《大胤商枭》 第1章 盐井惊变 大胤,永昌十三年,春正月,淮州。 天色未明,鸡鸣三遍,浓重的晨雾似一层化不开的轻纱,将广袤无垠的盐田笼罩得严严实实。 寒风凛冽,刮在脸上如同刀割。 高瑞裹紧了身上略显单薄的棉袍,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盐田间专门铺设的狭窄木板上。 “咔嚓……咔嚓……”脚下清脆的声响,是鞋底碾碎了木板上凝结的薄霜,以及昨夜析出的细碎盐壳。 刺骨的寒意顺着磨损的鞋底直往上钻,冻得人脚底板发麻,但他却恍若未觉。 一双锐利如鹰隼般的眸子,正警惕地扫视着眼前这片白茫茫、凝聚了他整整五年心血的土地。 五年了! 自从他莫名其妙地魂穿到这个名为“大胤”的陌生王朝,成了这淮州盐商高家一个不起眼的庶出三少爷,他就一头扎进了这制盐的行当里。 凭借着前世扎实的化学基础,他硬是咬着牙,结合这个时代的条件,磕磕绊绊地将高家祖传的那套粗糙的卤水提纯工艺,改良了足足三次。 每一次改良,都让高家盐的产量和品质有了肉眼可见的飞跃,远远甩开了那些固步自封的同行。 也正是凭着这份实打实的功绩,他这个原本备受冷落的庶子,才算在高家勉强站稳了脚跟,有了一席之地,分管了这片至关重要的盐田。 对于这片盐田的一切,尤其是空气中弥漫的那股独特的卤水气息,高瑞熟悉得如同自己的呼吸。 每日清晨雷打不动地巡视,只需深吸一口气,闻一闻空气中那咸涩的味道,他便能大致判断出各个区域卤水的浓度和状态,比什么老师傅的经验都管用。 然而,今日,这熟悉的空气中,却有些不对劲。 那股常年萦绕鼻端的浓郁咸涩气息,竟被一丝若有若无、却异常清晰的、带着硫磺特有的腥苦味道所侵染。 高瑞猛地停下脚步,浓密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不对! 绝对不对劲! 这味道,绝不是正常的卤水该有的,倒像是……像是某种东西腐败变质了。 他脸色一变,不再慢悠悠地巡视,而是疾走几步,快步来到附近一处用来抽取卤水的井口旁。 井口用厚重的石板盖着,边缘结了一层白花花的盐霜。 高瑞毫不犹豫地蹲下身,动作麻利地从腰间解下一个随身携带的、专门用来取样观察的细长竹筒,掀开井盖,小心翼翼地将竹筒探入冰冷的井口深处,汲取了满满一筒卤水。 借着东方天际刚刚透出的那一点熹微晨光,高瑞屏住呼吸,将盛满卤水的竹筒凑到眼前,仔细观察。 下一刻,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般锐利。 只见竹筒上层的卤水清液,不再是往日那般清澈透亮,或者因为浓度高而呈现出的淡黄色,而是泛着一种诡异的、令人心悸的深墨色。 他轻轻晃动竹筒,更能清晰地看到,竹筒的底部,沉淀着一层厚厚的、细密如同粉末的黑色颗粒。 在微弱的光线下,那些颗粒甚至闪烁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暗沉光泽。 这绝不是普通的泥沙,盐井深处的泥沙绝不会是这种颜色和状态。 高瑞的心中警铃大作,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伸出食指,小心地沾了一点点竹筒里的墨色卤水。 指尖传来一阵冰凉滑腻的触感,比正常的卤水要粘稠一些。 下意识地,他的手指摩挲向腰间系着的一个毫不起眼的粗陶罐——那里面装着一些他根据残页知识捣鼓出来的、能与某些常见杂质反应变色的“土制试剂”。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陶罐边缘时,一个硬硬的、带着明显折痕的纸片,硌了他的手一下。 那是……高瑞心中一动,将那硌手的纸片从陶罐和腰带的夹缝中抽了出来。 那是几页被油布小心包裹着的残破纸张,边缘虽已磨损卷曲,但上面的简体字和化学符号依然清晰可辨——一本现代化学基础知识手册的残页。 是他五年多前穿越时,唯一贴身带来的东西,一直被他视若珍宝,妥善收藏。 虽然仅仅剩下寥寥几页,而且残破得不成样子,但上面记载的一些基础化学反应和物质鉴别方法,在这个落后的时代,简直如同神谕一般珍贵。 高瑞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页上,一个熟悉的化学名词跳入眼帘。 三年前,正是靠着这残页上记载的一种关于“硫化物”的简易鉴别方法,他教会了几个对他忠心耿耿的护院家丁,如何快速分辨出那些被奸商恶意混入了硫土矿杂质、试图以次充好的劣质卤水,为高家避免了好几次重大的经济损失。 “硫化物……黑色……沉淀……结晶!” 这几个字眼,如同几道冰冷的闪电,骤然划过高瑞的脑海。 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遥远记忆中,化学课堂上观察到不同金属硫化物沉淀时的景象,那些或黑或黄的颜色,与眼前这诡异的墨色卤水发生了清晰的重叠。 是硫化物污染。 绝对错不了,只有硫化物,特别是某些金属硫化物,才会呈现出如此典型的墨黑色沉淀。 是谁? 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在高家的盐井卤水里动手脚? 往卤水里投毒,污染官府管控的盐井,这在大胤朝可是抄家灭族的弥天大罪。 一旦查实,别说他高家,就是整个淮州的官场都要抖三抖。 高瑞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无比,如同出鞘的利剑,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他猛地站起身,准备立刻深入盐田的井区,仔细排查,揪出那个隐藏在暗处,胆敢用如此歹毒手段下毒的鼠辈。 然而,就在他刚刚起身的瞬间—— “三少爷!三少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一个凄厉惊惶、带着哭腔的声音,由远及近,穿透了清晨的薄雾,直刺耳膜。 那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还带着剧烈奔跑后的哭腔和粗重喘息。 高瑞猛地回头,只见盐田远处狭窄的田埂上,一个穿着高家小厮服饰的少年,正手脚并用、连滚爬爬地朝着他这边冲过来。 少年跑得太急,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在泥泞的田埂上,脸色煞白如纸,满头大汗淋漓,那惊恐的模样,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赶一般。 “慌什么?” 高瑞心中猛地一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但他还是强自镇定,厉声喝道。 “天塌不下来,有话慢慢说,到底出了何事?” 那小厮总算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高瑞近前,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幸好及时用手撑住了膝盖,才勉强站稳。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上气不接下气地哭喊道:“三少爷……大……大少爷他……他……他被知府衙门的人……带走了!” “什么?” 这两个字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高瑞的头顶。 他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手中那个刚刚取满卤水的竹筒,“哐当”一声掉落在脚下的木板上,墨色的卤水泼溅而出,瞬间浸湿了他的鞋面和裤脚,冰冷刺骨。 但他此刻完全顾不上这些,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那小厮的胳膊,急声追问。 “你说什么?大哥被衙门的人带走了?为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第2章 毒盐旧案 小厮被他抓得胳膊生疼,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却吓得不敢挣扎,只是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叫道。 “说……衙门的人说……说有人吃了咱们高家卖出去的盐……暴毙了!一下子死了好几个人,尸首都抬到府衙门口了,然后……然后衙役就直接冲进府里抓人,指名道姓要抓大少爷。大管家带着护院想拦,根本拦不住啊!呜呜呜……” 毒盐案? 高瑞脑中“嗡”的一声炸响,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沿着脊椎直冲天灵盖。 小厮因为恐惧和急促奔跑,身体不住地颤抖,下意识地用手抹了一把腰间,似乎想擦掉什么。 高瑞的目光本能地追随着他的动作,这才注意到那条本该整洁的深蓝色缎带上,沾染着几点尚未干涸的暗红色血迹,异常刺眼。 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在那缎带凌乱的边缘,还粘着一小块被火烧得焦黑卷曲的布料残片。 高瑞的喉咙瞬间变得干涩无比,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盐仓那边……昨夜是不是出事了?走水了?” “是……是的!” 小厮被高瑞此刻冰冷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眼神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点头,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恐惧和后怕。 结结巴巴地说道:“昨夜……昨夜后半夜,盐仓那边突然起了好大的火,火光冲天,护院大叔们发现后赶紧去救火,可……可是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冲出来好几个蒙着脸的黑衣人,手里都拿着刀棍,二话不说就和护院们打了起来。当场就……就死了好几个护院大叔……呜呜……盐仓里的账册……好多重要的账册,也……也都被烧了大半……” 小厮说到这里,似乎是想起了昨夜那可怕的场景,下意识地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 高瑞的目光何等锐利,他清楚地看到,那小厮粗布料子的袖口上,不仅湿漉漉地滴着水渍——显然是参与了昨夜的救火——更混杂着几道尚未擦拭干净的、触目惊心的暗红色血痕。 看那伤口的形状和分布,分明是被木棍之类的钝器猛力击打所造成的瘀伤和破口。 放火烧仓! 蒙面袭击! 杀人灭口! 销毁账册! 抓捕大哥! 毒盐杀人! 还有这被硫化物污染的卤水! 这一切的一切,难道仅仅是巧合? 不!绝不可能! 这分明是一个环环相扣、精心策划的惊天阴谋。 每一个步骤都狠辣无比,招招致命。 目标,就是将他们高家彻底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该死!” 高瑞怒骂一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再也顾不上检查盐田的异常情况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大哥的安危和家族的命运。 他猛地一转身,就像一头被激怒的猎豹,朝着高家府邸的方向狂奔而去。 清晨的淮州城街道,行人尚且稀少,青石板铺就的路面还带着隔夜的露水,显得有些湿滑。 高瑞心急如焚,脚下生风,恨不得肋生双翼,立刻飞回府中,将这突如其来的灾祸弄个水落石出。 在一个狭窄、视线受阻的巷口拐角处,由于他奔跑的速度实在太快,根本来不及刹住脚步。 “砰”的一声闷响,和一个正挑着担子、颤颤巍巍走出来的老汉撞了个结结实实。 “哗啦!” 老汉肩上的担子应声落地,两只木桶摔得四分五裂,里面装着的雪白的豆腐脑和黄浊的豆浆泼洒了一地,瞬间弥漫开一股浓郁的豆腥味,混杂着清晨的寒气。 “哎哟喂!我的老腰,我的豆腐哟!” 那卖豆腐的老汉猝不及防,被撞得一屁股墩坐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捂着被撞疼的膝盖,龇牙咧嘴地痛呼起来。 他一边揉着膝盖,一边看着满地狼藉的豆腐,心疼得直抽气,嘴里不住地嘟囔着。 “作孽哟……真是盐神爷降罪了不成?这世道,怎么就这么不太平……好好的盐,怎么就吃死人了呢?隔壁巷子的王婆,昨天傍晚还好好的,跟我买了半块豆腐,今天早上就听说……唉!说是吃了那黑不溜秋的盐,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人……人就没了……” “你说什么?” 高瑞本来心中焦急万分,只想赶紧丢下几个铜板赔偿了事,然后继续赶路。 可当听到老汉后面那几句无意识的嘟囔时,他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猛地顿住脚步,身体僵硬。 他霍然转身,一把抓住老汉的胳膊,眼神凌厉,厉声问道:“老丈!你刚才说什么盐?什么黑不溜秋的盐?” 老汉被高瑞抓住胳膊又被他凶狠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哭丧着脸道:“哎哟这位爷,您轻点……是啊,那盐……他们说……黑乎乎的……老婆子们瞎传,说王婆吃了那玩意儿……人就没了……官府的人天不亮就挨家挨户问……我的豆腐脑哟,全完了……” 黑盐! 锅底灰? 这两个词,像两把沉重的铁锤,狠狠地砸在高瑞的心头。 他的脑海中猛地闪过那本残破《淮州盐志》的记载——永昌七年,卤水变黑,制出的盐色如墨,食之毙命……他记得当时看到这段,似乎结合自己那点化学知识,随手在旁边写了点什么……是什么来着? 对了! 今天早上那股刺鼻的硫磺味!还有老汉说的“黑乎乎”的盐!是硫化物。 他豁然想起来,自己当时做的批注,正是指向“硫磺”之类的东西造成的污染。 可现在…… 老汉口中那“黑不溜秋”、“跟锅底灰似的”致命黑盐…… 知府衙门不由分说、直扑高家的抓捕…… 盐仓那场蹊跷诡异、烧毁了账册的大火…… 还有他刚刚亲眼所见、亲手取样的,那散发着硫磺腥苦味的墨色卤水……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疑点,在这一刻,如同被一道无形的丝线骤然串联起来,形成了一张指向高家的、阴森而致命的大网。 有人在模仿! 有人在利用六年前永昌七年的那场早已被人淡忘的毒盐旧案。 先用硫化物污染高家的盐井卤水,制造出与当年记载中一模一样的“黑盐”,然后让这种毒盐流入市面,毒杀百姓,最后再一把火烧掉可能留有证据的盐仓和账册,将所有的罪责,完美地嫁祸给他们高家。 “混账东西!” 高瑞的拳头骤然收紧,他的眼神中迸射出冰冷刺骨、如同要噬人般的寒芒。 第3章 残账玄机 知府衙门,大牢深处。 阴森,潮湿,是这里永恒的主题。 霉味、血腥味、排泄物的臭气,还有绝望的气息,混杂成一股几乎能将人活活熏死的污浊空气。 石壁上,几支昏黄的火把噼啪作响,投下摇曳的光影,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将狭窄肮脏的通道映照得更加可怖。 高瑞面色冷峻如冰,步履却快而稳,对两侧牢房里投来的或麻木、或怨毒的目光视若无睹,就连狱卒那带着几分谄媚、又藏着七分忌惮的眼神,也无法让他的脚步停顿分毫。 “吱呀——” 沉重的铁门被拉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在最里层一间相对“干净”——也仅仅是相对而言,地上依然铺着散发霉味的稻草——的牢房前,高瑞停下了脚步。 “大哥!” 一个声音响起,带着惊喜和难以置信。 牢房角落里,一个身影猛地抬起头,挣扎着想要站起。 正是高家嫡长子,高珩! 往日那个意气风发的俊朗青年,此刻却显得狼狈不堪。 华贵的锦袍沾满了污渍,甚至有几处撕裂,露出了里面的中衣。 原本白皙的面容布满了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憔悴,最触目惊心的,是他右边眼角那块青肿淤紫,显然是遭受过粗暴的对待。 “三弟!你……你终于来了!” 高珩眼中闪过激动的水光,他踉跄几步,几乎是扑到了冰冷的铁栅栏前,双手紧紧抓住栏杆。 “大哥,你怎么样?他们……可曾对你用刑?” 高瑞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看着自己兄长落得如此境地,一股暴戾之气直冲他的头顶,几乎要将理智焚烧殆尽。 高珩摇了摇头,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些许皮肉之苦,我尚能忍受。只是……只是爹那边,还有家里……” “家里有我,爹那边我稍后就去安抚。大哥,现在不是说这些废话的时候!” 高瑞厉声打断他,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盯住高珩。 “我来的路上听小厮说了,衙门的人,是指控我们高家贩卖毒盐,还吃死了人?” “是!就是这样!” 高珩猛地攥紧了拳头,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他们简直是强盗!不由分说,直接冲进府里就拿人!还……还搜走了府库里所有的盐引存根和账册!” 说到这里,高珩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急忙伸手探入自己那破损不堪的衣襟深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呵护什么稀世珍宝。 他摸索了一阵,掏出一本被油布略微包裹的册子——或者说,是半本册子,油布边缘已被烧焦。 “三弟,这是盐仓起火那天晚上,我趁乱从一个还没烧透的木箱缝里抠出来的!当时一片混乱,我赶紧扯了块浸水的油布包住塞进怀里最里层,入狱搜身时那帮人粗手粗脚,只顾着搜外袍,才侥幸保全了这中间的几页。” 那册子被烧得焦黑卷曲,边缘酥脆,只剩下不到一半,散发着刺鼻的焦糊味混合着淡淡的油味。 高珩将它隔着栅栏,急切地递向高瑞。 高瑞一把接过那半本散发着焦糊气的残破账册,迅速凑到牢房门口那唯一的光源——跳跃的火把下。 册子的边缘确实焦黑不堪,轻轻一碰就簌簌掉下黑色的灰烬,但中间的几页,正如高珩所说,被他的身体和油布护住,字迹还算清晰可辨。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在“三月初七”那一条记录上,瞳孔骤然收缩。 “嗯?” 昏暗的光线下,他仔细审视着“三月初七”那条记录,手指轻轻拂过纸面。 “这墨色……似乎有些古怪。” 他低声自语,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几个关键的数字和签押。 “寻常记账,墨落纸上,会有一个自然的晕染和渗透过程,墨色深浅过渡也该自然。但这几个字……” 他将册子又凑近了些,几乎贴到火把旁。 “尤其是记录数目的地方,还有最后的签押处,墨色看起来虽然浓重,但细看之下,似乎……似乎只是浮在纸面上,不像旁边的字迹那样吃进纸里去了。” 他用指甲轻轻刮了一下数字边缘。 “而且这纸张的纤维……这里,有极其细微的毛糙感,像是被什么东西刮过……边缘的墨迹也有点凝滞,不像是一气呵成写就的。难道……”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心中浮现。 “难道是先将原有的字迹用什么法子除去,比如刮掉或者用药水洗掉,然后再重新填上去的?”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记录末尾那个鲜红刺目的“高氏盐号”印章。 指尖传来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同于纸张本身光滑度的毛糙感。 “印章也有问题!” 高瑞眼神陡然一凛,将册子凑得更近,借着那跳动不定的火光仔细分辨。 “印章的边缘,有极其细微的刮擦痕迹!而且这印泥……” 他伸出小指的指甲,轻轻在印泥边缘刮了一下,一丝极淡极淡的水痕,在火光下若隐若现。 “先用淡墨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描摹打底,遮盖了原本可能存在的痕迹,然后再重新盖上这印章!” 高瑞冷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手法倒是很高明,想要瞒天过海,可惜,在我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寻常人,乃至府衙的那些蠢材师爷,恐怕根本看不出这其中的猫腻。” 就在高瑞仔细检查印章边缘的刮擦痕迹时,他的目光偶然扫过印泥覆盖的区域,动作猛地一顿。 “等等……这印泥下面……” 他眯起眼睛,将册子举到火光最亮处,不停变换着角度,想要看清那鲜红印泥下隐约透出的异样。 “好像……有什么东西?” 火光跳跃不定,那印泥下的痕迹若隐若现,极其模糊。 他屏住呼吸,集中全部注意力,终于,在一瞬间火光晃动时,捕捉到了一个极其细微、几乎与纸张本色融为一体的淡淡墨痕轮廓。 “像是个……弯钩?” 他皱紧眉头,努力回忆着常见的字形结构,脑中快速筛选。 “这个位置,这个形状……如果原先这里有字,被印章盖住……” 他脑中灵光一闪,将这个模糊的笔画与记忆中的信息飞速串联。 “盐引……高家……对手……难道是……‘周’?那个‘口’字框下面的……横折钩?”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且模糊不清,但这个猜测瞬间让他心跳加速! “周家!” 高珩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失声惊呼。 “果然是他们!果然是周家那帮混蛋!” “嘘!” 牢房外,传来狱卒不耐烦的呵斥声和沉重的脚步声,显然是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第4章 临安旧账 高瑞立刻压低了声音,语速却极快,如同连珠炮一般问道:“大哥,你仔细回想。那些中毒身亡的百姓,吃的究竟是咱们家的粗盐,还是精盐?” “是粗盐!绝对是粗盐!” 高珩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冤屈和愤怒。 “仵作验尸之后,府衙派来的人就是这么嚷嚷的。他们一口咬定就是我们高家的粗盐有问题,可……可是这怎么可能?” 高珩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猛地压低,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三弟,你忘了?自从你改良了精盐的新工艺,成本大幅下降,品质又远胜从前,爹爹当机立断,决定主打精盐。我们高家的粗盐,早在上个月就已经全部停售,封存入库了啊!那些粗盐,爹爹本打算等过阵子再想办法处理掉的,市面上,怎么可能还有我们高家新近卖出去的粗盐?” 高瑞沉声道:“大哥,我在残账上发现了周家的痕迹,此事定与他们脱不了干系,你再仔细想想,盐仓失火那晚,除了黑衣人,还有没有其他可疑之处?” 高珩闻言,猛地一拍大腿,指着眼角的伤。 “对了!三弟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那天晚上火光冲天,烟雾弥漫,我带人救火时,恍惚间瞥见盐仓后面那条偏僻巷口,似乎停着一辆马车。当时太乱没在意,但现在想来……” 他努力回忆。 “那马车的样式有些眼熟,好像……好像是周家的运盐车,我记得车辕上那个描金的‘周’字!” “车辕上那个描金的‘周’字,我看得清清楚楚!绝不会认错!” 高珩抓住冰冷的铁栏杆,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你忘了吗?三弟!就在年前,周显贵那个老狐狸,还腆着一张老脸找上门来,说是要扩大家业,想要用极低的价格,收购我们家城郊那几口虽然产出不高、但卤水纯净的老盐井。爹当时就觉得他心思不纯,觊觎我们的盐井已久,便一口回绝了。他当时离开的时候,脸色就极其难看,定是他!定是他怀恨在心,才设下如此阴狠毒辣的毒计。” 周家! 又是周家! 高瑞的眼神瞬间冰冷得如同腊月寒潭,没有一丝温度。 从盐井中诡异出现的硫化物污染,到毒盐精准地害死人命,再到一把大火烧毁盐仓和部分账册,企图毁灭证据,栽赃陷害,现在,又加上了这篡改账册的铁证,以及大哥亲眼目睹的周家运盐车。 所有的线索,如同无数条溪流,最终都汇入了一条指向同一个目标的河流——淮州盐商的另一大户,与高家明争暗斗了数十年的死对头,周家! “好!好一个周显贵!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大哥,你放心。他既然敢用这种下作手段毁我高家基业,我便要将他的阴谋公之于众,让他周家在淮州再无立足之地。这笔账,我会连本带利,一分不少地讨回来!” 留下几句沉稳有力、充满信心的宽慰和保证,高瑞不再停留,深深地看了一眼牢房中的兄长,毅然转身,迅速离开了这令人窒息、压抑的大牢。 他现在必须立刻回府,他需要更多、更确凿、足以将周家彻底钉死的证据。 …… 高府,书房。 夜已深沉,万籁俱寂。 唯有书房内,一盏孤灯如豆,映照着高瑞那张棱角分明、此刻却布满寒霜的脸。 他刚从阴森的大牢回来,身上似乎还沾染着那里的污浊与绝望气息,但他眼神锐利如鹰,没有丝毫疲惫,反而燃烧着一股迫人的精芒。 “都下去!” 他挥退了所有上前伺候的丫鬟仆役,独自一人反锁了书房的门。 偌大的书房,书架上整齐地排列着各种典籍账册。 高瑞径直走向书房深处,那里存放着高家历年的核心账目。 他毫不犹豫地抽出了近三年来所有的《盐引勘合账簿》。 这些账簿,用上好的皮纸装订,记录着每一笔盐引的申领、核销、以及对应的盐斤去向,是高家盐业的命脉所在,也是官府查验的主要依据。 每一本都厚重无比,累积起来,竟在书案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寻常人面对如此浩繁的卷宗,早已头昏眼花,望而却步。 但高瑞却不同,他有过目不忘之能,更兼心思缜密,于数字一道尤为敏锐。 此刻,国仇家恨集于一身,他的大脑运转速度更是达到了极致。 “哗啦——哗啦——” 书页翻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高瑞的手指如同最精准的标尺,迅速掠过一行行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烛火摇曳,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窗外已传来三更的梆子声。 高瑞的目光飞速扫过一册又一册的账簿,从最早的一本开始,逐月核对盐引的发放与盐斤的出库记录。 起初,一切似乎并无异常,每一笔交易都有据可查,盐引与出库量严丝合缝。 但当他翻到大约三年前的某个月份时,动作微微一顿。 “嗯?” 他眉头微蹙,视线定格在“十五日”这一天的出库记录上。 这一天,有一批数量不大不小的盐,被提走了。 记录本身没有问题,盐引、签押俱全。 他没有立刻深究,而是继续往后翻。 又过了几个月,同样是“十五日”,又有一笔类似的出库记录。 高瑞的心跳开始加速,他立刻加快了翻阅的速度,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每个月的“十五日”。 果然!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规律越来越明显。 几乎每个月的十五号,都会有一笔数量相近的盐被提走。 有时是粗盐,有时是精盐,但时间点惊人地一致。 “每月十五……” 高瑞的指尖在冰冷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大哥说,那些百姓中毒身亡的日子……似乎……似乎都发生在月半之后不久!”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他猛地将三年的账册全部摊开,按时间顺序排列,然后将那些标记出来的“十五日”出库记录,与他记忆中,以及从小厮那里听来的几次“毒盐致死案”发生的大致日期进行比对。 “吻合!竟然完全吻合!” 高瑞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每一次毒盐案爆发,都恰好发生在高家这批“特殊”盐出库后的几天之内。 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是谁?究竟是谁,以高家的名义,每个月固定提取这批盐?又流向了何处? 第5章 府衙查封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到其中一笔记录上,那是一年半以前的账目。 与其他记录不同的是,在这一条记录的末尾空白处,有一行用朱砂笔写下的小字批注,字迹沉稳有力,显然是出自高家核心人物之手,很可能是他父亲高万诚,或是最为信任的老管家。 这行朱砂批注写着:“此批盐供临安县衙。” “临安县衙?” 高瑞瞳孔骤然收缩,心头巨震! 临安县! 这个地名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的闸门! 淮州府下辖诸县,临安县并非盐业重镇,甚至可以说有些偏僻,高家在那里的业务量一向不大,为何会每个月固定供给县衙一批盐? 而且还是用这种看似普通、实则诡异的方式记录在案? 更重要的是…… “临安县……” 高瑞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寒光迸射。 “那不是……周家那老狐狸,周显贵的老家所在吗?” 周家的祖宅,就在临安县。 周显贵虽然常年在淮州府城活动,但每年都会回临安祭祖,并且周家在临安县根基深厚,人脉极广,几乎可以说是当地一手遮天的土皇帝。 一阵夜风毫无征兆地从窗户缝隙钻入,吹得桌上的烛火猛地一跳,光影剧烈摇晃,仿佛鬼影幢幢。 高瑞死死盯着账册上那“临安县”三个朱砂小字,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杀意在胸腔中疯狂滋生、蔓延。 他拿起桌上的狼毫笔,饱蘸浓墨,手腕一沉,笔尖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地划过“临安县”三个字。 嗤—— 一道粗重深黑的墨痕,如同利刃切割,将这三个字钉死在纸页之上!墨汁甚至渗透了纸背,留下一个狰狞的印记。 周家!周显贵!临安县! 线索,终于串联起来了!这绝不是简单的栽赃陷害,这是一场处心积虑、布局深远的阴谋。 利用高家的渠道,将有问题的盐,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往临安县,再通过周家在当地的影响力分销出去,制造事端,最终将所有罪责都推到高家头上。 “好!好一个瞒天过海,暗度陈仓!”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声音低沉得如同来自九幽。 “周显贵,你以为把手脚做到临安,我就查不到了吗?” 高瑞双目赤红,胸中怒火翻腾,几乎要将理智焚烧殆尽! “周显贵!临安县!好!好得很!” 他低吼着,声音如同暗夜里的孤狼,充满了冰冷的杀意和不屈的斗志。 “你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就能将我高家置于死地?痴心妄想!” 他猛地一拳砸在堆满账册的书案上,震得烛火剧烈摇曳,桌上的笔墨纸砚一阵跳动。 “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高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怒火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自己失去判断力。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在绝境中找到一线生机,如何将周家这阴险毒辣的布局彻底掀翻。 他再次看向那本残破的账册,目光聚焦在“临安县衙”四个朱砂小字上,以及那个被印章遮盖住的、疑似“周”字一部分的模糊笔画。 证据,他需要更多、更直接的证据,足以将周家钉死在耻辱柱上的铁证。 临安县,必须去!而且要快! 就在高瑞心中定下计策,准备连夜安排人手前往临安之际—— “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急促而沉重的擂门声,如同催命的鼓点,骤然划破了黎明前的寂静,狠狠砸在高府朱红色的厚重木门上。 “开门!快开门!知府衙门奉命查封,闲杂人等速速退避!” 门外传来衙役们粗暴的呼喝声,以及甲胄摩擦、兵器碰撞的金属噪音,显得格外刺耳,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高瑞心中一凛,暗道一声。 “来得好快!” 他迅速整理好衣冠,将那半本残破的关键账册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最贴身处,又将那几页现代化学手册的残页仔细藏好。 随后,他熄灭了书房的灯火,快步朝着府邸大门走去。 此刻,天色将明未明,东方天际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但寒意依旧刺骨。 高府大门外,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数十名身着皂隶服饰、手持水火棍和腰刀的衙役,如狼似虎地将高府团团围住,面色不善,眼神凶狠。 人群前方,赫然站着几位身穿官袍的人物。 为首一人,正是淮州知府——孙明远。 孙明远年约五旬,面色严肃,不怒自威,此刻正冷冷地注视着紧闭的高府大门。 他身后,跟着府衙的几位主要官员,其中便有那位身形微胖、留着山羊胡的师爷。 “吱呀——” 高府的大门缓缓打开。 高瑞独自一人,面沉如水地站在门内,目光平静地迎向门外那一张张或幸灾乐祸、或冷漠无情、或暗藏杀机的脸。 他没有丝毫慌乱,更没有半点畏惧,挺直的脊梁如同寒冬里的青松,岿然不动。 “高家高瑞,见过知府大人。” 高瑞微微拱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孙明远冷哼一声,锐利的目光在高瑞身上扫过,似乎有些意外于这个庶子的镇定。 他扬起下巴,语气威严地说道:“高瑞,你家长兄高珩涉嫌贩卖毒盐,草菅人命,罪证确凿,已被本府收押。如今,本府奉朝廷律令,前来查封高家产业,所有人员,即刻迁出,听候发落!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四个字,如同冰刀,刮过在场所有高家下人的心头,引得一阵低低的啜泣和恐慌。 高瑞却依旧面不改色,只是淡淡道:“知府大人秉公执法,高家自当遵从。只是,我大哥被指控贩卖毒盐,此事疑点重重,还望大人明察秋毫,莫要冤枉了好人。” “哼!冤枉?” 孙明远身后的师爷阴阳怪气地插话道。 “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你狡辩?高家制毒盐,害死数条人命,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孙大人,下令!” 孙明远不再多言,大手一挥。 “贴封条!” 立刻有两名衙役上前,手持早已准备好的白色封条和浆糊,动作麻利地就要往大门上贴去。 封条上,用刺目的朱砂大笔写着封禁的缘由和日期——“永昌十三年正月廿三”。 那鲜红的墨迹在青漆大门上缓缓洇开,如同狰狞的血痕,象征着高家百年基业,即将毁于一旦。 第6章 绝境问计 就在衙役将封条按上大门的瞬间,高瑞目光锐利,不经意间扫过旁边那位师爷的衣袖。 清晨的微光下,那师爷略微抬手整理官帽时,宽大的袖口微微滑落,露出了里面衣物的一角。 寻常人或许根本不会在意,但高瑞的瞳孔却骤然收缩。 只见那师爷的袖子深处,隐约露出半幅折叠起来的契约纸张的一角。 纸张的材质和颜色,分明是某种商业契约。 而最让高瑞心头剧震的是,在那契约纸张的角落里,赫然盖着一个红色的官印戳记。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那戳记的形状和上面的几个篆字轮廓,高瑞绝不会认错——那是盐业交易中最高规格的凭证,“两淮盐运司”的官印红戳。 而更关键的是,在那红戳旁边,契约纸张的边缘,隐约可见一个用墨笔写就、代表商号的字迹,虽然只露出了极小一部分,但那熟悉的写法…… 是周家的商契! 高瑞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知府的师爷,竟然随身携带着盖有两淮盐运司官印的周家商契。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周家不仅买通了府衙内部的人,甚至可能已经通过某种见不得光的手段,提前染指了本该由官府严格管控的盐引勘合事务。 孙明远查封高家,看似雷厉风行,公正严明,实则……恐怕早已与周家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毒盐案是引子,查封高家是手段,最终的目的,恐怕就是借着官府的力量,将高家的盐引、盐井、乃至整个产业,彻底吞并,落入周家和这些贪官污吏的口袋。 高瑞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 “原来如此……” 他在心中冷笑。 “孙明远,周显贵……你们,很好!” 看着那在寒风中飘荡的封条,高瑞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反而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酝酿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他没有反抗,也没有争辩。 “周家……孙明远……两淮盐运司……” 高瑞在心中默念着这几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的钢针,深深刺入他的心底,却也点燃了他胸中复仇的烈焰。 “你们等着,这笔账,我高瑞,很快就会连本带利,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清晨的寒风中,少年单薄的身影,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决绝与锋芒。 一场席卷淮州的商业风暴,已然拉开了序幕! 知府孙明远一行人的马蹄声与喧嚣声渐渐远去,只留下高府门前那刺目的封条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如同无声的嘲讽。 高瑞并未在原地过多停留,脸上的冰冷仿佛能冻结空气。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与杀意,眼神中的锋芒却愈发锐利。 这笔账,他记下了! 他转身,步伐沉稳,没有丝毫颓丧,反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几个忠心耿耿的老仆,如福伯等人,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虽然忧心忡忡,但看着自家少爷那挺拔如松的背影,心中竟也莫名地安定了几分。 他们相信,这位年纪轻轻却智计百出的少爷,绝不会就此倒下。 穿过空无一人的庭院,寒风卷起几片枯叶,更显萧瑟。 很快,他来到了后院角落里那间堆满杂物的柴房。 柴房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陈旧木头和灰尘的味道。 一位头发花白,身形略显佝偻,但眼神却依旧矍铄的老者,正焦急地踱着步。 他便是高家世代制盐的老匠人,王师傅。 “三少爷!” 见到高瑞进来,王师傅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连忙迎了上来,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 “您……您没事?外面那些天杀的……” “王师傅,我没事。” 高瑞摆了摆手,示意老人家不必惊慌,他的声音异常平静。 “时间紧迫,长话短说。府衙已被查封,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自救,甚至……反击!” 王师傅看着高瑞眼中那不屈的斗志,重重地点了点头,浑浊的眼中也燃起一丝希望。 他知道,自家少爷绝非池中之物,定有办法。 “少爷您吩咐!” 高瑞目光扫过柴房,随手拿起一根掉落在地的枯树枝,递给王师傅。 “王师傅,我需要知道,除了我们现在用的法子,还有没有其他提炼精盐的古法?” 王师傅接过树枝,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高瑞的意思。 他不再多言,蹲下身子,就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用那根枯树枝,颤颤巍巍地勾画起来。 “有!当然有!” 王师傅一边画着简易的流程图,一边沉声说道,声音带着几分追忆。 “在老朽的爷爷的爷爷那辈,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精细的法子,咱们祖上,曾用过一种笨办法。” 他用树枝画出一个简陋的池子代表卤水池,又在旁边画了一堆石头的模样。 “就是用咱们淮州山上常见的青石,也就是石灰石,用大火猛烧,烧透了就成了石灰。然后啊……” 王师傅用树枝在代表石灰的地方点了几下,又指向卤水池。 “把这烧好的石灰,碾碎了,像撒面粉一样,小心翼翼地撒进那卤水池子里去。” “撒进去之后呢?” 高瑞凝神倾听,目光紧紧锁定在王师傅勾勒的图案上,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撒进去之后啊,说也奇怪。” 王师傅皱着眉头,似乎也在回忆那古老的技艺。 “那些卤水里的脏东西,什么苦卤、杂质,就跟见了克星似的,慢慢地、慢慢地……就像河里的泥沙一样,都沉到池子底下去咯!” 他用树枝在池子底部画上厚厚一层沉淀物。 “等沉淀得差不多了,上面的卤水就变得清亮不少。那时候再把上面的清水舀出来,拿去晒,或者用锅煮,出来的盐,虽然不如现在的精细,但也比直接晒出来的粗盐要好上不少。” 王师傅叹了口气。 “不过啊,这法子麻烦得很,烧石灰要功夫,撒石灰更是个精细活,撒多了撒少了都不成,而且沉淀也慢。后来大伙儿都图省事,就渐渐没人用了,都改用更方便的日晒法或者直接熬煮法了……” 第7章 釜底抽薪 高瑞原本凝神倾听,目光紧随那枯枝的轨迹,鼻尖萦绕着木屑与尘土的混合气息。 就在王师傅提到“石灰”、“沉淀”、“杂质”这几个字眼,尤其是说到“撒多了撒少了都不成”时,他那高速运转的大脑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 石灰?氢氧化钙?沉淀杂质? 这不就是利用碱性物质与卤水中某些杂质离子,如镁离子、钙离子等,反应生成沉淀的化学原理吗? 虽然王师傅不懂其中原理,但这个方法本身是有效的。 更关键的是,王师傅提到了“撒多了撒少了都不成”。 这说明古人已经摸索出了经验,但可能并不精确,导致效果不稳定且难以控制,最终被淘汰。 但如果……如果能精确控制这个“量”呢? 一个大胆至极,甚至可以说是颠覆性的念头,瞬间在高瑞的脑海中成型。 “等等!” 高瑞猛地出声,打断了王师傅的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和难以遏制的激动。 “王师傅,您刚才说,用那石灰石烧的灰,撒入卤水……那灰与卤水的配比,大致是多少?可有什么讲究?” 但他看到高瑞那双燃烧着精芒、不容置疑的眼睛时,还是立刻收敛心神,努力回忆着祖辈传下来的口诀。 他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指,用枯枝在地上那个“灰”字上,重重地画了三个圈,像是在强调其重要性。 “这个……得看老天爷的脸色,还有卤水的成色。” 王师傅皱着眉头,仔细回忆道。 “不过,老辈人传下来的大概说法是……十斤卤,三两灰!对,就是这个数。十斤卤水,配上三两烧透的石灰。但具体是多是少,还得看当天的日头、风向,还有那卤水是浓是淡……” “十斤卤,三两灰!” 高瑞猛地抬起头,眼中精光爆射,死死盯住王师傅,呼吸都为之一窒。 前世无数次在实验室中操作的化学反应,与眼前这古老、粗犷的制盐土法,在这一刻,奇迹般地重叠了。 石灰!卤水!沉淀! 高瑞的心脏砰砰狂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明悟瞬间席卷全身。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忍不住低喝出声,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王师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茫然道:“三少爷,您……您这是……” “我明白了!” 高瑞眼中闪烁着光芒,语速极快。 “王师傅,你说的没错!这法子能去除卤水中的杂质,那些让盐发苦发涩的‘脏东西’,很大一部分就是镁盐,而生石灰遇水,会变成熟石灰,也就是氢氧化钙,氢氧化钙与卤水中的镁离子反应,会生成不溶于水的氢氧化镁沉淀。”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用手指在沾满灰尘的地上飞快划着,仿佛在演算着什么。 虽然没有写出化学式,但那逻辑清晰无比。 “g2+ca(oh)g(oh)+ca2!” 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化学方程式,清晰地烙印在高瑞的脑海中。 “古人的智慧,果然不可小觑!” 高瑞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激动。 “他们虽然不知其原理,却通过经验摸索出了这条净化卤水的道路。” 但是,还不够! 高瑞眼神一凝,瞬间抓住了关键。 “王师傅,你说这比例只是大概,还要看天时、看卤水成色?” 王师傅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是啊,老法子都是凭经验,哪有个准数?有时候石灰放少了,那盐还是苦涩。放多了,又怕坏了卤水,甚至盐里也带上石灰味儿,那就更糟了。” “对!就是这里!” 高定理猛地一拍手掌,眼神锐利如刀。 “问题就在于‘不准’!他们不知道,这其中的关键,在于精确控制石灰的用量。用现代的话说,就是控制反应的酸碱度,也就是ph值。” 少了,反应不完全,杂质除不尽。 多了,引入新的杂质,或者破坏了盐的结晶。 这古法虽妙,却失之于粗疏,而他高瑞,掌握着超越这个时代的化学知识,完全可以将这古老的智慧,提升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用最简单、最廉价的原料,以最高效、最精确的方式,提炼出远超这个时代水平的精盐。 这不仅仅是自救,更是反击,是对周家和孙明远釜底抽薪的绝杀。 “时间紧迫!” 高瑞霍然转身,目光扫过身边几个忠心耿耿的家仆,声音斩钉截铁。 “福伯!” 那精明干练的老仆立刻上前一步,躬身道:“三少爷,老奴在!” “你立刻去城南最大的药铺。” 高瑞从怀中掏出几块碎银,塞到老仆手中。 “用最快的速度,买回他们店里所有成色最好的生石灰,记住,要快!要隐蔽!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是!三少爷放心!” 福伯接过银子,重重点头,转身便如一阵风般消失。 “王师傅!” 高瑞目光锐利,看向这位经验丰富的老盐工,声音沉稳有力。 “我需要你立刻去做一件事,必须隐秘,必须迅速!” 王师傅看着眼前这位临危不乱、眼中闪烁着智慧光芒的三少爷,心中早已被那番关于石灰沉淀的惊人见解所折服。 他知道,这位少爷绝非池中之物,此刻更是高家唯一的希望。 他挺直了腰板,苍老却坚定的声音回荡。 “三少爷但请吩咐!老朽这条命都是高家给的,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好!” 高瑞赞许地点头。 “我需要你利用你对淮州城内外盐场的熟悉,立刻去寻找一处废弃已久、最好是藏在荒郊野岭、绝不会引人注意的旧盐灶!要快,要隐蔽!找到后,立刻回报,同时,尽可能搜罗一些还能用的旧锅、旧桶、旧耙,一并准备妥当!” “废弃的旧盐灶?” 王师傅微微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如今高家盐场被查封,自家铺子被堵,想要制盐,只能另起炉灶,而且必须是神不知鬼不觉。 三少爷这是要暗度陈仓,行险棋啊! “三少爷放心!” 王师傅不再多问,重重抱拳。 “老朽在淮州做了几十年盐工,哪处犄角旮旯有废弃的灶台,心里都有数!保证找一个最隐蔽、最安全的。天黑之前,必有消息!” 说罢,王师傅不再耽搁,转身便融入了阴影之中,步履虽然苍老,却透着一股被点燃的决心和希望。 第8章 灰卤试法 高瑞目送王师傅离去,眼神深邃。 他知道,这只是计划的第一步。 真正的关键,在于那即将到来的生石灰,以及他脑海中那超越时代的化学知识。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焦灼如同蚁噬,啃食着每一个高家下人的心。 然而高瑞却异常平静,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院中,目光投向天际,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几个时辰后,夕阳西下,暮色如同巨大的墨块,迅速晕染开来,将整个淮州城笼罩在一片昏黄与暗红交织的光影之中。 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三少爷!三少爷!” 福伯那略带嘶哑的声音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兴奋。 高瑞猛地转过身,只见福伯一手扶着门框,一手紧紧抱着一个用粗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是一路疾奔而来。 “买到了?” 高瑞几步上前,声音低沉而急切。 “买到了!买到了!” 福伯将那沉甸甸的包裹递给高瑞,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 “老奴跑遍了城南,最后在福仁堂药铺买到了他们库里所有的上等生石灰!按照您的吩咐,分了几次,换了装束,绝没有惊动任何人!” 高瑞接过包裹,入手沉重。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粗布,露出里面色泽灰白、质地坚硬的块状物——生石灰! 看着这些貌不惊人的石块,高瑞的眼中瞬间迸发出璀璨至极的光芒。 这,就是撬动整个棋局的支点。 这,就是他反败为胜的倚仗。 “氢氧化钙……” 高瑞低声喃语,手指轻轻抚摸着生石灰粗糙的表面,冰冷的触感下,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王师傅口中的古法,那“十斤卤,三两灰”的模糊经验,在他眼中,瞬间变得无比清晰、无比精确。 古人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凭经验摸索,效果时好时坏,最终只能无奈放弃。 但他不同! 他掌握着化学原理,他知道如何精确计算投料比,如何控制反应条件,如何监测酸碱度。 他要做的,不仅仅是复原古法,而是要将这蒙尘的古老智慧,进行脱胎换骨的改造。 他要精确化,标准化,甚至,要达到后世工业生产的要求。 用这个时代最廉价的原料,制造出远超所有人想象的精盐。 高瑞缓缓抬起头,夕阳的余晖落在他年轻的脸庞上,勾勒出坚毅的轮廓。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自信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猎人锁定猎物般的锐利和智珠在握的从容。 “你们以为封了我的盐场,散布了毒盐谣言,就能将我高家置于死地吗?” “太天真了!” “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降维打击!” 就在这时,远处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王师傅回来了。 “三少爷!找到了!城西外一处荒地,有一处废弃多年的小盐灶,极为隐蔽,灶台虽然破损,但稍加修缮就能用。锅碗瓢盆,老朽也找了些能用的。” 王师傅的声音带着兴奋。 “好!太好了!” 高瑞眼中光芒更盛,一切准备就绪。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胸中那股熊熊燃烧的战意和即将大展拳脚的激动。 “三天!” 高瑞猛地握紧了拳头,声音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最多三天!我要让这淮州城,看到我高家雪白如玉、纯净无暇的精盐问世!” 夜幕低垂,星月无光。 城西荒僻之地,一处早已废弃、蛛网尘结的旧盐灶,此刻却被几盏昏暗的油灯勉强照亮。 破败的灶台旁,散落着几个勉强能用的陶瓮、瓦罐和一口锈迹斑斑的旧铁锅。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霉味,混杂着泥土和枯草的气息。 高瑞负手立于这片破败之中,眼神却亮得惊人,仿佛两簇燃烧的火焰,驱散了周遭的黑暗与颓唐。 王师傅、福伯以及两名高家最忠心、最孔武有力的家丁屏息侍立,气氛紧张而肃穆。 “福伯,取清水一盆,不必太多。” 高瑞的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三少爷!” 福伯不敢怠慢,连忙从带来的水囊中倒出清水,盛在一个相对干净的瓦盆里。 高瑞亲自上前,从那包裹里拿起一块拳头大小、色泽灰白的生石灰,掂量了一下,眼神锐利。 他没有立刻投入水中,而是转向王师傅。 “王师傅,寻常烧制石灰,这等成色如何?” 王师傅凑近油灯,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指捻了捻掉落的粉末,点头道:“回三少爷,这已是上上之选。烧得透,质地坚硬,少有杂质,是难得的好货色。” “好!” 高瑞微微颔首,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那块生石灰放入瓦盆之中。 “嗤——” 一声轻响,仿佛烧红的烙铁浸入水中。 瓦盆中的清水瞬间沸腾起来,冒出滚滚白汽,一股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 盆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滚烫,甚至发出了细微的“咔咔”声,似乎随时可能因为骤然升温而炸裂。 “小心!” 王师傅下意识地惊呼一声,拉着福伯后退了半步,脸上满是惊悸。 他虽也知道生石灰遇水发热,却从未见过如此剧烈的反应,更不用说如此近距离地观察。 高瑞面不改色,只是眼神更加专注,紧紧盯着盆中翻滚的石灰块。 它在水中迅速崩解、溶化,原本清澈的水变得一片乳白、浑浊,热气久久不散。 待瓦盆中的动静稍稍平息,只剩下微微的热气蒸腾,高瑞才再次开口,声音斩钉截铁。 “王师傅,取卤水。用那大木桶,不多不少,精确量取十斤。” “是!” 王师傅定下心神,连忙招呼一个家丁,抬来一桶从隐秘渠道偷偷运来的高家卤水。 这卤水色泽微黄,带着一股特有的咸腥气,正是制盐的根本。 王师傅用一个特制的木斗,小心翼翼地舀取、称量,每一个动作都一丝不苟,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十斤卤水,已备好!”王师傅沉声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高瑞身上。 只见他并未急着动手,而是取过一个小巧的戥子秤——这是他特意让福伯从账房里找出来的,专门用来称量金银等贵重物品,精度远胜寻常的杆秤。 他拿起一个干净的木勺,从那盆已经冷却不少、呈现乳白色的石灰水中,极为小心地舀取。 “十斤卤,三两灰……” 高瑞口中低声念叨着王师傅传下的古法口诀,眼神却闪烁着计算的光芒。 第9章 盐仓觅证 “古人只知大概,却不知这‘灰’指的是生石灰,还是化开后的熟石灰水?浓度如何?卤水本身的杂质含量又有多少差异?这‘三两’,绝非定数!”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结合前世的化学知识,以及对眼前卤水成色的粗略判断,手指在空中虚点几下,仿佛在进行无形的计算。 “镁离子的摩尔质量约为24,氢氧化钙约为74……反应比例1:1……这桶卤水的镁离子浓度,目测大约在……” 片刻之后,高瑞眼神一凝,手中动作陡然加快,精确地在戥子秤上称量出一定分量的石灰水。 那分量,比古法口诀中的“三两”换算过来要略少一些,但却精确到了“钱”和“分”! “就是这个量!” 高瑞语气笃定,不容置疑。 他端起盛着精确分量石灰水的木勺,走到那盛满十斤卤水的大木桶旁。 王师傅、福伯和两个家丁,全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不眨地盯着。 在高瑞的示意下,福伯上前,接过木勺,按照高瑞指示的角度和速度,将那乳白色的石灰水,缓缓地、均匀地倒入卤水桶中。 与此同时,高瑞拿起一根早已准备好的、打磨光滑的长木棍,亲自伸入桶中,以一种恒定的、不快不慢的速度,轻轻搅拌起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油灯的火苗轻轻跳动,映照着每个人紧张而期待的脸庞。 就在石灰水与卤水完全混合的瞬间—— 奇迹,发生了! 只见那原本只是略显微黄浑浊的卤水,仿佛被滴入了某种神异的墨汁,猛地变得更加浑浊起来? 但这浑浊并非污秽,而是无数细密的、雪花一般的白色絮状物,凭空从卤水中生成、凝聚、翻滚。 它们如同有生命般,在木棍的搅动下,迅速地捕捉着卤水中的某些“东西”,然后纠缠、变大。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 不过短短几十息的功夫,随着高瑞停止搅拌,那些原本悬浮翻滚的白色絮状物,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坚定地向下沉降。 木桶上层的卤水,以惊人的速度变得清澈起来,虽然仍带有淡淡的黄色,但比起之前那种混杂着苦涩杂质的浑浊感,已然是天壤之别。 而桶底,则积聚起一层厚厚的、如同豆渣般的白色沉淀物。 “这……这……沉了!真的沉了!” 王师傅第一个失声惊呼,他猛地上前一步,几乎把脸贴到木桶边上,死死地盯着那泾渭分明的卤水和沉淀物,激动得浑身都在微微颤抖,手指着桶底,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天呐!这……这比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快了何止十倍。而且……而且看这上层的卤水,清亮了这么多。那些‘苦卤’里的脏东西……真的被抓出来了。”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高瑞,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狂热的崇拜,仿佛在看一个点石成金的神仙。 “三少爷!您……您是怎么做到的?这……这简直是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啊!” 福伯和另外两个家丁也是看得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 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彻底颠覆了他们对制盐的认知。 他们虽然不懂其中原理,但那白色沉淀物如此迅速地出现又沉降,效果如此立竿见影,瞎子都能看出其中的不凡。 高瑞轻轻放下木棍,看着桶中那迅速分离的清液和沉淀,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计划成功的、智珠在握的笑容。 “古人的智慧,加上精确的控制,这效果,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压下心中的激动,眼神锐利如刀,扫过众人,沉声道:“这只是第一步。王师傅,接下来,便是熬盐。用最快的速度,将这净化过的卤水,熬制成盐。” “是!三少爷!” 王师傅此刻对高瑞已是敬若神明,闻言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应声,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多少年了,他从未想过,制盐之法,竟还能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高瑞看着桶中逐渐澄清的卤水,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那堆积如山、雪白如玉的精盐。 他心中冷笑。 “等着,用不了多久,我高家的盐,会让整个淮州,不,是整个江南,都为之震动!” 就在高瑞全神贯注于这划时代的卤水净化试验,准备大展拳脚之际,一旁的福伯,看着那神奇的化学反应,激动难平,但随即,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却闪过一丝忧虑和愤懑。 他知道,这新法制出的盐再好,也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够洗刷高家冤屈、戳破敌人谎言的契机! 而“毒盐”的谣言,就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高家的声誉上。 若不能拔除,就算新盐问世,也难免被人泼脏水。 想到这里,福伯苍老的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他猛地一咬牙,上前一步,对着高瑞深深一揖。 “三少爷!” 高瑞正沉浸在成功的喜悦和对未来的规划中,闻声转过头,见福伯神色凝重,不由问道:“福伯,何事?” 福伯抬起头,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三少爷,老奴斗胆,想趁着夜色,去一趟……盐仓废墟。” “盐仓废墟?” 高瑞眉头微蹙,瞬间明白了福伯的意图。 “你是想去找证据?” “正是!” 福伯重重点头,眼中燃烧着怒火。 “那些天杀的贼子,一把火烧了我们的盐仓,还散布毒盐谣言,妄图将脏水泼到我们高家头上,老奴不甘心!那盐仓是老奴看着建起来的,里面的犄角旮旯,老奴比谁都熟。他们放火烧仓,定然是为了毁灭证据。但大火无情,未必能烧得干干净净。老奴想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尤其是……那些被他们动了手脚的粗盐样本。” 福伯越说越激动,拳头紧握。 “只要找到实证,证明是有人故意在盐里掺杂使坏,再结合我们即将问世的精盐,就能狠狠打烂那些造谣者的狗脸。” 高瑞看着福伯眼中闪烁的忠诚与怒火,心中也是一动。 他原本的计划是先用新盐打开局面,再徐图反击。 但福伯的提议,无疑更加主动,也更加凶险。 盐仓废墟那边,说不定还有对方的人在暗中监视。 他沉吟片刻,锐利的目光扫过福伯苍老却依旧挺拔的身影,最终缓缓点头。 “好!福伯,你的忠心,我记下了。但此事凶险,万事小心,切记不可打草惊蛇!若有危险,立刻撤离,证据固然重要,但你的安危更重要!” 第10章 夜探得盐 “老奴明白!请三少爷放心!” 得到高瑞的允许,福伯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和感激,仿佛领受了什么神圣的使命。 他不再多言,对着高瑞再次深揖,然后转身,招呼上一个身手最矫健、平日里最为机警的家丁,两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处秘密的盐灶。 夜,更深了。 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 淮州城外,原本属于高家的那片盐仓区域,此刻已是一片断壁残垣,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和木炭燃烧后的刺鼻气息,令人作呕。 白日里的喧嚣早已散去,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偶尔几声夜枭的啼叫,更添几分阴森恐怖。 两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这片废墟。 正是福伯和他带来的那名家丁。 福伯佝偻着身子,但动作却异常敏捷,他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避开那些摇摇欲坠的断梁,径直朝着记忆中存放成品粗盐的仓库方向摸去。 那家丁则警惕地守在外围,耳朵如同雷达般捕捉着周围任何一丝细微的动静,手中紧握着一根短棍,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福伯猫着腰,屏住呼吸,如同在自家后院散步般,精准地找到了那个角落。 这里原本是堆放待检粗盐的地方,因为位置相对偏僻,加上当时火势蔓延的方向,似乎受损程度比其他地方要轻一些。 他蹲下身,借着从云缝中偶尔漏出的一丝微弱月光,开始小心翼翼地在烧焦的木板、破碎的瓦砾和厚厚的灰烬中翻找起来。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弄出太大的声响。 手指拂过冰冷的灰烬,感受着那份属于高家的屈辱和损失,福伯的心中充满了悲愤。 “天杀的贼子……老天爷,你可要开眼啊……” 福伯在心中默默祈祷着,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敢停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废墟中只有他轻轻拨动杂物的声音。 就在福伯的心渐渐沉下去,快要放弃的时候,他的手指突然触碰到了一块质地坚硬、触感粗糙的东西。 不是烧焦的木头,也不是碎裂的砖瓦。 福伯心中猛地一跳,连忙用手扒开覆盖在上面的灰烬和碎屑。 月光恰好在此时穿透云层,洒下几缕清辉。 只见在一堆黑色的焦炭和灰烬之中,赫然躺着几块黄褐色、结晶粗大的固体。 它们的外层虽然也被熏黑、融化了一些,但核心部分,却依然保持着粗盐的原始形态,并未完全碳化。 是盐! 是高家盐仓里被烧剩下的粗盐样本。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福伯激动得浑身一颤,几乎要惊呼出声,但他立刻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只剩下一双老眼因为狂喜而瞪得溜圆。 他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稀世珍宝一般,将那几块来之不易的粗盐样本从废墟中捧了出来。 他仔细看了看,用手指捻了一点粉末,放在鼻尖闻了闻,那熟悉的咸腥味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寻常的异样气味。 虽然很淡,但常年跟盐打交道的福伯,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果然有问题!” 福伯的心脏砰砰直跳,他知道,这几块看似不起眼的盐巴,很可能就是揭露真相、洗刷冤屈的关键所在。 他不敢怠慢,连忙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油布袋,将这几块珍贵的盐巴样本小心翼翼地包裹好,仔仔细细地揣进最贴身的衣袋里,仿佛揣着高家翻盘的希望。 做完这一切,福伯不敢再有片刻停留,对着外面放哨的家丁打了个手势,两人再次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迅速朝着城西那秘密盐灶疾驰而去。 他要立刻将这份重要的物证,带回去交给三少爷。 福伯几乎是连滚带爬,一路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衣衫都被奔跑时带起的尘土染得灰扑扑的,额头上更是汗如雨下,顺着苍老的皱纹淌落,他却浑然不顾,只一个劲儿地喘着粗气,眼神里充满了焦灼与一丝难以言说的急迫。 “三少爷!三少爷!” 他声音嘶哑,带着风箱般的呼哧声,一边踉跄着冲向那片废墟,一边低声呼喊,生怕惊动了什么,又怕自家少爷听不见。 就在盐灶最深处,一个角落。 那里,与周围的破败格格不入,竟是被人精心清理过的一小片空地。 只见一个颀长的身影正背对着他。 此刻的高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福伯的到来似乎毫无察觉,或者说,根本无暇顾及。 他的全部心神,都倾注在了面前那堆奇奇怪怪的物事上。 那是一些……福伯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有粗糙的陶罐,有不知从哪里寻来的琉璃瓶。 瓶瓶罐罐里盛放着颜色各异的液体,有的浑浊不堪,有的却清亮如水,甚至还有的在微微冒着细小的气泡,发出“咕嘟咕嘟”的轻响。 高瑞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根细长的竹管插入一个陶罐中,引导着里面的液体缓缓流入另一个琉璃瓶内。 福伯看得眼花缭乱,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这些东西,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 这就是三少爷口中的……“土制试剂”? 仅仅是听这个名字,就透着一股子神秘和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三少爷到底在做什么? 提炼精盐,需要用到这些闻所未闻的玩意儿吗? 福伯不敢打扰,只是站在几步开外,屏住呼吸,看着高瑞那如同行云流水般的操作,心中既是敬畏,又是担忧。 他知道,自家少爷智计过人,胸有丘壑,绝非池中之物,但眼下这番景象,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高瑞神情专注,一丝不苟。 福伯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高瑞。 然而,手中的布包沉甸甸的,提醒着他此行的任务。 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蹑手蹑脚地走了上前。 “三少爷……” 福伯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高瑞像是没有听见,依旧全神贯注地盯着瓦盆里那细微的变化,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浑然不觉。 福伯又等了片刻,见高瑞似乎完成了一个关键步骤,这才鼓起勇气,再次轻唤了一声。 “三少爷。” 这一次,高瑞终于有了反应。 他缓缓直起身,并未立刻回头,而是先将那根木棍稳稳地架在瓦盆边上,又仔细观察了一下炭火,这才转过身来。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福伯时,那股子做实验时的极致专注才稍稍褪去,但眼神深处依旧是深邃的精明和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福伯连忙躬身,双手将那个用粗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布包递了上前,恭敬地说道:“三少爷,这是弄来的粗盐样本,您瞧瞧。” 高瑞的目光落在布包上,眼神微微一动。 眼中闪过一丝温和,沉声道:“嗯,福伯,一路奔波,辛苦你了。” 第11章 毒盐现形 高瑞目光灼灼,带着一丝期待,从福伯手中郑重接过那粗布包裹。 入手沉甸甸的,仿佛握着的不是几块盐巴,而是能翻云覆雨的力量。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顿时一股刺鼻的气味钻入鼻腔。 “嗯?” 高瑞眉头一挑,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利剑,寒光四射。 这盐的味道,果然有问题。 这绝不是寻常粗盐该有的气味,其中夹杂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像是腐烂的鱼虾,又像是某种化学药剂的怪异气息,闻之欲呕,令人作呕。 他强忍着不适,捏起一块盐巴,凑近仔细端详。 昏黄的炭火映照下,盐粒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灰白或灰黑色,表面粗糙,隐隐泛着油光,与他记忆中正常的粗盐截然不同。 这哪里是盐,简直是毒药! “福伯,你确定这是从盐仓里取来的?” 高瑞的声音低沉而冷冽,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福伯被高瑞这骤然凌厉的气势震慑住,心头一凛,连忙躬身,语气肯定地道:“三少爷,老奴敢以性命担保!这盐确实是从那里挖出来的,绝无半点虚假!” 高瑞闻言,眼中精光爆射,心中的怒火更盛。 竟然敢在高家的盐仓里动手脚,简直是胆大包天,无法无天! 高家世代忠良,竟要遭受如此陷害,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高瑞将粗盐样本小心翼翼地倒入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干净小瓷碗中。 随后,他转身走到那堆瓶瓶罐罐前,目光扫过那些颜色各异的液体,最终停留在其中一个毫不起眼的琉璃瓶上。 瓶子里装着的,正是他连日来废寝忘食,呕心沥血才研制出来的“土制试剂”——硝酸银溶液。 这东西虽然简陋,但对于检验食盐中是否掺杂杂质,却有着奇效。 高瑞拿起琉璃瓶,小心翼翼地倾斜瓶身,瓶口对准瓷碗中的粗盐,屏息凝神,将透明的液体缓缓滴入。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瓷碗内的每一丝变化,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只能听到炭火“噼啪”燃烧的轻微声响,以及福伯紧张的呼吸声。 “嗤——” 一声极其细微,几乎微不可闻的声响,在那透明液体滴落,接触到瓷碗中灰黑粗盐的瞬间响起! 仿佛一滴滚油落入了冷水,又好似某种不为人知的物质正在悄然发生着剧烈的化学变化! 刹那间,无论是全神贯注的高瑞,还是紧张得手心冒汗的福伯,在场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那小小的瓷碗。 只见原本只是略显浑浊的盐水混合物,在硝酸银溶液滴入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更加浑浊不堪。 而且,那浑浊并非正常的乳白色沉淀,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带着淡淡黄褐乃至灰黑的色泽。 如同墨汁滴入了清水,迅速扩散、蔓延,将原本还算清澈的部分彻底污染。 高瑞的瞳孔骤然收缩,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那浑浊的液体,直抵问题的核心。 他伸出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碗壁,观察着沉淀物的状态和颜色变化。 那沉淀物不仅颜色诡异,而且状态也十分异常,并非纯净氯化银该有的絮状沉淀,反而显得有些粘稠,甚至隐隐散发出更加浓烈的腥臭气味,与之前粗盐本身的气味混合在一起,简直令人作呕。 “不对劲!很不对劲!” 寻常粗盐,纵然含有杂质,用硝酸银滴入,生成的沉淀物也主要是白色的氯化银,绝不会是眼前这般污浊不堪,更不会呈现出如此诡异的黄黑之色。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所谓的“粗盐”之中,掺杂了远超正常范围,甚至是人为添加的其他物质。 福伯虽然不懂其中原理,但只看高瑞那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以及瓷碗中那恶心至极的变化,也知道事情绝对非同小可,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高瑞的脑海中,无数念头飞速运转。 这颜色……这气味……这反应……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射向那碗中污浊的液体,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心中逐渐成形。 “硫化物……” 高瑞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 “这盐里,被掺入了大量的硫化物!” 硝酸银与硫化物反应,会生成黑色的硫化银沉淀。 眼前这诡异的黄黑色浑浊沉淀,正是硫化物含量过高的铁证。 寻常井盐中或许会含有微量的硫酸盐,但绝不可能含有如此高浓度的、带有明显腥臭味的硫化物。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杂质问题了,这分明是故意在盐中投毒。 要用这毒盐,断他高家的根基,甚至……要他高家满门性命! “好!好得很!” 高瑞怒极反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中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猛地一攥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咔”的脆响,一股凌厉无匹的气势骤然爆发开来,让旁边的福伯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高瑞双目微眯,寒光闪烁,凭借他对“土制试剂”反应的了解,以及眼前这触目惊心的反应现象,他几乎可以百分之百地断定——这批所谓的“粗盐”,其含硫量已经达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毒性之烈,简直骇人听闻! 但那股独特的、仿佛臭鸡蛋混合着某种金属锈蚀的硫磺臭味,却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以前的毒盐只是深褐色,这次直接是黄黑色,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次掺入的硫化物浓度,比上次高了何止十倍! 以前只是死了几头牲畜,几个伙计抱恙。 而这一次,若是这批盐大面积流入市面,进入千家万户的厨房……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倾轧,这是灭门绝户的毒计! “少……三少爷……” 福伯的声音都在发抖。 然而,当他的目光与高瑞那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神接触的刹那,福伯却猛地挺直了腰杆。 他虽然不懂什么硫化物、硝酸银,但他跟了高家一辈子,忠心耿耿,高瑞眼中的滔天怒火和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意,他看得懂! 这眼神,和当年老爷被人暗算,险死还生时,一模一样! 这是要掘高家的根,要高家上下死无葬身之地的血海深仇啊! 第12章 盐场急讯 福伯的心脏狠狠一抽,那句“血海深仇”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砸得他胸口发闷。 “三少爷……” 福伯嘴唇翕动,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又觉得任何言语在如此深仇大恨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只能将牙关一咬,老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三少爷放心!老奴这条命就是高家的,定要助少爷报此深仇!” 高瑞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强行压下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杀意。 他知道,现在不是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时候。 敌人既然敢用如此歹毒的手段,必然还有后招,他必须冷静,必须尽快拿出应对之策,更要将这精盐提炼之法,彻底掌握。 “福伯,忠心可鉴日月!” 高瑞沉声道,语气中的冰冷稍稍缓和。 “但现在不是拼命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我们的精盐提炼,只要我们能拿出远超周家,甚至远超市面上所有盐的精盐,我们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到那时,新仇旧恨,我高瑞必将百倍奉还。” 他的目光重新投向那正在进行沉淀反应的卤水。 寒意透过门窗的缝隙,悄无声息地侵入这简陋的盐灶地。 四周万籁俱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的虫鸣,以及炭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随着深夜寒气的加重,气温骤降,原本还在缓慢进行沉淀的卤水,其温度也随之快速降低。 高瑞一直紧盯着卤水缸,他那敏锐的观察力立刻就发现了异常——缸中那些悬浮的杂质,沉淀下去的速度,明显变得迟缓了许多。 他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起来。 温度对化学反应速度的影响,他自然是懂的。 这沉淀过程,本质上也是一种化学和物理变化,温度降低,反应活性自然会下降,沉淀速度变慢,这会严重影响提纯的效率和最终的产量。 若是不能及时解决,恐怕今夜的实验就要功亏一篑! 就在高瑞凝神思索对策之际,一个略显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三少爷,这天儿太冷了,卤水凉透了,杂质沉淀得就慢了。” 高瑞转头望去,身着粗布短褂,精神矍铄的王师傅走了过来。 王师傅在制盐这行当里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经验极其丰富。 显然,他也注意到了卤水沉淀速度变慢的问题。 王师傅走到卤水缸边,探头看了看,又伸手沾了点缸壁上的水汽感受了一下温度,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对高瑞急声道:“三少爷,深夜露重,这卤水温度太低,沉淀速度慢,这样下去可不行。得用文火给这卤水煨着加热,促进杂质沉淀才行啊!” 高瑞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立刻点头道:“王师傅所言极是!事不宜迟,这控火的事情,就劳烦王师傅了。” “好嘞!三少爷放心!” 王师傅应了一声,不再多话,立刻蹲下身子。 “呼——” 王师傅轻轻吹了几口气,火苗缓缓升起,很快便将细柴引燃。 他没有立刻添加大块的木柴,而是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势,确保火焰不会过旺,只保持着一股稳定而温和的微火。 高瑞则趁着这个间隙,再次走到那些瓶瓶罐罐前,拿起装着生石灰的袋子,又取来一杆小巧的戥子秤,神情专注,一丝不苟地开始称量所需的生石灰粉末。 他必须精确控制用量,既要保证沉淀效果,又要避免盐味发苦的问题。 一切准备就绪,高瑞端着称量好的生石灰,来到卤水边。 王师傅那边,炉灶中的文火已经稳定下来,开始缓缓地烘烤着卤水缸的缸壁,将热量传递给里面的卤水。 高瑞深吸一口气,屏息凝神,将手中适量的生石灰粉末,一点一点,极为缓慢而均匀地撒入卤水之中。 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缸内卤水的变化,同时用耳朵仔细倾听着灶膛里火焰燃烧的声音,随时准备提醒王师傅调整火候。 他要确保这微火能够均匀地给卤水加热,与新加入的生石灰协同作用,将那些恼人的杂质,尽快地、彻底地沉淀下去。 在经验丰富的王师傅对火候的精准把控,以及高瑞对生石灰用量的精确控制和细致操作下,这双重作用下,卤水缸中的沉淀反应,逐渐恢复了正常的速度。 高瑞和王师傅两人,一个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卤水变化,一个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灶膛内的火候,配合得天衣无缝。 实验,也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盐灶内文火舔舐着缸壁,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与缸内卤水重新加速沉淀的微响交织。 高瑞与王师傅全神贯注,一个紧盯变化,一个掌控火候,配合无间。 就在这万籁俱寂,唯有实验在无声推进的紧要关头—— “踏踏踏!踏踏踏——!” 一阵急促无比、仿佛催命符般的马蹄声骤然自盐灶地外响起,由远及近,迅猛异常,如同重锤狠狠砸碎了深夜的宁静。 高瑞正凝视卤水的目光猛地一厉,眉头瞬间紧锁成一个川字,心中警铃大作。 “这般十万火急,是福是祸?莫不是周家那群豺狼,又生了什么变故?” 念头未落,一道身影踉踉跄跄,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 来人正是高瑞派出去打探消息的高家小厮。 只见他一身风尘仆仆,粗布衣衫被汗水彻底浸透,紧紧贴在身上,脸上、额头上全是泥水与汗珠的混合物,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显然是一路快马加鞭,耗尽了体力,连片刻都不敢耽搁。 他甚至顾不上拴好那匹同样累得直吐白沫的快马。 冲进荒地,一眼看到高瑞,双腿一软,“噗通”一声,重重地单膝跪倒在地。 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急促地嘶喊道:“三少……三少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啊!” 高瑞霍然转身,一股凌厉的气势瞬间爆发,但他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只是声音沉凝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慌什么?天塌不下来,有话快说,到底何事?” 旁边的福伯和王师傅也是心头一紧,齐齐看了过来,神色紧张。 那小厮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语速极快地禀报道:“三少爷!小的……小的奉命去淮州码头查探,亲眼瞧见……瞧见周家的船队,他们……他们竟然在偷偷摸摸地装运一种打着‘临安县衙专用盐’旗号的盐巴!更可恨的是,那盐袋子的包装,用的还是……还是咱们高家的老商标啊!” 第13章 筹谋破敌 “什么?” 福伯闻言,气得须发皆张,老脸涨得通红,猛地一拍大腿,怒不可遏地咆哮道:“周家这群天杀的狗贼!欺人太甚!简直是无法无天,无耻至极!他们这是要栽赃陷害,把屎盆子往我们高家头上扣啊!” “呸!” 王师傅也是气得脸色铁青,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跺着脚骂道:“杀千刀的周扒皮!这是明摆着要泼咱们一身洗不清的脏水!用心何其歹毒!” 高瑞眼神骤然一缩,但脸上反而平静下来,只是那平静之下,是即将喷薄的火山。 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追问道:“只是如此?” “不……不止!” 小厮急忙摇头,顾不得喘匀气息,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惊恐。 “小的觉得不对劲,偷偷靠近,想办法弄了一点出来查看……发现那里面装的,根本不是什么官盐!那盐色泽发黑,带着一股怪味…跟……跟咱们之前查到的那种‘黑盐’线索,几乎一模一样!是毒盐啊,三少爷!他们在用咱们高家的名义,运送毒盐!” 此言一出,福伯和王师傅瞬间噤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遍体生寒! “呵……” 一声极轻的冷笑,自高瑞口中逸出。 他缓缓抬起头,原本只是凝重的眼神,此刻已然被一片刺骨的寒芒所取代。 那寒芒犹如实质,仿佛能将眼前的空气都冻结。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却又带着几分嗜血玩味的弧度。 高瑞嘴角那冰冷又带着几分嗜血玩味的弧度,看得福伯、王师傅和小厮几人,心头同时一凛,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后脊梁,忍不住齐齐打了个寒颤。 “周家……” 高瑞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仿佛裹挟着冰碴子,透着一股子森然寒意,“真是好大的手笔,好深的算计啊!既然他们如此处心积虑,想要置我高家于死地,那我高瑞,便陪他们好好玩玩,奉陪到底!” 他原本只是想要安安稳稳地在淮州地界提炼精盐,让高家盐业迈进一步。 虽然心中已经知道周家的所作所为,可现在听到,更加难忍。 周家这群豺狼,一而再、再而三地蹬鼻子上脸,欺人太甚! 福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双手直搓,满脸忧色地拱手道:“三少爷,周家此番作为来势汹汹,阴险毒辣,摆明了是要将咱们往死里整,不留一点活路啊!这毒盐一旦冠上咱们高家的名号,大面积流入市面,那可不是一两条人命的事。到时候,朝廷怪罪下来,咱们高家纵有千张嘴也说不清了!这可如何是好啊?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将这盆脏水,狠狠地泼到咱们高家头上?” 王师傅也是愁眉苦脸,急得直跺脚,粗声粗气地道:“是啊,三少爷!这周家简直是丧尽天良,为了打压咱们,竟然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这要是真让他们得逞了,咱们高家多年的清誉,可就要毁于一旦了!以后还如何在淮州立足啊!” 高瑞眼神沉静如水,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腔内翻涌的怒意,略一思索,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冷笑。 “福伯,王师傅,稍安勿躁。他们周家用这毒盐嫁祸于我高家不是一天两天了,既然他们如此‘盛情相邀’,那咱们便来一招‘将计就计’,反客为主,给他们来个釜底抽薪,彻底断了他们的后路!” “将计就计?” 王师傅一脸茫然,挠了挠头,满脸疑惑地问道:“三少爷,这……这要如何个‘将计就计’法?还望少爷您明示啊!老朽实在是被周家这群狗贼,给搞得晕头转向了。” 福伯也是一脸期待地看向高瑞,等待着他的高见。 高瑞眼中精光一闪,嘴角那抹冷笑愈发扩大,如同寒冬腊月的冰霜,冷冽刺骨。 他沉声道:“周家以为他们使出这等阴谋诡计,便能让我高家万劫不复?真是痴心妄想!他们想借毒盐陷害我们,我们就顺水推舟,让他们自食恶果!第一,立刻传令下去,盐灶这边,务必加快精盐提炼的进度,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精盐提炼出来。我要让周家看到,我高家并非浪得虚名,让他们知道,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继续说道:“第二,福伯,你亲自带人,务必严密监视周家船队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他们运送毒盐的路线、时间、以及接货之人,都要给我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绝不能有丝毫遗漏!我要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小厮听得热血沸腾,连连点头,激动地道:“三少爷英明!小的这就去办!只是……三少爷,小的还有一事担心。万一周家那群豺狼,发现咱们识破了他们的阴谋,狗急跳墙,提前动手怎么办?毕竟,他们可是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高瑞闻言,眼中寒芒更甚,嘴角勾起一抹充满自信的冷笑,不屑地道:“哼,狗急跳墙?那就让他们跳!我高瑞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周家想玩阴的,我就陪他们玩阴的,想玩横的,我高家也不是怕事之人!传令下去,暗中调集家中可靠的护卫,让他们务必提高警惕,加强戒备,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另外,放出消息,就说我高瑞因为精盐提炼遇到瓶颈,心力交瘁,病倒在床,不问世事。我要让周家以为,他们已经稳操胜券,麻痹他们的神经,让他们放松警惕,如此,才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福伯听完高瑞这一番安排,心中顿时安定了不少,原本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他对着高瑞拱手一礼,赞叹道:“三少爷果然是智珠在握,运筹帷幄!如此一来,定能让周家那群狗贼,自食恶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是……三少爷,此举虽然精妙,但风险毕竟不小啊!那周家老奸巨猾,必定也会有所防范,咱们可得小心谨慎,步步为营才是啊!” 高瑞拍了拍福伯的肩膀,语气沉稳地安慰道:“福伯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这一次,我定要让周家赔了夫人又折兵!我要让他们知道,敢算计我高家,绝不会有好下场!” 第14章 码头查奸 福伯领命,眼中精光一闪,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上,此刻写满了决绝与忠诚。 他对着高瑞重重一抱拳,声音铿锵有力:“三少爷放心!老奴这就去办!定不负少爷所托!” 说罢,他不再耽搁,猛地一转身,对着身边几个精明强干、身手矫健的家丁低喝一声。 “走!速速随我前往淮州码头!” 福伯一声令下,带着那先前报信的小厮和选出的几名心腹家丁,如同几道离弦之箭,借着夜色的掩护,火速朝着淮州码头方向疾驰而去。 此刻的福伯,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和蔼,神色凝重如铁,目光锐利如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燃烧——周家狗贼,竟敢如此丧心病狂,用毒盐嫁祸高家,简直是自寻死路。 三少爷将如此重任交予他,他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定要将周家的阴谋诡计,查个水落石出,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那引路的小厮在前面飞奔,一边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回头喊道:“福伯!周家那船队就在前面的官渡码头!小的瞧得真切,装船的那些人鬼鬼祟祟,遮遮掩掩,那场面,看着就不对劲,肯定有鬼!” 福伯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如同拧成了一个疙瘩,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前方码头隐约透出的灯火,口中发出一声冷哼,声音里充满了鄙夷和怒火。 “哼!周家这群见不得光的鼠辈,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在太岁头上动土!好大的狗胆!弟兄们,都给我加快脚步,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可别让这群杂碎给溜了!” 夜风呼啸,一行人脚下生风,不多时,便已悄然潜行至淮州官渡码头附近。 放眼望去,即便是深夜,这淮州最大的码头依旧灯火通明,人声嘈杂。 无数船只密密麻麻地停靠在岸边,高大的桅杆如同黑色的森林。 搬运工人赤着膊,喊着号子,肩挑手扛,忙碌地装卸着南来北往的货物,一派繁忙景象。 福伯目光迅速扫过整个码头,凭借多年的经验,立刻就判断出了周家船队的大致方位——就在那最东边的泊位,几艘挂着“周”字旗号的大船,正被一群穿着统一服饰的伙计围着,动作虽然看似寻常,但那份刻意压低的声量和警惕的眼神,却处处透着诡异。 他不再犹豫,压低身形,躲在一排堆积如山的货箱后面,对着身后的家丁们,大手一挥,如同经验丰富的老将,沉声下令,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听令!咱们分组行动,务必打草惊蛇!张三、李四,你们两个,眼神最尖,给我死死盯住周家那几艘船,尤其是船上的人,他们的一举一动,哪怕是一个眼神交汇,一句低声交谈,都不能放过,全部给我记下来!” “是!福伯!” 两个精干的汉子立刻躬身应道,眼神锐利地锁定了目标船只。 “王五、赵六,还有你们几个!” 福伯又指向另外几人。 “立刻分散到码头各个角落,货堆后面,茶寮旁边,甚至混进那些脚夫力工里去,务必保证全方位、无死角地监控整个码头东侧,特别是通往那几艘船的道路!绝不能让周家有任何可乘之机,更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的存在!” 被点到名的王五拍着胸脯,瓮声瓮气地道:“福伯放心,咱们几个别的本事没有,这藏匿盯梢的功夫,还是有几分的!保证连只苍蝇飞过去,都逃不过咱们的眼睛!” 赵六也跟着点头,压低声音道:“对,福伯,您就瞧好!周家那群孙子要是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小动作,咱们肯定第一个发现,立马给您传信!” 众人领命,立刻如同训练有素的猎犬,悄无声息地散开,迅速融入了码头嘈杂的环境之中,消失在夜色与灯火交织的光影里。 部署完毕,福伯自己则带着那报信的小厮,寻了一个视野最好、也最隐蔽的角落,如同一尊石像般,纹丝不动,目光死死锁定着周家船队的方向。 没过多久,随着几声低沉的号子声,周家那几艘大船终于起锚,解开缆绳,在水手们的操控下,缓缓驶离了泊位,朝着下游方向而去。 “跟上!” 福伯眼中寒光一闪,低喝一声。 早已散布在各处的手下,如同得到了无声的指令,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有的跳上事先准备好的小舢板,远远缀在后面。 有的则沿着河岸疾行,利用岸边的建筑和草丛掩护身形,如鬼魅般悄然跟上。 跟踪的过程,充满了紧张与凶险。 河面上船只往来不绝,稍有不慎,便可能跟丢目标,或者暴露行踪。 福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一边紧紧盯着前方那几艘若隐若现的周家大船,一边不断地压低声音,对着身边负责传递消息的家丁下达指令。 “都给我小心点!千万别跟丢了!把他们船队运输的路线、经过的每一个渡口、出发和抵达的时间,都给我用炭笔记下来,越详细越好!”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凝重。 “还有!等他们靠岸接头的时候,接货人的模样、穿着打扮、说话的口音,以及他们交接货物时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哪怕是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给我瞪大眼睛看清楚,记牢靠了!这些,都是将来把周家钉死在耻辱柱上的铁证!” 负责记录的李四一边死死盯着船队,一边重重点头,压着嗓子回道:“福伯,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我这双招子,保证一刻都不会离开他们!就算他们说的是蚊子叫,我也给您听出个子丑寅卯来!” 众人小心翼翼,如同黑夜中的猎豹,紧紧咬住猎物。 时而隐蔽在岸边茂密的芦苇荡中,只露出一双眼睛。 时而借着前方慢行货船的巨大阴影掩护,悄然前行。 每到一个关键的河道岔口或是可能的停靠点,都仔细观察,将地形、时间、船只状态等信息,一一记录在随身携带的粗纸上。 然而,正当众人全神贯注,以为一切顺利之时,异变陡生! 第15章 乔装避险 周家船队中,似乎有人察觉到了异样。 只见最前面那艘领航的大船船头,突然出现了几个挎着腰刀、眼神凶狠、一看就不是普通水手的彪形大汉。 他们并未像其他水手那样忙碌,而是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河岸两侧,以及后方跟随的船只,脸上带着明显的警惕之色。 紧接着,其中两个大汉低声交谈了几句,竟直接跳上了一艘伴行的小快船,调转船头,朝着福伯他们跟踪的方向,快速驶来,显然是打算排查可疑人员。 一直负责警戒的张三心中猛地一紧,脸色微变,急忙对着藏身之处的福伯低声示警。 “不好!福伯!他们好像发现咱们了!有两条船朝着我们这边过来了!” 福伯闻言,瞳孔骤然一缩,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周家果然狡猾,防范如此严密!他当机立断,厉声道:“大家别慌!立刻找地方躲起来,快!” 这河岸边虽然有些遮蔽物,但大多是低矮的灌木和稀疏的芦苇,根本无法完全藏匿住这么多人的身形。 眼看着那艘小快船如同水上饿狼般,破开水浪,直扑而来,船头上那两个彪形大汉凶狠的目光已经开始扫视这片区域,情况万分危急! 几个年轻的家丁脸上已经露出了慌乱之色,手心冒汗,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短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福伯那双饱经风霜的老眼猛地一扫,瞬间锁定了不远处下游方向,靠近一个临时卸货点的一群码头搬运工人。 那些工人正赤着膀子,喊着号子,将一袋袋沉重的粮食从一艘大船上扛下来,堆放到岸边。 他们个个汗流浃背,脚步匆匆,脸上带着劳作的疲惫,对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漠不关心。 福伯脑中灵光一闪,急中生智! 他眼中爆发出决断的光芒,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猛地压低声音,对着身边的家丁们发出了急促而清晰的指令。 “快!都别傻站着,看到那边扛活的没有?装!都给我装成码头搬运的,快!动作麻利点,别让人看出破绽。”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心领神会。 求生的本能和对福伯的信任,让他们瞬间行动起来。 只见他们立刻扔掉可能暴露身份的多余物件,纷纷弯腰,有的捡起地上散落的扁担,有的抓起旁边的空箩筐,更有甚者,直接学着那些工人的样子,脱掉了外褂,露出里面的粗布短打,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泥土。 他们强压下心中的紧张,模仿着搬运工人的步伐和神态,低着头,弯着腰,脚步匆匆地朝着那群真正的工人走去,口中还故意发出几声沉重的喘息,脸上硬是挤出几分疲惫而麻木的神情,仿佛真的是为了几文钱而奔波劳碌的苦哈哈。 说时迟那时快,周家那艘小快船已经靠岸。 两个彪形大汉“噌”地跳上岸,眼神如刀,带着浓浓的怀疑,径直朝着福伯他们这边走来。 他们锐利的目光,如同篦子梳头一般,在每一个“工人”的脸上、身上来回扫视,想找出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 福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他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那份“搬运工人”特有的麻木与疲惫,甚至还故意踉跄了一下,仿佛肩上的“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身后的几个家丁也是个个演技在线,有的埋头整理着箩筐,有的则对着旁边真正的工人憨厚地笑了笑,询问着什么,动作自然无比。 那两个周家打手走到近前,停下脚步,狐疑地上下打量着福伯这几个“新面孔”。 其中一个刀疤脸的汉子,甚至还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粗声粗气地喝问道:“喂!你们几个,哪条船上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福伯心中一紧,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抬起头,露出一张沾满“汗水”和“灰尘”的老脸,用一种带着浓重本地口音、显得有些畏缩和谄媚的语气回道:“爷……爷,我们是……是刚从乡下来的,头一天……头一天上工,跟着……跟着张把头混口饭吃……” 他一边说,一边还用手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正在吆喝指挥的工头模样的中年人。 那刀疤脸汉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仔细打量了福伯等人身上那明显不合身、甚至有些破旧的“工装”,以及他们脸上那“真实”的疲惫和“卑微”的神情,似乎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破绽。 另一个三角眼的汉子也凑近闻了闻,除了汗臭味和泥土味,似乎也没什么特别。 两人对视一眼,大概觉得这些人不像是什么探子,毕竟探子哪有这么狼狈寒酸的。 刀疤脸汉子不耐烦地“呸”了一声,骂骂咧咧地道:“一群穷哈哈!晦气!” 说罢,便不再理会福伯他们,转身招呼着同伴,重新跳上小快船,继续向上游方向巡查而去。 看着周家那艘快船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河道的拐弯处,福伯这才缓缓直起身子,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得像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看着身边同样心有余悸的家丁们,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低声说道:“好险!真是好险!差点就暴露了!周家这群狗贼,果然是做贼心虚,防范得滴水不漏!”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严肃。 “但是,越是这样,就越说明他们心里有鬼。大家继续保持警惕,千万不能掉以轻心。绝不能让他们发现咱们的真实身份,一定要咬紧牙关,把少爷交给咱们的任务,漂漂亮亮地完成了!” “是!福伯!” 众人纷纷低声应和,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 他们迅速整理好情绪,再次融入夜色,如同最耐心的猎人,继续密切监视着周家船队的一举一动,顺利完成监视任务。 城西郊外。 只剩下高瑞与王师傅几人,气氛瞬间变得肃穆而又紧迫。 第16章 回府报捷 高瑞眼神如炬,直直地盯着王师傅,沉声道:“王师傅,周家狼子野心,欲置我高家于死地,如今唯有精盐,方能破局!事关高家生死存亡,还望王师傅倾囊相授,助我高家渡过此劫!” 王师傅被高瑞这番话语中的凛然正气所震慑,原本的忧虑之色也消散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昂扬的斗志。 他重重地一拍胸脯,须发皆张,声若洪钟道:“三少爷放心!莫说倾囊相授,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这精盐提炼之法,老朽定当毫无保留,倾力相助!” 说罢,二人不敢耽搁片刻,立刻投身于精盐提炼的试验之中。 高瑞天资聪颖,一点就透,加之王师傅在一旁悉心指导,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王师傅控制着火候,高瑞调整着配比,每一个步骤都力求精准,不敢有丝毫懈怠。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盐味,以及一丝紧张的气息。 两人额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却浑然不觉,眼中只有那炉火,只有那盐池,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们二人和这至关重要的精盐提炼。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盐池之中,原本粗粝的盐粒,竟逐渐变得晶莹剔透,宛如雪花般洁白无瑕。 一股纯净而清冽的盐香,也缓缓飘散开来,沁人心脾。 王师傅原本紧绷的神情,瞬间放松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惊喜与激动,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从盐池中取出一些精盐,放在掌心细细端详,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芒。 “成了!成了!三少爷!我们成功了!真的成了!” 王师傅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语无伦次地说道,老泪纵横,仿佛看到了高家重振雄风的希望。 高瑞看着掌心中那洁白如雪,晶莹剔透的精盐,心中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兴奋,语气却依旧沉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王师傅,辛苦了!这精盐……如何?” 王师傅闻言,更是激动得手舞足蹈,连连赞叹道:“好!好!好!太好了!三少爷!这……这简直是神迹啊!老朽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这精盐的品质,莫说是市面上的精盐,便是皇宫御用的贡盐,也要逊色三分啊!此等品质的精盐若是问世,定能震惊整个淮州,乃至整个大胤王朝!” 王师傅说着,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无与伦比的自信与豪情。 “周家那群鼠辈,妄图用毒盐嫁祸我高家,简直是痴心妄想!有了这等品质的精盐,我高家定能绝地反击。三少爷,您真是高瞻远瞩,智勇双全!高家有您,何愁不兴啊!” 高瑞微微颔首,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并未沉溺于这阶段性的胜利之中。 他深知,精盐虽成,但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周家与孙明远勾结,势力庞大,绝不会轻易束手就擒。 他沉声道:“王师傅,这精盐乃是我高家翻盘的利器,绝不可有丝毫闪失!你带人在此日夜赶工,务必确保安全隐秘,产量越多越好!我这就回府,去见父亲,商议下一步的反击大计!” “三少爷放心!老朽明白轻重!定不负所托!” 王师傅重重点头,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仿佛找回了年轻时的干劲。 高瑞不再多言,将一小包新炼出的、雪白晶莹的精盐紧紧揣在怀中,那冰凉的触感下,却仿佛蕴藏着足以焚烧一切的炽热力量。 高瑞穿梭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里,朝着那座风雨飘摇、却仍屹立不倒的高家府邸疾步而去。 当高瑞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高府附近时,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高府那朱红色的正门,依旧被知府衙门的封条死死禁锢,如同狰狞的伤疤,在晨曦微光中显得格外刺眼。 然而,当高瑞通过一处位于后巷、极为隐蔽的侧门,在一名早已等候多时、神色恭谨的心腹老仆的接应下悄然进入府中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心中微微一松,原本紧绷的心弦也略微放松了几分。 府内虽弥漫着一股压抑紧张的气氛,人人脸上都带着忧色,但却绝非他想象中的混乱不堪,更没有丝毫惊慌失措的迹象。 仆役们各司其职,脚步匆匆却有条不紊,低声交谈也尽量克制。 护院家丁们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巡逻的频次明显增加,神色肃穆,警惕地注视着府内府外的任何风吹草动,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忙而不乱。 那接应的老仆见高瑞平安归来,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连忙上前低声禀报道:“三少爷,您可算回来了!老爷一直在书房等您消息呢。府里一切安好,老爷坐镇指挥,已经安抚了人心,并且派人四处打点关系,各处产业也暂时封存,并未出什么大乱子。只是……只是外面那些谣言,实在太过恶毒,对咱们高家声誉打击甚大啊!” 高瑞点了点头,深邃的目光扫过这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府邸,心中对父亲高万诚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能在如此危局之下,迅速稳定住局面,不愧是执掌高家多年的家主,果然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 家主高万诚此刻,正在竭尽所能地打点上下,稳定这艘在惊涛骇浪中飘摇的大船。 高瑞随着老仆穿过回廊,脚步沉稳,目光扫视着周围。 府邸内虽然人人面带忧色,脚步匆匆,却不见丝毫慌乱,一切都在无声的秩序中运转,显露出家主高万诚临危不乱的掌控力。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了书房门外。 老仆上前,轻轻叩响了房门,恭声道:“老爷,三少爷回来了。” “快!让他进来!” 里面立刻传来一个略显沙哑,却依旧沉稳有力的声音。 老仆推开厚重的木门,侧身让高瑞进入。 书房内,烛火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气息。 书案上堆满了卷宗账册,几盏油灯的灯芯已经燃到了尽头,显然主人一夜未曾合眼。 高万诚,这位执掌高家盐业数十年的家主,正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那刚刚破晓的天色。 他身形依旧挺拔,但肩膀却似乎比往日沉重了几分。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布满了疲惫与忧虑的脸,眼眶深陷,带着明显的血丝,显然是殚精竭虑,一夜未眠。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走进来的高瑞身上时,那双原本黯淡的眸子骤然亮起,如同拨云见日,瞬间迸发出惊喜与振奋的光芒,所有的疲惫仿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希望一扫而空。 第17章 密计初商 “瑞儿!你……你回来了!” 高万诚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几步上前,双手紧紧抓住了高瑞的肩膀,上下打量着,确认儿子安然无恙,才长长舒了口气。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为父担心了一夜啊!” 高瑞看着父亲憔悴的面容,心中也是一酸,但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镇定,反手握住父亲的手臂,沉声道:“父亲,孩儿无事。让您忧心了。”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高万诚连连点头,随即眉头又紧锁起来,忧心忡忡地问道:“外面的情况如何?为父虽已尽力周旋,但这毒盐的风波,来势汹汹,周家和那孙明远狼狈为奸,恐怕……” “父亲,您不必忧虑!” 高瑞打断了父亲的话,眼神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那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小包,郑重地递到高万诚面前。 “父亲请看,这是孩儿连夜赶制出来的东西!” 高万诚一愣,疑惑地接过布包,入手微沉。 他带着几分好奇,解开了油布。 当那洁白如雪、晶莹剔透、在晨光下闪烁着细碎光芒的盐粒,赫然出现在他眼前时,高万诚整个人如同被雷电击中,瞬间僵在了原地。 他的眼睛猛地瞪大,呼吸都为之一窒,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捏起几粒盐,凑到眼前仔细端详,又用指尖捻了捻,感受着那细腻纯净的质感,最后甚至忍不住沾了一点点,用舌尖轻轻一点。 一股纯净、鲜咸、没有任何苦涩杂味的味道,瞬间在味蕾上绽放开来。 “这……这盐……” 高万诚的声音都在颤抖,激动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他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高瑞,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瑞儿!这……这是你弄出来的?这……这简直是……是琼浆玉液,是天上仙品啊!如此品质的精盐,为父……为父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从未见过啊!” 他激动地抓住高瑞的手臂,用力之大,让高瑞都感到微微吃痛。 “有了此物,我高家何愁不能翻身?周家小儿,孙明远匹夫,他们想用毒盐污蔑我高家?简直是痴心妄想,哈哈哈哈!” 高万诚压抑了许久的愤懑和忧虑,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扬眉吐气的狂喜,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酣畅淋漓的快意和对未来的无限希望。 看着父亲失态的模样,高瑞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但他并未被喜悦冲昏头脑,待父亲情绪稍稍平复,他立刻切入正题,沉声问道:“父亲,大哥那边……情况如何?牢狱那种地方,阴暗潮湿,他……他可曾受苦?” 听到高珩的名字,高万诚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和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种掌控局面的沉稳。 他拍了拍高瑞的肩膀,安慰道:“瑞儿放心。为父岂能让你大哥在牢里受罪?上下关节,为父早已使了重金打点妥当。牢里的那些差役,不敢对他用刑,更不敢苛待。只是……” 高万诚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牢狱毕竟是牢狱,那环境……唉,阴冷、污秽,非是人待的地方。你大哥虽然皮肉无伤,但这环境的罪,却是免不了要受一些了。” “孩儿明白,大哥受苦,孩儿心如刀绞,恨不能以身代之。” 高瑞眼底闪过一丝痛色,语气却愈发沉稳。 “父亲,如今之计,悲伤无益,唯有尽快破局,方能救大哥于水火,解高家于倒悬。” 高万诚闻言,虎躯一震,原本略显颓唐的神色,瞬间被高瑞话语中的决绝和锋芒所点燃。 他猛地握紧高瑞的手,目光炯炯,如同黑夜中重新燃起的两团火焰,灼灼生辉。 “瑞儿所言极是!为父险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乱了方寸,险些忘了,我高家还有你这等麒麟之子,你有何妙计,但说无妨,为父定当全力支持。” 高瑞见父亲重燃斗志,心中亦是豪情万丈,一股强烈的自信油然而生。 他微微一笑,胸有成竹,语气沉稳而自信,如同运筹帷幄的将军,决胜千里之外。 “父亲,孩儿有一计,名曰‘瞒天过海,暗度陈仓’。眼下周家和孙明远之流,定然以为他们已将高家逼入绝境,胜券在握,正洋洋得意,麻痹大意之时。我们要做的,便是示敌以弱,让他们更加轻敌,从而露出破绽,一举反击!” 高万诚闻听“瞒天过海,暗度陈仓”八个字,顿时精神一震,如同醍醐灌顶,眼中精光爆射,连连追问道:“瑞儿快说,如何‘瞒天过海,暗度陈仓’?为父洗耳恭听!” 高瑞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充满智谋的弧度,如同狡猾的狐狸,又如同运筹帷幄的儒将,缓缓道来:“父亲,如今周家最想看到的,莫过于高家家破人亡,一蹶不振。他们以为抓了大哥,查封了我们高家产业,便可高枕无忧,殊不知,这正是他们的致命破绽。我们要做的,便是投其所好,让他们看到他们想看到的‘景象’,让他们以为高家已经彻底完了!” 高万诚听得入神,连连点头,催促道:“继续说下去!为父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你的妙计了!” 高瑞眼神一凝,语气陡然变得凝重起来。 如同即将布下惊天陷阱的猎人,一字一句道:“第一步,我们要放出风声,就说孩儿因为精盐提炼受挫,心力交瘁,一病不起,卧床不起,甚至……甚至可以传出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假消息。让周家知道,我高瑞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力。” “这……” 高万诚闻言,顿时一惊,眉头紧皱,略带忧虑地说道:“瑞儿,这招险棋啊!若传出你病倒的消息,岂不是更让高家人心惶惶,雪上加霜?这……这会不会弄巧成拙?” 高瑞微微一笑。 “父亲不必担忧,孩儿自有分寸。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要麻痹周家,让他们放松警惕,就必须要下猛药,演一出逼真的好戏!孩儿病倒的消息,看似对高家不利,实则却是迷惑敌人的烟雾弹。让他们以为高家已经不堪一击,从而放松警惕,露出更大的破绽!” 第18章 内外布局 高万诚沉吟片刻,细细思量高瑞此计,越想越觉得可行,眼中疑虑之色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期待和兴奋。 他捋着胡须,若有所思地说道:“嗯……瑞儿所言甚是,‘兵者诡道也’,虚虚实实,方能出奇制胜。若能让周家以为你已经病倒,他们定然会更加得意忘形,放松警惕……只是,这‘病倒’的消息,要如何放出,才能既逼真可信,又不至于引起府内恐慌呢?” 高瑞闻言,嘴角微微上扬,早已成竹在胸,缓缓道出第二步计划。 “这第二步,便是要‘乱’!我们要让高家,乱起来,要让外人看来,高家已经乱成一锅粥,鸡飞狗跳,人心惶惶。父亲您要‘病倒’,也要卧床不起,也要‘心力交瘁’,也要‘一蹶不振’。甚至,可以传出您因为大哥入狱,又加上孩儿病倒,双重打击之下,忧思成疾,病情加重,命不久矣的假消息。如此一来,高家不乱,才怪!” “什么?为父也要‘病倒’?” 高万诚闻听此言,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脸上满是错愕和不解,甚至带着几分哭笑不得的意味。 “瑞儿啊瑞儿,你这计策……未免也太……太惊世骇俗了?为父若是也‘病倒’了,这高家……岂不是真的要塌了天了?” 高瑞哈哈一笑,摆了摆手,示意父亲稍安勿躁,语气轻松地解释道:“父亲莫急,孩儿这‘乱’字,并非真的要让高家大乱,而是要演给外人看的一场戏!一场逼真至极,足以以假乱真的大戏!父亲您和孩儿相继‘病倒’,只是做做样子,瞒过周家的耳目罢了!暗地里,高家的一切,还要靠父亲您坐镇指挥,运筹帷幄!”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凑近高万诚耳边,如此这般,将接下来的计划,一五一十,详细地说了出来。 高万诚听得连连点头,眼中惊疑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和赞赏,看向高瑞的目光中,充满了骄傲和欣慰。 待高瑞说完,高万诚抚掌大笑,豪迈之情溢于言表,赞叹道:“妙!妙!妙!瑞儿此计,真乃神来之笔!瞒天过海,暗度陈仓,示敌以弱,诱敌深入!好!好!好!就依你之计!为父这就配合你演好这出大戏,让周家那群鼠辈,彻底放松警惕,让他们知道,敢算计我高家,绝不会有好下场!” 父子二人相视一笑,胸中豪情万丈,仿佛已经看到了周家阴谋破灭,自食恶果的惨状。 一场精心策划的惊天大戏,即将拉开帷幕,而高家,也将在绝境之中,迎来浴火重生的曙光。 父子二人计议已定,高万诚那双熬得通红的眼中重新燃起了熊熊烈火,他猛地一拍书案,沉声道:“好!瑞儿,就依你之计!这出戏,为父陪你唱下去!我倒要看看,那周显贵和孙明远,能得意到几时?” 话音未落,高万诚立刻行动起来,雷厉风行,尽显家主本色。 他当即唤来府中几位最核心、最忠诚的心腹管事和护院头领,屏退左右,将书房门窗紧闭。 昏黄的烛光下,高万诚脸色凝重,目光如电,扫过眼前这几位跟随高家多年的老人,压低了声音,却字字千钧。 “诸位,如今高家遭逢大难,奸人陷害,欲置我等于死地,珩儿身陷囹圄,外面谣言四起,府衙查封,看似已是山穷水尽。” 几位管事和头领闻言,脸上皆是悲愤交加,有人忍不住低声道:“老爷!咱们跟他们拼了!” “拼?如何拼?” 高万诚冷哼一声,随即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现在不是拼命的时候,瑞儿已有妙计,可解我高家危局。但此计凶险,需我等上下齐心,演一出瞒天过海的大戏。” 他将高瑞的计策,简明扼要地对众人述说了一遍,着重强调了“示敌以弱”和“制造混乱”的关键。 “什么?老爷和三少爷都要‘病倒’?” 大管家徐茂第一个惊呼出声,满脸的难以置信。 其他几人也是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这……这计策也太大胆了?家主和少爷都“病倒”了,这高家岂不是群龙无首,真的要乱套了? “糊涂!” 高万诚厉声喝断他们的疑虑,语气斩钉截铁。 “此乃诱敌之计,非真乱也!外松内紧,方是上策!从即刻起,尔等需按我吩咐行事,不得有误!” 他目光扫过众人,开始下达具体的指令。 “徐管家,你主管内院,即刻起,府中各处洒扫懈怠,庭院任其杂草丛生,仆役之间,可故作惊慌,私下散布我与瑞儿病重的流言,越逼真越好。但切记,核心区域,尤其是库房、账房重地,暗中守卫必须加倍,绝不可出任何纰漏!” “是!老爷!” 徐茂定了定神,明白了其中关窍,重重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王管事,你负责外联采买。” 高万诚转向另一位精明干练的中年管事。 “即刻起,对外宣称府中银钱周转不灵,采买用度大幅缩减,甚至可以故意拖欠几家供应商的货款,制造资金链断裂的假象!还有,每日派人去各大药铺抓药,动静越大越好,药罐子就在院子里熬,药渣就倒在门口最显眼的地方,让所有人都看到!” “老奴明白!” 王管事立刻应下。 “张头领!” 高万诚看向护院头领。 “明面上,府中护卫可适当减少,显得松懈散漫,甚至可以故意让几个护院聚众赌钱、发牢骚,让外人觉得高家已经人心涣散,无力约束。但暗地里,所有精锐人手,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潜伏于各处要害,日夜巡查,绝不能让任何宵小之辈有可乘之机。” “属下遵命!” 护院头领抱拳沉声道。 高万诚一一吩咐下去,事无巨细,皆有安排。 每一个指令,都旨在制造一种高家将倾、混乱不堪、人心惶惶的假象。 众心腹领命之后,虽然心中仍有忐忑,但看着家主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以及对三少爷智谋的信任,也都压下了疑虑,各自迅速行动起来。 第19章 周贼张狂 仅仅半日功夫,各种关于高家的“噩耗”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淮州城的大街小巷。 “听说了吗?高家那三少爷,听说本来就身子骨弱,这次急火攻心,彻底不行了,请了好几个名医去看,都说没救了。” “何止啊!高家老爷子高万诚,听说也气病了。儿子被抓,另一个眼看要没命,家业又被封,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现在也是卧床不起,汤水不进了。” “啧啧啧,真是报应啊!谁让他们高家卖那黑心毒盐害人呢?这下好了,家破人亡,指日可待了!” “可不是嘛!我路过高家门口,那叫一个惨!大门上的封条还在,里面冷冷清清,连个扫地的下人都没有。” “我还听说,高家的下人都开始偷东西跑路了,护院也管不住了,今早还有两个护院因为赌钱打起来,头破血流的,都没人管。” “高家完了!彻底完了!这淮州的盐市,以后就是周家的天下了!” 一时间,茶馆酒肆,街头巷尾,到处都在议论着高家的“惨状”。 幸灾乐祸者有之,扼腕叹息者有之,但更多的人,则是相信了这铺天盖地的流言。 就连那些原本还对高家抱有几分同情,或是对毒盐案存疑的人,在听到高家父子双双“病倒”,府中“乱成一锅粥”的消息后,也都信了七八分。 ……… 周家大厅内,檀香袅袅,周显贵端坐在雕刻着祥云纹饰的金丝楠木椅上,宽大的衣袖随意地垂落,手中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捻着精心修剪的山羊胡须。 他虽已年过半百,保养得宜的面容上却不见一丝皱纹,只是那双眯缝着的眼睛里,精光闪烁,透着久经商场的狡猾与阴狠。 一个浑身散发着寒气的黑衣探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他压低了头颅,额头上豆大的冷汗珠子接连滚落,浸湿了地面,却丝毫不敢抬手擦拭。 他知道,此刻主座上的那位周家家主,正如同蛰伏的猛虎,看似平静,实则蕴含着足以吞噬一切的威势。 “说!高家那边,情况如何了?” 周显贵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更显威严,如同夜枭在低语,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 探子身躯一震,连忙将头压得更低,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却努力保持着清晰和流畅,一字不漏地将打探来的消息,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快速汇报出来。 “回禀老爷,高家……高家果然如您所料,已经彻底乱了套了,小的亲眼所见,高府上下,鸡飞狗跳,乱成一团。那些下人们一个个面如土色,惊慌失措,走路都打颤。院子里落叶满地,往日里精致的盆景也无人打理,枯萎了大半,当真是门庭冷落,一片衰败景象。” 探子咽了口唾沫,偷偷抬眼觑了周显贵一眼,见他脸上并无不悦之色,心中稍安,连忙继续说道:“小的还打听到,高家老爷高万诚,果真如传言一般,被气病了。小的安插在高府的眼线亲口所说,高万诚已经卧床不起,汤药不进,整日里唉声叹气,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就连高府的管家,都偷偷在外面寻摸棺材铺子了!” “哈哈哈……好!好!好!” 听到此处,周显贵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得意,原本还只是嘴角微微上扬,此刻却是仰天发出一阵狂笑,笑声在空旷寂静的大厅中回荡,充满了肆无忌惮的张狂和阴谋得逞的快意。 他笑得前仰后合,手中捻着的胡须也随之颤动,眯缝着的眼睛里,精光四射,仿佛已经看到了高家彻底覆灭,而周家独霸淮州盐业的辉煌景象。 “高万诚啊高万诚,你也有今天!当年你仗着高家势大,处处与我周家作对,抢我生意,夺我财路,老夫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如今又如何?还不是要乖乖地跪在老夫脚下,俯首称臣!” 周显贵笑声渐止,但语气依旧充满了得意和嚣张,仿佛已经将高家踩在了脚下,肆意践踏。 他眼神阴鸷,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继续自言自语道:“还有那个高瑞,哼!区区一个庶出的野种,也敢在本家主面前卖弄聪明,坏我大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自取灭亡。原本还以为他有点能耐,没想到也是个不堪一击的废物,这才几天,就心力交瘁,一病不起?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不堪大用!” 周显贵心中得意至极,仿佛已经看到了高家在高瑞的“病逝”和高万诚的“倒下”之后,彻底分崩离析,土崩瓦解的惨状。 届时,高家的一切,都将成为他周家的囊中之物,盐田、盐井、盐引、人脉……所有的一切,都将为他周家所用,助力他周家更上一层楼,成为淮州,乃至整个江南道,真正说一不二的盐业霸主。 权势,财富,美人,地位……无数美好的景象在周显贵的脑海中浮现,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站在权力巅峰,俯瞰众生的辉煌未来。 周显贵得意忘形的狂笑声,如同夜枭啼鸣,在空旷的大厅里久久回荡,充满了即将掌控一切的兴奋与癫狂。 他猛地一收笑声,那双眯缝着的眼睛里,迸射出毒蛇般的狠辣寒光,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令人不寒而栗。 “哈哈哈……高万诚,高瑞!两个废物!真以为老夫的手段,就只有这点吗?既然你们父子俩都快要进棺材了,那老夫就再送你们高家一份大礼,让你们死得更彻底些,也让整个淮州看看,与我周家作对的下场。” 周显贵猛地一拍面前的金丝楠木桌案,桌面上的茶杯被震得一跳,茶水泼洒出来,但他却浑然不觉,眼中闪烁着疯狂而残忍的光芒,厉声咆哮道:“来人!” “老爷!” 一个身形干瘦,留着两撇鼠须,眼神阴鸷狡黠的心腹管家,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从屏风后闪了出来,躬身侍立,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与周显贵如出一辙的阴狠。 此人正是周家的总管家,周申,也是周显贵最信任的左膀右臂,许多见不得光的阴损勾当,都是经他之手操办。 第20章 申献恶策 “周申!” 周显贵眼神阴冷地扫过他,语气森然。 “高家那对父子眼看就要断气了,咱们的‘大计’,不能再等了。时不我待,必须加快速度,立刻,马上!” 周申闻言,眼中精光一闪,那张谄媚的脸上,笑容愈发阴险,他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般,阴恻恻地说道:“老爷英明!高家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正是咱们痛打落水狗,彻底将他们踩死的绝佳时机。依老奴看,咱们不仅要加快速度,更要加大剂量,务必让那毒盐,以最快的速度,铺满整个淮州,甚至……临近的几个州县!” “哦?” 周显贵眉头一挑,嘴角勾起一抹赞赏的弧度,饶有兴致地问道:“加大剂量?怎么个加大法?” 周申眼中闪过一丝狠毒,比划着手势,低声道:“老爷,咱们之前不是弄了一批那‘黑盐’吗?虽然毒性不差,但发作起来,总要些时候。依老奴看,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再往里面添点‘好东西’。小的知道城西有个专弄砒霜的老绝户,手艺精湛得很,只要价钱给到位,保证弄来的砒霜无色无味,掺在盐里,神不知鬼不觉,到时候,只要吃上一丁点,保管他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活。让那些吃了高家盐的贱民,死得更快,死得更惨!如此一来,高家的罪名,便更是铁板钉钉,谁也翻不了案。”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一不做二不休!” 周显贵听得是心花怒放,再次拍案叫绝,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周申啊周申,你果然是老夫的智囊。就这么办!立刻去安排,老夫要的是效果,要的是高家永世不得翻身!” “是!老爷放心!” 周申脸上露出得意的狞笑,连忙应下,随即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老爷,这批加了料的‘好盐’,还是按照原计划,打着‘临安县衙专用盐’的旗号,用高家的旧商标包装,运出去?” “废话!当然!” 周显贵毫不犹豫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和鄙夷。 “就是要用高家的牌子,就是要打着官府的旗号,如此才能瞒天过海,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到高家那群死鬼身上。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看他高家如何翻身?孙知府那边,老夫早已打点妥当,他自然会配合我们演好这出戏!” “老爷英明!” 周申再次谄媚地吹捧了一句,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高家倒台后,周家吞并其产业,自己也能从中分得一杯羹的美好前景。 “去!立刻去办,记住,此事关系重大,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所有参与之人,手脚必须干净利落,事成之后,老夫重重有赏!若是有谁敢泄露半个字……” 周显贵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刺骨,如同万年寒冰,声音里充满了杀伐决断的意味。 “杀无赦!” “是!老奴明白,保证办得滴水不漏,让高家死得明明白白。” 周申心中一凛,连忙躬身领命,脸上虽然依旧带着笑,但额角已经渗出了冷汗。 他知道,自家老爷这是动了真怒,下了死命令,若是办砸了,自己也绝对没有好下场。 周申不敢有丝毫怠慢,领命之后,立刻如同旋风般退了出去,开始紧锣密鼓地安排这歹毒无比的投毒计划。 是夜,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 淮州城外,一处极为隐秘偏僻的废弃货栈内,此刻却是灯火摇曳,人影憧憧,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货栈四周,一些周家精心挑选的护院家丁,个个手持兵刃,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黑暗,如同潜伏的恶狼,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货栈深处,借着几盏昏暗油灯的光芒,可以看到堆积如山的麻袋。 令人心惊的是,这些麻袋的样式和上面印刷的朱红色字样,赫然正是高家盐号用了几十年的老商标——一个苍劲有力的“高”字,以及“高氏盐号,童叟无欺”的字样。 一群穿着黑色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神秘人,正在周申的亲自监督下,动作飞快而又小心翼翼地忙碌着。 他们先是将一袋袋颜色灰黑、散发着淡淡硫磺腥臭味的“粗盐”扛到角落,然后由几个专门负责“加料”的人,小心翼翼地打开袋口,将一些用油纸包裹的、无色无味的白色粉末,按照严格的比例,悄无声息地混入其中,再迅速将袋口重新缝合,不留一丝痕迹。 那白色粉末,正是周申从城西老绝户那里买来的剧毒砒霜。 做完这一切后,这些被动了手脚的“高家毒盐”,便被迅速地扛到一辆辆早已等候在外的、遮盖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上。 还有一部分毒盐,则被装上停靠在附近秘密河道码头的几艘船上。 这些船只吃水很深,显然装载了不少货物,船夫们也都面色冷峻,沉默寡言,一看就不是普通的船工。 整个过程,在周申的严厉呵斥和监视下,进行得有条不紊,却又充满了鬼祟和紧张。 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脚步声、麻袋拖动的摩擦声,以及偶尔响起的低沉命令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硫磺味、砒霜可能散发出的淡淡的苦杏仁味,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都给老子动作快点!麻利点!” 周申那尖锐的声音在货栈内回荡,他如同一个监工,眼神阴冷地扫视着每一个忙碌的身影,手中的鞭子不时地抽打在那些动作稍慢的人身上,发出令人胆寒的鞭响。 “记住,都给老子把嘴巴闭紧了!今天晚上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全都烂在肚子里,谁要是敢泄露半个字,老子保证让他全家老小,死无葬身之地。” 那些黑衣人闻言,身躯都是一震,连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生怕稍有懈怠,便会引来杀身之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随着最后一袋毒盐被装上马车和船,整个废弃货栈内,终于恢复了平静。 周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走到货栈门口,抬头看了看天色,只见夜空中乌云密布,不见星月,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节。 “很好!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周申阴恻恻地一笑,转过身,对着身后的护院家丁们,挥了挥手,如同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发出了最后的指令。 “出发!记住,一定要尽快将这些‘好东西’,送到各个销售点,让那些刁民,好好‘品尝品尝’我周家的‘心意’。” 随着周申一声令下,那些装满毒盐的马车和船,便如同出笼的猛兽,缓缓驶离了废弃货栈,朝着淮州城内外,以及更远的地方,疾驰而去。 而周申,则站在货栈门口,望着那些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车队和船只,脸上露出了阴险而得意的笑容。 第21章 密探归报 高府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唯有书房内,烛火跳跃,映照着伏案疾书的身影。 高瑞手持一支精细的狼毫笔,正全神贯注地在一张巨大的舆图上勾勒着什么。 那舆图绘制得极为详尽,淮州的山川河流、官道小径、城镇村落,无一不备。 此刻,他的笔尖正沿着淮河水道,标注出几个隐秘的渡口,又在连接各处镇甸的陆路线上,点下数个不起眼的标记。 这些标记,如同棋盘上的落子,暗藏杀机,正是他针对周家毒盐运输路线布下的天罗地网。 烛光摇曳,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那双深邃的眸子,此刻亮得惊人,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又似燃烧着复仇的烈焰。 就在此时,书房厚重的木门被轻轻叩响了三声。 “笃、笃、笃。” 声音沉稳,节奏固定,是约定好的暗号。 “进来。” 高瑞头也未抬,声音低沉而冷静,手中的笔却稳稳地停在了舆图上一个关键的岔路口。 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闪身而入,随即立刻反手将门闩插好,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 来人一身粗布麻衣,头上戴着一顶压得极低的宽檐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嘴唇和沾满风霜的下巴。 他快步走到书案前,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年轻却写满疲惫与坚毅的脸庞,正是高瑞之前派出去,负责盯梢周家动向的密探之一。 那密探不敢有丝毫怠慢,单膝跪倒在地,抱拳低头,气息因为一路疾奔而略显急促,却强自镇定,语速极快地禀报道:“三少爷!属下幸不辱命。一切……一切尽在您的掌握之中。周家那群狗贼,果然以为我们高家大势已去,老爷和您又相继‘病倒’,他们……他们认定我高家气数已尽,再无还手之力,已经开始不顾一切地加快毒盐的运送速度了。” 说到这里,密探的声音微微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脸上闪过一丝后怕和愤怒,声音压得更低,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而且……而且,三少爷,周家那老狗周申,果然按捺不住了。属下拼死查探,确认他们之前……之前就已经联系了城西那个专弄砒霜的老绝户……” “砰!” 高瑞手中的狼毫笔,应声而断! 一滴浓黑的墨汁,溅落在精美的舆图上,如同一个触目惊心的污点。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针尖般锐利,一股冰冷至极的杀意,瞬间自他体内爆发出来,让整个书房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砒霜! 周家,竟然真的丧心病狂到了如此地步! 他们不仅仅是要用毒盐嫁祸,更是要用剧毒的砒霜,掺入盐中,大规模地毒杀百姓,制造一场惊天动地的惨案。 好!好一个赶尽杀绝!好一个蛇蝎心肠! 那密探被高瑞身上骤然爆发出的恐怖气势吓得浑身一抖,头埋得更低,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并未出现。 高瑞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失措,反而慢慢地勾起了一抹冰冷至极的笑容。 那笑容,如同寒潭映月,没有丝毫温度,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森然与玩味。 “呵呵……” 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声音低沉,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密探的心头。 “周家……周显贵……你们,终于按耐不住,彻底暴露出你们那肮脏的獠牙了。” 高瑞的目光如冰,扫向那密探,声音冷冽,不带一丝感情。 “继续说,他们除了用砒霜加料,还用了什么法子运送这些毒物?把你知道的,一字不漏,全部说出来!” 密探强压下心中的恐惧,连忙将后续查探到的关键信息,竹筒倒豆子般,急促而清晰地禀报出来。 “是!三少爷!周家行事极为诡秘,他们利用了两处极其隐蔽的据点,作为毒盐转运和分发的中枢。”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隔墙有耳。 “其一,是在城西郊外,一处早已废弃多年的货栈。那里荒无人烟,平日里连个鬼影子都见不到。但属下冒死潜伏观察,发现那里却是戒备森严,外围布满了周家的打手,个个凶神恶煞,手持利刃。货栈里面,更是灯火通明,鬼影憧憧!” 密探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 “属下拼死靠近,借着夜色和破墙缝隙,亲眼看到……看到周申那老狗亲自坐镇指挥!一群蒙面黑衣人,正在将那些掺了砒霜的毒盐,重新分装打包,用的……用的全是我们高家盐号的老旧麻袋。他们动作极快,分装完毕后,一部分毒盐被迅速装上十几辆遮盖得严严实实的骡马大车,趁着夜色运往城内外的各个方向。另一部分,数量更为庞大,则被秘密运往了第二个据点!” 高瑞的眼神愈发冰冷,手指无意识地在舆图上那片代表城西郊外的区域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第二个据点,在何处?” “在……靠近城西淮河下游的一处支流河汊!” 密探连忙回答,语气更加急促。 “那里芦苇丛生,极为偏僻,寻常船只根本不会靠近。周家不知何时,在那里偷偷修建了一个隐秘的河道码头!码头虽小,但吃水很深,能停靠不少乌篷船和小型货船。” “属下亲眼看到,从废弃货栈运出来的毒盐,有相当一部分,就是通过这个秘密码头装船的。那些船只都挂着普通的渔家或者商船的旗号,船夫也都是些面生的彪悍之徒,眼神凶狠,绝非善类。他们趁着夜色涨潮,将一船船的毒盐,沿着淮河水道,悄无声息地运往下游的各个州县,以及临安县方向!这条水路,完全绕开了官府设在主河道上的关卡和巡检,简直是……简直是神不知鬼不觉!” 废弃货栈,秘密河道码头,陆路,水路,双管齐下。 一张精心编织、覆盖整个淮州乃至周边地区的毒网,已然悄然张开,目标直指高家,更指向无数无辜百姓的性命。 高瑞听完密探的禀报,缓缓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那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却愈发明显,带着一种洞悉猎物所有挣扎后的残忍快意。 “城西废栈备料,水路分发……呵呵,周显贵……你们这盘棋,下得倒是够大,够狠!” 第22章 夜网渐张 高瑞冰冷的目光缓缓转回书案,落在那张布满标记的舆图之上,手指轻轻划过代表“秘密河道码头”和“城外废弃货栈”的两个墨点,那动作轻柔,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要将这两个毒瘤彻底碾碎。 他不再迟疑,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沉声喝道:“来人!传大管家徐茂,速来书房议事!” 声音不大,却穿透力极强,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门外候着的仆役不敢怠慢,连忙应声而去。 不多时,脚步声响起,大管家徐茂匆匆赶到,推门而入,见高瑞神色凝重,但眼神中却燃烧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火焰,心中顿时一凛,连忙躬身行礼。 “三少爷,您唤老奴?” “徐管家,不必多礼。” 高瑞摆了摆手,直截了当地切入正题,声音冷冽如冰。 “周家的狐狸尾巴,已经彻底露出来了。现在,轮到我们收网了!” 徐茂闻言,浑浊的老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激动和狠厉,连忙道:“请三少爷吩咐!老奴万死不辞!” 高瑞走到舆图前,指着那两个刚刚密探汇报的关键地点,语气斩钉截铁,如同发布军令。 “传我命令!立刻从府中挑选二十名身手最为精干、头脑最为灵活的护院,分成两队!”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徐茂,继续道:“第一队十人,即刻赶往城西淮河下游那处秘密河道码头,全部给我换上码头脚夫的行头,扮作揽活的苦力,混入其中。务必给我死死盯住周家所有进出的船只,尤其是那些吃水深的货船,船上人员、装卸货物、交接时间、暗号口令,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第二队,另外十人火速赶往城外那处废弃货栈!那里是周家囤积、分装毒盐的老巢。让他们伪装成逃难的流民,在货栈外围潜伏下来,想尽一切办法,摸清里面囤积毒盐的数量、种类、守卫情况,以及他们的运送规律。同样,任何风吹草动,都必须第一时间传回!” 高瑞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金属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徐茂的心头。 “两队人马,务必保持最高级别的隐蔽,绝不能打草惊蛇!让他们定时通过我们事先布置好的联络点,将消息传回,我要实时掌握周家的一举一动!” “是!三少爷,老奴这就去安排!” 徐茂重重点头,抱拳领命,神色肃然。 高瑞看着他,眼神微动,又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冷意。 “周家行事狠毒,那些看守毒盐的必然都是亡命之徒。为了以防万一,给这两队弟兄,都配上咱们库里最好的连发弩箭,每人三匣羽箭,再带上足够多的烟雾弹,一旦遭遇不测,可以用来脱身。” 他踱步到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片刻后,再次开口,声音愈发沉稳。 “这二十人只是明面上的棋子。你再秘密挑选十名武艺最高强、经验最丰富的护院,由张头领亲自带领,作为机动支援力量。让他们分散隐匿在码头和货栈周边区域,与前两队保持距离,但要确保一旦有变,能够第一时间赶到接应,务必保证我们的人手能够全身而退!” 徐茂听得心头一凛,暗暗佩服三少爷的心思缜密,连后手都安排得如此周全,连忙再次躬身。 “三少爷深谋远虑,老奴佩服!定当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高瑞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周家那些护院,都是些亡命之徒,训练有素,且心狠手辣,远非寻常家丁可比。告诉我们的人,务必多加小心,切记以自身安全为重!一旦行踪暴露,立刻按照我们事先规划好的路线撤离,绝不可恋战,更不可做无谓的牺牲!”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墙角那几把擦拭得雪亮的佩刀上,继续道:“另外,从武库中挑选一批最锋利的短刀,给所有参与行动的弟兄都配上。弩箭虽利,但终究有射尽之时,烟雾弹也只能暂时迷惑敌人。一旦陷入近身缠斗,短刀才是保命和杀敌的利器!” 将盯梢和接应的事宜安排得滴水不漏之后,高瑞的眼神骤然一冷,如同出鞘的利剑,闪烁着令人胆寒的锋芒。 他猛地一挥手,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 “最后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立刻派五名最擅长隐匿追踪、身手最为敏捷的护院,连夜动身,目标——城西!务必,务必将那个老绝户,给我活着带回来!” 他加重了语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森然的寒意。 “记住,要活的!而且,绝不可打草惊蛇,不能让周家有丝毫察觉!此人,是周家毒盐阴谋的关键一环,是我们撕开他们伪装、将他们彻底钉死的突破口!必须从他身上,打开局面!” “是!三少爷!” 徐茂感受到高瑞话语中那不容置疑的决心和森冷的杀意,心中也是一凛。 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重重抱拳,领命道:“老奴这就去办!保证将人活着带回来,绝不走漏半点风声!” 徐茂领命,不敢有片刻耽搁,如同得了军令的战士,转身匆匆离去,脚步声消失在寂静的夜色中。 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高瑞缓缓走到窗前,凝视着窗外那愈发浓重、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夜色,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寒意和杀机,修长的手指,缓缓握紧成拳。 书房内烛火摇曳,将高瑞挺拔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拉扯出变幻的光影。 他缓缓走到舆图前,目光在那几个代表着周家毒窝的标记上停留了片刻,指尖冰凉,眼神却如燃烧的寒焰。 “周家……你们织的这张网,是该收了。” 他知道,徐茂已经领命而去,一张针对周家的反包围网,正在这沉沉夜色中悄然张开。 盯梢、监控、抓捕……每一个环节都已部署妥当。 但他更清楚,周家绝非易与之辈,那些亡命之徒心狠手辣,稍有不慎,便可能功亏一篑,甚至付出惨痛的代价。 第23章 化险周旋 而此刻,远在城西郊外那处秘密盐灶,高家翻盘的希望所在之地,却已然悄无声息地迎来了不速之客。 夜,愈发深沉。 城西荒僻之地,那座废弃的旧盐灶,在火光的映照下,勉强驱散了周围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灶膛里的文火舔舐着卤水缸,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王师傅正全神贯注地控制着火候,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眼神却异常专注。 几个负责警戒的高家精壮汉子,则手持短棍腰刀,警惕地分布在盐灶四周的阴影里,耳朵如同灵敏的猎犬,捕捉着荒野上任何一丝异动。 他们知道,这里是高家最后的希望,是三少爷扭转乾坤的关键所在,绝不容有失。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万籁俱寂之时,远处荒草丛生的土路上,忽然传来一阵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都他娘的仔细点!这几天风声紧,老爷吩咐了,城西这片都得给老子盯死了!” 一个粗哑的声音低喝道。 “头儿,放心!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能有什么事?” 另一个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 “少废话!让你看就看,要是出了纰漏,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几道摇曳的火把光亮,正朝着盐灶的方向快速靠近。 盐灶旁负责警戒的汉子们脸色骤变,瞳孔猛地收缩,几乎在同一时间握紧了手中的兵刃,肌肉瞬间紧绷,如临大敌。 “有人来了!” 其中一个汉子压低声音,对着其他人示警,同时迅速打了个手势,示意里面正在忙碌的王师傅小心。 王师傅心中也是一紧,但常年制盐养成的沉稳让他并未慌乱,只是迅速熄灭了灶膛里过于明亮的火焰,只留下一点微弱的红光,同时示意其他人保持镇定,静观其变。 很快,四五条身影出现在了盐灶外围的荒地上。 借着他们手中火把的光芒,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些人个个身着周家家丁的服饰,腰挎朴刀,眼神凶悍,脸上带着一股子蛮横之气,一看就不是善茬。 他们显然是在例行巡逻,却没想到会在这荒僻之地,发现人类活动的痕迹。 “嗯?前面好像有光?” 为首一个满脸横肉的周家护院头目,眼神锐利地发现了盐灶这边微弱的光亮和尚未散去的淡淡烟气,立刻警惕起来,大手一挥。 “过去看看!” 几名周家家丁立刻加快脚步,呈扇形散开,小心翼翼地朝着盐灶包抄过来,手中的朴刀已经出鞘,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什么人?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 那护院头目厉声喝道,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出老远,充满了威慑力。 盐灶内的高家汉子们早已做好了准备。 不等对方靠近,为首的两人便猛地从阴影中站了出来,手中短刀紧握,挡在了盐灶入口处,与周家护院家丁遥相对峙,厉声反问。 “你们是什么人?深更半夜,擅闯此地,意欲何为?” 双方人马顿时剑拔弩张,气氛瞬间凝固到了冰点。 火把的光芒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杀气腾腾。 那周家护院头目看到眼前这几个精壮汉子,又瞥见了他们身后那明显正在使用的盐灶,以及旁边堆放的木柴和水桶,眼中疑色更浓。 “嘿!果然有问题,深更半夜,躲在这荒郊野岭偷偷制盐?我看你们是做贼心虚!说!是不是偷了哪家的卤水?还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身后的几个周家家丁也纷纷上前一步,手中的朴刀指向高家汉子,只要头目一声令下,便要动手拿人。 高家这边虽然人少,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毫无惧色,只是将王师傅护在身后,摆开了防御的架势,准备随时拼死一搏。 眼看一场血腥冲突就要爆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苍老却异常镇定的声音响了起来。 “几位爷,几位爷,息怒,息怒啊!误会,都是误会!” 只见头发花白的王师傅,在两名高家汉子的护卫下,从后面缓缓走了出来。 他脸上虽然带着几分紧张,但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底层百姓面对权势时的畏缩。 那周家护院头目上下打量着王师傅,眉头紧锁。 “老头儿,你是谁?这些人是你的人?你们在这里搞什么鬼?” 王师傅连忙拱了拱手,脸上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指了指身后的盐灶,用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语气解释道:“这位爷,您瞧您说的,什么搞鬼啊,冤枉死小老儿了!这……这是小老儿祖上传下来的老盐灶,您瞧瞧,都破成啥样了,荒废好些年头了。” 他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愁苦之色,继续说道:“这不是年景不好,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嘛,小老儿寻思着,祖宗传下的手艺不能丢,就带着几个不成器的子侄辈,把这老灶拾掇拾掇,弄点自家想办法寻来的卤水,煮点盐巴,换几个铜板糊口罢了。真没别的意思,就是混口饭吃,混口饭吃啊!” 王师傅一边说,一边还故意佝偻着身子,显得更加老迈和无助。 那周家护院头目听着王师傅的解释,又看了看那确实破旧不堪的盐灶,以及王师傅和他身后几个汉子那一身粗布衣裳、满脸风霜的“穷苦”模样,脸上的怀疑之色稍稍减轻了一些。 这老头说得倒也合情合理,荒年里,穷苦人家为了生计,想尽办法糊口也是常有的事。 王师傅见状,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一点作用,连忙趁热打铁,语气更加谦卑地说道:“几位爷,我们可没偷没抢,用的卤水也是清清白白的,就是寻常百姓熬点自家吃的盐巴,真没碍着几位爷什么事。这深更半夜的,几位爷巡逻也辛苦了,要不……进来喝口热水暖暖身子?” 王师傅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他们的行为,又示了弱,还带着几分底层百姓特有的淳朴和讨好,让人一时之间也抓不到什么把柄。 第24章 密报货栈 那周家护院头目听着王师傅滴水不漏的说辞,又瞥了眼那破败不堪的盐灶,心中的疑虑确实消散了几分。 穷山恶水,刁民为了活命,什么干不出来? 煮点私盐糊口,倒也说得过去。 他摆了摆手,语气依旧强硬,却少了几分杀气。 “喝水就不必了!既然是自家煮盐糊口,那便罢了。不过,我可警告你们,若是被我们发现你们偷盗卤水,或是做了什么犯禁的勾当,哼!到时候可就不是几句话能了事的了!”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眼神却并未完全放松警惕,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在这简陋的窝棚里四下扫视。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他猛地顿住了脚步,目光死死地盯在了窝棚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陶盆上。 那陶盆里,盛放着小半盆刚刚出锅,尚未完全冷却的盐。 月光透过窝棚的缝隙,映照在那盐上,竟是反射出一种奇异的、令人目眩的雪白光泽! “嘶——” 护院头目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瞳孔骤然收缩。 这盐……怎么会如此之白? 他不是没见过盐,周家就是靠盐发家的,他见过的盐多了去了。 无论是官府,还是市面上流通的各种盐,大多是颜色发黄、颗粒粗糙,甚至还夹杂着不少黑色的杂质。 像眼前这盆里如同初冬新雪一般洁白细腻、毫无杂质的盐,他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这他娘的是盐? 这简直比最精细的白糖还要干净。 霎时间,所有周家家丁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那盆盐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浓浓的疑惑。 这破灶、这穷人、这荒郊野岭……怎么可能煮出这种神仙般的雪盐? 王师傅和高家汉子们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暗道一声“不好”! 他们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这盐的品质会如此惊世骇俗,直接暴露了问题。 护院头目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之前的怀疑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心头,并且更加汹涌。 他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王师傅,厉声喝道:“老家伙!你给我说实话,这盐是怎么回事?如此雪白的盐,岂是你们这种破灶、用寻常法子能煮出来的?你们到底用了什么妖法?” 王师傅心中咯噔一下,脸上强装镇定,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爷……爷,您说笑了,这就是普通的盐巴,许是……许是今晚火候凑巧?小老儿也说不清楚……” “放屁!” 护院头目根本不信,一个箭步上前,目光如电,再次扫视窝棚内部。 这一次,他看得更加仔细,很快,他的目光又被灶台旁边几个用木塞塞着的陶罐和几个小巧的、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的瓶子吸引了。 这些瓶瓶罐罐,有的里面装着颜色奇怪的液体,有的似乎是某种粉末,形状也和他平日所见盛放油盐酱醋的器皿截然不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这些……又是什么东西?” 护院头目指着那些瓶罐,语气更加严厉。 “煮盐就煮盐,弄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作甚?” 王师傅的心彻底沉了下去,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那些是高瑞少爷留下的“秘密武器”,用来提纯盐卤、去除杂质的关键。 别说这护院头目,就是他自己也完全搞不懂其中原理,只知道按吩咐使用。 如今被对方抓个正着,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解释。 “这……这是……祖传的……一些……呃……去腥提味的……土方子……” 王师傅结结巴巴,连自己都觉得这谎话漏洞百出。 护院头目冷笑一声,眼神中的怀疑几乎要凝成实质。 雪白得不像话的盐,加上这些来历不明、用途诡异的瓶瓶罐罐……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煮私盐! 这里面一定有大问题! 他立刻意识到,这件事恐怕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护院头目能够处理的了。 这雪盐的品质,还有这神秘的制作方法,若是真的…… 那对周家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不敢深想! 他不再多言,只是眼中精光一闪,悄悄对着身后一个心腹家丁使了个眼色,微微偏了偏头。 那心腹家丁立刻会意,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王师傅和那些瓶罐上时,悄无声息地后退几步,像只狸猫般敏捷地转身,迅速隐没在了窝棚外的夜色之中,朝着货栈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必须立刻将这个惊人的发现,禀报给大管家周申。 这穷乡僻壤的破盐灶里,可能藏着一个足以撼动周家根基的巨大秘密。 货栈,灯火通明,戒备森严。 作为周家在外的据点之一,这里囤积着大量的货物,自然不敢有丝毫懈怠。 “站住!什么人?” 货栈门口的护院厉声喝道,手中的朴刀在灯火下闪着寒光。 那家丁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 “自己人!奉头儿的命令,有十万火急之事,需立刻面见周大管家!” 走近一瞧,守门护院这才看清是熟人,见他神色焦急万分,不似作伪,也不敢怠慢,立刻放行,并指引道:“周管家在议事厅。” 家丁不敢耽搁,一路小跑穿过堆满货物的院子,直奔内院议事厅。 议事厅内,周申正皱着眉头,听着手下汇报近期的账目。 “这个月的利润比上月少了半成,主要是江南那边……” 手下正小心翼翼地汇报着。 就在这时,那名家丁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都变了调。 “大……大管家,不好了!出大事了!” 周申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混蛋,没长眼睛吗?没看到我正在议事吗?” “大管家恕罪!” 家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急声道:“小的……小的有天大的事情要禀报!是关于……关于私盐窝棚的。” 一听到“私盐窝棚”,周申的脸色微微一变。 “私盐窝棚?这能有什么事?” 周申沉声问道,心中并未太过在意,不过是一些煮劣质私盐的穷鬼罢了。 家丁连连摇头。 “是……是盐!那盐……那盐不对劲!” “盐不对劲?” 周申疑惑道。 “怎么个不对劲法?” “那盐……雪白!雪白得吓人啊!” 第25章 盐灶危机 家丁努力形容着。 “小的跟了您这么多年,也见过不少好盐,可从未见过那么……如此纯净、如此洁白的盐,简直……简直就像是天上的雪花一样。” “什么?” 周申霍然站起,脸上的平静瞬间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雪花一样的盐?你确定没看错?” “千真万确!” 家丁斩钉截铁地说道。 “小的亲眼所见,头儿和兄弟们也都看到了,那盐白得晃眼。而且,头儿还发现,那煮盐的地方,藏着好些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着不知名的东西,根本不是寻常煮盐该有的。头儿怀疑……他们用了什么邪门的法子!” 雪白的盐……诡异的瓶罐…… 周申的脑子飞速转动,无数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 他立刻意识到这其中的分量。 如此品质的雪盐,若是真的……那价值几何? 若是被周家掌握了这种提炼之法,或者周申掌握了……那对整个淮洲,乃至天下的盐市,将是何等巨大的冲击。 周家的财富和势力,岂不是要……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贪婪瞬间攫住了他的心,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警惕和寒意。 这等神乎其技的制盐法,怎么会出现在私盐窝棚里? 背后一定有人,是谁?高家?还是其他什么隐藏的势力? “问了没有?对方怎么说?” 周申追问道,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一老头支支吾吾,说是祖传土方子,还说是火候凑巧,我看,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家丁愤愤道。 “头儿已经看穿了,所以才立刻让小的回来禀报!” “好!” 周申眼中一股狠厉。 “此事非同小可,那窝棚里的人,还有那些东西,必须立刻控制住。” 他猛地一拍桌子,对着外面厉声喝道:“来人!立刻召集人,带上家伙,快!” 命令一下,整个货栈瞬间骚动起来,脚步声、兵器碰撞声响成一片。 周申眼神冰冷,心中杀机暗藏。 不管背后是谁,这等能下金蛋的母鸡,必须牢牢抓在手里。 谁敢挡路,谁就得死!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大步流星地走出议事厅,准备亲自带队,前往那处藏着惊天秘密的私盐窝棚。 周家货栈之内,一股肃杀之气瞬间弥漫开来。 数十名精壮家丁手持棍棒刀枪,在喝令下迅速集结,个个面色凶悍,显然是周家豢养多年的打手,平日里为周家处理各种见不得光的勾当。 周申面沉如水,眼神阴鸷,一身锦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他扫视着眼前这支队伍,心中那股贪婪的火焰越烧越旺。 雪盐,能提炼雪盐的法子,这简直是上天赐下的泼天富贵。 无论如何,必须将其牢牢掌控在手中,任何阻碍,都将被无情碾碎。 “都听好了!” 周申的声音如同淬了冰。 “此行事关重大,目标是远处的一处私盐灶。到了地方,将里面的人,连同所有东西,全部给我控制起来,人,我要活的。” “是!大管家!” “出发!” 周申大手一挥,率先走去。 然而,周家如此大的动静,早已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 货栈不远处的林中,数双锐利的眼睛,如同潜伏在暗夜中的猎鹰,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周家的一切动向。 他们正是高瑞安插在周家货栈附近的眼线。 “头儿,周家这动静不对劲啊!” 其中一个年纪稍轻的人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 “这么晚了,突然召集这么多人,还带着家伙,杀气腾腾的,肯定不是小事。” 被称作头儿的中年男子眼神微眯,沉声道:“周申亲自带队,看方向……是往荒地去了。荒地……那边除了乱葬岗,还有……私盐窝棚!” “私盐窝棚?” 年轻眼线一愣。 “为了一些煮劣质私盐的百姓,值得周申这老狐狸如此大动干戈?还一副要灭人满门的样子?” “寻常的私盐贩子,自然不值得。” 头儿眼中精光一闪。 “除非……那窝棚里,有不寻常的东西!能让周申这老狐狸都失态的东西,绝非凡品!” “头儿,我们怎么办?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年轻眼线请示道。 “跟!必须跟!三少爷可是交代过的,周家一切动向都要掌握。” 头儿当机立断,语气斩钉截铁。 “周家如此兴师动众,所图必然非小。此事必须立刻查明。你安排人手继续监控这里的一举一动。再派人去消息据点,禀报三少爷这里的情况。” 说完,他站起身,动作迅捷而无声。 “我带几人,远远缀上去,查探清楚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是!” 头儿没有丝毫犹豫,带着几人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不紧不慢地吊在了周家队伍的后面,小心翼翼地隐匿着身形潜行而去。 与此同时,淮州城西郊外,那片人迹罕至的荒僻之地。 气氛压抑,只有几处盐灶透出昏黄的火光,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咸腥味和柴火燃烧的烟气。 王师傅第一眼看到这几人着装时,心中就已经明了,这是周家家丁服饰。 眼角的余光也扫到了其中一人的衣角下摆处,露出的一块小小的金属牌。 那样式,正是周家家丁的腰牌。 他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先前那个匆匆离去的身影,定给周家通风报信去了。 王师傅此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三少爷千叮咛万嘱咐,此事必须绝对保密,这雪盐的提炼之法,更是高家未来打破周家垄断,甚至反败为胜的最大依仗。 可现在…… 一旦周家这头贪婪的饿狼知晓了雪盐的存在,以及这处秘密盐灶,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绝不会允许高家掌握如此手段,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摧毁。 三少爷的所有布局,很可能因此毁于一旦! 王师傅额头上青筋暴起,心急如焚。 周家的人恐怕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这处秘密盐灶,危在旦夕! 逃走? 不行! 这里还有这么多没来得及转移的雪盐。 他猛地看向角落里那几个刚封好的,装着最精纯雪盐的瓦罐。 绝不能让这些心血结晶落入周家之手,更不能让三少爷失去这翻盘的底牌。 王师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就算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将这些已经炼成的雪盐给保护好。 这不仅是盐,这是高家的希望,是未来与周家谈判、周旋、甚至绝地反击的筹码! 只要留下了这些雪盐作为证据和样品,三少爷就还有机会,高家就还有扭转局势的可能。 “必须藏起来!” 王师傅不再犹豫,当机立断。 第26章 危机逼近 王师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下慌乱无济于事,只会加速败亡。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身边几个可靠的精壮汉子,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几人能听清的语速急促吩咐道。 “听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干活,手脚麻利点,别露出破绽,吸引他们的注意,给我争取时间。” 那几名汉子闻言,脸色骤变,但都是见过风浪之人,瞬间明白了王师傅的意图。 他们不敢多问,只是重重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悍勇之色,旋即各自散开,大声吆喝着。 有的拿起木柴往盐灶里添火,有的挑起水桶假装去取卤水,有的则搬运着寻常的粗盐麻袋,故意弄出不小的动静,将这简陋的窝棚搅得“热火朝天”,力图营造出一副寻常私盐贩子忙碌求生的景象。 王师傅见状,稍稍松了口气,趁着这短暂的混乱和掩护,猫着腰,如同老猿般灵巧,悄无声息地朝着窝棚深处,那个堆放着最精纯雪盐瓦罐的角落快速移动。 那里光线昏暗,堆满了杂物,是最佳的藏匿地点。 他的心脏砰砰狂跳,每一步都踩在生死边缘,只盼能周家人彻底反应过来之前,将那几罐代表着高家未来的希望之盐藏好。 然而,这一切看似天衣无缝的安排,却一丝不漏地落入了为首那名周家护院头目的眼中。 这头目名叫赵虎,乃是周家老爷身边的心腹,常年刀口舔血,练就了一双毒辣的眼睛。 他早就看出这群盐贩子神色不对,举止慌张,尤其是那个老头儿,鬼鬼祟祟的,定然有问题。 赵虎冷笑一声,心中暗道:“想在我赵虎面前耍花样?真是班门弄斧!” 他眯起眼睛,死死地盯着王师傅的一举一动,只见那老头儿身手倒是挺利索,不像个普通的盐贩子。 他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是对的。 “都给我停下!” 赵虎猛然暴喝一声,声如洪钟,震得整个窝棚都嗡嗡作响。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那些周家护院家丁,也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听到头目的命令,立刻如同饿狼般扑了上去。 “唰唰唰”地拔出腰间的钢刀,刀光霍霍,寒气逼人,瞬间将王师傅等人团团围住,封死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一时间,窝棚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仿佛只要一丁点火星,就能瞬间引爆这场冲突。 王师傅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知道,自己还是慢了一步。 周家的人,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险境,王师傅却并未彻底慌乱。 他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江湖,知道此刻越是慌张,就越是容易露出破绽。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稳稳地站住脚跟,脸上挤出一丝略显僵硬的笑容。 朝着赵虎拱了拱手,不慌不忙地说道:“几位大爷,您……您这是做什么?我们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在这儿老老实实地熬盐,可没犯什么事儿啊!您是不是……误会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脑海中飞速思索着应对之策。 眼下最重要的是拖延时间,稳住周家的人,只要能拖到三少爷知晓,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误会?” 赵虎冷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目光如刀般扫过王师傅等人。 语气森寒地说道:“哼,我赵虎行走江湖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你们这群人,鬼鬼祟祟,神色慌张,分明就是心里有鬼,还敢说自己是奉公守法的良民?真是笑话!”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在这儿偷偷摸摸地制盐?你们为何能制作出这雪白的盐?老实交代,或许还能饶你们一条狗命!否则……” 赵虎狞笑一声,抽出手中的钢刀,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刀锋划破空气,发出令人胆寒的呼啸声。 “休怪我赵虎手下无情!” 面对如此险境,王师傅深知硬碰硬绝无胜算,只能智取。 他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继续打着马虎眼,想蒙混过关。 “几位大爷,您真的是误会了!我们就是普通的盐贩子,世代以熬盐为生……没什么特别的。您要是不信,可以随便检查!”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暗给身边的汉子使眼色,示意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守住那个角落,绝不能让周家的人靠近。 “检查?” 赵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他当然不会轻易相信王师傅的话。 他大手一挥,对手下的家丁命令道:“给我搜!仔仔细细地搜!” 赵虎说完,双眼死死盯着王师傅,似乎要将他看穿一般,防止他做出什么小动作。 高府深处,书房之内,香炉轻烟袅袅。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便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彻底打破。 “蹬蹬蹬——” 一名高家眼线,穿着不起眼的灰色短褂,脸上布满了焦急与汗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他甚至顾不上擦拭额头的汗珠,一见到书案后那个气定神闲的身影,便“扑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声音嘶哑,带着难以掩饰的惶恐。 “三……三少爷!” 眼线因为跑得太急,胸口剧烈起伏,连喘气都有些困难,但还是强撑着一口气,急促禀报道:“周……周家那群天杀的!他们……他们派人去了城西郊外的那片荒地!带头的……带头的是周申那个狗东西!” 话音未落,原本端坐着,神色平静的高瑞,眼中精光陡然一闪。 他心中猛地“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心头。 城西荒地?秘密盐灶!周申亲自带队?这帮混蛋,鼻子倒是挺灵。 高瑞面沉如水,但声音却异常冷静,听不出丝毫慌乱。 他放下手中的书卷,目光锐利地盯着地上的眼线,语速极快地追问道:“周申带了多少人过去?” 眼线不敢怠慢,连忙回应道:“回三少爷,小的看得清楚,加上周申,一共……一共十二三个!个个都带着家伙,气势汹汹的!” 十二三人……高瑞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这个数量,不多不少,但足以给王师傅他们造成致命的威胁。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大脑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般飞速运转。 “我们安插在那边盯着的护院,跟上去了吗?” 高瑞再次发问,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第27章 猜出身份 “跟……跟上去了!” 眼线赶忙点头哈腰地回应。 “小的回来报信之前,咱们的人已经远远缀在他们后面了!” 好! 只要自己的人在,情况就还没到最坏的地步。 高瑞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心中瞬间有了决断。 周家既然敢把爪子伸过来,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直接给他们剁了! 此事关系重大,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听我命令!” 高瑞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决绝。 “立刻去!从家中护院里,挑选二十个身手最好、最可靠的弟兄!分明暗两队,攻其不备。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换上寻常百姓的衣服,不要暴露身份,即刻赶往城西荒地!” 他顿了顿,眼中杀机毕露,语气森然地补充道:“告诉他们,到了地方,看到周申那伙人,不必废话!一个也别放过,出其不意,全都给我拿下!记住,要活口!” “抓到之后,找个绝对隐秘的地方,把他们都给我关起来,严加看管,不准任何人走漏风声。” 高瑞背着手,在书房内踱了两步,再次强调道:“最重要的一点!我暂时不会出面,周家现在还不知道这盐灶是我高瑞预留的,绝对不能让他们把这事儿和我高家联系起来,行动务必隐秘,干净利落,绝不能留下任何把柄。否则,我们之前所有的心血,就全都白费了!听明白了吗?” 那凌厉的眼神,冰冷的语气,让眼线心头狂跳,他知道三少爷这次是真的动了雷霆之怒。 他不敢有丝毫犹豫,连忙重重叩首,大声应道:“是!三少爷!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办!” 说完,眼线如蒙大赦,手脚并用地爬起身,转身便朝着门外疾步冲去,连滚带爬,片刻也不敢耽搁。 ……… 城西荒地,位置偏僻,寻常人迹罕至,此刻却被一股肃杀之气笼罩。 周家大管家周申,带着十几个精悍家丁,如同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饿狼,气势汹汹地闯入了这片隐藏着秘密盐灶的区域。 此时,赵虎几人正围着那几口冒着热气的盐灶团团转,脸上又是焦急又是兴奋,活脱脱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他先前发现了这里的秘密,便起了心思,将王师傅等人暂时困住,一心想着拿这个天大的功劳去向周申邀功请赏。 正当他抓耳挠腮,盘算着如何利益最大化时,眼角余光瞥见了周申一行人的身影。 赵虎瞬间两眼放光,仿佛看到了金主,脸上立刻堆满了无比谄媚的笑容,一路小跑着迎了上去,那哈巴狗似的殷勤模样,就差没在屁股后面安条尾巴用力摇晃了。 “周管家!您可算来了。” 赵虎的声音又尖又细,透着一股子难以掩饰的急切和邀功意味。 “小的……小的可是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您瞧瞧,这小老儿,他居然偷偷摸摸在这里弄精盐。小的我眼疾手快,第一时间就把这些人全都给您控制住了,就盼着您来主持大局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搓着双手,满脸都是期待和讨好,眼神不住地往周申脸上瞟,就等着对方能金口玉言,给他一个实质性的奖赏。 然而,周申却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一般,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对于赵虎这番露骨的讨好,更是视若无睹,无动于衷。 他的目光径直越过了挡在身前的赵虎,死死地锁在了不远处那几口盐灶,以及旁边晾晒着的、白花花如雪一般的精盐之上。 周申几步跨到盐灶旁边,伸手捻起一撮精盐,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又凑到鼻尖闻了闻。 当确认这确实是远超周家现有水平的精盐时,他的瞳孔骤然猛地一缩。 饶是他见多识广,也被眼前这精盐的品质惊了一下,这绝对不是寻常的私盐。 短暂的震惊过后,周申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阴毒,仿佛一条蛰伏已久、终于等到猎物的毒蛇,露出了森冷的獠牙。 这盐,绝不能落入旁人之手,这技术,必须掌握在自己人手里。 “哼,干得不错?” 周申终于瞥了赵虎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带着刺骨的寒意。 不等赵虎露出喜色,周申猛地一挥手,声音冰冷刺骨。 “来人!把他们,全都给我绑了!” 他这话,指的自然是王师傅和那几名负责制盐的精壮汉子。 周申带来的家丁们闻声而动,如狼似虎般立刻一拥而上。 他们动作麻利,显然是训练有素,瞬间便将猝不及防的王师傅和那几名汉子团团围住。 绳索翻飞间,便将他们捆了个结结实实。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我们犯了什么王法,你们凭什么抓人?” 王师傅奋力挣扎,奈何双手被牢牢捆缚,动弹不得,只能冲着周申怒目圆睁,声色俱厉地吼道。 周申对王师傅的怒吼充耳不闻,只是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意,缓缓走到王师傅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他弯下腰,凑近王师傅的耳边,压低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般阴森地说道:“凭什么?哼,老东西,你问我凭什么?就凭你们坏了周家的好事!这精盐的秘密,是你们这群贱民能染指的吗?” “告诉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凭你们私自制盐,就足够砍头抄家灭族了。识相的,老老实实交代,你们是什么人?这精盐的配方,又是从哪里学来的?说出来,还能给你们留个全尸!” 王师傅闻言,心中怒火更盛。 他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呸了一声,怒斥道:“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行的正坐得端。你们这群狗仗人势的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更不是官府的人,没有官府的文书,你们有什么权利抓我们?放了我们,说不定,还能告诉你们一二。” 周申听了王师傅这番硬气的话,非但没有动怒,反而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毛,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和探究。 他直起身子,后退两步,绕着王师傅踱了两步。 忽然话锋一转,语气笃定地说道:“哦?是吗?看来,你们还真是有恃无恐啊!不过,你以为不说,我就猜不出来了吗?哼,精盐……如此高品质的精盐……最近这段时间,城里城外,有能力,又有胆量,敢跟周家作对,还偷偷摸摸搞出这等精盐的……恐怕,只有一家?” 说到这里,周申猛地停下脚步,目光如刀锋般锐利,直直地刺向王师傅。 一字一句,如同重锤般砸在王师傅的心头:“你们……是高家的人!” 第28章 悬殊激战 “什么?” 王师傅闻听此言,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浑身猛地一震,原本还算镇定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底深处更是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慌和错愕。 他万万没有想到,周申竟然如此精明,仅仅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就猜到了他们的真正来历。 不仅仅是王师傅,就连他身旁的那几名精壮汉子,听到“高家”二字,也是如同触电一般,齐齐变了脸色。 原本还在挣扎的动作也瞬间停滞了下来,彼此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安。 周申将王师傅等人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嘴角冷笑更甚,他心中已然笃定,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哼哼,果然如此!” 周申得意地冷笑两声,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我就说嘛,除了高家那帮贼心不死的家伙,谁还能有这等本事,搞出如此精纯的精盐?高家,盐厂被查封了,就偷偷摸摸地跑到这荒郊野外另起炉灶,妄想瞒天过海,东山再起?简直是痴心妄想!哈哈哈……” 周申仰天一阵狂笑,笑声中充满了得意和不屑。 笑罢,周申脸色一沉,再次挥了挥手,语气森然地命令道:“把他们全都带走!连同这些盐,还有这些灶台,统统给我搬回周家。一个不留,我要好好审问审问,看看这高家,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 周家的家丁们得令,立刻拖拽着王师傅等人朝着荒地外走去。 王师傅和汉子们兀自挣扎,却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制出来的精良雪盐被周家人洗劫一空。 而那个先前还对着周申摇尾乞怜的赵虎,此刻却彻底被晾在了一边。 周申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瞧他一下,更别提什么奖赏了。 赵虎满心的期待瞬间落空,只剩下无尽的不甘和懊恼。 就在周申带着人马,押解着王师傅等人,得意洋洋地准备离开这片荒地之时,不远处的黑暗之中,几双锐利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这边。 这几人,正是高瑞安排的人手。 起初,由于距离较远,加上夜色浓重,火把光线摇曳不定,他们只看到荒地方向人影绰绰,似乎发生了什么骚动,却无法辨清具体情况。 “头儿,那边怎么回事?” 一名护院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疑惑问道。 领头的那名护院眉头紧锁,目光紧紧锁定着远处的火光。 他经验老道,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不对劲,动静不小!” 就在这时,周申的人马开始移动,火把的光芒也随之晃动,恰好照亮了被捆缚着拖拽的几个身影。 “等等!” 队伍中一个眼力极好的护院猛地瞪大了眼睛,失声低呼。 “头儿!你看!那……那不是王师傅他们吗?他们怎么……怎么被绑起来了?” 此言一出,其余几名护院也纷纷凝神细看,借着跳动的火光,果然认出了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王师傅等人,一个个顿时脸色大变。 “什么?王师傅他们?” 领头的护院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心头。 他虽然不完全清楚王师傅等人深夜在此的具体任务,但却深知这些人都是高家倚重之人,尤其是王师傅,更是掌握着制盐技艺的老人。 电光火石之间,他脑中闪过无数念头。 王师傅他们深夜在此秘密行事,定然是奉了家主之命,进行着某种对高家至关重要的计划。 如今被周家抓个正着。 “不好!” 领头护院心中大骇,额头渗出冷汗。 他猛地意识到,周家恐怕是抓到了高家的致命把柄。 王师傅他们若是落入周家手中,严刑逼供之下,高家的秘密定然不保。 到时候,周家必定会借此大做文章,对高家发动雷霆一击,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绝不能让他们把人带走!” 他很清楚,此刻他们这边只有寥寥数人,而周家那边人多势众,硬拼起来,胜算渺茫。 但是,他更清楚,一旦王师傅等人被带回周家,那对于高家而言,将是灭顶之灾。 家主的诸多布置,很可能因此功亏一篑。 周家的阴谋,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弟兄们!” 领头护院深吸一口气。 “准备动手!我们人手虽少,但事关高家生死存亡,绝不能眼睁睁看着王师傅他们落入周家之手。” 他猛地一挥手。 “无论如何,也要把王师傅他们救出来!拼死也要拖住他们,决不能让周家的奸计得逞!” 随即扭头。 “你腿脚快,立即给家主保信。” “是!” 那名被派去报信的高家护院不敢有丝毫耽搁,身形如电,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朝着高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而留下的几名高家护院,在领头之人的带领下,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决死一战的悍勇! “弟兄们,为了高家!为了王师傅!杀!” 领头护院一声怒吼,如同平地惊雷,率先抽出腰间朴刀,刀锋在火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寒芒,整个人如同一头下山猛虎,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扑周申一行人。 其余几名护院亦是热血上涌,纷纷拔出兵刃,紧随其后,口中发出震天的呐喊,目标明确,就是要冲散周家家丁的阵型,将王师傅等人从他们手中夺回来。 他们人数虽少,仅有寥寥数人,但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气势,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视死如归”四个大字,仿佛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高家撞开一条生路。 “哼!不自量力!” 周申看着这几个如同飞蛾扑火般冲来的高家护院,脸上露出一丝极其不屑的冷笑。 他先前还只是猜测,现在看到这些人如此拼命地想要营救王师傅,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果然是高家的人! “就凭你们这几只臭鱼烂虾,也想从我周申手里抢人?简直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周申眼中寒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大手猛地一挥,厉声喝道:“给我上!拿下他们!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是!” 周申身后的十几个周家家丁早就按捺不住,听到命令,如同潮水般汹涌而上,手中的钢刀棍棒毫不留情地朝着那几名高家护院招呼过去。 “铛铛铛!” “噗嗤!”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伴随着兵器入肉的闷响和痛苦的闷哼声,一场实力悬殊的搏杀瞬间爆发。 高家的几名护院虽然个个悍不畏死,拼尽全力,刀法也算精湛,但奈何对方人多势众,而且个个都是周家豢养多年的打手,下手狠辣,配合默契。 战斗仅仅持续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啊!” 随着一声惨叫,最后一名还在抵抗的高家护院被两名周家家丁合力踹翻在地,锋利的钢刀瞬间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冰冷的触感让他浑身一僵,再也动弹不得。 其余几名高家护院也早已被制服,个个带伤,被周家家丁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营救,彻底失败! 第29章 僵局难破 被捆缚在一旁的王师傅看到这一幕,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他重重地叹息一声,声音沙哑地对着那领头的高家护院道:“唉……你们……你们这又是何苦啊!不该来的……不该为了我这把老骨头,白白搭上性命啊!” 那领头的高家护院脸上也带着伤,嘴角溢血。 闻言苦笑一声,挣扎着想要抬起头,却被身后的家丁死死按住。 只能用嘶哑的声音回道:“王师傅……是我等无能!未能救出您……愧对三少爷嘱托!” 语气之中,充满了深深的惋惜和无奈。 “哼!死到临头了,还在这儿唧唧歪歪,真是啰嗦!” 周申冷眼看着眼前这幅场景,脸上没有丝毫动容,反而觉得有些不耐烦。 他踱步上前,居高临下地扫视着地上被俘的高家护院,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狞笑。 周申的目光落在领头护院身上,语气森寒地说道:“正好,老子今天手痒得很,就先拿你们几个高家的走狗开刀,让你们知道知道,跟周家作对,是什么下场!” “呸!” 领头护院毫不畏惧,猛地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凶狠地瞪着周申,厉声喝道:“周申!你这狗仗人势的东西,有种就动手!爷爷我皱一下眉头,就不算好汉!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狠厉。 “你给老子记住了,老子就算是化作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这条老狗!” “哈哈哈!好!好得很!” 周申被这番话气得怒极反笑,眼中杀机暴涨。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既然你这么想死,老子就成全你!” 他猛地转头,对着身边一个拿着钢刀的家丁喝道:“把刀给我!” 那家丁连忙恭敬地将手中那柄明晃晃、寒光闪闪的钢刀递了过去。 周申接过钢刀,掂量了一下,脸上露出嗜血的残忍笑容。 他不再理会领头的护院,反而迈步走向旁边一名受伤较轻、眼神中尚带着惊恐的年轻高家护院。 “小子,别怪我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跟错了主子!” 周申的声音冰冷得如同九幽寒风,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钢刀,刀锋在火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寒芒。 “今天,就让你们所有人,都好好瞧瞧!这就是与我周家为敌的下场!” 刀锋的寒芒映照在年轻护卫惊恐的瞳孔中,死亡的阴影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几乎窒息。 “去死!” 周申狞笑一声,手中钢刀高高举起,眼看就要落下。 “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令箭如同闪电般划破夜空,带着尖锐的破空声,从远处激射而来,直奔周申面门。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名眼疾手快的周家护院几乎是本能地挡在了周申身前,一把将周申扑倒在地。 “铛!” 令箭不偏不倚,正钉在那名护院的肩头,箭尾嗡嗡震颤,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衫。 “啊!” 那名护院发出一声惨叫,捂着伤口在地上翻滚。 “保护管家!” 其余周家护院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纷纷拔出刀剑,将周申团团围住,警惕地环顾四周,如临大敌。 “什么人?鬼鬼祟祟,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就滚出来!” 赵虎色厉内荏地大吼着,手中钢刀指着令箭射来的方向,声音颤抖,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 被擒住的高家护卫和王师傅等人原本已经心如死灰,此刻顺着令箭射来的方向望去,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难道……是三少爷派人来了?” 王师傅心中暗自祈祷着,浑浊的老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 领头的护卫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他强忍着伤痛,挣扎着抬起头,朝着令箭射来的方向望去。 嘶哑着声音喊道:“我们……我们的人来了!兄弟们,坚持住!援军……援军到了!” 只见夜色中人影晃动,如同鬼魅一般,数十道矫健的身影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猛地窜了出来。 “唰唰唰!” 这些人动作迅捷,配合默契,转瞬之间便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将周申和他手下的十几个家丁,连同被俘的王师傅等人,全都围困在了核心。 火光跳跃下,只见这些人虽然穿着寻常百姓的短褂布衣,但个个目光锐利如鹰,身手矫健异常,腰间鼓鼓囊囊,显然都暗藏兵器,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冰冷肃杀之气,绝非寻常百姓所能拥有。 形势,在这一瞬间陡然逆转! 方才还气焰嚣张,如同狼群般的周家护院们,此刻看着周围突然冒出来的、数倍于己的人马,一个个脸色大变,惊骇莫名。 他们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却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围拢在周申身边,之前的凶悍气焰荡然无存,眼中充满了紧张和不安。 就连那色厉内荏的赵虎,此刻也吓得咽了口唾沫,握刀的手微微颤抖,再也不敢胡乱叫嚣。 “哼!” 周申掸了掸锦袍上的灰尘,脸上却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发出一声冷笑。 他目光阴鸷地扫过周围这群不速之客,虽然心中震惊于对方的迅捷和人数,但多年养成的阴毒本色让他迅速镇定下来。 “藏头露尾的鼠辈,总算肯出来了?” 周申声音冰冷,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傲慢。 “怎么?仗着人多,就想跟我周家为难?你们可看清楚了,我手里的人是谁?” 他猛地一伸手,抓过王师傅,将冰冷的刀锋抵在了王师傅的脖颈上。 狞笑道:“识相的,就立刻给我让开一条路,放我们离开。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先拿他开刀,让他们给我陪葬!” 周申算盘打得极精,他看得出这些人是冲着救王师傅来的,料定对方必定投鼠忌器。 “呸!周申老狗,你休想!” 王师傅此刻反而镇定了下来,须发戟张,对着那些新出现的援兵大声喊道。 “诸位兄弟,不必管我,他不敢杀老夫!” 第30章 箭雨突袭 王师傅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精光,死死盯着周申,一字一句道:“周申!你这贪婪的豺狼!杀了老夫,你就永远别想得到这雪盐的方子!这天大的富贵,你也就只能看着它从指尖溜走!” 此言一出,周申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阴沉,眼中杀意一闪而逝。 他知道,这老东西说得没错! 这制盐的法子,才是他此行最大的目标,王师傅这条老命,暂时确实比其他人都值钱。 但这并不代表他周申就束手无策了。 “哼!老东西,你说得对,你的命,暂时还有点用。” 周申嘴角勾起一抹更加残忍的狞笑,手中的钢刀猛地一转,从王师傅脖颈移开,却指向了旁边另一名受伤倒地、动弹不得的高家护院。 “但是他们呢?他们的命,在我眼里,可一文不值!” 他眼神扫过所有被俘的高家之人,语气森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放我们走!立刻!否则,我先杀了他,再一个一个杀,我倒要看看,你们是救,还是不救?” 周申这狠辣无耻的手段,瞬间让刚刚占据优势的高家援兵陷入了两难之境。 这数十名高家精锐护院,个个身手不凡,若是放开手脚厮杀,解决掉周申这十几人并非难事。 但此刻,王师傅和几名同伴的性命都捏在周申手里,他们根本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刺激到这个心狠手辣的老狐狸,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一时间,双方陷入了诡异的僵持。 周家的人被团团围住,插翅难飞,却手握人质,有恃无恐。 高家的人数倍于敌,占据上风,却投鼠忌器,进退两难。 荒地的夜风似乎也停止了流动,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只有盐灶里的火苗还在噼啪作响,映照着一张张或狰狞、或愤怒、或焦急、或绝望的脸庞。 场面剑拔弩张,压抑到了极点,仿佛一根绷紧的弦,随时都可能断裂。 就在这剑拔弩张,千钧一发之际! “啾——” 一声清越的鸟鸣,突兀地划破了死寂的夜空,回荡在荒地之上。 这鸟鸣声并不响亮,却异常清晰,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落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站在周申面前,负责与他对峙的那名高家援兵头领,原本紧绷的脸上,竟在此刻骤然绽放出一抹冰冷而自信的笑容。 那笑容,带着一丝嘲弄,一丝了然,仿佛猎人看着已经落入陷阱的猎物。 “你笑什么?” 周申看着对方那诡异的笑容,心中猛地一突,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涌上心头。 这老神在在的笑容,绝不是装出来的。 难道……难道还有后手? 他这念头还没转完—— “嗖!嗖!嗖!嗖!” 夜空中,骤然响起一片尖锐刺耳的破空之声。 黑暗之中,一道道闪烁着幽暗寒芒的短小箭矢,如同密集的飞蝗,从四面八方的隐蔽角落爆射而出。 这些箭矢速度快得惊人,角度刁钻至极,目标明确无比——正是那些手持兵刃,将周申护在中间的周家护院等人。 “噗!噗嗤!” “啊!” “呃……” 惨叫声和闷哼声瞬间连成一片! 那些刚才还凶神恶煞,耀武扬威的周家人,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如同被割倒的麦子一般,纷纷中箭倒地。 他们脸上露出极度惊恐的神色,想要挣扎,却发现四肢百骸传来一阵诡异的麻木感,力气如同潮水般飞速退去,连握紧兵器的力气都没有了。 “箭……箭上有毒!” 一名尚未完全失去意识的周家护院,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哑地喊出这句话,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毒? 不,这不是普通的毒药,而是高瑞特意嘱咐,淬炼在箭头上的麻沸散。 此药见效极快,能迅速麻痹人的肢体,却又不伤及性命,正是为了确保将这些人一网打尽,抓活口! 原来,高瑞派出的二十名精锐护院,并非一股脑地冲出来。 按照高瑞的精密部署,他们早已兵分两路。 明面上出现的这十人,乃是“明队”。 负责正面现身,吸引周申等人的注意力,制造压力,与之周旋,为的就是给隐藏在暗处的同伴创造最佳的攻击时机。 而另外十名更擅长潜伏与精准射击的护院,则组成了“暗队”。 他们早就提前一步潜入了这片荒地,如同蛰伏的猎豹,占据了各个有利地形,将周申和他手下所有具备威胁的武力人员,全都纳入了弩箭的射程之内。 方才那一声鸟鸣,便是“暗队”动手的信号。 信号一响,暗队十名神射手毫不犹豫,同时扣动早已上弦的特制手弩,十支淬了麻沸散的弩箭瞬息而至,精准无比地射向那些持械的周家护院。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周申眼睁睁看着自己带来的精锐家丁,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就如同土鸡瓦狗一般,被这突如其来的箭雨放倒在地,一个个失去抵抗能力,他整个人都懵了! 他手中的钢刀再也握持不住,“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身体一阵踉跄,险些站立不稳,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惊骇欲绝。 这……这怎么可能?! 高家……高家怎么会有如此周密的布置?如此犀利的手段? 就在周申心神剧震,魂飞魄散之际。 “动手!” 明队那名领头护院一声暴喝。 早已蓄势待发的明队十人,如同猛虎下山,趁着周家护院被麻沸散控制,周申心神失守的瞬间,猛地扑了上去。 他们手中甩出一根根柔韧结实的套索。 “唰!唰!唰!” 绳索破空,精准无比地套向了周申以及那些虽然中箭但尚未完全倒地的周家人。 手臂一较劲,猛地收紧! “呃啊!” 周申只觉得脖颈和身体被一股巨力猛地勒住,瞬间呼吸困难,整个人如同待宰的猪羊,被牢牢束缚,动弹不得。 其余几个侥幸未被弩箭直接射中,或者麻药效果稍慢的周家护院,眼见大势已去,头领被擒,同伴尽数倒地哀嚎,哪里还有半分抵抗之心? 残存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第31章 静待裁决 “别……别杀我!我投降!我投降!” “饶命啊!好汉饶命!” 剩下的两三名周家家丁,吓得魂飞魄散,争先恐后地扔掉了手中的兵器。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嚣张气焰? 至此,形势彻底逆转! 高家护院,以雷霆万钧之势,零伤亡,成功将周申及其带来的十几名家丁,悉数制服。 王师傅和那几名被俘的高家汉子,也被迅速解开了绳索。 看着眼前这干净利落,如同行云流水般的救援行动,他们激动得热泪盈眶,死里逃生的庆幸和对高家的忠诚,让他们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雪盐的秘方保住了! 高家的希望,保住了! 被套索捆得如同粽子一般,嘴里还被塞进了一团破布的周申,此刻瘫在地上,眼中充满了无尽的震惊、屈辱和难以置信。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他彻彻底底地低估了高家,低估了这个看似已经日薄西山,随时可能倾覆的对手。 这哪里是仓促的救援? 这分明是一场精心策划,环环相扣的绝杀陷阱。 从明队的现身吸引注意,到暗队的麻药箭雨突袭,再到明队的套索收网,每一步都算计得精准无比,配合得天衣无缝。 这等手笔,这等心计,绝非寻常! 周申脑中一片混乱,屈辱和不甘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 昏迷之前,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咆哮。 “高万诚……你这老不死的……不是说快要油尽灯枯了吗?怎么……怎么还能布下如此阴狠的棋局?” 随后,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如同死狗一般瘫软在地。 “头儿!解决了!” 一名明队护院上前,探了探周申的鼻息,又检查了一下其他人,确认麻沸散已经完全生效,这才松了口气,对着领头之人禀报。 那领头护院点了点头。 “干得漂亮!三少爷的计策果然是神鬼莫测,这帮周家的杂碎,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咱们一锅端了!” “哈哈哈,痛快!真是痛快!” 另一名护院狠狠地啐了一口,看着地上瘫软如泥的周家家丁,眼中满是解气。 “刚才还嚣张得不可一世,现在还不是跟死狗一样,任咱们宰割!” “行了,别废话!” 领头护院打断了他的兴奋,语气严肃起来。 “三少爷有令,行动务必干净利落,绝不能留下任何手尾!快,把这些人都给我捆结实了,嘴巴堵严实,一个都不能漏掉。” “是!” 高家护院们训练有素,立刻行动起来。 一些人负责将周申和他的手下用更粗的麻绳捆得如同死猪一般,确保他们即便醒来也无法挣脱。 另外一些人则迅速开始清理现场,将掉落的兵器、弩箭,甚至地上的血迹都细致地处理掉,力求不留下任何指向高家的线索。 王师傅和那几名精壮汉子,此刻已经被彻底解开了束缚。 他们看着眼前这如同行云流水般的操作,心中除了后怕和庆幸,更多的是对自家三少爷的敬畏和钦佩。 “老朽……老朽多谢诸位兄弟救命之恩!” 王师傅颤颤巍巍地对着那领头护院拱手行礼,老泪纵横。 “若不是你们及时赶到,我这条老命,还有这雪盐的方子……恐怕就真的要落入周家这群豺狼手中了!三少爷……三少爷真是算无遗策啊!” 领头护院扶起王师傅。 “王师傅言重了,保护您和盐方的安全,本就是我等的职责,更是三少爷反复叮嘱的头等大事!您没事就好。”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至于周家……哼,他们既然敢把爪子伸过来,三少爷自然有的是手段炮制他们!” 就在荒地这边紧锣密鼓地处理着周申等人时,淮州的另一端。 城西一处偏僻破败的小院内,几乎在同一时间,也上演着相似的一幕。 这小院的主人,是一个孤僻的老头,无儿无女,平日里深居简出,与邻里极少往来,靠着一手祖传的炮制药材的本事勉强糊口。 但很少有人知道,这老头最擅长的,却是提炼砒霜这等剧毒之物,是道上有名的“老绝户”。 此刻,这“老绝户”正准备熄烛睡觉,却不知危险已悄然降临。 “砰!” 一声闷响,本就破旧的院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什么人?” 老头惊得从床上弹起,抓起身边的药杵,色厉内荏地喝道。 回答他的,是几道如同鬼魅般闯入的黑影。 这些人同样穿着不起眼的短打,动作却迅捷如风,配合默契,显然也是高家派出的另一支精锐人马。 “拿下!” 为首一人低喝一声,根本不给老头任何反应的机会。 两名护院如同饿虎扑食般猛冲上前,一人夺下老头手中的药杵,另一人则直接一个手刀砍在他的后颈。 “呃……” 老头连哼都没哼一声,便两眼一翻,软软地倒了下去。 “目标确认,带走!” 为首的护院检查了一下老头的状况,确认只是被打晕,立刻下令。 几名护院动作麻利地将老头捆绑结实,堵住嘴巴,如同拎小鸡一般,迅速将其带离了破败的小院,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悄无声息,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夜色更深,两队人马,分别押解着各自的“猎物”,最终汇入了一处事先准备好的、绝对隐秘的据点。 这是一处位于城郊,早已废弃多年的大宅院。 院墙高耸,荒草丛生,平日里绝无人迹,正是藏匿人质、秘密审讯的最佳场所。 周申和他那些昏迷不醒的手下,以及那个同样被打晕的“老绝户”老头,被分别关押在不同的房间内,由高家护院严密看守。 “人都带到了,一个没少,也没惊动任何人。” 两队的领头护院碰头,低声交流着。 “嗯,辛苦弟兄们了。” “接下来,就等三少爷的指示了。哼,周申……还有这个老毒物……落到三少爷手里,他们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夜风吹过荒废的宅院,卷起几片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被俘的周家人和那老绝户,如同待宰的羔羊,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等待着他们未知的命运,更等待着那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高家三少爷——高瑞的最终裁决。 第32章 急报如雷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就在高家护院们干净利落地收拾残局,将周申等人如同货物般捆绑押送之时,距离这片狼藉荒地不远处,一处杂草丛生的隐蔽土坡之后,一双惊恐万状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这一切。 此人并非高家之人,亦非周申带来的家丁,而是周府之中,另一个更为隐秘的存在——周显贵安插在周申身边的眼线。 周显贵,周家的家主,其人心思深沉,老谋深算,生性更是多疑到了极点。 即便是对他最为倚重、视为左膀右臂的大管家周申,也从未有过百分之百的信任。 为了确保一切尽在掌握,他早就悄悄在这位大管家身边,埋下了不止一枚棋子,这土坡后的探子,便是其中之一。 这名探子原本的任务,只是监视周申的行动,确保这位大管家没有阳奉阴违,或是私藏什么好处。 却万万没有想到,今夜竟然会目睹如此惊心动魄、骇人听闻的一幕。 从赵虎的献媚邀功,到周申的狠辣决断,再到高家护院如同鬼魅般的突袭反杀…… 整个过程,他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特别是最后那如同天罗地网般的围捕,高家人那神出鬼没的手段,那淬了麻药的夺命弩箭,那行云流水般的配合,简直如同噩梦一般,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周申!那可是周家权势滔天的大管家。 竟然……竟然就这么如同死狗一般,被人轻而易举地擒下了? 连同他带来的十几个精锐家丁,竟无一人能够逃脱? 高家老爷子高万诚病重之后,被周家步步紧逼,看似已经摇摇欲坠,日薄西山的高家,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还隐藏着如此恐怖的力量? 这哪里是待宰的羔羊,分明是蛰伏的猛虎。 “咕咚!” 探子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上下的血液都仿佛被冻僵了。 他亲眼看见周申和那些家丁被麻倒、被捆绑、被堵嘴,如同牲口一般被拖走,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甚至能想象到,等待着周申的,将会是何等残酷的审讯和折磨。 此事重大!太重大了! 这消息若是不能第一时间传回周府,后果不堪设想。 强烈的恐惧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几乎要支撑不住身体。 “必须……必须马上回去禀报老爷!” 探子咬紧牙关,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高家护院已经带着人质离开,并且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后,才猛地从土坡后面滑了下来。 他不敢走大路,那里太显眼,说不定高家还有暗哨。 他一头扎进了旁边漆黑的田埂小径之中,借着微弱的星光和对地形的熟悉,朝着淮州城内周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与此同时,周府深处的书房之内,却是灯火辉煌,与外界的沉沉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周显贵,此刻正安然端坐于那张象征着权力和地位的紫檀木太师椅上。 他双目微闭,神态看似平静,右手却在慢条斯理地捻动着一串乌黑油亮的念珠,珠子碰撞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在这寂静的书房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在盘算,在推演。 根据他得到的消息和时间的流逝,周显贵心中估摸着,周申那边的事情,此刻应当已经尘埃落定。 那些精心炮制的“高家毒盐”,想必已经如同播撒瘟疫的种子,通过水陆两路,悄无声息地运离了淮州地界,正流向预定的各个州县。 “哼,算算时辰,周申应该已经得手了。” 周显贵心中冷哼一声,紧闭的双眼似乎已经看到了计划成功的景象。 “那些加了料的‘好东西’,现在恐怕已经出了淮州地界,正朝着那些贱民的饭碗里去了。” 想到高家即将面临的灭顶之灾,想到那些吃了“高家盐”的刁民暴毙而亡,引发的巨大恐慌和滔天民怨,最终都会化作一把把利刃,彻底将高家钉死在耻辱柱上,周显贵的心情就抑制不住地畅快起来。 用不了多久,整个淮州的盐市,甚至这富庶江南的盐引命脉,都将彻底落入他周家的掌控之中。 高家数代经营的心血,那庞大的家业,都将成为他周家的垫脚石和滋补品。 “高家……呵呵……” 想到得意之处,周显贵那张素来阴沉的脸上,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阴鸷而得意的弧度,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残忍的光芒。 他心中充满了对老对手高万诚的鄙夷和嘲弄。 “高万诚啊高万诚,你个老匹夫!就算你年轻时再精明强干又如何?如今还不是病骨支离,油尽灯枯?跟我斗?你还嫩了点!老夫这借刀杀人,才是真正的杀招!” 周显贵越想越是得意,只觉得胸中一股豪气勃然而生,仿佛已经稳操胜券,将整个江南盐业玩弄于股掌之间。 “跟我周显贵玩弄权谋,你高家,终究是棋差一着!高家的一切,迟早都是我周家的囊中之物。哈哈哈……” 他几乎要忍不住放声大笑,庆贺自己的“英明”和高家的“愚蠢”。 在他看来,高家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翻不起任何风浪了。 “咚咚咚!” 就在周显贵沉浸在即将到来的巨大胜利的幻想中,嘴角那抹得意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之时,一阵急促而慌乱的敲门声,如同骤雨般砸在了书房厚重的门板上,将他从美梦中惊醒。 “嗯?” 周显贵眉头猛地一皱,眼中瞬间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他治家极严,府内规矩森严,哪个下人敢在这种时候如此失态,简直是不知死活。 “进来!” 他压下心中的不快,沉声喝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 “吱呀——” 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与其说是推开,不如说是撞开。 紧接着,一道狼狈不堪的身影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来人正是先前在荒地土坡后窥视的那名探子。 此刻的他,脸色煞白如纸,浑身上下如同筛糠般剧烈地颤抖着,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探子甚至不敢抬头看周显贵的脸色,只是趴在地上,带着浓重的哭腔。 “家……家主!不……不好了!出……出大事了!天大的事啊!” 第33章 暗局惊现 看着探子这副屁滚尿流、魂不附体的狼狈模样,周显贵心中猛地“咯噔”一下,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他捻动念珠的动作戛然而止,那双原本微闭的眸子里,此刻迸射出锐利如刀锋般的寒光,死死地钉在地上那抖成一团的探子身上。 “慌什么?抬起头来!给我说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周申呢?他办的事怎么样了?是不是盐已经运出去了?” 被周显贵这如同猛虎咆哮般的气势一吓,那探子更是浑身一哆嗦,几乎要瘫软在地。 他强撑着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结结巴巴地哭喊道:“周……周管家他……他……他被人给抓了!家主!周管家被抓了啊!我们……我们派去的人,一个没跑掉,全……全都被抓了!” “什么?” 周显贵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了原地。 前一刻还沉浸在掌控一切、即将大获全胜的得意之中,下一刻却听到了如此骇人听闻的消息。 “轰!”的一下,周显贵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炸裂。 他猛地从紫檀木太师椅上弹了起来,动作之大,带得椅子都向后滑出半尺。 手中那串盘捻了多年、乌黑油亮的念珠,再也握持不住。 “啪嗒”一声,散落在坚硬冰冷的青石地面上,珠子四散滚落,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响。 “你……你说什么?” 周显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个箭步冲到探子面前,一把揪住他胸前的衣襟,如同拎小鸡一般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你再说一遍。周申被抓了?被谁抓了?这个饭桶,废物。他带了那么多人手,个个都是府里的好手,怎么可能被人抓了?啊?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巨大的力量几乎要将探子的骨头捏碎,他被掐得脸色发紫,几乎窒息,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喊道:“是……是高家!家主……是高家的人干的啊!” “周管家……周管家他刚找到高家那个偷偷制盐的窝点,发现……发现他们竟然制出了……制出了像雪一样白的精盐!我们的人还没来得及动手抢……就……就被突然从四面八方冒出来的高家人给……给包围了!” “他们用……用一种淬了药的毒箭,我们的人……我们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就全都中箭倒地了!动……动都动不了!” “周管家……周管家也被他们用……用绳子像捆粽子一样给捆走了,一个……一个都没跑掉啊!” 探子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却也将事情的经过大致禀报给了周显贵。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周显贵的心口上。 “高家?” “精盐?” “淬了药的毒箭?” “全都被抓了?” 周显贵听到这些关键词,先是难以置信地一愣。 随即,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怒如同火山爆发般,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废物!一群废物!” 周显贵猛地一脚踹在了探子的胸口。 “砰!”的一声闷响,那探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 重重地撞在几步外的墙壁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随即瘫软在地,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然而周显贵此刻根本顾不上一个探子的死活,他气得浑身剧烈地颤抖,在宽敞的书房里像困兽一般来回踱步。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他破口大骂,声音嘶哑而狂暴。 “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周申这个蠢货,本家主平日里好吃好喝地养着你们这群饭桶,关键时刻竟然如此不堪一击,简直是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周显贵怒吼,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震得书房的窗棂都嗡嗡作响。 门外守候的下人们更是吓得噤若寒蝉,一个个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触怒了这位暴怒中的家主。 疯狂地发泄了一阵之后,周显贵胸中的怒火稍稍平复了一些,但眼中的火焰却并未熄灭,反而多了几分惊疑和前所未有的凝重。 高家?他们怎么敢? 根据他得到的所有情报,高家明明已经是日薄西山,高万诚那个老匹夫缠绵病榻,眼看就要灯枯油尽。 那个被寄予厚望的三子高瑞,更是昏迷不醒,人事不知。 整个高家群龙无首,人心惶惶,明明就是一块任人宰割的肥肉,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还有胆子,有实力,敢和周家硬碰硬? 而且,还制作出了精盐? 听探子的描述,似乎品质还非同一般,连周申都为之震惊。 这怎么可能?高家哪来的这种本事? 更让他心惊的是,高家竟然还能组织起如此厉害的反击? 淬了药的毒箭?神出鬼没的包围?将周申和他手下十几个精锐家丁一网打尽? 这需要何等的组织能力和战斗力?这绝不是一个即将没落的家族能够拥有的力量。 难道…… 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周显贵的脑海。 他猛地停下脚步,浑身一震,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到了天灵盖。 后背的衣衫,在短短一瞬间,就被惊出的冷汗彻底浸湿。 难道……高万诚根本没病?高瑞也根本没昏迷? 之前高家表现出来的所有虚弱、颓势、不堪一击……全都是装出来的? 想到“装病”这个可能性,周显贵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感紧紧攫住了他的心脏。 如果这一切都是高家演的一出戏,那他们的图谋……该有多么深沉,多么可怕! 他们故意示弱,就是为了引诱自己放松警惕,等着周申,等着他周家一头撞进来? “嘶——” 周显贵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浑身冰冷。 他咬牙切齿,眼中闪烁着惊怒交加、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忌惮之色。 “好!好!好一个高万诚!好一个高瑞小儿!” 周显贵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冰冷而怨毒。 “老夫倒是小瞧了你们父子,真是好深的城府。竟然跟老夫玩起了暗度陈仓的把戏!” 这一刻,周显贵终于惊觉,自己似乎从一开始,就一步步踏入了高家精心布置的陷阱之中。 他之前的得意和自信,此刻看来是何等的可笑和愚蠢。 第34章 师爷献策 周显贵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里。 他猛地一脚踢翻了旁边的香炉,铜炉滚落在地。 香灰洒了一地,但他犹不解气,胸膛剧烈起伏,如同濒临爆发的火山。 “老夫竟然被你们这群将死之人给算计了,奇耻大辱!” 周显贵双目赤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如同恶鬼一般。 那探子趴在地上,连滚带爬地缩到墙角,生怕家主再拿他撒气。 书房内一片狼藉,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过了许久,周显贵才稍微平复了一些呼吸,但眼中的怒火和杀意却更加炽烈。 他深知,此事绝不能就此罢休! 高家既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反击,甚至擒下了周申,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竞争,而是赤裸裸的挑衅和宣战。 如果不将高家彻底碾碎,他周显贵的脸面何存?周家在淮州的威信何在? 更重要的是,高家竟然掌握了制作精盐的法子,这等泼天富贵,若是让高家缓过气来,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周显贵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硬碰硬,他刚刚吃了大亏,高家那诡异的手段让他心有余悸。 看来,只能动用官府的力量了。 “孙明远!” 周显贵咬牙切齿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淮州府衙的知府,一个贪婪无比,早就被他用重金喂饱了的走狗。 “来人!” 周显贵厉声喝道。 “老爷!” 门外候着的管事连忙应声进来。 “备轿!去府衙!” 周显贵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 淮州府衙,后堂。 孙明远正端着一杯热茶,悠哉悠哉地品着,心里还在盘算着周家这次又许诺了多少好处。 在他看来,查封高家几处产业,不过是举手之劳,就能换来大笔银子,这买卖实在划算。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声。 “周老爷,您不能硬闯啊!大人正在……” 衙役阻拦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力。 “滚开!” 一声怒喝,如同平地惊雷。 “砰!” 后堂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周显贵带着一身煞气,闯了进来。 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双眼死死地盯着孙明远,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周……周老爷?” 孙明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手中的茶杯一晃,滚烫的茶水洒了一手。 但他此刻却顾不上疼痛,连忙站起身来,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容。 “您……您这是……” “孙明远!” 周显贵根本不给他废话的机会,一个箭步冲上前,几乎是指着孙明远的鼻子,怒声质问道:“孙明远!我周某花了这么大力气,又给了你那么多好处,让你查封高家产业,你倒是给我说说,高家怎么还能私自制盐?你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周显贵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质问,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了孙明远的脸上。 孙明远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被羞辱的怒意,他好歹也是朝廷命官。 一方知府,何时被人如此指着鼻子呵斥过? 但转念一想周显贵在淮州的势力,以及自己收下的那些沉甸甸的银子,这股怒意又硬生生被他压了下去。 他连忙低下头,脸上堆满了惶恐和歉意,连连作揖道:“周老爷息怒!周老爷您先消消气!哎呀,这……这真是下官的疏忽!下官万万没想到,这高家竟然如此大胆包天,敢在暗地里搞这种勾当,是下官失察,是下官失察啊!” 孙明远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着周显贵的脸色。 “不过您放心,周老爷!此事既然被您发现了,下官绝不会坐视不理,下官定会……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一定将高家这些无法无天的狂徒,绳之以法!” 听到孙明远的保证,周显贵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但依旧阴沉。 “哼!最好是这样,若是再出什么纰漏,休怪我周某不讲情面!” 安抚了暴怒的周显贵,将他送走之后,孙明远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脸色瞬间变得阴鸷无比。 他回到后堂,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水猛灌了一口。 “妈的!这周显贵,真当本官是他的家奴不成?” 孙明远低声咒骂着,眼中闪烁着屈辱和不甘。 但形势比人强,他还需要依仗周家的势力,那些好处也不是白拿的。 “高家……私自制盐……” 孙明远手指敲击着桌面,眉头紧锁。 直接派衙役去抓人? 周显贵的人都被高家一锅端了,他手下这些衙役,恐怕更是送菜。 就在孙明远左右为难之际,一个微胖的身影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正是他的心腹师爷。 他刚才在屏风后面,将周显贵和孙明远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此刻,他凑到孙明远身边,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压低了声音说道:“大人,为这点小事动怒,伤了身子可不值当。” 孙明远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少废话!高家这事,你说该怎么办?周显贵那边催得紧,直接去抓人,风险太大!” 师爷嘿嘿一笑,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 凑得更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 “大人,依小人之见,咱们何必亲自去趟这浑水?跟高家硬碰硬,实属不智。周显贵的人都栽了,咱们的人去了,恐怕也是凶多吉少,还会落人口实。” “那你说怎么办?” 孙明远不耐烦地问道。 师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阴险的笑容。 “大人,高家不是私自制盐吗?这可是触犯国法的大罪!尤其是这盐务,历来都是朝廷严管。高家那个三少爷,私自制盐,将此事捅到两淮盐运司那里去。就说高家暗中勾结匪类,大规模私制贩卖精盐,牟取暴利,意图扰乱盐市,甚至可能……资助反贼!” 师爷越说越兴奋。 “如此一来,盐运司必定震怒!他们出手,可比咱们府衙方便多了!到时候,就算高家有天大的本事,也难逃灭顶之灾!这不仅能彻底铲除高家这个心头大患,为周老爷出了气,更能让大人您置身事外,避免与高家正面冲突,岂不是一箭双雕,万无一失?” 孙明远听着师爷的毒计,原本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眼中也重新亮起了光芒。 “嗯……” 他沉吟片刻,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 “借刀杀人……好!好计策!” 他猛地一拍桌子,下定了决心。 “就按你说的办!这件事,你亲自去操办,务必做得天衣无缝,人证物证都要齐全,绝不能留下任何破绽!一定要让高家,特别是那个高瑞小儿,永世不得翻身!” “是!大人放心!小人一定将此事办得滴水不漏!” 师爷脸上露出得计的狞笑,躬身应道。 第35章 毒计再起 言罢,师爷倒退着出了后堂,脸上那股子阴狠劲儿丝毫未减。 天亮后,师爷坐上小轿,闭上了眼睛,脑子里飞速地盘算起来。 要扳倒高家,光凭一个“私自制盐”还不够稳妥。 毕竟周显贵的人都被高家给收拾了,这说明高家暗地里的力量不容小觑。 必须要把事情闹大,闹到让两淮盐运司不得不下重手,甚至让朝廷都觉得高家是个祸害。 “高家私盐规模……” 师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中暗道。 “既然要夸大,那就往死里夸。就说高家暗中建造了十几个盐场,日夜赶工,私盐堆积如山,足够供应淮州及周边个县。如此规模,已然严重冲击国库盐税,动摇国本。” 光有规模还不够,还得有更吓人的罪名。 师爷眼珠一转,想到了那些在淮河下游讨生活的亡命之徒——水匪! “勾结水匪……” 师爷越想越觉得此计甚妙。 “就说高家不仅私自制盐牟取暴利,更是胆大包天,与淮河上的水匪头子勾结,将私盐贩卖给他们,换取金银,甚至……资助他们购买兵器,意图不轨!” 这个罪名一旦坐实,那就是谋逆的大罪。 到时候,别说一个小小的淮州知府,就是两淮盐运司,甚至京城的某些大人物,为了撇清关系,也必定会往死里整高家! 计策已定,接下来就是寻找“人证”和“物证”了。 物证不好造假,但人证嘛……这淮州城里,最不缺的就是为了几个钱就能把亲娘卖了的地痞无赖。 师爷吩咐轿夫,七拐八绕,来到城南一处鱼龙混杂的破旧茶馆。 这地方乌烟瘴气,三教九流汇聚于此。 师爷整理了一下衣冠,脸上换上一副和善的笑容,掀开轿帘走了进去。 茶馆里喧闹嘈杂,几个袒胸露背,满脸横肉的地痞流氓正围着一张桌子赌钱,骂骂咧咧,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师爷径直走到他们桌前,轻轻咳嗽了一声。 师爷笑眯眯地从袖子里摸出一锭足有十两的银子,轻轻放在桌子上。 “几位好汉,在下想跟各位打听点事,顺便……交个朋友。” 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几个地痞的眼睛顿时亮了。 那刀疤脸汉子一把抓过银子,在手里掂了掂,嘿嘿笑道:“这位爷,有什么事您尽管问!只要哥儿几个知道的,保管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师爷满意地点点头,压低了声音。 “在下想找几位,帮我做个见证。” 他凑近了些,如此这般地将编造好的“高瑞勾结水匪,大规模私制贩卖精盐”的“事实”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高家如何“富可敌国”,又如何“目无王法”。 “……事成之后,每人再给五十两!” 师爷伸出五个手指头,眼中闪着诱惑的光芒。 “只需要各位到时候,去盐运司的大人面前,把我刚才说的话,原原本本地重复一遍,就这么简单!” 几个地痞一听,顿时面面相觑。 五十两银子!这足够他们好吃好喝大半年了!虽然他们也听说过高家,知道那是淮州城有头有脸的大户,但跟白花花的银子比起来,良心算个屁? “妈的,干了!” 刀疤脸一拍桌子,唾沫横飞。 “不就是动动嘴皮子吗?高家那小子平时看着就不是好东西,说他勾结水匪,我看像!爷几个就当是替天行道了!” “对!干了!五十两银子啊!” 其他几个地痞也纷纷附和,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师爷看着这群见钱眼开的无赖,心中冷笑不已,脸上却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 “好!各位果然是爽快人!这是十两定金,事成之后,尾款一文不少!” 他又拿出几十两碎银子分给众人,看着他们千恩万谢地将银子揣进怀里,师爷这才满意地转身离开。 走出茶馆,坐回轿中,师爷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和得意。 “高万诚,高瑞,就算你们再聪明,手段再诡异,面对国法,面对这煌煌天威,我看你如何应对!” 师爷靠在轿厢里,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人证已经备好,接下来,就是将这份‘状纸’,尽快送到盐运司大人的案头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两淮盐运司的官兵如同饿狼般扑向高家,将高家所有人锁拿问罪,查抄家产,而那个高瑞,则被押赴刑场,身首异处! “哼哼,跟我斗?跟周家斗?不自量力!” 师爷闭上眼睛,嘴角噙着一丝狞笑,心中无比畅快。 回到府衙后宅自己的书房,师爷立刻铺开纸张,亲自研墨。 笔尖饱蘸浓墨,开始奋笔疾书。 他将先前编造的“高瑞勾结水匪,大规模私制贩卖精盐”的罪名,进行了更为细致和夸张的描绘。 在他的笔下,高家不再是仅仅在城西荒地偷偷摸摸搞个小盐灶,而是拥有十几个秘密盐场,遍布淮州各处隐秘角落,日夜不停地生产私盐。 “……其私盐产量之巨,足以倾销淮州及临近数县,所制精盐,雪白细腻,远胜官盐,以此牟取暴利,数额之大,骇人听闻!长此以往,国库盐税必将锐减,动摇国本,其心可诛!” 写到这里,师爷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更加阴冷的笑容。 他知道,光是冲击盐税还不足以让盐运司下死手,必须加上更致命的罪名。 “……更为甚者,高瑞此獠,狼子野心,竟与盘踞淮河下游之水匪‘翻江龙’暗通款曲,以精盐资助贼寇,换取金银,购买军械,意图不轨!此等行径,与谋逆何异?若不严惩,国法何在?朝廷威严何存?!” “人证方面!” 师爷笔锋一转,将那几个地痞无赖的名字和“证词”也一一罗列。 “城南破落户张二狗、李瘸子等人,皆可作证,亲眼所见高家船只与水匪秘密交易……” 至于物证,师爷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他决定伪造几本高家的“账册”,上面“记录”着与水匪的交易往来和私盐销售的“铁证”。 这种事情,只要做得像,盐运司那些急于邀功或者捞钱的官老爷们,未必会深究。 第36章 暗怀鬼胎 一会儿工夫,一份罗织罪名、图文并茂、看似证据确凿的“状纸”便已完成。 师爷反复看了几遍,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份状纸,再加上重金开路,他不信扳不倒高家。 师爷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灰色绸衫,带上精心准备的厚礼——一箱沉甸甸的黄白之物,以及那份足以致命的状纸,悄无声息地坐上了一顶毫不起眼的青布小轿,从府衙后门溜了出去。 轿子一路向东,避开繁华的街道,专走偏僻小巷,朝着位于青州的两淮盐运司衙门而去。 两淮盐运司,掌管着江南数省的盐政大权,衙门气派非凡,守卫森严,远非淮州府衙可比。 师爷在距离衙门尚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便下了轿,让轿夫在原地等候,自己则整理了一下衣冠,脸上堆起谦卑恭敬的笑容,独自一人朝着盐运司侧门走去。 他早已通过孙明远的关系,打点好了门路。 孙明远与盐运司的一位副使刘崇义有些旧交,这位刘副使和孙明远一样,也是个见钱眼开、贪婪成性之辈。 师爷熟门熟路地来到侧门,塞给门子一小锭银子,低声报上了刘副使的名号和引荐人的信息。 那门子掂了掂银子,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点了点头,转身进去通报。 不多时,一个穿着青色官袍,留着三缕长须,面色红润,眼神却略显阴鸷的中年官员,在一名随从的陪同下,从侧门走了出来。 此人正是两淮盐运司副使,刘崇义。 “你就是孙知府荐来的人?” 刘崇义上下打量了师爷一番,语气带着几分倨傲。 “正是,正是!小人乃淮州府衙师爷钱某,拜见刘大人!” 师爷连忙躬身行礼,态度谦卑到了极点,同时不着痕迹地将一个沉甸甸的锦袋塞到了刘崇义的袖中。 “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大人笑纳。” 刘崇义手指微动,感受着锦袋的分量,脸上的倨傲之色稍减,但依旧保持着官场上的矜持。 “嗯,孙知府倒是提起过你。说,何事如此急切,还要劳动你亲自跑一趟?” 师爷见状,心中暗喜,知道鱼儿已经上钩了。 他连忙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无比愤慨和忧虑的神情。 “刘大人!事关重大,关乎我大胤盐政根本,小人不敢不亲自前来禀报啊!” 师爷开始了他添油加醋的表演。 “淮州盐商高家,仗着有些家资,竟敢藐视国法,暗地里大规模私制精盐!其规模之大,手段之隐秘,简直骇人听闻!” 他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如同倒豆子一般,绘声绘色地讲了出来,重点强调高家私盐如何冲击官盐市场,如何让国库税收蒙受巨大损失,以及那“勾结水匪,资助军械”的弥天大罪。 “……大人请看,这是小人冒死搜集到的一些证据,还有几位义士的证词!” 师爷说着,将那份伪造的状纸和账册双手奉上。 “高家此举,若不及时制止,恐将酿成大祸,动摇国本啊!届时,不仅淮州盐市大乱,只怕整个两淮地区的盐政都会受到波及,大人您……” 师爷故意没有把话说完,但其中的威胁和利诱之意,刘崇义岂能听不出来? 刘崇义接过状纸和所谓的“账册”,随意翻看了几页。 他混迹官场多年,这点伎俩岂能看不穿? 但他更看重的是其中的“机会”。 高家是淮州大户,家底丰厚,若是能将其扳倒,查抄家产……那油水可就太丰厚了! 更何况,此事还牵扯到“勾结水匪”、“意图不轨”这等大罪,一旦办成,那便是泼天的大功一件! “岂有此理!竟有如此胆大包天之徒!” 刘崇义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瞬间布满了“震怒”之色,仿佛真的听到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私制官盐,勾结匪类!这还了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亲自带兵去捉拿高家一干人等。 师爷见刘崇义如此“义愤填膺”,心中更是大定,连忙顺着杆子往上爬。 “大人明鉴!高家在淮州根深蒂固,势力不小,寻常手段恐怕难以奏效。而且那高家三子高瑞,年纪轻轻却心机深沉,诡计多端,周家之前就吃了他的大亏……” “哼!跳梁小丑,也敢在本官面前放肆?” 刘崇义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和算计。 “此事本官知道了!高家藐视国法,罪不容诛!你且回去静候消息,本官定会派遣得力干将,前往淮州,将此事彻查清楚!绝不放过一个奸佞之徒!” “大人英明!” 师爷大喜过望,再次深深一揖。 “有大人主持公道,高家逆贼定然难逃法网!事成之后,周家……哦不,是孙大人和周老爷,定有重谢!” 刘崇义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心中却在飞快地盘算着。 这趟浑水,他自己当然不会亲自去趟。 淮州那边情况不明,高家既然能让周显贵吃瘪,必然有些手段。 派谁去最合适呢? 既要能镇得住场面,又能确保将最大的利益捞到自己手中……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精明强干、心狠手辣的心腹的名字。 “你先回去。” 刘崇义挥了挥手,示意师爷可以离开了。 “记住,此事在官方文书未下达之前,切不可声张。” “是是是!小人明白!小人告退!” 师爷如蒙大赦,再次行礼后,倒退着离开了。 看着师爷远去的背影,刘崇义脸上的“震怒”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算计。 “高家……精盐……勾结水匪……呵呵,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他转身走回衙门深处,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利用这次机会,既能捞取泼天的好处,又能借机打压一下司里那些不听话的同僚,一举多得! 刘崇义踱步回到自己位于盐运司衙门深处的签押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个沉甸甸的锦袋,脸上的贪婪之色毫不掩饰。 第37章 淮州惊澜 “高家……私制精盐……勾结水匪……呵呵,孙明远这个老滑头,还有那个周显贵,倒是送来了一份大礼!” 刘崇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阴鸷。 扳倒高家,查抄其万贯家财,这油水之丰厚,足以让他后半辈子吃穿不愁。 更妙的是,这“勾结水匪,意图谋逆”的罪名,一旦坐实,便是泼天的大功! “不过……” 刘崇义眯起了眼睛,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淮州那地方,水不浅啊。高家能让周显贵那老狐狸吃了这么大的亏,还悄无声息地抓了周申,绝非等闲之辈。那个高瑞,年纪轻轻,手段却如此老辣……” 他沉吟片刻,心中飞快盘算。 他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身影——盐运司巡检使,李忠! 此人是他的心腹,出身行伍,做事雷厉风行,心狠手辣,从不拖泥带水,手上沾过的人命不知凡几,江湖人称“索命判官”! 由他出马,最是合适不过。 既能确保事情办成,又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坐收渔翁之利。 “来人!” 刘崇义沉声喝道。 一名精干的随从应声而入。 “大人有何吩咐?” “立刻去传巡检使李忠,让他速来见我,就说有要事相商。” 刘崇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是!” 随从不敢怠慢,躬身退下。 不多时,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冷峻,身着盐运司巡检使官服的中年男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浑身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行走间虎虎生风,正是李忠。 “卑职李忠,参见刘大人!” 李忠抱拳行礼,声音沉稳有力,不带丝毫感情。 “李巡检,不必多礼。” 刘崇义脸上露出一丝和煦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阴狠算计的人不是他一般。 “本官这里有一桩紧急差事,非你莫属。” “请大人吩咐!” 李忠言简意赅。 刘崇义将那份师爷伪造的状纸递了过去,沉声道:“你先看看这个。” 李忠接过状纸,目光飞速扫过,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芒。 “淮州盐商高家,私制精盐,勾结水匪,意图不轨?” 李忠放下状纸,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正是!” 刘崇义加重了语气。 “此事关系重大,不仅动摇盐政根本,甚至可能危及社稷!高家在淮州势力盘根错节,寻常手段难以奏效。本官思来想去,唯有李巡检你,才能担此重任!” 他看着李忠,眼中带着期许和信任。 “本官命你,即刻带领一队精锐盐捕,秘密前往淮州,打着‘彻查私盐,整顿盐务’的旗号,务必将高家一案查个水落石出。记住,要快!要狠!绝不能给他们任何喘息之机!” “卑职明白!” 李忠眼中寒光一闪。 “高家既然敢藐视王法,卑职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雷霆手段!” “很好!” 刘崇义满意地点点头。 “人手方面,你自己挑选,务必精干可靠。所需钱粮器械,司里全力支持。此事若办成了,你的功劳,本官绝不会忘记!” “谢大人栽培!” 李忠再次抱拳。 “卑职这就去准备,星夜兼程,定不辱使命!” 话音未落,李忠已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犹豫和拖沓。 看着李忠那如同出鞘利剑般的背影,刘崇义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意和阴冷。 “高家……哼!任你奸猾似鬼,手段通天,在本官的‘索命判官’面前,也只有引颈就戮的份!”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仿佛已经看到了高家覆灭,财货尽入囊中的美妙景象。 且说那李忠,离开刘崇义的签押房后,脸上那副冷峻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步伐沉稳,眼神锐利,心中早已将刘崇义的命令拆解消化。 “高家……精盐……水匪……” 李忠心中冷哼一声,对于这些所谓的罪名,他并不关心真假。 他只知道,这是刘大人交办的差事,是他立功升迁,捞取好处的机会! 只要办成了,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至于手段是否光明,那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回到自己统辖的巡检司衙署,李忠立刻召集了他手下最精锐的三十名盐捕。 这些人,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个个身手矫健,心狠手辣,常年跟着他查抄私盐,抓捕盐枭,手上都沾过血,绝对的令行禁止! “弟兄们!” 李忠站在堂前,目光如电般扫过众人。 “刘大人有令,命我等即刻前往淮州,查办一桩私盐大案!” 他将高家的“罪状”简略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勾结水匪,意图不轨”这几个字眼。 “此行,打着‘彻查私盐,整顿盐务’的旗号,务必隐秘行事,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李忠声音冰冷。 “到了淮州,一切听我号令!挡路者,杀无赦!” “遵命!” 三十名盐捕齐声应喝,声震屋瓦,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对于他们来说,查抄大户,意味着丰厚的油水,这趟差事,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李忠满意地点点头。 “立刻准备!轻装简从,备足快马、强弓、劲弩、迷药!一个时辰后,城外集合出发!” “是!” 一时间,巡检司衙署内人影晃动,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盐捕们迅速行动,检查武器,备好干粮,换上便于行动的劲装。 一个时辰后。 青州城外,三十骑精锐盐捕悄无声息地集结完毕,连人带马,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李忠翻身上马,冷峻的目光扫过众人,没有一句废话,右手向前猛地一挥! “出发!” 三十一骑如同离弦之箭,马蹄声被刻意压低,朝着淮州方向疾驰而去。 他们只在偏僻处短暂歇息,补充人马粮草,一路之上,避开官道,专走小路,将隐秘二字发挥到了极致。 随着时间推移,这支如同鬼魅般的队伍,终于悄无声息地抵达了淮州地界,潜伏在了城外一处预先安排好的隐秘据点之中。 淮州城,依旧看似平静。 然而,一张由两淮盐运司布下的天罗地网,正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悄然笼罩向了刚刚经历过一场风波的高家。 李忠和他手下那群如狼似虎的盐捕,正如同黑暗中的毒蛇,等待着最佳的扑杀时机! 第38章 财权交易 李忠率领的三十骑精锐盐捕,常年刀口舔血,个个气息彪悍,眼神中透着一股漠视生死的凶悍。 他们动作麻利地安顿好马匹,检查着弓弩药剂,只等李忠一声令下。 李忠并未急于行动,他深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更何况这次的目标是被刘崇义和孙明远都描述得有些“邪门”的高家。 他需要先和本地的“合作者”碰个头,摸清虚实。 当晚。 淮州府衙后宅,一间偏僻且守卫森严的暖阁内,灯火通明。 孙明远坐立不安,频频看向门口。 旁边的师爷则是不停地搓着手,脸上带着一丝谄媚的紧张。 “大人,您说这位李巡检……靠谱吗?” 师爷忍不住低声问道。 “刘副使亲自派来的人,能不靠谱吗?” 孙明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但语气中也透着一丝不确定。 “只是……听闻这位李巡检外号‘索命判官’,手段……啧啧……”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吱呀——” 房门被推开,一股冰冷的肃杀之气瞬间弥漫了整个暖阁。 李忠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过孙明远和钱师爷,如同在看两具尸体。 “见过孙知府。” 李忠抱了抱拳,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只是例行公事。 孙明远和钱师爷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连忙起身。 “哎呀!李巡检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孙明远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那点知府的架子荡然无存。 “李大人一路辛苦,快请上座!” 钱师爷更是点头哈腰,亲自搬过一张太师椅。 李忠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坐下,目光再次扫过两人。 “刘大人的命令,想必二位已经清楚。高家私盐一案,本官奉命彻查。” “清楚,清楚!” 孙明远连连点头。 “高家胆大包天,私制精盐,勾结水匪,罪证确凿!下官与钱师爷早已搜集了不少证据,只等李大人主持大局!” 师爷连忙将之前伪造的状纸和“账册”再次呈上,谄媚道:“李大人请看,这些人证物证,足以将高家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李忠随意翻了翻,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并未细看,反而将那几张纸丢在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本官奉命而来,自然会查。只是……” 李忠顿了顿,目光落在孙明远身上。 “这一路舟车劳顿,弟兄们也是辛苦。淮州地面上的事情,少不得要孙大人和……周家多多费心啊。” 这话里的意思,孙明远和钱师爷岂能听不出来? 这是赤裸裸地索要好处。 孙明远心中暗骂,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连忙笑道:“李大人放心!下官早已备下程仪,聊表心意!至于周老爷那边,更是早就盼着大人前来,定不会让大人和弟兄们空手而归!” 师爷也赶紧接口。 “周老爷对大人敬仰已久,听闻大人要来,早已准备了厚礼!” “嗯。” 李忠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算是暂时满意。 “周显贵在何处?带我去见他。” “是是是!下官这就安排!” 孙明远不敢怠慢,立刻吩咐下去。 ………… 半个时辰后,淮州城南一处极为隐秘的宅院内。 此地是周显贵的一处外宅,守卫森严。 客厅内,周显贵端坐主位,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和期待。 在他看来,两淮盐运司派来的巡检使,那就是朝廷的天兵,高家这次死定了。 孙明远陪坐一旁,师爷则站在孙明远身后。 脚步声响起,孙明远连忙起身相迎。 “周老爷,这位便是两淮盐运司巡检使,李忠李大人!” 孙明远满脸堆笑地介绍道。 周显贵“嚯”地站起身,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快步上前。 拱手道:“哎呀!李大人!总算把您给盼来了。老夫周显贵,久仰李大人‘索命判官’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气度非凡啊!” “周员外客气了。” 李忠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是那副冷峻的表情,丝毫没有因为周显贵的恭维而动容。 他的目光在周显贵身上扫过,仿佛在审视一件货物。 这种冷淡的态度,让原本热情洋溢的周显贵笑容微微一僵,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他本以为对方会热情回应,毕竟自己可是送礼的金主。 “李大人请上座!” 周显贵压下心中的不快,连忙侧身相请。 李忠也不推辞,直接走到主位旁边的客位坐下,自顾自地端起茶杯,却并不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茶叶。 孙明远见气氛有些微妙,赶紧打圆场。 “李大人,周老爷可是对您寄予厚望啊!这高家欺人太甚,不仅私制精盐,扰乱市场,还胆敢擒下周申大管家,简直无法无天。还请李大人为我等做主,将这伙狂徒绳之以法。” 周显贵也连忙附和。 “是啊,李大人!只要您能将高家彻底铲除,老夫……不,我周家上下,必有重谢!白银十万两!不!二十万两!只要能解我心头之恨,这点银子,算得了什么!” 他伸出两根手指,语气激动。 听到“二十万两”这个数字,孙明远和师爷都暗暗吸了口凉气,看向李忠的眼神更加热切。 然而,李忠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他放下茶杯,冷冷地看向周显贵。 “二十万两?周员外倒是好大的手笔。”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压力。 “只是……” 李忠话锋一转。 “据本官所知,周员外之前派去的人,似乎在高家手上栽了个大跟头?周管家没有一丝反抗就被活捉了?” 周显贵脸色猛地一变,如同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难看到了极点。 这是他心中最大的耻辱。 “那……那不过是高家使了些阴险诡计,周管家一时不慎,才着了道!” 周显贵强自辩解道,额头上青筋微微跳动。 “高家不过是外强中干,仗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罢了!只要李大人您亲自出马,带领盐运司的天兵,定能将他们一举荡平!” “是吗?” 李忠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能让周员外损兵折将,还能悄无声息制出精盐,引得孙知府和周员外如此大动干戈,甚至惊动了我们盐运司……这高家,在本官看来,可不像周员外说得那么‘不堪一击’啊。” 周显贵和孙明远的脸色都有些难看起来。 第39章 索命降临 他们没想到,这李忠非但没有立刻被重金打动,反而对他们的话产生了怀疑,甚至隐隐带着质问的意味。 “李大人的意思是……” 孙明远试探着问道。 李忠站起身,踱了两步,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 “本官的意思很简单。此案,由本官全权负责!从现在起,所有关于高家的行动,都必须听从本官的号令!包括你们府衙和周家的人手,必要时,也得接受本官的调遣!” 他停下脚步,盯着周显贵,语气冰冷。 “至于周员外刚才说的‘合作’……本官不需要合作者,只需要听话的下属。事成之后的好处嘛……” 李忠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自然也是由本官来分配。周员外和孙大人能得到多少,那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以及……本官的心情了。” 这话一出,客厅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周显贵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他花重金请来的“靠山”,竟然想反客为主,将他周家和府衙都当成随意使唤的下人? 还要将查抄高家所得的大部分利益独吞?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他周显贵在淮州横行多年,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 孙明远也是心中暗骂不止。 本以为是请来一尊财神,没想到却引来一头喂不饱的饿狼。 这李忠的胃口,比他预想的还要大得多。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怒和憋屈。 但李忠代表的是两淮盐运司,手握查案大权,身后更是那位刘副使,他们根本不敢当面翻脸。 一时间,客厅内针落可闻,气氛压抑而微妙。 就在周显贵和孙明远在那隐秘宅院中,被李忠的气焰压得憋屈不已,心中暗骂不止,盘算着如何应对这头贪婪饿狼之时。 高府,书房之内。 高瑞负手立于窗前,目光深邃地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那场抓捕行动虽然大获全胜,但他心中并未有丝毫松懈。 周家盘踞淮州多年,根深蒂固,绝不会善罢甘休。 尤其是周申被擒,这等于直接斩断了周显贵的一条臂膀,对方必然会疯狂反扑。 “咚咚咚!” 一阵急促却又刻意压低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 高瑞头也不回,声音平静。 一名身着普通短打,面容精干的汉子快步闪身而入。 动作敏捷,正是高瑞布在城内的诸多眼线之一。 此人负责盯梢府衙和周家动向,是高瑞信息网络中的重要一环。 “三少爷!” 那汉子单膝跪地,抱拳禀报,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急切。 “属下刚刚得到消息,有……有盐运司的人来了!” “哦?” 高瑞缓缓转过身,脸上并无多少意外之色,仿佛早已料到。 “来了多少人?为首的是谁?现在何处?” “回三少爷,来的是一队骑兵,约莫三十人左右,个个彪悍异常,绝非寻常兵丁!带队的据说是两淮盐运司的巡检使,名叫李忠,外号‘索命判官’,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 汉子语速极快地汇报道。 “他们并未公开露面,而是秘密进城,直接去了府衙后宅,与那孙明远密会。之后不久,孙明远便带着此人,又秘密前往了城南周家的一处外宅,与周显贵见了面。属下在外围盯梢,无法靠近,但看那阵仗,绝非善意!” “两淮盐运司……巡检使……李忠……索命判官……” 高瑞轻轻重复着这几个名字,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 果然,狗急跳墙了! 周显贵在吃了这么大的亏之后,终于动用了他最大的底牌——请动了盐运司这尊大神。 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隐秘,还直接派来了以心狠手辣着称的“索命判官”李忠,可见对方是铁了心要将高家往死里整,不留任何余地。 “哼,好一个周显贵,好一个孙明远!”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 他瞬间便明白了对方的险恶用心。 盐运司直接插手,这性质就完全变了。 不再是两家盐商之间的争斗,而是上升到了朝廷查办私盐重案的高度。 一旦被扣上私制贩盐、勾结水匪甚至意图谋逆的大帽子,就算高家有天大的本事,也难逃灭顶之灾。 “时间紧迫了……” 高瑞喃喃自语,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 他原本的计划是慢慢审问周申和那老头,挖出周家所有的秘密和罪证,再徐图后计。 但现在,李忠的到来,彻底打乱了他的节奏。 这位“索命判官”绝非易与之辈,手段狠辣,行事必然雷厉风行。 一旦让他拿到所谓的“人证物证”,哪怕是伪造的,也能迅速定案,到时候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必须抢在李忠动手之前,拿到足以让对方投鼠忌器的东西。 高瑞眼中寒光闪烁,一股凌厉的杀伐之气瞬间弥漫开来。 “孙明远……李忠……周显贵……” 他缓缓踱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你们想用官面上的力量来压我?好,很好!” “既然你们想玩官府的把戏,那我就陪你们玩到底!” 高瑞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想用盐运司来定我的罪?那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命!”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周家、府衙、盐运司…… 这三股势力拧在一起,确实是一股足以倾覆淮州任何家族的可怕力量。 李忠的到来,更是将这把悬在高家头顶的刀,磨得更加锋利,随时可能落下。 “想要破局,就必须拿到足以让他们投鼠忌器的铁证!” 高瑞眼神锐利,思路飞转。 “不仅要证明我高家的清白,更要将他们——周显贵、孙明远,甚至这个李忠——全都拖下水!” 只有掌握了足以让他们身败名裂、甚至掉脑袋的把柄,才能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才能在这场你死我活的博弈中,为高家争得一线生机! 周申!老绝户! 这两个人,现在就是高家手中最关键的筹码。 他们肚子里藏着的秘密,就是足以掀翻周家和孙明远这条贼船的惊涛骇浪。 “必须加快速度了!” 高瑞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绝不能等李忠布置妥当,必须在他发难之前,撬开这两个人的嘴,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想到这里,高瑞眼中再无半分犹豫,他猛地转身。 第40章 威压慑心 对着那名跪地的眼线沉声下令。 “密切监视府衙、周家以及那个李忠的一举一动。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回报!另外,通知徐管家,让他加强府中戒备,但外松内紧,切不可让人看出异样。” “是!三少爷!” 眼线领命,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再次融入夜色。 书房内,只剩下高瑞一人。 他走到书案前提起狼毫,却并未书写,只是指尖摩挲着冰冷的笔杆,眼中寒芒闪烁不定。 “李忠……索命判官……哼,来得正好!” 高瑞冷笑一声,将毛笔重重掷回笔筒。 不能等了!绝不能让李忠抢先发难! 他必须立刻动身,亲自去审问那两个关键人物! 周申,周家的总管家,必然知道周家诸多阴私。 那个老绝户,更是制造砒霜的关键,是周家投毒害人的直接证据。 只要撬开他们的嘴,拿到铁证,别说一个李忠,就是他背后的刘副使,也得掂量掂量。 高瑞心中已有计较。 这次审讯,绝不仅仅是为了得到几句口供那么简单。 他要的,是彻底击溃周显贵和孙明远的心理防线。 他要让这次审讯,成为吹响反击号角的惊雷。 让所有人都知道,他高家,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备马!” 高瑞猛地推开书房门,对着门外候着的仆役厉声吩咐,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急迫。 一匹快马悄无声息地驰出高府后门,朝着城郊那座废弃多年的大宅院疾驰而去。 马蹄踏过寂静的街道,溅点尘土,却被夜风迅速吹散。 高瑞一身黑衣,端坐马上,面沉如水,只有那双在夜色中依旧亮得惊人的眸子,闪烁着冰冷刺骨的寒芒。 城郊,废弃大宅院。 这里早已被高家护院清理出来,作为临时的秘密据点。 虽然破败,但守卫森严,外围布满了明哨暗哨,将这里围得如同铁桶一般。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草药味,混合着一种无形的肃杀之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高瑞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迎上来的护院,大步流星地走向宅院深处。 沿途遇到的护院纷纷躬身行礼,神色肃然,目光中带着敬畏。 “周申和那老头,情况如何?” 高瑞边走边问,声音冷冽。 一名负责看守的护院头领连忙跟上,低声回禀。 “回三少爷,都关押在不同的偏房,严加看管。周申嘴硬得很,一直骂骂咧咧,不过挨了几下狠的,也老实了不少。那个老绝户,被打晕后醒来就吓破了胆,一直哆哆嗦嗦,问什么都不敢说。” “很好。”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先让恐惧慢慢发酵,等到他亲自出马,才能一举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 穿过杂草丛生的庭院,来到一处偏僻的厢房前。 这里灯火摇曳,映照着门外两名持刀护院如同雕塑般的身影。 高瑞停下脚步,整理了一下衣襟,深吸一口气。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如同黑夜中出鞘的利刃。 审判,即将开始! 他不再迟疑,猛地推开那扇沉重斑驳的木门。 “吱呀——” 刺耳的门轴摩擦声,如同鬼爪刮过朽木,在这死寂的废弃大宅深处显得格外瘆人。 厢房内的烛火剧烈地摇曳了一下,昏黄的光线将墙壁上斑驳的霉痕映照得如同扭曲的人脸。 角落里,那个蜷缩成一团的身影猛地一颤,正是那擅长提炼砒霜,人称“老绝户”的老头。 听到开门声,他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抬起头。 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一双浑浊的老眼因为极度的恐惧而瞪得溜圆,瞳孔紧缩,里面只剩下惊恐和绝望。 高瑞缓步踏入,一身黑衣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 他并未立刻开口,只是那双冰冷的眸子,如同鹰隼锁定了猎物,瞬间便将老绝户钉在了原地。 无形的压力,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瞬间充满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老绝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打颤,发出“咯咯”的轻响。 高瑞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老头,没有愤怒,没有急躁,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这种平静,比任何声色俱厉的威胁,都更让人心惊胆战。 “带他去地窖。” 高瑞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门外两名精壮的护院立刻应声,上前一把架起瘫软的老绝户,如同拖死狗一般,朝着更深、更阴暗的地窖走去。 废弃大宅的地窖,多年未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土腥气,阴冷潮湿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墙壁上挂着水珠,偶尔有老鼠“吱吱”窜过,更添几分阴森恐怖。 老绝户被扔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冻得一个激灵。 高瑞负手而立,站在地窖中央,并未看他,而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旁边一张临时搬来的破旧木桌。 桌上,摆放着几个不起眼的小瓷瓶和一碗清水。 “听说……你很会摆弄那些瓶瓶罐罐?” 高瑞终于开口,声音在地窖中回荡,带着一丝奇异的空灵感,听在老绝户耳中,却如同催命的魔音。 老绝户浑身一僵,头埋得更低,不敢吱声,只是抖得更厉害了。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走到桌前,拿起一个小瓷瓶,轻轻晃了晃,里面似乎是某种白色的粉末。 他又拿起另一个装着无色液体的小瓶。 “周家待你不薄?” 高瑞漫不经心地问道,手指却灵活地打开了两个瓶塞。 老绝户心脏狂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 “听说,周家有一种秘制的药水,专门用来对付那些……不听话,或者知道了太多秘密的人。” “无色无味,沾身即化,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啧啧,真是好手段。” 说话间,他将那白色粉末缓缓倒入那碗清水之中。 “滋啦——” 一声轻微的异响。 只见那碗原本清澈的水,在粉末落入的瞬间,竟如同沸腾一般,冒起了细密的气泡,一股难以形容的刺鼻气味,混合着淡淡的、类似臭鸡蛋的味道,迅速在地窖中弥漫开来。 紧接着,水面上方,竟然升腾起一缕缕诡异的、淡黄色的烟雾,在昏暗的烛光下扭曲、盘旋,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蛇。 这景象,诡异至极!恐怖至极! 第41章 嚣狂虚张 老绝户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他只知道自己做的砒霜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可眼前这……这简直是妖法! 是传说中能化人血肉的“化骨水”! 他猛地抬起头,惊骇欲绝地看着高瑞,看着那碗冒着诡异烟雾、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毒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你……你想干什么?” 老绝户的声音嘶哑变形,充满了无边的恐惧。 高瑞却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只是用一根细木棍,轻轻搅动着碗里的“毒水”,看着那烟雾越来越浓,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我不想干什么。” 高瑞淡淡道,目光终于转向了老绝户,那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只是在想,如果不老实交代,会是什么下场?” 他顿了顿,用木棍沾了一点碗里的液体,缓缓举起,看着那液体顺着木棍滴落,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嗤嗤”声,仿佛真的在腐蚀着什么。 “周家能用一些东西让你闭嘴,你说……我能不能用这个撬开你的嘴?” 他利用了老绝户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再结合眼前这利用简单化学反应制造出的“异象”,便成功地营造出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怖氛围。 老绝户彻底崩溃了! 他本就是个欺软怕硬、贪生怕死之徒。 为周家做事也是利欲熏心,哪里有什么骨气可言? 此刻,面对这近乎“妖术”的手段,和他自己内心深处被“杀人灭口”的恐惧,他最后一丝心理防线,轰然倒塌。 “我说!我说!我都说!” 老绝户涕泪横流,再也顾不上什么,连滚带爬地扑到高瑞脚下,如同捣蒜般磕头。 “少爷饶命!饶命啊!都是周申!都是那个挨千刀的周申逼我干的!不关我的事啊!” 恐惧,是最好的逼供药。 高瑞看着脚下这个丑态百出的老头,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说。” 高瑞收回目光,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漠。 “把你知道的,关于周家,关于砒霜,一五一十,全部说出来。若有半句虚言……”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瞥了一眼那碗仍在冒着诡异烟雾的“化骨水”。 老绝户哪里还敢有半点隐瞒? 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都抖了出来。 “是……是周申!是他找到小的,让小的给他炼制无色无味的精炼砒霜!他说要掺在盐里,对付……对付高家!” “小的……小的也是被逼无奈啊!周申拿小的性命威胁,小的……” “他给钱,小的给药……” “他……他还让小的把炼好的砒霜,分开藏在好几个地方!城南的废弃米仓下面有个地窖……还有……还有他家祖宅后院那口枯井里,都……都藏得有!” 老绝户为了活命,连周家储存砒霜的秘密地点都供了出来。 “还有!还有!周申那狗娘养的,不止干这个!他还……他还帮着周显贵干过别的脏事!听说……听说前几年淹死在淮河里的那个张记布庄老板,就是他们下的手!还有……” 老绝户越说越激动,将自己知道的、听说的关于周家的各种龌龊勾当,不管真假,一股脑地全往外倒,只求能换取一线生机。 地窖内,只剩下老绝户带着哭腔,颠三倒四的交代声,以及那碗“毒水”偶尔发出的“滋滋”轻响。 高瑞静静地听着,深邃的眼眸中,寒芒闪烁,越来越亮。 周家……果然是烂到了根子里! 这些口供,加上之前的周家账册,还有周申本人……足够了! 足够将周家,连同那个与他们沆瀣一气的孙明远,彻底钉死。 至于那个“索命判官”李忠……哼!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有了这些铁证,看你这判官,还怎么索我的命? 高瑞冷漠地看着老绝户,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结果。 对付这种贪生怕死、为虎作伥的小人物,攻心为上,直接的暴力反而落了下乘。 “很好!” 高瑞的声音依旧冰冷。 “把你知道的,关于周家毒盐的所有事情,仔仔细细地说出来。若有半句虚言……” 他瞥了一眼那碗还在轻微冒泡的“毒水”。 “你知道下场。” 留下两名护院记录口供,高瑞转身走出地窖,那浓烈的恶臭和老绝户的哀嚎被厚重的木门隔绝在身后。 他面无表情,径直走向关押周申的另一处厢房。 与地窖的阴森潮湿不同,这间厢房相对干净些,但也仅仅是相对而言。 周申被粗麻绳反绑着双手,扔在墙角,虽然身上有几处淤青,嘴角也带着血迹,但眼神中的凶狠和桀骜却并未消散多少。 他毕竟是周显贵的心腹,见过些风浪,心理素质远非老绝户可比。 “吱呀——” 房门被推开,周申猛地抬起头,看到一身黑衣、面沉如水的高瑞走进来,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惧,随即被浓浓的怨毒和不屑取代。 “哼!高瑞!你这黄口小儿,果然是你搞的鬼!” 周申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恶狠狠地骂道。 “有种就给老子一个痛快!别以为抓了我就能翻天。我告诉你,周家不会放过你,孙大人也不会放过你,你高家死定了!哈哈哈哈!” 他狂笑起来,想用这种虚张声势来掩饰内心的惊慌。 高瑞走到他对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丝毫没有被他的叫嚣所影响。 “死到临头,还嘴硬?” 高瑞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 “周申,你以为你做的那些腌臜事,真的天衣无缝吗?” 周申梗着脖子,强作镇定。 “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高瑞,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 “装神弄鬼?”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讽。 “那我倒要问问你,城西那个专弄砒霜的老绝户,你可认得?他刚刚可是把你吩咐他提炼无色无味砒霜,用来掺入盐中毒杀百姓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招了。” 周申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消散了大半,但仍咬牙嘴硬。 第42章 铁证如山 “胡说八道,那是屈打成招!谁知道你们用了什么手段逼供!” “逼供?” 高瑞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对付那种贪生怕死之辈,何须逼供?只需让他知道,他替你们周家背这口黑锅的下场,比死还难受,就足够了。”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直刺周申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至于你……” 高瑞缓缓踱步,声音如同冰珠砸落玉盘,清晰而冷酷。 “城西郊外那座废弃货栈,用高家旧麻袋分装毒盐,一部分用骡马大车运往城内外,另一部分,则运往城西淮河下游支流河汊处的秘密河道码头,时间通常选在三更天,接头暗号是‘河晏水清’,船只挂的是高家字号的旗帜,沿着淮河水道运往下游其它州及临安县方向……周总管,我说的这些,可有错漏?” 这些消息都是福伯记录下来,并且转告高瑞。 其每一个地点,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暗号,都如同重锤一般,狠狠砸在周申的心头。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这些都是周家毒盐计划最核心的机密,连许多参与的家丁都未必全部知晓,高瑞竟然了如指掌。 这……这怎么可能? 周申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看向高瑞的眼神,终于从怨毒和不屑,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但他多年为周家干脏活,心理防线极强,仍强自支撑着。 “你……你休要血口喷人!这些都是你编造的,没有证据,你凭什么污蔑我周家?” “证据?” 高瑞唇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那眼神如同看着一个跳梁小丑。 “周申,你以为死不承认,就能把这些事情都抹去吗?你以为我高瑞,会打无准备之仗?” 周申被高瑞那洞悉一切的目光看得心头发毛,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 但他依旧色厉内荏地吼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高瑞,你少在这里诈我,没有证据,就算告到天王老子那里去,你也奈何不了我周家!” “是吗?” 高瑞的声音陡然拔高。 就在这时,厢房的门“砰”地一声被猛地撞开! 众人皆是一惊,循声望去,只见高府大管家徐茂,竟是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此刻的徐茂,哪里还有平日里沉稳干练的模样? 他发髻散乱,衣衫上沾满了黑色的淤泥和湿漉漉的水渍,胸膛剧烈起伏,气喘吁吁,脸上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狂喜。 “三……三少爷!” 他几步冲到高瑞面前,顾不得行礼,双手颤抖着,举起一个用厚厚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找到了!老奴……老奴按照您的猜测和老爷之前的吩咐,真的……真的找到了!” 徐茂的声音带着哽咽。 “就在老宅那口早就废弃多年的枯井底下!淤泥挖了三尺深。幸好……幸好油布包得紧实。” 周申看着徐茂这副狼狈却又欣喜若狂的模样,心中那不祥的预感瞬间攀升到了顶点。 枯井?账册?难道…… 高瑞眼神骤然一凝,心中也是一动。 他之前根据种种线索推测,高家账册失窃绝非偶然,很可能是内鬼所为,藏匿地点定然隐秘且出人意料。 他曾与父亲高万诚商议过几种可能,其中便包括了老宅几处废弃之地。 “快拿来!” 高瑞沉声吩咐,伸手接过那个沉甸甸、湿漉漉的油布包。 在周申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高瑞小心翼翼地解开层层油布。 油布之内,露出的赫然是半本同样残破,但因浸水而显得更加陈旧的账册。 正是高家失踪的另外半本《盐引勘合总册》。 水汽氤氲,墨迹仿佛随时都会化开,但万幸的是,关键的字迹和印章,在油布的保护下,大部分依旧清晰可辨。 高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将这半本湿漉漉的账册,与之前高珩从火场中抢出的那半本,小心翼翼地放在桌案上,并排摊开。 两半账册,时隔多日,终于再次合璧。 高瑞的目光,迅速扫过账册的连接处,然后,精准地落在了那处记载着“临安县衙”供盐记录的签押页上。 果然! 在新找到的这半本账册对应位置,那枚伪造的“临安县衙”官印之下,同样有着一个淡淡的、如同弯钩般的墨痕轮廓。 与之前高珩那半本发现的痕迹,一般无二,正是“周”字的起笔。 周申看到这一幕,脸色已经惨白如纸,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一个“周”字,或许还能狡辩,但两半账册在同一位置出现相同的痕迹,这…… 然而,高瑞的目光并未停留。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发现了什么更惊人的东西。 因为这半本账册久在井底淤泥浸泡,水汽渗透,导致印泥之下的墨迹,发生了极其细微的晕染和扩散。 就在那“周”字弯钩墨痕的旁边,在那伪造官印几乎难以察觉的边缘处,因为墨迹的微微晕开。 竟然……竟然隐隐约约地显露出一个极其细微、极其模糊,但轮廓却异常熟悉的图案残角。 那图案,似圆非圆,带着一个独特的缺口和几不可见的缠丝纹路…… 高瑞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图案……他在父亲高万诚的核心密账上见过。 那是周显贵,为了防止伪造和方便核对,专门刻制的私印标记,只用于周家最核心、最机密的账目往来,轻易绝不动用。 周家用伪造的官印,盖在了他们自己的私印标记之上,妄图掩盖一切。 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这口枯井的潮湿环境,反而让这隐藏最深的秘密,暴露了冰山一角。 高瑞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利剑,直刺早已魂不附体的周申。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九天惊雷,在周申耳边轰然炸响。 “周总管,这周家核心账目才用的私印标记,你也想抵赖吗?” “铁证如山!” 高瑞缓缓俯身,将那两半湿漉漉、却承载着周家弥天大罪的账册,凑近到周申的眼前。 第43章 冤屈曙光 他的手指,精准地点在了那枚伪造官印下,因水汽晕染而显露出来的、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私印残角上。 “看清楚了吗?” “这独特的缺口,这几不可见的缠丝纹路……周总管,你日夜跟在周显贵身边,为他处理见不得光的脏事,这枚只用于周家最核心、最机密账目往来的私印,你难道会不认得?” 周申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 这枚私印,是周显贵的心头肉,是周家最高等级的秘密。 只有在涉及家族根本、数额巨大、绝对不能出任何纰漏的账目上,才会小心翼翼地盖上这枚私印作为核验标记。 他们当初伪造账册,用临安县衙的假官印盖上去,就是为了彻底掩盖痕迹,嫁祸高家。 谁能想到,这假官印竟然盖在了这枚私印标记之上? 更谁能想到,这本该被付之一炬的账册,竟然会被高珩抢救出一半,另一半又阴差阳错地沉入枯井。 最后因为井水的浸泡,反而让墨迹晕染,将这隐藏最深的秘密给暴露了出来。 人算,终究不如天算! “不……不是……这不是……” 周申嘴唇哆嗦着,想要否认,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熟悉的图案,就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眼球上,烫在他的心尖上。 这枚私印的出现,比之前那个“周”字偏旁,威力大了何止百倍、千倍! 一个“周”字,尚可狡辩是巧合,是污蔑。 但这枚周家核心私印标记,却是无可辩驳、直指核心的铁证! 这东西一旦呈上公堂,别说是他周申,就是周显贵本人,也休想抵赖。 “不是?” 高瑞唇角勾起一抹极尽冰冷的讥诮。 “周申,事到如今,你还想嘴硬?你以为,这东西拿出去,两淮盐运司会怎么想?淮州知府孙明远会怎么想?甚至……这桩牵扯到毒杀百姓、伪造官印、栽赃陷害的大案,捅到京城,那位坐在龙椅上的,又会怎么想?” “伪造官印,等同谋逆!毒杀百姓,罪在不赦!周家……这是要满门抄斩,诛灭九族啊!” “诛灭九族”四个字,如同四柄千斤重锤,狠狠砸在周申的头顶。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惧瞬间席卷了全身,那是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绝望。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周家上下,无论老幼,无论男女,尽数被绑缚刑场,血流成河的惨状。 而他自己,作为这一切的直接经手人,下场只会更加凄惨。 周显贵不会放过他,官府不会放过他,甚至连高家,也不会让他轻易死去。 “噗通!” 周申再也支撑不住,原本强撑着的身体如同烂泥一般瘫软下去,若非被绳索捆绑在柱子上,恐怕早已瘫倒在地。 他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与脸上的血污混在一起,显得狼狈不堪。 他眼神涣散,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看向高瑞的眼神,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和怨毒,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彻底的崩溃。 “我……我……” 周申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他知道,完了。 彻底完了。 在这铁一般的证据面前,任何的狡辩和抵赖,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那么可笑。 高瑞冷冷地注视着他,如同看着一只砧板上待宰的羔羊,没有丝毫怜悯。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彻底摧毁了周申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猛地抬起头,用一种近乎哀求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嘶喊道: “我说!高少爷!我都说!我全都告诉你!” 高瑞居高临下地看着瘫软如泥的周申,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他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周申这种替主子干脏活的奴才,骨头再硬,也硬不过对死亡和家族覆灭的恐惧。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高瑞的声音淡漠如水,听不出喜怒。 “说,把你所知道的,关于周家如何策划陷害我高家,如何买通官府,以及所有参与其中的人……仔仔细细,全部说出来。”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敲打在周申早已崩溃的神经上。 “是……是……” 周申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忙不迭地点头,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我说,我都说……只求高少爷……高抬贵手,给我留个全尸……” 他不敢再有任何隐瞒,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开始将周家的阴谋诡计,那些龌龊不堪的勾当,一桩桩一件件地全部吐露出来。 从周显贵如何觊觎高家盐引,到如何模仿六年前的旧案制造黑盐,再到收买知府师爷,利用官府查封高家,以及最后丧心病狂地决定在毒盐中加入砒霜,企图造成更大范围的恐慌,彻底将高家钉死在耻辱柱上…… 高瑞冷眼旁观,静静地听着,偶尔目光扫过一旁早已准备好纸笔的护院,示意他们将周申的供词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 这份口供,加上老绝户的证词,以及这失而复得的账册,将是刺向周家心脏最锋利的匕首。 站在一旁的徐茂,看着眼前这一幕,激动得浑身微微颤抖。 他看着那两半终于合璧的账册,又看着彻底崩溃、开始招供的周申,浑浊的老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徐茂在心中狂呼,强忍着才没有失态痛哭出声。 这半本账册,这周申的口供,这就是高家洗刷冤屈的希望。 是大少爷高珩脱离牢狱之灾的希望,更是整个高家反败为胜,重振家声的希望啊! 三少爷……三少爷真是高家的麒麟儿。 若非他心思缜密,洞若观火,步步为营,高家这次恐怕真的要万劫不复了。 徐茂望向高瑞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佩和激动,仿佛看到了高家未来的曙光。 高瑞并未因周申的招供而有丝毫松懈。 他一边听着周申的供述,一边快速地在脑海中梳理着信息,将周申的口供与之前老绝户招认的内容相互印证,寻找其中的关键节点和漏洞。 周申的招供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必须拿到最关键的物证——那些被周家运送的砒霜毒盐,以及周家与孙明远、甚至与两淮盐运司之间勾结的证据。 他心中已然勾勒出一个初步的计划轮廓。 第44章 巧布迷阵 拿到周申完整的口供和所有能找到的物证后,下一步,就是如何将这些证据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不仅仅是洗清高家的冤屈,救出大哥高珩,更是要将周家这颗毒瘤连根拔起。 还有那些与周家沆瀣一气的贪官污吏,一个都不能放过。 他要让所有参与者,都付出血的代价! 周申不过是周显贵手下的一条狗,真正的敌人,是那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周显贵。 还有那个已经秘密抵达淮州,正与周显贵、孙明远沆瀣一气的两淮盐运司巡检使——“索命判官”李忠! 这些人绝不会坐以待毙。 一旦他们察觉到风吹草动,必然会动用更疯狂、更毒辣的手段来反扑。 留给高瑞的时间不多了。 必须在李忠反应过来,动用盐运司的力量之前,将所有的证据链条彻底锁死,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大宅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高瑞年轻却异常沉静的面庞。 他面前的案几上,摊放着两份已经画押按了手印的供词,一份来自吓破了胆的老绝户,另一份则是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的周家大管家周申。 旁边,还有那本被井水浸泡过,显露出周家核心私印标记的残破账册。 每一份证据,都足以掀起滔天巨浪,将周家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站在一旁的徐茂,激动得双手都在微微颤抖,花白的胡须也跟着颤动,眼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狂喜和期待。 “三少爷!” 徐茂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向前一步,拱手道:“证据确凿!周家罪孽滔天,我们这就将这些供词和账册呈送上去,定能为大少爷洗刷冤屈,让周家付出代价!” 他恨不得立刻就拿着这些东西去鸣冤。 高家受的委屈太大了,大少爷还在牢里受苦,周家和那些贪官却还在逍遥法外。 然而,高瑞却缓缓摇了摇头,没有半分被胜利冲昏头脑的迹象。 他伸出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上的账册,声音冷静得近乎冰冷。 “徐叔,稍安勿躁。” “三少爷?” 徐茂一愣,不解地看向高瑞。 证据都在这里了,为何还要等待?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目光扫过那些供词和账册,沉声道:“你以为,单凭这些,就能扳倒他们吗?别忘了,现在淮州城里坐镇的是谁。”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了几分。 “是两淮盐运司的巡检使,‘索命判官’李忠!此人是奉了盐运副使刘崇义的密令而来,背后牵扯的是整个两淮盐运司的利益纠葛。我们现在贸然将证据捅上去,你猜会是什么结果?” 徐茂脸上的激动之色瞬间褪去,被一股寒意取代。 他不是蠢人,高瑞一点拨,他立刻想通了其中的关节,额头上甚至渗出了冷汗。 “三少爷是说……他们会官官相护,强行将此事压下?甚至……销毁证据?” “何止是压下?” 高瑞冷笑一声。 “李忠既然敢来,就是抱着吃定我们的心思来的。我们把证据送上去,无异于自投罗网!最好的结果,是证据石沉大海,我们高家永无翻身之日。最坏的结果,恐怕就是杀人灭口,我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徐茂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只看到了眼前的证据,却忽略了对手的强大和狠辣。 高瑞站起身,在密室中缓缓踱步,目光深邃如渊。 “李忠手握盐运司的‘尚方宝剑’,又有知府孙明远这个地头蛇给他鞍前马后,再加上一个恨不得将我们高家生吞活剥的周显贵……这三股势力拧在一起,在淮州地界,几乎可以说是权势滔天!” “而我们高家呢?” 高瑞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厉芒。 “明面上,产业被封,大哥身陷囹圄,看似已经是一块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这个时候选择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徐茂的心沉了下去,焦虑地问道:“那……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逍遥法外,任由他们宰割吗?” “当然不!” 高瑞猛地转过身,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语气斩钉截铁。 “既然不能力敌,那便智取!他们不是要置我们于死地吗?那我们就让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走到案几前,手指指向供词。 “李忠此行,为的是什么?是‘利’!无论是周家许诺的重金贿赂,还是查抄我们高家产业能捞到的油水,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他名为巡检,实则不过是一条嗅到血腥味的饿狼,无利不起早!” “所以。” 高瑞的语速加快,思路清晰无比。 “我们要做的,不是直接去告状,而是要让李忠觉得,查办我们高家,不仅捞不到好处,反而是一块烫手的山芋,甚至可能引火烧身!让他心生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这便是“围魏救赵”之策! 不直接攻击最强的敌人,而是从侧面瓦解他的动机和联盟。 徐茂听得眼睛发亮,连忙追问。 “三少爷,计将安出?” 高瑞沉声下达指令。 “第一步,徐叔,你立刻去挑选几个最机灵、最可靠的信使。将这两份供词誊抄一份,但隐去关于砒霜和周家核心机密的部分,只保留周家早期利用硫化物污染卤水、制造‘黑盐’害人的模糊信息,以及孙明远收受周家好处、打压高家的一些旁证。” “然后。” 高瑞继续道。 “将这份经过‘处理’的匿名信,想办法投递给淮州城内,那些素来与孙明远、周家有嫌隙,或者看不惯他们行事作风的其他乡绅、官员府上。记住,一定要匿名,做得干净利落,绝不能留下任何指向我们的痕迹!” “目的。” 高瑞加重了语气。 “就是要将水搅浑!让李忠意识到,高家这案子并非铁板一块,淮州城里盯着的人多着呢!让他知道,这里面的水很深,贸然下场,可能会惹上一身骚!” 打草惊蛇! 但惊的不是周家和孙明远,而是远道而来的李忠,让他投鼠忌器。 徐茂用力点头,将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 “是!三少爷!老奴这就去办!” “还有!” 高瑞的目光转向密室角落,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城西郊外那处秘密盐灶。 “通知王师傅那边,雪盐的提炼,可以进行了。速度不必太快,但一定要保证品质,而且,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徐茂领命,匆匆退下安排。 密室中,只剩下高瑞一人。 他看着桌上的证据,又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眼神变得愈发深邃。 第45章 棋高一着 与此同时,淮州城内一处隐秘的豪奢宅院,正是周家家主周显贵用来秘密款待贵客的所在。 此刻,暖阁之内,炭火烧得正旺,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香料和佳肴的混合气息。 主位上,赫然坐着那位两淮盐运司巡检使,“索命判官”李忠。 他面色冷峻,只是端着茶杯,有一搭没一搭地品着,对满桌的珍馐似乎视而不见。 下手处,师爷满脸堆笑,亲自为李忠斟酒,姿态放得极低,语气更是充满了谄媚与愤恨。 “李大人,高家这般无法无天,私制精盐,公然挑衅朝廷律法,简直是胆大包天!若不严惩,日后岂不是人人效仿?盐市一乱,国库空虚,这可是动摇国之根本的大罪啊!还请李大人明察秋毫,为我等做主,更为朝廷肃清此獠!” 师爷说得声情并茂,仿佛自己才是那个一心为公的忠臣。 李忠听着师爷的控诉,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 这三人说得天花乱坠,但他李忠行走江湖、官场多年,岂会轻易被这些言语蒙蔽? 高家私盐?或许有。 但周家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孙明远又为何如此积极? 这里面的门道,恐怕比周显贵说的要复杂得多。 不过,周显贵许诺的那二十万两白银,还有查抄高家可能带来的巨额油水,却是实实在在的诱惑。 李忠此来,为的就是“利”! 至于高家是罪有应得还是被人陷害,与他何干? 他只需要一个足够分量的“功绩”和足够丰厚的回报。 “周员外放心。” 李忠放下茶杯,声音低沉,不带丝毫感情。 “本官既奉命而来,定会彻查此事,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违法乱纪之徒。” 话虽如此,李忠却并未立刻动手。 他带来的那三十名精锐盐捕,早已化整为零,如同鬼魅般散布在淮州城内外。 他们没有直接冲击高家大宅,而是秘密行动,开始调查高家在外围的那些早已被查封或废弃的产业——旧盐铺、老货栈,甚至暗中接触那些被高家“遣散”的旧伙计、老掌柜。 李忠深知,周显贵和孙明远提供的那些所谓“证据”,多半是经过“修饰”的,不足为凭。 他要的是能够钉死高家的铁证,是他自己人找到的、不容置疑的证据! 他对周显贵和孙明远并非完全相信,高额的贿赂承诺只是让他暂时站在了这一边,先看看情况再说。 若是高家真有天大的把柄被他抓住,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若是查无实据,或者其中牵扯过深……那他就要掂量掂量这浑水该不该蹚了。 就在李忠的人手暗中活动之际,高瑞安插在城中的眼线也迅速将消息传回了废弃大宅。 “三少爷!” 一名精干的汉子低声禀报。 “我们的人发现,有几拨形迹可疑的外地人,频繁出现在咱们家以前城南的老盐铺和西关的旧货栈附近,还向周围的邻居和一些被遣散的老伙计打听消息,问的都是关于咱们家制盐、运盐的事情。” 高瑞端坐在椅上,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听完禀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是李忠的人动手了。” 他低声自语,语气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 这“索命判官”果然名不虚传,行事倒是雷厉风行,没有被周显贵的花言巧语完全迷惑,知道自己寻找证据。 高瑞心中清楚,李忠的行动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上几分。 这老狐狸,看似稳坐钓鱼台,实则已经撒下了网,开始收拢可能存在的线索。 李忠现在只是在外围试探,一旦让他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哪怕是些许捕风捉影的所谓“证据”,以他的狠辣手段和盐运司的权势,就足以强行给高家定罪。 到那时,就算高瑞手握周申和老绝户的供词,恐怕也难以扭转局面,甚至可能连将证据递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必须抢在他之前! 必须在他找到所谓的“证据”,或者下定决心不顾一切对高家采取强制措施之前,成功地将那盆“脏水”泼出去,泼得满城风雨,泼到李忠不得不心生忌惮! “传令下去!让徐管家加快动作,务必在明日天亮之前,让那些‘匿名信’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同时,他也暗自思忖,城西郊外王师傅那边的雪盐提炼,也要适时地“不经意间”透露出一些风声。 但这风声必须巧妙,既要让李忠知道高家确实掌握了这门技术,增加他投鼠忌器的筹码,又不能暴露真正的核心秘密和生产规模。 淮州城,此刻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棋盘。 明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已是波涛汹涌,杀机四伏。 一边是李忠带着盐运司的精锐,如同潜伏的毒蛇,四处搜寻着猎物。 另一边,高瑞则运筹帷幄,准备掀起一场舆论的风暴,在这绝境之中,撬动整个棋局! 一场无声的较量,已在淮州城的阴影之中,激烈展开。 胜负,或许就在这短短的一两天之内,便可见分晓! 城南,一处早已废弃、蛛网遍结的货运中转小站,院墙斑驳,门扉半掩,透着一股死寂的气息。 这里曾是高家不起眼的一处产业,如今更是无人问津。 然而,就在这片死寂之中,两道鬼祟的身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贴着墙根,潜入了小站之内。 这两人,正是李忠麾下最精锐的两名盐捕。 他们皆是行伍出身,身手矫健,经验老道,此刻换上寻常行商的打扮,仔细扫视着院内的一切。 此行,是李忠亲自下的密令。 孙明远和周显贵提供的线索,加上手下初步探查回报的一些风声,都隐隐指向了这个废弃的小站,声称高家可能利用此地作为秘密转运私盐的据点。 但“索命判官”李忠,又岂是轻易听信他人之言的莽夫? 他深知周家与高家积怨已久,孙明远更是与周家沆瀣一气,他们提供的所谓“证据”,水分必然不少。 “哼,想借本官的刀杀人?” 李忠坐在临时据点的太师椅上,手指摩挲着冰冷的茶杯边缘,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真当本官是三岁孩童不成?” 若真能抓到高家私运的铁证,那自然是意外之喜。 若是陷阱,也能及时抽身,避免被人当枪使。 第46章 瓮中捉鳖 城郊那座废弃的大宅院,密室之内,烛火通明。 高瑞端坐案后,手中正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神情平静无波。 “三少爷!” 一名负责城内眼线的精干汉子快步走入,低声禀报道。 “李忠派了两名探子,已经潜入了城南那处废弃的小站。” “哦?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吗?” 他放下玉佩,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看来,这‘索命判官’,也不过如此。” 那处废弃小站,正是他精心布置的一个“口袋”。 一个不大不小,却足以让李忠疑心更重的陷阱。 “传令下去!” “让埋伏的人听好了,放那两条‘鱼儿’进来,让他们看到该看到的东西。记住,动静可以有,但人,绝不能让他们轻易带走,更不能伤及性命,只需稍稍‘惊吓’一番,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便可!” “是!三少爷!” 汉子领命,迅速退下。 高瑞重新拿起玉佩,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深邃如渊。 李忠,你不是想找证据吗?那我就给你“证据”。 只是这证据,是真是假,是饵是钩,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分辨了。 ……… 废弃小站内。 两名盐捕借着微弱的月光,小心翼翼地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穿行。 很快,他们便在一间半塌的库房里发现了“异常”。 几只半掩着的麻袋随意堆放在角落,袋口敞开,露出里面颗粒粗糙的盐巴。 地上,还有一些散落的盐粒,以及几道看起来不算太旧的车辙印,一直延伸到后院的破败小门。 “果然有古怪!” 一名盐捕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小心点,别留下痕迹。” 另一人则更为谨慎,仔细观察着四周。 就在他们准备上前,想捻起一些盐粒仔细查看之时,异变陡生。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仿佛是什么东西被踩断了。 紧接着,“哗啦啦”一阵响动,库房角落里堆放的一堆破烂木板突然倒塌下来,虽然并未砸中二人,却扬起了大片的灰尘,动静着实不小。 “不好!有埋伏!” 两名盐捕瞬间警惕,猛地后退,拔出了腰间的短刀。 几乎在同一时间,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库房的阴影处窜出。 这些人个个身手矫健,手持统一制式的短棍,二话不说,直接朝着两名盐捕攻来。 “什么人?” 盐捕又惊又怒,挥刀格挡。 他们二人皆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寻常个大汉根本近不得身。 但眼前这几人,配合默契,攻势凌厉,招招都朝着他们不致命但却异常难受的关节部位招呼,显然只想驱赶和擒拿,而非下死手。 “叮叮当当!” 金铁交击之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盐捕虽然奋力抵抗,但对方人多势众,且对地形极为熟悉,短棍挥舞得虎虎生风,逼得他们连连后退。 “噗嗤!” 一名盐捕躲闪不及,胳膊被短棍狠狠扫中,传来一阵剧痛,短刀险些脱手。 “走!” 另一名盐捕见势不妙,当机立断,虚晃一招,拉起受伤的同伴,转身便朝着院墙方向冲去。 那些黑衣汉子并未死追,只是象征性地追赶了几步,便任由两人翻墙逃离,消失在夜色中。 ……… 李忠的临时据点。 两名盐捕狼狈不堪地冲了进来,其中一人捂着受伤的胳膊,脸色苍白。 “大人!” 李忠看着他们狼狈的模样,眉头紧锁。 “如何?” “大人,那废弃小站……果然有问题!” 未受伤的盐捕喘着粗气,急声道。 “我们在库房里发现了半掩的盐袋和车辙印,但还没来得及细看,就中了埋伏。” “埋伏?” 李忠眼神一凝。 “是!大概有五六个人,都蒙着面,手持短棍,身手极为矫健,配合默契,绝非寻常家丁护院!” 受伤的盐捕咬着牙补充道。 “看样子,他们早有准备,似乎……似乎就是冲着我们去的。” 李忠听完禀报,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有盐,有车辙印,还有埋伏…… 这结果,当真是模棱两可,虚实难辨! 说高家在私运,可盐袋是敞开的,车辙印也未必是运盐留下,更像是故意布置的痕迹。 说高家没问题,那埋伏的那些身手不凡的汉子又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何要阻止查探? 李忠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牵着鼻子走,每一步都踩在对方预设的节点上。 这时,一名心腹快步进来,低声道:“大人,周员外和孙知府派人来催问,问您何时对高家动手……” “催?催什么催!” 李忠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冷哼一声。 “让他们等着!” 周显贵和孙明远越是着急,他心里就越发怀疑。 这次试探,虽然结果不明,但却让他对高家隐藏的实力,有了更深一层的忌惮。 那些绝非普通家丁的护院,那默契的配合,那统一的制式短棍…… 这高家,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 废弃大宅,密室。 高瑞听完了手下关于城南小站冲突的详细汇报,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很好。” 他点了点头。 “李忠这条老狐狸,果然上钩了。” 这次“钓鱼”,恰到好处。 既展示了高家并非毫无还手之力,让李忠心生忌惮,又没有暴露任何核心的秘密,反而加深了他的疑虑。 淮州城另一边,那位“索命判官”李忠,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猛地一拍桌子,眼中凶光毕露。 “哼!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故弄玄虚!” 李忠冷声道。 “城南小站是饵,那真正的窝点,定然是那个能制出雪盐的城西荒地盐灶。” 他不再相信周显贵和孙明远提供的任何情报,他要亲自出马。 “传令下去!” 李忠霍然起身,声音如同冰冷的刀锋。 “召集所有人手,目标,城西荒地!这一次,本官要亲自带队,务必将高家的老鼠一网打尽。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的秘密给挖出来。” 三十名精锐盐捕,闻令而动! 一股肃杀之气,瞬间笼罩了整个据点! 一场真正的风暴,即将在淮州城西的荒野之上,骤然降临! 第47章 疑云骤起 淮州城西的荒地,一片死寂。 那座废弃的盐灶窝棚,透着不祥的气息。 “都给本官听好了!” 李忠冰冷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厉。 “此次行动,务必雷霆万钧!给本官将高家的老鼠,连窝端了。任何反抗者,格杀勿论!” 他吸取了城南小站的教训,此次亲自带队,只挑选了二十名最精锐的心腹盐捕,个个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狠角色。 他们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分散开来,从四面八方,朝着那废弃盐灶合围而去。 行动之隐秘,动作之迅捷,远超上次试探。 李忠相信,这一次,定能打高家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他哪里知道,这片看似荒芜的盐灶,早已不是当初周家发现时的模样。 自从上次王师傅等人在此险些暴露,高瑞便将此地视为一个重要的棋子。 表面上彻底废弃,暗地里却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不仅加派了人手,构建了严密的防御工事,更是制定了周全的撤退预案。 至于那能点石成金的雪盐秘方和关键的王师傅,更是早就转移到了更隐秘、更安全的地方。 这里,不过是高瑞为李忠精心准备的又一个“惊喜”罢了! “上!” 随着李忠一声低喝,二十名盐捕如同出闸的猛虎,带着一股肃杀之气,恶狠狠地扑向那几间破败的窝棚。 他们预想中,应该是慌乱奔逃的盐工,是藏匿私盐的证据。 但,迎接他们的,却不是想象中的鸡飞狗跳,而是一双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寒芒的眼睛。 就在盐捕们即将冲入窝棚的瞬间,异变陡生。 “咻!咻!咻!” 黑暗中,数道低沉的破空声骤然响起,那是劲弩发射的声音。 冲在最前面的几名盐捕,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敌人,便觉身上一阵刺痛,随即一股强烈的麻痹感瞬间传遍全身。 “噗通”、“噗通”几声,直挺挺地栽倒在地,竟是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 “不好!有埋伏!是弩箭!” 后面的盐捕大惊失色,纷纷举起兵刃格挡。 但紧接着,“轰!轰!轰!”几声闷响,数枚黑乎乎的圆球被从窝棚的窗口和暗处扔了出来,落在盐捕队伍中间轰然炸开。 霎时间,一股浓烈刺鼻的白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将整个盐灶区域笼罩。 烟雾之浓,伸手不见五指,更是呛得人眼泪直流,呼吸困难。 “咳咳……什么鬼东西?” “看不见了!小心!” 盐捕们顿时阵脚大乱,惊呼声、咳嗽声响成一片。 “弩箭?烟雾弹?” 李忠站在稍后方,看着眼前突发的变故,瞳孔骤然收缩,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戎马半生,岂能不认得这些东西? 强弩在大胤朝可是严格管制的军械,寻常富户根本不可能拥有。 而这效果惊人的烟雾弹,更是闻所未闻的稀罕物。 高家,区区一个盐商高家,怎会有如此精良,甚至带着军用色彩的装备? 这一刻,李忠猛然意识到,自己恐怕从一开始,就彻彻底底地低估了高家。 “稳住!结阵!” 李忠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厉声喝道,想要重整队伍。 但,已经晚了! 混乱的烟雾之中,数十道矫健的黑影如同鬼魅般窜出。 正是早已严阵以待的高家护院“暗队”。 他们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借助烟雾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接近了慌乱的盐捕。 这些护院,虽然单兵实力或许比不上李忠带来的百战精锐,但他们配合默契,战术灵活,手中的短棍使得虎虎生风,专门朝着盐捕们关节、胁下等非致命却能瞬间让人失去战斗力的地方招呼。 “砰!”“咔嚓!”“啊!” 烟雾中,金铁交击声、骨头错位声、闷哼惨叫声不绝于耳。 高家护院们成群,利用熟悉的地形和烟雾掩护,时而突袭,时而游走,打得盐捕们晕头转向,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抵抗。 他们就像一群配合娴熟的狼群,不断撕咬着陷入混乱的猎物。 李忠带来的盐捕虽是精锐,但在视野受阻、阵型被打乱、又被对方诡异的装备和战术打懵的情况下,一身武艺根本发挥不出七成。 不断有人被短棍击中要害,或是被不知从何处伸出的脚绊倒,然后便被数人一拥而上,迅速制服。 整个交锋过程,短暂而激烈。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当烟雾渐渐散去一些时,战局已然分明。 李忠带来的二十名精锐盐捕,倒下了一大片。 仔细看去,竟有七八人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不是被那诡异的麻药箭射中,就是被打断了手脚,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剩下的人,也大多身上带伤,气喘吁吁,锐气全无,惊恐地看着周围那些如同雕像般沉默的黑衣人。 而反观高家护院,虽然也有几人受了轻伤,但阵型依然齐整。 领头的一名黑衣汉子目光冰冷地扫视了一眼战场,做了一个手势。 “撤!” 一声令下,所有高家护院如同潮水般退去,动作整齐划一,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盐灶后方的黑暗之中,没有留下任何一个俘虏,更没有留下任何能够直接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 来去如风,不留痕迹。 李忠站在原地,看着地上躺着的哀嚎的部下,又看了看那狼藉一片、除了几把破锄头和一堆劣质盐渣外空空如也的窝棚废墟,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几乎要气炸了肺。 掘地三尺?一网打尽? 狗屁! 他搜遍了整个盐灶,别说雪盐的影子,就连一粒像样的精盐都没找到。 找到的,只有惨重的损失和无情的嘲讽! 这次伏击,比城南小站那次更加狠辣,更加直接。 对方不仅装备精良得可怕,行动更是果决狠厉,战术运用娴熟得根本不像是一群家丁护院。 “高家……” 李忠咬着牙,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两字,眼神中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 他终于彻底明白,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而是一头潜伏在暗处、拥有锋利爪牙的猛虎。 周显贵和孙明远给他的那些情报,简直就是一堆狗屎。 什么私盐大案,什么唾手可得的功劳,这分明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周显贵,孙明远,你们好得很!竟敢拿本官当枪使!” 李忠心中怒火中烧,一股被愚弄、被利用的耻辱感涌上心头。 他对这两人的怀疑,此刻已然攀升到了顶点。 带着残兵败将,李忠狼狈不堪地撤回了城中的临时据点。 他看着伤兵满营的惨状,听着手下心有余悸的汇报,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袭来。 继续查下去?拿什么查? 高家隐藏的实力深不可测,更是心思诡谲,再硬闯下去,恐怕只会损失更惨重,甚至把自己都陷进去。 可就此收手?他又如何向盐运司交代?如何面对周显贵和孙明远的“厚礼”? 李忠的心中,第一次生出了骑虎难下之感。 他与周显贵、孙明远之间那脆弱的合作关系,在今夜这场惨败之后,已然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的巨大裂痕。 淮州这潭浑水,远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 第48章 疑云再重 天色已近黎明。 伤兵的呻吟,未受伤者脸上残留的惊恐,以及那七八具被麻翻后抬回来的、依旧昏迷不醒的精锐盐捕,无声地诉说着城西荒地那场伏击的惨烈与诡异。 “大人,您看这伤……” 随行的医官看着那些被麻药弩箭射中的盐捕,面色凝重,束手无策。 “此药性猛烈,前所未见,小人实在不知如何解……” 李忠面沉如水,一脚踹翻了旁边的一张案几,上面的茶具哗啦一声碎了一地,吓得医官和周围的盐捕噤若寒蝉。 “废物!一群废物!” 李忠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布满血丝,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磨砺出来的煞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连对方是什么人都没看清,就折损了这许多人手!本官带来的,可是盐运司的精锐!精锐!”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同饿狼般扫过残存的手下。 “弩箭!烟雾弹!告诉我,区区一个高家,哪里来的这些军械?” 无人敢应答,空气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 与此同时,周显贵和孙明远几乎是同时收到了消息。 他们安插在李忠队伍外围的眼线,虽然不敢靠近核心,但也远远看到了李忠人马去时的气势汹汹和回来时的狼狈不堪,尤其是那些被抬回来的伤兵,更是让他们心头巨震。 “什么?李忠败了?而且……而且损失惨重?” 周显贵在自己的房中,听到心腹的禀报,手中的名贵瓷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周显贵失态地低吼。 “那可是索命判官李忠,他带的可是盐运司的精锐,高家那些乌合之众,怎么可能……” 他猛地想到了城南小站的试探失利,再联想到这次城西荒地的惨败。 “高家……高家藏得好深,他们竟然有如此实力!” 另一边,孙明远在府衙后宅得到消息后,也是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他比周显贵更加不堪,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完了……完了……” 孙明远喃喃自语。 “李忠都吃了这么大的亏,这高家……难道真有通天的本事不成?这要是让李忠迁怒于我等……” 两人惊恐之下,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必须立刻去见李忠,探探口风,更要……催促他! 顾不得天色未亮,周显贵和孙明远带着各自的心腹,急匆匆地赶到了李忠所在的据点。 一进门,看到满地的狼藉和伤兵的惨状,闻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药味,两人更是心惊肉跳,腿肚子都有些发软。 李忠正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色,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 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神冰冷,不带一丝温度,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惊魂未定的二人。 “李……李大人……” 孙明远率先开口,声音干涩,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下官听闻……听闻昨夜行动似乎……似乎不太顺利?” 周显贵也连忙附和。 “是啊,李大人,我等也是心急如焚,不知那高家贼子用了何等卑劣手段,竟敢伏击朝廷命官!简直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李忠看着两人拙劣的表演,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讽。 “不太顺利?周员外,孙知府,你们管这叫不太顺利?” 他伸手指了指地上那些动弹不得的伤兵,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般响起。 “本官带来的二十名精锐,伤了近半。对方动用了强弩,动用了闻所未闻的烟雾弹,你们告诉我,这是区区一个盐商高家能拥有的东西吗?” “这……这……” 周显贵和孙明远被李忠的雷霆之怒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 “你们给本官的情报,说高家不堪一击,说他们私盐的证据唾手可得!” 李忠步步紧逼,眼神如同刀子一般刮在两人脸上。 “结果呢?城南是陷阱,城西是埋伏。本官的人损兵折将,连高家一根毛都没抓到。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高家有恃无恐?是不是故意拿本官当枪使,想让本官和高家斗个两败俱伤,你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冤枉啊!李大人!天大的冤枉!” 孙明远吓得差点跪下。 “我等对大人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实在是……实在是没想到高家如此狡猾,隐藏得如此之深!” “是啊,李大人!” 周显贵也是脸色煞白,强自镇定道。 “高家如此负隅顽抗,更证明了他们心中有鬼!定然是私盐大案败露,才敢如此狗急跳墙!大人,此刻绝不能收手啊!否则前功尽弃,更是让高家这等逆贼逍遥法外!” 他见李忠脸色稍缓,但依旧阴沉,眼珠一转,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语气中透着一股狠毒。 “李大人,依下官看,高家如今最大的倚仗,无非就是那个躲起来的高瑞。但他们的根子,还在牢里!” 李忠眉头一挑,看向周显贵。 周显贵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厉芒。 “那高家大少爷高珩,不还在府衙大牢里关着吗?既然高瑞这小畜生不肯露面,咱们……何不从高珩身上想想办法?只要稍稍用些‘手段’,不怕高瑞不现身。就算他不现身,也能让高家彻底乱了阵脚,甚至……彻底崩溃!” “好!好一个从高珩身上想办法!” 李忠眼神死死盯住周显贵。 “周员外,你这算盘,打得真是震天响啊!” 周显贵被李忠看得心中发毛,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硬着头皮道。 “李大人,此乃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高家负隅顽抗,已是穷途末路,只要再加一把力,定能让他们土崩瓦解!届时,大人功成名就,我等也能……” “够了!” 李忠猛地一挥手,打断了周显贵的话,语气森寒。 “动用大牢里的手段?亏你想得出来!你们当本官是什么人?是你们周家的打手,还是孙知府手里的酷吏?” 他虽然心狠手辣,号称“索命判官”,但那是对付那些证据确凿、罪大恶极的盐枭匪类。 如今高家案情疑点重重,对方更是展现出了惊人的实力和背景,贸然对大牢里的高珩动用酷刑逼供? 这要是传出去,或者被高家抓住把柄反咬一口,他李忠吃不了兜着走。 更何况,经过昨夜一战,李忠对高家的实力已经有了全新的认识。 强弩、烟雾弹……这绝非普通商贾之家能拥有的东西。 他甚至开始怀疑,高家背后,是不是还有更深的背景? 第49章 惊雷将鸣 孙明远见李忠态度坚决,连忙打圆场。 “李大人息怒,周员外也是……也是心急则乱,口不择言,口不择言啊!对,高珩那边,还是……还是从长计议,从长计议为好。” 他现在只想赶紧撇清关系,生怕李忠把怒火烧到自己头上。 李忠冷冷地瞥了两人一眼,心中怒火虽未消,但理智尚存。 他知道,周显贵这提议虽然恶毒,却也并非全无道理。 高珩确实是高家的一大软肋。 只是,这手段太过下作,风险也太大,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轻易动用。 “哼!” 李忠重重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二人,转身走到桌案后坐下,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水猛灌了一口,压下心中的烦躁和惊疑。 周显贵和孙明远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惧和无奈。 他们本想借李忠这把刀,快刀斩乱麻,彻底铲除高家。 谁曾想,这把刀不仅没斩断麻,反而差点砍伤了自己。 高家这块骨头,竟然如此难啃。 李忠虽然没有立刻答应周显贵的提议,但也并未明确拒绝,只是陷入了沉默。 这种犹豫和权衡的态度,本身就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 与此同时,城郊废弃大宅的密室之内。 高瑞正听着一名乔装成小厮模样的精干汉子的低声汇报。 这汉子是高瑞安插在府衙后厨的一个眼线,平日里负责打杂,却是个机灵通透之人,被高瑞用重金收买,专门负责打探与孙明远相关的消息。 “……小的亲耳听到,周显贵那老贼向李忠献策,说要……要对大少爷用大刑,逼您现身……” “孙知府也在一旁帮腔……那李忠虽然当时发了火,骂了他们,但……但他最后也没说死,小的看他那样子,似乎……似乎也在犹豫……” “砰!” 高瑞手中的茶杯被他骤然捏紧,坚硬的瓷器竟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之声,滚烫的茶水混着细小的瓷片溅落在桌面上,但他仿佛毫无所觉。 他千算万算,布置了城南、城西两处陷阱,成功挫败了李忠的锐气,让他心生忌惮,本以为能暂时拖住对方,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却没想到,周显贵这条老狗,竟然如此丧心病狂,直接将主意打到了大哥高珩的身上。 用刑?逼供? 想到大哥高珩可能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遭受非人的折磨,高瑞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剧痛无比。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的亲人。 原本还想徐徐图之,慢慢布局,将周家和孙明远彻底拖下水,再反过来拿捏李忠。 但现在,不行了! 周显贵的毒计,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李忠的犹豫,更是加剧了这种危险。 一旦李忠被逼急了,或者被周、孙二人说动,真的对大哥动用了手段,那一切就都晚了! 必须立刻行动! 必须用更猛烈、更直接的方式,彻底打痛李忠,让他不敢再有任何侥幸心理,彻底动摇他与周、孙二人合作的基础。 同时,必须想办法确保大哥在牢中的安全。 时间,从未如此紧迫! “来人!” 高瑞厉声喝道。 “三少爷!” 门外立刻有护院应声而入。 “立刻传信给我们在府衙大牢里的人,不惜一切代价,确保大少爷的安全。若有异动,第一时间回报!” 高家在淮州经营多年,在府衙大牢里安插几个眼线,打点几个狱卒,还是能做到的。 “是!” 密室之内,气氛陡然变得肃杀凝重。 高瑞捏碎茶杯的脆响,如同惊雷炸裂,让门外应声而入的护院心头猛地一跳。 那名刚从府衙后厨回来的眼线,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低着头,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高瑞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手,任由滚烫的茶水和瓷片从指缝间滑落,手心已是一片殷红,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三少爷,您的手……” 护院惊呼一声,想要上前。 “无妨!” 高瑞摆手制止,声音冰冷刺骨,眼神锐利如刀。 “吩咐下去,按我说的办,不惜一切代价!” “是!” 护院不敢多言,连忙领命而去。 片刻之后,一名高家心腹快步进入密室,躬身禀报。 “三少爷,狱中传来消息,已按您的吩咐安排妥当。几位关键的牢头和狱卒都已用重金买通,答应会日夜看护,绝不让任何人有机会对大少爷不利。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会立刻传讯出来。” 听到大哥的安全暂时有了保障,高瑞紧绷的心弦略微松弛了一丝,但眼中的寒意却愈发浓烈。 周显贵!孙明远!你们既然敢动这个念头,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他转向方才那名府衙眼线,声音缓和了些许。 “你做得很好,先下去领赏,继续盯紧孙明远和周显贵,尤其是他们与李忠的接触。” “谢三少爷!” 眼线如蒙大赦,躬身退下。 密室中再次安静下来,高瑞走到案几前,看着桌面上那两份供词和残破账册,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之前的“打草惊蛇”,只是为了试探和拖延。 但现在,敌人已经亮出了獠牙,直指他最在乎的亲人。 那么,所谓的“徐徐图之”便成了笑话! 既然要斗,那便不死不休! 他猛地一拍桌案,沉声喝道:“徐叔!” 一直在外间候命的徐茂立刻推门而入,看到高瑞手上的伤口和桌面的狼藉,不由一惊。 “三少爷,您这是……” “不必管我。” 高瑞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徐叔,之前的计划,变了!” 徐茂心中一凛,连忙躬身。 “请三少爷吩咐!” 高瑞的目光扫过那两份供词。 “立刻!马上!将周申和老绝户的供词,誊抄出来!记住,是完完整整,一字不漏!包括他们交代的所有关于砒霜毒盐的细节,周家私印的标记,以及他们与孙明远勾结的所有罪证,全部誊抄清楚,多准备几份!” 徐茂闻言,大吃一惊! 之前的计划,是将供词中关于砒霜和核心机密的部分隐去,只放出一些模糊的信息,目的是搅浑水,让李忠忌惮。 可现在,三少爷竟然要将所有最核心、最致命的证据,全部公之于众? 这……这无异于直接引爆惊雷啊! 第50章 利念暗生 “三少爷,这……” 徐茂迟疑道。 “如此一来,岂不是将我们的底牌全部亮出去了?万一……” “没有万一!” 高瑞厉声打断,眼中闪烁着冰冷的火焰。 “周显贵那条老狗,已经把主意打到我大哥身上了!他们想用我大哥来逼我就范!李忠虽然暂时被我唬住,但难保不会被周、孙二人说动,铤而走险!” “什么?” 徐茂脸色骤变,惊怒交加。 “这帮畜生!竟敢如此丧心病狂!” 他瞬间明白了高瑞改变计划的原因。 大少爷危在旦夕,已经没有时间再慢慢布局了! “所以,我们不能再等了!” 高瑞的声音如同寒冰。 “之前的‘打草惊蛇’已经不够了。现在,我要的是‘釜底抽薪’,我要‘引爆惊雷’!” 他走到徐茂面前,目光灼灼。 “我们要让全淮州的人都知道,周家是如何用砒霜毒盐草菅人命,孙明远是如何与奸商勾结,鱼肉乡里!我们要让李忠看到,他要保的人,是何等的天怒人怨!他要查的案子,背后牵扯了多少人的血泪和仇恨!” 高瑞的语气越来越激昂,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厉。 “我要让李忠明白,继续与周、孙沆瀣一气,就是与整个淮州的公道为敌!他非但捞不到好处,反而可能引火烧身,被这滔天的民怨彻底吞噬!” 徐茂听得热血沸腾,心中的担忧被一股强烈的激愤所取代,用力点头。 “老奴明白了!三少爷放心,老奴这就去办,一定将这些证据,送到该送到的人手里,让他们看清楚周家和孙明远的真面目!” “去!记住,动作要快,要隐秘,但更要确保,让足够多的人,看到这份完整的真相!” 高瑞沉声道。 “是!” 徐茂重重一揖,转身快步离去,脚步间带着一股风雷之势。 看着徐茂离去的背影,高瑞眼中的厉芒并未消散。 仅仅掀起舆论风暴还不够,他还需要一个更具说服力、更能直接展现高家价值的“武器”。 他沉思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来人。” 一名亲信护卫应声而入。 “去,取一小包我们最新炼出的‘雪盐’,用最不起眼的油纸包好。” “然后,想个万全之策,务必‘不经意’地,送到城中南门大街‘陈记粮行’的陈老手中。记住,要做得像个意外,绝不能让人察觉到是我们在背后操作。” “陈记粮行?陈老?” 护卫有些疑惑。 陈老是淮州城里有名的老牌粮商,为人方正,交游广阔,在士绅商贾中都颇有声望,但似乎与高家并无太多交情。 “对,就是他。” 高瑞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陈老一生最重信誉和品质,让他亲眼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精盐。这包盐,比一百份供词更能说明问题。” 这既是展示实力,也是在为高家寻找潜在的同盟和发声者。 当洁白如雪、品质绝伦的“雪盐”出现在这位以公正闻名的老者面前时,其产生的震撼力,绝非周家的污蔑和李忠的强权所能掩盖。 “是!属下明白!” 护卫领命,迅速退下安排。 密室之中,烛火跳动,映照着高瑞年轻而坚毅的面庞。 棋局已变,他不再被动防守,而是主动出击,布下了一个更加凶险,却也更加致命的连环杀招! ……… 南门大街,陈记粮行。 陈老,陈方正。 在淮州城做了大半辈子的粮食生意,靠着“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八个字立足。 家业虽不算顶尖,但人脉宽广,声望卓着,是士绅商贾圈子里公认的老成持重之人。 此刻,他正坐在柜台后,拿着算盘核对着账目。 一个伙计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不起眼的油纸包。 “东家,东家,您看这个!” 伙计有些兴奋,又有些不确定。 “刚才小的去后面巷子倒泔水,不知怎的,脚下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就捡到了这个油纸包,沉甸甸的,也不知是谁丢的。” 陈方正眉头微皱,放下算盘。 “什么东西,大惊小怪的。” 他做生意最讲究规矩,来路不明的东西,向来不沾。 “东家,您看看嘛!” 伙计将油纸包放在柜台上。 “小的打开看了一眼,里面……里面好像是盐,但又跟咱们平日里见的盐不一样,白得晃眼!” “盐?” 陈方正来了些兴趣。 盐是官府专营,私盐是大罪,但市面上流通的官盐,品质参差不齐,粗糙泛黄是常态。 至于那些偶尔流出的所谓“精盐”,也不过是稍稍提纯,好不到哪里去。 他狐疑地拿起油纸包,入手颇沉。 小心翼翼地打开层层包裹的油纸,只看了一眼,陈方正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瞬间凝固了! 只见油纸之中,盛放着一捧洁白细腻的粉末,在晨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宛如初冬新雪,干净得不染一丝杂质。 “这……这是盐?” 陈方正不敢置信地伸出手指,捻起一小撮,放在眼前仔细观察。 颗粒均匀,色泽纯白,触手干燥松散,毫无寻常粗盐的涩滞感。 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品质绝伦的盐! 他小心地将一小撮盐放入口中,一股纯粹而柔和的咸味瞬间在舌尖弥漫开来,没有任何苦涩杂味,只有极致的鲜美。 “嘶——” 陈方正倒吸一口凉气,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神品!当真是神品啊!” 这等品质的盐,莫说淮州,就是放眼整个大胤朝,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份! 其价值,远非寻常官盐可比。 若是能拿到这等盐的专营权,那利润……简直不敢想象! 可这盐,是哪里来的? 为何会“不经意”地出现在他粮行的后巷? 陈方正猛地想起了近来淮州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高家私盐案。 高家被查抄,高家大少爷被关押,盐运司的“索命判官”李忠亲自坐镇……这一切都透着不同寻常。 再联想到这包突然出现的“雪盐”,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浮现。 难道……高家被查,并非因为寻常私盐,而是因为掌握了炼制这种“雪盐”的秘方? 周家和孙知府……是觊觎这泼天的财富,才设下的毒计? 第51章 双料惊闻 陈方正越想越觉得可能。 高家在淮州经营数十年,家底殷实,何至于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去贩卖那些利润微薄的劣质私盐? 唯有这等能点石成金的“雪盐”,才值得让人铤而走险,也才值得周、孙二人如此处心积虑地构陷! “好手段,好手段啊!” 陈方正喃喃自语,看向那包雪盐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送盐之人显然是想通过他这位在城中颇有声望的老人,将这“雪盐”的存在公之于众,同时也是在向某些人展示实力,暗示高家并非任人宰割。 陈方正深吸一口气,将油纸包小心翼翼地重新包好,贴身藏起。 “此事,绝不可声张。” 他对那伙计严厉叮嘱道。 “就当从未见过这个东西,明白吗?” “是,东家!” 伙计虽然好奇,但也知道东家决定的事不能多问。 陈方正重新坐回柜台后,却再也无心算账。 他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原本对高家案不甚关心的他,此刻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倾向于高家。 若是高家真能拿出这等神品,那所谓的“私盐案”,恐怕就是天大的冤案。 而周家和孙明远,其心可诛! ……… 正如高瑞所料,陈方正虽然暂时选择了沉默,但“雪盐”的消息,却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以一种更加隐秘却也更加迅猛的方式,在高层士绅商贾圈子里悄然流传。 紧接着,第二波流言,也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淮州城的大街小巷荡漾开来。 “听说了吗?高家被查,根本不是因为贩卖毒盐!” “那是为何?” “高家掌握了一种能点石成金的秘法,能炼制出像雪一样洁白细腻的精盐!那品质,啧啧,连宫里的贡盐都比不上!” “真的假的?还有这等奇事?” “千真万确!有人亲眼见过了!你想啊,要是没有这等泼天的好处,周家和孙知府至于下这么大的力气,非要置高家于死地吗?我看啊,就是贪图人家的秘方,才编造了什么毒盐案,借着李判官的手,想杀人夺宝呢!” 这番流言,将矛头直指周显贵和孙明远的贪婪动机,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比起之前模糊的“私盐案”,这种“贪图秘方,杀人夺宝”的说法,显然更符合人们对于权贵勾结、巧取豪夺的想象,也更能激起普通百姓的愤慨和同情。 一时间,淮州城内议论纷纷,风向悄然发生了变化。 ……… 李忠的临时据点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几份刚刚誊抄好的供词,被匿名送到了据点门口。 负责守卫的盐捕不敢怠慢,立刻呈送给了李忠。 李忠拿起供词,起初并未在意,以为又是高家故弄玄虚的把戏。 但当他逐字逐句看下去时,脸色却变得越来越难看,到最后,已是铁青一片,握着供词的手青筋暴起,微微颤抖。 周申、老绝户……这两个名字他有印象,是周显贵提供的“人证”。 但供词的内容,却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用砒霜混入粗盐,套用高家字号,流传市面,毒杀人命。 贿赂官差,勾结孙明远,周家伪造官府私印。 每一个字眼,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这哪里是什么普通的私盐案? 这分明是一桩丧尽天良、草菅人命的惊天大案! “砰!” 李忠猛地一拍桌子,供词散落一地。 周围的精锐盐捕们大气都不敢喘,但眼角的余光瞥到地上供词的只言片语,也足以让他们心惊肉跳,脊背发凉。 “砒霜……毒盐……” “天杀的周家,竟然干这种断子绝孙的勾当!” “难怪高家反应如此激烈,原来是被这种泼天大案给陷害了?” “孙知府也牵扯其中?我的天……” 窃窃私语声在盐捕中响起,他们看向李忠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他们是盐运司的兵,抓的是私盐贩子,可不是助纣为虐,帮奸商污吏掩盖毒杀百姓的罪行!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打探消息的心腹快步走了进来,脸色古怪地禀报道:“大人,外面……外面都在传,说高家之所以被查,是因为掌握了一种‘雪盐’的秘方,品质绝伦,远超官盐。周家和孙知府贪图秘方,才设局陷害……” 李忠眼神一凝,猛地抬头。 “城南陈记粮行的陈老似乎……似乎无意中得到了一小包,不少与他相熟的商贾都偷偷去看过,都说……都说那盐洁白如雪,是前所未见的珍品!” 心腹低声道。 “现在外面都说,周显贵给您的情报,根本就是为了借刀杀人,夺取秘方!” “雪盐……砒霜毒盐……” 李忠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 他终于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 周显贵最初汇报案情时那含糊其辞的说辞,那急于定罪的催促,那看似“确凿”却处处透着刻意的证据……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被周显贵和孙明远当成了傻子,当成了一把用来铲除异己、夺取暴利的屠刀! 城南小站的“证据”,城西荒地的埋伏,高家那精良的装备和训练有素的护院……这一切,都说明高家绝非等闲之辈,更像是在被逼无奈下的激烈反抗! “周显贵!孙明远!” 李忠咬牙切齿,额头青筋暴跳,一股被愚弄、被利用的滔天怒火直冲头顶,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好!好得很!你们真是好得很呐!”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李大人!李大人!” 周显贵和孙明远惊慌失措的声音由远及近。 两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据点,脸色煞白,满头大汗,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从容。 “李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周显贵一进门就哭喊起来,声音都在发抖。 “现在满城都在传……都在传砒霜毒盐的事啊!” 孙明远更是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 “还有那什么雪盐的谣言……肯定是高瑞那小畜生搞的鬼!他在混淆视听,他在污蔑我等啊!李大人,您可千万不能信他的鬼话!” 两人看到散落在地上的供词,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李大人!事到如今,绝不能再犹豫了!” 周显贵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厉色。 “必须立刻动手!立刻将高珩那小子严刑拷打,逼高瑞现身!否则……否则等舆论彻底失控,你我……你我都要万劫不复啊!” 孙明远也连连磕头。 “是啊!李大人!快下令!趁现在还能控制局面,一不做二不休,彻底摁死高家!不然,后患无穷啊!” 看着跪在地上,丑态毕露,还在极力怂恿自己下黑手的两人,李忠心中的怒火和厌恶,已然攀升到了顶点! 第52章 瑞袭庄园 李忠看着跪在地上,涕泪横流,丑态百出的周显贵和孙明远,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直冲喉咙。 这两人,前一刻还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保证高家罪证确凿,下一刻,就被铁一般的事实狠狠抽了耳光! 砒霜毒盐,草菅人命,还有那神乎其神的“雪盐”。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他李忠,堂堂盐运司巡检使,江湖人称“索命判官”,竟然被这两个卑鄙无耻的蠢货当猴耍了。 当成了他们铲除异己、杀人夺宝的屠刀。 “严刑拷打?逼高瑞现身?” 李忠嘴角扯出一抹极度冰冷的狞笑,声音低沉得如同地狱的寒风。 “我看,最该被严刑拷打的,是你们两个!” 周显贵和孙明远闻言,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瞬间失声,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李忠猛地一脚踹在身前的案几上,厚重的木桌轰然翻倒,上面的杂物碎裂一地。 “混账东西!你们给本官的好差事!砒霜毒盐,证据确凿。周家私印,罪证如山。你们还想让本官替你们去动用大牢的手段?是嫌本官死得不够快,还是想拉着本官一起下地狱?” 他指着地上散落的供词,字字如刀,剐在两人心头。 “看看!都给本官看看!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私盐大案’?这就是你们信誓旦旦的‘证据’?你们拿人命当儿戏,拿朝廷法度当狗屁!现在事情败露,还想拖本官下水?” “李大人饶命!饶命啊!” 孙明远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印。 “是周显贵!都是周显贵这老贼的主意!下官……下官也是一时糊涂,被他蒙蔽了啊!” “孙明远!你放屁!” 周显贵此刻也顾不得体面,状若疯狗般反咬一口。 “明明是你贪图高家的肥水,与我一拍即合。如今东窗事发,就想把脏水全泼到老夫身上?没门!” 两人当着李忠的面,就这么狗咬狗地撕咬起来,将彼此的龌龊勾当抖落得一干二净。 李忠冷眼看着这出闹剧,心中的怒火反而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寒意和杀机。 他缓缓拔出腰间的佩刀,雪亮的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森冷的光芒。 “够了!” 冰冷的两个字,瞬间让周、孙二人噤若寒蝉,惊恐地看着李忠手中的刀。 “本官现在没工夫听你们互相攀咬。” 李忠的眼神如同在看两个死人。 “高家的事情,本官自有决断。至于你们……” 他顿了顿,刀锋在空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 “来人!” “在!” 门外亲兵轰然应诺。 “将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本官拖出去。” “是!” 几名如狼似虎的盐捕立刻冲了进来,粗暴地将瘫软如泥的周显贵和孙明远拖了出去,两人的哀嚎求饶声很快消失在门外。 李忠处理完周显贵和孙明远这两个跳梁小丑,心中的烦躁并未减少分毫。 高家展现出的实力和手段,以及这背后牵扯出的惊天毒盐案,都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 他必须重新评估整个局势,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与此同时,城郊废弃大宅的密室之内,气氛再次变得紧张。 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心腹护卫,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甚至顾不上行礼。 声音急促地禀报道:“三少爷!紧急情报!我们的人发现,周显贵那老狗,像是彻底疯了!他刚刚秘密调集了一批人手,正火速赶往城外西郊的一处隐秘庄园!” 高瑞眼神一凛。 “庄园?去做什么?” “据我们安插在周家外围的眼线冒死传回的消息,那庄园是周家早年置办的一处隐秘产业,里面似乎……似乎藏匿着一批关于早期毒盐交易的陈年账册。周显贵这次派人去,恐怕是狗急跳墙,想要销毁罪证。而且……而且庄园里还住着一位当年负责此事的旧掌柜,恐怕也要被一并灭口。” “陈年账册?旧掌柜?” 高瑞猛地站起身,眼中寒光爆射。 这些东西一旦被毁,周显贵早年的罪行就死无对证。 这老狗,果然狠毒! 想要将过去的龌龊彻底掩埋! “绝不能让他得逞!” 高瑞斩钉截铁地说道,声音冰冷刺骨。 他必须抢在周显贵之前,将这批关键的物证和人证全部截下。 这不仅是定罪周显贵的铁证,更是彻底洗刷高家冤屈的利器。 就在此时,负责联络狱中眼线的另一名心腹也匆匆赶到,脸色同样凝重。 “三少爷,狱中传来急报!” 高瑞心头一紧,难道李忠那边终究还是…… “不是要对大少爷用刑!” 那心腹连忙说道,语气却带着一丝困惑。 “我们的人发现,就在刚才一片混乱之际,有几个形迹可疑的狱卒,鬼鬼祟祟地在关押大少爷的牢房外围活动。他们并非要进去施暴,反而……反而像是想趁人不备,偷偷往大少爷的衣服或者牢房的角落里……塞什么东西!” “塞东西?栽赃?” 高瑞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这又是哪一出? 周显贵和孙明远现在自顾不暇,不太可能还有心思搞这种小动作。 而且,栽赃?这手段,阴险却又显得有些……多余? 难道除了周、孙二人,还有第三方势力想浑水摸鱼,将大哥彻底钉死? 是谁?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瞬间,无数念头在高瑞脑中闪过。 局势,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城外的物证人证刻不容缓,狱中的阴谋也必须立刻查清! 时间,从未如此紧迫! “兵分两路!” 高瑞当机立断,眼神扫过在场的几名心腹。 “徐叔!” “老奴在!” 徐茂立刻应声。 “你立刻带一队人,动用我们在府衙的所有关系,给我彻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想要栽赃我大哥?记住,不仅要确保大少爷安全,更要揪出那幕后黑手!” 高瑞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三少爷放心,老奴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把那藏头露尾的鼠辈揪出来!” 徐茂重重点头,眼中闪过厉色。 高瑞转向另一边,目光落在几名身手最为矫健、平日里负责执行最机密任务的护卫身上。 “你们几个,随我走!去城外庄园!” 他迅速走到密室一角,取下一套早已备好的黑色劲装换上,动作干净利落。 最后,他拿起一张黑色的蒙面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燃烧着熊熊怒火与冰冷杀意的眸子。 “周显贵,你想销毁证据?问过我高瑞没有?” 他眼中杀意凛然,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气势,率先冲出密室。 几名同样换上行衣、蒙上脸的精锐护卫,如同鬼魅般紧随其后。 第53章 杀机初绽 李忠的临时据点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地上散落着周申和老绝户的供词,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字眼——“砒霜”、“毒盐”、“周家私印”、“勾结孙明远”——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李忠的神经上。 门外,关于“雪盐”的流言还在不断传来,沸沸扬扬,甚嚣尘上。 “大人,外面传得越来越邪乎了!都说高家不是贩私盐,是掌握了炼制‘雪盐’的秘方,周家和孙知府眼红,才设局陷害!” “还有人说,那陈记粮行的陈老头,真的拿到了一包雪盐,洁白如雪,见所未见!” 心腹亲兵低声汇报着,语气中也带着掩饰不住的惊疑。 李忠烦躁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他独自一人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该死的周显贵,该死的孙明远,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他们提供的所谓“铁证”,现在看来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砒霜毒盐,这罪名一旦坐实,牵连之广,后果之严重,远超寻常私盐案百倍。 周家固然是死定了,可他李忠呢? 若是处置不当,被御史弹劾一个“失察”、“包庇”之罪,这顶乌纱帽怕是也戴到头了。 更让他心惊的是那“雪盐”。 如果高家真的掌握了这种炼制秘法,那价值……简直无法估量。 这比查抄高家现有的那些产业,诱惑力大了何止千百倍? 难怪!难怪周显贵和孙明远如此急不可耐,非要将高家往死里整。 “杀人夺宝……借刀杀人……” 李忠喃喃自语,眼中寒光闪烁。 他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这两次损兵折将,灰头土脸,恐怕不仅仅是因为高家准备充分,更是因为自己从一开始,就被周、孙二人当成了夺取这“雪盐”秘方的工具。 甚至……甚至可能被当作最后的替罪羊。 这帮混账,竟然敢把他李忠当枪使? 一股被愚弄的怒火再次冲上头顶,李忠捏紧了拳头,指节发出“咯咯”的脆响。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快步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异样。 “大人,外面……外面有人求见。” “不见!” 李忠心烦意乱,没好气地喝道。 “呃……大人,来人自称是南门大街陈记粮行的陈方正,他说……有一样关乎高家案情的‘奇物’,想请大人过目,并且……他还托人转告,说此事或许关乎大人的前程……” “陈方正?陈记粮行?” 李忠眉头一皱,想起了刚才亲兵汇报的流言。 那个据说得到了“雪盐”的老家伙? 他心中一动,原本的烦躁被一丝好奇和警惕取代。 “让他进来。” 李忠沉声道,重新坐回了椅子上,脸上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冷峻表情。 片刻之后,一个穿着体面,须发微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在亲兵的带领下,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正是陈方正。 “草民陈方正,参见李大人。” 陈方正躬身行礼,态度恭敬,却不卑不亢。 “陈老请起,不必多礼。” 李忠抬了抬手,目光锐利地打量着这位在淮州颇有声望的老粮商。 “听闻陈老有‘奇物’要让本官过目?” 陈方正也不废话,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油纸包,双手呈上。 “大人,此物乃草民无意中得来,不敢私藏。听闻大人正在彻查高家私盐一案,草民斗胆,想请大人鉴别一二。” 李忠接过油纸包,掂量了一下,分量不轻。 他缓缓打开,当看到里面那洁白细腻、宛如初雪般的粉末时,饶是他见多识广,瞳孔也不由自主地猛地一缩。 他伸出手指,捻起一小撮,放在眼前细看,又凑到鼻尖闻了闻,没有丝毫异味,只有一股淡淡的、纯净的气息。 “这……便是传闻中的‘雪盐’?” 李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大人慧眼如炬。” 陈方正微微躬身。 “草民经营粮油一生,从未见过如此品质绝伦之盐。高家在淮州立足数几十年,家风尚可,若真是贩卖那等劣质私盐,未免令人费解。但若是……若是他们掌握了炼制此等神品的秘法……” 陈方正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他顿了顿,语气诚恳地继续说道:“大人明察秋毫,定能辨清是非曲直。草民只是觉得,如此神品,若是因奸人构陷而埋没,实乃淮州乃至大胤之憾事。倘若……倘若高家能洗刷冤屈,此等‘雪盐’若能面世流通,于国于民,皆是莫大福祉。届时,大人秉公执法之名,必将传遍两淮,甚至……未来这雪盐生意,也不是没有合作的可能……” 陈方正的话点到即止,既表达了对高家案的疑虑,也隐晦地抛出了一个巨大的诱惑。 李忠沉默了。 他将那一小撮雪盐放在指尖轻轻捻动,感受着那细腻顺滑的触感,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惊人价值。 洁白如雪,纯净无暇……这哪里是盐? 这分明是白花花的银子,是能让人一步登天的通天梯。 与之相比,周家那点产业算得了什么? 孙明远许诺的好处又算得了什么? 贪婪的火焰在他眼中一闪而过,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忌惮和愤怒。 被当枪使的感觉,愈发强烈! 周显贵,孙明远,你们不仅想借我的刀杀人,还想独吞这泼天富贵? 李忠缓缓抬起头,看着陈方正,脸上看不出喜怒,但眼神深处,却已是波涛汹涌。 “陈老的心意,本官明白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 “这包盐,本官暂且收下。高家一案,牵扯甚广,本官定会详查到底,绝不放过一个奸恶之徒,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他的目光,如同蛰伏的毒蛇,闪烁着冰冷而危险的光芒。 此刻,天色已然大亮,晨曦微露,为淮州城郊这片荒僻之地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 西郊,一处不起眼的庄园外,林木掩映,显得格外幽静。 然而,此刻这幽静却被一种无形的肃杀之气所打破。 第54章 激战夺册 高瑞一身黑色劲装,脸上蒙着黑巾,潜伏在庄园外围的一处密林之中。 他身后,几名同样装束的精锐护卫屏息凝神,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透过枝叶缝隙,庄园内的景象清晰可见。 几名家丁打扮的汉子,正手忙脚乱地将一个个沉重的木箱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上搬运。 而在他们旁边,一个头发花白、面色惊恐的老者,被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丁死死架住,嘴巴似乎被堵着,只能发出呜呜的挣扎声。 “果然不出所料!” 高瑞眼中寒光一闪。 周显贵这老狗,当真是狗急跳墙,想要销毁罪证,杀人灭口! 他目光扫过那些箱笼,虽然看不清里面具体是什么,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定然是那批记载着早期毒盐交易的陈年账册。 而那个老者,十有八九就是当年负责此事的旧掌柜。 “动手!” 高瑞低喝一声,如同离弦之箭,率先从密林中猛扑而出。 身后数名高家“暗队”成员紧随其后,动作迅捷,配合默契,宛如一体,瞬间便冲破了庄园简陋的木门,直扑那些正在转移箱笼的周家心腹。 “什么人?” 周家的人显然没料到会有人在此刻杀出,顿时大惊失色。 “保护账册!杀了他们!” 领头的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厉声嘶吼,拔出腰刀,迎了上来。 双方瞬间激战在一起! 高家的护卫都是精挑细选、重金培养出来的,个个身手不凡,出手狠辣,远非周家这些临时凑起来的家丁可比。 一一交手,周家的人便落入了下风,惨叫声、兵器碰撞声、箱笼翻倒声响成一片。 高瑞的目标很明确,直取那位被挟持的老掌柜。 他身形如电,避开两名家丁的拦截,一记手刀精准地劈在挟持老者的其中一名家丁脖颈上,那家丁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另一名家丁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凶戾,竟是想将老掌柜当作人质。 “找死!” 高瑞眼神一厉,不退反进,欺身而上,手腕翻转,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已然抵在了那家丁的咽喉。 冰冷的杀意让那家丁浑身一僵,动作瞬间凝滞。 就在高瑞即将控制住老掌柜,高家护卫也即将彻底压制住周家心腹,夺下那些关键账册的瞬间—— 异变陡生! “咻!咻!咻!” 数道破空之声骤然响起!几支淬毒的袖箭,如同毒蛇吐信,从庄园围墙的阴影处激射而出,目标直指正在激战的高家护卫和那位刚刚被高瑞救下的老掌柜。 “小心!” 高瑞瞳孔猛缩,一把推开身前的老掌柜,同时身形急转,挥动匕首磕飞了两支射向自己的袖箭。 但仍有两名高家护卫猝不及防,闷哼一声,手臂和大腿中箭,伤口处迅速发黑。 “还有人?” 高瑞心中一凛,目光如电般扫向围墙方向。 只见十余名同样身着黑色行衣,脸上蒙着黑布的神秘人,如同鬼魅般从围墙上翻落,身手矫健,动作利落,悄无声息地加入了战团! 他们的目标同样明确——那些装着账册的箱笼,以及那位惊魂未定的老掌柜! “混账!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高瑞又惊又怒,瞬间明白过来。 竟然还有第三方势力潜伏在此,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这批黑衣人身手极高,出手狠辣,显然也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他们的加入,瞬间让原本即将明朗的局势变得混乱不堪。 周家的人本就溃不成军,此刻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破了胆,只顾着抱头鼠窜。 场面变成了高家护卫与这批神秘黑衣人的激烈厮杀。 双方都想抢夺账册和老掌柜,一时间刀光剑影,杀声震天,场面陷入了极度的混乱。 “保护老掌柜!抢账册!” 高瑞厉声下令,同时脑中飞速运转。 这批黑衣人来历不明,但目标明确,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可对方人多势众,身手强悍,硬拼下去,己方未必能占到便宜,甚至可能两败俱伤,让周显贵残余的人或者这批黑衣人捡了便宜。 必须打破僵局! 电光火石之间,高瑞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不起眼的小瓷瓶和一个小纸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纸包中的白色粉末倒入瓷瓶,然后用力摇晃了几下,狠狠朝着战团最密集的地方砸了过去。 “砰!” 瓷瓶碎裂,一股刺鼻至极的白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 “咳咳咳!什么东西?” “啊!我的眼睛!” 无论是高家护卫还是黑衣人,猝不及防吸入烟雾,顿时被呛得涕泪横流,咳嗽不止,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阵型瞬间大乱。 这是高瑞利用前世化学知识,以硫磺、硝石等物简易配制的催泪烟雾弹,虽然威力远不能和现代相比,但在这种古代冷兵器战场上,足以造成巨大的混乱! “就是现在,走!” 高瑞趁着烟雾弥漫,大喝一声,一把拉起惊魂未定的老掌柜,同时飞起一脚,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半开的箱笼踢向己方护卫。 几名早有准备的高家护卫强忍着烟雾的刺激,迅速接过老掌柜,扛起那个被踢过来的箱笼,护着高瑞,便要趁乱突围。 ……… 几乎就在城外庄园激战爆发的同时,府衙大牢深处,也正上演着一场暗流涌动的交锋。 幽暗的牢房内,高珩形容枯槁,满身污秽地蜷缩在角落的稻草堆上,眼中充满了疲惫和焦虑。 牢门外,几名狱卒正低声交谈着什么,眼神不时瞟向高珩所在的牢房,显得有些鬼鬼祟祟。 突然,其中一名狱卒趁着看守换班的混乱之际,悄悄靠近高珩的牢房,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似乎想趁人不备,将其塞进牢房角落的缝隙里。 就在他的手即将伸入牢房栅栏的瞬间,猛地伸出一只粗壮的手臂,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干什么?” 一声低沉的喝问响起。 那名鬼祟的狱卒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只见一名身材魁梧、面色冷峻的牢头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正目光冰冷地盯着他,以及他手中那个可疑的油纸包。 这牢头,正是徐茂事先用重金买通的关键人物之一。 “没……没什么,赵头儿,我……我就是看看……” 那狱卒眼神慌乱。 “看看?” 牢头冷笑一声,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些细碎的、沾染着黑色粉末的布料碎片,还隐隐带着一股硝烟味。 “这是什么?想往牢里塞赃物?” 牢头脸色一沉,厉声喝道。 “说!谁指使你的?!” 第55章 恶迹昭彰 与此同时,另一处隐蔽角落,另一名想要靠近高珩牢房的狱卒,也被高家安插的其他眼线不动声色地控制住了。 一番低声的威逼利诱之下,那两名被抓的狱卒很快便扛不住压力,哆哆嗦嗦地交代了。 “是……是孙府的钱师爷……不,是孙知府的管家吩咐我们干的……” “他说……只要把这包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高大少爷的牢房,事后……事后少不了我们的好处……”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正在府衙外围焦急等待的徐茂耳中。 徐茂听完禀报,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孙明远!好你个孙明远!竟然想出如此阴毒的栽赃嫁祸之计!” 徐茂咬牙切齿,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瞬间明白了孙明远的险恶用心! 这老狐狸,眼看周显贵那边要顶不住了,竟然想撇开周家,单独给大少爷栽赃,伪造所谓的“私藏火器”之类的“铁证”。 如此一来,既能向李忠交差,坐实高家的“谋逆”罪名,又能将主要的罪责推到周家头上,甚至可能反过来以此要挟周显贵,一石数鸟,当真歹毒无比! “立刻将此事禀报三少爷!” 徐茂不敢怠慢,连忙吩咐心腹去给高瑞送信。 ……… 城外庄园,烟雾渐渐散去。 激烈的厮杀已经停止,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有周家的家丁,也有高家的护卫,更多的则是那些神秘的黑衣人。 高瑞带着幸存的几名护卫,护着惊魂未定的老掌柜,站在一片狼藉之中,脸色凝重。 他们成功突围,并且抢到了那位关键的老掌柜。 但代价同样不小,几名忠心耿耿的护卫永远留在了这里。 更重要的是,那些装着账册的箱笼,在刚才的混乱中被劈砍损坏,散落一地。 他们只来得及抢到其中半箱残破的账册,上面的字迹大多模糊不清,但隐约可见一些关于“硫化物”、“数量”、“日期”的记录。 而另外至少一半的账册,则被那批神秘的黑衣人趁乱抢走。 那批黑衣人得手之后,毫不恋战,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远处的密林之中,显然对地形极为熟悉,遁走得无影无踪。 “该死!” 一名护卫恨恨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到底是些什么人?” 高瑞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手中那半箱残破的账册,又望向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周显贵要销毁证据,孙明远在狱中栽赃嫁祸,现在又冒出这么一伙实力强悍、目标明确的神秘黑衣人…… 这淮州城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得多!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联络的心腹飞马赶到,翻身下马,急声道:“三少爷!府衙急报!孙明远那老贼果然动手了,他派人想往大少爷牢里栽赃,被我们的人及时阻止了……” 听到大哥无事,高瑞心中稍安,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寒意。 孙明远,这只老狐狸,果然也按捺不住,开始独立行动了。 局势,已然彻底失控,变得愈发波谲云诡! ……… 高瑞一行人护送着惊魂未定的老掌柜,策马疾驰,宛如离弦之箭般奔回城郊废弃大宅的秘密据点。 马蹄声急骤,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凝重与疲惫,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痛失手足的悲恸交织在心头,使得气氛压抑至极。 一踏入密室,徐茂便迎了上来,焦急问道:“三少爷,情况如何?” 高瑞面色阴沉,挥手示意护卫们将老掌柜安顿下去。 随后沉声道:“人救回来了,可惜……账册只抢回了一部分残卷,而且损失惨重,暗队兄弟折损了好几位。” 徐茂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原本就紧绷的面容更是布满了阴霾。 他快步上前,接过护卫呈上的半箱残破账册,只见那些纸张早已被刀剑劈砍得支离破碎,又沾染了泥土和血污,字迹模糊不清,勉强能辨认出的也只是寥寥数语,价值大减。 密室内,气氛瞬间凝固,沉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侥幸逃生的护卫们,个个带伤,神情萎靡,劫后余生的喜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自责与悲伤。 此番行动,不仅损失了精锐人手,连至关重要的铁证也未能完整夺回,令人扼腕叹息。 高瑞环顾四周,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深吸一口气。 沉声道:“诸位兄弟,此番行动,非战之罪,乃是敌方早有预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中了埋伏。”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眼下最要紧的,是为牺牲的兄弟们报仇雪恨,彻底扳倒周家和孙明远这两个奸贼!” 他掷地有声的话语,如同滚滚惊雷,瞬间点燃了众人心中压抑已久的怒火与战意。 护卫们纷纷起身,抱拳齐声道:“誓死追随三少爷,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声音铿锵有力,响彻密室,带着一股凛然决绝的肃杀之气。 高瑞满意地点点头,目光转向一旁噤若寒蝉的老掌柜,语气缓和了几分。 “老人家,不必惊慌,此处乃是高家隐秘据点,安全无虞。周显贵丧心病狂,欲要杀人灭口,高家断然不会坐视不理。如今,你已脱离险境,可否将当年周家指使你炼制毒盐,以及那些账册的内情,一五一十地告知于我?” 老掌柜闻言,如蒙大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涕泗横流道:“小老儿多谢高少爷救命之恩!周家狼子野心,丧尽天良,小老儿早就想将他们的罪行公之于众,奈何势单力薄,有心无力啊!高少爷放心,小老儿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周家的龌龊勾当,桩桩件件,如实禀告!” 老掌柜声泪俱下,将当年周申如何威逼利诱,指使他炼制砒霜毒盐,如何记录那些见不得光的账目,以及周家种种草菅人命、鱼肉百姓的恶行,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倾泻而出。 他句句泣血,声声锥心,将周家的罪恶行径,描绘得淋漓尽致,令人发指。 高瑞静静地听着老掌柜的供述,脸色愈发冰冷,眼中寒芒闪烁,杀意凛然。 周家之恶,已然罄竹难书,人神共愤! 第56章 棋落惊澜 而孙明远之流,与这等蛇鼠一窝,沆瀣一气,更是罪无可恕! 待老掌柜说完,高瑞沉声问道:“老人家,除了账册之外,你可还记得其他能够佐证周家罪行的物证,或者人证?” 老掌柜略作思索,猛然一拍大腿,惊呼道:“对了!还有一样东西。当年周申为了确保毒盐交易的隐秘性,特意命人打造了一枚私印,专门用于在那些见不得光的账目上盖章。那枚私印极为特殊,材质非金非玉,似石似木,上面刻着一个极为隐秘的‘周’字暗记,只有周家核心人物才知晓。若是能找到那枚私印,定能成为周家罪证的铁证!” “私印?‘周’字暗记?” 高瑞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如同黑夜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迷雾重重的局势。 他立刻联想到之前在枯井中发现的半本账册,以及账册上显露出的那个模糊的“周”字起笔痕迹和周显贵的私印标记。 这两者之间,莫非存在着某种关联? 他立刻吩咐徐茂。 “徐叔,立刻派人去查!务必查清楚周家那枚私印的下落!还有,将老掌柜的供词,连同之前从枯井中找到的账册残页,以及今日抢回的这些残破账册,全部整理出来,务必做到字字句句,纤毫毕现,不容有失!” 徐茂领命,刚要转身离去,安排人手处理这些至关重要的事务,脚步却猛地一顿。 就在高瑞沉思那神秘私印与黑衣人之际,负责联络府衙内线的另一名心腹护卫已是急匆匆地奔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后怕与凝重,直接找到了徐茂。 徐茂侧耳听了几句,脸色骤变,连忙快步回到高瑞身边,声音压低,带着几分焦急道:“三少爷,府衙那边……那边又出事了!” 高瑞眉梢一挑,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他心头一凛,隐隐感到一丝不妙。 这淮州城,真是暗流涌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人喘不过气。 “何事?” 他沉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感。 徐茂面色凝重,语速极快地说道:“方才咱们安插在牢里的眼线传来消息,说……说是孙明远栽赃嫁祸的阴谋虽然被挫败了,但是……但是现在整个府衙的气氛都变得十分诡异!狱卒们人心惶惶,似乎……似乎又有什么新的变故要发生!” 高瑞闻言,眉头紧锁,脸色愈发阴沉。 他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 孙明远这老贼,果然贼心不死! “细说!” 高瑞沉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徐茂连忙继续说道:“据眼线所说,自从孙明远的人被抓之后,李忠似乎并没有因此而震怒,反而变得异常沉默,态度十分暧昧,让人摸不透他的心思。而且……而且他还加强了对牢房的戒备,似乎……似乎在防备着什么。” “防备?” 高瑞敏锐地捕捉到了徐茂话语中的关键词,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李忠防备什么? 防备孙明远? 还是……防备自己? “没错!” 徐茂肯定地说道。 “眼线说,李忠似乎对高大少爷的牢房格外关注,不仅增派了人手巡逻,还特意嘱咐狱卒们要严加看管,不得有任何闪失。但是……但是他的这种关注,却让人感到十分不安,似乎……似乎暗藏着某种阴谋。” 高瑞闻言,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李忠的态度不明,极有可能仍然受到周显贵和孙明远的影响,甚至有可能与他们沆瀣一气,想要借刀杀人! “大哥现在情况如何?” 高瑞语气急切地问道。 徐茂连忙说道:“大少爷目前还算安全,只是……只是被关在牢里,难免会受到一些惊吓。不过三少爷放心,我们的人已经暗中叮嘱过牢头,让他多加照顾,尽量保证大少爷的安全。” 高瑞闻言,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但仍然不敢掉以轻心。 淮州城的水太深了,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才能保护自己和家人的安全! “徐叔,立刻传令下去!” 高瑞眼神一凛,语气坚定地说道,“第一,务必确保大哥在牢中的安全,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护他的周全!第二,密切监视李忠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任何异常,立刻向我汇报!第三,加快调查周家私印的下落,这枚私印,是扳倒周家的关键!” “是!” 徐茂抱拳领命,转身快步离去,安排人手执行高瑞的指令。 密室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高瑞独自一人,脸色阴晴不定。 随后深吸一口气,心中暗暗发誓。 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要彻底揭露周家和孙明远的罪行,为高家洗刷冤屈,还淮州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就在这时,高瑞突然想起陈记粮行的陈老,心中顿时有了一个新的计划。 既然李忠想要浑水摸鱼,那他就给他制造更大的混乱,让他自顾不暇,无法对高家下手! 高瑞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冰冷的笑容。 他要让整个淮州城,成为他手中的棋盘,让所有人都成为他手中的棋子! “来人!” 高瑞沉声喝道。 一名护卫立刻上前,躬身抱拳。 “三少爷有何吩咐?” 高瑞眼中精芒闪烁,嘴角勾起一抹冷冽而自信的弧度。 “你立刻去一趟陈记粮行,如此这般……记住,要做得隐秘,务必让陈老‘恰巧’得知一些‘内幕’,特别是关于周家和孙明远是如何觊觎高家产业,不惜栽赃陷害的‘猜测’。另外,将这几粒‘雪盐’,想办法让几位德高望重的士绅‘无意中’尝到。” 他递过去一个小巧的瓷瓶,里面装着几粒晶莹剔透的雪盐。 “是!三少爷放心,属下明白!” 护卫接过瓷瓶,重重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知道,三少爷这是要借力打力,彻底搅浑淮州这潭水。 护卫领命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据点的阴影之中。 密室内,高瑞负手而立,目光深邃地望向淮州城的方向。 他知道,自己投下的这枚棋子,即将引发一场更大的风暴。 李忠态度暧昧,孙明远暗中使绊,周显贵垂死挣扎,再加上那神秘的黑衣人…… 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57章 民怨燎原 正如高瑞所料,接下来的几天,淮州城彻底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舆论漩涡。 “雪盐”! 这两个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迅速传遍了淮州城的大小角落,尤其是在那些非富即贵的士绅商贾圈子里,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听说了吗?陈记粮行的陈老亲口证实,高家那盐,当真是神品!洁白如雪,细腻如霜,入口即化,回味甘甜,比之贡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何止是陈老,昨日张员外府上宴客,席间有人拿出几粒,据说是高家流出来的‘雪盐’,哎呦喂,那场面!所有人都惊呆了!都说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嘶……若真有此等神物,高家岂会傻到去偷偷摸摸贩卖普通私盐?这风险和收益完全不成正比啊!” “我看呐,这事儿蹊跷得很!八成是有人眼红高家的‘雪盐’秘方,故意设下的毒计,想要杀人夺宝!” “嘘!小点声!这话可不能乱说!没看周家和府衙那边,最近跟疯狗似的,到处抓人堵嘴吗?” 各大茶楼酒肆,商贾府邸,甚至是一些消息灵通的官员后宅,关于“雪盐”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各种猜测和流言如同插上了翅膀,飞速传播。 一开始,人们还只是惊叹于“雪盐”的神奇。 但渐渐地,随着一些“知情人”有意无意地透露出某些“内幕”。 比如周家早就觊觎高家盐路、孙知府与周家过从甚密、高家大少爷被抓得蹊跷等等——风向开始出现了微妙的转变。 越来越多的人,尤其是那些原本就与周家有生意摩擦,或是看不惯孙明远贪婪嘴脸的士绅商贾,开始对官方公布的“高家毒盐,私贩官盐”等罪名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若高家真有炼制‘雪盐’的秘法,那可是泼天的富贵!何至于铤而走险去贩那点普通私盐或毒盐?” “周家这些年是怎么发家的,谁心里没点数?我看他们就是想趁机吞掉高家!” “孙知府……呵呵,他屁股底下干不干净,明眼人都清楚!”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迅速生根发芽。 原本一边倒指责高家的舆论,开始分裂,甚至有逆转的迹象。 暗地里,支持高家、同情高家遭遇的声音越来越响亮。 高瑞投下的“雪盐”这颗重磅炸弹,不仅炸乱了敌人的阵脚,更成功地撬动了淮州城的舆论天平。 周显贵和孙明远自然感受到了这股汹涌的暗流,二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是焦头烂额,寝食难安。 “废物!都是废物!” 周府密室内,周显贵气急败坏地将一个名贵的青瓷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怎么回事?为什么这‘雪盐’的流言压都压不住?还越传越邪乎了!” 一旁服侍之人战战兢兢道:“老爷息怒!实在是……是那‘雪盐’太过惊世骇俗,堵不如疏啊!而且,背后似乎有人在推波助澜,将矛头引向我们和孙知府……” “推波助澜?除了高家那个小畜生,还能有谁!” 周显贵咬牙切齿,眼中布满血丝。 “他以为这样就能翻盘吗?做梦!传我的话,给我加大力度反击!就说那‘雪盐’是假的!是高家故弄玄虚!是妖术!谁再敢胡说八道,给我狠狠地治!” 孙明远那边同样不好过。 府衙里,他铁青着脸,听着心腹师爷的汇报,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大人,现在外面风言风语,对您和周家极为不利啊!不少士绅都在观望,甚至有人开始暗中接触李大人那边……” “混账!” 孙明远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高瑞!又是这个高瑞!他到底想干什么?难道真想鱼死网破不成!” 他心中惊怒交加,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原以为高家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可以任由拿捏,却没想到高瑞这只看似不起眼的“病猫”,竟然如此难缠,手段如此狠辣刁钻! “不能再等了!” 孙明远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必须尽快坐实高家的罪名!让李忠那边也无法再摇摆不定!” 周孙两家开始疯狂反扑。 整个淮州城,此刻已然是暗流汹涌,风声鹤唳! 周显贵和孙明远如同两条被逼到墙角的疯狗,使尽浑身解数,想要扑灭那该死的“雪盐”流言。 他们一边动用府衙的力量,明里暗里地抓捕、恐吓那些“妄议”的百姓商户,一边又收买一些无良文人,编造各种抹黑高家、否认“雪盐”存在的谣言,企图混淆视听。 然而,他们的疯狂反扑,非但没能压下“雪盐”的风波,反而如同火上浇油,让更多原本持观望态度的人,看清了他们色厉内荏、做贼心虚的嘴脸! “听说了吗?城南王记布庄的掌柜,就因为在茶馆里多说了两句高家可能被冤枉,就被衙役抓走了,说是‘造谣生事’!” “还有城西的李老三,家里囤了点盐,也被安了个‘私藏官盐’的罪名,听说在牢里被打得半死!” “嘶……这周家和孙知府,是想一手遮天啊!越是这样,越说明他们心里有鬼!” “可不是嘛!要是高家真像他们说的那样不堪,何必如此大动干戈?我看那‘雪盐’八成是真的!高家掌握了这等神物,才招来了杀身之祸!” “高家那三少爷,当真是个狠角色!这一手釜底抽薪,玩得漂亮啊!现在周家和孙明远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了!” 市井之间的议论,如同燎原的野火,根本无法扑灭。 周家和孙明远的强硬手段,激起了更深的民怨和怀疑。 那些平日里就受过周家欺压,或是对孙明远贪婪不满的士绅商贾,更是暗中串联,对高家的遭遇报以同情,甚至有人开始悄悄向李忠那边传递消息,暗示周、孙二人的不轨。 周府密室内,周显贵气得暴跳如雷,摔碎了不知多少名贵瓷器,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废物!一群废物!连个流言都压不住!高瑞!高瑞!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孙明远则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房,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比周显贵更加清楚,一旦“雪盐”的事情被证实,或者高家被冤枉的印象深入人心,他这个知府的位置,恐怕就坐到头了! 他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为何要与周显贵这头蠢猪合作,惹上高瑞这么一个难缠的煞星。 第58章 高家机变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 孙明远眼中厉色一闪。 “必须尽快找到高瑞的藏身之处,将他彻底铲除!还有大牢里的高珩,必须让他‘认罪’!只要坐实了高家谋逆的大罪,一切流言蜚语,自然不攻自破!” 一时间,淮州城内外的搜捕更加严密,气氛愈发紧张压抑,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所有人都感觉到,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席卷这座古老的城池。 就在这风口浪尖,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如同平地惊雷,骤然炸响在淮州上空! 巡抚大人,不日即将驾临淮州,钦差查办盐务弊案! 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全城! 巡抚,那可是封疆大吏! 而且是冲着盐务弊案来的! 这四个字,如同四座大山,轰然压在了所有与此事相关的人心头。 消息一出,整个淮州官场瞬间炸开了锅。 周府密室内,刚刚还在咆哮的周显贵,听到心腹带来的这个消息,瞬间面如死灰,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骨头一般,差点瘫软在地。 “巡……巡抚大人?查……查盐务弊案?” 他嘴唇哆嗦着,眼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 完了! 全完了! 知府衙门内,孙明远正与师爷密谋如何进一步栽赃高家,闻听此讯,脸色“唰”的一下变得煞白,手中的狼毫笔“啪嗒”一声掉落在地,墨汁溅了一桌。 “巡抚……他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知道,巡抚亲临,意味着事情已经彻底超出了他的掌控。 而在临时据点内,李忠的房间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亲兵带来的消息,如同九天惊雷,在他耳边轰然炸响! 巡抚! 钦差! 盐务弊案! 每一个字眼,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头! 李忠那张素来如同古井般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难以掩饰的惊骇。 但仅仅一瞬间,那惊骇便被更深的阴沉和锐利所取代。 他猛地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在略显狭小的房间内投下巨大的阴影,一股无形的煞气瞬间弥漫开来。 “巡抚……竟然是巡抚亲临……” 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这已经不是淮州一地的小打小闹了。 巡抚驾临,代表着朝廷的目光已经聚焦于此。 盐务弊案,这四个字更是如同悬在他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他李忠虽然是盐运司的人,背后有刘崇义撑腰,但在手握王命、督查地方的封疆大吏面前,一个巡检使算得了什么? 一旦被卷入这滔天漩涡,查出点什么,别说他,就是刘崇义恐怕也自身难保! “周显贵!孙明远!” 李忠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厌恶和杀机。 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不仅没能迅速解决高家,反而把事情闹得越来越大,如今更是引来了巡抚。 他们这是想拉着所有人一起陪葬吗? 被当枪使的感觉,此刻强烈到了极致。 他想起陈方正那意味深长的话语,想起那洁白如雪、价值连城的“雪盐”,想起高瑞那层出不穷、刁钻狠辣的手段…… 高家! 这个原本在他眼中可以随意拿捏的商贾之家,如今却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手无比! 巡抚来了,对周孙二人是灭顶之灾,对他李忠同样是巨大的危机! 但……危机之中,是否也暗藏着转机? 李忠的眼神急剧闪烁,大脑飞速运转。 周显贵和孙明远,这两个废物已经靠不住了,甚至可能成为拖累自己的累赘。 若是继续与他们沆瀣一气,一旦巡抚查出实情,自己绝对脱不了干系! 而高家…… 那个神秘的“雪盐”…… 若是高家真的能翻案,那“雪盐”所代表的泼天富贵…… 贪婪的火焰再次在他心中燃起,但这一次,却多了几分冷静和算计。 他不能再被动地被周孙二人牵着鼻子走了,必须掌握主动。 “来人!” 李忠沉声喝道,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硬。 一名心腹亲兵立刻推门而入,躬身待命。 “立刻去查!” 李忠眼神锐利如刀,语速极快。 “巡抚大人何时抵达?带了多少人马?随行人员都有谁?过往可有与两淮盐务相关的传闻?任何蛛丝马迹,都不得放过!” “是!” 亲兵领命。 “还有!” 李忠顿了顿,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光芒。 “派几个机灵点的人,给我盯紧了城内外的动静,特别是……那些可能与高家有关的暗流。若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回报!” 他没有明说要打探高家,但言语间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 他需要知道高瑞现在到底掌握了多少底牌,以及……面对巡抚的到来,高家又会有何动作。 这盘棋,因为巡抚的到来,已经彻底被打乱。 他李忠,必须重新审视棋盘上的每一个棋子,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或者说……先生存下去。 李忠的心腹亲兵领命而去,密室之内,只剩下他一人。 冷硬的面庞在摇曳的烛火下,显得阴晴不定,眸光深处,贪婪与忌惮激烈交锋。 他紧握着刀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巡抚亲临,既是催命符,亦可能是……登天梯。 与此同时,城郊废弃大宅的秘密据点内,气氛同样凝重到了极点。 “三少爷!最新消息!巡抚大人……巡抚大人不日即将驾临淮州,钦差查办盐务弊案!” 一名负责打探消息的护卫,连滚带爬地冲进密室,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微微颤抖,将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带给了高瑞。 “什么?” 徐茂闻言,脸色瞬间大变,惊呼出声。 “巡抚大人亲临?还是冲着盐务弊案来的?”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目光下意识地看向高瑞。 这……这可如何是好? 巡抚驾临,意味着朝廷震怒,此事一旦处置不当,高家所面临的,恐怕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密室内,其余几名护卫也是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安。 唯有高瑞,在听到这个消息的刹那,瞳孔猛地一缩,但仅仅一瞬间,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便迸射出无比锐利的光芒。 非但没有丝毫惊慌,反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自信的弧度。 “巡抚?钦差查办盐务弊案?” 高瑞缓缓站起身,踱了几步,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和决绝。 “好!来得好!来得妙啊!” 高瑞猛地一拍手,眼中精光四射,非但没有半分惧色,反而显得极为振奋。 第59章 陈老拍案 徐茂看得一愣,满脸不解。 “三少爷,这……巡抚亲临,事关重大,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啊!您怎么……” “徐叔,你错了!” 高瑞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徐茂,以及周围同样紧张的护卫们,声音斩钉截铁。 “巡抚驾临,看似是危机,实则是我高家千载难逢的转机!是彻底扳倒周显贵和孙明远这两个奸贼,为我高家洗刷冤屈的绝佳机会!” “转机?” 徐茂愕然。 “没错!” 高瑞嘴角上扬,露出一丝智珠在握的笑容。 “你想想,凭我们现在的力量,就算掌握了周家部分罪证,想要在淮州这地界,扳倒根深蒂固的周家和身为知府的孙明远,何其艰难?李忠态度暧昧,府衙上下沆瀣一气,我们处处受制!” “但现在,巡抚来了!而且是钦差查办盐务弊案!这意味着什么?” 高瑞加重了语气。 “意味着朝廷已经盯上了淮州这块烂摊子!意味着,这浑水,已经不需要我们再去搅了,自有人会来搅个天翻地覆!” “巡抚代表的是朝廷,是天威!在他面前,什么周家,什么孙明远,只要证据确凿,都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一番话,说得众人顿时恍然大悟,原本的紧张和不安,渐渐被一股激动和期待所取代。 “三少爷英明!” 徐茂眼神发亮,激动地说道。 “那……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等?” 高瑞冷笑一声。 “不!我们不能等!周显贵和孙明远现在必定如同惊弓之鸟,狗急跳墙之下,什么阴毒手段都使得出来。我们必须抢在他们之前,主动出击!”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 “徐叔,立刻准备!将老掌柜的供词、枯井中找到的账册残页、这次抢回的半箱账册,以及所有能证明周家炼制毒盐、孙明远贪赃枉法的证据,全部整理成册!我要……” 高瑞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 “我要亲自去见巡抚大人!将这些证据,当面呈上!” “什么?” 徐茂大惊失色。 “三少爷,万万不可!您现在身份敏感,外面到处都是周家和孙明远的眼线,您亲自露面,无异于自投罗网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高瑞眼神坚定,语气不容置疑。 “只有我亲自出面,才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才能最大限度地争取巡抚的信任!而且,你以为我们躲在这里,就真的安全吗?巡抚驾临,淮州城必将风声鹤唳,我们暴露的风险只会越来越大!” “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置之死地而后生!” 高瑞目光锐利如刀。 “徐叔,此事关乎我高家生死存亡,更关乎淮州无数百姓的福祉!我们没有退路!” 看着高瑞那坚毅的眼神和不容置疑的态度,徐茂深吸一口气,心中的担忧被一股决然取代。 他知道,三少爷已经下定了决心。 “好!” 徐茂重重点头,抱拳道。 “三少爷放心!老奴这就去准备!务必将所有证据整理妥当,字字句句,清晰明白!” “嗯。” 高瑞微微颔首,随即又道。 “呈递证据,也有讲究。不能一股脑全丢出去,要分清主次,突出重点。周家炼制毒盐、草菅人命是主罪,孙明远包庇纵容、贪赃枉法是协从。要让巡抚大人一眼就能看明白其中的关键!” “另外。” 高瑞补充道。 “想办法打探清楚巡抚大人的行程和喜好,选择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和方式呈递状纸。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是!老奴明白!” 徐茂领命,眼中充满了对高瑞智谋的敬佩。 三少爷心思之缜密,布局之深远,远超常人! 高瑞看着徐茂离去的背影,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淮州城的方向。 巡抚大人,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他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运筹帷幄的光芒,仿佛整个淮州,已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高瑞负手而立,目光如炬,仿佛已洞穿淮州城层层迷雾,直抵那即将降临的钦差巡抚。 他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心中豪情万丈,一股翻云覆雨,扭转乾坤的强大自信油然而生。 淮州这潭死水,也该彻底沸腾一番了! 与此同时,陈记粮行,后院书房内。 陈方正,这位淮州商界的泰山北斗,正襟危坐,眉头紧锁,苍劲的面容之上,布满了凝重之色。 陈方正捻着胡须,眼神复杂至极。 联想到近日来淮州城内甚嚣尘上的流言蜚语,以及周家和孙明远那如同疯狗般丧心病狂的反扑,陈方正心中已然隐隐有了决断。 “周显贵,孙明远……尔等欺人太甚!” 陈方正猛地一拍桌案,须发皆张,怒火中烧。 他虽年迈,却并非老眼昏花之辈。 周孙两家狼狈为奸,鱼肉百姓,早已令他深恶痛绝。 如今,竟为了区区盐路,便要构陷忠良,颠倒黑白,简直是无法无天,丧尽天良! 他陈方正,纵横商海数十载,一生光明磊落,嫉恶如仇,岂能眼睁睁看着高家蒙冤受屈,淮州百姓继续遭受荼毒? 更何况,若是雪盐之秘当真落入周孙之手,以他们的贪婪本性,必将垄断盐路,哄抬物价,届时整个淮州盐业,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不行!老夫绝不能坐视不理!为了淮州盐业的未来,为了这满城百姓的安危,也为了……老夫这心中尚存的一丝正义!” 陈方正霍然起身,目光如炬,一股久违的热血在他胸腔内奔腾咆哮,仿佛要将他沉寂已久的雄心壮志重新点燃! “来人!” 陈方正中气十足地高喝一声。 管家闻声而入,躬身道:“老爷有何吩咐?” “速速备轿!老夫要亲自拜访城内诸位老友!” 陈方正语气铿锵,掷地有声。 “就说,陈某人有要事相商,关乎淮州百年基业,刻不容缓!” “是!老爷!” 管家见老爷如此神情,心中凛然,知道必有大事发生,不敢怠慢,立刻领命而去。 第60章 官威压境 很快,陈府门前,一顶青布小轿便已备好。 陈方正精神抖擞,迈步而出,他须发皆白,却步履稳健,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令人敬畏的威严气势。 这位淮州商界的老泰山,终于要开始发力了! 小轿辘辘而行,穿梭于淮州城的大街小巷。 陈方正首站便来到了城内德高望重的张员外府上。 张员外乃是淮州城内首屈一指的富商,家财万贯,且乐善好施,在城中颇具声望。 两人素有交情,且都对周孙两家的所作所为心怀不满。 张府会客厅内,张员外热情接待了陈方正。 两人寒暄几句后,陈方正便开门见山,将高家雪盐之事,以及周孙两家的阴谋诡计,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张员外。 张员外听罢,顿时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怒斥道:“周显贵,孙明远!这两个狗贼,真是胆大包天,无法无天!竟敢如此构陷忠良,鱼肉百姓,简直是天理难容!” “陈老哥,此事万万不可坐视不理!高家若倒,下一个遭殃的,恐怕就是我们这些商户了!” 张员外忧心忡忡地说道。 陈方正捋须点头,沉声道:“正是此理!老夫今日前来,正是要与张老弟商议,如何联络城内其他有识之士,共同上书巡抚大人,请求钦差大人明察秋毫,还高家清白,还淮州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好!陈老哥高义!此事张某人义不容辞!” 张员外慨然应允。 “我张家在淮州也有些薄面,定当竭尽全力,联络各方,务必让巡抚大人听到我们的声音!” 两人一拍即合,立刻开始商议联名上书的具体事宜。 陈方正又马不停蹄,接连拜访了城内数位德高望重的士绅和商贾。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慷慨陈词,痛斥周孙之罪恶,力陈高家之冤屈,呼吁众人挺身而出,匡扶正义。 这些士绅商贾,平日里便对周孙两家横行霸道,欺压百姓的行为心怀不满。 如今高家冤屈,更是义愤填膺,群情激昂。 纷纷表示愿意联名上书,誓要为高家讨回公道,还淮州一个清明世界! 一时间,以陈方正为首,张员外等人积极响应,一场声势浩大的士绅联名请愿行动,在淮州城内悄然酝酿。 一股汹涌澎湃的民意暗流,正在缓缓汇聚,直指那即将到来的钦差巡抚! 而此时,高瑞正襟危坐于密室之中,透过窗棂,遥望淮州城方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运筹帷幄,尽在掌握的自信笑容。 陈老的公开站队,士绅的联名请愿,如同他预料之中的棋局,正一步步朝着他所期望的方向发展。 ……… 数日后,淮州城的气氛陡然紧张到了极点。 “钦差大人驾到——!” 一声悠长而尖锐的传报声划破长空,仿佛一道惊雷,在淮州城上空炸响! 霎时间,原本就暗流涌动的淮州城彻底陷入了一种近乎凝滞的肃杀之中。 街道两侧早已被清空,百姓们被勒令待在家中,不得外出窥探。 只有一队队盔明甲亮的官兵,手持长戟,面无表情地肃立在街道两旁,将整座城市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兵营。 城门方向,尘土飞扬,马蹄声如急促的鼓点,由远及近。 一面绣着“钦命”二字的明黄大旗迎风招展,其后紧跟着“两淮巡抚”的仪仗,旗帜猎猎,刀枪林立,一股磅礴的官威扑面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巡抚大人的官轿,在数十名精锐亲兵的护卫下,缓缓驶入城门。 轿帘紧闭,无人能窥见其中情形,但这无声的威严,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加令人心悸。 淮州知府孙明远,此刻早已不见了往日的官威,与周家家主周显贵并肩站在城门内侧,身后是淮州府衙的大小官员,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孙明远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努力想要挤出几分镇定,但微微颤抖的双手和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惶恐不安。 他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周显贵,只见这位平日里老谋深算的周家主,此刻也是面色发白,眼神闪烁不定,显然同样是心乱如麻。 “恭迎钦差大人!恭迎巡抚大人莅临淮州!” 孙明远抢先一步,躬身长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极尽恭维之能事。 “大人一路车马劳顿,下官已备好行辕,请大人移步歇息!” 周显贵也连忙跟着行礼,附和道:“是啊,大人,淮州偏僻,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两人一唱一和,言语间满是讨好之意,心中却都在疯狂地揣摩着这位巡抚大人的来意深浅。 究竟是例行巡查,还是……真的冲着盐务弊案而来? 若是后者,那他们…… 人群之中,两淮盐运司巡检使李忠,一身笔挺的巡检使官服,显得格外醒目。 他不像孙明远和周显贵那般惶恐外露,依旧是那副冷峻的面孔,眼神锐利,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巡抚大人的仪仗和随行人员。 李忠心中同样波涛汹涌。 巡抚亲临,这潭水是彻底浑了! 他原本想借着查办高家一案,捞取好处,顺便打压异己,可如今看来,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棘手得多。 这位巡抚大人,到底是敌是友? 自己又该如何在这场风暴中自处,甚至……火中取栗? 他必须尽快评估局势,为自己谋定后路。 然而,面对孙明远和周显贵的热情恭维,巡抚大人的官轿内,却只是传出一声淡淡的回应。 “嗯。” 只有一个字,听不出任何情绪。 随即,轿帘微微晃动了一下,便再无声息。 孙明远和周显贵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心中更是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这位巡抚大人,似乎……并不好相与啊! 官轿在引导下,并未在城门口多做停留,直接朝着早已准备好的行辕而去。 巡抚大人甚至没有下轿接受众人的拜见,这种不假辞色的态度,更让淮州一众官员心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抵达行辕后,巡抚大人直接入内,并立刻传下命令。 “本官今日舟车劳顿,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擅自前来打扰,违令者,严惩不贷!” 冰冷的命令,如同腊月的寒风,瞬间传遍了整个行辕内外。 孙明远、周显贵、李忠等人,被毫不留情地挡在了行辕之外,面面相觑,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巡抚大人这闭门谢客的姿态,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所有窥探的目光都隔绝在外,也让淮州城未来的走向,变得更加扑朔迷离,风雨欲来! 第61章 八字定望 巡抚大人闭门谢客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淮州这潭本就波涛暗涌的深水之中,激起了更大的涟漪。 孙明远、周显贵等人被拒之门外,灰头土脸,心中更是七上八下,惶惶不可终日。 然而,有人愁,自然也有人喜。 陈记粮行后院,陈方正得知巡抚大人已在行辕安顿下来,虽未接见地方官员,却也并未传出其他特别的指令,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精光一闪,当机立断! “备轿!” 陈方正沉声吩咐,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立刻去请张员外、李掌柜、王乡绅他们!就说老夫在府门前等候,有万分紧急之事,需一同前往行辕,叩见钦差大人!” 管家见自家老爷神情肃穆,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有丝毫怠慢,飞奔而去。 不多时,陈府门外,除了陈方正的青布小轿,又陆续汇聚了十余顶各式轿子,轿旁站立的,无一不是淮州城内有头有脸、家资巨万的士绅商贾。 张员外更是第一个赶到,脸上带着激动与愤慨交织的神色。 “周家和孙明远那两个狗贼倒行逆施,早已人神共愤!如今钦差大人驾临,正是天赐良机!” “正是此理!” 陈方正须发微张。 “我等身为淮州一分子,岂能坐视奸佞当道,忠良蒙冤?今日,我等便联名上书,将周孙二贼的滔天罪行公之于众,恳请巡抚大人为淮州百姓做主,为高家洗刷冤屈!” “陈老高义!” “我等愿追随陈老,誓要扳倒周孙!” 一众士绅商贾群情激奋,纷纷响应。 他们早已将联名状准备妥当,上面密密麻麻签满了名字,按满了手印,分量沉甸甸的,不仅是纸张的重量,更是淮州半数以上殷实人家积压已久的怒火和期盼! “走!前往行辕!” 陈方正大手一挥,率先登轿。 十数顶轿子组成的队伍,在各自家仆护卫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却又保持着一种肃穆的秩序,朝着巡抚行辕的方向行进。 这股由民间自发汇聚的力量,无声地昭示着淮州民意的所向。 行辕之外,守卫森严。 但陈方正等人皆是淮州名流,守门官兵虽接到严令,却也不敢过分阻拦,只得层层通报。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仅仅片刻之后,便有巡抚亲兵传出话来。 “大人有令,请陈方正老先生及诸位乡绅代表入内叙话。” 这让陈方正等人精神大振。 看来这位巡抚大人并非完全不近人情,或者说,他对淮州的情况,早已有所耳闻。 行辕正堂之内,气氛庄严肃穆。 巡抚大人端坐于上首,面容清癯,不怒自威。 他并未穿着繁复的官服,只是一身素色常服,却更显威仪天成。 陈方正率领张员外等五位代表,整理衣冠,趋步入内,躬身行礼。 “草民陈方正,张某某……” 叩见钦差大人,叩见巡抚大人!” “诸位请起,赐座。” 巡抚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待众人落座,陈方正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声音虽然苍老,却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启禀大人!草民等今日冒死叩阍,实乃淮州已到危急存亡之秋,有奸佞当道,祸乱盐务,鱼肉乡里,构陷忠良!恳请大人明察秋毫,为淮州百万生民主持公道!” 随即,陈方正将周家如何与知府孙明远沆瀣一气,垄断盐引,私造毒盐牟取暴利,残害百姓,又如何眼红高家雪盐秘技,设下毒计,伪造罪证,诬陷高家勾结水匪、意图谋逆的种种恶行,一五一十,条理清晰地娓娓道来。 他言辞恳切,声情并茂,说到激愤之处,老泪纵横,身后几位士绅代表也是个个义愤填膺,捶胸顿足。 “……大人!高家世代忠良,为淮州盐业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却遭此横祸,长子身陷囹圄,家主卧病不起,偌大家业危在旦夕!而周、孙二贼却依旧逍遥法外,继续作威作福!若长此以往,淮州法度何在?天理何存啊!” 陈方正双手颤抖着,将那份厚厚的,汇聚了数十位士绅商贾签名的联名状高高举起。 “此乃淮州部分士绅商贾的联名泣血之书!状中所述,句句属实,皆有据可查!恳请大人过目,严查此案,铲除奸佞,还高家清白,还淮州一个朗朗乾坤!” 巡抚大人一直静静地听着,锐利的目光扫过堂下众人激愤的面庞,又落在陈方正手中那份沉甸甸的联名状上。 他缓缓伸出手,接过状纸,仔细翻阅起来。 正堂之内,一时间落针可闻,只有巡抚大人翻动纸张的沙沙声。 陈方正等人屏住呼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等待着这位钦差大人的最终裁决。 良久,巡抚大人放下联名状,面色依旧凝重如水,看不出任何倾向。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 “尔等的陈情,本官已经知晓。”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般扫过众人。 “淮州盐务之弊,本官前来,定会彻查到底,绝不姑息!尔等暂且退下,静候消息便是。是非曲直,本官自有公断!” 虽然巡抚并未当场表态,但“定会彻查到底,绝不姑息”这八个字,已经让陈方正等人心中燃起了希望之火。 他们知道,这位大人,是动了真格的! “多谢大人!草民等告退!” 陈方正等人再次叩谢,恭敬地退出了行辕。 士绅联名上书,叩见巡抚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淮州城的大街小巷,也第一时间传到了各个势力的耳中。 城郊废弃大宅的密室里,高瑞听着心腹护卫的禀报,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陈老果然没让我失望。” 他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眼神平静无波。 “巡抚的态度……‘定会彻查’,‘自有公断’……呵,看来这位大人,也不是个糊涂官。” 徐茂在一旁,脸上却带着几分忧虑。 “三少爷,陈老他们虽然成功递上了状纸,但巡抚大人态度不明,万一他被孙明远和周显贵蒙蔽,或者……” “放心,徐叔。” 高瑞打断了他。 “巡抚能坐到这个位置,绝非等闲之辈。他此刻不表态,恰恰说明他心思缜密,不会轻易被一方之言左右。他需要时间去消化信息,去权衡利弊,更需要……我们送上更直接、更有力的证据!” 第62章 亲刃待呈 正如高瑞所料,此刻的淮州知府衙门后宅,早已是炸开了锅!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孙明远在书房内暴跳如雷,将一个名贵的青瓷茶杯狠狠掼在地上,摔得粉碎。 “陈方正这个老匹夫!还有张屠户那帮泥腿子!竟敢……竟敢联名告状!他们是想死吗?” 周显贵坐在下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神中充满了怨毒和恐惧。 “孙明远,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陈方正这老东西在淮州商界素有威望,他这一登高一呼,怕是……” “怕什么?” 孙明远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盯着周显贵。 “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不成?巡抚那边,你打探得怎么样了?有没有门路塞点银子进去?” 周显贵苦着脸摇头。 “难!巡抚大人这次带来的都是京都的心腹,针插不进,水泼不进!而且他一到就闭门谢客,连我们都被挡在外面,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 “废物!都是废物!” 孙明远气急败坏,如同困兽般在房内踱步,眼中凶光毕露。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陈方正,张屠户……哼!敬酒不吃吃罚酒!传我的命令,派人给我盯紧了他们!找机会……”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语气森然。 “让他们永远闭嘴!” 周显贵闻言,眼中也闪过一丝狠厉,但随即又有些犹豫。 “孙大人,这个时候动手,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被巡抚大人察觉……” “顾不了那么多了!” 孙明远咬牙切齿。 “巡抚查案也需要时间!只要我们动作够快,手脚够干净,死无对证,他又能奈我何?与其等着被他们告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一股阴冷的杀机,在淮州城的阴暗角落里迅速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在盐运司的临时驻地,李忠也收到了消息。 他摩挲着下巴上坚硬的胡茬,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诮的冷笑。 “陈方正……士绅联名……呵呵,周显贵,孙明远,你们的好日子,怕是真的到头了。” 李忠心中暗忖。 结合之前高家那神出鬼没的反击,以及现在连淮州士绅都公然站出来指证,他百分之百确定,自己之前收到的那些所谓“证据”,全都是周、孙二人精心编造的谎言! 自己险些就被这两个蠢货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大人,那我们……” 心腹亲兵在一旁低声问道。 李忠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静观其变。不过……也该是时候,向巡抚大人‘表一表忠心’了。去,把我们之前‘查获’的,关于周家和孙知府的一些……不太干净的东西,稍微整理一下,备着。” 他可不是周显贵和孙明远那样的蠢货,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既然这浑水已经不可避免,那他就要想办法从中捞取最大的利益,至少,也要确保自己能够全身而退,甚至……踏着别人的尸骨,再往上爬一步! 风声鹤唳的淮州城,各方势力都在巡抚驾临的巨大压力下,加速着各自的谋划与行动。 高瑞站在窗前,目光深邃地望着行辕的方向。 “陈老他们已经点燃了第一把火,但这火势还不够旺,不足以烧毁周、孙那两座看似坚固的堡垒。” 他缓缓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力量。 “而且,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周显贵和孙明远,绝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一定会反扑,甚至不惜铤而走险。” 高瑞转过身,目光扫过徐茂和几名心腹护卫。 “单靠陈老他们,力量还是太单薄了,也太危险。我们必须尽快拿出更直接、更有力的‘武器’,给巡抚大人送过去!给他一把足以斩断一切的快刀!”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斩钉截铁。 “是时候,让我亲自去会一会这位钦差大人了!” “三少爷,您真的要亲自去?” 徐茂手捧着一叠整理好的卷宗,上面不仅有老掌柜的血泪控诉、周申和老绝户的详细供词,更有对那半箱残破账册的初步解读,以及……几块从特殊渠道弄来的,沾染着明显砒霜残留的“周记私盐”样本。 每一份证据,都触目惊心,指向一个庞大而罪恶的黑幕。 “周显贵和孙明远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他们现在就是两条疯狗,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徐茂忧心忡忡。 “您此去行辕,无异于将自己置于明处,万一他们狗急跳墙……” 高瑞抬手,止住了徐茂的话。 他嘴角噙着一丝冷冽的弧度。 “徐叔,你觉得,现在我们还有退路吗?” “陈老他们点燃了第一把火,但这把火还不够旺,烧不穿周、孙经营多年的铜墙铁壁。士绅联名,声势虽大,但终究是民意,巡抚大人或许会重视,却未必会因此就立刻定下雷霆手段。” “巡抚大人需要的是什么?” 高瑞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徐茂。 “他需要的是一把刀!一把锋利无比,能够斩断一切阻碍,直插敌人心脏的快刀!而这把刀,必须由我们亲自递上去!” 他指了指桌上的卷宗。 “这些,就是刀刃!但光有刀刃还不够,还需要握刀的手!我亲自去,就是要让巡抚大人看到我们的决心,看到高家并非任人宰割的羔羊,更是……能够助他扫清淮州污浊的利刃!” “至于危险……” 高瑞淡淡一笑,笑容中却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自信。 “周显贵和孙明远?他们现在自顾不暇,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哪还有精力来算计我?就算他们想,也得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胆子,在钦差眼皮子底下动手!” “更何况,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行辕内外,此刻必然是全城防卫最严密之处。我此行,看似冒险,实则……或许比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里更安全。” 徐茂看着自家三少爷眼中那运筹帷幄、洞悉一切的光芒,心中的担忧渐渐被一种莫名的信心所取代。 他知道,三少爷既然做出了决定,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和把握。 第63章 血誓明冤 “是,三少爷!老奴明白了!” 徐茂躬身道。 “老奴这就去安排,一定确保万无一失!” “不必大张旗鼓。” 高瑞摆摆手。 “挑选几个最精锐机灵的护卫,便衣随行即可。记住,我们是去呈递冤情,不是去打仗。” “是!” ……… 巡抚行辕之外,气氛依旧肃杀。 层层叠叠的亲兵甲胄鲜明,手按刀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士绅联名叩阍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守卫们接到的命令更加严厉。 任何人不得擅闯,违令者格杀勿论! 就在这时,一行数人,簇拥着一位身着素色长衫,面容俊朗,气质沉静的年轻人,缓缓朝着行辕大门走来。 为首的年轻人,正是高瑞。 他神色平静,步履从容,丝毫看不出是身负血海深仇、前来叩阍告状之人,反倒像是一位前来拜访故友的世家公子。 “站住!什么人?” 守门的亲兵队长厉声喝道,腰间的佩刀“呛啷”一声出鞘半寸,冰冷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 高瑞停下脚步,不卑不亢地拱手道。 “在下高瑞,乃淮州高家子弟。听闻钦差巡抚大人驾临,特来……鸣冤!” “鸣冤?” 亲兵队长眉头一皱,上下打量了高瑞几眼,冷哼道:“巡抚大人有令,今日不见外客!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 陈方正等人能进去,那是巡抚大人特许。 但这并不代表谁都能来行辕喊冤。 高瑞身后的护卫们顿时面色一沉,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暗藏的兵刃。 高瑞却微微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他看着那亲兵队长,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位军爷,高家世代忠良,如今却蒙受不白之冤,长兄身陷囹圄!此冤情,不仅关乎我高家一家之生死荣辱,更关乎淮州盐务之清明,关乎朝廷法度之尊严!” 他往前一步,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字字清晰地传入周围每一个亲兵的耳中。 “我今日所呈之状,乃是揭露淮州知府孙明远与盐商周显贵勾结,私造毒盐,草菅人命,构陷忠良的铁证!此事若不能上达天听,恐淮州将永无宁日!军爷,你我皆食朝廷俸禄,难道就能眼睁睁看着奸佞当道,祸乱一方吗?耽误了军国大事,这责任,你担待得起吗?” “放肆!” 亲兵队长被高瑞一番话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中又惊又怒。 他虽然只是个守门的,但也隐约知道这次巡抚大人是冲着盐务来的,高瑞这番话,句句都戳在要害上,让他不敢轻易动手。 “小子,休要在此危言耸听,蛊惑人心!” 队长色厉内荏地喝道。 “巡抚大人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再不滚,休怪老子……”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气氛剑拔弩张之际,行辕内忽然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 “外面何事喧哗?” 只见一名身着青色官袍,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官员,在几名亲兵的簇拥下,从行辕内走了出来。 看其服饰,应是巡抚身边的幕僚或属官。 亲兵队长见到来人,连忙收刀行礼。 “参见郭师爷!是此人,自称高家子弟,在此喧哗,意图闯辕门,冲撞大人!” 那位郭师爷目光落在高瑞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显然,高家的名字,以及士绅的联名状,已经让他对这个名字有所耳闻。 高瑞立刻上前一步,再次拱手,朗声道:“草民高瑞,拜见大人!草民并非意图喧哗冲撞,实乃身负天大冤情,并掌握奸佞祸国殃民之铁证,恳请大人代为通传,容草民面呈巡抚大人!” 说着,他高高举起了手中那份厚厚的卷宗。 郭师爷看着高瑞,又看了看他手中那分量不轻的卷宗,沉吟片刻。 他身为巡抚幕僚,自然知道自家大人对淮州盐务弊案的重视程度。 陈方正等人的状纸已经让大人震怒,今日这高家子弟又亲自带着“铁证”前来…… 他不敢怠慢,也不能擅自做主。 “你在此等候。” 郭师爷对高瑞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对亲兵队长道:“此事非同小可,速去禀报大人,就说高家之子在外求见,手持状纸,言有涉及盐务弊案之重大证据呈上。” “是!” 亲兵队长不敢怠慢,连忙转身入内通报。 高瑞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沉静如水。 他知道,最关键的一步,已经迈出去了。 接下来,就看这位钦差大人,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刚正不阿,决心彻查到底了! 没过多久,那名亲兵队长去而复返,神色复杂地看了高瑞一眼,沉声道:“大人有令,传高瑞……入内问话!” 高瑞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嘴角微不可查地扬起一抹弧度。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在郭师爷的引领下,昂首阔步,踏入了这座决定着淮州未来,也决定着他高家命运的巡抚行辕! 行辕正堂之内,气氛比陈方正等人前来时更加凝重肃杀。 巡抚大人端坐于上首,面沉似水,目光如电。 陈方正等士绅联名呈上的状纸,还摆放在案头。 此刻,他的目光正锐利地审视着堂下这个一身素衣,却脊梁挺得笔直的年轻人。 “草民高瑞,叩见巡抚大人!” 高瑞躬身下拜,声音朗朗,不带一丝怯懦。 “抬起头来。” 巡抚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高瑞依言抬头,迎上巡抚审视的目光,坦然无惧。 “你就是高家三子,高瑞?” 巡抚缓缓开口。 “正是草民。” “你可知,状告朝廷命官,乃是重罪?若有半句虚言,诬告攀陷,本官定不轻饶!” 巡抚的声音陡然转厉,一股强大的官威如同实质般压向高瑞。 寻常百姓,在此等威压之下,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 高瑞却依旧面色平静,朗声道:“大人明鉴!草民今日所呈之状,句句属实,字字泣血!若有半句虚言,甘愿领受任何责罚!只求大人能明察秋毫,严惩奸佞,还我高家清白,还淮州百姓一个公道!” 第64章 罪证如山 说罢,他双手将那份早已准备好的卷宗高高举起。 “此乃淮州知府孙明远与盐商周显贵狼狈为奸,私造毒盐,荼毒百姓,垄断盐引,牟取暴利,并为夺我高家雪盐秘技,伪造证据,诬陷我高家勾结水匪,意图谋逆的全部罪证!请大人过目!” 一名侍立在旁的亲兵上前,接过卷宗,呈送至巡抚案前。 巡抚大人拿起卷宗,一页一页,仔细翻阅起来。 正堂之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以及众人几乎凝滞的呼吸声。 高瑞的这份状纸,比陈方正等人的联名状,更加详尽,更加具体,也更加……触目惊心! 里面不仅有周申、老绝户这两名人员画押的供词,详细叙述了周家如何用砒霜掺入粗盐制成毒盐,销往何处,获利几何。 还有对那半箱残破账册的解读,虽然不全,却也清晰地勾勒出周家与孙明远之间肮脏的利益输送链条。 更有那几块“周记私盐”的实物样本,以及高瑞根据前世知识简单标注的“毒性说明”…… 最关键的是,高瑞还在状纸中,明确指出了周家用于毒盐交易的那枚“特殊私印”的存在,并恳请大人下令搜查周家,必定能找到此印,作为铁证! 随着一页页翻过,巡抚大人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眼神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啪!” 一声巨响,巡抚大人猛地一拍惊堂木,震得整个正堂都嗡嗡作响! “岂有此理!简直无法无天!” 巡抚大人须发微张,声若洪钟,充满了滔天的怒火。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如此丧心病狂之徒!视人命如草芥,视国法如无物!孙明远!周显贵!好!好得很呐!” 那蕴含着无边威严和愤怒的声音,让堂下所有人都心头剧颤,大气不敢喘一口。 孙明远和周显贵这两个名字,被巡抚大人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彻骨的寒意,仿佛已经宣判了他们的死刑! “来人!” 巡抚大人怒喝一声,声音在大堂内回荡。 “即刻传淮州知府孙明远、盐商周显贵、盐运司巡检使李忠,速来行辕!本官要亲自审问!” “遵命!” 亲兵轰然应诺,立刻飞奔而出,传达这足以震动整个淮州城的命令。 高瑞依旧静立堂下,面色沉静。 他知道周显贵和孙明远经营淮州多年,根深蒂固,绝不会轻易束手就擒。 接下来的对质,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 不过半个时辰,行辕之外便传来一阵骚动。 在亲兵的“护送”下,淮州知府孙明远、周家家主周显贵,以及盐运司巡检使李忠,三人面色各异地走进了行辕大堂。 孙明远早已没了往日的官威,脸色煞白,额头上冷汗涔涔,眼神躲闪,显然是做贼心虚到了极点。 周显贵更是面如死灰,脚步虚浮,若不是身旁家丁搀扶,恐怕早已瘫软在地。 唯有李忠,依旧是一副冷峻的面孔,只是眼神深处,多了几分凝重和审视,显然也在快速盘算着眼前的局势。 三人一进大堂,看到端坐上首、面沉如水的巡抚大人,以及……好整以暇站在一旁的高瑞,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下官孙明远。” “草民周显贵。” “卑职李忠。” “参见巡抚大人!” 三人连忙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惶恐。 巡抚大人冷哼一声,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缓缓扫过三人,最终停留在周显贵和孙明远的身上。 “孙明远,周显贵,你们可知罪?” “大人!冤枉啊!” 孙明远第一个抬起头,涕泪横流,声音凄厉。 “下官……下官一心为公,兢兢业业,怎会知法犯法?定是有人诬告!是高瑞!是他挟私报复,构陷下官啊!” “对对对!大人明察!” 周显贵也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附和。 “高家狼子野心,与水匪勾结,证据确凿!如今他见阴谋败露,便反咬一口,企图混淆视听!请大人万万不要被这奸贼蒙蔽了!” 两人一唱一和,颠倒黑白,想要将脏水泼回高瑞身上。 高瑞看着他们拙劣的表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却并未急着反驳。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他开口的时候。 “哼!死到临头,还敢狡辩!” 巡抚大人怒极反笑,再次猛拍惊堂木。 “高瑞,将你的人证物证,当堂呈上!本官倒要看看,他们如何抵赖!” “是,大人!” 高瑞沉声应道,从容不迫地转身。 “带人证!” 随着高瑞一声令下,两名形容枯槁、浑身颤抖的老者被亲兵押了上来。 正是那被迫炼制砒霜的老绝户,以及负责毒盐计划的周家管事周申。 两人一看到堂上威严的巡抚,以及跪在地上的周显贵,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瘫倒在地,瑟瑟发抖。 “抬起头来!” 巡抚厉声喝道,威严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两人身上。 “你们二人,可是周家之人?可知周家私造毒盐一事?” 老绝户早已被高瑞的手段吓破了胆,此刻又面对着代表朝廷最高权威的巡抚,哪里还敢隐瞒? 他哆哆嗦嗦地抬起头,指着周显贵,声音嘶哑地哭喊道。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小人并非周家人,是……是周老爷!是他逼小老儿制作砒霜,小老儿若不从,性命不保啊!” 周申更是面无人色,在高瑞凌厉的目光和巡抚的威压下,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大人!小人招!小人全招!毒盐之事,小人全程参与!还有……还有伪造官印,诬陷高家勾结水匪的文书,也是……也是周老爷指使小人干的!求大人开恩,饶小人一命!” 两人的当堂指证,如同两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周显贵的心口! “你……你们胡说!血口喷人!” 周显贵状若疯狂,指着两人破口大骂。 “定是高瑞这小畜生收买了你们!你们敢诬告本老爷,本老爷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然而,他苍白无力的辩解和气急败坏的威胁,在老绝户和周申声泪俱下的控诉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又可悲,丑态毕露。 “物证何在?” 巡抚大人并未理会周显贵的叫嚣,目光转向高瑞。 高瑞微微颔首,示意徐茂,福伯二人上前。 福伯则上前一步,躬身禀道。 “大人,小的奉三少爷之命,一直淮河码头,冒死取回周家毒盐交易的部分罪证,请大人过目!” 亲兵接过箱子,打开呈给巡抚。 箱内,赫然是几块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粗盐,以及几张记录着毒盐交易的账单,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交易的时间、地点、数量,甚至还有接头暗号! 第65章 旧案惊提 徐茂则将那半箱残破的账册,以及几块用油纸包好的“周记私盐”样本,恭敬地呈上。 “大人请看,此乃从周家庄园截获的部分毒盐交易账册,虽是残卷,但其中记录的交易对象、数量、银钱往来,与周申、老绝户的供词相互印证!足以证明周家长期从事毒盐交易,牟取暴利!” “而这几包,便是市面上流通的‘周记私盐’,草民已请人验过,其中含有剧毒砒霜!必将危及性命!” 高瑞顿了顿,目光如炬,直视周显贵。 “此外,据老掌柜和周申交代,周家为掩人耳目,专门刻有一枚用于毒盐账目的特殊私印!此印,必定还藏于周家某处!恳请大人下令搜查,此印一出,便是铁证如山!” “你……你……” 周显贵听到“特殊私印”四个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那是他最后的秘密,也是最致命的证据!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秘密竟然也被高瑞知道了! 眼见周显贵大势已去,一旁的孙明远眼珠急转,立刻做出了决断。 “噗通”一声,孙明远猛地对着巡抚磕头,声泪俱下地哭诉起来。 “大人!下官糊涂啊!下官是被周显贵这奸贼蒙蔽了!他……他平日里巧言令色,欺上瞒下,下官一时不察,才被他利用。毒盐之事,下官是今日才知晓啊!下官与此事绝无半点关系,求大人明察,求大人饶恕下官失察之罪啊!” 这位刚才还口口声声喊冤的淮州知府,此刻瞬间变脸,将所有的罪责一股脑地推到了周显贵身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其见风使舵的本事,当真令人叹为观止。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忠,也终于动了。 他缓缓站起身,对着巡抚大人躬身一礼,沉声道。 “启禀大人,卑职之前奉命查办高家一案,确实收到过一些由周家和孙知府提供的‘证据’。但卑职在后续查证中,也发现诸多疑点,只是苦于没有确凿证据,不敢妄下定论。”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真相大白!周显贵与孙明远狼狈为奸,构陷忠良,荼毒百姓,罪恶滔天!卑职之前受其蒙蔽,险些酿成大错,实乃失职!卑职愿将功赎罪,全力配合大人彻查此案!” 李忠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撇清了自己之前的责任,又向巡抚表明了“忠心”,甚至隐隐暗示自己早已察觉不对,只是隐忍未发。 他深知,周、孙二人已经彻底完了,此刻必须果断站队,才能保全自身,甚至……更进一步。 为了增加自己的筹码,他还看似无意地补充了一句。 “大人,据卑职暗中查访,周家与孙府往来账目之中,似乎还牵扯到……一些本不该出现在地方账目上的款项流向,或许与盐运司某些上官有关……” 他这话点到即止,却足以让巡抚心中一动,意识到这潭水,比想象中更深! 周显贵和孙明远听到李忠这番话,尤其是最后那句,更是如遭雷击,面如死灰。 他们没想到,李忠这个他们一直试图拉拢利用的“索命判官”,竟然会在最后关头,反戈一击,给了他们最致命的一刀! 就在堂上气氛凝重到极点之时,高瑞再次上前一步,手中托着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 “大人,关于诬陷我高家贩卖私盐一事,草民还有一物呈上。” 他打开瓷瓶,将里面洁白如雪、晶莹剔透的盐粒倒在一方干净的锦帕上。 “此乃我高家耗费心血,新近炼制出的‘雪盐’。请大人过目。” 那雪盐一出,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那盐粒细密均匀,色泽纯白无瑕,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泽,与旁边那包颜色灰暗、混有杂质的“周记私盐”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大人请看,我高家既能炼制出如此品质绝佳的雪盐,又岂会去贩卖那些掺假的劣质私盐?周显贵与孙明远之所以处心积虑陷害我高家制毒盐,再封我高家盐厂,就想独吞这天大的利益,垄断淮州一代盐市罢了!” 高瑞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雪盐的出现,如同一道最耀眼的光芒,瞬间刺破了周、孙二人编织的所有谎言。 事实胜于雄辩。 高家拥有如此神品,根本不屑于去做那些腌臜勾当。 陷害的动机,昭然若揭! 巡抚大人看着那纯净无暇的雪盐,又看了看地上瘫软如泥、丑态百出的周显贵和孙明远,以及堂上确凿无疑的人证物证,胸中的怒火终于达到了顶点。 “好!好一个狼狈为奸!好一个无法无天!” 巡抚大人猛地站起身,须发戟张,目光如电,充满了滔天的杀气。 “罪证确凿,无可抵赖!” “来人呐!” “拿下!将这两个目无王法、草菅人命的奸贼给本官拿下!打入死牢,听候发落!” 巡抚大人声如雷霆,带着无边怒火的命令在大堂内轰然炸响! “遵命!” 两旁如狼似虎的亲兵早就按捺不住,闻声而动,猛地扑上前去。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孙明远彻底崩溃,瘫软在地,屎尿齐流,哪里还有半分知府的威仪? 他死死抱住亲兵的大腿,哭嚎着。 “下官是被猪油蒙了心!是被周显贵这老贼蛊惑的啊!求大人看在下官往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下官一命!” 周显贵则面如死灰,眼神空洞,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魂魄。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高瑞这小畜生,不仅找到了人证物证,连他隐藏最深的私印都知道了。 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 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任由亲兵粗暴地将他从地上拖拽起来。 李忠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狼狈不堪的二人,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就在亲兵即将把二人拖出大堂之际,高瑞却再次上前一步,清朗的声音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大人,且慢!” 众人皆是一愣,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高瑞。 这高家三少爷,难道还有什么惊人之举? 高瑞对着上首的巡抚深深一揖,语气沉稳,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锐利。 “大人,草民还有一事,需向大人禀明!此事,不仅关乎周家今日之罪,更牵扯到六年前,淮州一桩悬而未决的毒盐旧案!” “哦?” 巡抚大人眉头一挑,锐利的目光再次落在高瑞身上,带着审视。 “六年前的旧案?细细说来!” 孙明远和周显贵闻言,更是浑身剧震! 尤其是周显贵,那刚刚死寂的眼神中,瞬间充满了无边的恐惧。 第66章 沉冤昭雪 六年前……难道…… 高瑞挺直脊梁,声音在肃穆的大堂中回荡。 “启禀大人,草民之前在查验自家盐田卤水时,发现被周家暗中投入了硫化物,其气味腥苦特殊,卤水呈诡异的墨色,沉淀出黑色颗粒。此等特征,让草民联想到了无意中看到的一本《淮州盐志》残本上的批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面色惨变的周显贵,继续道。 “那批注记载,大胤永昌七年,淮州也曾发生过一起毒盐案!当时有百姓食用了发黑的官盐后暴毙,症状与硫化物中毒极为相似!只是当时官府查办不力,只当是寻常的盐品质问题或是意外,最终不了了之!” “今日周家构陷我高家,其污染卤水的手法,与《淮州盐志》批注所载六年前毒盐案的特征,简直如出一辙!” 高瑞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利剑出鞘,直指周显贵。 “草民斗胆推断,六年前那桩悬案,恐怕并非意外,而是周家为了打击当时的竞争对手,故技重施,所犯下的又一桩滔天罪行!他们利用硫化物制毒盐,嫁祸于人,这等阴毒手段,早已不是第一次用了!” “连环嫁祸!其心可诛!” 高瑞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轰!”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震得堂上众人无不骇然! 孙明远惊恐地看向周显贵,他虽与周家勾结,却也未曾听闻此事。 这周老贼,竟然在六年前就干过这等灭绝人性的勾当? “不……不是我!你血口喷人!” 周显贵终于从恐惧中爆发出来,状若疯狂地嘶吼着。 “高瑞!你这小畜生!你这是诬告!赤裸裸的诬告!拿出证据来,你有何证据证明六年前的事是我干的?!” 高瑞冷冷地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怜悯。 “证据?周家主,六年前的证据或许难寻,但你今日之所为,便是最好的证据!一样的手段,一样的目的,一样的歹毒心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人明察秋毫,岂会被你这垂死挣扎所蒙蔽?” “你……” 周显贵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绝望的眼神。 “好!好一个连环毒计!好一个丧心病狂!” 巡抚大人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拍惊堂木,那声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充满了无尽的杀伐之气。 “六年!整整六年!此等奸贼盘踞淮州,荼毒百姓,祸乱盐务!简直罪该万死!” 他目光如刀,扫过瘫软的孙明远和疯狂的周显贵,最后落在李忠身上。 “李忠!” “卑职在!” 李忠心头一凛,连忙躬身应道。 “本官命你!即刻查封周家、孙明远府邸!彻查所有账目、往来书信!尤其是高瑞所说的那枚用于毒盐交易的‘特殊私印’,给本官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巡抚的声音冰冷刺骨。 “另外,即刻提审所有涉案人等,重审永昌七年毒盐旧案!务必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将所有牵涉其中的魑魅魍魉,一网打尽!绝不姑息!” “卑职遵命!” 李忠精神一振,大声领命。 他知道,这是巡抚大人给他的机会,也是他彻底扳倒周、孙,甚至牵出更大鱼的良机! “至于孙明远、周显贵。” 巡抚大人眼中杀机毕露。 “证据确凿,罪无可赦!先押入大牢,严加看管!待旧案查明,一并处置!” “是!” 亲兵再次上前。 周显贵和孙明远发出绝望的哀嚎和语无伦次的威胁,然而一切都已无济于事。 冰冷的镣铐锁住了他们的手脚,昔日作威作福、权势滔天的淮州知府和周家家主,此刻如同两条死狗一般,被强行拖拽了下去,彻底沦为了阶下囚。 看着他们被拖出大堂时那绝望、恐惧、不敢置信的眼神,高瑞心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大仇得报的快意。 周家!孙明远! 你们的末日,终于来临了! 大堂之内,随着孙明远和周显贵被如同死狗一般拖拽下去,那凄厉的哀嚎和绝望的咒骂声渐渐远去,只留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沉寂。 巡抚大人余怒未消,胸膛微微起伏,目光扫视全场,最终落在高瑞身上,眼神中多了几分复杂。 这年轻人,不仅胆识过人,心思更是缜密如斯,竟能从一本残破的地方志批注中,联想到六年前的旧案,并以此作为最后一击,彻底将周显贵钉死。 高瑞再次朝着上首的巡抚大人深深一揖。 “大人!如今罪魁祸首周显贵、孙明远已经伏法,草民恳请大人,释放被他们诬陷入狱的家兄高珩!还我高家一个清白!” 巡抚大人面色稍缓,点了点头。 此案因高家而起,如今真相大白,高家大郎自然是蒙受了不白之冤。 “高瑞所言有理。” 巡抚沉声道,转向一旁的亲兵。 “传本官命令,即刻前往府衙大牢,提淮州高氏长子高珩前来!不得有误!” “遵命!” 亲兵领命,飞奔而去。 高瑞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 大哥,要出来了! 高家,终于要重见天日了!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却仿佛格外煎熬。 很快,一阵脚步声传来。 在两名亲兵的看护下,一个身形略显憔悴,但眼神依旧清亮的青年,步履蹒跚地走进了大堂。 正是高珩! 多日的牢狱之灾,让他面色有些苍白,衣衫也略显凌乱,但那股属于读书人的温润气质并未消减,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沉郁和茫然。 当他看到站在堂下的高瑞时,整个人猛地一震,眼中瞬间涌上难以置信的激动和狂喜! “三弟!” 高珩声音嘶哑,带着哽咽。 “大哥!” 高瑞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快步上前,一把扶住了高珩的胳膊。 兄弟二人,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 这段时日的担惊受怕、步步为营、生死一线,在这一刻,都化作了重逢的喜悦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好了!好了!” 巡抚大人看着兄弟情深的场面,也微微动容,摆了摆手。 “高珩,本官已经查明,你乃被奸人所害,蒙受不白之冤。今日,本官当堂宣布,你无罪释放!高家世代经营盐业,亦有功于朝廷,望你今后好自为之,重振家业!” “谢大人!谢大人明察!” 高珩激动得热泪盈眶,连忙就要下跪。 高瑞一把将他扶住,兄弟二人再次向巡抚大人深深一揖。 “我高家上下,谢大人还我清白!” 至此,笼罩在高家头顶的阴霾,终于彻底散去! 高家洗刷冤屈,重见光明,曙光乍现! 第67章 毒链尽断 与此同时,李忠已经带着盐运司的兵丁和巡抚的亲兵,雷厉风行地扑向了周家和孙明远的府邸。 查抄行动,进行得异常顺利。 孙明远府邸中,搜出了大量来历不明的金银财宝,以及与周显贵之间权钱交易的往来密信,坐实了他贪赃枉法、官商勾结的罪名。 而在周家大宅,更是收获惊人! 昔日门庭若市、煊赫一时的周府,此刻已是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家丁仆役们如同惊弓之鸟,四散奔逃,哭喊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李忠亲自带人,根据高瑞提供的线索,直扑周显贵的书房。 经过一番仔细搜查,终于在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之中,找到了那枚被周显贵视为最后保命符的——用于毒盐交易的“特殊私印”! 那是一枚用特殊石料雕刻而成,印文诡异的私印。 当李忠将它呈现在巡抚面前时,连巡抚大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此印一出,周家私造毒盐、构陷忠良的罪行,便再无任何狡辩的余地! 铁证如山! 随着私印被找到,周家彻底完了! 巡抚一声令下,周家所有田产、商铺、宅院、金银细软,尽数查封。 盐运司的封条贴满了周家大门,昔日淮州城不可一世的盐商巨头,顷刻间土崩瓦解。 周家众人,死的死,逃的逃,抓的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树倒猢狲散! 曾经风光无限的周家,彻底覆灭,沦为了整个淮州城茶余饭后的笑柄和谈资。 消息传到府衙大牢。 死牢深处,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指望能靠着多年经营的关系网苟延残喘的周显贵,在听到“特殊私印”被找到,家产全部查封的消息后,最后一丝精神支柱彻底崩塌了! 他知道,自己败了,败得彻彻底底,再无任何翻身的可能。 等待他的,将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审判和刑罚! 绝望之下,这位曾经叱咤淮州,心狠手辣的老枭,竟趁着看守不备,用头猛撞牢房石墙,脑浆迸裂,当场气绝! 他最终,选择了以这样一种惨烈而屈辱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罪恶的一生。 一代奸商,就此落幕。 高家沉冤得雪,高珩无罪释放,兄弟二人重逢于巡抚行辕大堂,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淮州城。 一时间,百姓们奔走相告,无不拍手称快! “听说了吗?高家没事了!是被冤枉的!” “那周扒皮和孙扒皮都被巡抚大人拿下了!真是老天开眼啊!” “高家三少爷真是厉害!竟然凭一己之力,扳倒了周、孙两大毒瘤!” “可不是嘛!听说那周显贵在牢里,知道家产被封、私印被找到,直接吓得一头撞死啦!真是恶有恶报!” “那孙明远呢?听说还在死牢里关着?” “哼,这种狗官,还能有好下场?” 百姓的议论,很快就变成了现实。 就在周显贵畏罪自尽的第三天,府衙大牢深处,又传出了一个消息——前淮州知府孙明远,因忧惧交加,旧疾复发,“病”死在了牢中! 消息传出,有人说是报应,有人说是畏罪,但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孙明远的死,并非那么简单。 高府,书房内。 徐茂低声向高瑞禀报。 “三少爷,都安排妥当了。孙明远……去了。狱卒那边已经打点好,只说是旧疾复发,绝无破绽。” 高瑞端着茶杯,轻轻吹了吹氤氲的热气,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嗯,知道了。” 他淡淡应了一声。 “恶贯满盈,死有余辜。这种人渣,留着也是浪费朝廷的粮食。” 对付这种毫无底线的敌人,高瑞从不介意用一些非常的手段。 孙明远这种人,手上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让他痛痛快快地死,都算是便宜他了。 慢性毒药发作,如同顽疾缠身,在无尽的恐惧和痛苦中慢慢死去,才配得上他犯下的罪孽。 这也算是为那些被他间接害死的冤魂,讨回一点利息。 周显贵和孙明远的相继毙命,让淮州官场为之一清。 而李忠,则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巡抚行辕,书房内。 李忠躬身侍立,将一叠整理好的卷宗呈给巡抚大人。 “大人,这是卑职连日查抄周、孙两家府邸,以及暗中调查所得,关于原两淮盐运司盐运使刘崇义,收受周显贵、孙明远贿赂,包庇纵容其恶行的部分证据!” 李忠的声音沉稳有力,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据查,刘崇义不仅收受了巨额贿赂,还曾多次暗示下官,对高家之事要‘从重从快’,其心可诛!” 他将自己知道的,关于刘崇义贪赃枉法、利用职权打压异己的内情,毫不保留地全盘托出,甚至隐晦地提到了之前奉命来淮州时,刘崇义的一些可疑指令。 巡抚大人仔细翻看着卷宗,面色越来越凝重。 他本以为周、孙二人已经是淮州最大的毒瘤,没想到后面还牵扯出盐运司的顶头上司。 “好个刘崇义!身为朝廷盐运使,竟与地方奸商贪官沆瀣一气,中饱私囊,祸乱盐务!” 巡抚重重一拍桌子,怒不可遏。 他抬头看向李忠,目光锐利如鹰。 “李忠,你之前奉命查案,虽有失察之过,但念在你如今能够迷途知返,戴罪立功,主动揭发刘崇义,本官暂且记下。现在,本官命你,继续深挖!务必将刘崇义所有罪证,查个一清二楚!本官要亲自上书弹劾,将这等国之蛀虫,彻底铲除!” “卑职遵命!定不负大人所托!” 李忠心中一喜,连忙领命。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只要扳倒了刘崇义,他不仅能洗刷之前的污点,更有可能在这次官场大洗牌中,更进一步。 有了巡抚的支持和命令,李忠更是干劲十足,全力以赴地投入到对刘崇义罪证的搜集之中。 周、孙两家留下的账册、密信,以及一些被他们拉拢或者打压过的官员、商人的证词,很快就被李忠一一收集整理。 数日后,一份详尽的,足以将刘崇义钉死的弹劾奏章,由巡抚大人亲自书写,加盖钦差关防,通过八百里加急,送往了京都。 奏章一上,朝野震动! 两淮盐务乃朝廷税赋重地,盐运使更是位高权重,如今却爆出如此惊天贪腐大案,龙颜震怒! 圣旨很快下达。 彻查!严办!绝不姑息! 刘崇义在扬州的盐运使衙门里,听到消息时,整个人都懵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稳坐钓鱼台,只等着淮州那边送来好处,结果等来的却是巡抚的弹劾和朝廷的雷霆震怒! “周显贵!孙明远!两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刘崇义气得浑身发抖,在书房里来回踱步,额头上冷汗直冒。 他动用自己多年经营的关系网,上下打点,挽回局面。 然而,在钦差巡抚亲自督办,圣上严令彻查的情况下,谁还敢替他说话? 那些平日里与他称兄道弟、把酒言欢的同僚,此刻都唯恐避之不及!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 很快,随着调查的深入,刘崇义贪赃枉法、结党营私、草菅人命的罪行被一一揭露,证据确凿! 最终,一道圣旨,将其革职查办,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这位曾经权倾两淮盐运司的盐运使,经营多年的势力瞬间土崩瓦解,乌纱帽落地,彻底沦为了阶下囚! 而在查办刘崇义的过程中,之前那些奉其命令行事,暗中对付高瑞的黑衣人的身份,也终于水落石出——正是刘崇义豢养的私兵和江湖败类。 这些见不得光的势力,随着刘崇义的倒台,也被巡抚大人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至此,从淮州知府孙明远、盐商巨头周显贵,到两淮盐运使刘崇义,这条盘踞在淮州乃至两淮盐务系统上的毒蛇,终于被彻底斩断。 淮州的天,彻底晴了! 第68章 志在天下 随着孙明远、周显贵、刘崇义这三个盘踞淮州乃至两淮盐务的毒瘤被彻底铲除,淮州官场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清洗。 许多与周、孙、刘三家有所牵连的官员,纷纷落马,一时间人心惶惶。 巡抚大人坐镇淮州,雷厉风行,快刀斩乱麻,迅速稳定了局面。 同时,对于如何整顿积弊已久的淮州盐务,他也开始着手布局。 行辕,书房内。 巡抚大人看着面前虽然经历牢狱之灾,却依旧保持着读书人风骨的高珩,眼中流露出欣赏之色。 “高珩,此次你高家蒙冤,皆因奸佞构陷。如今沉冤昭雪,本官亦为你高家之兴。” 巡抚大人语气温和。 “淮州盐务,历经此番动荡,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你出身盐商世家,又饱读诗书,品性端正,本官欲委你以重任,出任新设的淮州盐运司巡检使一职,协助本官整顿盐务,稽查私盐,规范盐市,你可愿意?” 这巡检使一职,虽品级不高,但权力不小,专司稽查盐务弊端,正是此次整顿的关键职位。 巡抚此举,既是对高家的补偿,也是看中了高珩的家世背景和人品。 高珩闻言,心中激动,连忙躬身行礼。 “承蒙大人看重!学生……不,卑职定当竭尽所能,整顿盐务,不负大人所托,不负淮州百姓!” 他知道,这不仅是巡抚大人给予的机会,更是重振高家声望,为淮州盐业带来新气象的责任。 他要用实际行动,洗刷高家之前蒙受的污名。 “好!有志气!” 巡抚大人满意地点点头,目光转向一旁的高瑞,眼神中充满了赞赏。 “高瑞,你年纪轻轻,却有如此胆识与智谋,此次若非你挺身而出,搜集铁证,本官恐怕还要被这些奸贼蒙蔽,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高瑞微微一笑,拱手道:“大人谬赞了。草民所为,不过是为求自保,为家族洗冤罢了。若论功劳,实不敢当。” “呵呵,不必过谦。” 巡抚大人摆摆手,话锋一转,带着几分考量和期许。 “高瑞,本官看你心思缜密,行事果决,绝非池中之物。如今淮州官场百废待兴,正是建功立业之时。你可愿入我幕府,或者由本官举荐,入朝为官?以你的才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巡抚大人这是起了爱才之心,想要将高瑞这等奇才,纳入官场体系。 一旁的高珩和徐茂闻言,眼中都闪过一丝期待。 以三少爷的才智,若能入仕,定能平步青云! 然而,高瑞却再次拱手,婉言谢绝。 “多谢大人厚爱!” 高瑞语气诚恳。 “只是草民生性散漫,志不在此。相比于官场沉浮,草民更愿意继承家业,潜心经营。如今我高家雪盐初成,正欲将其推广开来,让淮州乃至天下的百姓,都能吃上价廉物美的洁净好盐。这,或许更能实现草民心中所愿,也算为淮州百姓略尽绵薄之力。” 他目光清澈,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矫揉造作。 他深知自己的优势在于前世的知识和经商头脑,官场虽能带来权势,却也束缚重重,远不如在商场上自由驰骋来得痛快。 更何况,发展雪盐产业,利国利民,这才是他真正想做的事情。 巡抚大人深深地看了高瑞一眼,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真诚和决心,不由得暗自点头。 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这高家三少,年纪虽轻,却有如此胸襟和远见,着实难得。 “也罢!” 巡抚大人捋须笑道。 “人各有志,你能心系民生,欲以商贾之道造福一方,亦是难能可贵!本官支持你!日后你高家雪盐若有何难处,尽可来寻本官!” “多谢大人!” 高瑞心中一喜,这等于是得到了巡抚大人的官方支持,未来高家雪盐的发展,无疑多了一重保障! 数日后,高珩正式走马上任,成为了淮州盐运司巡检使。 他牢记巡抚嘱托和家族期望,一上任便展现出雷厉风行的作风,严查盐枭,整顿盐丁,规范市场,一时间淮州盐务气象为之一新。 而高瑞,则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雪盐的生产和推广之中。 在高家大宅后院,新建的制盐工坊日夜赶工。 王师傅带着一批精心挑选、嘴巴严实的盐工,严格按照高瑞传授的秘法,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洁白如雪、品质绝佳的雪盐。 与此同时,高家旗下的商铺也开始正式发售“高记雪盐”。 当那如同白雪一般纯净细腻的盐呈现在淮州百姓面前时,立刻引起了轰动! “天呐!这是盐吗?怎么比雪还白?” “尝尝!嘶……这味道,纯正!没有一点苦涩味!” “价格还不贵!比以前那些官盐好太多了!” “高家真是厉害啊!怪不得周扒皮要陷害他们,原来是怕高家这神仙盐!” 一时间,高家雪盐凭借其无与伦比的品质和公道的价格,迅速风靡整个淮州城! 百姓们奔走相告,争相购买,高家商铺门前排起了长龙。 雪盐不仅让寻常百姓尝到了前所未有的好盐,也迅速占领了高端市场,成为了达官贵人、酒楼食肆追捧的珍品。 高家雪盐生意蒸蒸日上,利润滚滚而来,不仅弥补了之前的损失,更让高家的财富和声望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高珩在官场整顿盐务,肃清流弊。 高瑞在商场推广雪盐,造福百姓。 兄弟二人,一官一商,一明一暗,配合默契,同心协力,不仅让高家彻底摆脱了之前的阴霾,更是在淮州开创了一个崭新的局面。 淮州城,高家老宅。 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高万诚坐在主位,看着合家团聚,尤其是看着两个儿子,一个意气风发,官威初显。 一个沉稳睿智,运筹帷幄,心中无比欣慰和自豪。 “好!好啊!” 高万诚端起酒杯,老泪纵横。 “我高家遭此大劫,却不想因祸得福!珩儿沉冤昭雪,委以重任!瑞儿智计百出,力挽狂澜,更研制出雪盐这等神物!列祖列宗在上,我高家,终于要迎来真正的兴盛了!” “爹,您就放心!” 高珩起身敬酒。 “有三弟在,我们高家,只会越来越好!” “是啊,爹。” 高瑞也笑着举杯。 “大哥如今身居要职,我在商场略尽绵力,咱们兄弟同心,定能让高家再创辉煌!”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经历了之前的生死考验,此刻的团聚更显得温馨和珍贵。 福伯、徐茂、王师傅等一众忠心耿耿的仆人和匠人也列席在旁,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憧憬。 夜深人静。 高瑞独自一人站在高家老宅的阁楼上,凭栏远眺。 淮州城的万家灯火,如同繁星点点,映入他的眼帘。 扳倒周显贵和孙明远,铲除刘崇义,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已经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高家也因此沉冤得雪,蒸蒸日上。 但他知道,这一切,仅仅只是开始。 淮州,只是这大胤朝的一个缩影。 盐务之弊,官场之暗,远不止于此。 而他拥有的,是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和眼光。 “雪盐,只是第一步。” 高瑞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笑容。 “未来,还有更广阔的天地等着我去闯荡。高家,绝不仅仅是淮州的盐商巨头!”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夜色,望向了更远的地方。 利用前世的智慧,在这个波澜壮阔的时代,他要带领高家,走向一个前所未有的辉煌未来! 也要让这淮州,乃至天下的百姓,因他而过上更好的生活! 前路漫漫,挑战重重,但他,充满信心! 第69章 淮州新貌 永昌十五年,盛夏。 淮州城笼罩在一片蒸腾的热气之中,蝉鸣聒噪,街道两旁的树木枝繁叶茂,投下斑驳的阴影。 与两年前那段阴云密布的日子截然不同,如今的淮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蓬勃的生气和安宁的气息。 高家大宅,早已不是昔日那般门庭冷落、风雨飘摇的景象。 朱红大门焕然一新,门前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前来拜访、送礼的商贾士绅踏破门槛。 高宅上下,仆人忙碌,脸上皆是喜气洋洋,精气神十足。 这一切的改变,都源于两年前那场惊天动地的盐务弊案。 周、孙、刘三家倒台,淮州官场肃清,高家沉冤昭雪,更因“雪盐”的问世,彻底扭转了颓势,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兴盛。 “雪盐”之名,早已响彻淮州,甚至远播两淮,成为达官显贵、富商巨贾竞相追逐的珍品。 其洁白如雪的色泽,纯净无涩的口感,以及远低于官盐的价格,甫一上市便引爆市场。 高家商铺日日门庭若市,雪盐供不应求,金银如流水般涌入高家,财富积累之速,令人咋舌。 高万诚精神矍铄,每日笑得合不拢嘴,逢人便夸赞自己的两个儿子。 高珩如今已是淮州盐运司巡检使,官声极佳,整顿盐务雷厉风行,铁腕打击私盐贩子,规范盐市秩序,令淮州盐业焕然一新,百姓交口称赞。 而高瑞,虽未入仕,却凭借雪盐之功,成为淮州首屈一指的盐商巨富,其名望之隆,甚至盖过了其父高万诚。 高家新建的制盐工坊规模扩大了数倍,工人们挥汗如雨,忙碌地操作着。 王师傅头发愈发花白,但精神却格外抖擞,一丝不苟地指导着新来的学徒。 雪盐的生产技艺,在高瑞的悉心指导和王师傅的传承下,日臻完善,产量稳步提升,但依旧难以满足市场的庞大需求。 书房内,高瑞正伏案疾书,桌上堆满了账簿和文书。 两年的时间,他褪去了些许青涩,多了几分沉稳和干练,眉宇间隐隐透出一股商场精英的锐利之气。 徐茂端着冰镇酸梅汤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由衷的喜悦。 “三少爷,歇歇,喝碗酸梅汤解解暑。” 徐茂将酸梅汤放在桌边,轻声说道。 高瑞放下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端起酸梅汤喝了一口,冰凉酸甜的滋味瞬间驱散了暑气,精神为之一振。 “徐叔,最近账上如何?” 高瑞放下碗,随口问道。 徐茂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好,好得很!雪盐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咱们高家的银子,都快堆成山了!” 高瑞微微一笑,财富的积累固然令人欣喜,但更让他感到满足的是雪盐给淮州百姓带来的实惠。 价廉物美的雪盐,让寻常百姓也能吃上干净的好盐,改善了他们的生活质量,这才是他最想看到的。 “对了,三少爷。” 徐茂像是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说道。 “陈记粮行的陈老先生,今日又送来了一批上好的茶叶,说是感谢咱们高家。” 高瑞笑了笑,陈方正这些年没少在高家雪盐的销售上出力,两家互惠互利,关系愈发紧密。 “陈老先生有心了,替我好好谢过他。” 高瑞说道。 “还有一事。” 徐茂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 “最近城里流传着一些关于咱们高家的传言,说是咱们高家富可敌国,雪盐秘方价值连城,恐怕会招来一些……” 徐茂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树大招风,高家如今的兴盛,难免会引起一些人的觊觎和眼红。 高瑞神色平静,似乎早有预料。 “不必理会那些传言,咱们高家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他们。” 他顿了顿,语气微沉。 “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让护卫们加强戒备,尤其是工坊那边,要严加防范。” “是,老奴明白。” 徐茂点头应道,心中对高瑞的沉稳和警惕更加敬佩。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高珩走了进来,官服笔挺,意气风发。 “三弟,忙着呢?” 高珩笑着问道,目光扫过桌上的账簿,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大哥来了。” 高瑞起身相迎。 “公务繁忙,怎么有空过来?” “公务再忙,也要来看看咱们高家的大财主啊!” 高珩开玩笑道,在高瑞对面坐下,端起桌上的酸梅汤喝了一口。 “嗯,这酸梅汤味道不错,解渴。” 高瑞笑了笑,兄弟二人闲聊了几句家常,气氛轻松愉快。 “对了,三弟。” 高珩放下碗,神色稍稍严肃了一些。 “最近盐道衙门那边有些动静,听说上面要派人下来巡查盐务,你可知道此事?” 高瑞心中一动,巡查盐务? “大哥可打探到什么消息?” 高瑞问道。 高珩摇了摇头。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只是听说这次巡查规格很高,来头不小,让我最近小心谨慎一些。” 两年前的盐务弊案,虽然扳倒了周、孙、刘三家,但淮州盐务的积弊由来已久,牵扯甚广,恐怕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彻底肃清。 如今上面突然派人巡查,不知是福是祸。 “大哥放心,我会留意的。” 高瑞说道。 “咱们高家行的端坐得正,没什么好怕的。” 高珩点了点头,对高瑞的沉稳和智慧深信不疑。 兄弟二人又商议了一些应对之策,高珩便起身告辞,还要赶回衙门处理公务。 高家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他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这一切。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淮州城依旧热闹非凡。 高家大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一派喜庆祥和的景象。 高万诚设宴款待宾客,庆祝高家雪盐大卖,高珩也特意从衙门赶回,一家人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不断。 高瑞举起酒杯,环顾四周,看着父亲欣慰的笑容,大哥意气风发的身姿,以及高家上下洋溢着的幸福和希望,心中充满了成就感和责任感。 “为了高家的未来,干杯!” 高瑞举杯高声道。 “干杯!” 众人齐声应和,举杯畅饮,欢声笑语响彻整个高家大宅。 第70章 浊酒思变 酒宴之上,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几乎要将高家大宅的屋顶掀翻。 高万诚红光满面,举着酒杯,看着两个儿子,一个已是前途光明的朝廷命官,一个则是运筹帷幄、富甲一方的商界奇才,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好!好啊!我高家列祖列宗保佑!干了!” 高珩与高瑞亦是满脸笑容,与父亲、与满堂宾客一同饮尽杯中酒。 这杯酒,不仅仅是庆祝雪盐大卖,更是庆祝高家彻底走出阴霾,迎来了前所未有的辉煌时刻! 宴席持续到深夜,宾客渐渐散去。 高瑞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站在庭院中,夏夜的微风吹散了些许酒意,却吹不散他心中翻涌的思绪。 雪盐的成功,固然可喜,但这绝不是终点! 淮州的市场,终究有限。 想要让高家真正屹立不倒,甚至更进一步,就必须寻找新的增长点,开辟新的财源!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宴席上剩下的一些酒坛上。 大胤朝的酒,大多是低度数的米酒、果酒,色泽浑浊,口感也远谈不上醇厚,更别说后世那种清冽甘醇、入口如火线的高度烈酒了。 “三少爷,夜深了,您也早些歇息。” 徐茂走了过来,轻声提醒道。 高瑞微微颔首,却没有移动脚步,反而指着那些酒坛,问道:“徐叔,你说这淮州城里,乃至整个大胤朝,平日里人们喝的,都是这种酒吗?” 徐茂一愣,不明所以,但还是恭敬地回答。 “回三少爷,寻常百姓家喝的多是自家酿的米酒,或是市面上最常见的浊酒,味道自然比不上咱们府上今日宴客用的这些,但大抵也是如此了。” “便是那些达官贵人,所饮的好酒,也不过是年份更久,或者用了更好的粮食、果子,本质上,差别不大。” “差别不大……” 高瑞喃喃自语,嘴角却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是啊,差别不大,所以……机会才大!” 徐茂听得云里雾里。 “三少爷,您是说……” “徐叔,你想想。” 高瑞转过身,眼神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与平日里的沉稳截然不同。 “如果,我们能酿造出一种酒,它清澈透明,如同水晶,没有一丝杂质。它入口辛辣,却又醇厚甘美,一线入喉,仿佛有火焰在燃烧,瞬间点燃全身的热血……这样的酒,你说,会不会有人愿意为它一掷千金?” 徐茂被高瑞描述的景象惊呆了! 清澈如水晶?入口如火焰? 这……这是什么神仙饮品? 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未听闻过世间有如此奇特的酒! “三少爷……世上……真有……真能酿出这样的酒?” 徐茂的声音都有些结巴了,他本能地觉得这有些天方夜谭,但看着高瑞那自信满满的眼神,又不由得心生期待。 毕竟,这位三少爷,已经创造了雪盐这等前所未有的奇迹! “别人不能,不代表我们不能!” 高瑞的声音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 “雪盐,我们能从苦涩的卤水中提炼出洁白无瑕。这酒,自然也能用特殊的法子,去芜存菁,蒸馏提纯,得到那最精华、最浓烈的琼浆玉液!” 他没有细说具体的原理,但“蒸馏提纯”四个字,已经隐隐透露出一种超越这个时代认知的高深技艺。 “如今的酒水市场,就像当初的盐业市场一样!” 高瑞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商机。 “充斥着低劣、浑浊的产品,百姓们没得选,只能将就。而我们,就要像雪盐颠覆旧盐一样,用这前所未有的烈酒,彻底颠覆这浑浊的酒水市场!” 徐茂的心脏砰砰直跳,激动得脸颊都有些泛红。 他仿佛已经看到,高家继雪盐之后,又将推出一种震惊世人的神物! “三少爷英明!” 徐茂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无比激动。 “若是真能酿出您说的那种烈酒,莫说淮州,恐怕整个大胤,都要为之疯狂!这……这简直是又一座金山啊!” “金山?” 高瑞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更加深邃的光芒。 “徐叔,我要的,可不仅仅是一座金山。” 他的目光望向深邃的夜空,仿佛穿透了无尽的黑暗。 “雪盐,让百姓吃上了好盐。这烈酒,不仅能带来财富,更能强壮筋骨,御寒提神,甚至……在关键时刻,还有意想不到的用处!” 他心中所想的,是高度酒在消毒、医疗等方面的潜在价值,这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其意义远超财富本身。 “我要让高家,不仅是淮州首富,更要成为影响天下民生,乃至改变这个时代格局的存在!” 高瑞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磅礴的气势和舍我其谁的决心。 徐茂被这股气势深深震撼,只觉得眼前的三少爷,仿佛已经不再仅仅是一个商贾,而是一位胸怀天下、目光深远的擘画者! “老奴……老奴愿追随三少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徐茂躬身行礼,语气无比坚定。 高瑞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徐叔,此事暂且保密,待我仔细筹划一番。这酿造烈酒,可比制盐要复杂得多,需要更精密的器具和更严格的管控。” “是!老奴明白!” 夜风习习,吹拂着主仆二人的衣衫。 高瑞站在原地,望着满天星斗,心中那幅全新的商业蓝图已然徐徐展开,清晰无比! 雪盐,是撬动旧有格局的杠杆,是高家立足的磐石! 而这即将诞生的烈酒,将是插在高家战车上的猎猎旌旗,是引领高家冲破淮州束缚,席卷整个大胤财富的狂风! “徐叔,此事,需得绝对保密!” 高瑞收回目光,神色变得无比郑重,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比雪盐的秘方,还要严密百倍!” 徐茂心中一凛,连忙躬身。 “老奴明白!三少爷放心。” 他知道,三少爷口中的“烈酒”,一旦问世,其引起的轰动和觊觎,恐怕比雪盐还要猛烈十倍! 这等神物,足以让无数人为之疯狂! 第71章 商途再启 “嗯。” 高瑞点点头,沉吟道:“我们需要一个绝对隐秘的地方,建立一个专门的工坊。人手也要精挑细选,忠诚是第一位的!技术方面,我会亲自指导。” “三少爷,老宅后院西侧,有一处荒废已久的跨院,平日里无人靠近,用来做秘密工坊最是合适不过!” 徐茂立刻提议。 “至于人手,王师傅忠心耿耿,手艺精湛,可以信任。另外,再从家生子中挑选几个嘴巴严实、手脚麻利的后生,由老奴亲自盯着!” “好!就这么办!” 高瑞当机立断。 “立刻去办!我要尽快看到图纸变成实物!”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徐茂领命,脚步匆匆,难掩激动之色。 接下来的数日,高家大宅西侧那处偏僻的跨院,被悄无声息地清理出来,并且派了最可靠的护卫在外围警戒,严禁任何人靠近。 高瑞则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凭借着前世的化学知识,废寝忘食地绘制着图纸。 蒸馏器的构造,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无疑是天方夜谭。 他必须用最简洁、最直观的方式,将蒸馏锅、冷凝管、收集器这些关键部件的形状、尺寸、材质要求,一一标注清楚。 几天后,几张画满了奇怪图形和符号的图纸,交到了徐茂和被秘密召来的王师傅手中。 “这……三少爷,这是何物?” 王师傅看着图纸上那奇形怪状的铜锅、弯弯绕绕的竹管,以及那密封的陶罐,满脸困惑,如同看天书一般。 这玩意儿,怎么看也不像是能酿酒的啊! 徐茂虽然提前得了高瑞的提点,心中有所准备,但看到这实实在在的图纸,依旧是震撼不已。 这构造,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王师傅,此乃我偶然得之的‘奇法’,用以提炼酒中精华。” 高瑞神色平静,语气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你们无需多问原理,只需严格按照图纸上的要求,将这套器具打造出来即可。记住,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有丝毫偏差!” “这……” 王师傅犹豫了一下,看着高瑞那双深邃而自信的眼睛,想起了雪盐诞生时的奇迹,最终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是!三少爷!老朽……老朽定当竭尽全力!” 徐茂也立刻道:“三少爷放心,老奴会亲自督工,保证万无一失!” 在高瑞的亲自监督和指导下,几位被挑选出来的,手艺精湛且绝对可靠的铜匠、陶匠,开始了秘密的制造工作。 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密封是最大的难题,这个时代的工艺水平有限,要做到蒸馏器完全不漏气,需要反复试验和调整。 冷凝管的冷却效果也需要摸索,水流的速度、温度,都影响着最终的成败。 高瑞耐心地指导着工匠们,利用黏土、特制的胶泥进行密封,调整冷却水槽的设计。 每一次失败,他都迅速找出原因,提出改进方案。 他的冷静、专业和似乎无穷无尽的“奇思妙想”,让王师傅和所有参与的工匠都惊为天人,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终于,在耗费了十数日,经历了无数次尝试之后,一套造型古怪,却严丝合缝的蒸馏设备,终于矗立在了秘密工坊之中! “三少爷,成了!” 王师傅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高瑞仔细检查了一遍设备的每一个连接处,满意地点点头。 “好!准备最好的米酒,开始蒸馏!” “是!” 早已准备好的,经过初步发酵的上好米酒,被小心翼翼地倒入那巨大的铜制蒸馏锅中。 锅底燃起炭火,温度被精确地控制着。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地盯着那根从锅顶延伸出来,盘绕在冷水槽中的竹制冷凝管末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工坊内安静得只剩下炭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紧张的心跳声。 锅内的米酒开始沸腾,白色的蒸汽顺着管道涌入冷凝管。 突然! 一滴晶莹剔透的液体,从冷凝管的末端滴落,掉进了下方的收集陶罐中,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叮咚”声!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透明的液体,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源源不断地滴落! “出……出酒了!” 一个年轻的家丁忍不住失声惊呼,随即赶紧捂住了嘴巴。 王师傅和徐茂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眼睛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那汇聚在陶罐中的液体。 清澈!无比的清澈! 与平日所见的任何一种浑浊的米酒、果酒都截然不同。 这液体,澄澈透明,宛若上好的水晶,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在油灯的映照下,闪烁着动人心魄的光泽。 一股极其浓烈、霸道的酒香,开始在工坊内弥漫开来。 这香味,辛辣、纯粹,仿佛带着一股火焰般的热力,只是闻着,就让人觉得血脉贲张。 高瑞走上前,示意停止加热。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盛满了透明液体的陶罐,凑到鼻尖轻轻一嗅。 嗯!就是这个味,乙醇的芬芳! 虽然还带着些许杂醇的气息,但毫无疑问,这就是高度蒸馏白酒。 他用一根干净的竹签,蘸了一滴,放在指尖。 透明的液体,触感微凉,却在瞬间挥发,带来一丝灼热感。 他将指尖凑到唇边,舌尖轻轻一舔。 轰! 一股难以形容的辛辣、灼热感,瞬间在口腔中炸开。 仿佛有一道火焰,顺着喉咙直冲而下,瞬间点燃了五脏六腑。 紧随其后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醇厚和甘冽。 “好酒!” 高瑞忍不住赞叹出声,眼中精光四射! 徐茂和王师傅等人,看着高瑞那瞬间变得有些潮红的脸色和眼中绽放的异彩,更是心潮澎湃。 “三少爷……这……这真是酒?” 徐茂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难以置信。 高瑞哈哈一笑,将陶罐递给徐茂。 “徐叔,尝尝?” 徐茂连忙摆手。 “不不不,老奴不敢……” 这玩意儿看着就烈性无比,他怕自己一杯就倒。 高瑞也不勉强,他走到油灯旁,用竹签又蘸了一滴,小心地靠近灯苗。 呼! 一小簇蓝色的火焰,猛地从竹签上窜起,在空气中跳跃燃烧! “啊!” “着……着火了!” 工坊内的众人,包括见多识广的徐茂和王师傅,全都吓得倒退一步,发出了惊呼! 酒能点燃? 这简直是颠覆了他们数十年来的认知! 闻所未闻! 看着众人震惊骇然的表情,高瑞嘴角的笑容愈发灿烂。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石破天惊! “此酒,性烈如火,入口如焰,便唤作——” 高瑞举起手中的陶罐,声音朗朗,回荡在工坊之内。 “‘烈焰烧’!” 烈焰烧! 这三个字,仿佛带着一股魔力,深深烙印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 他们知道,一种足以颠覆整个大胤酒水格局,甚至改变许多事情的神奇液体,就在此刻,就在这间不起眼的秘密工坊里,诞生了! 徐茂激动得老脸通红,看着那清澈如水的“烈焰烧”,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金山银山正在向高家滚滚而来。 第72章 命名定调 “三少爷!此酒一出,必将震惊天下!我高家……我高家……”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徐叔,这才只是开始。” 高瑞将陶罐稳稳放好,眼神深邃,语气沉稳。 “严格保密!加大生产!这‘烈焰烧’,将是我高家,继雪盐之后的又一柄——绝世神兵!” 高瑞的声音斩钉截铁,在秘密工坊内回荡。 徐茂和王师傅等人心神剧震,看着那清澈如水的“烈焰烧”,仿佛已经看到了高家更加辉煌的未来。 秘密工坊内,灯火通明,生产在严格的保密措施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第一批精心酿造、提纯的“烈焰烧”,被装在特制的小巧瓷瓶中,每一滴都显得弥足珍贵。 数日后,高家书房。 高瑞端坐案后,手中把玩着一个白玉般温润的小瓷瓶,里面盛放的,正是那清澈透明的“烈焰烧”。 “三少爷,都准备妥当了。” 徐茂躬身禀报,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按照您的吩咐,请帖已经送到了陈老先生府上,他老人家听说是您相邀,立刻便答应了,午后就到。” 高瑞微微颔首,目光深邃。 “徐叔,这‘烈焰烧’非同小可,其价值,远超雪盐!今日让陈老先生品鉴,一是为了听听这位商场老将的看法,二也是为了进一步巩固我们的盟友关系。”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 “记住,今日之事,仅限于你我与陈老先生知晓,绝不可外泄半句!这东西一旦现世,引起的风浪,恐怕比雪盐还要大上十倍、百倍!” “老奴明白!” 徐茂神色一凛,郑重应道。 他深知此事的利害关系,这“烈焰烧”简直就是一座会移动的金山,足以让任何人眼红疯狂。 午后,陈记粮行的陈方正,精神矍铄地来到了高家。 “哈哈,三少爷,数日不见,风采更胜往昔啊!” 陈方正一进门,便朗声笑道。 他与高家因雪盐结缘,合作愉快,互利共赢,关系早已非同一般。 “陈老先生快请坐!” 高瑞起身相迎,亲自为他斟上一杯香茗。 “今日请老先生过来,是有一件‘奇物’,想请您品鉴一二。” “哦?奇物?” 陈方正眉毛一挑,来了兴趣。 这位高家三少爷,总能拿出些惊世骇俗的东西,从当初的雪盐便可见一斑。 “能被三少爷称为奇物的,定然不凡!老朽今日可要开开眼界了!” 高瑞微微一笑,示意徐茂。 徐茂会意,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个小巧玲珑的琉璃杯,以及那个盛放着“烈焰烧”的白玉瓷瓶。 陈方正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他拿起瓷瓶,入手温润,造型雅致,不由赞道:“好瓶!单这瓶子,便价值不菲。” “瓶中之物,才是关键。” 高瑞笑道,亲自拿起瓷瓶,拔开木塞。 一股从未闻过的,极其浓烈、霸道,又带着奇异芬芳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陈方正鼻子动了动,脸色微变,眼神中透出惊异之色。 “这……这是何种酒香?如此……独特?” 他品过的美酒佳酿不知凡几,却从未闻过如此霸道纯粹的香气。 高瑞不语,将瓷瓶中那清澈如水晶般的液体,缓缓倒入琉璃杯中。 只见那液体澄澈透明,没有一丝杂质,在午后的阳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宛若琼浆玉液。 “这……这真是酒?” 陈方正瞪大了眼睛,看着杯中那不似凡间之物的液体,满脸的难以置信。 世间哪有如此清澈的酒?简直比最纯净的山泉还要透亮! “陈老先生,请。” 高瑞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陈方正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端起了那小小的琉璃杯。 他先是凑到鼻尖,再次感受那股霸道而诱人的酒香,随即,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 轰——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火焰,瞬间从他的舌尖炸开,顺着喉咙一路烧了下去。 辛辣!灼热!霸道无比! 陈方正猝不及防,猛地咳嗽起来,老脸瞬间涨得通红。 “咳咳……咳咳咳……这……这是什么酒?如此……猛烈?” 陈方正一边咳嗽,一边瞪大了眼睛,眼中充满了骇然! 徐茂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连忙上前想替他拍背。 高瑞却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只是微笑着看着陈方正。 陈方正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 然而,那股强烈的灼热感过后,一股难以言喻的醇厚、甘冽的回味,却如同涓涓细流般,从喉咙深处涌了上来,绵长而悠远,通体舒泰,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瞬间张开了。 他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琉璃杯,感受着口中和身体里那奇妙的变化。 “好……好酒!” 半晌,陈方正猛地一拍大腿,双目放光。 “老朽品酒无数,从未喝过如此……如此神妙的烈酒!入口如火烧,回味却甘醇!痛快!当真痛快!” 他再次端起酒杯,这一次不再犹豫,将剩下的小半杯一饮而尽。 那股熟悉的灼热感再次袭来,但他已经有了准备,细细品味着那烈火焚烧后的甘醇与舒畅。 “三少爷!” 陈方正放下酒杯,目光灼灼地看向高瑞,眼神中充满了震撼和一种商人的狂热。 “此酒……此酒叫何名字?” “此酒性烈如火,入口如焰,我为其取名——烈焰烧。” 高瑞缓缓说道。 “烈焰烧……烈焰烧!好名字!好名字啊!” 陈方正反复念叨着,激动地在原地踱步,脸上的红光更盛。 “三少爷!您……您又创造了一个奇迹。不!这已经不是奇迹了,这是神迹!” 他猛地停下脚步,紧紧盯着高瑞,语气无比郑重,甚至带着一丝敬畏。 “三少爷,老朽可以断言!此‘烈焰烧’一出,莫说淮州,便是整个大胤朝的酒水市场,都将为之颠覆。那些所谓的陈年佳酿,在这‘烈焰烧’面前,简直如同糟粕。其价值……无可估量!这简直是……是足以改变天下财富格局的神物啊!” 陈方正激动得难以自持,花白的胡须都在微微颤抖。 他看着高瑞,眼神如同看到了正在冉冉升起的商业巨擘。 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三少爷!此物……此物断不可轻易示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这‘烈焰烧’若是消息走漏,恐怕引来的,将是滔天巨浪,甚至可能是杀身之祸!” 第73章 利刃将出 他几十年的商海沉浮,太清楚这种颠覆性的神物意味着什么了。 财富?权势?美人? 在这“烈焰烧”面前,唾手可得! 但也意味着,无数贪婪的目光将会聚焦在高家身上,如同饿狼环伺! “陈老先生所言极是。” 高瑞神色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他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那份镇定自若,与陈方正的激动形成了鲜明对比,更显其城府深沉。 “烈焰烧虽好,但尚有改进之处。” 高瑞放下茶杯,目光落在空了的琉璃杯上,若有所思。 “如今这酒,入口虽烈,回味虽醇,但细品之下,仍有那么一丝微不足道的杂味。而且,这蒸馏器具,效率也还不够高,耗费的燃料、人力都不少。” 陈方正一愣,随即恍然。 他刚才完全被那惊世骇俗的口感和特性震撼了,却忽略了这些细节。 听高瑞这么一说,他仔细回味,似乎确实有那么一点点难以言喻的杂味夹杂其中,只是被那霸道的酒劲掩盖了。 “三少爷的意思是……这‘烈焰烧’,还能更好?” 陈方正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音。 “当然!”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这蒸馏之法,奥妙无穷。改进设备,让其更精妙,密封更好,冷却更快,甚至……多蒸馏几次,便能得到更加纯净、更加醇厚的酒液!到那时,才是真正的琼浆玉液!” “嘶——” 陈方正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头皮发麻! 现在的“烈焰烧”已经如此惊人,若是还能更进一步……那将是何等的神物? “所以!” 高瑞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当务之急,一是继续改进这蒸馏之法,提升‘烈焰烧’的品质。二是必须寻找更隐秘、更安全的所在,扩大生产规模。如今这小小的工坊,不过是试水之作,杯水车薪,远远满足不了未来的需求。” “扩大生产……” 陈方正眼神闪烁,商人的本能让他立刻嗅到了巨大的商机,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忧虑。 “三少爷,此事风险极大!扩大生产,就需要更多的人手,更多的场地,保密难度将呈几何倍数增加!一旦走漏半点风声……” “我明白。” 高瑞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所以,保密!必须是最高等级的保密!参与此事的人选,必须是绝对忠诚可靠,宁死也不会泄露半个字!生产之地,也要选择最隐蔽、防卫最森严的地方!” 他看向徐茂。 “徐叔,此事,你要亲自负责!人手筛选,必须慎之又慎!工坊的选址和建造,也要以最高规格的保密和安全为前提!” “是!三少爷!老奴明白!老奴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会让‘烈焰烧’的秘密泄露出去分毫!” 徐茂挺直了腰杆,苍老的脸上充满了决绝和忠诚。 高瑞点点头,又看向陈方正,诚恳地说道。 “陈老先生,高家如今虽然凭借雪盐有了一些根基,但想要做成‘烈焰烧’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单凭高家自身的力量,还远远不够。此事,还需要陈老先生您鼎力相助!” 陈方正闻言,精神一振! 他知道,这是高瑞在向他递出橄榄枝,一个参与创造历史、分享这泼天富贵的机会! 更是对他信任的体现! “三少爷太客气了!” 陈方正抚须大笑,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 “你我两家,早已是荣辱与共!高家之事,便是老朽之事!三少爷但有吩咐,老朽无有不从!无论是寻找隐秘之地,还是疏通关节,亦或是日后这‘烈焰烧’的销售渠道,老朽愿倾尽全力!”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不过,三少爷,这核心的酿造之法,尤其是那‘蒸馏’的关键,您一定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绝不可假手于人,这才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陈老先生放心,我心中有数。” 高瑞微微一笑,眼神深邃。 这蒸馏提纯的核心技术,自然是他最大的底牌,绝不可能轻易示人。 “好!好啊!” 陈方正连连点头,心中大定,对高瑞的远见卓识和滴水不漏的心思佩服得五体投地。 “有三少爷这等经天纬地之才,高家何愁不兴!大胤朝的商界,必将因三少爷而风云变幻!” 计议已定,陈方正不再久留,带着满心的震撼和激动告辞离去。 他要立刻回去,动用自己所有的人脉和资源,全力协助高瑞完成这件足以改变格局的大事。 书房内只剩下高瑞和徐茂二人。 “徐叔。” 高瑞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郁郁葱葱的庭院,眼中闪烁着运筹帷幄的光芒。 “改进设备的事情,我会再出几张图纸,你交给王师傅,让他带领最可靠的几个匠人,在秘密工坊内继续尝试。记住,不计成本,务求完美!” “是!三少爷!” “至于扩大生产的地点……” 高瑞沉吟片刻。 “不能放在城内,目标太大。城外,需要一处既隐蔽,又方便运输,且易守难攻之地。此事,你和陈老先生多商议,尽快拿个章程出来。” “老奴明白!” “人手方面,除了家生子,可以考虑吸纳一些在之前盐场事件中,受过我们高家恩惠,且身家清白、忠诚可靠之人。但必须经过严格的审查和考验!” “是!” “最重要的一点。” 高瑞转过身,目光如电,盯着徐茂,一字一句地说道。 “从现在起,秘密工坊的安全等级,提升到最高!任何无关人等,胆敢靠近窥探者——杀无赦!” 最后三个字,带着一股冰冷的杀意,让徐茂的心猛地一颤。 他知道,这“烈焰烧”关系到高家未来的命运,容不得半点差池。 “老奴遵命!” 徐茂躬身领命,眼神无比坚定。 夜色渐深,高瑞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眸光深邃。 “烈焰烧……” “这把利刃,必将为我高家,斩开一条通往巅峰的煌煌大道!” 这绝世神兵,一旦出鞘,必将石破天惊! 第74章 醉翁之意 淮州城,张府。 与高家的张灯结彩、陈府的暗流涌动不同,张员外的府邸内,气氛却透着几分凝重与算计。 张员外,这位在淮州地面上经营多年,根基深厚的老牌士绅,此刻正端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眉头微蹙,眼神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他刚刚得到一个消息。 消息的来源,是他安插在陈方正府上的一个不起眼的下人。 据那下人回报,今日午后,陈方正应高家三少爷高瑞之邀,前往高府。 这本不算什么稀奇事,毕竟高、陈两家如今因雪盐生意关系密切,往来频繁。 但怪就怪在,陈方正从高府回来后,整个人都显得有些不对劲。 往日里沉稳持重的陈老,回来时竟面色潮红,脚步虚浮,眼神中更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亢奋和激动,仿佛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又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惊骇。 甚至,他一回来就立刻将自己关进了书房,连晚饭都没出来吃,还吩咐下去,最近要调集一批“绝对可靠”的人手和不少资金,似乎在秘密筹备着什么大事。 “高瑞……陈方正……” 张员外眯起了眼睛,喃喃自语。 “高家那个三少爷,自从上次盐务案后,就如同脱胎换骨一般,先是弄出了那精美绝伦的“雪盐”,让高家起死回生,赚得盆满钵满。” “现在,他又搞了什么名堂,能让陈方正这只老狐狸如此失态?” 张员外混迹商场多年,嗅觉何其灵敏。 他几乎可以肯定,高瑞那小子,绝对又捣鼓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 而且,这东西的价值,恐怕比那“雪盐”还要惊人! 否则,绝不足以让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陈方正如此激动,甚至带着一丝……恐惧? 对,就是恐惧! 那下人描述陈方正的神态时,提到了这个词。 能让人又激动又恐惧的东西……会是什么? 张员外的心脏猛地一跳!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莫非,又是一种类似“雪盐”的奇货? 甚至……比雪盐更厉害? “哼!高瑞这小子,藏得倒是够深!” 张员外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忌惮。 当初联名上书,他是看在高家势弱,又有陈方正牵头,扳倒孙明远和周显贵对他也有好处,才顺水推舟。 可如今,高家凭借雪盐迅速崛起,隐隐有成为淮州第一豪门之势,这已经让他感到了一丝不安。 若是高瑞再拿出什么足以颠覆市场的“神物”,那他张家在淮州的地位,岂不是要被彻底压下去了? 不行! 绝不能坐视高家如此轻易地一家独大。 他必须搞清楚,高瑞到底在搞什么鬼。 “来人!” 张员外沉声喝道。 一个精悍的中年汉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躬身行礼。 “老爷。” 此人名叫张龙,是张员外的心腹护卫头领,为人机警,手段狠辣,办事牢靠。 “张龙。” 张员外看着他,眼神锐利如刀。 “你立刻派几个最机灵、最可靠的人手,给我盯紧高家。尤其是那个高瑞,还有陈方正那边,也要密切关注!” “老爷,要查什么?” 张龙问道。 “查!查他们最近在秘密进行什么勾当!” 张员外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一丝森然。 “特别是高家,我怀疑他们又弄出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想尽一切办法,给我打探清楚!记住,一定要隐秘!高家现在不比从前,那个高瑞心思缜密,手段狠辣,别打草惊蛇!” 他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注意,他们是否在秘密酿造或者交易某种……特殊的‘酒’!” 虽然只是猜测,但陈方正回来时的状态,太像喝了某种烈酒后的反应了! 而且,能被称为“奇物”的,除了吃穿用度,酒水也是一大可能! “特殊的酒?” 张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没有多问,只是沉声应道。 “是!老爷!小人明白!就算掘地三尺,也一定把消息给您挖出来!” “去!此事若是办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张员外挥了挥手。 “谢老爷!” 张龙躬身退下,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书房内,只剩下张员外一人。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幕,眼神变得幽深起来。 “高瑞啊高瑞,你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雪盐……奇酒……” “淮州这潭水,看来又要被你搅浑了!” “不过,这一次,我张某人可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只在一旁看着了……” 一股名为“贪婪”的火焰,在他的眼中熊熊燃烧。 那足以让陈方正失态的“奇物”,他也想分一杯羹! 甚至……取而代之! 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张府内弥漫的算计与野心。 夜色中,几道鬼祟的身影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潜伏在高家宅院外的阴影之中。 张龙办事向来利落,老爷一声令下,他便立刻撒出了最精锐的人手,如同几张无形的大网,罩向了高家,尤其是高瑞所在的院落。 然而,数日过去,这些人却如同没头苍蝇,收获甚微。 高家如今防卫森严,尤其是高瑞所居的小院和那个传闻中被改造成秘密工坊的跨院,更是如同铁桶一般,外松内紧,根本无法靠近核心区域。 偶有探听到的只言片语,也多是关于雪盐生产或是高家日常,并无任何关于“奇酒”的线索。 张府书房内,张员外听着张龙的回报,脸色越发阴沉。 “废物!一群废物!” 张员外将手中的茶杯重重顿在桌上。 “盯了这么些天,连高瑞那小子到底在捣鼓什么都没摸清楚?” 张龙低着头,额角渗出冷汗。 “老爷息怒!高家那三少爷……实在太过狡猾!他那院子周围,明哨暗哨不少,我们的人稍一靠近,就会被察觉。而且陈方正那边,口风也极紧,似乎下了死命令,绝口不提高家之事。” “哼!越是如此,就越说明有鬼!” 张员外冷哼一声,眼中精光闪烁。 “既然暗的不行,那就来明的!”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高瑞那小子,虽然手段厉害,但终究年轻。他现在要搞大事,必然需要盟友,也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外部环境。” “陈方正是他的铁杆盟友,我张家……虽然之前只是顺水推舟,但名义上,也算是和他站在同一条船上过。” “老爷的意思是?” 张龙抬起头。 “你去备一份薄礼。” 张员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就说……老夫听闻高家三少爷最近雅兴甚高,似乎酿了些新奇的家酿,特意让管家去讨教一二,顺便……看看有没有那个口福,能尝上一口。” 张龙眼睛一亮。 “老爷英明!这样一来,既显得亲近,又能试探虚实!若是真有那‘奇酒’,高瑞或许会为了维持关系,透露一二,甚至赠送一些。若是没有,那也能打消我们的疑虑。” “对!” 张员外满意地点点头。 “就这么办!让张管家亲自去一趟,他为人圆滑,懂得说话。记住,姿态要放低,就说是老夫私下好奇,绝非打探什么商业机密。” “是!小人这就去安排!” 张龙领命而去。 第75章 借敌之手 次日上午,高家书房。 高瑞正在审阅徐茂呈上来的关于秘密工坊改进设备和筛选人手的初步章程,外面便有下人通报,说是张员外的管家前来拜访。 “张员外的管家?” 高瑞放下手中的文件,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 徐茂站在一旁,也是面露疑惑。 “三少爷,张员外这个时候派管家来,所为何事?我们两家,除了上次联名上书,似乎并无太多交集。”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眼神却冷了几分。 “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他稍作思忖,便猜到了七八分。 陈方正那日的失态,恐怕还是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 张员外这只老狐狸,鼻子倒是灵得很。 “让他进来。” 高瑞语气平静,仿佛只是接待一位寻常访客。 片刻后,一个穿着体面,面容圆滑,笑容可掬的中年男子,在下人的引领下走进了书房。 正是张府的管家,张福。 “小的张福,见过高家三少爷!” 张福一进门,便满脸堆笑地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我家老爷特意吩咐小的,给三少爷问好!” “张管家客气了,请坐。” 高瑞抬手示意,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让人看不出深浅。 “不知张员外安好?今日张管家大驾光临,可是有什么要事?” “不敢当,不敢当!” 张福连忙摆手,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了半个屁股,显得十分恭敬。 “我家老爷一切安好,劳三少爷挂心。今日小的过来,其实是……是受了老爷的一点私下嘱托,有些冒昧,还望三少爷海涵。” “哦?但说无妨。” 高瑞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目光平静地看着张福。 张福搓了搓手,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笑容,说道:“是这样的,三少爷。我家老爷前几日偶然听闻,说三少爷雅兴不凡,于酿酒之道颇有心得,似乎……似乎私下酿制了一些与众不同的‘家酿’?我家老爷也是个好酒之人,听闻之后,心痒难耐,又不好意思亲自前来打扰三少爷,便遣小的过来,厚着脸皮问问……不知三少爷可否指点一二?若是方便,能否让小的……讨要少许,回去给老爷尝尝鲜?” 他说得小心翼翼,语气诚恳,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好奇的主人派来的忠仆。 徐茂在一旁听着,心中顿时了然,暗道这张员外果然是冲着“烈焰烧”来的。 他不由得有些紧张,看向高瑞。 高瑞闻言,脸上笑容不变,心中却是冷笑一声。 这话说得倒是滴水不漏,既点明了来意,又将姿态放得很低,还特意强调是“家酿”,是张员外“私下”好奇。 若是直接否认,未免显得小气,也等于告诉对方自己心虚。 若是承认,又该如何应对? 直接拿出“烈焰烧”? 那更是愚蠢至极,等于将自己的底牌暴露在这只老狐狸面前。 高瑞放下茶杯,哈哈一笑,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张员外真是太抬举高某了!什么‘与众不同的家酿’,不过是小子闲来无事,胡乱捣鼓的一些玩意儿罢了,难登大雅之堂,让张管家见笑了。” 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既不承认,也不完全否认。 张福连忙道:“三少爷太谦虚了!能让陈老先生都赞不绝口的东西,岂会是凡品?我家老爷说了,高家三少爷乃是人中龙凤,经您手出来的东西,定然非同凡响!” 果然! 高瑞心中更加确定,这张员外定是从陈方正那里察觉到了蛛丝马迹。 他故作沉吟,随即爽朗一笑。 “既然张员外有此雅兴,高某若再推辞,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他转向徐茂。 “徐叔,前几日我们试着蒸出来的那批‘家酿’,不是还有些存货吗?去取一小坛来,送与张管家带回,给张员外品鉴品鉴。” “不过,这酒性子烈,入口可能不太习惯,还请张员外担待则个。” “哎呀!那可真是太感谢三少爷了!” 张福闻言大喜过望,连忙起身作揖。 “三少爷如此慷慨,小的回去一定如实禀告我家老爷!老爷定会感激不尽!” 他心中暗喜,果然被老爷猜中了! 高瑞真的在酿酒。 虽然高瑞说得轻描淡写,称之为“家酿”,但能让他亲自吩咐取来送人的,定然不是凡品。 徐茂心中也是一动,明白了高瑞的意思。 三少爷这是要顺水推舟,既满足了对方的要求,堵住了对方的嘴,又不至于暴露真正的“烈焰烧”。 “是,三少爷,老奴这就去取。” 徐茂应了一声,转身退下。 不多时,徐茂便捧着一个巴掌大小,样式古朴的黑色小陶坛走了回来。 陶坛封口严密,上面没有任何标识。 “张管家,这便是我家少爷说的那‘家酿’了,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徐茂将陶坛递给张福。 张福小心翼翼地接过,入手微沉,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脸上笑容更盛。 “多谢三少爷厚赐!多谢徐管家!” 高瑞微笑着摆摆手。 “些许玩意儿,不足挂齿。张管家慢走,代我向张员外问好。” “一定!一定!那小的就告辞了!” 张福再次躬身行礼,抱着那小小的陶坛,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高府。 看着张福离去的背影,徐茂脸上的笑容敛去,担忧地看向高瑞。 “三少爷,这张员外派人来讨酒,明显是起了疑心。我们给他这‘家酿’,会不会……” “无妨。” 高瑞端起茶杯,眼神深邃,嘴角噙着一丝冷冽的笑意。 “送出去的,只是我们初期试验品中,经过稀释和处理的一批,烈度尚可,但杂味未除,与真正的‘烈焰烧’相去甚远。” “这张员外既然想探我的底,那我就给他一点甜头,让他摸不清深浅。” “正好,也借他的口和人脉,看看这高度酒在淮州城,能掀起多大的浪花。这,也算是我投放市场前的一次小小试探。” “高明!” 徐茂恍然大悟,眼中充满敬佩。 三少爷这一手,既化解了对方的试探,又反过来利用了对方,一举两得,当真是算无遗策! “不过……” 高瑞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这张员外既然已经盯上了我们,那秘密工坊的保密和安全,就必须再提升一个等级!绝不能让任何人,窥探到真正的核心!” “老奴明白!老奴这就去安排!” 徐茂神色一凛,郑重应道。 第76章 四座皆惊 张府,书房内。 张福抱着那只不起眼的黑色小陶坛,脚步轻快地回到了张员外的书房,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色。 “老爷!老爷!成了!高家那三少爷,果然给了!” 张福将陶坛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桌上,仿佛那不是陶器,而是易碎的琉璃。 张员外霍然起身,目光锐利地落在陶坛上,手指微微颤抖,显示出他内心的激动。 他伸出手,轻轻摩挲着陶坛粗糙的表面,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分量。 “哦?他怎么说?” 张员外沉声问道,努力压抑着语气中的急切。 张福连忙将高府书房内发生的一切,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尤其强调了高瑞那“轻描淡写”的态度和“不过是些玩意儿”的说辞。 “哼!玩意儿?” 张员外冷笑一声,眼中精光更盛。 “能让陈方正那老狐狸失态的,岂会是寻常‘玩意儿’?这高瑞,年纪轻轻,城府倒是深得很!越是说得轻巧,就越证明此物不凡!” 他拿起陶坛,凑到鼻尖闻了闻。 虽然封口严密,但似乎仍有一丝极其淡薄、却又从未闻过的奇异香气隐隐传来,勾得他心头火热。 “高瑞说此酒性烈?” 张员外问道。 “是!三少爷亲口说的,让老爷您担待则个。” 张福恭敬回答。 “酒性烈……好!好一个酒性烈!” 张员外眼神闪烁,心中已有了计较。 “这小子,给我这么一小坛,还说是‘家酿’,明显是想敷衍我,又吊着我的胃口。” “不过,这也正好!” 他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 “既然他肯拿出样品,说明他也有意试。我倒要看看,这所谓的‘家酿’,到底有何神奇之处?” 他将陶坛放下,沉声道:“张福,传我的话下去,今晚我在府中设宴,邀请城中几位相熟的商贾士绅,就说……得了些新奇的玩意儿,请大家一同品鉴!” “是!老爷!” 张福心领神会,连忙应下。 他知道,老爷这是要借着宴请宾客的机会,当众验证这“家酿”的虚实,也顺便看看这东西,能否引起轰动。 当晚,张府灯火通明,丝竹悦耳。 前厅之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应邀前来的几位淮州富商士绅,都是与张员外素有往来、在城中颇有头脸的人物。 众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气氛正酣。 张员外放下酒杯,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拍了拍手。 “诸位,诸位!” 他提高了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今日请诸位前来,除了叙旧之外,张某还侥幸得了一样新奇的‘家酿’,特意拿出来,与诸位共享,一同品鉴一二!” “哦?张兄又得了什么好东西?” 一位姓李的绸缎商好奇地问道。 “莫不是从京都运来的贡酒?” “哈哈,李兄说笑了。” 张员外摆摆手。 “非也,非也!此物并非来自京都,而是……本地一位少年英才,闲暇时所酿之物。” 众人闻言,脸上不免露出几分不以为然。 本地所酿? 还是少年所为? 能有什么稀奇? 淮州本地的酒水,他们都喝腻了,大多寡淡无味,难登大雅之堂。 张员外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冷笑,却不动声色,对一旁的张福使了个眼色。 张福会意,立刻转身,不多时,便亲自捧着那只黑色小陶坛走了进来。 他小心翼翼地揭开封口,一股从未闻过的、极其浓烈霸道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这股香气,不同于以往任何一种酒。 它没有寻常米酒的浑浊,也没有果酒的甜腻,而是一种纯粹、凛冽、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烈香。 “嗯?这是何种酒香?竟如此奇特?” “好霸道的味道!” “闻所未闻!” 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的宾客们,瞬间被这股奇异的酒香攫住了心神,纷纷伸长了脖子,好奇地望向那只小小的陶坛。 张福取出几个精致的小瓷杯,小心翼翼地为每位宾客斟上少许。 只见那酒液清澈透明,不带一丝杂色,宛如清晨的露珠,在灯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诸位,请!” 张员外端起自己面前的小杯,笑着示意。 众人将信将疑地端起酒杯。 有人学着张员外的样子,先是放在鼻尖轻嗅,那股凛冽的酒香更加清晰,直冲脑门,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那位姓李的绸缎商性子最急,第一个将杯中酒液送入口中。 “咳!咳咳咳!” 酒液刚一入口,一股前所未有的辛辣猛烈之气,瞬间炸开,仿佛一团火焰顺着喉咙烧了下去。 李老板猝不及防,被呛得满脸通红,眼泪直流,剧烈地咳嗽起来。 其他人见状,都是一惊,端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咳……好……好烈的酒!” 李老板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一张脸涨得如同猪肝,眼中却带着惊骇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兴奋。 “这……这是什么酒?简直……简直像刀子!” 有了李老板的前车之鉴,其他人不敢再大意,只是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 “嘶——” “嚯!” “这……” 一时间,抽气声、惊叹声此起彼伏! 那酒液入口,确实辛辣如火,仿佛要将整个口腔点燃。 但奇妙的是,这股猛烈之后,却并非苦涩难咽,反而有一股醇厚甘冽的暖流,从喉间直落腹中,瞬间扩散至四肢百骸。 整个人仿佛被一股热气包裹,通体舒泰,无比畅快。 “妙!妙啊!” 一位平日里自诩品遍江南美酒的老秀才,此刻也顾不得斯文,咂摸着嘴唇,眼睛瞪得溜圆。 “入口如火烧,一线入喉,回味却甘冽醇厚!这等滋味,老夫……生平未见!” “是啊!是啊!比那所谓的‘三碗不过岗’还要猛烈!但又不像劣酒那般烧心刮喉。” 另一位粮商也忍不住赞叹道。 “喝下之后,只觉浑身暖洋洋的,舒坦!” “张兄!这……这真是本地少年所酿?是何人所为?竟有如此鬼斧神工之能!” 众人纷纷看向张员外,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好奇和渴望。 这等烈酒,他们从未体验过。 与之一比,平日里喝的那些酒水,简直如同清水一般寡淡无味。 张员外看着众人震惊失态的模样,心中得意无比,同时对高瑞的忌惮和贪婪也更深了一层。 果然! 这小子手里有好东西。 而且是足以颠覆整个酒水市场的惊天之物。 虽然他知道,高瑞给他的,很可能只是试验品,甚至是被稀释过的,但仅仅是这“样品”,就已经足以让这些见多识广的富商士绅如此失态。 那真正的成品,又该是何等惊世骇俗? 他端起酒杯,故作神秘地笑了笑。 “呵呵,此乃高家三少爷,高瑞,闲暇时的‘家酿’。诸位觉得如何?” “高家三少爷?高瑞?” “是他?那个弄出‘雪盐’的高瑞?” “难怪!难怪啊!此子果然非池中之物!” “这‘家酿’……当真神品!神品啊!” 一时间,席间议论纷纷,惊叹声不绝于耳。 “高瑞”、“家酿”、“烈酒”这几个词,在这些淮州上层人物口中不断流传。 张员外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 今夜过后,高瑞手中拥有一种神秘烈酒的消息,定会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淮州城顶层的小圈子里迅速传开! 而他张某人,将是第一个窥见这巨大宝藏的人。 他看着杯中清澈的酒液,眼中闪烁着名为野心的火焰。 高瑞啊高瑞,你以为给我一点甜头就能打发我? 你太小看我张某人的胃口了! 这“家酿”,我要定了! 第77章 反客为主 正如张员外所预料的那样,他府中那场看似寻常的宴请,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淮州城上层圈子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听说了吗?张员外府上昨晚拿出一种奇酒,乃是高家三少爷所酿!” “何止是奇!据说入口如烈火,下肚却通体舒泰,简直是神仙饮品!” “高家三少爷?就是那个弄出‘雪盐’的高瑞?此子当真妖孽不成?” “那酒清澈见底,香气霸道无比,从未见过!” “啧啧,高家这是要逆天啊!有了雪盐,又来了这等神酿……” 消息迅速在淮州城的富商士绅、大小官员之间流传开来。 那些在张府亲口品尝过“家酿”的人,更是将那滋味描述得神乎其神,引得没尝过的人心痒难耐,纷纷打听。 然而,这消息传着传着,传到了某些人的耳朵里,味道就变了。 淮州城东,几家世代经营酒坊的老板,此刻正愁眉苦脸地聚在一间酒肆的后院密谈。 为首的是一个矮胖的中年人,姓王,人称“王烧刀”,他的酒坊以烈性着称,在淮州也算小有名气。 “诸位,都听说了?高家那个三少爷,弄出了一种比刀子还烈的酒!” 王烧刀脸色阴沉,语气带着浓浓的忧虑。 “张员外府上那些人,喝过之后都赞不绝口,说咱们平日里喝的,跟泔水似的!” “哼!我听说了!” 旁边一个瘦高个,是城南“刘家老窖”的刘掌柜,他狠狠啐了一口。 “什么狗屁神酿!依我看,定是用了什么邪门歪道的法子!那高瑞小小年纪,哪懂什么酿酒?怕不是加了什么虎狼之药,喝了当时痛快,过后要人命!” “刘兄说得有理!” 另一个“孙记酒坊”的孙老板也连连点头。 “咱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手艺,讲究的是自然发酵。他那酒清澈得跟水一样,还烈得吓人,这根本不合常理!说不定……说不定里面掺了什么毒物!” “对!肯定是这样!” 王烧刀猛地一拍大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高家那小子,心黑手狠,连孙明远、周显贵都栽在他手里!他弄出这玩意儿,就是想断了咱们的活路!” 几人越说越是心惊,越说越是愤慨。 高家雪盐的出现,已经让淮州不少行业感受到了压力,如今又冒出这“烈酒”,直接冲击的就是他们的饭碗。 若是任由这“神酿”流传开来,他们这些传统酒坊,岂不是都要关门大吉? “不能坐以待毙!” 王烧刀咬牙切齿地说道。 “咱们得想个法子,不能让他高瑞得逞!” 刘掌柜眼珠一转,阴恻恻地说道:“既然他那酒来路不正,咱们就往这上面做文章。就说他那酒是用死人骨头泡的,是用毒虫炼的,喝了会烂穿肠肚,断子绝孙。” “对!” 孙老板也附和道。 “咱们几家加起来,在淮州城里也有些根基,相熟的脚夫、伙计、说书先生也不少!把这些消息散布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他高家那酒是‘断魂酒’、‘刮骨水’,看谁还敢买?” “就这么办!” 王烧刀狠狠道。 “高瑞不是厉害吗?不是会算计吗?老子倒要看看,他这回怎么应付咱们这‘众口铄金’。” 一时间,阴谋的气息在小院中弥漫。 几位传统酒坊的老板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立刻分头行动,动用各自的关系和人脉,开始在淮州城的大街小巷、茶馆酒肆,散布关于高家“奇酒”的恶毒谣言。 “听说了吗?高家那新酒,喝了能让人发疯!” “何止发疯!我二舅姥爷的邻居的表侄子说,亲眼看到有人喝了那酒,第二天就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都说那酒是用阴沟里的脏水,加上砒霜炼出来的,所以才那么烈!” “怪不得清澈得吓人,原来是毒药水啊!” “高家为了赚钱,真是丧尽天良啊!” 各种耸人听闻、污秽不堪的谣言,如同瘟疫一般,迅速在市井之间蔓延开来。 原本对高家“神酿”充满好奇和期待的百姓,顿时变得疑虑重重,甚至有些惊恐。 一时间,高家“烈酒”成了人人谈之色变的“毒物”。 高府,书房。 徐茂面色凝重地站在高瑞面前,将外面甚嚣尘上的谣言一五一十地汇报了一遍。 “……现在外面都传疯了,说咱们的酒是‘断魂酒’、‘刮骨水’,用了各种恶毒的法子酿造,还说已经喝死了人。那些原本对‘家酿’十分好奇的人,现在都避之不及,连提都不敢提了。” 徐茂忧心忡忡地说道。 “三少爷,这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十有八九,是城里那几家老酒坊,怕咱们抢了他们的生意!” 高瑞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愤怒的表情,反而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眼神锐利如鹰隼。 “呵呵,这么快就坐不住了吗?这些老家伙,手段还是这么……上不得台面。” 高瑞放下茶杯,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不过,他们倒是帮了我一个忙。” “帮了忙?” 徐茂一愣,满脸不解。 “三少爷,他们这般污蔑我们,怎……怎么还成帮忙了?” 高瑞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晴朗的天空。 “徐叔,你想想,他们为什么要造这些谣言?” 徐茂思索片刻,答道:“自然是害怕咱们的酒,想要毁掉它的名声,阻止它进入市场。” “没错。” 高瑞点点头。 “他们害怕,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东西,比不过我们的。所以,他们只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但恰恰是这些谣言,反过来证明了我们这‘烈焰烧’的威力,不是吗?”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徐茂。 “而且,他们攻击的点是什么?是污秽、是毒物、是邪门歪道。这正好给了我们一个绝佳的机会,来凸显‘烈焰烧’最大的优势!” “最大的优势?” 徐茂还是有些迷糊。 “纯净!” “他们说我们的酒污秽、有毒?那我们就告诉所有人,我们的酒,恰恰是这世上最纯净、最干净的酒!” “想想那些传统酒坊酿出来的酒,是不是大多浑浊不堪,杂质沉淀?喝多了还容易上头、口干舌燥?” 高瑞循循善诱。 “那是因为他们的酿造之法,无法去除酒中的糟粕和杂质。” “而我们的‘烈焰烧’呢?” 高瑞的声音带着一丝自豪。 “清澈透明,宛如水晶。入口虽然爆烈,但下喉之后,只有醇厚甘冽,绝无杂味。这,就是纯净的力量!” 徐茂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如同醍醐灌顶。 第78章 以净破局 “三少爷的意思是……我们反其道而行之?他们越是污蔑我们‘脏’,我们就越是强调我们的‘净’?” “正是此理!” 高瑞赞许地点点头。 “谣言止于智者,但更止于真相!我们不必去跟他们争辩那些无稽之谈,那只会拉低我们的格调。” “徐叔,你立刻去办。” 高瑞沉声吩咐道。 “动用我们能动用的一切力量,不必大张旗鼓,但要润物细无声。就去那些茶馆、酒肆、人流密集之处,散布一个‘真相’。” “什么真相?” 徐茂精神一振,连忙问道。 “就说,高家三少爷,不忍见世人饮用浑浊劣酒伤身,耗费心血,钻研古法,终于找到一种‘提纯去粕’的秘法。此法酿出的酒,清澈如水,剔除了所有对人体有害的杂质,只留下粮食最纯粹的精华,所以才口感醇厚,远胜凡品。至于那股烈性,正是因为纯净到了极致,精华浓缩所致,并非什么毒物。” 高瑞顿了顿,补充道。 “再让人‘不经意’间透露,那些造谣者,不过是因为嫉妒高家秘法,害怕自家那些浑浊不堪的劣酒卖不出去,才故意泼脏水罢了。让大家想想,真正的好东西,何须用这等手段?” “高!实在是高啊!” 徐茂听得心潮澎湃,忍不住击节赞叹! 三少爷这一招,简直是神来之笔。 不仅巧妙地化解了谣言危机,还将计就计,把对方的污蔑变成了宣传自身优势的垫脚石。 将“烈性”解释为“纯净精华浓缩”,将“清澈”强调为“去除有害杂质”,直接抓住了传统酒水的痛点——浑浊、杂质多、喝了不舒服。 这一下,就把“烈焰烧”的形象,从“来路不明的毒物”,瞬间拔高到了“纯净健康的佳酿”。 而且,这种“揭露真相”式的反向宣传,比直接否认或对骂,要高明得多,也更容易让人信服。 “徐叔,记住,我们的宣传重点,就两个字——纯净!” 高瑞眼神锐利。 “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高家的酒,是干净的,是健康的!是那些只会用龌龊手段的传统酒坊,永远也比不上的!” “老奴明白!” 徐茂重重点头,眼中充满了斗志和敬佩。 “三少爷放心,老奴这就去安排!定要让那些跳梁小丑的谣言,不攻自破!让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看着徐茂匆匆离去的背影,高瑞重新坐回书桌前,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想用谣言来对付我?手段未免太过粗劣。” 他低声自语,眼神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锐光。 “不过,这舆论之战,仅仅是开胃小菜罢了。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 高瑞深知,要彻底粉碎对手的图谋,光靠舆论反击是远远不够的。 关键在于,要拿出真正碾压性的产品,以及无可匹敌的生产能力。 “烈焰烧虽好,但还有提升的空间。” 高瑞的目光落回到桌案上那份关于秘密工坊的章程上,眉头微蹙。 他想起之前与陈方正的谈话,目前的蒸馏设备,效率还是太低,而且冷却效果不够理想,导致酒液中仍残留一丝难以察觉的燥气。 “必须改进设备,尤其是冷凝部分!” 高瑞眼中精光一闪。 他前世的化学知识再次涌上心头。 金属管道虽然导热快,但长期使用,难免会与酒液发生微弱反应,影响极致的纯度。 而且,金属不易塑形,难以制作出更高效的盘管结构。 “琉璃!” 他立刻铺开一张新纸,拿起炭笔,凭借着前世的记忆和对现有工艺的理解,开始绘制新的蒸馏器图纸,重点就在那琉璃冷却盘管的设计上。 他画得极为细致,将盘管的直径、圈数、长度、接口方式,甚至是如何支撑和固定,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数日后,关于“高家神酿”乃是“纯净佳酿”的“真相”,已经在徐茂的精心安排下,如同春风化雨般,悄然传遍了淮州城的大街小巷。 那些原本被谣言蛊惑的百姓,听闻此说,再联想到高家“雪盐”的神奇,以及王烧刀等酒坊平日里卖的那些浑浊酒水,心中渐渐有了计较。 风向,开始悄然逆转。 而此刻,高家的秘密跨院工坊内,气氛却异常紧张。 徐茂和王师傅,正围在高瑞绘制的那张新图纸前,脸上写满了震惊和困惑。 “三……三少爷,您是说……用琉璃来做这……这盘管?” 王师傅看着图纸上那蜿蜒曲折的琉璃管,声音都有些发颤。 他做了大半辈子的工匠,跟各种材料打交道,可从未想过,琉璃这等脆弱之物,还能做成这般模样,用于如此关键的部件。 “王师傅,我知道这很难。” 高瑞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琉璃易碎,塑形不易,接口更是难点。但你想想,若能成功,我们酿出的酒,将是何等的纯净?何等的甘冽?” 徐茂在一旁也是忧心忡忡。 “三少爷,这琉璃本就难得,要找到能按图纸烧制如此精密盘管的琉璃匠,恐怕……” “人,我已经托陈老去寻了。” 高瑞打断道,显然早有准备。 “陈老在淮州人脉广博,定能找到技艺高超的匠人。至于琉璃料,不惜代价,也要弄到最好的!”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配合琉璃匠,解决制造和安装中的所有问题。” 高瑞看向王师傅。 “特别是接口处的密封,以及如何保护这脆弱的盘管,都需要王师傅你多费心。” 王师傅看着高瑞坚定的眼神,又想到高瑞之前种种神乎其技的手段,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 “三少爷放心!只要匠人能烧出这琉璃管,老朽就算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一定想法子把它稳稳当当地装上去,保证滴水不漏!”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秘密工坊都围绕着这琉璃冷却管忙碌起来。 陈方正果然不负所望,通过关系,寻到了一位隐居在城郊,祖传烧制琉璃的老师傅。 这位老师傅起初看到图纸,也是连连摇头,认为绝无可能。 但在高瑞亲自上门,详细讲解了原理和关键节点,并许以重金后,老师傅那颗沉寂已久的匠人之心被点燃了,决定挑战这前所未有的工艺。 烧制过程异常艰难,失败了无数次。 琉璃在高温下难以控制形状,冷却时又极易开裂。 接口处的打磨和连接,更是耗费了大量心血。 高瑞几乎天天泡在工坊和琉璃匠那里,不断根据实际情况调整设计,提出解决方案。 终于,在一个月后,第一根合格的琉璃冷却盘管,奇迹般地诞生了! 它晶莹剔透,宛如一件艺术品,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第79章 技成局变 王师傅带着几个最得力的徒弟,小心翼翼,屏气凝神,按照高瑞的指示,用特制的麻布、软木和秘制胶泥,将这根琉璃盘管与蒸馏锅和出酒口连接起来,并设计了稳固的木质支架进行保护。 当新设备第一次运转,温热的酒蒸汽通过那晶莹的琉璃盘管,被外部流动的冷水迅速降温,凝结成酒液,缓缓流入收集容器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出来的酒液,比之前更加清澈! 宛如山涧最纯净的清泉,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杂质。 高瑞亲自取了一小杯,放在鼻尖轻嗅,一股更加纯粹、更加凝练的酒香直冲脑门,少了之前那一丝微不可查的燥火气。 他浅尝一口,入口的爆裂感依旧,但随之而来的甘冽和醇厚,却提升了一个档次,回味也更加悠长净爽! “成功了!成功了!” 王师傅激动得老泪纵横,声音哽咽。 徐茂也是满脸红光。 “三少爷!神乎其技!当真是神乎其技啊!此等仙酿,何愁不能名扬天下!” 高瑞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琉璃冷却管的成功,不仅提升了“烈焰烧”的品质,更重要的是,建立起了更高的技术壁垒。 这,才是他真正的护城河! “王师傅,辛苦了。” 高瑞拍了拍王师傅的肩膀。 “接下来,要尽快让琉璃匠再烧制几套,我们目前的产量,还是太低了。” 随即,他转向徐茂。 “徐叔,琉璃管解决了品质问题,但产量和安全,还需要更大的手笔。” 徐茂心领神会。 “三少爷的意思是……?” “这处跨院,终究太小,也太惹眼。” 高瑞沉声道。 “我们需要一个更大、更隐蔽、更安全的基地,尽快落实。秘密去城外寻觅合适的庄园,要求僻静,水源充足,易于防卫,最好远离官道。买下来,不要通过高家的名义,用我们信得过的外围人手去办,务必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是!” 徐茂精神一振,立刻领命。 “老奴这就去安排,保证办得妥妥当当,不留任何痕迹!” ……… 淮州城,张府。 书房内,气氛压抑。 张员外端坐太师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张龙垂手站在下方,小心翼翼地汇报着最新的消息。 “老爷,外面……外面的风向变了。高家那边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到处都在传,说他们那酒之所以烈,是因为用了什么‘提纯去粕’的秘法,把酒里的杂质都去干净了,留下的都是精华,所以才清澈、才烈性。还说……还说王烧刀他们是嫉妒高家,故意造谣泼脏水,想毁了高家的‘纯净佳酿’……” “纯净佳酿?” 张员外猛地一拍扶手,霍然起身,眼中怒火闪烁。 “好一个纯净佳酿!好一个高瑞!好一个借力打力!” 他背着手在书房里踱步,脸上的怒容渐渐被一种更为复杂的神色取代,那是混杂着惊叹、忌惮,以及更加炽热的贪婪。 “哼,王烧刀那几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张员外冷哼一声。 “本以为能借他们的手,给高瑞添点堵,没想到反而被他利用,给他那‘烈焰烧’做了嫁衣!” 他停下脚步,眼神闪烁不定。 高瑞的反击,不仅化解了危机,反而将“烈焰烧”推向了一个更高的层次——纯净、健康、高级。 这恰恰击中了当下那些浑浊劣酒的痛点。 张员外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日品尝到的滋味,虽然只是高瑞给的“试验品”,那股独特的烈性和醇厚感,依然让他记忆犹新。 如今经过高瑞这么一宣传,这酒的身价,恐怕要水涨船高了。 “此酒……此酒若能被我拿到手中……” 张员外眼中闪过一丝狂热。 “不,哪怕只是拿到独家售卖的权力……那将是何等泼天的富贵!淮州城,乃至整个江南的酒水市场,都将是我张家的天下!” 他越想越是心头火热。 雪盐已经让高家赚得盆满钵满,声势如日中天。 若是再加上这“烈焰烧”,高家岂不是要一飞冲天? 不行! 绝不能让高瑞一人独吞这等好处! 之前派张福去试探,只得了点边角料。 如今看来,想要得到真正的“烈焰烧”,甚至染指其背后的巨大利益,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和筹码! “张龙!” 张员外猛地转过身,眼中精光爆射。 “小的在!” 张龙连忙应道。 “备厚礼!准备我那套前朝的青玉酒具,再加上一千两黄金!” 张员外沉声道,语气斩钉截铁。 “老夫要亲自去一趟高府,会一会这位高家三少爷!” “老爷,您要亲自去?” 张龙有些惊讶。 “哼!这高瑞年纪虽轻,心机手段却远超常人。寻常手段,怕是入不了他的眼。” 张员外冷笑一声。 “这次,老夫不仅要拿出诚意,还要让他看看,我张某人在淮州城,乃至更高层面的能量!”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寻常金银,怕是还不足以打动这只小狐狸。不过……若是让他知道,这‘烈焰烧’,已经入了某些贵人的眼呢?” 张龙心中一动。 “老爷的意思是……” “你放出点风声,不必太刻意,就说……老夫最近与京中来人有所往来。” 张员外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听说……三皇子身边那位极得宠信的刘公公,雅好烈酒,遍寻天下佳酿而不得。若是高家三少爷这‘烈焰烧’能得刘公公青眼……哼哼,其中的好处,想必他这等聪明人,一点就透!” 提及“三皇子”和“刘公公”,张员外的声音里充满了自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 这既是抛出诱饵,也是一种实力的展示。 “是!小的明白了!” 张龙眼中也闪过一丝兴奋,连忙应下。 “去,立刻准备!” 张员外挥了挥手,重新坐回太师椅上,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这一次,他势在必得! 他倒要看看,面对金钱和权势的双重诱惑,高瑞这只小狐狸,还能不能沉得住气。 第80章 风云骤起 张员外摩挲着手中温润的茶杯,眼神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他刚刚吩咐完张龙去准备厚礼,并放出关于三皇子近侍刘公公的风声,心中已然开始盘算着如何在高府见到高瑞时,将这诱饵与压力巧妙地结合起来。 “高瑞啊高瑞,你再是少年老成,智计百出,面对这泼天的富贵和来自京都的关注,我看你还能不能稳坐钓鱼台!”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谋划之中,张龙却面色古怪地快步走了进来。 “老爷,老爷!出……出大事了!” 张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震惊。 “慌什么!” 张员外眉头一皱,不满地呵斥道。 “礼物可曾备好?” “礼……礼物备好了,可是……” 张龙咽了口唾沫,急声道:“刚刚得到消息,京都里真的来人了!而且……而且来的正是那位三皇子殿下身边的红人,刘公公!” “什么?” 张员外“腾”地一下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手中的茶杯都险些脱手,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刘公公真的来了?” 他原本只是想借刘公公的名头来压一压高瑞,虚张声势,却万万没想到,这位权倾朝野的大太监,竟然真的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驾临淮州。 这……这到底是巧合,还是…… 张员外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背后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放出风声是为了引诱高瑞,可若是刘公公此行另有目的,或者说,真的是冲着“烈焰烧”来的,那他张某人这点小算计,在这位宫中巨擘面前,简直就是班门弄斧,甚至可能引火烧身。 “消息确实吗?” 张员外声音都有些发颤。 “千真万确!” 张龙连连点头。 “巡抚衙门那边已经传开了!刘公公的仪仗已经进了淮州城,打的是巡查地方盐务的旗号,如今正往巡抚衙门去呢!排场极大,随行的还有一队京营的护卫!” 巡查盐务? 张员外眼神急速闪烁。 淮州刚刚经历了盐务大案,巡抚坐镇,高珩上任巡检使,朝廷派人来巡查,倒也说得过去。 可是,偏偏是这位以“雅好烈酒”闻名的刘公公? 偏偏是在他放出风声之后? 张员外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 他隐隐感觉到,事情的发展,似乎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 “快!把准备好的礼物……先收起来!” 张员外急忙吩咐道,额头上冷汗涔涔。 “不!还是备着!但……但去高府的事情,暂缓!暂缓!” 他此刻心乱如麻。 如果刘公公真是为“烈焰烧”而来,那这酒的价值,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惊人! 但同时,这也意味着,想要染指这块肥肉,风险也呈几何倍数增长! 一个不慎,就可能粉身碎骨! “密切关注刘公公的动向!尤其是……他与巡抚大人,还有那位高家大少爷高珩的接触!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向我汇报!” 张员外强自镇定下来,眼中闪烁着惊疑不定和更加炽热的贪婪。 他决定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看看这位刘公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 与此同时,高府。 书房内,高瑞正与高珩商议着扩大雪盐销路的事宜。 “三弟,如今雪盐在淮州已是供不应求,邻近几府的商贾也闻风而来,我们是否可以考虑,主动将销路拓展出去?” 高珩看着账目,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 高瑞点点头,正要说话,徐茂却神色凝重地快步走了进来。 “大少爷,三少爷。” 徐茂躬身行礼,语气带着一丝急促。 “刚刚得到消息,京都派了巡查钦差,已经抵达淮州了。” “哦?朝廷派人来了?” 高珩放下手中的账册,略感意外。 “是为何事而来?是哪位大人?” 盐务刚刚整顿,朝廷派人来巡查倒也正常,只是不知来者是何身份,意欲何为。 “打的是巡查盐务的旗号。” 徐茂顿了顿,看向高瑞,声音压低了几分。 “来的……是三皇子殿下身边的近侍,刘乘风刘公公。” “刘乘风?” 高珩闻言,眉头微蹙。 他久在官场,自然听过这位内廷红人的名号。 此人深得三皇子信重,权势不小,但风评却并非良善,手段颇为酷烈。 他来巡查盐务? 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高瑞原本平静的眼神,在听到“刘公公”三个字时,骤然锐利起来。 他几乎是瞬间就联想到了张员外那边的动静,以及自己那坛送出去试探市场的“烈焰烧”。 张员外刚刚放出风声说刘公公雅好烈酒,这位大太监就“恰好”以巡查盐务的名义来到了淮州?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看来,他那“烈焰烧”引起的涟漪,比他预想的还要大,竟然这么快就惊动了京都里的人物。 “巡查盐务?” 高瑞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听不出喜怒。 “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高珩一怔,看向高瑞。 “三弟,你的意思是……” “大哥。” 高瑞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迎上高珩的视线。 “这位刘公公,除了权势之外,可还有什么特别的喜好?” 高珩略一思索,恍然大悟。 “你是说……传闻这位刘公公……酷爱烈酒?” “正是。” 高瑞点了点头,眼神深邃。 “恐怕,这巡查盐务是假,奉了那位三皇子的意,来探查我们高家这‘烈焰烧’的虚实,才是真!” 此言一出,高珩和徐茂皆是心中一凛! 他们都明白,一旦和皇子、内廷牵扯上关系,那就不再是单纯的生意,而是随时可能卷入惊涛骇浪的政治漩涡! “这……” 高珩脸色凝重起来。 “若是如此,那我们……” 高瑞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高瑞的语气依旧平静。 “既然人家已经找上门来了,我们避是避不开的。”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淮州城的繁华景象,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和强大的自信。 “他想看,那便让他看。不过,这‘烈焰烧’,可不是什么人想染指,就能染指的。” 第81章 局中设局 高瑞话音刚落,眼神中锐利的光芒一闪而逝,仿佛已经洞穿了重重迷雾,看到了那位刘公公隐藏在巡查盐务幌子下的真正目的。 高珩看着自家三弟那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原本有些焦虑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他知道,三弟从不做无把握之事,既然他如此笃定,必然心中早有计较。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应对?” 高珩问道,语气中带着询问和信任。 高瑞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玩味。 “大哥,无需紧张。这位刘公公既然冲着‘烈焰烧’来,那便说明,我们的酒,已经具备了惊动京都贵人的价值。这,是好事。” “好事?” 高珩和徐茂都有些不解。 与宫中太监,尤其是三皇子身边的人扯上关系,怎么看都充满了风险。 “当然是好事。” 高瑞走到桌边,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其一,证明了‘烈焰烧’的潜力,远超我们的预期。其二,这位刘公公的到来,恰好可以帮我们一个大忙。” “帮我们……什么忙?” 徐茂忍不住追问。 高瑞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帮我们把‘烈焰烧’的名声,彻底打响!而且,是以一种我们自己都难以企及的速度和高度!”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主动权必须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他想探查,我们就让他探查。他想要酒,我们也可以给他酒。但是,怎么给,给多少,以什么方式给,都得由我们说了算。” 高瑞看向徐茂。 “徐叔,密切关注这位刘公公在淮州的动向,尤其是他私下里的接触。另外,让人盯紧张员外那边。我猜,这位刘公公想探听‘烈焰烧’的虚实,最有可能接触的,就是那位急于从中分一杯羹的张员外了。” “是!三少爷!” 徐茂立刻领命。 他明白,一场围绕着“烈焰烧”的博弈,已经悄然拉开序幕,而自家三少爷,显然已经布好了棋局,只等对手入瓮。 ……… 正如高瑞所料,那位权势熏天的刘乘风刘公公,在抵达淮州,与巡抚等地方大员进行了一番冠冕堂皇的“巡查”与“垂询”之后,便开始了他真正的目的。 只是,他的行动极为隐秘。 并未动用官方的力量,而是派出了一个心腹小太监,换上寻常富家随从的衣衫,悄然打探城中关于那神秘烈酒的消息。 很快,消息便汇总到了刘公公那里。 淮州城内,确实有一种名为“烈焰烧”的烈酒横空出世,口感独特,烈性惊人,源头直指高家三少爷高瑞。 而城中富商张员外,似乎与此酒有些关联,曾在自家宴会上展示过此酒,引得满座惊叹。 “张员外……” 刘公公坐在临时下榻的驿馆密室中,捻着光滑的下巴,狭长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 他自然知道,直接去找高家要酒,太过惹眼,也落了下乘。 若是能通过这个张员外,不显山不露水地先探探这“烈焰烧”的底细,无疑是最佳选择。 毕竟,此行他是奉了三皇子的密令。 那“烈焰烧”若是真如传闻中那般神奇,能够讨得嗜好烈酒的三皇子欢心,那可是泼天的大功一件! 次日午后,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张府侧门。 车上下来一位身着锦缎员外服,面容白净,气质却略显阴柔的中年“商人”,正是乔装改扮后的刘乘风。 他并未直接亮明身份,而是让随行的小太监,同样扮作管家模样,上前递上了一张名帖,只说是外地来的富商慕名前来,想拜会张员外,请教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尤其对淮州新近出现的奇珍异酿颇感兴趣。 张员外此刻正因刘公公的到来而心神不宁,既兴奋又忌惮。 突然听闻有外地富商点名要拜访,还提到了“奇珍异酿”,他心中猛地一跳! “外地富商?对酒感兴趣?” 张员外眼神闪烁,心中急速盘算。 难道是自己放出的风声起了作用? 还是说……这人与那位刘公公有关? 他不敢怠慢,也存着试探的心思,连忙吩咐下人将这位“富商”请到待客厅奉茶。 待客厅内,张员外见这位“钱老板”气度不凡,虽是商人打扮,眉宇间却隐隐带着一股贵气,心中更是惊疑不定,言语间也客气了三分。 “不知钱老板远道而来,有何指教?” 张员外拱手笑道。 刘乘风(钱老板)微微一笑,呷了口茶,姿态从容。 “张员外客气了。在下行商天下,也算略有薄产,平生就好两样东西,一是奇珍,二便是美酒。近来途径淮州,偶闻贵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烈酒,清澈如水,性烈如火,饮之通体舒泰,非凡品可比。又听闻张员外见多识广,与此酒颇有渊源,故而冒昧前来,想向张员外讨教一二,若是能有幸得见此等佳酿,一开眼界,那便再好不过了。”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来意,又捧了张员外一句,将姿态放得很低。 张员外心中念头急转。 眼前这人身份神秘,出手似乎也颇为阔绰,若是能搭上线,或许……他眼珠一转。 故作沉吟道:“钱老板消息灵通啊。不瞒您说,此酒确实非同凡响,乃是高家三少爷高瑞的得意之作,名为‘烈焰烧’。老夫也只是机缘巧合,有幸尝过那么一点点,确实是……嗯,滋味无穷啊!” 他刻意点出高瑞,又暗示自己也只是尝过,并非持有者,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哦?高家三少爷?” 刘乘风眼中精光一闪,随即笑道:“原来是高家三少爷的手笔,难怪如此不凡!听闻高家雪盐已是名满江南,不想在酿酒上也有此等惊世之才!只是不知,张员外可否割爱,让在下品鉴一二?价钱方面,好商量!” 张员外心中冷笑,这老狐狸,果然是冲着酒来的。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个嘛……” 张员外故作为难。 “钱老板有所不知,这‘烈焰烧’酿造不易,高三少爷视若珍宝,轻易不肯示人。老夫手中,也仅有上次高三少爷相赠的些许样品……” “样品亦可!” 刘乘风立刻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随即又恢复从容。 “张员外放心,在下绝不白占便宜。些许薄礼,不成敬意。” 说着,他示意身后的“管家”递上一个锦盒。 张员外打开一看,只见里面竟是一对温润剔透的羊脂白玉佩,价值不菲。 第82章 饵引群狼 他心中顿时火热起来,看来这位“钱老板”当真是财大气粗! “钱老板太客气了!” 张员外脸上堆起笑容,心中已有了计较。 他决定拿出高瑞给他的那坛稀释过的“家酿”,一来可以试探这“钱老板”的深浅,二来也能吊着对方,为自己后续谋取更大利益留下空间。 “既然钱老板如此雅兴,老夫也不能太小气。” 张员外吩咐张福。 “去,将我书房里那坛高家三少爷赠送的‘家酿’取来,让钱老板品鉴品鉴。” 很快,张福便捧着那个不起眼的黑色小陶坛走了进来。 刘乘风的目光瞬间被吸引,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张员外亲自接过陶坛,小心翼翼地揭开封口。 一股奇异酒香,瞬间弥漫开来,霸道而纯粹! “钱老板,请!” 张员外示意下人取来精致的小酒杯,亲自为刘乘风斟了一小杯。 那酒液清澈透明,宛如泉水,与寻常浑浊的酒水截然不同。 刘乘风端起酒杯,放在鼻尖轻嗅,只觉得一股从未闻过的醇厚酒香直冲脑门,精神为之一振。 他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 “嘶——!” 一股火线瞬间从舌尖炸开,直窜喉咙,猛烈异常。 饶是刘乘风也算品过不少烈酒,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霸道惊得轻咳一声。 但紧接着,那股火辣之后,却是一股难以言喻的甘冽醇厚之感,如同暖流般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通体舒泰,回味悠长,口齿留香,竟无半点寻常烈酒的辛辣和杂味。 “好!好酒!” 刘乘风脱口而出,眼中爆发出无比璀璨的光芒,脸上满是震惊和狂喜之色。 “此酒……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真乃神酿!神酿啊!” 仅仅是这稀释过的样品,便有如此威力。 那真正未曾稀释的“烈焰烧”,又该是何等惊世骇俗? 这一刻,刘乘风心中再无怀疑。 此等绝世佳酿,若是能献给三皇子殿下…… 那绝对是天大的功劳! 他看向那黑色陶坛的眼神,充满了炽热的占有欲。 此酒,必须弄到手。 而且,要最好的。 要把它变成献给主子的贡品。 张员外看着“钱老板”那副如痴如醉,恨不得将整个陶坛都吞下去的模样,心中得意万分,同时也暗暗心惊。 连这等见多识广,出手阔绰的“大人物”都被这稀释过的样品震撼成这样,那真正的“烈焰烧”……其价值简直不可估量。 他强压下心中的贪婪与激动,脸上却是一副“你看,我没骗你”的表情,笑呵呵地说道:“钱老板,这酒如何?老夫可没有半句虚言?” 刘乘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狂热,恢复了几分矜持,但眼神中的炽热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他放下酒杯,对着张员外拱了拱手,语气诚恳无比。 “张员外,是在下眼拙了!此等神酿,莫说是淮州,便是放眼整个大胤,恐怕也找不出第二家!多谢张员外慷慨,让在下开了眼界!” 他心中念头急转,这酒,绝不能只停留在样品阶段!必须尽快弄到真正的“烈焰烧”,越多越好!而且,必须绕过这个贪婪的张员外,直接找到源头——高家三少爷,高瑞! 刘乘风又与张员外虚与委蛇了几句,旁敲侧击地打探关于高瑞和“烈焰烧”的更多信息。 但张员外也是老奸巨猾,言语间滴水不漏,只是一味强调此酒难得,高瑞管控极严,暗示自己或许能从中斡旋,但需要“钱老板”展现更大的诚意。 刘乘风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又客套一番后,便起身告辞。 带着那对价值不菲的玉佩“换”来的半坛“样品”,心满意足又急不可耐地离开了张府。 张员外望着刘乘风离去的背影,眼神闪烁不定,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他相信,自己的鱼饵已经放出去了,接下来,就等着这位神秘的“钱老板”或者他背后的人,主动找上门来。 到时候,自己便可坐地起价,狠狠捞上一笔。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 高府,书房内。 徐茂刚刚将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汇报给高瑞。 “三少爷,果然不出您所料!那位刘公公并未直接来高府,而是乔装改扮,化名‘钱老板’,去了张府!” 徐茂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敬佩。 “小的派去盯梢的人回报,张员外将您之前给他的那坛‘家酿’拿了出来,那位‘钱老板’品尝之后,神情激动,显然是对这酒极为满意!” 高瑞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冷笑。 张员外这颗棋子,果然按着他的预想在动。 借张员外的手,将“烈焰烧”的消息和样品送到刘公公面前,既避免了高家直接暴露在风口浪尖,又能精准地吊起这位内廷权贵的胃口。 “张员外那边,不必再投入过多精力,盯住即可。” 高瑞淡淡吩咐道,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现在,真正的考验来了。” 他看向徐茂。 “徐叔,我让你加派人手,留意我们那几处秘密工坊和正在寻觅的新址周围,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徐茂神色一凛,立刻躬身道:“回三少爷,正要向您禀报!就在昨日和今日,负责外围警戒的人手发现,无论是城南那处废弃的旧窑厂,还是城西准备盘下的那座带水源的庄子附近,都出现了几个陌生的面孔!” “哦?” 高瑞眉头微挑,眼中寒光一闪。 “什么样的人?” “穿着寻常百姓的衣服,但行动举止,眼神顾盼之间,都透着一股精明干练,不像是普通农夫或者力工。” 徐茂沉声道。 “他们三三两两,看似闲逛,实则在暗中观察地形,打探消息。我们的人不敢靠得太近,以免打草惊蛇,但可以肯定,绝非善类!而且,似乎不止一股势力在窥探!” 高瑞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书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不止一股势力……” 高瑞低声重复了一句。 “看来,我们的‘烈焰烧’,引来的饿狼,比想象中还要多啊!张员外是一条,刘公公背后的人是一条,恐怕,还有些自作聪明的地头蛇,也想来分一杯羹!” 第83章 智筹先机 刘公公的到来,就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不仅惊动了张员外这样的地头蛇,也必然引起了淮州城内其他潜藏势力的注意。 雪盐的巨大利润已经让人眼红,如今再加上这潜力无限的“烈焰烧”,高家这块肥肉,在有心人眼中,实在是太过诱人! “看来,我们必须立刻行动起来,将我们的‘护城河’挖得更深,建得更高!” 高瑞眼中闪烁着慑人的精光,语气斩钉截铁。 “徐叔!” “老奴在!” 徐茂精神一振,挺直了腰杆。 “第一,现有跨院工坊的警戒等级,立刻提升到最高!所有进出人员,必须严格盘查,绝不允许任何无关人等靠近!增加明暗哨,日夜巡逻,任何可疑迹象,格杀勿论!” 高瑞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 “第二,城外新址的选择和建造,必须加快速度,但保密工作是重中之重!所有参与选址、购买、建造的人员,必须是我们绝对信得过的心腹!并且要分段负责,让他们只知道自己负责的那一部分,绝不能窥得全貌!购买庄园的银钱,从我们控制的其他渠道走,绝不能和高家账目有任何牵连!” “老奴明白!保证做得滴水不漏!”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高瑞加重了语气。 “新庄园的护卫力量,必须重新组建!不要那些寻常的家丁护院,我要的是真正见过血,上过战场,忠诚可靠,而且嘴巴严实的精锐!人数不必太多,但必须是好手!这件事,可以请陈老帮忙,他门路广,或许能找到合适的兵痞或者退伍的老卒。” 徐茂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陈掌柜那边确实有些路子!老奴这就去和他商议!” “记住,我们的‘烈焰烧’,是下金蛋的母鸡,更是我们高家未来的根基所在!” 高瑞站起身,走到窗前,目光深邃地望着远方。 “在它能为我们带来足够强大的力量之前,绝不能出现任何纰漏!任何胆敢窥伺它的人,都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 一股无形的杀气,在高瑞身上弥漫开来。 徐茂心中一凛。 “老奴遵命!定不负三少爷所托!” 徐茂领命而去,书房内只剩下高瑞一人。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淡,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高瑞年轻却深邃的脸庞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刚才紧张肃杀的气氛。 刘公公的到来,张员外的贪婪,以及那些隐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窥探者,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正悄然向高家,向这刚刚诞生的“烈焰烧”笼罩而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他很清楚,仅仅依靠严防死守,是远远不够的。 被动防御,永远只能疲于应付。 千日防贼,难免疏漏。 更何况,这“烈焰烧”的价值实在太过惊人,足以让任何人铤而走险。 一旦核心秘密,哪怕只是部分秘密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与其被动等待饿狼扑上门来,不如……主动出击。” 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够将“烈焰烧”以一种石破天惊、万众瞩目的方式,正式推向世人面前的契机。 一个能够瞬间引爆整个淮州,甚至辐射到更远地方的舞台。 一个能够将“烈焰烧”的价值最大化,同时又能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机会。 他的脑海中,各种念头飞速旋转、碰撞。 普通的售卖? 不行,太慢,太低端,无法体现“烈焰烧”的价值,也容易被有心人模仿或打压。 秘密输送给权贵? 可以,但风险太大,容易成为别人的附庸,失去掌控力。 刘公公就是一个例子,一旦通过他献给三皇子,高家能得到多少好处? 主动权又在哪里? 必须一鸣惊人! 必须让“烈焰烧”从诞生之初,就打上“高端”、“稀有”、“尊贵”的标签。 让所有人都知道它的存在,却又不是谁都能轻易得到。 让那些觊觎者既垂涎三尺,又心存忌惮。 忽然,一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高瑞的脑海中炸响。 他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嘴角勾起一抹自信而玩味的笑容。 “淮州……花魁大赛!” 是的! 就是它! 一年一度的淮州花魁大赛,是整个淮州府,乃至周边数个州府都瞩目的盛事。 届时,富商巨贾云集,文人墨客汇聚,达官显贵流连,三教九流关注。 人流量之大,关注度之高,传播速度之快,简直是天然的最佳广告平台。 而且,花魁大赛本身就充满了话题性和吸引力。 美酒配佳人,烈焰映红颜! 还有什么比将“烈焰烧”这样惊世骇俗的烈酒,与全城最美的女人联系在一起,更能引爆眼球,制造轰动效应的呢? 想象一下,在那万众瞩目的夜晚,当新晋花魁诞生之际,一坛神秘而尊贵的“烈焰烧”作为最终的神秘大奖,或是以某种特殊的方式呈现…… 那将会是何等的震撼? “烈焰烧”的名字,将在一夜之间传遍淮州城的每一个角落。 它的价值,将会在无数人的惊叹和渴望中,被无限拔高。 更重要的是,通过这种方式推出,高家将完全掌握主动权。 是赞助? 是合作? 还是作为独一无二的奖品? 定价多少? 限量多少? 一切,都由高家说了算! 那些暗中窥探的势力,包括那位刘公公,也只能看着干瞪眼。 他们想要? 可以! 拿出足够的诚意和价钱来! “妙!实在是妙!” 高瑞越想越兴奋,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野心和自信。 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产品推广,更是一次精心策划的商业阳谋。 他要利用花魁大赛这个舞台,为“烈焰烧”的登场,谱写一曲最华丽、最引人入胜的序章。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烈焰烧”来了。 带着焚尽一切凡品的烈焰,带着颠覆格局的力量,来了! “来人!” 高瑞沉声喝道。 门外立刻有护卫应声。 “去将徐管家请回来,我有要事吩咐!” “是!” 很快,刚刚离开没多久,正在紧张布置各项防御措施的徐茂,又匆匆赶回了书房。 第1章 盐井惊变 大胤,永昌十三年,春正月,淮州。 天色未明,鸡鸣三遍,浓重的晨雾似一层化不开的轻纱,将广袤无垠的盐田笼罩得严严实实。 寒风凛冽,刮在脸上如同刀割。 高瑞裹紧了身上略显单薄的棉袍,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盐田间专门铺设的狭窄木板上。 “咔嚓……咔嚓……”脚下清脆的声响,是鞋底碾碎了木板上凝结的薄霜,以及昨夜析出的细碎盐壳。 刺骨的寒意顺着磨损的鞋底直往上钻,冻得人脚底板发麻,但他却恍若未觉。 一双锐利如鹰隼般的眸子,正警惕地扫视着眼前这片白茫茫、凝聚了他整整五年心血的土地。 五年了! 自从他莫名其妙地魂穿到这个名为“大胤”的陌生王朝,成了这淮州盐商高家一个不起眼的庶出三少爷,他就一头扎进了这制盐的行当里。 凭借着前世扎实的化学基础,他硬是咬着牙,结合这个时代的条件,磕磕绊绊地将高家祖传的那套粗糙的卤水提纯工艺,改良了足足三次。 每一次改良,都让高家盐的产量和品质有了肉眼可见的飞跃,远远甩开了那些固步自封的同行。 也正是凭着这份实打实的功绩,他这个原本备受冷落的庶子,才算在高家勉强站稳了脚跟,有了一席之地,分管了这片至关重要的盐田。 对于这片盐田的一切,尤其是空气中弥漫的那股独特的卤水气息,高瑞熟悉得如同自己的呼吸。 每日清晨雷打不动地巡视,只需深吸一口气,闻一闻空气中那咸涩的味道,他便能大致判断出各个区域卤水的浓度和状态,比什么老师傅的经验都管用。 然而,今日,这熟悉的空气中,却有些不对劲。 那股常年萦绕鼻端的浓郁咸涩气息,竟被一丝若有若无、却异常清晰的、带着硫磺特有的腥苦味道所侵染。 高瑞猛地停下脚步,浓密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不对! 绝对不对劲! 这味道,绝不是正常的卤水该有的,倒像是……像是某种东西腐败变质了。 他脸色一变,不再慢悠悠地巡视,而是疾走几步,快步来到附近一处用来抽取卤水的井口旁。 井口用厚重的石板盖着,边缘结了一层白花花的盐霜。 高瑞毫不犹豫地蹲下身,动作麻利地从腰间解下一个随身携带的、专门用来取样观察的细长竹筒,掀开井盖,小心翼翼地将竹筒探入冰冷的井口深处,汲取了满满一筒卤水。 借着东方天际刚刚透出的那一点熹微晨光,高瑞屏住呼吸,将盛满卤水的竹筒凑到眼前,仔细观察。 下一刻,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般锐利。 只见竹筒上层的卤水清液,不再是往日那般清澈透亮,或者因为浓度高而呈现出的淡黄色,而是泛着一种诡异的、令人心悸的深墨色。 他轻轻晃动竹筒,更能清晰地看到,竹筒的底部,沉淀着一层厚厚的、细密如同粉末的黑色颗粒。 在微弱的光线下,那些颗粒甚至闪烁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暗沉光泽。 这绝不是普通的泥沙,盐井深处的泥沙绝不会是这种颜色和状态。 高瑞的心中警铃大作,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伸出食指,小心地沾了一点点竹筒里的墨色卤水。 指尖传来一阵冰凉滑腻的触感,比正常的卤水要粘稠一些。 下意识地,他的手指摩挲向腰间系着的一个毫不起眼的粗陶罐——那里面装着一些他根据残页知识捣鼓出来的、能与某些常见杂质反应变色的“土制试剂”。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陶罐边缘时,一个硬硬的、带着明显折痕的纸片,硌了他的手一下。 那是……高瑞心中一动,将那硌手的纸片从陶罐和腰带的夹缝中抽了出来。 那是几页被油布小心包裹着的残破纸张,边缘虽已磨损卷曲,但上面的简体字和化学符号依然清晰可辨——一本现代化学基础知识手册的残页。 是他五年多前穿越时,唯一贴身带来的东西,一直被他视若珍宝,妥善收藏。 虽然仅仅剩下寥寥几页,而且残破得不成样子,但上面记载的一些基础化学反应和物质鉴别方法,在这个落后的时代,简直如同神谕一般珍贵。 高瑞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页上,一个熟悉的化学名词跳入眼帘。 三年前,正是靠着这残页上记载的一种关于“硫化物”的简易鉴别方法,他教会了几个对他忠心耿耿的护院家丁,如何快速分辨出那些被奸商恶意混入了硫土矿杂质、试图以次充好的劣质卤水,为高家避免了好几次重大的经济损失。 “硫化物……黑色……沉淀……结晶!” 这几个字眼,如同几道冰冷的闪电,骤然划过高瑞的脑海。 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遥远记忆中,化学课堂上观察到不同金属硫化物沉淀时的景象,那些或黑或黄的颜色,与眼前这诡异的墨色卤水发生了清晰的重叠。 是硫化物污染。 绝对错不了,只有硫化物,特别是某些金属硫化物,才会呈现出如此典型的墨黑色沉淀。 是谁? 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在高家的盐井卤水里动手脚? 往卤水里投毒,污染官府管控的盐井,这在大胤朝可是抄家灭族的弥天大罪。 一旦查实,别说他高家,就是整个淮州的官场都要抖三抖。 高瑞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无比,如同出鞘的利剑,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他猛地站起身,准备立刻深入盐田的井区,仔细排查,揪出那个隐藏在暗处,胆敢用如此歹毒手段下毒的鼠辈。 然而,就在他刚刚起身的瞬间—— “三少爷!三少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一个凄厉惊惶、带着哭腔的声音,由远及近,穿透了清晨的薄雾,直刺耳膜。 那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还带着剧烈奔跑后的哭腔和粗重喘息。 高瑞猛地回头,只见盐田远处狭窄的田埂上,一个穿着高家小厮服饰的少年,正手脚并用、连滚爬爬地朝着他这边冲过来。 少年跑得太急,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在泥泞的田埂上,脸色煞白如纸,满头大汗淋漓,那惊恐的模样,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赶一般。 “慌什么?” 高瑞心中猛地一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但他还是强自镇定,厉声喝道。 “天塌不下来,有话慢慢说,到底出了何事?” 那小厮总算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高瑞近前,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幸好及时用手撑住了膝盖,才勉强站稳。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上气不接下气地哭喊道:“三少爷……大……大少爷他……他……他被知府衙门的人……带走了!” “什么?” 这两个字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高瑞的头顶。 他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手中那个刚刚取满卤水的竹筒,“哐当”一声掉落在脚下的木板上,墨色的卤水泼溅而出,瞬间浸湿了他的鞋面和裤脚,冰冷刺骨。 但他此刻完全顾不上这些,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那小厮的胳膊,急声追问。 “你说什么?大哥被衙门的人带走了?为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第2章 毒盐旧案 小厮被他抓得胳膊生疼,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却吓得不敢挣扎,只是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叫道。 “说……衙门的人说……说有人吃了咱们高家卖出去的盐……暴毙了!一下子死了好几个人,尸首都抬到府衙门口了,然后……然后衙役就直接冲进府里抓人,指名道姓要抓大少爷。大管家带着护院想拦,根本拦不住啊!呜呜呜……” 毒盐案? 高瑞脑中“嗡”的一声炸响,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沿着脊椎直冲天灵盖。 小厮因为恐惧和急促奔跑,身体不住地颤抖,下意识地用手抹了一把腰间,似乎想擦掉什么。 高瑞的目光本能地追随着他的动作,这才注意到那条本该整洁的深蓝色缎带上,沾染着几点尚未干涸的暗红色血迹,异常刺眼。 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在那缎带凌乱的边缘,还粘着一小块被火烧得焦黑卷曲的布料残片。 高瑞的喉咙瞬间变得干涩无比,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盐仓那边……昨夜是不是出事了?走水了?” “是……是的!” 小厮被高瑞此刻冰冷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眼神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点头,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恐惧和后怕。 结结巴巴地说道:“昨夜……昨夜后半夜,盐仓那边突然起了好大的火,火光冲天,护院大叔们发现后赶紧去救火,可……可是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冲出来好几个蒙着脸的黑衣人,手里都拿着刀棍,二话不说就和护院们打了起来。当场就……就死了好几个护院大叔……呜呜……盐仓里的账册……好多重要的账册,也……也都被烧了大半……” 小厮说到这里,似乎是想起了昨夜那可怕的场景,下意识地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 高瑞的目光何等锐利,他清楚地看到,那小厮粗布料子的袖口上,不仅湿漉漉地滴着水渍——显然是参与了昨夜的救火——更混杂着几道尚未擦拭干净的、触目惊心的暗红色血痕。 看那伤口的形状和分布,分明是被木棍之类的钝器猛力击打所造成的瘀伤和破口。 放火烧仓! 蒙面袭击! 杀人灭口! 销毁账册! 抓捕大哥! 毒盐杀人! 还有这被硫化物污染的卤水! 这一切的一切,难道仅仅是巧合? 不!绝不可能! 这分明是一个环环相扣、精心策划的惊天阴谋。 每一个步骤都狠辣无比,招招致命。 目标,就是将他们高家彻底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该死!” 高瑞怒骂一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再也顾不上检查盐田的异常情况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大哥的安危和家族的命运。 他猛地一转身,就像一头被激怒的猎豹,朝着高家府邸的方向狂奔而去。 清晨的淮州城街道,行人尚且稀少,青石板铺就的路面还带着隔夜的露水,显得有些湿滑。 高瑞心急如焚,脚下生风,恨不得肋生双翼,立刻飞回府中,将这突如其来的灾祸弄个水落石出。 在一个狭窄、视线受阻的巷口拐角处,由于他奔跑的速度实在太快,根本来不及刹住脚步。 “砰”的一声闷响,和一个正挑着担子、颤颤巍巍走出来的老汉撞了个结结实实。 “哗啦!” 老汉肩上的担子应声落地,两只木桶摔得四分五裂,里面装着的雪白的豆腐脑和黄浊的豆浆泼洒了一地,瞬间弥漫开一股浓郁的豆腥味,混杂着清晨的寒气。 “哎哟喂!我的老腰,我的豆腐哟!” 那卖豆腐的老汉猝不及防,被撞得一屁股墩坐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捂着被撞疼的膝盖,龇牙咧嘴地痛呼起来。 他一边揉着膝盖,一边看着满地狼藉的豆腐,心疼得直抽气,嘴里不住地嘟囔着。 “作孽哟……真是盐神爷降罪了不成?这世道,怎么就这么不太平……好好的盐,怎么就吃死人了呢?隔壁巷子的王婆,昨天傍晚还好好的,跟我买了半块豆腐,今天早上就听说……唉!说是吃了那黑不溜秋的盐,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人……人就没了……” “你说什么?” 高瑞本来心中焦急万分,只想赶紧丢下几个铜板赔偿了事,然后继续赶路。 可当听到老汉后面那几句无意识的嘟囔时,他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猛地顿住脚步,身体僵硬。 他霍然转身,一把抓住老汉的胳膊,眼神凌厉,厉声问道:“老丈!你刚才说什么盐?什么黑不溜秋的盐?” 老汉被高瑞抓住胳膊又被他凶狠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哭丧着脸道:“哎哟这位爷,您轻点……是啊,那盐……他们说……黑乎乎的……老婆子们瞎传,说王婆吃了那玩意儿……人就没了……官府的人天不亮就挨家挨户问……我的豆腐脑哟,全完了……” 黑盐! 锅底灰? 这两个词,像两把沉重的铁锤,狠狠地砸在高瑞的心头。 他的脑海中猛地闪过那本残破《淮州盐志》的记载——永昌七年,卤水变黑,制出的盐色如墨,食之毙命……他记得当时看到这段,似乎结合自己那点化学知识,随手在旁边写了点什么……是什么来着? 对了! 今天早上那股刺鼻的硫磺味!还有老汉说的“黑乎乎”的盐!是硫化物。 他豁然想起来,自己当时做的批注,正是指向“硫磺”之类的东西造成的污染。 可现在…… 老汉口中那“黑不溜秋”、“跟锅底灰似的”致命黑盐…… 知府衙门不由分说、直扑高家的抓捕…… 盐仓那场蹊跷诡异、烧毁了账册的大火…… 还有他刚刚亲眼所见、亲手取样的,那散发着硫磺腥苦味的墨色卤水……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疑点,在这一刻,如同被一道无形的丝线骤然串联起来,形成了一张指向高家的、阴森而致命的大网。 有人在模仿! 有人在利用六年前永昌七年的那场早已被人淡忘的毒盐旧案。 先用硫化物污染高家的盐井卤水,制造出与当年记载中一模一样的“黑盐”,然后让这种毒盐流入市面,毒杀百姓,最后再一把火烧掉可能留有证据的盐仓和账册,将所有的罪责,完美地嫁祸给他们高家。 “混账东西!” 高瑞的拳头骤然收紧,他的眼神中迸射出冰冷刺骨、如同要噬人般的寒芒。 第3章 残账玄机 知府衙门,大牢深处。 阴森,潮湿,是这里永恒的主题。 霉味、血腥味、排泄物的臭气,还有绝望的气息,混杂成一股几乎能将人活活熏死的污浊空气。 石壁上,几支昏黄的火把噼啪作响,投下摇曳的光影,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将狭窄肮脏的通道映照得更加可怖。 高瑞面色冷峻如冰,步履却快而稳,对两侧牢房里投来的或麻木、或怨毒的目光视若无睹,就连狱卒那带着几分谄媚、又藏着七分忌惮的眼神,也无法让他的脚步停顿分毫。 “吱呀——” 沉重的铁门被拉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在最里层一间相对“干净”——也仅仅是相对而言,地上依然铺着散发霉味的稻草——的牢房前,高瑞停下了脚步。 “大哥!” 一个声音响起,带着惊喜和难以置信。 牢房角落里,一个身影猛地抬起头,挣扎着想要站起。 正是高家嫡长子,高珩! 往日那个意气风发的俊朗青年,此刻却显得狼狈不堪。 华贵的锦袍沾满了污渍,甚至有几处撕裂,露出了里面的中衣。 原本白皙的面容布满了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憔悴,最触目惊心的,是他右边眼角那块青肿淤紫,显然是遭受过粗暴的对待。 “三弟!你……你终于来了!” 高珩眼中闪过激动的水光,他踉跄几步,几乎是扑到了冰冷的铁栅栏前,双手紧紧抓住栏杆。 “大哥,你怎么样?他们……可曾对你用刑?” 高瑞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看着自己兄长落得如此境地,一股暴戾之气直冲他的头顶,几乎要将理智焚烧殆尽。 高珩摇了摇头,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些许皮肉之苦,我尚能忍受。只是……只是爹那边,还有家里……” “家里有我,爹那边我稍后就去安抚。大哥,现在不是说这些废话的时候!” 高瑞厉声打断他,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盯住高珩。 “我来的路上听小厮说了,衙门的人,是指控我们高家贩卖毒盐,还吃死了人?” “是!就是这样!” 高珩猛地攥紧了拳头,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他们简直是强盗!不由分说,直接冲进府里就拿人!还……还搜走了府库里所有的盐引存根和账册!” 说到这里,高珩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急忙伸手探入自己那破损不堪的衣襟深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呵护什么稀世珍宝。 他摸索了一阵,掏出一本被油布略微包裹的册子——或者说,是半本册子,油布边缘已被烧焦。 “三弟,这是盐仓起火那天晚上,我趁乱从一个还没烧透的木箱缝里抠出来的!当时一片混乱,我赶紧扯了块浸水的油布包住塞进怀里最里层,入狱搜身时那帮人粗手粗脚,只顾着搜外袍,才侥幸保全了这中间的几页。” 那册子被烧得焦黑卷曲,边缘酥脆,只剩下不到一半,散发着刺鼻的焦糊味混合着淡淡的油味。 高珩将它隔着栅栏,急切地递向高瑞。 高瑞一把接过那半本散发着焦糊气的残破账册,迅速凑到牢房门口那唯一的光源——跳跃的火把下。 册子的边缘确实焦黑不堪,轻轻一碰就簌簌掉下黑色的灰烬,但中间的几页,正如高珩所说,被他的身体和油布护住,字迹还算清晰可辨。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在“三月初七”那一条记录上,瞳孔骤然收缩。 “嗯?” 昏暗的光线下,他仔细审视着“三月初七”那条记录,手指轻轻拂过纸面。 “这墨色……似乎有些古怪。” 他低声自语,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几个关键的数字和签押。 “寻常记账,墨落纸上,会有一个自然的晕染和渗透过程,墨色深浅过渡也该自然。但这几个字……” 他将册子又凑近了些,几乎贴到火把旁。 “尤其是记录数目的地方,还有最后的签押处,墨色看起来虽然浓重,但细看之下,似乎……似乎只是浮在纸面上,不像旁边的字迹那样吃进纸里去了。” 他用指甲轻轻刮了一下数字边缘。 “而且这纸张的纤维……这里,有极其细微的毛糙感,像是被什么东西刮过……边缘的墨迹也有点凝滞,不像是一气呵成写就的。难道……”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心中浮现。 “难道是先将原有的字迹用什么法子除去,比如刮掉或者用药水洗掉,然后再重新填上去的?”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记录末尾那个鲜红刺目的“高氏盐号”印章。 指尖传来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同于纸张本身光滑度的毛糙感。 “印章也有问题!” 高瑞眼神陡然一凛,将册子凑得更近,借着那跳动不定的火光仔细分辨。 “印章的边缘,有极其细微的刮擦痕迹!而且这印泥……” 他伸出小指的指甲,轻轻在印泥边缘刮了一下,一丝极淡极淡的水痕,在火光下若隐若现。 “先用淡墨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描摹打底,遮盖了原本可能存在的痕迹,然后再重新盖上这印章!” 高瑞冷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手法倒是很高明,想要瞒天过海,可惜,在我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寻常人,乃至府衙的那些蠢材师爷,恐怕根本看不出这其中的猫腻。” 就在高瑞仔细检查印章边缘的刮擦痕迹时,他的目光偶然扫过印泥覆盖的区域,动作猛地一顿。 “等等……这印泥下面……” 他眯起眼睛,将册子举到火光最亮处,不停变换着角度,想要看清那鲜红印泥下隐约透出的异样。 “好像……有什么东西?” 火光跳跃不定,那印泥下的痕迹若隐若现,极其模糊。 他屏住呼吸,集中全部注意力,终于,在一瞬间火光晃动时,捕捉到了一个极其细微、几乎与纸张本色融为一体的淡淡墨痕轮廓。 “像是个……弯钩?” 他皱紧眉头,努力回忆着常见的字形结构,脑中快速筛选。 “这个位置,这个形状……如果原先这里有字,被印章盖住……” 他脑中灵光一闪,将这个模糊的笔画与记忆中的信息飞速串联。 “盐引……高家……对手……难道是……‘周’?那个‘口’字框下面的……横折钩?”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且模糊不清,但这个猜测瞬间让他心跳加速! “周家!” 高珩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失声惊呼。 “果然是他们!果然是周家那帮混蛋!” “嘘!” 牢房外,传来狱卒不耐烦的呵斥声和沉重的脚步声,显然是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第4章 临安旧账 高瑞立刻压低了声音,语速却极快,如同连珠炮一般问道:“大哥,你仔细回想。那些中毒身亡的百姓,吃的究竟是咱们家的粗盐,还是精盐?” “是粗盐!绝对是粗盐!” 高珩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冤屈和愤怒。 “仵作验尸之后,府衙派来的人就是这么嚷嚷的。他们一口咬定就是我们高家的粗盐有问题,可……可是这怎么可能?” 高珩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猛地压低,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三弟,你忘了?自从你改良了精盐的新工艺,成本大幅下降,品质又远胜从前,爹爹当机立断,决定主打精盐。我们高家的粗盐,早在上个月就已经全部停售,封存入库了啊!那些粗盐,爹爹本打算等过阵子再想办法处理掉的,市面上,怎么可能还有我们高家新近卖出去的粗盐?” 高瑞沉声道:“大哥,我在残账上发现了周家的痕迹,此事定与他们脱不了干系,你再仔细想想,盐仓失火那晚,除了黑衣人,还有没有其他可疑之处?” 高珩闻言,猛地一拍大腿,指着眼角的伤。 “对了!三弟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那天晚上火光冲天,烟雾弥漫,我带人救火时,恍惚间瞥见盐仓后面那条偏僻巷口,似乎停着一辆马车。当时太乱没在意,但现在想来……” 他努力回忆。 “那马车的样式有些眼熟,好像……好像是周家的运盐车,我记得车辕上那个描金的‘周’字!” “车辕上那个描金的‘周’字,我看得清清楚楚!绝不会认错!” 高珩抓住冰冷的铁栏杆,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你忘了吗?三弟!就在年前,周显贵那个老狐狸,还腆着一张老脸找上门来,说是要扩大家业,想要用极低的价格,收购我们家城郊那几口虽然产出不高、但卤水纯净的老盐井。爹当时就觉得他心思不纯,觊觎我们的盐井已久,便一口回绝了。他当时离开的时候,脸色就极其难看,定是他!定是他怀恨在心,才设下如此阴狠毒辣的毒计。” 周家! 又是周家! 高瑞的眼神瞬间冰冷得如同腊月寒潭,没有一丝温度。 从盐井中诡异出现的硫化物污染,到毒盐精准地害死人命,再到一把大火烧毁盐仓和部分账册,企图毁灭证据,栽赃陷害,现在,又加上了这篡改账册的铁证,以及大哥亲眼目睹的周家运盐车。 所有的线索,如同无数条溪流,最终都汇入了一条指向同一个目标的河流——淮州盐商的另一大户,与高家明争暗斗了数十年的死对头,周家! “好!好一个周显贵!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大哥,你放心。他既然敢用这种下作手段毁我高家基业,我便要将他的阴谋公之于众,让他周家在淮州再无立足之地。这笔账,我会连本带利,一分不少地讨回来!” 留下几句沉稳有力、充满信心的宽慰和保证,高瑞不再停留,深深地看了一眼牢房中的兄长,毅然转身,迅速离开了这令人窒息、压抑的大牢。 他现在必须立刻回府,他需要更多、更确凿、足以将周家彻底钉死的证据。 …… 高府,书房。 夜已深沉,万籁俱寂。 唯有书房内,一盏孤灯如豆,映照着高瑞那张棱角分明、此刻却布满寒霜的脸。 他刚从阴森的大牢回来,身上似乎还沾染着那里的污浊与绝望气息,但他眼神锐利如鹰,没有丝毫疲惫,反而燃烧着一股迫人的精芒。 “都下去!” 他挥退了所有上前伺候的丫鬟仆役,独自一人反锁了书房的门。 偌大的书房,书架上整齐地排列着各种典籍账册。 高瑞径直走向书房深处,那里存放着高家历年的核心账目。 他毫不犹豫地抽出了近三年来所有的《盐引勘合账簿》。 这些账簿,用上好的皮纸装订,记录着每一笔盐引的申领、核销、以及对应的盐斤去向,是高家盐业的命脉所在,也是官府查验的主要依据。 每一本都厚重无比,累积起来,竟在书案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寻常人面对如此浩繁的卷宗,早已头昏眼花,望而却步。 但高瑞却不同,他有过目不忘之能,更兼心思缜密,于数字一道尤为敏锐。 此刻,国仇家恨集于一身,他的大脑运转速度更是达到了极致。 “哗啦——哗啦——” 书页翻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高瑞的手指如同最精准的标尺,迅速掠过一行行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烛火摇曳,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窗外已传来三更的梆子声。 高瑞的目光飞速扫过一册又一册的账簿,从最早的一本开始,逐月核对盐引的发放与盐斤的出库记录。 起初,一切似乎并无异常,每一笔交易都有据可查,盐引与出库量严丝合缝。 但当他翻到大约三年前的某个月份时,动作微微一顿。 “嗯?” 他眉头微蹙,视线定格在“十五日”这一天的出库记录上。 这一天,有一批数量不大不小的盐,被提走了。 记录本身没有问题,盐引、签押俱全。 他没有立刻深究,而是继续往后翻。 又过了几个月,同样是“十五日”,又有一笔类似的出库记录。 高瑞的心跳开始加速,他立刻加快了翻阅的速度,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每个月的“十五日”。 果然!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规律越来越明显。 几乎每个月的十五号,都会有一笔数量相近的盐被提走。 有时是粗盐,有时是精盐,但时间点惊人地一致。 “每月十五……” 高瑞的指尖在冰冷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大哥说,那些百姓中毒身亡的日子……似乎……似乎都发生在月半之后不久!”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他猛地将三年的账册全部摊开,按时间顺序排列,然后将那些标记出来的“十五日”出库记录,与他记忆中,以及从小厮那里听来的几次“毒盐致死案”发生的大致日期进行比对。 “吻合!竟然完全吻合!” 高瑞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每一次毒盐案爆发,都恰好发生在高家这批“特殊”盐出库后的几天之内。 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是谁?究竟是谁,以高家的名义,每个月固定提取这批盐?又流向了何处? 第5章 府衙查封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到其中一笔记录上,那是一年半以前的账目。 与其他记录不同的是,在这一条记录的末尾空白处,有一行用朱砂笔写下的小字批注,字迹沉稳有力,显然是出自高家核心人物之手,很可能是他父亲高万诚,或是最为信任的老管家。 这行朱砂批注写着:“此批盐供临安县衙。” “临安县衙?” 高瑞瞳孔骤然收缩,心头巨震! 临安县! 这个地名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的闸门! 淮州府下辖诸县,临安县并非盐业重镇,甚至可以说有些偏僻,高家在那里的业务量一向不大,为何会每个月固定供给县衙一批盐? 而且还是用这种看似普通、实则诡异的方式记录在案? 更重要的是…… “临安县……” 高瑞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寒光迸射。 “那不是……周家那老狐狸,周显贵的老家所在吗?” 周家的祖宅,就在临安县。 周显贵虽然常年在淮州府城活动,但每年都会回临安祭祖,并且周家在临安县根基深厚,人脉极广,几乎可以说是当地一手遮天的土皇帝。 一阵夜风毫无征兆地从窗户缝隙钻入,吹得桌上的烛火猛地一跳,光影剧烈摇晃,仿佛鬼影幢幢。 高瑞死死盯着账册上那“临安县”三个朱砂小字,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杀意在胸腔中疯狂滋生、蔓延。 他拿起桌上的狼毫笔,饱蘸浓墨,手腕一沉,笔尖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地划过“临安县”三个字。 嗤—— 一道粗重深黑的墨痕,如同利刃切割,将这三个字钉死在纸页之上!墨汁甚至渗透了纸背,留下一个狰狞的印记。 周家!周显贵!临安县! 线索,终于串联起来了!这绝不是简单的栽赃陷害,这是一场处心积虑、布局深远的阴谋。 利用高家的渠道,将有问题的盐,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往临安县,再通过周家在当地的影响力分销出去,制造事端,最终将所有罪责都推到高家头上。 “好!好一个瞒天过海,暗度陈仓!”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声音低沉得如同来自九幽。 “周显贵,你以为把手脚做到临安,我就查不到了吗?” 高瑞双目赤红,胸中怒火翻腾,几乎要将理智焚烧殆尽! “周显贵!临安县!好!好得很!” 他低吼着,声音如同暗夜里的孤狼,充满了冰冷的杀意和不屈的斗志。 “你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就能将我高家置于死地?痴心妄想!” 他猛地一拳砸在堆满账册的书案上,震得烛火剧烈摇曳,桌上的笔墨纸砚一阵跳动。 “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高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怒火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自己失去判断力。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在绝境中找到一线生机,如何将周家这阴险毒辣的布局彻底掀翻。 他再次看向那本残破的账册,目光聚焦在“临安县衙”四个朱砂小字上,以及那个被印章遮盖住的、疑似“周”字一部分的模糊笔画。 证据,他需要更多、更直接的证据,足以将周家钉死在耻辱柱上的铁证。 临安县,必须去!而且要快! 就在高瑞心中定下计策,准备连夜安排人手前往临安之际—— “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急促而沉重的擂门声,如同催命的鼓点,骤然划破了黎明前的寂静,狠狠砸在高府朱红色的厚重木门上。 “开门!快开门!知府衙门奉命查封,闲杂人等速速退避!” 门外传来衙役们粗暴的呼喝声,以及甲胄摩擦、兵器碰撞的金属噪音,显得格外刺耳,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高瑞心中一凛,暗道一声。 “来得好快!” 他迅速整理好衣冠,将那半本残破的关键账册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最贴身处,又将那几页现代化学手册的残页仔细藏好。 随后,他熄灭了书房的灯火,快步朝着府邸大门走去。 此刻,天色将明未明,东方天际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但寒意依旧刺骨。 高府大门外,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数十名身着皂隶服饰、手持水火棍和腰刀的衙役,如狼似虎地将高府团团围住,面色不善,眼神凶狠。 人群前方,赫然站着几位身穿官袍的人物。 为首一人,正是淮州知府——孙明远。 孙明远年约五旬,面色严肃,不怒自威,此刻正冷冷地注视着紧闭的高府大门。 他身后,跟着府衙的几位主要官员,其中便有那位身形微胖、留着山羊胡的师爷。 “吱呀——” 高府的大门缓缓打开。 高瑞独自一人,面沉如水地站在门内,目光平静地迎向门外那一张张或幸灾乐祸、或冷漠无情、或暗藏杀机的脸。 他没有丝毫慌乱,更没有半点畏惧,挺直的脊梁如同寒冬里的青松,岿然不动。 “高家高瑞,见过知府大人。” 高瑞微微拱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孙明远冷哼一声,锐利的目光在高瑞身上扫过,似乎有些意外于这个庶子的镇定。 他扬起下巴,语气威严地说道:“高瑞,你家长兄高珩涉嫌贩卖毒盐,草菅人命,罪证确凿,已被本府收押。如今,本府奉朝廷律令,前来查封高家产业,所有人员,即刻迁出,听候发落!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四个字,如同冰刀,刮过在场所有高家下人的心头,引得一阵低低的啜泣和恐慌。 高瑞却依旧面不改色,只是淡淡道:“知府大人秉公执法,高家自当遵从。只是,我大哥被指控贩卖毒盐,此事疑点重重,还望大人明察秋毫,莫要冤枉了好人。” “哼!冤枉?” 孙明远身后的师爷阴阳怪气地插话道。 “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你狡辩?高家制毒盐,害死数条人命,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孙大人,下令!” 孙明远不再多言,大手一挥。 “贴封条!” 立刻有两名衙役上前,手持早已准备好的白色封条和浆糊,动作麻利地就要往大门上贴去。 封条上,用刺目的朱砂大笔写着封禁的缘由和日期——“永昌十三年正月廿三”。 那鲜红的墨迹在青漆大门上缓缓洇开,如同狰狞的血痕,象征着高家百年基业,即将毁于一旦。 第6章 绝境问计 就在衙役将封条按上大门的瞬间,高瑞目光锐利,不经意间扫过旁边那位师爷的衣袖。 清晨的微光下,那师爷略微抬手整理官帽时,宽大的袖口微微滑落,露出了里面衣物的一角。 寻常人或许根本不会在意,但高瑞的瞳孔却骤然收缩。 只见那师爷的袖子深处,隐约露出半幅折叠起来的契约纸张的一角。 纸张的材质和颜色,分明是某种商业契约。 而最让高瑞心头剧震的是,在那契约纸张的角落里,赫然盖着一个红色的官印戳记。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那戳记的形状和上面的几个篆字轮廓,高瑞绝不会认错——那是盐业交易中最高规格的凭证,“两淮盐运司”的官印红戳。 而更关键的是,在那红戳旁边,契约纸张的边缘,隐约可见一个用墨笔写就、代表商号的字迹,虽然只露出了极小一部分,但那熟悉的写法…… 是周家的商契! 高瑞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知府的师爷,竟然随身携带着盖有两淮盐运司官印的周家商契。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周家不仅买通了府衙内部的人,甚至可能已经通过某种见不得光的手段,提前染指了本该由官府严格管控的盐引勘合事务。 孙明远查封高家,看似雷厉风行,公正严明,实则……恐怕早已与周家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毒盐案是引子,查封高家是手段,最终的目的,恐怕就是借着官府的力量,将高家的盐引、盐井、乃至整个产业,彻底吞并,落入周家和这些贪官污吏的口袋。 高瑞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 “原来如此……” 他在心中冷笑。 “孙明远,周显贵……你们,很好!” 看着那在寒风中飘荡的封条,高瑞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反而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酝酿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他没有反抗,也没有争辩。 “周家……孙明远……两淮盐运司……” 高瑞在心中默念着这几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的钢针,深深刺入他的心底,却也点燃了他胸中复仇的烈焰。 “你们等着,这笔账,我高瑞,很快就会连本带利,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清晨的寒风中,少年单薄的身影,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决绝与锋芒。 一场席卷淮州的商业风暴,已然拉开了序幕! 知府孙明远一行人的马蹄声与喧嚣声渐渐远去,只留下高府门前那刺目的封条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如同无声的嘲讽。 高瑞并未在原地过多停留,脸上的冰冷仿佛能冻结空气。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与杀意,眼神中的锋芒却愈发锐利。 这笔账,他记下了! 他转身,步伐沉稳,没有丝毫颓丧,反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几个忠心耿耿的老仆,如福伯等人,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虽然忧心忡忡,但看着自家少爷那挺拔如松的背影,心中竟也莫名地安定了几分。 他们相信,这位年纪轻轻却智计百出的少爷,绝不会就此倒下。 穿过空无一人的庭院,寒风卷起几片枯叶,更显萧瑟。 很快,他来到了后院角落里那间堆满杂物的柴房。 柴房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陈旧木头和灰尘的味道。 一位头发花白,身形略显佝偻,但眼神却依旧矍铄的老者,正焦急地踱着步。 他便是高家世代制盐的老匠人,王师傅。 “三少爷!” 见到高瑞进来,王师傅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连忙迎了上来,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 “您……您没事?外面那些天杀的……” “王师傅,我没事。” 高瑞摆了摆手,示意老人家不必惊慌,他的声音异常平静。 “时间紧迫,长话短说。府衙已被查封,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自救,甚至……反击!” 王师傅看着高瑞眼中那不屈的斗志,重重地点了点头,浑浊的眼中也燃起一丝希望。 他知道,自家少爷绝非池中之物,定有办法。 “少爷您吩咐!” 高瑞目光扫过柴房,随手拿起一根掉落在地的枯树枝,递给王师傅。 “王师傅,我需要知道,除了我们现在用的法子,还有没有其他提炼精盐的古法?” 王师傅接过树枝,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高瑞的意思。 他不再多言,蹲下身子,就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用那根枯树枝,颤颤巍巍地勾画起来。 “有!当然有!” 王师傅一边画着简易的流程图,一边沉声说道,声音带着几分追忆。 “在老朽的爷爷的爷爷那辈,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精细的法子,咱们祖上,曾用过一种笨办法。” 他用树枝画出一个简陋的池子代表卤水池,又在旁边画了一堆石头的模样。 “就是用咱们淮州山上常见的青石,也就是石灰石,用大火猛烧,烧透了就成了石灰。然后啊……” 王师傅用树枝在代表石灰的地方点了几下,又指向卤水池。 “把这烧好的石灰,碾碎了,像撒面粉一样,小心翼翼地撒进那卤水池子里去。” “撒进去之后呢?” 高瑞凝神倾听,目光紧紧锁定在王师傅勾勒的图案上,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撒进去之后啊,说也奇怪。” 王师傅皱着眉头,似乎也在回忆那古老的技艺。 “那些卤水里的脏东西,什么苦卤、杂质,就跟见了克星似的,慢慢地、慢慢地……就像河里的泥沙一样,都沉到池子底下去咯!” 他用树枝在池子底部画上厚厚一层沉淀物。 “等沉淀得差不多了,上面的卤水就变得清亮不少。那时候再把上面的清水舀出来,拿去晒,或者用锅煮,出来的盐,虽然不如现在的精细,但也比直接晒出来的粗盐要好上不少。” 王师傅叹了口气。 “不过啊,这法子麻烦得很,烧石灰要功夫,撒石灰更是个精细活,撒多了撒少了都不成,而且沉淀也慢。后来大伙儿都图省事,就渐渐没人用了,都改用更方便的日晒法或者直接熬煮法了……” 第7章 釜底抽薪 高瑞原本凝神倾听,目光紧随那枯枝的轨迹,鼻尖萦绕着木屑与尘土的混合气息。 就在王师傅提到“石灰”、“沉淀”、“杂质”这几个字眼,尤其是说到“撒多了撒少了都不成”时,他那高速运转的大脑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 石灰?氢氧化钙?沉淀杂质? 这不就是利用碱性物质与卤水中某些杂质离子,如镁离子、钙离子等,反应生成沉淀的化学原理吗? 虽然王师傅不懂其中原理,但这个方法本身是有效的。 更关键的是,王师傅提到了“撒多了撒少了都不成”。 这说明古人已经摸索出了经验,但可能并不精确,导致效果不稳定且难以控制,最终被淘汰。 但如果……如果能精确控制这个“量”呢? 一个大胆至极,甚至可以说是颠覆性的念头,瞬间在高瑞的脑海中成型。 “等等!” 高瑞猛地出声,打断了王师傅的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和难以遏制的激动。 “王师傅,您刚才说,用那石灰石烧的灰,撒入卤水……那灰与卤水的配比,大致是多少?可有什么讲究?” 但他看到高瑞那双燃烧着精芒、不容置疑的眼睛时,还是立刻收敛心神,努力回忆着祖辈传下来的口诀。 他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指,用枯枝在地上那个“灰”字上,重重地画了三个圈,像是在强调其重要性。 “这个……得看老天爷的脸色,还有卤水的成色。” 王师傅皱着眉头,仔细回忆道。 “不过,老辈人传下来的大概说法是……十斤卤,三两灰!对,就是这个数。十斤卤水,配上三两烧透的石灰。但具体是多是少,还得看当天的日头、风向,还有那卤水是浓是淡……” “十斤卤,三两灰!” 高瑞猛地抬起头,眼中精光爆射,死死盯住王师傅,呼吸都为之一窒。 前世无数次在实验室中操作的化学反应,与眼前这古老、粗犷的制盐土法,在这一刻,奇迹般地重叠了。 石灰!卤水!沉淀! 高瑞的心脏砰砰狂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明悟瞬间席卷全身。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忍不住低喝出声,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王师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茫然道:“三少爷,您……您这是……” “我明白了!” 高瑞眼中闪烁着光芒,语速极快。 “王师傅,你说的没错!这法子能去除卤水中的杂质,那些让盐发苦发涩的‘脏东西’,很大一部分就是镁盐,而生石灰遇水,会变成熟石灰,也就是氢氧化钙,氢氧化钙与卤水中的镁离子反应,会生成不溶于水的氢氧化镁沉淀。”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用手指在沾满灰尘的地上飞快划着,仿佛在演算着什么。 虽然没有写出化学式,但那逻辑清晰无比。 “g2+ca(oh)g(oh)+ca2!” 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化学方程式,清晰地烙印在高瑞的脑海中。 “古人的智慧,果然不可小觑!” 高瑞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激动。 “他们虽然不知其原理,却通过经验摸索出了这条净化卤水的道路。” 但是,还不够! 高瑞眼神一凝,瞬间抓住了关键。 “王师傅,你说这比例只是大概,还要看天时、看卤水成色?” 王师傅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是啊,老法子都是凭经验,哪有个准数?有时候石灰放少了,那盐还是苦涩。放多了,又怕坏了卤水,甚至盐里也带上石灰味儿,那就更糟了。” “对!就是这里!” 高定理猛地一拍手掌,眼神锐利如刀。 “问题就在于‘不准’!他们不知道,这其中的关键,在于精确控制石灰的用量。用现代的话说,就是控制反应的酸碱度,也就是ph值。” 少了,反应不完全,杂质除不尽。 多了,引入新的杂质,或者破坏了盐的结晶。 这古法虽妙,却失之于粗疏,而他高瑞,掌握着超越这个时代的化学知识,完全可以将这古老的智慧,提升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用最简单、最廉价的原料,以最高效、最精确的方式,提炼出远超这个时代水平的精盐。 这不仅仅是自救,更是反击,是对周家和孙明远釜底抽薪的绝杀。 “时间紧迫!” 高瑞霍然转身,目光扫过身边几个忠心耿耿的家仆,声音斩钉截铁。 “福伯!” 那精明干练的老仆立刻上前一步,躬身道:“三少爷,老奴在!” “你立刻去城南最大的药铺。” 高瑞从怀中掏出几块碎银,塞到老仆手中。 “用最快的速度,买回他们店里所有成色最好的生石灰,记住,要快!要隐蔽!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是!三少爷放心!” 福伯接过银子,重重点头,转身便如一阵风般消失。 “王师傅!” 高瑞目光锐利,看向这位经验丰富的老盐工,声音沉稳有力。 “我需要你立刻去做一件事,必须隐秘,必须迅速!” 王师傅看着眼前这位临危不乱、眼中闪烁着智慧光芒的三少爷,心中早已被那番关于石灰沉淀的惊人见解所折服。 他知道,这位少爷绝非池中之物,此刻更是高家唯一的希望。 他挺直了腰板,苍老却坚定的声音回荡。 “三少爷但请吩咐!老朽这条命都是高家给的,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好!” 高瑞赞许地点头。 “我需要你利用你对淮州城内外盐场的熟悉,立刻去寻找一处废弃已久、最好是藏在荒郊野岭、绝不会引人注意的旧盐灶!要快,要隐蔽!找到后,立刻回报,同时,尽可能搜罗一些还能用的旧锅、旧桶、旧耙,一并准备妥当!” “废弃的旧盐灶?” 王师傅微微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如今高家盐场被查封,自家铺子被堵,想要制盐,只能另起炉灶,而且必须是神不知鬼不觉。 三少爷这是要暗度陈仓,行险棋啊! “三少爷放心!” 王师傅不再多问,重重抱拳。 “老朽在淮州做了几十年盐工,哪处犄角旮旯有废弃的灶台,心里都有数!保证找一个最隐蔽、最安全的。天黑之前,必有消息!” 说罢,王师傅不再耽搁,转身便融入了阴影之中,步履虽然苍老,却透着一股被点燃的决心和希望。 第8章 灰卤试法 高瑞目送王师傅离去,眼神深邃。 他知道,这只是计划的第一步。 真正的关键,在于那即将到来的生石灰,以及他脑海中那超越时代的化学知识。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焦灼如同蚁噬,啃食着每一个高家下人的心。 然而高瑞却异常平静,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院中,目光投向天际,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几个时辰后,夕阳西下,暮色如同巨大的墨块,迅速晕染开来,将整个淮州城笼罩在一片昏黄与暗红交织的光影之中。 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三少爷!三少爷!” 福伯那略带嘶哑的声音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兴奋。 高瑞猛地转过身,只见福伯一手扶着门框,一手紧紧抱着一个用粗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是一路疾奔而来。 “买到了?” 高瑞几步上前,声音低沉而急切。 “买到了!买到了!” 福伯将那沉甸甸的包裹递给高瑞,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 “老奴跑遍了城南,最后在福仁堂药铺买到了他们库里所有的上等生石灰!按照您的吩咐,分了几次,换了装束,绝没有惊动任何人!” 高瑞接过包裹,入手沉重。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粗布,露出里面色泽灰白、质地坚硬的块状物——生石灰! 看着这些貌不惊人的石块,高瑞的眼中瞬间迸发出璀璨至极的光芒。 这,就是撬动整个棋局的支点。 这,就是他反败为胜的倚仗。 “氢氧化钙……” 高瑞低声喃语,手指轻轻抚摸着生石灰粗糙的表面,冰冷的触感下,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王师傅口中的古法,那“十斤卤,三两灰”的模糊经验,在他眼中,瞬间变得无比清晰、无比精确。 古人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凭经验摸索,效果时好时坏,最终只能无奈放弃。 但他不同! 他掌握着化学原理,他知道如何精确计算投料比,如何控制反应条件,如何监测酸碱度。 他要做的,不仅仅是复原古法,而是要将这蒙尘的古老智慧,进行脱胎换骨的改造。 他要精确化,标准化,甚至,要达到后世工业生产的要求。 用这个时代最廉价的原料,制造出远超所有人想象的精盐。 高瑞缓缓抬起头,夕阳的余晖落在他年轻的脸庞上,勾勒出坚毅的轮廓。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自信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猎人锁定猎物般的锐利和智珠在握的从容。 “你们以为封了我的盐场,散布了毒盐谣言,就能将我高家置于死地吗?” “太天真了!” “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降维打击!” 就在这时,远处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王师傅回来了。 “三少爷!找到了!城西外一处荒地,有一处废弃多年的小盐灶,极为隐蔽,灶台虽然破损,但稍加修缮就能用。锅碗瓢盆,老朽也找了些能用的。” 王师傅的声音带着兴奋。 “好!太好了!” 高瑞眼中光芒更盛,一切准备就绪。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胸中那股熊熊燃烧的战意和即将大展拳脚的激动。 “三天!” 高瑞猛地握紧了拳头,声音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最多三天!我要让这淮州城,看到我高家雪白如玉、纯净无暇的精盐问世!” 夜幕低垂,星月无光。 城西荒僻之地,一处早已废弃、蛛网尘结的旧盐灶,此刻却被几盏昏暗的油灯勉强照亮。 破败的灶台旁,散落着几个勉强能用的陶瓮、瓦罐和一口锈迹斑斑的旧铁锅。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霉味,混杂着泥土和枯草的气息。 高瑞负手立于这片破败之中,眼神却亮得惊人,仿佛两簇燃烧的火焰,驱散了周遭的黑暗与颓唐。 王师傅、福伯以及两名高家最忠心、最孔武有力的家丁屏息侍立,气氛紧张而肃穆。 “福伯,取清水一盆,不必太多。” 高瑞的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三少爷!” 福伯不敢怠慢,连忙从带来的水囊中倒出清水,盛在一个相对干净的瓦盆里。 高瑞亲自上前,从那包裹里拿起一块拳头大小、色泽灰白的生石灰,掂量了一下,眼神锐利。 他没有立刻投入水中,而是转向王师傅。 “王师傅,寻常烧制石灰,这等成色如何?” 王师傅凑近油灯,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指捻了捻掉落的粉末,点头道:“回三少爷,这已是上上之选。烧得透,质地坚硬,少有杂质,是难得的好货色。” “好!” 高瑞微微颔首,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那块生石灰放入瓦盆之中。 “嗤——” 一声轻响,仿佛烧红的烙铁浸入水中。 瓦盆中的清水瞬间沸腾起来,冒出滚滚白汽,一股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 盆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滚烫,甚至发出了细微的“咔咔”声,似乎随时可能因为骤然升温而炸裂。 “小心!” 王师傅下意识地惊呼一声,拉着福伯后退了半步,脸上满是惊悸。 他虽也知道生石灰遇水发热,却从未见过如此剧烈的反应,更不用说如此近距离地观察。 高瑞面不改色,只是眼神更加专注,紧紧盯着盆中翻滚的石灰块。 它在水中迅速崩解、溶化,原本清澈的水变得一片乳白、浑浊,热气久久不散。 待瓦盆中的动静稍稍平息,只剩下微微的热气蒸腾,高瑞才再次开口,声音斩钉截铁。 “王师傅,取卤水。用那大木桶,不多不少,精确量取十斤。” “是!” 王师傅定下心神,连忙招呼一个家丁,抬来一桶从隐秘渠道偷偷运来的高家卤水。 这卤水色泽微黄,带着一股特有的咸腥气,正是制盐的根本。 王师傅用一个特制的木斗,小心翼翼地舀取、称量,每一个动作都一丝不苟,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十斤卤水,已备好!”王师傅沉声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高瑞身上。 只见他并未急着动手,而是取过一个小巧的戥子秤——这是他特意让福伯从账房里找出来的,专门用来称量金银等贵重物品,精度远胜寻常的杆秤。 他拿起一个干净的木勺,从那盆已经冷却不少、呈现乳白色的石灰水中,极为小心地舀取。 “十斤卤,三两灰……” 高瑞口中低声念叨着王师傅传下的古法口诀,眼神却闪烁着计算的光芒。 第9章 盐仓觅证 “古人只知大概,却不知这‘灰’指的是生石灰,还是化开后的熟石灰水?浓度如何?卤水本身的杂质含量又有多少差异?这‘三两’,绝非定数!”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结合前世的化学知识,以及对眼前卤水成色的粗略判断,手指在空中虚点几下,仿佛在进行无形的计算。 “镁离子的摩尔质量约为24,氢氧化钙约为74……反应比例1:1……这桶卤水的镁离子浓度,目测大约在……” 片刻之后,高瑞眼神一凝,手中动作陡然加快,精确地在戥子秤上称量出一定分量的石灰水。 那分量,比古法口诀中的“三两”换算过来要略少一些,但却精确到了“钱”和“分”! “就是这个量!” 高瑞语气笃定,不容置疑。 他端起盛着精确分量石灰水的木勺,走到那盛满十斤卤水的大木桶旁。 王师傅、福伯和两个家丁,全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不眨地盯着。 在高瑞的示意下,福伯上前,接过木勺,按照高瑞指示的角度和速度,将那乳白色的石灰水,缓缓地、均匀地倒入卤水桶中。 与此同时,高瑞拿起一根早已准备好的、打磨光滑的长木棍,亲自伸入桶中,以一种恒定的、不快不慢的速度,轻轻搅拌起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油灯的火苗轻轻跳动,映照着每个人紧张而期待的脸庞。 就在石灰水与卤水完全混合的瞬间—— 奇迹,发生了! 只见那原本只是略显微黄浑浊的卤水,仿佛被滴入了某种神异的墨汁,猛地变得更加浑浊起来? 但这浑浊并非污秽,而是无数细密的、雪花一般的白色絮状物,凭空从卤水中生成、凝聚、翻滚。 它们如同有生命般,在木棍的搅动下,迅速地捕捉着卤水中的某些“东西”,然后纠缠、变大。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 不过短短几十息的功夫,随着高瑞停止搅拌,那些原本悬浮翻滚的白色絮状物,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坚定地向下沉降。 木桶上层的卤水,以惊人的速度变得清澈起来,虽然仍带有淡淡的黄色,但比起之前那种混杂着苦涩杂质的浑浊感,已然是天壤之别。 而桶底,则积聚起一层厚厚的、如同豆渣般的白色沉淀物。 “这……这……沉了!真的沉了!” 王师傅第一个失声惊呼,他猛地上前一步,几乎把脸贴到木桶边上,死死地盯着那泾渭分明的卤水和沉淀物,激动得浑身都在微微颤抖,手指着桶底,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天呐!这……这比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快了何止十倍。而且……而且看这上层的卤水,清亮了这么多。那些‘苦卤’里的脏东西……真的被抓出来了。”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高瑞,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狂热的崇拜,仿佛在看一个点石成金的神仙。 “三少爷!您……您是怎么做到的?这……这简直是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啊!” 福伯和另外两个家丁也是看得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 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彻底颠覆了他们对制盐的认知。 他们虽然不懂其中原理,但那白色沉淀物如此迅速地出现又沉降,效果如此立竿见影,瞎子都能看出其中的不凡。 高瑞轻轻放下木棍,看着桶中那迅速分离的清液和沉淀,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计划成功的、智珠在握的笑容。 “古人的智慧,加上精确的控制,这效果,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压下心中的激动,眼神锐利如刀,扫过众人,沉声道:“这只是第一步。王师傅,接下来,便是熬盐。用最快的速度,将这净化过的卤水,熬制成盐。” “是!三少爷!” 王师傅此刻对高瑞已是敬若神明,闻言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应声,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多少年了,他从未想过,制盐之法,竟还能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高瑞看着桶中逐渐澄清的卤水,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那堆积如山、雪白如玉的精盐。 他心中冷笑。 “等着,用不了多久,我高家的盐,会让整个淮州,不,是整个江南,都为之震动!” 就在高瑞全神贯注于这划时代的卤水净化试验,准备大展拳脚之际,一旁的福伯,看着那神奇的化学反应,激动难平,但随即,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却闪过一丝忧虑和愤懑。 他知道,这新法制出的盐再好,也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够洗刷高家冤屈、戳破敌人谎言的契机! 而“毒盐”的谣言,就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高家的声誉上。 若不能拔除,就算新盐问世,也难免被人泼脏水。 想到这里,福伯苍老的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他猛地一咬牙,上前一步,对着高瑞深深一揖。 “三少爷!” 高瑞正沉浸在成功的喜悦和对未来的规划中,闻声转过头,见福伯神色凝重,不由问道:“福伯,何事?” 福伯抬起头,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三少爷,老奴斗胆,想趁着夜色,去一趟……盐仓废墟。” “盐仓废墟?” 高瑞眉头微蹙,瞬间明白了福伯的意图。 “你是想去找证据?” “正是!” 福伯重重点头,眼中燃烧着怒火。 “那些天杀的贼子,一把火烧了我们的盐仓,还散布毒盐谣言,妄图将脏水泼到我们高家头上,老奴不甘心!那盐仓是老奴看着建起来的,里面的犄角旮旯,老奴比谁都熟。他们放火烧仓,定然是为了毁灭证据。但大火无情,未必能烧得干干净净。老奴想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尤其是……那些被他们动了手脚的粗盐样本。” 福伯越说越激动,拳头紧握。 “只要找到实证,证明是有人故意在盐里掺杂使坏,再结合我们即将问世的精盐,就能狠狠打烂那些造谣者的狗脸。” 高瑞看着福伯眼中闪烁的忠诚与怒火,心中也是一动。 他原本的计划是先用新盐打开局面,再徐图反击。 但福伯的提议,无疑更加主动,也更加凶险。 盐仓废墟那边,说不定还有对方的人在暗中监视。 他沉吟片刻,锐利的目光扫过福伯苍老却依旧挺拔的身影,最终缓缓点头。 “好!福伯,你的忠心,我记下了。但此事凶险,万事小心,切记不可打草惊蛇!若有危险,立刻撤离,证据固然重要,但你的安危更重要!” 第10章 夜探得盐 “老奴明白!请三少爷放心!” 得到高瑞的允许,福伯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和感激,仿佛领受了什么神圣的使命。 他不再多言,对着高瑞再次深揖,然后转身,招呼上一个身手最矫健、平日里最为机警的家丁,两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处秘密的盐灶。 夜,更深了。 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 淮州城外,原本属于高家的那片盐仓区域,此刻已是一片断壁残垣,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和木炭燃烧后的刺鼻气息,令人作呕。 白日里的喧嚣早已散去,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偶尔几声夜枭的啼叫,更添几分阴森恐怖。 两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这片废墟。 正是福伯和他带来的那名家丁。 福伯佝偻着身子,但动作却异常敏捷,他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避开那些摇摇欲坠的断梁,径直朝着记忆中存放成品粗盐的仓库方向摸去。 那家丁则警惕地守在外围,耳朵如同雷达般捕捉着周围任何一丝细微的动静,手中紧握着一根短棍,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福伯猫着腰,屏住呼吸,如同在自家后院散步般,精准地找到了那个角落。 这里原本是堆放待检粗盐的地方,因为位置相对偏僻,加上当时火势蔓延的方向,似乎受损程度比其他地方要轻一些。 他蹲下身,借着从云缝中偶尔漏出的一丝微弱月光,开始小心翼翼地在烧焦的木板、破碎的瓦砾和厚厚的灰烬中翻找起来。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弄出太大的声响。 手指拂过冰冷的灰烬,感受着那份属于高家的屈辱和损失,福伯的心中充满了悲愤。 “天杀的贼子……老天爷,你可要开眼啊……” 福伯在心中默默祈祷着,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敢停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废墟中只有他轻轻拨动杂物的声音。 就在福伯的心渐渐沉下去,快要放弃的时候,他的手指突然触碰到了一块质地坚硬、触感粗糙的东西。 不是烧焦的木头,也不是碎裂的砖瓦。 福伯心中猛地一跳,连忙用手扒开覆盖在上面的灰烬和碎屑。 月光恰好在此时穿透云层,洒下几缕清辉。 只见在一堆黑色的焦炭和灰烬之中,赫然躺着几块黄褐色、结晶粗大的固体。 它们的外层虽然也被熏黑、融化了一些,但核心部分,却依然保持着粗盐的原始形态,并未完全碳化。 是盐! 是高家盐仓里被烧剩下的粗盐样本。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福伯激动得浑身一颤,几乎要惊呼出声,但他立刻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只剩下一双老眼因为狂喜而瞪得溜圆。 他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稀世珍宝一般,将那几块来之不易的粗盐样本从废墟中捧了出来。 他仔细看了看,用手指捻了一点粉末,放在鼻尖闻了闻,那熟悉的咸腥味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寻常的异样气味。 虽然很淡,但常年跟盐打交道的福伯,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果然有问题!” 福伯的心脏砰砰直跳,他知道,这几块看似不起眼的盐巴,很可能就是揭露真相、洗刷冤屈的关键所在。 他不敢怠慢,连忙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油布袋,将这几块珍贵的盐巴样本小心翼翼地包裹好,仔仔细细地揣进最贴身的衣袋里,仿佛揣着高家翻盘的希望。 做完这一切,福伯不敢再有片刻停留,对着外面放哨的家丁打了个手势,两人再次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迅速朝着城西那秘密盐灶疾驰而去。 他要立刻将这份重要的物证,带回去交给三少爷。 福伯几乎是连滚带爬,一路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衣衫都被奔跑时带起的尘土染得灰扑扑的,额头上更是汗如雨下,顺着苍老的皱纹淌落,他却浑然不顾,只一个劲儿地喘着粗气,眼神里充满了焦灼与一丝难以言说的急迫。 “三少爷!三少爷!” 他声音嘶哑,带着风箱般的呼哧声,一边踉跄着冲向那片废墟,一边低声呼喊,生怕惊动了什么,又怕自家少爷听不见。 就在盐灶最深处,一个角落。 那里,与周围的破败格格不入,竟是被人精心清理过的一小片空地。 只见一个颀长的身影正背对着他。 此刻的高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福伯的到来似乎毫无察觉,或者说,根本无暇顾及。 他的全部心神,都倾注在了面前那堆奇奇怪怪的物事上。 那是一些……福伯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有粗糙的陶罐,有不知从哪里寻来的琉璃瓶。 瓶瓶罐罐里盛放着颜色各异的液体,有的浑浊不堪,有的却清亮如水,甚至还有的在微微冒着细小的气泡,发出“咕嘟咕嘟”的轻响。 高瑞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根细长的竹管插入一个陶罐中,引导着里面的液体缓缓流入另一个琉璃瓶内。 福伯看得眼花缭乱,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这些东西,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 这就是三少爷口中的……“土制试剂”? 仅仅是听这个名字,就透着一股子神秘和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三少爷到底在做什么? 提炼精盐,需要用到这些闻所未闻的玩意儿吗? 福伯不敢打扰,只是站在几步开外,屏住呼吸,看着高瑞那如同行云流水般的操作,心中既是敬畏,又是担忧。 他知道,自家少爷智计过人,胸有丘壑,绝非池中之物,但眼下这番景象,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高瑞神情专注,一丝不苟。 福伯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高瑞。 然而,手中的布包沉甸甸的,提醒着他此行的任务。 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蹑手蹑脚地走了上前。 “三少爷……” 福伯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高瑞像是没有听见,依旧全神贯注地盯着瓦盆里那细微的变化,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浑然不觉。 福伯又等了片刻,见高瑞似乎完成了一个关键步骤,这才鼓起勇气,再次轻唤了一声。 “三少爷。” 这一次,高瑞终于有了反应。 他缓缓直起身,并未立刻回头,而是先将那根木棍稳稳地架在瓦盆边上,又仔细观察了一下炭火,这才转过身来。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福伯时,那股子做实验时的极致专注才稍稍褪去,但眼神深处依旧是深邃的精明和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福伯连忙躬身,双手将那个用粗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布包递了上前,恭敬地说道:“三少爷,这是弄来的粗盐样本,您瞧瞧。” 高瑞的目光落在布包上,眼神微微一动。 眼中闪过一丝温和,沉声道:“嗯,福伯,一路奔波,辛苦你了。” 第11章 毒盐现形 高瑞目光灼灼,带着一丝期待,从福伯手中郑重接过那粗布包裹。 入手沉甸甸的,仿佛握着的不是几块盐巴,而是能翻云覆雨的力量。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顿时一股刺鼻的气味钻入鼻腔。 “嗯?” 高瑞眉头一挑,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利剑,寒光四射。 这盐的味道,果然有问题。 这绝不是寻常粗盐该有的气味,其中夹杂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像是腐烂的鱼虾,又像是某种化学药剂的怪异气息,闻之欲呕,令人作呕。 他强忍着不适,捏起一块盐巴,凑近仔细端详。 昏黄的炭火映照下,盐粒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灰白或灰黑色,表面粗糙,隐隐泛着油光,与他记忆中正常的粗盐截然不同。 这哪里是盐,简直是毒药! “福伯,你确定这是从盐仓里取来的?” 高瑞的声音低沉而冷冽,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福伯被高瑞这骤然凌厉的气势震慑住,心头一凛,连忙躬身,语气肯定地道:“三少爷,老奴敢以性命担保!这盐确实是从那里挖出来的,绝无半点虚假!” 高瑞闻言,眼中精光爆射,心中的怒火更盛。 竟然敢在高家的盐仓里动手脚,简直是胆大包天,无法无天! 高家世代忠良,竟要遭受如此陷害,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高瑞将粗盐样本小心翼翼地倒入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干净小瓷碗中。 随后,他转身走到那堆瓶瓶罐罐前,目光扫过那些颜色各异的液体,最终停留在其中一个毫不起眼的琉璃瓶上。 瓶子里装着的,正是他连日来废寝忘食,呕心沥血才研制出来的“土制试剂”——硝酸银溶液。 这东西虽然简陋,但对于检验食盐中是否掺杂杂质,却有着奇效。 高瑞拿起琉璃瓶,小心翼翼地倾斜瓶身,瓶口对准瓷碗中的粗盐,屏息凝神,将透明的液体缓缓滴入。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瓷碗内的每一丝变化,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只能听到炭火“噼啪”燃烧的轻微声响,以及福伯紧张的呼吸声。 “嗤——” 一声极其细微,几乎微不可闻的声响,在那透明液体滴落,接触到瓷碗中灰黑粗盐的瞬间响起! 仿佛一滴滚油落入了冷水,又好似某种不为人知的物质正在悄然发生着剧烈的化学变化! 刹那间,无论是全神贯注的高瑞,还是紧张得手心冒汗的福伯,在场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那小小的瓷碗。 只见原本只是略显浑浊的盐水混合物,在硝酸银溶液滴入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更加浑浊不堪。 而且,那浑浊并非正常的乳白色沉淀,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带着淡淡黄褐乃至灰黑的色泽。 如同墨汁滴入了清水,迅速扩散、蔓延,将原本还算清澈的部分彻底污染。 高瑞的瞳孔骤然收缩,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那浑浊的液体,直抵问题的核心。 他伸出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碗壁,观察着沉淀物的状态和颜色变化。 那沉淀物不仅颜色诡异,而且状态也十分异常,并非纯净氯化银该有的絮状沉淀,反而显得有些粘稠,甚至隐隐散发出更加浓烈的腥臭气味,与之前粗盐本身的气味混合在一起,简直令人作呕。 “不对劲!很不对劲!” 寻常粗盐,纵然含有杂质,用硝酸银滴入,生成的沉淀物也主要是白色的氯化银,绝不会是眼前这般污浊不堪,更不会呈现出如此诡异的黄黑之色。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所谓的“粗盐”之中,掺杂了远超正常范围,甚至是人为添加的其他物质。 福伯虽然不懂其中原理,但只看高瑞那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以及瓷碗中那恶心至极的变化,也知道事情绝对非同小可,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高瑞的脑海中,无数念头飞速运转。 这颜色……这气味……这反应……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射向那碗中污浊的液体,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心中逐渐成形。 “硫化物……” 高瑞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 “这盐里,被掺入了大量的硫化物!” 硝酸银与硫化物反应,会生成黑色的硫化银沉淀。 眼前这诡异的黄黑色浑浊沉淀,正是硫化物含量过高的铁证。 寻常井盐中或许会含有微量的硫酸盐,但绝不可能含有如此高浓度的、带有明显腥臭味的硫化物。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杂质问题了,这分明是故意在盐中投毒。 要用这毒盐,断他高家的根基,甚至……要他高家满门性命! “好!好得很!” 高瑞怒极反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中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猛地一攥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咔”的脆响,一股凌厉无匹的气势骤然爆发开来,让旁边的福伯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高瑞双目微眯,寒光闪烁,凭借他对“土制试剂”反应的了解,以及眼前这触目惊心的反应现象,他几乎可以百分之百地断定——这批所谓的“粗盐”,其含硫量已经达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毒性之烈,简直骇人听闻! 但那股独特的、仿佛臭鸡蛋混合着某种金属锈蚀的硫磺臭味,却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以前的毒盐只是深褐色,这次直接是黄黑色,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次掺入的硫化物浓度,比上次高了何止十倍! 以前只是死了几头牲畜,几个伙计抱恙。 而这一次,若是这批盐大面积流入市面,进入千家万户的厨房……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倾轧,这是灭门绝户的毒计! “少……三少爷……” 福伯的声音都在发抖。 然而,当他的目光与高瑞那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神接触的刹那,福伯却猛地挺直了腰杆。 他虽然不懂什么硫化物、硝酸银,但他跟了高家一辈子,忠心耿耿,高瑞眼中的滔天怒火和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意,他看得懂! 这眼神,和当年老爷被人暗算,险死还生时,一模一样! 这是要掘高家的根,要高家上下死无葬身之地的血海深仇啊! 第12章 盐场急讯 福伯的心脏狠狠一抽,那句“血海深仇”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砸得他胸口发闷。 “三少爷……” 福伯嘴唇翕动,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又觉得任何言语在如此深仇大恨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只能将牙关一咬,老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三少爷放心!老奴这条命就是高家的,定要助少爷报此深仇!” 高瑞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强行压下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杀意。 他知道,现在不是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时候。 敌人既然敢用如此歹毒的手段,必然还有后招,他必须冷静,必须尽快拿出应对之策,更要将这精盐提炼之法,彻底掌握。 “福伯,忠心可鉴日月!” 高瑞沉声道,语气中的冰冷稍稍缓和。 “但现在不是拼命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我们的精盐提炼,只要我们能拿出远超周家,甚至远超市面上所有盐的精盐,我们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到那时,新仇旧恨,我高瑞必将百倍奉还。” 他的目光重新投向那正在进行沉淀反应的卤水。 寒意透过门窗的缝隙,悄无声息地侵入这简陋的盐灶地。 四周万籁俱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的虫鸣,以及炭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随着深夜寒气的加重,气温骤降,原本还在缓慢进行沉淀的卤水,其温度也随之快速降低。 高瑞一直紧盯着卤水缸,他那敏锐的观察力立刻就发现了异常——缸中那些悬浮的杂质,沉淀下去的速度,明显变得迟缓了许多。 他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起来。 温度对化学反应速度的影响,他自然是懂的。 这沉淀过程,本质上也是一种化学和物理变化,温度降低,反应活性自然会下降,沉淀速度变慢,这会严重影响提纯的效率和最终的产量。 若是不能及时解决,恐怕今夜的实验就要功亏一篑! 就在高瑞凝神思索对策之际,一个略显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三少爷,这天儿太冷了,卤水凉透了,杂质沉淀得就慢了。” 高瑞转头望去,身着粗布短褂,精神矍铄的王师傅走了过来。 王师傅在制盐这行当里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经验极其丰富。 显然,他也注意到了卤水沉淀速度变慢的问题。 王师傅走到卤水缸边,探头看了看,又伸手沾了点缸壁上的水汽感受了一下温度,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对高瑞急声道:“三少爷,深夜露重,这卤水温度太低,沉淀速度慢,这样下去可不行。得用文火给这卤水煨着加热,促进杂质沉淀才行啊!” 高瑞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立刻点头道:“王师傅所言极是!事不宜迟,这控火的事情,就劳烦王师傅了。” “好嘞!三少爷放心!” 王师傅应了一声,不再多话,立刻蹲下身子。 “呼——” 王师傅轻轻吹了几口气,火苗缓缓升起,很快便将细柴引燃。 他没有立刻添加大块的木柴,而是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势,确保火焰不会过旺,只保持着一股稳定而温和的微火。 高瑞则趁着这个间隙,再次走到那些瓶瓶罐罐前,拿起装着生石灰的袋子,又取来一杆小巧的戥子秤,神情专注,一丝不苟地开始称量所需的生石灰粉末。 他必须精确控制用量,既要保证沉淀效果,又要避免盐味发苦的问题。 一切准备就绪,高瑞端着称量好的生石灰,来到卤水边。 王师傅那边,炉灶中的文火已经稳定下来,开始缓缓地烘烤着卤水缸的缸壁,将热量传递给里面的卤水。 高瑞深吸一口气,屏息凝神,将手中适量的生石灰粉末,一点一点,极为缓慢而均匀地撒入卤水之中。 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缸内卤水的变化,同时用耳朵仔细倾听着灶膛里火焰燃烧的声音,随时准备提醒王师傅调整火候。 他要确保这微火能够均匀地给卤水加热,与新加入的生石灰协同作用,将那些恼人的杂质,尽快地、彻底地沉淀下去。 在经验丰富的王师傅对火候的精准把控,以及高瑞对生石灰用量的精确控制和细致操作下,这双重作用下,卤水缸中的沉淀反应,逐渐恢复了正常的速度。 高瑞和王师傅两人,一个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卤水变化,一个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灶膛内的火候,配合得天衣无缝。 实验,也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盐灶内文火舔舐着缸壁,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与缸内卤水重新加速沉淀的微响交织。 高瑞与王师傅全神贯注,一个紧盯变化,一个掌控火候,配合无间。 就在这万籁俱寂,唯有实验在无声推进的紧要关头—— “踏踏踏!踏踏踏——!” 一阵急促无比、仿佛催命符般的马蹄声骤然自盐灶地外响起,由远及近,迅猛异常,如同重锤狠狠砸碎了深夜的宁静。 高瑞正凝视卤水的目光猛地一厉,眉头瞬间紧锁成一个川字,心中警铃大作。 “这般十万火急,是福是祸?莫不是周家那群豺狼,又生了什么变故?” 念头未落,一道身影踉踉跄跄,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 来人正是高瑞派出去打探消息的高家小厮。 只见他一身风尘仆仆,粗布衣衫被汗水彻底浸透,紧紧贴在身上,脸上、额头上全是泥水与汗珠的混合物,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显然是一路快马加鞭,耗尽了体力,连片刻都不敢耽搁。 他甚至顾不上拴好那匹同样累得直吐白沫的快马。 冲进荒地,一眼看到高瑞,双腿一软,“噗通”一声,重重地单膝跪倒在地。 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急促地嘶喊道:“三少……三少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啊!” 高瑞霍然转身,一股凌厉的气势瞬间爆发,但他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只是声音沉凝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慌什么?天塌不下来,有话快说,到底何事?” 旁边的福伯和王师傅也是心头一紧,齐齐看了过来,神色紧张。 那小厮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语速极快地禀报道:“三少爷!小的……小的奉命去淮州码头查探,亲眼瞧见……瞧见周家的船队,他们……他们竟然在偷偷摸摸地装运一种打着‘临安县衙专用盐’旗号的盐巴!更可恨的是,那盐袋子的包装,用的还是……还是咱们高家的老商标啊!” 第13章 筹谋破敌 “什么?” 福伯闻言,气得须发皆张,老脸涨得通红,猛地一拍大腿,怒不可遏地咆哮道:“周家这群天杀的狗贼!欺人太甚!简直是无法无天,无耻至极!他们这是要栽赃陷害,把屎盆子往我们高家头上扣啊!” “呸!” 王师傅也是气得脸色铁青,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跺着脚骂道:“杀千刀的周扒皮!这是明摆着要泼咱们一身洗不清的脏水!用心何其歹毒!” 高瑞眼神骤然一缩,但脸上反而平静下来,只是那平静之下,是即将喷薄的火山。 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追问道:“只是如此?” “不……不止!” 小厮急忙摇头,顾不得喘匀气息,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惊恐。 “小的觉得不对劲,偷偷靠近,想办法弄了一点出来查看……发现那里面装的,根本不是什么官盐!那盐色泽发黑,带着一股怪味…跟……跟咱们之前查到的那种‘黑盐’线索,几乎一模一样!是毒盐啊,三少爷!他们在用咱们高家的名义,运送毒盐!” 此言一出,福伯和王师傅瞬间噤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遍体生寒! “呵……” 一声极轻的冷笑,自高瑞口中逸出。 他缓缓抬起头,原本只是凝重的眼神,此刻已然被一片刺骨的寒芒所取代。 那寒芒犹如实质,仿佛能将眼前的空气都冻结。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却又带着几分嗜血玩味的弧度。 高瑞嘴角那冰冷又带着几分嗜血玩味的弧度,看得福伯、王师傅和小厮几人,心头同时一凛,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后脊梁,忍不住齐齐打了个寒颤。 “周家……” 高瑞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仿佛裹挟着冰碴子,透着一股子森然寒意,“真是好大的手笔,好深的算计啊!既然他们如此处心积虑,想要置我高家于死地,那我高瑞,便陪他们好好玩玩,奉陪到底!” 他原本只是想要安安稳稳地在淮州地界提炼精盐,让高家盐业迈进一步。 虽然心中已经知道周家的所作所为,可现在听到,更加难忍。 周家这群豺狼,一而再、再而三地蹬鼻子上脸,欺人太甚! 福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双手直搓,满脸忧色地拱手道:“三少爷,周家此番作为来势汹汹,阴险毒辣,摆明了是要将咱们往死里整,不留一点活路啊!这毒盐一旦冠上咱们高家的名号,大面积流入市面,那可不是一两条人命的事。到时候,朝廷怪罪下来,咱们高家纵有千张嘴也说不清了!这可如何是好啊?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将这盆脏水,狠狠地泼到咱们高家头上?” 王师傅也是愁眉苦脸,急得直跺脚,粗声粗气地道:“是啊,三少爷!这周家简直是丧尽天良,为了打压咱们,竟然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这要是真让他们得逞了,咱们高家多年的清誉,可就要毁于一旦了!以后还如何在淮州立足啊!” 高瑞眼神沉静如水,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腔内翻涌的怒意,略一思索,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冷笑。 “福伯,王师傅,稍安勿躁。他们周家用这毒盐嫁祸于我高家不是一天两天了,既然他们如此‘盛情相邀’,那咱们便来一招‘将计就计’,反客为主,给他们来个釜底抽薪,彻底断了他们的后路!” “将计就计?” 王师傅一脸茫然,挠了挠头,满脸疑惑地问道:“三少爷,这……这要如何个‘将计就计’法?还望少爷您明示啊!老朽实在是被周家这群狗贼,给搞得晕头转向了。” 福伯也是一脸期待地看向高瑞,等待着他的高见。 高瑞眼中精光一闪,嘴角那抹冷笑愈发扩大,如同寒冬腊月的冰霜,冷冽刺骨。 他沉声道:“周家以为他们使出这等阴谋诡计,便能让我高家万劫不复?真是痴心妄想!他们想借毒盐陷害我们,我们就顺水推舟,让他们自食恶果!第一,立刻传令下去,盐灶这边,务必加快精盐提炼的进度,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精盐提炼出来。我要让周家看到,我高家并非浪得虚名,让他们知道,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继续说道:“第二,福伯,你亲自带人,务必严密监视周家船队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他们运送毒盐的路线、时间、以及接货之人,都要给我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绝不能有丝毫遗漏!我要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小厮听得热血沸腾,连连点头,激动地道:“三少爷英明!小的这就去办!只是……三少爷,小的还有一事担心。万一周家那群豺狼,发现咱们识破了他们的阴谋,狗急跳墙,提前动手怎么办?毕竟,他们可是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高瑞闻言,眼中寒芒更甚,嘴角勾起一抹充满自信的冷笑,不屑地道:“哼,狗急跳墙?那就让他们跳!我高瑞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周家想玩阴的,我就陪他们玩阴的,想玩横的,我高家也不是怕事之人!传令下去,暗中调集家中可靠的护卫,让他们务必提高警惕,加强戒备,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另外,放出消息,就说我高瑞因为精盐提炼遇到瓶颈,心力交瘁,病倒在床,不问世事。我要让周家以为,他们已经稳操胜券,麻痹他们的神经,让他们放松警惕,如此,才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福伯听完高瑞这一番安排,心中顿时安定了不少,原本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他对着高瑞拱手一礼,赞叹道:“三少爷果然是智珠在握,运筹帷幄!如此一来,定能让周家那群狗贼,自食恶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是……三少爷,此举虽然精妙,但风险毕竟不小啊!那周家老奸巨猾,必定也会有所防范,咱们可得小心谨慎,步步为营才是啊!” 高瑞拍了拍福伯的肩膀,语气沉稳地安慰道:“福伯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这一次,我定要让周家赔了夫人又折兵!我要让他们知道,敢算计我高家,绝不会有好下场!” 第14章 码头查奸 福伯领命,眼中精光一闪,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上,此刻写满了决绝与忠诚。 他对着高瑞重重一抱拳,声音铿锵有力:“三少爷放心!老奴这就去办!定不负少爷所托!” 说罢,他不再耽搁,猛地一转身,对着身边几个精明强干、身手矫健的家丁低喝一声。 “走!速速随我前往淮州码头!” 福伯一声令下,带着那先前报信的小厮和选出的几名心腹家丁,如同几道离弦之箭,借着夜色的掩护,火速朝着淮州码头方向疾驰而去。 此刻的福伯,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和蔼,神色凝重如铁,目光锐利如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燃烧——周家狗贼,竟敢如此丧心病狂,用毒盐嫁祸高家,简直是自寻死路。 三少爷将如此重任交予他,他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定要将周家的阴谋诡计,查个水落石出,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那引路的小厮在前面飞奔,一边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回头喊道:“福伯!周家那船队就在前面的官渡码头!小的瞧得真切,装船的那些人鬼鬼祟祟,遮遮掩掩,那场面,看着就不对劲,肯定有鬼!” 福伯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如同拧成了一个疙瘩,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前方码头隐约透出的灯火,口中发出一声冷哼,声音里充满了鄙夷和怒火。 “哼!周家这群见不得光的鼠辈,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在太岁头上动土!好大的狗胆!弟兄们,都给我加快脚步,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可别让这群杂碎给溜了!” 夜风呼啸,一行人脚下生风,不多时,便已悄然潜行至淮州官渡码头附近。 放眼望去,即便是深夜,这淮州最大的码头依旧灯火通明,人声嘈杂。 无数船只密密麻麻地停靠在岸边,高大的桅杆如同黑色的森林。 搬运工人赤着膊,喊着号子,肩挑手扛,忙碌地装卸着南来北往的货物,一派繁忙景象。 福伯目光迅速扫过整个码头,凭借多年的经验,立刻就判断出了周家船队的大致方位——就在那最东边的泊位,几艘挂着“周”字旗号的大船,正被一群穿着统一服饰的伙计围着,动作虽然看似寻常,但那份刻意压低的声量和警惕的眼神,却处处透着诡异。 他不再犹豫,压低身形,躲在一排堆积如山的货箱后面,对着身后的家丁们,大手一挥,如同经验丰富的老将,沉声下令,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听令!咱们分组行动,务必打草惊蛇!张三、李四,你们两个,眼神最尖,给我死死盯住周家那几艘船,尤其是船上的人,他们的一举一动,哪怕是一个眼神交汇,一句低声交谈,都不能放过,全部给我记下来!” “是!福伯!” 两个精干的汉子立刻躬身应道,眼神锐利地锁定了目标船只。 “王五、赵六,还有你们几个!” 福伯又指向另外几人。 “立刻分散到码头各个角落,货堆后面,茶寮旁边,甚至混进那些脚夫力工里去,务必保证全方位、无死角地监控整个码头东侧,特别是通往那几艘船的道路!绝不能让周家有任何可乘之机,更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的存在!” 被点到名的王五拍着胸脯,瓮声瓮气地道:“福伯放心,咱们几个别的本事没有,这藏匿盯梢的功夫,还是有几分的!保证连只苍蝇飞过去,都逃不过咱们的眼睛!” 赵六也跟着点头,压低声音道:“对,福伯,您就瞧好!周家那群孙子要是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小动作,咱们肯定第一个发现,立马给您传信!” 众人领命,立刻如同训练有素的猎犬,悄无声息地散开,迅速融入了码头嘈杂的环境之中,消失在夜色与灯火交织的光影里。 部署完毕,福伯自己则带着那报信的小厮,寻了一个视野最好、也最隐蔽的角落,如同一尊石像般,纹丝不动,目光死死锁定着周家船队的方向。 没过多久,随着几声低沉的号子声,周家那几艘大船终于起锚,解开缆绳,在水手们的操控下,缓缓驶离了泊位,朝着下游方向而去。 “跟上!” 福伯眼中寒光一闪,低喝一声。 早已散布在各处的手下,如同得到了无声的指令,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有的跳上事先准备好的小舢板,远远缀在后面。 有的则沿着河岸疾行,利用岸边的建筑和草丛掩护身形,如鬼魅般悄然跟上。 跟踪的过程,充满了紧张与凶险。 河面上船只往来不绝,稍有不慎,便可能跟丢目标,或者暴露行踪。 福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一边紧紧盯着前方那几艘若隐若现的周家大船,一边不断地压低声音,对着身边负责传递消息的家丁下达指令。 “都给我小心点!千万别跟丢了!把他们船队运输的路线、经过的每一个渡口、出发和抵达的时间,都给我用炭笔记下来,越详细越好!”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凝重。 “还有!等他们靠岸接头的时候,接货人的模样、穿着打扮、说话的口音,以及他们交接货物时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哪怕是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给我瞪大眼睛看清楚,记牢靠了!这些,都是将来把周家钉死在耻辱柱上的铁证!” 负责记录的李四一边死死盯着船队,一边重重点头,压着嗓子回道:“福伯,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我这双招子,保证一刻都不会离开他们!就算他们说的是蚊子叫,我也给您听出个子丑寅卯来!” 众人小心翼翼,如同黑夜中的猎豹,紧紧咬住猎物。 时而隐蔽在岸边茂密的芦苇荡中,只露出一双眼睛。 时而借着前方慢行货船的巨大阴影掩护,悄然前行。 每到一个关键的河道岔口或是可能的停靠点,都仔细观察,将地形、时间、船只状态等信息,一一记录在随身携带的粗纸上。 然而,正当众人全神贯注,以为一切顺利之时,异变陡生! 第15章 乔装避险 周家船队中,似乎有人察觉到了异样。 只见最前面那艘领航的大船船头,突然出现了几个挎着腰刀、眼神凶狠、一看就不是普通水手的彪形大汉。 他们并未像其他水手那样忙碌,而是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河岸两侧,以及后方跟随的船只,脸上带着明显的警惕之色。 紧接着,其中两个大汉低声交谈了几句,竟直接跳上了一艘伴行的小快船,调转船头,朝着福伯他们跟踪的方向,快速驶来,显然是打算排查可疑人员。 一直负责警戒的张三心中猛地一紧,脸色微变,急忙对着藏身之处的福伯低声示警。 “不好!福伯!他们好像发现咱们了!有两条船朝着我们这边过来了!” 福伯闻言,瞳孔骤然一缩,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周家果然狡猾,防范如此严密!他当机立断,厉声道:“大家别慌!立刻找地方躲起来,快!” 这河岸边虽然有些遮蔽物,但大多是低矮的灌木和稀疏的芦苇,根本无法完全藏匿住这么多人的身形。 眼看着那艘小快船如同水上饿狼般,破开水浪,直扑而来,船头上那两个彪形大汉凶狠的目光已经开始扫视这片区域,情况万分危急! 几个年轻的家丁脸上已经露出了慌乱之色,手心冒汗,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短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福伯那双饱经风霜的老眼猛地一扫,瞬间锁定了不远处下游方向,靠近一个临时卸货点的一群码头搬运工人。 那些工人正赤着膀子,喊着号子,将一袋袋沉重的粮食从一艘大船上扛下来,堆放到岸边。 他们个个汗流浃背,脚步匆匆,脸上带着劳作的疲惫,对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漠不关心。 福伯脑中灵光一闪,急中生智! 他眼中爆发出决断的光芒,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猛地压低声音,对着身边的家丁们发出了急促而清晰的指令。 “快!都别傻站着,看到那边扛活的没有?装!都给我装成码头搬运的,快!动作麻利点,别让人看出破绽。”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心领神会。 求生的本能和对福伯的信任,让他们瞬间行动起来。 只见他们立刻扔掉可能暴露身份的多余物件,纷纷弯腰,有的捡起地上散落的扁担,有的抓起旁边的空箩筐,更有甚者,直接学着那些工人的样子,脱掉了外褂,露出里面的粗布短打,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泥土。 他们强压下心中的紧张,模仿着搬运工人的步伐和神态,低着头,弯着腰,脚步匆匆地朝着那群真正的工人走去,口中还故意发出几声沉重的喘息,脸上硬是挤出几分疲惫而麻木的神情,仿佛真的是为了几文钱而奔波劳碌的苦哈哈。 说时迟那时快,周家那艘小快船已经靠岸。 两个彪形大汉“噌”地跳上岸,眼神如刀,带着浓浓的怀疑,径直朝着福伯他们这边走来。 他们锐利的目光,如同篦子梳头一般,在每一个“工人”的脸上、身上来回扫视,想找出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 福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他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那份“搬运工人”特有的麻木与疲惫,甚至还故意踉跄了一下,仿佛肩上的“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身后的几个家丁也是个个演技在线,有的埋头整理着箩筐,有的则对着旁边真正的工人憨厚地笑了笑,询问着什么,动作自然无比。 那两个周家打手走到近前,停下脚步,狐疑地上下打量着福伯这几个“新面孔”。 其中一个刀疤脸的汉子,甚至还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粗声粗气地喝问道:“喂!你们几个,哪条船上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福伯心中一紧,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抬起头,露出一张沾满“汗水”和“灰尘”的老脸,用一种带着浓重本地口音、显得有些畏缩和谄媚的语气回道:“爷……爷,我们是……是刚从乡下来的,头一天……头一天上工,跟着……跟着张把头混口饭吃……” 他一边说,一边还用手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正在吆喝指挥的工头模样的中年人。 那刀疤脸汉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仔细打量了福伯等人身上那明显不合身、甚至有些破旧的“工装”,以及他们脸上那“真实”的疲惫和“卑微”的神情,似乎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破绽。 另一个三角眼的汉子也凑近闻了闻,除了汗臭味和泥土味,似乎也没什么特别。 两人对视一眼,大概觉得这些人不像是什么探子,毕竟探子哪有这么狼狈寒酸的。 刀疤脸汉子不耐烦地“呸”了一声,骂骂咧咧地道:“一群穷哈哈!晦气!” 说罢,便不再理会福伯他们,转身招呼着同伴,重新跳上小快船,继续向上游方向巡查而去。 看着周家那艘快船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河道的拐弯处,福伯这才缓缓直起身子,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得像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看着身边同样心有余悸的家丁们,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低声说道:“好险!真是好险!差点就暴露了!周家这群狗贼,果然是做贼心虚,防范得滴水不漏!”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严肃。 “但是,越是这样,就越说明他们心里有鬼。大家继续保持警惕,千万不能掉以轻心。绝不能让他们发现咱们的真实身份,一定要咬紧牙关,把少爷交给咱们的任务,漂漂亮亮地完成了!” “是!福伯!” 众人纷纷低声应和,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 他们迅速整理好情绪,再次融入夜色,如同最耐心的猎人,继续密切监视着周家船队的一举一动,顺利完成监视任务。 城西郊外。 只剩下高瑞与王师傅几人,气氛瞬间变得肃穆而又紧迫。 第16章 回府报捷 高瑞眼神如炬,直直地盯着王师傅,沉声道:“王师傅,周家狼子野心,欲置我高家于死地,如今唯有精盐,方能破局!事关高家生死存亡,还望王师傅倾囊相授,助我高家渡过此劫!” 王师傅被高瑞这番话语中的凛然正气所震慑,原本的忧虑之色也消散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昂扬的斗志。 他重重地一拍胸脯,须发皆张,声若洪钟道:“三少爷放心!莫说倾囊相授,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这精盐提炼之法,老朽定当毫无保留,倾力相助!” 说罢,二人不敢耽搁片刻,立刻投身于精盐提炼的试验之中。 高瑞天资聪颖,一点就透,加之王师傅在一旁悉心指导,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王师傅控制着火候,高瑞调整着配比,每一个步骤都力求精准,不敢有丝毫懈怠。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盐味,以及一丝紧张的气息。 两人额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却浑然不觉,眼中只有那炉火,只有那盐池,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们二人和这至关重要的精盐提炼。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盐池之中,原本粗粝的盐粒,竟逐渐变得晶莹剔透,宛如雪花般洁白无瑕。 一股纯净而清冽的盐香,也缓缓飘散开来,沁人心脾。 王师傅原本紧绷的神情,瞬间放松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惊喜与激动,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从盐池中取出一些精盐,放在掌心细细端详,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芒。 “成了!成了!三少爷!我们成功了!真的成了!” 王师傅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语无伦次地说道,老泪纵横,仿佛看到了高家重振雄风的希望。 高瑞看着掌心中那洁白如雪,晶莹剔透的精盐,心中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兴奋,语气却依旧沉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王师傅,辛苦了!这精盐……如何?” 王师傅闻言,更是激动得手舞足蹈,连连赞叹道:“好!好!好!太好了!三少爷!这……这简直是神迹啊!老朽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这精盐的品质,莫说是市面上的精盐,便是皇宫御用的贡盐,也要逊色三分啊!此等品质的精盐若是问世,定能震惊整个淮州,乃至整个大胤王朝!” 王师傅说着,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无与伦比的自信与豪情。 “周家那群鼠辈,妄图用毒盐嫁祸我高家,简直是痴心妄想!有了这等品质的精盐,我高家定能绝地反击。三少爷,您真是高瞻远瞩,智勇双全!高家有您,何愁不兴啊!” 高瑞微微颔首,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并未沉溺于这阶段性的胜利之中。 他深知,精盐虽成,但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周家与孙明远勾结,势力庞大,绝不会轻易束手就擒。 他沉声道:“王师傅,这精盐乃是我高家翻盘的利器,绝不可有丝毫闪失!你带人在此日夜赶工,务必确保安全隐秘,产量越多越好!我这就回府,去见父亲,商议下一步的反击大计!” “三少爷放心!老朽明白轻重!定不负所托!” 王师傅重重点头,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仿佛找回了年轻时的干劲。 高瑞不再多言,将一小包新炼出的、雪白晶莹的精盐紧紧揣在怀中,那冰凉的触感下,却仿佛蕴藏着足以焚烧一切的炽热力量。 高瑞穿梭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里,朝着那座风雨飘摇、却仍屹立不倒的高家府邸疾步而去。 当高瑞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高府附近时,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高府那朱红色的正门,依旧被知府衙门的封条死死禁锢,如同狰狞的伤疤,在晨曦微光中显得格外刺眼。 然而,当高瑞通过一处位于后巷、极为隐蔽的侧门,在一名早已等候多时、神色恭谨的心腹老仆的接应下悄然进入府中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心中微微一松,原本紧绷的心弦也略微放松了几分。 府内虽弥漫着一股压抑紧张的气氛,人人脸上都带着忧色,但却绝非他想象中的混乱不堪,更没有丝毫惊慌失措的迹象。 仆役们各司其职,脚步匆匆却有条不紊,低声交谈也尽量克制。 护院家丁们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巡逻的频次明显增加,神色肃穆,警惕地注视着府内府外的任何风吹草动,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忙而不乱。 那接应的老仆见高瑞平安归来,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连忙上前低声禀报道:“三少爷,您可算回来了!老爷一直在书房等您消息呢。府里一切安好,老爷坐镇指挥,已经安抚了人心,并且派人四处打点关系,各处产业也暂时封存,并未出什么大乱子。只是……只是外面那些谣言,实在太过恶毒,对咱们高家声誉打击甚大啊!” 高瑞点了点头,深邃的目光扫过这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府邸,心中对父亲高万诚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能在如此危局之下,迅速稳定住局面,不愧是执掌高家多年的家主,果然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 家主高万诚此刻,正在竭尽所能地打点上下,稳定这艘在惊涛骇浪中飘摇的大船。 高瑞随着老仆穿过回廊,脚步沉稳,目光扫视着周围。 府邸内虽然人人面带忧色,脚步匆匆,却不见丝毫慌乱,一切都在无声的秩序中运转,显露出家主高万诚临危不乱的掌控力。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了书房门外。 老仆上前,轻轻叩响了房门,恭声道:“老爷,三少爷回来了。” “快!让他进来!” 里面立刻传来一个略显沙哑,却依旧沉稳有力的声音。 老仆推开厚重的木门,侧身让高瑞进入。 书房内,烛火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气息。 书案上堆满了卷宗账册,几盏油灯的灯芯已经燃到了尽头,显然主人一夜未曾合眼。 高万诚,这位执掌高家盐业数十年的家主,正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那刚刚破晓的天色。 他身形依旧挺拔,但肩膀却似乎比往日沉重了几分。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布满了疲惫与忧虑的脸,眼眶深陷,带着明显的血丝,显然是殚精竭虑,一夜未眠。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走进来的高瑞身上时,那双原本黯淡的眸子骤然亮起,如同拨云见日,瞬间迸发出惊喜与振奋的光芒,所有的疲惫仿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希望一扫而空。 第17章 密计初商 “瑞儿!你……你回来了!” 高万诚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几步上前,双手紧紧抓住了高瑞的肩膀,上下打量着,确认儿子安然无恙,才长长舒了口气。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为父担心了一夜啊!” 高瑞看着父亲憔悴的面容,心中也是一酸,但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镇定,反手握住父亲的手臂,沉声道:“父亲,孩儿无事。让您忧心了。”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高万诚连连点头,随即眉头又紧锁起来,忧心忡忡地问道:“外面的情况如何?为父虽已尽力周旋,但这毒盐的风波,来势汹汹,周家和那孙明远狼狈为奸,恐怕……” “父亲,您不必忧虑!” 高瑞打断了父亲的话,眼神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那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小包,郑重地递到高万诚面前。 “父亲请看,这是孩儿连夜赶制出来的东西!” 高万诚一愣,疑惑地接过布包,入手微沉。 他带着几分好奇,解开了油布。 当那洁白如雪、晶莹剔透、在晨光下闪烁着细碎光芒的盐粒,赫然出现在他眼前时,高万诚整个人如同被雷电击中,瞬间僵在了原地。 他的眼睛猛地瞪大,呼吸都为之一窒,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捏起几粒盐,凑到眼前仔细端详,又用指尖捻了捻,感受着那细腻纯净的质感,最后甚至忍不住沾了一点点,用舌尖轻轻一点。 一股纯净、鲜咸、没有任何苦涩杂味的味道,瞬间在味蕾上绽放开来。 “这……这盐……” 高万诚的声音都在颤抖,激动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他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高瑞,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瑞儿!这……这是你弄出来的?这……这简直是……是琼浆玉液,是天上仙品啊!如此品质的精盐,为父……为父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从未见过啊!” 他激动地抓住高瑞的手臂,用力之大,让高瑞都感到微微吃痛。 “有了此物,我高家何愁不能翻身?周家小儿,孙明远匹夫,他们想用毒盐污蔑我高家?简直是痴心妄想,哈哈哈哈!” 高万诚压抑了许久的愤懑和忧虑,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扬眉吐气的狂喜,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酣畅淋漓的快意和对未来的无限希望。 看着父亲失态的模样,高瑞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但他并未被喜悦冲昏头脑,待父亲情绪稍稍平复,他立刻切入正题,沉声问道:“父亲,大哥那边……情况如何?牢狱那种地方,阴暗潮湿,他……他可曾受苦?” 听到高珩的名字,高万诚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和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种掌控局面的沉稳。 他拍了拍高瑞的肩膀,安慰道:“瑞儿放心。为父岂能让你大哥在牢里受罪?上下关节,为父早已使了重金打点妥当。牢里的那些差役,不敢对他用刑,更不敢苛待。只是……” 高万诚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牢狱毕竟是牢狱,那环境……唉,阴冷、污秽,非是人待的地方。你大哥虽然皮肉无伤,但这环境的罪,却是免不了要受一些了。” “孩儿明白,大哥受苦,孩儿心如刀绞,恨不能以身代之。” 高瑞眼底闪过一丝痛色,语气却愈发沉稳。 “父亲,如今之计,悲伤无益,唯有尽快破局,方能救大哥于水火,解高家于倒悬。” 高万诚闻言,虎躯一震,原本略显颓唐的神色,瞬间被高瑞话语中的决绝和锋芒所点燃。 他猛地握紧高瑞的手,目光炯炯,如同黑夜中重新燃起的两团火焰,灼灼生辉。 “瑞儿所言极是!为父险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乱了方寸,险些忘了,我高家还有你这等麒麟之子,你有何妙计,但说无妨,为父定当全力支持。” 高瑞见父亲重燃斗志,心中亦是豪情万丈,一股强烈的自信油然而生。 他微微一笑,胸有成竹,语气沉稳而自信,如同运筹帷幄的将军,决胜千里之外。 “父亲,孩儿有一计,名曰‘瞒天过海,暗度陈仓’。眼下周家和孙明远之流,定然以为他们已将高家逼入绝境,胜券在握,正洋洋得意,麻痹大意之时。我们要做的,便是示敌以弱,让他们更加轻敌,从而露出破绽,一举反击!” 高万诚闻听“瞒天过海,暗度陈仓”八个字,顿时精神一震,如同醍醐灌顶,眼中精光爆射,连连追问道:“瑞儿快说,如何‘瞒天过海,暗度陈仓’?为父洗耳恭听!” 高瑞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充满智谋的弧度,如同狡猾的狐狸,又如同运筹帷幄的儒将,缓缓道来:“父亲,如今周家最想看到的,莫过于高家家破人亡,一蹶不振。他们以为抓了大哥,查封了我们高家产业,便可高枕无忧,殊不知,这正是他们的致命破绽。我们要做的,便是投其所好,让他们看到他们想看到的‘景象’,让他们以为高家已经彻底完了!” 高万诚听得入神,连连点头,催促道:“继续说下去!为父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你的妙计了!” 高瑞眼神一凝,语气陡然变得凝重起来。 如同即将布下惊天陷阱的猎人,一字一句道:“第一步,我们要放出风声,就说孩儿因为精盐提炼受挫,心力交瘁,一病不起,卧床不起,甚至……甚至可以传出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假消息。让周家知道,我高瑞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力。” “这……” 高万诚闻言,顿时一惊,眉头紧皱,略带忧虑地说道:“瑞儿,这招险棋啊!若传出你病倒的消息,岂不是更让高家人心惶惶,雪上加霜?这……这会不会弄巧成拙?” 高瑞微微一笑。 “父亲不必担忧,孩儿自有分寸。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要麻痹周家,让他们放松警惕,就必须要下猛药,演一出逼真的好戏!孩儿病倒的消息,看似对高家不利,实则却是迷惑敌人的烟雾弹。让他们以为高家已经不堪一击,从而放松警惕,露出更大的破绽!” 第18章 内外布局 高万诚沉吟片刻,细细思量高瑞此计,越想越觉得可行,眼中疑虑之色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期待和兴奋。 他捋着胡须,若有所思地说道:“嗯……瑞儿所言甚是,‘兵者诡道也’,虚虚实实,方能出奇制胜。若能让周家以为你已经病倒,他们定然会更加得意忘形,放松警惕……只是,这‘病倒’的消息,要如何放出,才能既逼真可信,又不至于引起府内恐慌呢?” 高瑞闻言,嘴角微微上扬,早已成竹在胸,缓缓道出第二步计划。 “这第二步,便是要‘乱’!我们要让高家,乱起来,要让外人看来,高家已经乱成一锅粥,鸡飞狗跳,人心惶惶。父亲您要‘病倒’,也要卧床不起,也要‘心力交瘁’,也要‘一蹶不振’。甚至,可以传出您因为大哥入狱,又加上孩儿病倒,双重打击之下,忧思成疾,病情加重,命不久矣的假消息。如此一来,高家不乱,才怪!” “什么?为父也要‘病倒’?” 高万诚闻听此言,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脸上满是错愕和不解,甚至带着几分哭笑不得的意味。 “瑞儿啊瑞儿,你这计策……未免也太……太惊世骇俗了?为父若是也‘病倒’了,这高家……岂不是真的要塌了天了?” 高瑞哈哈一笑,摆了摆手,示意父亲稍安勿躁,语气轻松地解释道:“父亲莫急,孩儿这‘乱’字,并非真的要让高家大乱,而是要演给外人看的一场戏!一场逼真至极,足以以假乱真的大戏!父亲您和孩儿相继‘病倒’,只是做做样子,瞒过周家的耳目罢了!暗地里,高家的一切,还要靠父亲您坐镇指挥,运筹帷幄!”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凑近高万诚耳边,如此这般,将接下来的计划,一五一十,详细地说了出来。 高万诚听得连连点头,眼中惊疑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和赞赏,看向高瑞的目光中,充满了骄傲和欣慰。 待高瑞说完,高万诚抚掌大笑,豪迈之情溢于言表,赞叹道:“妙!妙!妙!瑞儿此计,真乃神来之笔!瞒天过海,暗度陈仓,示敌以弱,诱敌深入!好!好!好!就依你之计!为父这就配合你演好这出大戏,让周家那群鼠辈,彻底放松警惕,让他们知道,敢算计我高家,绝不会有好下场!” 父子二人相视一笑,胸中豪情万丈,仿佛已经看到了周家阴谋破灭,自食恶果的惨状。 一场精心策划的惊天大戏,即将拉开帷幕,而高家,也将在绝境之中,迎来浴火重生的曙光。 父子二人计议已定,高万诚那双熬得通红的眼中重新燃起了熊熊烈火,他猛地一拍书案,沉声道:“好!瑞儿,就依你之计!这出戏,为父陪你唱下去!我倒要看看,那周显贵和孙明远,能得意到几时?” 话音未落,高万诚立刻行动起来,雷厉风行,尽显家主本色。 他当即唤来府中几位最核心、最忠诚的心腹管事和护院头领,屏退左右,将书房门窗紧闭。 昏黄的烛光下,高万诚脸色凝重,目光如电,扫过眼前这几位跟随高家多年的老人,压低了声音,却字字千钧。 “诸位,如今高家遭逢大难,奸人陷害,欲置我等于死地,珩儿身陷囹圄,外面谣言四起,府衙查封,看似已是山穷水尽。” 几位管事和头领闻言,脸上皆是悲愤交加,有人忍不住低声道:“老爷!咱们跟他们拼了!” “拼?如何拼?” 高万诚冷哼一声,随即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现在不是拼命的时候,瑞儿已有妙计,可解我高家危局。但此计凶险,需我等上下齐心,演一出瞒天过海的大戏。” 他将高瑞的计策,简明扼要地对众人述说了一遍,着重强调了“示敌以弱”和“制造混乱”的关键。 “什么?老爷和三少爷都要‘病倒’?” 大管家徐茂第一个惊呼出声,满脸的难以置信。 其他几人也是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这……这计策也太大胆了?家主和少爷都“病倒”了,这高家岂不是群龙无首,真的要乱套了? “糊涂!” 高万诚厉声喝断他们的疑虑,语气斩钉截铁。 “此乃诱敌之计,非真乱也!外松内紧,方是上策!从即刻起,尔等需按我吩咐行事,不得有误!” 他目光扫过众人,开始下达具体的指令。 “徐管家,你主管内院,即刻起,府中各处洒扫懈怠,庭院任其杂草丛生,仆役之间,可故作惊慌,私下散布我与瑞儿病重的流言,越逼真越好。但切记,核心区域,尤其是库房、账房重地,暗中守卫必须加倍,绝不可出任何纰漏!” “是!老爷!” 徐茂定了定神,明白了其中关窍,重重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王管事,你负责外联采买。” 高万诚转向另一位精明干练的中年管事。 “即刻起,对外宣称府中银钱周转不灵,采买用度大幅缩减,甚至可以故意拖欠几家供应商的货款,制造资金链断裂的假象!还有,每日派人去各大药铺抓药,动静越大越好,药罐子就在院子里熬,药渣就倒在门口最显眼的地方,让所有人都看到!” “老奴明白!” 王管事立刻应下。 “张头领!” 高万诚看向护院头领。 “明面上,府中护卫可适当减少,显得松懈散漫,甚至可以故意让几个护院聚众赌钱、发牢骚,让外人觉得高家已经人心涣散,无力约束。但暗地里,所有精锐人手,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潜伏于各处要害,日夜巡查,绝不能让任何宵小之辈有可乘之机。” “属下遵命!” 护院头领抱拳沉声道。 高万诚一一吩咐下去,事无巨细,皆有安排。 每一个指令,都旨在制造一种高家将倾、混乱不堪、人心惶惶的假象。 众心腹领命之后,虽然心中仍有忐忑,但看着家主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以及对三少爷智谋的信任,也都压下了疑虑,各自迅速行动起来。 第19章 周贼张狂 仅仅半日功夫,各种关于高家的“噩耗”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淮州城的大街小巷。 “听说了吗?高家那三少爷,听说本来就身子骨弱,这次急火攻心,彻底不行了,请了好几个名医去看,都说没救了。” “何止啊!高家老爷子高万诚,听说也气病了。儿子被抓,另一个眼看要没命,家业又被封,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现在也是卧床不起,汤水不进了。” “啧啧啧,真是报应啊!谁让他们高家卖那黑心毒盐害人呢?这下好了,家破人亡,指日可待了!” “可不是嘛!我路过高家门口,那叫一个惨!大门上的封条还在,里面冷冷清清,连个扫地的下人都没有。” “我还听说,高家的下人都开始偷东西跑路了,护院也管不住了,今早还有两个护院因为赌钱打起来,头破血流的,都没人管。” “高家完了!彻底完了!这淮州的盐市,以后就是周家的天下了!” 一时间,茶馆酒肆,街头巷尾,到处都在议论着高家的“惨状”。 幸灾乐祸者有之,扼腕叹息者有之,但更多的人,则是相信了这铺天盖地的流言。 就连那些原本还对高家抱有几分同情,或是对毒盐案存疑的人,在听到高家父子双双“病倒”,府中“乱成一锅粥”的消息后,也都信了七八分。 ……… 周家大厅内,檀香袅袅,周显贵端坐在雕刻着祥云纹饰的金丝楠木椅上,宽大的衣袖随意地垂落,手中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捻着精心修剪的山羊胡须。 他虽已年过半百,保养得宜的面容上却不见一丝皱纹,只是那双眯缝着的眼睛里,精光闪烁,透着久经商场的狡猾与阴狠。 一个浑身散发着寒气的黑衣探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他压低了头颅,额头上豆大的冷汗珠子接连滚落,浸湿了地面,却丝毫不敢抬手擦拭。 他知道,此刻主座上的那位周家家主,正如同蛰伏的猛虎,看似平静,实则蕴含着足以吞噬一切的威势。 “说!高家那边,情况如何了?” 周显贵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更显威严,如同夜枭在低语,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 探子身躯一震,连忙将头压得更低,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却努力保持着清晰和流畅,一字不漏地将打探来的消息,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快速汇报出来。 “回禀老爷,高家……高家果然如您所料,已经彻底乱了套了,小的亲眼所见,高府上下,鸡飞狗跳,乱成一团。那些下人们一个个面如土色,惊慌失措,走路都打颤。院子里落叶满地,往日里精致的盆景也无人打理,枯萎了大半,当真是门庭冷落,一片衰败景象。” 探子咽了口唾沫,偷偷抬眼觑了周显贵一眼,见他脸上并无不悦之色,心中稍安,连忙继续说道:“小的还打听到,高家老爷高万诚,果真如传言一般,被气病了。小的安插在高府的眼线亲口所说,高万诚已经卧床不起,汤药不进,整日里唉声叹气,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就连高府的管家,都偷偷在外面寻摸棺材铺子了!” “哈哈哈……好!好!好!” 听到此处,周显贵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得意,原本还只是嘴角微微上扬,此刻却是仰天发出一阵狂笑,笑声在空旷寂静的大厅中回荡,充满了肆无忌惮的张狂和阴谋得逞的快意。 他笑得前仰后合,手中捻着的胡须也随之颤动,眯缝着的眼睛里,精光四射,仿佛已经看到了高家彻底覆灭,而周家独霸淮州盐业的辉煌景象。 “高万诚啊高万诚,你也有今天!当年你仗着高家势大,处处与我周家作对,抢我生意,夺我财路,老夫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如今又如何?还不是要乖乖地跪在老夫脚下,俯首称臣!” 周显贵笑声渐止,但语气依旧充满了得意和嚣张,仿佛已经将高家踩在了脚下,肆意践踏。 他眼神阴鸷,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继续自言自语道:“还有那个高瑞,哼!区区一个庶出的野种,也敢在本家主面前卖弄聪明,坏我大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自取灭亡。原本还以为他有点能耐,没想到也是个不堪一击的废物,这才几天,就心力交瘁,一病不起?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不堪大用!” 周显贵心中得意至极,仿佛已经看到了高家在高瑞的“病逝”和高万诚的“倒下”之后,彻底分崩离析,土崩瓦解的惨状。 届时,高家的一切,都将成为他周家的囊中之物,盐田、盐井、盐引、人脉……所有的一切,都将为他周家所用,助力他周家更上一层楼,成为淮州,乃至整个江南道,真正说一不二的盐业霸主。 权势,财富,美人,地位……无数美好的景象在周显贵的脑海中浮现,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站在权力巅峰,俯瞰众生的辉煌未来。 周显贵得意忘形的狂笑声,如同夜枭啼鸣,在空旷的大厅里久久回荡,充满了即将掌控一切的兴奋与癫狂。 他猛地一收笑声,那双眯缝着的眼睛里,迸射出毒蛇般的狠辣寒光,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令人不寒而栗。 “哈哈哈……高万诚,高瑞!两个废物!真以为老夫的手段,就只有这点吗?既然你们父子俩都快要进棺材了,那老夫就再送你们高家一份大礼,让你们死得更彻底些,也让整个淮州看看,与我周家作对的下场。” 周显贵猛地一拍面前的金丝楠木桌案,桌面上的茶杯被震得一跳,茶水泼洒出来,但他却浑然不觉,眼中闪烁着疯狂而残忍的光芒,厉声咆哮道:“来人!” “老爷!” 一个身形干瘦,留着两撇鼠须,眼神阴鸷狡黠的心腹管家,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从屏风后闪了出来,躬身侍立,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与周显贵如出一辙的阴狠。 此人正是周家的总管家,周申,也是周显贵最信任的左膀右臂,许多见不得光的阴损勾当,都是经他之手操办。 第20章 申献恶策 “周申!” 周显贵眼神阴冷地扫过他,语气森然。 “高家那对父子眼看就要断气了,咱们的‘大计’,不能再等了。时不我待,必须加快速度,立刻,马上!” 周申闻言,眼中精光一闪,那张谄媚的脸上,笑容愈发阴险,他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般,阴恻恻地说道:“老爷英明!高家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正是咱们痛打落水狗,彻底将他们踩死的绝佳时机。依老奴看,咱们不仅要加快速度,更要加大剂量,务必让那毒盐,以最快的速度,铺满整个淮州,甚至……临近的几个州县!” “哦?” 周显贵眉头一挑,嘴角勾起一抹赞赏的弧度,饶有兴致地问道:“加大剂量?怎么个加大法?” 周申眼中闪过一丝狠毒,比划着手势,低声道:“老爷,咱们之前不是弄了一批那‘黑盐’吗?虽然毒性不差,但发作起来,总要些时候。依老奴看,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再往里面添点‘好东西’。小的知道城西有个专弄砒霜的老绝户,手艺精湛得很,只要价钱给到位,保证弄来的砒霜无色无味,掺在盐里,神不知鬼不觉,到时候,只要吃上一丁点,保管他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活。让那些吃了高家盐的贱民,死得更快,死得更惨!如此一来,高家的罪名,便更是铁板钉钉,谁也翻不了案。”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一不做二不休!” 周显贵听得是心花怒放,再次拍案叫绝,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周申啊周申,你果然是老夫的智囊。就这么办!立刻去安排,老夫要的是效果,要的是高家永世不得翻身!” “是!老爷放心!” 周申脸上露出得意的狞笑,连忙应下,随即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老爷,这批加了料的‘好盐’,还是按照原计划,打着‘临安县衙专用盐’的旗号,用高家的旧商标包装,运出去?” “废话!当然!” 周显贵毫不犹豫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和鄙夷。 “就是要用高家的牌子,就是要打着官府的旗号,如此才能瞒天过海,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到高家那群死鬼身上。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看他高家如何翻身?孙知府那边,老夫早已打点妥当,他自然会配合我们演好这出戏!” “老爷英明!” 周申再次谄媚地吹捧了一句,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高家倒台后,周家吞并其产业,自己也能从中分得一杯羹的美好前景。 “去!立刻去办,记住,此事关系重大,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所有参与之人,手脚必须干净利落,事成之后,老夫重重有赏!若是有谁敢泄露半个字……” 周显贵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刺骨,如同万年寒冰,声音里充满了杀伐决断的意味。 “杀无赦!” “是!老奴明白,保证办得滴水不漏,让高家死得明明白白。” 周申心中一凛,连忙躬身领命,脸上虽然依旧带着笑,但额角已经渗出了冷汗。 他知道,自家老爷这是动了真怒,下了死命令,若是办砸了,自己也绝对没有好下场。 周申不敢有丝毫怠慢,领命之后,立刻如同旋风般退了出去,开始紧锣密鼓地安排这歹毒无比的投毒计划。 是夜,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 淮州城外,一处极为隐秘偏僻的废弃货栈内,此刻却是灯火摇曳,人影憧憧,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货栈四周,一些周家精心挑选的护院家丁,个个手持兵刃,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黑暗,如同潜伏的恶狼,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货栈深处,借着几盏昏暗油灯的光芒,可以看到堆积如山的麻袋。 令人心惊的是,这些麻袋的样式和上面印刷的朱红色字样,赫然正是高家盐号用了几十年的老商标——一个苍劲有力的“高”字,以及“高氏盐号,童叟无欺”的字样。 一群穿着黑色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神秘人,正在周申的亲自监督下,动作飞快而又小心翼翼地忙碌着。 他们先是将一袋袋颜色灰黑、散发着淡淡硫磺腥臭味的“粗盐”扛到角落,然后由几个专门负责“加料”的人,小心翼翼地打开袋口,将一些用油纸包裹的、无色无味的白色粉末,按照严格的比例,悄无声息地混入其中,再迅速将袋口重新缝合,不留一丝痕迹。 那白色粉末,正是周申从城西老绝户那里买来的剧毒砒霜。 做完这一切后,这些被动了手脚的“高家毒盐”,便被迅速地扛到一辆辆早已等候在外的、遮盖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上。 还有一部分毒盐,则被装上停靠在附近秘密河道码头的几艘船上。 这些船只吃水很深,显然装载了不少货物,船夫们也都面色冷峻,沉默寡言,一看就不是普通的船工。 整个过程,在周申的严厉呵斥和监视下,进行得有条不紊,却又充满了鬼祟和紧张。 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脚步声、麻袋拖动的摩擦声,以及偶尔响起的低沉命令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硫磺味、砒霜可能散发出的淡淡的苦杏仁味,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都给老子动作快点!麻利点!” 周申那尖锐的声音在货栈内回荡,他如同一个监工,眼神阴冷地扫视着每一个忙碌的身影,手中的鞭子不时地抽打在那些动作稍慢的人身上,发出令人胆寒的鞭响。 “记住,都给老子把嘴巴闭紧了!今天晚上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全都烂在肚子里,谁要是敢泄露半个字,老子保证让他全家老小,死无葬身之地。” 那些黑衣人闻言,身躯都是一震,连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生怕稍有懈怠,便会引来杀身之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随着最后一袋毒盐被装上马车和船,整个废弃货栈内,终于恢复了平静。 周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走到货栈门口,抬头看了看天色,只见夜空中乌云密布,不见星月,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节。 “很好!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周申阴恻恻地一笑,转过身,对着身后的护院家丁们,挥了挥手,如同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发出了最后的指令。 “出发!记住,一定要尽快将这些‘好东西’,送到各个销售点,让那些刁民,好好‘品尝品尝’我周家的‘心意’。” 随着周申一声令下,那些装满毒盐的马车和船,便如同出笼的猛兽,缓缓驶离了废弃货栈,朝着淮州城内外,以及更远的地方,疾驰而去。 而周申,则站在货栈门口,望着那些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车队和船只,脸上露出了阴险而得意的笑容。 第21章 密探归报 高府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唯有书房内,烛火跳跃,映照着伏案疾书的身影。 高瑞手持一支精细的狼毫笔,正全神贯注地在一张巨大的舆图上勾勒着什么。 那舆图绘制得极为详尽,淮州的山川河流、官道小径、城镇村落,无一不备。 此刻,他的笔尖正沿着淮河水道,标注出几个隐秘的渡口,又在连接各处镇甸的陆路线上,点下数个不起眼的标记。 这些标记,如同棋盘上的落子,暗藏杀机,正是他针对周家毒盐运输路线布下的天罗地网。 烛光摇曳,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那双深邃的眸子,此刻亮得惊人,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又似燃烧着复仇的烈焰。 就在此时,书房厚重的木门被轻轻叩响了三声。 “笃、笃、笃。” 声音沉稳,节奏固定,是约定好的暗号。 “进来。” 高瑞头也未抬,声音低沉而冷静,手中的笔却稳稳地停在了舆图上一个关键的岔路口。 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闪身而入,随即立刻反手将门闩插好,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 来人一身粗布麻衣,头上戴着一顶压得极低的宽檐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嘴唇和沾满风霜的下巴。 他快步走到书案前,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年轻却写满疲惫与坚毅的脸庞,正是高瑞之前派出去,负责盯梢周家动向的密探之一。 那密探不敢有丝毫怠慢,单膝跪倒在地,抱拳低头,气息因为一路疾奔而略显急促,却强自镇定,语速极快地禀报道:“三少爷!属下幸不辱命。一切……一切尽在您的掌握之中。周家那群狗贼,果然以为我们高家大势已去,老爷和您又相继‘病倒’,他们……他们认定我高家气数已尽,再无还手之力,已经开始不顾一切地加快毒盐的运送速度了。” 说到这里,密探的声音微微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脸上闪过一丝后怕和愤怒,声音压得更低,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而且……而且,三少爷,周家那老狗周申,果然按捺不住了。属下拼死查探,确认他们之前……之前就已经联系了城西那个专弄砒霜的老绝户……” “砰!” 高瑞手中的狼毫笔,应声而断! 一滴浓黑的墨汁,溅落在精美的舆图上,如同一个触目惊心的污点。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针尖般锐利,一股冰冷至极的杀意,瞬间自他体内爆发出来,让整个书房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砒霜! 周家,竟然真的丧心病狂到了如此地步! 他们不仅仅是要用毒盐嫁祸,更是要用剧毒的砒霜,掺入盐中,大规模地毒杀百姓,制造一场惊天动地的惨案。 好!好一个赶尽杀绝!好一个蛇蝎心肠! 那密探被高瑞身上骤然爆发出的恐怖气势吓得浑身一抖,头埋得更低,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并未出现。 高瑞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失措,反而慢慢地勾起了一抹冰冷至极的笑容。 那笑容,如同寒潭映月,没有丝毫温度,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森然与玩味。 “呵呵……” 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声音低沉,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密探的心头。 “周家……周显贵……你们,终于按耐不住,彻底暴露出你们那肮脏的獠牙了。” 高瑞的目光如冰,扫向那密探,声音冷冽,不带一丝感情。 “继续说,他们除了用砒霜加料,还用了什么法子运送这些毒物?把你知道的,一字不漏,全部说出来!” 密探强压下心中的恐惧,连忙将后续查探到的关键信息,竹筒倒豆子般,急促而清晰地禀报出来。 “是!三少爷!周家行事极为诡秘,他们利用了两处极其隐蔽的据点,作为毒盐转运和分发的中枢。”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隔墙有耳。 “其一,是在城西郊外,一处早已废弃多年的货栈。那里荒无人烟,平日里连个鬼影子都见不到。但属下冒死潜伏观察,发现那里却是戒备森严,外围布满了周家的打手,个个凶神恶煞,手持利刃。货栈里面,更是灯火通明,鬼影憧憧!” 密探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 “属下拼死靠近,借着夜色和破墙缝隙,亲眼看到……看到周申那老狗亲自坐镇指挥!一群蒙面黑衣人,正在将那些掺了砒霜的毒盐,重新分装打包,用的……用的全是我们高家盐号的老旧麻袋。他们动作极快,分装完毕后,一部分毒盐被迅速装上十几辆遮盖得严严实实的骡马大车,趁着夜色运往城内外的各个方向。另一部分,数量更为庞大,则被秘密运往了第二个据点!” 高瑞的眼神愈发冰冷,手指无意识地在舆图上那片代表城西郊外的区域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第二个据点,在何处?” “在……靠近城西淮河下游的一处支流河汊!” 密探连忙回答,语气更加急促。 “那里芦苇丛生,极为偏僻,寻常船只根本不会靠近。周家不知何时,在那里偷偷修建了一个隐秘的河道码头!码头虽小,但吃水很深,能停靠不少乌篷船和小型货船。” “属下亲眼看到,从废弃货栈运出来的毒盐,有相当一部分,就是通过这个秘密码头装船的。那些船只都挂着普通的渔家或者商船的旗号,船夫也都是些面生的彪悍之徒,眼神凶狠,绝非善类。他们趁着夜色涨潮,将一船船的毒盐,沿着淮河水道,悄无声息地运往下游的各个州县,以及临安县方向!这条水路,完全绕开了官府设在主河道上的关卡和巡检,简直是……简直是神不知鬼不觉!” 废弃货栈,秘密河道码头,陆路,水路,双管齐下。 一张精心编织、覆盖整个淮州乃至周边地区的毒网,已然悄然张开,目标直指高家,更指向无数无辜百姓的性命。 高瑞听完密探的禀报,缓缓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那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却愈发明显,带着一种洞悉猎物所有挣扎后的残忍快意。 “城西废栈备料,水路分发……呵呵,周显贵……你们这盘棋,下得倒是够大,够狠!” 第22章 夜网渐张 高瑞冰冷的目光缓缓转回书案,落在那张布满标记的舆图之上,手指轻轻划过代表“秘密河道码头”和“城外废弃货栈”的两个墨点,那动作轻柔,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要将这两个毒瘤彻底碾碎。 他不再迟疑,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沉声喝道:“来人!传大管家徐茂,速来书房议事!” 声音不大,却穿透力极强,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门外候着的仆役不敢怠慢,连忙应声而去。 不多时,脚步声响起,大管家徐茂匆匆赶到,推门而入,见高瑞神色凝重,但眼神中却燃烧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火焰,心中顿时一凛,连忙躬身行礼。 “三少爷,您唤老奴?” “徐管家,不必多礼。” 高瑞摆了摆手,直截了当地切入正题,声音冷冽如冰。 “周家的狐狸尾巴,已经彻底露出来了。现在,轮到我们收网了!” 徐茂闻言,浑浊的老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激动和狠厉,连忙道:“请三少爷吩咐!老奴万死不辞!” 高瑞走到舆图前,指着那两个刚刚密探汇报的关键地点,语气斩钉截铁,如同发布军令。 “传我命令!立刻从府中挑选二十名身手最为精干、头脑最为灵活的护院,分成两队!”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徐茂,继续道:“第一队十人,即刻赶往城西淮河下游那处秘密河道码头,全部给我换上码头脚夫的行头,扮作揽活的苦力,混入其中。务必给我死死盯住周家所有进出的船只,尤其是那些吃水深的货船,船上人员、装卸货物、交接时间、暗号口令,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第二队,另外十人火速赶往城外那处废弃货栈!那里是周家囤积、分装毒盐的老巢。让他们伪装成逃难的流民,在货栈外围潜伏下来,想尽一切办法,摸清里面囤积毒盐的数量、种类、守卫情况,以及他们的运送规律。同样,任何风吹草动,都必须第一时间传回!” 高瑞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金属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徐茂的心头。 “两队人马,务必保持最高级别的隐蔽,绝不能打草惊蛇!让他们定时通过我们事先布置好的联络点,将消息传回,我要实时掌握周家的一举一动!” “是!三少爷,老奴这就去安排!” 徐茂重重点头,抱拳领命,神色肃然。 高瑞看着他,眼神微动,又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冷意。 “周家行事狠毒,那些看守毒盐的必然都是亡命之徒。为了以防万一,给这两队弟兄,都配上咱们库里最好的连发弩箭,每人三匣羽箭,再带上足够多的烟雾弹,一旦遭遇不测,可以用来脱身。” 他踱步到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片刻后,再次开口,声音愈发沉稳。 “这二十人只是明面上的棋子。你再秘密挑选十名武艺最高强、经验最丰富的护院,由张头领亲自带领,作为机动支援力量。让他们分散隐匿在码头和货栈周边区域,与前两队保持距离,但要确保一旦有变,能够第一时间赶到接应,务必保证我们的人手能够全身而退!” 徐茂听得心头一凛,暗暗佩服三少爷的心思缜密,连后手都安排得如此周全,连忙再次躬身。 “三少爷深谋远虑,老奴佩服!定当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高瑞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周家那些护院,都是些亡命之徒,训练有素,且心狠手辣,远非寻常家丁可比。告诉我们的人,务必多加小心,切记以自身安全为重!一旦行踪暴露,立刻按照我们事先规划好的路线撤离,绝不可恋战,更不可做无谓的牺牲!”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墙角那几把擦拭得雪亮的佩刀上,继续道:“另外,从武库中挑选一批最锋利的短刀,给所有参与行动的弟兄都配上。弩箭虽利,但终究有射尽之时,烟雾弹也只能暂时迷惑敌人。一旦陷入近身缠斗,短刀才是保命和杀敌的利器!” 将盯梢和接应的事宜安排得滴水不漏之后,高瑞的眼神骤然一冷,如同出鞘的利剑,闪烁着令人胆寒的锋芒。 他猛地一挥手,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 “最后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立刻派五名最擅长隐匿追踪、身手最为敏捷的护院,连夜动身,目标——城西!务必,务必将那个老绝户,给我活着带回来!” 他加重了语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森然的寒意。 “记住,要活的!而且,绝不可打草惊蛇,不能让周家有丝毫察觉!此人,是周家毒盐阴谋的关键一环,是我们撕开他们伪装、将他们彻底钉死的突破口!必须从他身上,打开局面!” “是!三少爷!” 徐茂感受到高瑞话语中那不容置疑的决心和森冷的杀意,心中也是一凛。 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重重抱拳,领命道:“老奴这就去办!保证将人活着带回来,绝不走漏半点风声!” 徐茂领命,不敢有片刻耽搁,如同得了军令的战士,转身匆匆离去,脚步声消失在寂静的夜色中。 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高瑞缓缓走到窗前,凝视着窗外那愈发浓重、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夜色,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寒意和杀机,修长的手指,缓缓握紧成拳。 书房内烛火摇曳,将高瑞挺拔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拉扯出变幻的光影。 他缓缓走到舆图前,目光在那几个代表着周家毒窝的标记上停留了片刻,指尖冰凉,眼神却如燃烧的寒焰。 “周家……你们织的这张网,是该收了。” 他知道,徐茂已经领命而去,一张针对周家的反包围网,正在这沉沉夜色中悄然张开。 盯梢、监控、抓捕……每一个环节都已部署妥当。 但他更清楚,周家绝非易与之辈,那些亡命之徒心狠手辣,稍有不慎,便可能功亏一篑,甚至付出惨痛的代价。 第23章 化险周旋 而此刻,远在城西郊外那处秘密盐灶,高家翻盘的希望所在之地,却已然悄无声息地迎来了不速之客。 夜,愈发深沉。 城西荒僻之地,那座废弃的旧盐灶,在火光的映照下,勉强驱散了周围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灶膛里的文火舔舐着卤水缸,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王师傅正全神贯注地控制着火候,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眼神却异常专注。 几个负责警戒的高家精壮汉子,则手持短棍腰刀,警惕地分布在盐灶四周的阴影里,耳朵如同灵敏的猎犬,捕捉着荒野上任何一丝异动。 他们知道,这里是高家最后的希望,是三少爷扭转乾坤的关键所在,绝不容有失。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万籁俱寂之时,远处荒草丛生的土路上,忽然传来一阵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都他娘的仔细点!这几天风声紧,老爷吩咐了,城西这片都得给老子盯死了!” 一个粗哑的声音低喝道。 “头儿,放心!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能有什么事?” 另一个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 “少废话!让你看就看,要是出了纰漏,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几道摇曳的火把光亮,正朝着盐灶的方向快速靠近。 盐灶旁负责警戒的汉子们脸色骤变,瞳孔猛地收缩,几乎在同一时间握紧了手中的兵刃,肌肉瞬间紧绷,如临大敌。 “有人来了!” 其中一个汉子压低声音,对着其他人示警,同时迅速打了个手势,示意里面正在忙碌的王师傅小心。 王师傅心中也是一紧,但常年制盐养成的沉稳让他并未慌乱,只是迅速熄灭了灶膛里过于明亮的火焰,只留下一点微弱的红光,同时示意其他人保持镇定,静观其变。 很快,四五条身影出现在了盐灶外围的荒地上。 借着他们手中火把的光芒,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些人个个身着周家家丁的服饰,腰挎朴刀,眼神凶悍,脸上带着一股子蛮横之气,一看就不是善茬。 他们显然是在例行巡逻,却没想到会在这荒僻之地,发现人类活动的痕迹。 “嗯?前面好像有光?” 为首一个满脸横肉的周家护院头目,眼神锐利地发现了盐灶这边微弱的光亮和尚未散去的淡淡烟气,立刻警惕起来,大手一挥。 “过去看看!” 几名周家家丁立刻加快脚步,呈扇形散开,小心翼翼地朝着盐灶包抄过来,手中的朴刀已经出鞘,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什么人?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 那护院头目厉声喝道,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出老远,充满了威慑力。 盐灶内的高家汉子们早已做好了准备。 不等对方靠近,为首的两人便猛地从阴影中站了出来,手中短刀紧握,挡在了盐灶入口处,与周家护院家丁遥相对峙,厉声反问。 “你们是什么人?深更半夜,擅闯此地,意欲何为?” 双方人马顿时剑拔弩张,气氛瞬间凝固到了冰点。 火把的光芒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杀气腾腾。 那周家护院头目看到眼前这几个精壮汉子,又瞥见了他们身后那明显正在使用的盐灶,以及旁边堆放的木柴和水桶,眼中疑色更浓。 “嘿!果然有问题,深更半夜,躲在这荒郊野岭偷偷制盐?我看你们是做贼心虚!说!是不是偷了哪家的卤水?还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身后的几个周家家丁也纷纷上前一步,手中的朴刀指向高家汉子,只要头目一声令下,便要动手拿人。 高家这边虽然人少,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毫无惧色,只是将王师傅护在身后,摆开了防御的架势,准备随时拼死一搏。 眼看一场血腥冲突就要爆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苍老却异常镇定的声音响了起来。 “几位爷,几位爷,息怒,息怒啊!误会,都是误会!” 只见头发花白的王师傅,在两名高家汉子的护卫下,从后面缓缓走了出来。 他脸上虽然带着几分紧张,但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底层百姓面对权势时的畏缩。 那周家护院头目上下打量着王师傅,眉头紧锁。 “老头儿,你是谁?这些人是你的人?你们在这里搞什么鬼?” 王师傅连忙拱了拱手,脸上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指了指身后的盐灶,用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语气解释道:“这位爷,您瞧您说的,什么搞鬼啊,冤枉死小老儿了!这……这是小老儿祖上传下来的老盐灶,您瞧瞧,都破成啥样了,荒废好些年头了。” 他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愁苦之色,继续说道:“这不是年景不好,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嘛,小老儿寻思着,祖宗传下的手艺不能丢,就带着几个不成器的子侄辈,把这老灶拾掇拾掇,弄点自家想办法寻来的卤水,煮点盐巴,换几个铜板糊口罢了。真没别的意思,就是混口饭吃,混口饭吃啊!” 王师傅一边说,一边还故意佝偻着身子,显得更加老迈和无助。 那周家护院头目听着王师傅的解释,又看了看那确实破旧不堪的盐灶,以及王师傅和他身后几个汉子那一身粗布衣裳、满脸风霜的“穷苦”模样,脸上的怀疑之色稍稍减轻了一些。 这老头说得倒也合情合理,荒年里,穷苦人家为了生计,想尽办法糊口也是常有的事。 王师傅见状,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一点作用,连忙趁热打铁,语气更加谦卑地说道:“几位爷,我们可没偷没抢,用的卤水也是清清白白的,就是寻常百姓熬点自家吃的盐巴,真没碍着几位爷什么事。这深更半夜的,几位爷巡逻也辛苦了,要不……进来喝口热水暖暖身子?” 王师傅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他们的行为,又示了弱,还带着几分底层百姓特有的淳朴和讨好,让人一时之间也抓不到什么把柄。 第24章 密报货栈 那周家护院头目听着王师傅滴水不漏的说辞,又瞥了眼那破败不堪的盐灶,心中的疑虑确实消散了几分。 穷山恶水,刁民为了活命,什么干不出来? 煮点私盐糊口,倒也说得过去。 他摆了摆手,语气依旧强硬,却少了几分杀气。 “喝水就不必了!既然是自家煮盐糊口,那便罢了。不过,我可警告你们,若是被我们发现你们偷盗卤水,或是做了什么犯禁的勾当,哼!到时候可就不是几句话能了事的了!”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眼神却并未完全放松警惕,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在这简陋的窝棚里四下扫视。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他猛地顿住了脚步,目光死死地盯在了窝棚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陶盆上。 那陶盆里,盛放着小半盆刚刚出锅,尚未完全冷却的盐。 月光透过窝棚的缝隙,映照在那盐上,竟是反射出一种奇异的、令人目眩的雪白光泽! “嘶——” 护院头目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瞳孔骤然收缩。 这盐……怎么会如此之白? 他不是没见过盐,周家就是靠盐发家的,他见过的盐多了去了。 无论是官府,还是市面上流通的各种盐,大多是颜色发黄、颗粒粗糙,甚至还夹杂着不少黑色的杂质。 像眼前这盆里如同初冬新雪一般洁白细腻、毫无杂质的盐,他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这他娘的是盐? 这简直比最精细的白糖还要干净。 霎时间,所有周家家丁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那盆盐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浓浓的疑惑。 这破灶、这穷人、这荒郊野岭……怎么可能煮出这种神仙般的雪盐? 王师傅和高家汉子们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暗道一声“不好”! 他们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这盐的品质会如此惊世骇俗,直接暴露了问题。 护院头目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之前的怀疑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心头,并且更加汹涌。 他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王师傅,厉声喝道:“老家伙!你给我说实话,这盐是怎么回事?如此雪白的盐,岂是你们这种破灶、用寻常法子能煮出来的?你们到底用了什么妖法?” 王师傅心中咯噔一下,脸上强装镇定,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爷……爷,您说笑了,这就是普通的盐巴,许是……许是今晚火候凑巧?小老儿也说不清楚……” “放屁!” 护院头目根本不信,一个箭步上前,目光如电,再次扫视窝棚内部。 这一次,他看得更加仔细,很快,他的目光又被灶台旁边几个用木塞塞着的陶罐和几个小巧的、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的瓶子吸引了。 这些瓶瓶罐罐,有的里面装着颜色奇怪的液体,有的似乎是某种粉末,形状也和他平日所见盛放油盐酱醋的器皿截然不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这些……又是什么东西?” 护院头目指着那些瓶罐,语气更加严厉。 “煮盐就煮盐,弄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作甚?” 王师傅的心彻底沉了下去,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那些是高瑞少爷留下的“秘密武器”,用来提纯盐卤、去除杂质的关键。 别说这护院头目,就是他自己也完全搞不懂其中原理,只知道按吩咐使用。 如今被对方抓个正着,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解释。 “这……这是……祖传的……一些……呃……去腥提味的……土方子……” 王师傅结结巴巴,连自己都觉得这谎话漏洞百出。 护院头目冷笑一声,眼神中的怀疑几乎要凝成实质。 雪白得不像话的盐,加上这些来历不明、用途诡异的瓶瓶罐罐……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煮私盐! 这里面一定有大问题! 他立刻意识到,这件事恐怕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护院头目能够处理的了。 这雪盐的品质,还有这神秘的制作方法,若是真的…… 那对周家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不敢深想! 他不再多言,只是眼中精光一闪,悄悄对着身后一个心腹家丁使了个眼色,微微偏了偏头。 那心腹家丁立刻会意,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王师傅和那些瓶罐上时,悄无声息地后退几步,像只狸猫般敏捷地转身,迅速隐没在了窝棚外的夜色之中,朝着货栈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必须立刻将这个惊人的发现,禀报给大管家周申。 这穷乡僻壤的破盐灶里,可能藏着一个足以撼动周家根基的巨大秘密。 货栈,灯火通明,戒备森严。 作为周家在外的据点之一,这里囤积着大量的货物,自然不敢有丝毫懈怠。 “站住!什么人?” 货栈门口的护院厉声喝道,手中的朴刀在灯火下闪着寒光。 那家丁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 “自己人!奉头儿的命令,有十万火急之事,需立刻面见周大管家!” 走近一瞧,守门护院这才看清是熟人,见他神色焦急万分,不似作伪,也不敢怠慢,立刻放行,并指引道:“周管家在议事厅。” 家丁不敢耽搁,一路小跑穿过堆满货物的院子,直奔内院议事厅。 议事厅内,周申正皱着眉头,听着手下汇报近期的账目。 “这个月的利润比上月少了半成,主要是江南那边……” 手下正小心翼翼地汇报着。 就在这时,那名家丁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都变了调。 “大……大管家,不好了!出大事了!” 周申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混蛋,没长眼睛吗?没看到我正在议事吗?” “大管家恕罪!” 家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急声道:“小的……小的有天大的事情要禀报!是关于……关于私盐窝棚的。” 一听到“私盐窝棚”,周申的脸色微微一变。 “私盐窝棚?这能有什么事?” 周申沉声问道,心中并未太过在意,不过是一些煮劣质私盐的穷鬼罢了。 家丁连连摇头。 “是……是盐!那盐……那盐不对劲!” “盐不对劲?” 周申疑惑道。 “怎么个不对劲法?” “那盐……雪白!雪白得吓人啊!” 第25章 盐灶危机 家丁努力形容着。 “小的跟了您这么多年,也见过不少好盐,可从未见过那么……如此纯净、如此洁白的盐,简直……简直就像是天上的雪花一样。” “什么?” 周申霍然站起,脸上的平静瞬间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雪花一样的盐?你确定没看错?” “千真万确!” 家丁斩钉截铁地说道。 “小的亲眼所见,头儿和兄弟们也都看到了,那盐白得晃眼。而且,头儿还发现,那煮盐的地方,藏着好些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着不知名的东西,根本不是寻常煮盐该有的。头儿怀疑……他们用了什么邪门的法子!” 雪白的盐……诡异的瓶罐…… 周申的脑子飞速转动,无数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 他立刻意识到这其中的分量。 如此品质的雪盐,若是真的……那价值几何? 若是被周家掌握了这种提炼之法,或者周申掌握了……那对整个淮洲,乃至天下的盐市,将是何等巨大的冲击。 周家的财富和势力,岂不是要……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贪婪瞬间攫住了他的心,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警惕和寒意。 这等神乎其技的制盐法,怎么会出现在私盐窝棚里? 背后一定有人,是谁?高家?还是其他什么隐藏的势力? “问了没有?对方怎么说?” 周申追问道,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一老头支支吾吾,说是祖传土方子,还说是火候凑巧,我看,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家丁愤愤道。 “头儿已经看穿了,所以才立刻让小的回来禀报!” “好!” 周申眼中一股狠厉。 “此事非同小可,那窝棚里的人,还有那些东西,必须立刻控制住。” 他猛地一拍桌子,对着外面厉声喝道:“来人!立刻召集人,带上家伙,快!” 命令一下,整个货栈瞬间骚动起来,脚步声、兵器碰撞声响成一片。 周申眼神冰冷,心中杀机暗藏。 不管背后是谁,这等能下金蛋的母鸡,必须牢牢抓在手里。 谁敢挡路,谁就得死!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大步流星地走出议事厅,准备亲自带队,前往那处藏着惊天秘密的私盐窝棚。 周家货栈之内,一股肃杀之气瞬间弥漫开来。 数十名精壮家丁手持棍棒刀枪,在喝令下迅速集结,个个面色凶悍,显然是周家豢养多年的打手,平日里为周家处理各种见不得光的勾当。 周申面沉如水,眼神阴鸷,一身锦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他扫视着眼前这支队伍,心中那股贪婪的火焰越烧越旺。 雪盐,能提炼雪盐的法子,这简直是上天赐下的泼天富贵。 无论如何,必须将其牢牢掌控在手中,任何阻碍,都将被无情碾碎。 “都听好了!” 周申的声音如同淬了冰。 “此行事关重大,目标是远处的一处私盐灶。到了地方,将里面的人,连同所有东西,全部给我控制起来,人,我要活的。” “是!大管家!” “出发!” 周申大手一挥,率先走去。 然而,周家如此大的动静,早已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 货栈不远处的林中,数双锐利的眼睛,如同潜伏在暗夜中的猎鹰,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周家的一切动向。 他们正是高瑞安插在周家货栈附近的眼线。 “头儿,周家这动静不对劲啊!” 其中一个年纪稍轻的人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 “这么晚了,突然召集这么多人,还带着家伙,杀气腾腾的,肯定不是小事。” 被称作头儿的中年男子眼神微眯,沉声道:“周申亲自带队,看方向……是往荒地去了。荒地……那边除了乱葬岗,还有……私盐窝棚!” “私盐窝棚?” 年轻眼线一愣。 “为了一些煮劣质私盐的百姓,值得周申这老狐狸如此大动干戈?还一副要灭人满门的样子?” “寻常的私盐贩子,自然不值得。” 头儿眼中精光一闪。 “除非……那窝棚里,有不寻常的东西!能让周申这老狐狸都失态的东西,绝非凡品!” “头儿,我们怎么办?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年轻眼线请示道。 “跟!必须跟!三少爷可是交代过的,周家一切动向都要掌握。” 头儿当机立断,语气斩钉截铁。 “周家如此兴师动众,所图必然非小。此事必须立刻查明。你安排人手继续监控这里的一举一动。再派人去消息据点,禀报三少爷这里的情况。” 说完,他站起身,动作迅捷而无声。 “我带几人,远远缀上去,查探清楚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是!” 头儿没有丝毫犹豫,带着几人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不紧不慢地吊在了周家队伍的后面,小心翼翼地隐匿着身形潜行而去。 与此同时,淮州城西郊外,那片人迹罕至的荒僻之地。 气氛压抑,只有几处盐灶透出昏黄的火光,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咸腥味和柴火燃烧的烟气。 王师傅第一眼看到这几人着装时,心中就已经明了,这是周家家丁服饰。 眼角的余光也扫到了其中一人的衣角下摆处,露出的一块小小的金属牌。 那样式,正是周家家丁的腰牌。 他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先前那个匆匆离去的身影,定给周家通风报信去了。 王师傅此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三少爷千叮咛万嘱咐,此事必须绝对保密,这雪盐的提炼之法,更是高家未来打破周家垄断,甚至反败为胜的最大依仗。 可现在…… 一旦周家这头贪婪的饿狼知晓了雪盐的存在,以及这处秘密盐灶,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绝不会允许高家掌握如此手段,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摧毁。 三少爷的所有布局,很可能因此毁于一旦! 王师傅额头上青筋暴起,心急如焚。 周家的人恐怕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这处秘密盐灶,危在旦夕! 逃走? 不行! 这里还有这么多没来得及转移的雪盐。 他猛地看向角落里那几个刚封好的,装着最精纯雪盐的瓦罐。 绝不能让这些心血结晶落入周家之手,更不能让三少爷失去这翻盘的底牌。 王师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就算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将这些已经炼成的雪盐给保护好。 这不仅是盐,这是高家的希望,是未来与周家谈判、周旋、甚至绝地反击的筹码! 只要留下了这些雪盐作为证据和样品,三少爷就还有机会,高家就还有扭转局势的可能。 “必须藏起来!” 王师傅不再犹豫,当机立断。 第26章 危机逼近 王师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下慌乱无济于事,只会加速败亡。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身边几个可靠的精壮汉子,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几人能听清的语速急促吩咐道。 “听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干活,手脚麻利点,别露出破绽,吸引他们的注意,给我争取时间。” 那几名汉子闻言,脸色骤变,但都是见过风浪之人,瞬间明白了王师傅的意图。 他们不敢多问,只是重重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悍勇之色,旋即各自散开,大声吆喝着。 有的拿起木柴往盐灶里添火,有的挑起水桶假装去取卤水,有的则搬运着寻常的粗盐麻袋,故意弄出不小的动静,将这简陋的窝棚搅得“热火朝天”,力图营造出一副寻常私盐贩子忙碌求生的景象。 王师傅见状,稍稍松了口气,趁着这短暂的混乱和掩护,猫着腰,如同老猿般灵巧,悄无声息地朝着窝棚深处,那个堆放着最精纯雪盐瓦罐的角落快速移动。 那里光线昏暗,堆满了杂物,是最佳的藏匿地点。 他的心脏砰砰狂跳,每一步都踩在生死边缘,只盼能周家人彻底反应过来之前,将那几罐代表着高家未来的希望之盐藏好。 然而,这一切看似天衣无缝的安排,却一丝不漏地落入了为首那名周家护院头目的眼中。 这头目名叫赵虎,乃是周家老爷身边的心腹,常年刀口舔血,练就了一双毒辣的眼睛。 他早就看出这群盐贩子神色不对,举止慌张,尤其是那个老头儿,鬼鬼祟祟的,定然有问题。 赵虎冷笑一声,心中暗道:“想在我赵虎面前耍花样?真是班门弄斧!” 他眯起眼睛,死死地盯着王师傅的一举一动,只见那老头儿身手倒是挺利索,不像个普通的盐贩子。 他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是对的。 “都给我停下!” 赵虎猛然暴喝一声,声如洪钟,震得整个窝棚都嗡嗡作响。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那些周家护院家丁,也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听到头目的命令,立刻如同饿狼般扑了上去。 “唰唰唰”地拔出腰间的钢刀,刀光霍霍,寒气逼人,瞬间将王师傅等人团团围住,封死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一时间,窝棚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仿佛只要一丁点火星,就能瞬间引爆这场冲突。 王师傅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知道,自己还是慢了一步。 周家的人,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险境,王师傅却并未彻底慌乱。 他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江湖,知道此刻越是慌张,就越是容易露出破绽。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稳稳地站住脚跟,脸上挤出一丝略显僵硬的笑容。 朝着赵虎拱了拱手,不慌不忙地说道:“几位大爷,您……您这是做什么?我们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在这儿老老实实地熬盐,可没犯什么事儿啊!您是不是……误会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脑海中飞速思索着应对之策。 眼下最重要的是拖延时间,稳住周家的人,只要能拖到三少爷知晓,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误会?” 赵虎冷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目光如刀般扫过王师傅等人。 语气森寒地说道:“哼,我赵虎行走江湖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你们这群人,鬼鬼祟祟,神色慌张,分明就是心里有鬼,还敢说自己是奉公守法的良民?真是笑话!”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在这儿偷偷摸摸地制盐?你们为何能制作出这雪白的盐?老实交代,或许还能饶你们一条狗命!否则……” 赵虎狞笑一声,抽出手中的钢刀,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刀锋划破空气,发出令人胆寒的呼啸声。 “休怪我赵虎手下无情!” 面对如此险境,王师傅深知硬碰硬绝无胜算,只能智取。 他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继续打着马虎眼,想蒙混过关。 “几位大爷,您真的是误会了!我们就是普通的盐贩子,世代以熬盐为生……没什么特别的。您要是不信,可以随便检查!”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暗给身边的汉子使眼色,示意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守住那个角落,绝不能让周家的人靠近。 “检查?” 赵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他当然不会轻易相信王师傅的话。 他大手一挥,对手下的家丁命令道:“给我搜!仔仔细细地搜!” 赵虎说完,双眼死死盯着王师傅,似乎要将他看穿一般,防止他做出什么小动作。 高府深处,书房之内,香炉轻烟袅袅。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便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彻底打破。 “蹬蹬蹬——” 一名高家眼线,穿着不起眼的灰色短褂,脸上布满了焦急与汗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他甚至顾不上擦拭额头的汗珠,一见到书案后那个气定神闲的身影,便“扑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声音嘶哑,带着难以掩饰的惶恐。 “三……三少爷!” 眼线因为跑得太急,胸口剧烈起伏,连喘气都有些困难,但还是强撑着一口气,急促禀报道:“周……周家那群天杀的!他们……他们派人去了城西郊外的那片荒地!带头的……带头的是周申那个狗东西!” 话音未落,原本端坐着,神色平静的高瑞,眼中精光陡然一闪。 他心中猛地“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心头。 城西荒地?秘密盐灶!周申亲自带队?这帮混蛋,鼻子倒是挺灵。 高瑞面沉如水,但声音却异常冷静,听不出丝毫慌乱。 他放下手中的书卷,目光锐利地盯着地上的眼线,语速极快地追问道:“周申带了多少人过去?” 眼线不敢怠慢,连忙回应道:“回三少爷,小的看得清楚,加上周申,一共……一共十二三个!个个都带着家伙,气势汹汹的!” 十二三人……高瑞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这个数量,不多不少,但足以给王师傅他们造成致命的威胁。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大脑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般飞速运转。 “我们安插在那边盯着的护院,跟上去了吗?” 高瑞再次发问,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第27章 猜出身份 “跟……跟上去了!” 眼线赶忙点头哈腰地回应。 “小的回来报信之前,咱们的人已经远远缀在他们后面了!” 好! 只要自己的人在,情况就还没到最坏的地步。 高瑞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心中瞬间有了决断。 周家既然敢把爪子伸过来,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直接给他们剁了! 此事关系重大,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听我命令!” 高瑞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决绝。 “立刻去!从家中护院里,挑选二十个身手最好、最可靠的弟兄!分明暗两队,攻其不备。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换上寻常百姓的衣服,不要暴露身份,即刻赶往城西荒地!” 他顿了顿,眼中杀机毕露,语气森然地补充道:“告诉他们,到了地方,看到周申那伙人,不必废话!一个也别放过,出其不意,全都给我拿下!记住,要活口!” “抓到之后,找个绝对隐秘的地方,把他们都给我关起来,严加看管,不准任何人走漏风声。” 高瑞背着手,在书房内踱了两步,再次强调道:“最重要的一点!我暂时不会出面,周家现在还不知道这盐灶是我高瑞预留的,绝对不能让他们把这事儿和我高家联系起来,行动务必隐秘,干净利落,绝不能留下任何把柄。否则,我们之前所有的心血,就全都白费了!听明白了吗?” 那凌厉的眼神,冰冷的语气,让眼线心头狂跳,他知道三少爷这次是真的动了雷霆之怒。 他不敢有丝毫犹豫,连忙重重叩首,大声应道:“是!三少爷!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办!” 说完,眼线如蒙大赦,手脚并用地爬起身,转身便朝着门外疾步冲去,连滚带爬,片刻也不敢耽搁。 ……… 城西荒地,位置偏僻,寻常人迹罕至,此刻却被一股肃杀之气笼罩。 周家大管家周申,带着十几个精悍家丁,如同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饿狼,气势汹汹地闯入了这片隐藏着秘密盐灶的区域。 此时,赵虎几人正围着那几口冒着热气的盐灶团团转,脸上又是焦急又是兴奋,活脱脱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他先前发现了这里的秘密,便起了心思,将王师傅等人暂时困住,一心想着拿这个天大的功劳去向周申邀功请赏。 正当他抓耳挠腮,盘算着如何利益最大化时,眼角余光瞥见了周申一行人的身影。 赵虎瞬间两眼放光,仿佛看到了金主,脸上立刻堆满了无比谄媚的笑容,一路小跑着迎了上去,那哈巴狗似的殷勤模样,就差没在屁股后面安条尾巴用力摇晃了。 “周管家!您可算来了。” 赵虎的声音又尖又细,透着一股子难以掩饰的急切和邀功意味。 “小的……小的可是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您瞧瞧,这小老儿,他居然偷偷摸摸在这里弄精盐。小的我眼疾手快,第一时间就把这些人全都给您控制住了,就盼着您来主持大局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搓着双手,满脸都是期待和讨好,眼神不住地往周申脸上瞟,就等着对方能金口玉言,给他一个实质性的奖赏。 然而,周申却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一般,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对于赵虎这番露骨的讨好,更是视若无睹,无动于衷。 他的目光径直越过了挡在身前的赵虎,死死地锁在了不远处那几口盐灶,以及旁边晾晒着的、白花花如雪一般的精盐之上。 周申几步跨到盐灶旁边,伸手捻起一撮精盐,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又凑到鼻尖闻了闻。 当确认这确实是远超周家现有水平的精盐时,他的瞳孔骤然猛地一缩。 饶是他见多识广,也被眼前这精盐的品质惊了一下,这绝对不是寻常的私盐。 短暂的震惊过后,周申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阴毒,仿佛一条蛰伏已久、终于等到猎物的毒蛇,露出了森冷的獠牙。 这盐,绝不能落入旁人之手,这技术,必须掌握在自己人手里。 “哼,干得不错?” 周申终于瞥了赵虎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带着刺骨的寒意。 不等赵虎露出喜色,周申猛地一挥手,声音冰冷刺骨。 “来人!把他们,全都给我绑了!” 他这话,指的自然是王师傅和那几名负责制盐的精壮汉子。 周申带来的家丁们闻声而动,如狼似虎般立刻一拥而上。 他们动作麻利,显然是训练有素,瞬间便将猝不及防的王师傅和那几名汉子团团围住。 绳索翻飞间,便将他们捆了个结结实实。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我们犯了什么王法,你们凭什么抓人?” 王师傅奋力挣扎,奈何双手被牢牢捆缚,动弹不得,只能冲着周申怒目圆睁,声色俱厉地吼道。 周申对王师傅的怒吼充耳不闻,只是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意,缓缓走到王师傅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他弯下腰,凑近王师傅的耳边,压低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般阴森地说道:“凭什么?哼,老东西,你问我凭什么?就凭你们坏了周家的好事!这精盐的秘密,是你们这群贱民能染指的吗?” “告诉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凭你们私自制盐,就足够砍头抄家灭族了。识相的,老老实实交代,你们是什么人?这精盐的配方,又是从哪里学来的?说出来,还能给你们留个全尸!” 王师傅闻言,心中怒火更盛。 他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呸了一声,怒斥道:“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行的正坐得端。你们这群狗仗人势的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更不是官府的人,没有官府的文书,你们有什么权利抓我们?放了我们,说不定,还能告诉你们一二。” 周申听了王师傅这番硬气的话,非但没有动怒,反而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毛,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和探究。 他直起身子,后退两步,绕着王师傅踱了两步。 忽然话锋一转,语气笃定地说道:“哦?是吗?看来,你们还真是有恃无恐啊!不过,你以为不说,我就猜不出来了吗?哼,精盐……如此高品质的精盐……最近这段时间,城里城外,有能力,又有胆量,敢跟周家作对,还偷偷摸摸搞出这等精盐的……恐怕,只有一家?” 说到这里,周申猛地停下脚步,目光如刀锋般锐利,直直地刺向王师傅。 一字一句,如同重锤般砸在王师傅的心头:“你们……是高家的人!” 第28章 悬殊激战 “什么?” 王师傅闻听此言,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浑身猛地一震,原本还算镇定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底深处更是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慌和错愕。 他万万没有想到,周申竟然如此精明,仅仅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就猜到了他们的真正来历。 不仅仅是王师傅,就连他身旁的那几名精壮汉子,听到“高家”二字,也是如同触电一般,齐齐变了脸色。 原本还在挣扎的动作也瞬间停滞了下来,彼此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安。 周申将王师傅等人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嘴角冷笑更甚,他心中已然笃定,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哼哼,果然如此!” 周申得意地冷笑两声,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我就说嘛,除了高家那帮贼心不死的家伙,谁还能有这等本事,搞出如此精纯的精盐?高家,盐厂被查封了,就偷偷摸摸地跑到这荒郊野外另起炉灶,妄想瞒天过海,东山再起?简直是痴心妄想!哈哈哈……” 周申仰天一阵狂笑,笑声中充满了得意和不屑。 笑罢,周申脸色一沉,再次挥了挥手,语气森然地命令道:“把他们全都带走!连同这些盐,还有这些灶台,统统给我搬回周家。一个不留,我要好好审问审问,看看这高家,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 周家的家丁们得令,立刻拖拽着王师傅等人朝着荒地外走去。 王师傅和汉子们兀自挣扎,却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制出来的精良雪盐被周家人洗劫一空。 而那个先前还对着周申摇尾乞怜的赵虎,此刻却彻底被晾在了一边。 周申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瞧他一下,更别提什么奖赏了。 赵虎满心的期待瞬间落空,只剩下无尽的不甘和懊恼。 就在周申带着人马,押解着王师傅等人,得意洋洋地准备离开这片荒地之时,不远处的黑暗之中,几双锐利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这边。 这几人,正是高瑞安排的人手。 起初,由于距离较远,加上夜色浓重,火把光线摇曳不定,他们只看到荒地方向人影绰绰,似乎发生了什么骚动,却无法辨清具体情况。 “头儿,那边怎么回事?” 一名护院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疑惑问道。 领头的那名护院眉头紧锁,目光紧紧锁定着远处的火光。 他经验老道,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不对劲,动静不小!” 就在这时,周申的人马开始移动,火把的光芒也随之晃动,恰好照亮了被捆缚着拖拽的几个身影。 “等等!” 队伍中一个眼力极好的护院猛地瞪大了眼睛,失声低呼。 “头儿!你看!那……那不是王师傅他们吗?他们怎么……怎么被绑起来了?” 此言一出,其余几名护院也纷纷凝神细看,借着跳动的火光,果然认出了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王师傅等人,一个个顿时脸色大变。 “什么?王师傅他们?” 领头的护院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心头。 他虽然不完全清楚王师傅等人深夜在此的具体任务,但却深知这些人都是高家倚重之人,尤其是王师傅,更是掌握着制盐技艺的老人。 电光火石之间,他脑中闪过无数念头。 王师傅他们深夜在此秘密行事,定然是奉了家主之命,进行着某种对高家至关重要的计划。 如今被周家抓个正着。 “不好!” 领头护院心中大骇,额头渗出冷汗。 他猛地意识到,周家恐怕是抓到了高家的致命把柄。 王师傅他们若是落入周家手中,严刑逼供之下,高家的秘密定然不保。 到时候,周家必定会借此大做文章,对高家发动雷霆一击,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绝不能让他们把人带走!” 他很清楚,此刻他们这边只有寥寥数人,而周家那边人多势众,硬拼起来,胜算渺茫。 但是,他更清楚,一旦王师傅等人被带回周家,那对于高家而言,将是灭顶之灾。 家主的诸多布置,很可能因此功亏一篑。 周家的阴谋,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弟兄们!” 领头护院深吸一口气。 “准备动手!我们人手虽少,但事关高家生死存亡,绝不能眼睁睁看着王师傅他们落入周家之手。” 他猛地一挥手。 “无论如何,也要把王师傅他们救出来!拼死也要拖住他们,决不能让周家的奸计得逞!” 随即扭头。 “你腿脚快,立即给家主保信。” “是!” 那名被派去报信的高家护院不敢有丝毫耽搁,身形如电,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朝着高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而留下的几名高家护院,在领头之人的带领下,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决死一战的悍勇! “弟兄们,为了高家!为了王师傅!杀!” 领头护院一声怒吼,如同平地惊雷,率先抽出腰间朴刀,刀锋在火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寒芒,整个人如同一头下山猛虎,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扑周申一行人。 其余几名护院亦是热血上涌,纷纷拔出兵刃,紧随其后,口中发出震天的呐喊,目标明确,就是要冲散周家家丁的阵型,将王师傅等人从他们手中夺回来。 他们人数虽少,仅有寥寥数人,但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气势,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视死如归”四个大字,仿佛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高家撞开一条生路。 “哼!不自量力!” 周申看着这几个如同飞蛾扑火般冲来的高家护院,脸上露出一丝极其不屑的冷笑。 他先前还只是猜测,现在看到这些人如此拼命地想要营救王师傅,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果然是高家的人! “就凭你们这几只臭鱼烂虾,也想从我周申手里抢人?简直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周申眼中寒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大手猛地一挥,厉声喝道:“给我上!拿下他们!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是!” 周申身后的十几个周家家丁早就按捺不住,听到命令,如同潮水般汹涌而上,手中的钢刀棍棒毫不留情地朝着那几名高家护院招呼过去。 “铛铛铛!” “噗嗤!”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伴随着兵器入肉的闷响和痛苦的闷哼声,一场实力悬殊的搏杀瞬间爆发。 高家的几名护院虽然个个悍不畏死,拼尽全力,刀法也算精湛,但奈何对方人多势众,而且个个都是周家豢养多年的打手,下手狠辣,配合默契。 战斗仅仅持续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啊!” 随着一声惨叫,最后一名还在抵抗的高家护院被两名周家家丁合力踹翻在地,锋利的钢刀瞬间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冰冷的触感让他浑身一僵,再也动弹不得。 其余几名高家护院也早已被制服,个个带伤,被周家家丁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营救,彻底失败! 第29章 僵局难破 被捆缚在一旁的王师傅看到这一幕,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他重重地叹息一声,声音沙哑地对着那领头的高家护院道:“唉……你们……你们这又是何苦啊!不该来的……不该为了我这把老骨头,白白搭上性命啊!” 那领头的高家护院脸上也带着伤,嘴角溢血。 闻言苦笑一声,挣扎着想要抬起头,却被身后的家丁死死按住。 只能用嘶哑的声音回道:“王师傅……是我等无能!未能救出您……愧对三少爷嘱托!” 语气之中,充满了深深的惋惜和无奈。 “哼!死到临头了,还在这儿唧唧歪歪,真是啰嗦!” 周申冷眼看着眼前这幅场景,脸上没有丝毫动容,反而觉得有些不耐烦。 他踱步上前,居高临下地扫视着地上被俘的高家护院,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狞笑。 周申的目光落在领头护院身上,语气森寒地说道:“正好,老子今天手痒得很,就先拿你们几个高家的走狗开刀,让你们知道知道,跟周家作对,是什么下场!” “呸!” 领头护院毫不畏惧,猛地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凶狠地瞪着周申,厉声喝道:“周申!你这狗仗人势的东西,有种就动手!爷爷我皱一下眉头,就不算好汉!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狠厉。 “你给老子记住了,老子就算是化作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这条老狗!” “哈哈哈!好!好得很!” 周申被这番话气得怒极反笑,眼中杀机暴涨。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既然你这么想死,老子就成全你!” 他猛地转头,对着身边一个拿着钢刀的家丁喝道:“把刀给我!” 那家丁连忙恭敬地将手中那柄明晃晃、寒光闪闪的钢刀递了过去。 周申接过钢刀,掂量了一下,脸上露出嗜血的残忍笑容。 他不再理会领头的护院,反而迈步走向旁边一名受伤较轻、眼神中尚带着惊恐的年轻高家护院。 “小子,别怪我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跟错了主子!” 周申的声音冰冷得如同九幽寒风,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钢刀,刀锋在火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寒芒。 “今天,就让你们所有人,都好好瞧瞧!这就是与我周家为敌的下场!” 刀锋的寒芒映照在年轻护卫惊恐的瞳孔中,死亡的阴影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几乎窒息。 “去死!” 周申狞笑一声,手中钢刀高高举起,眼看就要落下。 “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令箭如同闪电般划破夜空,带着尖锐的破空声,从远处激射而来,直奔周申面门。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名眼疾手快的周家护院几乎是本能地挡在了周申身前,一把将周申扑倒在地。 “铛!” 令箭不偏不倚,正钉在那名护院的肩头,箭尾嗡嗡震颤,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衫。 “啊!” 那名护院发出一声惨叫,捂着伤口在地上翻滚。 “保护管家!” 其余周家护院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纷纷拔出刀剑,将周申团团围住,警惕地环顾四周,如临大敌。 “什么人?鬼鬼祟祟,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就滚出来!” 赵虎色厉内荏地大吼着,手中钢刀指着令箭射来的方向,声音颤抖,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 被擒住的高家护卫和王师傅等人原本已经心如死灰,此刻顺着令箭射来的方向望去,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难道……是三少爷派人来了?” 王师傅心中暗自祈祷着,浑浊的老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 领头的护卫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他强忍着伤痛,挣扎着抬起头,朝着令箭射来的方向望去。 嘶哑着声音喊道:“我们……我们的人来了!兄弟们,坚持住!援军……援军到了!” 只见夜色中人影晃动,如同鬼魅一般,数十道矫健的身影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猛地窜了出来。 “唰唰唰!” 这些人动作迅捷,配合默契,转瞬之间便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将周申和他手下的十几个家丁,连同被俘的王师傅等人,全都围困在了核心。 火光跳跃下,只见这些人虽然穿着寻常百姓的短褂布衣,但个个目光锐利如鹰,身手矫健异常,腰间鼓鼓囊囊,显然都暗藏兵器,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冰冷肃杀之气,绝非寻常百姓所能拥有。 形势,在这一瞬间陡然逆转! 方才还气焰嚣张,如同狼群般的周家护院们,此刻看着周围突然冒出来的、数倍于己的人马,一个个脸色大变,惊骇莫名。 他们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却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围拢在周申身边,之前的凶悍气焰荡然无存,眼中充满了紧张和不安。 就连那色厉内荏的赵虎,此刻也吓得咽了口唾沫,握刀的手微微颤抖,再也不敢胡乱叫嚣。 “哼!” 周申掸了掸锦袍上的灰尘,脸上却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发出一声冷笑。 他目光阴鸷地扫过周围这群不速之客,虽然心中震惊于对方的迅捷和人数,但多年养成的阴毒本色让他迅速镇定下来。 “藏头露尾的鼠辈,总算肯出来了?” 周申声音冰冷,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傲慢。 “怎么?仗着人多,就想跟我周家为难?你们可看清楚了,我手里的人是谁?” 他猛地一伸手,抓过王师傅,将冰冷的刀锋抵在了王师傅的脖颈上。 狞笑道:“识相的,就立刻给我让开一条路,放我们离开。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先拿他开刀,让他们给我陪葬!” 周申算盘打得极精,他看得出这些人是冲着救王师傅来的,料定对方必定投鼠忌器。 “呸!周申老狗,你休想!” 王师傅此刻反而镇定了下来,须发戟张,对着那些新出现的援兵大声喊道。 “诸位兄弟,不必管我,他不敢杀老夫!” 第30章 箭雨突袭 王师傅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精光,死死盯着周申,一字一句道:“周申!你这贪婪的豺狼!杀了老夫,你就永远别想得到这雪盐的方子!这天大的富贵,你也就只能看着它从指尖溜走!” 此言一出,周申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阴沉,眼中杀意一闪而逝。 他知道,这老东西说得没错! 这制盐的法子,才是他此行最大的目标,王师傅这条老命,暂时确实比其他人都值钱。 但这并不代表他周申就束手无策了。 “哼!老东西,你说得对,你的命,暂时还有点用。” 周申嘴角勾起一抹更加残忍的狞笑,手中的钢刀猛地一转,从王师傅脖颈移开,却指向了旁边另一名受伤倒地、动弹不得的高家护院。 “但是他们呢?他们的命,在我眼里,可一文不值!” 他眼神扫过所有被俘的高家之人,语气森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放我们走!立刻!否则,我先杀了他,再一个一个杀,我倒要看看,你们是救,还是不救?” 周申这狠辣无耻的手段,瞬间让刚刚占据优势的高家援兵陷入了两难之境。 这数十名高家精锐护院,个个身手不凡,若是放开手脚厮杀,解决掉周申这十几人并非难事。 但此刻,王师傅和几名同伴的性命都捏在周申手里,他们根本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刺激到这个心狠手辣的老狐狸,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一时间,双方陷入了诡异的僵持。 周家的人被团团围住,插翅难飞,却手握人质,有恃无恐。 高家的人数倍于敌,占据上风,却投鼠忌器,进退两难。 荒地的夜风似乎也停止了流动,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只有盐灶里的火苗还在噼啪作响,映照着一张张或狰狞、或愤怒、或焦急、或绝望的脸庞。 场面剑拔弩张,压抑到了极点,仿佛一根绷紧的弦,随时都可能断裂。 就在这剑拔弩张,千钧一发之际! “啾——” 一声清越的鸟鸣,突兀地划破了死寂的夜空,回荡在荒地之上。 这鸟鸣声并不响亮,却异常清晰,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落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站在周申面前,负责与他对峙的那名高家援兵头领,原本紧绷的脸上,竟在此刻骤然绽放出一抹冰冷而自信的笑容。 那笑容,带着一丝嘲弄,一丝了然,仿佛猎人看着已经落入陷阱的猎物。 “你笑什么?” 周申看着对方那诡异的笑容,心中猛地一突,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涌上心头。 这老神在在的笑容,绝不是装出来的。 难道……难道还有后手? 他这念头还没转完—— “嗖!嗖!嗖!嗖!” 夜空中,骤然响起一片尖锐刺耳的破空之声。 黑暗之中,一道道闪烁着幽暗寒芒的短小箭矢,如同密集的飞蝗,从四面八方的隐蔽角落爆射而出。 这些箭矢速度快得惊人,角度刁钻至极,目标明确无比——正是那些手持兵刃,将周申护在中间的周家护院等人。 “噗!噗嗤!” “啊!” “呃……” 惨叫声和闷哼声瞬间连成一片! 那些刚才还凶神恶煞,耀武扬威的周家人,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如同被割倒的麦子一般,纷纷中箭倒地。 他们脸上露出极度惊恐的神色,想要挣扎,却发现四肢百骸传来一阵诡异的麻木感,力气如同潮水般飞速退去,连握紧兵器的力气都没有了。 “箭……箭上有毒!” 一名尚未完全失去意识的周家护院,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哑地喊出这句话,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毒? 不,这不是普通的毒药,而是高瑞特意嘱咐,淬炼在箭头上的麻沸散。 此药见效极快,能迅速麻痹人的肢体,却又不伤及性命,正是为了确保将这些人一网打尽,抓活口! 原来,高瑞派出的二十名精锐护院,并非一股脑地冲出来。 按照高瑞的精密部署,他们早已兵分两路。 明面上出现的这十人,乃是“明队”。 负责正面现身,吸引周申等人的注意力,制造压力,与之周旋,为的就是给隐藏在暗处的同伴创造最佳的攻击时机。 而另外十名更擅长潜伏与精准射击的护院,则组成了“暗队”。 他们早就提前一步潜入了这片荒地,如同蛰伏的猎豹,占据了各个有利地形,将周申和他手下所有具备威胁的武力人员,全都纳入了弩箭的射程之内。 方才那一声鸟鸣,便是“暗队”动手的信号。 信号一响,暗队十名神射手毫不犹豫,同时扣动早已上弦的特制手弩,十支淬了麻沸散的弩箭瞬息而至,精准无比地射向那些持械的周家护院。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周申眼睁睁看着自己带来的精锐家丁,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就如同土鸡瓦狗一般,被这突如其来的箭雨放倒在地,一个个失去抵抗能力,他整个人都懵了! 他手中的钢刀再也握持不住,“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身体一阵踉跄,险些站立不稳,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惊骇欲绝。 这……这怎么可能?! 高家……高家怎么会有如此周密的布置?如此犀利的手段? 就在周申心神剧震,魂飞魄散之际。 “动手!” 明队那名领头护院一声暴喝。 早已蓄势待发的明队十人,如同猛虎下山,趁着周家护院被麻沸散控制,周申心神失守的瞬间,猛地扑了上去。 他们手中甩出一根根柔韧结实的套索。 “唰!唰!唰!” 绳索破空,精准无比地套向了周申以及那些虽然中箭但尚未完全倒地的周家人。 手臂一较劲,猛地收紧! “呃啊!” 周申只觉得脖颈和身体被一股巨力猛地勒住,瞬间呼吸困难,整个人如同待宰的猪羊,被牢牢束缚,动弹不得。 其余几个侥幸未被弩箭直接射中,或者麻药效果稍慢的周家护院,眼见大势已去,头领被擒,同伴尽数倒地哀嚎,哪里还有半分抵抗之心? 残存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第31章 静待裁决 “别……别杀我!我投降!我投降!” “饶命啊!好汉饶命!” 剩下的两三名周家家丁,吓得魂飞魄散,争先恐后地扔掉了手中的兵器。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嚣张气焰? 至此,形势彻底逆转! 高家护院,以雷霆万钧之势,零伤亡,成功将周申及其带来的十几名家丁,悉数制服。 王师傅和那几名被俘的高家汉子,也被迅速解开了绳索。 看着眼前这干净利落,如同行云流水般的救援行动,他们激动得热泪盈眶,死里逃生的庆幸和对高家的忠诚,让他们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雪盐的秘方保住了! 高家的希望,保住了! 被套索捆得如同粽子一般,嘴里还被塞进了一团破布的周申,此刻瘫在地上,眼中充满了无尽的震惊、屈辱和难以置信。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他彻彻底底地低估了高家,低估了这个看似已经日薄西山,随时可能倾覆的对手。 这哪里是仓促的救援? 这分明是一场精心策划,环环相扣的绝杀陷阱。 从明队的现身吸引注意,到暗队的麻药箭雨突袭,再到明队的套索收网,每一步都算计得精准无比,配合得天衣无缝。 这等手笔,这等心计,绝非寻常! 周申脑中一片混乱,屈辱和不甘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 昏迷之前,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咆哮。 “高万诚……你这老不死的……不是说快要油尽灯枯了吗?怎么……怎么还能布下如此阴狠的棋局?” 随后,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如同死狗一般瘫软在地。 “头儿!解决了!” 一名明队护院上前,探了探周申的鼻息,又检查了一下其他人,确认麻沸散已经完全生效,这才松了口气,对着领头之人禀报。 那领头护院点了点头。 “干得漂亮!三少爷的计策果然是神鬼莫测,这帮周家的杂碎,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咱们一锅端了!” “哈哈哈,痛快!真是痛快!” 另一名护院狠狠地啐了一口,看着地上瘫软如泥的周家家丁,眼中满是解气。 “刚才还嚣张得不可一世,现在还不是跟死狗一样,任咱们宰割!” “行了,别废话!” 领头护院打断了他的兴奋,语气严肃起来。 “三少爷有令,行动务必干净利落,绝不能留下任何手尾!快,把这些人都给我捆结实了,嘴巴堵严实,一个都不能漏掉。” “是!” 高家护院们训练有素,立刻行动起来。 一些人负责将周申和他的手下用更粗的麻绳捆得如同死猪一般,确保他们即便醒来也无法挣脱。 另外一些人则迅速开始清理现场,将掉落的兵器、弩箭,甚至地上的血迹都细致地处理掉,力求不留下任何指向高家的线索。 王师傅和那几名精壮汉子,此刻已经被彻底解开了束缚。 他们看着眼前这如同行云流水般的操作,心中除了后怕和庆幸,更多的是对自家三少爷的敬畏和钦佩。 “老朽……老朽多谢诸位兄弟救命之恩!” 王师傅颤颤巍巍地对着那领头护院拱手行礼,老泪纵横。 “若不是你们及时赶到,我这条老命,还有这雪盐的方子……恐怕就真的要落入周家这群豺狼手中了!三少爷……三少爷真是算无遗策啊!” 领头护院扶起王师傅。 “王师傅言重了,保护您和盐方的安全,本就是我等的职责,更是三少爷反复叮嘱的头等大事!您没事就好。”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至于周家……哼,他们既然敢把爪子伸过来,三少爷自然有的是手段炮制他们!” 就在荒地这边紧锣密鼓地处理着周申等人时,淮州的另一端。 城西一处偏僻破败的小院内,几乎在同一时间,也上演着相似的一幕。 这小院的主人,是一个孤僻的老头,无儿无女,平日里深居简出,与邻里极少往来,靠着一手祖传的炮制药材的本事勉强糊口。 但很少有人知道,这老头最擅长的,却是提炼砒霜这等剧毒之物,是道上有名的“老绝户”。 此刻,这“老绝户”正准备熄烛睡觉,却不知危险已悄然降临。 “砰!” 一声闷响,本就破旧的院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什么人?” 老头惊得从床上弹起,抓起身边的药杵,色厉内荏地喝道。 回答他的,是几道如同鬼魅般闯入的黑影。 这些人同样穿着不起眼的短打,动作却迅捷如风,配合默契,显然也是高家派出的另一支精锐人马。 “拿下!” 为首一人低喝一声,根本不给老头任何反应的机会。 两名护院如同饿虎扑食般猛冲上前,一人夺下老头手中的药杵,另一人则直接一个手刀砍在他的后颈。 “呃……” 老头连哼都没哼一声,便两眼一翻,软软地倒了下去。 “目标确认,带走!” 为首的护院检查了一下老头的状况,确认只是被打晕,立刻下令。 几名护院动作麻利地将老头捆绑结实,堵住嘴巴,如同拎小鸡一般,迅速将其带离了破败的小院,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悄无声息,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夜色更深,两队人马,分别押解着各自的“猎物”,最终汇入了一处事先准备好的、绝对隐秘的据点。 这是一处位于城郊,早已废弃多年的大宅院。 院墙高耸,荒草丛生,平日里绝无人迹,正是藏匿人质、秘密审讯的最佳场所。 周申和他那些昏迷不醒的手下,以及那个同样被打晕的“老绝户”老头,被分别关押在不同的房间内,由高家护院严密看守。 “人都带到了,一个没少,也没惊动任何人。” 两队的领头护院碰头,低声交流着。 “嗯,辛苦弟兄们了。” “接下来,就等三少爷的指示了。哼,周申……还有这个老毒物……落到三少爷手里,他们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夜风吹过荒废的宅院,卷起几片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被俘的周家人和那老绝户,如同待宰的羔羊,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等待着他们未知的命运,更等待着那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高家三少爷——高瑞的最终裁决。 第32章 急报如雷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就在高家护院们干净利落地收拾残局,将周申等人如同货物般捆绑押送之时,距离这片狼藉荒地不远处,一处杂草丛生的隐蔽土坡之后,一双惊恐万状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这一切。 此人并非高家之人,亦非周申带来的家丁,而是周府之中,另一个更为隐秘的存在——周显贵安插在周申身边的眼线。 周显贵,周家的家主,其人心思深沉,老谋深算,生性更是多疑到了极点。 即便是对他最为倚重、视为左膀右臂的大管家周申,也从未有过百分之百的信任。 为了确保一切尽在掌握,他早就悄悄在这位大管家身边,埋下了不止一枚棋子,这土坡后的探子,便是其中之一。 这名探子原本的任务,只是监视周申的行动,确保这位大管家没有阳奉阴违,或是私藏什么好处。 却万万没有想到,今夜竟然会目睹如此惊心动魄、骇人听闻的一幕。 从赵虎的献媚邀功,到周申的狠辣决断,再到高家护院如同鬼魅般的突袭反杀…… 整个过程,他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特别是最后那如同天罗地网般的围捕,高家人那神出鬼没的手段,那淬了麻药的夺命弩箭,那行云流水般的配合,简直如同噩梦一般,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周申!那可是周家权势滔天的大管家。 竟然……竟然就这么如同死狗一般,被人轻而易举地擒下了? 连同他带来的十几个精锐家丁,竟无一人能够逃脱? 高家老爷子高万诚病重之后,被周家步步紧逼,看似已经摇摇欲坠,日薄西山的高家,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还隐藏着如此恐怖的力量? 这哪里是待宰的羔羊,分明是蛰伏的猛虎。 “咕咚!” 探子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上下的血液都仿佛被冻僵了。 他亲眼看见周申和那些家丁被麻倒、被捆绑、被堵嘴,如同牲口一般被拖走,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甚至能想象到,等待着周申的,将会是何等残酷的审讯和折磨。 此事重大!太重大了! 这消息若是不能第一时间传回周府,后果不堪设想。 强烈的恐惧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几乎要支撑不住身体。 “必须……必须马上回去禀报老爷!” 探子咬紧牙关,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高家护院已经带着人质离开,并且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后,才猛地从土坡后面滑了下来。 他不敢走大路,那里太显眼,说不定高家还有暗哨。 他一头扎进了旁边漆黑的田埂小径之中,借着微弱的星光和对地形的熟悉,朝着淮州城内周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与此同时,周府深处的书房之内,却是灯火辉煌,与外界的沉沉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周显贵,此刻正安然端坐于那张象征着权力和地位的紫檀木太师椅上。 他双目微闭,神态看似平静,右手却在慢条斯理地捻动着一串乌黑油亮的念珠,珠子碰撞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在这寂静的书房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在盘算,在推演。 根据他得到的消息和时间的流逝,周显贵心中估摸着,周申那边的事情,此刻应当已经尘埃落定。 那些精心炮制的“高家毒盐”,想必已经如同播撒瘟疫的种子,通过水陆两路,悄无声息地运离了淮州地界,正流向预定的各个州县。 “哼,算算时辰,周申应该已经得手了。” 周显贵心中冷哼一声,紧闭的双眼似乎已经看到了计划成功的景象。 “那些加了料的‘好东西’,现在恐怕已经出了淮州地界,正朝着那些贱民的饭碗里去了。” 想到高家即将面临的灭顶之灾,想到那些吃了“高家盐”的刁民暴毙而亡,引发的巨大恐慌和滔天民怨,最终都会化作一把把利刃,彻底将高家钉死在耻辱柱上,周显贵的心情就抑制不住地畅快起来。 用不了多久,整个淮州的盐市,甚至这富庶江南的盐引命脉,都将彻底落入他周家的掌控之中。 高家数代经营的心血,那庞大的家业,都将成为他周家的垫脚石和滋补品。 “高家……呵呵……” 想到得意之处,周显贵那张素来阴沉的脸上,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阴鸷而得意的弧度,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残忍的光芒。 他心中充满了对老对手高万诚的鄙夷和嘲弄。 “高万诚啊高万诚,你个老匹夫!就算你年轻时再精明强干又如何?如今还不是病骨支离,油尽灯枯?跟我斗?你还嫩了点!老夫这借刀杀人,才是真正的杀招!” 周显贵越想越是得意,只觉得胸中一股豪气勃然而生,仿佛已经稳操胜券,将整个江南盐业玩弄于股掌之间。 “跟我周显贵玩弄权谋,你高家,终究是棋差一着!高家的一切,迟早都是我周家的囊中之物。哈哈哈……” 他几乎要忍不住放声大笑,庆贺自己的“英明”和高家的“愚蠢”。 在他看来,高家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翻不起任何风浪了。 “咚咚咚!” 就在周显贵沉浸在即将到来的巨大胜利的幻想中,嘴角那抹得意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之时,一阵急促而慌乱的敲门声,如同骤雨般砸在了书房厚重的门板上,将他从美梦中惊醒。 “嗯?” 周显贵眉头猛地一皱,眼中瞬间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他治家极严,府内规矩森严,哪个下人敢在这种时候如此失态,简直是不知死活。 “进来!” 他压下心中的不快,沉声喝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 “吱呀——” 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与其说是推开,不如说是撞开。 紧接着,一道狼狈不堪的身影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来人正是先前在荒地土坡后窥视的那名探子。 此刻的他,脸色煞白如纸,浑身上下如同筛糠般剧烈地颤抖着,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探子甚至不敢抬头看周显贵的脸色,只是趴在地上,带着浓重的哭腔。 “家……家主!不……不好了!出……出大事了!天大的事啊!” 第33章 暗局惊现 看着探子这副屁滚尿流、魂不附体的狼狈模样,周显贵心中猛地“咯噔”一下,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他捻动念珠的动作戛然而止,那双原本微闭的眸子里,此刻迸射出锐利如刀锋般的寒光,死死地钉在地上那抖成一团的探子身上。 “慌什么?抬起头来!给我说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周申呢?他办的事怎么样了?是不是盐已经运出去了?” 被周显贵这如同猛虎咆哮般的气势一吓,那探子更是浑身一哆嗦,几乎要瘫软在地。 他强撑着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结结巴巴地哭喊道:“周……周管家他……他……他被人给抓了!家主!周管家被抓了啊!我们……我们派去的人,一个没跑掉,全……全都被抓了!” “什么?” 周显贵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了原地。 前一刻还沉浸在掌控一切、即将大获全胜的得意之中,下一刻却听到了如此骇人听闻的消息。 “轰!”的一下,周显贵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炸裂。 他猛地从紫檀木太师椅上弹了起来,动作之大,带得椅子都向后滑出半尺。 手中那串盘捻了多年、乌黑油亮的念珠,再也握持不住。 “啪嗒”一声,散落在坚硬冰冷的青石地面上,珠子四散滚落,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响。 “你……你说什么?” 周显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个箭步冲到探子面前,一把揪住他胸前的衣襟,如同拎小鸡一般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你再说一遍。周申被抓了?被谁抓了?这个饭桶,废物。他带了那么多人手,个个都是府里的好手,怎么可能被人抓了?啊?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巨大的力量几乎要将探子的骨头捏碎,他被掐得脸色发紫,几乎窒息,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喊道:“是……是高家!家主……是高家的人干的啊!” “周管家……周管家他刚找到高家那个偷偷制盐的窝点,发现……发现他们竟然制出了……制出了像雪一样白的精盐!我们的人还没来得及动手抢……就……就被突然从四面八方冒出来的高家人给……给包围了!” “他们用……用一种淬了药的毒箭,我们的人……我们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就全都中箭倒地了!动……动都动不了!” “周管家……周管家也被他们用……用绳子像捆粽子一样给捆走了,一个……一个都没跑掉啊!” 探子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却也将事情的经过大致禀报给了周显贵。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周显贵的心口上。 “高家?” “精盐?” “淬了药的毒箭?” “全都被抓了?” 周显贵听到这些关键词,先是难以置信地一愣。 随即,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怒如同火山爆发般,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废物!一群废物!” 周显贵猛地一脚踹在了探子的胸口。 “砰!”的一声闷响,那探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 重重地撞在几步外的墙壁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随即瘫软在地,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然而周显贵此刻根本顾不上一个探子的死活,他气得浑身剧烈地颤抖,在宽敞的书房里像困兽一般来回踱步。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他破口大骂,声音嘶哑而狂暴。 “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周申这个蠢货,本家主平日里好吃好喝地养着你们这群饭桶,关键时刻竟然如此不堪一击,简直是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周显贵怒吼,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震得书房的窗棂都嗡嗡作响。 门外守候的下人们更是吓得噤若寒蝉,一个个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触怒了这位暴怒中的家主。 疯狂地发泄了一阵之后,周显贵胸中的怒火稍稍平复了一些,但眼中的火焰却并未熄灭,反而多了几分惊疑和前所未有的凝重。 高家?他们怎么敢? 根据他得到的所有情报,高家明明已经是日薄西山,高万诚那个老匹夫缠绵病榻,眼看就要灯枯油尽。 那个被寄予厚望的三子高瑞,更是昏迷不醒,人事不知。 整个高家群龙无首,人心惶惶,明明就是一块任人宰割的肥肉,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还有胆子,有实力,敢和周家硬碰硬? 而且,还制作出了精盐? 听探子的描述,似乎品质还非同一般,连周申都为之震惊。 这怎么可能?高家哪来的这种本事? 更让他心惊的是,高家竟然还能组织起如此厉害的反击? 淬了药的毒箭?神出鬼没的包围?将周申和他手下十几个精锐家丁一网打尽? 这需要何等的组织能力和战斗力?这绝不是一个即将没落的家族能够拥有的力量。 难道…… 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周显贵的脑海。 他猛地停下脚步,浑身一震,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到了天灵盖。 后背的衣衫,在短短一瞬间,就被惊出的冷汗彻底浸湿。 难道……高万诚根本没病?高瑞也根本没昏迷? 之前高家表现出来的所有虚弱、颓势、不堪一击……全都是装出来的? 想到“装病”这个可能性,周显贵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感紧紧攫住了他的心脏。 如果这一切都是高家演的一出戏,那他们的图谋……该有多么深沉,多么可怕! 他们故意示弱,就是为了引诱自己放松警惕,等着周申,等着他周家一头撞进来? “嘶——” 周显贵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浑身冰冷。 他咬牙切齿,眼中闪烁着惊怒交加、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忌惮之色。 “好!好!好一个高万诚!好一个高瑞小儿!” 周显贵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冰冷而怨毒。 “老夫倒是小瞧了你们父子,真是好深的城府。竟然跟老夫玩起了暗度陈仓的把戏!” 这一刻,周显贵终于惊觉,自己似乎从一开始,就一步步踏入了高家精心布置的陷阱之中。 他之前的得意和自信,此刻看来是何等的可笑和愚蠢。 第34章 师爷献策 周显贵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里。 他猛地一脚踢翻了旁边的香炉,铜炉滚落在地。 香灰洒了一地,但他犹不解气,胸膛剧烈起伏,如同濒临爆发的火山。 “老夫竟然被你们这群将死之人给算计了,奇耻大辱!” 周显贵双目赤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如同恶鬼一般。 那探子趴在地上,连滚带爬地缩到墙角,生怕家主再拿他撒气。 书房内一片狼藉,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过了许久,周显贵才稍微平复了一些呼吸,但眼中的怒火和杀意却更加炽烈。 他深知,此事绝不能就此罢休! 高家既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反击,甚至擒下了周申,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竞争,而是赤裸裸的挑衅和宣战。 如果不将高家彻底碾碎,他周显贵的脸面何存?周家在淮州的威信何在? 更重要的是,高家竟然掌握了制作精盐的法子,这等泼天富贵,若是让高家缓过气来,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周显贵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硬碰硬,他刚刚吃了大亏,高家那诡异的手段让他心有余悸。 看来,只能动用官府的力量了。 “孙明远!” 周显贵咬牙切齿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淮州府衙的知府,一个贪婪无比,早就被他用重金喂饱了的走狗。 “来人!” 周显贵厉声喝道。 “老爷!” 门外候着的管事连忙应声进来。 “备轿!去府衙!” 周显贵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 淮州府衙,后堂。 孙明远正端着一杯热茶,悠哉悠哉地品着,心里还在盘算着周家这次又许诺了多少好处。 在他看来,查封高家几处产业,不过是举手之劳,就能换来大笔银子,这买卖实在划算。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声。 “周老爷,您不能硬闯啊!大人正在……” 衙役阻拦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力。 “滚开!” 一声怒喝,如同平地惊雷。 “砰!” 后堂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周显贵带着一身煞气,闯了进来。 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双眼死死地盯着孙明远,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周……周老爷?” 孙明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手中的茶杯一晃,滚烫的茶水洒了一手。 但他此刻却顾不上疼痛,连忙站起身来,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容。 “您……您这是……” “孙明远!” 周显贵根本不给他废话的机会,一个箭步冲上前,几乎是指着孙明远的鼻子,怒声质问道:“孙明远!我周某花了这么大力气,又给了你那么多好处,让你查封高家产业,你倒是给我说说,高家怎么还能私自制盐?你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周显贵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质问,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了孙明远的脸上。 孙明远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被羞辱的怒意,他好歹也是朝廷命官。 一方知府,何时被人如此指着鼻子呵斥过? 但转念一想周显贵在淮州的势力,以及自己收下的那些沉甸甸的银子,这股怒意又硬生生被他压了下去。 他连忙低下头,脸上堆满了惶恐和歉意,连连作揖道:“周老爷息怒!周老爷您先消消气!哎呀,这……这真是下官的疏忽!下官万万没想到,这高家竟然如此大胆包天,敢在暗地里搞这种勾当,是下官失察,是下官失察啊!” 孙明远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着周显贵的脸色。 “不过您放心,周老爷!此事既然被您发现了,下官绝不会坐视不理,下官定会……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一定将高家这些无法无天的狂徒,绳之以法!” 听到孙明远的保证,周显贵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但依旧阴沉。 “哼!最好是这样,若是再出什么纰漏,休怪我周某不讲情面!” 安抚了暴怒的周显贵,将他送走之后,孙明远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脸色瞬间变得阴鸷无比。 他回到后堂,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水猛灌了一口。 “妈的!这周显贵,真当本官是他的家奴不成?” 孙明远低声咒骂着,眼中闪烁着屈辱和不甘。 但形势比人强,他还需要依仗周家的势力,那些好处也不是白拿的。 “高家……私自制盐……” 孙明远手指敲击着桌面,眉头紧锁。 直接派衙役去抓人? 周显贵的人都被高家一锅端了,他手下这些衙役,恐怕更是送菜。 就在孙明远左右为难之际,一个微胖的身影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正是他的心腹师爷。 他刚才在屏风后面,将周显贵和孙明远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此刻,他凑到孙明远身边,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压低了声音说道:“大人,为这点小事动怒,伤了身子可不值当。” 孙明远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少废话!高家这事,你说该怎么办?周显贵那边催得紧,直接去抓人,风险太大!” 师爷嘿嘿一笑,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 凑得更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 “大人,依小人之见,咱们何必亲自去趟这浑水?跟高家硬碰硬,实属不智。周显贵的人都栽了,咱们的人去了,恐怕也是凶多吉少,还会落人口实。” “那你说怎么办?” 孙明远不耐烦地问道。 师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阴险的笑容。 “大人,高家不是私自制盐吗?这可是触犯国法的大罪!尤其是这盐务,历来都是朝廷严管。高家那个三少爷,私自制盐,将此事捅到两淮盐运司那里去。就说高家暗中勾结匪类,大规模私制贩卖精盐,牟取暴利,意图扰乱盐市,甚至可能……资助反贼!” 师爷越说越兴奋。 “如此一来,盐运司必定震怒!他们出手,可比咱们府衙方便多了!到时候,就算高家有天大的本事,也难逃灭顶之灾!这不仅能彻底铲除高家这个心头大患,为周老爷出了气,更能让大人您置身事外,避免与高家正面冲突,岂不是一箭双雕,万无一失?” 孙明远听着师爷的毒计,原本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眼中也重新亮起了光芒。 “嗯……” 他沉吟片刻,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 “借刀杀人……好!好计策!” 他猛地一拍桌子,下定了决心。 “就按你说的办!这件事,你亲自去操办,务必做得天衣无缝,人证物证都要齐全,绝不能留下任何破绽!一定要让高家,特别是那个高瑞小儿,永世不得翻身!” “是!大人放心!小人一定将此事办得滴水不漏!” 师爷脸上露出得计的狞笑,躬身应道。 第35章 毒计再起 言罢,师爷倒退着出了后堂,脸上那股子阴狠劲儿丝毫未减。 天亮后,师爷坐上小轿,闭上了眼睛,脑子里飞速地盘算起来。 要扳倒高家,光凭一个“私自制盐”还不够稳妥。 毕竟周显贵的人都被高家给收拾了,这说明高家暗地里的力量不容小觑。 必须要把事情闹大,闹到让两淮盐运司不得不下重手,甚至让朝廷都觉得高家是个祸害。 “高家私盐规模……” 师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中暗道。 “既然要夸大,那就往死里夸。就说高家暗中建造了十几个盐场,日夜赶工,私盐堆积如山,足够供应淮州及周边个县。如此规模,已然严重冲击国库盐税,动摇国本。” 光有规模还不够,还得有更吓人的罪名。 师爷眼珠一转,想到了那些在淮河下游讨生活的亡命之徒——水匪! “勾结水匪……” 师爷越想越觉得此计甚妙。 “就说高家不仅私自制盐牟取暴利,更是胆大包天,与淮河上的水匪头子勾结,将私盐贩卖给他们,换取金银,甚至……资助他们购买兵器,意图不轨!” 这个罪名一旦坐实,那就是谋逆的大罪。 到时候,别说一个小小的淮州知府,就是两淮盐运司,甚至京城的某些大人物,为了撇清关系,也必定会往死里整高家! 计策已定,接下来就是寻找“人证”和“物证”了。 物证不好造假,但人证嘛……这淮州城里,最不缺的就是为了几个钱就能把亲娘卖了的地痞无赖。 师爷吩咐轿夫,七拐八绕,来到城南一处鱼龙混杂的破旧茶馆。 这地方乌烟瘴气,三教九流汇聚于此。 师爷整理了一下衣冠,脸上换上一副和善的笑容,掀开轿帘走了进去。 茶馆里喧闹嘈杂,几个袒胸露背,满脸横肉的地痞流氓正围着一张桌子赌钱,骂骂咧咧,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师爷径直走到他们桌前,轻轻咳嗽了一声。 师爷笑眯眯地从袖子里摸出一锭足有十两的银子,轻轻放在桌子上。 “几位好汉,在下想跟各位打听点事,顺便……交个朋友。” 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几个地痞的眼睛顿时亮了。 那刀疤脸汉子一把抓过银子,在手里掂了掂,嘿嘿笑道:“这位爷,有什么事您尽管问!只要哥儿几个知道的,保管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师爷满意地点点头,压低了声音。 “在下想找几位,帮我做个见证。” 他凑近了些,如此这般地将编造好的“高瑞勾结水匪,大规模私制贩卖精盐”的“事实”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高家如何“富可敌国”,又如何“目无王法”。 “……事成之后,每人再给五十两!” 师爷伸出五个手指头,眼中闪着诱惑的光芒。 “只需要各位到时候,去盐运司的大人面前,把我刚才说的话,原原本本地重复一遍,就这么简单!” 几个地痞一听,顿时面面相觑。 五十两银子!这足够他们好吃好喝大半年了!虽然他们也听说过高家,知道那是淮州城有头有脸的大户,但跟白花花的银子比起来,良心算个屁? “妈的,干了!” 刀疤脸一拍桌子,唾沫横飞。 “不就是动动嘴皮子吗?高家那小子平时看着就不是好东西,说他勾结水匪,我看像!爷几个就当是替天行道了!” “对!干了!五十两银子啊!” 其他几个地痞也纷纷附和,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师爷看着这群见钱眼开的无赖,心中冷笑不已,脸上却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 “好!各位果然是爽快人!这是十两定金,事成之后,尾款一文不少!” 他又拿出几十两碎银子分给众人,看着他们千恩万谢地将银子揣进怀里,师爷这才满意地转身离开。 走出茶馆,坐回轿中,师爷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和得意。 “高万诚,高瑞,就算你们再聪明,手段再诡异,面对国法,面对这煌煌天威,我看你如何应对!” 师爷靠在轿厢里,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人证已经备好,接下来,就是将这份‘状纸’,尽快送到盐运司大人的案头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两淮盐运司的官兵如同饿狼般扑向高家,将高家所有人锁拿问罪,查抄家产,而那个高瑞,则被押赴刑场,身首异处! “哼哼,跟我斗?跟周家斗?不自量力!” 师爷闭上眼睛,嘴角噙着一丝狞笑,心中无比畅快。 回到府衙后宅自己的书房,师爷立刻铺开纸张,亲自研墨。 笔尖饱蘸浓墨,开始奋笔疾书。 他将先前编造的“高瑞勾结水匪,大规模私制贩卖精盐”的罪名,进行了更为细致和夸张的描绘。 在他的笔下,高家不再是仅仅在城西荒地偷偷摸摸搞个小盐灶,而是拥有十几个秘密盐场,遍布淮州各处隐秘角落,日夜不停地生产私盐。 “……其私盐产量之巨,足以倾销淮州及临近数县,所制精盐,雪白细腻,远胜官盐,以此牟取暴利,数额之大,骇人听闻!长此以往,国库盐税必将锐减,动摇国本,其心可诛!” 写到这里,师爷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更加阴冷的笑容。 他知道,光是冲击盐税还不足以让盐运司下死手,必须加上更致命的罪名。 “……更为甚者,高瑞此獠,狼子野心,竟与盘踞淮河下游之水匪‘翻江龙’暗通款曲,以精盐资助贼寇,换取金银,购买军械,意图不轨!此等行径,与谋逆何异?若不严惩,国法何在?朝廷威严何存?!” “人证方面!” 师爷笔锋一转,将那几个地痞无赖的名字和“证词”也一一罗列。 “城南破落户张二狗、李瘸子等人,皆可作证,亲眼所见高家船只与水匪秘密交易……” 至于物证,师爷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他决定伪造几本高家的“账册”,上面“记录”着与水匪的交易往来和私盐销售的“铁证”。 这种事情,只要做得像,盐运司那些急于邀功或者捞钱的官老爷们,未必会深究。 第36章 暗怀鬼胎 一会儿工夫,一份罗织罪名、图文并茂、看似证据确凿的“状纸”便已完成。 师爷反复看了几遍,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份状纸,再加上重金开路,他不信扳不倒高家。 师爷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灰色绸衫,带上精心准备的厚礼——一箱沉甸甸的黄白之物,以及那份足以致命的状纸,悄无声息地坐上了一顶毫不起眼的青布小轿,从府衙后门溜了出去。 轿子一路向东,避开繁华的街道,专走偏僻小巷,朝着位于青州的两淮盐运司衙门而去。 两淮盐运司,掌管着江南数省的盐政大权,衙门气派非凡,守卫森严,远非淮州府衙可比。 师爷在距离衙门尚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便下了轿,让轿夫在原地等候,自己则整理了一下衣冠,脸上堆起谦卑恭敬的笑容,独自一人朝着盐运司侧门走去。 他早已通过孙明远的关系,打点好了门路。 孙明远与盐运司的一位副使刘崇义有些旧交,这位刘副使和孙明远一样,也是个见钱眼开、贪婪成性之辈。 师爷熟门熟路地来到侧门,塞给门子一小锭银子,低声报上了刘副使的名号和引荐人的信息。 那门子掂了掂银子,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点了点头,转身进去通报。 不多时,一个穿着青色官袍,留着三缕长须,面色红润,眼神却略显阴鸷的中年官员,在一名随从的陪同下,从侧门走了出来。 此人正是两淮盐运司副使,刘崇义。 “你就是孙知府荐来的人?” 刘崇义上下打量了师爷一番,语气带着几分倨傲。 “正是,正是!小人乃淮州府衙师爷钱某,拜见刘大人!” 师爷连忙躬身行礼,态度谦卑到了极点,同时不着痕迹地将一个沉甸甸的锦袋塞到了刘崇义的袖中。 “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大人笑纳。” 刘崇义手指微动,感受着锦袋的分量,脸上的倨傲之色稍减,但依旧保持着官场上的矜持。 “嗯,孙知府倒是提起过你。说,何事如此急切,还要劳动你亲自跑一趟?” 师爷见状,心中暗喜,知道鱼儿已经上钩了。 他连忙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无比愤慨和忧虑的神情。 “刘大人!事关重大,关乎我大胤盐政根本,小人不敢不亲自前来禀报啊!” 师爷开始了他添油加醋的表演。 “淮州盐商高家,仗着有些家资,竟敢藐视国法,暗地里大规模私制精盐!其规模之大,手段之隐秘,简直骇人听闻!” 他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如同倒豆子一般,绘声绘色地讲了出来,重点强调高家私盐如何冲击官盐市场,如何让国库税收蒙受巨大损失,以及那“勾结水匪,资助军械”的弥天大罪。 “……大人请看,这是小人冒死搜集到的一些证据,还有几位义士的证词!” 师爷说着,将那份伪造的状纸和账册双手奉上。 “高家此举,若不及时制止,恐将酿成大祸,动摇国本啊!届时,不仅淮州盐市大乱,只怕整个两淮地区的盐政都会受到波及,大人您……” 师爷故意没有把话说完,但其中的威胁和利诱之意,刘崇义岂能听不出来? 刘崇义接过状纸和所谓的“账册”,随意翻看了几页。 他混迹官场多年,这点伎俩岂能看不穿? 但他更看重的是其中的“机会”。 高家是淮州大户,家底丰厚,若是能将其扳倒,查抄家产……那油水可就太丰厚了! 更何况,此事还牵扯到“勾结水匪”、“意图不轨”这等大罪,一旦办成,那便是泼天的大功一件! “岂有此理!竟有如此胆大包天之徒!” 刘崇义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瞬间布满了“震怒”之色,仿佛真的听到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私制官盐,勾结匪类!这还了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亲自带兵去捉拿高家一干人等。 师爷见刘崇义如此“义愤填膺”,心中更是大定,连忙顺着杆子往上爬。 “大人明鉴!高家在淮州根深蒂固,势力不小,寻常手段恐怕难以奏效。而且那高家三子高瑞,年纪轻轻却心机深沉,诡计多端,周家之前就吃了他的大亏……” “哼!跳梁小丑,也敢在本官面前放肆?” 刘崇义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和算计。 “此事本官知道了!高家藐视国法,罪不容诛!你且回去静候消息,本官定会派遣得力干将,前往淮州,将此事彻查清楚!绝不放过一个奸佞之徒!” “大人英明!” 师爷大喜过望,再次深深一揖。 “有大人主持公道,高家逆贼定然难逃法网!事成之后,周家……哦不,是孙大人和周老爷,定有重谢!” 刘崇义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心中却在飞快地盘算着。 这趟浑水,他自己当然不会亲自去趟。 淮州那边情况不明,高家既然能让周显贵吃瘪,必然有些手段。 派谁去最合适呢? 既要能镇得住场面,又能确保将最大的利益捞到自己手中……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精明强干、心狠手辣的心腹的名字。 “你先回去。” 刘崇义挥了挥手,示意师爷可以离开了。 “记住,此事在官方文书未下达之前,切不可声张。” “是是是!小人明白!小人告退!” 师爷如蒙大赦,再次行礼后,倒退着离开了。 看着师爷远去的背影,刘崇义脸上的“震怒”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算计。 “高家……精盐……勾结水匪……呵呵,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他转身走回衙门深处,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利用这次机会,既能捞取泼天的好处,又能借机打压一下司里那些不听话的同僚,一举多得! 刘崇义踱步回到自己位于盐运司衙门深处的签押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个沉甸甸的锦袋,脸上的贪婪之色毫不掩饰。 第37章 淮州惊澜 “高家……私制精盐……勾结水匪……呵呵,孙明远这个老滑头,还有那个周显贵,倒是送来了一份大礼!” 刘崇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阴鸷。 扳倒高家,查抄其万贯家财,这油水之丰厚,足以让他后半辈子吃穿不愁。 更妙的是,这“勾结水匪,意图谋逆”的罪名,一旦坐实,便是泼天的大功! “不过……” 刘崇义眯起了眼睛,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淮州那地方,水不浅啊。高家能让周显贵那老狐狸吃了这么大的亏,还悄无声息地抓了周申,绝非等闲之辈。那个高瑞,年纪轻轻,手段却如此老辣……” 他沉吟片刻,心中飞快盘算。 他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身影——盐运司巡检使,李忠! 此人是他的心腹,出身行伍,做事雷厉风行,心狠手辣,从不拖泥带水,手上沾过的人命不知凡几,江湖人称“索命判官”! 由他出马,最是合适不过。 既能确保事情办成,又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坐收渔翁之利。 “来人!” 刘崇义沉声喝道。 一名精干的随从应声而入。 “大人有何吩咐?” “立刻去传巡检使李忠,让他速来见我,就说有要事相商。” 刘崇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是!” 随从不敢怠慢,躬身退下。 不多时,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冷峻,身着盐运司巡检使官服的中年男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浑身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行走间虎虎生风,正是李忠。 “卑职李忠,参见刘大人!” 李忠抱拳行礼,声音沉稳有力,不带丝毫感情。 “李巡检,不必多礼。” 刘崇义脸上露出一丝和煦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阴狠算计的人不是他一般。 “本官这里有一桩紧急差事,非你莫属。” “请大人吩咐!” 李忠言简意赅。 刘崇义将那份师爷伪造的状纸递了过去,沉声道:“你先看看这个。” 李忠接过状纸,目光飞速扫过,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芒。 “淮州盐商高家,私制精盐,勾结水匪,意图不轨?” 李忠放下状纸,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正是!” 刘崇义加重了语气。 “此事关系重大,不仅动摇盐政根本,甚至可能危及社稷!高家在淮州势力盘根错节,寻常手段难以奏效。本官思来想去,唯有李巡检你,才能担此重任!” 他看着李忠,眼中带着期许和信任。 “本官命你,即刻带领一队精锐盐捕,秘密前往淮州,打着‘彻查私盐,整顿盐务’的旗号,务必将高家一案查个水落石出。记住,要快!要狠!绝不能给他们任何喘息之机!” “卑职明白!” 李忠眼中寒光一闪。 “高家既然敢藐视王法,卑职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雷霆手段!” “很好!” 刘崇义满意地点点头。 “人手方面,你自己挑选,务必精干可靠。所需钱粮器械,司里全力支持。此事若办成了,你的功劳,本官绝不会忘记!” “谢大人栽培!” 李忠再次抱拳。 “卑职这就去准备,星夜兼程,定不辱使命!” 话音未落,李忠已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犹豫和拖沓。 看着李忠那如同出鞘利剑般的背影,刘崇义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意和阴冷。 “高家……哼!任你奸猾似鬼,手段通天,在本官的‘索命判官’面前,也只有引颈就戮的份!”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仿佛已经看到了高家覆灭,财货尽入囊中的美妙景象。 且说那李忠,离开刘崇义的签押房后,脸上那副冷峻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步伐沉稳,眼神锐利,心中早已将刘崇义的命令拆解消化。 “高家……精盐……水匪……” 李忠心中冷哼一声,对于这些所谓的罪名,他并不关心真假。 他只知道,这是刘大人交办的差事,是他立功升迁,捞取好处的机会! 只要办成了,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至于手段是否光明,那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回到自己统辖的巡检司衙署,李忠立刻召集了他手下最精锐的三十名盐捕。 这些人,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个个身手矫健,心狠手辣,常年跟着他查抄私盐,抓捕盐枭,手上都沾过血,绝对的令行禁止! “弟兄们!” 李忠站在堂前,目光如电般扫过众人。 “刘大人有令,命我等即刻前往淮州,查办一桩私盐大案!” 他将高家的“罪状”简略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勾结水匪,意图不轨”这几个字眼。 “此行,打着‘彻查私盐,整顿盐务’的旗号,务必隐秘行事,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李忠声音冰冷。 “到了淮州,一切听我号令!挡路者,杀无赦!” “遵命!” 三十名盐捕齐声应喝,声震屋瓦,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对于他们来说,查抄大户,意味着丰厚的油水,这趟差事,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李忠满意地点点头。 “立刻准备!轻装简从,备足快马、强弓、劲弩、迷药!一个时辰后,城外集合出发!” “是!” 一时间,巡检司衙署内人影晃动,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盐捕们迅速行动,检查武器,备好干粮,换上便于行动的劲装。 一个时辰后。 青州城外,三十骑精锐盐捕悄无声息地集结完毕,连人带马,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李忠翻身上马,冷峻的目光扫过众人,没有一句废话,右手向前猛地一挥! “出发!” 三十一骑如同离弦之箭,马蹄声被刻意压低,朝着淮州方向疾驰而去。 他们只在偏僻处短暂歇息,补充人马粮草,一路之上,避开官道,专走小路,将隐秘二字发挥到了极致。 随着时间推移,这支如同鬼魅般的队伍,终于悄无声息地抵达了淮州地界,潜伏在了城外一处预先安排好的隐秘据点之中。 淮州城,依旧看似平静。 然而,一张由两淮盐运司布下的天罗地网,正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悄然笼罩向了刚刚经历过一场风波的高家。 李忠和他手下那群如狼似虎的盐捕,正如同黑暗中的毒蛇,等待着最佳的扑杀时机! 第38章 财权交易 李忠率领的三十骑精锐盐捕,常年刀口舔血,个个气息彪悍,眼神中透着一股漠视生死的凶悍。 他们动作麻利地安顿好马匹,检查着弓弩药剂,只等李忠一声令下。 李忠并未急于行动,他深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更何况这次的目标是被刘崇义和孙明远都描述得有些“邪门”的高家。 他需要先和本地的“合作者”碰个头,摸清虚实。 当晚。 淮州府衙后宅,一间偏僻且守卫森严的暖阁内,灯火通明。 孙明远坐立不安,频频看向门口。 旁边的师爷则是不停地搓着手,脸上带着一丝谄媚的紧张。 “大人,您说这位李巡检……靠谱吗?” 师爷忍不住低声问道。 “刘副使亲自派来的人,能不靠谱吗?” 孙明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但语气中也透着一丝不确定。 “只是……听闻这位李巡检外号‘索命判官’,手段……啧啧……”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吱呀——” 房门被推开,一股冰冷的肃杀之气瞬间弥漫了整个暖阁。 李忠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过孙明远和钱师爷,如同在看两具尸体。 “见过孙知府。” 李忠抱了抱拳,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只是例行公事。 孙明远和钱师爷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连忙起身。 “哎呀!李巡检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孙明远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那点知府的架子荡然无存。 “李大人一路辛苦,快请上座!” 钱师爷更是点头哈腰,亲自搬过一张太师椅。 李忠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坐下,目光再次扫过两人。 “刘大人的命令,想必二位已经清楚。高家私盐一案,本官奉命彻查。” “清楚,清楚!” 孙明远连连点头。 “高家胆大包天,私制精盐,勾结水匪,罪证确凿!下官与钱师爷早已搜集了不少证据,只等李大人主持大局!” 师爷连忙将之前伪造的状纸和“账册”再次呈上,谄媚道:“李大人请看,这些人证物证,足以将高家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李忠随意翻了翻,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并未细看,反而将那几张纸丢在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本官奉命而来,自然会查。只是……” 李忠顿了顿,目光落在孙明远身上。 “这一路舟车劳顿,弟兄们也是辛苦。淮州地面上的事情,少不得要孙大人和……周家多多费心啊。” 这话里的意思,孙明远和钱师爷岂能听不出来? 这是赤裸裸地索要好处。 孙明远心中暗骂,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连忙笑道:“李大人放心!下官早已备下程仪,聊表心意!至于周老爷那边,更是早就盼着大人前来,定不会让大人和弟兄们空手而归!” 师爷也赶紧接口。 “周老爷对大人敬仰已久,听闻大人要来,早已准备了厚礼!” “嗯。” 李忠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算是暂时满意。 “周显贵在何处?带我去见他。” “是是是!下官这就安排!” 孙明远不敢怠慢,立刻吩咐下去。 ………… 半个时辰后,淮州城南一处极为隐秘的宅院内。 此地是周显贵的一处外宅,守卫森严。 客厅内,周显贵端坐主位,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和期待。 在他看来,两淮盐运司派来的巡检使,那就是朝廷的天兵,高家这次死定了。 孙明远陪坐一旁,师爷则站在孙明远身后。 脚步声响起,孙明远连忙起身相迎。 “周老爷,这位便是两淮盐运司巡检使,李忠李大人!” 孙明远满脸堆笑地介绍道。 周显贵“嚯”地站起身,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快步上前。 拱手道:“哎呀!李大人!总算把您给盼来了。老夫周显贵,久仰李大人‘索命判官’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气度非凡啊!” “周员外客气了。” 李忠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是那副冷峻的表情,丝毫没有因为周显贵的恭维而动容。 他的目光在周显贵身上扫过,仿佛在审视一件货物。 这种冷淡的态度,让原本热情洋溢的周显贵笑容微微一僵,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他本以为对方会热情回应,毕竟自己可是送礼的金主。 “李大人请上座!” 周显贵压下心中的不快,连忙侧身相请。 李忠也不推辞,直接走到主位旁边的客位坐下,自顾自地端起茶杯,却并不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茶叶。 孙明远见气氛有些微妙,赶紧打圆场。 “李大人,周老爷可是对您寄予厚望啊!这高家欺人太甚,不仅私制精盐,扰乱市场,还胆敢擒下周申大管家,简直无法无天。还请李大人为我等做主,将这伙狂徒绳之以法。” 周显贵也连忙附和。 “是啊,李大人!只要您能将高家彻底铲除,老夫……不,我周家上下,必有重谢!白银十万两!不!二十万两!只要能解我心头之恨,这点银子,算得了什么!” 他伸出两根手指,语气激动。 听到“二十万两”这个数字,孙明远和师爷都暗暗吸了口凉气,看向李忠的眼神更加热切。 然而,李忠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他放下茶杯,冷冷地看向周显贵。 “二十万两?周员外倒是好大的手笔。”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压力。 “只是……” 李忠话锋一转。 “据本官所知,周员外之前派去的人,似乎在高家手上栽了个大跟头?周管家没有一丝反抗就被活捉了?” 周显贵脸色猛地一变,如同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难看到了极点。 这是他心中最大的耻辱。 “那……那不过是高家使了些阴险诡计,周管家一时不慎,才着了道!” 周显贵强自辩解道,额头上青筋微微跳动。 “高家不过是外强中干,仗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罢了!只要李大人您亲自出马,带领盐运司的天兵,定能将他们一举荡平!” “是吗?” 李忠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能让周员外损兵折将,还能悄无声息制出精盐,引得孙知府和周员外如此大动干戈,甚至惊动了我们盐运司……这高家,在本官看来,可不像周员外说得那么‘不堪一击’啊。” 周显贵和孙明远的脸色都有些难看起来。 第39章 索命降临 他们没想到,这李忠非但没有立刻被重金打动,反而对他们的话产生了怀疑,甚至隐隐带着质问的意味。 “李大人的意思是……” 孙明远试探着问道。 李忠站起身,踱了两步,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 “本官的意思很简单。此案,由本官全权负责!从现在起,所有关于高家的行动,都必须听从本官的号令!包括你们府衙和周家的人手,必要时,也得接受本官的调遣!” 他停下脚步,盯着周显贵,语气冰冷。 “至于周员外刚才说的‘合作’……本官不需要合作者,只需要听话的下属。事成之后的好处嘛……” 李忠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自然也是由本官来分配。周员外和孙大人能得到多少,那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以及……本官的心情了。” 这话一出,客厅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周显贵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他花重金请来的“靠山”,竟然想反客为主,将他周家和府衙都当成随意使唤的下人? 还要将查抄高家所得的大部分利益独吞?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他周显贵在淮州横行多年,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 孙明远也是心中暗骂不止。 本以为是请来一尊财神,没想到却引来一头喂不饱的饿狼。 这李忠的胃口,比他预想的还要大得多。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怒和憋屈。 但李忠代表的是两淮盐运司,手握查案大权,身后更是那位刘副使,他们根本不敢当面翻脸。 一时间,客厅内针落可闻,气氛压抑而微妙。 就在周显贵和孙明远在那隐秘宅院中,被李忠的气焰压得憋屈不已,心中暗骂不止,盘算着如何应对这头贪婪饿狼之时。 高府,书房之内。 高瑞负手立于窗前,目光深邃地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那场抓捕行动虽然大获全胜,但他心中并未有丝毫松懈。 周家盘踞淮州多年,根深蒂固,绝不会善罢甘休。 尤其是周申被擒,这等于直接斩断了周显贵的一条臂膀,对方必然会疯狂反扑。 “咚咚咚!” 一阵急促却又刻意压低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 高瑞头也不回,声音平静。 一名身着普通短打,面容精干的汉子快步闪身而入。 动作敏捷,正是高瑞布在城内的诸多眼线之一。 此人负责盯梢府衙和周家动向,是高瑞信息网络中的重要一环。 “三少爷!” 那汉子单膝跪地,抱拳禀报,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急切。 “属下刚刚得到消息,有……有盐运司的人来了!” “哦?” 高瑞缓缓转过身,脸上并无多少意外之色,仿佛早已料到。 “来了多少人?为首的是谁?现在何处?” “回三少爷,来的是一队骑兵,约莫三十人左右,个个彪悍异常,绝非寻常兵丁!带队的据说是两淮盐运司的巡检使,名叫李忠,外号‘索命判官’,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 汉子语速极快地汇报道。 “他们并未公开露面,而是秘密进城,直接去了府衙后宅,与那孙明远密会。之后不久,孙明远便带着此人,又秘密前往了城南周家的一处外宅,与周显贵见了面。属下在外围盯梢,无法靠近,但看那阵仗,绝非善意!” “两淮盐运司……巡检使……李忠……索命判官……” 高瑞轻轻重复着这几个名字,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 果然,狗急跳墙了! 周显贵在吃了这么大的亏之后,终于动用了他最大的底牌——请动了盐运司这尊大神。 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隐秘,还直接派来了以心狠手辣着称的“索命判官”李忠,可见对方是铁了心要将高家往死里整,不留任何余地。 “哼,好一个周显贵,好一个孙明远!”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 他瞬间便明白了对方的险恶用心。 盐运司直接插手,这性质就完全变了。 不再是两家盐商之间的争斗,而是上升到了朝廷查办私盐重案的高度。 一旦被扣上私制贩盐、勾结水匪甚至意图谋逆的大帽子,就算高家有天大的本事,也难逃灭顶之灾。 “时间紧迫了……” 高瑞喃喃自语,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 他原本的计划是慢慢审问周申和那老头,挖出周家所有的秘密和罪证,再徐图后计。 但现在,李忠的到来,彻底打乱了他的节奏。 这位“索命判官”绝非易与之辈,手段狠辣,行事必然雷厉风行。 一旦让他拿到所谓的“人证物证”,哪怕是伪造的,也能迅速定案,到时候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必须抢在李忠动手之前,拿到足以让对方投鼠忌器的东西。 高瑞眼中寒光闪烁,一股凌厉的杀伐之气瞬间弥漫开来。 “孙明远……李忠……周显贵……” 他缓缓踱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你们想用官面上的力量来压我?好,很好!” “既然你们想玩官府的把戏,那我就陪你们玩到底!” 高瑞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想用盐运司来定我的罪?那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命!”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周家、府衙、盐运司…… 这三股势力拧在一起,确实是一股足以倾覆淮州任何家族的可怕力量。 李忠的到来,更是将这把悬在高家头顶的刀,磨得更加锋利,随时可能落下。 “想要破局,就必须拿到足以让他们投鼠忌器的铁证!” 高瑞眼神锐利,思路飞转。 “不仅要证明我高家的清白,更要将他们——周显贵、孙明远,甚至这个李忠——全都拖下水!” 只有掌握了足以让他们身败名裂、甚至掉脑袋的把柄,才能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才能在这场你死我活的博弈中,为高家争得一线生机! 周申!老绝户! 这两个人,现在就是高家手中最关键的筹码。 他们肚子里藏着的秘密,就是足以掀翻周家和孙明远这条贼船的惊涛骇浪。 “必须加快速度了!” 高瑞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绝不能等李忠布置妥当,必须在他发难之前,撬开这两个人的嘴,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想到这里,高瑞眼中再无半分犹豫,他猛地转身。 第40章 威压慑心 对着那名跪地的眼线沉声下令。 “密切监视府衙、周家以及那个李忠的一举一动。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回报!另外,通知徐管家,让他加强府中戒备,但外松内紧,切不可让人看出异样。” “是!三少爷!” 眼线领命,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再次融入夜色。 书房内,只剩下高瑞一人。 他走到书案前提起狼毫,却并未书写,只是指尖摩挲着冰冷的笔杆,眼中寒芒闪烁不定。 “李忠……索命判官……哼,来得正好!” 高瑞冷笑一声,将毛笔重重掷回笔筒。 不能等了!绝不能让李忠抢先发难! 他必须立刻动身,亲自去审问那两个关键人物! 周申,周家的总管家,必然知道周家诸多阴私。 那个老绝户,更是制造砒霜的关键,是周家投毒害人的直接证据。 只要撬开他们的嘴,拿到铁证,别说一个李忠,就是他背后的刘副使,也得掂量掂量。 高瑞心中已有计较。 这次审讯,绝不仅仅是为了得到几句口供那么简单。 他要的,是彻底击溃周显贵和孙明远的心理防线。 他要让这次审讯,成为吹响反击号角的惊雷。 让所有人都知道,他高家,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备马!” 高瑞猛地推开书房门,对着门外候着的仆役厉声吩咐,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急迫。 一匹快马悄无声息地驰出高府后门,朝着城郊那座废弃多年的大宅院疾驰而去。 马蹄踏过寂静的街道,溅点尘土,却被夜风迅速吹散。 高瑞一身黑衣,端坐马上,面沉如水,只有那双在夜色中依旧亮得惊人的眸子,闪烁着冰冷刺骨的寒芒。 城郊,废弃大宅院。 这里早已被高家护院清理出来,作为临时的秘密据点。 虽然破败,但守卫森严,外围布满了明哨暗哨,将这里围得如同铁桶一般。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草药味,混合着一种无形的肃杀之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高瑞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迎上来的护院,大步流星地走向宅院深处。 沿途遇到的护院纷纷躬身行礼,神色肃然,目光中带着敬畏。 “周申和那老头,情况如何?” 高瑞边走边问,声音冷冽。 一名负责看守的护院头领连忙跟上,低声回禀。 “回三少爷,都关押在不同的偏房,严加看管。周申嘴硬得很,一直骂骂咧咧,不过挨了几下狠的,也老实了不少。那个老绝户,被打晕后醒来就吓破了胆,一直哆哆嗦嗦,问什么都不敢说。” “很好。”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先让恐惧慢慢发酵,等到他亲自出马,才能一举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 穿过杂草丛生的庭院,来到一处偏僻的厢房前。 这里灯火摇曳,映照着门外两名持刀护院如同雕塑般的身影。 高瑞停下脚步,整理了一下衣襟,深吸一口气。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如同黑夜中出鞘的利刃。 审判,即将开始! 他不再迟疑,猛地推开那扇沉重斑驳的木门。 “吱呀——” 刺耳的门轴摩擦声,如同鬼爪刮过朽木,在这死寂的废弃大宅深处显得格外瘆人。 厢房内的烛火剧烈地摇曳了一下,昏黄的光线将墙壁上斑驳的霉痕映照得如同扭曲的人脸。 角落里,那个蜷缩成一团的身影猛地一颤,正是那擅长提炼砒霜,人称“老绝户”的老头。 听到开门声,他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抬起头。 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一双浑浊的老眼因为极度的恐惧而瞪得溜圆,瞳孔紧缩,里面只剩下惊恐和绝望。 高瑞缓步踏入,一身黑衣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 他并未立刻开口,只是那双冰冷的眸子,如同鹰隼锁定了猎物,瞬间便将老绝户钉在了原地。 无形的压力,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瞬间充满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老绝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打颤,发出“咯咯”的轻响。 高瑞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老头,没有愤怒,没有急躁,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这种平静,比任何声色俱厉的威胁,都更让人心惊胆战。 “带他去地窖。” 高瑞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门外两名精壮的护院立刻应声,上前一把架起瘫软的老绝户,如同拖死狗一般,朝着更深、更阴暗的地窖走去。 废弃大宅的地窖,多年未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土腥气,阴冷潮湿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墙壁上挂着水珠,偶尔有老鼠“吱吱”窜过,更添几分阴森恐怖。 老绝户被扔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冻得一个激灵。 高瑞负手而立,站在地窖中央,并未看他,而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旁边一张临时搬来的破旧木桌。 桌上,摆放着几个不起眼的小瓷瓶和一碗清水。 “听说……你很会摆弄那些瓶瓶罐罐?” 高瑞终于开口,声音在地窖中回荡,带着一丝奇异的空灵感,听在老绝户耳中,却如同催命的魔音。 老绝户浑身一僵,头埋得更低,不敢吱声,只是抖得更厉害了。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走到桌前,拿起一个小瓷瓶,轻轻晃了晃,里面似乎是某种白色的粉末。 他又拿起另一个装着无色液体的小瓶。 “周家待你不薄?” 高瑞漫不经心地问道,手指却灵活地打开了两个瓶塞。 老绝户心脏狂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 “听说,周家有一种秘制的药水,专门用来对付那些……不听话,或者知道了太多秘密的人。” “无色无味,沾身即化,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啧啧,真是好手段。” 说话间,他将那白色粉末缓缓倒入那碗清水之中。 “滋啦——” 一声轻微的异响。 只见那碗原本清澈的水,在粉末落入的瞬间,竟如同沸腾一般,冒起了细密的气泡,一股难以形容的刺鼻气味,混合着淡淡的、类似臭鸡蛋的味道,迅速在地窖中弥漫开来。 紧接着,水面上方,竟然升腾起一缕缕诡异的、淡黄色的烟雾,在昏暗的烛光下扭曲、盘旋,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蛇。 这景象,诡异至极!恐怖至极! 第41章 嚣狂虚张 老绝户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他只知道自己做的砒霜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可眼前这……这简直是妖法! 是传说中能化人血肉的“化骨水”! 他猛地抬起头,惊骇欲绝地看着高瑞,看着那碗冒着诡异烟雾、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毒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你……你想干什么?” 老绝户的声音嘶哑变形,充满了无边的恐惧。 高瑞却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只是用一根细木棍,轻轻搅动着碗里的“毒水”,看着那烟雾越来越浓,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我不想干什么。” 高瑞淡淡道,目光终于转向了老绝户,那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只是在想,如果不老实交代,会是什么下场?” 他顿了顿,用木棍沾了一点碗里的液体,缓缓举起,看着那液体顺着木棍滴落,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嗤嗤”声,仿佛真的在腐蚀着什么。 “周家能用一些东西让你闭嘴,你说……我能不能用这个撬开你的嘴?” 他利用了老绝户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再结合眼前这利用简单化学反应制造出的“异象”,便成功地营造出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怖氛围。 老绝户彻底崩溃了! 他本就是个欺软怕硬、贪生怕死之徒。 为周家做事也是利欲熏心,哪里有什么骨气可言? 此刻,面对这近乎“妖术”的手段,和他自己内心深处被“杀人灭口”的恐惧,他最后一丝心理防线,轰然倒塌。 “我说!我说!我都说!” 老绝户涕泪横流,再也顾不上什么,连滚带爬地扑到高瑞脚下,如同捣蒜般磕头。 “少爷饶命!饶命啊!都是周申!都是那个挨千刀的周申逼我干的!不关我的事啊!” 恐惧,是最好的逼供药。 高瑞看着脚下这个丑态百出的老头,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说。” 高瑞收回目光,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漠。 “把你知道的,关于周家,关于砒霜,一五一十,全部说出来。若有半句虚言……”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瞥了一眼那碗仍在冒着诡异烟雾的“化骨水”。 老绝户哪里还敢有半点隐瞒? 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都抖了出来。 “是……是周申!是他找到小的,让小的给他炼制无色无味的精炼砒霜!他说要掺在盐里,对付……对付高家!” “小的……小的也是被逼无奈啊!周申拿小的性命威胁,小的……” “他给钱,小的给药……” “他……他还让小的把炼好的砒霜,分开藏在好几个地方!城南的废弃米仓下面有个地窖……还有……还有他家祖宅后院那口枯井里,都……都藏得有!” 老绝户为了活命,连周家储存砒霜的秘密地点都供了出来。 “还有!还有!周申那狗娘养的,不止干这个!他还……他还帮着周显贵干过别的脏事!听说……听说前几年淹死在淮河里的那个张记布庄老板,就是他们下的手!还有……” 老绝户越说越激动,将自己知道的、听说的关于周家的各种龌龊勾当,不管真假,一股脑地全往外倒,只求能换取一线生机。 地窖内,只剩下老绝户带着哭腔,颠三倒四的交代声,以及那碗“毒水”偶尔发出的“滋滋”轻响。 高瑞静静地听着,深邃的眼眸中,寒芒闪烁,越来越亮。 周家……果然是烂到了根子里! 这些口供,加上之前的周家账册,还有周申本人……足够了! 足够将周家,连同那个与他们沆瀣一气的孙明远,彻底钉死。 至于那个“索命判官”李忠……哼!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有了这些铁证,看你这判官,还怎么索我的命? 高瑞冷漠地看着老绝户,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结果。 对付这种贪生怕死、为虎作伥的小人物,攻心为上,直接的暴力反而落了下乘。 “很好!” 高瑞的声音依旧冰冷。 “把你知道的,关于周家毒盐的所有事情,仔仔细细地说出来。若有半句虚言……” 他瞥了一眼那碗还在轻微冒泡的“毒水”。 “你知道下场。” 留下两名护院记录口供,高瑞转身走出地窖,那浓烈的恶臭和老绝户的哀嚎被厚重的木门隔绝在身后。 他面无表情,径直走向关押周申的另一处厢房。 与地窖的阴森潮湿不同,这间厢房相对干净些,但也仅仅是相对而言。 周申被粗麻绳反绑着双手,扔在墙角,虽然身上有几处淤青,嘴角也带着血迹,但眼神中的凶狠和桀骜却并未消散多少。 他毕竟是周显贵的心腹,见过些风浪,心理素质远非老绝户可比。 “吱呀——” 房门被推开,周申猛地抬起头,看到一身黑衣、面沉如水的高瑞走进来,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惧,随即被浓浓的怨毒和不屑取代。 “哼!高瑞!你这黄口小儿,果然是你搞的鬼!” 周申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恶狠狠地骂道。 “有种就给老子一个痛快!别以为抓了我就能翻天。我告诉你,周家不会放过你,孙大人也不会放过你,你高家死定了!哈哈哈哈!” 他狂笑起来,想用这种虚张声势来掩饰内心的惊慌。 高瑞走到他对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丝毫没有被他的叫嚣所影响。 “死到临头,还嘴硬?” 高瑞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 “周申,你以为你做的那些腌臜事,真的天衣无缝吗?” 周申梗着脖子,强作镇定。 “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高瑞,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 “装神弄鬼?”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讽。 “那我倒要问问你,城西那个专弄砒霜的老绝户,你可认得?他刚刚可是把你吩咐他提炼无色无味砒霜,用来掺入盐中毒杀百姓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招了。” 周申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消散了大半,但仍咬牙嘴硬。 第42章 铁证如山 “胡说八道,那是屈打成招!谁知道你们用了什么手段逼供!” “逼供?” 高瑞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对付那种贪生怕死之辈,何须逼供?只需让他知道,他替你们周家背这口黑锅的下场,比死还难受,就足够了。”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直刺周申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至于你……” 高瑞缓缓踱步,声音如同冰珠砸落玉盘,清晰而冷酷。 “城西郊外那座废弃货栈,用高家旧麻袋分装毒盐,一部分用骡马大车运往城内外,另一部分,则运往城西淮河下游支流河汊处的秘密河道码头,时间通常选在三更天,接头暗号是‘河晏水清’,船只挂的是高家字号的旗帜,沿着淮河水道运往下游其它州及临安县方向……周总管,我说的这些,可有错漏?” 这些消息都是福伯记录下来,并且转告高瑞。 其每一个地点,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暗号,都如同重锤一般,狠狠砸在周申的心头。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这些都是周家毒盐计划最核心的机密,连许多参与的家丁都未必全部知晓,高瑞竟然了如指掌。 这……这怎么可能? 周申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看向高瑞的眼神,终于从怨毒和不屑,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但他多年为周家干脏活,心理防线极强,仍强自支撑着。 “你……你休要血口喷人!这些都是你编造的,没有证据,你凭什么污蔑我周家?” “证据?” 高瑞唇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那眼神如同看着一个跳梁小丑。 “周申,你以为死不承认,就能把这些事情都抹去吗?你以为我高瑞,会打无准备之仗?” 周申被高瑞那洞悉一切的目光看得心头发毛,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 但他依旧色厉内荏地吼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高瑞,你少在这里诈我,没有证据,就算告到天王老子那里去,你也奈何不了我周家!” “是吗?” 高瑞的声音陡然拔高。 就在这时,厢房的门“砰”地一声被猛地撞开! 众人皆是一惊,循声望去,只见高府大管家徐茂,竟是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此刻的徐茂,哪里还有平日里沉稳干练的模样? 他发髻散乱,衣衫上沾满了黑色的淤泥和湿漉漉的水渍,胸膛剧烈起伏,气喘吁吁,脸上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狂喜。 “三……三少爷!” 他几步冲到高瑞面前,顾不得行礼,双手颤抖着,举起一个用厚厚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找到了!老奴……老奴按照您的猜测和老爷之前的吩咐,真的……真的找到了!” 徐茂的声音带着哽咽。 “就在老宅那口早就废弃多年的枯井底下!淤泥挖了三尺深。幸好……幸好油布包得紧实。” 周申看着徐茂这副狼狈却又欣喜若狂的模样,心中那不祥的预感瞬间攀升到了顶点。 枯井?账册?难道…… 高瑞眼神骤然一凝,心中也是一动。 他之前根据种种线索推测,高家账册失窃绝非偶然,很可能是内鬼所为,藏匿地点定然隐秘且出人意料。 他曾与父亲高万诚商议过几种可能,其中便包括了老宅几处废弃之地。 “快拿来!” 高瑞沉声吩咐,伸手接过那个沉甸甸、湿漉漉的油布包。 在周申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高瑞小心翼翼地解开层层油布。 油布之内,露出的赫然是半本同样残破,但因浸水而显得更加陈旧的账册。 正是高家失踪的另外半本《盐引勘合总册》。 水汽氤氲,墨迹仿佛随时都会化开,但万幸的是,关键的字迹和印章,在油布的保护下,大部分依旧清晰可辨。 高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将这半本湿漉漉的账册,与之前高珩从火场中抢出的那半本,小心翼翼地放在桌案上,并排摊开。 两半账册,时隔多日,终于再次合璧。 高瑞的目光,迅速扫过账册的连接处,然后,精准地落在了那处记载着“临安县衙”供盐记录的签押页上。 果然! 在新找到的这半本账册对应位置,那枚伪造的“临安县衙”官印之下,同样有着一个淡淡的、如同弯钩般的墨痕轮廓。 与之前高珩那半本发现的痕迹,一般无二,正是“周”字的起笔。 周申看到这一幕,脸色已经惨白如纸,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一个“周”字,或许还能狡辩,但两半账册在同一位置出现相同的痕迹,这…… 然而,高瑞的目光并未停留。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发现了什么更惊人的东西。 因为这半本账册久在井底淤泥浸泡,水汽渗透,导致印泥之下的墨迹,发生了极其细微的晕染和扩散。 就在那“周”字弯钩墨痕的旁边,在那伪造官印几乎难以察觉的边缘处,因为墨迹的微微晕开。 竟然……竟然隐隐约约地显露出一个极其细微、极其模糊,但轮廓却异常熟悉的图案残角。 那图案,似圆非圆,带着一个独特的缺口和几不可见的缠丝纹路…… 高瑞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图案……他在父亲高万诚的核心密账上见过。 那是周显贵,为了防止伪造和方便核对,专门刻制的私印标记,只用于周家最核心、最机密的账目往来,轻易绝不动用。 周家用伪造的官印,盖在了他们自己的私印标记之上,妄图掩盖一切。 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这口枯井的潮湿环境,反而让这隐藏最深的秘密,暴露了冰山一角。 高瑞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利剑,直刺早已魂不附体的周申。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九天惊雷,在周申耳边轰然炸响。 “周总管,这周家核心账目才用的私印标记,你也想抵赖吗?” “铁证如山!” 高瑞缓缓俯身,将那两半湿漉漉、却承载着周家弥天大罪的账册,凑近到周申的眼前。 第43章 冤屈曙光 他的手指,精准地点在了那枚伪造官印下,因水汽晕染而显露出来的、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私印残角上。 “看清楚了吗?” “这独特的缺口,这几不可见的缠丝纹路……周总管,你日夜跟在周显贵身边,为他处理见不得光的脏事,这枚只用于周家最核心、最机密账目往来的私印,你难道会不认得?” 周申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 这枚私印,是周显贵的心头肉,是周家最高等级的秘密。 只有在涉及家族根本、数额巨大、绝对不能出任何纰漏的账目上,才会小心翼翼地盖上这枚私印作为核验标记。 他们当初伪造账册,用临安县衙的假官印盖上去,就是为了彻底掩盖痕迹,嫁祸高家。 谁能想到,这假官印竟然盖在了这枚私印标记之上? 更谁能想到,这本该被付之一炬的账册,竟然会被高珩抢救出一半,另一半又阴差阳错地沉入枯井。 最后因为井水的浸泡,反而让墨迹晕染,将这隐藏最深的秘密给暴露了出来。 人算,终究不如天算! “不……不是……这不是……” 周申嘴唇哆嗦着,想要否认,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熟悉的图案,就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眼球上,烫在他的心尖上。 这枚私印的出现,比之前那个“周”字偏旁,威力大了何止百倍、千倍! 一个“周”字,尚可狡辩是巧合,是污蔑。 但这枚周家核心私印标记,却是无可辩驳、直指核心的铁证! 这东西一旦呈上公堂,别说是他周申,就是周显贵本人,也休想抵赖。 “不是?” 高瑞唇角勾起一抹极尽冰冷的讥诮。 “周申,事到如今,你还想嘴硬?你以为,这东西拿出去,两淮盐运司会怎么想?淮州知府孙明远会怎么想?甚至……这桩牵扯到毒杀百姓、伪造官印、栽赃陷害的大案,捅到京城,那位坐在龙椅上的,又会怎么想?” “伪造官印,等同谋逆!毒杀百姓,罪在不赦!周家……这是要满门抄斩,诛灭九族啊!” “诛灭九族”四个字,如同四柄千斤重锤,狠狠砸在周申的头顶。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惧瞬间席卷了全身,那是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绝望。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周家上下,无论老幼,无论男女,尽数被绑缚刑场,血流成河的惨状。 而他自己,作为这一切的直接经手人,下场只会更加凄惨。 周显贵不会放过他,官府不会放过他,甚至连高家,也不会让他轻易死去。 “噗通!” 周申再也支撑不住,原本强撑着的身体如同烂泥一般瘫软下去,若非被绳索捆绑在柱子上,恐怕早已瘫倒在地。 他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与脸上的血污混在一起,显得狼狈不堪。 他眼神涣散,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看向高瑞的眼神,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和怨毒,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彻底的崩溃。 “我……我……” 周申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他知道,完了。 彻底完了。 在这铁一般的证据面前,任何的狡辩和抵赖,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那么可笑。 高瑞冷冷地注视着他,如同看着一只砧板上待宰的羔羊,没有丝毫怜悯。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彻底摧毁了周申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猛地抬起头,用一种近乎哀求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嘶喊道: “我说!高少爷!我都说!我全都告诉你!” 高瑞居高临下地看着瘫软如泥的周申,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他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周申这种替主子干脏活的奴才,骨头再硬,也硬不过对死亡和家族覆灭的恐惧。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高瑞的声音淡漠如水,听不出喜怒。 “说,把你所知道的,关于周家如何策划陷害我高家,如何买通官府,以及所有参与其中的人……仔仔细细,全部说出来。”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敲打在周申早已崩溃的神经上。 “是……是……” 周申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忙不迭地点头,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我说,我都说……只求高少爷……高抬贵手,给我留个全尸……” 他不敢再有任何隐瞒,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开始将周家的阴谋诡计,那些龌龊不堪的勾当,一桩桩一件件地全部吐露出来。 从周显贵如何觊觎高家盐引,到如何模仿六年前的旧案制造黑盐,再到收买知府师爷,利用官府查封高家,以及最后丧心病狂地决定在毒盐中加入砒霜,企图造成更大范围的恐慌,彻底将高家钉死在耻辱柱上…… 高瑞冷眼旁观,静静地听着,偶尔目光扫过一旁早已准备好纸笔的护院,示意他们将周申的供词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 这份口供,加上老绝户的证词,以及这失而复得的账册,将是刺向周家心脏最锋利的匕首。 站在一旁的徐茂,看着眼前这一幕,激动得浑身微微颤抖。 他看着那两半终于合璧的账册,又看着彻底崩溃、开始招供的周申,浑浊的老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徐茂在心中狂呼,强忍着才没有失态痛哭出声。 这半本账册,这周申的口供,这就是高家洗刷冤屈的希望。 是大少爷高珩脱离牢狱之灾的希望,更是整个高家反败为胜,重振家声的希望啊! 三少爷……三少爷真是高家的麒麟儿。 若非他心思缜密,洞若观火,步步为营,高家这次恐怕真的要万劫不复了。 徐茂望向高瑞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佩和激动,仿佛看到了高家未来的曙光。 高瑞并未因周申的招供而有丝毫松懈。 他一边听着周申的供述,一边快速地在脑海中梳理着信息,将周申的口供与之前老绝户招认的内容相互印证,寻找其中的关键节点和漏洞。 周申的招供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必须拿到最关键的物证——那些被周家运送的砒霜毒盐,以及周家与孙明远、甚至与两淮盐运司之间勾结的证据。 他心中已然勾勒出一个初步的计划轮廓。 第44章 巧布迷阵 拿到周申完整的口供和所有能找到的物证后,下一步,就是如何将这些证据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不仅仅是洗清高家的冤屈,救出大哥高珩,更是要将周家这颗毒瘤连根拔起。 还有那些与周家沆瀣一气的贪官污吏,一个都不能放过。 他要让所有参与者,都付出血的代价! 周申不过是周显贵手下的一条狗,真正的敌人,是那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周显贵。 还有那个已经秘密抵达淮州,正与周显贵、孙明远沆瀣一气的两淮盐运司巡检使——“索命判官”李忠! 这些人绝不会坐以待毙。 一旦他们察觉到风吹草动,必然会动用更疯狂、更毒辣的手段来反扑。 留给高瑞的时间不多了。 必须在李忠反应过来,动用盐运司的力量之前,将所有的证据链条彻底锁死,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大宅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高瑞年轻却异常沉静的面庞。 他面前的案几上,摊放着两份已经画押按了手印的供词,一份来自吓破了胆的老绝户,另一份则是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的周家大管家周申。 旁边,还有那本被井水浸泡过,显露出周家核心私印标记的残破账册。 每一份证据,都足以掀起滔天巨浪,将周家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站在一旁的徐茂,激动得双手都在微微颤抖,花白的胡须也跟着颤动,眼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狂喜和期待。 “三少爷!” 徐茂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向前一步,拱手道:“证据确凿!周家罪孽滔天,我们这就将这些供词和账册呈送上去,定能为大少爷洗刷冤屈,让周家付出代价!” 他恨不得立刻就拿着这些东西去鸣冤。 高家受的委屈太大了,大少爷还在牢里受苦,周家和那些贪官却还在逍遥法外。 然而,高瑞却缓缓摇了摇头,没有半分被胜利冲昏头脑的迹象。 他伸出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上的账册,声音冷静得近乎冰冷。 “徐叔,稍安勿躁。” “三少爷?” 徐茂一愣,不解地看向高瑞。 证据都在这里了,为何还要等待?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目光扫过那些供词和账册,沉声道:“你以为,单凭这些,就能扳倒他们吗?别忘了,现在淮州城里坐镇的是谁。”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了几分。 “是两淮盐运司的巡检使,‘索命判官’李忠!此人是奉了盐运副使刘崇义的密令而来,背后牵扯的是整个两淮盐运司的利益纠葛。我们现在贸然将证据捅上去,你猜会是什么结果?” 徐茂脸上的激动之色瞬间褪去,被一股寒意取代。 他不是蠢人,高瑞一点拨,他立刻想通了其中的关节,额头上甚至渗出了冷汗。 “三少爷是说……他们会官官相护,强行将此事压下?甚至……销毁证据?” “何止是压下?” 高瑞冷笑一声。 “李忠既然敢来,就是抱着吃定我们的心思来的。我们把证据送上去,无异于自投罗网!最好的结果,是证据石沉大海,我们高家永无翻身之日。最坏的结果,恐怕就是杀人灭口,我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徐茂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只看到了眼前的证据,却忽略了对手的强大和狠辣。 高瑞站起身,在密室中缓缓踱步,目光深邃如渊。 “李忠手握盐运司的‘尚方宝剑’,又有知府孙明远这个地头蛇给他鞍前马后,再加上一个恨不得将我们高家生吞活剥的周显贵……这三股势力拧在一起,在淮州地界,几乎可以说是权势滔天!” “而我们高家呢?” 高瑞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厉芒。 “明面上,产业被封,大哥身陷囹圄,看似已经是一块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这个时候选择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徐茂的心沉了下去,焦虑地问道:“那……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逍遥法外,任由他们宰割吗?” “当然不!” 高瑞猛地转过身,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语气斩钉截铁。 “既然不能力敌,那便智取!他们不是要置我们于死地吗?那我们就让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走到案几前,手指指向供词。 “李忠此行,为的是什么?是‘利’!无论是周家许诺的重金贿赂,还是查抄我们高家产业能捞到的油水,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他名为巡检,实则不过是一条嗅到血腥味的饿狼,无利不起早!” “所以。” 高瑞的语速加快,思路清晰无比。 “我们要做的,不是直接去告状,而是要让李忠觉得,查办我们高家,不仅捞不到好处,反而是一块烫手的山芋,甚至可能引火烧身!让他心生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这便是“围魏救赵”之策! 不直接攻击最强的敌人,而是从侧面瓦解他的动机和联盟。 徐茂听得眼睛发亮,连忙追问。 “三少爷,计将安出?” 高瑞沉声下达指令。 “第一步,徐叔,你立刻去挑选几个最机灵、最可靠的信使。将这两份供词誊抄一份,但隐去关于砒霜和周家核心机密的部分,只保留周家早期利用硫化物污染卤水、制造‘黑盐’害人的模糊信息,以及孙明远收受周家好处、打压高家的一些旁证。” “然后。” 高瑞继续道。 “将这份经过‘处理’的匿名信,想办法投递给淮州城内,那些素来与孙明远、周家有嫌隙,或者看不惯他们行事作风的其他乡绅、官员府上。记住,一定要匿名,做得干净利落,绝不能留下任何指向我们的痕迹!” “目的。” 高瑞加重了语气。 “就是要将水搅浑!让李忠意识到,高家这案子并非铁板一块,淮州城里盯着的人多着呢!让他知道,这里面的水很深,贸然下场,可能会惹上一身骚!” 打草惊蛇! 但惊的不是周家和孙明远,而是远道而来的李忠,让他投鼠忌器。 徐茂用力点头,将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 “是!三少爷!老奴这就去办!” “还有!” 高瑞的目光转向密室角落,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城西郊外那处秘密盐灶。 “通知王师傅那边,雪盐的提炼,可以进行了。速度不必太快,但一定要保证品质,而且,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徐茂领命,匆匆退下安排。 密室中,只剩下高瑞一人。 他看着桌上的证据,又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眼神变得愈发深邃。 第45章 棋高一着 与此同时,淮州城内一处隐秘的豪奢宅院,正是周家家主周显贵用来秘密款待贵客的所在。 此刻,暖阁之内,炭火烧得正旺,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香料和佳肴的混合气息。 主位上,赫然坐着那位两淮盐运司巡检使,“索命判官”李忠。 他面色冷峻,只是端着茶杯,有一搭没一搭地品着,对满桌的珍馐似乎视而不见。 下手处,师爷满脸堆笑,亲自为李忠斟酒,姿态放得极低,语气更是充满了谄媚与愤恨。 “李大人,高家这般无法无天,私制精盐,公然挑衅朝廷律法,简直是胆大包天!若不严惩,日后岂不是人人效仿?盐市一乱,国库空虚,这可是动摇国之根本的大罪啊!还请李大人明察秋毫,为我等做主,更为朝廷肃清此獠!” 师爷说得声情并茂,仿佛自己才是那个一心为公的忠臣。 李忠听着师爷的控诉,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 这三人说得天花乱坠,但他李忠行走江湖、官场多年,岂会轻易被这些言语蒙蔽? 高家私盐?或许有。 但周家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孙明远又为何如此积极? 这里面的门道,恐怕比周显贵说的要复杂得多。 不过,周显贵许诺的那二十万两白银,还有查抄高家可能带来的巨额油水,却是实实在在的诱惑。 李忠此来,为的就是“利”! 至于高家是罪有应得还是被人陷害,与他何干? 他只需要一个足够分量的“功绩”和足够丰厚的回报。 “周员外放心。” 李忠放下茶杯,声音低沉,不带丝毫感情。 “本官既奉命而来,定会彻查此事,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违法乱纪之徒。” 话虽如此,李忠却并未立刻动手。 他带来的那三十名精锐盐捕,早已化整为零,如同鬼魅般散布在淮州城内外。 他们没有直接冲击高家大宅,而是秘密行动,开始调查高家在外围的那些早已被查封或废弃的产业——旧盐铺、老货栈,甚至暗中接触那些被高家“遣散”的旧伙计、老掌柜。 李忠深知,周显贵和孙明远提供的那些所谓“证据”,多半是经过“修饰”的,不足为凭。 他要的是能够钉死高家的铁证,是他自己人找到的、不容置疑的证据! 他对周显贵和孙明远并非完全相信,高额的贿赂承诺只是让他暂时站在了这一边,先看看情况再说。 若是高家真有天大的把柄被他抓住,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若是查无实据,或者其中牵扯过深……那他就要掂量掂量这浑水该不该蹚了。 就在李忠的人手暗中活动之际,高瑞安插在城中的眼线也迅速将消息传回了废弃大宅。 “三少爷!” 一名精干的汉子低声禀报。 “我们的人发现,有几拨形迹可疑的外地人,频繁出现在咱们家以前城南的老盐铺和西关的旧货栈附近,还向周围的邻居和一些被遣散的老伙计打听消息,问的都是关于咱们家制盐、运盐的事情。” 高瑞端坐在椅上,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听完禀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是李忠的人动手了。” 他低声自语,语气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 这“索命判官”果然名不虚传,行事倒是雷厉风行,没有被周显贵的花言巧语完全迷惑,知道自己寻找证据。 高瑞心中清楚,李忠的行动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上几分。 这老狐狸,看似稳坐钓鱼台,实则已经撒下了网,开始收拢可能存在的线索。 李忠现在只是在外围试探,一旦让他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哪怕是些许捕风捉影的所谓“证据”,以他的狠辣手段和盐运司的权势,就足以强行给高家定罪。 到那时,就算高瑞手握周申和老绝户的供词,恐怕也难以扭转局面,甚至可能连将证据递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必须抢在他之前! 必须在他找到所谓的“证据”,或者下定决心不顾一切对高家采取强制措施之前,成功地将那盆“脏水”泼出去,泼得满城风雨,泼到李忠不得不心生忌惮! “传令下去!让徐管家加快动作,务必在明日天亮之前,让那些‘匿名信’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同时,他也暗自思忖,城西郊外王师傅那边的雪盐提炼,也要适时地“不经意间”透露出一些风声。 但这风声必须巧妙,既要让李忠知道高家确实掌握了这门技术,增加他投鼠忌器的筹码,又不能暴露真正的核心秘密和生产规模。 淮州城,此刻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棋盘。 明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已是波涛汹涌,杀机四伏。 一边是李忠带着盐运司的精锐,如同潜伏的毒蛇,四处搜寻着猎物。 另一边,高瑞则运筹帷幄,准备掀起一场舆论的风暴,在这绝境之中,撬动整个棋局! 一场无声的较量,已在淮州城的阴影之中,激烈展开。 胜负,或许就在这短短的一两天之内,便可见分晓! 城南,一处早已废弃、蛛网遍结的货运中转小站,院墙斑驳,门扉半掩,透着一股死寂的气息。 这里曾是高家不起眼的一处产业,如今更是无人问津。 然而,就在这片死寂之中,两道鬼祟的身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贴着墙根,潜入了小站之内。 这两人,正是李忠麾下最精锐的两名盐捕。 他们皆是行伍出身,身手矫健,经验老道,此刻换上寻常行商的打扮,仔细扫视着院内的一切。 此行,是李忠亲自下的密令。 孙明远和周显贵提供的线索,加上手下初步探查回报的一些风声,都隐隐指向了这个废弃的小站,声称高家可能利用此地作为秘密转运私盐的据点。 但“索命判官”李忠,又岂是轻易听信他人之言的莽夫? 他深知周家与高家积怨已久,孙明远更是与周家沆瀣一气,他们提供的所谓“证据”,水分必然不少。 “哼,想借本官的刀杀人?” 李忠坐在临时据点的太师椅上,手指摩挲着冰冷的茶杯边缘,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真当本官是三岁孩童不成?” 若真能抓到高家私运的铁证,那自然是意外之喜。 若是陷阱,也能及时抽身,避免被人当枪使。 第46章 瓮中捉鳖 城郊那座废弃的大宅院,密室之内,烛火通明。 高瑞端坐案后,手中正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神情平静无波。 “三少爷!” 一名负责城内眼线的精干汉子快步走入,低声禀报道。 “李忠派了两名探子,已经潜入了城南那处废弃的小站。” “哦?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吗?” 他放下玉佩,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看来,这‘索命判官’,也不过如此。” 那处废弃小站,正是他精心布置的一个“口袋”。 一个不大不小,却足以让李忠疑心更重的陷阱。 “传令下去!” “让埋伏的人听好了,放那两条‘鱼儿’进来,让他们看到该看到的东西。记住,动静可以有,但人,绝不能让他们轻易带走,更不能伤及性命,只需稍稍‘惊吓’一番,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便可!” “是!三少爷!” 汉子领命,迅速退下。 高瑞重新拿起玉佩,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深邃如渊。 李忠,你不是想找证据吗?那我就给你“证据”。 只是这证据,是真是假,是饵是钩,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分辨了。 ……… 废弃小站内。 两名盐捕借着微弱的月光,小心翼翼地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穿行。 很快,他们便在一间半塌的库房里发现了“异常”。 几只半掩着的麻袋随意堆放在角落,袋口敞开,露出里面颗粒粗糙的盐巴。 地上,还有一些散落的盐粒,以及几道看起来不算太旧的车辙印,一直延伸到后院的破败小门。 “果然有古怪!” 一名盐捕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小心点,别留下痕迹。” 另一人则更为谨慎,仔细观察着四周。 就在他们准备上前,想捻起一些盐粒仔细查看之时,异变陡生。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仿佛是什么东西被踩断了。 紧接着,“哗啦啦”一阵响动,库房角落里堆放的一堆破烂木板突然倒塌下来,虽然并未砸中二人,却扬起了大片的灰尘,动静着实不小。 “不好!有埋伏!” 两名盐捕瞬间警惕,猛地后退,拔出了腰间的短刀。 几乎在同一时间,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库房的阴影处窜出。 这些人个个身手矫健,手持统一制式的短棍,二话不说,直接朝着两名盐捕攻来。 “什么人?” 盐捕又惊又怒,挥刀格挡。 他们二人皆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寻常个大汉根本近不得身。 但眼前这几人,配合默契,攻势凌厉,招招都朝着他们不致命但却异常难受的关节部位招呼,显然只想驱赶和擒拿,而非下死手。 “叮叮当当!” 金铁交击之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盐捕虽然奋力抵抗,但对方人多势众,且对地形极为熟悉,短棍挥舞得虎虎生风,逼得他们连连后退。 “噗嗤!” 一名盐捕躲闪不及,胳膊被短棍狠狠扫中,传来一阵剧痛,短刀险些脱手。 “走!” 另一名盐捕见势不妙,当机立断,虚晃一招,拉起受伤的同伴,转身便朝着院墙方向冲去。 那些黑衣汉子并未死追,只是象征性地追赶了几步,便任由两人翻墙逃离,消失在夜色中。 ……… 李忠的临时据点。 两名盐捕狼狈不堪地冲了进来,其中一人捂着受伤的胳膊,脸色苍白。 “大人!” 李忠看着他们狼狈的模样,眉头紧锁。 “如何?” “大人,那废弃小站……果然有问题!” 未受伤的盐捕喘着粗气,急声道。 “我们在库房里发现了半掩的盐袋和车辙印,但还没来得及细看,就中了埋伏。” “埋伏?” 李忠眼神一凝。 “是!大概有五六个人,都蒙着面,手持短棍,身手极为矫健,配合默契,绝非寻常家丁护院!” 受伤的盐捕咬着牙补充道。 “看样子,他们早有准备,似乎……似乎就是冲着我们去的。” 李忠听完禀报,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有盐,有车辙印,还有埋伏…… 这结果,当真是模棱两可,虚实难辨! 说高家在私运,可盐袋是敞开的,车辙印也未必是运盐留下,更像是故意布置的痕迹。 说高家没问题,那埋伏的那些身手不凡的汉子又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何要阻止查探? 李忠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牵着鼻子走,每一步都踩在对方预设的节点上。 这时,一名心腹快步进来,低声道:“大人,周员外和孙知府派人来催问,问您何时对高家动手……” “催?催什么催!” 李忠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冷哼一声。 “让他们等着!” 周显贵和孙明远越是着急,他心里就越发怀疑。 这次试探,虽然结果不明,但却让他对高家隐藏的实力,有了更深一层的忌惮。 那些绝非普通家丁的护院,那默契的配合,那统一的制式短棍…… 这高家,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 废弃大宅,密室。 高瑞听完了手下关于城南小站冲突的详细汇报,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很好。” 他点了点头。 “李忠这条老狐狸,果然上钩了。” 这次“钓鱼”,恰到好处。 既展示了高家并非毫无还手之力,让李忠心生忌惮,又没有暴露任何核心的秘密,反而加深了他的疑虑。 淮州城另一边,那位“索命判官”李忠,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猛地一拍桌子,眼中凶光毕露。 “哼!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故弄玄虚!” 李忠冷声道。 “城南小站是饵,那真正的窝点,定然是那个能制出雪盐的城西荒地盐灶。” 他不再相信周显贵和孙明远提供的任何情报,他要亲自出马。 “传令下去!” 李忠霍然起身,声音如同冰冷的刀锋。 “召集所有人手,目标,城西荒地!这一次,本官要亲自带队,务必将高家的老鼠一网打尽。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的秘密给挖出来。” 三十名精锐盐捕,闻令而动! 一股肃杀之气,瞬间笼罩了整个据点! 一场真正的风暴,即将在淮州城西的荒野之上,骤然降临! 第47章 疑云骤起 淮州城西的荒地,一片死寂。 那座废弃的盐灶窝棚,透着不祥的气息。 “都给本官听好了!” 李忠冰冷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厉。 “此次行动,务必雷霆万钧!给本官将高家的老鼠,连窝端了。任何反抗者,格杀勿论!” 他吸取了城南小站的教训,此次亲自带队,只挑选了二十名最精锐的心腹盐捕,个个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狠角色。 他们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分散开来,从四面八方,朝着那废弃盐灶合围而去。 行动之隐秘,动作之迅捷,远超上次试探。 李忠相信,这一次,定能打高家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他哪里知道,这片看似荒芜的盐灶,早已不是当初周家发现时的模样。 自从上次王师傅等人在此险些暴露,高瑞便将此地视为一个重要的棋子。 表面上彻底废弃,暗地里却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不仅加派了人手,构建了严密的防御工事,更是制定了周全的撤退预案。 至于那能点石成金的雪盐秘方和关键的王师傅,更是早就转移到了更隐秘、更安全的地方。 这里,不过是高瑞为李忠精心准备的又一个“惊喜”罢了! “上!” 随着李忠一声低喝,二十名盐捕如同出闸的猛虎,带着一股肃杀之气,恶狠狠地扑向那几间破败的窝棚。 他们预想中,应该是慌乱奔逃的盐工,是藏匿私盐的证据。 但,迎接他们的,却不是想象中的鸡飞狗跳,而是一双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寒芒的眼睛。 就在盐捕们即将冲入窝棚的瞬间,异变陡生。 “咻!咻!咻!” 黑暗中,数道低沉的破空声骤然响起,那是劲弩发射的声音。 冲在最前面的几名盐捕,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敌人,便觉身上一阵刺痛,随即一股强烈的麻痹感瞬间传遍全身。 “噗通”、“噗通”几声,直挺挺地栽倒在地,竟是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 “不好!有埋伏!是弩箭!” 后面的盐捕大惊失色,纷纷举起兵刃格挡。 但紧接着,“轰!轰!轰!”几声闷响,数枚黑乎乎的圆球被从窝棚的窗口和暗处扔了出来,落在盐捕队伍中间轰然炸开。 霎时间,一股浓烈刺鼻的白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将整个盐灶区域笼罩。 烟雾之浓,伸手不见五指,更是呛得人眼泪直流,呼吸困难。 “咳咳……什么鬼东西?” “看不见了!小心!” 盐捕们顿时阵脚大乱,惊呼声、咳嗽声响成一片。 “弩箭?烟雾弹?” 李忠站在稍后方,看着眼前突发的变故,瞳孔骤然收缩,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戎马半生,岂能不认得这些东西? 强弩在大胤朝可是严格管制的军械,寻常富户根本不可能拥有。 而这效果惊人的烟雾弹,更是闻所未闻的稀罕物。 高家,区区一个盐商高家,怎会有如此精良,甚至带着军用色彩的装备? 这一刻,李忠猛然意识到,自己恐怕从一开始,就彻彻底底地低估了高家。 “稳住!结阵!” 李忠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厉声喝道,想要重整队伍。 但,已经晚了! 混乱的烟雾之中,数十道矫健的黑影如同鬼魅般窜出。 正是早已严阵以待的高家护院“暗队”。 他们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借助烟雾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接近了慌乱的盐捕。 这些护院,虽然单兵实力或许比不上李忠带来的百战精锐,但他们配合默契,战术灵活,手中的短棍使得虎虎生风,专门朝着盐捕们关节、胁下等非致命却能瞬间让人失去战斗力的地方招呼。 “砰!”“咔嚓!”“啊!” 烟雾中,金铁交击声、骨头错位声、闷哼惨叫声不绝于耳。 高家护院们成群,利用熟悉的地形和烟雾掩护,时而突袭,时而游走,打得盐捕们晕头转向,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抵抗。 他们就像一群配合娴熟的狼群,不断撕咬着陷入混乱的猎物。 李忠带来的盐捕虽是精锐,但在视野受阻、阵型被打乱、又被对方诡异的装备和战术打懵的情况下,一身武艺根本发挥不出七成。 不断有人被短棍击中要害,或是被不知从何处伸出的脚绊倒,然后便被数人一拥而上,迅速制服。 整个交锋过程,短暂而激烈。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当烟雾渐渐散去一些时,战局已然分明。 李忠带来的二十名精锐盐捕,倒下了一大片。 仔细看去,竟有七八人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不是被那诡异的麻药箭射中,就是被打断了手脚,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剩下的人,也大多身上带伤,气喘吁吁,锐气全无,惊恐地看着周围那些如同雕像般沉默的黑衣人。 而反观高家护院,虽然也有几人受了轻伤,但阵型依然齐整。 领头的一名黑衣汉子目光冰冷地扫视了一眼战场,做了一个手势。 “撤!” 一声令下,所有高家护院如同潮水般退去,动作整齐划一,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盐灶后方的黑暗之中,没有留下任何一个俘虏,更没有留下任何能够直接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 来去如风,不留痕迹。 李忠站在原地,看着地上躺着的哀嚎的部下,又看了看那狼藉一片、除了几把破锄头和一堆劣质盐渣外空空如也的窝棚废墟,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几乎要气炸了肺。 掘地三尺?一网打尽? 狗屁! 他搜遍了整个盐灶,别说雪盐的影子,就连一粒像样的精盐都没找到。 找到的,只有惨重的损失和无情的嘲讽! 这次伏击,比城南小站那次更加狠辣,更加直接。 对方不仅装备精良得可怕,行动更是果决狠厉,战术运用娴熟得根本不像是一群家丁护院。 “高家……” 李忠咬着牙,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两字,眼神中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 他终于彻底明白,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而是一头潜伏在暗处、拥有锋利爪牙的猛虎。 周显贵和孙明远给他的那些情报,简直就是一堆狗屎。 什么私盐大案,什么唾手可得的功劳,这分明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周显贵,孙明远,你们好得很!竟敢拿本官当枪使!” 李忠心中怒火中烧,一股被愚弄、被利用的耻辱感涌上心头。 他对这两人的怀疑,此刻已然攀升到了顶点。 带着残兵败将,李忠狼狈不堪地撤回了城中的临时据点。 他看着伤兵满营的惨状,听着手下心有余悸的汇报,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袭来。 继续查下去?拿什么查? 高家隐藏的实力深不可测,更是心思诡谲,再硬闯下去,恐怕只会损失更惨重,甚至把自己都陷进去。 可就此收手?他又如何向盐运司交代?如何面对周显贵和孙明远的“厚礼”? 李忠的心中,第一次生出了骑虎难下之感。 他与周显贵、孙明远之间那脆弱的合作关系,在今夜这场惨败之后,已然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的巨大裂痕。 淮州这潭浑水,远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 第48章 疑云再重 天色已近黎明。 伤兵的呻吟,未受伤者脸上残留的惊恐,以及那七八具被麻翻后抬回来的、依旧昏迷不醒的精锐盐捕,无声地诉说着城西荒地那场伏击的惨烈与诡异。 “大人,您看这伤……” 随行的医官看着那些被麻药弩箭射中的盐捕,面色凝重,束手无策。 “此药性猛烈,前所未见,小人实在不知如何解……” 李忠面沉如水,一脚踹翻了旁边的一张案几,上面的茶具哗啦一声碎了一地,吓得医官和周围的盐捕噤若寒蝉。 “废物!一群废物!” 李忠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布满血丝,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磨砺出来的煞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连对方是什么人都没看清,就折损了这许多人手!本官带来的,可是盐运司的精锐!精锐!”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同饿狼般扫过残存的手下。 “弩箭!烟雾弹!告诉我,区区一个高家,哪里来的这些军械?” 无人敢应答,空气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 与此同时,周显贵和孙明远几乎是同时收到了消息。 他们安插在李忠队伍外围的眼线,虽然不敢靠近核心,但也远远看到了李忠人马去时的气势汹汹和回来时的狼狈不堪,尤其是那些被抬回来的伤兵,更是让他们心头巨震。 “什么?李忠败了?而且……而且损失惨重?” 周显贵在自己的房中,听到心腹的禀报,手中的名贵瓷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周显贵失态地低吼。 “那可是索命判官李忠,他带的可是盐运司的精锐,高家那些乌合之众,怎么可能……” 他猛地想到了城南小站的试探失利,再联想到这次城西荒地的惨败。 “高家……高家藏得好深,他们竟然有如此实力!” 另一边,孙明远在府衙后宅得到消息后,也是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他比周显贵更加不堪,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完了……完了……” 孙明远喃喃自语。 “李忠都吃了这么大的亏,这高家……难道真有通天的本事不成?这要是让李忠迁怒于我等……” 两人惊恐之下,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必须立刻去见李忠,探探口风,更要……催促他! 顾不得天色未亮,周显贵和孙明远带着各自的心腹,急匆匆地赶到了李忠所在的据点。 一进门,看到满地的狼藉和伤兵的惨状,闻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药味,两人更是心惊肉跳,腿肚子都有些发软。 李忠正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色,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 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神冰冷,不带一丝温度,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惊魂未定的二人。 “李……李大人……” 孙明远率先开口,声音干涩,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下官听闻……听闻昨夜行动似乎……似乎不太顺利?” 周显贵也连忙附和。 “是啊,李大人,我等也是心急如焚,不知那高家贼子用了何等卑劣手段,竟敢伏击朝廷命官!简直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李忠看着两人拙劣的表演,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讽。 “不太顺利?周员外,孙知府,你们管这叫不太顺利?” 他伸手指了指地上那些动弹不得的伤兵,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般响起。 “本官带来的二十名精锐,伤了近半。对方动用了强弩,动用了闻所未闻的烟雾弹,你们告诉我,这是区区一个盐商高家能拥有的东西吗?” “这……这……” 周显贵和孙明远被李忠的雷霆之怒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 “你们给本官的情报,说高家不堪一击,说他们私盐的证据唾手可得!” 李忠步步紧逼,眼神如同刀子一般刮在两人脸上。 “结果呢?城南是陷阱,城西是埋伏。本官的人损兵折将,连高家一根毛都没抓到。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高家有恃无恐?是不是故意拿本官当枪使,想让本官和高家斗个两败俱伤,你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冤枉啊!李大人!天大的冤枉!” 孙明远吓得差点跪下。 “我等对大人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实在是……实在是没想到高家如此狡猾,隐藏得如此之深!” “是啊,李大人!” 周显贵也是脸色煞白,强自镇定道。 “高家如此负隅顽抗,更证明了他们心中有鬼!定然是私盐大案败露,才敢如此狗急跳墙!大人,此刻绝不能收手啊!否则前功尽弃,更是让高家这等逆贼逍遥法外!” 他见李忠脸色稍缓,但依旧阴沉,眼珠一转,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语气中透着一股狠毒。 “李大人,依下官看,高家如今最大的倚仗,无非就是那个躲起来的高瑞。但他们的根子,还在牢里!” 李忠眉头一挑,看向周显贵。 周显贵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厉芒。 “那高家大少爷高珩,不还在府衙大牢里关着吗?既然高瑞这小畜生不肯露面,咱们……何不从高珩身上想想办法?只要稍稍用些‘手段’,不怕高瑞不现身。就算他不现身,也能让高家彻底乱了阵脚,甚至……彻底崩溃!” “好!好一个从高珩身上想办法!” 李忠眼神死死盯住周显贵。 “周员外,你这算盘,打得真是震天响啊!” 周显贵被李忠看得心中发毛,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硬着头皮道。 “李大人,此乃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高家负隅顽抗,已是穷途末路,只要再加一把力,定能让他们土崩瓦解!届时,大人功成名就,我等也能……” “够了!” 李忠猛地一挥手,打断了周显贵的话,语气森寒。 “动用大牢里的手段?亏你想得出来!你们当本官是什么人?是你们周家的打手,还是孙知府手里的酷吏?” 他虽然心狠手辣,号称“索命判官”,但那是对付那些证据确凿、罪大恶极的盐枭匪类。 如今高家案情疑点重重,对方更是展现出了惊人的实力和背景,贸然对大牢里的高珩动用酷刑逼供? 这要是传出去,或者被高家抓住把柄反咬一口,他李忠吃不了兜着走。 更何况,经过昨夜一战,李忠对高家的实力已经有了全新的认识。 强弩、烟雾弹……这绝非普通商贾之家能拥有的东西。 他甚至开始怀疑,高家背后,是不是还有更深的背景? 第49章 惊雷将鸣 孙明远见李忠态度坚决,连忙打圆场。 “李大人息怒,周员外也是……也是心急则乱,口不择言,口不择言啊!对,高珩那边,还是……还是从长计议,从长计议为好。” 他现在只想赶紧撇清关系,生怕李忠把怒火烧到自己头上。 李忠冷冷地瞥了两人一眼,心中怒火虽未消,但理智尚存。 他知道,周显贵这提议虽然恶毒,却也并非全无道理。 高珩确实是高家的一大软肋。 只是,这手段太过下作,风险也太大,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轻易动用。 “哼!” 李忠重重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二人,转身走到桌案后坐下,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水猛灌了一口,压下心中的烦躁和惊疑。 周显贵和孙明远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惧和无奈。 他们本想借李忠这把刀,快刀斩乱麻,彻底铲除高家。 谁曾想,这把刀不仅没斩断麻,反而差点砍伤了自己。 高家这块骨头,竟然如此难啃。 李忠虽然没有立刻答应周显贵的提议,但也并未明确拒绝,只是陷入了沉默。 这种犹豫和权衡的态度,本身就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 与此同时,城郊废弃大宅的密室之内。 高瑞正听着一名乔装成小厮模样的精干汉子的低声汇报。 这汉子是高瑞安插在府衙后厨的一个眼线,平日里负责打杂,却是个机灵通透之人,被高瑞用重金收买,专门负责打探与孙明远相关的消息。 “……小的亲耳听到,周显贵那老贼向李忠献策,说要……要对大少爷用大刑,逼您现身……” “孙知府也在一旁帮腔……那李忠虽然当时发了火,骂了他们,但……但他最后也没说死,小的看他那样子,似乎……似乎也在犹豫……” “砰!” 高瑞手中的茶杯被他骤然捏紧,坚硬的瓷器竟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之声,滚烫的茶水混着细小的瓷片溅落在桌面上,但他仿佛毫无所觉。 他千算万算,布置了城南、城西两处陷阱,成功挫败了李忠的锐气,让他心生忌惮,本以为能暂时拖住对方,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却没想到,周显贵这条老狗,竟然如此丧心病狂,直接将主意打到了大哥高珩的身上。 用刑?逼供? 想到大哥高珩可能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遭受非人的折磨,高瑞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剧痛无比。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的亲人。 原本还想徐徐图之,慢慢布局,将周家和孙明远彻底拖下水,再反过来拿捏李忠。 但现在,不行了! 周显贵的毒计,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李忠的犹豫,更是加剧了这种危险。 一旦李忠被逼急了,或者被周、孙二人说动,真的对大哥动用了手段,那一切就都晚了! 必须立刻行动! 必须用更猛烈、更直接的方式,彻底打痛李忠,让他不敢再有任何侥幸心理,彻底动摇他与周、孙二人合作的基础。 同时,必须想办法确保大哥在牢中的安全。 时间,从未如此紧迫! “来人!” 高瑞厉声喝道。 “三少爷!” 门外立刻有护院应声而入。 “立刻传信给我们在府衙大牢里的人,不惜一切代价,确保大少爷的安全。若有异动,第一时间回报!” 高家在淮州经营多年,在府衙大牢里安插几个眼线,打点几个狱卒,还是能做到的。 “是!” 密室之内,气氛陡然变得肃杀凝重。 高瑞捏碎茶杯的脆响,如同惊雷炸裂,让门外应声而入的护院心头猛地一跳。 那名刚从府衙后厨回来的眼线,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低着头,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高瑞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手,任由滚烫的茶水和瓷片从指缝间滑落,手心已是一片殷红,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三少爷,您的手……” 护院惊呼一声,想要上前。 “无妨!” 高瑞摆手制止,声音冰冷刺骨,眼神锐利如刀。 “吩咐下去,按我说的办,不惜一切代价!” “是!” 护院不敢多言,连忙领命而去。 片刻之后,一名高家心腹快步进入密室,躬身禀报。 “三少爷,狱中传来消息,已按您的吩咐安排妥当。几位关键的牢头和狱卒都已用重金买通,答应会日夜看护,绝不让任何人有机会对大少爷不利。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会立刻传讯出来。” 听到大哥的安全暂时有了保障,高瑞紧绷的心弦略微松弛了一丝,但眼中的寒意却愈发浓烈。 周显贵!孙明远!你们既然敢动这个念头,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他转向方才那名府衙眼线,声音缓和了些许。 “你做得很好,先下去领赏,继续盯紧孙明远和周显贵,尤其是他们与李忠的接触。” “谢三少爷!” 眼线如蒙大赦,躬身退下。 密室中再次安静下来,高瑞走到案几前,看着桌面上那两份供词和残破账册,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之前的“打草惊蛇”,只是为了试探和拖延。 但现在,敌人已经亮出了獠牙,直指他最在乎的亲人。 那么,所谓的“徐徐图之”便成了笑话! 既然要斗,那便不死不休! 他猛地一拍桌案,沉声喝道:“徐叔!” 一直在外间候命的徐茂立刻推门而入,看到高瑞手上的伤口和桌面的狼藉,不由一惊。 “三少爷,您这是……” “不必管我。” 高瑞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徐叔,之前的计划,变了!” 徐茂心中一凛,连忙躬身。 “请三少爷吩咐!” 高瑞的目光扫过那两份供词。 “立刻!马上!将周申和老绝户的供词,誊抄出来!记住,是完完整整,一字不漏!包括他们交代的所有关于砒霜毒盐的细节,周家私印的标记,以及他们与孙明远勾结的所有罪证,全部誊抄清楚,多准备几份!” 徐茂闻言,大吃一惊! 之前的计划,是将供词中关于砒霜和核心机密的部分隐去,只放出一些模糊的信息,目的是搅浑水,让李忠忌惮。 可现在,三少爷竟然要将所有最核心、最致命的证据,全部公之于众? 这……这无异于直接引爆惊雷啊! 第50章 利念暗生 “三少爷,这……” 徐茂迟疑道。 “如此一来,岂不是将我们的底牌全部亮出去了?万一……” “没有万一!” 高瑞厉声打断,眼中闪烁着冰冷的火焰。 “周显贵那条老狗,已经把主意打到我大哥身上了!他们想用我大哥来逼我就范!李忠虽然暂时被我唬住,但难保不会被周、孙二人说动,铤而走险!” “什么?” 徐茂脸色骤变,惊怒交加。 “这帮畜生!竟敢如此丧心病狂!” 他瞬间明白了高瑞改变计划的原因。 大少爷危在旦夕,已经没有时间再慢慢布局了! “所以,我们不能再等了!” 高瑞的声音如同寒冰。 “之前的‘打草惊蛇’已经不够了。现在,我要的是‘釜底抽薪’,我要‘引爆惊雷’!” 他走到徐茂面前,目光灼灼。 “我们要让全淮州的人都知道,周家是如何用砒霜毒盐草菅人命,孙明远是如何与奸商勾结,鱼肉乡里!我们要让李忠看到,他要保的人,是何等的天怒人怨!他要查的案子,背后牵扯了多少人的血泪和仇恨!” 高瑞的语气越来越激昂,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厉。 “我要让李忠明白,继续与周、孙沆瀣一气,就是与整个淮州的公道为敌!他非但捞不到好处,反而可能引火烧身,被这滔天的民怨彻底吞噬!” 徐茂听得热血沸腾,心中的担忧被一股强烈的激愤所取代,用力点头。 “老奴明白了!三少爷放心,老奴这就去办,一定将这些证据,送到该送到的人手里,让他们看清楚周家和孙明远的真面目!” “去!记住,动作要快,要隐秘,但更要确保,让足够多的人,看到这份完整的真相!” 高瑞沉声道。 “是!” 徐茂重重一揖,转身快步离去,脚步间带着一股风雷之势。 看着徐茂离去的背影,高瑞眼中的厉芒并未消散。 仅仅掀起舆论风暴还不够,他还需要一个更具说服力、更能直接展现高家价值的“武器”。 他沉思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来人。” 一名亲信护卫应声而入。 “去,取一小包我们最新炼出的‘雪盐’,用最不起眼的油纸包好。” “然后,想个万全之策,务必‘不经意’地,送到城中南门大街‘陈记粮行’的陈老手中。记住,要做得像个意外,绝不能让人察觉到是我们在背后操作。” “陈记粮行?陈老?” 护卫有些疑惑。 陈老是淮州城里有名的老牌粮商,为人方正,交游广阔,在士绅商贾中都颇有声望,但似乎与高家并无太多交情。 “对,就是他。” 高瑞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陈老一生最重信誉和品质,让他亲眼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精盐。这包盐,比一百份供词更能说明问题。” 这既是展示实力,也是在为高家寻找潜在的同盟和发声者。 当洁白如雪、品质绝伦的“雪盐”出现在这位以公正闻名的老者面前时,其产生的震撼力,绝非周家的污蔑和李忠的强权所能掩盖。 “是!属下明白!” 护卫领命,迅速退下安排。 密室之中,烛火跳动,映照着高瑞年轻而坚毅的面庞。 棋局已变,他不再被动防守,而是主动出击,布下了一个更加凶险,却也更加致命的连环杀招! ……… 南门大街,陈记粮行。 陈老,陈方正。 在淮州城做了大半辈子的粮食生意,靠着“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八个字立足。 家业虽不算顶尖,但人脉宽广,声望卓着,是士绅商贾圈子里公认的老成持重之人。 此刻,他正坐在柜台后,拿着算盘核对着账目。 一个伙计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不起眼的油纸包。 “东家,东家,您看这个!” 伙计有些兴奋,又有些不确定。 “刚才小的去后面巷子倒泔水,不知怎的,脚下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就捡到了这个油纸包,沉甸甸的,也不知是谁丢的。” 陈方正眉头微皱,放下算盘。 “什么东西,大惊小怪的。” 他做生意最讲究规矩,来路不明的东西,向来不沾。 “东家,您看看嘛!” 伙计将油纸包放在柜台上。 “小的打开看了一眼,里面……里面好像是盐,但又跟咱们平日里见的盐不一样,白得晃眼!” “盐?” 陈方正来了些兴趣。 盐是官府专营,私盐是大罪,但市面上流通的官盐,品质参差不齐,粗糙泛黄是常态。 至于那些偶尔流出的所谓“精盐”,也不过是稍稍提纯,好不到哪里去。 他狐疑地拿起油纸包,入手颇沉。 小心翼翼地打开层层包裹的油纸,只看了一眼,陈方正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瞬间凝固了! 只见油纸之中,盛放着一捧洁白细腻的粉末,在晨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宛如初冬新雪,干净得不染一丝杂质。 “这……这是盐?” 陈方正不敢置信地伸出手指,捻起一小撮,放在眼前仔细观察。 颗粒均匀,色泽纯白,触手干燥松散,毫无寻常粗盐的涩滞感。 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品质绝伦的盐! 他小心地将一小撮盐放入口中,一股纯粹而柔和的咸味瞬间在舌尖弥漫开来,没有任何苦涩杂味,只有极致的鲜美。 “嘶——” 陈方正倒吸一口凉气,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神品!当真是神品啊!” 这等品质的盐,莫说淮州,就是放眼整个大胤朝,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份! 其价值,远非寻常官盐可比。 若是能拿到这等盐的专营权,那利润……简直不敢想象! 可这盐,是哪里来的? 为何会“不经意”地出现在他粮行的后巷? 陈方正猛地想起了近来淮州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高家私盐案。 高家被查抄,高家大少爷被关押,盐运司的“索命判官”李忠亲自坐镇……这一切都透着不同寻常。 再联想到这包突然出现的“雪盐”,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浮现。 难道……高家被查,并非因为寻常私盐,而是因为掌握了炼制这种“雪盐”的秘方? 周家和孙知府……是觊觎这泼天的财富,才设下的毒计? 第51章 双料惊闻 陈方正越想越觉得可能。 高家在淮州经营数十年,家底殷实,何至于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去贩卖那些利润微薄的劣质私盐? 唯有这等能点石成金的“雪盐”,才值得让人铤而走险,也才值得周、孙二人如此处心积虑地构陷! “好手段,好手段啊!” 陈方正喃喃自语,看向那包雪盐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送盐之人显然是想通过他这位在城中颇有声望的老人,将这“雪盐”的存在公之于众,同时也是在向某些人展示实力,暗示高家并非任人宰割。 陈方正深吸一口气,将油纸包小心翼翼地重新包好,贴身藏起。 “此事,绝不可声张。” 他对那伙计严厉叮嘱道。 “就当从未见过这个东西,明白吗?” “是,东家!” 伙计虽然好奇,但也知道东家决定的事不能多问。 陈方正重新坐回柜台后,却再也无心算账。 他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原本对高家案不甚关心的他,此刻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倾向于高家。 若是高家真能拿出这等神品,那所谓的“私盐案”,恐怕就是天大的冤案。 而周家和孙明远,其心可诛! ……… 正如高瑞所料,陈方正虽然暂时选择了沉默,但“雪盐”的消息,却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以一种更加隐秘却也更加迅猛的方式,在高层士绅商贾圈子里悄然流传。 紧接着,第二波流言,也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淮州城的大街小巷荡漾开来。 “听说了吗?高家被查,根本不是因为贩卖毒盐!” “那是为何?” “高家掌握了一种能点石成金的秘法,能炼制出像雪一样洁白细腻的精盐!那品质,啧啧,连宫里的贡盐都比不上!” “真的假的?还有这等奇事?” “千真万确!有人亲眼见过了!你想啊,要是没有这等泼天的好处,周家和孙知府至于下这么大的力气,非要置高家于死地吗?我看啊,就是贪图人家的秘方,才编造了什么毒盐案,借着李判官的手,想杀人夺宝呢!” 这番流言,将矛头直指周显贵和孙明远的贪婪动机,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比起之前模糊的“私盐案”,这种“贪图秘方,杀人夺宝”的说法,显然更符合人们对于权贵勾结、巧取豪夺的想象,也更能激起普通百姓的愤慨和同情。 一时间,淮州城内议论纷纷,风向悄然发生了变化。 ……… 李忠的临时据点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几份刚刚誊抄好的供词,被匿名送到了据点门口。 负责守卫的盐捕不敢怠慢,立刻呈送给了李忠。 李忠拿起供词,起初并未在意,以为又是高家故弄玄虚的把戏。 但当他逐字逐句看下去时,脸色却变得越来越难看,到最后,已是铁青一片,握着供词的手青筋暴起,微微颤抖。 周申、老绝户……这两个名字他有印象,是周显贵提供的“人证”。 但供词的内容,却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用砒霜混入粗盐,套用高家字号,流传市面,毒杀人命。 贿赂官差,勾结孙明远,周家伪造官府私印。 每一个字眼,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这哪里是什么普通的私盐案? 这分明是一桩丧尽天良、草菅人命的惊天大案! “砰!” 李忠猛地一拍桌子,供词散落一地。 周围的精锐盐捕们大气都不敢喘,但眼角的余光瞥到地上供词的只言片语,也足以让他们心惊肉跳,脊背发凉。 “砒霜……毒盐……” “天杀的周家,竟然干这种断子绝孙的勾当!” “难怪高家反应如此激烈,原来是被这种泼天大案给陷害了?” “孙知府也牵扯其中?我的天……” 窃窃私语声在盐捕中响起,他们看向李忠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他们是盐运司的兵,抓的是私盐贩子,可不是助纣为虐,帮奸商污吏掩盖毒杀百姓的罪行!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打探消息的心腹快步走了进来,脸色古怪地禀报道:“大人,外面……外面都在传,说高家之所以被查,是因为掌握了一种‘雪盐’的秘方,品质绝伦,远超官盐。周家和孙知府贪图秘方,才设局陷害……” 李忠眼神一凝,猛地抬头。 “城南陈记粮行的陈老似乎……似乎无意中得到了一小包,不少与他相熟的商贾都偷偷去看过,都说……都说那盐洁白如雪,是前所未见的珍品!” 心腹低声道。 “现在外面都说,周显贵给您的情报,根本就是为了借刀杀人,夺取秘方!” “雪盐……砒霜毒盐……” 李忠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 他终于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 周显贵最初汇报案情时那含糊其辞的说辞,那急于定罪的催促,那看似“确凿”却处处透着刻意的证据……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被周显贵和孙明远当成了傻子,当成了一把用来铲除异己、夺取暴利的屠刀! 城南小站的“证据”,城西荒地的埋伏,高家那精良的装备和训练有素的护院……这一切,都说明高家绝非等闲之辈,更像是在被逼无奈下的激烈反抗! “周显贵!孙明远!” 李忠咬牙切齿,额头青筋暴跳,一股被愚弄、被利用的滔天怒火直冲头顶,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好!好得很!你们真是好得很呐!”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李大人!李大人!” 周显贵和孙明远惊慌失措的声音由远及近。 两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据点,脸色煞白,满头大汗,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从容。 “李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周显贵一进门就哭喊起来,声音都在发抖。 “现在满城都在传……都在传砒霜毒盐的事啊!” 孙明远更是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 “还有那什么雪盐的谣言……肯定是高瑞那小畜生搞的鬼!他在混淆视听,他在污蔑我等啊!李大人,您可千万不能信他的鬼话!” 两人看到散落在地上的供词,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李大人!事到如今,绝不能再犹豫了!” 周显贵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厉色。 “必须立刻动手!立刻将高珩那小子严刑拷打,逼高瑞现身!否则……否则等舆论彻底失控,你我……你我都要万劫不复啊!” 孙明远也连连磕头。 “是啊!李大人!快下令!趁现在还能控制局面,一不做二不休,彻底摁死高家!不然,后患无穷啊!” 看着跪在地上,丑态毕露,还在极力怂恿自己下黑手的两人,李忠心中的怒火和厌恶,已然攀升到了顶点! 第52章 瑞袭庄园 李忠看着跪在地上,涕泪横流,丑态百出的周显贵和孙明远,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直冲喉咙。 这两人,前一刻还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保证高家罪证确凿,下一刻,就被铁一般的事实狠狠抽了耳光! 砒霜毒盐,草菅人命,还有那神乎其神的“雪盐”。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他李忠,堂堂盐运司巡检使,江湖人称“索命判官”,竟然被这两个卑鄙无耻的蠢货当猴耍了。 当成了他们铲除异己、杀人夺宝的屠刀。 “严刑拷打?逼高瑞现身?” 李忠嘴角扯出一抹极度冰冷的狞笑,声音低沉得如同地狱的寒风。 “我看,最该被严刑拷打的,是你们两个!” 周显贵和孙明远闻言,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瞬间失声,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李忠猛地一脚踹在身前的案几上,厚重的木桌轰然翻倒,上面的杂物碎裂一地。 “混账东西!你们给本官的好差事!砒霜毒盐,证据确凿。周家私印,罪证如山。你们还想让本官替你们去动用大牢的手段?是嫌本官死得不够快,还是想拉着本官一起下地狱?” 他指着地上散落的供词,字字如刀,剐在两人心头。 “看看!都给本官看看!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私盐大案’?这就是你们信誓旦旦的‘证据’?你们拿人命当儿戏,拿朝廷法度当狗屁!现在事情败露,还想拖本官下水?” “李大人饶命!饶命啊!” 孙明远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印。 “是周显贵!都是周显贵这老贼的主意!下官……下官也是一时糊涂,被他蒙蔽了啊!” “孙明远!你放屁!” 周显贵此刻也顾不得体面,状若疯狗般反咬一口。 “明明是你贪图高家的肥水,与我一拍即合。如今东窗事发,就想把脏水全泼到老夫身上?没门!” 两人当着李忠的面,就这么狗咬狗地撕咬起来,将彼此的龌龊勾当抖落得一干二净。 李忠冷眼看着这出闹剧,心中的怒火反而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寒意和杀机。 他缓缓拔出腰间的佩刀,雪亮的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森冷的光芒。 “够了!” 冰冷的两个字,瞬间让周、孙二人噤若寒蝉,惊恐地看着李忠手中的刀。 “本官现在没工夫听你们互相攀咬。” 李忠的眼神如同在看两个死人。 “高家的事情,本官自有决断。至于你们……” 他顿了顿,刀锋在空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 “来人!” “在!” 门外亲兵轰然应诺。 “将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本官拖出去。” “是!” 几名如狼似虎的盐捕立刻冲了进来,粗暴地将瘫软如泥的周显贵和孙明远拖了出去,两人的哀嚎求饶声很快消失在门外。 李忠处理完周显贵和孙明远这两个跳梁小丑,心中的烦躁并未减少分毫。 高家展现出的实力和手段,以及这背后牵扯出的惊天毒盐案,都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 他必须重新评估整个局势,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与此同时,城郊废弃大宅的密室之内,气氛再次变得紧张。 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心腹护卫,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甚至顾不上行礼。 声音急促地禀报道:“三少爷!紧急情报!我们的人发现,周显贵那老狗,像是彻底疯了!他刚刚秘密调集了一批人手,正火速赶往城外西郊的一处隐秘庄园!” 高瑞眼神一凛。 “庄园?去做什么?” “据我们安插在周家外围的眼线冒死传回的消息,那庄园是周家早年置办的一处隐秘产业,里面似乎……似乎藏匿着一批关于早期毒盐交易的陈年账册。周显贵这次派人去,恐怕是狗急跳墙,想要销毁罪证。而且……而且庄园里还住着一位当年负责此事的旧掌柜,恐怕也要被一并灭口。” “陈年账册?旧掌柜?” 高瑞猛地站起身,眼中寒光爆射。 这些东西一旦被毁,周显贵早年的罪行就死无对证。 这老狗,果然狠毒! 想要将过去的龌龊彻底掩埋! “绝不能让他得逞!” 高瑞斩钉截铁地说道,声音冰冷刺骨。 他必须抢在周显贵之前,将这批关键的物证和人证全部截下。 这不仅是定罪周显贵的铁证,更是彻底洗刷高家冤屈的利器。 就在此时,负责联络狱中眼线的另一名心腹也匆匆赶到,脸色同样凝重。 “三少爷,狱中传来急报!” 高瑞心头一紧,难道李忠那边终究还是…… “不是要对大少爷用刑!” 那心腹连忙说道,语气却带着一丝困惑。 “我们的人发现,就在刚才一片混乱之际,有几个形迹可疑的狱卒,鬼鬼祟祟地在关押大少爷的牢房外围活动。他们并非要进去施暴,反而……反而像是想趁人不备,偷偷往大少爷的衣服或者牢房的角落里……塞什么东西!” “塞东西?栽赃?” 高瑞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这又是哪一出? 周显贵和孙明远现在自顾不暇,不太可能还有心思搞这种小动作。 而且,栽赃?这手段,阴险却又显得有些……多余? 难道除了周、孙二人,还有第三方势力想浑水摸鱼,将大哥彻底钉死? 是谁?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瞬间,无数念头在高瑞脑中闪过。 局势,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城外的物证人证刻不容缓,狱中的阴谋也必须立刻查清! 时间,从未如此紧迫! “兵分两路!” 高瑞当机立断,眼神扫过在场的几名心腹。 “徐叔!” “老奴在!” 徐茂立刻应声。 “你立刻带一队人,动用我们在府衙的所有关系,给我彻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想要栽赃我大哥?记住,不仅要确保大少爷安全,更要揪出那幕后黑手!” 高瑞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三少爷放心,老奴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把那藏头露尾的鼠辈揪出来!” 徐茂重重点头,眼中闪过厉色。 高瑞转向另一边,目光落在几名身手最为矫健、平日里负责执行最机密任务的护卫身上。 “你们几个,随我走!去城外庄园!” 他迅速走到密室一角,取下一套早已备好的黑色劲装换上,动作干净利落。 最后,他拿起一张黑色的蒙面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燃烧着熊熊怒火与冰冷杀意的眸子。 “周显贵,你想销毁证据?问过我高瑞没有?” 他眼中杀意凛然,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气势,率先冲出密室。 几名同样换上行衣、蒙上脸的精锐护卫,如同鬼魅般紧随其后。 第53章 杀机初绽 李忠的临时据点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地上散落着周申和老绝户的供词,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字眼——“砒霜”、“毒盐”、“周家私印”、“勾结孙明远”——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李忠的神经上。 门外,关于“雪盐”的流言还在不断传来,沸沸扬扬,甚嚣尘上。 “大人,外面传得越来越邪乎了!都说高家不是贩私盐,是掌握了炼制‘雪盐’的秘方,周家和孙知府眼红,才设局陷害!” “还有人说,那陈记粮行的陈老头,真的拿到了一包雪盐,洁白如雪,见所未见!” 心腹亲兵低声汇报着,语气中也带着掩饰不住的惊疑。 李忠烦躁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他独自一人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该死的周显贵,该死的孙明远,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他们提供的所谓“铁证”,现在看来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砒霜毒盐,这罪名一旦坐实,牵连之广,后果之严重,远超寻常私盐案百倍。 周家固然是死定了,可他李忠呢? 若是处置不当,被御史弹劾一个“失察”、“包庇”之罪,这顶乌纱帽怕是也戴到头了。 更让他心惊的是那“雪盐”。 如果高家真的掌握了这种炼制秘法,那价值……简直无法估量。 这比查抄高家现有的那些产业,诱惑力大了何止千百倍? 难怪!难怪周显贵和孙明远如此急不可耐,非要将高家往死里整。 “杀人夺宝……借刀杀人……” 李忠喃喃自语,眼中寒光闪烁。 他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这两次损兵折将,灰头土脸,恐怕不仅仅是因为高家准备充分,更是因为自己从一开始,就被周、孙二人当成了夺取这“雪盐”秘方的工具。 甚至……甚至可能被当作最后的替罪羊。 这帮混账,竟然敢把他李忠当枪使? 一股被愚弄的怒火再次冲上头顶,李忠捏紧了拳头,指节发出“咯咯”的脆响。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快步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异样。 “大人,外面……外面有人求见。” “不见!” 李忠心烦意乱,没好气地喝道。 “呃……大人,来人自称是南门大街陈记粮行的陈方正,他说……有一样关乎高家案情的‘奇物’,想请大人过目,并且……他还托人转告,说此事或许关乎大人的前程……” “陈方正?陈记粮行?” 李忠眉头一皱,想起了刚才亲兵汇报的流言。 那个据说得到了“雪盐”的老家伙? 他心中一动,原本的烦躁被一丝好奇和警惕取代。 “让他进来。” 李忠沉声道,重新坐回了椅子上,脸上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冷峻表情。 片刻之后,一个穿着体面,须发微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在亲兵的带领下,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正是陈方正。 “草民陈方正,参见李大人。” 陈方正躬身行礼,态度恭敬,却不卑不亢。 “陈老请起,不必多礼。” 李忠抬了抬手,目光锐利地打量着这位在淮州颇有声望的老粮商。 “听闻陈老有‘奇物’要让本官过目?” 陈方正也不废话,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油纸包,双手呈上。 “大人,此物乃草民无意中得来,不敢私藏。听闻大人正在彻查高家私盐一案,草民斗胆,想请大人鉴别一二。” 李忠接过油纸包,掂量了一下,分量不轻。 他缓缓打开,当看到里面那洁白细腻、宛如初雪般的粉末时,饶是他见多识广,瞳孔也不由自主地猛地一缩。 他伸出手指,捻起一小撮,放在眼前细看,又凑到鼻尖闻了闻,没有丝毫异味,只有一股淡淡的、纯净的气息。 “这……便是传闻中的‘雪盐’?” 李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大人慧眼如炬。” 陈方正微微躬身。 “草民经营粮油一生,从未见过如此品质绝伦之盐。高家在淮州立足数几十年,家风尚可,若真是贩卖那等劣质私盐,未免令人费解。但若是……若是他们掌握了炼制此等神品的秘法……” 陈方正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他顿了顿,语气诚恳地继续说道:“大人明察秋毫,定能辨清是非曲直。草民只是觉得,如此神品,若是因奸人构陷而埋没,实乃淮州乃至大胤之憾事。倘若……倘若高家能洗刷冤屈,此等‘雪盐’若能面世流通,于国于民,皆是莫大福祉。届时,大人秉公执法之名,必将传遍两淮,甚至……未来这雪盐生意,也不是没有合作的可能……” 陈方正的话点到即止,既表达了对高家案的疑虑,也隐晦地抛出了一个巨大的诱惑。 李忠沉默了。 他将那一小撮雪盐放在指尖轻轻捻动,感受着那细腻顺滑的触感,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惊人价值。 洁白如雪,纯净无暇……这哪里是盐? 这分明是白花花的银子,是能让人一步登天的通天梯。 与之相比,周家那点产业算得了什么? 孙明远许诺的好处又算得了什么? 贪婪的火焰在他眼中一闪而过,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忌惮和愤怒。 被当枪使的感觉,愈发强烈! 周显贵,孙明远,你们不仅想借我的刀杀人,还想独吞这泼天富贵? 李忠缓缓抬起头,看着陈方正,脸上看不出喜怒,但眼神深处,却已是波涛汹涌。 “陈老的心意,本官明白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 “这包盐,本官暂且收下。高家一案,牵扯甚广,本官定会详查到底,绝不放过一个奸恶之徒,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他的目光,如同蛰伏的毒蛇,闪烁着冰冷而危险的光芒。 此刻,天色已然大亮,晨曦微露,为淮州城郊这片荒僻之地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 西郊,一处不起眼的庄园外,林木掩映,显得格外幽静。 然而,此刻这幽静却被一种无形的肃杀之气所打破。 第54章 激战夺册 高瑞一身黑色劲装,脸上蒙着黑巾,潜伏在庄园外围的一处密林之中。 他身后,几名同样装束的精锐护卫屏息凝神,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透过枝叶缝隙,庄园内的景象清晰可见。 几名家丁打扮的汉子,正手忙脚乱地将一个个沉重的木箱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上搬运。 而在他们旁边,一个头发花白、面色惊恐的老者,被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丁死死架住,嘴巴似乎被堵着,只能发出呜呜的挣扎声。 “果然不出所料!” 高瑞眼中寒光一闪。 周显贵这老狗,当真是狗急跳墙,想要销毁罪证,杀人灭口! 他目光扫过那些箱笼,虽然看不清里面具体是什么,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定然是那批记载着早期毒盐交易的陈年账册。 而那个老者,十有八九就是当年负责此事的旧掌柜。 “动手!” 高瑞低喝一声,如同离弦之箭,率先从密林中猛扑而出。 身后数名高家“暗队”成员紧随其后,动作迅捷,配合默契,宛如一体,瞬间便冲破了庄园简陋的木门,直扑那些正在转移箱笼的周家心腹。 “什么人?” 周家的人显然没料到会有人在此刻杀出,顿时大惊失色。 “保护账册!杀了他们!” 领头的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厉声嘶吼,拔出腰刀,迎了上来。 双方瞬间激战在一起! 高家的护卫都是精挑细选、重金培养出来的,个个身手不凡,出手狠辣,远非周家这些临时凑起来的家丁可比。 一一交手,周家的人便落入了下风,惨叫声、兵器碰撞声、箱笼翻倒声响成一片。 高瑞的目标很明确,直取那位被挟持的老掌柜。 他身形如电,避开两名家丁的拦截,一记手刀精准地劈在挟持老者的其中一名家丁脖颈上,那家丁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另一名家丁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凶戾,竟是想将老掌柜当作人质。 “找死!” 高瑞眼神一厉,不退反进,欺身而上,手腕翻转,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已然抵在了那家丁的咽喉。 冰冷的杀意让那家丁浑身一僵,动作瞬间凝滞。 就在高瑞即将控制住老掌柜,高家护卫也即将彻底压制住周家心腹,夺下那些关键账册的瞬间—— 异变陡生! “咻!咻!咻!” 数道破空之声骤然响起!几支淬毒的袖箭,如同毒蛇吐信,从庄园围墙的阴影处激射而出,目标直指正在激战的高家护卫和那位刚刚被高瑞救下的老掌柜。 “小心!” 高瑞瞳孔猛缩,一把推开身前的老掌柜,同时身形急转,挥动匕首磕飞了两支射向自己的袖箭。 但仍有两名高家护卫猝不及防,闷哼一声,手臂和大腿中箭,伤口处迅速发黑。 “还有人?” 高瑞心中一凛,目光如电般扫向围墙方向。 只见十余名同样身着黑色行衣,脸上蒙着黑布的神秘人,如同鬼魅般从围墙上翻落,身手矫健,动作利落,悄无声息地加入了战团! 他们的目标同样明确——那些装着账册的箱笼,以及那位惊魂未定的老掌柜! “混账!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高瑞又惊又怒,瞬间明白过来。 竟然还有第三方势力潜伏在此,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这批黑衣人身手极高,出手狠辣,显然也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他们的加入,瞬间让原本即将明朗的局势变得混乱不堪。 周家的人本就溃不成军,此刻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破了胆,只顾着抱头鼠窜。 场面变成了高家护卫与这批神秘黑衣人的激烈厮杀。 双方都想抢夺账册和老掌柜,一时间刀光剑影,杀声震天,场面陷入了极度的混乱。 “保护老掌柜!抢账册!” 高瑞厉声下令,同时脑中飞速运转。 这批黑衣人来历不明,但目标明确,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可对方人多势众,身手强悍,硬拼下去,己方未必能占到便宜,甚至可能两败俱伤,让周显贵残余的人或者这批黑衣人捡了便宜。 必须打破僵局! 电光火石之间,高瑞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不起眼的小瓷瓶和一个小纸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纸包中的白色粉末倒入瓷瓶,然后用力摇晃了几下,狠狠朝着战团最密集的地方砸了过去。 “砰!” 瓷瓶碎裂,一股刺鼻至极的白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 “咳咳咳!什么东西?” “啊!我的眼睛!” 无论是高家护卫还是黑衣人,猝不及防吸入烟雾,顿时被呛得涕泪横流,咳嗽不止,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阵型瞬间大乱。 这是高瑞利用前世化学知识,以硫磺、硝石等物简易配制的催泪烟雾弹,虽然威力远不能和现代相比,但在这种古代冷兵器战场上,足以造成巨大的混乱! “就是现在,走!” 高瑞趁着烟雾弥漫,大喝一声,一把拉起惊魂未定的老掌柜,同时飞起一脚,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半开的箱笼踢向己方护卫。 几名早有准备的高家护卫强忍着烟雾的刺激,迅速接过老掌柜,扛起那个被踢过来的箱笼,护着高瑞,便要趁乱突围。 ……… 几乎就在城外庄园激战爆发的同时,府衙大牢深处,也正上演着一场暗流涌动的交锋。 幽暗的牢房内,高珩形容枯槁,满身污秽地蜷缩在角落的稻草堆上,眼中充满了疲惫和焦虑。 牢门外,几名狱卒正低声交谈着什么,眼神不时瞟向高珩所在的牢房,显得有些鬼鬼祟祟。 突然,其中一名狱卒趁着看守换班的混乱之际,悄悄靠近高珩的牢房,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似乎想趁人不备,将其塞进牢房角落的缝隙里。 就在他的手即将伸入牢房栅栏的瞬间,猛地伸出一只粗壮的手臂,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干什么?” 一声低沉的喝问响起。 那名鬼祟的狱卒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只见一名身材魁梧、面色冷峻的牢头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正目光冰冷地盯着他,以及他手中那个可疑的油纸包。 这牢头,正是徐茂事先用重金买通的关键人物之一。 “没……没什么,赵头儿,我……我就是看看……” 那狱卒眼神慌乱。 “看看?” 牢头冷笑一声,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些细碎的、沾染着黑色粉末的布料碎片,还隐隐带着一股硝烟味。 “这是什么?想往牢里塞赃物?” 牢头脸色一沉,厉声喝道。 “说!谁指使你的?!” 第55章 恶迹昭彰 与此同时,另一处隐蔽角落,另一名想要靠近高珩牢房的狱卒,也被高家安插的其他眼线不动声色地控制住了。 一番低声的威逼利诱之下,那两名被抓的狱卒很快便扛不住压力,哆哆嗦嗦地交代了。 “是……是孙府的钱师爷……不,是孙知府的管家吩咐我们干的……” “他说……只要把这包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高大少爷的牢房,事后……事后少不了我们的好处……”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正在府衙外围焦急等待的徐茂耳中。 徐茂听完禀报,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孙明远!好你个孙明远!竟然想出如此阴毒的栽赃嫁祸之计!” 徐茂咬牙切齿,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瞬间明白了孙明远的险恶用心! 这老狐狸,眼看周显贵那边要顶不住了,竟然想撇开周家,单独给大少爷栽赃,伪造所谓的“私藏火器”之类的“铁证”。 如此一来,既能向李忠交差,坐实高家的“谋逆”罪名,又能将主要的罪责推到周家头上,甚至可能反过来以此要挟周显贵,一石数鸟,当真歹毒无比! “立刻将此事禀报三少爷!” 徐茂不敢怠慢,连忙吩咐心腹去给高瑞送信。 ……… 城外庄园,烟雾渐渐散去。 激烈的厮杀已经停止,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有周家的家丁,也有高家的护卫,更多的则是那些神秘的黑衣人。 高瑞带着幸存的几名护卫,护着惊魂未定的老掌柜,站在一片狼藉之中,脸色凝重。 他们成功突围,并且抢到了那位关键的老掌柜。 但代价同样不小,几名忠心耿耿的护卫永远留在了这里。 更重要的是,那些装着账册的箱笼,在刚才的混乱中被劈砍损坏,散落一地。 他们只来得及抢到其中半箱残破的账册,上面的字迹大多模糊不清,但隐约可见一些关于“硫化物”、“数量”、“日期”的记录。 而另外至少一半的账册,则被那批神秘的黑衣人趁乱抢走。 那批黑衣人得手之后,毫不恋战,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远处的密林之中,显然对地形极为熟悉,遁走得无影无踪。 “该死!” 一名护卫恨恨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到底是些什么人?” 高瑞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手中那半箱残破的账册,又望向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周显贵要销毁证据,孙明远在狱中栽赃嫁祸,现在又冒出这么一伙实力强悍、目标明确的神秘黑衣人…… 这淮州城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得多!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联络的心腹飞马赶到,翻身下马,急声道:“三少爷!府衙急报!孙明远那老贼果然动手了,他派人想往大少爷牢里栽赃,被我们的人及时阻止了……” 听到大哥无事,高瑞心中稍安,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寒意。 孙明远,这只老狐狸,果然也按捺不住,开始独立行动了。 局势,已然彻底失控,变得愈发波谲云诡! ……… 高瑞一行人护送着惊魂未定的老掌柜,策马疾驰,宛如离弦之箭般奔回城郊废弃大宅的秘密据点。 马蹄声急骤,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凝重与疲惫,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痛失手足的悲恸交织在心头,使得气氛压抑至极。 一踏入密室,徐茂便迎了上来,焦急问道:“三少爷,情况如何?” 高瑞面色阴沉,挥手示意护卫们将老掌柜安顿下去。 随后沉声道:“人救回来了,可惜……账册只抢回了一部分残卷,而且损失惨重,暗队兄弟折损了好几位。” 徐茂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原本就紧绷的面容更是布满了阴霾。 他快步上前,接过护卫呈上的半箱残破账册,只见那些纸张早已被刀剑劈砍得支离破碎,又沾染了泥土和血污,字迹模糊不清,勉强能辨认出的也只是寥寥数语,价值大减。 密室内,气氛瞬间凝固,沉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侥幸逃生的护卫们,个个带伤,神情萎靡,劫后余生的喜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自责与悲伤。 此番行动,不仅损失了精锐人手,连至关重要的铁证也未能完整夺回,令人扼腕叹息。 高瑞环顾四周,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深吸一口气。 沉声道:“诸位兄弟,此番行动,非战之罪,乃是敌方早有预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中了埋伏。”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眼下最要紧的,是为牺牲的兄弟们报仇雪恨,彻底扳倒周家和孙明远这两个奸贼!” 他掷地有声的话语,如同滚滚惊雷,瞬间点燃了众人心中压抑已久的怒火与战意。 护卫们纷纷起身,抱拳齐声道:“誓死追随三少爷,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声音铿锵有力,响彻密室,带着一股凛然决绝的肃杀之气。 高瑞满意地点点头,目光转向一旁噤若寒蝉的老掌柜,语气缓和了几分。 “老人家,不必惊慌,此处乃是高家隐秘据点,安全无虞。周显贵丧心病狂,欲要杀人灭口,高家断然不会坐视不理。如今,你已脱离险境,可否将当年周家指使你炼制毒盐,以及那些账册的内情,一五一十地告知于我?” 老掌柜闻言,如蒙大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涕泗横流道:“小老儿多谢高少爷救命之恩!周家狼子野心,丧尽天良,小老儿早就想将他们的罪行公之于众,奈何势单力薄,有心无力啊!高少爷放心,小老儿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周家的龌龊勾当,桩桩件件,如实禀告!” 老掌柜声泪俱下,将当年周申如何威逼利诱,指使他炼制砒霜毒盐,如何记录那些见不得光的账目,以及周家种种草菅人命、鱼肉百姓的恶行,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倾泻而出。 他句句泣血,声声锥心,将周家的罪恶行径,描绘得淋漓尽致,令人发指。 高瑞静静地听着老掌柜的供述,脸色愈发冰冷,眼中寒芒闪烁,杀意凛然。 周家之恶,已然罄竹难书,人神共愤! 第56章 棋落惊澜 而孙明远之流,与这等蛇鼠一窝,沆瀣一气,更是罪无可恕! 待老掌柜说完,高瑞沉声问道:“老人家,除了账册之外,你可还记得其他能够佐证周家罪行的物证,或者人证?” 老掌柜略作思索,猛然一拍大腿,惊呼道:“对了!还有一样东西。当年周申为了确保毒盐交易的隐秘性,特意命人打造了一枚私印,专门用于在那些见不得光的账目上盖章。那枚私印极为特殊,材质非金非玉,似石似木,上面刻着一个极为隐秘的‘周’字暗记,只有周家核心人物才知晓。若是能找到那枚私印,定能成为周家罪证的铁证!” “私印?‘周’字暗记?” 高瑞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如同黑夜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迷雾重重的局势。 他立刻联想到之前在枯井中发现的半本账册,以及账册上显露出的那个模糊的“周”字起笔痕迹和周显贵的私印标记。 这两者之间,莫非存在着某种关联? 他立刻吩咐徐茂。 “徐叔,立刻派人去查!务必查清楚周家那枚私印的下落!还有,将老掌柜的供词,连同之前从枯井中找到的账册残页,以及今日抢回的这些残破账册,全部整理出来,务必做到字字句句,纤毫毕现,不容有失!” 徐茂领命,刚要转身离去,安排人手处理这些至关重要的事务,脚步却猛地一顿。 就在高瑞沉思那神秘私印与黑衣人之际,负责联络府衙内线的另一名心腹护卫已是急匆匆地奔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后怕与凝重,直接找到了徐茂。 徐茂侧耳听了几句,脸色骤变,连忙快步回到高瑞身边,声音压低,带着几分焦急道:“三少爷,府衙那边……那边又出事了!” 高瑞眉梢一挑,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他心头一凛,隐隐感到一丝不妙。 这淮州城,真是暗流涌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人喘不过气。 “何事?” 他沉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感。 徐茂面色凝重,语速极快地说道:“方才咱们安插在牢里的眼线传来消息,说……说是孙明远栽赃嫁祸的阴谋虽然被挫败了,但是……但是现在整个府衙的气氛都变得十分诡异!狱卒们人心惶惶,似乎……似乎又有什么新的变故要发生!” 高瑞闻言,眉头紧锁,脸色愈发阴沉。 他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 孙明远这老贼,果然贼心不死! “细说!” 高瑞沉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徐茂连忙继续说道:“据眼线所说,自从孙明远的人被抓之后,李忠似乎并没有因此而震怒,反而变得异常沉默,态度十分暧昧,让人摸不透他的心思。而且……而且他还加强了对牢房的戒备,似乎……似乎在防备着什么。” “防备?” 高瑞敏锐地捕捉到了徐茂话语中的关键词,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李忠防备什么? 防备孙明远? 还是……防备自己? “没错!” 徐茂肯定地说道。 “眼线说,李忠似乎对高大少爷的牢房格外关注,不仅增派了人手巡逻,还特意嘱咐狱卒们要严加看管,不得有任何闪失。但是……但是他的这种关注,却让人感到十分不安,似乎……似乎暗藏着某种阴谋。” 高瑞闻言,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李忠的态度不明,极有可能仍然受到周显贵和孙明远的影响,甚至有可能与他们沆瀣一气,想要借刀杀人! “大哥现在情况如何?” 高瑞语气急切地问道。 徐茂连忙说道:“大少爷目前还算安全,只是……只是被关在牢里,难免会受到一些惊吓。不过三少爷放心,我们的人已经暗中叮嘱过牢头,让他多加照顾,尽量保证大少爷的安全。” 高瑞闻言,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但仍然不敢掉以轻心。 淮州城的水太深了,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才能保护自己和家人的安全! “徐叔,立刻传令下去!” 高瑞眼神一凛,语气坚定地说道,“第一,务必确保大哥在牢中的安全,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护他的周全!第二,密切监视李忠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任何异常,立刻向我汇报!第三,加快调查周家私印的下落,这枚私印,是扳倒周家的关键!” “是!” 徐茂抱拳领命,转身快步离去,安排人手执行高瑞的指令。 密室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高瑞独自一人,脸色阴晴不定。 随后深吸一口气,心中暗暗发誓。 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要彻底揭露周家和孙明远的罪行,为高家洗刷冤屈,还淮州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就在这时,高瑞突然想起陈记粮行的陈老,心中顿时有了一个新的计划。 既然李忠想要浑水摸鱼,那他就给他制造更大的混乱,让他自顾不暇,无法对高家下手! 高瑞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冰冷的笑容。 他要让整个淮州城,成为他手中的棋盘,让所有人都成为他手中的棋子! “来人!” 高瑞沉声喝道。 一名护卫立刻上前,躬身抱拳。 “三少爷有何吩咐?” 高瑞眼中精芒闪烁,嘴角勾起一抹冷冽而自信的弧度。 “你立刻去一趟陈记粮行,如此这般……记住,要做得隐秘,务必让陈老‘恰巧’得知一些‘内幕’,特别是关于周家和孙明远是如何觊觎高家产业,不惜栽赃陷害的‘猜测’。另外,将这几粒‘雪盐’,想办法让几位德高望重的士绅‘无意中’尝到。” 他递过去一个小巧的瓷瓶,里面装着几粒晶莹剔透的雪盐。 “是!三少爷放心,属下明白!” 护卫接过瓷瓶,重重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知道,三少爷这是要借力打力,彻底搅浑淮州这潭水。 护卫领命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据点的阴影之中。 密室内,高瑞负手而立,目光深邃地望向淮州城的方向。 他知道,自己投下的这枚棋子,即将引发一场更大的风暴。 李忠态度暧昧,孙明远暗中使绊,周显贵垂死挣扎,再加上那神秘的黑衣人…… 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57章 民怨燎原 正如高瑞所料,接下来的几天,淮州城彻底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舆论漩涡。 “雪盐”! 这两个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迅速传遍了淮州城的大小角落,尤其是在那些非富即贵的士绅商贾圈子里,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听说了吗?陈记粮行的陈老亲口证实,高家那盐,当真是神品!洁白如雪,细腻如霜,入口即化,回味甘甜,比之贡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何止是陈老,昨日张员外府上宴客,席间有人拿出几粒,据说是高家流出来的‘雪盐’,哎呦喂,那场面!所有人都惊呆了!都说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嘶……若真有此等神物,高家岂会傻到去偷偷摸摸贩卖普通私盐?这风险和收益完全不成正比啊!” “我看呐,这事儿蹊跷得很!八成是有人眼红高家的‘雪盐’秘方,故意设下的毒计,想要杀人夺宝!” “嘘!小点声!这话可不能乱说!没看周家和府衙那边,最近跟疯狗似的,到处抓人堵嘴吗?” 各大茶楼酒肆,商贾府邸,甚至是一些消息灵通的官员后宅,关于“雪盐”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各种猜测和流言如同插上了翅膀,飞速传播。 一开始,人们还只是惊叹于“雪盐”的神奇。 但渐渐地,随着一些“知情人”有意无意地透露出某些“内幕”。 比如周家早就觊觎高家盐路、孙知府与周家过从甚密、高家大少爷被抓得蹊跷等等——风向开始出现了微妙的转变。 越来越多的人,尤其是那些原本就与周家有生意摩擦,或是看不惯孙明远贪婪嘴脸的士绅商贾,开始对官方公布的“高家毒盐,私贩官盐”等罪名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若高家真有炼制‘雪盐’的秘法,那可是泼天的富贵!何至于铤而走险去贩那点普通私盐或毒盐?” “周家这些年是怎么发家的,谁心里没点数?我看他们就是想趁机吞掉高家!” “孙知府……呵呵,他屁股底下干不干净,明眼人都清楚!”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迅速生根发芽。 原本一边倒指责高家的舆论,开始分裂,甚至有逆转的迹象。 暗地里,支持高家、同情高家遭遇的声音越来越响亮。 高瑞投下的“雪盐”这颗重磅炸弹,不仅炸乱了敌人的阵脚,更成功地撬动了淮州城的舆论天平。 周显贵和孙明远自然感受到了这股汹涌的暗流,二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是焦头烂额,寝食难安。 “废物!都是废物!” 周府密室内,周显贵气急败坏地将一个名贵的青瓷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怎么回事?为什么这‘雪盐’的流言压都压不住?还越传越邪乎了!” 一旁服侍之人战战兢兢道:“老爷息怒!实在是……是那‘雪盐’太过惊世骇俗,堵不如疏啊!而且,背后似乎有人在推波助澜,将矛头引向我们和孙知府……” “推波助澜?除了高家那个小畜生,还能有谁!” 周显贵咬牙切齿,眼中布满血丝。 “他以为这样就能翻盘吗?做梦!传我的话,给我加大力度反击!就说那‘雪盐’是假的!是高家故弄玄虚!是妖术!谁再敢胡说八道,给我狠狠地治!” 孙明远那边同样不好过。 府衙里,他铁青着脸,听着心腹师爷的汇报,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大人,现在外面风言风语,对您和周家极为不利啊!不少士绅都在观望,甚至有人开始暗中接触李大人那边……” “混账!” 孙明远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高瑞!又是这个高瑞!他到底想干什么?难道真想鱼死网破不成!” 他心中惊怒交加,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原以为高家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可以任由拿捏,却没想到高瑞这只看似不起眼的“病猫”,竟然如此难缠,手段如此狠辣刁钻! “不能再等了!” 孙明远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必须尽快坐实高家的罪名!让李忠那边也无法再摇摆不定!” 周孙两家开始疯狂反扑。 整个淮州城,此刻已然是暗流汹涌,风声鹤唳! 周显贵和孙明远如同两条被逼到墙角的疯狗,使尽浑身解数,想要扑灭那该死的“雪盐”流言。 他们一边动用府衙的力量,明里暗里地抓捕、恐吓那些“妄议”的百姓商户,一边又收买一些无良文人,编造各种抹黑高家、否认“雪盐”存在的谣言,企图混淆视听。 然而,他们的疯狂反扑,非但没能压下“雪盐”的风波,反而如同火上浇油,让更多原本持观望态度的人,看清了他们色厉内荏、做贼心虚的嘴脸! “听说了吗?城南王记布庄的掌柜,就因为在茶馆里多说了两句高家可能被冤枉,就被衙役抓走了,说是‘造谣生事’!” “还有城西的李老三,家里囤了点盐,也被安了个‘私藏官盐’的罪名,听说在牢里被打得半死!” “嘶……这周家和孙知府,是想一手遮天啊!越是这样,越说明他们心里有鬼!” “可不是嘛!要是高家真像他们说的那样不堪,何必如此大动干戈?我看那‘雪盐’八成是真的!高家掌握了这等神物,才招来了杀身之祸!” “高家那三少爷,当真是个狠角色!这一手釜底抽薪,玩得漂亮啊!现在周家和孙明远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了!” 市井之间的议论,如同燎原的野火,根本无法扑灭。 周家和孙明远的强硬手段,激起了更深的民怨和怀疑。 那些平日里就受过周家欺压,或是对孙明远贪婪不满的士绅商贾,更是暗中串联,对高家的遭遇报以同情,甚至有人开始悄悄向李忠那边传递消息,暗示周、孙二人的不轨。 周府密室内,周显贵气得暴跳如雷,摔碎了不知多少名贵瓷器,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废物!一群废物!连个流言都压不住!高瑞!高瑞!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孙明远则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房,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比周显贵更加清楚,一旦“雪盐”的事情被证实,或者高家被冤枉的印象深入人心,他这个知府的位置,恐怕就坐到头了! 他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为何要与周显贵这头蠢猪合作,惹上高瑞这么一个难缠的煞星。 第58章 高家机变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 孙明远眼中厉色一闪。 “必须尽快找到高瑞的藏身之处,将他彻底铲除!还有大牢里的高珩,必须让他‘认罪’!只要坐实了高家谋逆的大罪,一切流言蜚语,自然不攻自破!” 一时间,淮州城内外的搜捕更加严密,气氛愈发紧张压抑,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所有人都感觉到,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席卷这座古老的城池。 就在这风口浪尖,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如同平地惊雷,骤然炸响在淮州上空! 巡抚大人,不日即将驾临淮州,钦差查办盐务弊案! 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全城! 巡抚,那可是封疆大吏! 而且是冲着盐务弊案来的! 这四个字,如同四座大山,轰然压在了所有与此事相关的人心头。 消息一出,整个淮州官场瞬间炸开了锅。 周府密室内,刚刚还在咆哮的周显贵,听到心腹带来的这个消息,瞬间面如死灰,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骨头一般,差点瘫软在地。 “巡……巡抚大人?查……查盐务弊案?” 他嘴唇哆嗦着,眼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 完了! 全完了! 知府衙门内,孙明远正与师爷密谋如何进一步栽赃高家,闻听此讯,脸色“唰”的一下变得煞白,手中的狼毫笔“啪嗒”一声掉落在地,墨汁溅了一桌。 “巡抚……他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知道,巡抚亲临,意味着事情已经彻底超出了他的掌控。 而在临时据点内,李忠的房间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亲兵带来的消息,如同九天惊雷,在他耳边轰然炸响! 巡抚! 钦差! 盐务弊案! 每一个字眼,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头! 李忠那张素来如同古井般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难以掩饰的惊骇。 但仅仅一瞬间,那惊骇便被更深的阴沉和锐利所取代。 他猛地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在略显狭小的房间内投下巨大的阴影,一股无形的煞气瞬间弥漫开来。 “巡抚……竟然是巡抚亲临……” 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这已经不是淮州一地的小打小闹了。 巡抚驾临,代表着朝廷的目光已经聚焦于此。 盐务弊案,这四个字更是如同悬在他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他李忠虽然是盐运司的人,背后有刘崇义撑腰,但在手握王命、督查地方的封疆大吏面前,一个巡检使算得了什么? 一旦被卷入这滔天漩涡,查出点什么,别说他,就是刘崇义恐怕也自身难保! “周显贵!孙明远!” 李忠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厌恶和杀机。 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不仅没能迅速解决高家,反而把事情闹得越来越大,如今更是引来了巡抚。 他们这是想拉着所有人一起陪葬吗? 被当枪使的感觉,此刻强烈到了极致。 他想起陈方正那意味深长的话语,想起那洁白如雪、价值连城的“雪盐”,想起高瑞那层出不穷、刁钻狠辣的手段…… 高家! 这个原本在他眼中可以随意拿捏的商贾之家,如今却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手无比! 巡抚来了,对周孙二人是灭顶之灾,对他李忠同样是巨大的危机! 但……危机之中,是否也暗藏着转机? 李忠的眼神急剧闪烁,大脑飞速运转。 周显贵和孙明远,这两个废物已经靠不住了,甚至可能成为拖累自己的累赘。 若是继续与他们沆瀣一气,一旦巡抚查出实情,自己绝对脱不了干系! 而高家…… 那个神秘的“雪盐”…… 若是高家真的能翻案,那“雪盐”所代表的泼天富贵…… 贪婪的火焰再次在他心中燃起,但这一次,却多了几分冷静和算计。 他不能再被动地被周孙二人牵着鼻子走了,必须掌握主动。 “来人!” 李忠沉声喝道,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硬。 一名心腹亲兵立刻推门而入,躬身待命。 “立刻去查!” 李忠眼神锐利如刀,语速极快。 “巡抚大人何时抵达?带了多少人马?随行人员都有谁?过往可有与两淮盐务相关的传闻?任何蛛丝马迹,都不得放过!” “是!” 亲兵领命。 “还有!” 李忠顿了顿,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光芒。 “派几个机灵点的人,给我盯紧了城内外的动静,特别是……那些可能与高家有关的暗流。若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回报!” 他没有明说要打探高家,但言语间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 他需要知道高瑞现在到底掌握了多少底牌,以及……面对巡抚的到来,高家又会有何动作。 这盘棋,因为巡抚的到来,已经彻底被打乱。 他李忠,必须重新审视棋盘上的每一个棋子,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或者说……先生存下去。 李忠的心腹亲兵领命而去,密室之内,只剩下他一人。 冷硬的面庞在摇曳的烛火下,显得阴晴不定,眸光深处,贪婪与忌惮激烈交锋。 他紧握着刀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巡抚亲临,既是催命符,亦可能是……登天梯。 与此同时,城郊废弃大宅的秘密据点内,气氛同样凝重到了极点。 “三少爷!最新消息!巡抚大人……巡抚大人不日即将驾临淮州,钦差查办盐务弊案!” 一名负责打探消息的护卫,连滚带爬地冲进密室,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微微颤抖,将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带给了高瑞。 “什么?” 徐茂闻言,脸色瞬间大变,惊呼出声。 “巡抚大人亲临?还是冲着盐务弊案来的?”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目光下意识地看向高瑞。 这……这可如何是好? 巡抚驾临,意味着朝廷震怒,此事一旦处置不当,高家所面临的,恐怕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密室内,其余几名护卫也是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安。 唯有高瑞,在听到这个消息的刹那,瞳孔猛地一缩,但仅仅一瞬间,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便迸射出无比锐利的光芒。 非但没有丝毫惊慌,反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自信的弧度。 “巡抚?钦差查办盐务弊案?” 高瑞缓缓站起身,踱了几步,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和决绝。 “好!来得好!来得妙啊!” 高瑞猛地一拍手,眼中精光四射,非但没有半分惧色,反而显得极为振奋。 第59章 陈老拍案 徐茂看得一愣,满脸不解。 “三少爷,这……巡抚亲临,事关重大,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啊!您怎么……” “徐叔,你错了!” 高瑞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徐茂,以及周围同样紧张的护卫们,声音斩钉截铁。 “巡抚驾临,看似是危机,实则是我高家千载难逢的转机!是彻底扳倒周显贵和孙明远这两个奸贼,为我高家洗刷冤屈的绝佳机会!” “转机?” 徐茂愕然。 “没错!” 高瑞嘴角上扬,露出一丝智珠在握的笑容。 “你想想,凭我们现在的力量,就算掌握了周家部分罪证,想要在淮州这地界,扳倒根深蒂固的周家和身为知府的孙明远,何其艰难?李忠态度暧昧,府衙上下沆瀣一气,我们处处受制!” “但现在,巡抚来了!而且是钦差查办盐务弊案!这意味着什么?” 高瑞加重了语气。 “意味着朝廷已经盯上了淮州这块烂摊子!意味着,这浑水,已经不需要我们再去搅了,自有人会来搅个天翻地覆!” “巡抚代表的是朝廷,是天威!在他面前,什么周家,什么孙明远,只要证据确凿,都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一番话,说得众人顿时恍然大悟,原本的紧张和不安,渐渐被一股激动和期待所取代。 “三少爷英明!” 徐茂眼神发亮,激动地说道。 “那……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等?” 高瑞冷笑一声。 “不!我们不能等!周显贵和孙明远现在必定如同惊弓之鸟,狗急跳墙之下,什么阴毒手段都使得出来。我们必须抢在他们之前,主动出击!”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 “徐叔,立刻准备!将老掌柜的供词、枯井中找到的账册残页、这次抢回的半箱账册,以及所有能证明周家炼制毒盐、孙明远贪赃枉法的证据,全部整理成册!我要……” 高瑞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 “我要亲自去见巡抚大人!将这些证据,当面呈上!” “什么?” 徐茂大惊失色。 “三少爷,万万不可!您现在身份敏感,外面到处都是周家和孙明远的眼线,您亲自露面,无异于自投罗网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高瑞眼神坚定,语气不容置疑。 “只有我亲自出面,才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才能最大限度地争取巡抚的信任!而且,你以为我们躲在这里,就真的安全吗?巡抚驾临,淮州城必将风声鹤唳,我们暴露的风险只会越来越大!” “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置之死地而后生!” 高瑞目光锐利如刀。 “徐叔,此事关乎我高家生死存亡,更关乎淮州无数百姓的福祉!我们没有退路!” 看着高瑞那坚毅的眼神和不容置疑的态度,徐茂深吸一口气,心中的担忧被一股决然取代。 他知道,三少爷已经下定了决心。 “好!” 徐茂重重点头,抱拳道。 “三少爷放心!老奴这就去准备!务必将所有证据整理妥当,字字句句,清晰明白!” “嗯。” 高瑞微微颔首,随即又道。 “呈递证据,也有讲究。不能一股脑全丢出去,要分清主次,突出重点。周家炼制毒盐、草菅人命是主罪,孙明远包庇纵容、贪赃枉法是协从。要让巡抚大人一眼就能看明白其中的关键!” “另外。” 高瑞补充道。 “想办法打探清楚巡抚大人的行程和喜好,选择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和方式呈递状纸。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是!老奴明白!” 徐茂领命,眼中充满了对高瑞智谋的敬佩。 三少爷心思之缜密,布局之深远,远超常人! 高瑞看着徐茂离去的背影,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淮州城的方向。 巡抚大人,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他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运筹帷幄的光芒,仿佛整个淮州,已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高瑞负手而立,目光如炬,仿佛已洞穿淮州城层层迷雾,直抵那即将降临的钦差巡抚。 他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心中豪情万丈,一股翻云覆雨,扭转乾坤的强大自信油然而生。 淮州这潭死水,也该彻底沸腾一番了! 与此同时,陈记粮行,后院书房内。 陈方正,这位淮州商界的泰山北斗,正襟危坐,眉头紧锁,苍劲的面容之上,布满了凝重之色。 陈方正捻着胡须,眼神复杂至极。 联想到近日来淮州城内甚嚣尘上的流言蜚语,以及周家和孙明远那如同疯狗般丧心病狂的反扑,陈方正心中已然隐隐有了决断。 “周显贵,孙明远……尔等欺人太甚!” 陈方正猛地一拍桌案,须发皆张,怒火中烧。 他虽年迈,却并非老眼昏花之辈。 周孙两家狼狈为奸,鱼肉百姓,早已令他深恶痛绝。 如今,竟为了区区盐路,便要构陷忠良,颠倒黑白,简直是无法无天,丧尽天良! 他陈方正,纵横商海数十载,一生光明磊落,嫉恶如仇,岂能眼睁睁看着高家蒙冤受屈,淮州百姓继续遭受荼毒? 更何况,若是雪盐之秘当真落入周孙之手,以他们的贪婪本性,必将垄断盐路,哄抬物价,届时整个淮州盐业,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不行!老夫绝不能坐视不理!为了淮州盐业的未来,为了这满城百姓的安危,也为了……老夫这心中尚存的一丝正义!” 陈方正霍然起身,目光如炬,一股久违的热血在他胸腔内奔腾咆哮,仿佛要将他沉寂已久的雄心壮志重新点燃! “来人!” 陈方正中气十足地高喝一声。 管家闻声而入,躬身道:“老爷有何吩咐?” “速速备轿!老夫要亲自拜访城内诸位老友!” 陈方正语气铿锵,掷地有声。 “就说,陈某人有要事相商,关乎淮州百年基业,刻不容缓!” “是!老爷!” 管家见老爷如此神情,心中凛然,知道必有大事发生,不敢怠慢,立刻领命而去。 第60章 官威压境 很快,陈府门前,一顶青布小轿便已备好。 陈方正精神抖擞,迈步而出,他须发皆白,却步履稳健,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令人敬畏的威严气势。 这位淮州商界的老泰山,终于要开始发力了! 小轿辘辘而行,穿梭于淮州城的大街小巷。 陈方正首站便来到了城内德高望重的张员外府上。 张员外乃是淮州城内首屈一指的富商,家财万贯,且乐善好施,在城中颇具声望。 两人素有交情,且都对周孙两家的所作所为心怀不满。 张府会客厅内,张员外热情接待了陈方正。 两人寒暄几句后,陈方正便开门见山,将高家雪盐之事,以及周孙两家的阴谋诡计,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张员外。 张员外听罢,顿时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怒斥道:“周显贵,孙明远!这两个狗贼,真是胆大包天,无法无天!竟敢如此构陷忠良,鱼肉百姓,简直是天理难容!” “陈老哥,此事万万不可坐视不理!高家若倒,下一个遭殃的,恐怕就是我们这些商户了!” 张员外忧心忡忡地说道。 陈方正捋须点头,沉声道:“正是此理!老夫今日前来,正是要与张老弟商议,如何联络城内其他有识之士,共同上书巡抚大人,请求钦差大人明察秋毫,还高家清白,还淮州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好!陈老哥高义!此事张某人义不容辞!” 张员外慨然应允。 “我张家在淮州也有些薄面,定当竭尽全力,联络各方,务必让巡抚大人听到我们的声音!” 两人一拍即合,立刻开始商议联名上书的具体事宜。 陈方正又马不停蹄,接连拜访了城内数位德高望重的士绅和商贾。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慷慨陈词,痛斥周孙之罪恶,力陈高家之冤屈,呼吁众人挺身而出,匡扶正义。 这些士绅商贾,平日里便对周孙两家横行霸道,欺压百姓的行为心怀不满。 如今高家冤屈,更是义愤填膺,群情激昂。 纷纷表示愿意联名上书,誓要为高家讨回公道,还淮州一个清明世界! 一时间,以陈方正为首,张员外等人积极响应,一场声势浩大的士绅联名请愿行动,在淮州城内悄然酝酿。 一股汹涌澎湃的民意暗流,正在缓缓汇聚,直指那即将到来的钦差巡抚! 而此时,高瑞正襟危坐于密室之中,透过窗棂,遥望淮州城方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运筹帷幄,尽在掌握的自信笑容。 陈老的公开站队,士绅的联名请愿,如同他预料之中的棋局,正一步步朝着他所期望的方向发展。 ……… 数日后,淮州城的气氛陡然紧张到了极点。 “钦差大人驾到——!” 一声悠长而尖锐的传报声划破长空,仿佛一道惊雷,在淮州城上空炸响! 霎时间,原本就暗流涌动的淮州城彻底陷入了一种近乎凝滞的肃杀之中。 街道两侧早已被清空,百姓们被勒令待在家中,不得外出窥探。 只有一队队盔明甲亮的官兵,手持长戟,面无表情地肃立在街道两旁,将整座城市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兵营。 城门方向,尘土飞扬,马蹄声如急促的鼓点,由远及近。 一面绣着“钦命”二字的明黄大旗迎风招展,其后紧跟着“两淮巡抚”的仪仗,旗帜猎猎,刀枪林立,一股磅礴的官威扑面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巡抚大人的官轿,在数十名精锐亲兵的护卫下,缓缓驶入城门。 轿帘紧闭,无人能窥见其中情形,但这无声的威严,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加令人心悸。 淮州知府孙明远,此刻早已不见了往日的官威,与周家家主周显贵并肩站在城门内侧,身后是淮州府衙的大小官员,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孙明远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努力想要挤出几分镇定,但微微颤抖的双手和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惶恐不安。 他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周显贵,只见这位平日里老谋深算的周家主,此刻也是面色发白,眼神闪烁不定,显然同样是心乱如麻。 “恭迎钦差大人!恭迎巡抚大人莅临淮州!” 孙明远抢先一步,躬身长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极尽恭维之能事。 “大人一路车马劳顿,下官已备好行辕,请大人移步歇息!” 周显贵也连忙跟着行礼,附和道:“是啊,大人,淮州偏僻,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两人一唱一和,言语间满是讨好之意,心中却都在疯狂地揣摩着这位巡抚大人的来意深浅。 究竟是例行巡查,还是……真的冲着盐务弊案而来? 若是后者,那他们…… 人群之中,两淮盐运司巡检使李忠,一身笔挺的巡检使官服,显得格外醒目。 他不像孙明远和周显贵那般惶恐外露,依旧是那副冷峻的面孔,眼神锐利,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巡抚大人的仪仗和随行人员。 李忠心中同样波涛汹涌。 巡抚亲临,这潭水是彻底浑了! 他原本想借着查办高家一案,捞取好处,顺便打压异己,可如今看来,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棘手得多。 这位巡抚大人,到底是敌是友? 自己又该如何在这场风暴中自处,甚至……火中取栗? 他必须尽快评估局势,为自己谋定后路。 然而,面对孙明远和周显贵的热情恭维,巡抚大人的官轿内,却只是传出一声淡淡的回应。 “嗯。” 只有一个字,听不出任何情绪。 随即,轿帘微微晃动了一下,便再无声息。 孙明远和周显贵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心中更是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这位巡抚大人,似乎……并不好相与啊! 官轿在引导下,并未在城门口多做停留,直接朝着早已准备好的行辕而去。 巡抚大人甚至没有下轿接受众人的拜见,这种不假辞色的态度,更让淮州一众官员心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抵达行辕后,巡抚大人直接入内,并立刻传下命令。 “本官今日舟车劳顿,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擅自前来打扰,违令者,严惩不贷!” 冰冷的命令,如同腊月的寒风,瞬间传遍了整个行辕内外。 孙明远、周显贵、李忠等人,被毫不留情地挡在了行辕之外,面面相觑,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巡抚大人这闭门谢客的姿态,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所有窥探的目光都隔绝在外,也让淮州城未来的走向,变得更加扑朔迷离,风雨欲来! 第61章 八字定望 巡抚大人闭门谢客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淮州这潭本就波涛暗涌的深水之中,激起了更大的涟漪。 孙明远、周显贵等人被拒之门外,灰头土脸,心中更是七上八下,惶惶不可终日。 然而,有人愁,自然也有人喜。 陈记粮行后院,陈方正得知巡抚大人已在行辕安顿下来,虽未接见地方官员,却也并未传出其他特别的指令,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精光一闪,当机立断! “备轿!” 陈方正沉声吩咐,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立刻去请张员外、李掌柜、王乡绅他们!就说老夫在府门前等候,有万分紧急之事,需一同前往行辕,叩见钦差大人!” 管家见自家老爷神情肃穆,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有丝毫怠慢,飞奔而去。 不多时,陈府门外,除了陈方正的青布小轿,又陆续汇聚了十余顶各式轿子,轿旁站立的,无一不是淮州城内有头有脸、家资巨万的士绅商贾。 张员外更是第一个赶到,脸上带着激动与愤慨交织的神色。 “周家和孙明远那两个狗贼倒行逆施,早已人神共愤!如今钦差大人驾临,正是天赐良机!” “正是此理!” 陈方正须发微张。 “我等身为淮州一分子,岂能坐视奸佞当道,忠良蒙冤?今日,我等便联名上书,将周孙二贼的滔天罪行公之于众,恳请巡抚大人为淮州百姓做主,为高家洗刷冤屈!” “陈老高义!” “我等愿追随陈老,誓要扳倒周孙!” 一众士绅商贾群情激奋,纷纷响应。 他们早已将联名状准备妥当,上面密密麻麻签满了名字,按满了手印,分量沉甸甸的,不仅是纸张的重量,更是淮州半数以上殷实人家积压已久的怒火和期盼! “走!前往行辕!” 陈方正大手一挥,率先登轿。 十数顶轿子组成的队伍,在各自家仆护卫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却又保持着一种肃穆的秩序,朝着巡抚行辕的方向行进。 这股由民间自发汇聚的力量,无声地昭示着淮州民意的所向。 行辕之外,守卫森严。 但陈方正等人皆是淮州名流,守门官兵虽接到严令,却也不敢过分阻拦,只得层层通报。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仅仅片刻之后,便有巡抚亲兵传出话来。 “大人有令,请陈方正老先生及诸位乡绅代表入内叙话。” 这让陈方正等人精神大振。 看来这位巡抚大人并非完全不近人情,或者说,他对淮州的情况,早已有所耳闻。 行辕正堂之内,气氛庄严肃穆。 巡抚大人端坐于上首,面容清癯,不怒自威。 他并未穿着繁复的官服,只是一身素色常服,却更显威仪天成。 陈方正率领张员外等五位代表,整理衣冠,趋步入内,躬身行礼。 “草民陈方正,张某某……” 叩见钦差大人,叩见巡抚大人!” “诸位请起,赐座。” 巡抚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待众人落座,陈方正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声音虽然苍老,却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启禀大人!草民等今日冒死叩阍,实乃淮州已到危急存亡之秋,有奸佞当道,祸乱盐务,鱼肉乡里,构陷忠良!恳请大人明察秋毫,为淮州百万生民主持公道!” 随即,陈方正将周家如何与知府孙明远沆瀣一气,垄断盐引,私造毒盐牟取暴利,残害百姓,又如何眼红高家雪盐秘技,设下毒计,伪造罪证,诬陷高家勾结水匪、意图谋逆的种种恶行,一五一十,条理清晰地娓娓道来。 他言辞恳切,声情并茂,说到激愤之处,老泪纵横,身后几位士绅代表也是个个义愤填膺,捶胸顿足。 “……大人!高家世代忠良,为淮州盐业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却遭此横祸,长子身陷囹圄,家主卧病不起,偌大家业危在旦夕!而周、孙二贼却依旧逍遥法外,继续作威作福!若长此以往,淮州法度何在?天理何存啊!” 陈方正双手颤抖着,将那份厚厚的,汇聚了数十位士绅商贾签名的联名状高高举起。 “此乃淮州部分士绅商贾的联名泣血之书!状中所述,句句属实,皆有据可查!恳请大人过目,严查此案,铲除奸佞,还高家清白,还淮州一个朗朗乾坤!” 巡抚大人一直静静地听着,锐利的目光扫过堂下众人激愤的面庞,又落在陈方正手中那份沉甸甸的联名状上。 他缓缓伸出手,接过状纸,仔细翻阅起来。 正堂之内,一时间落针可闻,只有巡抚大人翻动纸张的沙沙声。 陈方正等人屏住呼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等待着这位钦差大人的最终裁决。 良久,巡抚大人放下联名状,面色依旧凝重如水,看不出任何倾向。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 “尔等的陈情,本官已经知晓。”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般扫过众人。 “淮州盐务之弊,本官前来,定会彻查到底,绝不姑息!尔等暂且退下,静候消息便是。是非曲直,本官自有公断!” 虽然巡抚并未当场表态,但“定会彻查到底,绝不姑息”这八个字,已经让陈方正等人心中燃起了希望之火。 他们知道,这位大人,是动了真格的! “多谢大人!草民等告退!” 陈方正等人再次叩谢,恭敬地退出了行辕。 士绅联名上书,叩见巡抚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淮州城的大街小巷,也第一时间传到了各个势力的耳中。 城郊废弃大宅的密室里,高瑞听着心腹护卫的禀报,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陈老果然没让我失望。” 他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眼神平静无波。 “巡抚的态度……‘定会彻查’,‘自有公断’……呵,看来这位大人,也不是个糊涂官。” 徐茂在一旁,脸上却带着几分忧虑。 “三少爷,陈老他们虽然成功递上了状纸,但巡抚大人态度不明,万一他被孙明远和周显贵蒙蔽,或者……” “放心,徐叔。” 高瑞打断了他。 “巡抚能坐到这个位置,绝非等闲之辈。他此刻不表态,恰恰说明他心思缜密,不会轻易被一方之言左右。他需要时间去消化信息,去权衡利弊,更需要……我们送上更直接、更有力的证据!” 第62章 亲刃待呈 正如高瑞所料,此刻的淮州知府衙门后宅,早已是炸开了锅!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孙明远在书房内暴跳如雷,将一个名贵的青瓷茶杯狠狠掼在地上,摔得粉碎。 “陈方正这个老匹夫!还有张屠户那帮泥腿子!竟敢……竟敢联名告状!他们是想死吗?” 周显贵坐在下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神中充满了怨毒和恐惧。 “孙明远,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陈方正这老东西在淮州商界素有威望,他这一登高一呼,怕是……” “怕什么?” 孙明远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盯着周显贵。 “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不成?巡抚那边,你打探得怎么样了?有没有门路塞点银子进去?” 周显贵苦着脸摇头。 “难!巡抚大人这次带来的都是京都的心腹,针插不进,水泼不进!而且他一到就闭门谢客,连我们都被挡在外面,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 “废物!都是废物!” 孙明远气急败坏,如同困兽般在房内踱步,眼中凶光毕露。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陈方正,张屠户……哼!敬酒不吃吃罚酒!传我的命令,派人给我盯紧了他们!找机会……”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语气森然。 “让他们永远闭嘴!” 周显贵闻言,眼中也闪过一丝狠厉,但随即又有些犹豫。 “孙大人,这个时候动手,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被巡抚大人察觉……” “顾不了那么多了!” 孙明远咬牙切齿。 “巡抚查案也需要时间!只要我们动作够快,手脚够干净,死无对证,他又能奈我何?与其等着被他们告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一股阴冷的杀机,在淮州城的阴暗角落里迅速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在盐运司的临时驻地,李忠也收到了消息。 他摩挲着下巴上坚硬的胡茬,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诮的冷笑。 “陈方正……士绅联名……呵呵,周显贵,孙明远,你们的好日子,怕是真的到头了。” 李忠心中暗忖。 结合之前高家那神出鬼没的反击,以及现在连淮州士绅都公然站出来指证,他百分之百确定,自己之前收到的那些所谓“证据”,全都是周、孙二人精心编造的谎言! 自己险些就被这两个蠢货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大人,那我们……” 心腹亲兵在一旁低声问道。 李忠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静观其变。不过……也该是时候,向巡抚大人‘表一表忠心’了。去,把我们之前‘查获’的,关于周家和孙知府的一些……不太干净的东西,稍微整理一下,备着。” 他可不是周显贵和孙明远那样的蠢货,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既然这浑水已经不可避免,那他就要想办法从中捞取最大的利益,至少,也要确保自己能够全身而退,甚至……踏着别人的尸骨,再往上爬一步! 风声鹤唳的淮州城,各方势力都在巡抚驾临的巨大压力下,加速着各自的谋划与行动。 高瑞站在窗前,目光深邃地望着行辕的方向。 “陈老他们已经点燃了第一把火,但这火势还不够旺,不足以烧毁周、孙那两座看似坚固的堡垒。” 他缓缓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力量。 “而且,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周显贵和孙明远,绝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一定会反扑,甚至不惜铤而走险。” 高瑞转过身,目光扫过徐茂和几名心腹护卫。 “单靠陈老他们,力量还是太单薄了,也太危险。我们必须尽快拿出更直接、更有力的‘武器’,给巡抚大人送过去!给他一把足以斩断一切的快刀!”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斩钉截铁。 “是时候,让我亲自去会一会这位钦差大人了!” “三少爷,您真的要亲自去?” 徐茂手捧着一叠整理好的卷宗,上面不仅有老掌柜的血泪控诉、周申和老绝户的详细供词,更有对那半箱残破账册的初步解读,以及……几块从特殊渠道弄来的,沾染着明显砒霜残留的“周记私盐”样本。 每一份证据,都触目惊心,指向一个庞大而罪恶的黑幕。 “周显贵和孙明远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他们现在就是两条疯狗,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徐茂忧心忡忡。 “您此去行辕,无异于将自己置于明处,万一他们狗急跳墙……” 高瑞抬手,止住了徐茂的话。 他嘴角噙着一丝冷冽的弧度。 “徐叔,你觉得,现在我们还有退路吗?” “陈老他们点燃了第一把火,但这把火还不够旺,烧不穿周、孙经营多年的铜墙铁壁。士绅联名,声势虽大,但终究是民意,巡抚大人或许会重视,却未必会因此就立刻定下雷霆手段。” “巡抚大人需要的是什么?” 高瑞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徐茂。 “他需要的是一把刀!一把锋利无比,能够斩断一切阻碍,直插敌人心脏的快刀!而这把刀,必须由我们亲自递上去!” 他指了指桌上的卷宗。 “这些,就是刀刃!但光有刀刃还不够,还需要握刀的手!我亲自去,就是要让巡抚大人看到我们的决心,看到高家并非任人宰割的羔羊,更是……能够助他扫清淮州污浊的利刃!” “至于危险……” 高瑞淡淡一笑,笑容中却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自信。 “周显贵和孙明远?他们现在自顾不暇,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哪还有精力来算计我?就算他们想,也得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胆子,在钦差眼皮子底下动手!” “更何况,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行辕内外,此刻必然是全城防卫最严密之处。我此行,看似冒险,实则……或许比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里更安全。” 徐茂看着自家三少爷眼中那运筹帷幄、洞悉一切的光芒,心中的担忧渐渐被一种莫名的信心所取代。 他知道,三少爷既然做出了决定,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和把握。 第63章 血誓明冤 “是,三少爷!老奴明白了!” 徐茂躬身道。 “老奴这就去安排,一定确保万无一失!” “不必大张旗鼓。” 高瑞摆摆手。 “挑选几个最精锐机灵的护卫,便衣随行即可。记住,我们是去呈递冤情,不是去打仗。” “是!” ……… 巡抚行辕之外,气氛依旧肃杀。 层层叠叠的亲兵甲胄鲜明,手按刀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士绅联名叩阍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守卫们接到的命令更加严厉。 任何人不得擅闯,违令者格杀勿论! 就在这时,一行数人,簇拥着一位身着素色长衫,面容俊朗,气质沉静的年轻人,缓缓朝着行辕大门走来。 为首的年轻人,正是高瑞。 他神色平静,步履从容,丝毫看不出是身负血海深仇、前来叩阍告状之人,反倒像是一位前来拜访故友的世家公子。 “站住!什么人?” 守门的亲兵队长厉声喝道,腰间的佩刀“呛啷”一声出鞘半寸,冰冷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 高瑞停下脚步,不卑不亢地拱手道。 “在下高瑞,乃淮州高家子弟。听闻钦差巡抚大人驾临,特来……鸣冤!” “鸣冤?” 亲兵队长眉头一皱,上下打量了高瑞几眼,冷哼道:“巡抚大人有令,今日不见外客!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 陈方正等人能进去,那是巡抚大人特许。 但这并不代表谁都能来行辕喊冤。 高瑞身后的护卫们顿时面色一沉,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暗藏的兵刃。 高瑞却微微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他看着那亲兵队长,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位军爷,高家世代忠良,如今却蒙受不白之冤,长兄身陷囹圄!此冤情,不仅关乎我高家一家之生死荣辱,更关乎淮州盐务之清明,关乎朝廷法度之尊严!” 他往前一步,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字字清晰地传入周围每一个亲兵的耳中。 “我今日所呈之状,乃是揭露淮州知府孙明远与盐商周显贵勾结,私造毒盐,草菅人命,构陷忠良的铁证!此事若不能上达天听,恐淮州将永无宁日!军爷,你我皆食朝廷俸禄,难道就能眼睁睁看着奸佞当道,祸乱一方吗?耽误了军国大事,这责任,你担待得起吗?” “放肆!” 亲兵队长被高瑞一番话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中又惊又怒。 他虽然只是个守门的,但也隐约知道这次巡抚大人是冲着盐务来的,高瑞这番话,句句都戳在要害上,让他不敢轻易动手。 “小子,休要在此危言耸听,蛊惑人心!” 队长色厉内荏地喝道。 “巡抚大人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再不滚,休怪老子……”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气氛剑拔弩张之际,行辕内忽然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 “外面何事喧哗?” 只见一名身着青色官袍,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官员,在几名亲兵的簇拥下,从行辕内走了出来。 看其服饰,应是巡抚身边的幕僚或属官。 亲兵队长见到来人,连忙收刀行礼。 “参见郭师爷!是此人,自称高家子弟,在此喧哗,意图闯辕门,冲撞大人!” 那位郭师爷目光落在高瑞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显然,高家的名字,以及士绅的联名状,已经让他对这个名字有所耳闻。 高瑞立刻上前一步,再次拱手,朗声道:“草民高瑞,拜见大人!草民并非意图喧哗冲撞,实乃身负天大冤情,并掌握奸佞祸国殃民之铁证,恳请大人代为通传,容草民面呈巡抚大人!” 说着,他高高举起了手中那份厚厚的卷宗。 郭师爷看着高瑞,又看了看他手中那分量不轻的卷宗,沉吟片刻。 他身为巡抚幕僚,自然知道自家大人对淮州盐务弊案的重视程度。 陈方正等人的状纸已经让大人震怒,今日这高家子弟又亲自带着“铁证”前来…… 他不敢怠慢,也不能擅自做主。 “你在此等候。” 郭师爷对高瑞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对亲兵队长道:“此事非同小可,速去禀报大人,就说高家之子在外求见,手持状纸,言有涉及盐务弊案之重大证据呈上。” “是!” 亲兵队长不敢怠慢,连忙转身入内通报。 高瑞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沉静如水。 他知道,最关键的一步,已经迈出去了。 接下来,就看这位钦差大人,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刚正不阿,决心彻查到底了! 没过多久,那名亲兵队长去而复返,神色复杂地看了高瑞一眼,沉声道:“大人有令,传高瑞……入内问话!” 高瑞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嘴角微不可查地扬起一抹弧度。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在郭师爷的引领下,昂首阔步,踏入了这座决定着淮州未来,也决定着他高家命运的巡抚行辕! 行辕正堂之内,气氛比陈方正等人前来时更加凝重肃杀。 巡抚大人端坐于上首,面沉似水,目光如电。 陈方正等士绅联名呈上的状纸,还摆放在案头。 此刻,他的目光正锐利地审视着堂下这个一身素衣,却脊梁挺得笔直的年轻人。 “草民高瑞,叩见巡抚大人!” 高瑞躬身下拜,声音朗朗,不带一丝怯懦。 “抬起头来。” 巡抚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高瑞依言抬头,迎上巡抚审视的目光,坦然无惧。 “你就是高家三子,高瑞?” 巡抚缓缓开口。 “正是草民。” “你可知,状告朝廷命官,乃是重罪?若有半句虚言,诬告攀陷,本官定不轻饶!” 巡抚的声音陡然转厉,一股强大的官威如同实质般压向高瑞。 寻常百姓,在此等威压之下,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 高瑞却依旧面色平静,朗声道:“大人明鉴!草民今日所呈之状,句句属实,字字泣血!若有半句虚言,甘愿领受任何责罚!只求大人能明察秋毫,严惩奸佞,还我高家清白,还淮州百姓一个公道!” 第64章 罪证如山 说罢,他双手将那份早已准备好的卷宗高高举起。 “此乃淮州知府孙明远与盐商周显贵狼狈为奸,私造毒盐,荼毒百姓,垄断盐引,牟取暴利,并为夺我高家雪盐秘技,伪造证据,诬陷我高家勾结水匪,意图谋逆的全部罪证!请大人过目!” 一名侍立在旁的亲兵上前,接过卷宗,呈送至巡抚案前。 巡抚大人拿起卷宗,一页一页,仔细翻阅起来。 正堂之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以及众人几乎凝滞的呼吸声。 高瑞的这份状纸,比陈方正等人的联名状,更加详尽,更加具体,也更加……触目惊心! 里面不仅有周申、老绝户这两名人员画押的供词,详细叙述了周家如何用砒霜掺入粗盐制成毒盐,销往何处,获利几何。 还有对那半箱残破账册的解读,虽然不全,却也清晰地勾勒出周家与孙明远之间肮脏的利益输送链条。 更有那几块“周记私盐”的实物样本,以及高瑞根据前世知识简单标注的“毒性说明”…… 最关键的是,高瑞还在状纸中,明确指出了周家用于毒盐交易的那枚“特殊私印”的存在,并恳请大人下令搜查周家,必定能找到此印,作为铁证! 随着一页页翻过,巡抚大人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眼神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啪!” 一声巨响,巡抚大人猛地一拍惊堂木,震得整个正堂都嗡嗡作响! “岂有此理!简直无法无天!” 巡抚大人须发微张,声若洪钟,充满了滔天的怒火。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如此丧心病狂之徒!视人命如草芥,视国法如无物!孙明远!周显贵!好!好得很呐!” 那蕴含着无边威严和愤怒的声音,让堂下所有人都心头剧颤,大气不敢喘一口。 孙明远和周显贵这两个名字,被巡抚大人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彻骨的寒意,仿佛已经宣判了他们的死刑! “来人!” 巡抚大人怒喝一声,声音在大堂内回荡。 “即刻传淮州知府孙明远、盐商周显贵、盐运司巡检使李忠,速来行辕!本官要亲自审问!” “遵命!” 亲兵轰然应诺,立刻飞奔而出,传达这足以震动整个淮州城的命令。 高瑞依旧静立堂下,面色沉静。 他知道周显贵和孙明远经营淮州多年,根深蒂固,绝不会轻易束手就擒。 接下来的对质,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 不过半个时辰,行辕之外便传来一阵骚动。 在亲兵的“护送”下,淮州知府孙明远、周家家主周显贵,以及盐运司巡检使李忠,三人面色各异地走进了行辕大堂。 孙明远早已没了往日的官威,脸色煞白,额头上冷汗涔涔,眼神躲闪,显然是做贼心虚到了极点。 周显贵更是面如死灰,脚步虚浮,若不是身旁家丁搀扶,恐怕早已瘫软在地。 唯有李忠,依旧是一副冷峻的面孔,只是眼神深处,多了几分凝重和审视,显然也在快速盘算着眼前的局势。 三人一进大堂,看到端坐上首、面沉如水的巡抚大人,以及……好整以暇站在一旁的高瑞,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下官孙明远。” “草民周显贵。” “卑职李忠。” “参见巡抚大人!” 三人连忙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惶恐。 巡抚大人冷哼一声,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缓缓扫过三人,最终停留在周显贵和孙明远的身上。 “孙明远,周显贵,你们可知罪?” “大人!冤枉啊!” 孙明远第一个抬起头,涕泪横流,声音凄厉。 “下官……下官一心为公,兢兢业业,怎会知法犯法?定是有人诬告!是高瑞!是他挟私报复,构陷下官啊!” “对对对!大人明察!” 周显贵也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附和。 “高家狼子野心,与水匪勾结,证据确凿!如今他见阴谋败露,便反咬一口,企图混淆视听!请大人万万不要被这奸贼蒙蔽了!” 两人一唱一和,颠倒黑白,想要将脏水泼回高瑞身上。 高瑞看着他们拙劣的表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却并未急着反驳。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他开口的时候。 “哼!死到临头,还敢狡辩!” 巡抚大人怒极反笑,再次猛拍惊堂木。 “高瑞,将你的人证物证,当堂呈上!本官倒要看看,他们如何抵赖!” “是,大人!” 高瑞沉声应道,从容不迫地转身。 “带人证!” 随着高瑞一声令下,两名形容枯槁、浑身颤抖的老者被亲兵押了上来。 正是那被迫炼制砒霜的老绝户,以及负责毒盐计划的周家管事周申。 两人一看到堂上威严的巡抚,以及跪在地上的周显贵,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瘫倒在地,瑟瑟发抖。 “抬起头来!” 巡抚厉声喝道,威严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两人身上。 “你们二人,可是周家之人?可知周家私造毒盐一事?” 老绝户早已被高瑞的手段吓破了胆,此刻又面对着代表朝廷最高权威的巡抚,哪里还敢隐瞒? 他哆哆嗦嗦地抬起头,指着周显贵,声音嘶哑地哭喊道。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小人并非周家人,是……是周老爷!是他逼小老儿制作砒霜,小老儿若不从,性命不保啊!” 周申更是面无人色,在高瑞凌厉的目光和巡抚的威压下,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大人!小人招!小人全招!毒盐之事,小人全程参与!还有……还有伪造官印,诬陷高家勾结水匪的文书,也是……也是周老爷指使小人干的!求大人开恩,饶小人一命!” 两人的当堂指证,如同两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周显贵的心口! “你……你们胡说!血口喷人!” 周显贵状若疯狂,指着两人破口大骂。 “定是高瑞这小畜生收买了你们!你们敢诬告本老爷,本老爷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然而,他苍白无力的辩解和气急败坏的威胁,在老绝户和周申声泪俱下的控诉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又可悲,丑态毕露。 “物证何在?” 巡抚大人并未理会周显贵的叫嚣,目光转向高瑞。 高瑞微微颔首,示意徐茂,福伯二人上前。 福伯则上前一步,躬身禀道。 “大人,小的奉三少爷之命,一直淮河码头,冒死取回周家毒盐交易的部分罪证,请大人过目!” 亲兵接过箱子,打开呈给巡抚。 箱内,赫然是几块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粗盐,以及几张记录着毒盐交易的账单,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交易的时间、地点、数量,甚至还有接头暗号! 第65章 旧案惊提 徐茂则将那半箱残破的账册,以及几块用油纸包好的“周记私盐”样本,恭敬地呈上。 “大人请看,此乃从周家庄园截获的部分毒盐交易账册,虽是残卷,但其中记录的交易对象、数量、银钱往来,与周申、老绝户的供词相互印证!足以证明周家长期从事毒盐交易,牟取暴利!” “而这几包,便是市面上流通的‘周记私盐’,草民已请人验过,其中含有剧毒砒霜!必将危及性命!” 高瑞顿了顿,目光如炬,直视周显贵。 “此外,据老掌柜和周申交代,周家为掩人耳目,专门刻有一枚用于毒盐账目的特殊私印!此印,必定还藏于周家某处!恳请大人下令搜查,此印一出,便是铁证如山!” “你……你……” 周显贵听到“特殊私印”四个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那是他最后的秘密,也是最致命的证据!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秘密竟然也被高瑞知道了! 眼见周显贵大势已去,一旁的孙明远眼珠急转,立刻做出了决断。 “噗通”一声,孙明远猛地对着巡抚磕头,声泪俱下地哭诉起来。 “大人!下官糊涂啊!下官是被周显贵这奸贼蒙蔽了!他……他平日里巧言令色,欺上瞒下,下官一时不察,才被他利用。毒盐之事,下官是今日才知晓啊!下官与此事绝无半点关系,求大人明察,求大人饶恕下官失察之罪啊!” 这位刚才还口口声声喊冤的淮州知府,此刻瞬间变脸,将所有的罪责一股脑地推到了周显贵身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其见风使舵的本事,当真令人叹为观止。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忠,也终于动了。 他缓缓站起身,对着巡抚大人躬身一礼,沉声道。 “启禀大人,卑职之前奉命查办高家一案,确实收到过一些由周家和孙知府提供的‘证据’。但卑职在后续查证中,也发现诸多疑点,只是苦于没有确凿证据,不敢妄下定论。”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真相大白!周显贵与孙明远狼狈为奸,构陷忠良,荼毒百姓,罪恶滔天!卑职之前受其蒙蔽,险些酿成大错,实乃失职!卑职愿将功赎罪,全力配合大人彻查此案!” 李忠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撇清了自己之前的责任,又向巡抚表明了“忠心”,甚至隐隐暗示自己早已察觉不对,只是隐忍未发。 他深知,周、孙二人已经彻底完了,此刻必须果断站队,才能保全自身,甚至……更进一步。 为了增加自己的筹码,他还看似无意地补充了一句。 “大人,据卑职暗中查访,周家与孙府往来账目之中,似乎还牵扯到……一些本不该出现在地方账目上的款项流向,或许与盐运司某些上官有关……” 他这话点到即止,却足以让巡抚心中一动,意识到这潭水,比想象中更深! 周显贵和孙明远听到李忠这番话,尤其是最后那句,更是如遭雷击,面如死灰。 他们没想到,李忠这个他们一直试图拉拢利用的“索命判官”,竟然会在最后关头,反戈一击,给了他们最致命的一刀! 就在堂上气氛凝重到极点之时,高瑞再次上前一步,手中托着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 “大人,关于诬陷我高家贩卖私盐一事,草民还有一物呈上。” 他打开瓷瓶,将里面洁白如雪、晶莹剔透的盐粒倒在一方干净的锦帕上。 “此乃我高家耗费心血,新近炼制出的‘雪盐’。请大人过目。” 那雪盐一出,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那盐粒细密均匀,色泽纯白无瑕,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泽,与旁边那包颜色灰暗、混有杂质的“周记私盐”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大人请看,我高家既能炼制出如此品质绝佳的雪盐,又岂会去贩卖那些掺假的劣质私盐?周显贵与孙明远之所以处心积虑陷害我高家制毒盐,再封我高家盐厂,就想独吞这天大的利益,垄断淮州一代盐市罢了!” 高瑞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雪盐的出现,如同一道最耀眼的光芒,瞬间刺破了周、孙二人编织的所有谎言。 事实胜于雄辩。 高家拥有如此神品,根本不屑于去做那些腌臜勾当。 陷害的动机,昭然若揭! 巡抚大人看着那纯净无暇的雪盐,又看了看地上瘫软如泥、丑态百出的周显贵和孙明远,以及堂上确凿无疑的人证物证,胸中的怒火终于达到了顶点。 “好!好一个狼狈为奸!好一个无法无天!” 巡抚大人猛地站起身,须发戟张,目光如电,充满了滔天的杀气。 “罪证确凿,无可抵赖!” “来人呐!” “拿下!将这两个目无王法、草菅人命的奸贼给本官拿下!打入死牢,听候发落!” 巡抚大人声如雷霆,带着无边怒火的命令在大堂内轰然炸响! “遵命!” 两旁如狼似虎的亲兵早就按捺不住,闻声而动,猛地扑上前去。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孙明远彻底崩溃,瘫软在地,屎尿齐流,哪里还有半分知府的威仪? 他死死抱住亲兵的大腿,哭嚎着。 “下官是被猪油蒙了心!是被周显贵这老贼蛊惑的啊!求大人看在下官往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下官一命!” 周显贵则面如死灰,眼神空洞,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魂魄。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高瑞这小畜生,不仅找到了人证物证,连他隐藏最深的私印都知道了。 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 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任由亲兵粗暴地将他从地上拖拽起来。 李忠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狼狈不堪的二人,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就在亲兵即将把二人拖出大堂之际,高瑞却再次上前一步,清朗的声音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大人,且慢!” 众人皆是一愣,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高瑞。 这高家三少爷,难道还有什么惊人之举? 高瑞对着上首的巡抚深深一揖,语气沉稳,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锐利。 “大人,草民还有一事,需向大人禀明!此事,不仅关乎周家今日之罪,更牵扯到六年前,淮州一桩悬而未决的毒盐旧案!” “哦?” 巡抚大人眉头一挑,锐利的目光再次落在高瑞身上,带着审视。 “六年前的旧案?细细说来!” 孙明远和周显贵闻言,更是浑身剧震! 尤其是周显贵,那刚刚死寂的眼神中,瞬间充满了无边的恐惧。 第66章 沉冤昭雪 六年前……难道…… 高瑞挺直脊梁,声音在肃穆的大堂中回荡。 “启禀大人,草民之前在查验自家盐田卤水时,发现被周家暗中投入了硫化物,其气味腥苦特殊,卤水呈诡异的墨色,沉淀出黑色颗粒。此等特征,让草民联想到了无意中看到的一本《淮州盐志》残本上的批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面色惨变的周显贵,继续道。 “那批注记载,大胤永昌七年,淮州也曾发生过一起毒盐案!当时有百姓食用了发黑的官盐后暴毙,症状与硫化物中毒极为相似!只是当时官府查办不力,只当是寻常的盐品质问题或是意外,最终不了了之!” “今日周家构陷我高家,其污染卤水的手法,与《淮州盐志》批注所载六年前毒盐案的特征,简直如出一辙!” 高瑞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利剑出鞘,直指周显贵。 “草民斗胆推断,六年前那桩悬案,恐怕并非意外,而是周家为了打击当时的竞争对手,故技重施,所犯下的又一桩滔天罪行!他们利用硫化物制毒盐,嫁祸于人,这等阴毒手段,早已不是第一次用了!” “连环嫁祸!其心可诛!” 高瑞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轰!”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震得堂上众人无不骇然! 孙明远惊恐地看向周显贵,他虽与周家勾结,却也未曾听闻此事。 这周老贼,竟然在六年前就干过这等灭绝人性的勾当? “不……不是我!你血口喷人!” 周显贵终于从恐惧中爆发出来,状若疯狂地嘶吼着。 “高瑞!你这小畜生!你这是诬告!赤裸裸的诬告!拿出证据来,你有何证据证明六年前的事是我干的?!” 高瑞冷冷地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怜悯。 “证据?周家主,六年前的证据或许难寻,但你今日之所为,便是最好的证据!一样的手段,一样的目的,一样的歹毒心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人明察秋毫,岂会被你这垂死挣扎所蒙蔽?” “你……” 周显贵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绝望的眼神。 “好!好一个连环毒计!好一个丧心病狂!” 巡抚大人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拍惊堂木,那声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充满了无尽的杀伐之气。 “六年!整整六年!此等奸贼盘踞淮州,荼毒百姓,祸乱盐务!简直罪该万死!” 他目光如刀,扫过瘫软的孙明远和疯狂的周显贵,最后落在李忠身上。 “李忠!” “卑职在!” 李忠心头一凛,连忙躬身应道。 “本官命你!即刻查封周家、孙明远府邸!彻查所有账目、往来书信!尤其是高瑞所说的那枚用于毒盐交易的‘特殊私印’,给本官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巡抚的声音冰冷刺骨。 “另外,即刻提审所有涉案人等,重审永昌七年毒盐旧案!务必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将所有牵涉其中的魑魅魍魉,一网打尽!绝不姑息!” “卑职遵命!” 李忠精神一振,大声领命。 他知道,这是巡抚大人给他的机会,也是他彻底扳倒周、孙,甚至牵出更大鱼的良机! “至于孙明远、周显贵。” 巡抚大人眼中杀机毕露。 “证据确凿,罪无可赦!先押入大牢,严加看管!待旧案查明,一并处置!” “是!” 亲兵再次上前。 周显贵和孙明远发出绝望的哀嚎和语无伦次的威胁,然而一切都已无济于事。 冰冷的镣铐锁住了他们的手脚,昔日作威作福、权势滔天的淮州知府和周家家主,此刻如同两条死狗一般,被强行拖拽了下去,彻底沦为了阶下囚。 看着他们被拖出大堂时那绝望、恐惧、不敢置信的眼神,高瑞心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大仇得报的快意。 周家!孙明远! 你们的末日,终于来临了! 大堂之内,随着孙明远和周显贵被如同死狗一般拖拽下去,那凄厉的哀嚎和绝望的咒骂声渐渐远去,只留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沉寂。 巡抚大人余怒未消,胸膛微微起伏,目光扫视全场,最终落在高瑞身上,眼神中多了几分复杂。 这年轻人,不仅胆识过人,心思更是缜密如斯,竟能从一本残破的地方志批注中,联想到六年前的旧案,并以此作为最后一击,彻底将周显贵钉死。 高瑞再次朝着上首的巡抚大人深深一揖。 “大人!如今罪魁祸首周显贵、孙明远已经伏法,草民恳请大人,释放被他们诬陷入狱的家兄高珩!还我高家一个清白!” 巡抚大人面色稍缓,点了点头。 此案因高家而起,如今真相大白,高家大郎自然是蒙受了不白之冤。 “高瑞所言有理。” 巡抚沉声道,转向一旁的亲兵。 “传本官命令,即刻前往府衙大牢,提淮州高氏长子高珩前来!不得有误!” “遵命!” 亲兵领命,飞奔而去。 高瑞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 大哥,要出来了! 高家,终于要重见天日了!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却仿佛格外煎熬。 很快,一阵脚步声传来。 在两名亲兵的看护下,一个身形略显憔悴,但眼神依旧清亮的青年,步履蹒跚地走进了大堂。 正是高珩! 多日的牢狱之灾,让他面色有些苍白,衣衫也略显凌乱,但那股属于读书人的温润气质并未消减,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沉郁和茫然。 当他看到站在堂下的高瑞时,整个人猛地一震,眼中瞬间涌上难以置信的激动和狂喜! “三弟!” 高珩声音嘶哑,带着哽咽。 “大哥!” 高瑞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快步上前,一把扶住了高珩的胳膊。 兄弟二人,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 这段时日的担惊受怕、步步为营、生死一线,在这一刻,都化作了重逢的喜悦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好了!好了!” 巡抚大人看着兄弟情深的场面,也微微动容,摆了摆手。 “高珩,本官已经查明,你乃被奸人所害,蒙受不白之冤。今日,本官当堂宣布,你无罪释放!高家世代经营盐业,亦有功于朝廷,望你今后好自为之,重振家业!” “谢大人!谢大人明察!” 高珩激动得热泪盈眶,连忙就要下跪。 高瑞一把将他扶住,兄弟二人再次向巡抚大人深深一揖。 “我高家上下,谢大人还我清白!” 至此,笼罩在高家头顶的阴霾,终于彻底散去! 高家洗刷冤屈,重见光明,曙光乍现! 第67章 毒链尽断 与此同时,李忠已经带着盐运司的兵丁和巡抚的亲兵,雷厉风行地扑向了周家和孙明远的府邸。 查抄行动,进行得异常顺利。 孙明远府邸中,搜出了大量来历不明的金银财宝,以及与周显贵之间权钱交易的往来密信,坐实了他贪赃枉法、官商勾结的罪名。 而在周家大宅,更是收获惊人! 昔日门庭若市、煊赫一时的周府,此刻已是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家丁仆役们如同惊弓之鸟,四散奔逃,哭喊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李忠亲自带人,根据高瑞提供的线索,直扑周显贵的书房。 经过一番仔细搜查,终于在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之中,找到了那枚被周显贵视为最后保命符的——用于毒盐交易的“特殊私印”! 那是一枚用特殊石料雕刻而成,印文诡异的私印。 当李忠将它呈现在巡抚面前时,连巡抚大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此印一出,周家私造毒盐、构陷忠良的罪行,便再无任何狡辩的余地! 铁证如山! 随着私印被找到,周家彻底完了! 巡抚一声令下,周家所有田产、商铺、宅院、金银细软,尽数查封。 盐运司的封条贴满了周家大门,昔日淮州城不可一世的盐商巨头,顷刻间土崩瓦解。 周家众人,死的死,逃的逃,抓的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树倒猢狲散! 曾经风光无限的周家,彻底覆灭,沦为了整个淮州城茶余饭后的笑柄和谈资。 消息传到府衙大牢。 死牢深处,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指望能靠着多年经营的关系网苟延残喘的周显贵,在听到“特殊私印”被找到,家产全部查封的消息后,最后一丝精神支柱彻底崩塌了! 他知道,自己败了,败得彻彻底底,再无任何翻身的可能。 等待他的,将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审判和刑罚! 绝望之下,这位曾经叱咤淮州,心狠手辣的老枭,竟趁着看守不备,用头猛撞牢房石墙,脑浆迸裂,当场气绝! 他最终,选择了以这样一种惨烈而屈辱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罪恶的一生。 一代奸商,就此落幕。 高家沉冤得雪,高珩无罪释放,兄弟二人重逢于巡抚行辕大堂,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淮州城。 一时间,百姓们奔走相告,无不拍手称快! “听说了吗?高家没事了!是被冤枉的!” “那周扒皮和孙扒皮都被巡抚大人拿下了!真是老天开眼啊!” “高家三少爷真是厉害!竟然凭一己之力,扳倒了周、孙两大毒瘤!” “可不是嘛!听说那周显贵在牢里,知道家产被封、私印被找到,直接吓得一头撞死啦!真是恶有恶报!” “那孙明远呢?听说还在死牢里关着?” “哼,这种狗官,还能有好下场?” 百姓的议论,很快就变成了现实。 就在周显贵畏罪自尽的第三天,府衙大牢深处,又传出了一个消息——前淮州知府孙明远,因忧惧交加,旧疾复发,“病”死在了牢中! 消息传出,有人说是报应,有人说是畏罪,但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孙明远的死,并非那么简单。 高府,书房内。 徐茂低声向高瑞禀报。 “三少爷,都安排妥当了。孙明远……去了。狱卒那边已经打点好,只说是旧疾复发,绝无破绽。” 高瑞端着茶杯,轻轻吹了吹氤氲的热气,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嗯,知道了。” 他淡淡应了一声。 “恶贯满盈,死有余辜。这种人渣,留着也是浪费朝廷的粮食。” 对付这种毫无底线的敌人,高瑞从不介意用一些非常的手段。 孙明远这种人,手上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让他痛痛快快地死,都算是便宜他了。 慢性毒药发作,如同顽疾缠身,在无尽的恐惧和痛苦中慢慢死去,才配得上他犯下的罪孽。 这也算是为那些被他间接害死的冤魂,讨回一点利息。 周显贵和孙明远的相继毙命,让淮州官场为之一清。 而李忠,则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巡抚行辕,书房内。 李忠躬身侍立,将一叠整理好的卷宗呈给巡抚大人。 “大人,这是卑职连日查抄周、孙两家府邸,以及暗中调查所得,关于原两淮盐运司盐运使刘崇义,收受周显贵、孙明远贿赂,包庇纵容其恶行的部分证据!” 李忠的声音沉稳有力,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据查,刘崇义不仅收受了巨额贿赂,还曾多次暗示下官,对高家之事要‘从重从快’,其心可诛!” 他将自己知道的,关于刘崇义贪赃枉法、利用职权打压异己的内情,毫不保留地全盘托出,甚至隐晦地提到了之前奉命来淮州时,刘崇义的一些可疑指令。 巡抚大人仔细翻看着卷宗,面色越来越凝重。 他本以为周、孙二人已经是淮州最大的毒瘤,没想到后面还牵扯出盐运司的顶头上司。 “好个刘崇义!身为朝廷盐运使,竟与地方奸商贪官沆瀣一气,中饱私囊,祸乱盐务!” 巡抚重重一拍桌子,怒不可遏。 他抬头看向李忠,目光锐利如鹰。 “李忠,你之前奉命查案,虽有失察之过,但念在你如今能够迷途知返,戴罪立功,主动揭发刘崇义,本官暂且记下。现在,本官命你,继续深挖!务必将刘崇义所有罪证,查个一清二楚!本官要亲自上书弹劾,将这等国之蛀虫,彻底铲除!” “卑职遵命!定不负大人所托!” 李忠心中一喜,连忙领命。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只要扳倒了刘崇义,他不仅能洗刷之前的污点,更有可能在这次官场大洗牌中,更进一步。 有了巡抚的支持和命令,李忠更是干劲十足,全力以赴地投入到对刘崇义罪证的搜集之中。 周、孙两家留下的账册、密信,以及一些被他们拉拢或者打压过的官员、商人的证词,很快就被李忠一一收集整理。 数日后,一份详尽的,足以将刘崇义钉死的弹劾奏章,由巡抚大人亲自书写,加盖钦差关防,通过八百里加急,送往了京都。 奏章一上,朝野震动! 两淮盐务乃朝廷税赋重地,盐运使更是位高权重,如今却爆出如此惊天贪腐大案,龙颜震怒! 圣旨很快下达。 彻查!严办!绝不姑息! 刘崇义在扬州的盐运使衙门里,听到消息时,整个人都懵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稳坐钓鱼台,只等着淮州那边送来好处,结果等来的却是巡抚的弹劾和朝廷的雷霆震怒! “周显贵!孙明远!两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刘崇义气得浑身发抖,在书房里来回踱步,额头上冷汗直冒。 他动用自己多年经营的关系网,上下打点,挽回局面。 然而,在钦差巡抚亲自督办,圣上严令彻查的情况下,谁还敢替他说话? 那些平日里与他称兄道弟、把酒言欢的同僚,此刻都唯恐避之不及!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 很快,随着调查的深入,刘崇义贪赃枉法、结党营私、草菅人命的罪行被一一揭露,证据确凿! 最终,一道圣旨,将其革职查办,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这位曾经权倾两淮盐运司的盐运使,经营多年的势力瞬间土崩瓦解,乌纱帽落地,彻底沦为了阶下囚! 而在查办刘崇义的过程中,之前那些奉其命令行事,暗中对付高瑞的黑衣人的身份,也终于水落石出——正是刘崇义豢养的私兵和江湖败类。 这些见不得光的势力,随着刘崇义的倒台,也被巡抚大人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至此,从淮州知府孙明远、盐商巨头周显贵,到两淮盐运使刘崇义,这条盘踞在淮州乃至两淮盐务系统上的毒蛇,终于被彻底斩断。 淮州的天,彻底晴了! 第68章 志在天下 随着孙明远、周显贵、刘崇义这三个盘踞淮州乃至两淮盐务的毒瘤被彻底铲除,淮州官场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清洗。 许多与周、孙、刘三家有所牵连的官员,纷纷落马,一时间人心惶惶。 巡抚大人坐镇淮州,雷厉风行,快刀斩乱麻,迅速稳定了局面。 同时,对于如何整顿积弊已久的淮州盐务,他也开始着手布局。 行辕,书房内。 巡抚大人看着面前虽然经历牢狱之灾,却依旧保持着读书人风骨的高珩,眼中流露出欣赏之色。 “高珩,此次你高家蒙冤,皆因奸佞构陷。如今沉冤昭雪,本官亦为你高家之兴。” 巡抚大人语气温和。 “淮州盐务,历经此番动荡,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你出身盐商世家,又饱读诗书,品性端正,本官欲委你以重任,出任新设的淮州盐运司巡检使一职,协助本官整顿盐务,稽查私盐,规范盐市,你可愿意?” 这巡检使一职,虽品级不高,但权力不小,专司稽查盐务弊端,正是此次整顿的关键职位。 巡抚此举,既是对高家的补偿,也是看中了高珩的家世背景和人品。 高珩闻言,心中激动,连忙躬身行礼。 “承蒙大人看重!学生……不,卑职定当竭尽所能,整顿盐务,不负大人所托,不负淮州百姓!” 他知道,这不仅是巡抚大人给予的机会,更是重振高家声望,为淮州盐业带来新气象的责任。 他要用实际行动,洗刷高家之前蒙受的污名。 “好!有志气!” 巡抚大人满意地点点头,目光转向一旁的高瑞,眼神中充满了赞赏。 “高瑞,你年纪轻轻,却有如此胆识与智谋,此次若非你挺身而出,搜集铁证,本官恐怕还要被这些奸贼蒙蔽,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高瑞微微一笑,拱手道:“大人谬赞了。草民所为,不过是为求自保,为家族洗冤罢了。若论功劳,实不敢当。” “呵呵,不必过谦。” 巡抚大人摆摆手,话锋一转,带着几分考量和期许。 “高瑞,本官看你心思缜密,行事果决,绝非池中之物。如今淮州官场百废待兴,正是建功立业之时。你可愿入我幕府,或者由本官举荐,入朝为官?以你的才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巡抚大人这是起了爱才之心,想要将高瑞这等奇才,纳入官场体系。 一旁的高珩和徐茂闻言,眼中都闪过一丝期待。 以三少爷的才智,若能入仕,定能平步青云! 然而,高瑞却再次拱手,婉言谢绝。 “多谢大人厚爱!” 高瑞语气诚恳。 “只是草民生性散漫,志不在此。相比于官场沉浮,草民更愿意继承家业,潜心经营。如今我高家雪盐初成,正欲将其推广开来,让淮州乃至天下的百姓,都能吃上价廉物美的洁净好盐。这,或许更能实现草民心中所愿,也算为淮州百姓略尽绵薄之力。” 他目光清澈,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矫揉造作。 他深知自己的优势在于前世的知识和经商头脑,官场虽能带来权势,却也束缚重重,远不如在商场上自由驰骋来得痛快。 更何况,发展雪盐产业,利国利民,这才是他真正想做的事情。 巡抚大人深深地看了高瑞一眼,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真诚和决心,不由得暗自点头。 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这高家三少,年纪虽轻,却有如此胸襟和远见,着实难得。 “也罢!” 巡抚大人捋须笑道。 “人各有志,你能心系民生,欲以商贾之道造福一方,亦是难能可贵!本官支持你!日后你高家雪盐若有何难处,尽可来寻本官!” “多谢大人!” 高瑞心中一喜,这等于是得到了巡抚大人的官方支持,未来高家雪盐的发展,无疑多了一重保障! 数日后,高珩正式走马上任,成为了淮州盐运司巡检使。 他牢记巡抚嘱托和家族期望,一上任便展现出雷厉风行的作风,严查盐枭,整顿盐丁,规范市场,一时间淮州盐务气象为之一新。 而高瑞,则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雪盐的生产和推广之中。 在高家大宅后院,新建的制盐工坊日夜赶工。 王师傅带着一批精心挑选、嘴巴严实的盐工,严格按照高瑞传授的秘法,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洁白如雪、品质绝佳的雪盐。 与此同时,高家旗下的商铺也开始正式发售“高记雪盐”。 当那如同白雪一般纯净细腻的盐呈现在淮州百姓面前时,立刻引起了轰动! “天呐!这是盐吗?怎么比雪还白?” “尝尝!嘶……这味道,纯正!没有一点苦涩味!” “价格还不贵!比以前那些官盐好太多了!” “高家真是厉害啊!怪不得周扒皮要陷害他们,原来是怕高家这神仙盐!” 一时间,高家雪盐凭借其无与伦比的品质和公道的价格,迅速风靡整个淮州城! 百姓们奔走相告,争相购买,高家商铺门前排起了长龙。 雪盐不仅让寻常百姓尝到了前所未有的好盐,也迅速占领了高端市场,成为了达官贵人、酒楼食肆追捧的珍品。 高家雪盐生意蒸蒸日上,利润滚滚而来,不仅弥补了之前的损失,更让高家的财富和声望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高珩在官场整顿盐务,肃清流弊。 高瑞在商场推广雪盐,造福百姓。 兄弟二人,一官一商,一明一暗,配合默契,同心协力,不仅让高家彻底摆脱了之前的阴霾,更是在淮州开创了一个崭新的局面。 淮州城,高家老宅。 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高万诚坐在主位,看着合家团聚,尤其是看着两个儿子,一个意气风发,官威初显。 一个沉稳睿智,运筹帷幄,心中无比欣慰和自豪。 “好!好啊!” 高万诚端起酒杯,老泪纵横。 “我高家遭此大劫,却不想因祸得福!珩儿沉冤昭雪,委以重任!瑞儿智计百出,力挽狂澜,更研制出雪盐这等神物!列祖列宗在上,我高家,终于要迎来真正的兴盛了!” “爹,您就放心!” 高珩起身敬酒。 “有三弟在,我们高家,只会越来越好!” “是啊,爹。” 高瑞也笑着举杯。 “大哥如今身居要职,我在商场略尽绵力,咱们兄弟同心,定能让高家再创辉煌!”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经历了之前的生死考验,此刻的团聚更显得温馨和珍贵。 福伯、徐茂、王师傅等一众忠心耿耿的仆人和匠人也列席在旁,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憧憬。 夜深人静。 高瑞独自一人站在高家老宅的阁楼上,凭栏远眺。 淮州城的万家灯火,如同繁星点点,映入他的眼帘。 扳倒周显贵和孙明远,铲除刘崇义,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已经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高家也因此沉冤得雪,蒸蒸日上。 但他知道,这一切,仅仅只是开始。 淮州,只是这大胤朝的一个缩影。 盐务之弊,官场之暗,远不止于此。 而他拥有的,是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和眼光。 “雪盐,只是第一步。” 高瑞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笑容。 “未来,还有更广阔的天地等着我去闯荡。高家,绝不仅仅是淮州的盐商巨头!”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夜色,望向了更远的地方。 利用前世的智慧,在这个波澜壮阔的时代,他要带领高家,走向一个前所未有的辉煌未来! 也要让这淮州,乃至天下的百姓,因他而过上更好的生活! 前路漫漫,挑战重重,但他,充满信心! 第69章 淮州新貌 永昌十五年,盛夏。 淮州城笼罩在一片蒸腾的热气之中,蝉鸣聒噪,街道两旁的树木枝繁叶茂,投下斑驳的阴影。 与两年前那段阴云密布的日子截然不同,如今的淮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蓬勃的生气和安宁的气息。 高家大宅,早已不是昔日那般门庭冷落、风雨飘摇的景象。 朱红大门焕然一新,门前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前来拜访、送礼的商贾士绅踏破门槛。 高宅上下,仆人忙碌,脸上皆是喜气洋洋,精气神十足。 这一切的改变,都源于两年前那场惊天动地的盐务弊案。 周、孙、刘三家倒台,淮州官场肃清,高家沉冤昭雪,更因“雪盐”的问世,彻底扭转了颓势,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兴盛。 “雪盐”之名,早已响彻淮州,甚至远播两淮,成为达官显贵、富商巨贾竞相追逐的珍品。 其洁白如雪的色泽,纯净无涩的口感,以及远低于官盐的价格,甫一上市便引爆市场。 高家商铺日日门庭若市,雪盐供不应求,金银如流水般涌入高家,财富积累之速,令人咋舌。 高万诚精神矍铄,每日笑得合不拢嘴,逢人便夸赞自己的两个儿子。 高珩如今已是淮州盐运司巡检使,官声极佳,整顿盐务雷厉风行,铁腕打击私盐贩子,规范盐市秩序,令淮州盐业焕然一新,百姓交口称赞。 而高瑞,虽未入仕,却凭借雪盐之功,成为淮州首屈一指的盐商巨富,其名望之隆,甚至盖过了其父高万诚。 高家新建的制盐工坊规模扩大了数倍,工人们挥汗如雨,忙碌地操作着。 王师傅头发愈发花白,但精神却格外抖擞,一丝不苟地指导着新来的学徒。 雪盐的生产技艺,在高瑞的悉心指导和王师傅的传承下,日臻完善,产量稳步提升,但依旧难以满足市场的庞大需求。 书房内,高瑞正伏案疾书,桌上堆满了账簿和文书。 两年的时间,他褪去了些许青涩,多了几分沉稳和干练,眉宇间隐隐透出一股商场精英的锐利之气。 徐茂端着冰镇酸梅汤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由衷的喜悦。 “三少爷,歇歇,喝碗酸梅汤解解暑。” 徐茂将酸梅汤放在桌边,轻声说道。 高瑞放下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端起酸梅汤喝了一口,冰凉酸甜的滋味瞬间驱散了暑气,精神为之一振。 “徐叔,最近账上如何?” 高瑞放下碗,随口问道。 徐茂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好,好得很!雪盐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咱们高家的银子,都快堆成山了!” 高瑞微微一笑,财富的积累固然令人欣喜,但更让他感到满足的是雪盐给淮州百姓带来的实惠。 价廉物美的雪盐,让寻常百姓也能吃上干净的好盐,改善了他们的生活质量,这才是他最想看到的。 “对了,三少爷。” 徐茂像是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说道。 “陈记粮行的陈老先生,今日又送来了一批上好的茶叶,说是感谢咱们高家。” 高瑞笑了笑,陈方正这些年没少在高家雪盐的销售上出力,两家互惠互利,关系愈发紧密。 “陈老先生有心了,替我好好谢过他。” 高瑞说道。 “还有一事。” 徐茂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 “最近城里流传着一些关于咱们高家的传言,说是咱们高家富可敌国,雪盐秘方价值连城,恐怕会招来一些……” 徐茂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树大招风,高家如今的兴盛,难免会引起一些人的觊觎和眼红。 高瑞神色平静,似乎早有预料。 “不必理会那些传言,咱们高家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他们。” 他顿了顿,语气微沉。 “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让护卫们加强戒备,尤其是工坊那边,要严加防范。” “是,老奴明白。” 徐茂点头应道,心中对高瑞的沉稳和警惕更加敬佩。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高珩走了进来,官服笔挺,意气风发。 “三弟,忙着呢?” 高珩笑着问道,目光扫过桌上的账簿,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大哥来了。” 高瑞起身相迎。 “公务繁忙,怎么有空过来?” “公务再忙,也要来看看咱们高家的大财主啊!” 高珩开玩笑道,在高瑞对面坐下,端起桌上的酸梅汤喝了一口。 “嗯,这酸梅汤味道不错,解渴。” 高瑞笑了笑,兄弟二人闲聊了几句家常,气氛轻松愉快。 “对了,三弟。” 高珩放下碗,神色稍稍严肃了一些。 “最近盐道衙门那边有些动静,听说上面要派人下来巡查盐务,你可知道此事?” 高瑞心中一动,巡查盐务? “大哥可打探到什么消息?” 高瑞问道。 高珩摇了摇头。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只是听说这次巡查规格很高,来头不小,让我最近小心谨慎一些。” 两年前的盐务弊案,虽然扳倒了周、孙、刘三家,但淮州盐务的积弊由来已久,牵扯甚广,恐怕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彻底肃清。 如今上面突然派人巡查,不知是福是祸。 “大哥放心,我会留意的。” 高瑞说道。 “咱们高家行的端坐得正,没什么好怕的。” 高珩点了点头,对高瑞的沉稳和智慧深信不疑。 兄弟二人又商议了一些应对之策,高珩便起身告辞,还要赶回衙门处理公务。 高家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他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这一切。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淮州城依旧热闹非凡。 高家大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一派喜庆祥和的景象。 高万诚设宴款待宾客,庆祝高家雪盐大卖,高珩也特意从衙门赶回,一家人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不断。 高瑞举起酒杯,环顾四周,看着父亲欣慰的笑容,大哥意气风发的身姿,以及高家上下洋溢着的幸福和希望,心中充满了成就感和责任感。 “为了高家的未来,干杯!” 高瑞举杯高声道。 “干杯!” 众人齐声应和,举杯畅饮,欢声笑语响彻整个高家大宅。 第70章 浊酒思变 酒宴之上,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几乎要将高家大宅的屋顶掀翻。 高万诚红光满面,举着酒杯,看着两个儿子,一个已是前途光明的朝廷命官,一个则是运筹帷幄、富甲一方的商界奇才,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好!好啊!我高家列祖列宗保佑!干了!” 高珩与高瑞亦是满脸笑容,与父亲、与满堂宾客一同饮尽杯中酒。 这杯酒,不仅仅是庆祝雪盐大卖,更是庆祝高家彻底走出阴霾,迎来了前所未有的辉煌时刻! 宴席持续到深夜,宾客渐渐散去。 高瑞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站在庭院中,夏夜的微风吹散了些许酒意,却吹不散他心中翻涌的思绪。 雪盐的成功,固然可喜,但这绝不是终点! 淮州的市场,终究有限。 想要让高家真正屹立不倒,甚至更进一步,就必须寻找新的增长点,开辟新的财源!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宴席上剩下的一些酒坛上。 大胤朝的酒,大多是低度数的米酒、果酒,色泽浑浊,口感也远谈不上醇厚,更别说后世那种清冽甘醇、入口如火线的高度烈酒了。 “三少爷,夜深了,您也早些歇息。” 徐茂走了过来,轻声提醒道。 高瑞微微颔首,却没有移动脚步,反而指着那些酒坛,问道:“徐叔,你说这淮州城里,乃至整个大胤朝,平日里人们喝的,都是这种酒吗?” 徐茂一愣,不明所以,但还是恭敬地回答。 “回三少爷,寻常百姓家喝的多是自家酿的米酒,或是市面上最常见的浊酒,味道自然比不上咱们府上今日宴客用的这些,但大抵也是如此了。” “便是那些达官贵人,所饮的好酒,也不过是年份更久,或者用了更好的粮食、果子,本质上,差别不大。” “差别不大……” 高瑞喃喃自语,嘴角却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是啊,差别不大,所以……机会才大!” 徐茂听得云里雾里。 “三少爷,您是说……” “徐叔,你想想。” 高瑞转过身,眼神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与平日里的沉稳截然不同。 “如果,我们能酿造出一种酒,它清澈透明,如同水晶,没有一丝杂质。它入口辛辣,却又醇厚甘美,一线入喉,仿佛有火焰在燃烧,瞬间点燃全身的热血……这样的酒,你说,会不会有人愿意为它一掷千金?” 徐茂被高瑞描述的景象惊呆了! 清澈如水晶?入口如火焰? 这……这是什么神仙饮品? 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未听闻过世间有如此奇特的酒! “三少爷……世上……真有……真能酿出这样的酒?” 徐茂的声音都有些结巴了,他本能地觉得这有些天方夜谭,但看着高瑞那自信满满的眼神,又不由得心生期待。 毕竟,这位三少爷,已经创造了雪盐这等前所未有的奇迹! “别人不能,不代表我们不能!” 高瑞的声音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 “雪盐,我们能从苦涩的卤水中提炼出洁白无瑕。这酒,自然也能用特殊的法子,去芜存菁,蒸馏提纯,得到那最精华、最浓烈的琼浆玉液!” 他没有细说具体的原理,但“蒸馏提纯”四个字,已经隐隐透露出一种超越这个时代认知的高深技艺。 “如今的酒水市场,就像当初的盐业市场一样!” 高瑞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商机。 “充斥着低劣、浑浊的产品,百姓们没得选,只能将就。而我们,就要像雪盐颠覆旧盐一样,用这前所未有的烈酒,彻底颠覆这浑浊的酒水市场!” 徐茂的心脏砰砰直跳,激动得脸颊都有些泛红。 他仿佛已经看到,高家继雪盐之后,又将推出一种震惊世人的神物! “三少爷英明!” 徐茂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无比激动。 “若是真能酿出您说的那种烈酒,莫说淮州,恐怕整个大胤,都要为之疯狂!这……这简直是又一座金山啊!” “金山?” 高瑞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更加深邃的光芒。 “徐叔,我要的,可不仅仅是一座金山。” 他的目光望向深邃的夜空,仿佛穿透了无尽的黑暗。 “雪盐,让百姓吃上了好盐。这烈酒,不仅能带来财富,更能强壮筋骨,御寒提神,甚至……在关键时刻,还有意想不到的用处!” 他心中所想的,是高度酒在消毒、医疗等方面的潜在价值,这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其意义远超财富本身。 “我要让高家,不仅是淮州首富,更要成为影响天下民生,乃至改变这个时代格局的存在!” 高瑞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磅礴的气势和舍我其谁的决心。 徐茂被这股气势深深震撼,只觉得眼前的三少爷,仿佛已经不再仅仅是一个商贾,而是一位胸怀天下、目光深远的擘画者! “老奴……老奴愿追随三少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徐茂躬身行礼,语气无比坚定。 高瑞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徐叔,此事暂且保密,待我仔细筹划一番。这酿造烈酒,可比制盐要复杂得多,需要更精密的器具和更严格的管控。” “是!老奴明白!” 夜风习习,吹拂着主仆二人的衣衫。 高瑞站在原地,望着满天星斗,心中那幅全新的商业蓝图已然徐徐展开,清晰无比! 雪盐,是撬动旧有格局的杠杆,是高家立足的磐石! 而这即将诞生的烈酒,将是插在高家战车上的猎猎旌旗,是引领高家冲破淮州束缚,席卷整个大胤财富的狂风! “徐叔,此事,需得绝对保密!” 高瑞收回目光,神色变得无比郑重,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比雪盐的秘方,还要严密百倍!” 徐茂心中一凛,连忙躬身。 “老奴明白!三少爷放心。” 他知道,三少爷口中的“烈酒”,一旦问世,其引起的轰动和觊觎,恐怕比雪盐还要猛烈十倍! 这等神物,足以让无数人为之疯狂! 第71章 商途再启 “嗯。” 高瑞点点头,沉吟道:“我们需要一个绝对隐秘的地方,建立一个专门的工坊。人手也要精挑细选,忠诚是第一位的!技术方面,我会亲自指导。” “三少爷,老宅后院西侧,有一处荒废已久的跨院,平日里无人靠近,用来做秘密工坊最是合适不过!” 徐茂立刻提议。 “至于人手,王师傅忠心耿耿,手艺精湛,可以信任。另外,再从家生子中挑选几个嘴巴严实、手脚麻利的后生,由老奴亲自盯着!” “好!就这么办!” 高瑞当机立断。 “立刻去办!我要尽快看到图纸变成实物!”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徐茂领命,脚步匆匆,难掩激动之色。 接下来的数日,高家大宅西侧那处偏僻的跨院,被悄无声息地清理出来,并且派了最可靠的护卫在外围警戒,严禁任何人靠近。 高瑞则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凭借着前世的化学知识,废寝忘食地绘制着图纸。 蒸馏器的构造,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无疑是天方夜谭。 他必须用最简洁、最直观的方式,将蒸馏锅、冷凝管、收集器这些关键部件的形状、尺寸、材质要求,一一标注清楚。 几天后,几张画满了奇怪图形和符号的图纸,交到了徐茂和被秘密召来的王师傅手中。 “这……三少爷,这是何物?” 王师傅看着图纸上那奇形怪状的铜锅、弯弯绕绕的竹管,以及那密封的陶罐,满脸困惑,如同看天书一般。 这玩意儿,怎么看也不像是能酿酒的啊! 徐茂虽然提前得了高瑞的提点,心中有所准备,但看到这实实在在的图纸,依旧是震撼不已。 这构造,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王师傅,此乃我偶然得之的‘奇法’,用以提炼酒中精华。” 高瑞神色平静,语气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你们无需多问原理,只需严格按照图纸上的要求,将这套器具打造出来即可。记住,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有丝毫偏差!” “这……” 王师傅犹豫了一下,看着高瑞那双深邃而自信的眼睛,想起了雪盐诞生时的奇迹,最终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是!三少爷!老朽……老朽定当竭尽全力!” 徐茂也立刻道:“三少爷放心,老奴会亲自督工,保证万无一失!” 在高瑞的亲自监督和指导下,几位被挑选出来的,手艺精湛且绝对可靠的铜匠、陶匠,开始了秘密的制造工作。 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密封是最大的难题,这个时代的工艺水平有限,要做到蒸馏器完全不漏气,需要反复试验和调整。 冷凝管的冷却效果也需要摸索,水流的速度、温度,都影响着最终的成败。 高瑞耐心地指导着工匠们,利用黏土、特制的胶泥进行密封,调整冷却水槽的设计。 每一次失败,他都迅速找出原因,提出改进方案。 他的冷静、专业和似乎无穷无尽的“奇思妙想”,让王师傅和所有参与的工匠都惊为天人,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终于,在耗费了十数日,经历了无数次尝试之后,一套造型古怪,却严丝合缝的蒸馏设备,终于矗立在了秘密工坊之中! “三少爷,成了!” 王师傅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高瑞仔细检查了一遍设备的每一个连接处,满意地点点头。 “好!准备最好的米酒,开始蒸馏!” “是!” 早已准备好的,经过初步发酵的上好米酒,被小心翼翼地倒入那巨大的铜制蒸馏锅中。 锅底燃起炭火,温度被精确地控制着。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地盯着那根从锅顶延伸出来,盘绕在冷水槽中的竹制冷凝管末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工坊内安静得只剩下炭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紧张的心跳声。 锅内的米酒开始沸腾,白色的蒸汽顺着管道涌入冷凝管。 突然! 一滴晶莹剔透的液体,从冷凝管的末端滴落,掉进了下方的收集陶罐中,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叮咚”声!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透明的液体,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源源不断地滴落! “出……出酒了!” 一个年轻的家丁忍不住失声惊呼,随即赶紧捂住了嘴巴。 王师傅和徐茂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眼睛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那汇聚在陶罐中的液体。 清澈!无比的清澈! 与平日所见的任何一种浑浊的米酒、果酒都截然不同。 这液体,澄澈透明,宛若上好的水晶,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在油灯的映照下,闪烁着动人心魄的光泽。 一股极其浓烈、霸道的酒香,开始在工坊内弥漫开来。 这香味,辛辣、纯粹,仿佛带着一股火焰般的热力,只是闻着,就让人觉得血脉贲张。 高瑞走上前,示意停止加热。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盛满了透明液体的陶罐,凑到鼻尖轻轻一嗅。 嗯!就是这个味,乙醇的芬芳! 虽然还带着些许杂醇的气息,但毫无疑问,这就是高度蒸馏白酒。 他用一根干净的竹签,蘸了一滴,放在指尖。 透明的液体,触感微凉,却在瞬间挥发,带来一丝灼热感。 他将指尖凑到唇边,舌尖轻轻一舔。 轰! 一股难以形容的辛辣、灼热感,瞬间在口腔中炸开。 仿佛有一道火焰,顺着喉咙直冲而下,瞬间点燃了五脏六腑。 紧随其后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醇厚和甘冽。 “好酒!” 高瑞忍不住赞叹出声,眼中精光四射! 徐茂和王师傅等人,看着高瑞那瞬间变得有些潮红的脸色和眼中绽放的异彩,更是心潮澎湃。 “三少爷……这……这真是酒?” 徐茂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难以置信。 高瑞哈哈一笑,将陶罐递给徐茂。 “徐叔,尝尝?” 徐茂连忙摆手。 “不不不,老奴不敢……” 这玩意儿看着就烈性无比,他怕自己一杯就倒。 高瑞也不勉强,他走到油灯旁,用竹签又蘸了一滴,小心地靠近灯苗。 呼! 一小簇蓝色的火焰,猛地从竹签上窜起,在空气中跳跃燃烧! “啊!” “着……着火了!” 工坊内的众人,包括见多识广的徐茂和王师傅,全都吓得倒退一步,发出了惊呼! 酒能点燃? 这简直是颠覆了他们数十年来的认知! 闻所未闻! 看着众人震惊骇然的表情,高瑞嘴角的笑容愈发灿烂。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石破天惊! “此酒,性烈如火,入口如焰,便唤作——” 高瑞举起手中的陶罐,声音朗朗,回荡在工坊之内。 “‘烈焰烧’!” 烈焰烧! 这三个字,仿佛带着一股魔力,深深烙印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 他们知道,一种足以颠覆整个大胤酒水格局,甚至改变许多事情的神奇液体,就在此刻,就在这间不起眼的秘密工坊里,诞生了! 徐茂激动得老脸通红,看着那清澈如水的“烈焰烧”,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金山银山正在向高家滚滚而来。 第72章 命名定调 “三少爷!此酒一出,必将震惊天下!我高家……我高家……”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徐叔,这才只是开始。” 高瑞将陶罐稳稳放好,眼神深邃,语气沉稳。 “严格保密!加大生产!这‘烈焰烧’,将是我高家,继雪盐之后的又一柄——绝世神兵!” 高瑞的声音斩钉截铁,在秘密工坊内回荡。 徐茂和王师傅等人心神剧震,看着那清澈如水的“烈焰烧”,仿佛已经看到了高家更加辉煌的未来。 秘密工坊内,灯火通明,生产在严格的保密措施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第一批精心酿造、提纯的“烈焰烧”,被装在特制的小巧瓷瓶中,每一滴都显得弥足珍贵。 数日后,高家书房。 高瑞端坐案后,手中把玩着一个白玉般温润的小瓷瓶,里面盛放的,正是那清澈透明的“烈焰烧”。 “三少爷,都准备妥当了。” 徐茂躬身禀报,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按照您的吩咐,请帖已经送到了陈老先生府上,他老人家听说是您相邀,立刻便答应了,午后就到。” 高瑞微微颔首,目光深邃。 “徐叔,这‘烈焰烧’非同小可,其价值,远超雪盐!今日让陈老先生品鉴,一是为了听听这位商场老将的看法,二也是为了进一步巩固我们的盟友关系。”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 “记住,今日之事,仅限于你我与陈老先生知晓,绝不可外泄半句!这东西一旦现世,引起的风浪,恐怕比雪盐还要大上十倍、百倍!” “老奴明白!” 徐茂神色一凛,郑重应道。 他深知此事的利害关系,这“烈焰烧”简直就是一座会移动的金山,足以让任何人眼红疯狂。 午后,陈记粮行的陈方正,精神矍铄地来到了高家。 “哈哈,三少爷,数日不见,风采更胜往昔啊!” 陈方正一进门,便朗声笑道。 他与高家因雪盐结缘,合作愉快,互利共赢,关系早已非同一般。 “陈老先生快请坐!” 高瑞起身相迎,亲自为他斟上一杯香茗。 “今日请老先生过来,是有一件‘奇物’,想请您品鉴一二。” “哦?奇物?” 陈方正眉毛一挑,来了兴趣。 这位高家三少爷,总能拿出些惊世骇俗的东西,从当初的雪盐便可见一斑。 “能被三少爷称为奇物的,定然不凡!老朽今日可要开开眼界了!” 高瑞微微一笑,示意徐茂。 徐茂会意,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个小巧玲珑的琉璃杯,以及那个盛放着“烈焰烧”的白玉瓷瓶。 陈方正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他拿起瓷瓶,入手温润,造型雅致,不由赞道:“好瓶!单这瓶子,便价值不菲。” “瓶中之物,才是关键。” 高瑞笑道,亲自拿起瓷瓶,拔开木塞。 一股从未闻过的,极其浓烈、霸道,又带着奇异芬芳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陈方正鼻子动了动,脸色微变,眼神中透出惊异之色。 “这……这是何种酒香?如此……独特?” 他品过的美酒佳酿不知凡几,却从未闻过如此霸道纯粹的香气。 高瑞不语,将瓷瓶中那清澈如水晶般的液体,缓缓倒入琉璃杯中。 只见那液体澄澈透明,没有一丝杂质,在午后的阳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宛若琼浆玉液。 “这……这真是酒?” 陈方正瞪大了眼睛,看着杯中那不似凡间之物的液体,满脸的难以置信。 世间哪有如此清澈的酒?简直比最纯净的山泉还要透亮! “陈老先生,请。” 高瑞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陈方正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端起了那小小的琉璃杯。 他先是凑到鼻尖,再次感受那股霸道而诱人的酒香,随即,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 轰——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火焰,瞬间从他的舌尖炸开,顺着喉咙一路烧了下去。 辛辣!灼热!霸道无比! 陈方正猝不及防,猛地咳嗽起来,老脸瞬间涨得通红。 “咳咳……咳咳咳……这……这是什么酒?如此……猛烈?” 陈方正一边咳嗽,一边瞪大了眼睛,眼中充满了骇然! 徐茂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连忙上前想替他拍背。 高瑞却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只是微笑着看着陈方正。 陈方正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 然而,那股强烈的灼热感过后,一股难以言喻的醇厚、甘冽的回味,却如同涓涓细流般,从喉咙深处涌了上来,绵长而悠远,通体舒泰,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瞬间张开了。 他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琉璃杯,感受着口中和身体里那奇妙的变化。 “好……好酒!” 半晌,陈方正猛地一拍大腿,双目放光。 “老朽品酒无数,从未喝过如此……如此神妙的烈酒!入口如火烧,回味却甘醇!痛快!当真痛快!” 他再次端起酒杯,这一次不再犹豫,将剩下的小半杯一饮而尽。 那股熟悉的灼热感再次袭来,但他已经有了准备,细细品味着那烈火焚烧后的甘醇与舒畅。 “三少爷!” 陈方正放下酒杯,目光灼灼地看向高瑞,眼神中充满了震撼和一种商人的狂热。 “此酒……此酒叫何名字?” “此酒性烈如火,入口如焰,我为其取名——烈焰烧。” 高瑞缓缓说道。 “烈焰烧……烈焰烧!好名字!好名字啊!” 陈方正反复念叨着,激动地在原地踱步,脸上的红光更盛。 “三少爷!您……您又创造了一个奇迹。不!这已经不是奇迹了,这是神迹!” 他猛地停下脚步,紧紧盯着高瑞,语气无比郑重,甚至带着一丝敬畏。 “三少爷,老朽可以断言!此‘烈焰烧’一出,莫说淮州,便是整个大胤朝的酒水市场,都将为之颠覆。那些所谓的陈年佳酿,在这‘烈焰烧’面前,简直如同糟粕。其价值……无可估量!这简直是……是足以改变天下财富格局的神物啊!” 陈方正激动得难以自持,花白的胡须都在微微颤抖。 他看着高瑞,眼神如同看到了正在冉冉升起的商业巨擘。 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三少爷!此物……此物断不可轻易示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这‘烈焰烧’若是消息走漏,恐怕引来的,将是滔天巨浪,甚至可能是杀身之祸!” 第73章 利刃将出 他几十年的商海沉浮,太清楚这种颠覆性的神物意味着什么了。 财富?权势?美人? 在这“烈焰烧”面前,唾手可得! 但也意味着,无数贪婪的目光将会聚焦在高家身上,如同饿狼环伺! “陈老先生所言极是。” 高瑞神色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他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那份镇定自若,与陈方正的激动形成了鲜明对比,更显其城府深沉。 “烈焰烧虽好,但尚有改进之处。” 高瑞放下茶杯,目光落在空了的琉璃杯上,若有所思。 “如今这酒,入口虽烈,回味虽醇,但细品之下,仍有那么一丝微不足道的杂味。而且,这蒸馏器具,效率也还不够高,耗费的燃料、人力都不少。” 陈方正一愣,随即恍然。 他刚才完全被那惊世骇俗的口感和特性震撼了,却忽略了这些细节。 听高瑞这么一说,他仔细回味,似乎确实有那么一点点难以言喻的杂味夹杂其中,只是被那霸道的酒劲掩盖了。 “三少爷的意思是……这‘烈焰烧’,还能更好?” 陈方正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音。 “当然!”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这蒸馏之法,奥妙无穷。改进设备,让其更精妙,密封更好,冷却更快,甚至……多蒸馏几次,便能得到更加纯净、更加醇厚的酒液!到那时,才是真正的琼浆玉液!” “嘶——” 陈方正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头皮发麻! 现在的“烈焰烧”已经如此惊人,若是还能更进一步……那将是何等的神物? “所以!” 高瑞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当务之急,一是继续改进这蒸馏之法,提升‘烈焰烧’的品质。二是必须寻找更隐秘、更安全的所在,扩大生产规模。如今这小小的工坊,不过是试水之作,杯水车薪,远远满足不了未来的需求。” “扩大生产……” 陈方正眼神闪烁,商人的本能让他立刻嗅到了巨大的商机,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忧虑。 “三少爷,此事风险极大!扩大生产,就需要更多的人手,更多的场地,保密难度将呈几何倍数增加!一旦走漏半点风声……” “我明白。” 高瑞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所以,保密!必须是最高等级的保密!参与此事的人选,必须是绝对忠诚可靠,宁死也不会泄露半个字!生产之地,也要选择最隐蔽、防卫最森严的地方!” 他看向徐茂。 “徐叔,此事,你要亲自负责!人手筛选,必须慎之又慎!工坊的选址和建造,也要以最高规格的保密和安全为前提!” “是!三少爷!老奴明白!老奴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会让‘烈焰烧’的秘密泄露出去分毫!” 徐茂挺直了腰杆,苍老的脸上充满了决绝和忠诚。 高瑞点点头,又看向陈方正,诚恳地说道。 “陈老先生,高家如今虽然凭借雪盐有了一些根基,但想要做成‘烈焰烧’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单凭高家自身的力量,还远远不够。此事,还需要陈老先生您鼎力相助!” 陈方正闻言,精神一振! 他知道,这是高瑞在向他递出橄榄枝,一个参与创造历史、分享这泼天富贵的机会! 更是对他信任的体现! “三少爷太客气了!” 陈方正抚须大笑,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 “你我两家,早已是荣辱与共!高家之事,便是老朽之事!三少爷但有吩咐,老朽无有不从!无论是寻找隐秘之地,还是疏通关节,亦或是日后这‘烈焰烧’的销售渠道,老朽愿倾尽全力!”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不过,三少爷,这核心的酿造之法,尤其是那‘蒸馏’的关键,您一定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绝不可假手于人,这才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陈老先生放心,我心中有数。” 高瑞微微一笑,眼神深邃。 这蒸馏提纯的核心技术,自然是他最大的底牌,绝不可能轻易示人。 “好!好啊!” 陈方正连连点头,心中大定,对高瑞的远见卓识和滴水不漏的心思佩服得五体投地。 “有三少爷这等经天纬地之才,高家何愁不兴!大胤朝的商界,必将因三少爷而风云变幻!” 计议已定,陈方正不再久留,带着满心的震撼和激动告辞离去。 他要立刻回去,动用自己所有的人脉和资源,全力协助高瑞完成这件足以改变格局的大事。 书房内只剩下高瑞和徐茂二人。 “徐叔。” 高瑞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郁郁葱葱的庭院,眼中闪烁着运筹帷幄的光芒。 “改进设备的事情,我会再出几张图纸,你交给王师傅,让他带领最可靠的几个匠人,在秘密工坊内继续尝试。记住,不计成本,务求完美!” “是!三少爷!” “至于扩大生产的地点……” 高瑞沉吟片刻。 “不能放在城内,目标太大。城外,需要一处既隐蔽,又方便运输,且易守难攻之地。此事,你和陈老先生多商议,尽快拿个章程出来。” “老奴明白!” “人手方面,除了家生子,可以考虑吸纳一些在之前盐场事件中,受过我们高家恩惠,且身家清白、忠诚可靠之人。但必须经过严格的审查和考验!” “是!” “最重要的一点。” 高瑞转过身,目光如电,盯着徐茂,一字一句地说道。 “从现在起,秘密工坊的安全等级,提升到最高!任何无关人等,胆敢靠近窥探者——杀无赦!” 最后三个字,带着一股冰冷的杀意,让徐茂的心猛地一颤。 他知道,这“烈焰烧”关系到高家未来的命运,容不得半点差池。 “老奴遵命!” 徐茂躬身领命,眼神无比坚定。 夜色渐深,高瑞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眸光深邃。 “烈焰烧……” “这把利刃,必将为我高家,斩开一条通往巅峰的煌煌大道!” 这绝世神兵,一旦出鞘,必将石破天惊! 第74章 醉翁之意 淮州城,张府。 与高家的张灯结彩、陈府的暗流涌动不同,张员外的府邸内,气氛却透着几分凝重与算计。 张员外,这位在淮州地面上经营多年,根基深厚的老牌士绅,此刻正端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眉头微蹙,眼神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他刚刚得到一个消息。 消息的来源,是他安插在陈方正府上的一个不起眼的下人。 据那下人回报,今日午后,陈方正应高家三少爷高瑞之邀,前往高府。 这本不算什么稀奇事,毕竟高、陈两家如今因雪盐生意关系密切,往来频繁。 但怪就怪在,陈方正从高府回来后,整个人都显得有些不对劲。 往日里沉稳持重的陈老,回来时竟面色潮红,脚步虚浮,眼神中更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亢奋和激动,仿佛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又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惊骇。 甚至,他一回来就立刻将自己关进了书房,连晚饭都没出来吃,还吩咐下去,最近要调集一批“绝对可靠”的人手和不少资金,似乎在秘密筹备着什么大事。 “高瑞……陈方正……” 张员外眯起了眼睛,喃喃自语。 “高家那个三少爷,自从上次盐务案后,就如同脱胎换骨一般,先是弄出了那精美绝伦的“雪盐”,让高家起死回生,赚得盆满钵满。” “现在,他又搞了什么名堂,能让陈方正这只老狐狸如此失态?” 张员外混迹商场多年,嗅觉何其灵敏。 他几乎可以肯定,高瑞那小子,绝对又捣鼓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 而且,这东西的价值,恐怕比那“雪盐”还要惊人! 否则,绝不足以让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陈方正如此激动,甚至带着一丝……恐惧? 对,就是恐惧! 那下人描述陈方正的神态时,提到了这个词。 能让人又激动又恐惧的东西……会是什么? 张员外的心脏猛地一跳!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莫非,又是一种类似“雪盐”的奇货? 甚至……比雪盐更厉害? “哼!高瑞这小子,藏得倒是够深!” 张员外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忌惮。 当初联名上书,他是看在高家势弱,又有陈方正牵头,扳倒孙明远和周显贵对他也有好处,才顺水推舟。 可如今,高家凭借雪盐迅速崛起,隐隐有成为淮州第一豪门之势,这已经让他感到了一丝不安。 若是高瑞再拿出什么足以颠覆市场的“神物”,那他张家在淮州的地位,岂不是要被彻底压下去了? 不行! 绝不能坐视高家如此轻易地一家独大。 他必须搞清楚,高瑞到底在搞什么鬼。 “来人!” 张员外沉声喝道。 一个精悍的中年汉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躬身行礼。 “老爷。” 此人名叫张龙,是张员外的心腹护卫头领,为人机警,手段狠辣,办事牢靠。 “张龙。” 张员外看着他,眼神锐利如刀。 “你立刻派几个最机灵、最可靠的人手,给我盯紧高家。尤其是那个高瑞,还有陈方正那边,也要密切关注!” “老爷,要查什么?” 张龙问道。 “查!查他们最近在秘密进行什么勾当!” 张员外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一丝森然。 “特别是高家,我怀疑他们又弄出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想尽一切办法,给我打探清楚!记住,一定要隐秘!高家现在不比从前,那个高瑞心思缜密,手段狠辣,别打草惊蛇!” 他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注意,他们是否在秘密酿造或者交易某种……特殊的‘酒’!” 虽然只是猜测,但陈方正回来时的状态,太像喝了某种烈酒后的反应了! 而且,能被称为“奇物”的,除了吃穿用度,酒水也是一大可能! “特殊的酒?” 张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没有多问,只是沉声应道。 “是!老爷!小人明白!就算掘地三尺,也一定把消息给您挖出来!” “去!此事若是办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张员外挥了挥手。 “谢老爷!” 张龙躬身退下,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书房内,只剩下张员外一人。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幕,眼神变得幽深起来。 “高瑞啊高瑞,你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雪盐……奇酒……” “淮州这潭水,看来又要被你搅浑了!” “不过,这一次,我张某人可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只在一旁看着了……” 一股名为“贪婪”的火焰,在他的眼中熊熊燃烧。 那足以让陈方正失态的“奇物”,他也想分一杯羹! 甚至……取而代之! 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张府内弥漫的算计与野心。 夜色中,几道鬼祟的身影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潜伏在高家宅院外的阴影之中。 张龙办事向来利落,老爷一声令下,他便立刻撒出了最精锐的人手,如同几张无形的大网,罩向了高家,尤其是高瑞所在的院落。 然而,数日过去,这些人却如同没头苍蝇,收获甚微。 高家如今防卫森严,尤其是高瑞所居的小院和那个传闻中被改造成秘密工坊的跨院,更是如同铁桶一般,外松内紧,根本无法靠近核心区域。 偶有探听到的只言片语,也多是关于雪盐生产或是高家日常,并无任何关于“奇酒”的线索。 张府书房内,张员外听着张龙的回报,脸色越发阴沉。 “废物!一群废物!” 张员外将手中的茶杯重重顿在桌上。 “盯了这么些天,连高瑞那小子到底在捣鼓什么都没摸清楚?” 张龙低着头,额角渗出冷汗。 “老爷息怒!高家那三少爷……实在太过狡猾!他那院子周围,明哨暗哨不少,我们的人稍一靠近,就会被察觉。而且陈方正那边,口风也极紧,似乎下了死命令,绝口不提高家之事。” “哼!越是如此,就越说明有鬼!” 张员外冷哼一声,眼中精光闪烁。 “既然暗的不行,那就来明的!”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高瑞那小子,虽然手段厉害,但终究年轻。他现在要搞大事,必然需要盟友,也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外部环境。” “陈方正是他的铁杆盟友,我张家……虽然之前只是顺水推舟,但名义上,也算是和他站在同一条船上过。” “老爷的意思是?” 张龙抬起头。 “你去备一份薄礼。” 张员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就说……老夫听闻高家三少爷最近雅兴甚高,似乎酿了些新奇的家酿,特意让管家去讨教一二,顺便……看看有没有那个口福,能尝上一口。” 张龙眼睛一亮。 “老爷英明!这样一来,既显得亲近,又能试探虚实!若是真有那‘奇酒’,高瑞或许会为了维持关系,透露一二,甚至赠送一些。若是没有,那也能打消我们的疑虑。” “对!” 张员外满意地点点头。 “就这么办!让张管家亲自去一趟,他为人圆滑,懂得说话。记住,姿态要放低,就说是老夫私下好奇,绝非打探什么商业机密。” “是!小人这就去安排!” 张龙领命而去。 第75章 借敌之手 次日上午,高家书房。 高瑞正在审阅徐茂呈上来的关于秘密工坊改进设备和筛选人手的初步章程,外面便有下人通报,说是张员外的管家前来拜访。 “张员外的管家?” 高瑞放下手中的文件,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 徐茂站在一旁,也是面露疑惑。 “三少爷,张员外这个时候派管家来,所为何事?我们两家,除了上次联名上书,似乎并无太多交集。”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眼神却冷了几分。 “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他稍作思忖,便猜到了七八分。 陈方正那日的失态,恐怕还是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 张员外这只老狐狸,鼻子倒是灵得很。 “让他进来。” 高瑞语气平静,仿佛只是接待一位寻常访客。 片刻后,一个穿着体面,面容圆滑,笑容可掬的中年男子,在下人的引领下走进了书房。 正是张府的管家,张福。 “小的张福,见过高家三少爷!” 张福一进门,便满脸堆笑地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我家老爷特意吩咐小的,给三少爷问好!” “张管家客气了,请坐。” 高瑞抬手示意,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让人看不出深浅。 “不知张员外安好?今日张管家大驾光临,可是有什么要事?” “不敢当,不敢当!” 张福连忙摆手,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了半个屁股,显得十分恭敬。 “我家老爷一切安好,劳三少爷挂心。今日小的过来,其实是……是受了老爷的一点私下嘱托,有些冒昧,还望三少爷海涵。” “哦?但说无妨。” 高瑞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目光平静地看着张福。 张福搓了搓手,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笑容,说道:“是这样的,三少爷。我家老爷前几日偶然听闻,说三少爷雅兴不凡,于酿酒之道颇有心得,似乎……似乎私下酿制了一些与众不同的‘家酿’?我家老爷也是个好酒之人,听闻之后,心痒难耐,又不好意思亲自前来打扰三少爷,便遣小的过来,厚着脸皮问问……不知三少爷可否指点一二?若是方便,能否让小的……讨要少许,回去给老爷尝尝鲜?” 他说得小心翼翼,语气诚恳,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好奇的主人派来的忠仆。 徐茂在一旁听着,心中顿时了然,暗道这张员外果然是冲着“烈焰烧”来的。 他不由得有些紧张,看向高瑞。 高瑞闻言,脸上笑容不变,心中却是冷笑一声。 这话说得倒是滴水不漏,既点明了来意,又将姿态放得很低,还特意强调是“家酿”,是张员外“私下”好奇。 若是直接否认,未免显得小气,也等于告诉对方自己心虚。 若是承认,又该如何应对? 直接拿出“烈焰烧”? 那更是愚蠢至极,等于将自己的底牌暴露在这只老狐狸面前。 高瑞放下茶杯,哈哈一笑,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张员外真是太抬举高某了!什么‘与众不同的家酿’,不过是小子闲来无事,胡乱捣鼓的一些玩意儿罢了,难登大雅之堂,让张管家见笑了。” 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既不承认,也不完全否认。 张福连忙道:“三少爷太谦虚了!能让陈老先生都赞不绝口的东西,岂会是凡品?我家老爷说了,高家三少爷乃是人中龙凤,经您手出来的东西,定然非同凡响!” 果然! 高瑞心中更加确定,这张员外定是从陈方正那里察觉到了蛛丝马迹。 他故作沉吟,随即爽朗一笑。 “既然张员外有此雅兴,高某若再推辞,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他转向徐茂。 “徐叔,前几日我们试着蒸出来的那批‘家酿’,不是还有些存货吗?去取一小坛来,送与张管家带回,给张员外品鉴品鉴。” “不过,这酒性子烈,入口可能不太习惯,还请张员外担待则个。” “哎呀!那可真是太感谢三少爷了!” 张福闻言大喜过望,连忙起身作揖。 “三少爷如此慷慨,小的回去一定如实禀告我家老爷!老爷定会感激不尽!” 他心中暗喜,果然被老爷猜中了! 高瑞真的在酿酒。 虽然高瑞说得轻描淡写,称之为“家酿”,但能让他亲自吩咐取来送人的,定然不是凡品。 徐茂心中也是一动,明白了高瑞的意思。 三少爷这是要顺水推舟,既满足了对方的要求,堵住了对方的嘴,又不至于暴露真正的“烈焰烧”。 “是,三少爷,老奴这就去取。” 徐茂应了一声,转身退下。 不多时,徐茂便捧着一个巴掌大小,样式古朴的黑色小陶坛走了回来。 陶坛封口严密,上面没有任何标识。 “张管家,这便是我家少爷说的那‘家酿’了,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徐茂将陶坛递给张福。 张福小心翼翼地接过,入手微沉,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脸上笑容更盛。 “多谢三少爷厚赐!多谢徐管家!” 高瑞微笑着摆摆手。 “些许玩意儿,不足挂齿。张管家慢走,代我向张员外问好。” “一定!一定!那小的就告辞了!” 张福再次躬身行礼,抱着那小小的陶坛,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高府。 看着张福离去的背影,徐茂脸上的笑容敛去,担忧地看向高瑞。 “三少爷,这张员外派人来讨酒,明显是起了疑心。我们给他这‘家酿’,会不会……” “无妨。” 高瑞端起茶杯,眼神深邃,嘴角噙着一丝冷冽的笑意。 “送出去的,只是我们初期试验品中,经过稀释和处理的一批,烈度尚可,但杂味未除,与真正的‘烈焰烧’相去甚远。” “这张员外既然想探我的底,那我就给他一点甜头,让他摸不清深浅。” “正好,也借他的口和人脉,看看这高度酒在淮州城,能掀起多大的浪花。这,也算是我投放市场前的一次小小试探。” “高明!” 徐茂恍然大悟,眼中充满敬佩。 三少爷这一手,既化解了对方的试探,又反过来利用了对方,一举两得,当真是算无遗策! “不过……” 高瑞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这张员外既然已经盯上了我们,那秘密工坊的保密和安全,就必须再提升一个等级!绝不能让任何人,窥探到真正的核心!” “老奴明白!老奴这就去安排!” 徐茂神色一凛,郑重应道。 第76章 四座皆惊 张府,书房内。 张福抱着那只不起眼的黑色小陶坛,脚步轻快地回到了张员外的书房,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色。 “老爷!老爷!成了!高家那三少爷,果然给了!” 张福将陶坛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桌上,仿佛那不是陶器,而是易碎的琉璃。 张员外霍然起身,目光锐利地落在陶坛上,手指微微颤抖,显示出他内心的激动。 他伸出手,轻轻摩挲着陶坛粗糙的表面,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分量。 “哦?他怎么说?” 张员外沉声问道,努力压抑着语气中的急切。 张福连忙将高府书房内发生的一切,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尤其强调了高瑞那“轻描淡写”的态度和“不过是些玩意儿”的说辞。 “哼!玩意儿?” 张员外冷笑一声,眼中精光更盛。 “能让陈方正那老狐狸失态的,岂会是寻常‘玩意儿’?这高瑞,年纪轻轻,城府倒是深得很!越是说得轻巧,就越证明此物不凡!” 他拿起陶坛,凑到鼻尖闻了闻。 虽然封口严密,但似乎仍有一丝极其淡薄、却又从未闻过的奇异香气隐隐传来,勾得他心头火热。 “高瑞说此酒性烈?” 张员外问道。 “是!三少爷亲口说的,让老爷您担待则个。” 张福恭敬回答。 “酒性烈……好!好一个酒性烈!” 张员外眼神闪烁,心中已有了计较。 “这小子,给我这么一小坛,还说是‘家酿’,明显是想敷衍我,又吊着我的胃口。” “不过,这也正好!” 他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 “既然他肯拿出样品,说明他也有意试。我倒要看看,这所谓的‘家酿’,到底有何神奇之处?” 他将陶坛放下,沉声道:“张福,传我的话下去,今晚我在府中设宴,邀请城中几位相熟的商贾士绅,就说……得了些新奇的玩意儿,请大家一同品鉴!” “是!老爷!” 张福心领神会,连忙应下。 他知道,老爷这是要借着宴请宾客的机会,当众验证这“家酿”的虚实,也顺便看看这东西,能否引起轰动。 当晚,张府灯火通明,丝竹悦耳。 前厅之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应邀前来的几位淮州富商士绅,都是与张员外素有往来、在城中颇有头脸的人物。 众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气氛正酣。 张员外放下酒杯,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拍了拍手。 “诸位,诸位!” 他提高了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今日请诸位前来,除了叙旧之外,张某还侥幸得了一样新奇的‘家酿’,特意拿出来,与诸位共享,一同品鉴一二!” “哦?张兄又得了什么好东西?” 一位姓李的绸缎商好奇地问道。 “莫不是从京都运来的贡酒?” “哈哈,李兄说笑了。” 张员外摆摆手。 “非也,非也!此物并非来自京都,而是……本地一位少年英才,闲暇时所酿之物。” 众人闻言,脸上不免露出几分不以为然。 本地所酿? 还是少年所为? 能有什么稀奇? 淮州本地的酒水,他们都喝腻了,大多寡淡无味,难登大雅之堂。 张员外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冷笑,却不动声色,对一旁的张福使了个眼色。 张福会意,立刻转身,不多时,便亲自捧着那只黑色小陶坛走了进来。 他小心翼翼地揭开封口,一股从未闻过的、极其浓烈霸道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这股香气,不同于以往任何一种酒。 它没有寻常米酒的浑浊,也没有果酒的甜腻,而是一种纯粹、凛冽、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烈香。 “嗯?这是何种酒香?竟如此奇特?” “好霸道的味道!” “闻所未闻!” 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的宾客们,瞬间被这股奇异的酒香攫住了心神,纷纷伸长了脖子,好奇地望向那只小小的陶坛。 张福取出几个精致的小瓷杯,小心翼翼地为每位宾客斟上少许。 只见那酒液清澈透明,不带一丝杂色,宛如清晨的露珠,在灯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诸位,请!” 张员外端起自己面前的小杯,笑着示意。 众人将信将疑地端起酒杯。 有人学着张员外的样子,先是放在鼻尖轻嗅,那股凛冽的酒香更加清晰,直冲脑门,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那位姓李的绸缎商性子最急,第一个将杯中酒液送入口中。 “咳!咳咳咳!” 酒液刚一入口,一股前所未有的辛辣猛烈之气,瞬间炸开,仿佛一团火焰顺着喉咙烧了下去。 李老板猝不及防,被呛得满脸通红,眼泪直流,剧烈地咳嗽起来。 其他人见状,都是一惊,端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咳……好……好烈的酒!” 李老板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一张脸涨得如同猪肝,眼中却带着惊骇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兴奋。 “这……这是什么酒?简直……简直像刀子!” 有了李老板的前车之鉴,其他人不敢再大意,只是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 “嘶——” “嚯!” “这……” 一时间,抽气声、惊叹声此起彼伏! 那酒液入口,确实辛辣如火,仿佛要将整个口腔点燃。 但奇妙的是,这股猛烈之后,却并非苦涩难咽,反而有一股醇厚甘冽的暖流,从喉间直落腹中,瞬间扩散至四肢百骸。 整个人仿佛被一股热气包裹,通体舒泰,无比畅快。 “妙!妙啊!” 一位平日里自诩品遍江南美酒的老秀才,此刻也顾不得斯文,咂摸着嘴唇,眼睛瞪得溜圆。 “入口如火烧,一线入喉,回味却甘冽醇厚!这等滋味,老夫……生平未见!” “是啊!是啊!比那所谓的‘三碗不过岗’还要猛烈!但又不像劣酒那般烧心刮喉。” 另一位粮商也忍不住赞叹道。 “喝下之后,只觉浑身暖洋洋的,舒坦!” “张兄!这……这真是本地少年所酿?是何人所为?竟有如此鬼斧神工之能!” 众人纷纷看向张员外,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好奇和渴望。 这等烈酒,他们从未体验过。 与之一比,平日里喝的那些酒水,简直如同清水一般寡淡无味。 张员外看着众人震惊失态的模样,心中得意无比,同时对高瑞的忌惮和贪婪也更深了一层。 果然! 这小子手里有好东西。 而且是足以颠覆整个酒水市场的惊天之物。 虽然他知道,高瑞给他的,很可能只是试验品,甚至是被稀释过的,但仅仅是这“样品”,就已经足以让这些见多识广的富商士绅如此失态。 那真正的成品,又该是何等惊世骇俗? 他端起酒杯,故作神秘地笑了笑。 “呵呵,此乃高家三少爷,高瑞,闲暇时的‘家酿’。诸位觉得如何?” “高家三少爷?高瑞?” “是他?那个弄出‘雪盐’的高瑞?” “难怪!难怪啊!此子果然非池中之物!” “这‘家酿’……当真神品!神品啊!” 一时间,席间议论纷纷,惊叹声不绝于耳。 “高瑞”、“家酿”、“烈酒”这几个词,在这些淮州上层人物口中不断流传。 张员外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 今夜过后,高瑞手中拥有一种神秘烈酒的消息,定会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淮州城顶层的小圈子里迅速传开! 而他张某人,将是第一个窥见这巨大宝藏的人。 他看着杯中清澈的酒液,眼中闪烁着名为野心的火焰。 高瑞啊高瑞,你以为给我一点甜头就能打发我? 你太小看我张某人的胃口了! 这“家酿”,我要定了! 第77章 反客为主 正如张员外所预料的那样,他府中那场看似寻常的宴请,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淮州城上层圈子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听说了吗?张员外府上昨晚拿出一种奇酒,乃是高家三少爷所酿!” “何止是奇!据说入口如烈火,下肚却通体舒泰,简直是神仙饮品!” “高家三少爷?就是那个弄出‘雪盐’的高瑞?此子当真妖孽不成?” “那酒清澈见底,香气霸道无比,从未见过!” “啧啧,高家这是要逆天啊!有了雪盐,又来了这等神酿……” 消息迅速在淮州城的富商士绅、大小官员之间流传开来。 那些在张府亲口品尝过“家酿”的人,更是将那滋味描述得神乎其神,引得没尝过的人心痒难耐,纷纷打听。 然而,这消息传着传着,传到了某些人的耳朵里,味道就变了。 淮州城东,几家世代经营酒坊的老板,此刻正愁眉苦脸地聚在一间酒肆的后院密谈。 为首的是一个矮胖的中年人,姓王,人称“王烧刀”,他的酒坊以烈性着称,在淮州也算小有名气。 “诸位,都听说了?高家那个三少爷,弄出了一种比刀子还烈的酒!” 王烧刀脸色阴沉,语气带着浓浓的忧虑。 “张员外府上那些人,喝过之后都赞不绝口,说咱们平日里喝的,跟泔水似的!” “哼!我听说了!” 旁边一个瘦高个,是城南“刘家老窖”的刘掌柜,他狠狠啐了一口。 “什么狗屁神酿!依我看,定是用了什么邪门歪道的法子!那高瑞小小年纪,哪懂什么酿酒?怕不是加了什么虎狼之药,喝了当时痛快,过后要人命!” “刘兄说得有理!” 另一个“孙记酒坊”的孙老板也连连点头。 “咱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手艺,讲究的是自然发酵。他那酒清澈得跟水一样,还烈得吓人,这根本不合常理!说不定……说不定里面掺了什么毒物!” “对!肯定是这样!” 王烧刀猛地一拍大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高家那小子,心黑手狠,连孙明远、周显贵都栽在他手里!他弄出这玩意儿,就是想断了咱们的活路!” 几人越说越是心惊,越说越是愤慨。 高家雪盐的出现,已经让淮州不少行业感受到了压力,如今又冒出这“烈酒”,直接冲击的就是他们的饭碗。 若是任由这“神酿”流传开来,他们这些传统酒坊,岂不是都要关门大吉? “不能坐以待毙!” 王烧刀咬牙切齿地说道。 “咱们得想个法子,不能让他高瑞得逞!” 刘掌柜眼珠一转,阴恻恻地说道:“既然他那酒来路不正,咱们就往这上面做文章。就说他那酒是用死人骨头泡的,是用毒虫炼的,喝了会烂穿肠肚,断子绝孙。” “对!” 孙老板也附和道。 “咱们几家加起来,在淮州城里也有些根基,相熟的脚夫、伙计、说书先生也不少!把这些消息散布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他高家那酒是‘断魂酒’、‘刮骨水’,看谁还敢买?” “就这么办!” 王烧刀狠狠道。 “高瑞不是厉害吗?不是会算计吗?老子倒要看看,他这回怎么应付咱们这‘众口铄金’。” 一时间,阴谋的气息在小院中弥漫。 几位传统酒坊的老板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立刻分头行动,动用各自的关系和人脉,开始在淮州城的大街小巷、茶馆酒肆,散布关于高家“奇酒”的恶毒谣言。 “听说了吗?高家那新酒,喝了能让人发疯!” “何止发疯!我二舅姥爷的邻居的表侄子说,亲眼看到有人喝了那酒,第二天就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都说那酒是用阴沟里的脏水,加上砒霜炼出来的,所以才那么烈!” “怪不得清澈得吓人,原来是毒药水啊!” “高家为了赚钱,真是丧尽天良啊!” 各种耸人听闻、污秽不堪的谣言,如同瘟疫一般,迅速在市井之间蔓延开来。 原本对高家“神酿”充满好奇和期待的百姓,顿时变得疑虑重重,甚至有些惊恐。 一时间,高家“烈酒”成了人人谈之色变的“毒物”。 高府,书房。 徐茂面色凝重地站在高瑞面前,将外面甚嚣尘上的谣言一五一十地汇报了一遍。 “……现在外面都传疯了,说咱们的酒是‘断魂酒’、‘刮骨水’,用了各种恶毒的法子酿造,还说已经喝死了人。那些原本对‘家酿’十分好奇的人,现在都避之不及,连提都不敢提了。” 徐茂忧心忡忡地说道。 “三少爷,这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十有八九,是城里那几家老酒坊,怕咱们抢了他们的生意!” 高瑞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愤怒的表情,反而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眼神锐利如鹰隼。 “呵呵,这么快就坐不住了吗?这些老家伙,手段还是这么……上不得台面。” 高瑞放下茶杯,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不过,他们倒是帮了我一个忙。” “帮了忙?” 徐茂一愣,满脸不解。 “三少爷,他们这般污蔑我们,怎……怎么还成帮忙了?” 高瑞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晴朗的天空。 “徐叔,你想想,他们为什么要造这些谣言?” 徐茂思索片刻,答道:“自然是害怕咱们的酒,想要毁掉它的名声,阻止它进入市场。” “没错。” 高瑞点点头。 “他们害怕,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东西,比不过我们的。所以,他们只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但恰恰是这些谣言,反过来证明了我们这‘烈焰烧’的威力,不是吗?”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徐茂。 “而且,他们攻击的点是什么?是污秽、是毒物、是邪门歪道。这正好给了我们一个绝佳的机会,来凸显‘烈焰烧’最大的优势!” “最大的优势?” 徐茂还是有些迷糊。 “纯净!” “他们说我们的酒污秽、有毒?那我们就告诉所有人,我们的酒,恰恰是这世上最纯净、最干净的酒!” “想想那些传统酒坊酿出来的酒,是不是大多浑浊不堪,杂质沉淀?喝多了还容易上头、口干舌燥?” 高瑞循循善诱。 “那是因为他们的酿造之法,无法去除酒中的糟粕和杂质。” “而我们的‘烈焰烧’呢?” 高瑞的声音带着一丝自豪。 “清澈透明,宛如水晶。入口虽然爆烈,但下喉之后,只有醇厚甘冽,绝无杂味。这,就是纯净的力量!” 徐茂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如同醍醐灌顶。 第78章 以净破局 “三少爷的意思是……我们反其道而行之?他们越是污蔑我们‘脏’,我们就越是强调我们的‘净’?” “正是此理!” 高瑞赞许地点点头。 “谣言止于智者,但更止于真相!我们不必去跟他们争辩那些无稽之谈,那只会拉低我们的格调。” “徐叔,你立刻去办。” 高瑞沉声吩咐道。 “动用我们能动用的一切力量,不必大张旗鼓,但要润物细无声。就去那些茶馆、酒肆、人流密集之处,散布一个‘真相’。” “什么真相?” 徐茂精神一振,连忙问道。 “就说,高家三少爷,不忍见世人饮用浑浊劣酒伤身,耗费心血,钻研古法,终于找到一种‘提纯去粕’的秘法。此法酿出的酒,清澈如水,剔除了所有对人体有害的杂质,只留下粮食最纯粹的精华,所以才口感醇厚,远胜凡品。至于那股烈性,正是因为纯净到了极致,精华浓缩所致,并非什么毒物。” 高瑞顿了顿,补充道。 “再让人‘不经意’间透露,那些造谣者,不过是因为嫉妒高家秘法,害怕自家那些浑浊不堪的劣酒卖不出去,才故意泼脏水罢了。让大家想想,真正的好东西,何须用这等手段?” “高!实在是高啊!” 徐茂听得心潮澎湃,忍不住击节赞叹! 三少爷这一招,简直是神来之笔。 不仅巧妙地化解了谣言危机,还将计就计,把对方的污蔑变成了宣传自身优势的垫脚石。 将“烈性”解释为“纯净精华浓缩”,将“清澈”强调为“去除有害杂质”,直接抓住了传统酒水的痛点——浑浊、杂质多、喝了不舒服。 这一下,就把“烈焰烧”的形象,从“来路不明的毒物”,瞬间拔高到了“纯净健康的佳酿”。 而且,这种“揭露真相”式的反向宣传,比直接否认或对骂,要高明得多,也更容易让人信服。 “徐叔,记住,我们的宣传重点,就两个字——纯净!” 高瑞眼神锐利。 “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高家的酒,是干净的,是健康的!是那些只会用龌龊手段的传统酒坊,永远也比不上的!” “老奴明白!” 徐茂重重点头,眼中充满了斗志和敬佩。 “三少爷放心,老奴这就去安排!定要让那些跳梁小丑的谣言,不攻自破!让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看着徐茂匆匆离去的背影,高瑞重新坐回书桌前,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想用谣言来对付我?手段未免太过粗劣。” 他低声自语,眼神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锐光。 “不过,这舆论之战,仅仅是开胃小菜罢了。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 高瑞深知,要彻底粉碎对手的图谋,光靠舆论反击是远远不够的。 关键在于,要拿出真正碾压性的产品,以及无可匹敌的生产能力。 “烈焰烧虽好,但还有提升的空间。” 高瑞的目光落回到桌案上那份关于秘密工坊的章程上,眉头微蹙。 他想起之前与陈方正的谈话,目前的蒸馏设备,效率还是太低,而且冷却效果不够理想,导致酒液中仍残留一丝难以察觉的燥气。 “必须改进设备,尤其是冷凝部分!” 高瑞眼中精光一闪。 他前世的化学知识再次涌上心头。 金属管道虽然导热快,但长期使用,难免会与酒液发生微弱反应,影响极致的纯度。 而且,金属不易塑形,难以制作出更高效的盘管结构。 “琉璃!” 他立刻铺开一张新纸,拿起炭笔,凭借着前世的记忆和对现有工艺的理解,开始绘制新的蒸馏器图纸,重点就在那琉璃冷却盘管的设计上。 他画得极为细致,将盘管的直径、圈数、长度、接口方式,甚至是如何支撑和固定,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数日后,关于“高家神酿”乃是“纯净佳酿”的“真相”,已经在徐茂的精心安排下,如同春风化雨般,悄然传遍了淮州城的大街小巷。 那些原本被谣言蛊惑的百姓,听闻此说,再联想到高家“雪盐”的神奇,以及王烧刀等酒坊平日里卖的那些浑浊酒水,心中渐渐有了计较。 风向,开始悄然逆转。 而此刻,高家的秘密跨院工坊内,气氛却异常紧张。 徐茂和王师傅,正围在高瑞绘制的那张新图纸前,脸上写满了震惊和困惑。 “三……三少爷,您是说……用琉璃来做这……这盘管?” 王师傅看着图纸上那蜿蜒曲折的琉璃管,声音都有些发颤。 他做了大半辈子的工匠,跟各种材料打交道,可从未想过,琉璃这等脆弱之物,还能做成这般模样,用于如此关键的部件。 “王师傅,我知道这很难。” 高瑞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琉璃易碎,塑形不易,接口更是难点。但你想想,若能成功,我们酿出的酒,将是何等的纯净?何等的甘冽?” 徐茂在一旁也是忧心忡忡。 “三少爷,这琉璃本就难得,要找到能按图纸烧制如此精密盘管的琉璃匠,恐怕……” “人,我已经托陈老去寻了。” 高瑞打断道,显然早有准备。 “陈老在淮州人脉广博,定能找到技艺高超的匠人。至于琉璃料,不惜代价,也要弄到最好的!”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配合琉璃匠,解决制造和安装中的所有问题。” 高瑞看向王师傅。 “特别是接口处的密封,以及如何保护这脆弱的盘管,都需要王师傅你多费心。” 王师傅看着高瑞坚定的眼神,又想到高瑞之前种种神乎其技的手段,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 “三少爷放心!只要匠人能烧出这琉璃管,老朽就算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一定想法子把它稳稳当当地装上去,保证滴水不漏!”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秘密工坊都围绕着这琉璃冷却管忙碌起来。 陈方正果然不负所望,通过关系,寻到了一位隐居在城郊,祖传烧制琉璃的老师傅。 这位老师傅起初看到图纸,也是连连摇头,认为绝无可能。 但在高瑞亲自上门,详细讲解了原理和关键节点,并许以重金后,老师傅那颗沉寂已久的匠人之心被点燃了,决定挑战这前所未有的工艺。 烧制过程异常艰难,失败了无数次。 琉璃在高温下难以控制形状,冷却时又极易开裂。 接口处的打磨和连接,更是耗费了大量心血。 高瑞几乎天天泡在工坊和琉璃匠那里,不断根据实际情况调整设计,提出解决方案。 终于,在一个月后,第一根合格的琉璃冷却盘管,奇迹般地诞生了! 它晶莹剔透,宛如一件艺术品,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第79章 技成局变 王师傅带着几个最得力的徒弟,小心翼翼,屏气凝神,按照高瑞的指示,用特制的麻布、软木和秘制胶泥,将这根琉璃盘管与蒸馏锅和出酒口连接起来,并设计了稳固的木质支架进行保护。 当新设备第一次运转,温热的酒蒸汽通过那晶莹的琉璃盘管,被外部流动的冷水迅速降温,凝结成酒液,缓缓流入收集容器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出来的酒液,比之前更加清澈! 宛如山涧最纯净的清泉,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杂质。 高瑞亲自取了一小杯,放在鼻尖轻嗅,一股更加纯粹、更加凝练的酒香直冲脑门,少了之前那一丝微不可查的燥火气。 他浅尝一口,入口的爆裂感依旧,但随之而来的甘冽和醇厚,却提升了一个档次,回味也更加悠长净爽! “成功了!成功了!” 王师傅激动得老泪纵横,声音哽咽。 徐茂也是满脸红光。 “三少爷!神乎其技!当真是神乎其技啊!此等仙酿,何愁不能名扬天下!” 高瑞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琉璃冷却管的成功,不仅提升了“烈焰烧”的品质,更重要的是,建立起了更高的技术壁垒。 这,才是他真正的护城河! “王师傅,辛苦了。” 高瑞拍了拍王师傅的肩膀。 “接下来,要尽快让琉璃匠再烧制几套,我们目前的产量,还是太低了。” 随即,他转向徐茂。 “徐叔,琉璃管解决了品质问题,但产量和安全,还需要更大的手笔。” 徐茂心领神会。 “三少爷的意思是……?” “这处跨院,终究太小,也太惹眼。” 高瑞沉声道。 “我们需要一个更大、更隐蔽、更安全的基地,尽快落实。秘密去城外寻觅合适的庄园,要求僻静,水源充足,易于防卫,最好远离官道。买下来,不要通过高家的名义,用我们信得过的外围人手去办,务必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是!” 徐茂精神一振,立刻领命。 “老奴这就去安排,保证办得妥妥当当,不留任何痕迹!” ……… 淮州城,张府。 书房内,气氛压抑。 张员外端坐太师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张龙垂手站在下方,小心翼翼地汇报着最新的消息。 “老爷,外面……外面的风向变了。高家那边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到处都在传,说他们那酒之所以烈,是因为用了什么‘提纯去粕’的秘法,把酒里的杂质都去干净了,留下的都是精华,所以才清澈、才烈性。还说……还说王烧刀他们是嫉妒高家,故意造谣泼脏水,想毁了高家的‘纯净佳酿’……” “纯净佳酿?” 张员外猛地一拍扶手,霍然起身,眼中怒火闪烁。 “好一个纯净佳酿!好一个高瑞!好一个借力打力!” 他背着手在书房里踱步,脸上的怒容渐渐被一种更为复杂的神色取代,那是混杂着惊叹、忌惮,以及更加炽热的贪婪。 “哼,王烧刀那几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张员外冷哼一声。 “本以为能借他们的手,给高瑞添点堵,没想到反而被他利用,给他那‘烈焰烧’做了嫁衣!” 他停下脚步,眼神闪烁不定。 高瑞的反击,不仅化解了危机,反而将“烈焰烧”推向了一个更高的层次——纯净、健康、高级。 这恰恰击中了当下那些浑浊劣酒的痛点。 张员外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日品尝到的滋味,虽然只是高瑞给的“试验品”,那股独特的烈性和醇厚感,依然让他记忆犹新。 如今经过高瑞这么一宣传,这酒的身价,恐怕要水涨船高了。 “此酒……此酒若能被我拿到手中……” 张员外眼中闪过一丝狂热。 “不,哪怕只是拿到独家售卖的权力……那将是何等泼天的富贵!淮州城,乃至整个江南的酒水市场,都将是我张家的天下!” 他越想越是心头火热。 雪盐已经让高家赚得盆满钵满,声势如日中天。 若是再加上这“烈焰烧”,高家岂不是要一飞冲天? 不行! 绝不能让高瑞一人独吞这等好处! 之前派张福去试探,只得了点边角料。 如今看来,想要得到真正的“烈焰烧”,甚至染指其背后的巨大利益,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和筹码! “张龙!” 张员外猛地转过身,眼中精光爆射。 “小的在!” 张龙连忙应道。 “备厚礼!准备我那套前朝的青玉酒具,再加上一千两黄金!” 张员外沉声道,语气斩钉截铁。 “老夫要亲自去一趟高府,会一会这位高家三少爷!” “老爷,您要亲自去?” 张龙有些惊讶。 “哼!这高瑞年纪虽轻,心机手段却远超常人。寻常手段,怕是入不了他的眼。” 张员外冷笑一声。 “这次,老夫不仅要拿出诚意,还要让他看看,我张某人在淮州城,乃至更高层面的能量!”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寻常金银,怕是还不足以打动这只小狐狸。不过……若是让他知道,这‘烈焰烧’,已经入了某些贵人的眼呢?” 张龙心中一动。 “老爷的意思是……” “你放出点风声,不必太刻意,就说……老夫最近与京中来人有所往来。” 张员外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听说……三皇子身边那位极得宠信的刘公公,雅好烈酒,遍寻天下佳酿而不得。若是高家三少爷这‘烈焰烧’能得刘公公青眼……哼哼,其中的好处,想必他这等聪明人,一点就透!” 提及“三皇子”和“刘公公”,张员外的声音里充满了自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 这既是抛出诱饵,也是一种实力的展示。 “是!小的明白了!” 张龙眼中也闪过一丝兴奋,连忙应下。 “去,立刻准备!” 张员外挥了挥手,重新坐回太师椅上,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这一次,他势在必得! 他倒要看看,面对金钱和权势的双重诱惑,高瑞这只小狐狸,还能不能沉得住气。 第80章 风云骤起 张员外摩挲着手中温润的茶杯,眼神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他刚刚吩咐完张龙去准备厚礼,并放出关于三皇子近侍刘公公的风声,心中已然开始盘算着如何在高府见到高瑞时,将这诱饵与压力巧妙地结合起来。 “高瑞啊高瑞,你再是少年老成,智计百出,面对这泼天的富贵和来自京都的关注,我看你还能不能稳坐钓鱼台!”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谋划之中,张龙却面色古怪地快步走了进来。 “老爷,老爷!出……出大事了!” 张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震惊。 “慌什么!” 张员外眉头一皱,不满地呵斥道。 “礼物可曾备好?” “礼……礼物备好了,可是……” 张龙咽了口唾沫,急声道:“刚刚得到消息,京都里真的来人了!而且……而且来的正是那位三皇子殿下身边的红人,刘公公!” “什么?” 张员外“腾”地一下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手中的茶杯都险些脱手,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刘公公真的来了?” 他原本只是想借刘公公的名头来压一压高瑞,虚张声势,却万万没想到,这位权倾朝野的大太监,竟然真的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驾临淮州。 这……这到底是巧合,还是…… 张员外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背后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放出风声是为了引诱高瑞,可若是刘公公此行另有目的,或者说,真的是冲着“烈焰烧”来的,那他张某人这点小算计,在这位宫中巨擘面前,简直就是班门弄斧,甚至可能引火烧身。 “消息确实吗?” 张员外声音都有些发颤。 “千真万确!” 张龙连连点头。 “巡抚衙门那边已经传开了!刘公公的仪仗已经进了淮州城,打的是巡查地方盐务的旗号,如今正往巡抚衙门去呢!排场极大,随行的还有一队京营的护卫!” 巡查盐务? 张员外眼神急速闪烁。 淮州刚刚经历了盐务大案,巡抚坐镇,高珩上任巡检使,朝廷派人来巡查,倒也说得过去。 可是,偏偏是这位以“雅好烈酒”闻名的刘公公? 偏偏是在他放出风声之后? 张员外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 他隐隐感觉到,事情的发展,似乎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 “快!把准备好的礼物……先收起来!” 张员外急忙吩咐道,额头上冷汗涔涔。 “不!还是备着!但……但去高府的事情,暂缓!暂缓!” 他此刻心乱如麻。 如果刘公公真是为“烈焰烧”而来,那这酒的价值,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惊人! 但同时,这也意味着,想要染指这块肥肉,风险也呈几何倍数增长! 一个不慎,就可能粉身碎骨! “密切关注刘公公的动向!尤其是……他与巡抚大人,还有那位高家大少爷高珩的接触!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向我汇报!” 张员外强自镇定下来,眼中闪烁着惊疑不定和更加炽热的贪婪。 他决定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看看这位刘公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 与此同时,高府。 书房内,高瑞正与高珩商议着扩大雪盐销路的事宜。 “三弟,如今雪盐在淮州已是供不应求,邻近几府的商贾也闻风而来,我们是否可以考虑,主动将销路拓展出去?” 高珩看着账目,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 高瑞点点头,正要说话,徐茂却神色凝重地快步走了进来。 “大少爷,三少爷。” 徐茂躬身行礼,语气带着一丝急促。 “刚刚得到消息,京都派了巡查钦差,已经抵达淮州了。” “哦?朝廷派人来了?” 高珩放下手中的账册,略感意外。 “是为何事而来?是哪位大人?” 盐务刚刚整顿,朝廷派人来巡查倒也正常,只是不知来者是何身份,意欲何为。 “打的是巡查盐务的旗号。” 徐茂顿了顿,看向高瑞,声音压低了几分。 “来的……是三皇子殿下身边的近侍,刘乘风刘公公。” “刘乘风?” 高珩闻言,眉头微蹙。 他久在官场,自然听过这位内廷红人的名号。 此人深得三皇子信重,权势不小,但风评却并非良善,手段颇为酷烈。 他来巡查盐务? 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高瑞原本平静的眼神,在听到“刘公公”三个字时,骤然锐利起来。 他几乎是瞬间就联想到了张员外那边的动静,以及自己那坛送出去试探市场的“烈焰烧”。 张员外刚刚放出风声说刘公公雅好烈酒,这位大太监就“恰好”以巡查盐务的名义来到了淮州?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看来,他那“烈焰烧”引起的涟漪,比他预想的还要大,竟然这么快就惊动了京都里的人物。 “巡查盐务?” 高瑞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听不出喜怒。 “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高珩一怔,看向高瑞。 “三弟,你的意思是……” “大哥。” 高瑞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迎上高珩的视线。 “这位刘公公,除了权势之外,可还有什么特别的喜好?” 高珩略一思索,恍然大悟。 “你是说……传闻这位刘公公……酷爱烈酒?” “正是。” 高瑞点了点头,眼神深邃。 “恐怕,这巡查盐务是假,奉了那位三皇子的意,来探查我们高家这‘烈焰烧’的虚实,才是真!” 此言一出,高珩和徐茂皆是心中一凛! 他们都明白,一旦和皇子、内廷牵扯上关系,那就不再是单纯的生意,而是随时可能卷入惊涛骇浪的政治漩涡! “这……” 高珩脸色凝重起来。 “若是如此,那我们……” 高瑞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高瑞的语气依旧平静。 “既然人家已经找上门来了,我们避是避不开的。”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淮州城的繁华景象,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和强大的自信。 “他想看,那便让他看。不过,这‘烈焰烧’,可不是什么人想染指,就能染指的。” 第81章 局中设局 高瑞话音刚落,眼神中锐利的光芒一闪而逝,仿佛已经洞穿了重重迷雾,看到了那位刘公公隐藏在巡查盐务幌子下的真正目的。 高珩看着自家三弟那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原本有些焦虑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他知道,三弟从不做无把握之事,既然他如此笃定,必然心中早有计较。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应对?” 高珩问道,语气中带着询问和信任。 高瑞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玩味。 “大哥,无需紧张。这位刘公公既然冲着‘烈焰烧’来,那便说明,我们的酒,已经具备了惊动京都贵人的价值。这,是好事。” “好事?” 高珩和徐茂都有些不解。 与宫中太监,尤其是三皇子身边的人扯上关系,怎么看都充满了风险。 “当然是好事。” 高瑞走到桌边,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其一,证明了‘烈焰烧’的潜力,远超我们的预期。其二,这位刘公公的到来,恰好可以帮我们一个大忙。” “帮我们……什么忙?” 徐茂忍不住追问。 高瑞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帮我们把‘烈焰烧’的名声,彻底打响!而且,是以一种我们自己都难以企及的速度和高度!”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主动权必须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他想探查,我们就让他探查。他想要酒,我们也可以给他酒。但是,怎么给,给多少,以什么方式给,都得由我们说了算。” 高瑞看向徐茂。 “徐叔,密切关注这位刘公公在淮州的动向,尤其是他私下里的接触。另外,让人盯紧张员外那边。我猜,这位刘公公想探听‘烈焰烧’的虚实,最有可能接触的,就是那位急于从中分一杯羹的张员外了。” “是!三少爷!” 徐茂立刻领命。 他明白,一场围绕着“烈焰烧”的博弈,已经悄然拉开序幕,而自家三少爷,显然已经布好了棋局,只等对手入瓮。 ……… 正如高瑞所料,那位权势熏天的刘乘风刘公公,在抵达淮州,与巡抚等地方大员进行了一番冠冕堂皇的“巡查”与“垂询”之后,便开始了他真正的目的。 只是,他的行动极为隐秘。 并未动用官方的力量,而是派出了一个心腹小太监,换上寻常富家随从的衣衫,悄然打探城中关于那神秘烈酒的消息。 很快,消息便汇总到了刘公公那里。 淮州城内,确实有一种名为“烈焰烧”的烈酒横空出世,口感独特,烈性惊人,源头直指高家三少爷高瑞。 而城中富商张员外,似乎与此酒有些关联,曾在自家宴会上展示过此酒,引得满座惊叹。 “张员外……” 刘公公坐在临时下榻的驿馆密室中,捻着光滑的下巴,狭长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 他自然知道,直接去找高家要酒,太过惹眼,也落了下乘。 若是能通过这个张员外,不显山不露水地先探探这“烈焰烧”的底细,无疑是最佳选择。 毕竟,此行他是奉了三皇子的密令。 那“烈焰烧”若是真如传闻中那般神奇,能够讨得嗜好烈酒的三皇子欢心,那可是泼天的大功一件! 次日午后,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张府侧门。 车上下来一位身着锦缎员外服,面容白净,气质却略显阴柔的中年“商人”,正是乔装改扮后的刘乘风。 他并未直接亮明身份,而是让随行的小太监,同样扮作管家模样,上前递上了一张名帖,只说是外地来的富商慕名前来,想拜会张员外,请教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尤其对淮州新近出现的奇珍异酿颇感兴趣。 张员外此刻正因刘公公的到来而心神不宁,既兴奋又忌惮。 突然听闻有外地富商点名要拜访,还提到了“奇珍异酿”,他心中猛地一跳! “外地富商?对酒感兴趣?” 张员外眼神闪烁,心中急速盘算。 难道是自己放出的风声起了作用? 还是说……这人与那位刘公公有关? 他不敢怠慢,也存着试探的心思,连忙吩咐下人将这位“富商”请到待客厅奉茶。 待客厅内,张员外见这位“钱老板”气度不凡,虽是商人打扮,眉宇间却隐隐带着一股贵气,心中更是惊疑不定,言语间也客气了三分。 “不知钱老板远道而来,有何指教?” 张员外拱手笑道。 刘乘风(钱老板)微微一笑,呷了口茶,姿态从容。 “张员外客气了。在下行商天下,也算略有薄产,平生就好两样东西,一是奇珍,二便是美酒。近来途径淮州,偶闻贵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烈酒,清澈如水,性烈如火,饮之通体舒泰,非凡品可比。又听闻张员外见多识广,与此酒颇有渊源,故而冒昧前来,想向张员外讨教一二,若是能有幸得见此等佳酿,一开眼界,那便再好不过了。”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来意,又捧了张员外一句,将姿态放得很低。 张员外心中念头急转。 眼前这人身份神秘,出手似乎也颇为阔绰,若是能搭上线,或许……他眼珠一转。 故作沉吟道:“钱老板消息灵通啊。不瞒您说,此酒确实非同凡响,乃是高家三少爷高瑞的得意之作,名为‘烈焰烧’。老夫也只是机缘巧合,有幸尝过那么一点点,确实是……嗯,滋味无穷啊!” 他刻意点出高瑞,又暗示自己也只是尝过,并非持有者,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哦?高家三少爷?” 刘乘风眼中精光一闪,随即笑道:“原来是高家三少爷的手笔,难怪如此不凡!听闻高家雪盐已是名满江南,不想在酿酒上也有此等惊世之才!只是不知,张员外可否割爱,让在下品鉴一二?价钱方面,好商量!” 张员外心中冷笑,这老狐狸,果然是冲着酒来的。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个嘛……” 张员外故作为难。 “钱老板有所不知,这‘烈焰烧’酿造不易,高三少爷视若珍宝,轻易不肯示人。老夫手中,也仅有上次高三少爷相赠的些许样品……” “样品亦可!” 刘乘风立刻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随即又恢复从容。 “张员外放心,在下绝不白占便宜。些许薄礼,不成敬意。” 说着,他示意身后的“管家”递上一个锦盒。 张员外打开一看,只见里面竟是一对温润剔透的羊脂白玉佩,价值不菲。 第82章 饵引群狼 他心中顿时火热起来,看来这位“钱老板”当真是财大气粗! “钱老板太客气了!” 张员外脸上堆起笑容,心中已有了计较。 他决定拿出高瑞给他的那坛稀释过的“家酿”,一来可以试探这“钱老板”的深浅,二来也能吊着对方,为自己后续谋取更大利益留下空间。 “既然钱老板如此雅兴,老夫也不能太小气。” 张员外吩咐张福。 “去,将我书房里那坛高家三少爷赠送的‘家酿’取来,让钱老板品鉴品鉴。” 很快,张福便捧着那个不起眼的黑色小陶坛走了进来。 刘乘风的目光瞬间被吸引,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张员外亲自接过陶坛,小心翼翼地揭开封口。 一股奇异酒香,瞬间弥漫开来,霸道而纯粹! “钱老板,请!” 张员外示意下人取来精致的小酒杯,亲自为刘乘风斟了一小杯。 那酒液清澈透明,宛如泉水,与寻常浑浊的酒水截然不同。 刘乘风端起酒杯,放在鼻尖轻嗅,只觉得一股从未闻过的醇厚酒香直冲脑门,精神为之一振。 他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 “嘶——!” 一股火线瞬间从舌尖炸开,直窜喉咙,猛烈异常。 饶是刘乘风也算品过不少烈酒,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霸道惊得轻咳一声。 但紧接着,那股火辣之后,却是一股难以言喻的甘冽醇厚之感,如同暖流般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通体舒泰,回味悠长,口齿留香,竟无半点寻常烈酒的辛辣和杂味。 “好!好酒!” 刘乘风脱口而出,眼中爆发出无比璀璨的光芒,脸上满是震惊和狂喜之色。 “此酒……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真乃神酿!神酿啊!” 仅仅是这稀释过的样品,便有如此威力。 那真正未曾稀释的“烈焰烧”,又该是何等惊世骇俗? 这一刻,刘乘风心中再无怀疑。 此等绝世佳酿,若是能献给三皇子殿下…… 那绝对是天大的功劳! 他看向那黑色陶坛的眼神,充满了炽热的占有欲。 此酒,必须弄到手。 而且,要最好的。 要把它变成献给主子的贡品。 张员外看着“钱老板”那副如痴如醉,恨不得将整个陶坛都吞下去的模样,心中得意万分,同时也暗暗心惊。 连这等见多识广,出手阔绰的“大人物”都被这稀释过的样品震撼成这样,那真正的“烈焰烧”……其价值简直不可估量。 他强压下心中的贪婪与激动,脸上却是一副“你看,我没骗你”的表情,笑呵呵地说道:“钱老板,这酒如何?老夫可没有半句虚言?” 刘乘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狂热,恢复了几分矜持,但眼神中的炽热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他放下酒杯,对着张员外拱了拱手,语气诚恳无比。 “张员外,是在下眼拙了!此等神酿,莫说是淮州,便是放眼整个大胤,恐怕也找不出第二家!多谢张员外慷慨,让在下开了眼界!” 他心中念头急转,这酒,绝不能只停留在样品阶段!必须尽快弄到真正的“烈焰烧”,越多越好!而且,必须绕过这个贪婪的张员外,直接找到源头——高家三少爷,高瑞! 刘乘风又与张员外虚与委蛇了几句,旁敲侧击地打探关于高瑞和“烈焰烧”的更多信息。 但张员外也是老奸巨猾,言语间滴水不漏,只是一味强调此酒难得,高瑞管控极严,暗示自己或许能从中斡旋,但需要“钱老板”展现更大的诚意。 刘乘风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又客套一番后,便起身告辞。 带着那对价值不菲的玉佩“换”来的半坛“样品”,心满意足又急不可耐地离开了张府。 张员外望着刘乘风离去的背影,眼神闪烁不定,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他相信,自己的鱼饵已经放出去了,接下来,就等着这位神秘的“钱老板”或者他背后的人,主动找上门来。 到时候,自己便可坐地起价,狠狠捞上一笔。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 高府,书房内。 徐茂刚刚将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汇报给高瑞。 “三少爷,果然不出您所料!那位刘公公并未直接来高府,而是乔装改扮,化名‘钱老板’,去了张府!” 徐茂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敬佩。 “小的派去盯梢的人回报,张员外将您之前给他的那坛‘家酿’拿了出来,那位‘钱老板’品尝之后,神情激动,显然是对这酒极为满意!” 高瑞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冷笑。 张员外这颗棋子,果然按着他的预想在动。 借张员外的手,将“烈焰烧”的消息和样品送到刘公公面前,既避免了高家直接暴露在风口浪尖,又能精准地吊起这位内廷权贵的胃口。 “张员外那边,不必再投入过多精力,盯住即可。” 高瑞淡淡吩咐道,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现在,真正的考验来了。” 他看向徐茂。 “徐叔,我让你加派人手,留意我们那几处秘密工坊和正在寻觅的新址周围,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徐茂神色一凛,立刻躬身道:“回三少爷,正要向您禀报!就在昨日和今日,负责外围警戒的人手发现,无论是城南那处废弃的旧窑厂,还是城西准备盘下的那座带水源的庄子附近,都出现了几个陌生的面孔!” “哦?” 高瑞眉头微挑,眼中寒光一闪。 “什么样的人?” “穿着寻常百姓的衣服,但行动举止,眼神顾盼之间,都透着一股精明干练,不像是普通农夫或者力工。” 徐茂沉声道。 “他们三三两两,看似闲逛,实则在暗中观察地形,打探消息。我们的人不敢靠得太近,以免打草惊蛇,但可以肯定,绝非善类!而且,似乎不止一股势力在窥探!” 高瑞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书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不止一股势力……” 高瑞低声重复了一句。 “看来,我们的‘烈焰烧’,引来的饿狼,比想象中还要多啊!张员外是一条,刘公公背后的人是一条,恐怕,还有些自作聪明的地头蛇,也想来分一杯羹!” 第83章 智筹先机 刘公公的到来,就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不仅惊动了张员外这样的地头蛇,也必然引起了淮州城内其他潜藏势力的注意。 雪盐的巨大利润已经让人眼红,如今再加上这潜力无限的“烈焰烧”,高家这块肥肉,在有心人眼中,实在是太过诱人! “看来,我们必须立刻行动起来,将我们的‘护城河’挖得更深,建得更高!” 高瑞眼中闪烁着慑人的精光,语气斩钉截铁。 “徐叔!” “老奴在!” 徐茂精神一振,挺直了腰杆。 “第一,现有跨院工坊的警戒等级,立刻提升到最高!所有进出人员,必须严格盘查,绝不允许任何无关人等靠近!增加明暗哨,日夜巡逻,任何可疑迹象,格杀勿论!” 高瑞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 “第二,城外新址的选择和建造,必须加快速度,但保密工作是重中之重!所有参与选址、购买、建造的人员,必须是我们绝对信得过的心腹!并且要分段负责,让他们只知道自己负责的那一部分,绝不能窥得全貌!购买庄园的银钱,从我们控制的其他渠道走,绝不能和高家账目有任何牵连!” “老奴明白!保证做得滴水不漏!”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高瑞加重了语气。 “新庄园的护卫力量,必须重新组建!不要那些寻常的家丁护院,我要的是真正见过血,上过战场,忠诚可靠,而且嘴巴严实的精锐!人数不必太多,但必须是好手!这件事,可以请陈老帮忙,他门路广,或许能找到合适的兵痞或者退伍的老卒。” 徐茂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陈掌柜那边确实有些路子!老奴这就去和他商议!” “记住,我们的‘烈焰烧’,是下金蛋的母鸡,更是我们高家未来的根基所在!” 高瑞站起身,走到窗前,目光深邃地望着远方。 “在它能为我们带来足够强大的力量之前,绝不能出现任何纰漏!任何胆敢窥伺它的人,都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 一股无形的杀气,在高瑞身上弥漫开来。 徐茂心中一凛。 “老奴遵命!定不负三少爷所托!” 徐茂领命而去,书房内只剩下高瑞一人。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淡,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高瑞年轻却深邃的脸庞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刚才紧张肃杀的气氛。 刘公公的到来,张员外的贪婪,以及那些隐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窥探者,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正悄然向高家,向这刚刚诞生的“烈焰烧”笼罩而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他很清楚,仅仅依靠严防死守,是远远不够的。 被动防御,永远只能疲于应付。 千日防贼,难免疏漏。 更何况,这“烈焰烧”的价值实在太过惊人,足以让任何人铤而走险。 一旦核心秘密,哪怕只是部分秘密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与其被动等待饿狼扑上门来,不如……主动出击。” 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够将“烈焰烧”以一种石破天惊、万众瞩目的方式,正式推向世人面前的契机。 一个能够瞬间引爆整个淮州,甚至辐射到更远地方的舞台。 一个能够将“烈焰烧”的价值最大化,同时又能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机会。 他的脑海中,各种念头飞速旋转、碰撞。 普通的售卖? 不行,太慢,太低端,无法体现“烈焰烧”的价值,也容易被有心人模仿或打压。 秘密输送给权贵? 可以,但风险太大,容易成为别人的附庸,失去掌控力。 刘公公就是一个例子,一旦通过他献给三皇子,高家能得到多少好处? 主动权又在哪里? 必须一鸣惊人! 必须让“烈焰烧”从诞生之初,就打上“高端”、“稀有”、“尊贵”的标签。 让所有人都知道它的存在,却又不是谁都能轻易得到。 让那些觊觎者既垂涎三尺,又心存忌惮。 忽然,一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高瑞的脑海中炸响。 他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嘴角勾起一抹自信而玩味的笑容。 “淮州……花魁大赛!” 是的! 就是它! 一年一度的淮州花魁大赛,是整个淮州府,乃至周边数个州府都瞩目的盛事。 届时,富商巨贾云集,文人墨客汇聚,达官显贵流连,三教九流关注。 人流量之大,关注度之高,传播速度之快,简直是天然的最佳广告平台。 而且,花魁大赛本身就充满了话题性和吸引力。 美酒配佳人,烈焰映红颜! 还有什么比将“烈焰烧”这样惊世骇俗的烈酒,与全城最美的女人联系在一起,更能引爆眼球,制造轰动效应的呢? 想象一下,在那万众瞩目的夜晚,当新晋花魁诞生之际,一坛神秘而尊贵的“烈焰烧”作为最终的神秘大奖,或是以某种特殊的方式呈现…… 那将会是何等的震撼? “烈焰烧”的名字,将在一夜之间传遍淮州城的每一个角落。 它的价值,将会在无数人的惊叹和渴望中,被无限拔高。 更重要的是,通过这种方式推出,高家将完全掌握主动权。 是赞助? 是合作? 还是作为独一无二的奖品? 定价多少? 限量多少? 一切,都由高家说了算! 那些暗中窥探的势力,包括那位刘公公,也只能看着干瞪眼。 他们想要? 可以! 拿出足够的诚意和价钱来! “妙!实在是妙!” 高瑞越想越兴奋,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野心和自信。 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产品推广,更是一次精心策划的商业阳谋。 他要利用花魁大赛这个舞台,为“烈焰烧”的登场,谱写一曲最华丽、最引人入胜的序章。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烈焰烧”来了。 带着焚尽一切凡品的烈焰,带着颠覆格局的力量,来了! “来人!” 高瑞沉声喝道。 门外立刻有护卫应声。 “去将徐管家请回来,我有要事吩咐!” “是!” 很快,刚刚离开没多久,正在紧张布置各项防御措施的徐茂,又匆匆赶回了书房。 第84章 香引风云 他看到自家三少爷脸上那自信飞扬的神采,与刚才的凝重截然不同,不由得心中一动。 “三少爷,您叫老奴回来,可是有什么新的指示?” 徐茂恭敬地问道。 高瑞走到徐茂面前,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徐叔,防御固然重要,但我们不能总是被动挨打!” “老奴明白!” “我决定,我们要主动出击,给我们的‘烈焰烧’,找一个最盛大、最华丽的舞台,让它一出世,便光芒万丈,震惊淮州!” 徐茂心中一凛,屏息凝神。 “请三少爷示下!” 高瑞嘴角微扬。 “一年一度的淮州花魁大赛,不是快要开始了吗?” “花魁大赛?” 徐茂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他完全没想到,自家三少爷竟然会将主意打到这上面去。 这……这和卖酒有什么关系? 高瑞看着徐茂的反应,微微一笑。 “徐叔,你想想,还有什么地方,比花魁大赛更能吸引全城,乃至周边州府所有富商权贵的目光?” “还有什么方式,比将‘烈焰烧’与那万众瞩目的花魁联系在一起,更能迅速打响名声,提升价值?” “我们要做的,不是去那里摆摊卖酒,而是要让‘烈焰烧’,成为那场盛宴中最耀眼的点缀,最令人渴望的珍宝!” 徐茂毕竟是跟在高瑞身边经历了许多风浪的人,最初的震惊过后,他迅速冷静下来,开始顺着高瑞的思路思考。 花魁大赛……人流……关注度……富商权贵……话题性……美酒佳人…… 一个个关键词在他脑海中串联起来。 渐渐地,徐茂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他明白了! 这简直是神来之笔! 妙啊!实在是太妙了! “三少爷英明!” 徐茂激动地拱手道,语气中充满了由衷的敬佩。 “此计若成,‘烈焰烧’必将一飞冲天,名动江南!” “不仅仅是江南。” 高瑞的眼中闪烁着更大的野望。 “我要让它的名字,响彻整个大胤!” 他顿了顿,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徐叔,这件事,必须立刻着手去办!你去打探清楚今年花魁大赛的具体章程和主办方,想办法和他们搭上线。记住,我们要的是合作,是主导权!具体如何操作,我会给你详细的方略。另外,准备好品质最佳的一批‘烈焰烧’,数量不必多,但一定要是……绝品!” “是!三少爷!” 徐茂只觉得浑身的热血都被点燃了,大声应道。 “老奴这就去办!” 看着徐茂再次充满干劲离去的背影,高瑞缓缓握紧了拳头。 刘公公?张员外?暗中的窥伺者? 放马过来! 等花魁大赛之夜,“烈焰烧”的光芒,必将盖过一切阴谋与觊觎!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这足以改变时代的烈酒,究竟掌握在谁的手中! 淮州城内,高瑞正紧锣密鼓地布局花魁大赛,欲借此东风,让“烈焰烧”一鸣惊人。 与此同时,数日兼程,一匹快马卷着烟尘,终于抵达了繁华鼎盛的大胤京都。 京都,三皇子府邸。 此地并非寻常王府那般张扬外露,而是于奢华中透着一股内敛的威严,府门前的护卫皆是气息彪悍,眼神锐利,显然是百战精锐,彰显着主人非同一般的身份与实力。 刘乘风,这位在淮州乔装成“钱老板”的内廷公公,此刻已换回了那身象征着宫中身份的内侍服饰,面容白净,气质沉稳,但那双微微眯起的眼中,却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与期待。 他小心翼翼地怀抱着一个用厚布包裹的物件,那正是他从张员外那里“换”来的半坛“家酿”——稀释过的“烈焰烧”。 这几日赶路,他连睡觉都将这陶坛放在枕边,生怕有任何闪失。 因为他深知,这坛看似不起眼的酒,很可能就是他平步青云,获得三皇子殿下更大恩宠的绝佳契机! “刘公公,殿下在书房等您。” 一名小太监恭敬地前来引路。 刘乘风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冠,随着小太监穿过亭台楼阁,来到一座雅致的书房外。 “奴才刘乘风,求见殿下!” 他在门外躬身禀报。 “进来。” 书房内传来一个略显慵懒,却又带着天生贵气与威严的声音。 刘乘风推门而入,只见书房内陈设考究,紫檀木的书案后,坐着一位身着锦袍的年轻男子。 男子约莫二十出头,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正是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皇子之一,三皇子——赵宸。 “奴才参见殿下,殿下万安!” 刘乘风连忙跪地行礼。 “起来。” 赵宸放下手中的书卷,目光落在刘乘风身上,带着一丝审视。 “看你行色匆匆,此番离京巡查,可有什么有趣的发现?” 刘乘风站起身,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但语气却带着一股神秘的兴奋。 “回殿下!奴才此次前往淮州,除了查探盐务,还真就发现了一桩天大的奇事!更侥幸为殿下寻来了一件……绝世佳酿!” “哦?” 赵宸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他这位心腹太监,虽然手段狠辣,贪财好利,但在鉴赏奇珍异宝,尤其是美酒方面,还是颇有眼光的。 能被他称为“绝世佳酿”的,想必确有不凡之处。 “呈上来看看。” 赵宸淡淡地说道。 “是!” 刘乘风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用厚布包裹的陶坛取出,恭敬地捧到书案前。 当看到只是一个粗陋的黑色小陶坛时,赵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并未表现出来。 刘乘风似乎看穿了三皇子的心思,连忙解释道:“殿下,此物……酒香非凡,只是盛装的器皿简陋了些。奴才斗胆,请殿下容奴才打开,您一闻便知!” “开。” 赵宸微微颔首。 刘乘风如获至宝般,小心翼翼地揭开了陶坛的封口。 “嗡——!”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冲击波扩散开来! 一股从未闻过的,霸道、纯粹、浓烈到了极致的酒香,瞬间充斥了整个书房。 这酒香,不似寻常果酒的甜腻,也不同于米酒的寡淡,更没有那些劣质烧酒的刺鼻冲劲,而是一种醇厚、干净、仿佛能点燃人灵魂的奇异香气。 仅仅是闻到这股香气,赵宸那原本慵懒的眼神骤然一凝,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之色。 他猛地坐直了身体,目光死死地盯住了那个不起眼的黑色陶坛。 第85章 琼浆诱势 “这……这是什么酒?” 赵宸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殿下,此酒名为‘烈焰烧’,乃是奴才偶然得之!” 刘乘风心中狂喜,知道自己赌对了。 连闻一下都如此反应,若是喝上一口…… 他连忙示意旁边侍立的小太监取来一只晶莹剔透的琉璃杯,亲自为赵宸斟了小半杯。 只见那酒液,清澈透明,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宛如最纯净的山泉,在琉璃杯中微微晃动,折射出动人的光泽。 赵宸端起酒杯,并未立刻饮下,而是先放在鼻尖轻嗅。 那股霸道而醇厚的酒香更加清晰,直冲脑门,仿佛有一团火焰在胸中燃烧,让他精神为之一振,浑身的毛孔都仿佛舒张开来。 仅仅是闻香,便已如此! 赵宸眼中闪过一抹炽热,不再犹豫,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嘶——哈!” 饶是赵宸身为皇子,也算品遍天下佳酿,却从未体验过如此猛烈的冲击。 一股灼热的火线,如同闪电般从舌尖瞬间炸开,沿着喉咙直冲而下,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点燃。 霸道!猛烈!前所未有!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火辣之后,预想中的辛辣和刺喉感却并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甘冽醇厚之感,如同最温润的暖流,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 那股灼热感非但没有带来不适,反而化作一股融融暖意,通体舒泰,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欢畅地呼吸。 回味悠长,口齿留香,纯净得没有一丝杂味。 “好!好酒!!!” 赵宸猛地将琉璃杯往桌上一顿,眼中爆发出无比璀璨的光芒,脸上充满了震惊、狂喜与难以置信。 他从未想过,世间竟有如此奇特的酒! 烈如朝阳,醇如甘泉! 霸道与温润,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特质,竟然完美地融合在这一杯小小的液体之中。 这已经不是凡品! 这简直是……琼浆玉液!神仙佳酿! “痛快!痛快啊!” 赵宸忍不住再次大赞,只觉得刚才那一小口,竟比以往喝过的任何美酒都要来得过瘾,来得舒畅。 他看向那半坛“烈焰烧”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炽热,充满了强烈的占有欲。 此等神物,合该为本王所有! 刘乘风看着三皇子这副前所未有的失态模样,心中激动得快要颤抖。 成了! 这泼天的富贵,稳了! “刘乘风!” 赵宸猛地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此等神酿,从何而来?速速与本王道来!” “回……回殿下!” 刘乘风被三皇子赵宸那灼热如火的目光盯得心头一跳,连忙躬身,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娓娓道来。 “奴才此次奉命前往淮州,明察盐务,暗访民情。在淮州城内,偶然听闻当地富商张员外府中,藏有一种奇特的‘家酿’,其味之烈,其香之醇,前所未闻!” 他刻意隐去了自己乔装打扮、主动上门索要的过程,只说是“偶然听闻”,将一切都归结于运气和为殿下搜罗奇珍的忠心。 “奴才心想,若真有此等佳酿,岂能不为殿下寻来?于是便辗转托人,费了不少功夫,才从那张员外手中,求得了这半坛样品。” 刘乘风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之色,暗示此酒来之不易。 “张员外?” 赵宸眉头微皱,细细品味着口中残留的余韵,那种霸道而纯净的感觉,让他欲罢不能。 “区区一个地方富商,能酿出此等神物?” “殿下明鉴!” 刘乘风立刻接口道。 “据奴才打探,此酒并非那张员外所酿!而是淮州城内,一位姓高的三少爷,偶然间钻研古法所得!那张员外,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得了些许,平日里宝贝得紧,若非奴才……” 他恰到好处地停住,留给三皇子想象的空间。 “高家三少爷?” “淮州高家……似乎有些耳闻,是那个靠着雪盐新近崛起的家族?” “殿下圣明!” 刘乘风心中暗喜,看来殿下对淮州并非一无所知。 “正是那高家!听闻这位高家三少爷,年纪轻轻,却极富奇思妙想,行事往往出人意表。这‘烈焰烧’,便是他捣鼓出来的。” “烈焰烧……烈焰烧……” 赵宸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只觉得无比贴切。 那入口的灼热,可不就是烈焰焚烧一般? 但随之而来的醇厚回甘,又让人飘飘欲仙。 “此酒,本王还要!” 赵宸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刘乘风,你立刻再去淮州,不惜一切代价,给本王弄来更多!越多越好!还有那个高家三少爷,给本王查清楚他的底细!” “奴才遵命!” 刘乘风心中一凛,连忙应下。 但他随即又面露难色。 “殿下,只是……奴才担心,那高家三少爷既然能酿出此等神物,恐怕并非易与之辈。而且此酒如此珍奇,他未必肯轻易示人或大量出让。奴才怕是……” 赵宸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傲的笑容。 “怎么?在本王面前,还有得不到的东西?” 一股无形的威压散发开来,让刘乘风额头微微冒汗。 “奴才不敢!” 他连忙道。 “奴才只是在想,如何才能更稳妥地为殿下取来此酒,并探明那高家的虚实。” 他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说道。 “殿下,奴才听闻,再过不久,便是淮州府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此乃淮州乃至江南数府的一大盛事,届时万商云集,名流汇聚,三教九流,无不关注!” “花魁大赛?” 赵宸挑了挑眉,似乎对此有些兴趣。 京都的繁华虽好,但呆久了,也难免有些腻味。 地方上的风情,尤其是这种香艳热闹的盛会,对他而言,倒是一种新奇的调剂。 刘乘风见状,连忙趁热打铁。 “正是!据说今年的花魁大赛,规模尤胜往年,热闹非凡!淮州城最好的酒楼、最美的歌姬、最奇特的玩意儿,都会在那几日争相亮相。奴才在想,这‘烈焰烧’如此不凡,说不定……那高家三少爷,会借此机会,将其展示出来,以扬名声?” “或者,在那等场合,鱼龙混杂,更容易打探到消息,甚至……接触到那位高家三少爷本人?” 刘乘风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 赵宸的眼睛越来越亮。 美酒!美人!盛会!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瞬间点燃了他心中的火焰。 第86章 魁宴惊澜 他原本只是对“烈焰烧”本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和强烈的占有欲,但听刘乘风这么一说,一个更大胆、更刺激的想法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亲自去一趟淮州! 一来,可以亲眼见识一下那所谓的“花魁大赛”是何等盛况,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和享乐之心。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他要亲自去会一会那个能酿出“烈焰烧”的高家三少爷。 看看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鬼斧神工的酿酒之术。 这“烈焰烧”,绝不能仅仅掌握在一个地方商贾手中。 若是能将其掌控在自己手里,无论是用来赏赐心腹、拉拢朝臣,还是作为一种独特的资源,其价值都不可估量。 甚至……父皇若是尝到此等佳酿,龙颜大悦之下,对自己…… 想到这里,赵宸的心头更加火热。 “好!好一个花魁大赛!” 赵宸猛地一拍大腿,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决断的光芒。 “刘乘风,你立刻准备,本王要……亲自去一趟淮州!” “什么?” 刘乘风大惊失色,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殿下,您……您要亲临淮州?这……这万万不可啊!殿下千金之躯,岂能轻易离京?淮州路途遥远,鱼龙混杂,万一……” “放肆!” 赵宸脸色一沉,打断了刘乘风的劝谏,一股属于皇子的威严瞬间迸发。 “本王决定的事情,何时轮到你来置喙?” 刘乘风吓得连忙跪倒在地,额头触地。 “奴才该死!奴才失言!请殿下恕罪!” 赵宸冷哼一声,但心中的兴奋并未消减。 “行了,起来。本王意已决,不必多言。你只需安排好行程,对外就宣称本王偶感风寒,需静养数日,不得打扰。此行务必低调隐秘,不可张扬,明白吗?” 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到来,打草惊蛇,让那个高家三少爷藏起来,或者让淮州地方官府搞得鸡飞狗跳,扰了自己寻酒和游玩的兴致。 “奴才……奴才明白!” 刘乘风虽然心中仍有担忧,但见三皇子态度坚决,也只能领命。 “奴才这就去安排!定保殿下此行周全隐秘!” “嗯。” 赵宸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再次落到那只剩下小半的黑色陶坛上,眼中充满了期待。 “淮州……高瑞……烈焰烧……花魁大赛……呵呵,本王倒要看看,你们能给本王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一股志在必得的傲气,在他身上弥漫开来。 这位身份尊贵、心机深沉的三皇子,因为一坛意外得来的烈酒,以及一场即将到来的地方盛会,已然将目光投向了千里之外的淮州城。 千里之外的淮州城,沉浸在一场狂热盛宴之中。 随着日子一天天临近,一年一度的淮州花魁大赛,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全城乃至周边数个州府的目光,都牢牢吸引了过来。 大街小巷,茶馆酒肆,勾栏瓦舍,几乎所有的地方,人们谈论的话题都离不开即将到来的花魁大赛。 “听说了吗?今年的花魁大赛,规模比往年都要大得多。据说连隔壁云州、沧州的大商人都赶来了。” “可不是嘛!城里的客栈早就住满了,连房价都涨了三成。” “嘿,你们是没看到醉月楼、听雨轩那些地方,这几日简直是人山人海,那些想要一睹热门花魁候选人风采的富家公子哥,挤破了头都未必能进去!” “要我说啊,今年的花魁,非醉月楼的苏清影姑娘莫属!” “没错没错!苏姑娘那容貌,简直是仙女下凡!还有那才情,琴棋书画,据说样样精通!” “岂止是精通!前几日苏姑娘在醉月楼小露了一手画技,一幅《寒江独钓图》,意境孤高,笔法老练,当场就有人出五百两银子求购!” “嘶——五百两!我的乖乖,这哪是画啊,简直是金子堆出来的!” 议论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兴奋、期待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躁动。 花魁大赛,对于淮州而言,绝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选美。 它是一场巨大的名利盛宴,是一个各方势力角逐的舞台,更是一个能让无数人一夜暴富或倾家荡产的销金窟。 届时,不仅仅是那些风华绝代的佳人会登台竞技,争夺那象征着无上荣耀和巨大利益的花魁头衔。 各大酒楼、商号也会借此机会,不遗余力地宣传造势,提升名气。 无数富商巨贾、文人墨客、达官显贵会云集于此,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或是寻求某种商业上的合作与人脉。 整个淮州城,都因为这场即将到来的盛事,而变得活色生香,充满了无限的可能与诱惑。 而在众多备受瞩目的花魁候选人之中,有一个名字,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被提及的次数最多,呼声也最高。 她,就是来自淮州城内名气最大的青楼——醉月楼的头牌,苏清影! 苏清影此女,年方十八,却已是艳名远播。 据说她容貌绝世,有着倾国倾城之姿,冰肌玉骨,眉目如画,一颦一笑,皆能勾魂夺魄。 更难得的是,她并非空有美貌的花瓶,而是才情卓绝,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舞姿更是曼妙动人,宛如九天玄女。 与其他争奇斗艳、极力逢迎的女子不同,苏清影身上,总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清冷孤傲之气,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这种独特的距离感,反而更激起了无数男人的征服欲和好奇心。 关于她的身世,众说纷纭,有人说她是落难的官家小姐,有人说她是身负血海深仇的孤女,更有人传言她身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种种传说,更为她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无论是容貌、才情,还是那份独特的气质与话题性,都让苏清影成为了本届花魁大赛当之无愧的最大热门。 城中好事者甚至已经私下开设赌局,苏清影夺魁的赔率低得惊人,却依旧有无数人趋之若鹜,将大把的银子押在她身上。 一时间,苏清影的名字,传遍了淮州城的每一个角落,成为了无数人魂牵梦绕的对象。 全城瞩目,万众期待! 这场即将到来的花魁大赛,因为有了苏清影的存在,变得更加令人翘首以盼。 第87章 佳酿联艳 淮州城因花魁大赛而喧嚣沸腾,无数双眼睛聚焦在醉月楼,聚焦在那位风华绝代、呼声最高的苏清影姑娘身上。 然而,就在这万众瞩目之下,一场秘密的会面,却在醉月楼深处一间雅致静谧的厢房内悄然进行。 厢房内熏香袅袅,陈设清雅脱俗,一架古琴斜倚窗边,更添几分书卷墨韵。 窗边,端坐着一位绝色佳人。 她身着一袭素雅的月白长裙,裙摆如流云般铺散开来。 乌黑如瀑的长发仅用一根简单的碧玉簪挽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线条优美的脖颈。 她的容颜,美得令人窒息,肌肤胜雪,眉目如远山含黛,眼波流转间,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正是苏清影! 此刻,她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清澈眼眸,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望向坐在对面的年轻男子。 男子一身寻常的青色锦袍,面容俊朗,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深邃,气质沉稳,丝毫没有寻常男子见到她时的惊艳失态或是谄媚讨好。 正是高瑞! 徐茂动用了一些陈年旧交的关系,又花费了不少银钱打点,才为高瑞争取到了这次与苏清影单独会面的机会。 对外,只说是高家三少爷慕名而来,欲请苏姑娘品鉴诗词。 “高少爷。” 苏清影的声音如同清泉流淌,悦耳动听,却也带着惯有的疏离。 “奴家听闻少爷有诗词佳作欲与奴家探讨,不知……” 她的话语点到即止,意思很明显。 若只是寻常的附庸风雅,那便不必浪费彼此时间了。 高瑞微微一笑,打断了她的话。 “苏姑娘误会了。今日高某前来,并非为了风花雪月,而是为了一桩……足以让苏姑娘名动天下,甚至流芳百世的合作。” “哦?” 苏清影秀眉微挑,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 合作?流芳百世? 这高家三少爷,口气未免也太大了些! 寻常富家子弟,在她面前无不小心翼翼,唯恐言语不当惹她不快。 这高瑞倒好,一开口便是石破天惊之语,而且看他的神情,竟是自信满满,不似狂妄。 “高少爷请讲。” 苏清影按捺下心中的惊奇,语气依旧平淡,但眼神中的审视意味更浓了。 她倒要看看,这位最近在淮州城声名鹊起的年轻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高瑞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清影,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 “苏姑娘可知,高某最近酿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烈酒?” 苏清影微微颔首。 “略有耳闻。似乎名为……‘烈焰烧’?” 近来城中关于“烈焰烧”的传闻不少,褒贬不一,但都指向其非同凡响的特性。 以苏清影在醉月楼的地位,自然有所耳闻。 “正是!” “此酒之烈,足以焚心。此酒之醇,宛若琼浆!但高某认为,仅仅让它作为一种饮品流传于世,未免太过可惜!” “高某打算,借助此次花魁大赛的东风,让‘烈焰烧’以一种……最震撼、最华丽、最令人永生难忘的方式,登场亮相!” 苏清影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她冰雪聪明,隐隐猜到高瑞接下来要说什么,但她无法想象,一种酒,如何能与她的花魁之争产生“流芳百世”的联系。 高瑞看着她那双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眸子,缓缓吐出了他的惊天计划。 “高某希望,能与苏姑娘合作!在花魁大赛最终夺魁的那一夜,当万众瞩目,灯火璀璨之时,由苏姑娘亲手,向世人展示这‘烈焰烧’!” “但这酒,届时将不叫‘烈焰烧’,它会有一个更符合那一夜,更符合苏姑娘绝代风华的名字——” 高瑞一字一顿,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烈——焰——血——珀——酒!” “烈焰血珀酒?” 苏清影红唇微启,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震动之色。 这名字,带着一种妖异的美感,既有血液的炽热与生命力,又有琥珀的晶莹与神秘感,让人闻之便心生好奇,浮想联翩。 高瑞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继续描绘着那惊心动魄的场面。 “苏姑娘想象一下,当您荣登花魁宝座,接受全城欢呼的那一刻。您手持特制的琉璃玉盏,从一个看似古朴神秘的坛中,倒出清澈如水的酒液。” “但在特定的灯光,或许是几盏精心布置的红色琉璃灯的映照下,那原本透明的酒液,在注入玉盏的瞬间,会折射出如同流淌的鲜血,又如同融化的琥珀般……瑰丽、妖艳、令人迷醉的光泽!” “这,就是‘烈焰烧’的幻象!” “美酒!美人!绝世的光华!在那一刻,您不仅仅是花魁,更是执掌这人间至烈至美之物的仙子!这幅景象,将会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每一个目睹者的心中!” “‘烈焰血珀酒’将因苏姑娘而名扬天下,而苏姑娘,也将因为这独一无二的‘烈焰血珀酒’,成为淮州花魁史上,乃至整个大胤风月场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段传奇!” 高瑞的声音充满了激情和煽动力,仿佛那震撼人心的一幕已经在他眼前上演。 厢房内一片寂静。 苏清影怔怔地坐在那里,她那张一向清冷如冰霜的绝美脸庞上,此刻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烈焰血珀酒! 幻象! 特定的灯光折射! 清澈的酒液呈现出流淌血珀般的光泽! 由她亲手展示! 成为……传奇! 这些词语,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 她身处风尘,见惯了各种奢华场面,听惯了各种甜言蜜语,也深知那些所谓的才子佳人、风花雪月背后,往往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换。 但高瑞提出的这个计划,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这不是简单的用金钱购买她的名气,也不是肤浅地让她为一种商品站台。 这是一种……近乎艺术的构想。 一种将商业、美色、神秘感和爆炸性话题完美融合的奇思妙想! 她几乎可以立刻预见到,如果这个计划真的成功实施,将会造成何等轰动的效应! “烈焰烧”……不,“烈焰血珀酒”将会瞬间成为无数人追捧的圣物。 而她苏清影,将不再仅仅是一个以色侍人的花魁,她的名字,将会与这充满魔力的“烈焰血珀酒”紧紧捆绑在一起,成为一个时代的印记,一个令人津津乐道的传说! 这……这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登神秘境! 她那颗因为身世和处境而早已变得有些冰冷麻木的心,此刻竟忍不住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高瑞。 眼前的年轻人,眼神依旧平静,嘴角依旧带着那抹自信的微笑,仿佛刚才提出的那个足以颠覆一切的计划,只是随口一提般轻松。 但苏清影此刻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平静外表下,隐藏着何等可怕的智慧和野心。 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第88章 绯言传淮 “高少爷……” 苏清影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激荡的心绪,她那清冷的声线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颤音。 “你这个想法……确实……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她没有直接答应,也没有拒绝,但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疏离和审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深深打动后的异彩涟涟。 高瑞知道,成了! 这位艳冠淮州、心比天高的绝世佳人,已经被他的“烈焰血珀酒”幻象计划,彻底征服了。 “苏姑娘冰雪聪明,想必已明白其中利害。” 高瑞适时地收敛了气势,恢复了平淡的语气。 “此事若成,你我共赢。高某所求,乃‘烈焰血珀酒’之名扬天下。而苏姑娘,将收获一段……不朽的传奇。” 苏清影沉默了片刻,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上的精致绣纹。 良久,她抬起眼帘,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向高瑞。 “高少爷的奇思妙想,清影……十分佩服。” 她顿了顿,红唇轻启,吐出几个字。 “具体如何操作?” 这,便是同意了! 高瑞心中大定,脸上笑容更盛。 “细节之处,高某已有腹案。只需苏姑娘点头,后续一切,高某自会安排妥当,保证天衣无缝,只待花魁大赛那惊艳一夜!” 一场关乎美酒、美人、名利与传奇的秘密合作,就在这间雅致的厢房内,悄然达成。 窗外的喧嚣似乎更加鼎沸,花魁大赛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与苏清影达成密约,高瑞并未在醉月楼过多停留。 回到高府,他立刻召来了心腹徐茂。 “事情,成了。” 高瑞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徐茂精神一振,脸上露出喜色。 “恭喜三少爷!苏姑娘那边……”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如何选择。” 高瑞放下茶杯,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现在,该我们放出鱼饵,引那些水下的鱼儿,浮出水面了。” 徐茂躬身道。 “请三少爷吩咐!”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从现在起,你要动用所有能动用的渠道,在淮州城里,给我散布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徐茂凝神细听。 “就说……我高瑞,将在今年的花魁大赛上,向世人展示一种旷世奇酿。” 高瑞眼中精光一闪,一字一顿地说道。 “此酒,名为——烈!焰!血!珀!酒!” “烈焰血珀酒?” 徐茂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只觉得一股华丽、妖异、又带着极致诱惑的气息扑面而来,比之“烈焰烧”更多了几分神秘与尊贵。 他瞬间明白了高瑞的用意,不由得赞叹道:“三少爷高明!这个名字,一听就非同凡响,足以勾起所有人的好奇心!” “光有名字还不够。” 高瑞继续吩咐道。 “要让人知道,这‘烈焰血珀酒’,乃是我高家秘酿‘烈焰烧’的终极形态,是酒中之仙品!” “是!属下明白!要将这‘烈焰血珀酒’渲染得神乎其神,越神秘,越引人遐想!” 徐茂立刻领会了精髓。 “对!就是要这种效果!” 高瑞满意地点点头。 “记住,消息要散布得‘不经意’,要像是高家内部不小心走漏的风声,又或者是我少年得志,忍不住向外炫耀。总之,不能显得太刻意,要让它像野火一样,自己烧遍全城!” “三少爷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保证让这‘烈焰血珀酒’五个字,在花魁大赛开始前,传遍淮州城的每一个角落,钻进每一个对此事感兴趣的人的耳朵里!” 徐茂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为三少爷这步妙棋感到激动不已。 “去。” 高瑞挥了挥手。 “密切关注各方反应,尤其是张员外府,还有……那位‘钱老板’的动向。” “是!” 徐茂领命而去,脚步匆匆,带着一股即将搅动风云的亢奋。 高瑞独自一人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烈焰血珀酒” 这只是他抛出的第一颗石子。 他要让这潭水,彻底沸腾起来! …… 正如高瑞所预料的那样,一股关于“烈焰血珀酒”的风声,在短短一两天内,就以惊人的速度席卷了整个淮州城。 起初,只是在一些与高家有生意往来,或是消息灵通的商贾圈子里流传。 “哎,听说了吗?高家那个三少爷,就是酿出‘烈焰烧’的那个,又搞出新名堂了!” “什么新名堂?难道‘烈焰烧’又要提价了?” “提价?那算什么?人家这次要玩大的!据说他酿出了一种神仙喝的酒,叫什么……‘烈焰血珀酒’!” “烈焰血珀酒?这是什么玩意儿?听着就邪乎!” “谁说不是呢!据说那酒,颜色跟融化的血珀一样,漂亮得不像话!而且比‘烈焰烧’还要烈得多!寻常人看一眼都可能醉倒!” “真的假的?这么神?那高三少爷是要藏着自己喝?” “藏着喝?人家才不呢!听说,他要在今年的花魁大赛上,当众展示这‘烈焰血珀酒’!让全淮州的人都开开眼界!” “什么?花魁大赛上展示?他疯了!那可是风月场合,他一个盐商子弟掺和进去干什么?” “谁知道呢!也许是少年轻狂,想出风头!不过,这‘烈焰血珀酒’……听着就让人心痒痒啊!” 很快,这股风声就从商贾圈子蔓延到了市井之间,茶馆酒肆、勾栏瓦舍,到处都有人在议论。 “号外号外!高家三少爷要在花魁大赛上斗酒!拿出绝世佳酿‘烈焰血珀酒’!” “真的假的?比苏清影姑娘还吸引人?” “嘿!一个是看美人,一个是品美酒,不冲突!今年的花魁大赛,可真是有看头了!” 各种猜测、议论、质疑、期待的声音,如同无数条细小的溪流,汇聚成了汹涌的暗流,在淮州城的大街小巷奔腾。 张府。 “砰!” 张员外听完张龙的汇报,气得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烈焰血珀酒?花魁大赛?这个高瑞,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到底想干什么?” 张员外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他之前放出风声,想用刘公公的名头压高瑞,结果人家根本不吃这一套,反而借力打力,把“烈焰烧”的名声炒得更响。 现在,刘公公还没搞定,他又弄出个什么“烈焰血珀酒”,还要在花魁大赛这种万众瞩目的场合展示? 这是在向谁示威?向他张某人示威吗? 还是说……他真的有恃无恐? “老爷息怒!” 张龙连忙劝道。 “小的也觉得奇怪,这高瑞行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花魁大赛那种场合,鱼龙混杂,他就不怕那什么‘血珀酒’的方子被人觊觎?” 第89章 醉波暗涌 “觊觎?” 张员外冷笑一声。 “他怕是巴不得所有人都去觊觎,这小子,心机深沉得很!他这是在造势,在抬高他那破酒的身价!” “那……老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张龙小心翼翼地问道。 张员外在原地踱了几步,眼神阴晴不定。 “静观其变!” 他咬着牙说道。 “我倒要看看,他这‘烈焰血珀酒’,究竟是个什么鬼东西!还有,继续盯紧那个‘钱老板’,看看他听到这个消息后,有什么反应!” 张员外隐隐觉得,这淮州城的水,越来越浑了。 而搅动这浑水的,正是那个看似年轻,却手段老辣的高家三少爷! 与此同时。 淮州城内一处隐秘的宅院。 刘乘风,也就是那位“钱老板”,正恭敬地站在一个锦衣华服、气度雍容的年轻人面前,低声汇报着刚打探到的消息。 “殿下,城里最新传闻,那高家三少爷高瑞,宣称将在花魁大赛上,展示一种名为‘烈焰血珀酒’的新酒,据说是‘烈焰烧’的极致升华版。” 年轻人手中把玩着一只白玉酒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笑容。 他,正是微服私访,低调抵达淮州的三皇子赵宸! “烈焰血珀酒?” 赵宸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光芒。 “有意思……比‘烈焰烧’更进一步?血珀……是颜色像血珀吗?倒是有点意境。” “回殿下,外面传得神乎其神,有的说此酒色泽瑰丽,有的说能映照人心,还有的说非天选之人不能饮用,众说纷纭,但都指向此酒绝非凡品。” 刘乘风补充道。 “呵呵……” 赵宸轻笑起来,笑声中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了然。 “这个高瑞,倒是个会造势的。看来,本王这一趟淮州,没有白来。” 他原本只是对“烈焰烧”好奇,现在,又多了一个“烈焰血珀酒”。 而且,对方选择的舞台,正是他感兴趣的花魁大赛。 一切,似乎都按照他预想的方向,甚至更加有趣地发展着。 “殿下,那高瑞如此大张旗鼓,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宣传酒……” 刘乘风揣测道。 “他会不会是想借此机会,待价而沽,吸引更大的买家?” 赵宸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随即又隐去,恢复了那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不管他想吸引谁,本王既然来了,这‘烈焰血珀酒’……还有他这个人,本王都要定了!” 他将杯中残余的茶水一饮而尽,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向灯火璀璨的淮州夜景。 “花魁大赛……烈焰血珀酒……高瑞……” 赵宸的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 “本王,很期待!” 风声已起,波澜将至。 整个淮州城,因为高瑞抛出的“烈焰血珀酒”这个诱饵,以及即将到来的花魁大赛,彻底被点燃了! 花魁大赛的临近,如同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不断加热着每一个人的情绪。 而高瑞“不经意”间放出的“烈焰血珀酒”风声,更是如同往滚油里浇了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烈焰血珀酒”! 这五个字,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力,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遍了淮州城的每一个角落。 从达官显贵的府邸,到市井小民的陋巷,无人不谈,无人不好奇! 有人说此酒乃天宫玉液,凡人沾之即可脱胎换骨。 有人说此酒色泽妖异,能映照人心善恶。 更有人信誓旦旦,说高家三少爷是得了仙人指点,方才酿出此等神物。 种种传言,愈演愈烈,将高瑞和即将到来的花魁大赛,推向了风口浪尖。 无数双眼睛,或明或暗,都聚焦在了高家,聚焦在了那个行事出人意表、搅动风云的年轻人身上。 就连那位悄然抵达淮州,隐匿于市井之中的三皇子赵宸,在听到这些愈发离奇的传闻后,嘴角的笑意也愈发浓厚,眼中的期待与占有欲,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亲眼见证,那所谓的“烈焰血珀酒”,究竟是何等惊世骇俗。 想要亲手将这等宝物,连同那个有趣的高瑞,一并收入囊中。 然而,就在这全城瞩目,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之际,处于风暴中心的另一位关键人物——醉月楼的苏清影,却正经历着一场突如其来的心悸与寒意。 醉月楼,清影阁。 雅致静谧的厢房内,熏香袅袅,琴音渺渺。 苏清影一袭素裙,端坐窗前,指尖轻抚琴弦,神思却有些飘忽。 连日来,外界关于“烈焰血珀酒”和花魁大赛的喧嚣,她自然一清二楚。 甚至,她能感受到,那些投向醉月楼,投向她的目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炽热,都要复杂。 有惊艳,有倾慕,有贪婪,亦有……嫉妒! 但这些,她早已习惯。 真正让她心神不宁的,是那一日,高瑞在她面前描绘的那幅惊心动魄的蓝图。 “烈焰血珀酒……幻象……传奇……” 这些词语,如同魔咒一般,在她脑海中反复回荡。 她不得不承认,高瑞的计划,直击她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渴望。 身处风尘,她比谁都清楚,花魁的名号再响亮,终究是镜花水月,是依附于男人恩宠的浮萍。 她渴望的,是真正的、不朽的声名! 是摆脱这身不由己的命运,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高瑞的计划,无疑给了她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要成功,她苏清影,将不再仅仅是淮州花魁,而是与“烈焰血珀酒”这等奇物紧密相连,成为一段被世人永远铭记的传奇! 想到那万众瞩目之下,由自己亲手揭开“烈焰血珀酒”神秘面纱,绽放出绝世光华的场景,饶是她心性清冷,也忍不住一阵心潮澎湃,血液都仿佛要燃烧起来! 然而,就在她沉浸在这激动人心的憧憬之中时,侍女小翠却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色有些苍白,手中拿着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件。 “小姐……刚刚有人悄悄放在门口的……” 小翠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苏清影秀眉微蹙,心中莫名地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第90章 笺惊花宴 她接过信封,入手只觉得纸质粗糙,带着一股廉价的霉味。 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同样粗糙的纸,上面用歪歪扭扭、仿佛孩童涂鸦般的字体,写着几行触目惊心的黑字。 字迹虽然丑陋,但字里行间透出的恶意与威胁,却如同毒蛇一般,冰冷刺骨! “苏清影!贱人!安分守己,尚可苟活!” “若敢与高家小儿同流合污,妄图在花魁大赛上出风头,展示那什么狗屁血珀酒……” “休怪我等心狠手辣!届时,不仅你身败名裂,这醉月楼,也必将化为一片焦土!” “好自为之!!” 没有落款,只有最后三个字下面,画着一个狰狞的骷髅头! “哐当!” 苏清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手中的信纸如同被火烫了一般,脱手飘落在地。 她脸色煞白,娇躯微微颤抖,那双一向清冷如水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惧之色。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而且,对方显然知道她和高瑞的秘密合作! 不仅仅是市面上流传的“烈焰血珀酒”要在花魁大赛展示,更是点明了她苏清影将要参与其中! 这绝不是空穴来风的恐吓! 是谁? 到底是谁?! 是那些同样觊觎花魁之位的竞争对手? 她们有这个胆子和能量吗? 还是……张员外? 他视高瑞为眼中钉,迁怒于自己? 亦或是……那些隐藏在暗处,同样觊觎“烈焰烧”或者“烈焰血珀酒”的其他势力? 他们不想让高瑞的计划成功? 无数个念头在苏清影脑海中闪过,却找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未知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对方的手段如此直接粗暴,言语间充满了不顾一切的疯狂,让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真的不顾警告,对方绝对做得出信中所说的事情! 身败名裂……醉月楼化为焦土……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狠狠地刺在她的心上! 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向这不知名的威胁低头? 她甘心吗? 那个足以让她摆脱宿命,成为传奇的诱惑,就在眼前! 唾手可得! 可这封信,又如同一盆冰水,将她所有的热情和憧憬,浇了个透心凉! 一边是万丈光芒的巅峰,一边是粉身碎骨的深渊! 苏清影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阵刺痛,却让她混乱的心神,稍稍恢复了一丝清明。 苏清影缓缓俯身,捡起那张写满恶毒威胁的信纸,冰冷的怒意,开始在她清澈的眼底凝聚、燃烧! 她苏清影,纵然身陷风尘泥淖,却绝非任人随意揉捏的软柿子。 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她退缩? 让她放弃这千载难逢、足以改变命运、铸就传奇的机会? 做梦! “高瑞……烈焰血珀酒……传奇……” 她低声呢喃着,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一股决绝的力量。 那双曾因惊惧而微微颤抖的手,此刻紧紧攥住了那张粗糙的信纸。 信纸在她掌心被揉成一团,仿佛要将那字里行间的恶意彻底碾碎! “小翠。” 苏清影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锋锐。 “此事,不必声张。大赛,照常进行!” “小姐……” 小翠看着自家小姐眼中那抹冰冷决绝的光芒,担忧的话语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是,奴婢明白!” 苏清影走到窗边,目光投向窗外那片喧嚣繁华、暗流涌动的淮州城。 这场游戏,从她点头答应高瑞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退路。 有人想将她踢出局? 那也要看看,她苏清影,答不答应! 也要看看,那个运筹帷幄的高家三少爷,答不答应! 她知道,高瑞那边,一切早已准备就绪。 这封威胁信的出现,反而更加坚定了她的决心。 不成功,便成仁! 要么,在这万众瞩目的舞台上,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成为不朽的传奇! 要么,就和那些隐藏在阴暗角落里的宵小之辈,斗个鱼死网破! …… 时间飞逝,万众期待的淮州花魁大赛,终于拉开了帷幕! 这一日,整个淮州城仿佛都成了一座巨大的熔炉,所有人的目光,所有人的期待,所有人的热情,都汇聚于此! 作为大赛主场的醉月楼,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楼外车水马龙,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喧嚣之声直冲云霄。 楼内更是座无虚席,一掷千金的富商巨贾占据着最佳的位置,谈笑风生。 衣冠楚楚的官宦子弟摇着折扇,故作风雅。 满腹经纶的文人墨客准备随时挥毫泼墨,点评唱和。 就连寻常百姓,也想尽办法挤了进来,只为一睹这淮州城最顶级的盛会,一睹那些传说中的绝代佳人。 当然,还有那神秘莫测,引得全城议论纷纷的——“烈焰血珀酒”! 高家三少爷要在花魁大赛上展示此酒的消息,飞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好奇、期待、质疑、贪婪……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这场花魁大赛,除了风花雪月之外,更增添了几分诡谲与紧张的气氛。 暗处,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或隐藏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或隐匿于某个雅间的珠帘之后,紧紧盯着台上的一举一动。 三皇子赵宸,便隐在二楼一处视野绝佳的包厢内,身边只跟着乔装打扮的刘乘风。 他端着茶杯,目光平静地扫视着楼下鼎沸的人群,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殿下,看来这高瑞造的势,效果斐然啊。” 刘乘风低声道。 “现在全城都在谈论那‘烈焰血珀酒’,还有不少人是冲着这个来的。” 赵宸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落在空旷的舞台中央,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本王更好奇,他要如何将这酒,与这花魁大赛,完美地结合起来。” 此时,丝竹管弦之声响起,宣告着大赛的正式开始! 醉月楼经验丰富的主持人走上台前,妙语连珠,插科打诨,将现场气氛一次次推向高潮。 随后,一位位精心准备的候选佳人,如同争奇斗艳的百花,轮番登场。 她们或抚琴弄弦,或轻歌曼舞,或吟诗作对,或挥毫泼墨……莺莺燕燕,各展才艺,引得台下叫好声、喝彩声此起彼伏,赏钱如同流水一般涌向后台。 气氛热烈,场面奢华。 第91章 弦惊珀现 然而,许多人的目光,却始终带着一丝焦灼的等待。 他们在等,等那个艳冠淮州、呼声最高的名字。 他们在等,那个与神秘“烈焰血珀酒”传说隐隐相连的绝世佳人。 终于,在经过了数轮精彩纷呈的表演之后,主持人用一种近乎咏叹的语调,高声喊出了那个让全场瞬间安静下来的名字—— “接下来,有请我们本届花魁大赛,呼声最高,才情与美貌并存的——苏!清!影!姑娘!为大家献上绝世琴曲——《广陵散》!” 话音刚落,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万众瞩目之下,一袭月白素裙的苏清影,怀抱古琴,宛如月宫仙子,翩然而至。 她肌肤胜雪,眉目如画,清冷的气质中,带着一种遗世独立的孤傲。 然而,细心的人或许能察觉到,今夜的苏清影,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除了往日的清冷,似乎还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锐利与决绝。 仿佛,她不是来参加一场选美,而是奔赴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她走到舞台中央,缓缓坐下,将古琴置于膝上。 喧嚣的大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那纤长白皙,即将触碰琴弦的手指上。 下一刻,铮! 琴音响起! 初时,琴声低回婉转,如泣如诉,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幽怨与挣扎,将人心底最柔软的情绪悄然勾起。 听众们仿佛看到了一位绝世佳人,在命运的枷锁中徘徊、叹息。 然而,骤然间! 琴音陡然拔高,变得激越高亢,杀伐果断。 如同金戈铁马,冰河入梦。 又似有刺客怀匕,于易水之畔慷慨悲歌。 那股决绝、悲壮、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势,透过琴弦,狠狠撞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弦之上! 《广陵散》!相传为聂政刺韩王所作! 此刻由苏清影奏出,竟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凛冽与悲愤! 台下众人,无不听得如痴如醉,心神俱夺! 就连包厢内的三皇子赵宸,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之色,他能听出,这琴声之中,蕴含着一股……非同寻常的力量! “好一个《广陵散》!” 赵宸低声赞叹。 终于,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琴声戛然而止。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整个醉月楼大厅,依旧保持着绝对的寂静,仿佛所有人都还沉浸在那激昂悲壮的旋律之中,无法自拔。 唯有苏清影,静立台上,素手抚琴,青丝微扬,风华绝代!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仿佛在宣告着什么。 威胁?宵小? 放马过来! 良久,寂静被打破。 先是一个人忍不住鼓掌,紧接着,掌声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整个醉月楼。 “好!” “此曲只应天上有啊!” “苏姑娘真乃神人也!这《广陵散》弹得……绝了!” 叫好声、赞叹声、甚至是一些激动得语无伦次的呼喊,汇聚在一起,几乎要将醉月楼的屋顶掀翻。 无数的赏钱如同雪花般被抛向舞台,堆积在苏清影的脚边。 面对这山呼海啸般的赞誉,苏清影缓缓起身,清冷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微微颔首致意。 她的目光,如同穿透了喧嚣的人群,落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和决然。 威胁?退缩?绝无可能! 今日,她不仅要技惊四座,更要让这淮州城,为她和高瑞共同编织的“传奇”而彻底疯狂。 主持人激动地跑上台,正要宣布苏清影在这一环节的惊人表现,却被苏清影一个眼神制止了。 只见苏清影对着台下微微一笑,这一笑,如同冰雪初融,瞬间让无数人为之失神。 “诸位厚爱,清影愧不敢当。” 她的声音透过内力加持,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压下了所有的喧嚣。 “一曲《广陵散》,不过是抛砖引玉。” 抛砖引玉? 众人一愣。 这已经是绝世之音了,还只是抛砖引玉? 那真正的“玉”,又该是何等惊世骇俗? 就连二楼包厢内的赵宸,也挑了挑眉,放下了茶杯,眼中露出浓厚的兴趣。 “哦?还有后手?” 刘乘风在一旁低声道:“殿下,看来……正戏要开始了。” 只见苏清影轻轻挥手,早已等候在侧的侍女小翠立刻端着一个托盘,小心翼翼地走上台。 托盘上,盖着一块红色的绸布。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难道……传说中的“烈焰血珀酒”,真的要在此刻现世? 苏清影走到托盘前,纤纤玉指轻轻捏住了绸布的一角。 她的动作很慢,仿佛带着某种神圣的仪式感,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今日,清影除了献上琴曲,还想为诸位展示一样……奇物。” 苏清影的声音带着一丝神秘的诱惑。 “此物,乃是一位友人的惊世杰作,清影有幸,能在此与诸位共赏。” 友人?惊世杰作? 众人立刻联想到了近日传得沸沸扬扬的高家三少爷和那神秘的“烈焰血珀酒”! “难道真的是……” “快揭开看看!” 台下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催促起来。 张员外坐在角落里,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死死盯着台上的托盘,拳头紧握。 他倒要看看,高瑞那小子和这苏清影,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中,苏清影猛地一扬手。 哗啦! 红绸滑落! 托盘之上,并非众人想象中的酒坛或酒瓶,而是一只造型奇特的杯子。 这杯子通体由琉璃打造,晶莹剔透,巧夺天工。 但最奇特的是,它竟然有内外两层。 内层杯壁光滑,外层杯壁上却雕刻着繁复而奇异的花纹,在灯火下折射出迷离的光彩。 “这是……琉璃杯?” “好精巧的琉璃杯!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双层结构!” “难道……这就是用来盛放那‘烈焰血珀酒’的器皿?” 众人议论纷纷,惊叹于这琉璃杯的精美与奇特。 苏清影拿起那只双层琉璃杯,将其高高举起,让所有人都能看清。 “此杯,名为‘映月流光’。” 她的声音再次响起。 “乃是盛放今日奇物的专属之器。” 说罢,她示意小翠。 小翠立刻又端上一个白玉瓷瓶,瓶口用红布封着。 苏清影亲自接过瓷瓶,拔开瓶塞。 一股极其纯净、却又霸道无比的酒香,瞬间从瓶口弥漫开来。 这股酒香,比之前市面上流传的“烈焰烧”更加浓烈,更加醇厚,仿佛带着一股火焰般的气息,只是闻到,就让人觉得血脉贲张,浑身发热。 第92章 血珀惊华 “是烈焰烧!” “不对!比烈焰烧更香!更烈!”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 苏清影没有理会台下的惊呼,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白玉瓷瓶中的酒液,缓缓倒入那只名为“映月流光”的双层琉璃杯中。 清澈! 极致的清澈! 如同最纯净的山泉,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酒液注入内层杯中,透过晶莹的琉璃,清晰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咦?怎么是清的?” “说好的血珀呢?这不就是烈焰烧吗?” “难道传闻是假的?”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疑惑之声。 就连赵宸也微微皱眉,难道只是故弄玄虚? 张员外更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果然是装神弄鬼。 然而,就在此时! 苏清影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她举着那盛满了清澈酒液的琉璃杯,缓缓走向舞台前方,那里,灯火似乎比别处更亮一些,角度也有些不同——那是高瑞事先勘察并嘱咐醉月楼布置好的特定光线。 同时,她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枚小巧的火折子。 “诸位,请看仔细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素手轻扬,将火折子凑近杯口! 呼! 一道淡蓝色的火焰,骤然在杯口燃起。 如同鬼魅的精灵,在清澈的酒液表面跳跃! “燃……燃起来了!” “果然是烈酒!比烈焰烧更烈!” 但这,仅仅是开始! 真正的奇迹,发生在下一刻! 当苏清影举着燃烧的酒杯,走到那片特殊的光线下时,异变陡生! 只见那原本清澈透明的酒液,在双层琉璃杯奇异花纹的折射下,在跳动的蓝色火焰映照下,竟然……竟然开始变色了! 从清澈,逐渐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琥珀色。 然后,琥珀色越来越浓,越来越深,最后,竟然化作了如同流淌的血液一般,殷红、粘稠、带着一种妖异而华丽的光泽。 仿佛杯中盛着的,不再是酒,而是一整块被融化的、燃烧着的、散发着无穷魅力的——血珀。 烈焰!血珀! 在跳动的火焰和奇异的光线下,这杯酒完美地诠释了它的名字。 “嗡——” 整个醉月楼大厅,彻底炸开了锅! “我的天!” “这……这是什么妖法?” “酒……酒变成血色了!还在燃烧!” “仙术!这一定是仙术啊!” 短暂的死寂之后,整个醉月楼大厅如同被投入了一颗巨石的平静湖面,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前所未有的哗然! 无数人猛地从座位上站起,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苏清影手中那只燃烧着蓝色火焰、流动着妖异血色光泽的琉璃杯,脸上写满了震惊、骇然、狂热与难以置信! 先前那些对“烈焰血珀酒”将信将疑的人,此刻只觉得自己的脸颊火辣辣地疼。 什么质疑?什么猜测? 眼前这如同神迹般的一幕,已经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清澈的酒液,在火焰与光影的作用下,化作流动的血珀。 “神乎其技!简直是神乎其技啊!” “此等景象,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哪里是凡间之物,分明是天上琼浆,仙家手段!” “高家三少爷……竟有如此通天彻地之能?” 惊叹声、倒吸凉气声、狂热的议论声交织在一起。 角落里的张员外,脸色早已从阴沉变成了死灰,他看着台上那杯燃烧的“血珀”,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二楼包厢内。 “殿下……” 刘乘风也是看得目瞪口呆,喉咙有些发干。 他虽然知道高瑞要在花魁大赛上展示此酒,却也万万没想到,会是以如此震撼、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 这已经超出了酿酒的范畴,更像是……幻术。 或者说,是真正的点石成金之术! 三皇子赵宸,此刻早已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身体微微前倾,一双深邃的眸子死死锁定在苏清影手中的琉璃杯上。 那跳动的蓝色火焰和流淌的妖异血色,清晰地倒映在他的瞳孔深处,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奇光! 不是单纯的惊讶,更不是简单的赞叹。 那目光中,蕴含着浓厚的兴趣、一丝探究、以及一种……志在必得的灼热。 好一个高瑞! 好一个“烈焰血珀酒”! 竟能将美酒、美人、琉璃、光影、火焰……如此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创造出这般惊世骇俗的奇景。 此等奇思妙想,此等手段,绝非寻常商贾或酿酒师所能拥有。 赵宸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对这个素未谋面的高家三少爷,兴趣愈发浓厚了。 就在全场喧哗鼎沸,所有人都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时,台上的苏清影,却显得异常平静。 她缓缓举起那杯燃烧的“烈焰血珀酒”,任由那妖异的光芒映照在她清冷绝美的脸庞上,更添几分神秘魅惑。 待到台下的声浪稍稍平息,但所有人的目光依旧灼热地聚焦在她身上时,苏清影红唇轻启,清越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诸位可知,此酒,此景,从何而来?”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引导,瞬间勾起了一些还不明所以之人的好奇心。 是啊!如此神物,究竟出自何人之手? 苏清影环视全场,目光最终落向某个方向,仿佛在与谁遥遥呼应。 她的嘴角,噙着一抹动人心魄的笑意,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此酒,名为‘烈焰血珀酒’!” “此杯,名为‘映月流光’!” “而创造这一切奇迹之人,并非清影……” “乃是……” 她故意顿了顿,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然后,用一种带着敬佩与赞叹的语气,掷地有声地公布了那个早已在无数人心中呼之欲出的名字。 “淮州,高家!” “高瑞,高公子!” 这个名字,最近在淮州城内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但人们谈论他,更多的是因为他高家三少爷的身份,以及那“不务正业”、鼓捣出“烈焰烧”的传闻。 可现在,这个名字,却与眼前这如同仙术般的“烈焰血珀酒”幻象,与那巧夺天工的“映月流光”琉璃杯,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第93章 玉碎谗言 “嗡……” 短暂的寂静之后,比刚才更加猛烈的哗然声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席卷了整个大厅。 无数道目光,震惊、怀疑、好奇、探寻……如同探照灯一般,开始在人群中疯狂扫视,想要找出那个传说中的身影。 二楼包厢内,赵宸眼中的奇光更盛,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也愈发明显。 “高瑞……有点意思。” 刘乘风躬身道:“殿下,此人能造出此等奇景,绝非池中之物。” 角落里,张员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充满了怨毒与不甘。 就在全场目光汇聚,议论纷纷,将气氛推向又一个高潮之际。 忽然,一道清朗的声音,带着几分从容不迫的笑意,从人群后方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苏姑娘谬赞了,区区一点小玩意儿,能得诸位青眼,实乃高某之幸。” 唰! 所有的目光,瞬间如同受到指引般,齐刷刷地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一名身着青色锦袍的年轻公子,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正缓步走来。 他面容俊朗清逸,身姿挺拔如松。 脸上带着温和而自信的笑容,一双眸子深邃明亮,面对这全场瞩目的焦点,他没有丝毫的局促不安,反而步履从容,气度翩翩,仿佛天生就该站在这万众瞩目的中心。 不是高瑞,又是何人? “好年轻!竟然如此年轻!” “看他这气度……果然不凡!” “这就是创造出‘烈焰血珀酒’的高公子?” 惊叹声此起彼伏。 高瑞脸上笑容不变,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看到了震惊,看到了狂热,看到了贪婪,也看到了角落里张员外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 他微微颔首,算是对全场的回应,然后径直走向舞台。 台上的苏清影,看着那个向自己走来的身影,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也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有合作成功的喜悦,有对这个男人智谋的惊叹,也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 高瑞走到台前,并未上台,只是对着苏清影微微拱手,笑道:“今日,还需多谢苏姑娘,以绝世之姿,方能让此酒,绽放出真正的光彩。”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也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谦逊,既肯定了苏清影的功劳,也暗暗点明了自己才是这一切的主导者。 苏清影亦是微微欠身,回礼道:“高公子客气了,能亲手展示此等奇物,亦是清影的荣幸。” 两人目光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刻,俊朗不凡的高家公子,清冷绝世的花魁佳人,与那杯中燃烧流淌的“烈焰血珀酒”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副极具冲击力的画面,深深烙印在所有人的脑海之中。 二楼,赵宸看着台下那个从容自若的年轻人,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的探究之色愈发浓厚。 “风度不错,倒有几分静气。刘乘风,你觉得此人如何?” 刘乘风连忙道:“回殿下,此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惊世骇俗之作,又能借花魁大赛造此大势,心思缜密,手段不凡,绝非寻常商贾子弟。” 赵宸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目光依旧锁定在高瑞身上,仿佛要将他彻底看透。 高瑞的出现,将现场的气氛推向了顶点。 人们对他的好奇,对“烈焰血珀酒”的渴望。 他就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所有人心中的涟漪。 然而,就在这万众瞩目,赞叹声不绝于耳的时刻,一个极其不和谐,充满了尖酸与质疑的声音,却猛地从人群中炸响。 “妖术!这绝对是妖术!” 尖锐刺耳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钢针,猛地扎破了现场狂热而震撼的气氛。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人群中挤出一个穿着华丽,面色却因嫉妒而显得有些扭曲的富家公子。 此人乃是淮州城南布行王家的二公子,王冲,平日里就游手好闲,仗着家世横行,与高瑞在一些生意场的小事上,也曾有过几次不愉快的摩擦,只是都被高瑞轻描淡写地化解,反而更让他觉得丢了面子,积怨已久。 此刻,他眼见着往日里那个他有些瞧不上眼的高家庶子,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创造出如此惊世骇俗的奇景,心中的妒火早已熊熊燃烧,再也按捺不住。 王冲几步冲到前面,指着台上苏清影手中那杯燃烧的“烈焰血珀酒”,唾沫横飞地叫嚷道:“大家不要被骗了!什么‘烈焰血珀酒’?什么狗屁奇迹?这分明就是障眼法!是妖术!” 他环顾四周,试图煽动众人的情绪。 “诸位想想,好端端的清酒,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变成血色?还燃烧着鬼火?这绝不是什么仙家手段,定是这高瑞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江湖骗术,勾结这醉月楼的妖女,在此装神弄鬼,欺骗我等!” “妖术”二字一出,原本喧哗的大厅,顿时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毕竟,刚才那一幕太过匪夷所思,超出了常人的理解范畴。 虽然震撼,但潜意识里,也确实有人觉得这不似凡间应有之物。此刻被王冲这么一煽动,一些人心中刚刚被压下去的疑虑,又悄然浮现。 “呃……王公子说的,似乎也有点道理?” “是啊,这酒变色,确实太过诡异了……” “难道……真的是某种幻术?” 窃窃私语声开始响起,看向高瑞和苏清影的目光中,也带上了一丝怀疑和审视。 角落里的张员外,眼中闪过一丝快意,虽然他同样被刚才的景象震慑,但此刻有人跳出来质疑,正中他下怀,最好能把高瑞的名声彻底搞臭。 台上的苏清影,美眸中瞬间掠过一丝寒意,看向王冲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若非高瑞在此,以她的性子,恐怕早已冷声呵斥。 二楼包厢内,刘乘风眉头微皱。 “殿下,有人出来搅局了。” 赵宸却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哦?有趣。本王倒想看看,这高瑞,要如何应对。”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发难,面对王冲那几乎是指着鼻子骂的指控,面对周围人群开始动摇的眼神,高瑞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从容,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平静地看着上蹿下跳、面红耳赤的王冲,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猴戏。 直到王冲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周围的议论声也稍微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高瑞身上,等待着他的辩解或是愤怒时。 高瑞才缓缓转过头,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王冲身上,他没有动怒,反而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这位公子,是说高某在用妖术,欺骗大家?” 第94章 巧辩制敌 王冲被高瑞那轻描淡写,甚至带着一丝戏谑的目光看得心头火起。 梗着脖子吼道:“难道不是吗?不是妖术,如何能让清酒变血色?如何能凭空燃火?你休要在此妖言惑众!” 高瑞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失笑摇头,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对无知的怜悯,以及掌控一切的从容。 “这位公子。” 高瑞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传遍全场。 “你说这是妖术,只因你见识浅薄,未能理解其中奥妙罢了。”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将所有人的好奇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才继续道:“世间万物,自有其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火能取暖亦能燎原。不同的物性相合,便能产生种种奇妙的变化。这‘烈焰血珀酒’之景,看似匪夷所思,实则……” 高瑞故意拉长了声音,吊足了胃口,才悠然道:“实则,乃是‘三绝合一’之功。” “三绝合一?” 众人下意识地重复道,满脸疑惑。 “正是。” 高瑞微微颔首,指向苏清影手中依旧稳定燃烧,流淌着血色光泽的酒杯。 “第一绝,在于这酒。” 高瑞的声音带着自豪。 “此酒,乃是我高家‘烈焰烧’的精粹,提纯到了极致,其性至烈至纯,方能遇火即燃,且焰色纯净。” 他这话一出,不少品尝过“烈焰烧”的人纷纷点头。 那酒确实烈得惊人,燃烧起来也毫不奇怪。 “第二绝,在于这杯。” 高瑞的目光转向那只双层琉璃杯。 “此杯名为‘映月流光’,乃是我偶然得之图纸,请能工巧匠,耗费无数心血,以上等琉璃烧制而成。其双层结构,内壁光滑,外壁刻有特殊纹路,看似寻常,实则另有玄机。正是这独特的器皿,才能在特定光线与火焰之下,折射出奇异的光彩。” “琉璃杯的纹路?” “光线折射?” 一些心思活络的人似乎抓住了什么,开始低声议论。 “至于这第三绝嘛……” 高瑞微微一笑,带着一丝神秘。 “便是光与火的巧妙运用了。特定的光线角度,加上这酒燃烧时跳动的火焰,透过‘映月流光’杯特殊的外壁纹路,与至纯的酒液相互映照,方才形成了诸位所见的‘血珀流光’之景。” 他这番解释,点到了酒、杯、光、火几个关键要素,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却又没有透露任何核心的技术细节,比如那杯子纹路到底有何玄机,光线角度如何控制等等。 高瑞看着众人恍然大悟又若有所思的表情,继续朗声道:“所以,这位公子所谓的‘妖术’,在高某看来,不过是‘物性之理’与‘奇思妙想’的结合罢了。若是因为自己不懂,便将一切未知归咎于‘妖术’,岂非是……井底之蛙,少见多怪?” “井底之蛙,少见多怪!” 这八个字,如同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王冲脸上。 “你!你胡说八道!” 王冲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涨红,却一时间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 高瑞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将那神乎其神的景象归结于酒的品质、杯的奇特和光影的运用,虽然依旧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比起虚无缥缈的“妖术”,显然更容易让人接受。 “原来如此……” “是琉璃杯和光线的关系!” “我就说嘛,世上哪有那么多仙术妖法,原来是高公子心思巧妙!” “这不仅仅是酒,更是巧夺天工的技艺和创意啊!” “高公子不仅酿酒是奇才,这份巧思,更是惊人!” 人群中的疑虑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强烈的惊叹和钦佩。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酿酒师了,这分明是一位将技艺玩出花样的大师。 高瑞的解释,巧妙地将众人的注意力从“是否为妖术”的质疑,引向了“烈焰烧”本身的卓越品质,以及“映月流光”杯和整个展示过程中的非凡创意与精湛技艺。 这不仅仅是一杯酒,更是一件融合了品质与创意的艺术品。 角落里的张员外,脸色更加难看。 他本以为王冲能搅浑水,却没想到反被高瑞借力打力,一番解释不仅化解了质疑,反而将自己的声望推向了更高峰。 好一个伶牙俐齿、心思缜密的小子! 二楼包厢内,赵宸听着高瑞那番似是而非却又恰到好处的解释,嘴角勾起一抹更加玩味的笑容。 “物性之理?奇思妙想?”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眼中的光芒愈发明亮。 “说得轻巧。这杯子,这光影,怕是没那么简单……有点意思,真是有意思。” 他看得出来,高瑞有所保留,但这并不妨碍他欣赏对方这份从容应对的智慧和那份将商业与奇观结合的惊人创意。 刘乘风在一旁适时地恭维道:“殿下慧眼如炬。此子绝非寻常人物,这份急智和口才,再加上这惊世骇俗的‘烈焰血珀酒’,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赵宸不语,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下方那个在万众瞩目下依旧风度翩翩的年轻人。 高瑞无视了面如猪肝的王冲,再次对着全场朗声道:“今日高某借苏姑娘这方宝地,展示这‘烈焰血珀酒’,并非炫技,实则是想与诸君共赏一份……前所未有的品饮之趣。” 他微微抬手,示意众人看向那杯依旧燃烧的奇酒。 “美酒需配佳器,更需懂得欣赏之人。高某以为,真正的价值,不仅在于酒液本身的醇厚甘洌,更在于品饮之时,那份独一无二的意境与体验。而这‘烈焰血珀酒’,便是高某对此道的一点小小探索与尝试,希望能为诸位带来一丝新奇与乐趣。” 这番话,不卑不亢,既点明了“烈焰血珀酒”的珍贵与独特,又将其上升到了品饮文化和体验创新的高度,格局瞬间打开。 品质!创意!体验! 这三个词,在高瑞的引导下,深深烙印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彻底压下了关于“妖术”的无稽之谈。 高瑞看着台下众人那狂热而钦佩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扬,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解释只是第一步,彻底扭转乾坤,还需要更进一步的手段。 第95章 智赚人心 他环视全场,将所有人的期待都看在眼里,然后,他再次朗声开口,声音清晰而有力,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诚恳。 “诸位如此厚爱,高某感激不尽!此‘烈焰血珀酒’与‘映月流光’杯,能得诸位如此赞誉,已是高某与苏姑娘之幸事。” 话锋陡然一转,高瑞的脸上露出一丝悲天悯人之色,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沉重。 “然,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此等奇物,若仅仅作为杯中玩物,未免可惜。听闻近来江南一带遭遇百年不遇之水患,洪水滔天,良田被毁,无数百姓流离失所。高某虽为一介商贾,身在淮州,亦感同身受,心有戚戚焉!” 这番话,瞬间引起了在场不少人的共鸣,江南水患的消息早已传开,不少人家中亦有亲友在那边,或是生意有所牵连。 就在众人感叹之际,高瑞的声音再次拔高,掷地有声,如同惊雷炸响。 “今日,承蒙诸位厚爱,高某愿借此花魁大赛之良机,行绵薄之力!我决定,拿出三杯‘烈焰血珀酒’,连同这巧夺天工的‘映月流光’杯,在此进行现场拍卖!” “拍卖?” “三杯?”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无数双眼睛变得更加灼热,充满了渴望。 这可是刚才那如同仙术般的奇酒啊! 高瑞抬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紧接着,他抛出了一个更加重磅的消息,声音传遍了醉月楼的每一个角落。 “此次拍卖所得银两,高某——分文不取!” “所有银两,将悉数捐献,用于江南赈灾,以解燃眉之急!” “轰——”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整个醉月楼大厅,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短暂的死寂之后,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十倍、百倍的欢呼与掌声。 “好!” “高公子仁义无双啊!” “高公子高风亮节!真乃我辈商人之楷模!” “以奇物济世,此等胸襟,令人敬佩!” “我淮州有高公子,实乃淮州之幸!” 赞美声浪如同山呼海啸,排山倒海般涌来,几乎要将醉月楼的屋顶彻底掀翻。 无数人激动得满脸通红,看向高瑞的目光,已经不仅仅是惊叹和好奇,更是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佩、信服与狂热。 先前那些因为王冲挑唆而对“妖术”产生的些许疑虑,此刻早已被这石破天惊的“义举”冲刷得烟消云散,荡然无存。 开什么玩笑? 妖术? 谁会用“妖术”变出来的东西,拿去拍卖,然后把所有钱都捐给灾民? 这简直是对高公子高洁品行的最大侮辱! 这一刻,高瑞的形象,在众人心中瞬间拔高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创造出奇迹般美酒的天才,更是一位心怀天下、乐善好施的大善人! 角落里的王冲,脸色早已从猪肝色变成了死灰,再到煞白。 他嘴唇哆嗦着,浑身发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仿佛被无数只无形的巴掌狠狠地抽在脸上。 周围那些敬佩、赞叹的目光,此刻都像是一根根尖针,刺得他体无完肤,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见人。 他那点微不足道的质疑和挑衅,在高瑞这石破天惊的慈善义举面前,显得是那么的苍白、可笑,如同跳梁小丑的拙劣表演,再也无人理会,彻底沦为了背景板。 台上的苏清影,看着台下那个被万众敬仰的身影,清冷的眸子里异彩连连,闪烁着复杂而明亮的光芒。 她知道高瑞计划周详,步步为营,却也没想到他还有如此惊艳绝伦的后手! 这一招“慈善公关”,简直是神来之笔,不仅彻底化解了潜在的信任危机,更是一举将高瑞的声望推向了顶峰! 此等智谋,此等手腕,让她心中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惊叹与佩服。 二楼包厢内。 三皇子赵宸看着下方这戏剧性的一幕,听着那山呼海啸般的赞誉,眼中那抹玩味之色愈发浓厚。 他轻轻地鼓了鼓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低声对旁边的刘乘风说道。 “好手段……真是好手段呐……” “借力打力,化质疑为赞歌,顺势再博一个‘仁义’之名。不仅解了围,还赚了天大的名声和人心。” 赵宸的目光再次锁定在高瑞身上,仿佛要将这个年轻人彻底看透。 “这个高瑞……当真不简单啊……” 刘乘风在一旁也是看得心惊肉跳,连忙躬身附和道:“殿下圣明!此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心机城府和惊人手段,绝非池中之物!奴才看,他日成就,恐怕……不可限量!” 赵宸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下方那个在万丈光芒中,依旧从容淡定,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青袍公子。 满堂喝彩声经久不息,将“烈焰血珀酒”和高瑞的名字,推向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潮。 质疑?早已烟消云散! 此刻留在众人心中的,唯有对这奇迹之酒的渴望,以及对高瑞这位“仁义奇才”的无限敬仰! 山呼海啸般的赞誉声浪,如同实质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醉月楼的每一个角落。 先前王冲那点微不足道的质疑,早已被这惊天动地的“义举”彻底碾碎,连一丝涟漪都未能留下。 高瑞站在那里,脸上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从容笑意,仿佛这掀翻屋顶的喝彩与他无关。 他微微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那狂热的声浪,竟真的随着他这个简单的动作,奇迹般地缓缓平息下来。 只有无数双灼热、敬佩、甚至带着狂热崇拜的目光,依旧死死地钉在他的身上。 万众瞩目之下,高瑞朗声道:“诸位厚爱,高某铭记于心!既然如此,这三杯‘烈焰血珀酒’与‘映月流光’杯的拍卖,便即刻开始!” 他转向苏清影,微微颔首。 苏清影心领神会,示意侍女将另外两套一模一样的“映月流光”杯和白玉瓷瓶小心翼翼地捧了上来,与先前那杯一同,呈现在众人面前。 三只琉璃杯,在灯火下折射着奇异的光芒,仿佛蕴藏着无尽的魔力。 “拍卖规则很简单。” 高瑞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有力。 “三杯‘烈焰血珀酒’,连同其专属的‘映月流光’杯,一同拍卖!价高者得!起拍价……”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早已按捺不住、跃跃欲试的富商巨贾。 第96章 一锤封神 “一千两白银!” “嘶——” 起拍价就高达一千两!这已经是一笔足以让寻常人家过上富足生活的巨款!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两千两!” 高瑞话音未落,一个身材肥胖,珠光宝气的商人已经迫不及待地举起了手,扯着嗓子吼道。 “三千两!” 另一侧,一个看起来斯文儒雅,但眼中精光闪烁的中年男子立刻跟上。 “五千两!” “八千两!” “一万两!!” 价格如同坐了火箭一般,疯狂飙升! 整个大厅的气氛,瞬间被点燃到了极致! 无数人呼吸急促,面色涨红,死死盯着那三杯仿佛燃烧着火焰的奇酒。 这不仅仅是酒,更是身份的象征,是财富的体现,更是……一份能与“高公子义举”挂钩的无上荣耀! 花钱买奇物,还能博一个乐善好施的好名声,更能借此机会与这位前途不可限量的高公子搭上线,这简直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一万五千两!” “两万两!” “我出三万两!” 一个来自邻郡的豪商,猛地站起身,唾沫横飞地嘶吼着,生怕别人抢了他的风头。 价格一路狂飙,转眼间已经突破了五万两白银的大关。 这已经是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足以买下大片的良田,或是数座豪华的宅院。 角落里的张员外,脸色惨白如纸,看着那不断攀升的天价,只觉得心脏一阵阵抽搐,几乎要窒息过去。 他辛辛苦苦经营多年,也未必能轻易拿出如此巨款! 而高瑞,仅仅凭借这三杯“妖酒”,就…… 嫉妒!怨恨!不甘! 种种情绪在他心中翻腾,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高瑞一步登天! 二楼包厢内,刘乘风也是看得暗暗咋舌,低声道:“殿下,这……这简直是抢钱啊!区区三杯酒,竟能拍出如此天价……” 赵宸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淡淡道:“刘乘风,这可不是普通的酒。这是名声,是脸面,是与众不同的‘奇’。高瑞卖的,从来就不是酒本身。” 他眼中奇光闪烁,对高瑞的兴趣,已然浓厚到了极点。 就在价格攀升到八万两,场中竞价之声稍稍减弱之际。 忽然,一个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九万两!”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淮州城内德高望重的老字号绸缎庄“锦绣阁”的东家,林老掌柜,在家仆的搀扶下,缓缓举起了手。 林老掌柜素有善名,在淮州商界地位尊崇,他一开口,不少人便犹豫了。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大局已定时。 “十万两!!” 一个更加响亮,带着势在必得气势的声音,猛地炸响! 众人再次哗然!循声望去,却见喊价之人,并非淮州本地人士,而是坐在二楼一间普通包厢窗口,一个面生的锦衣中年人,看其气度,显然非富即贵! 十万两! 这个数字,如同泰山压顶,瞬间镇住了全场! 整个醉月楼大厅,陷入了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个天文数字般的报价,彻底惊呆了! 林老掌柜微微一愣,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放下了手。 这个价格,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 “十万两!还有没有更高的?” 高瑞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寂静。 目光扫过全场,无人再敢应声。 “十万两,第一次!” “十万两,第二次!” “十万两,第三次!” “成交!” 高瑞一锤定音! “哗——”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更加猛烈的掌声和惊叹声! 十万两!三杯酒! 这绝对是淮州城有史以来,最为昂贵,也最为传奇的一次拍卖。 在万众瞩目之下,那位拍下“烈焰血珀酒”的锦衣中年人,带着两个精悍的随从,从二楼缓缓走下。 他来到高瑞面前,对着高瑞拱了拱手,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 “高公子,这是十万两银票,请点收。” 中年人递过一叠厚厚的银票,每一张都是由大胤朝最大的钱庄“四海通”开具,信誉卓着。 高瑞接过银票,并未细看,只是随意掂量了一下,便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其高高举起,朗声道:“诸位见证!十万两白银,分文不少!” “此款项,高某即刻便会着人,快马加鞭,送往江南灾区,交由官府赈灾!”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充满了力量与真诚! “好!” “高公子仁义!” “我等佩服!” 赞誉之声,再次响彻云霄! 这一刻,高瑞的声望,在淮州城内,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他不仅创造了“烈焰血珀酒”这等惊世奇物,更以雷霆手段化解质疑,再以十万两赈灾义举,赢得了满堂喝彩,收获了无与伦比的名声与人心。 经此一役,高瑞之名,如日中天! 其智谋、手段、魄力、以及那份悲天悯人的仁义之心,深深烙印在了每一个淮州人的心中! 二楼,赵宸看着高瑞从容接过银票,听着下方百姓那发自肺腑的赞誉,眼中的光芒愈发深邃,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也变得更加浓郁。 “十万两……买人心,买名望,还顺便给本王送上了一份大礼……” 赵宸低声自语,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山呼海啸般的赞誉与掌声,如同钱塘怒潮,经久不息。 十万两白银! 赈灾义举! “烈焰血珀酒”的惊世奇景! 高瑞的名字,苏清影的绝代风华,此刻已经如同烙印一般,深深镌刻在了淮州城每一个人的心中! 高瑞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这滔天的声浪与他无关。 他微微颔首,示意那位拍下奇酒的锦衣中年人可以安排交接,自己则退后一步,将舞台重新交还给了醉月楼。 喧嚣稍定,醉月楼的主持人,那位经验丰富的老鸨,强压下内心的激动,扭动着丰腴的身姿,满面红光地走上台前。 她先是对着高瑞的方向深深一福,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与谄媚。 “老身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如此惊心动魄、又如此仁义无双的场面!高公子此举,不仅让我等大开眼界,见识了何为真正的奇物,更以十万两白银赈济灾民,此等胸襟,此等气魄,实乃我淮州之光!请诸位,再给高公子,以及带来这惊世奇景的苏清影姑娘,最热烈的掌声!” “啪啪啪啪啪——” 掌声雷动,比之前更加猛烈! 无数目光汇聚在台下从容淡定的高瑞和台上清冷依旧的苏清影身上。 第97章 皇召入局 主持人待掌声稍歇,立刻提高了嗓音,将话题拉回了花魁大赛本身。 “诸位贵客!今夜,我们不仅见证了‘烈焰血珀酒’的奇迹,更欣赏了各位佳丽的绝代风华!她们或琴音袅袅,或舞姿翩跹,或诗才敏捷,皆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美景!”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翘首以盼的众人,尤其是那些下了重注的赌客,吊足了胃口,才继续道。 “经过诸位评判的艰难抉择,以及……今夜这石破天惊的才艺展示,本届花魁大赛的最终结果,已经……” 她故意拉长了声音,目光最终落在了苏清影身上,那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激动和与有荣焉的光彩。 “尘埃落定!” “毫无悬念!” “本届花魁大赛,最终夺魁者,便是——” “以绝世之姿,演绎‘烈焰血珀酒’惊天奇景!才情与胆识并存,艳压群芳的——” “苏!清!影!姑娘!!” 当“苏清影”三个字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大厅之中时,短暂的寂静之后,是更加疯狂的欢呼与呐喊! “苏姑娘!” “花魁!花魁!” “实至名归!” “除了苏姑娘,谁还有资格?” 无数人激动地站起身,挥舞着手臂,为新诞生的花魁喝彩。 那些押注苏清影的人,更是欣喜若狂,手舞足蹈。 高瑞带来的震撼实在太过强烈,“烈焰血珀酒”的光芒太过耀眼,以至于苏清影的夺魁,在所有人看来,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众望所归。 在万众瞩目之下,苏清影缓缓起身。 她依旧是一袭月白长裙,清冷的气质如同九天玄女,不染凡尘。 但那双往日里平静无波的眸子深处,此刻却仿佛有星河流转,闪烁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灼热的光芒。 她成功了! 借助高瑞的惊天计划,她不仅赢得了花魁之名,更是一举成为了整个淮州,乃至未来可能更广阔天地的传奇。 她走到台前,对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微微欠身。 清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旧保持着她独有的清冷。 “多谢诸位厚爱。” 她的目光,穿越人群,与台下含笑而立的高瑞遥遥相望。 她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这简单的致谢,和那清冷中难掩光芒的眼神,便足以让所有人为之倾倒。 高瑞看着台上万丈光芒的苏清影,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一切,尽在掌握! 苏清影夺魁,不仅是他计划中的关键一环,更是将“烈焰血珀酒”和他的名声,彻底推向顶峰的点睛之笔! 二楼包厢内。 赵宸看着下方这激动人心的一幕,脸上依旧是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苏清影夺魁,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真正让他感兴趣的,是那个一手策划了这一切,此刻却依旧从容淡定,仿佛置身事外的年轻人。 “刘乘风。“你说,这位高公子,下一步,又会做什么呢?” 刘乘风躬身道:“殿下,此子声望已达顶峰,又有如此奇物在手,恐怕……要引来不少觊觎啊。” 赵宸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目光重新落回高瑞身上,那眼神中的探究与兴趣,愈发浓烈。 花魁大赛落下帷幕,苏清影的名字,伴随着“烈焰血珀酒”的传说,迅速传遍了淮州城的每一个角落,并以惊人的速度,向着更远的地方扩散开去。 而高瑞,这位一手缔造了这场奇迹与传奇的幕后推手,虽然并未站在最耀眼的聚光灯下,但他的名字,他的智谋,他的手段,以及他那“仁义无双”的声望,却已然成为了淮州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 风头无两! 声威赫赫! 喧嚣渐渐平息,花魁大赛已然落幕,宾客们带着满心的震撼与谈资,开始陆续离场,但空气中那股兴奋与激动,却依旧挥之不去。 高瑞对着身旁的徐茂低声交代了几句关于银票交接和后续宣传的事宜,徐茂连连点头,眼中充满了对自家少爷的无限崇拜,领命匆匆离去。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穿过略显稀疏的人群,来到了高瑞的身侧。 来人一身不起眼的灰色短衫,相貌普通,眼神却锐利沉稳,行动间透着一股训练有素的干练。 他对着高瑞微微躬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又异常清晰。 “高公子,请留步。” 高瑞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那人脸上,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早已料到他的出现。 “何事?” 高瑞的声音淡然,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那灰衣人再次躬身,态度恭敬,但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我家主人,想请高公子移步一叙。” 他并未直接点明主人的身份,但那份隐藏在恭敬之下的气势,以及“主人”这个称谓,已经暗示了其身份的非同寻常。 高瑞心中了然,脸上笑容不变,甚至带上了一丝玩味。 “哦?不知是哪位贵客,对高某如此青睐?” 灰衣人抬眼,飞快地扫视了一下四周,确认无人注意这边,才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沉声道。 “我家主人,乃是当今三殿下。” 果然来了! 高瑞心中念头一闪而过,面上却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仿佛听到只是一个寻常的名字,而非那位权势滔天、对“烈焰血珀酒”表现出浓厚兴趣的皇子。 这份从容与镇定,让那灰衣人眼中也不由闪过一丝讶异。 要知道,寻常人骤然听闻皇子召见,就算不惊慌失措,也定然会受宠若惊,哪里会像眼前这位高公子这般,平静得如同湖面不起一丝涟漪? “原来是三殿下。” 高瑞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淡。 “殿下相召,高某岂敢不从。” 他的反应,既表现了对皇子应有的尊重,又没有丝毫的卑躬屈膝,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自信与从容,让灰衣人对其评价又高了几分。 “高公子请放心,殿下只是私下召见,一切已安排妥当,不会惊动旁人。” 灰衣人补充道,强调了“私下”二字。 “有劳。” 高瑞点了点头,目光深邃,仿佛已经预见到了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 三皇子的召见,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更是他整个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高公子,请随我来。” 灰衣人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在前引路,悄然带着高瑞离开了喧嚣渐散的醉月楼,走向了夜幕深处,那场注定不凡的会面。 第98章 夜会皇威 夜色如墨,醉月楼的喧嚣被远远抛在身后。 高瑞在那灰衣人的引领下,穿过几条僻静的回廊,又绕过一处假山,最终来到了一座独立的小院前。 院门紧闭,门口立着两名气息沉凝的劲装汉子,目光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灰衣人上前低语几句,其中一名汉子点了点头,推开了院门,露出了里面幽静的景象。 院内灯火通明,却异常安静。 正对着院门的是一间雅致的厅堂,门窗敞开,可以看到里面的陈设虽然简洁,却无一不是精品,透着低调的奢华。 “高公子,请。” 灰衣人侧身让开,做了个请的手势。 高瑞面色平静,从容不迫地踏入院中。 他目光看似随意地一扫,便将院内的布局和守卫暗暗记在心中。 这防卫,果然是皇家手笔,外松内紧,滴水不漏。 走进厅堂,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气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厅堂正中,上首位置,一人斜倚在铺着锦垫的太师椅上,正慢条斯理地端着一个白玉茶盏,轻轻吹着气。 那人一身月白锦袍,腰束玉带,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正是那位在二楼包厢内,将一切尽收眼底的三皇子——赵宸! 在他身后,垂手立着一人,正是之前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中年内侍,刘乘风。 此刻的刘乘风,脸上早已没了先前的随意,神色恭谨肃然,眼观鼻,鼻观心。 灰衣人将高瑞引到厅中,便躬身退到一旁,与门口的守卫一般,化作了沉默的影子。 厅堂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无形的压力,如同水银泻地,弥漫开来。 高瑞目光平静地迎上赵宸投来的视线,不卑不亢地拱手行礼,声音朗朗。 “草民高瑞,见过三殿下。” 他的姿态从容,语气平和,没有丝毫寻常人面见皇子时的惶恐与谄媚,仿佛只是在同一个身份尊贵的客人打招呼。 这份镇定自若,让太师椅上的赵宸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他放下茶盏,并未立刻让高瑞起身,而是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仿佛在欣赏一件刚到手的奇珍异宝。 那目光带着审视,带着探究,更带着一丝属于上位者的天然压迫感。 然而,高瑞依旧静立原地,身姿挺拔,眼神清澈,坦然地承受着这份无声的审视,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从容淡定,风度翩翩。 “呵呵……” 赵宸终于轻笑出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寂静。 他随意地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慵懒,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高公子,不必多礼。赐座。” 旁边立刻有侍从搬来一张绣墩,放在客位。 “谢殿下。” 高瑞再次拱手,这才从容落座,腰背依旧挺直,目光平视着赵宸,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赵宸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高瑞,仿佛要将这个年轻人从里到外彻底看透。 “高公子。” 赵宸放下茶盏,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今夜这醉月楼上,你可是……出尽了风头啊。” 他这话看似称赞,实则带着一丝试探,想要看看高瑞会如何回应这份“殊荣”。 高瑞微微一笑,笑容温和,语气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从容。 “殿下谬赞了。不过是借苏姑娘的才艺,行了些许取巧之事,侥幸博得众人一时惊叹罢了。与殿下的天潢贵胄相比,不过是萤火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 这番话,既谦虚地承认了今晚的成功有赖于苏清影和“取巧”,又巧妙地捧了三皇子一下,将姿态放得很低,却又不失风骨,滴水不漏。 “萤火之光?” 赵宸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能让整个淮州城为之疯狂,拍出十万两赈灾天价的‘萤火’,本王……还是第一次见。” 赵宸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高瑞,语气陡然变得直接起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力。 “高公子,明人不说暗话。你这‘烈焰血珀酒’,当真只是如你所言,凭借什么‘物性之理’和‘奇思妙想’弄出来的?” 高瑞心中念头急转,脸上却依旧挂着那副招牌式的温和笑容,仿佛未曾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皇者威压。 他微微欠身,语气诚恳却又不失分寸。 “回殿下,草民所言,句句属实。这‘烈焰血珀酒’的酿造,确实耗费了草民不少心血,其核心在于对寻常酒液的提纯与精炼,再辅以特制的‘映月流光’杯与光影配合,方能呈现那般幻象。其中并无半分妖法邪术,皆是格物致知之功。” 赵宸闻言,不置可否地轻哼一声,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发出哒哒的轻响,打破了厅内的寂静。 “格物致知?” 他玩味地重复着这四个字,眼神锐利如刀。 “好一个格物致知!那本王倒要问问,高公子这‘格物致知’得来的奇酒,产量如何?可能让本王……日日得见这‘烈焰血珀’之景?” 这才是真正的核心问题! 高瑞心中了然,面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之色,苦笑道:“殿下明鉴。此酒酿造之法,极其繁复,对原料、器具、乃至时节气候,皆有苛刻要求。尤其是其中数道关键工序,更是耗时耗力,稍有不慎,便前功尽弃。”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与真诚。 “不瞒殿下,此酒目前产量极低,每月所得,不过寥寥数坛而已。今日拍卖三杯,已是草民能拿出的极限。想要日日得见……恕草民,暂时,实在无能为力。” 他坦诚了产量的限制,既是事实,也是一种抬高身价的策略。 物以稀为贵,越是难得,才越显珍贵。 赵宸听完,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显然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但高瑞的坦诚,又让他挑不出错处。 “产量有限……” 赵宸沉吟片刻,目光再次锁定高瑞。 “那这酿造秘方呢?高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技艺,莫非……真是家学渊源?” 他这话,带着明显的试探,显然不完全相信所谓的“家传”。 高瑞心中早有准备,脸上露出一丝追忆之色,带着几分感慨,几分敬畏。 “殿下慧眼如炬。此酿酒之法,确乃家传。乃是先祖偶然得之,历经数代人摸索、完善,方有今日之‘烈焰烧’。其中关窍,皆记录于祖传秘录之中,并立下祖训,非嫡系子孙不得窥探,更不得外传。” 第99章 秘策投诚 他将“烈焰烧”的来历推给了虚无缥缈的“先祖”和“秘录”,编造得有鼻子有眼,既解释了技艺的来源,又为“秘方”的保密性找到了完美的借口。 “家传秘方……” 赵宸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手指停止了敲击。 他自然不会全信这套说辞,但高瑞将理由推到“祖宗家法”上,他也无法强行逼问。 他深深地看了高瑞一眼,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产量有限,秘方家传……呵呵,高公子,你这‘烈焰血珀酒’,当真是个宝贝疙瘩。只是,如此奇物,仅仅用来在宴会上博人眼球,或是拍出天价赈灾,未免……太过可惜了些。” 来了!真正的意图终于浮出水面! 高瑞心中一凛,知道关键时刻到了。 他没有立刻接话,而是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沉思之色,仿佛也在认真思考三皇子的话。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迎上赵宸的视线,语气变得郑重起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与……暗示。 “殿下所言极是!草民也时常感叹,此酒虽能带来一时之奇景,博人欢心,但其真正价值,或许……并不仅仅在于此。” 他微微停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声音也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引人深思的神秘感。 “不瞒殿下,此酒除了口感爆裂,观之奇幻外,其性至纯至烈,远胜凡俗酒水。若善用之……” 高瑞的目光深邃,意有所指地继续道:“譬如,极寒之地,可御严寒;军伍之中,或可……提振士气,乃至……有其他意想不到之用……” 他没有说得太透,但“极寒之地”、“军伍之中”、“提振士气”、“意想不到之用”这几个词,已经如同一道道惊雷,狠狠劈入了赵宸的心中。 军用价值! 这四个字虽然没有明说,但高瑞话语中那呼之欲出的暗示,已经再明显不过。 赵宸的瞳孔骤然一缩,呼吸都微微急促了几分。 他猛地坐直了身体,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死死地盯住高瑞。 这个高瑞,他竟然……竟然想到了这一层。 而且,还敢在他面前,如此隐晦却又大胆地提出来。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合作试探了,这是在…… 递上一份沉甸甸的投名状! 厅堂之内,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赵宸那双原本带着几分慵懒和玩味的眸子,此刻骤然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如同黑夜中被点燃的星辰,死死地锁定在高瑞身上。 军用价值!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一般,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身为皇子,自幼耳濡目染,岂能不明白这四个字背后所蕴含的巨大分量? 极寒之地御寒? 军伍之中提振士气? 甚至……其他意想不到之用? 这“烈焰烧”若是真有如此奇效,那其价值,早已超脱了凡俗酒水的范畴,足以成为……国之利器! 赵宸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了几分,握着扶手的手指微微用力。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那双灼灼的目光,却早已暴露了他内心的激动与炙热。 这个高瑞……这个看似温和从容的年轻人,竟然有如此眼光和胆魄。 他不仅创造了奇物,更看透了这奇物背后,足以搅动风云的真正潜力。 而且,他选择在这个时候,以如此隐晦却又直白的方式,将这份潜力……呈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献宝,这分明是在……选择阵营。 是在递上一份价值连城的投名状! “好……好一个‘意想不到之用’!” 赵宸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他猛地站起身,在厅堂中踱了两步,似乎在消化这个惊人的信息。 片刻之后,他霍然转身,目光锐利如鹰,再次看向高瑞,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与……一丝欣赏。 “高公子,你的‘烈焰血珀酒’,本王……要了!”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带着皇家子弟独有的霸气与占有欲。 然而,高瑞却并未露出丝毫意外之色。 他依旧稳坐绣墩,脸上挂着那副标志性的温和笑容,只是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精芒。 他微微欠身,语气恭敬却不失从容。 “殿下雄才大略,目光如炬,能看中草民这粗陋之物,实乃草民之幸。若此酒真能为殿下分忧,为国效力,草民……万死不辞!” 这话既表明了忠心,又将合作提升到了“为国效力”的高度,瞬间让这场交易的格局变得不同。 赵宸满意地点了点头,高瑞的识时务与聪明,让他非常受用。 他重新坐回太师椅,神色恢复了几分慵懒,但语气却带着毋庸置疑的承诺。 “好!高公子果然是聪明人!你放心,只要你肯将此酒……专供给本王,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你!” “在这淮州,乃至整个江南,有本王为你撑腰,可保你高枕无忧!无论是谁想打你这‘烈焰血珀酒’的主意,都得先掂量掂量,够不够分量!” 皇室的支持,这便是赵宸抛出的橄榄枝! 一份足以让任何商人在大胤朝横着走的巨大诱惑。 寻常商人听到这话,恐怕早已激动得叩头谢恩,感激涕零了。 然而,高瑞脸上笑容依旧,心中却早已算计清楚。 他知道,仅仅口头上的“撑腰”是不够的,他需要更实际、更具体的保障,才能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并将风险降到最低。 时机已到! 高瑞深吸一口气,目光迎上赵宸,语气诚恳,却又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坚持。 “殿下厚爱,草民感激不尽!草民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献上此酒。只是……” 他话锋一转,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为难之色。 “殿下也知,此酒酿造不易,且名声在外,觊觎者甚多。 草民势单力薄,若无明确章程,恐怕……难以为继,更怕辜负了殿下的期望。” 赵宸眉头微挑,饶有兴致地看着高瑞。 “哦?高公子有话但说无妨。” “草民斗胆,想向殿下求三样东西。” 高瑞不再犹豫,朗声说道,条理清晰,显然是早有腹稿。 第100章 三策定盟 “第一,草民恳请殿下,能以皇室或官方名义,授予草民独家酿造和经营‘烈焰血珀酒’及其衍生品的许可凭证。如此一来,既能杜绝仿冒,震慑宵小,也能让草民安心生产,为殿下稳定供应。” 这是要官方认证的垄断权。 赵宸眼中精光一闪,这高瑞,胃口倒是不小,但这确实是解决麻烦,保证供应稳定性的最好办法。 “第二!” 高瑞继续说道,语气不疾不徐。 “此酒酿造,对粮食等原料品质和数量要求极高。草民恳请殿下,能在原料采买方面,给予一定的便利和支持,或准许草民通过官方渠道,稳定获取所需之物。” 这是要解决生产的后顾之忧,确保产能。 赵宸微微颔首,这要求合情合理。 “第三!” 高瑞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也更加大胆。 “此酒专供殿下,草民自当竭尽全力。但此酒毕竟是草民心血,亦是高家安身立命之本。草民恳请殿下恩准,在保证殿下所需之外,允许草民保留一部分‘烈焰烧’的对外销售权。当然,其数量、价格和销售范围,皆可由殿下指定,绝不敢逾越本分。如此,既能维持此酒在市面上的热度与价值,为殿下扬名,也能让草民略有盈余,以维持工坊运转和持续改良技艺。” 保留部分销售权,这才是高瑞真正的核心诉求之一。 他绝不愿将这棵摇钱树完全拱手让人,哪怕对方是皇子,他要的是合作,而不是完全的依附。 赵宸听完这三个条件,不由得深深地看了高瑞一眼。 好家伙!这高瑞,当真不是一般的商人! 这三个条件,环环相扣,既要了官方的保护伞和垄断权,又要了生产的便利,最后还要保留一部分自主经营权。 心思缜密,滴水不漏,将所有能考虑到的方面,几乎都囊括了进去。 这哪里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商人? 分明是一个深谙权谋交易的老狐狸! 厅堂内再次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赵宸目光闪烁,显然在快速权衡利弊。 高瑞提出的条件,看似大胆,实则都在情理之中,并且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更好地、更稳定地为他提供“烈焰烧”。 垄断权可以防止技术外泄和恶性竞争。 原料支持可以保证产量。 而保留部分销售权,则能激励高瑞持续投入,维持产品的“奇货可居”的特性,同时也能为皇室赚取巨大的声望和潜在的财富。 这笔交易,对他而言,利大于弊! “呵呵……” 赵宸忽然轻笑出声,打破了寂静。 他看着高瑞,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高公子,你果然……没让本王失望!” 他猛地一拍扶手,语气带着决断。 “好!本王答应你!独家许可,本王会着人去办!原料方面,本王会给你一道手令,淮州府库以及周边官仓,只要不是军粮等禁物,你可优先采买!至于销售权……” 赵宸顿了顿,目光带着一丝玩味。 “本王可以允许你,每月留存一成,自行销售!但价格不得低于今日拍卖之价,且销售对象,须得……让本王过目。” 一成,虽然不多,但对于“烈焰血珀酒”这等奇货而言,足以带来惊人的利润,而且还能维持高瑞自身品牌的独立性。 高瑞心中一喜,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恭敬与感激。 “多谢殿下恩典!草民定不负殿下厚望!” “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赵宸看向刘乘风。 “乘风,去取笔墨。” 虽然只是初步意向,但赵宸显然想尽快将此事落实。 “殿下且慢!” 高瑞却抬手阻止。 “殿下金口玉言,草民岂敢不信?今日你我之约,乃是君子协定,更是草民向殿下效忠的开始。一纸契约,反而落了下乘。草民相信殿下的诚意,也请殿下相信草民的忠心!” 他不签书面协议? 赵宸一愣,随即深深地看了高瑞一眼,忽然明白了过来。 不签协议,看似冒险,实则更高明! 这表明高瑞将自己完全绑在了他赵宸的船上,将信任完全寄托于他这位皇子,这是一种更高明的“效忠”姿态! 而且,没有白纸黑字,将来若是情况有变,双方也都有了更大的回旋余地。 “哈哈哈!好!好一个‘君子协定’!” 赵宸抚掌大笑,对高瑞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看向高瑞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充满了期待与满意。 “高公子果然是性情中人!本王就喜欢你这样的!” 笑声稍歇,赵宸脸上的玩味和慵懒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与认真。 他重新坐回太师椅,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看着高瑞,沉声道:“高公子,你今日之举,可谓是一鸣惊人,风头无两啊!” 高瑞微微躬身,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谦逊的笑容,语气却带着洞悉一切的清醒。 “全赖殿下赏识,草民不过是借势而为,侥幸成功罢了。” “借势而为?” 赵宸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轻轻摇了摇头。 “呵呵,高公子,你借的这‘势’,可不是寻常的风浪!‘烈焰血珀酒’石破天惊,震惊淮州。十万两赈灾义举,更是让你名动江南!你如今,已然是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 他的语气陡然变得严肃起来,带着一丝告诫的意味。 “自古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更何况,你这‘烈焰血珀酒’,乃是足以引得无数人眼红觊觎的奇珍异宝!其价值,甚至远超等闲的金山银山!” 赵宸的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本王既然允诺护你周全,自然会说到做到。在这淮州地界,乃至整个江南,本王的话,还是有几分分量的。”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但是,高公子,你要明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世上,总有些自以为是、利欲熏心之辈,见不得别人好!尤其是那些……仗着父辈权势,便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 “你今日风头太盛,必然会招致嫉恨!有些人,可不会像本王这般……与你讲道理,谈合作。” 赵宸的眼神变得锐利。 “他们只会用最卑劣、最直接的手段,来抢夺他们想要的东西!甚至……毁掉他们得不到的东西!” 这番话,既是提醒,也是警告,更是身为盟友的一种忠告。 高瑞闻言,心中一凛,面上却依旧平静。 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从决定拿出“烈焰血珀酒”的那一刻起,他就预料到了必然会引来无数豺狼虎豹的觊觎。 第101章 盟威树敌 他抬起头,迎上赵宸锐利的目光。 “殿下金玉良言,草民铭记于心!草民也深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烈焰血珀酒’带来的,不仅仅是名声财富,更是数不清的麻烦与危机!” 他话锋一转,更透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胆气。 “不过,请殿下放心!草民虽然只是一介布衣,但也绝非任人揉捏的软柿子!能站在这里,能拿出‘烈焰血珀酒’,草民自然也做好了应对一切魑魅魍魉的准备!” 他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有殿下这棵参天大树作为依靠,草民心中便有了定海神针!至于那些藏在阴暗角落里的宵小之辈,若他们安分守己便罢,若真有那不开眼的,敢来捋虎须、动歪念……”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眼中寒光一闪而逝。 “草民……也定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自寻死路!什么叫做……悔不当初!” “哈哈哈!好!说得好!” 赵宸再次被高瑞这番话激起了豪情,眼中尽是欣赏与赞叹。 “有胆色!有魄力!本王就欣赏你这股不畏强权的劲头!” 他站起身,走到高瑞面前,语气带着毋庸置疑的承诺与霸气。 “你放心大胆地去做!有本王在,那些跳梁小丑,翻不起什么大浪!你只管安心酿酒,将这‘烈焰血珀酒’给本王做好、做精,便是对本王最大的回报!” 三皇子的这番提醒与承诺,如同定心丸,让高瑞心中大定。 他知道,有了这位皇子的明确支持,他在淮州行事,便有了最大的底气。 与三皇子又商议了一些细节之后,高瑞才在那灰衣人的护送下,离开了这座隐秘的小院,重新融入了淮州的夜色之中。 他步履从容,脑海中已经开始飞速运转,思考着如何利用皇子的支持,将“烈焰血珀酒”的生意,推向一个新的高峰。 然而,正如赵宸所预料的那般,高瑞在花魁大赛上的惊天手笔,以及那“仁义无双”的赫赫声名,早已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层层涟漪,也引来了某些人的强烈不满与嫉恨。 淮州城内,一处极为奢华的酒楼雅间之内。 丝竹管弦之声靡靡,美貌侍女穿梭其间,殷勤侍奉。 主位之上,一个身着华服,面色略显苍白,眼神却透着一股子阴鸷和傲慢的年轻公子,正将手中的琉璃盏重重地顿在桌案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酒水溅出,打湿了名贵的锦缎桌布,也让周围原本喧闹的气氛为之一滞。 “他妈的!真是晦气!” 年轻公子咬牙切齿,英俊的五官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 “一个区区商贾庶子,也敢在本公子面前出这么大的风头?” 此人,正是当朝户部尚书的嫡子,周康! 周康素来在淮州城内横行霸道,自诩为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仗着父亲的权势,平日里结交的也都是些官宦子弟,眼高于顶,何曾将寻常商贾放在眼里? 可偏偏这几日,整个淮州城,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谈论最多的,竟然是那个高家三少爷——高瑞! 什么“烈焰血珀酒”惊世骇俗! 什么“映月流光杯”巧夺天工! 什么十万两白银赈灾,博得“仁义无双”的美名! 这些消息,如同一个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周康的脸上,让他感觉自己的风头,全被那个泥腿子出身的家伙给抢走了。 “周少息怒,息怒!” 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跟班连忙劝道,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那高瑞不过是走了狗屎运,弄出点哗众取宠的东西罢了,哪里能跟周少您相提并论?” “就是!” 另一个锦衣公子也附和道。 “一个商人之子,就算再怎么蹦跶,也上不了台面!等这阵风头过去,谁还记得他是谁?” “放屁!” 周康猛地一拍桌子,眼神更加阴冷。 “哗众取宠?狗屎运?那‘烈焰血珀酒’现在是什么价钱?苏清影那贱人靠着他夺了花魁!连他妈的三皇子殿下都对他青眼有加!这叫上不了台面?” 他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 “本公子在淮州这么多年,风头何曾被一个庶子压过?他高瑞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点奇技淫巧,就敢如此张狂!” 周康的眼中闪烁着浓浓的嫉妒与怨毒。 他无法容忍一个身份地位远不如自己的人,获得比他更高的声望和关注。 这种感觉,让他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不行!” 周康猛地站起身,在雅间内踱步,眼神阴晴不定。 “本公子咽不下这口气!必须得想个办法,好好敲打敲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让他知道,这淮州城,到底是谁说了算!” 周康负手而立,华贵的衣袍也掩盖不住他身上那股子纨绔子弟的戾气。 他面色阴沉,苍白的脸上因为嫉恨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红,那双原本还算英俊的眸子,此刻只剩下阴鸷与不甘,死死地盯着窗外淮州城的繁华夜景,仿佛要将这一切都撕碎。 “妈的!” 他又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 他周康,自小锦衣玉食,在淮州这地界,向来是众星捧月,说一不二。 那些官宦子弟,哪个见了他不是恭恭敬敬,一口一个“周少”? 他享受着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享受着旁人艳羡又畏惧的目光。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周少,您消消气,何必跟那种泥腿子一般见识?” 尖嘴猴腮的跟班再次凑了上来,小心翼翼地劝道。 “他不过是昙花一现,等风头过去了,谁还记得他?这淮州城,终究还是您周少说了算!” “滚!” 周康猛地一脚踹在那跟班的腿上,将他踹了个趔趄。 “你懂个屁!现在外面的人怎么说?说他高瑞有经天纬地之才!说他高瑞是百年难遇的奇才!本公子呢?在本公子眼里,他连个屁都不是!” 他眼神越发狠厉,咬牙切齿道:“他高瑞不是喜欢出风头吗?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吗?好!本公子就给他一个机会,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权势!什么叫做……云泥之别!” 周康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一个阴险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 他要设一个局,一个让高瑞身败名裂,万劫不复的局。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得罪他周康,是什么下场。 这淮州城,只能有一个最耀眼的年轻人,那就是他户部尚书之子——周康! 谁敢抢他的风头,谁就得死! 第102章 豪赌激局 “周少,那……那咱们怎么办?” 另一个稍显机灵的跟班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触怒了正在气头上的主子。 “总不能……就这么看着他高瑞得意下去?” “怎么办?” 周康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厉芒,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 “他不是喜欢风头吗?不是喜欢被人捧着吗?本公子就给他一个更大的‘风头’!” 他环视了一圈雅间内的跟班,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去!给本公子放出话去!就说本少爷,要在淮州城最大的销金窟——‘聚宝楼’,摆下一场豪赌!” “聚宝楼?” 几个跟班闻言,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那“聚宝楼”可不是寻常地方,那是淮州城内规模最大、背景最深的赌场。 传闻其背后势力通天,就连官府也要给几分薄面。 平日里出入的,非富即贵,一掷千金都是常事。 “没错!就是聚宝楼!” 周康眼神狂热,仿佛已经看到了高瑞身败名裂的场景。 “他高瑞不是靠着那破酒赚了点银子,又得了些虚名吗?本公子倒要看看,在真金白银面前,他那点所谓的‘才智’和‘名声’,还值几个钱!” 尖嘴猴腮的跟班眼珠一转,立刻领会了周康的意图,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 “周少英明!聚宝楼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什么手段都能使!咱们只要稍稍安排一下……” “哼!” 周康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脸上带着十足的傲慢。 “对付一个商贾庶子,还需要本公子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本公子就是要光明正大地,在赌桌上,将他赢得底裤都不剩!”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 “放出话去,就说本公子,点名道姓,要挑战他高瑞!赌什么?就赌银子!本公子倒要看看,他那十万两赈灾银,是不是真的那么好赚!让他把吃进去的,连本带利,全都给本公子吐出来!” “可是……周少。” 一个跟班有些犹豫。 “那高瑞如今风头正盛,又有三皇子看重,他……他会应战吗?” “他敢不应战?” 周康嗤笑一声,眼神轻蔑。 “他若是不敢来,那他那‘仁义无双’的名声,岂不就成了天大的笑话?一个连赌局都不敢应的缩头乌龟,还谈什么经天纬地之才?” 他踱回主位,重新坐下,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眼神阴鸷而得意。 “他若来了,本公子就在聚宝楼,当着全淮州有头有脸的人物面前,将他彻底踩在脚下!让他知道,谁才是这淮州城真正的主人!” “去!立刻去安排!” 周康猛地一挥手。 “告诉聚宝楼那边,本公子要最大的场子!把消息散布出去,越多人知道越好!本公子要让全城的人都看看,他高瑞是怎么在本公子面前,输得一败涂地,颜面扫地的!” “是!周少!” 几个跟班轰然应诺,脸上都带着兴奋和幸灾乐祸的神色,仿佛已经预见到高瑞即将到来的凄惨下场。 一场专门针对高瑞的阴谋,就在这奢华的雅间之内,迅速酝酿成型。 目标直指如今名动淮州的高家三少,地点选在了最为龙蛇混杂、也最能放大输赢后果的“聚宝楼”赌场。 周康,这位被嫉妒冲昏头脑的户部尚书之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高瑞跌落神坛的那一刻了。 周康在“聚宝楼”设下豪赌,点名挑战高瑞的消息,在短短半日之内,就传遍了淮州城的大街小巷。 各种流言蜚语,甚嚣尘上。 有人说,户部尚书之子周康,看不惯高瑞近日风头太盛,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有人说,周康是眼红“烈焰血珀酒”带来的泼天富贵,想要借赌局将高瑞的家底赢光! 更有人猜测,这背后恐怕有更深层次的较量,是淮州城新旧势力的一次碰撞! 一时间,无数双眼睛都聚焦在了高家,聚焦在了那位刚刚以“仁义无双”之名震动江南的高家三少爷身上。 高府,书房内。 徐茂面色凝重地将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高瑞。 “三少爷,那周康放出话来,指名道姓要在聚宝楼与您豪赌,赌注……只怕小不了!而且,聚宝楼那种地方,鱼龙混杂,背后势力深不可测,老奴担心……这分明是鸿门宴,是针对您的一个圈套啊!” 徐茂的语气中充满了担忧。 周康是什么人? 淮州城有名的纨绔恶少,仗着他爹户部尚书的权势,横行无忌,心狠手辣。 聚宝楼更是淮州城最大的销金窟,里面什么腌臜手段没有? 高瑞虽然智计过人,但毕竟根基尚浅,又是初来乍到,贸然闯入这种龙潭虎穴,实在是太过凶险。 然而,出乎徐茂意料的是,高瑞听完汇报,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的惊慌或愤怒,反而嘴角噙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眼神深邃,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周康……户部尚书之子?” 高瑞语气平淡。 “呵呵,三殿下提醒得果然没错,这风头一起,眼红的、嫉妒的、想要踩上一脚的,果然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了。” 他想起昨夜赵宸那意味深长的告诫。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总有些自以为是、利欲熏心之辈……” 看来,这位周康公子,就是第一个跳出来的“利欲熏心之辈”了。 “三少爷,那您的意思是……不应战?” 徐茂试探着问道,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在他看来,避其锋芒,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毕竟,没必要为了一个纨绔子弟的挑衅,而将自己置于险地。 “不应战?” 高瑞挑了挑眉,看向徐茂,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徐叔,你觉得,我若是不应战,外面的人会怎么说?” 徐茂一怔,顿时语塞。 是啊,高瑞如今声名鹊起,被誉为“仁义无双”,若是连周康的赌局挑战都不敢接,那岂不是坐实了胆小怕事? 之前的种种光环,岂不都要蒙上阴影? 那些原本就心存嫉妒之人,更是会大肆嘲讽,说他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一遇到真正的硬茬子,就成了缩头乌龟。 高瑞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目光望向窗外繁华的淮州城,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从容与……锋芒! 第103章 敲山震虎 “他周康想用赌局来羞辱我,踩着我的名声上位?想法倒是不错,只可惜……他选错了对手,也打错了算盘!”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这世上,总有些人,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回头!以为仗着点家世背景,就可以为所欲为,视他人如蝼蚁!” “既然他周康非要撞上来,那我就不成全他一番,岂不是显得我高瑞太好欺负了?”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徐茂。 “这一战,我必须应!而且,还要赢得漂漂亮亮!” “三少爷,三思啊!” 徐茂急忙劝道。 “聚宝楼不比寻常之地,他们肯定会设下圈套,暗中作梗,我们……” “圈套?” “徐叔,你以为,这世上只有他们会设局吗?” 他顿了顿,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这周康,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仗势欺人的纨绔罢了!但他背后站着的,是户部尚书!是那些看不惯我崛起,想要分一杯羹的旧势力!” “我若避而不战,只会让他们觉得我软弱可欺,以后必定麻烦不断!无穷无尽!” “所以,这一战,不仅要打,还要打得狠!打得他们痛彻心扉!我要借着这个机会,敲山震虎!” “我要让整个淮州城的人都看看,我高瑞,不仅有酿造奇酒的本事,更有让他们倾家荡产的手段!谁想动我,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这……” 徐茂被高瑞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和自信所震慑,一时间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主子,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 那温和的外表下,竟隐藏着如此锋芒毕露的胆魄与算计。 “好!” 高瑞眼中精光一闪,不再犹豫。 “既然决定了,那就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看向徐茂,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沉声吩咐道。 “徐叔,你立刻派人,给我彻查这个‘聚宝楼’!它的背景、幕后老板是谁、与哪些势力有关联、平日里用什么手段坑害赌客、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规矩或者惯用的伎俩……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他周康想在聚宝楼给我下套?哼,那我就先把他这老巢,给摸个一清二楚!” “是!三少爷!” 徐茂见高瑞心意已决,且思路清晰,不再多言,恭敬地躬身应道,眼中也燃起了几分期待。 或许,这位年轻的主子,真的能再次创造奇迹,将这看似凶险的赌局,变成又一个扬名立万,震慑宵小的舞台! 与此同时。 奢华的雅间之内,依旧是靡靡之音,酒气熏天。 周康斜倚在铺着虎皮的软榻上,由美貌侍女喂着晶莹剔透的葡萄,脸上带着几分酒后的酡红,眼神却依旧阴鸷。 “蹬蹬蹬——”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先前那个被踹了一脚的尖嘴猴腮跟班,此刻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之色,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变了调。 “周少!周少!大喜!天大的喜事啊!” 周康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侍女退下,这才懒洋洋地瞥了那跟班一眼,语气带着惯有的傲慢。 “什么事如此慌张?” 那跟班也顾不上礼仪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激动地说道:“周少!那……那个高瑞!他……他应战了!他真的应战了,他答应去聚宝楼跟您赌!” “哦?” 周康闻言,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其残忍而又得意的冷笑。 他慢慢坐直了身体,眼中闪烁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光芒,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呵……呵呵……哈哈哈哈!” 周康猛地爆发出一阵张狂至极的大笑声,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应战了?他竟然真的敢应战?” 周康猛地一拍大腿,眼神中充满了轻蔑与不屑。 “本公子还以为他会当个缩头乌龟,躲在高府里不敢出来呢!没想到……他还真有几分蠢胆!” “是啊!周少!” 旁边的锦衣公子也连忙凑趣道,脸上堆满了谄媚。 “小的早就说了,那高瑞不过是徒有虚名!仗着点运气罢了!如今周少您亲自出马,他吓也吓死了,可为了那点面子,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来送死!” “送死?说得好!” 周康眼神陡然变得狠厉起来,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 “他以为聚宝楼是什么地方?是他家后花园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站起身,在雅间内踱步,脸上的得意之色愈发浓郁,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 “他不是喜欢‘仁义无双’吗?不是喜欢被人捧着吗?好得很!本公子就要当着全淮州人的面,把他那张虚伪的脸皮,一层一层地撕下来!把他那点可怜的家底,输得干干净净!” 周康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他觉得高瑞简直是愚蠢到了极点,竟然真的敢踏入他精心布置的陷阱。 “既然他这么急着来送死,本公子岂能不成全他?” 周康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光是赢他那点银子,太便宜他了!” 他看向那尖嘴猴腮的跟班,下达了新的命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狂傲。 “去!再给本公子放出话去!” “告诉所有人!就说本公子见他高瑞如此‘有胆色’,决定……再加点彩头!” 周康舔了舔嘴唇,笑容越发狰狞。 “原本的赌注,翻倍!不!翻三倍!本公子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绝望!” “三……三倍?” 几个跟班都倒吸一口凉气,脸上既有兴奋,又有几分骇然。 周康却浑不在意,反而更加得意。 “没错!就是三倍!本公子就是要用银子,活生生地砸死他!让他明白,在本公子面前,他那点所谓的才智和名声,屁都不是!” “去!把消息传遍淮州城的每一个角落!告诉聚宝楼,给本公子准备最大的场子,最好的荷官!本公子要让所有人都来观战!要让所有人都亲眼看着,他高瑞是怎么像条狗一样,跪在本公子面前摇尾乞怜的!” 周康张开双臂,仿佛已经拥抱了胜利,脸上满是即将复仇的快感。 “高瑞啊高瑞,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本公子心狠手辣了!哈哈哈哈!” 猖狂的笑声在奢华的雅间内回荡,充满了即将到来的血腥与残忍。 周康得意洋洋,自以为胜券在握,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高瑞输光一切,身败名裂的凄惨模样。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看似稳操胜券的“加注”,正一步步将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这一切,早已在高瑞的算计之中。 周康越是张狂,越是加大赌注,就越是符合高瑞“敲山震虎”的计划! 第104章 夜战聚宝 高瑞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眼底深处却燃烧着熊熊战意。 他要应战,不仅要应,还要赢得漂亮,赢得酣畅淋漓! 他要让那些自以为是的宵小之辈明白,算计他高瑞,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的! “徐叔,无需担忧,区区聚宝楼,我还未放在眼里。” 高瑞负手而立,青色身影挺拔如松,语气平静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自信。 “你去安排,就说我高瑞,应周康之约,今夜子时,准时赴会聚宝楼!” “子时?三少爷,这会不会太晚了?夜长梦多,我怕他们……” 徐茂依旧忧心忡忡,总觉得夜间赴约,变数太多。 高瑞摆了摆手,眼神深邃,仿佛洞穿一切阴谋诡计。 “正要夜幕降临,方能上演一场好戏。子时,阴气最盛,也最适合……敲山震虎!” 他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充满玩味的弧度。 “徐叔,你去准备,尤其是他们的赌局规矩,惯用伎俩,越详细越好。还有,备好厚礼,今夜,我们不仅要赴宴,更要……砸场子!” 徐茂见高瑞胸有成竹,心中也稍稍安定,多年的跟随让他明白,自家这位三少爷,向来是谋定而后动,绝非鲁莽之辈。 他躬身领命。 “老奴遵命,这就去办!” 夜幕缓缓降临,华灯初上,淮州城笼罩在一片纸醉金迷之中。 而城中最奢华,最神秘,也最令人心惊胆战之地,莫过于“聚宝楼”。 平日里,聚宝楼灯火辉煌,笙歌鼎沸,达官贵人,富商巨贾,络绎不绝。 但今夜,却比往日更加热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样的躁动与兴奋。 周康设局豪赌,点名挑战高瑞的消息,早已传遍全城,引得无数好事之徒蜂拥而至,想要亲眼目睹这场龙争虎斗。 聚宝楼门口,豪车络绎不绝,权贵云集,平日里难得一见的人物,今夜都纷纷现身。 众人议论纷纷,交头接耳,目光时不时投向门口,翘首以盼,等待着今晚这场风暴的主角登场。 “你们说,那高瑞真敢来吗?周少可是放出话了,要让他输得倾家荡产!” “我看悬,周少什么身份?户部尚书之子!那高瑞不过是个商贾庶子,借着点运气出了风头,真刀真枪的对上周少,怕是吓都吓软了腿!” “话不能这么说,那高瑞能在花魁大赛上出尽风头,又敢拿出十万两赈灾,胆色应该还是有的?” “胆色?呵呵,那是没见识过周少的手段!周少在聚宝楼设局,摆明了是瓮中捉鳖,那高瑞若是敢来,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等着看,今晚有好戏看了!一个是淮州新晋的风云人物,一个是横行霸道的纨绔恶少,这两人对上,定然火星四溅!”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在聚宝楼门口停稳。 车帘掀开,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色缎靴,靴面绣着低调的暗纹,却显得质地极佳。 紧接着,一个身着青色锦袍的年轻身影,从马车上缓步而下。 来人,正是高瑞! 他一身青衫,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神色淡然,仿佛不是来赴一场凶险赌局,而是来赴一场寻常夜宴。 他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从容与优雅,与周围喧嚣躁动的气氛,格格不入,却又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高瑞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原本嘈杂的人群,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掐住了喉咙,骤然安静下来。 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般,汇聚在高瑞身上,审视,探究,好奇,质疑,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而微妙。 高瑞无视周围复杂的目光,神色平静地整理了一下衣袖,迈步走向聚宝楼大门。 徐茂紧随其后,身后还跟着两个孔武有力的护卫,抬着几个用红绸包裹的长条形礼盒,更显气势不凡。 聚宝楼门口,早已有人迎候多时。 一个穿着华丽,油头粉面的中年男子,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正是聚宝楼的管事李富贵。 “哎呦!这不是高公子吗?真是稀客稀客!小的李富贵,在此恭候多时了!” 李富贵满脸谄媚,点头哈腰,姿态放得极低,仿佛迎接一位尊贵的皇亲国戚。 高瑞目光淡淡扫过李富贵,并未理会他的热情,而是开门见山,语气平静地问道:“周康在哪里?” 李富贵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又恢复了热情,谄笑道:“周少爷早已在天字一号厅恭候高公子大驾,请!请!这边请!” 说着,李富贵弯着腰,殷勤地在前面引路,将高瑞一行人,引向聚宝楼深处。 穿过雕梁画栋的长廊,绕过假山流水的回廊,最终,李富贵将高瑞带到了一间装饰得金碧辉煌,气派非凡的厅堂门前。 厅堂门口,两个身穿劲装,目光锐利的护卫,如同门神般站立,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李富贵停下脚步,躬身道:“高公子,天字一号厅到了,周少爷就在里面等您。” 高瑞目光微抬,看向紧闭的厅门,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知道,门后,等待他的,将是一场充满恶意与算计的鸿门宴。 但他,怡然不惧! 高瑞挥了挥手,示意徐茂等人留在门外,自己则迈开步伐,径直走向紧闭的厅门,抬手,推开了通往未知风暴的大门。 “吱呀——” 厚重的厅门缓缓开启,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开启了潘多拉的魔盒,瞬间,一股浓烈的酒气和喧嚣声浪扑面而来。 厅堂之内,灯火通明,奢华至极。 正中央,一张巨大的赌桌占据了厅堂的大部分空间,赌桌周围,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将厅堂挤得水泄不通。 赌桌对面,一个身着华服,面色苍白的年轻公子,正斜倚在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一对象牙骰子,脸上挂着轻蔑而得意的笑容。 此人,正是户部尚书之子,周康! 周康身边,簇拥着一群衣着华丽的纨绔子弟,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目光戏谑地盯着门口,等待着好戏开场。 高瑞的出现,让原本喧闹的厅堂,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高瑞身上,如同无数把利刃,要将他穿透。 周康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毒蛇般锁定在高瑞身上,嘴角咧开一抹充满恶意的狞笑,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挑衅。 “哟!这不是名动淮州,‘仁义无双’的高家三少爷吗?本公子还以为,你吓得不敢来了呢!” 周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厅堂,引来他身边那群纨绔子弟一阵哄笑。 第105章 示弱藏锋 “哈哈哈!周少说的是!我还以为他要当缩头乌龟呢!” “区区一个商贾庶子,也敢跟周少叫板?真是不知死活!” “待会儿输光了底裤,看他还怎么‘仁义无双’!”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然而,面对这扑面而来的恶意和嘲讽,高瑞却恍若未闻。 他神色平静,目光淡然地扫视了一圈,仿佛眼前这群叫嚣的纨绔,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 他缓步走到赌桌前,与周康隔着宽大的桌面遥遥相对,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周少好兴致,摆下如此大的阵仗,就为了等高某一人?” 周康见高瑞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如此从容淡定,心中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 他最恨的就是高瑞这副云淡风轻,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 “哼!少废话!” 周康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酒杯都跳了起来。 “高瑞,本公子听说你应战了,还答应了三倍赌注?看来你对自己的‘运气’很有信心嘛!” 他刻意加重了“运气”二字,讥讽之意溢于言表。 高瑞嘴角微微上扬。 “既然周少如此慷慨,高某自然不能拂了周少的美意。说,想怎么赌?” “爽快!” 周康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 他指了指赌桌中央的骰盅和骰子,又指了指旁边一个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双手异常稳定的中年荷官。 “规矩很简单!就玩最直接的——骰子,比大小!” 周康狞笑道。 “咱们各押大小,这位,是聚宝楼最好的荷官,由他摇骰!一局定输赢!谁输了,就把银子乖乖奉上!” 那荷官闻言,上前一步,对着高瑞微微一躬身,声音毫无起伏。 “高公子,请。” 高瑞目光在那荷官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在他那双看似平稳,实则骨节分明,指尖带着长期练习留下的微茧的手上,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了然。 聚宝楼最好的荷官? 恐怕是……最会出老千的荷官! “好。” 高瑞淡淡应了一声,从容落座。 徐茂心头一紧,却见高瑞投来一个安心的眼神,只得按捺住担忧,退到一旁。 赌局,正式开始! “第一局!请下注!” 荷官面无表情地宣布。 桌面上早已堆满了银票,周康看也不看,随手扔出一沓厚厚的银票,狂傲道:“本少爷,押大!” 高瑞神色不变,同样推出一沓银票,数目与周康相当,声音平静:“我押小。” 周围的看客顿时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盯着荷官手中的骰盅。 荷官拿起骰盅,将三颗象牙骰子纳入其中,手腕一抖,骰盅在他手中发出一阵清脆而富有韵律的碰撞声。 那声音时而急促,时而舒缓,听得人眼花缭乱,心神摇曳。 片刻后,“啪”的一声,骰盅被重重扣在赌桌上。 “开!” 荷官沉声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骰盅之上。 荷官缓缓掀开骰盅—— “四、五、六,十五点,大!” “哈哈哈!” 周康爆发出得意的大笑。 “高瑞!看来你今天运气不怎么样啊!” 他身边的跟班们也跟着起哄。 “周少威武!” “开门红!高瑞输定了!” 高瑞面色如常,仿佛输的不是自己的银子,只是淡淡地看着那三颗骰子,又看了一眼那荷官看似随意收拢骰子的手。 “第二局,请下注!” 周康得意洋洋,再次押大。 高瑞微微眯起眼睛,这一次,他押了“大”。 荷官重复着之前的动作,骰盅摇得天花乱坠。 “啪!” 骰盅落下。 “开!” “一、二、三,六点,小!” 周康再次赢得盆满钵满,脸上的笑容越发张狂。 “高瑞,怎么?想跟着本少爷押?可惜啊,运气不在你这边!” 高瑞依旧平静,只是端起桌边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荷官的双手和骰盅。 第三局,周康押小。 高瑞沉吟片刻,押了大。 结果,开出来是“小”。 第四局,周康押大。高瑞跟押大。 结果,开出来是“小”。 …… 一连七八局下来,高瑞竟然是输多赢少,而且每次赢得都是小数目,输得却是大数目! 桌面上属于他的银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反观周康,面前的银票越堆越高,他整个人几乎要躺在椅子上,脸上充满了不屑和讥讽,看向高瑞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任人宰割的傻子。 “啧啧啧,高瑞啊高瑞,这就是你所谓的‘经天纬地之才’?我看是输钱的蠢材!” 周康摇着头,故作惋惜地说道。 “本公子都赢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要不,你现在磕头认输,本公子大发慈悲,给你留条底裤?” “哈哈哈……” 周围的纨绔们再次爆发哄堂大笑,看向高瑞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和幸灾乐祸。 那些原本还对高瑞抱有一丝期待的看客,此刻也纷纷摇头。 “看来传言不虚,这高瑞果然只是运气好,真到了赌桌上,跟周少这种老手比,差远了!” “聚宝楼的荷官,手法果然厉害,这高瑞怕是连怎么输的都不知道!” “输定了,今晚高瑞要栽个大跟头了!” 徐茂站在人群后,手心早已捏出了冷汗,脸色苍白,心中焦急万分。 他知道聚宝楼肯定会搞鬼,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明目张胆,自家少爷明显是被针对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高瑞败局已定,即将崩溃之时。 高瑞却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抬起头,迎上周康那得意猖狂的目光,嘴角,竟然勾起了一抹冰冷而锐利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丝毫的沮丧和慌乱,反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即将反击的锋芒! 他输了这么多局,看似狼狈,实则,早已将这荷官作弊的手法,看得一清二楚! 这荷官的手法确实高明,并非在摇骰时控制点数,那太容易被高手察觉。 他的猫腻,出在开盅前的最后一瞬! 在骰盅落下,即将掀开的那一刹那,他会用食指和中指,极其隐蔽地,快速地在盅壁边缘轻轻一拨! 这一下,看似微不足道,却能精准地改变最上面一颗骰子的最终点数! 寻常人根本无法察觉这快如闪电的细微动作,只会以为是正常的开盅。 但在高瑞那经过前世无数精密实验锻炼出来的、远超常人的动态视力和观察力面前,这如同慢动作回放般清晰。 前几局的输,不过是他故意示敌以弱,麻痹对方,同时,也是在精确计算这荷官改变点数的概率和习惯。 现在,猎物已经完全放松了警惕,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那么……反击的时刻,到了! 第106章 算破赌局 “怎么?” 周康看着高瑞嘴角的笑容,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脸上的得意瞬间转为恼怒,猛地坐直身体,眼神阴鸷地盯着他。 “输傻了?还是觉得本公子赢得太轻松,准备磕头认输,求本公子给你留点颜面?” “哈哈哈!周少说得对!我看他就是装不下去了!” “输了这么多,还笑得出来?我看是吓疯了!” 周围的纨绔们再次聒噪起来,极尽嘲讽之能事。 然而,高瑞依旧不为所动,他轻轻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喧闹的环境中却异常清晰。 “周少何必心急?” 高瑞抬眸,目光平静地迎上周康愤怒的视线,语气淡然,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从容。 “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这话语,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让周康和他身边的跟班们都是一愣,随即是更加猛烈的怒火。 “好!好一个‘好戏才刚刚开始’!” 周康怒极反笑,猛地一拍桌子,指着高瑞鼻子骂道:“本公子倒要看看,你这死到临头的鸭子,嘴还能硬到什么时候!” “第九局!请下注!” 荷官强作镇定,但眼神深处已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再次拿起骰盅,目光下意识地瞟向周康。 周康被高瑞那句“好戏才刚刚开始”激得怒火中烧,又见他之前连输,认定他不过是虚张声势,恶狠狠地再次推出一叠银票。 “本少爷还押大!我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然而,这一次,高瑞却不急着下注。 他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杯,目光在那荷官微微颤抖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在那荷官即将摇动骰盅的前一刻,高瑞才慢悠悠地放下茶杯,将面前剩余的大半银票,全部推了出去,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厅堂。 “这一局,我押……小!” “什么?” “他疯了吗?还敢押小?” “这是孤注一掷,破罐子破摔了!” 人群中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和议论。 周康更是放声大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哈哈哈!高瑞!你果然是输昏了头!好!本少爷就成全你!让你输个精光!” 荷官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狠色,手指暗暗发力,这一次,他定要摇出个绝对的大。 骰盅在他手中急速旋转,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最终“啪”地一声重重扣下。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荷官的手指,在即将掀开骰盅的刹那,极其隐蔽地,再次快速拨动了盅壁边缘。 他自信满满,这一拨,足以将可能出现的小点数变成大点数! “开!” 荷官猛地掀开骰盅,脸上已经准备露出胜利的笑容。 然而,下一秒,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赌桌上,三颗象牙骰子静静躺着—— “一、一、二!四点!小!” “哗——!” 整个厅堂瞬间炸开了锅! “小!竟然真的是小!” “怎么可能?这……这运气也太好了!” “不对!刚才高公子那笃定的样子,不像是运气!” 周康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猛地站起身,死死地盯着那三颗骰子,眼睛瞪得像铜铃,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高瑞却看也不看他,只是淡淡一笑,将桌面上堆积如山的银票,缓缓揽到自己面前,动作从容优雅。 “承让了,周少。” 荷官脸色煞白,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他明明感觉自己拨动成功了,怎么会开出这么小的点数? 难道……难道他算准了自己会拨动,提前预判了结果? “再来!” 周康状若疯狂,双眼赤红,猛地一拍桌子,将面前剩余不多的银票全部推了上去。 “本少爷不信邪!我还押大!” “第十局!请下注!” 荷官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颤抖。 高瑞目光平静,仿佛早已看穿一切。 他计算着概率,结合荷官必然会为了赢而刻意摇出“大”点数的心理,以及对方那只能微调一颗骰子的作弊手法……胜负,早已了然于胸。 “既然周少还有雅兴,高某自当奉陪。” 高瑞微微一笑,同样将刚刚赢来的银票,推出对应数额。 “这一局,我还押小。” 又是押小! 人群再次沸腾!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高瑞身上,这个之前一直输钱的年轻人,此刻身上散发出的自信和从容,竟让人感到一丝敬畏! 荷官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他看着高瑞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咬紧牙关,再次摇动骰盅,使出了浑身解数,手指在落下时再次隐蔽拨动。 “开!” “一、二、二!五点!还是小!” “赢了!又赢了!” “天呐!连赢两把!而且都是在周少押大,荷官明显想开大的情况下赢的!” “这高公子……神了!” 周康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如纸,指着高瑞,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接下来的赌局,彻底变成了高瑞的个人表演。 他时而押大,时而押小,每一次下注都看似随意,却总能精准地命中结果。 “二、三、四,九点,小!” 高瑞押小,赢! “四、五、五,十四点,大!” 高瑞押大,赢! “六、六、一,十三点,大!” 高瑞押大,再赢! 那荷官脸上的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双手抖得几乎拿不住骰盅,每一次开盅,都像是对他的一次公开处刑。 他引以为傲的出千手法,在高瑞面前,仿佛成了笑话,完全失去了作用。 高瑞不仅看穿了他的伎俩,甚至利用了他的伎俩。 他精确地计算着骰子在盅内碰撞的概率,结合荷官为了对抗他而必然会做出的“调整”,反向预测,将计就计。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赌桌上的形势已经完全逆转。 之前属于周康的银票,如同潮水般涌向高瑞面前,堆积如山。 反观周康,面前只剩下零零散散几张银票,他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面色灰败,眼神呆滞,嘴里喃喃自语。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这绝对不可能!” 周康瘫坐在太师椅上,面如死灰,眼神呆滞,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完全无法接受眼前这残酷的现实。 他精心布置的必杀之局,他引以为傲的赌场手段,他视若蝼蚁的高瑞……怎么会变成这样? 短短一炷香的功夫,他从胜券在握、得意猖狂,瞬间跌落到输光本钱、一败涂地的境地。 第107章 狂赌激斗 那堆积如山的银票,仿佛一座无形的巴掌,狠狠地扇在他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周围原本谄媚的哄笑声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窃窃私语和震惊的目光。 那些目光如同针扎一般,刺得周康浑身难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少……这……这还赌吗?” 旁边的跟班小心翼翼地问道,声音都在发颤。 “赌!当然要赌!” 周康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双眼因为输急了而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高瑞面前那堆积如山的银票,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状若疯魔。 他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他不甘心,他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堂堂户部尚书之子,竟然在一个商贾庶子面前栽了这么大的跟头? 传出去他周康还怎么在淮州城立足? 一股疯狂的念头瞬间占据了他的脑海。 他猛地一挥手,将面前仅剩的几张散碎银票扫落在地,如同疯了一般,开始疯狂地从自己身上掏东西。 价值连城的玉佩,怀里揣着的几张地契。 甚至连手指上那枚硕大的祖母绿扳指,都被他一把撸了下来,重重地拍在赌桌上。 “叮当——啪嗒——” 玉石、地契、扳指,散乱地堆在桌面上,与高瑞面前那整齐的银票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周康双目赤红,环顾四周,仿佛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最终,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高瑞身上,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和贪婪。 “高瑞!” 周康的声音嘶哑而尖利,充满了不顾一切的疯狂。 “本公子承认,之前是小看你了!你确实有几分邪门歪道的手段!” “但是!真正的赌局,现在才开始!”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高瑞,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兴奋和孤注一掷的狠厉。 “银子没了,本公子还有别的,我拿我周家在城南的三间铺子,外加城郊的百亩良田,还有我这枚祖传的扳指,全部押上!” “哗——!” 人群再次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哗然,周康这是彻底输红了眼,连祖产都要押上来了。 然而,周康接下来的话,更是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整个厅堂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我赌你那‘烈焰血珀酒’的秘方!” 周康几乎是吼出来的,唾沫横飞,面目狰狞。 “你敢不敢赌?” 烈焰血珀酒! 这五个字,如同惊雷一般,在每个人耳边炸响! 谁不知道,如今这烈焰血珀酒早已名动江南,千金难求。 其价值,早已超越了寻常的金银。 更不用说那神秘莫测,引得无数人觊觎的酿造秘方。 那才是真正无价之宝,是高瑞安身立命,搅动风云的根本。 周康,竟然要赌这个?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高瑞身上,震惊、骇然、难以置信! 这个赌注,太大了。 大到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赌博,这是在赌命。 赌上身家性命,赌上未来前程。 面对周康这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面对这足以让任何人失去理智的巨大诱惑和风险,高瑞会如何选择? 厅堂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高瑞的回应。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高瑞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的震惊或犹豫,反而,嘴角那抹冰冷的笑容,变得更加玩味,甚至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 “呵呵……” 高瑞轻轻笑出了声,那笑声在这死寂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刺耳。 “周少,你这是……输不起了?” 他目光如同利剑,扫过周康因为疯狂而扭曲的脸,又扫过桌面上那些散乱的地契玉佩,最后落在那脸色煞白、冷汗直流的荷官身上,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股迫人的威压。 “拿这些……就想赌我的秘方?” 高瑞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周康,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太看不起我高瑞的‘烈焰血珀酒’了!” “你!” 周康被高瑞这毫不留情的嘲讽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高瑞的手指都在哆嗦。 “你……你不敢?你怕了?” “怕?” 高瑞嗤笑一声。 “我高瑞会怕你这手下败将?”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电,直视周康因为愤怒和羞辱而涨红的脸,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不是不敢,而是……不屑!” “你以为凭着一个只会暗中拨弄骰子的荷官,就能稳操胜券,空手套白狼?” 高瑞猛地指向那早已面无人色的荷官,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从第一局开始,这位‘聚宝楼最好的荷官’,哪一次开盅前,手指没有在盅壁上做小动作?” “哗——” 此言一出,人群再次炸锅。 虽然之前高瑞连赢时,大家就有所猜测,但谁也不敢明说。 此刻被高瑞当众点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那荷官,充满了鄙夷和恍然大悟。 那荷官“噗通”一声瘫软在地,面如土色,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 “你……你血口喷人!” 周康色厉内荏地吼道,但底气明显不足。 “是不是血口喷人,大家心知肚明!” 高瑞冷笑,目光逼视着周康。 “周少,想赌我的秘方?可以!” “但!” 他话锋一转。 “我高瑞,从不和藏头露尾、只会使阴招的小人赌!” “要么,换掉这个只会出老千的废物荷官!” “要么,换一种绝对公平,谁也做不了手脚的规矩!” “否则……” “你周康,连让我高瑞正眼看你的资格都没有!” “要么换人!要么换规矩!” 高瑞的声音在厅堂内回荡。 他将选择权,如同一个滚烫的山芋,狠狠地丢回给了周康。 周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得浑身发抖。 高瑞这番话,简直是把他按在地上摩擦。 不仅揭穿了他的骗局,还把他贬低得一文不值。 他想发作,想掀桌子,但看着高瑞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睛,看着周围人群鄙夷的目光,看着地上瘫软如泥的荷官,他知道,自己已经骑虎难下。 如果他不答应,就等于默认了自己是靠作弊才敢赌,连公平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他周康丢不起这个人,户部尚书府也丢不起这个人。 而且,他对“烈焰血珀酒”秘方的贪婪,已经压倒了他的理智。 他心中还残存着一丝侥幸,万一……万一换了公平规则,自己运气好能赢呢? “好!好!好!” 周康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双眼赤红地瞪着高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换!就依你!换荷官!换规矩!” 为了那渺茫的翻盘希望,为了维持自己可怜的颜面,周康,被迫同意了高瑞的要求! 他却不知道,这所谓的“公平”,正是将他彻底推向万劫不复深渊的开始。 第108章 赌技碾压 高瑞揭穿荷官作弊,虽然狠毒,却也是事实。 聚宝楼的规矩,赌桌上的猫腻,在场的哪个心里没点数? 只是没人敢像高瑞这样,当着周康的面,如此直白地捅破这层窗户纸。 周康他知道,今日若是不答应高瑞的条件,他周康的名声就彻底臭了。 以后在淮州城,他就是个靠作弊赌钱还输不起的笑柄。 更重要的是,那“烈焰血珀酒”的秘方,如同一个魔咒,在他心头疯狂滋长。 他已经输了这么多,若是能赢回秘方,那之前的一切损失都不算什么,甚至可以一步登天。 贪婪最终战胜了理智和羞耻。 周康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屈辱和怒火,咬牙切齿地吼道:“好!高瑞!算你狠!” 他猛地一脚踹在那瘫软的荷官身上,怒骂道:“废物!滚!给我滚出去!” 那荷官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逃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周康转头看向早已吓得瑟瑟发抖的管事李富贵,厉声道:“李管事!给本公子换个干净的荷官来!若是再敢有半点猫腻,本公子拆了你这聚宝楼!” “是是是!周少息怒!小人这就去!这就去!” 李富贵点头哈腰,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片刻之后,领着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双手甚至有些微微颤抖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周少,高公子,这位是楼里的老王,手艺……绝对干净!绝对干净!” 李富贵擦着冷汗保证道。 高瑞淡淡地瞥了那新荷官一眼,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落回周康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荷官换了,规矩呢?周少是想继续比大小,还是换个更公平的玩法?” 周康此刻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只想尽快开始,把输掉的连本带利,不!是连着秘方一起赢回来! 他恶狠狠道:“就比大小!本公子就不信,没了那废物,你还能一直赢下去!” “好!有胆色!” 高瑞朗笑一声,重新落座,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 “既然周少如此有信心,那咱们就继续!” 他看了一眼桌面上周康押下的地契、玉佩、扳指,又看了看自己面前堆积如山的银票,淡淡道:“不过,周少这点东西,似乎还不够赌我的秘方?” 周康一窒,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疯狂叫嚣道:“不够?本公子这就去凑。你等着,只要你敢赌,本公子倾家荡产也跟你赌到底。” 他转头对着身边的跟班们吼道:“去!把我存在这里的银子都取来。还有,去账房支取,有多少拿多少。” “可是周少……” 跟班有些犹豫。 “废什么话!快去!” 周康状若疯虎。 很快,更多的银票被送了上来,堆在了周康面前,虽然比起高瑞那边依旧是小巫见大巫,但也算是一笔巨款。 周康看着那些银票,眼中重新燃起疯狂的火焰,仿佛看到了翻本的希望。 “高瑞!现在够了吗?” 高瑞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勉强够个开胃菜。开始,周少,请下注!” 赌局,在全新的规则下,重新开始! 新换的荷官老王,手明显有些抖,但动作却十分规矩,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出半点差错。 他拿起骰盅,放入三颗骰子,双手捧着,规规矩矩地摇晃了几下,然后“啪”的一声,轻轻放在桌面上。 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请……请下注!” 老王的声音带着紧张。 “本少爷押大!” 周康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死死盯着骰盅,仿佛要用眼神把它烧穿。 他将面前一半的银票都推了出去,孤注一掷。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高瑞。 高瑞神色淡然,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微微一笑,同样推出相应的银票。 “我押小。” “开!” 周康迫不及待地吼道。 老王颤巍巍地掀开骰盅—— “二、三、五!十点!小!” “哗!” 人群中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 高瑞平静地将银票揽回,脸上古井无波。 “再来!” 周康眼睛更红了,如同嗜血的野兽,再次将剩下的银票全部押上。 “我还押大,我就不信这个邪!” 高瑞看着他疯狂的样子,摇了摇头,这一次,他连思考都省了,直接跟注。 “我继续押小。” 骰盅摇动,落下,开启。 “一、二、六!九点!还是小!” “噗通!” 周康一屁股坐回椅子上,面色惨白,嘴唇哆嗦着,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三颗骰子。 怎么会这样? 换了荷官,没有作弊了,为什么还是输?为什么高瑞每次都能押中? 他不懂,也无法理解。 在高瑞眼中,这看似随机的骰子游戏,在绝对公平的规则下,每一次摇动,每一次碰撞,都遵循着最基本的概率学原理。 虽然无法百分之百预测准确的点数,但通过观察骰子的材质、重量、骰盅的空间、荷官摇动的力度和习惯,即使是老实的荷官也有习惯,结合大量快速的心算,他可以极大地提高判断大小的准确率。 尤其是当对手像周康这样,情绪激动,下注毫无理智,只凭着一股“不信邪”的狠劲时,高瑞赢起来更是轻松。 因为周康的“不信邪”,本身就是一种可以被利用的模式。 接下来的赌局,彻底变成了高瑞的个人秀。 周康押大,高瑞押小,开小。 周康不信邪,继续押大,高瑞继续押小,开小。 周康终于崩溃,跟着押小,高瑞反手押大,开大。 周康彻底疯狂,胡乱下注,高瑞却总能在他下注之后,从容不迫地选择相反或者相同的方向,然后……精准命中。 “一、四、五,十点,小!” 高瑞赢! “三、五、六,十四点,大!” 高瑞赢! “二、二、四,八点,小!” 高瑞赢! “四、六、六,十六点,大!” 高瑞赢! …… 高瑞面前的银票、地契、玉佩、扳指越堆越高,如同小山一般,金光闪闪,几乎要溢出赌桌。 而周康面前,早已空空如也。 他带来的所有本钱,包括那些地契、玉佩、扳指,以及后来凑来的所有银票,都在这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如同流水一般,尽数流进了高瑞的口袋。 整个过程,高瑞甚至连大气都没喘一下,神色始终淡然,仿佛只是在玩一个无聊的游戏。 这种绝对的掌控力,这种碾压式的胜利,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心惊胆战! 这哪里是赌博? 这分明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周康瘫在椅子上,双目无神,面如死灰,如同被抽走了魂魄一般。 输了…… 全输了…… 他不仅输光了带来的所有钱财,输掉了祖传的扳指,输掉了家族的铺面和田地,更输掉了他身为尚书公子最后的尊严。 在高瑞面前,他引以为傲的一切,都被碾得粉碎。 第109章 血本尽输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如同神迹般的赌局惊呆了!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聚宝楼大厅,落针可闻! 那些先前还嘲讽高瑞的纨绔子弟,此刻一个个面色惨白,噤若寒蝉,看向高瑞的目光充满了恐惧和敬畏,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徐茂站在人群后,激动得浑身颤抖,看向自家少爷的眼神,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少爷!这才是真正的少爷!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弹指间,樯橹灰飞烟灭。 而赌桌对面的周康,彻底崩溃了。 “不……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他双目失神,瞳孔涣散,瘫软在椅子上,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他输了! 输光了所有带来的银票。 输光了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 输光了赖以傍身的地契和祖传的扳指。 甚至,连刚刚从账房和各个渠道疯狂搜刮来的救命钱,也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化为乌有,尽数归了对面那个自始至终都云淡风轻的青年。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周康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高瑞。 “你……你到底用了什么妖法?” 高瑞看着他这副输不起的丑态,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 “妖法?” 高瑞轻轻一笑,摇了摇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周少,输了就是输了。赌桌之上,靠的是眼力,是计算,是胆魄,更是……脑子。” “我只是,比你算的更准,看的更清,如此而已。” “噗——!” 高瑞这轻描淡写的话语,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周康紧绷的神经。 他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溅红了面前空荡荡的赌桌。 “哇——!” 紧接着,周康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打击和羞辱,猛地抱住头,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哭。 “我输了……我全输了……呜呜呜……爹……我对不起你啊……” 他哭得像个孩子,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哪里还有半点尚书公子哥的嚣张气焰? 活脱脱一个输光了家产的赌徒。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这场闹剧即将以周康的崩溃收场时,异变陡生! “不!我还没输!我还能翻本!” 周康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种病态的、最后的疯狂光芒。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目光在混乱的大厅里疯狂扫视,最终,定格在角落里几个穿着黑色短打,眼神凶悍,腰间鼓鼓囊囊的壮汉身上。 那是……聚宝楼里放印子钱的人。 “钱!我要钱!我要借钱!” 周康如同疯了一般,跌跌撞撞地冲向那几个壮汉,声音尖利。 “把你们所有的钱都借给我,利息好说,本公子有的是钱还。” 那几个放贷的壮汉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户部尚书的公子借钱? 这可是条大鱼! 为首一个刀疤脸狞笑一声。 “周少爷想借钱?好说!不过,咱们这儿的规矩,可是九出十三归,利滚利,您可想好了?” “想好了!老子想好了!” 周康此刻已经被彻底冲昏了头脑,哪里还管什么利息? 他只想借钱,翻本! 把失去的一切都赢回来! “快!给我钱!有多少要多少!” “好嘞!” 刀疤脸见他如此爽快,立刻招呼手下抬来了几个沉甸甸的箱子,“啪嗒”一声打开,里面全是码放整齐的银票和银锭。 “周少爷,这里是五万两!先给您应应急!” “五万两?不够,远远不够。” 周康看着那点银子,再看看高瑞面前那座银山,眼睛更红了。 “我要十万两,不!二十万两。” “二十万两?” 刀疤脸皱了皱眉,随即又舒展开来,嘿嘿一笑。 “也不是不行!不过,周少爷得拿点东西抵押才行!不然,兄弟们也不好交代啊!” “抵押?老子拿什么抵押?” 周康环顾自身,早已空无一物。 刀疤脸阴恻恻地一笑,目光扫过周康华贵的衣袍,最后落在他那张因疯狂而扭曲的脸上。 “周少爷说笑了,您这身行头,还有您这尚书公子爷的身份,就是最好的抵押!只要您签个字据,画个押,二十万两,立马奉上!” “好!签!我签!” 周康毫不犹豫,抓过笔墨,在一张早已准备好的、写满了苛刻条款的借据上,歪歪扭扭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然后狠狠按下了手印。 “哈哈哈!钱!我有钱了!” 拿着那沉甸甸的二十万两银票,周康仿佛又活了过来,他摇摇晃晃地走回赌桌,将银票重重拍在桌上,面目狰狞地看向高瑞。 “高瑞!来!我们继续!” “这一次,老子一定要你连本带利吐出来!” 然而,高瑞看着他这副疯魔的样子,却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周康,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但更多的是冰冷的漠然。 “周少,赌局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你说结束就结束?” 周康嘶吼道。 “老子还有钱,老子要跟你赌到底!” “不。” 高瑞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已经没有资格再跟我赌了。” 他伸手指了指周康面前那二十万两高利贷银票,又指了指自己面前那堆积如山的财物。 “你输光了本钱,输掉了信誉,现在,连你自己都抵押给了这些放印子钱的。” “你觉得,这样的你,还有什么资格,坐在我的对面?” 高瑞的话,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周康最后的疯狂。 是啊…… 他已经一无所有,甚至背上了巨额的高利贷…… 他还拿什么赌? “那么……” 高瑞的声音变得冰冷而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直刺周康的心脏。 “周少,是不是该算算账了?” “算账?” 周康一个激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高瑞缓缓走到赌桌前,目光扫过那些地契、玉佩、扳指,还有那堆积如山的银票,声音清晰地响彻整个大厅。 “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三倍赌注。你输给我的本金,加上这些地契、玉佩、扳指折算的价值,总计……三十七万八千两白银。” “另外。” 高瑞的目光转向那几个面带狞笑的放贷壮汉。 “你刚刚借了他们二十万两,按照九出十三归的规矩,这笔账,恐怕只会越滚越大。” “三十七万八千两……再加上二十万两高利贷……” “周康,你欠下的,是一笔足以让你周家伤筋动骨的巨债!” “轰——!” 这个数字,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周康的头顶。 三十七万八千两! 再加上利滚利的高利贷! 他……他怎么可能还得起? “不……不……” 周康瘫倒在地,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第110章 赌债逼签 就在这时,一直躲在后面,吓得魂不附体的聚宝楼管事李富贵,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聚宝楼的护卫,以及……一个穿着锦袍,面色威严,眼神锐利的中年人。 这中年人一出现,周围立刻安静了下来,连那几个放贷的壮汉都收敛了几分凶焰,显然此人身份不低。 “哎呀呀!高公子!周少爷!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嘛!” 李富贵一边擦着冷汗,一边对着高瑞和地上的周康点头哈腰。 那锦袍中年人则直接走到高瑞面前,拱了拱手,沉声道:“高公子,在下聚宝楼掌柜,钱四海。今日之事,多有叨扰,还望高公子海涵。” 他看了一眼瘫软如泥的周康,又看了一眼高瑞面前的巨额财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高公子少年英才,赌技过人,钱某佩服。只是……周公子毕竟是户部尚书的公子,今日之事若是闹得太大,恐怕对谁都不好。” 钱四海语气带着一丝劝诫,也带着一丝隐晦的威胁。 “依钱某看,不如各退一步?周公子今日输掉的本金,我们聚宝楼愿意代为支付一部分,高公子也得饶人处且饶人,此事就此揭过,你看如何?” 他这是想出来和稀泥,保下周康,也保住聚宝楼的面子。 毕竟,尚书公子在自家赌场输到要借高利贷,传出去太难听了。 周围的人也都屏住了呼吸,看向高瑞。 聚宝楼掌柜亲自出面调停,还愿意代付一部分赌债,这面子给得不可谓不大。 换做一般人,恐怕也就顺水推舟,见好就收了。 然而,高瑞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看着钱四海,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摇了摇头。 “钱掌柜的好意,高某心领了。” “但是……” 高瑞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语气斩钉截铁。 “赌债,必须还!” “我高瑞,从不占人便宜,但也绝不容许有人赖账!” “今日,这三十七万八千两白银,一分一毫,都不能少!” “否则……” 高瑞的目光落在瘫软的周康身上,声音冰冷刺骨。 “就别怪我高瑞,亲自去京都,向周尚书……讨要这笔赌债了!” “嘶——!”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亲自去京都,向户部尚书讨要赌债? 这高瑞,是疯了吗? 他这是要把事情彻底闹大,把周家往死里逼啊! 钱四海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高公子!你当真要如此不留情面?” “情面?” 高瑞冷笑一声。 “他周康设局坑我之时,可曾想过留情面?他指使荷官出千之时,可曾想过留情面?他输红了眼,要赌我‘烈焰血珀酒’秘方之时,又可曾想过留情面?” “今日之果,皆是他昨日之因!怨不得旁人!” 高瑞上前一步,逼视着钱四海,气势丝毫不弱。 “钱掌柜,此事,是你聚宝楼的地盘。要么,你现在就替他还清这笔赌债,我立刻走人。” “要么……” 高瑞的目光再次转向地上抖成一团的周康。 “让他,给我立下字据!白纸黑字,写清楚所欠金额,按上手印!用他周家在淮州的产业,还有他自己,来做抵押!” “今天,这字据,他必须写!” “谁也拦不住!” “我说的!” 高瑞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和决心,回荡在整个大厅! 他拒绝了调停,步步紧逼,就是要逼着周康,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签下那份足以让他永世不得翻身的欠条。 这,才是高瑞真正的目的! 字字如雷,句句诛心! 高瑞的声音响彻整个聚宝楼,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和决绝。 钱四海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高瑞,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堂堂聚宝楼掌柜,在淮州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曾被人如此逼迫过? 但! 他看着地上如同烂泥一般,已经彻底失去神智的周康,看着那张白纸黑字、按着鲜红手印的巨额欠条,看着高瑞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眸…… 钱四海心中那点怒火,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只剩下深深的忌惮和无奈。 他知道,高瑞说的是实话。 今日之事,聚宝楼难辞其咎。 周康在这里设局,在这里出千,在这里输光,甚至在这里借了高利贷……桩桩件件,若是传扬出去,聚宝楼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更何况,高瑞最后那句“亲自去京都向周尚书讨债”,更是掐住了他的命门。 一旦事情闹到京都,惊动了户部尚书周怀远,那后果……不堪设想! 别说他一个小小的聚宝楼掌柜,就是整个聚宝楼背后的势力,恐怕都要掂量掂量! 权衡利弊之下,钱四海深吸一口气,强行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高……高公子说笑了。周少欠下的赌债,自然是要还的,岂能赖账?” 他对着身后的护卫使了个眼色。 “去,把周少……扶到后面休息,好生照看。” 几个护卫连忙上前,将已经瘫软失神的周康架了起来,拖向后堂。 处理完周康,钱四海这才转向高瑞,姿态放得更低了些。 拱手道:“高公子,这欠条在此,白纸黑字,周家也赖不掉。您看……” 他想说,既然有了欠条,您是不是可以先收起来,日后再慢慢追讨? 然而,高瑞岂会给他这个机会? “钱掌柜。” 高瑞打断了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目光扫过赌桌上那堆积如山的银票、地契、玉佩、扳指,还有那张价值连城的欠条。 “高某今日赢了不少,这些东西……零零散散,携带起来也颇为不便。”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钱四海身上,语气变得玩味起来。 “而且,这欠条虽是周康亲笔所书,但毕竟数额巨大,夜长梦多。万一……周尚书不认账,或者周康出了什么意外,高某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钱四海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这小子果然还有后招! “高公子……此话怎讲?” 第111章 巧取银城 钱四海强作镇定。 高瑞微微一笑。 “很简单。” 高瑞的目光如同实质,紧紧锁定着钱四海。 “高某信不过周家,但信得过聚宝楼的金字招牌。” “今日,我赢的这些银两、杂物,再加上这张周康签下的三十七万八千两的欠条……” 高瑞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 “我高瑞,现在就要套现!” “套现?” 钱四海瞳孔猛地一缩。 “没错!” 高瑞点头,笑容灿烂,眼神却锐利如刀。 “这些东西,我也不要了!包括这张欠条!我统统折算给你们聚宝楼!” “要么,你们聚宝楼按照市价,将这些东西和欠条,全部兑换成现银或者等额的银票给我!” “要么……” 高瑞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让钱四海心脏骤停的建议。 “就用这些,来换取你聚宝楼……或者你背后东家的部分股权!” “什么?” 此言一出,不仅钱四海脸色大变,就连周围那些还没散去的看客,也都倒吸一口凉气。 用赌债和赢来的钱,换聚宝楼的股权? 这高瑞的胃口……也太大了! 聚宝楼是什么地方? 淮州城最大的销金窟之一! 日进斗金! 其背后的势力更是深不可测! 这小小的商贾庶子,竟然妄想染指聚宝楼的股权? 简直是痴人说梦! 钱四海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高瑞,一字一句道:“高公子!你这是在……狮子大开口!” “狮子大开口?” 高瑞嗤笑一声,摊了摊手。 “钱掌柜此言差矣。” “我赢的银两是实打实的,地契玉佩也是真金白银,这张欠条,更是周康亲笔所签,有你们聚宝楼上下所有人作证。价值三十七万八千两,这可不是小数目!” “我用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换取你们的股权或者现金,童叟无欺,公平交易,何来狮子大开口之说?” 高瑞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冰冷。 “还是说……钱掌柜觉得,这户部尚书公子的欠条,是废纸一张?或者,聚宝楼连这点现钱,都拿不出来?” “你!” 钱四海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高瑞这是在将他的军! 兑换成现金? 三十七万八千两,再加上桌上那些赢来的银票财物,总额怕是接近五十万两。 聚宝楼虽然家大业大,但一下子拿出这么多流动现银,也绝对是伤筋动骨。 更重要的是,一旦开了这个口子,收下这张烫手的欠条,日后向周家追讨,必然麻烦不断,甚至可能得罪那位权势滔天的户部尚书。 可若是不答应…… 钱四海看了一眼高瑞那志在必得的眼神,心中一阵发寒。 这高瑞,心思缜密,手段狠辣,绝非善类! 今日若是不满足他,他恐怕真的会拿着欠条闹到京都去,到时候,聚宝楼的麻烦更大! 至于换取股权…… 那更是绝无可能! 聚宝楼的股权结构复杂,岂容一个外人轻易染指? 一时间,钱四海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高瑞也不催促,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大厅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终于,钱四海像是下定了决心,咬了咬牙,沉声道:“高公子!股权之事,休要再提,我聚宝楼的规矩,不容破坏!” “不过……” 他话锋一转,脸上挤出一丝肉痛的表情。 “高公子今日赢得的彩头,再加上这张欠条,我聚宝楼……认了!” “按照市价,总计……四十八万六千两白银!” “我聚宝楼,现在就给高公子兑换成现银或者银票!” “好!钱掌柜果然爽快!” 高瑞抚掌大笑,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要股权只是他抛出的烟雾弹,用来给钱四海施压的。 他真正的目的,就是将这些烫手的“战利品”,迅速变现。 四十八万六千两! 这个数字,让周围的人群再次发出一阵惊呼! 仅仅一场赌局,这个年轻人,就净赚了近五十万两白银,这简直是天文数字。 钱四海虽然心痛无比,但还是强打精神,立刻吩咐手下。 “快!去账房,调集银票,按照高公子的要求,一分不少,全部兑换!” 很快,厚厚一叠崭新的银票,被恭恭敬敬地送到了高瑞面前。 每一张都是大额面值,由大胤朝最大的几家钱庄联合发行,信誉卓着,通行天下。 高瑞接过银票,随意翻看了一下,确认无误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将银票收入怀中,然后对着钱四海拱了拱手,笑道:“多谢钱掌柜慷慨!今日之事,就此了结!高某告辞!” 说完,他不再看钱四海那难看的脸色,也不再理会周围震惊的目光,转身,在一片敬畏和复杂的目光中,昂首阔步,走出了聚宝楼的大门。 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个输掉尊严的户部尚书之子,以及一个付出了惨痛代价的聚宝楼掌柜。 聚宝楼外,夜风微凉。 徐茂跟在高瑞身后,激动得脸庞涨红,看向自家少爷的背影,眼神里只剩下狂热的崇拜! 近五十万两白银! 就这么一场赌局,少爷不仅把那不可一世的周康踩进了泥里,还从聚宝楼这等庞然大物口中,硬生生撬出了如此巨款! 这已经不是赌技了,这是神仙手段! “三少爷!您……您真是太神了!” 徐茂的声音都在颤抖。 “那钱四海的脸都绿了!还有那周康,怕是这辈子都毁了!活该!” 高瑞脚步未停,脸上却不见丝毫得意之色,只有一贯的平静,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豪赌,不过是喝了杯茶而已。 他淡淡开口,声音沉稳。 “徐叔,高兴得太早了。这只是个开始。” “开始?” 徐茂一愣,有些不解。 在他看来,赢了这么多钱,还狠狠教训了周康,已经是天大的胜利了。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弧度,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周康是条小鱼,周家才是大鱼。聚宝楼,只是这条线上的一环。” 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徐茂,目光如炬。 “立刻动用你所有的关系,给我查清楚,淮州城内,还有哪些赌场、钱庄、或者大宗买卖的铺子,与周家,或者说,与京都户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特别是那些……平日里周家子弟或者与户部有关官员经常出入的地方!” 徐茂瞬间明白了高瑞的意思,心头剧震! 三少爷这是……要扩大战果? 他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第112章 赌局连杀 “是!三少爷!我明白了!” 徐茂重重点头,眼中也燃起了兴奋的火焰。 “您放心,我这就去查!掘地三尺,也给您把这些地方挖出来!” 徐茂办事效率极高,不过半个时辰,便带着一份名单匆匆赶回。 “三少爷,查到了!除了聚宝楼,淮州城里最大的还有四海赌坊、金玉阁,这两家背后都有京都权贵的影子,平日里和周家以及户部的一些官员往来密切!还有几家规模稍小的,比如……” 高瑞接过名单,目光迅速扫过,指尖在“四海赌坊”和“金玉阁”两个名字上轻轻点了点。 “很好。” 他看向徐茂,眼中带着一丝玩味。 “徐叔,你说,如果我们拿着从聚宝楼赢来的钱,去这两家‘交流交流赌技’,会怎么样?” 徐茂眼睛瞪得溜圆,心脏砰砰直跳! “三少……少爷!您的意思是……” “没错。” 高瑞笑了笑,笑容带着一丝冰冷的锋芒。 “聚宝楼能做到的事情,下一家自然也能做到。” “周康的欠条,聚宝楼肯认。那么,我们用同样的手法,在这几家与周家、户部有关联的地方,再‘赢’上几笔,然后……” “再让他们,用真金白银,把我们的‘彩头’,兑换出来!” “这……” 徐茂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自家少爷的胆子,简直比天还大! 这哪里是赌钱? 这分明是拿着周家的痛脚,挨个上门去敲诈勒索啊! 而且还是用一种让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方式! “可是三少爷,这样会不会太……” 徐茂有些担忧,这等于是在公然挑衅整个与周家、户部有关的势力网络了。 “太什么?太嚣张?太冒险?” 高瑞反问,眼神锐利。 “徐叔,记住,对付饿狼,你就要比它更狠!” “周家既然想用阴谋诡计来对付我们,那我们就用阳谋,堂堂正正地,把他们的钱,变成我们的!” “而且……” 高瑞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深意。 “我们现在,需要大量的钱,非常多!” “走,下一站,四海赌坊!” 高瑞不再多言,转身便朝着淮州另一处销金窟走去。 徐茂看着自家少爷那挺拔而坚定的背影,咽了口唾沫,将所有的担忧都压了下去,只剩下无条件的信任和追随。 他知道,今夜的淮州城,注定无眠! …… 四海赌坊。 规模虽略逊于聚宝楼,但其奢华程度和场面的火爆,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高瑞和徐茂两人,如同两条悄然潜入的鲨鱼,混入了喧嚣的人群。 这一次,高瑞没有选择骰子,而是来到了一张玩“牌九”的赌桌前。 这张桌子围满了人,气氛最为热烈,下注也最大。 主位上坐着一个满脸横肉,穿着绸缎,戴着大金戒指的胖子,正是四海赌坊的常客,淮州有名的粮商——王胖子。 据说,他与户部在江南的粮仓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高瑞不动声色地观察了片刻,便加入了战局。 起初,他输赢参半,毫不起眼。 但几轮过后,高瑞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他开始有节奏地加注,而且每一次,都恰到好处地压中牌路,赢多输少。 桌上的银票,开始肉眼可见地向他面前堆积。 那王胖子起初并未在意,只当高瑞是运气好。 但连输了几把大的之后,他那张胖脸开始挂不住了,看向高瑞的眼神也变得不善起来。 “小子,你运气不错啊!” 王胖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高瑞淡淡一笑。 “王老板过奖,不过是小有斩获罢了。” “哼!” 王胖子冷哼一声,对着身旁的荷官使了个眼色。 那荷官心领神会,在接下来发牌的时候,手指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然而,这细微的动作,又岂能逃过高瑞的眼睛? “啪!” 高瑞猛地伸出手,按住了荷官正要发出的一张牌,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骤然变冷。 “这位大哥,你这牌……发的有点意思啊。” 荷官脸色一白,手一抖。 王胖子见状,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小子!你什么意思?输不起想捣乱吗?” “捣乱?” 高瑞冷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周围每个人的耳中。 “王老板,大家都是明白人,你这四海赌坊,玩的是不是有点太脏了?” “聚宝楼的周公子,刚刚才因为出老千被我揭穿,输得倾家荡产,怎么?王老板也想步他的后尘?” “什么?聚宝楼?周公子?” “他就是那个赢了周康几十万两的高瑞?” “嘶!原来是他!” 高瑞自报家门,瞬间在人群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聚宝楼发生的事情,早已传遍了淮州各大赌场! 那王胖子和荷官听到“高瑞”二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煞星居然这么快就杀到了四海赌坊! “你……你……” 王胖子指着高瑞,手指都在发抖。 高瑞懒得跟他废话,直接看向旁边脸色同样难看的赌坊管事。 “要么,换个干净的荷官,换个公平的玩法!” “要么,我现在就让人去报官,顺便把刚才这位荷官出千的手法,还有你们四海赌坊和某些‘大人物’不清不楚的关系,好好宣扬宣扬!” “别!” 那管事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 “高公子!高公子息怒!误会!都是误会!” 他狠狠瞪了一眼那荷官和王胖子,连滚带爬地换了人,调整了规矩,只求息事宁人。 接下来的赌局,毫无悬念。 在绝对“公平”的环境下,凭借着远超这个时代的计算能力和对人心的精准把握,高瑞将王胖子以及桌上其他几个浑水摸鱼的赌客,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不到一个时辰,高瑞面前的银票再次堆积如山。 “承惠,二十三万两。” 高瑞看着面如死灰的王胖子和赌坊管事,淡淡开口。 “现在,立刻,马上,兑换成银票给我。” 高瑞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那管事看着高瑞冰冷的眼神,想起了聚宝楼钱四海的下场,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 他一边擦着冷汗,一边连声应道:“是是是!高公子稍等!马上!马上就给您兑换!” …… 夜色更深。 当高瑞和徐茂从第三家与周家有关联的赌场——金玉阁走出来时,徐茂怀里抱着的银票,已经沉甸甸得快要抱不住了。 金玉阁的经历与四海赌坊如出一辙。 高瑞先赢钱,对方想耍手段,高瑞直接掀桌子,搬出聚宝楼和周康的“前车之鉴”,逼迫对方“公平”赌博,然后大杀四方,最后强制套现走人! 简单!粗暴!有效! 三家赌场,一夜之间,高瑞如同卷起了一场金融风暴,硬生生从这些与周家、户部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销金窟中,卷走了超过八十万两白银的巨额财富! 这个数字,足以让整个淮州为之震动! 第113章 私钱现凶 淮州城的夜,彻底沸腾了!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滔天巨浪! 聚宝楼、四海赌坊、金玉阁! 这三家淮州城内最顶尖、背景最深厚的销金窟,在同一个夜晚,被同一个人,用近乎相同的方式,横扫! “听说了吗?聚宝楼的周公子,那个户部尚书的宝贝儿子,被人赢了个精光!连人都快抵押给放印子钱的了!” “何止啊!听说那人赢了之后,逼着聚宝楼的钱掌柜,把周康签下的三十多万两欠条,连同赢的钱,一起给兑现了!” “我的老天爷!真的假的?聚宝楼那么大的家业,还能被逼着兑现欠条?” “千真万确!我表哥就在聚宝楼当差,亲眼所见!那场面,啧啧……钱掌柜脸都绿了!” 茶馆里,酒楼中,街头巷尾,无数人都在议论着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最新消息!最新消息!那个赢了周康的猛人,又杀到四海赌坊去了!” “什么?他还敢去?” “何止是敢去!听说四海赌坊的王胖子想耍诈,被他当场揭穿,差点没吓尿!” “结果呢?结果呢?” “结果?还能有什么结果!又赢了二十多万两!四海赌坊的管事跟孙子似的,乖乖把银票奉上!” “轰!”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如果说聚宝楼的事情,还可以归结为周康自己作死,聚宝楼为了息事宁人而破财消灾。 那么,四海赌坊的再次胜利,就彻底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这已经不是运气了!这根本就是碾压! 然而,还没等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更加劲爆的消息传来! “金玉阁!金玉阁也被扫了!” “还是那个人!又是几十万两!” “一夜之间!连挑三家!卷走了……据说,超过八十万两白银!” “嘶——!” 无数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 八十万两! 这是什么概念? 足以买下小半个淮州城! 无数人一辈子,甚至几辈子都无法企及的财富,竟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在一个晚上,从三家最大的赌场里,硬生生“赢”了出来! 这简直就是神话! “那人到底是谁?什么来头?竟有如此通天手段?” “听说是高家的三少爷,叫高瑞!” “高家?哪个高家?淮州盐商那个?” “没错!就是那个不起眼的庶子!” “一个商贾庶子?怎么可能!他凭什么?” 无数的疑问和猜测,如同潮水般涌现。 而那些亲眼目睹了赌局的人,更是面带惊恐,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高瑞在赌桌上的表现。 “不是运气!绝对不是运气!” 一个在四海赌坊输光了家当的赌徒,面色惨白,声音颤抖。 “他的眼睛,就像是能看穿一切!每一把牌,每一个点数,他都算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没错!我在金玉阁也看到了!他根本不像是在赌,倒像是在……算账!” “算账?对!就是算账!他每次下注,都像是用算盘仔细算过一样,精准得可怕!” “算盘……算盘……” 不知是谁先开始,这个词在人群中流传开来。 “他哪里是赌徒?分明就是个掌控算盘的神仙!” “对!算盘!他的赌术,就像是算盘一样精准无误!” “我看,不如就叫他‘算盘赌神’!” “算盘赌神!” 这个称号,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瞬间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 它精准地概括了高瑞那令人匪夷所思、如同精密计算般的赌技! 一夜之间,高瑞的“算盘赌神”这个名号响彻淮州! 这个名字,带着敬畏,带着恐惧,也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撼,成为了淮州城最新的传奇! …… 高府,书房之内,灯火摇曳,映照着桌案上那几乎要溢出来的银票山! 徐茂站在桌前,只觉得自己的双腿都在微微发软! 那可是八十多万两白银啊! 堆积如山,几乎晃花了他的眼睛! “三……三少爷……” 徐茂的声音依旧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这……这么多银票,咱们……” “数清楚,归拢好。” 高瑞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他将手中的羊脂白玉佩随手放在桌上,目光扫过那些银票。 “各大钱庄的票号要分开,清点数目,核对印鉴,确保无误。” “是!是!” 徐茂连忙应声,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现在不是激动的时候,如此巨额的财富,清点入库绝不能有丝毫差错。 他立刻招呼来几个绝对心腹的家丁护院,将书房内外守得水泄不通,然后才开始小心翼翼地整理起桌上的银票。 一张张银票被仔细地拿起,辨认着上面的戳记和面额。 除了大额的银票,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小额的票据,甚至还有几袋沉甸甸的碎银和铜钱,显然是赌场在凑数或者找零时给的。 “同福钱庄,五千两……” “四海通宝,一万两……” “聚源票号,五百两……” 徐茂一边清点,一边记录,动作一丝不苟。 书房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算珠拨动的噼啪声。 时间一点点过去,大部分银票都已清点完毕,数目与高瑞之前报出的总额大致相符。 徐茂松了口气,开始处理那几袋零散的碎银和铜钱。 他将一袋铜钱倒在桌面上,准备按贯清点。 然而,就在他伸手拨弄那些铜钱时,指尖传来的一种异样触感让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嗯?” 他拿起一枚铜钱,仔细看了看。 这枚铜钱似乎比寻常的制钱要……轻一些? 而且色泽也有些发暗,边缘粗糙,上面的字迹更是模糊不清,铸造工艺显得颇为低劣。 徐茂心中一动,又从钱堆里翻找出几枚同样感觉的铜钱。 果然,这些铜钱都存在类似的问题,与旁边那些色泽光亮、字迹清晰、分量十足的官铸铜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是……” 徐茂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他管理高家内务多年,经手的钱财不计其数,对于铜钱的真伪优劣,还是有几分眼力的。 这些铜钱,绝对不是官府铸造的! “私……私钱?”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窜入了他的脑海,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私铸铜钱! 这可是动摇国本的大罪! 一旦被发现,轻则抄家灭族,重则株连九族! 这些赌场,好大的胆子! 竟然敢在交易中掺杂私钱! 徐茂不敢怠慢,立刻捧着那几枚可疑的铜钱,快步走到高瑞面前,声音都有些发紧。 “三少爷!您看这些铜钱!” 高瑞正闭目养神,闻言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落在徐茂手中的铜钱上。 他没有立刻接过,只是眼神微微一凝,问道:“怎么了?” “三少爷,这些铜钱……恐怕有问题!” 徐茂压低了声音。 “分量不对,做工粗劣,字迹模糊……老奴怀疑,这……这是私铸的劣钱!” 第114章 钱局诡现 “私铸劣钱?” 高瑞的眉头瞬间蹙起,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鹰隼! 他伸出手,从徐茂掌心拈起一枚可疑的铜钱。 冰凉粗糙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印证了徐茂的判断。 这枚铜钱不仅轻飘飘的,毫无分量感,而且边缘毛刺剌手,上面的“开元通宝”字样模糊不清,几乎难以辨认,与旁边色泽黄亮、轮廓清晰的官铸铜钱相比,简直如同云泥之别! “果然是劣钱。” 高瑞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 他将那枚劣钱放在指尖轻轻一掂,又拿起一枚官铸铜钱对比,感受着两者之间明显的重量差异。 “成色不足,掺杂了大量的铅、铁……” 高瑞喃喃自语,前世的化学知识让他瞬间判断出这劣质铜钱的大致成分。 “铸造工艺更是粗劣不堪,恐怕连民间的小作坊都不如。” 徐茂看着高瑞凝重的神色,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三少爷,这……这可如何是好?这些赌场也太无法无天了!竟敢用私钱来糊弄我们!” 他下意识地认为,这劣钱是赌场在兑换银两时,故意掺杂进来以次充好的。 然而,高瑞的思绪却飘向了更深远的地方。 私铸铜钱,这绝非小事! 历朝历代,货币铸造权都牢牢掌握在朝廷手中,私铸货币乃是等同于谋逆的大罪! 其背后牵扯的利益之庞大,风险之高昂,绝非寻常江湖势力或者地方豪强能够轻易染指。 而且,如此粗制滥造的劣钱,竟然能在淮州城内最大的几家赌场中流通,甚至被用来支付高达数十万两的巨额赌资……这本身就透露出极不寻常的信号!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种劣钱的流通量,恐怕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惊人的地步! 甚至可能已经渗透到了淮州城的金融体系之中! 是谁?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么大的能量,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染指铸币权? 高瑞的脑海中,无数念头飞速闪过。 赌场……周康……户部…… 一个名字,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周怀远! 当朝户部尚书! 掌管天下钱粮赋税的最高官员! 周康是他的儿子,这次在淮州设局对付自己,结果赔了个底朝天。 而这些劣钱,恰恰出现在与周家、与户部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赌场之中…… 这仅仅是巧合吗? 高瑞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深邃! 户部,掌管铸币! 如果说,大胤朝有谁最有可能,也最有能力进行大规模的私铸,并且还能让这些劣钱在市面上流通,甚至渗透进与官方关系密切的赌场…… 除了监守自盗的户部尚书周怀远,还能有谁? 一个惊天的大胆猜测,在高瑞心中逐渐成形! 周怀远,利用职务之便,私下铸造劣质铜钱,以次充好,偷梁换柱,中饱私囊! 这不仅仅是贪腐! 这是在挖大胤朝的根基! 高瑞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似乎抓住了一条足以将周家,甚至牵连更广的惊天大案的线索! “徐叔。” 高瑞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兴奋和冰冷。 “你立刻将所有非银票类的钱财,包括碎银和铜钱,全部仔细检查一遍!” “特别是铜钱!将所有可疑的劣钱,都给我挑出来!一枚都不能放过!” “是!三少爷!” 徐茂虽然不完全明白高瑞为何如此重视这些劣钱,但看到他那前所未有的凝重神色,也知道事情绝不简单,立刻领命,开始更加仔细地翻检起来。 很快,结果出来了。 在那几袋零散的钱财中,竟然又翻找出数百枚类似的劣质铜钱! 这些劣钱,混杂在官铸铜钱之中,若非仔细辨认,极易被忽略过去! 看着桌面上那一小堆色泽暗淡、形态粗鄙的劣钱,高瑞的眼神越发冰冷。 “聚宝楼、四海赌坊、金玉阁……” 他轻轻念着这三家赌场的的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看来,这不仅仅是赌场的问题了。” “周怀远……你的手,伸得可真长啊!” 这意外发现的劣质铜钱,就像是一根不起眼的引线,点燃了高瑞心中更大的图谋! 原本,他只是想敲打周家,顺便敛财。 但现在,他发现了一个足以将周怀远彻底扳倒,甚至引发朝堂剧震的巨大把柄! “算盘赌神”的名号,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声望和财富。 而这些不起眼的劣钱,则将成为他送给周怀远,送给那位户部尚书大人的一份“惊喜大礼”! “徐叔。” 高瑞看向徐茂,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这件事,绝不能声张!” “将这些劣钱,单独收好!我有大用!” “是!三少爷!” 徐茂重重点头,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劣钱收拢起来。 高瑞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 周怀远私铸铜钱,这绝对是弥天大罪! 一旦捅出去,必然是死路一条! 但是,如何捅出去? 由谁来捅? 这都需要仔细谋划。 直接将证据交给官府? 不行! 淮州的地方官府,未必敢接这个烫手山芋,甚至可能被周家在江南的势力压下来。 交给三皇子赵宸? 或许可以,但时机未到,而且证据还不够充分。 仅仅几百枚劣钱,还不足以将一位当朝尚书彻底钉死。 必须找到更多的证据! 找到私铸的源头! “看来,得让某些人,帮我们查一查了。” 高瑞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三少爷,您的意思是?” 徐茂看着高瑞脸上那熟悉的、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心中不由得安定了几分,但依旧有些疑惑。 追查私铸铜钱的源头? 这可比查抄几家赌场要凶险万倍! 这是动摇国本的大罪,一旦涉入,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高瑞转过身,眼神锐利,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深邃。 “徐叔,我们不是要自己去查。” “那……那是?” 徐茂一愣。 “我们要让那些与周家、与户部有牵连的人,去帮我们查!” 高瑞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带着一股强大的自信。 “或者说,是逼着他们去查!” “逼着他们?” 徐茂倒吸一口凉气,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高瑞在聚宝楼、四海赌坊、金玉阁那雷霆万钧的手段。 第114章 钱局诡现 “私铸劣钱?” 高瑞的眉头瞬间蹙起,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鹰隼! 他伸出手,从徐茂掌心拈起一枚可疑的铜钱。 冰凉粗糙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印证了徐茂的判断。 这枚铜钱不仅轻飘飘的,毫无分量感,而且边缘毛刺剌手,上面的“开元通宝”字样模糊不清,几乎难以辨认,与旁边色泽黄亮、轮廓清晰的官铸铜钱相比,简直如同云泥之别! “果然是劣钱。” 高瑞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 他将那枚劣钱放在指尖轻轻一掂,又拿起一枚官铸铜钱对比,感受着两者之间明显的重量差异。 “成色不足,掺杂了大量的铅、铁……” 高瑞喃喃自语,前世的化学知识让他瞬间判断出这劣质铜钱的大致成分。 “铸造工艺更是粗劣不堪,恐怕连民间的小作坊都不如。” 徐茂看着高瑞凝重的神色,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三少爷,这……这可如何是好?这些赌场也太无法无天了!竟敢用私钱来糊弄我们!” 他下意识地认为,这劣钱是赌场在兑换银两时,故意掺杂进来以次充好的。 然而,高瑞的思绪却飘向了更深远的地方。 私铸铜钱,这绝非小事! 历朝历代,货币铸造权都牢牢掌握在朝廷手中,私铸货币乃是等同于谋逆的大罪! 其背后牵扯的利益之庞大,风险之高昂,绝非寻常江湖势力或者地方豪强能够轻易染指。 而且,如此粗制滥造的劣钱,竟然能在淮州城内最大的几家赌场中流通,甚至被用来支付高达数十万两的巨额赌资……这本身就透露出极不寻常的信号!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种劣钱的流通量,恐怕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惊人的地步! 甚至可能已经渗透到了淮州城的金融体系之中! 是谁?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么大的能量,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染指铸币权? 高瑞的脑海中,无数念头飞速闪过。 赌场……周康……户部…… 一个名字,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周怀远! 当朝户部尚书! 掌管天下钱粮赋税的最高官员! 周康是他的儿子,这次在淮州设局对付自己,结果赔了个底朝天。 而这些劣钱,恰恰出现在与周家、与户部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赌场之中…… 这仅仅是巧合吗? 高瑞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深邃! 户部,掌管铸币! 如果说,大胤朝有谁最有可能,也最有能力进行大规模的私铸,并且还能让这些劣钱在市面上流通,甚至渗透进与官方关系密切的赌场…… 除了监守自盗的户部尚书周怀远,还能有谁? 一个惊天的大胆猜测,在高瑞心中逐渐成形! 周怀远,利用职务之便,私下铸造劣质铜钱,以次充好,偷梁换柱,中饱私囊! 这不仅仅是贪腐! 这是在挖大胤朝的根基! 高瑞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似乎抓住了一条足以将周家,甚至牵连更广的惊天大案的线索! “徐叔。” 高瑞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兴奋和冰冷。 “你立刻将所有非银票类的钱财,包括碎银和铜钱,全部仔细检查一遍!” “特别是铜钱!将所有可疑的劣钱,都给我挑出来!一枚都不能放过!” “是!三少爷!” 徐茂虽然不完全明白高瑞为何如此重视这些劣钱,但看到他那前所未有的凝重神色,也知道事情绝不简单,立刻领命,开始更加仔细地翻检起来。 很快,结果出来了。 在那几袋零散的钱财中,竟然又翻找出数百枚类似的劣质铜钱! 这些劣钱,混杂在官铸铜钱之中,若非仔细辨认,极易被忽略过去! 看着桌面上那一小堆色泽暗淡、形态粗鄙的劣钱,高瑞的眼神越发冰冷。 “聚宝楼、四海赌坊、金玉阁……” 他轻轻念着这三家赌场的的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看来,这不仅仅是赌场的问题了。” “周怀远……你的手,伸得可真长啊!” 这意外发现的劣质铜钱,就像是一根不起眼的引线,点燃了高瑞心中更大的图谋! 原本,他只是想敲打周家,顺便敛财。 但现在,他发现了一个足以将周怀远彻底扳倒,甚至引发朝堂剧震的巨大把柄! “算盘赌神”的名号,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声望和财富。 而这些不起眼的劣钱,则将成为他送给周怀远,送给那位户部尚书大人的一份“惊喜大礼”! “徐叔。” 高瑞看向徐茂,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这件事,绝不能声张!” “将这些劣钱,单独收好!我有大用!” “是!三少爷!” 徐茂重重点头,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劣钱收拢起来。 高瑞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 周怀远私铸铜钱,这绝对是弥天大罪! 一旦捅出去,必然是死路一条! 但是,如何捅出去? 由谁来捅? 这都需要仔细谋划。 直接将证据交给官府? 不行! 淮州的地方官府,未必敢接这个烫手山芋,甚至可能被周家在江南的势力压下来。 交给三皇子赵宸? 或许可以,但时机未到,而且证据还不够充分。 仅仅几百枚劣钱,还不足以将一位当朝尚书彻底钉死。 必须找到更多的证据! 找到私铸的源头! “看来,得让某些人,帮我们查一查了。” 高瑞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三少爷,您的意思是?” 徐茂看着高瑞脸上那熟悉的、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心中不由得安定了几分,但依旧有些疑惑。 追查私铸铜钱的源头? 这可比查抄几家赌场要凶险万倍! 这是动摇国本的大罪,一旦涉入,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高瑞转过身,眼神锐利,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深邃。 “徐叔,我们不是要自己去查。” “那……那是?” 徐茂一愣。 “我们要让那些与周家、与户部有牵连的人,去帮我们查!” 高瑞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带着一股强大的自信。 “或者说,是逼着他们去查!” “逼着他们?” 徐茂倒吸一口凉气,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高瑞在聚宝楼、四海赌坊、金玉阁那雷霆万钧的手段。 第115章 借势追凶 难道……又要用同样的方式? “没错。” 高瑞点了点头。 “周康输了三十七万八千两,聚宝楼的钱四海替他垫付了四十八万六千两套现的银票,这笔钱,周康必然要还给钱四海。” “四海赌坊和金玉阁,也各自输了巨款,虽然没有周康那样的欠条,但他们背后的东家,也与周家、户部关系匪浅。突然损失这么多钱,他们必然会追查原因。” “他们会查到周康头上,查到我们头上,更会查到……为何这些赌场会掺杂劣钱!” 高瑞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冰冷。 “这些劣钱,不是我们带来的,是他们自己在日常交易中就存在的!他们自己,也未必知道这些劣钱是从哪里来的,又或者,他们知道,但不敢深究。” “现在,我们把这笔巨款赢走了,他们为了追回损失,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不得不深入追查!” “而他们的追查,将不可避免地,触及到私铸铜钱的源头!” 徐茂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少爷赢钱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敛财,更是为了制造一个巨大的压力,一个足以逼迫那些与周家、户部有牵连的势力,不得不去追查私钱来源的压力! 这简直是借刀杀人! 而且借的是对方自己的刀! “三少爷高明!” 徐茂由衷地赞叹道,看向高瑞的眼神充满了敬佩。 “这只是第一步。” 高瑞摆了摆手。 “徐叔,你动用我们在淮州的所有关系网,特别是那些平日里与赌场、钱庄、大宗交易行有往来的人,去打探消息。” “不是去直接问私钱的事情,那样容易打草惊蛇。” 高瑞叮嘱道。 “而是去打听,最近这些赌场、钱庄,以及与周家、户部有牵连的商行,有没有人在暗中调查什么?” “特别是周家在淮州的产业,以及那些与户部官员有往来的商户,他们最近有没有异常的举动?有没有在秘密打探什么消息?” “我们要知道,他们查到了什么,查到了哪里。” “同时,你安排人手,秘密关注那些与周家、户部关系密切的人的行踪,特别是他们与京都方面的联系。” “一旦发现有可疑的线索,立刻向我汇报!” “是!三少爷!老奴明白了!” 徐茂精神一振,立刻领命。 这虽然危险,但比起直接去查私铸源头,确实要安全得多,而且效率更高! 他只需要将少爷布下的这张网撒出去,静待鱼儿上钩即可。 接下来的几天,淮州城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波涛汹涌。 高瑞如同消失了一般,没有再出现在任何公开场合。 而徐茂则悄无声息地启动了高家在淮州经营多年的关系网。 那些在市井中游走的消息灵通人士,那些在钱庄里打探八卦的伙计,那些在码头边听风声的搬运工……无数双眼睛和耳朵,开始为高瑞收集着关于周家、户部以及那些被扫荡赌场的消息。 很快,零星的消息便开始汇集到高瑞手中。 “三少爷,聚宝楼的钱掌柜最近急得嘴上都起泡了,天天派人在外面打听周康的下落,说是要他赶紧还钱。” “四海赌坊和金玉阁那边,据说都在暗中追查,不过他们查的方向好像有点偏,以为是有人设局故意针对他们。” “周家在淮州的几处产业,最近也显得有些紧张,尤其是周康常去的那个钱庄,听说账目查得很严。” 这些消息,在高瑞的预料之中。 周康欠下巨债,周家和相关赌场必然要追查。 然而,更重要的线索,还在后面。 “三少爷!有消息了!” 几天后,徐茂神色匆匆地来报,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 “我们在城外一个与户部有往来的粮商那里的眼线发现,那个粮商最近频繁与京都联系,而且打探的消息非常奇怪!” “奇怪?怎么个奇怪法?” 高瑞精神一振,追问道。 “他打听的不是生意上的事情,而是……而是关于京都户部内部的一些事情,特别是关于……铜钱铸造的事情!” “铜钱铸造?” 高瑞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没错!” 徐茂肯定地说道。 “我们的眼线无意中听到那个粮商和他的心腹谈话,提到了‘京都那边’、‘新一批的钱’、‘成色’等等字眼,而且语气很谨慎!” “还有,我们的人发现,最近有几批货物,从淮州秘密运往京都,虽然伪装成粮食,但分量和体积都有些不对劲!” “运往京都?” 高瑞站起身,在书房里踱步,脑海中的线索迅速串联起来。 赌场出现劣钱——与周家、户部有关联——赌场被扫荡,损失惨重——相关势力开始追查——追查方向指向京都户部——秘密运输的可疑货物运往京都……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京都! 指向了那个高高在上的户部尚书——周怀远! “看来,私铸铜钱的源头,就在京都!” 高瑞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而周怀远,正是幕后黑手!” “那些劣钱,很可能是从京都流出来的,通过周家在各地的关系网,渗透到像淮州这样的地方,通过赌场、钱庄等渠道,混入市面流通!” “而我们在淮州赢钱,让这些赌场和相关势力损失惨重,他们为了填补亏空,为了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得不向京都求助,不得不去追查劣钱的来源,甚至可能牵扯到那批秘密运输的货物!” “这正是我们想要的!”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他成功地利用自己的“算盘赌神”之名和赢来的巨款,搅动了淮州城内的暗流,并将追查私钱源头的任务,巧妙地转嫁给了周家的关系网。 而这些追查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了京都! 指向了周怀远! “徐叔,继续盯着!” 高瑞吩咐道。 “特别是那批运往京都的货物,一定要弄清楚它们的最终目的地!” “同时,准备下一步的计划。” “下一步?” 徐茂疑惑地看向高瑞。 “没错。” 高瑞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既然周怀远是幕后黑手,那我们就直接给他一个……惊喜!” “一个让他不得不主动联系我们,不得不暴露更多破绽的惊喜!” 高瑞的目光,穿透了层层阻碍,仿佛已经看到了京都之中,那位户部尚书周怀远即将面临的惊恐和绝望! 这场围绕着私铸铜钱的博弈,才刚刚进入最关键的阶段! 而高瑞,已经将锋利的钩子,悄然地伸向了京都! 第115章 借势追凶 难道……又要用同样的方式? “没错。” 高瑞点了点头。 “周康输了三十七万八千两,聚宝楼的钱四海替他垫付了四十八万六千两套现的银票,这笔钱,周康必然要还给钱四海。” “四海赌坊和金玉阁,也各自输了巨款,虽然没有周康那样的欠条,但他们背后的东家,也与周家、户部关系匪浅。突然损失这么多钱,他们必然会追查原因。” “他们会查到周康头上,查到我们头上,更会查到……为何这些赌场会掺杂劣钱!” 高瑞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冰冷。 “这些劣钱,不是我们带来的,是他们自己在日常交易中就存在的!他们自己,也未必知道这些劣钱是从哪里来的,又或者,他们知道,但不敢深究。” “现在,我们把这笔巨款赢走了,他们为了追回损失,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不得不深入追查!” “而他们的追查,将不可避免地,触及到私铸铜钱的源头!” 徐茂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少爷赢钱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敛财,更是为了制造一个巨大的压力,一个足以逼迫那些与周家、户部有牵连的势力,不得不去追查私钱来源的压力! 这简直是借刀杀人! 而且借的是对方自己的刀! “三少爷高明!” 徐茂由衷地赞叹道,看向高瑞的眼神充满了敬佩。 “这只是第一步。” 高瑞摆了摆手。 “徐叔,你动用我们在淮州的所有关系网,特别是那些平日里与赌场、钱庄、大宗交易行有往来的人,去打探消息。” “不是去直接问私钱的事情,那样容易打草惊蛇。” 高瑞叮嘱道。 “而是去打听,最近这些赌场、钱庄,以及与周家、户部有牵连的商行,有没有人在暗中调查什么?” “特别是周家在淮州的产业,以及那些与户部官员有往来的商户,他们最近有没有异常的举动?有没有在秘密打探什么消息?” “我们要知道,他们查到了什么,查到了哪里。” “同时,你安排人手,秘密关注那些与周家、户部关系密切的人的行踪,特别是他们与京都方面的联系。” “一旦发现有可疑的线索,立刻向我汇报!” “是!三少爷!老奴明白了!” 徐茂精神一振,立刻领命。 这虽然危险,但比起直接去查私铸源头,确实要安全得多,而且效率更高! 他只需要将少爷布下的这张网撒出去,静待鱼儿上钩即可。 接下来的几天,淮州城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波涛汹涌。 高瑞如同消失了一般,没有再出现在任何公开场合。 而徐茂则悄无声息地启动了高家在淮州经营多年的关系网。 那些在市井中游走的消息灵通人士,那些在钱庄里打探八卦的伙计,那些在码头边听风声的搬运工……无数双眼睛和耳朵,开始为高瑞收集着关于周家、户部以及那些被扫荡赌场的消息。 很快,零星的消息便开始汇集到高瑞手中。 “三少爷,聚宝楼的钱掌柜最近急得嘴上都起泡了,天天派人在外面打听周康的下落,说是要他赶紧还钱。” “四海赌坊和金玉阁那边,据说都在暗中追查,不过他们查的方向好像有点偏,以为是有人设局故意针对他们。” “周家在淮州的几处产业,最近也显得有些紧张,尤其是周康常去的那个钱庄,听说账目查得很严。” 这些消息,在高瑞的预料之中。 周康欠下巨债,周家和相关赌场必然要追查。 然而,更重要的线索,还在后面。 “三少爷!有消息了!” 几天后,徐茂神色匆匆地来报,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 “我们在城外一个与户部有往来的粮商那里的眼线发现,那个粮商最近频繁与京都联系,而且打探的消息非常奇怪!” “奇怪?怎么个奇怪法?” 高瑞精神一振,追问道。 “他打听的不是生意上的事情,而是……而是关于京都户部内部的一些事情,特别是关于……铜钱铸造的事情!” “铜钱铸造?” 高瑞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没错!” 徐茂肯定地说道。 “我们的眼线无意中听到那个粮商和他的心腹谈话,提到了‘京都那边’、‘新一批的钱’、‘成色’等等字眼,而且语气很谨慎!” “还有,我们的人发现,最近有几批货物,从淮州秘密运往京都,虽然伪装成粮食,但分量和体积都有些不对劲!” “运往京都?” 高瑞站起身,在书房里踱步,脑海中的线索迅速串联起来。 赌场出现劣钱——与周家、户部有关联——赌场被扫荡,损失惨重——相关势力开始追查——追查方向指向京都户部——秘密运输的可疑货物运往京都……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京都! 指向了那个高高在上的户部尚书——周怀远! “看来,私铸铜钱的源头,就在京都!” 高瑞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而周怀远,正是幕后黑手!” “那些劣钱,很可能是从京都流出来的,通过周家在各地的关系网,渗透到像淮州这样的地方,通过赌场、钱庄等渠道,混入市面流通!” “而我们在淮州赢钱,让这些赌场和相关势力损失惨重,他们为了填补亏空,为了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得不向京都求助,不得不去追查劣钱的来源,甚至可能牵扯到那批秘密运输的货物!” “这正是我们想要的!”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他成功地利用自己的“算盘赌神”之名和赢来的巨款,搅动了淮州城内的暗流,并将追查私钱源头的任务,巧妙地转嫁给了周家的关系网。 而这些追查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了京都! 指向了周怀远! “徐叔,继续盯着!” 高瑞吩咐道。 “特别是那批运往京都的货物,一定要弄清楚它们的最终目的地!” “同时,准备下一步的计划。” “下一步?” 徐茂疑惑地看向高瑞。 “没错。” 高瑞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既然周怀远是幕后黑手,那我们就直接给他一个……惊喜!” “一个让他不得不主动联系我们,不得不暴露更多破绽的惊喜!” 高瑞的目光,穿透了层层阻碍,仿佛已经看到了京都之中,那位户部尚书周怀远即将面临的惊恐和绝望! 这场围绕着私铸铜钱的博弈,才刚刚进入最关键的阶段! 而高瑞,已经将锋利的钩子,悄然地伸向了京都! 第116章 债讯惊京 “徐叔,猎物已经入网,是时候收紧绳索,给远在京都的那位周尚书送一份‘惊喜’了。” 高瑞站在窗前,嘴角噙着一抹冷冽的笑意,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经过几日的暗中观察与信息汇总,京都户部与私铸铜钱的联系已是板上钉钉。 现在,高瑞要做的,就是将火烧得更旺,逼迫周怀远不得不做出反应! “三少爷,您吩咐!” 徐茂躬身应道,眼中满是期待。 他知道,自家少爷又要出奇招了! “周康在聚宝楼输了三十七万八千两,还欠下二十万两的高利贷,总计近五十八万两白银!” 高瑞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 “这个消息,够不够震撼?” 徐茂倒吸一口凉气。 “何止震撼!这简直是骇人听闻!尚书公子,一夜之间欠下如此天文数字般的巨债,足以让整个江南,乃至京都都为之震动!” “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高瑞眼中精光一闪。 “徐叔,动用我们所有的渠道,把这个消息给我散布出去!越快越好,越广越好!” “怎么散布?” 徐茂问道。 “茶馆酒肆、勾栏瓦舍、街头巷尾、贩夫走卒……所有能传播消息的地方,都给我用上!” 高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就说户部尚书周怀远之子周康,在淮州聚宝楼豪赌,一夜输掉三十七万八千两,更因无力偿还,签下高利贷,总计欠债近五十八万两!连祖产都输了个精光!” 他特意强调。 “要突出‘户部尚书之子’的身份,要强调‘聚宝楼’这个地点,更要强调那‘近五十八万两’的惊人数字!我要让整个淮州,不,整个江南都知道,周尚书养了个何等败家的好儿子!” “是!三少爷!” 徐茂心领神会,脸上也露出一丝兴奋。 这招釜底抽薪,简直太狠了! 这不仅是打周康的脸,更是将周怀远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记住,要传得有鼻子有眼,细节越丰富越好,但源头要模糊,让人觉得是从聚宝楼或者那些纨绔子弟口中无意间流传出来的。” 高瑞再次叮嘱。 “我们的人,只负责添柴加火,推波助澜,绝不能暴露自己!” “老奴明白!” 徐茂重重点头,立刻转身出去安排。 一时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淮州城内掀起了滔天巨浪! “听说了吗?京都户部尚书的公子,在聚宝楼输了快六十万两!” “我的天!六十万两?那得多少钱啊!堆起来比山还高!” “可不是嘛!听说连周家的祖产什么的都给输掉了!” “啧啧啧,真是纨绔子弟啊!周尚书清廉一世,怎么生出这么个败家子?” “嘘!小声点!这可是尚书大人家的事,咱们议论议论就算了,可别惹祸上身!” 流言如同插上了翅膀,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淮州城的每一个角落。 从达官显贵到市井小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周康的名字,以及他那近乎天文数字的赌债,成为了淮州城最热门的话题。 各种版本的故事在坊间流传,有的添油加醋,说周康被人设局。 有的幸灾乐祸,说他咎由自取。 更多的则是对周怀远这位户部尚书指指点点,感叹其教子无方,家门不幸。 聚宝楼、四海赌坊、金玉阁等与周家有牵连的势力,更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周康欠下的巨债,就像一块巨石压在他们心头,如今被公之于众,更是让他们焦头烂额。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高瑞,却如同置身事外的看客,悠闲地品着茶,听着徐茂汇报外面沸沸扬扬的议论。 “三少爷,现在外面都传疯了!周家的脸面,这次算是彻底丢尽了!” 徐茂兴奋地说道。 高瑞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智珠在握的笑容。 “丢脸只是其次。周怀远身为户部尚书,最重官声。儿子闹出如此泼天丑闻,他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他看向窗外,仿佛目光已经穿透了千里之遥,落在了京都那座巍峨的尚书府。 “算算时间,京都那边……也该有反应了。” 高瑞喃喃自语。 “我放出的诱饵,足够香甜,也足够扎人。就看周怀远这条大鱼,会派谁来处理这棘手的麻烦了。” 他知道,当周怀远得知这个消息时,必定是雷霆震怒! 而愤怒之后,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誉和地位,为了尽快平息这场风波,他必然会派人前来淮州处理! 而这个人,就是高瑞计划中的下一个关键棋子! 正如高瑞所料,淮州城关于周康欠下巨额赌债的流言,如同燎原之火,很快便以加急文书的形式传到了千里之外的京都,摆在了户部尚书周怀远的案头。 “混账东西!” 尚书府的书房内,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价值不菲的端砚被狠狠扫落在地,摔得粉碎! 周怀远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青筋暴跳! 他看着手中那份详细描述了周康在淮州如何豪赌、如何输钱、如何欠下近五十八万两巨债的密报,气得浑身发抖! “逆子!逆子啊!” 周怀远指着淮州的方向,手指都在颤抖。 “老夫一世清名,差点就毁在这个畜生手里!五十八万两!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啊!” 耻辱!前所未有的耻辱! 他周怀远,堂堂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位高权重,何等风光? 如今,他的亲生儿子,却在江南之地做出如此荒唐丢脸之事,欠下如此巨额的赌债,闹得满城风雨,让他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更让他心惊的是,这件事情一旦被政敌抓住把柄,在朝堂之上攻讦,后果不堪设想! “老爷息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一个穿着体面,看起来精明干练的中年管家连忙上前,递上一杯热茶,低声劝慰道。 “当务之急,是尽快派人去淮州,将此事压下去,把康少爷带回来!” 此人正是周府的大管家,刘全,跟了周怀远几十年,深得信任。 周怀远接过茶杯,猛灌了一口,稍微平复了一下心绪,但脸色依旧阴沉得可怕。 “压下去?怎么压?” 周怀远怒道。 “五十八万两!这不是小数目!整个淮州都知道了,怎么压?” “老爷。” 刘全沉吟道。 “此事虽然闹得大,但终究是家事。只要我们尽快把钱还上,再给那个高瑞一些好处,让他闭嘴,未必不能将影响降到最低。” “高瑞……” 周怀远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他自然知道这个名字,正是这个高家三子,让他的宝贝儿子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第116章 债讯惊京 “徐叔,猎物已经入网,是时候收紧绳索,给远在京都的那位周尚书送一份‘惊喜’了。” 高瑞站在窗前,嘴角噙着一抹冷冽的笑意,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经过几日的暗中观察与信息汇总,京都户部与私铸铜钱的联系已是板上钉钉。 现在,高瑞要做的,就是将火烧得更旺,逼迫周怀远不得不做出反应! “三少爷,您吩咐!” 徐茂躬身应道,眼中满是期待。 他知道,自家少爷又要出奇招了! “周康在聚宝楼输了三十七万八千两,还欠下二十万两的高利贷,总计近五十八万两白银!” 高瑞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 “这个消息,够不够震撼?” 徐茂倒吸一口凉气。 “何止震撼!这简直是骇人听闻!尚书公子,一夜之间欠下如此天文数字般的巨债,足以让整个江南,乃至京都都为之震动!” “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高瑞眼中精光一闪。 “徐叔,动用我们所有的渠道,把这个消息给我散布出去!越快越好,越广越好!” “怎么散布?” 徐茂问道。 “茶馆酒肆、勾栏瓦舍、街头巷尾、贩夫走卒……所有能传播消息的地方,都给我用上!” 高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就说户部尚书周怀远之子周康,在淮州聚宝楼豪赌,一夜输掉三十七万八千两,更因无力偿还,签下高利贷,总计欠债近五十八万两!连祖产都输了个精光!” 他特意强调。 “要突出‘户部尚书之子’的身份,要强调‘聚宝楼’这个地点,更要强调那‘近五十八万两’的惊人数字!我要让整个淮州,不,整个江南都知道,周尚书养了个何等败家的好儿子!” “是!三少爷!” 徐茂心领神会,脸上也露出一丝兴奋。 这招釜底抽薪,简直太狠了! 这不仅是打周康的脸,更是将周怀远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记住,要传得有鼻子有眼,细节越丰富越好,但源头要模糊,让人觉得是从聚宝楼或者那些纨绔子弟口中无意间流传出来的。” 高瑞再次叮嘱。 “我们的人,只负责添柴加火,推波助澜,绝不能暴露自己!” “老奴明白!” 徐茂重重点头,立刻转身出去安排。 一时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淮州城内掀起了滔天巨浪! “听说了吗?京都户部尚书的公子,在聚宝楼输了快六十万两!” “我的天!六十万两?那得多少钱啊!堆起来比山还高!” “可不是嘛!听说连周家的祖产什么的都给输掉了!” “啧啧啧,真是纨绔子弟啊!周尚书清廉一世,怎么生出这么个败家子?” “嘘!小声点!这可是尚书大人家的事,咱们议论议论就算了,可别惹祸上身!” 流言如同插上了翅膀,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淮州城的每一个角落。 从达官显贵到市井小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周康的名字,以及他那近乎天文数字的赌债,成为了淮州城最热门的话题。 各种版本的故事在坊间流传,有的添油加醋,说周康被人设局。 有的幸灾乐祸,说他咎由自取。 更多的则是对周怀远这位户部尚书指指点点,感叹其教子无方,家门不幸。 聚宝楼、四海赌坊、金玉阁等与周家有牵连的势力,更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周康欠下的巨债,就像一块巨石压在他们心头,如今被公之于众,更是让他们焦头烂额。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高瑞,却如同置身事外的看客,悠闲地品着茶,听着徐茂汇报外面沸沸扬扬的议论。 “三少爷,现在外面都传疯了!周家的脸面,这次算是彻底丢尽了!” 徐茂兴奋地说道。 高瑞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智珠在握的笑容。 “丢脸只是其次。周怀远身为户部尚书,最重官声。儿子闹出如此泼天丑闻,他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他看向窗外,仿佛目光已经穿透了千里之遥,落在了京都那座巍峨的尚书府。 “算算时间,京都那边……也该有反应了。” 高瑞喃喃自语。 “我放出的诱饵,足够香甜,也足够扎人。就看周怀远这条大鱼,会派谁来处理这棘手的麻烦了。” 他知道,当周怀远得知这个消息时,必定是雷霆震怒! 而愤怒之后,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誉和地位,为了尽快平息这场风波,他必然会派人前来淮州处理! 而这个人,就是高瑞计划中的下一个关键棋子! 正如高瑞所料,淮州城关于周康欠下巨额赌债的流言,如同燎原之火,很快便以加急文书的形式传到了千里之外的京都,摆在了户部尚书周怀远的案头。 “混账东西!” 尚书府的书房内,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价值不菲的端砚被狠狠扫落在地,摔得粉碎! 周怀远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青筋暴跳! 他看着手中那份详细描述了周康在淮州如何豪赌、如何输钱、如何欠下近五十八万两巨债的密报,气得浑身发抖! “逆子!逆子啊!” 周怀远指着淮州的方向,手指都在颤抖。 “老夫一世清名,差点就毁在这个畜生手里!五十八万两!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啊!” 耻辱!前所未有的耻辱! 他周怀远,堂堂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位高权重,何等风光? 如今,他的亲生儿子,却在江南之地做出如此荒唐丢脸之事,欠下如此巨额的赌债,闹得满城风雨,让他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更让他心惊的是,这件事情一旦被政敌抓住把柄,在朝堂之上攻讦,后果不堪设想! “老爷息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一个穿着体面,看起来精明干练的中年管家连忙上前,递上一杯热茶,低声劝慰道。 “当务之急,是尽快派人去淮州,将此事压下去,把康少爷带回来!” 此人正是周府的大管家,刘全,跟了周怀远几十年,深得信任。 周怀远接过茶杯,猛灌了一口,稍微平复了一下心绪,但脸色依旧阴沉得可怕。 “压下去?怎么压?” 周怀远怒道。 “五十八万两!这不是小数目!整个淮州都知道了,怎么压?” “老爷。” 刘全沉吟道。 “此事虽然闹得大,但终究是家事。只要我们尽快把钱还上,再给那个高瑞一些好处,让他闭嘴,未必不能将影响降到最低。” “高瑞……” 周怀远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他自然知道这个名字,正是这个高家三子,让他的宝贝儿子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第117章 惊计锁喉 “此子绝非善类!” 周怀远冷哼一声。 “能在聚宝楼那种地方,把钱四海都逼得不得不低头,还赢了这么多钱,绝不是等闲之辈!想让他轻易闭嘴,怕是没那么容易!” “那……老爷的意思是?” 刘全小心翼翼地问道。 周怀远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你,立刻带上足够的银票,亲自去一趟淮州!” “老奴遵命!” 刘全立刻应道。 “记住!” 周怀远语气森然。 “第一,摸清高瑞他的底细和目的,看看能不能用钱解决。如果能用钱摆平,花多少都行!并且保证不再追究此事!” “是!老奴明白!” “第二。” 周怀远的语气变得更加凝重。 “此事必须尽快解决,越快越好!绝不能让此事继续发酵,影响到我在朝中的声誉!” “老奴定当竭尽全力,为老爷分忧!” 刘全躬身领命。 “去!带上府里的好手,路上注意安全,到了淮州,万事小心!” 周怀远挥了挥手,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和忧虑。 刘全不敢怠慢,立刻下去准备。 他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关系到整个周家的颜面和周怀远的官位,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几日后,一艘挂着普通商号旗帜的快船,悄无声息地抵达了淮州码头。 刘全带着几名精干的护卫,低调地进入了淮州城。 他没有立刻去寻找周康,也没有贸然去接触高瑞,而是先找了一处隐秘的落脚点,然后派人出去打探消息,了解淮州城内最新的情况。 而他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了高瑞布下的天罗地网之中。 “三少爷,京都来人了!是周怀远的心腹大管家,刘全!” 徐茂第一时间将消息禀报给高瑞。 “刘全?” 高瑞嘴角微微上扬。 “果然是他。看来周怀远是真的急了。” “三少爷,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主动接触他?” 徐茂问道。 “不急。” 高瑞摆了摆手。 “鱼儿已经上钩,现在要做的,是把钩子下得更深一点,让他自己咬上来!” “钩子?” 徐茂有些疑惑。 “没错,一个让他无法拒绝,并且能直接触及周怀远痛处的钩子!” 高瑞的目光落在了桌面上,那里,正放着几枚色泽暗淡、形态粗鄙的劣质铜钱。 “刘全此来,首要目的是解决周康的债务问题,平息风波。” 高瑞缓缓说道。 “那么,我们就让他‘顺便’发现一些……他意想不到的东西。” “您的意思是……那些劣钱?” 徐茂瞬间明白了高瑞的意图,心头一震! “正是!” 高瑞点头。 “刘全身为周怀远的心腹,对户部的事情,尤其是与钱财相关的事情,必然比外人更清楚,也更敏感。” “我们要创造一个机会,让他在处理周康债务的过程中,‘无意间’接触到这些劣质铜钱!” 高瑞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比如,让他去我们之前‘光顾’过的赌场或者相关钱庄,处理一些与周康有关的‘账目’时,‘不小心’收到几枚这样的‘特产’。” “妙啊!” 徐茂抚掌赞叹。 “刘全看到这些劣钱,必然会联想到京都户部,联想到他家老爷!这可比周康欠债要严重得多!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向周怀远汇报!” “没错。” 高瑞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周康的债务,只是明面上的麻烦。而这些劣钱,才是真正能让周怀远寝食难安的催命符!” “徐叔,你安排一下。” 高瑞吩咐道。 “找个合适的机会,让刘全在某个与周家或者聚宝楼有关联的钱庄、当铺或者商行里,‘合理地’接触到这些劣钱。记住,要做得天衣无缝,不能让他察觉到是我们在刻意安排。” “是!三少爷放心!老奴这就去办!” 徐茂领命而去,心中对自家少爷的算无遗策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场针对周府大管家刘全的“偶遇”,即将悄然上演。 而刘全,这位带着尚书大人命令,前来淮州灭火的精明管家,还不知道,他即将踏入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一个直接通往深渊的陷阱! 他更不会想到,他此行的发现,将远远超出周康那点赌债的范畴,触及到一个足以让整个周家,甚至整个朝堂都为之震动的惊天秘密! 淮州城内,一家看似不起眼的钱庄后院。 刘全脸色凝重,手中捻着几枚刚刚从柜面上“找零”得来的铜钱。 这几枚铜钱,色泽暗沉,边缘粗糙,与官府铸造的制钱相比,简直有云泥之别! “掌柜的。” 刘全不动声色地将那几枚劣钱推回柜面。 “这几枚钱,似乎有些……成色不足啊。” 钱庄掌柜是个精瘦的中年人,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容。 闻言只是瞥了一眼,便满不在乎地说道:“客官说笑了,咱们这开门做生意,迎来送往的,钱币流通量大,偶尔夹杂几枚磨损严重的旧钱,也是常有的事。您若是不放心,小的给您换几枚便是。” 说着,便要伸手去拿那些劣钱。 “不必了。” 刘全眼神微眯,心中却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磨损严重? 这分明就是私铸的劣钱! 他跟在周怀远身边几十年,户部那点门道,他岂能不知? 官铸铜钱,从选材到铸造,都有着严格的规制,绝不可能出现如此粗劣的品相! 更关键的是,这种劣钱,竟然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淮州城内,而且还是在与聚宝楼有所关联的钱庄里流通! 聚宝楼背后是谁? 是周家! 周康在此豪赌欠下巨债,如今又在这里发现了私铸劣钱……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窜入刘全的脑海,让他脊背发凉,冷汗涔涔! 私铸铜钱! 这可是动摇国本的滔天大罪! 难道……难道老爷在京中所谋划的……已经牵连到了淮州? 甚至已经失控,被外人察觉了? 再联想到那个高瑞,能在聚宝楼赢走那么多钱,逼得钱四海都束手无策,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他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仅仅是为了周康那点赌债吗? 不! 绝不可能! 刘全瞬间明白了! 高瑞的目标,恐怕从一开始就不是周康,而是他背后的周家,甚至是……老爷! 周康的赌债风波,只是一个幌子,一个引子! 真正的杀招,是这些劣钱! 高瑞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他想用这些劣钱,来威胁老爷! 这个发现,远比周康欠下的五十八万两白银要严重千倍、万倍! 那点钱,周家还亏得起,但这私铸铜钱的罪名一旦坐实,整个周家都将万劫不复! “客官?客官?” 掌柜见刘全脸色变幻不定,不由得出声询问。 “无事。” 刘全猛地回过神来,迅速收敛了脸上的惊骇,将那几枚劣钱若无其事地收入袖中。 “想起些急事,告辞!” 说罢,他不再理会掌柜,转身便急匆匆地离开了钱庄。 第117章 惊计锁喉 “此子绝非善类!” 周怀远冷哼一声。 “能在聚宝楼那种地方,把钱四海都逼得不得不低头,还赢了这么多钱,绝不是等闲之辈!想让他轻易闭嘴,怕是没那么容易!” “那……老爷的意思是?” 刘全小心翼翼地问道。 周怀远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你,立刻带上足够的银票,亲自去一趟淮州!” “老奴遵命!” 刘全立刻应道。 “记住!” 周怀远语气森然。 “第一,摸清高瑞他的底细和目的,看看能不能用钱解决。如果能用钱摆平,花多少都行!并且保证不再追究此事!” “是!老奴明白!” “第二。” 周怀远的语气变得更加凝重。 “此事必须尽快解决,越快越好!绝不能让此事继续发酵,影响到我在朝中的声誉!” “老奴定当竭尽全力,为老爷分忧!” 刘全躬身领命。 “去!带上府里的好手,路上注意安全,到了淮州,万事小心!” 周怀远挥了挥手,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和忧虑。 刘全不敢怠慢,立刻下去准备。 他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关系到整个周家的颜面和周怀远的官位,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几日后,一艘挂着普通商号旗帜的快船,悄无声息地抵达了淮州码头。 刘全带着几名精干的护卫,低调地进入了淮州城。 他没有立刻去寻找周康,也没有贸然去接触高瑞,而是先找了一处隐秘的落脚点,然后派人出去打探消息,了解淮州城内最新的情况。 而他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了高瑞布下的天罗地网之中。 “三少爷,京都来人了!是周怀远的心腹大管家,刘全!” 徐茂第一时间将消息禀报给高瑞。 “刘全?” 高瑞嘴角微微上扬。 “果然是他。看来周怀远是真的急了。” “三少爷,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主动接触他?” 徐茂问道。 “不急。” 高瑞摆了摆手。 “鱼儿已经上钩,现在要做的,是把钩子下得更深一点,让他自己咬上来!” “钩子?” 徐茂有些疑惑。 “没错,一个让他无法拒绝,并且能直接触及周怀远痛处的钩子!” 高瑞的目光落在了桌面上,那里,正放着几枚色泽暗淡、形态粗鄙的劣质铜钱。 “刘全此来,首要目的是解决周康的债务问题,平息风波。” 高瑞缓缓说道。 “那么,我们就让他‘顺便’发现一些……他意想不到的东西。” “您的意思是……那些劣钱?” 徐茂瞬间明白了高瑞的意图,心头一震! “正是!” 高瑞点头。 “刘全身为周怀远的心腹,对户部的事情,尤其是与钱财相关的事情,必然比外人更清楚,也更敏感。” “我们要创造一个机会,让他在处理周康债务的过程中,‘无意间’接触到这些劣质铜钱!” 高瑞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比如,让他去我们之前‘光顾’过的赌场或者相关钱庄,处理一些与周康有关的‘账目’时,‘不小心’收到几枚这样的‘特产’。” “妙啊!” 徐茂抚掌赞叹。 “刘全看到这些劣钱,必然会联想到京都户部,联想到他家老爷!这可比周康欠债要严重得多!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向周怀远汇报!” “没错。” 高瑞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周康的债务,只是明面上的麻烦。而这些劣钱,才是真正能让周怀远寝食难安的催命符!” “徐叔,你安排一下。” 高瑞吩咐道。 “找个合适的机会,让刘全在某个与周家或者聚宝楼有关联的钱庄、当铺或者商行里,‘合理地’接触到这些劣钱。记住,要做得天衣无缝,不能让他察觉到是我们在刻意安排。” “是!三少爷放心!老奴这就去办!” 徐茂领命而去,心中对自家少爷的算无遗策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场针对周府大管家刘全的“偶遇”,即将悄然上演。 而刘全,这位带着尚书大人命令,前来淮州灭火的精明管家,还不知道,他即将踏入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一个直接通往深渊的陷阱! 他更不会想到,他此行的发现,将远远超出周康那点赌债的范畴,触及到一个足以让整个周家,甚至整个朝堂都为之震动的惊天秘密! 淮州城内,一家看似不起眼的钱庄后院。 刘全脸色凝重,手中捻着几枚刚刚从柜面上“找零”得来的铜钱。 这几枚铜钱,色泽暗沉,边缘粗糙,与官府铸造的制钱相比,简直有云泥之别! “掌柜的。” 刘全不动声色地将那几枚劣钱推回柜面。 “这几枚钱,似乎有些……成色不足啊。” 钱庄掌柜是个精瘦的中年人,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容。 闻言只是瞥了一眼,便满不在乎地说道:“客官说笑了,咱们这开门做生意,迎来送往的,钱币流通量大,偶尔夹杂几枚磨损严重的旧钱,也是常有的事。您若是不放心,小的给您换几枚便是。” 说着,便要伸手去拿那些劣钱。 “不必了。” 刘全眼神微眯,心中却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磨损严重? 这分明就是私铸的劣钱! 他跟在周怀远身边几十年,户部那点门道,他岂能不知? 官铸铜钱,从选材到铸造,都有着严格的规制,绝不可能出现如此粗劣的品相! 更关键的是,这种劣钱,竟然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淮州城内,而且还是在与聚宝楼有所关联的钱庄里流通! 聚宝楼背后是谁? 是周家! 周康在此豪赌欠下巨债,如今又在这里发现了私铸劣钱……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窜入刘全的脑海,让他脊背发凉,冷汗涔涔! 私铸铜钱! 这可是动摇国本的滔天大罪! 难道……难道老爷在京中所谋划的……已经牵连到了淮州? 甚至已经失控,被外人察觉了? 再联想到那个高瑞,能在聚宝楼赢走那么多钱,逼得钱四海都束手无策,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他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仅仅是为了周康那点赌债吗? 不! 绝不可能! 刘全瞬间明白了! 高瑞的目标,恐怕从一开始就不是周康,而是他背后的周家,甚至是……老爷! 周康的赌债风波,只是一个幌子,一个引子! 真正的杀招,是这些劣钱! 高瑞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他想用这些劣钱,来威胁老爷! 这个发现,远比周康欠下的五十八万两白银要严重千倍、万倍! 那点钱,周家还亏得起,但这私铸铜钱的罪名一旦坐实,整个周家都将万劫不复! “客官?客官?” 掌柜见刘全脸色变幻不定,不由得出声询问。 “无事。” 刘全猛地回过神来,迅速收敛了脸上的惊骇,将那几枚劣钱若无其事地收入袖中。 “想起些急事,告辞!” 说罢,他不再理会掌柜,转身便急匆匆地离开了钱庄。 第118章 渊谋暗战 回到隐秘的落脚点,刘全立刻屏退左右,反锁房门。 他摊开手掌,看着那几枚粗劣的铜钱,只觉得它们像烙铁一样烫手! 不行! 此事必须立刻禀报老爷! 刻不容缓! 周康的债务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最关键的是,必须查清楚这些劣钱的来源! 以及那个高瑞,到底掌握了多少! 他不敢使用普通的驿传,生怕消息泄露。 他从贴身处取出一只特制的信筒,拿出火漆,用只有他和周怀远才懂的密语,飞快地写下了一封加急密信。 “老爷亲启:淮州事变,远超预期。康公子债务事小,劣钱流市事大!疑与京中事泄有关,高瑞此子,心机深沉,恐已知内情!请老爷速断!——全,泣血谨上!” 写罢,他仔细封好信筒,唤来心腹护卫,低声吩咐道:“用最快的鹰,立刻送往京都!不得有误!” “是!” 护卫领命,不敢怠慢,立刻转身离去。 看着信鹰消失在天际,刘全瘫坐在椅子上,额头上满是冷汗。 淮州,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而那个看似年轻的高家三少爷,就是搅动这一切风暴的中心。 他隐隐有种预感,一场远比赌债风波更加可怕的风暴,即将来临!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京都的指示。 ……… 京都,户部尚书府。 书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周怀远看着手中刚刚由心腹从密信中誊抄出来的内容,脸色由最初的铁青,逐渐变得煞白! “劣钱流市……与京中事泄有关……高瑞已知内情……”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哐当! 又是一只价值连城的汝窑茶杯被他失手打碎在地,但他浑然不觉。 相比于这份密信带来的冲击,周康那五十八万两的赌债,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私铸铜钱! 这四个字,如同魔咒一般,在他脑中轰鸣! 那是他仕途的根基,是他敛财的手段,更是他最大的秘密,是他绝对不能触碰的逆鳞! 为了铸造这些“成色不足”的铜钱,他动用了多少户部的资源? 打通了多少关节? 又埋下了多少隐患? 他自己心知肚明! 此事一旦暴露,别说他户部尚书的官位,就是他周家上下数百口人的性命,都将灰飞烟灭! 他原本以为,此事做得天衣无缝,铜钱铸成后,也是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少量混入流通,神不知鬼不觉。 怎么会流到淮州? 还被那个高瑞给发现了? “高瑞……高瑞!” 周怀远咬牙切齿,眼中迸射出无比怨毒和惊恐的光芒!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个高瑞,绝非仅仅是为了报复周康,或者敲诈勒索那么简单! 他从一开始,目标就是自己! 就是自己这桩天大的秘密! 周康的赌局,不过是他抛出的诱饵! 散布周康欠债的消息,是为了逼自己派人去淮州! 而刘全此去,正好落入了他的圈套,让他“顺理成章”地将劣钱这个“钩子”递到了自己面前! 好深的心机! 好狠的手段! 这个高瑞,到底是什么人? 他背后,又是否有人指使? 难道是朝中的政敌? 还是……? 周怀远不敢再想下去,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官袍。 他猛地站起身,在书房内焦躁地来回踱步。 怎么办? 怎么办? 用钱封口? 刘全的信中已经说了,高瑞心机深沉,恐怕早已知晓内情。 这种掌握了足以灭门的把柄的人,岂是金钱能够收买的? 动用权势打压? 高瑞现在身在淮州,天高皇帝远,而且他敢如此行事,必然有所依仗! 贸然动手,若是打草惊蛇,反而可能加速秘密的暴露! 不! 不行! 周怀远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厉色! 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杀人灭口! 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那个高瑞,必须死! 而且要尽快! 越快越好! 绝不能给他任何将消息扩散出去的机会! “来人!” 周怀远对着门外厉声喝道。 一个身着黑衣,气息阴冷的精壮汉子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书房门口,单膝跪地。 “老爷有何吩咐?” 此人是周府豢养的死士头领,专替周怀远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本官命你,立刻带上府中最好的几个好手,星夜赶往淮州!” 周怀远的语气冰冷刺骨,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目标,淮州高家三子,高瑞!” “不惜一切代价,干净利落地处理掉!绝不能留下任何痕迹!明白吗?” “属下明白!” 黑衣头领沉声应道,眼中毫无波澜,仿佛只是接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命令。 “记住!” 周怀远再次强调,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无比的狠戾。 “此事关系重大,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若是失手……”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中的威胁,足以让任何人不寒而栗! “属下定不辱命!请老爷放心!” 黑衣头领重重叩首,随即起身,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 看着头领消失的背影,周怀远紧绷的身体才微微一松,但脸色依旧阴沉得可怕。 高瑞……你既然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那就休怪老夫心狠手辣了! 为了周家的前程,为了老夫的官位,你……必须死! 他似乎已经看到,高瑞惨死在淮州街头的景象。 然而,他却不知道,他这自以为万无一失的灭口之计,早已落入了高瑞的算计之中! 一张更大的网,正在淮州悄然张开,等待着他派出的杀手自投罗网! ……… 淮州,高府。 高瑞悠闲地品着香茗,听着徐茂的汇报。 “三少爷,正如您所料!” 徐茂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和凝重。 “我们的人盯紧了刘全的落脚点,发现他收到京都密信后,整个人都变得极其紧张,并且加强了周边的警戒。” “哦?看来,周尚书收到‘惊喜’后的反应,比我们预想的还要激烈啊。”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放下茶杯。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徐茂压低了声音。 “就在刚才,我们安插在码头的眼线传来消息,有几个形迹可疑,气息彪悍的外地人,乘坐快船秘密抵达了淮州!他们穿着普通商贩的衣服,但行动间带着一股肃杀之气,绝非普通人!而且,他们上岸后,立刻就有人接应,行踪极其隐秘!” 高瑞闻言,眼中精光一闪。 “哦?来了多少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大概五六人,都是练家子!接应他们的人,似乎与刘全那边有所联系!他们现在应该正在城中寻找落脚点,或者直接去与刘全汇合!” 徐茂迅速答道。 “五六个顶尖好手,星夜兼程,秘密潜入……” 高瑞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第118章 渊谋暗战 回到隐秘的落脚点,刘全立刻屏退左右,反锁房门。 他摊开手掌,看着那几枚粗劣的铜钱,只觉得它们像烙铁一样烫手! 不行! 此事必须立刻禀报老爷! 刻不容缓! 周康的债务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最关键的是,必须查清楚这些劣钱的来源! 以及那个高瑞,到底掌握了多少! 他不敢使用普通的驿传,生怕消息泄露。 他从贴身处取出一只特制的信筒,拿出火漆,用只有他和周怀远才懂的密语,飞快地写下了一封加急密信。 “老爷亲启:淮州事变,远超预期。康公子债务事小,劣钱流市事大!疑与京中事泄有关,高瑞此子,心机深沉,恐已知内情!请老爷速断!——全,泣血谨上!” 写罢,他仔细封好信筒,唤来心腹护卫,低声吩咐道:“用最快的鹰,立刻送往京都!不得有误!” “是!” 护卫领命,不敢怠慢,立刻转身离去。 看着信鹰消失在天际,刘全瘫坐在椅子上,额头上满是冷汗。 淮州,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而那个看似年轻的高家三少爷,就是搅动这一切风暴的中心。 他隐隐有种预感,一场远比赌债风波更加可怕的风暴,即将来临!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京都的指示。 ……… 京都,户部尚书府。 书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周怀远看着手中刚刚由心腹从密信中誊抄出来的内容,脸色由最初的铁青,逐渐变得煞白! “劣钱流市……与京中事泄有关……高瑞已知内情……”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哐当! 又是一只价值连城的汝窑茶杯被他失手打碎在地,但他浑然不觉。 相比于这份密信带来的冲击,周康那五十八万两的赌债,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私铸铜钱! 这四个字,如同魔咒一般,在他脑中轰鸣! 那是他仕途的根基,是他敛财的手段,更是他最大的秘密,是他绝对不能触碰的逆鳞! 为了铸造这些“成色不足”的铜钱,他动用了多少户部的资源? 打通了多少关节? 又埋下了多少隐患? 他自己心知肚明! 此事一旦暴露,别说他户部尚书的官位,就是他周家上下数百口人的性命,都将灰飞烟灭! 他原本以为,此事做得天衣无缝,铜钱铸成后,也是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少量混入流通,神不知鬼不觉。 怎么会流到淮州? 还被那个高瑞给发现了? “高瑞……高瑞!” 周怀远咬牙切齿,眼中迸射出无比怨毒和惊恐的光芒!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个高瑞,绝非仅仅是为了报复周康,或者敲诈勒索那么简单! 他从一开始,目标就是自己! 就是自己这桩天大的秘密! 周康的赌局,不过是他抛出的诱饵! 散布周康欠债的消息,是为了逼自己派人去淮州! 而刘全此去,正好落入了他的圈套,让他“顺理成章”地将劣钱这个“钩子”递到了自己面前! 好深的心机! 好狠的手段! 这个高瑞,到底是什么人? 他背后,又是否有人指使? 难道是朝中的政敌? 还是……? 周怀远不敢再想下去,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官袍。 他猛地站起身,在书房内焦躁地来回踱步。 怎么办? 怎么办? 用钱封口? 刘全的信中已经说了,高瑞心机深沉,恐怕早已知晓内情。 这种掌握了足以灭门的把柄的人,岂是金钱能够收买的? 动用权势打压? 高瑞现在身在淮州,天高皇帝远,而且他敢如此行事,必然有所依仗! 贸然动手,若是打草惊蛇,反而可能加速秘密的暴露! 不! 不行! 周怀远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厉色! 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杀人灭口! 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那个高瑞,必须死! 而且要尽快! 越快越好! 绝不能给他任何将消息扩散出去的机会! “来人!” 周怀远对着门外厉声喝道。 一个身着黑衣,气息阴冷的精壮汉子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书房门口,单膝跪地。 “老爷有何吩咐?” 此人是周府豢养的死士头领,专替周怀远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本官命你,立刻带上府中最好的几个好手,星夜赶往淮州!” 周怀远的语气冰冷刺骨,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目标,淮州高家三子,高瑞!” “不惜一切代价,干净利落地处理掉!绝不能留下任何痕迹!明白吗?” “属下明白!” 黑衣头领沉声应道,眼中毫无波澜,仿佛只是接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命令。 “记住!” 周怀远再次强调,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无比的狠戾。 “此事关系重大,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若是失手……”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中的威胁,足以让任何人不寒而栗! “属下定不辱命!请老爷放心!” 黑衣头领重重叩首,随即起身,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 看着头领消失的背影,周怀远紧绷的身体才微微一松,但脸色依旧阴沉得可怕。 高瑞……你既然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那就休怪老夫心狠手辣了! 为了周家的前程,为了老夫的官位,你……必须死! 他似乎已经看到,高瑞惨死在淮州街头的景象。 然而,他却不知道,他这自以为万无一失的灭口之计,早已落入了高瑞的算计之中! 一张更大的网,正在淮州悄然张开,等待着他派出的杀手自投罗网! ……… 淮州,高府。 高瑞悠闲地品着香茗,听着徐茂的汇报。 “三少爷,正如您所料!” 徐茂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和凝重。 “我们的人盯紧了刘全的落脚点,发现他收到京都密信后,整个人都变得极其紧张,并且加强了周边的警戒。” “哦?看来,周尚书收到‘惊喜’后的反应,比我们预想的还要激烈啊。”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放下茶杯。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徐茂压低了声音。 “就在刚才,我们安插在码头的眼线传来消息,有几个形迹可疑,气息彪悍的外地人,乘坐快船秘密抵达了淮州!他们穿着普通商贩的衣服,但行动间带着一股肃杀之气,绝非普通人!而且,他们上岸后,立刻就有人接应,行踪极其隐秘!” 高瑞闻言,眼中精光一闪。 “哦?来了多少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大概五六人,都是练家子!接应他们的人,似乎与刘全那边有所联系!他们现在应该正在城中寻找落脚点,或者直接去与刘全汇合!” 徐茂迅速答道。 “五六个顶尖好手,星夜兼程,秘密潜入……” 高瑞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第119章 智擒死士 “看来,周怀远是真急了,连最后的脸面都不要,直接派杀手来了!” “三少爷!” 徐茂脸色一变,担忧道。 “周府豢养的死士,个个心狠手辣,武功高强!我们……” “慌什么?” 高瑞抬手打断了徐茂的话,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带着一种智珠在握的从容。 “鱼儿已经咬钩,而且还是条准备吃人的大鱼,我们岂能让它轻易跑掉?” “您的意思是……” 徐茂眼睛一亮。 “周怀远想杀我灭口,这恰恰证明,我们打到他的痛处了!” 高瑞冷笑一声。 “他以为派几个杀手来,就能解决问题?太天真了!” “他送上门来的‘人证’,我岂有不收之理?” 高瑞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平静的庭院,眼中却闪烁着凛冽的寒光。 “他想让我死,我就先送他一份大礼!” “徐叔!” 高瑞转过身,语气变得果决而凌厉。 “既然客人已经到了,我们也不能失了礼数。” “吩咐下去,把我们准备好的‘口袋’扎紧!” “是!三少爷!” 徐茂精神一振,躬身领命。 “很好!” 高瑞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他们落脚何处?可曾与刘全接触?” “回三少爷!” 徐茂压低声音,神情愈发凝重。 “他们极为谨慎,并未直接去找刘全,而是化装成普通商旅,住进了城西龙门巷的‘福运客栈’!不过,我们的人在外围盯死了!这伙人看似分散打探消息,实则相互呼应,目标明确,正是冲着您来的!看他们的架势,恐怕今夜便会动手!” “哼,等不及了吗?” 高瑞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有来无回!城西龙门巷……” 他略一沉吟,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那附近,可有我们预先布置好的地方?” “有!” 徐茂立刻应道。 “离福运客栈不远,有一处废弃的染坊,地处偏僻,前后都有窄巷,是绝佳的伏击地点!老奴早已按照您的吩咐,在那里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他们一头撞进来!” “很好!” 高瑞眼中精光大盛,断然下令。 “放出消息,就说我今夜会秘密前往城西,与人商议要事,必经那废弃染坊附近的小路!” “三少爷,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徐茂有些迟疑。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高瑞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周怀远派来的,必定是府中精锐死士,寻常手段未必能让他们乖乖入瓮。只有用我自己做饵,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他看着徐茂,眼神锐利。 “徐叔,你只需确保,那染坊周围,都是我们的人!我要的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一旦收紧,连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 “而且。” 高瑞加重了语气。 “记住我的话,尽量留活口!我要他们亲口说出是谁指使,我要周怀远授意杀人的铁证!” “是!三少爷放心!” 徐茂感受到高瑞话语中的杀伐决断,心中再无犹豫,重重点头。 “老奴这就去安排!保证让他们插翅难飞,一个都跑不了!” ……… 夜色如墨,笼罩着淮州城。 龙门巷,福运客栈。 几名穿着普通,却掩饰不住彪悍气息的汉子,聚集在客栈后院一间不起眼的客房内。 为首一人,正是周府死士头领,代号“鬼影”。 他面色冷峻,眼神如鹰隼般锐利。 “头儿,消息可靠吗?” 一个手下低声问道。 “那高瑞深夜前往城西废弃染坊,听起来有些蹊跷。” 鬼影冷哼一声。 “不管是否蹊跷,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机会!刘管家那边传来消息,催促我们尽快动手,迟则生变!那高瑞狡猾多端,行踪不定,错过今晚,下次就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了!” 他扫视了一眼手下。 “都准备好了吗?此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老爷的命令,必须完成!” “是!” 众人齐声应道,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记住,目标只有一个,高瑞!动手要快,要狠!务必一击毙命,不留活口!得手之后,立刻按原计划撤离,不得有任何拖延!” 鬼影再次叮嘱。 “明白!” 片刻之后,六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福运客栈,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朝着城西废弃染坊的方向潜行而去。 他们自以为行动隐秘,却不知,从他们踏出客栈的那一刻起,便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紧紧锁定了他们。 城西,废弃染坊。 这里早已荒废多年,院墙破败,杂草丛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染料残留的刺鼻气味。 几只乌鸦落在残破的屋檐上,发出“呱呱”的叫声,更添了几分阴森诡异。 鬼影带着五名手下,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染坊院内。 他们经验老道,动作敏捷,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头儿,里面好像没人。” 一个手下低声道。 鬼影皱了皱眉,心中那丝不安愈发强烈。 按理说,就算高瑞还未到,也该有些动静才对。 这里……太安静了! “小心戒备!” 鬼影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分散开来,呈扇形向内搜索。 就在他们踏入染坊主屋范围的瞬间,异变陡生! “动手!” 一声低喝,如同平地惊雷,在寂静的夜空中炸响。 刹那间! 嗖!嗖!嗖! 数十支早已蓄势待发的强劲弩箭,如同密集的雨点,从四面八方的阴影中激射而出。 箭矢破空,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 这些弩箭并非射向要害,而是精准地射向他们的四肢和关节。 “不好!有埋伏!” 鬼影脸色剧变,厉声嘶吼! 噗!噗!噗! 猝不及防之下,两名死士瞬间中箭,惨叫着倒地。 弩箭力道极大,直接将他们钉在了地上。 鬼影反应极快,猛地拔刀格挡,身形暴退。 “锵!锵!锵!” 火星四溅! 他身手确实不凡,瞬间便磕飞了数支射向自己的弩箭。 但更多的黑影,如同潮水般从黑暗中涌出。 这些人个个身手矫健,手持刀盾,配合默契,瞬间便将剩下的四名死士团团围住。 “结阵!突围!” 鬼影目眦欲裂,挥刀狂吼。 剩下的三名死士也都是身经百战之辈,立刻背靠背聚拢,手中钢刀挥舞,想要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高瑞布下的这张网,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严密。 第119章 智擒死士 “看来,周怀远是真急了,连最后的脸面都不要,直接派杀手来了!” “三少爷!” 徐茂脸色一变,担忧道。 “周府豢养的死士,个个心狠手辣,武功高强!我们……” “慌什么?” 高瑞抬手打断了徐茂的话,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带着一种智珠在握的从容。 “鱼儿已经咬钩,而且还是条准备吃人的大鱼,我们岂能让它轻易跑掉?” “您的意思是……” 徐茂眼睛一亮。 “周怀远想杀我灭口,这恰恰证明,我们打到他的痛处了!” 高瑞冷笑一声。 “他以为派几个杀手来,就能解决问题?太天真了!” “他送上门来的‘人证’,我岂有不收之理?” 高瑞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平静的庭院,眼中却闪烁着凛冽的寒光。 “他想让我死,我就先送他一份大礼!” “徐叔!” 高瑞转过身,语气变得果决而凌厉。 “既然客人已经到了,我们也不能失了礼数。” “吩咐下去,把我们准备好的‘口袋’扎紧!” “是!三少爷!” 徐茂精神一振,躬身领命。 “很好!” 高瑞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他们落脚何处?可曾与刘全接触?” “回三少爷!” 徐茂压低声音,神情愈发凝重。 “他们极为谨慎,并未直接去找刘全,而是化装成普通商旅,住进了城西龙门巷的‘福运客栈’!不过,我们的人在外围盯死了!这伙人看似分散打探消息,实则相互呼应,目标明确,正是冲着您来的!看他们的架势,恐怕今夜便会动手!” “哼,等不及了吗?” 高瑞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有来无回!城西龙门巷……” 他略一沉吟,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那附近,可有我们预先布置好的地方?” “有!” 徐茂立刻应道。 “离福运客栈不远,有一处废弃的染坊,地处偏僻,前后都有窄巷,是绝佳的伏击地点!老奴早已按照您的吩咐,在那里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他们一头撞进来!” “很好!” 高瑞眼中精光大盛,断然下令。 “放出消息,就说我今夜会秘密前往城西,与人商议要事,必经那废弃染坊附近的小路!” “三少爷,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徐茂有些迟疑。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高瑞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周怀远派来的,必定是府中精锐死士,寻常手段未必能让他们乖乖入瓮。只有用我自己做饵,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他看着徐茂,眼神锐利。 “徐叔,你只需确保,那染坊周围,都是我们的人!我要的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一旦收紧,连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 “而且。” 高瑞加重了语气。 “记住我的话,尽量留活口!我要他们亲口说出是谁指使,我要周怀远授意杀人的铁证!” “是!三少爷放心!” 徐茂感受到高瑞话语中的杀伐决断,心中再无犹豫,重重点头。 “老奴这就去安排!保证让他们插翅难飞,一个都跑不了!” ……… 夜色如墨,笼罩着淮州城。 龙门巷,福运客栈。 几名穿着普通,却掩饰不住彪悍气息的汉子,聚集在客栈后院一间不起眼的客房内。 为首一人,正是周府死士头领,代号“鬼影”。 他面色冷峻,眼神如鹰隼般锐利。 “头儿,消息可靠吗?” 一个手下低声问道。 “那高瑞深夜前往城西废弃染坊,听起来有些蹊跷。” 鬼影冷哼一声。 “不管是否蹊跷,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机会!刘管家那边传来消息,催促我们尽快动手,迟则生变!那高瑞狡猾多端,行踪不定,错过今晚,下次就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了!” 他扫视了一眼手下。 “都准备好了吗?此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老爷的命令,必须完成!” “是!” 众人齐声应道,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记住,目标只有一个,高瑞!动手要快,要狠!务必一击毙命,不留活口!得手之后,立刻按原计划撤离,不得有任何拖延!” 鬼影再次叮嘱。 “明白!” 片刻之后,六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福运客栈,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朝着城西废弃染坊的方向潜行而去。 他们自以为行动隐秘,却不知,从他们踏出客栈的那一刻起,便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紧紧锁定了他们。 城西,废弃染坊。 这里早已荒废多年,院墙破败,杂草丛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染料残留的刺鼻气味。 几只乌鸦落在残破的屋檐上,发出“呱呱”的叫声,更添了几分阴森诡异。 鬼影带着五名手下,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染坊院内。 他们经验老道,动作敏捷,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头儿,里面好像没人。” 一个手下低声道。 鬼影皱了皱眉,心中那丝不安愈发强烈。 按理说,就算高瑞还未到,也该有些动静才对。 这里……太安静了! “小心戒备!” 鬼影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分散开来,呈扇形向内搜索。 就在他们踏入染坊主屋范围的瞬间,异变陡生! “动手!” 一声低喝,如同平地惊雷,在寂静的夜空中炸响。 刹那间! 嗖!嗖!嗖! 数十支早已蓄势待发的强劲弩箭,如同密集的雨点,从四面八方的阴影中激射而出。 箭矢破空,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 这些弩箭并非射向要害,而是精准地射向他们的四肢和关节。 “不好!有埋伏!” 鬼影脸色剧变,厉声嘶吼! 噗!噗!噗! 猝不及防之下,两名死士瞬间中箭,惨叫着倒地。 弩箭力道极大,直接将他们钉在了地上。 鬼影反应极快,猛地拔刀格挡,身形暴退。 “锵!锵!锵!” 火星四溅! 他身手确实不凡,瞬间便磕飞了数支射向自己的弩箭。 但更多的黑影,如同潮水般从黑暗中涌出。 这些人个个身手矫健,手持刀盾,配合默契,瞬间便将剩下的四名死士团团围住。 “结阵!突围!” 鬼影目眦欲裂,挥刀狂吼。 剩下的三名死士也都是身经百战之辈,立刻背靠背聚拢,手中钢刀挥舞,想要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高瑞布下的这张网,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严密。 第120章 暗狱诛心 围攻他们的人数至少是他们的三倍。 而且这些人显然训练有素,只围不杀,利用盾牌和配合,不断压缩他们的活动空间。 叮叮当当! 兵器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鬼影等人虽然武功高强,悍不畏死,但在对方有心算无心,且人数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冲破包围。 更让他们心惊的是,对方的目标十分明确,就是擒拿。 攻击多是朝着他们的下盘和手臂招呼,逼迫他们失去反抗能力。 “啊!” 又一名死士躲闪不及,被一记闷棍狠狠砸在后脑,闷哼一声,软软倒地。 “该死!” 鬼影心中焦急万分,他知道,再拖下去,他们必死无疑。 或者说,是生不如死!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猛地一声大喝,全身内力爆发,手中钢刀化作一道寒光,不顾一切地朝着一个方向猛劈过去。 “留下!” 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鬼影的攻击路线上,手中朴刀后发先至,精准地格挡住了鬼影的奋力一击。 “铛!” 一声巨响! 鬼影只觉得一股沛然巨力传来,虎口剧震,手中钢刀险些脱手。 高手!绝对的高手! 鬼影心中骇然! 就在他这短暂的失神间,数条早已准备好的渔网,从天而降,劈头盖脸地罩了下来。 这些渔网韧性十足,上面还挂着沉重的铁坠。 鬼影和最后一名死士躲闪不及,瞬间被罩了个正着。 “放开我!” 鬼影疯狂挣扎,但渔网越收越紧,将他和同伴死死缠住。 周围的黑衣人一拥而上,用刀背、棍棒毫不留情地招呼。 砰!砰!砰! 几下重击之后,鬼影和最后一名死士也失去了反抗能力,被死死按在地上,用特制的绳索捆得结结实实。 片刻之后,染坊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几名死士的痛苦呻吟声。 徐茂走到被捆成粽子一般的鬼影面前,看着他充满怨毒和不甘的眼神,冷冷一笑。 “带走!送去给三少爷准备好的地方!” 徐茂一挥手。 几名黑衣人立刻上前,将六名被生擒的京都死士如同拖死狗一般,迅速拖离了废弃染坊,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一场精心策划的伏击,以高瑞一方的完胜而告终。 周怀远派来的杀手,连高瑞的衣角都没碰到,便悉数落网,成为了即将被送上审判席的“人证”。 ……… 淮州城,某处隐秘的地下石室。 这里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霉味,只有几盏油灯在墙壁上跳跃,投下摇曳不定、如同鬼魅般的光影。 “哗啦!” 一盆冷水狠狠泼在鬼影脸上。 刺骨的冰冷让他猛地一个激灵,从昏迷中惊醒过来。 他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冰冷的石壁和几张面无表情的脸。 手脚被粗大的铁链牢牢锁住,琵琶骨仿佛被穿透,剧痛让他连动弹一下都成了奢望。 他环顾四周,看到自己那五个同样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手下,也被铁链锁在墙上,个个气息奄奄。 “醒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鬼影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向声音来源。 只见石室中央,一张太师椅上,悠闲地坐着一个年轻人。 他一身青色锦袍,面容俊朗,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不是在审问阶下囚,而是在自家后花园品茶赏景。 正是高瑞! 徐茂恭敬地站在高瑞身后,眼神冷冽地扫过这几个曾经不可一世的京都死士。 “你……就是高瑞?” 鬼影咬着牙,声音嘶哑,眼中充满了怨毒和惊骇。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纵横江湖多年,执行过无数次必杀任务,竟然会栽在一个如此年轻的小子手里,而且败得如此彻底,如此窝囊。 “不错,是我。” 高瑞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得像是在拉家常。 “周怀远派你们来的?” 鬼影瞳孔猛地一缩,随即冷哼一声,将头扭向一边,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从我嘴里问出东西?做梦!” “是吗?” 高瑞轻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周府的死士,果然有骨气。” 他端起旁边徐茂递来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过,你们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我请你们来,可不是为了听你们喊打喊杀的。” 高瑞放下茶杯,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石室。 “我只是需要一份证词,一份证明是户部尚书周怀远,指使你们来淮州,意图刺杀我的证词!” 高瑞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死士的耳中。 “呸!休想!” 另一个稍微清醒些的死士啐了一口血沫,狞笑道:“我们什么都不会说!老爷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绝不会背叛他!” “恩重如山?” 高瑞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在压抑的石室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真是愚蠢得可笑!” 高瑞笑声一收,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刺骨。 “你们以为周怀远派你们来,是信任你们?是看重你们?” “别傻了!” 高瑞猛地站起身,走到鬼影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字字诛心。 “你们不过是他用来灭口的工具!是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他为什么要杀我?因为我发现了他私铸劣钱的秘密!这可是诛九族的滔天大罪!” “什么?” 鬼影和其他几个死士闻言,脸色剧变。 私铸劣钱? 他们虽然是死士,但也隐约知道自家老爷在做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却没想到竟然是如此骇人听闻的大罪。 “你们以为,知道了这个秘密,他还会让你们活着回去吗?” 高瑞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带着森然的寒意。 “就算你们这次侥幸完成任务,回到京都,等待你们的,也只有死路一条!” “他会用最隐秘的手段,让你们一个个‘意外’身亡!就像处理掉所有知道他秘密的人一样!你们替他卖命,他却连你们的家人都不会放过!” “不!不可能!老爷不会这么对我们的!” 一个死士情绪激动地嘶吼起来,但眼神中却充满了恐惧和动摇。 “不会?” 高瑞冷笑。 “刘全来淮州,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周康那点赌债?错了!他是来确认我到底知道了多少!当他发现劣钱已经流到淮州时,你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他派你们来,名为刺杀我,实则是送你们来送死!无论成功与否,你们都必须死在淮州!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高瑞的话,如同一柄柄重锤,狠狠砸在这些死士的心上。 他们虽然是死士,但并非没有脑子。 仔细回想周怀远下令时的决绝和刘全传递消息时的急迫,再结合高瑞所说的私铸劣钱的弥天大罪……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他们心底升起! 第120章 暗狱诛心 围攻他们的人数至少是他们的三倍。 而且这些人显然训练有素,只围不杀,利用盾牌和配合,不断压缩他们的活动空间。 叮叮当当! 兵器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鬼影等人虽然武功高强,悍不畏死,但在对方有心算无心,且人数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冲破包围。 更让他们心惊的是,对方的目标十分明确,就是擒拿。 攻击多是朝着他们的下盘和手臂招呼,逼迫他们失去反抗能力。 “啊!” 又一名死士躲闪不及,被一记闷棍狠狠砸在后脑,闷哼一声,软软倒地。 “该死!” 鬼影心中焦急万分,他知道,再拖下去,他们必死无疑。 或者说,是生不如死!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猛地一声大喝,全身内力爆发,手中钢刀化作一道寒光,不顾一切地朝着一个方向猛劈过去。 “留下!” 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鬼影的攻击路线上,手中朴刀后发先至,精准地格挡住了鬼影的奋力一击。 “铛!” 一声巨响! 鬼影只觉得一股沛然巨力传来,虎口剧震,手中钢刀险些脱手。 高手!绝对的高手! 鬼影心中骇然! 就在他这短暂的失神间,数条早已准备好的渔网,从天而降,劈头盖脸地罩了下来。 这些渔网韧性十足,上面还挂着沉重的铁坠。 鬼影和最后一名死士躲闪不及,瞬间被罩了个正着。 “放开我!” 鬼影疯狂挣扎,但渔网越收越紧,将他和同伴死死缠住。 周围的黑衣人一拥而上,用刀背、棍棒毫不留情地招呼。 砰!砰!砰! 几下重击之后,鬼影和最后一名死士也失去了反抗能力,被死死按在地上,用特制的绳索捆得结结实实。 片刻之后,染坊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几名死士的痛苦呻吟声。 徐茂走到被捆成粽子一般的鬼影面前,看着他充满怨毒和不甘的眼神,冷冷一笑。 “带走!送去给三少爷准备好的地方!” 徐茂一挥手。 几名黑衣人立刻上前,将六名被生擒的京都死士如同拖死狗一般,迅速拖离了废弃染坊,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一场精心策划的伏击,以高瑞一方的完胜而告终。 周怀远派来的杀手,连高瑞的衣角都没碰到,便悉数落网,成为了即将被送上审判席的“人证”。 ……… 淮州城,某处隐秘的地下石室。 这里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霉味,只有几盏油灯在墙壁上跳跃,投下摇曳不定、如同鬼魅般的光影。 “哗啦!” 一盆冷水狠狠泼在鬼影脸上。 刺骨的冰冷让他猛地一个激灵,从昏迷中惊醒过来。 他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冰冷的石壁和几张面无表情的脸。 手脚被粗大的铁链牢牢锁住,琵琶骨仿佛被穿透,剧痛让他连动弹一下都成了奢望。 他环顾四周,看到自己那五个同样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手下,也被铁链锁在墙上,个个气息奄奄。 “醒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鬼影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向声音来源。 只见石室中央,一张太师椅上,悠闲地坐着一个年轻人。 他一身青色锦袍,面容俊朗,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不是在审问阶下囚,而是在自家后花园品茶赏景。 正是高瑞! 徐茂恭敬地站在高瑞身后,眼神冷冽地扫过这几个曾经不可一世的京都死士。 “你……就是高瑞?” 鬼影咬着牙,声音嘶哑,眼中充满了怨毒和惊骇。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纵横江湖多年,执行过无数次必杀任务,竟然会栽在一个如此年轻的小子手里,而且败得如此彻底,如此窝囊。 “不错,是我。” 高瑞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得像是在拉家常。 “周怀远派你们来的?” 鬼影瞳孔猛地一缩,随即冷哼一声,将头扭向一边,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从我嘴里问出东西?做梦!” “是吗?” 高瑞轻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周府的死士,果然有骨气。” 他端起旁边徐茂递来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过,你们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我请你们来,可不是为了听你们喊打喊杀的。” 高瑞放下茶杯,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石室。 “我只是需要一份证词,一份证明是户部尚书周怀远,指使你们来淮州,意图刺杀我的证词!” 高瑞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死士的耳中。 “呸!休想!” 另一个稍微清醒些的死士啐了一口血沫,狞笑道:“我们什么都不会说!老爷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绝不会背叛他!” “恩重如山?” 高瑞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在压抑的石室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真是愚蠢得可笑!” 高瑞笑声一收,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刺骨。 “你们以为周怀远派你们来,是信任你们?是看重你们?” “别傻了!” 高瑞猛地站起身,走到鬼影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字字诛心。 “你们不过是他用来灭口的工具!是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他为什么要杀我?因为我发现了他私铸劣钱的秘密!这可是诛九族的滔天大罪!” “什么?” 鬼影和其他几个死士闻言,脸色剧变。 私铸劣钱? 他们虽然是死士,但也隐约知道自家老爷在做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却没想到竟然是如此骇人听闻的大罪。 “你们以为,知道了这个秘密,他还会让你们活着回去吗?” 高瑞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带着森然的寒意。 “就算你们这次侥幸完成任务,回到京都,等待你们的,也只有死路一条!” “他会用最隐秘的手段,让你们一个个‘意外’身亡!就像处理掉所有知道他秘密的人一样!你们替他卖命,他却连你们的家人都不会放过!” “不!不可能!老爷不会这么对我们的!” 一个死士情绪激动地嘶吼起来,但眼神中却充满了恐惧和动摇。 “不会?” 高瑞冷笑。 “刘全来淮州,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周康那点赌债?错了!他是来确认我到底知道了多少!当他发现劣钱已经流到淮州时,你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他派你们来,名为刺杀我,实则是送你们来送死!无论成功与否,你们都必须死在淮州!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高瑞的话,如同一柄柄重锤,狠狠砸在这些死士的心上。 他们虽然是死士,但并非没有脑子。 仔细回想周怀远下令时的决绝和刘全传递消息时的急迫,再结合高瑞所说的私铸劣钱的弥天大罪……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他们心底升起! 第121章 供破惊天 是啊,知道了如此惊天的秘密,老爷怎么可能还会留下他们? 派他们来刺杀高瑞,本身就是一条死路。 高瑞既然敢设下埋伏,必然有所依仗,他们此行本就九死一生。 就算杀了高瑞,他们也难以活着离开淮州。 周怀远,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回去。 “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 高瑞指了指他们身上的镣铐和伤口,语气带着一丝怜悯,却更像是嘲讽。 “像不像几条被主人抛弃的丧家之犬?” “你们为他出生入死,换来的就是这个下场?”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高瑞的目光扫过每一个死士的脸。 “说出周怀远指使你们的全部经过,留下证词,我可以考虑给你们一个痛快,甚至……放过你们远在京都的家人。” “当然,你们也可以继续嘴硬,继续为那个早已将你们抛弃的主子尽忠。” 高瑞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不过,我有的是时间和手段,让你们开口。到时候,你们不但要承受比现在痛苦百倍的折磨,你们的家人……恐怕也会因为你们所谓的‘忠诚’,而不得善终!”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但这一次,却精准地击中了这些死士心中最柔软,也是最恐惧的地方。 他们可以不怕死,但他们不能不顾家人的死活。 “头儿……” 一个年轻的死士看向鬼影,眼中充满了哀求和绝望。 鬼影闭上眼睛,脸上肌肉剧烈抽搐,内心正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忠诚? 背叛? 家人的性命? 周怀远的冷酷无情…… 许久,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和……决断。 “我说!” 鬼影的声音沙哑而干涩,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什么都说!” “只求……只求高公子能信守承诺,放过我的家人!” “很好。” 高瑞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徐叔,笔墨伺候!” “是!三少爷!” 徐茂立刻取来纸笔。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鬼影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周怀远如何密令他们前来淮州,如何要求不惜一切代价杀死高瑞,以及他们行动的全部细节,一五一十地全部交代清楚。 其他几个死士见头领已经开口,也纷纷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补充完整,只求能换来家人的平安。 一份详尽的,由周府死士头领亲笔画押的供词,很快便呈现在高瑞面前。 看着这份沉甸甸的供词,高瑞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光芒。 周怀远,你的死期,不远了! “处理干净。” 高瑞淡淡地吩咐了一句,转身离开了石室。 他不需要亲眼看到血腥,他只需要结果。 “是,三少爷!” 徐茂躬身领命,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对于这些想要伤害三少爷的杀手,他绝不会有任何怜悯。 石室内,很快传来了几声闷响,随即归于死寂。 ……… 高府,书房。 高瑞刚刚处理完那几个死士,徐茂便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三少爷!大喜!大喜啊!” 徐茂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哦?何事让徐叔如此激动?” 高瑞放下手中的供词,饶有兴致地问道。 “是关于私铸劣钱的证据!” 徐茂压低声音,但语气中的激动却丝毫未减。 “我们的人,终于在京都那边,查到实锤了!” “说!” 高瑞精神一振,眼中精光爆射。 “我们一直盯着的那几批从淮州运往京都的可疑货物,最终的流向,果然指向了周家!” 徐茂激动地说道。 “我们的人买通了周家京郊庄园的一个管事,那管事亲口证实,庄园深处,确实有一处守卫极其森严的院落,平日里严禁任何人靠近,而且经常有大量的铜料和木炭运进去!” “虽然无法直接进入查看,但那管事还提供了一个关键线索!” 徐茂从怀中掏出一本有些破旧的账簿,双手呈给高瑞。 “这是那庄园采买木炭的部分账目!您看这里!” 徐茂指着账簿上的几处记录。 “这几个月来,庄园采买的木炭数量,远远超过了一个普通庄园取暖、伙食所需的正常用量!而且,这些木炭的品质,都是用于冶炼的上等焦炭!” 高瑞接过账簿,快速翻阅着,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没错! 铸造铜钱,需要大量的燃料来熔炼铜料。 一个普通的庄园,绝不可能消耗如此巨量的上等焦炭。 这账目,虽然不是直接的私铸证据,但结合之前发现的劣钱、死士的供词以及庄园的种种可疑迹象,已经形成了一条完整的证据链。 这,就是指向周怀远私铸窝点的间接铁证。 “好!太好了!” 高瑞猛地一拍桌子,脸上露出畅快的笑容。 “周怀远!我看你这次还如何狡辩!” “徐叔,你做得非常好!” 高瑞赞许地看着徐茂。 “立刻将这份账簿誊抄一份,连同那几个死士的供词,一起妥善保管!这些,都将是未来扳倒周怀远的重磅武器!” “是!三少爷!” 徐茂兴奋地应道。 有了死士供词,又有了间接指向私铸窝点的账目,扳倒周怀远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最关键的一环。 高瑞负手而立,望着窗外,眼中闪烁着运筹帷幄的光芒。 周怀远,你以为派杀手来就能解决问题? 却不知,这恰恰加速了你的灭亡。 接下来,就是如何将这些证据,在最合适的时机,以最有效的方式,递到御史台,递到皇帝面前了。 不过,在此之前……高瑞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似乎还有一些“盟友”,需要去“提醒”一下。 比如,那些被自己“光顾”过的赌场老板们…… 让他们也为扳倒周家,贡献一份力量。 高瑞将那份沉甸甸的供词和那本记录着异常木炭消耗的账簿放在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周怀远啊周怀远,你以为派几个死士就能解决问题?殊不知,你亲手给我送来了最致命的武器!”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第121章 供破惊天 是啊,知道了如此惊天的秘密,老爷怎么可能还会留下他们? 派他们来刺杀高瑞,本身就是一条死路。 高瑞既然敢设下埋伏,必然有所依仗,他们此行本就九死一生。 就算杀了高瑞,他们也难以活着离开淮州。 周怀远,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回去。 “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 高瑞指了指他们身上的镣铐和伤口,语气带着一丝怜悯,却更像是嘲讽。 “像不像几条被主人抛弃的丧家之犬?” “你们为他出生入死,换来的就是这个下场?”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高瑞的目光扫过每一个死士的脸。 “说出周怀远指使你们的全部经过,留下证词,我可以考虑给你们一个痛快,甚至……放过你们远在京都的家人。” “当然,你们也可以继续嘴硬,继续为那个早已将你们抛弃的主子尽忠。” 高瑞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不过,我有的是时间和手段,让你们开口。到时候,你们不但要承受比现在痛苦百倍的折磨,你们的家人……恐怕也会因为你们所谓的‘忠诚’,而不得善终!”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但这一次,却精准地击中了这些死士心中最柔软,也是最恐惧的地方。 他们可以不怕死,但他们不能不顾家人的死活。 “头儿……” 一个年轻的死士看向鬼影,眼中充满了哀求和绝望。 鬼影闭上眼睛,脸上肌肉剧烈抽搐,内心正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忠诚? 背叛? 家人的性命? 周怀远的冷酷无情…… 许久,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和……决断。 “我说!” 鬼影的声音沙哑而干涩,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什么都说!” “只求……只求高公子能信守承诺,放过我的家人!” “很好。” 高瑞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徐叔,笔墨伺候!” “是!三少爷!” 徐茂立刻取来纸笔。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鬼影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周怀远如何密令他们前来淮州,如何要求不惜一切代价杀死高瑞,以及他们行动的全部细节,一五一十地全部交代清楚。 其他几个死士见头领已经开口,也纷纷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补充完整,只求能换来家人的平安。 一份详尽的,由周府死士头领亲笔画押的供词,很快便呈现在高瑞面前。 看着这份沉甸甸的供词,高瑞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光芒。 周怀远,你的死期,不远了! “处理干净。” 高瑞淡淡地吩咐了一句,转身离开了石室。 他不需要亲眼看到血腥,他只需要结果。 “是,三少爷!” 徐茂躬身领命,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对于这些想要伤害三少爷的杀手,他绝不会有任何怜悯。 石室内,很快传来了几声闷响,随即归于死寂。 ……… 高府,书房。 高瑞刚刚处理完那几个死士,徐茂便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三少爷!大喜!大喜啊!” 徐茂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哦?何事让徐叔如此激动?” 高瑞放下手中的供词,饶有兴致地问道。 “是关于私铸劣钱的证据!” 徐茂压低声音,但语气中的激动却丝毫未减。 “我们的人,终于在京都那边,查到实锤了!” “说!” 高瑞精神一振,眼中精光爆射。 “我们一直盯着的那几批从淮州运往京都的可疑货物,最终的流向,果然指向了周家!” 徐茂激动地说道。 “我们的人买通了周家京郊庄园的一个管事,那管事亲口证实,庄园深处,确实有一处守卫极其森严的院落,平日里严禁任何人靠近,而且经常有大量的铜料和木炭运进去!” “虽然无法直接进入查看,但那管事还提供了一个关键线索!” 徐茂从怀中掏出一本有些破旧的账簿,双手呈给高瑞。 “这是那庄园采买木炭的部分账目!您看这里!” 徐茂指着账簿上的几处记录。 “这几个月来,庄园采买的木炭数量,远远超过了一个普通庄园取暖、伙食所需的正常用量!而且,这些木炭的品质,都是用于冶炼的上等焦炭!” 高瑞接过账簿,快速翻阅着,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没错! 铸造铜钱,需要大量的燃料来熔炼铜料。 一个普通的庄园,绝不可能消耗如此巨量的上等焦炭。 这账目,虽然不是直接的私铸证据,但结合之前发现的劣钱、死士的供词以及庄园的种种可疑迹象,已经形成了一条完整的证据链。 这,就是指向周怀远私铸窝点的间接铁证。 “好!太好了!” 高瑞猛地一拍桌子,脸上露出畅快的笑容。 “周怀远!我看你这次还如何狡辩!” “徐叔,你做得非常好!” 高瑞赞许地看着徐茂。 “立刻将这份账簿誊抄一份,连同那几个死士的供词,一起妥善保管!这些,都将是未来扳倒周怀远的重磅武器!” “是!三少爷!” 徐茂兴奋地应道。 有了死士供词,又有了间接指向私铸窝点的账目,扳倒周怀远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最关键的一环。 高瑞负手而立,望着窗外,眼中闪烁着运筹帷幄的光芒。 周怀远,你以为派杀手来就能解决问题? 却不知,这恰恰加速了你的灭亡。 接下来,就是如何将这些证据,在最合适的时机,以最有效的方式,递到御史台,递到皇帝面前了。 不过,在此之前……高瑞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似乎还有一些“盟友”,需要去“提醒”一下。 比如,那些被自己“光顾”过的赌场老板们…… 让他们也为扳倒周家,贡献一份力量。 高瑞将那份沉甸甸的供词和那本记录着异常木炭消耗的账簿放在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周怀远啊周怀远,你以为派几个死士就能解决问题?殊不知,你亲手给我送来了最致命的武器!”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第122章 借势燎原 徐茂站在一旁,激动的心情仍未平复。 “三少爷,如今人证物证虽非直接,但相互印证,已足以形成铁证!我们何时动手?” “不急。” 高瑞摆了摆手,眼神深邃。 “直接将这些东西捅出去,固然能给周怀远致命一击,但还不够。” “不够?” 徐茂一愣。 “周怀远是户部尚书,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根基深厚。仅仅凭这些,未必能将他彻底连根拔起。” 高瑞解释道。 “我们需要一把更锋利的刀,一把来自朝堂之上的刀!” 他拿起那份由鬼影画押的供词,递给徐茂。 “徐叔,这份供词,你立刻派最可靠的人,用最隐秘的渠道,送往京都御史台!” “御史台?” 徐茂眼神一凛,瞬间明白了高瑞的用意。 “三少爷是想让御史言官……” “不错!” 高瑞眼中寒光一闪。 “御史台专司监察弹劾,是悬在百官头顶的利剑!让他们先去咬周怀远!户部尚书派死士刺杀朝廷命官(虽然高瑞目前没有官身,但其影响力已不容小觑,且与三皇子有联系,足以引起重视),光是这一条,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而且。” 高瑞补充道。 “必须是密送!绝不能让人查到是我们送去的。我们要做的,是点燃引线,让火自己烧起来!” “老奴明白!” 徐茂郑重地接过供词。 “保证神不知鬼不觉,让御史台的御史大夫们收到这份‘大礼’!” “很好。” 高瑞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向那本账簿。 “光有御史台还不够,我们还需要在下面再添一把火,让周怀远后院也烧起来!” “三少爷的意思是……” 徐茂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 “那些赌场老板!” 高瑞冷笑一声。 “聚宝楼的钱四海,四海赌坊的王胖子,还有金玉阁……他们之前不是流通着周怀远的‘劣钱’吗?现在,是时候让他们为自己的‘疏忽’付出点代价,顺便帮我们做点事了。” “周怀远私铸劣钱,这可是诛九族的滔天大罪!” 高瑞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一旦周怀远倒台,那些与他有牵连,尤其是帮他流通劣钱的,谁也跑不了!” “徐叔,你再去‘拜访’一下这几位老板。” 高瑞吩咐道。 “不用明说,只需‘无意间’透露一些消息。” “透露什么消息?” 徐茂凝神倾听。 “就告诉他们,周怀远派来杀我的死士,已经被我生擒活捉了。” 高瑞慢悠悠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带着钩子。 “再‘提醒’他们一下,这些死士嘴巴很硬,但我的手段……更硬。他们已经招供了,指证周怀远是幕后主使。” “然后,再‘不经意’地提到,我从他们赌场换走的银子里,发现了一些……成色不太对的铜钱。” 高瑞的笑容意味深长。 “告诉他们,我这人好奇心重,已经派人去查这些劣钱的来源了。而且,似乎……源头指向了京都,指向了某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 “最后,‘好心’地劝告他们。” 高瑞加重了语气。 “周尚书如今自身难保,万一私铸的事情败露,牵连甚广。他们最好早作打算,想想怎么自保。比如,主动找出更多关于劣钱的证据,证明自己也是受害者,或许还能将功赎罪……” 徐茂听得心头一凛,额头甚至冒出了冷汗。 三少爷这番话,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字字诛心。 这哪里是暗示,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和逼迫。 先用周怀远派杀手被擒的消息制造恐慌,再点出劣钱这个死穴,最后抛出“自保”和“搜证”的救命稻草。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那些赌场老板就算再蠢,也该明白怎么做了。 他们与周家、户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手中必然掌握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线索。 为了自保,他们一定会拼命搜集周家私铸或流通劣钱的证据,甚至不惜反咬一口。 “高!实在是高啊!” 徐茂忍不住赞叹道。 “三少爷这一招敲山震虎,借力打力,简直是神来之笔!老奴这就去办!保证让那些赌场老板坐立难安,乖乖地为我们搜集证据!” “去。” 高瑞挥了挥手。 “记住,火候要掌握好,既要让他们感到恐惧,又要让他们看到一线生机。我要的是他们主动送上来的证据,而不是把他们逼上绝路。” “是!三少爷放心!” 徐茂领命,迅速转身离去,脚步间充满了干劲。 书房内只剩下高瑞一人。 他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御史台的风闻奏事,赌场老板的暗中搜证…… 再加上自己手中掌握的死士供词和账目。 一张针对户部尚书周怀远的天罗地网,正在缓缓收紧。 “周怀远,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徐茂领命而去,脚步匆匆,带着一股即将掀起风暴的兴奋劲儿。 书房内,高瑞负手立于窗前,望着沉沉夜色,嘴角那抹冷冽的弧度缓缓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全局的沉静。 “周怀远……户部尚书……” 他低声自语,指尖在冰冷的窗棂上轻轻敲击。 “你以为送几个死士来,就能抹平一切?却不知,你亲手递给了我最锋利的刀!” 扳倒一个掌管国家钱袋子的户部尚书,绝非易事。 御史台的弹劾,是来自朝堂的利剑,可以撕开周怀远的体面。 那些赌场老板被迫搜集的证据,是来自阴暗角落的毒箭,可以击中他的软肋。 再加上自己手中死士的供词和那本记录着异常木炭消耗的账簿…… 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正在以京都为中心,缓缓收紧,目标直指那位权势熏天的周尚书。 高瑞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周怀远焦头烂额,最终轰然倒台的景象。 “接下来,便是等待了……” 高瑞呼出一口气,准备坐下稍作休息,筹谋下一步的细节。 就在这时! “咚!咚!咚!” 一阵急促到近乎疯狂的敲门声,骤然打破了夜的宁静。 “三少爷!三少爷!” 门外传来护卫焦急万分,甚至带着几分惊恐的呼喊。 “八百里加急!京都方向来的!” 八百里加急?! 高瑞猛地站直身体。 第122章 借势燎原 徐茂站在一旁,激动的心情仍未平复。 “三少爷,如今人证物证虽非直接,但相互印证,已足以形成铁证!我们何时动手?” “不急。” 高瑞摆了摆手,眼神深邃。 “直接将这些东西捅出去,固然能给周怀远致命一击,但还不够。” “不够?” 徐茂一愣。 “周怀远是户部尚书,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根基深厚。仅仅凭这些,未必能将他彻底连根拔起。” 高瑞解释道。 “我们需要一把更锋利的刀,一把来自朝堂之上的刀!” 他拿起那份由鬼影画押的供词,递给徐茂。 “徐叔,这份供词,你立刻派最可靠的人,用最隐秘的渠道,送往京都御史台!” “御史台?” 徐茂眼神一凛,瞬间明白了高瑞的用意。 “三少爷是想让御史言官……” “不错!” 高瑞眼中寒光一闪。 “御史台专司监察弹劾,是悬在百官头顶的利剑!让他们先去咬周怀远!户部尚书派死士刺杀朝廷命官(虽然高瑞目前没有官身,但其影响力已不容小觑,且与三皇子有联系,足以引起重视),光是这一条,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而且。” 高瑞补充道。 “必须是密送!绝不能让人查到是我们送去的。我们要做的,是点燃引线,让火自己烧起来!” “老奴明白!” 徐茂郑重地接过供词。 “保证神不知鬼不觉,让御史台的御史大夫们收到这份‘大礼’!” “很好。” 高瑞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向那本账簿。 “光有御史台还不够,我们还需要在下面再添一把火,让周怀远后院也烧起来!” “三少爷的意思是……” 徐茂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 “那些赌场老板!” 高瑞冷笑一声。 “聚宝楼的钱四海,四海赌坊的王胖子,还有金玉阁……他们之前不是流通着周怀远的‘劣钱’吗?现在,是时候让他们为自己的‘疏忽’付出点代价,顺便帮我们做点事了。” “周怀远私铸劣钱,这可是诛九族的滔天大罪!” 高瑞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一旦周怀远倒台,那些与他有牵连,尤其是帮他流通劣钱的,谁也跑不了!” “徐叔,你再去‘拜访’一下这几位老板。” 高瑞吩咐道。 “不用明说,只需‘无意间’透露一些消息。” “透露什么消息?” 徐茂凝神倾听。 “就告诉他们,周怀远派来杀我的死士,已经被我生擒活捉了。” 高瑞慢悠悠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带着钩子。 “再‘提醒’他们一下,这些死士嘴巴很硬,但我的手段……更硬。他们已经招供了,指证周怀远是幕后主使。” “然后,再‘不经意’地提到,我从他们赌场换走的银子里,发现了一些……成色不太对的铜钱。” 高瑞的笑容意味深长。 “告诉他们,我这人好奇心重,已经派人去查这些劣钱的来源了。而且,似乎……源头指向了京都,指向了某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 “最后,‘好心’地劝告他们。” 高瑞加重了语气。 “周尚书如今自身难保,万一私铸的事情败露,牵连甚广。他们最好早作打算,想想怎么自保。比如,主动找出更多关于劣钱的证据,证明自己也是受害者,或许还能将功赎罪……” 徐茂听得心头一凛,额头甚至冒出了冷汗。 三少爷这番话,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字字诛心。 这哪里是暗示,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和逼迫。 先用周怀远派杀手被擒的消息制造恐慌,再点出劣钱这个死穴,最后抛出“自保”和“搜证”的救命稻草。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那些赌场老板就算再蠢,也该明白怎么做了。 他们与周家、户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手中必然掌握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线索。 为了自保,他们一定会拼命搜集周家私铸或流通劣钱的证据,甚至不惜反咬一口。 “高!实在是高啊!” 徐茂忍不住赞叹道。 “三少爷这一招敲山震虎,借力打力,简直是神来之笔!老奴这就去办!保证让那些赌场老板坐立难安,乖乖地为我们搜集证据!” “去。” 高瑞挥了挥手。 “记住,火候要掌握好,既要让他们感到恐惧,又要让他们看到一线生机。我要的是他们主动送上来的证据,而不是把他们逼上绝路。” “是!三少爷放心!” 徐茂领命,迅速转身离去,脚步间充满了干劲。 书房内只剩下高瑞一人。 他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御史台的风闻奏事,赌场老板的暗中搜证…… 再加上自己手中掌握的死士供词和账目。 一张针对户部尚书周怀远的天罗地网,正在缓缓收紧。 “周怀远,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徐茂领命而去,脚步匆匆,带着一股即将掀起风暴的兴奋劲儿。 书房内,高瑞负手立于窗前,望着沉沉夜色,嘴角那抹冷冽的弧度缓缓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全局的沉静。 “周怀远……户部尚书……” 他低声自语,指尖在冰冷的窗棂上轻轻敲击。 “你以为送几个死士来,就能抹平一切?却不知,你亲手递给了我最锋利的刀!” 扳倒一个掌管国家钱袋子的户部尚书,绝非易事。 御史台的弹劾,是来自朝堂的利剑,可以撕开周怀远的体面。 那些赌场老板被迫搜集的证据,是来自阴暗角落的毒箭,可以击中他的软肋。 再加上自己手中死士的供词和那本记录着异常木炭消耗的账簿…… 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正在以京都为中心,缓缓收紧,目标直指那位权势熏天的周尚书。 高瑞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周怀远焦头烂额,最终轰然倒台的景象。 “接下来,便是等待了……” 高瑞呼出一口气,准备坐下稍作休息,筹谋下一步的细节。 就在这时! “咚!咚!咚!” 一阵急促到近乎疯狂的敲门声,骤然打破了夜的宁静。 “三少爷!三少爷!” 门外传来护卫焦急万分,甚至带着几分惊恐的呼喊。 “八百里加急!京都方向来的!” 八百里加急?! 高瑞猛地站直身体。 第123章 天灾生变 这个节骨眼上,来自京都的八百里加急,绝非小事。 “进来!” 高瑞沉声喝道。 房门被猛地推开,一名风尘仆仆、满脸疲惫的信使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身上还带着驿站快马疾驰留下的尘土和汗味。 他甚至来不及行礼,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嘶哑而急促,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惶。 “三……三少爷!” “出大事了!” “黄河!是黄河啊!” 信使的声音带着哭腔,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的景象。 高瑞瞳孔骤然一缩,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但脸上依旧保持着镇定。 “慢慢说!黄河怎么了?” “决堤了!” 信使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 “黄河下游……下游河堤,多处溃决!” “洪水泛滥!” “滔天洪水啊!” 轰! 这几个字,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高瑞的脑海中。 黄河决堤? 下游多处溃决? 洪水泛滥? 这……这简直是灭顶之灾! 高瑞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到了头顶。 前世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那些关于黄河泛滥、饿殍遍野、流民四起的记载,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那不仅仅是史书上冰冷的文字,而是意味着无数生命的消逝,无数家庭的破碎,以及……足以动摇国本的巨大灾难。 刚刚处理完周怀远派来的杀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竟然就接到了如此惊天动地的噩耗。 “具体情况!” 高瑞强压下心头的震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眼神却越发锐利。 “是何时发生的事?决口在何处?灾情波及多广?” 他必须立刻了解所有细节。 就在这时,刚刚离开没多久的徐茂听到动静,也脸色煞白地匆匆赶了回来。 当他听到“黄河决堤”、“洪水泛滥”这几个字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老天爷啊!黄河……黄河决堤了?这……这可如何是好?下游数省之地,亿万生灵啊!” 徐茂的声音充满了惊恐和担忧,这是最朴素的,对于天灾的畏惧。 信使大口喘着气,稍微平复了一下,急忙回禀。 “回……回三少爷!消息是三个时辰前刚刚抵达京都的!据说……决口发生在三日前!具体位置……似乎在云州、沧州一带……但下游多处都有险情!洪水……洪水已经淹没了沿岸数十个州县!具体灾情……还在统计,但……但据说,死伤无数,流离失所的百姓,不计其数!朝廷……朝廷已经乱作一团了!” 三日前决口! 云州、沧州一带! 数十州县被淹! 死伤无数!流民不计其数! 每一个字眼,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人的心上。 高瑞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迅速走到地图前,目光死死盯住黄河下游那一片区域。 云州、沧州……那可是大胤朝的腹心之地,人口稠密,良田万顷! 一旦被淹,后果不堪设想! 更重要的是…… 高瑞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天灾! 国难! 赈灾! 粮价! 流民! 土地! 还有……远在京都,刚刚被自己布下天罗地网的户部尚书,周怀远。 黄河决堤,如此巨大的天灾,负责河道疏浚、堤坝维护、以及后续赈灾钱粮调度的,首当其冲的便是……户部。 高瑞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深邃,其中有震惊,有凝重,但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锐利光芒。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同样震惊失色的徐茂,语气低沉而有力。 “徐叔,看来……” “天,真的要变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滔天洪水,打乱了所有的计划,也带来了一场席卷整个大胤朝的巨大危机! 但对高瑞而言,危机之中,似乎……也隐藏着前所未有的……机遇。 “徐叔,你留下安抚信使,问清更多细节。尤其是……京都朝堂的反应!” 高瑞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 “如此天灾,朝廷必然震动,赈灾之事,刻不容缓!” “是!三少爷!” 徐茂强压下心中的惊骇,连忙应道。 他看着高瑞那双骤然变得无比深邃锐利的眼睛,仿佛刚才的震惊只是错觉,此刻的三少爷,已经从这滔天灾祸中,嗅到了别样的气息。 信使瘫坐在地上,兀自喘着粗气,眼神中依旧残留着巨大的恐惧,断断续续地补充着。 “小……小人离开京都时,整个皇城都……都快炸开锅了!消息传进宫里,据说……据说皇上当场龙颜大怒,摔了最心爱的玉杯!嘶吼着……嘶吼着问责!” “问责?” 高瑞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是啊!问责!” 信使连连点头。 “黄河大堤年年修缮,岁岁加固,户部每年拨下去的银子如同流水一般!为何还会出如此大的纰漏?为何会多处同时溃决?” “皇上震怒之下,当即下令,命……命户部尚书周怀远,即刻主持赈灾事宜!调拨钱粮,安抚灾民!若有延误,严惩不贷!” 户部尚书,周怀远! 果然是他! 高瑞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寒刺骨。 真是天助我也! 不,应该说是……天谴! 黄河决堤,固然是天灾,但其中未尝没有人祸的因素。 堤坝修缮的银两,每年经由户部的手拨下去,层层盘剥,真正用到实处的能有多少? 周怀远身为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之前还在想着如何将周怀远私铸的证据递上去,如何借御史台和赌场老板的手扳倒他。 现在看来,老天爷似乎都等不及了,直接降下了一场足以将他彻底淹没的滔天洪水。 “国难当头,赈灾为先。” 高瑞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熟悉他的徐茂却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冰冷杀意。 “只是……周尚书此刻恐怕正焦头烂额,不知这赈灾的钱粮,他能不能及时调拨出来呢?” 徐茂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高瑞的言外之意。 是啊! 周怀远暗中私铸劣钱,必然耗费了大量的铜料和资源,甚至可能挪用了原本应用于河工、漕运等方面的款项。 如今黄河决堤,朝廷急需巨额钱粮赈灾,他周怀远拿什么来填这个窟窿? 一旦调度不力,赈灾延误,导致灾情扩大,民怨沸腾…… 那后果,可就不仅仅是丢官罢职那么简单了。 “三少爷……” 徐茂看着高瑞,眼神复杂,既有对灾民的担忧,也有对高瑞这番谋划的惊叹。 “传令下去!” 高瑞没有理会徐茂的眼神,直接下令,声音斩钉截铁。 “密切关注京都动向!尤其是户部和周怀远的一切消息!” “另外!” 高瑞的目光转向地图上黄河下游那片被洪水肆虐的区域,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让陈方正他们,立刻开始清点我们名下所有粮仓的存粮!” “清点存粮?” 徐茂一愣,有些不解。 “对!”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眼神中锐芒闪烁。 “黄河决堤,国难降临,这既是危机……” 第123章 天灾生变 这个节骨眼上,来自京都的八百里加急,绝非小事。 “进来!” 高瑞沉声喝道。 房门被猛地推开,一名风尘仆仆、满脸疲惫的信使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身上还带着驿站快马疾驰留下的尘土和汗味。 他甚至来不及行礼,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嘶哑而急促,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惶。 “三……三少爷!” “出大事了!” “黄河!是黄河啊!” 信使的声音带着哭腔,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的景象。 高瑞瞳孔骤然一缩,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但脸上依旧保持着镇定。 “慢慢说!黄河怎么了?” “决堤了!” 信使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 “黄河下游……下游河堤,多处溃决!” “洪水泛滥!” “滔天洪水啊!” 轰! 这几个字,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高瑞的脑海中。 黄河决堤? 下游多处溃决? 洪水泛滥? 这……这简直是灭顶之灾! 高瑞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到了头顶。 前世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那些关于黄河泛滥、饿殍遍野、流民四起的记载,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那不仅仅是史书上冰冷的文字,而是意味着无数生命的消逝,无数家庭的破碎,以及……足以动摇国本的巨大灾难。 刚刚处理完周怀远派来的杀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竟然就接到了如此惊天动地的噩耗。 “具体情况!” 高瑞强压下心头的震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眼神却越发锐利。 “是何时发生的事?决口在何处?灾情波及多广?” 他必须立刻了解所有细节。 就在这时,刚刚离开没多久的徐茂听到动静,也脸色煞白地匆匆赶了回来。 当他听到“黄河决堤”、“洪水泛滥”这几个字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老天爷啊!黄河……黄河决堤了?这……这可如何是好?下游数省之地,亿万生灵啊!” 徐茂的声音充满了惊恐和担忧,这是最朴素的,对于天灾的畏惧。 信使大口喘着气,稍微平复了一下,急忙回禀。 “回……回三少爷!消息是三个时辰前刚刚抵达京都的!据说……决口发生在三日前!具体位置……似乎在云州、沧州一带……但下游多处都有险情!洪水……洪水已经淹没了沿岸数十个州县!具体灾情……还在统计,但……但据说,死伤无数,流离失所的百姓,不计其数!朝廷……朝廷已经乱作一团了!” 三日前决口! 云州、沧州一带! 数十州县被淹! 死伤无数!流民不计其数! 每一个字眼,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人的心上。 高瑞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迅速走到地图前,目光死死盯住黄河下游那一片区域。 云州、沧州……那可是大胤朝的腹心之地,人口稠密,良田万顷! 一旦被淹,后果不堪设想! 更重要的是…… 高瑞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天灾! 国难! 赈灾! 粮价! 流民! 土地! 还有……远在京都,刚刚被自己布下天罗地网的户部尚书,周怀远。 黄河决堤,如此巨大的天灾,负责河道疏浚、堤坝维护、以及后续赈灾钱粮调度的,首当其冲的便是……户部。 高瑞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深邃,其中有震惊,有凝重,但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锐利光芒。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同样震惊失色的徐茂,语气低沉而有力。 “徐叔,看来……” “天,真的要变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滔天洪水,打乱了所有的计划,也带来了一场席卷整个大胤朝的巨大危机! 但对高瑞而言,危机之中,似乎……也隐藏着前所未有的……机遇。 “徐叔,你留下安抚信使,问清更多细节。尤其是……京都朝堂的反应!” 高瑞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 “如此天灾,朝廷必然震动,赈灾之事,刻不容缓!” “是!三少爷!” 徐茂强压下心中的惊骇,连忙应道。 他看着高瑞那双骤然变得无比深邃锐利的眼睛,仿佛刚才的震惊只是错觉,此刻的三少爷,已经从这滔天灾祸中,嗅到了别样的气息。 信使瘫坐在地上,兀自喘着粗气,眼神中依旧残留着巨大的恐惧,断断续续地补充着。 “小……小人离开京都时,整个皇城都……都快炸开锅了!消息传进宫里,据说……据说皇上当场龙颜大怒,摔了最心爱的玉杯!嘶吼着……嘶吼着问责!” “问责?” 高瑞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是啊!问责!” 信使连连点头。 “黄河大堤年年修缮,岁岁加固,户部每年拨下去的银子如同流水一般!为何还会出如此大的纰漏?为何会多处同时溃决?” “皇上震怒之下,当即下令,命……命户部尚书周怀远,即刻主持赈灾事宜!调拨钱粮,安抚灾民!若有延误,严惩不贷!” 户部尚书,周怀远! 果然是他! 高瑞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寒刺骨。 真是天助我也! 不,应该说是……天谴! 黄河决堤,固然是天灾,但其中未尝没有人祸的因素。 堤坝修缮的银两,每年经由户部的手拨下去,层层盘剥,真正用到实处的能有多少? 周怀远身为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之前还在想着如何将周怀远私铸的证据递上去,如何借御史台和赌场老板的手扳倒他。 现在看来,老天爷似乎都等不及了,直接降下了一场足以将他彻底淹没的滔天洪水。 “国难当头,赈灾为先。” 高瑞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熟悉他的徐茂却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冰冷杀意。 “只是……周尚书此刻恐怕正焦头烂额,不知这赈灾的钱粮,他能不能及时调拨出来呢?” 徐茂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高瑞的言外之意。 是啊! 周怀远暗中私铸劣钱,必然耗费了大量的铜料和资源,甚至可能挪用了原本应用于河工、漕运等方面的款项。 如今黄河决堤,朝廷急需巨额钱粮赈灾,他周怀远拿什么来填这个窟窿? 一旦调度不力,赈灾延误,导致灾情扩大,民怨沸腾…… 那后果,可就不仅仅是丢官罢职那么简单了。 “三少爷……” 徐茂看着高瑞,眼神复杂,既有对灾民的担忧,也有对高瑞这番谋划的惊叹。 “传令下去!” 高瑞没有理会徐茂的眼神,直接下令,声音斩钉截铁。 “密切关注京都动向!尤其是户部和周怀远的一切消息!” “另外!” 高瑞的目光转向地图上黄河下游那片被洪水肆虐的区域,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让陈方正他们,立刻开始清点我们名下所有粮仓的存粮!” “清点存粮?” 徐茂一愣,有些不解。 “对!”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眼神中锐芒闪烁。 “黄河决堤,国难降临,这既是危机……” 第124章 洪劫谋野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和冰冷。 “……更是前所未有的,天赐的机遇!” 徐茂心头巨震,猛地抬头看向高瑞。 机遇? 这滔天洪水,无数生灵涂炭,在三少爷眼中,竟然是……机遇? “没错,机遇!” 高瑞见徐茂的反应,缓缓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声音低沉而富有穿透力。 “乱世之中,危与机并存。别人看到的是洪水猛兽,是饿殍遍野,是朝廷震荡……”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徐茂,仿佛能穿透人心。 “但我看到的,是周怀远焦头烂额的窘态,是朝廷对户部的问责,是……是那些被洪水冲垮家园,一无所有的灾民!” 徐茂虽然跟随高瑞多时,深知这位三少爷的手段和城府,但此刻听到这番话,还是忍不住感到一丝寒意。 在这样的国难面前,三少爷竟然能如此冷静地,甚至带着一丝兴奋地,分析其中的“机遇”。 “三少爷的意思是……” 徐茂试探着问道,脑海中已经隐隐浮现出一些大胆到令人震惊的念头。 “我们高家,别的没有,但这些年积攒下来的粮食,却是不少。” 高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 “如今黄河下游数省被淹,良田尽毁,粮食必然奇缺,粮价必将暴涨!” “朝廷赈灾,需要钱粮。周怀远负责此事,可他私铸劣钱,国库亏空,他又能拿出多少真金白银,多少实实在在的粮食来?一旦赈灾不力,民怨沸腾,他的户部尚书之位,还能坐稳吗?” 高瑞冷笑一声,仿佛已经看到了周怀远倒台的景象。 “而我们……” 高瑞的目光再次投向地图上的灾区,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 “手中握有大量的粮食!这,就是我们在这场国难中最大的筹码!” “清点粮仓,只是第一步。” 高瑞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令人热血沸腾的昂扬。 “我要知道,我们能拿出多少粮食!能以最快的速度,调动多少船只!能组织多少人手!” “赈灾,我们当然要赈!而且要比朝廷更快,更有效!” 高瑞一挥手,仿佛在挥动千军万马。 “但赈灾的目的,不仅仅是博取虚名!更是要在这片被洪水洗礼过的土地上,播下我们高家的种子!” 徐茂闻言,心头猛地一跳! 播下高家的种子? 在这片被洪水肆虐的土地上? 他瞬间想到了什么,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三少爷是想……” 他声音有些干涩。 “没错!” 高瑞毫不避讳地承认,眼神如同猎鹰般锐利。 “洪水冲毁了家园,却冲不走土地!那些流离失所的灾民,他们最需要的是什么?是粮食!是活下去的希望!” “我们用粮食,去换取他们手中最不值钱的东西!” 高瑞的声音带着一种冷酷的现实。 “田契!地契!” 徐茂倒吸一口凉气! 以粮换地! 在灾情最严重的时候,用灾民最急需的粮食,去低价收购他们手中的土地! 这……这简直是趁火打劫! 是发国难财! 但他看着高瑞眼中那种势在必得的光芒,却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 这位三少爷的野心,远比他想象的要大。 “徐叔,时间紧迫。” 高瑞没有给徐茂太多震惊的时间,立刻进入了实际部署阶段。 “你立刻去通知陈方正,让他连夜清点所有粮仓,务必精确到斗!” “同时,联系所有能联系到的船行,不惜代价,征调船只!有多少要多少!越大越好!能装多少粮食,就装多少!” “另外,准备好足够的资金!我要用这些资金,去收购,去扩张!” 高瑞的声音充满了力量。 “召集可靠的人手!我要组建一支队伍,一支能够深入灾区,既能赈灾,又能办事的队伍!” “这……这动静太大了!” 徐茂回过神来,忍不住担忧道。 “如此大规模地调动粮食和船只,必然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注意?我就是要让他们注意!” 高瑞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黄河决堤是国难,朝廷急需粮食赈灾。我们高家作为淮州首屈一指的盐商,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调集粮食支援灾区,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吗?” “至于那些‘有心人’……” 高瑞的笑容意味深长。 “他们是会夸赞我高家‘仁义无双’,还是会怀疑我趁机敛财?无论是哪一种,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行动起来!在朝廷的赈灾队伍抵达之前,在其他势力反应过来之前,抢占先机!” 高瑞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断。 “这场国难,是周怀远的催命符,也是我们高家……崛起腾飞的契机!” 徐茂看着高瑞,心中除了震撼,便是深深的佩服。 在所有人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天灾打懵的时候,三少爷已经迅速地看到了其中的机会,并且毫不犹豫地制定了如此大胆而周密的计划。 利用国难,打击政敌,趁机扩张,一石三鸟! “老奴明白了!” 徐茂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 “老奴这就去办!保证以最快的速度,将所有存粮、船只、资金和人手全部准备妥当!” “去。” 高瑞点了点头,目送徐茂匆匆离去。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高瑞一人。 他重新走到地图前,手指轻轻抚过黄河下游那片被红色笔迹标注的区域。 洪水肆虐,生灵涂炭……这固然是人间惨剧。 但在这乱世之中,妇人之仁只会让自己粉身碎骨。 高瑞需要力量,需要能够在这波诡云谲的朝堂和商场中立足的力量。 而这场突如其来的洪水,正是他获取这种力量的绝佳跳板。 “周怀远,你以为这是一场天灾,是你的劫难……” 高瑞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却不知,这也是我的……猎场!” 他缓缓收回手,眼神中闪烁着兴奋而冰冷的光芒。 这场洪水的到来,打乱了他原本扳倒周怀远的节奏,却也为他提供了一个,更加直接、更加致命的机会。 高瑞深吸一口气,眼中寒光闪烁。 “周怀远,你的末日,就在眼前!” 他脑海中已经开始飞速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细节。 如何组织船队,如何避开耳目,如何挑选前往灾区的人手,以及……如何在灾区那混乱不堪的环境中,高效地完成他“以粮换地”的计划。 第124章 洪劫谋野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和冰冷。 “……更是前所未有的,天赐的机遇!” 徐茂心头巨震,猛地抬头看向高瑞。 机遇? 这滔天洪水,无数生灵涂炭,在三少爷眼中,竟然是……机遇? “没错,机遇!” 高瑞见徐茂的反应,缓缓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声音低沉而富有穿透力。 “乱世之中,危与机并存。别人看到的是洪水猛兽,是饿殍遍野,是朝廷震荡……”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徐茂,仿佛能穿透人心。 “但我看到的,是周怀远焦头烂额的窘态,是朝廷对户部的问责,是……是那些被洪水冲垮家园,一无所有的灾民!” 徐茂虽然跟随高瑞多时,深知这位三少爷的手段和城府,但此刻听到这番话,还是忍不住感到一丝寒意。 在这样的国难面前,三少爷竟然能如此冷静地,甚至带着一丝兴奋地,分析其中的“机遇”。 “三少爷的意思是……” 徐茂试探着问道,脑海中已经隐隐浮现出一些大胆到令人震惊的念头。 “我们高家,别的没有,但这些年积攒下来的粮食,却是不少。” 高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 “如今黄河下游数省被淹,良田尽毁,粮食必然奇缺,粮价必将暴涨!” “朝廷赈灾,需要钱粮。周怀远负责此事,可他私铸劣钱,国库亏空,他又能拿出多少真金白银,多少实实在在的粮食来?一旦赈灾不力,民怨沸腾,他的户部尚书之位,还能坐稳吗?” 高瑞冷笑一声,仿佛已经看到了周怀远倒台的景象。 “而我们……” 高瑞的目光再次投向地图上的灾区,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 “手中握有大量的粮食!这,就是我们在这场国难中最大的筹码!” “清点粮仓,只是第一步。” 高瑞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令人热血沸腾的昂扬。 “我要知道,我们能拿出多少粮食!能以最快的速度,调动多少船只!能组织多少人手!” “赈灾,我们当然要赈!而且要比朝廷更快,更有效!” 高瑞一挥手,仿佛在挥动千军万马。 “但赈灾的目的,不仅仅是博取虚名!更是要在这片被洪水洗礼过的土地上,播下我们高家的种子!” 徐茂闻言,心头猛地一跳! 播下高家的种子? 在这片被洪水肆虐的土地上? 他瞬间想到了什么,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三少爷是想……” 他声音有些干涩。 “没错!” 高瑞毫不避讳地承认,眼神如同猎鹰般锐利。 “洪水冲毁了家园,却冲不走土地!那些流离失所的灾民,他们最需要的是什么?是粮食!是活下去的希望!” “我们用粮食,去换取他们手中最不值钱的东西!” 高瑞的声音带着一种冷酷的现实。 “田契!地契!” 徐茂倒吸一口凉气! 以粮换地! 在灾情最严重的时候,用灾民最急需的粮食,去低价收购他们手中的土地! 这……这简直是趁火打劫! 是发国难财! 但他看着高瑞眼中那种势在必得的光芒,却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 这位三少爷的野心,远比他想象的要大。 “徐叔,时间紧迫。” 高瑞没有给徐茂太多震惊的时间,立刻进入了实际部署阶段。 “你立刻去通知陈方正,让他连夜清点所有粮仓,务必精确到斗!” “同时,联系所有能联系到的船行,不惜代价,征调船只!有多少要多少!越大越好!能装多少粮食,就装多少!” “另外,准备好足够的资金!我要用这些资金,去收购,去扩张!” 高瑞的声音充满了力量。 “召集可靠的人手!我要组建一支队伍,一支能够深入灾区,既能赈灾,又能办事的队伍!” “这……这动静太大了!” 徐茂回过神来,忍不住担忧道。 “如此大规模地调动粮食和船只,必然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注意?我就是要让他们注意!” 高瑞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黄河决堤是国难,朝廷急需粮食赈灾。我们高家作为淮州首屈一指的盐商,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调集粮食支援灾区,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吗?” “至于那些‘有心人’……” 高瑞的笑容意味深长。 “他们是会夸赞我高家‘仁义无双’,还是会怀疑我趁机敛财?无论是哪一种,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行动起来!在朝廷的赈灾队伍抵达之前,在其他势力反应过来之前,抢占先机!” 高瑞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断。 “这场国难,是周怀远的催命符,也是我们高家……崛起腾飞的契机!” 徐茂看着高瑞,心中除了震撼,便是深深的佩服。 在所有人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天灾打懵的时候,三少爷已经迅速地看到了其中的机会,并且毫不犹豫地制定了如此大胆而周密的计划。 利用国难,打击政敌,趁机扩张,一石三鸟! “老奴明白了!” 徐茂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 “老奴这就去办!保证以最快的速度,将所有存粮、船只、资金和人手全部准备妥当!” “去。” 高瑞点了点头,目送徐茂匆匆离去。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高瑞一人。 他重新走到地图前,手指轻轻抚过黄河下游那片被红色笔迹标注的区域。 洪水肆虐,生灵涂炭……这固然是人间惨剧。 但在这乱世之中,妇人之仁只会让自己粉身碎骨。 高瑞需要力量,需要能够在这波诡云谲的朝堂和商场中立足的力量。 而这场突如其来的洪水,正是他获取这种力量的绝佳跳板。 “周怀远,你以为这是一场天灾,是你的劫难……” 高瑞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却不知,这也是我的……猎场!” 他缓缓收回手,眼神中闪烁着兴奋而冰冷的光芒。 这场洪水的到来,打乱了他原本扳倒周怀远的节奏,却也为他提供了一个,更加直接、更加致命的机会。 高瑞深吸一口气,眼中寒光闪烁。 “周怀远,你的末日,就在眼前!” 他脑海中已经开始飞速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细节。 如何组织船队,如何避开耳目,如何挑选前往灾区的人手,以及……如何在灾区那混乱不堪的环境中,高效地完成他“以粮换地”的计划。 第125章 粮舟北征 书房内,灯火通明。 高瑞并未休息,他走到书桌后坐下,脑中飞速运转,将整个计划的每一个环节都反复推敲。 “黄河决堤,影响的绝不仅仅是下游数省之地……” 高瑞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粮价必然暴涨,流民四起,漕运受阻……这其中,可操作的空间太大了!” 他需要的不止是土地,更是对未来粮食价格的掌控,以及……一支能在这乱世中为他所用的力量! 而那些失去土地,只能依附于他的灾民,便是最好的来源! 时间,就是一切! 他必须抢在所有人前面! “来人!” 高瑞沉声喝道。 一名精干的护卫立刻推门而入,躬身待命。 “三少爷有何吩咐?” “传我的命令!” 高瑞语气不容置疑。 “立刻通知陈方正陈老,除了清点粮仓,让他即刻开始筹备!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组建一支至少由五十艘大船组成的船队!” “五十艘?” 护卫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数字太惊人了。 淮州虽是水运要地,但一下子调动如此多的漕船、粮船,绝非易事。 “对!五十艘!只多不少!” 高瑞眼神一厉。 “告诉他,不计成本!动用我们两家所有的人脉和资源!无论是租是买,必须在三日之内,让这支船队在码头集结完毕!” “另外!” 高瑞补充道。 “船要大,要结实!能装多少粮食,就装多少!同时,征召足够的水手和护卫!确保船队安全!” “是!三少爷!” 护卫不敢怠慢,连忙领命而去。 夜色下,整个高家庄园,乃至与高家有联系的各个产业,都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开始疯狂运转起来。 粮仓的灯火彻夜未熄,陈方正亲自带着账房先生和管事们,一袋袋,一斗斗地清点着堆积如山的粮食。 数字不断汇总,庞大得令人心惊。 这都是高瑞穿越以来,利用各种机会,尤其是之前与三皇子合作后,有意识囤积下来的。 “快!再快点!” 陈方正擦着额头的汗,大声催促着。 与此同时,徐茂亲自出马,带着高家的令牌和重金,奔波于淮州各大船行之间。 “什么?五十艘大船?徐管家,您不是开玩笑?” 一个船行老板面露难色。 “如今黄河决堤的消息恐怕很快就会传开,到时候船只怕是……” “钱不是问题!” 徐茂直接将一沓银票拍在桌上,眼神锐利。 “高家要船,而且是急用!这是定金!三日之内,我要看到船!若是办妥了,高家必有重谢!若是耽误了三少爷的大事……” 后面的话徐茂没有说,但那船行老板看着银票和徐茂冰冷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点头哈腰。 “徐管家放心!小人这就去想办法!一定!一定!” 同样的场景,在淮州其他几个大船行接连上演。 在高家强大的财力和影响力面前,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仅仅一夜之间,淮州的水运市场便被搅动得天翻地覆。 无数船只开始向高家指定的码头汇集。 资金方面,高家库房早已打开,一箱箱白银被清点出来,准备用于支付船只租金、购买物资以及……更重要的用途。 人手的挑选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徐茂按照高瑞的要求,从高家护卫和信得过的伙计中,挑选出了一百名最精明强干、身手最好、且绝对忠诚的人。 这些人被秘密召集起来,徐茂亲自向他们训话。 “诸位都是高家信赖的子弟!” 徐茂站在众人面前,神色肃穆。 “如今黄河决堤,国难当头,三少爷心怀仁义,决定组织船队,运粮北上,赈济灾民!” 众人闻言,脸上都露出敬佩之色。 高家此举,无疑是大善! “但是!” 徐茂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 “灾区混乱,人心叵测!你们此去,不仅要确保粮食安全发放到灾民手中,更肩负着三少爷交代的另一项重要任务!” 他压低了声音。 “三少爷有令!此次赈灾,我们不仅要给灾民送去活命的粮食,更要给他们一个长久的依靠!” “许多灾民流离失所,田地荒芜,甚至连地契都成了无用之物。你们要‘劝说’他们,用他们手中暂时无用的田契、地契,甚至可以承诺他们以劳力,来换取能够救命的粮食!” “记住!我们的粮食不是白给的!” 徐茂加重了语气。 “要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多的土地!三少爷说了,这不仅是赈灾,更是为高家,为我们所有人,博一个未来!” 众人听得心头巨震! 原来赈灾的背后,还有如此深意! 以粮换地! 这手笔,这魄力! 一时间,众人看向京都方向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狂热。 “此事关系重大,必须隐秘进行!” 徐茂再次强调。 “对外,我们是高家的赈灾义举!对内,你们要用尽一切办法,完成三少爷交代的任务!明白了吗?!” “明白!” 一百人齐声应喝,声音中充满了决心和干劲! 三日后。 淮州城外的码头上,一支由超过五十艘大型漕船、粮船组成的庞大船队,已经集结完毕。 船上堆满了粮食,一面面写着“高氏义赈”的大旗迎风招展。 一百名精挑细选的护卫和伙计,在一名经验丰富的老管事带领下,精神抖擞地站在船头。 徐茂匆匆赶回高府复命。 “三少爷!” 徐茂站在书房内,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 “幸不辱命!五十艘大船已全部集结完毕,粮食、资金、人手均已到位!随时可以出发!” “好!” 高瑞猛地站起身,眼中精光四射。 “告诉领队的人,记住我的话:赈灾是表,收地是里!速度要快,动作要稳,手笔要大!” “是!” “另外,带上足够的金银细软,必要的时候,用来打点沿途关卡,确保船队畅通无阻!” 高瑞补充道。 “告诉他们,钱不是问题,我要的是结果!” “老奴明白!” “让他们即刻出发!” 高瑞走到窗边,望着码头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北上!去黄河!这场饕餮盛宴,我们高家……来了!” “是!” 徐茂躬身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片刻之后,淮州码头上,号角声响起! 庞大的船队,在无数百姓惊叹和敬佩的目光中,缓缓驶离码头,扬起风帆,逆流而上,朝着那片被洪水肆虐的北方大地,浩浩荡荡地进发。 第125章 粮舟北征 书房内,灯火通明。 高瑞并未休息,他走到书桌后坐下,脑中飞速运转,将整个计划的每一个环节都反复推敲。 “黄河决堤,影响的绝不仅仅是下游数省之地……” 高瑞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粮价必然暴涨,流民四起,漕运受阻……这其中,可操作的空间太大了!” 他需要的不止是土地,更是对未来粮食价格的掌控,以及……一支能在这乱世中为他所用的力量! 而那些失去土地,只能依附于他的灾民,便是最好的来源! 时间,就是一切! 他必须抢在所有人前面! “来人!” 高瑞沉声喝道。 一名精干的护卫立刻推门而入,躬身待命。 “三少爷有何吩咐?” “传我的命令!” 高瑞语气不容置疑。 “立刻通知陈方正陈老,除了清点粮仓,让他即刻开始筹备!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组建一支至少由五十艘大船组成的船队!” “五十艘?” 护卫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数字太惊人了。 淮州虽是水运要地,但一下子调动如此多的漕船、粮船,绝非易事。 “对!五十艘!只多不少!” 高瑞眼神一厉。 “告诉他,不计成本!动用我们两家所有的人脉和资源!无论是租是买,必须在三日之内,让这支船队在码头集结完毕!” “另外!” 高瑞补充道。 “船要大,要结实!能装多少粮食,就装多少!同时,征召足够的水手和护卫!确保船队安全!” “是!三少爷!” 护卫不敢怠慢,连忙领命而去。 夜色下,整个高家庄园,乃至与高家有联系的各个产业,都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开始疯狂运转起来。 粮仓的灯火彻夜未熄,陈方正亲自带着账房先生和管事们,一袋袋,一斗斗地清点着堆积如山的粮食。 数字不断汇总,庞大得令人心惊。 这都是高瑞穿越以来,利用各种机会,尤其是之前与三皇子合作后,有意识囤积下来的。 “快!再快点!” 陈方正擦着额头的汗,大声催促着。 与此同时,徐茂亲自出马,带着高家的令牌和重金,奔波于淮州各大船行之间。 “什么?五十艘大船?徐管家,您不是开玩笑?” 一个船行老板面露难色。 “如今黄河决堤的消息恐怕很快就会传开,到时候船只怕是……” “钱不是问题!” 徐茂直接将一沓银票拍在桌上,眼神锐利。 “高家要船,而且是急用!这是定金!三日之内,我要看到船!若是办妥了,高家必有重谢!若是耽误了三少爷的大事……” 后面的话徐茂没有说,但那船行老板看着银票和徐茂冰冷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点头哈腰。 “徐管家放心!小人这就去想办法!一定!一定!” 同样的场景,在淮州其他几个大船行接连上演。 在高家强大的财力和影响力面前,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仅仅一夜之间,淮州的水运市场便被搅动得天翻地覆。 无数船只开始向高家指定的码头汇集。 资金方面,高家库房早已打开,一箱箱白银被清点出来,准备用于支付船只租金、购买物资以及……更重要的用途。 人手的挑选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徐茂按照高瑞的要求,从高家护卫和信得过的伙计中,挑选出了一百名最精明强干、身手最好、且绝对忠诚的人。 这些人被秘密召集起来,徐茂亲自向他们训话。 “诸位都是高家信赖的子弟!” 徐茂站在众人面前,神色肃穆。 “如今黄河决堤,国难当头,三少爷心怀仁义,决定组织船队,运粮北上,赈济灾民!” 众人闻言,脸上都露出敬佩之色。 高家此举,无疑是大善! “但是!” 徐茂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 “灾区混乱,人心叵测!你们此去,不仅要确保粮食安全发放到灾民手中,更肩负着三少爷交代的另一项重要任务!” 他压低了声音。 “三少爷有令!此次赈灾,我们不仅要给灾民送去活命的粮食,更要给他们一个长久的依靠!” “许多灾民流离失所,田地荒芜,甚至连地契都成了无用之物。你们要‘劝说’他们,用他们手中暂时无用的田契、地契,甚至可以承诺他们以劳力,来换取能够救命的粮食!” “记住!我们的粮食不是白给的!” 徐茂加重了语气。 “要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多的土地!三少爷说了,这不仅是赈灾,更是为高家,为我们所有人,博一个未来!” 众人听得心头巨震! 原来赈灾的背后,还有如此深意! 以粮换地! 这手笔,这魄力! 一时间,众人看向京都方向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狂热。 “此事关系重大,必须隐秘进行!” 徐茂再次强调。 “对外,我们是高家的赈灾义举!对内,你们要用尽一切办法,完成三少爷交代的任务!明白了吗?!” “明白!” 一百人齐声应喝,声音中充满了决心和干劲! 三日后。 淮州城外的码头上,一支由超过五十艘大型漕船、粮船组成的庞大船队,已经集结完毕。 船上堆满了粮食,一面面写着“高氏义赈”的大旗迎风招展。 一百名精挑细选的护卫和伙计,在一名经验丰富的老管事带领下,精神抖擞地站在船头。 徐茂匆匆赶回高府复命。 “三少爷!” 徐茂站在书房内,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 “幸不辱命!五十艘大船已全部集结完毕,粮食、资金、人手均已到位!随时可以出发!” “好!” 高瑞猛地站起身,眼中精光四射。 “告诉领队的人,记住我的话:赈灾是表,收地是里!速度要快,动作要稳,手笔要大!” “是!” “另外,带上足够的金银细软,必要的时候,用来打点沿途关卡,确保船队畅通无阻!” 高瑞补充道。 “告诉他们,钱不是问题,我要的是结果!” “老奴明白!” “让他们即刻出发!” 高瑞走到窗边,望着码头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北上!去黄河!这场饕餮盛宴,我们高家……来了!” “是!” 徐茂躬身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片刻之后,淮州码头上,号角声响起! 庞大的船队,在无数百姓惊叹和敬佩的目光中,缓缓驶离码头,扬起风帆,逆流而上,朝着那片被洪水肆虐的北方大地,浩浩荡荡地进发。 第126章 粮帆惊朝 大胤朝,京都。 皇城之中,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黄河下游决堤的消息,像是冬日里的一盆冰水,将整个朝堂浇了个透心凉。 永昌帝震怒之下,问责声响彻大殿,令百官噤若寒蝉。 户部尚书周怀远更是如坐针毡,头上冷汗涔涔。 黄河岁岁修缮,耗费巨万,如今一朝溃决,他这个户部尚书首当其冲,难辞其咎。 更要命的是,皇帝下令,命他即刻主持赈灾事宜,调拨钱粮。 钱粮! 周怀远心底发凉。 私铸铜钱的事情,已经让他挪用了不少户部本该用于河工、漕运等处的款项。 如今国库虽有存银,但要应对如此规模的滔天洪水,所需钱粮简直是个无底洞。 一旦钱粮调度不力,赈灾不及时,引发民乱,那便是抄家灭族的罪过。 他一边硬着头皮应下差事,一边派人心腹紧急调拨,却发现处处捉襟见肘。 地方官府的奏报雪片般飞来,无一不是哀嚎遍野,请求朝廷速发钱粮。 周怀远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跌落深渊的结局。 就在整个京都被黄河决堤的阴影笼罩,朝廷上下忙乱不堪之际,一则来自淮州的消息,悄无声息地传进了三皇子赵宸的耳中。 紫宸宫偏殿,赵宸正品着茶,听心腹内侍刘乘风汇报各方动向。 刘乘风面色凝重,将一份加急送来的密报呈上。 “殿下,这是淮州那边传来的消息。” 刘乘风低声说道。 赵宸接过密报,展开扫了一眼。 他本就对高瑞这个有趣的年轻人保持着关注,尤其是上次淮州之行后,高瑞的“烈焰血珀酒”已经开始源源不断地送往京城,为他带来了巨大的利益和便利。 密报上的内容,起初并未让赵宸感到意外。 无非是淮州高家在黄河决堤后,立刻响应朝廷号召,准备捐献钱粮赈灾。 这在高瑞之前江南水患的义举之后,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然而,当赵宸的目光落在密报中关于“船队规模”的描述时,他品茶的动作骤然一顿。 “五十艘大船组成的船队?” 赵宸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重复着密报上的字眼。 刘乘风躬身道:“正是,殿下。据报,淮州高家在接到黄河决堤的消息后,仅仅三日之内,便集结了五十余艘大型漕船、粮船,装满了粮食,由高家的一名老管事亲自带队,已经启程北上,直奔黄河下游灾区。” 五十艘! 而且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集结完毕! 赵宸放下了茶杯,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大胤朝的漕运体系虽发达,但漕船、粮船并非轻易就能调动。 尤其是大型船只,多掌握在官府或少数顶级世家手中。 高家虽是盐商巨富,在淮州也颇有势力,但要如此迅速地集结如此庞大的一支船队,其能量超乎想象。 “仅仅是捐献赈灾?” 赵宸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可不认为高瑞仅仅是个慷慨的慈善家。 这个年轻人,每一步棋都深藏不露,充满算计。 刘乘风会意,低声道:“密报中是这样说的,对外也打着‘高氏义赈’的旗号。但……如此规模,如此迅速的行动,绝非寻常的捐献赈灾可比。而且,户部那边至今还在为钱粮调拨焦头烂额,各地官府也尚未组织起有效的救援。高家此举,可谓是……一骑绝尘。” 一骑绝尘! 赵宸的眼睛亮了起来。 在朝廷反应迟钝、效率低下,尤其是户部尚书周怀远焦头烂额之际,高家竟然能如此雷厉风行地组建起一支庞大的运粮船队北上赈灾。 这不仅仅是“义举”,更是一种示威,一种力量的展现。 “高瑞……” 赵宸轻声念出这个名字,眼神越发深邃。 “好一个高瑞!竟然能抓住这个机会!” 黄河决堤,国难当头。 谁能在此时挺身而出,及时有效地赈济灾民,谁就能赢得民心,赢得声望。 而高家此举,无疑将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殿下是说,高家此举另有深意?” 刘乘风试探着问道。 赵宸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宫墙外的天空,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阻碍,看到了那支正浩浩荡荡北上的船队。 “深意?自然有。” 他冷笑一声。 “高瑞不是个会做赔本买卖的人。他要的,绝不仅仅是‘仁义无双’的名声。” “如此大规模的运粮,需要的不仅仅是船只和粮食,还有人手、资金,以及沿途的打点。” 赵宸的思维异常敏锐,瞬间洞悉了其中的关键。 “更重要的是,灾区的情况极为复杂,流民遍地,盗匪横行。这支船队,若是没有足够的护卫力量,根本无法安全抵达。” 他想起了高瑞上次在淮州展示出的手段和魄力,想起了那场惊心动魄的赌局,想起了高瑞对自己私铸铜钱的布局。 这个年轻人,胆大包天,却又心思缜密。 “他这是要趁火打劫?” 刘乘风猜测道。 “打劫?或许是另一种形式。” 赵宸转过身,脸上带着深不可测的笑容。 “黄河下游,灾民流离失所,土地被淹。对他们来说,现在最值钱的,不是那片暂时废弃的土地,而是能救命的粮食!” 刘乘风心头一震,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以粮换地?” 他脱口而出。 “不止如此。” 赵宸的笑容更加玩味。 “一场滔天洪水,洗刷掉的是土地,是生命,也是……旧有的秩序。” 他看向刘乘风,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 “而高瑞,他带着粮食和船队,正在赶往这场洗礼的中心。他要的,是利用这场灾难,为他自己,为高家……建立一个新的秩序!” “殿下,那我们……” 刘乘风立刻问道。 高家的行动如此迅速,如此庞大,必然会引起朝堂的注意。 尤其是周怀远,一旦得知高家在此时运送如此巨量的粮食北上,会作何反应? “我们?” 赵宸踱步回到桌边,重新拿起那份密报,指尖轻点着“五十艘大船”的字样。 “我们自然是……看戏。” “看戏?” 刘乘风不解。 “不错。” 赵宸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周怀远焦头烂额,朝廷赈灾迟缓。高家此时高调介入,无论其真实目的是什么,客观上都能缓解灾情,赢得民心。” “而且……” 赵宸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高瑞此举,必然会引起周怀远的注意,甚至……是猜忌和阻挠。” 刘乘风瞬间明白了。 高瑞此举,既是赈灾,也是在高调地向所有人展示高家的实力,尤其是在户部尚书周怀远最虚弱、最忙乱的时候。 第127章 赈灾谋利 这无疑是在打周怀远的脸,甚至可能威胁到他在灾区赈灾的主导权。 周怀远岂能容忍? “殿下是想让高瑞和周怀远斗起来?” 刘乘风低声问道。 “他们早就已经斗起来了。” 赵宸淡淡说道,脑中浮现出关于周怀远私铸劣钱以及高瑞之前在淮州设局对付周康的种种信息。 “高瑞的这支运粮船队,就像是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相对平静的朝局下针对周怀远的布局)的巨石,激起的波澜,可比我们预想的要大得多。” 赵宸的目光重新投向密报,上面关于船队规模的数字,此刻在他眼中闪耀着别样的光芒。 “五十艘大船……” 他喃喃自语。 “好大的手笔!” 高瑞的这番行动,不仅显示了他的财力、魄力,更显示了他对时机的精准把握以及在乱局中寻找机遇的非凡能力。 “刘乘风。” 赵宸忽然抬头,看向刘乘风,眼神锐利如刀。 “立刻派人,密切关注高家船队的动向!不仅要看他们如何赈灾,更要查清楚……他们在灾区都做了些什么!” “是,殿下!” 刘乘风躬身领命。 “同时!” 赵宸补充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味。 “也要注意户部和周怀远的反应。他这个户部尚书,在如此危机时刻,若是连赈灾的钱粮都调拨不及时,又如何能压制住高家这支突然冒出来的力量呢?” “这场国难……或许也是一场大洗牌的开端。” 赵宸望着窗外夜色,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高瑞,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你的每一步,都走得如此出人意料,却又合乎情理。 这五十艘满载粮食的船,不仅仅是去赈灾的,更是你丢进这浑水里的一枚……巨大的钩子。 而我,已经牢牢地……被你钩住了兴趣。 赵宸的目光,跨越千山万水,仿佛已经看到了高瑞在北方灾区掀起的滔天巨浪。 他没有阻止,也没有干预。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如同一个高明的棋手,看着自己看中的棋子,在棋盘上走出令人惊叹的一步。 就在三皇子赵宸对高瑞的行动产生浓厚兴趣,准备静观其变之时,一封来自淮州的加急密信,越过重重关卡,以最快的速度呈送到了紫宸宫偏殿,刘乘风的手中。 “殿下,是淮州高公子派人送来的密信。” 刘乘风不敢怠慢,双手将封口完好的信件呈上。 赵宸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嘴角那抹玩味的笑容更深了。 “哦?说曹操,曹操就到。看来,我们的高公子也知道,他这番动静,瞒不过我的眼睛啊。” 他接过信,拆开封口,抽出信纸,目光迅速扫过。 信上的言辞,一如既往地恭敬,却又透着一股恰到好处的坦诚和精明。 高瑞在信中首先表示,黄河决堤,国难当头,身为大胤子民,高家理应为国分忧,捐献粮草,救济灾民,此乃应尽之义。 接着,话锋微微一转,提到了此次调集五十艘大船运粮的“庞大”规模。 高瑞解释道:“殿下明鉴,此次调粮甚巨,或引人侧目。然家父常教导,为商者,当有远见。此次水患虽酷烈,然洪水退去,土地仍在。高家此举,一为赈灾,以尽绵薄之力。二则……亦是家族长远之计。” “长远之计?” 赵宸轻声重复,眼中精光一闪。 “信中说,高家认为灾后重建,百废待兴,土地乃民生之本。与其坐视灾区田地荒芜,不若趁此时机,投入钱粮,助灾民渡过难关,并……‘妥善安置’那些无力恢复生产的田契地契,待日后水退,再行招募流民耕种,也算是为朝廷分忧,安定地方。” 刘乘风在一旁低声补充,他已经快速看完了信件内容。 “好一个‘妥善安置’!” 赵宸忍不住轻笑出声。 “好一个‘为朝廷分忧’!这高瑞,真是将趁火打劫,说得如此清新脱俗,冠冕堂皇!” 他太清楚这“妥善安置”背后意味着什么了。 以粮换地! 用最廉价的粮食,在灾民最绝望的时候,换取他们手中暂时一文不值的土地。 这哪里是赈灾,分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以救灾为名的……家族投资! 一场对北方土地的豪赌! “殿下,这高瑞胆子也太大了!” 刘乘风也咂舌不已。 “如此大规模地在灾区收购土地,这简直是……” “是阳谋!” 赵宸打断了他,眼神中非但没有怒意,反而充满了欣赏。 “他打着‘高氏义赈’的旗号,行的是家族扩张之事。但偏偏,他这赈灾又是实打实的!五十船粮食运过去,确实能救活无数灾民,缓解朝廷的压力。谁又能在这上面指摘他什么?” “更何况……” 赵宸的目光落在信件的末尾。 高瑞在信的最后,看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高家世代经营,于粮草一道,略有储备。今后若国家有需,或殿下有差遣,高家愿效犬马之劳,提供力所能及之粮草支持。” 这句话,才是这封信真正的核心!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这是明示! 他在告诉赵宸。 我高瑞,有粮! 有调动大批粮草的能力! 更有将这种能力变现,转化为土地和势力的野心和手段。 今日我能为“赈灾”调集五十船粮食,日后,就能为殿下你的大业,调集更多。 “好!好一个高瑞!” 赵宸猛地一拍桌子,脸上露出兴奋的光芒。 “他这是在向我展示他的价值!也是在寻求我的……默许!” 他需要赵宸的态度。 有了三皇子的默许,他这支庞大的船队,在接下来的北上之路,尤其是进入情况复杂的运河漕运体系后,才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和掣肘。 否则,光是沿途官府的盘剥勒索,就能让这支船队寸步难行。 “殿下,那我们……” 刘乘风请示道。 “默许?我为何不默许?” 赵宸站起身,在殿内踱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周怀远现在焦头烂额,自顾不暇。高瑞此举,无论目的是什么,客观上都是在帮朝廷,也是在打周怀远的脸!” “让高瑞去闹!让他去‘投资’!他要地,就让他去拿!他把动静闹得越大,周怀远的处境就越艰难!” “而且……” 赵宸停下脚步,看向刘乘风,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第128章 粮契易命 “高瑞既然送来了投名状,我自然要接着!” “传我的密令!” 赵宸沉声道。 “通知漕运衙门那边相熟的人,还有沿途几个重要关卡的守将,让他们‘关照’一下高家的船队。” “殿下的意思是……” 刘乘风心领神会。 “不必做得太明显。” 赵宸摆摆手。 “只需确保,高家的船队,不会遇到什么‘意外’的阻碍。该走的流程照走,但效率要高一点,不要让他们被无谓的事情耽搁。明白吗?” 这便是“漕运便利”! 不是公开支持,而是暗中放行,扫清障碍。 “奴才明白!” 刘乘风立刻躬身应道。 “奴才这就去办!” “去。” 赵宸挥了挥手,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那封高瑞的信,再次细细品读。 高瑞啊高瑞,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赈灾是名,投资是实,示好是里。 一箭三雕! 用五十船粮食,不仅撬动了灾区的土地,恶心了政敌周怀远,还顺便向自己这位皇子递上了橄榄枝,并索要了通行的便利。 这笔买卖,做得真是……漂亮! 赵宸的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支浩浩荡荡的船队,在高家“仁义无双”的大旗下,畅通无阻地驶入黄河灾区,然后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那些被洪水冲刷过的肥沃土地,一点点地收入囊中。 “周怀远,你的好日子,怕是真的要到头了……” 赵宸轻声自语,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这场由天灾引发的大戏,因为高瑞的入场,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黄河下游,云州地界。 昔日繁华的沿河城镇,如今已是一片泽国。 滔滔洪水肆虐过后,留下的是满目疮痍,断壁残垣浸泡在浑浊的泥水中,空气里弥漫着腐烂和绝望的气息。 无数灾民流离失所,面黄肌瘦,眼神空洞地聚集在高地上、残破的庙宇里,或是任何能够暂时容身的地方。 他们失去了家园,失去了田地,更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就在这片死寂和绝望之中,一支庞大的船队,逆流而上,劈开浑浊的河水,如同黑暗中的一道曙光,缓缓驶入了灾民的视野。 船头上,“高氏义赈”的旗帜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是船!是大船!” “有粮食,船上一定有粮食!” “苍天有眼啊!我们有救了!” 死寂的人群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活力,无数灾民挣扎着,呼喊着,朝着河岸边涌去,眼中重新燃起了求生的火焰。 高家的船队在得到三皇子赵宸暗中“关照”后,一路畅通无阻,几乎没遇到任何像样的盘查和阻碍,以惊人的速度抵达了灾情最严重的区域之一。 领队的徐茂站在船头,看着岸边黑压压的人群,苍老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眼神却锐利如鹰。 他深吸一口气,挥手下令。 “按计划行事!立刻搭建赈灾点!记住三少爷的吩咐,赈灾是表,收地是里!动作要快,要稳!” “是!徐管家!” 训练有素的高家护卫和伙计们立刻行动起来。 数十艘大船靠岸,沉重的跳板搭下,一袋袋沉甸甸的粮食被迅速搬运上岸。 与此同时,数个简易的棚子在岸边高地上被飞快地搭建起来,桌椅板凳摆放整齐,后面堆起了小山般的粮袋。 “乡亲们!静一静!静一静!” 徐茂站了出来,运足气力,声音洪亮地喊道。 “我们是淮州高家!奉家主之命,特运来粮草,救济各位乡亲!” “高家?淮州高家?” “是那个‘仁义无双’的高公子家吗?” “听说他们在江南水灾时就捐了很多粮食!” “是真的!他们真的来救我们了!” 人群中响起一阵议论,高瑞之前在江南赈灾积累下的名声,此刻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让灾民们多了一份信任和期待。 “高家慈悲!高家仁义啊!” “快给我们粮食!我们快饿死了!” “求求你们了!” 灾民们情绪激动,纷纷跪倒在地,哀求着。 徐茂双手虚按,示意大家安静,继续朗声道。 “乡亲们的心情,我们理解!高家此次带来的粮食不少,但灾民众多,为了让粮食能救助更多的人,也为了日后大家能重建家园,我们家主定下了一个规矩!” “规矩?” 灾民们顿时紧张起来。 徐茂清了清嗓子,声音传遍四方。 “诸位乡亲,洪水无情,淹没了家园,冲毁了田地。眼下最要紧的是活下去!但活下去之后呢?田地荒芜,房屋倒塌,重建需要时间,更需要钱粮!” “高家愿意帮助大家!我们不仅给大家粮食,更愿意给大家一个长久活下去的希望!” 他指着堆积如山的粮袋,提高了声音。 “今日,高家在此设点放粮!但我们不白给!” “愿意用家中田契、地契来换粮的,一亩水田,换粮五斗!一亩旱田,换粮三斗!若是城中房契地契,按面积大小、地段好坏,当场估价换粮!”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哗然! “什么?要用田契地契换?” “这……这可是祖宗传下来的地啊!” “没了地,以后怎么活?” 不少灾民面露犹豫和不舍。 土地,是他们世代赖以生存的根本,是他们最后的念想。 但更多的人,在短暂的犹豫之后,眼中露出了决绝。 “换!我换!” 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第一个冲了出来,他面色蜡黄,嘴唇干裂,怀里抱着一个同样奄奄一息的孩子。 “地没了,总比人没了好!我家的五亩水田,全换了!” “我也换!我家三亩田,还有村口那两间破屋的地契,都换!” “我家的地契在水里泡烂了,但我可以按手印画押!求求你给口吃的!” 一个换,就有无数个跟着换! 对这些挣扎在死亡线上的灾民来说,什么祖产,什么未来,都比不上眼前能填饱肚子的粮食重要。 土地被淹了,房子塌了,留着那些契约有什么用? 能吃吗? 能喝吗? 不能! 但高家的粮食,能让他们和家人活下去。 “好!愿意换的,排好队!一个个来!” 徐茂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立刻指挥手下开始登记、接收田契地契、发放粮食。 一张张写着灾民祖祖辈辈心血的田契、地契,甚至是一些几乎无法辨认的房契,被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递到了高家设立的登记处。 第129章 赈旗敛势 高家的伙计们一丝不苟地查验着,记录着,然后将对应数量的粮食,装进灾民们颤抖着递过来的破布袋、烂瓦罐里。 “不够!不够!” 一些人拿到粮食后,看着那点仅够几日活命的口粮,又看看那些暂时无法耕种的土地,咬了咬牙。 “徐管事!我没有地契了!但我有力气!我这条命给你!换粮食行不行?以后洪水退了,我给高家做工!做牛做马都行!” 一个壮硕的汉子跪在地上,砰砰磕头。 “对!我们没地了,但我们有力气!” “只要给口饭吃,我们什么都愿意干!” 更多失去土地,或者原本就没有土地的灾民也纷纷喊道。 负责此事的徐茂似乎早有预料,他与旁边的其他管事交换了一个眼色,再次高声道。 “好!家主仁慈,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没有田契地契的,只要是青壮劳力,愿意签下十年、二十年,甚至终身的长工契约,凭契约,每人每日可领粮一升!管饱!” “什么?签长工契约也能领粮?” “每日一升?还能管饱?” “我签!我签!” 这个条件,对于那些一无所有,只剩下一身力气的灾民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恩惠。 立刻,又有无数人涌向了另一个登记点,争先恐后地在早已准备好的长工契约上按下了鲜红的手印。 一时间,高家赈灾点前人头攒动,一边是交出田契地契换取救命粮的队伍,一边是签下卖身契换取活命机会的队伍。 场面看似混乱,实则在高家人员的调度下,井然有序,效率惊人。 徐茂站在高处,看着这一切。 他看到,那些曾经象征着财富和希望的田契地契,此刻正以一种近乎白送的价格,源源不断地流入高家的箱笼之中。 他看到,那些原本自由的百姓,为了活下去,心甘情愿地签下了束缚终身的契约,成为了高家未来的劳动力。 赈灾? 是的,高家确实在赈灾,白花花的粮食发了出去,救活了无数人的性命,这是谁也无法否认的事实。 但在这“仁义无双”的旗帜下,一场规模浩大、成本低廉的土地兼并和人口收拢,正在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进行着。 高家,正利用这场天灾,将自己的根须,深深地扎进这片刚刚被洪水洗礼过的、未来充满无限可能的北方土地之中。 徐茂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 三少爷果然神机妙算! 这场国难,对别人是灭顶之灾,对高家而言,却是一场千载难逢的……饕餮盛宴。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随着高家船队的深入,随着一个个“高氏义赈”站点的铺开,这张以粮食为诱饵的大网,将覆盖越来越广阔的灾区,将无数的土地和人口,悄无声息地纳入高家的版图。 看着眼前这番景象,徐茂苍老的脸上波澜不惊,心中却对自家三少爷的谋划越发敬佩。 粮食换来的不仅仅是田契地契,更是人心。 然而,他也敏锐地察觉到,那些刚刚用祖产或自由换取了活命粮的灾民,虽然暂时脱离了饿死的边缘,但眼神深处,依旧残留着对未来的茫然和恐惧。 土地没了,成了别人的佃户,甚至签了长工契约,成了高家的仆役,以后怎么办? 洪水退了,他们还能回到从前的生活吗? 这种无声的担忧,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 徐茂知道,三少爷的计划里,绝不仅仅是趁火打劫这么简单,更重要的是,要将这些人,彻底绑在高家的战车上,成为高家未来扩张的基石。 他清了清嗓子,再次站了出来,声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传遍了整个临时赈灾点。 “乡亲们!静一静!听老朽再说几句!” 原本有些骚动和低语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位代表着“高氏义赈”的老管家身上。 徐茂看着那些面带惶恐和不安的脸庞,缓缓说道:“我知道,大家心里不踏实。把祖辈传下来的田地换了粮,或是签了这长工契约,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他的话,说到了灾民们的心坎里,不少人低下头,眼中闪过痛苦之色。 “但是!” 徐茂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提高,充满了力量和承诺。 “大家请放心!我们高家,不是只顾眼前,不管大家死活的黑心商人!” “我们三少爷有令!” 他朗声道,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今日大家以田契地契换粮,或签下契约,高家都记在心里!这不仅仅是为了让大家活下去,更是为了给大家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等到洪水退去,田地可以重新耕种之时!” 徐茂的目光扫过所有人,郑重承诺道。 “高家需要人手来耕种这些土地!到时候,凡是今日用田契地契换粮的乡亲,以及签下长工契约的兄弟们,高家将优先雇佣你们!” “什么?” “优先雇佣我们?” “还能回去种地?” 人群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和议论。 这个承诺,像是一道穿破乌云的阳光,瞬间照亮了他们灰暗的内心。 徐茂趁热打铁,继续说道:“没错!到时候,你们可以回到熟悉的土地上劳作!换了田契地契的乡亲,高家会按市价给付工钱!签了长工契约的兄弟,只要好好干活,不仅管饱饭,年底还有赏钱!” “这……这是真的吗?” 一个刚刚用五亩水田换了粮的汉子,颤抖着声音问道,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千真万确!” 徐茂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徐茂,代表淮州高家,在此立誓!只要高家还在,只要这片土地还需要人耕种,就绝不会忘了今日各位乡亲的牺牲和信任!” “高家仁义啊!” “谢谢高家!谢谢徐管家!” “我们有活路了!洪水退了我们有活路了!” 短暂的沉寂之后,人群爆发出比刚才更加热烈的欢呼和感激。 之前的交易,是绝望中的无奈选择。 而此刻的承诺,则是黑暗中看到的希望之光! 虽然土地不再是自己的了,虽然身份可能从自耕农变成了佃户或长工,但至少,他们还能在熟悉的土地上劳作,还能靠自己的双手养活家人,还能看到未来的希望。 看着那些原本茫然、恐惧的眼神,此刻重新被希望和感激填满,徐茂心中暗暗点头。 三少爷此计,真是妙到毫巅! 先以雷霆手段,趁灾情以最低成本获取土地和劳力。 再以怀柔之策,许诺未来,安抚人心,将这些流离失所的灾民,彻底收拢,化为高家最忠实的佃户和劳力。 这不仅仅是赈灾,更是在为高家日后在北方的扩张,打下最坚实的基础。 “好了!大家安静!” 徐茂再次挥手,示意众人平复情绪。 “接下来,各家派人登记造册,领取临时身份牌!我们会尽快安排大家搭建临时住所,后续的粮食发放和事务安排,都会有序进行!” “是!徐管家!” “我们都听高家的!” 灾民们的情绪被彻底调动起来,纷纷按照高家人员的指挥,开始有条不紊地排队登记。 第130章 溃堤困局 就在高家以雷霆之势,在黄河下游灾区展开那场名为“赈灾”,实为“圈地”的宏大行动,将无数田契、地契和劳力纳入囊中,并初步稳定人心之时。 黄河中上游,那些决口和险情的源头地带,却依旧是另一番景象。 一副与高家那边的“欣欣向荣”截然相反的人间炼狱,以及一群焦头烂额、几近崩溃的朝廷官员。 云州与沧州交界,黄河主堤段。 这里是此次决堤最为严重的地段之一,洪水如同脱缰的野马,撕裂了厚实的堤坝,奔腾咆哮着涌向下游,将万顷良田化为泽国。 洪水稍退,但河道水位依然居高不下,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再次落下。 数以万计的民夫,在官兵的监督下,正声嘶力竭地抢修着堤坝。 “快!快把土袋填上去!” “木桩,再打深一点!稳住,都给老子稳住!” “那边,那边又渗水了,赶紧派人过去堵!” 喊声、号子声、夯土声、水流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喧嚣嘈杂的背景。 然而,这喧嚣之中,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绝望。 泥土混合着草屑,被一层层夯实,但汹涌的河水不断冲刷、渗透,刚刚修补好的地方,往往过不了多久,又会出现新的险情。 浑浊的黄浪无情地舔舐着堤岸,仿佛一头永远喂不饱的巨兽,嘲笑着人类的渺小和徒劳。 堤坝之上,几位身穿官服,满面愁容的官员正顶着烈日,焦躁地来回踱步。 为首的是工部负责此次抢险督办的右侍郎,姓孙,此刻他的官帽歪斜,袍子上沾满了泥点,往日里的威严和从容早已荡然无存。 “张郎中,你看这……这新修的这一段,怎么又开始渗水了?” 孙侍郎指着不远处一处刚刚合龙不久的堤段,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疲惫和惊怒。 被点名的工部郎中张启明,脸色比哭还难看,他快步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侍……侍郎大人,这……这水势太猛,咱们……咱们这传统夯土的法子,怕是……怕是真的顶不住啊!” 张启明的声音都在发颤。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自从接到命令,率领工部技术官员和民夫赶到这里,他们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传统办法。 加高加固,用料加倍。 深挖基脚,打下更粗更长的木桩。 甚至不惜代价,从远处调运大块的条石沉入水底,想要稳固根基。 可结果呢? 屡修屡溃!屡溃屡修! 仿佛陷入了一个无休止的噩梦循环。 黄河这条桀骜不驯的巨龙,似乎铁了心要给他们这些工部官员一个惨痛的教训。 “顶不住?顶不住也要顶!” 孙侍郎猛地提高了声音,眼神中带着血丝,厉声喝道。 “圣上那边已经连下三道旨意催问了!若是再不能有效控制住险情,你我……还有在场的所有人,脑袋都要搬家!” 张启明闻言,脖子猛地一缩,脸色更加惨白。 他何尝不知道后果的严重性? 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这洪水之威,远超历年记录。 传统的修堤技术,在这种级别的天灾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侍郎大人,非是下官推诿,实在是……咱们能用的法子都用了!” 张启明哭丧着脸。 “纯靠人力夯土,根本经不住这般日夜不停的冲刷!那水流的力道太大,再厚的土层,泡软了,掏空了,也就垮了!那些沉下去的石头,也被水流挪动,起不到定鼎的作用啊!” 旁边另一位主事也忍不住插话。 “是啊,侍郎大人!弟兄们已经拼了命了!很多人累倒了,甚至……甚至还有失足落水,被洪水卷走的!可这堤坝……它就是……就是不争气啊!” 言语之间,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 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工部官员,一辈子都在和江河堤坝打交道,可这一次,他们感觉自己所有的经验和知识,都失去了作用。 面对这滔天洪水,他们仿佛回到了最原始的状态,只能眼睁睁看着灾难发生,却束手无策。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孙侍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下面还在徒劳忙碌的民夫,又指着几个技术官员。 “朝廷养着你们工部,每年拨下巨款修缮河工,结果呢?关键时刻,你们就拿出这种屡修屡溃的东西来糊弄本官?糊弄朝廷?糊弄圣上?” 官员们个个低着头,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不是他们不想做好,是真的做不到啊! “传令下去!” 孙侍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和恐惧,声音嘶哑地命令道。 “把所有能找到的石料、木材,全部给本官运过来!加派人手,日夜不停!就算是拿人命去填,也得把这该死的决口给我堵上!否则,提头来见!” “是……侍郎大人……” 张启明等人有气无力地应道。 孙侍郎的命令,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并未激起多少波澜,反而带来更深的沉寂。 张启明等人面如死灰,躬身领命,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用人命去填? 黄河之威,岂是区区血肉之躯所能抵挡? 就算把所有民夫都填进去,恐怕也只是让那咆哮的浊浪多吞噬一些冤魂罢了。 然而,圣旨如山,侍郎督办,他们除了硬着头皮继续这徒劳的挣扎,别无他法。 命令被层层传达下去,更多的民夫被驱赶着,将一筐筐土石、一根根木料,甚至是拆毁附近村庄庙宇得来的砖瓦条石,奋力投入那深不见底的缺口和不断渗水的堤段。 喊杀声般的号子再度响起,却透着一股浓浓的悲壮和绝望。 烈日当空,汗水浸透了每一个人的衣衫,泥泞沾满了他们的脸庞和手脚。 许多人因为连日劳累,早已体力透支,动作稍有迟缓,便会招来监工官兵的鞭打呵斥。 浑浊的河水依旧奔腾不息,水位丝毫不见下降,隐隐还有上涨的趋势。 那汹涌的浪涛,如同恶魔的狞笑,不断拍打着脆弱的堤岸,发出沉闷而令人心悸的轰鸣。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每一刻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孙侍郎站在临时搭建的望台上,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河堤,一颗心早已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张启明等人说的是实话,传统的方法,恐怕真的已经到了极限。 可知道了又如何? 他又能怎么办? 向圣上禀报束手无策? 那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他! 第131章 洪噬千钧 “报——” 就在孙侍郎心乱如麻之际,一声凄厉的呼喊划破了嘈杂的工地,一名负责巡查堤坝的小吏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脸上是难以置信的惊恐。 “大……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孙侍郎心中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全身,他厉声喝道:“慌什么!讲!” 那小吏喘着粗气,手指着下游刚刚合龙不久,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才勉强修补起来的新堤段,声音带着哭腔。 “刚……刚刚修好的那段……又……又不行了!” “渗水突然加剧!堤……堤身上出现了好几道大裂缝,堤脚……堤脚好像也松动了!” “什么?” 孙侍郎如遭雷击,眼前一黑,差点从望台上栽下去,幸好被旁边的亲兵及时扶住。 张启明和其他几位工部官员闻言,更是面无人色,踉跄着冲到望台边缘,朝着小吏所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那段刚刚被夯实加固,甚至堆砌了不少石料的新堤,此刻正如同一个垂死的病人,发出痛苦的呻吟。 浑浊的黄河水,正从几道清晰可见的裂缝中汩汩涌出,如同堤坝在流淌着黄色的血液。 堤坝外侧的地面,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沉降和塌陷迹象。 肉眼可见的速度,那裂缝还在不断扩大。 “这……这怎么可能?” 张启明失声惊呼,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那里用了最好的土料,木桩打得最深,还沉了那么多石块下去……怎么会……” “完了……全完了……” 另一位主事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喃喃自语。 屡修屡溃! 这四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死死地缠绕在每一个工部官员的心头。 他们用尽了所有的智慧,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尝试了所有祖辈传下来的方法,可结果呢? 面对这如同天神震怒般的滔天洪水,一切都是徒劳! 一切都是枉然! “废物!一群废物!” 孙侍郎猛地挣脱亲兵,状若疯癫,指着下面还在茫然忙碌的民夫,又指着张启明等人,声音凄厉地嘶吼。 “本官让你们修堤!你们就给本官修出这种东西?啊?” “才刚刚修好啊!连一天都撑不住,朝廷的银子,民夫的性命,就这么被你们糟蹋了?” “噗通!” 张启明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和恐惧,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孙侍郎面前,磕头如捣蒜。 “侍郎大人饶命!饶命啊!” “非是下官等人不尽力!实乃……实乃天威难测!这洪水……这洪水远超记载,我等……我等所学之法,皆已用尽!皆已用尽啊!” 他涕泪横流,声音哽咽。 “夯土不耐水浸,木桩难抵冲刷,条石亦被暗流掏空根基……大人!传统之法,真的……真的失效了啊!” “失效了?” 孙侍郎一把揪住张启明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双目赤红,如同要吃人一般。 “圣上的限期就在眼前!你说失效了?那本官拿什么去跟圣上交代?拿你我的脑袋吗?” 张启明被他揪得几乎窒息,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是啊,传统的方法失效了。 可是,除了这些老办法,他们还会什么? 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这大堤彻底崩溃,让这无边洪水吞噬下游万顷良田,亿兆生灵? 工部上下,此刻弥漫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气息。 滔滔黄河水,如同悬在他们头顶的铡刀,随时可能落下。 而来自京都的严旨,更是催命的符咒。 前有天灾,后有君威。 他们被困在了这片泥泞的河滩上,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传统的智慧和经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苍白。 他们迫切需要一种奇迹,一种能够真正扼住黄河咽喉的力量。 然而,奇迹在哪里? 孙侍郎松开张启明,颓然地望着那不断扩大裂缝的新堤,又望了望依旧汹涌的河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就在孙侍郎感到天旋地转,绝望几乎要将他吞没之时,那段新修的堤坝,终于在黄河无情的冲刷下,发出了最后的哀鸣。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在无数双惊恐绝望的目光注视下,那段刚刚耗费巨大心血修筑起来的堤段,如同被巨兽啃食过一般,整个垮塌了下去。 浑浊的黄河水找到了新的宣泄口,挟带着泥沙碎石,咆哮着冲入下游,水势瞬间暴涨,声势骇人。 漫天的尘土和水花飞溅,遮蔽了视线。 堤坝上的民夫和官兵发出一阵惊慌失措的惨叫,许多人躲避不及,被卷入了奔腾的洪水之中。 “完了!” “彻底完了!” 幸存下来的官员和民夫瘫软在地,眼神呆滞,面如死灰。 孙侍郎浑身颤抖,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不是一处堤坝的垮塌,这是工部颜面的扫地,是朝廷权威的崩塌,更是无数无辜百姓即将面临的灭顶之灾。 而这一切,都将算到他这个负责督办的右侍郎头上。 张启明等人跪在地上,身体不住地筛糠,他们知道,这次是真的逃不掉了。 方法失效,堤坝屡修屡溃,最终彻底崩溃…… 他们已经穷尽了所有办法,却依然无法阻止这场灾难的蔓延。 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整个抢险现场蔓延开来。 远在千里之外的京都,皇宫大内。 当云州、沧州交界新筑堤段彻底崩塌的消息,如同插上翅膀的瘟疫,随着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冲入紫禁城时,整个皇宫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御书房内,永昌帝正焦躁地等待着前线的捷报。 黄河决堤,下游糜烂,他虽忧心如焚,却仍对工部抱有一丝期望,期望他们能拿出祖宗传下来的本事,尽快堵住决口,稳住灾情。 然而,当内侍颤抖着双手,将那封盖着黑色火漆的加急奏报呈上御案时,永昌帝心中那最后一点期望,瞬间化为乌有。 他一把抓过奏报,飞快地撕开火漆,目光如电扫过纸面。 “……云州、沧州交界堤段,抢修无效,新筑堤段于辰时彻底崩塌……” “……洪水势大,下游险情加剧,波及州县恐再增……” “……死伤无数,流离失所者以十万计……” “……工部诸官黔驴技穷,传统修法难抵天威……” “混账!” 一声雷霆般的咆哮,震得整个御书房嗡嗡作响! 第132章 圣怒催命 永昌帝猛地将那份写满绝望字眼的奏报狠狠砸在地上,坚硬的金砖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霍然起身,龙袍下的身躯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双目赤红,须发戟张,仿佛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永昌帝指着地上那份奏报,声音因愤怒而嘶哑扭曲。 “工部!朕的工部!每年靡费国帑无数,修河治水!到了这等紧要关头,就给朕拿出这种东西?” “屡修屡溃?彻底崩塌?黔驴技穷?” 他猛地转身,逼视着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跪伏在地如同鹌鹑般的内侍和值守官员。 “那朕养着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有何用处?” “户部周怀远,赈灾不力,国库空虚拿不出钱粮!” “工部这群废物,修堤无能,眼睁睁看着大堤崩溃,洪水滔天!” “难道要让朕的江山,断送在你们这群尸位素餐的庸臣手中吗?!” 怒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烧,几乎要将理智吞噬。 他猛地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御案茶几,上好的官窑茶具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来人!传朕旨意!” 永昌帝的声音如同腊月的寒风,刮过每个人的心头,带着凛冽的杀意。 “即刻!马上!传工部尚书滚入宫来见朕!” “再传朕的口谕!明发天下,晓谕工部上下!” “限期七日!” 永昌帝伸出手指,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七日之内!工部必须给朕拿出切实有效的修堤之法,必须给朕控制住黄河险情,必须给朕堵住那该死的决口!”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殿内每一个战战兢兢的身影。 “若是七日之后,黄河依旧泛滥,堤坝依旧溃决……” 永昌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残酷。 “工部尚书!侍郎!郎中!所有此次赴灾区抢险督办之人!” “通通给朕——提!头!来!见!” “朕要用他们的项上人头,去祭奠那些被洪水吞噬的无辜百姓,去告慰那些流离失所的灾民!” “滚!都给朕滚出去!” “遵……遵旨!” 内侍和官员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出御书房,仿佛身后有猛虎追赶。 空旷的大殿内,只剩下永昌帝粗重的喘息声,以及那道带着雷霆之怒和死亡期限的圣旨,正以最快的速度,飞出皇城,越过千山万水,朝着黄河岸边那片绝望的土地,以及那群已经被逼到悬崖边上的工部官员们,疾驰而去。 七日期限,要么拿出奇迹,要么人头落地。 天威难测! 那道带着雷霆之怒的圣旨,如同催命符一般,裹挟着京都的冷风,以最快的速度,撕裂千里空间,呼啸着直奔黄河灾区而来。 就在云州、沧州交界处,那段新修堤坝彻底崩塌,将所有工部官员推入深渊之后,抢险现场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死寂。 孙侍郎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仿佛魂魄已经被黄河水卷走。 张启明和其他官员跪在他身边,身体不住地颤抖,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审判。 数万民夫也停下了徒劳的忙碌,茫然地看着那咆哮的洪水,以及垮塌的堤坝,脸上写满了绝望和恐惧。 他们知道,堤坝垮了,洪水会淹没更多的地方,他们的家园,他们的亲人,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而他们这些被驱赶来的民夫,也可能因为“抢险不力”而被迁怒。 就在这片死寂和绝望之中,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队快马卷着尘土,风驰电掣般冲了过来。 为首的信使身披红色斗篷,手中高举着一面明黄色的旗帜,旗帜上绣着醒目的“奉旨”二字! “圣旨到——!” 尖锐的声音划破长空,如同利剑般刺入每一个人的耳膜。 孙侍郎猛地回过神来,浑身一个激灵。 张启明等人也顾不得绝望,慌忙从地上爬起,挣扎着整理衣冠。 所有官员、官兵、甚至附近的民夫,都迅速跪伏在地,大气不敢喘一声。 信使翻身下马,步伐急促地来到孙侍郎近前,手中高举着卷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工部右侍郎孙大人接旨!” 孙侍郎颤抖着双手,恭敬地接过圣旨,额头紧贴着地面,声音沙哑。 “臣……臣孙良彦接旨!”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卷轴,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 然而,随着他往下阅读,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身体也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黄河决堤,灾情失控,朕心甚忧……” “……工部抢险不力,屡修屡溃,甚至新筑堤段亦告崩塌,酿成大祸!” “……朕深感痛心,尔等负朕所托,尸位素餐!” “……然天灾当前,非朕所愿见!朕念尔等或有苦衷,再赐尔等最后之机!” 读到这里,孙侍郎心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或许圣上会体谅此次洪水的凶猛,体谅他们已经尽力? 然而,接下来的字眼,却如同九幽深渊般冰冷残酷,瞬间将他那点可怜的希望彻底浇灭。 “……着工部上下,限期七日!” “七日之内!必须拿出切实有效之方案,控制住黄河险情,堵住决口!” “……若是七日之后,险情依旧,决口未堵……” “……工部尚书!侍郎!郎中!所有参与此次抢险督办之官吏!” “尽皆——提头来见!” “钦此!” 最后两个字,如同惊雷般在孙侍郎耳边炸响。 “七日……提头来见……” 孙侍郎手中的圣旨滑落在地,他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面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无光。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只发出了几声意味不明的嘶哑声,然后“噗通”一声,整个人瘫软在地上,额头重重地磕在泥土里。 “侍郎大人!” 张启明等人惊呼一声,慌忙上前查看。 他们虽然没有亲手接过圣旨,但孙侍郎的反应,以及“七日”、“提头来见”这几个关键词,已经让他们明白了圣旨的内容。 恐惧,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所有工部官员。 “七日……怎么可能?” 张启明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哭腔。 “这洪水如此凶猛,传统之法根本无用!七日之内,别说堵住决口,连稳住险情都难如登天啊!” “圣上这是……这是要我等的命啊!” 第133章 危堤藏机 另一位主事面如死灰,眼中充满了绝望。 限期七日! 这对于他们这些已经被证明传统方法失效,面对洪水束手无策的工部官员来说,无异于一道催命符。 黄河的滔天洪水,已经让他们尝尽了失败的苦果,而圣上的严旨,则彻底堵死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前有无法战胜的自然伟力,后有不可违逆的君王震怒。 他们被夹在了天灾和君威之间,如同待宰的羔羊,看不到一丝生机。 绝望的情绪,在工部官员中迅速蔓延。 有人瘫软在地,有人失声痛哭,有人则眼神茫然,似乎已经放弃了思考。 七日时间,在他们看来,比七十年还要漫长,也比眨眼间还要短暂,因为他们知道,无论如何努力,用现有的方法,都不可能完成圣上布置的任务。 死亡的阴影,如同铅云般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他们穷尽了毕生所学,却发现面对真正的天灾,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和无力。 “七日……” 孙侍郎挣扎着抬起头,浑浊的眼中没有了往日的精明,只剩下无边的绝望。 他知道,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就在工部官员们陷入前所未有的绝境,被七日之限和滔天洪水逼得几欲崩溃之时,下游的灾区,高家的“赈灾”行动却依旧如火如荼。 高瑞,这位一手策划了“以粮换地”大计的年轻商人,此刻却并未安坐淮州遥控,而是已然亲身抵达了灾情最为严重的前线地带——云州与沧州交界处,那黄河主堤决口和险情频发的源头。 他并非不关心下游的收购进展,徐茂每日都有快船送来详细的报告,看着那不断增加的田契地契数目,高瑞心中自有丘壑。 但他更明白,想要真正将这场灾难转化为高家崛起的基石,仅仅低价收购土地是不够的。 他需要更深入地了解这场灾难的根源,更需要亲眼看看,这令大胤朝廷束手无策的黄河,究竟是何等模样。 更重要的是,他敏锐地察觉到,这场洪水背后,或许还隐藏着更大的机遇。 此刻,高瑞正站在一处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身披一件普通的灰色斗篷,头戴兜帽,遮掩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一双深邃锐利的眼睛。 他身边只跟了几个精干的护卫,与周围那些穿着官服、面色焦急的工部官员,以及下方泥泞中挣扎忙碌、衣衫褴褛的民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的目光,正冷冷地扫视着眼前这片混乱而绝望的景象。 不远处,就是那刚刚彻底崩塌的新筑堤段留下的巨大豁口。 浑浊狂暴的黄河水如同脱缰的野马,咆哮着、翻滚着,肆无忌惮地冲刷着一切,将泥沙、断木、甚至未来得及逃生的民夫尸体一同卷向下游。 而在豁口两侧,以及其他不断出现险情的堤段上,数以万计的民夫,在官兵的呵斥和鞭打下,正进行着一场看似悲壮,实则徒劳的抢修。 他们肩挑手扛,将一筐筐的泥土、一捆捆的稻草、一块块沉重的石头,奋力地投入那汹涌的河水之中。 然而,这些在平时看来坚固可靠的材料,在黄河的滔天怒浪面前,却显得如此脆弱不堪。 “夯土遇水则化……” 高瑞看着那些刚刚倾倒下去的泥土,几乎是瞬间就被浑浊的河水溶解、冲走,不由得微微摇头。 “木桩难抵巨力……” 他看到民夫们奋力打下的粗大木桩,在洪水的反复冲击下,要么被连根拔起,要么被拦腰折断。 “条石亦被掏空根基……” 就算是一些堆砌起来的石块,也往往因为河底暗流的不断掏蚀,最终失去支撑而垮塌。 一队民夫刚刚用血肉之躯和简陋的工具,好不容易将一处小小的管涌堵上,还没等喘口气,旁边不远处,又发出了惊呼,新的渗漏点再次出现,甚至比之前的更加严重。 他看到那些工部官员,如孙侍郎、张启明之流,一个个面如死灰,或捶胸顿足,或呆若木鸡,眼神中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他们显然已经用尽了所有祖宗传下来的办法,却依旧无法扼住黄河的咽喉。 “蠢!真是蠢得可怜!” 高瑞心中冷哼一声。 并非嘲笑这些古人的智慧,而是在感慨时代的局限性。 这些方法,在一般的洪水面前或许有效,但面对这种数十年甚至上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以及黄河本身泥沙含量极高的特性,无异于杯水车薪,螳臂当车。 看着那些民夫如同蝼蚁般,用自己的血汗甚至生命,去进行着这场注定失败的“战斗”,高瑞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但更多的,却是思索和计算。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亦能毁堤……” 他喃喃自语,目光在浑浊的河水、松软的泥土和散落的石块之间来回逡巡。 “有没有一种东西,能够将这些松散的沙土、石块牢牢地凝结在一起?一种不怕水浸,甚至遇水之后反而更加坚固的东西?” 这个念头,如同划破黑暗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的脑海。 来自前世的记忆碎片开始浮现…… 石灰……粘土……煅烧……粉末……遇水……凝固……坚硬如石! 水泥! 虽然在这个时代,并没有“水泥”这个词汇,但类似的“三合土”(石灰、粘土、沙子)早已存在,只是强度和耐水性远远不够。 但高瑞知道,通过特定的配比和高温煅烧,可以制造出一种远远超越三合土的胶凝材料。 一种真正能够抵抗洪水冲击,将松散的沙石化作坚固堤坝的神奇之物。 “如果……如果能将此物造出来……” 高瑞的心脏猛地加速跳动起来,眼中迸发出炽热的光芒。 这不仅仅是解决黄河水患的钥匙。 这更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 想象一下,若是掌握了这种“水泥”的制造方法,高家将拥有何等恐怖的能量? 修桥铺路,建造房屋,构筑城防,开凿运河……甚至打造更坚固的船坞和码头。 这东西的价值,将远远超过他之前所做的一切,甚至超过他正在进行的“以粮换地”。 这才是真正能够改变格局,奠定家族万世基业的核心技术。 相比之下,工部那些官员还在用着千百年前的老办法,还在为七日之限愁眉苦脸,甚至准备提头去见皇帝……简直可笑! 高瑞的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弧度。 洪水,是天灾,也是人祸。 但对于他高瑞来说,这滔天的洪水,这工部的绝境,这皇帝的震怒…… 这一切,都将成为他高家登天之梯上,最坚实的一级台阶。 “看来,除了收地,还得做点更有意思的事情了……” 高瑞收回目光,不再看那惨烈的抢险场面,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将这个划时代的想法,转化为现实。 他需要原料,需要试验场地,需要可靠的人手…… 这一切,都必须在暗中进行,在所有人都还沉浸在绝望和失败中时,悄无声息地完成。 一个更加庞大,更加野心勃勃的计划,已然在他心中悄然成型。 第134章 秘筑奇业 高瑞收回投向那片混乱堤坝的目光,方才脑海中闪过的念头,如同燎原之火,瞬间点燃了他胸腔中更为炽烈的野心。 “水泥……” 他低声呢喃,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 相比起下游那“以粮换地”的蝇头小利,这才是真正能够撬动整个大胤,甚至改变世界格局的惊天伟业。 什么黄河水患? 什么工部绝境? 什么皇帝震怒? 在高瑞眼中,这一切都化作了铺就他登天之路的垫脚石。 他嘴角勾起一抹深邃而自信的弧度,不再理会身后那些如同热锅蚂蚁般焦躁绝望的工部官员,以及堤坝上徒劳挣扎的民夫。 蝼蚁尚且偷生,而他高瑞,要做的却是那执掌风雷,改天换地的巨擘。 心思电转间,一个周密而隐秘的计划已然在他心中成型。 他微微侧头,对着身后一名精干护卫低声吩咐。 “去,把徐管家悄悄请到我这里来,记住,不要惊动任何人。” “是,三少爷!” 护卫领命,身形一闪,便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周围混乱的人群之中,朝着高家临时驻扎的营地而去。 高瑞重新将目光投向那咆哮的黄河,眼神却已然不同。 不再是单纯的观察,而是带着一种征服者的审视。 这桀骜不驯的黄龙,终将匍匐在他的脚下。 不多时,徐茂便脚步匆匆,却又极为谨慎地来到了高台之下,他抬头望见高瑞,眼中带着一丝疑惑,但更多的是沉稳和恭敬。 “三少爷,您唤老奴前来,有何吩咐?” 徐茂压低了声音。 高瑞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着这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并未立刻说明意图,而是沉声问道。 “徐叔,下游‘换地’之事,进展如何?” 徐茂连忙躬身回禀。 “回三少爷,一切顺利。老奴已按少爷吩咐,设立多个赈灾点,以粮换契,灾民为求活命,大多愿意。同时,对于无地无契的青壮,也以长工契约为饵,收拢了不少劳力。每日皆有快船将接收的田契地契以及人员名册送回,数目正在稳步增长。” “很好。” 高瑞点了点头,对徐茂的执行力颇为满意,但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起来。 “但这些,还远远不够。” 徐茂心中一凛,抬起头,看到高瑞眼中那前所未有的光芒,心中不由一紧。 “三少爷……您的意思是?” 高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下高台,来到徐茂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徐叔,接下来,我有一件更重要,也更隐秘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办。此事关系重大,甚至可能关乎我高家未来的百年基业,你务必亲自督办,绝不能有丝毫差错,更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听到“百年基业”四个字,徐茂神情骤然变得无比严肃,他毫不犹豫地躬身道。 “三少爷但请吩咐!老奴便是粉身碎骨,也定将此事办妥,绝不负少爷所托!” 高瑞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缓缓道出他的指令。 “你立刻抽调一批最可靠、最嘴严的人手,以高家商队采买普通货物的名义,秘密前往云州、沧州以及周边各府县。” “目标,不是粮食,也不是布匹药材。” 高瑞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而是……石头和泥土!” “石头?泥土?” 徐茂愣住了,满脸不解。 这黄河岸边,最不缺的就是泥土,至于石头,虽然也用于修堤,但三少爷特意交代要秘密收集,还说关乎百年基业,这……着实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高瑞看出了徐茂的疑惑,但他并未过多解释,只是加重了语气。 “对!就是石头和泥土!但不是普通的石头泥土。你要派人去寻找一种青灰色的石头,质地较为坚硬,当地人或许称之为‘青石’或‘石灰石’。找到后,有多少要多少,暗中收购,运往隐蔽之处。” “同时,还要收集大量的粘土,要那种细腻、粘性强的。记住,这两种东西,多多益善!” “石灰石……粘土……” 徐茂将这两个词牢牢记在心里,虽然依旧不明白三少爷的用意,但他知道,三少爷如此郑重其事,必有深意。 “此事必须绝对保密!” 高瑞再次强调。 “对外,就说是为家族修建园林、烧制砖瓦寻找特殊材料。所有收购、运输、储存环节,都要用我们高家最核心、最信得过的人。找一处绝对隐蔽的地方,比如废弃的矿坑、偏远的窑厂,将这些东西囤积起来,派重兵把守,任何人不得靠近!” “另外,再暗中寻访一些经验丰富的窑匠,特别是烧制砖瓦陶瓷的老师傅,高薪聘请,好生安置,但同样要严格保密,控制他们的行动,暂时不要让他们知道具体要做什么。” 高瑞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徐茂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指令一一记下,虽然心中充满了惊疑,但他对高瑞的信任早已深入骨髓。 他知道,三少爷智计如海,所谋必定惊天动地。 “老奴明白了!” 徐茂郑重地点头。 “老奴即刻就去安排,定会挑选最可靠的人手,以最隐秘的方式进行,绝不让任何人察觉。储存地点和窑匠人选,老奴也会尽快落实。” “好!速去!” 高瑞挥了挥手。 “记住,速度要快,但隐秘是第一位的!尤其要避开工部那些人的耳目,他们现在焦头烂额,但也正因如此,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是!三少爷放心!” 徐茂再次躬身一礼,眼神中充满了坚毅和决然,转身快步离去,开始着手布置这项神秘而重大的任务。 看着徐茂雷厉风行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高瑞缓缓转过身,再次望向那片依旧混乱不堪的抢险现场。 孙侍郎等人还在那里唉声叹气,为那七日之限和掉脑袋的命运而绝望。 而他高瑞,却已经悄然布下了另一枚足以颠覆乾坤的棋子。 “石灰石,粘土……高温煅烧……” 高瑞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等我将这‘水泥’造出来,不知你们又会是何等表情?” 一场席卷天下的洪水,在无数人眼中是灭顶之灾,但在高瑞眼中,却处处是机遇。 低价圈地只是开胃小菜,这即将诞生的“水泥”,才是他为这个时代,也为高家,准备的一份惊天厚礼。 第135章 奇料疑云 徐茂领命而去,不敢有丝毫怠慢。 高家在淮州根基深厚,势力盘根错节,但在云州、沧州这黄河决堤的重灾区,影响力相对有限。 然而,凭借着高瑞事先的布局以及三皇子赵宸暗中的“关照”,加之高家“赈灾”的名头响亮,徐茂调动资源、组织人手倒也还算顺利。 他深知此事干系重大,亲自挑选了数十名高家培养多年的心腹管事和护卫,这些人不仅身手矫健,更重要的是嘴巴严实,忠诚可靠。 按照高瑞的指示,这些人化整为零,扮作普通的行商、采买伙计,分散潜入云州、沧州及其周边的府县。 他们避开了人多眼杂的官道和灾民聚集地,专门往偏僻的山区、荒地钻。 目标明确:石灰石和粘土! “都给我听好了!” 出发前,徐茂对着心腹们厉声强调。 “三少爷有令,此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们要找的,是青灰色的石头,当地人可能叫石灰石,还有一种粘性很强的黄泥巴、红泥巴!找到之后,不惜代价,有多少收多少!” “对外,若有人问起,就说是咱们高家要在下游修建几处别院园林,或是要开几个新窑厂烧制些特殊的砖瓦,需要这些材料做试验!记住,低调行事,银钱方面不必节省,但绝不能暴露我们的真实目的,更不能引起官府,特别是工部那帮人的注意!” “是!徐管家!” 众人齐声应诺,眼神肃然。 很快,一支支“商队”便悄无声息地出发了。 黄河沿岸,地貌复杂。 石灰石矿脉和优质粘土层,往往就隐藏在那些不起眼的山坳或者河滩附近。 高家的人手凭借着金钱开路和细致寻访,倒也很快找到了几处合适的矿点和土源。 云州城外,一处靠近山脚的废弃采石场。 这里曾是官府开采修城石料的地方,后来因石材质地不符合要求而被废弃。 此刻,却变得异常“热闹”。 数十名穿着短打劲装,看起来像是普通矿工或商队伙计的人,正在叮叮当当地开采着一种青灰色的石头。 这些石头被敲碎成大小适中的石块,然后小心翼翼地装上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十几辆大车。 车上覆盖着厚厚的油布,将货物遮掩得严严实实。 另一边,还有人在挖掘着附近河滩上一种颜色泛黄、质地细腻的粘土,同样用麻袋装好,搬运上车。 整个场面虽然忙碌,却异常安静,几乎没有人高声说话,只有工具敲击石块和搬运货物的声音。 周围还有不少精干的汉子警惕地四下张望,显然是在放哨。 “快!快点装车!天黑前必须运到老地方去!”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低声催促着。 就在他们紧张忙碌之时,一队官兵护卫着几名身穿官服的人,恰好巡查至此。 为首一人,约莫四十多岁年纪,面容严肃,颌下留着短须,身穿一件绯色官袍,正是工部派来督办黄河修堤事宜的郎中,姓钱,单名一个“立”字。 这位钱立钱郎中,最近也是焦头烂额。 孙侍郎那边新堤垮塌,圣上震怒,七日之限如同悬顶之剑,整个工部都笼罩在绝望的气氛中。 钱立虽然不是主要负责人,但督办不力之责也跑不了。 他正奉命四处巡查,一是为了寻找是否有新的可用石料土方,二也是想看看能否发现些异常,将功补过。 远远看到这废弃采石场似乎有人活动,钱立便带着人走了过来。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在此地做什么?” 一名官兵上前厉声喝问。 高家的管事见状,心中一紧,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连忙堆起笑容迎了上去,拱手道。 “这位军爷,各位大人,小的们是淮州高家的商队伙计。我家东主打算在下游修建几处园林,需要些特殊的石料和泥土做点缀,听闻此地有合适的青石和粘土,便派小的们来采买一些。” “高家?” 钱立眉头微微一皱。 高家最近在下游以粮换地,闹出的动静可不小,他自然有所耳闻。 只是,修园林? 在这黄河泛滥、万民倒悬的节骨眼上,耗费如此人力物力,跑到这兵荒马乱的灾区来,秘密开采这些看似普通的石头泥巴? 钱立的目光扫过那些正在装车的大车,虽然盖着油布,但从车辙的深度和装载的规模来看,这“一些”恐怕数量不少。 而且,他注意到,这些人开采的青石,并非修堤常用的坚硬花岗岩或大块河卵石,反而是这种质地相对疏松、易于敲碎的石灰石。 至于那粘土,看起来也并非寻常筑堤用的掺杂沙石的壤土。 “修园林?” 钱立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 “高家好大的手笔!如今黄河水患至此,万事艰难,贵东主还有这般雅兴?” 那管事连忙陪笑道:“大人说笑了。正是因为水患,下游许多活计都停了,我家东主也是想找点事情给手下人做,免得他们闲散生事。而且这些石料泥土,在本地也算不得什么稀罕物,我们也是付了钱给当地百姓的。” 这番解释听起来似乎也有些道理,但钱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高家商队……收集大量特定的“奇怪”石头和泥土……行动隐秘……时机敏感……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他脑中盘旋,一种职业的敏感让他觉得此事绝不简单。 他没有再多问,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管事,又扫视了一圈忙碌的采石场和那些遮盖严密的大车,淡淡道。 “既然是采买材料,那便好生做活,莫要扰了地方安宁。不过,如今是非常时期,尔等行事,还需多加谨慎。” “是是是,多谢大人提醒。” 管事连忙躬身应道,暗中却捏了一把冷汗。 钱立点了点头,不再停留,带着手下转身离去。 走出一段距离后,一名随行的工部小吏忍不住低声问道。 “钱大人,这高家商队,行迹似乎有些可疑啊!这节骨眼上,谁会费这么大劲跑来挖这些不值钱的石头泥巴去修园子?” 钱立脚步未停,脸色却沉了下去,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哼,修园子?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冷哼一声。 “高家那位三少爷,年纪轻轻,却在淮州搅动风云,如今又在下游趁着灾情大肆‘换地’,绝非寻常商贾。他们耗费如此人力物力,秘密收集这些看似无用的石灰石和粘土,背后定有图谋!” “那……大人,我们要不要……” 小吏做了个手势,示意是否要派人盯梢或者查封。 钱立摆了摆手,沉吟道:“不急。现在还看不出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而且高家如今势头正盛,背后似乎还有贵人扶持,我们工部现在自顾不暇,不宜节外生枝。”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明。 “不过,此事确有蹊跷。你派两个机灵点的人,远远地缀着他们,看看他们把这些石头泥土运往何处,囤积起来做什么用。记住,只需暗中观察,切莫打草惊蛇!” “是!大人英明!” 小吏连忙应下。 钱立抬头望了望远处依旧浑浊泛滥的黄河,又想了想刚才看到的那些“奇怪”的石头和泥土,眉头紧锁。 直觉告诉他,这高家收集的东西,或许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第136章 夜窑燃机 钱立带着满腹疑虑离去,他敏锐的直觉告诉他,高家绝非仅仅为了修建园林而收集那些“奇怪”的石头和泥土。 他立刻依言派出了两名精干的吏员,远远地吊在了高家“商队”的车队之后,务求查明这些物资的最终去向。 而此刻,徐茂早已将钱立偶遇之事通过最快的渠道,秘密禀报给了高瑞。 高瑞听完徐茂的汇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工部的人?鼻子倒是挺灵。” 他低声自语,眼中却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闪过一丝玩味。 “不过,就算他们嗅到了又如何?等他们反应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他对徐茂道:“徐叔,此事不必惊慌。钱立不过一介郎中,纵有疑虑,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他不敢妄动。更何况,工部现在自顾不暇,孙侍郎那边焦头烂额,七日之限悬于头顶,他们没心思来招惹我们。” “但此事也提醒我们,必须更加小心谨慎!” 高瑞加重了语气。 “原料的收集和运输,务必做得天衣无缝。” 徐茂肃然点头。 “三少爷放心!老奴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在云州城外三十里处,找到了一座早已废弃多年的砖瓦窑厂。那地方极为偏僻,四面环山,只有一条崎岖小路可通,寻常人根本不会靠近。老奴已派了双倍的精锐护卫,将那里团团围住,伪装成临时驻扎的营地,严禁任何人出入。第一批石灰石和粘土,也已秘密运抵那里。” “很好!” 高瑞眼中精光一闪。 “地点隐蔽就好!立刻备马,我们现在就过去!” “现在?” 徐茂微微一愣,看了看天色,已近黄昏。 “对!就是现在!” “时不我待!工部只有七天,留给我们的时间同样不多!我必须亲眼看看原料,立刻开始试验!” “是!” 徐茂不再犹豫,立刻下去安排。 很快,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十余名精锐护卫的前后簇拥下,趁着暮色悄然驶离了高家在灾区的临时驻地,朝着那座废弃窑厂的方向疾驰而去。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颠簸,马车终于在一处荒凉的山坳前停下。 眼前,便是一座破败不堪的废弃窑厂。 几座烧制砖瓦的土窑坍塌了大半,残垣断壁间杂草丛生,只有一两间还算完整的破旧屋舍孤零零地立着,在昏暗的天光下更显萧索。 然而,与这片破败景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窑厂内外透出的森严戒备。 数十名目光锐利、气息彪悍的高家护卫,正警惕地分布在各个角落,将此地守卫得如同铁桶一般。 看到高瑞下车,负责此地守卫的头领立刻上前行礼。 “三少爷!” 高瑞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圈,沉声道:“此地安全,绝不能出任何纰漏!” “是!” 护卫头领凛然应诺,眼中杀气一闪而逝。 高瑞不再多言,径直走向一处被清理出来的空地。 那里,正堆放着两堆截然不同的物料。 一堆是青灰色的石块,大小不一,正是徐茂派人收集来的石灰石。 另一堆则是颜色或黄或红的粘土,看起来细腻而富有粘性。 高瑞走上前,随手拿起一块石灰石掂量了一下,又抓起一把粘土,用手指捻了捻,仔细感受着它们的质地。 前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关于水泥的成分、配比、煅烧温度等关键信息,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石灰石(主要成分碳酸钙),粘土(主要成分硅酸盐和铝酸盐),在高温下煅烧,发生复杂的物理化学反应,生成硅酸钙、铝酸钙等矿物组成的熟料,再将其磨成细粉…… “没错,就是它们!” 高瑞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喃喃自语。 “虽然纯度和成分可能与后世有所差异,但基本原理是相通的!” 他转头看向徐茂,以及几名早已等候在此,被徐茂精挑细选出来的,经验丰富且绝对忠诚的老窑匠。 这几位窑匠,都是高家重金聘请,并且家小都被妥善“安置”起来,签了死契,此刻看向高瑞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一丝好奇。 他们只知道要奉命烧制一种神秘的“新东西”,却不知具体为何物。 “徐叔,传我的命令!” “立刻组织人手,将这些石灰石敲碎,研磨成粉!越细越好!” “同时,将粘土烘干,同样磨成细粉!” “然后,按照我指定的比例,将石灰石粉和粘土粉,再加上少量的铁矿粉(或含铁矿石),均匀混合!” 高瑞一边说着,一边快速地在地上用石块划出了几个大致的比例范围。 他知道,最经典的硅酸盐水泥配比是石灰石占大头,粘土次之,再加少量铁粉作为助熔和调色。 但具体的最佳配比,还需要通过反复试验来确定。 “是!三少爷!” 徐茂和窑匠们虽然不明白高瑞要做什么,但看到他如此胸有成竹,也立刻领命,开始指挥早已准备好的数十名可靠下人动手。 一时间,这座沉寂多年的废弃窑厂,再次响起了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和石磨转动的沉闷声响。 石灰石被奋力砸碎,粘土被小心烘干,然后投入早已准备好的石磨中,一遍遍地研磨。 粉尘弥漫,但所有人都干劲十足,因为他们从三少爷那无比自信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和希望。 高瑞则亲自走到一座保存相对完好的旧窑炉前,仔细检查着窑炉的结构。 “这座窑,温度恐怕不够……” 他皱了皱眉。烧制水泥熟料,需要高达一千四百多度的持续高温,这对于古代的普通砖瓦窑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看来,改进窑炉也是当务之急。” 高瑞心中暗道,但他并不气馁,这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先用现有的条件,进行小规模试烧!” 高瑞做出决断。 “看看初步反应如何!” 他指挥窑匠们清理窑膛,准备燃料(主要是煤炭和硬柴),并用耐火土简单修补了窑壁的破损之处。 夜幕悄然降临,山坳里却灯火通明。 第一批按照高瑞初步指定的比例混合好的生料粉末,被小心翼翼地装入耐火的陶土容器中。 高瑞站在窑口,亲自检查着一切准备工作。 “点火!” 随着他一声令下,熊熊的火焰在窑膛中升腾而起。 火焰跳动,映照着希望,也隐藏着未知。 第137章 夜窑重燃 夜色渐深,山坳里的废弃窑厂却亮如白昼,火光冲天。 高瑞亲自守在窑口,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热浪。 窑膛内的火焰熊熊燃烧,将混合好的生料包裹。 徐茂和几位老窑匠站在一旁,神情紧张,既有期待,也藏着一丝忐忑。 他们从未见过自家三少爷如此郑重其事地烧制一种“东西”,用的还是这些看似寻常的石粉和泥粉。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窑火渐渐减弱,按照高瑞的吩咐,众人开始封窑,让其自然冷却。 等待的过程总是最熬人。 终于,在几个时辰之后,窑口被小心翼翼地打开。 一股热气夹杂着粉尘涌出。 众人迫不及待地伸头望去,只见陶土容器内的粉末,颜色虽然深了一些,但整体上还是呈现出一种疏松、欠火的状态,用手轻轻一捻,便化作了粉末。 “这……” 一位经验最丰富的老窑匠,姓李,人称李师傅,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又抓起一把感受了下,不由得叹了口气,对高瑞躬身道。 “高公子,恕老朽直言,这火候……怕是远远不够啊!” 他指着那堆废料。 “咱们这窑,是祖上传下来的老窑,烧制寻常砖瓦,那是绰绰有余。可要将这些石粉泥粉烧透烧结,怕是力有未逮!温度上不去,而且窑内各处温度不均,火势难以持久稳定,所以才烧成了这般模样。” 其他几位窑匠也纷纷点头附和,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他们都是烧窑的老手,自然看得出问题所在。 徐茂的心也沉了下去,看向高瑞,眼神中带着询问。 然而,高瑞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沮丧,反而平静地点了点头,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结果。 “李师傅所言极是。” 他淡淡开口,声音清晰而沉稳。 “我早有预料。这第一次试烧,本就是为了验证这窑炉的极限。” 他走到那堆失败品前,蹲下身,仔细捻了捻粉末,又看了看颜色,眼中闪过思索的光芒。 “失败乃成功之母。问题已经很明确,正如李师傅所说,关键在于两点:一是窑温,二是配比。而窑温,则是重中之重!没有足够的温度,再完美的配比也是枉然!” 高瑞站起身,目光扫过那座破旧的土窑。 “所以,我们现在最紧要的任务,就是改造这座窑炉,让它的温度,能够达到我们的要求!” 李师傅等人闻言一怔,改造窑炉? 这可不是小工程,而且他们从未想过要烧制如此高温的东西。 “高公子!” 李师傅迟疑道。 “这窑炉结构早已定型,想要大幅提升温度,恐怕……” “事在人为!” 高瑞打断了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师傅,你是经验丰富的窑匠,我且问你,若要让这窑火更猛,更烈,更持久,可有良方?” 李师傅被高瑞的气势所慑,不敢怠慢,沉思片刻,结合自己多年的经验说道。 “回三少爷,若要提升窑温,无非几法。一是加厚窑壁,用更耐火的材料填充,减少热量散失。二是改进风路,让鼓风更强劲,助燃更充分,或许可以在窑底增开风门,甚至用上风箱?三是选用上好的精煤,码放时留出火道……” 高瑞静静听着,不时点头。 李师傅说的,都是古代窑匠们在实践中摸索出的经验,确实有道理。 “李师傅所言甚是。” 高瑞赞许道。 “除此之外,我再补充几点。” 他走到窑炉旁,用石块在地上比划着。 “首先,这烟囱,要加高!至少加高一倍!烟囱越高,拔风之力越强,炉内气流才能更顺畅,火势才能更旺!” “其次,燃料的添加方式也要改进。不能一次性堆满,要分批次,看准火候,确保燃烧最充分的阶段能够持续!” “最后,窑膛内部,用最耐火的粘土和碎石重新修补加固,务必做到密不透风,将热量死死锁在里面!” 高瑞的思路清晰,条理分明,而且提出的几点,都直指核心,让李师傅等几位老窑匠听得是瞠目结舌,随即眼中爆发出亮光。 这些法子,有些他们想到过但不敢轻易尝试,有些则是闻所未闻,但仔细一想,却又觉得极有道理。 “高公子高见!特别是这加高烟囱之法,老朽从未想过,但听起来……似乎大有可为!” 李师傅激动地说道。 “那就立刻动手!” 高瑞当机立断。 “徐叔,人手不够就再调!材料不够就去买!天亮之前,我要看到一座全新的窑炉!” “是!三少爷!” 徐茂也被高瑞的决心和智慧所感染,立刻大声应诺,开始调派人手,按照高瑞和李师傅商议的方案,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就在窑炉紧张改造的同时,高瑞也没闲着。 他将目光投向了原料配比。 “第一次的配比,只是我的初步估算。石灰石、粘土、铁矿粉,这三者的比例,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高瑞对身边的几个心腹管事吩咐道。 “立刻,按照我写下的这几个不同比例,重新准备生料!分成甲、乙、丙、丁……数个批次,每一批都要做好标记,绝不能混淆!” 高瑞快速地写下了几个不同的配比方案。 他知道,不同产地的石灰石和粘土,其化学成分必然存在差异,不可能完全照搬前世的固定配方,必须通过本土化的试验,找到最适合当前原料的最佳比例。 于是,山坳里出现了奇特的一幕。 一边工匠们挥汗如雨地拆改、修补、加高窑炉。 另一边,下人们则小心翼翼地按照不同比例称量、混合、研磨着各种粉末。 一夜无眠。 当天光微亮之时,一座经过大幅改造的窑炉,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它比之前更加高大、厚实,尤其是那高高耸立的烟囱,直指天空,仿佛昭示着一种全新的力量。 “点火!” 随着高瑞再次下令,经过改良的窑炉被重新点燃。 这一次,火焰明显比之前更加凶猛,炉膛内传来如同风吼般的呼啸声。 高质量的煤炭被分批投入,风箱也被用上,对着窑底的风门猛烈鼓风。 窑炉的温度在持续攀升。 透过观察孔,可以看到窑膛内部已经是一片刺目的白炽。 第138章 铁泥初成 这一次,高瑞下令延长了煅烧的时间。 又是一次漫长的等待。 当窑炉再次冷却,打开窑门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没有了之前的粉尘飞扬,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灼热而纯粹的气息。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那些按照不同配比、做了标记的陶土容器内,大部分生料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再是疏松的粉末,而是烧结成了颜色深浅不一、质地坚硬的块状物。 其中,有几个批次的烧结块,呈现出一种深灰色乃至微微发黑的色泽,表面粗糙,带着一些不规则的棱角和玻璃光泽,看起来其貌不扬,却透着一股坚固沉凝的气息。 李师傅颤抖着手,用火钳夹出一块深灰色的烧结块。 这块东西入手沉重,质地坚硬,他用力敲了敲,发出清脆的金石之声。 “这……这是……” 李师傅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烧透了!真的烧透了!而且如此坚硬!” 高瑞走上前,拿起一块深灰色的烧结块,放在手中掂量,仔细观察着它的色泽、断面和硬度。 前世关于水泥熟料的记忆再次涌现,与眼前的实物相互印证。 没错! 就是这种感觉! 颜色、质地、硬度,都非常接近了! 他拿起一块铁锤,对着那熟料块用力砸下。 “铛!” 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那熟料块只是被砸掉了一个小角,主体依然完好无损。 “成了!” 经过无数次推演、克服重重困难,这跨越时代的产物,终于在他手中诞生。 “成功了!三少爷成功了!” “天呐!这黑乎乎的石头疙瘩,竟然这么硬!” 徐茂、李师傅以及周围所有的高家下人、窑匠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他们亲眼见证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原本看似寻常的石粉、泥土,在高瑞的指挥下,竟然真的烧炼成了如此坚硬的“怪物”。 看着众人狂喜的模样,高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荡,脸上露出一抹自信而深邃的笑容。 “诸位,先别急着高兴!” 高瑞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瞬间让沸腾的场面安静下来。 众人疑惑地看向高瑞,不明白三少爷为何如此说。 高瑞举起手中的熟料块,朗声道:“这,我们称之为‘水泥熟料’!它确实坚硬,但这仅仅是第一步!它还不是我们最终要的‘神物’!” “啊?还不是?” 徐茂愕然。 李师傅也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三少爷,此物已然如此坚硬,难道……还有更厉害的变化?” “当然!”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 “这熟料,需要经过最后一道工序,才能真正展现它‘点石成金、固若金汤’的威力!” 他看向李师傅和众窑匠。 “这熟料虽硬,但还需将其碾碎,磨成尽可能细的粉末!越细越好!” “磨成粉?” 李师傅等人面面相觑。 费了这么大劲烧成的硬块,又要磨成粉?这是何道理? “三少爷,这……这熟料坚硬胜铁,想要磨成细粉,恐怕……极难啊!” 李师傅说出了大家的疑虑。 刚才用铁锤砸都只掉个小角,可见其硬度。 “难,也要做!” 高瑞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它的神奇之处,恰恰就在于化为齑粉之后!立刻调集所有石磨、石臼,人手不够就轮换上!我要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批合格的熟料,全部磨成最细腻的粉末!” “是!” 徐茂见高瑞态度坚决,不敢怠慢,立刻大声应诺,开始组织人手。 一时间,刚刚安静下来的废弃窑厂再次变得忙碌起来。 沉重的石磨被搬运过来,坚硬的水泥熟料被投入其中。 “嘎吱……嘎吱……” 石磨转动发出沉闷而吃力的声响。 熟料的坚硬程度超乎想象,研磨的进度十分缓慢,粉尘飞扬,呛得人难以呼吸。 但所有人都咬紧牙关,轮番上阵,奋力推动着石磨。 高瑞则在一旁仔细观察着研磨出的粉末,用手指捻了捻,感受着细度。 “不够!还是太粗了!” 他皱着眉头。 “再磨!用更细的筛子过一遍,粗的继续磨!” 在他的严格要求下,研磨工作变得更加艰苦,但也更加精细。 灰色的粉末渐渐堆积起来,颜色比熟料要浅一些,带着一种独特的质感。 与此同时,高瑞又吩咐另一批人。 “去!取干净的河沙,还有指头大小的碎石子过来!记住,沙子和石子都要用水淘洗干净,不能有泥土!” “是!” 下人们立刻领命而去。 很快,几大筐干净的河沙和碎石子被运到了空地上。 看着眼前堆积的灰色水泥粉末、金黄的河沙、以及青灰色的碎石子,高瑞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在看着一堆无价之宝。 “徐叔,李师傅,你们过来看!” 高瑞招呼道。 徐茂和李师傅连忙上前。 高瑞指着地上的三堆物料,沉声道:“这灰色粉末,我们便称之为‘水泥’!它就是连接一切的关键!” “水泥?” 徐茂和李师傅喃喃念着这个新奇的名字。 “没错!” 高瑞点头。 “现在,按照我说的比例,将它们混合起来!” 他蹲下身,用手指在地上比划着。 “取一份水泥,两份河沙,三份石子。先将它们干拌均匀,务必让每一粒沙石都沾上水泥粉!” 几个机灵的下人立刻取来工具,小心翼翼地按照高瑞指定的比例,将三者混合在一起,仔细地搅拌着。 “好了!” 高瑞看差不多了,继续下令。 “现在,加水!注意,水不能一次加太多,要边加边搅拌,直到变成均匀粘稠的糊状!” 水被缓缓加入,随着搅拌,原本松散的混合物迅速变成了一团湿漉漉、灰扑扑的浓稠泥浆。 “快!把它装进那个木框里!” 高瑞指向旁边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方形木头模具。 下人们七手八脚地将这“水泥、沙、石、水”的混合物铲进木框,然后按照高瑞的指示,用木板将其表面拍打平整。 做完这一切,所有人都好奇地围着这个装满了灰色泥浆的木框,屏息凝视。 “三少爷,这……这就行了?” 徐茂忍不住问道。 这看起来,和普通的泥瓦匠和泥没什么太大区别啊? “看着。” 高瑞微微一笑,胸有成竹。 “给它一点时间。见证奇迹的时刻,很快就会到来!” 时间在等待中缓缓流逝。 从清晨到日暮,那木框里的灰色泥浆,颜色逐渐变深,表面的水分也慢慢渗干。 第139章 窑火生险 第二天一早,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山坳时,高瑞便带着众人来到了木框前。 小心翼翼地拆开木框的四壁。 一块棱角分明、通体呈灰白色、表面带着沙石颗粒质感的方块,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粗糙。 “这……这就成了?” 李师傅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方块的表面,入手冰凉而坚硬。 “试试它的斤两!” 高瑞沉声道。 两个身强力壮的护卫上前,合力才将那水泥块抬了起来,掂量了一下,不由惊呼。 “好家伙!看着不大,真沉!” “光沉没用,得看它够不够硬!” 高瑞目光锐利。 他让人取来一块寻常烧制的青砖,又搬来一块用来夯筑墙体的夯土块。 “徐叔,你来试试!” 徐茂点点头,拿起一把铁锤,先是对准那块青砖。 “砰!” 一声脆响,青砖应声而碎,断口处清晰可见。 接着,他又抡起铁锤砸向那块夯土。 “噗!” 夯土块被砸出一个坑,碎土四溅,显然也不够结实。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块新制成的水泥块上。 徐茂深吸一口气,握紧了铁锤,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朝着水泥块砸了下去。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骤然响起。 火星四溅! 铁锤被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高高弹起,徐茂虎口发麻,差点握不住锤柄。 而那块水泥块,在承受了如此重击之后,竟然……完好无损。 只有被铁锤砸中的地方,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白点。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整个场面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如同白日见鬼一般,死死地盯着那块坚硬得不可思议的水泥块。 “这……这怎么可能?” 李师傅第一个失声惊呼,他快步上前,难以置信地用手反复摩挲着那个浅浅的白点,又用力敲了敲水泥块的其他地方,发出的都是沉闷而坚实的声音。 “坚硬如铁!不!比寻常的铁器还要坚固!” 李师傅的声音都在颤抖。 “老朽烧了一辈子窑,跟土石打了一辈子交道,从未见过如此……如此神物!” “神物!当真是神物啊!” “比最好的青石还要硬上百倍!” “用这东西筑墙修堤,那还怕什么洪水猛兽?!”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更加猛烈的惊叹和议论。 所有看向高瑞的目光,都充满了狂热的崇拜和敬畏。 这已经不是凡间手段了。 这是鬼斧神工,是仙家法术。 徐茂更是激动得老脸通红,声音都变了调。 “三……三少爷!老奴……老奴服了!彻底服了!此物一出,足以改天换地!足以流芳百世啊!” 高瑞看着眼前这块凝聚了他心血和智慧的水泥块,看着众人震撼的神情,心中豪情万丈。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一个全新的时代,即将被他亲手开启! “这,才只是开始。” 高瑞的目光望向远方,那里是黄河泛滥、万民哀嚎的灾区。 “有了它,区区黄河水患,何足道哉!” 就在高家众人沉浸在“神物”诞生的巨大震撼与狂喜之中时,谁也没有注意到,连续几日从这废弃窑厂山坳中升腾而起的浓密烟尘,早已悄然引起了外界的注意。 尤其是夜间那冲天的火光和白日里久久不散的灰黑色烟柱,在这荒无人烟、本应死寂一片的山区显得格外突兀。 “头儿,你看那边!” 距离废弃窑厂数里之外的一处山岗上,两名身着破旧军服、腰挎朴刀的官兵正有气无力地巡逻。 其中一个年纪稍轻、眼神还算活泛的士兵,指着远处山坳上方缭绕不散的烟尘,脸上带着疑惑。 “嗯?” 被称作头儿的老兵,眯着浑浊的眼睛望了过去,咂了咂嘴。 “鸟不拉屎的地方,哪来的这么大烟?瞧着动静,怕不是烧了好几天了?” 这片区域靠近黄河故道,虽未直接被洪水淹没,但也早已荒废,人迹罕至。 按理说,绝不该有如此规模的烟火。 “是啊头儿!小的这几天巡逻都瞅见了,白天黑夜都不带断的!你说……会不会是山贼流寇,占了那废弃的窑厂当窝点?” 年轻士兵猜测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紧张。 老兵眉头皱了起来,仔细观察了片刻。 “不像。山贼流寇要的是隐蔽,哪会这么明目张胆地生火冒烟?倒像是……在烧什么东西?” “烧东西?这荒山野岭的,有什么好烧的?而且看那烟的颜色,灰不溜秋的,跟咱们寻常烧柴火的烟也不太一样。” 年轻士兵越发觉得奇怪。 “管他烧什么!这地方离咱们营地不远,如今黄河决堤,流民四散,盗匪蜂起,不是太平时候!这么大的动静,透着邪乎!” 老兵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万一真是什么歹人聚集,或是……搞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咱们可不能不管!” “那头儿的意思是?” “走!咱们摸近点看看!别靠太近,免得打草惊蛇。看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人在搞什么鬼,然后立刻回去禀报给校尉大人!” 老兵当机立断。 “是!” 两名官兵立刻压低了身子,借着山石树木的掩护,小心翼翼地朝着废弃窑厂的方向潜行而去。 而此刻,窑厂之内,兴奋的人群尚未完全平复。 高瑞正准备进一步安排熟料的研磨和后续试验,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高家护卫脸色凝重,快步走到徐茂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徐茂脸色骤变,刚才的激动和喜悦瞬间被惊惶取代,他连忙走到高瑞身侧,声音都有些发颤。 “三……三少爷!不好了!” 高瑞目光一凝,从徐茂那从未有过的慌乱神情中,便知定然出了状况。 “何事惊慌?” “外围的兄弟发现……发现有官兵摸过来了!” 徐茂压低声音,语气急促。 “就在几里外的山坡上,正鬼鬼祟祟地朝咱们这边窥探!看样子,是咱们这几日烧窑的烟尘,引来了他们的注意!” 此言一出,周围刚刚还沉浸在喜悦中的李师傅和其他窑匠、下人们,顿时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个个脸色煞白,眼中流露出恐惧之色。 第141章 巧演奇砖 不多时,两个身着破旧军服的身影出现在了窑厂的入口处。 正是之前在山岗上窥探的那两名官兵。 老兵在前,年轻士兵在后,两人都是一脸警惕,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窑厂内的一切。 当看到窑厂内虽然烟尘弥漫,却并非想象中山贼流寇的巢穴,而是一片忙碌的烧窑景象,两人都是一愣。 尤其是看到场中站着一位气度不凡、身着锦袍的年轻公子,以及旁边一位管家模样和一位老匠人,还有不少正在忙碌的工人时,他们的警惕稍稍放松了一些,但疑虑更深了。 “你们是什么人?” 老兵上前一步,厉声喝问,用官威压住场面。 “在此地鬼鬼祟祟,烧的什么东西?” 徐茂刚想上前搭话,却被高瑞一个眼神制止。 高瑞微微一笑,向前走了几步,拱手道:“这位军爷有礼了。在下高瑞,乃是淮州高家商行的。因见黄河水患,堤坝屡溃,百姓遭殃,朝廷忧心,我等商贾也思为国分忧,故在此地寻得一处废弃窑厂,请来老师傅,试验一种更为坚固耐用的新型砖瓦,希望能为修筑河堤尽一份绵薄之力。” 他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条理清晰,而且瞬间就占据了道德制高点——我们不是在搞破坏,我们是在想办法救灾! “新型砖瓦?” 老兵眉头紧锁,显然没那么容易相信。 这地方荒僻得很,而且看这烧窑的动静和烟尘,也不像是烧普通砖瓦的样子。 “胡说八道!烧砖就烧砖,哪来这么多名堂?我看你们就是……” “军爷若是不信,请看!” 高瑞似乎早料到对方会有此一问,侧身一指旁边特意摆放好的几块东西。 那里,赫然放着几块灰白色、棱角分明的方块,旁边则散落着几块普通的青砖和一堆夯土。 “此乃我等刚刚试烧出来的样品。” 高瑞指着那几块水泥块,朗声道:“军爷请看,这便是我等研制的新型‘砖石’,其坚硬程度,远非寻常砖瓦、夯土可比!” 老兵和年轻士兵将信将疑地走了过去。 “徐叔,给军爷演示演示。” 高瑞吩咐道。 “是,三少爷!” 徐茂立刻上前,拿起那把沉重的铁锤。 他先是拿起一块青砖,“砰”地一声,轻松砸碎。 接着又砸向夯土块,“噗”的一声,砸出一个大坑。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抡圆了铁锤,用尽全力砸向那块灰白色的“新砖”!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彻山坳!火星四溅! 铁锤被震得高高弹起,徐茂虎口剧痛,差点脱手。 而那块水泥块,除了表面留下一个几乎看不清的白点外,纹丝不动,完好无损! “嘶——” 两名官兵同时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如同见了鬼一般! 他们常年在军伍,也算见多识广,可从未见过如此坚硬的“砖头”! 这玩意儿,简直比城墙石还要硬! “这……这是砖?” 年轻士兵结结巴巴地问道,伸手想去摸,又有些不敢。 “千真万确!” 李师傅适时上前,一脸激动地说道,演技十足。 “两位军爷有所不知,此乃高公子苦心钻研,以特殊配方和高温烧制而成的新型‘固堤石’!老朽烧了一辈子窑,从未见过如此神物!若用此物加固河堤,何愁洪水不退!” 老兵看看那坚硬无比的“固堤石”,又看看一脸“忧国忧民”的高瑞,再看看周围忙碌的景象和那熊熊燃烧的窑火,心中的怀疑已经去了七八分。 毕竟,高瑞的说辞听起来合情合理,而且这“砖头”的硬度也确实惊人。 如今黄河决堤,朝廷上下都急疯了,有人肯花钱费力研究加固河堤的新材料,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你们……真是高家商行的?” 老兵语气缓和了许多。 淮州高家,他也略有耳闻,是有名的富商。 “如假包换。” 高瑞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块精致的玉佩,上面刻着一个“高”字。 “此乃高家信物。” 老兵接过来看了看,确认无误,态度更加缓和。 “原来是高公子。失敬失敬。只是……此地毕竟荒僻,如今又是非常时期,你们在此烧窑,动静不小,我等也是职责所在,前来查看一番。” “军爷辛苦。” 高瑞拱手道。 “我等也是情非得已,此物烧制不易,需得僻静之地,且耗费巨大。若非心系灾情,实不愿如此。” 老兵点了点头,将玉佩还给高瑞。 “既然是为朝廷分忧,试验新材料,那便是我等误会了。不过,此事事关重大,我等还需回去禀报校尉大人。” “理应如此。” 高瑞坦然道。 “若校尉大人有何疑问,尽可派人前来查问,我高家定当配合。” “好,那就不打扰高公子了。” 老兵抱了抱拳,带着年轻士兵转身离去。 看着两名官兵的身影消失在山路尽头,窑厂内紧绷的气氛才终于松懈下来。 “呼——吓死我了!” “总算走了!” 徐茂抹了把冷汗,心有余悸地对高瑞道:“三少爷,您真是神了!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糊弄?” 高瑞摇了摇头,眼神锐利。 “这只是缓兵之计。他们回去一禀报,那位校尉大人未必会信。就算信了,工部那边呢?钱立那只老狐狸还在盯着我们呢!” 徐茂脸色一变。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等?” 高瑞冷笑一声。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派大队人马过来查封这里,把我们抓起来严刑拷打吗?” 他的目光扫过那几块坚硬的水泥块,又望向黄河泛滥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 “不能等了!必须在他们采取行动之前,让这‘神物’的价值,真正展现在世人面前!” “展现?” 徐茂有些茫然。 “没错!” 高瑞斩钉截铁道。 “我们需要一场实战!一场足以震撼所有人的实战!”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紧迫感。 “徐叔!立刻传令下去!” “第一,将所有能用的水泥熟料,连夜全部给我磨成粉末!人手不够,就加派人手!不惜一切代价!” “第二,立刻派人去下游灾区,寻找一处最为危险、最有可能在下一次洪峰中垮塌的堤坝险段!要快!” “第三,以高家‘义赈’的名义,组织一批可靠、肯卖力气的灾民!告诉他们,今夜有紧急的加固河堤任务,工钱加倍,管饱饭!” “第四,准备好足够的河沙、石子,还有搅拌工具、运输车辆!入夜之后,所有人员、物资,秘密运往选定的堤坝险段!” 徐茂被高瑞这一连串急促而大胆的命令惊得目瞪口呆,心脏砰砰直跳。 第142章 夜筑天险 “三……三少爷!您……您是想……” 他声音颤抖。 “您是想用这……这‘固堤石’,去……去修补真的河堤?” “不然呢?” “与其等着被动暴露,不如主动出击!我要让所有人亲眼看到,这东西,是如何将那吃人的黄河,牢牢锁住的!” “可是……这太冒险了!” 徐茂急道。 “万一……万一失败了呢?或者被官府发现我们擅自……” “没有万一!” 高瑞断然打断他,语气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 “要么,我们用这‘神物’,在绝境中杀出一条生路,一飞冲天!要么,就等着被洪水吞噬,被朝廷问罪,万劫不复!” “时间紧迫!黄河不会等我们,朝廷不会等我们,那些盯着我们的眼睛,更不会等我们!” “今夜!就在今夜!我要让这水泥,第一次向这个世界,展露它的獠牙!” 高瑞的目光如同燃烧的火焰,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决心。 徐茂看着自家三少爷眼中那股近乎疯狂的自信和决绝,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他知道,这是一个无比疯狂,无比冒险的计划。 但他也知道,一旦成功,那将是何等惊天动地的伟业? “是!三少爷!” 徐茂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老奴这就去办!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把事情办妥!” 夜幕,如同巨大的黑布,缓缓笼罩了灾难深重的黄河两岸。 白日里肆虐的洪水,在夜色中似乎收敛了几分狰狞,但那低沉的咆哮和不断上涨的水位,依旧预示着下一次毁灭性的冲击,随时可能到来。 在下游一处被称为“阎王口”的堤坝险段,气氛更是压抑到了极点。 这段堤坝本就年久失修,经过连日洪水的冲击,早已是千疮百孔,堤身多处渗水,甚至出现了明显的裂缝和沉降。 负责此段的民夫和少量官兵,早已是筋疲力尽,眼睁睁看着堤坝一点点被侵蚀,却束手无策,只能在绝望中等待末日的降临。 就在这死寂的绝望之中,一支队伍,打着“高氏义赈,加固河堤”的旗号,悄无声息地抵达了“阎王口”。 领头的,正是徐茂。 他带来了上百名精挑细选、身强力壮的灾民,以及大量的物资——成袋的灰色粉末(水泥)、成堆的河沙和碎石子,还有各种木板、工具。 在高瑞的远程指示和徐茂的现场指挥下,一场在夜幕掩护下的紧急“实战”开始了! 没有喧哗,只有压抑的喘息和工具碰撞的闷响。 火把的光芒在夜风中摇曳,映照着一张张被饥饿和恐惧折磨得麻木,此刻却又燃起一丝微弱希望的脸庞。 按照高瑞事先传授的方法,灾民们在徐茂和几名高家心腹的带领下,将水泥、河沙、石子按照特定比例混合,加入适量的水,搅拌成一种粘稠的灰色泥浆——混凝土。 这奇异的泥浆,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土腥味,看起来毫不起眼。 但很快,灾民们就发现了它的不凡之处。 在高家人的指挥下,他们将这泥浆倾倒在堤坝最危险的迎水面裂缝处,用木板简单固定形态,又或者直接涂抹在渗水松动的堤基上。 令人惊奇的是,这泥浆的附着力极强,而且凝固的速度似乎比寻常的泥土快得多! 虽然没人明白这灰色的泥浆到底是什么,但“高家公子研制的新型固堤神泥”、“能让堤坝坚如磐石”的说法,已经在这些绝望的灾民中悄悄流传开来。 加上有远超平日的工钱和饱饭的承诺,所有人都爆发出惊人的力气,埋头苦干。 时间,在紧张的劳作中飞速流逝。 从入夜到黎明,整整一个通宵。 当东方天际泛起第一抹鱼肚白时,伴随着最后一声疲惫的号子,“阎王口”那段最危险的堤坝,已经被一层厚厚的、灰白色的“外壳”所覆盖。 这层新浇筑的混凝土,在晨曦微光下,散发着冰冷而坚硬的气息,与旁边依旧是泥土夯筑、险象环生的堤段,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它就像一道突兀出现的灰色屏障,沉默地矗立在咆哮的黄河边,等待着洪水的检验。 所有参与劳作的人,无论是高家护卫还是灾民,都累瘫在地,望着眼前这“杰作”,眼中充满了疲惫、茫然,以及一丝连他们自己都不敢确信的……期待。 高瑞,此刻并未在现场。 他站在远处的一座小山丘上,用望远镜遥遥观察着“阎王口”的情况。 看到那段被混凝土加固的堤坝在晨光中显露轮廓,他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如释重负,又带着强烈自信的笑容。 “第一步,完成了。” 他喃喃自语,目光转向那依旧汹涌、浑浊的黄河。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他知道,用不了多久,新的洪峰就会到来。 那将是水泥的第一次真正考验,也是他高瑞,向这个世界证明自己的开始! ……… 天色欲曙,东方既白。 一夜未眠,无论是高家护卫还是那些被雇佣来的灾民,此刻都已是精疲力尽。 他们瘫坐在冰冷的泥地上,大口喘息着,目光复杂地望着眼前这道灰白色的“新堤”。 它看起来是如此的陌生,与旁边那些黄泥夯筑的堤坝格格不入。 它沉默、坚硬,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质感。 “这……这玩意儿,真能挡住洪水?” 一个年轻的灾民忍不住喃喃低语,眼中充满了怀疑和一丝微弱的希冀。 没人能回答他。 就连徐茂,此刻心中也是七上八下。 他虽然对自家三少爷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但眼前这毕竟是滔滔黄河,是能吞噬一切的天灾! 用这种从未见过的“泥巴”去对抗黄河,真的可行吗?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疲惫与焦虑交织之际,远处的天际,突然传来一阵沉闷如雷的轰鸣! “来了!来了!洪峰来了!” 不知是谁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瞬间打破了黎明前的宁静。 所有人脸色骤变,猛地从地上弹起,惊恐地望向黄河上游。 只见远方的水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上涨。 浑浊的黄色巨浪,卷着泥沙、断木甚至房屋残骸,如同脱缰的野马,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朝着下游狂扑而来。 这一次的洪峰,比前几日更加凶猛,更加狂暴! “快!快上堤!守住!都给老子守住!” 负责附近几段堤防的军官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挥舞着佩刀,驱赶着同样惊恐万分的民夫和士兵冲向各自负责的险段。 第143章 惊涛定鼎 然而,面对这毁天灭地般的自然伟力,人力显得如此渺小。 “轰隆——” 距离“阎王口”不远处的一段堤坝,率先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巨响。 肉眼可见的,那段堤坝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撕开,巨大的缺口瞬间出现,汹涌的洪水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狂灌而入。 “啊——救命啊!” “垮了!那边垮了!” 凄厉的惨叫声、惊恐的呼喊声、洪水咆哮声交织在一起,仿佛人间地狱。 紧接着,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下游的其他险段也开始接二连三地出现问题。 渗水!管涌!裂缝扩大!沉降! 负责那些地段的官兵和民夫们,虽然拼死抢救,搬运土石,打下木桩,但在狂暴的洪峰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噗嗤!” 又是一处堤坝被拦腰冲断,数十名正在抢险的民夫连同沙袋、木料一起被卷入洪流,瞬间消失不见。 绝望!彻底的绝望!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阎王口”这边,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眼看着洪峰如同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狠狠地撞向了那段刚刚被灰色“神泥”加固的堤坝。 “完了……” 有人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徐茂更是紧张得浑身发抖,手心全是冷汗。 “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攻城锤狠狠砸在了城门之上。 巨大的浪头,足有数丈之高,狠狠拍打在那灰白色的堤坝上,激起漫天水花,整个大地似乎都在震颤。 然而—— 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 那看似单薄的灰色堤坝,在那狂暴的冲击之下,竟然……纹丝不动。 洪峰被它硬生生地挡住,咆哮着、翻滚着,却无法撼动它分毫。 水流顺着坚硬的斜面向上冲击,然后无奈地落下,再冲击,再落下。 没有裂缝,没有渗水,甚至连一丝晃动都没有。 它就像一道矗立在狂涛怒浪中的钢铁壁垒,冰冷、坚固、不可摧毁。 与旁边那些摇摇欲坠、甚至已经开始崩溃的土石堤坝,形成了无比鲜明、无比震撼的对比。 “挡……挡住了?” “天啊!真的挡住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人群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道在洪水中傲然屹立的灰色屏障,仿佛在看一个神迹。 “神了!真是神了!” “高家公子的‘固堤石’!是神物啊!” “我们得救了!阎王口保住了!” 刚刚经历过绝望的灾民们,此刻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对那灰色“神泥”的无限敬畏。 他们激动地欢呼着,跳跃着,甚至有人跪在地上,朝着那段堤坝磕头,口中念叨着“河神显灵”、“天佑大胤”! 徐茂也惊呆了,随即一股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 他激动得老泪纵横,嘴唇哆嗦着,喃喃道:“成……成功了!三少爷!我们成功了!” …… 与此同时,负责巡查河堤的一名工部低级官员钱立,正带着几个兵丁在泥泞中艰难跋涉。 他们刚刚目睹了不远处一段堤坝的惨烈溃败,心中一片冰凉,正准备向上峰汇报这绝望的消息。 当他们靠近“阎王口”时,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一边是洪水肆虐,堤溃人亡,一片狼藉。 而另一边,“阎王口”这段历来最危险的地段,竟然在洪峰的冲击下安然无恙? 甚至连水都没有渗出来多少。 “这……这怎么回事?” 钱立揉了揉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他清楚地记得,昨天傍晚来看的时候,“阎王口”还是一副随时可能垮塌的模样,怎么一夜之间,就变得如此坚不可摧了? 他快步冲上堤坝,仔细查看。 当他看到那覆盖在堤坝迎水面的、坚硬无比的灰白色物质时,彻底震惊了。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泥土,也不是砖石,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材料,坚硬得如同磐石。 “大人!您看!这……这是什么东西?好硬啊!” 旁边的兵丁也发现了异常,用刀鞘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响声。 钱立脑中灵光一闪,他猛地想起了前几日,工部内部隐隐流传的一些消息——淮州高家商队在云州、沧州等地秘密收集一些“奇怪的石头和泥土”,用途不明,自己还去盯梢过…… 难道……难道这就是高家搞出来的东西? 一个惊人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如果这东西真的能如此有效地抵御洪水……那岂不是…… 钱立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意识到,这可能不仅仅是保住一段堤坝那么简单,这可能是解决黄河水患的关键,是天大的功劳! “快!快跟我走!” 钱立再也顾不上其他,拉着兵丁就往回跑。 “立刻去禀报钱张中!快!十万火急!” …… 工部衙署临时搭建的草棚内,张启明正焦头烂额地处理着雪片般飞来的坏消息。 “报!大人!西岸第三段决口!” “报!大人!南坝出现巨大管涌,快撑不住了!” “报!……” 一个个坏消息,如同重锤般敲打着他的神经。 他一夜未睡,眼球布满血丝,脸色铁青。 孙侍郎那边已经快被逼疯了,圣上的七日之限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就在这时,钱立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又是泥水又是汗水,声音嘶哑地喊道:“张……张大人!大……大发现!天大的发现啊!” “又怎么了?” 张启明没好气地呵斥道。 “又有哪里垮了?” 在他看来,现在除了坏消息,不可能有别的消息了。 “不!不是垮了!是……是阎王口!” 钱立喘着粗气,激动得语无伦次。 “阎王口……挡住了!被一种灰色的……石头泥巴……挡住了!洪水那么猛,它一点事都没有!比旁边的堤坝结实一百倍!不!一千倍!” “什么?” 张启明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钱立的衣领,眼神锐利如刀。 “你说什么?阎王口挡住了?用的什么?” “就是一种灰白色的……像石头又像泥巴的东西!昨天夜里,好像是……是高家的人弄的!打着‘义赈’的旗号!” 钱立将自己看到的情况,以及之前的猜测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高家?奇怪的石头泥土?灰白色的固堤材料? 第144章 奇方镇水 张启明的脑海中,瞬间将这些线索串联了起来! “难道……难道他们收集那些东西,就是为了造这个?” 钱立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原本以为高家只是想囤积些特殊材料,或者有什么别的商业图谋,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搞出了能抵御洪水的“神物”! “走!立刻带我去阎王口!” 张启明再也坐不住了,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预感——这可能是挽救危局,甚至是他自己平步青云的关键! 带着人马,心急火燎地赶到“阎王口”,亲眼看到那道在洪水中屹立不倒的灰色堤坝,感受到脚下传来的坚实感,以及周围百姓那近乎狂热的崇敬目光时,他彻底被震撼了! 他用手触摸着那冰冷坚硬的混凝土表面,又看了看旁边那些惨不忍睹、不断被洪水侵蚀的土堤…… 强烈的对比!震撼人心的对比! “固若金汤……这简直是固若金汤啊!” 张启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他死死盯着那道在滔天洪水中傲然屹立的灰色堤坝,又猛地转头,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扫视着周围惊魂未定、却又带着劫后余生狂喜的人群。 “高家?” 他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钱立之前的汇报,那个在云州、沧州等地鬼鬼祟祟收集“奇怪石头和泥土”的淮州商队! 难道……难道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玩意儿,竟然能造出如此……如此逆天的“神物”?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灼热,瞬间冲散了他心中积压的绝望和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希望。 “快!快去找!” 张启明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嘶哑,他一把抓住身旁的亲兵。 “传令下去!动用所有能动用的人手!给我找到高家那个三少爷高瑞!立刻,马上!把他带到我面前来!不惜一切代价!” “是!大人!” 亲兵被张启明眼中那骇人的光芒吓了一跳,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领命而去。 钱立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大人这般失态,心中也是翻江倒海。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这“固堤石”真的如眼前所见这般神奇,那意味着什么? 这不仅仅是滔天功劳,更是挽救无数生灵、扭转整个黄河灾情的关键啊! 一时间,整个“阎王口”附近,除了洪水依旧在咆哮,气氛变得异常骚动。 工部的兵丁、衙役,甚至是一些反应过来的民夫,都加入了寻找“高公子”的行列。 然而,他们注定是徒劳的。 就在张启明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躁地在堤坝上踱步,目光不断扫视着混乱的人群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如同清泉注入沸油,突兀地在他身后响起。 “张大人,如此兴师动众,可是在寻我?” 张启明猛地回身,只见一个身着青色锦袍的年轻公子,带着两名护卫,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不远处。 他面容俊朗,神态从容,眼神深邃,仿佛眼前这毁天灭地的洪水和周围的混乱,都与他无关。 不是高瑞,又是何人? “你!高瑞!” 张启明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他,几步冲上前,因为情绪激动,声音都带着颤抖。 “阎王口这段堤坝……这灰色的东西!是不是你搞出来的?” 高瑞微微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拱了拱手,语气平淡。 “张大人何出此言?小子不过是见灾情深重,略尽绵薄之力,组织乡邻加固堤防罢了。” “绵薄之力?” 张启明简直要被气笑了,他指着那在洪水中纹丝不动的灰色堤坝,又指着旁边那些不断被冲刷、岌岌可危的土堤,声音陡然拔高。 “你管这叫绵薄之力?高瑞!你看看,看看旁边,其他的堤段都在垮,都在渗水,唯独你这里,固若金汤!这到底是什么妖法?” 钱立也连忙上前,对张启明道:“大人,这位确是高家三公子。下官之前追查云州、沧州之事,曾与他打过交道……” 高瑞瞥了钱立一眼,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转向张启明。 “张大人,此物乃是我高家偶然得之的一份‘固石秘方’,耗费了些心力才略有所成。见黄河泛滥,生灵涂炭,小子不忍,故而连来试用,希望能为朝廷分忧,为百姓尽力。” “固石秘方?” 张启明眼睛骤然瞪大,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秘方?当真有效?” 他不是傻子,眼前的事实胜于雄辩! 这东西的效果,简直是碾压了工部所有传统的方法。 “效果如何,大人亲眼所见,小子不敢妄言。” 高瑞微微颔首,语气诚恳。 “此物凝固之后,坚逾磐石,且不惧水浸。用于加固堤防,确有奇效。” “好!好啊!” 张启明激动得连连搓手,心中的大石仿佛瞬间落了地,又被更大的希望填满。 “高公子!你……你立了大功了!天大的功劳啊!快!快将此秘方献给朝廷,有了此物,何愁黄河不定?圣上七日之限,或许……或许真的有救了!” 他几乎是语无伦次,仿佛已经看到了洪水被驯服,自己官升几级的美好未来。 然而,高瑞接下来的话,却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他火热的心头。 “张大人稍安勿躁。” 高瑞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多了几分深意。 “此‘固石秘方’,乃是家传,其中关窍颇多,并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 他顿了顿,看着张启明瞬间变化的脸色,才继续不疾不徐地说道:“而且,大人请看,这阎王口一段,虽侥幸成功,但终究只是小范围的试用。此秘方是否能适应所有土质?大规模应用效果如何?成本几何?人力需求多少?这些,都需要更严谨、更大规模的验证。” 张启明脸上的狂喜慢慢冷却,眉头紧锁,死死盯着高瑞,眼神中充满了审视和急切。 “验证?你的意思是……” 高瑞迎着张启明的目光,脸上那从容不迫的笑容丝毫未减,反而更添了几分诚恳与坦荡。 他再次拱手,朗声道:“张大人,小子深知此事关系重大,绝非儿戏!” “这‘固石秘方’虽在阎王口小试牛刀,侥幸挡住了洪峰,但这毕竟只是百十丈的一段堤坝。黄河绵延千里,各处土质水情皆不相同。若贸然推广,万一在哪一处出了纰漏,不仅无法救灾,反而可能酿成更大的祸患,岂非小子之罪,更是朝廷之失?”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此物的巨大潜力,又将潜在的风险摆在了台面上,更将自己置于一个为国为民、谨慎负责的高度。 张启明听得连连点头,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被打消了。 是啊,这东西太重要了,绝不能出任何差错,小心谨慎总是没错的! 第145章 惊献神术 见火候已到,高瑞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慷慨激昂,充满了为国分忧的赤诚。 “小子虽不才,却也知家国大义!值此国难当头,百姓流离失所之际,岂敢私藏此等利器?” 他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张启明,声音斩钉截铁。 “小子愿将此‘固石秘方’,连同初步制备所需的部分关键材料,以及完整的技术指导,悉数献出!分文不取!” “分文不取?” 张启明和旁边的钱立同时惊呼出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等堪称逆天改命的“神物”秘方,足以让一个家族富贵万代,高瑞竟然说……分文不取? “正是!” 高瑞重重点头,语气诚恳无比。 “小子只求能以此法,尽快加固河防,挽救万千生灵于水火!此乃小子为臣子、为大胤百姓应尽之本分,不敢奢求任何回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坚固的灰色堤坝,又看向周围那些依旧在洪水中挣扎的区域,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悲悯。 “大人请想,如今每多耽搁一日,便有多一分决堤的危险,便有多一些百姓家破人亡!与此相比,区区秘方,何足挂齿?” 这番大义凛然的话,瞬间将高瑞的形象无限拔高。 在张启明眼中,眼前这个年轻公子简直就是心怀苍生、舍生取义的楷模! 激动过后,张启明又想到一个关键问题,试探着问道:“高公子高义!本官佩服!只是……这‘固石’所需材料,是否……是否稀有难寻?造价几何?若是成本过高,恐怕……” 这也是他最担心的地方。 若是此物制造起来如同金玉般昂贵,那就算效果再好,也难以大规模应用。 高瑞似乎早料到他有此一问,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 “大人请放心。此‘固石’所需的主要原料,并非什么奇珍异宝,正是小子之前派人在云州、沧州等地寻得的石灰石与粘土,再辅以少量常见矿粉。” 他伸手指了指脚下的土地和远处的山峦。 “这些物料,在我大胤境内,储量可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至于成本……” 他话语微微一顿,没有直接报价,而是巧妙地暗示道。 “与动辄糜费巨万、却收效甚微的传统修堤方法相比,与那决堤之后造成的无尽损失相比,此法的耗费,绝对是朝廷可以承受,甚至是……物超所值的!” “取之不尽?物超所值?” 张启明咀嚼着这几个字眼,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原料常见易得,成本又在可控范围之内,效果更是亲眼所见,堪称神迹! 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好!太好了!” 张启明激动地一拍大腿,看向高瑞的眼神充满了欣赏和信任。 “高公子深明大义,智勇双全,实乃国之栋梁!你放心,你提出的验证之事,本官……不,工部!工部一定全力配合!”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这“固石神物”在更大范围内展现威力,彻底解决这该死的黄河水患,也为自己挣得一份泼天功劳! 高瑞心中暗笑,鱼儿,终于上钩了! 但他脸上依旧保持着谦逊和感激。 “多谢大人信任!小子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大人厚望,不负朝廷重托!” 张启明激动得浑身发抖,看着眼前这个从容不迫、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年轻人,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不,是整个大胤朝,赌对了! “好!好一个‘固石秘方’!好一个‘分文不取’!” 张启明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激荡的心绪,郑重地对高瑞一揖到底。 “高公子高风亮节,心怀社稷,本官……代黄河两岸万千百姓,谢过公子!” 高瑞坦然受了这一礼,微微侧身。 “大人言重了。救灾恤民,乃我辈本分。如今之计,是尽快验证此法,以安民心,以解国忧。” “对对对!验证!立刻验证!” 张启明连连点头,随即又面露难色。 “只是……此事干系太过重大,本官虽为工部郎中,却也无法擅自决定如此大规模的试验。必须……必须立刻上报!请尚书大人定夺!” 他很清楚,调用工部资源,选择关键堤段进行这种颠覆性的试验,绝不是他一个郎中能拍板的。 更何况,这“固石秘方”的出现太过突然,也太过神奇,必须得到最高层级的认可和支持。 “理当如此。” 高瑞对此毫不意外,甚至可以说,这正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大人尽管去报。小子在此等候佳音。若上面需要小子亲自解说,小子也定当配合。” “好好好!” 张启明此刻对高瑞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和倚重。 “事不宜迟,本官这就亲自去向孙侍郎,不,直接设法禀报尚书大人!钱立,你留下,务必……务必保护好高公子!” 他特意加重了“保护”二字,生怕这宝贝疙瘩出了什么意外。 阎王口这边的成功,已经让无数双眼睛盯上了这里,谁知道暗地里有没有人想搞破坏? 钱立连忙躬身领命。 “大人放心!下官明白!” 张启明不再犹豫,带着几个亲兵,几乎是飞奔着离开了阎王口,朝着工部临时指挥中枢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快!再快一点! 这关乎着无数人的性命,关乎着大胤的国运,更关乎着他们这些工部官员的脑袋! …… 工部临时指挥所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坟墓。 工部尚书李宗延,这位掌管大胤朝所有工程营造的最高官员,此刻也是焦头烂额,一夜未眠。 他并非在黄河前线,而是在距离不远的一处州府坐镇指挥,但前线雪片般飞来的坏消息,早已让他心力交瘁。 孙良彦侍郎已经数次派人送来急报,言辞间充满了绝望,甚至隐隐透露出想要以死谢罪的念头。 皇帝的七日之限如同一道催命符,悬在所有工部官员的头顶。 “报——” 一个信使连滚带爬地冲进大堂,声音嘶哑。 “启禀尚书大人!前线张启明郎中八百里加急!” 李宗延心中一沉,又垮了? 第146章 赌命固堤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念。” 信使展开那封被汗水和泥水浸染的信件,大声念道:“……阎王口险段,幸得淮州高氏子高瑞,以家传‘固石秘方’连夜抢修,今晨洪峰过境,安然无恙!其坚固远胜旧法百倍!臣亲眼所见,其状如磐石,滴水不漏!高公子愿献此秘方于朝廷,分文不取,只求……只求工部配合,进行更大范围验证,以救危局……” 信使的声音在大堂内回荡,起初还带着急促,念到后面,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声音不自觉地放缓。 整个大堂,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李宗延猛地抬起头,浑浊的双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阎王口……挡住了?用什么‘固石秘方’?淮州高家?” 旁边的几位工部司官也是面面相觑,满脸的不可思议。 “回……回大人,信上是这么写的……” 信使也被这阵仗吓到了,结结巴巴地回答。 “荒谬!”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司官忍不住出声。 “尚书大人,张启明是不是被洪水吓糊涂了?什么家传秘方?一个商贾之子,懂得什么治水?依我看,定是那阎王口地势特殊,侥幸罢了!怎可轻信?” “是啊,大人!” 另一人也附和道。 “自古治水,皆赖土石木料,从未听说过什么‘固石秘方’。此事太过蹊跷,恐是张启明急于脱罪,胡言乱语!” 质疑声此起彼伏。 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工部耗费无数人力物力都束手无策的天灾,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用所谓的“秘方”解决了? 听起来就像天方夜谭! 李宗延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他何尝不觉得匪夷所思? 但……张启明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为人虽然有时急躁,却绝非信口开河之辈。 而且,信中言之凿凿,“亲眼所见”,“滴水不漏”,这不像是作伪。 最关键的是……时间! 皇帝的七日之限,就像悬在脖子上的铡刀! 如今已经过去了两日,前线依旧是兵败如山倒! 他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赌一把!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比现在等死强! “够了!” 李宗延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了众人的议论,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灾情紧急,刻不容缓!本官不管它是什么秘方,也不管那高瑞是何来历!只要它真能挡住洪水,就是救命的稻草!” 他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传本官命令!” “命工部郎中张启明,全权负责此事!” “同意高瑞所请,立刻组织进行正式试验!人手、物料,工部全力支持!” “但是!” 李宗延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试验必须在张启明的严密监督下进行!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都必须记录在案!若证实有效,则不吝重赏!若……若发现是弄虚作假,妖言惑众……”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后果自负! “尚书大人英明!” 堂下官员齐声应道。 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尚书大人已经拍板,而且是在如此绝境之下,他们也只能选择遵从。 李宗延挥了挥手,让信使立刻将命令传回前线。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阴沉的天空和远方滔滔黄河的方向,心中默默祈祷着。 高瑞……固石秘方……希望,你不是下一个破灭的泡影! 大胤,真的经不起再一次的失败了! 工部尚书李宗延的命令,如同救命的甘霖,以最快的速度被送回了黄河前线。 当那封盖着工部尚书大印、墨迹未干的公文被送到张启明手中时,这位工部郎中几乎是颤抖着双手接过的。 “快!快念!” 他甚至等不及自己细看,急声催促着信使。 信使也顾不得喘口气,扯着嗓子将尚书大人的命令吼了出来。 “……兹令工部郎中张启明,全权负责‘固石秘方’试验事宜!淮州高瑞所请,人手、物料,工部当全力支持,不得有误!试验全程,须由张启明严密监督,记录在案,若证实有效,朝廷不吝重赏。若……若有虚假,严惩不贷!” “呼——” 张启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得连日来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被搬开了一半。 尚书大人,赌了!工部,赌了! 他紧紧攥着那份公文,仿佛攥着最后的希望,激动得脸颊涨红,连声音都带着颤音。 “好!好!尚书大人英明!英明啊!” 旁边的钱立也是一脸复杂。 他亲眼见证了阎王口的奇迹,心中虽仍有疑虑,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期待。 这高家三少,当真有通天彻地之能? “大人,那我们现在……” 钱立看向张启明。 “去找高公子!” 张启明当机立断,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 “尚书大人给了我们最大的支持,也下了最严的命令!成败在此一举,绝不能有丝毫懈怠!” 他带着钱立,还有几名亲兵,几乎是小跑着找到了正在河堤边仔细观察水流和土质的高瑞。 “高公子!” 张启明人未到,声音先到,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高瑞缓缓转过身,看着急匆匆赶来的张启明,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结果。 “张大人,看样子,是有好消息了?” “正是!天大的好消息!” 张启明将手中的公文递给高瑞,激动地说道:“高公子请看!尚书大人已经准了!工部将全力支持你的试验。人手,物料,要什么给什么!” 高瑞接过公文,快速扫了一眼,重点落在了“全力支持”和“严密监督”几个字上,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一切,尽在掌握! “不过……” 张启明话锋一转,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尚书大人也说了,试验必须由本官全程监督,每一个环节都要详细记录。高公子,兹事体大,你可明白?” “小子明白。” 高瑞将公文递还给张启明,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既然尚书大人和张大人如此信任,小子定当竭尽所能。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试验期间,所有参与此事的人员,无论是工部的官吏、工匠,还是临时征调的民夫,在技术层面和具体施工上,必须完全听从我的指挥!”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张启明和钱立。 “时间紧迫,洪峰随时可能再来,试验场上,容不得半点迟疑和折扣!若有人阳奉阴违,或自作主张,影响了试验效果,这个责任,小子可担不起,也请张大人……秉公处理!” 这番话掷地有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第147章 匠火燎原 张启明心中一凛。 他没想到高瑞年纪轻轻,气场却如此强大。 但他转念一想,这等神物秘法,若无这般魄力,恐怕也难以驾驭。 而且,高瑞的要求合情合理,技术上的事情,自然该由懂技术的人说了算。 “高公子放心!” 张启明立刻表态。 “本官既然负责监督,自然会确保你的指令能够顺利执行!若有违令者,本官绝不姑息!” 钱立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个侃侃而谈、气度俨然的年轻人,心中的疑虑渐渐被一种敬畏所取代。 或许,他真的能创造奇迹? “好!” 高瑞满意地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开始。张大人,我需要……” 他毫不客气,当即开始罗列所需。 “首先是人手!我需要至少五十名经验丰富的石匠和泥瓦匠,三百名青壮劳力,要能吃苦、听指挥的!其次是物料!石灰石、粘土,有多少要多少,越多越好!还有大量的煤炭或木炭,以及足够粉碎熟料的石磨、铁锤等工具!另外,还需要搭建临时工棚、准备伙食……” 高瑞语速极快,条理清晰,所需人、物、事,一一列出,详尽具体,仿佛早已在心中演练了无数遍。 张启明和钱立听得目瞪口呆。 这哪里像是一个临时起意的试验? 分明是一场准备充分的大工程! “这……这么多?” 张启明有些咋舌,但看到高瑞那笃定的眼神,他咬了咬牙。 “没问题!工部在前线储备的匠人和部分物资可以立刻调拨。缺的,本官马上去协调。钱立!” “下官在!” 钱立连忙应声。 “你带一队人,即刻去清点工部在此地的所有可用人手和物料,登记造册,优先满足高公子的需求!另外,再派人去附近州县,加急征调劳力和采买石料、燃料!” 张启明果断下令。 “是!大人!” 钱立领命,匆匆离去。 张启明又转向高瑞,语气带着一丝请示。 “高公子,你看……试验场地选在哪里比较合适?” “这个我已有打算。” 高瑞胸有成竹。 “稍后我会亲自去选定具体位置。现在,我需要立刻回一趟窑厂。” “窑厂?” 张启明一愣。 “正是。” 高瑞解释道。 “‘固石’的生产,才是重中之重。阎王口这点用量,不过是牛刀小试。要进行更大规模的验证,甚至未来要大规模应用,必须立刻扩大生产规模!我需要回去指导他们改进工艺,增加窑炉,培训更多的熟手!” 扩大生产!培训工人! 张启明这才恍然大悟,高瑞不仅要验证秘方,更是在为后续的大规模应用做准备! 这份深谋远虑,让他心中更是钦佩。 “好好好!高公子思虑周全!” 张启明连连点头。 “本官这就安排人手和车辆,护送公子前往!” 很快,在工部官兵的护卫下,高瑞带着徐茂等人,以及一批优先调拨过来的工具和少量物资,再次返回了山坳中的废弃窑厂。 一回到窑厂,高瑞立刻展现出了惊人的组织能力和行动力。 “徐叔!” “老奴在!” “立刻组织人手,按照我之前画的图纸,再建两座同样的窑炉!速度要快!” “是!” “李师傅!” “公子吩咐!” 经验丰富的老窑工李师傅连忙上前。 “第一批烧制还有改进空间,温度和均匀度仍是关键!你带着几个得力的徒弟,负责监控窑温,严格控制煅烧时间和冷却过程!另外,把我们之前试验成功的熟料,全部给我磨成最细的粉末!” “公子放心!保证完成!” “所有参与过阎王口抢险的兄弟们!” 高瑞的声音传遍了小小的窑厂。 “你们是第一批掌握‘固石’用法的人!现在,你们的任务,就是把经验传授给新来的人!记住,配比!搅拌!浇筑!每一个步骤都不能错!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固石’工法的教习!” 那些原本只是为了混口饭吃的灾民,听到高瑞的话,眼中都放出了光! 他们竟然成了掌握“神技”的教习? 一股前所未有的自豪感和责任感油然而生! “是!高公子!” 众人齐声应诺,声音洪亮。 一时间,整个废弃窑厂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高速运转的机器。 扩建窑炉的号子声、劈柴添煤的呼喝声、敲打研磨熟料的叮当声、高瑞沉稳有力的指令声、以及新老工人之间相互传授经验的交流声……交织在一起。 工部调拨过来的匠人和劳力也陆续抵达,起初他们还有些茫然和不解,但在看到窑厂内热火朝天的景象,以及高瑞那不容置疑的指挥后,也迅速被卷入了这股洪流之中,按照分配的任务开始忙碌起来。 高瑞站在窑厂的高处,俯瞰着这一切。 人手、物料正源源不断地汇集而来,生产线正在快速扩张,一支掌握着核心技术的工人队伍也正在他的亲自指导下迅速成型。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有了工部的“尚方宝剑”和资源支持,他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将脑海中的蓝图一步步变为现实! 而这一切,都将从即将开始的那场万众瞩目的试验段修复开始! 他要用无可辩驳的事实,彻底征服所有人! 就在高瑞这边热火朝天、大刀阔斧地扩建窑厂、培训工人,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一股阴风,悄然刮起。 起初,只是在那些新征调来的民夫和部分工部匠人中流传着一些窃窃私语。 “哎,你们听说了吗?那高公子用的法子,好像有点邪门啊……” “是啊,烧出来的东西灰不溜秋的,听说还有毒呢!你看那窑厂天天冒黑烟,闻着都呛人!” “我老家村里的老人说,黄河泛滥那是河神发怒,咱们这么搞,又是挖土又是烧石头的,会不会惹得河神更不高兴啊?” “还有人说,那高公子根本不是什么善心人,他是想用这‘固石’捞好处,把咱们累死累活修好的堤坝都算成他高家的功劳!” 这些话语像野草一样,在人群中悄悄蔓延。 起初只是零星的抱怨和猜测,但很快,就有人添油加醋,将矛头直指高瑞和他的“固石秘方”。 “什么秘方?我看就是妖术!不然怎么可能那么硬?肯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听说那窑厂晚上鬼火森森的,吓人得很!” “别干了!咱们别给他卖命了!万一真是有毒的,或者触怒了神灵,咱们小命都没了!” 恐慌和疑虑开始发酵。 一些胆小的工人开始磨洋工,甚至有人私下里商量着要逃走。 工部调拨过来的匠人,虽然慑于官府的命令不敢公然反对,但干活时也变得缩手缩脚,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第148章 言定风波 钱立是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人之一。 他本就对高瑞这“横空出世”的秘方心存疑虑,此刻听到这些风言风语,更是忧心忡忡。 他立刻将情况向张启明作了汇报。 “大人,情况不妙啊!” 钱立皱着眉头,压低声音道。 “下面的人私下里议论纷纷,说高公子的‘固石’是妖法邪术,还说材料有毒,甚至……甚至有人煽动大家伙儿罢工!” “什么?” 张启明大惊失色,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 “怎么会这样?阎王口那段堤坝不是好好的吗?他们亲眼所见,怎么还会信这些鬼话?” “大人,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啊!” 钱立苦着脸。 “灾民本就惶恐不安,容易听信谣言。再加上这‘固石’确实太过神奇,超出了常人的理解,被人稍一挑拨,自然就……” 张启明烦躁地踱着步,额头又开始冒汗。 “查!给我查!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下官已经派人暗中查探了,只是散布谣言的人十分狡猾,往往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很难抓住现行。” 钱立无奈道。 “而且,大人您想,这高公子年纪轻轻就拿出如此‘神物’,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挡了谁的路,碍了谁的眼,这……” 张启明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他不是傻子,立刻就想到了其中的关节。 高瑞的成功,无疑会触动某些人的利益! 尤其是那些在传统治河工程中上下其手、中饱私囊的蛀虫! 甚至……可能牵扯到更高层级的博弈! “周家……” 张启明几乎是下意识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淮州高家和京都周家的恩怨,他多少有所耳闻。 难道是户部尚书周怀远那边的人在暗中使绊子? “不管是谁!” 张启明咬了咬牙,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绝不能让他们得逞!这‘固石秘方’是咱们最后的希望!钱立,加强窑厂和工地的警戒!另外,把那些散布谣言最厉害的刺头,给我盯紧了!” “是!大人!” 张启明定了定神,立刻去找高瑞。 他必须知道高瑞的态度,以及应对之策。 然而,当他找到高瑞,将情况和盘托出,并表达了自己的忧虑时,却发现高瑞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 高瑞正在一块新制成的水泥块前仔细观察着,听到张启明的叙述,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仿佛在听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高公子,你……” 张启明有些急了。 “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吗?这谣言要是再传下去,人心散了,咱们的试验还怎么进行?” 高瑞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担心?为什么要担心?一群跳梁小丑的聒噪罢了。” 他拍了拍身前坚硬的水泥块,发出沉闷的响声,眼神锐利如刀。 “张大人,你觉得,是这坚如磐石的‘固石’更有说服力,还是那些捕风捉影的谣言更有力量?” 张启明一怔,看着那灰色的、充满力量感的石块,又想起阎王口那段在洪水中屹立不倒的堤坝,心中的焦虑稍稍减轻了一些。 “自然是……固石更有力。” “那不就结了?” 高瑞笑道。 “敌人越是疯狂地散布谣言,就越说明他们心虚,越说明他们害怕!他们害怕这‘固石’真的成功,害怕这泼天的功劳落在咱们头上,害怕他们以往的无能和贪婪被彻底揭穿!” 张启明听得热血上涌,是啊!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 高公子看得透彻!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张启明问道,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请教的意味。 “应对?” 高瑞眼中闪过一丝冷冽。 “对付谣言最好的武器,从来都不是辩解,而是事实!是更加响亮、更加无可辩驳的事实!”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远处那些因为谣言而有些骚动的人群,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强大的自信和不容置疑的力量。 “传我的话下去!” 高瑞对旁边的徐茂命令道。 “是!公子!” “告诉所有参与‘固石’工程的人!无论是工匠还是民夫!就说我高瑞说的!” 高瑞的声音清晰地传开。 “那些所谓‘妖法’、‘毒物’的谣言,不过是某些见不得光的鼠辈,因为害怕我们成功治好黄河水患,断了他们发国难财的路子,才故意编造出来蛊惑人心的!” “告诉他们,阎王口那段堤坝,就是最好的证明!那上面浇筑的,就是我们现在正在生产的‘固石’。它挡住了洪峰,救了无数人的性命。这是不是事实?” “告诉他们!这‘固石’的原料,就是咱们脚下的石头,山上的粘土!是最普通不过的东西!哪里来的妖法?哪里来的剧毒?不信的,可以自己来看,自己来摸!” “最重要的一点!” 高瑞加重了语气。 “告诉所有人!工部尚书大人已经下令,全力支持我们!我们马上就要在最危险的河段,修建一段更大、更坚固的试验堤坝。到时候,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让所有人都亲眼看看,到底谁说的是真话,谁在放屁!” “那些背后捣鬼的宵小之辈,以为用几句谣言就能阻挡我们?痴心妄想!” 高瑞冷笑一声。 “他们越是阻挠,我们就越是要干得漂亮!越是要用铁一般的事实,狠狠地扇他们的脸!” “至于那些敢于煽风点火、蛊惑人心的刺头……” 高瑞眼中寒芒一闪。 “徐叔,你知道该怎么做。不必留情,揪出来,按照工部的规矩,严惩不贷!非常时期,当用重典!必须让所有人知道,破坏治水大计,是什么下场!” “是!公子!老奴明白!” 徐茂眼中闪过一丝煞气,躬身领命而去。 高瑞这一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不仅充满了强大的自信,更直接点出了敌人的阴谋,戳破了谣言的虚假,同时给所有人画下了一个清晰可见的“大饼”——即将到来的、万众瞩目的试验段! 这番话通过徐茂和他手下那些忠心耿耿、亲身经历过阎王口奇迹的核心人员,迅速传遍了整个工地和窑厂。 效果立竿见影! 那些原本摇摆不定、心存疑虑的工人,听到高瑞这番话,尤其是听到“尚书大人全力支持”、“即将修建更大试验段”、“背后有人捣鬼”、“严惩刺头”等关键信息,顿时醒悟过来! 是啊!阎王口那段堤坝是真的! 尚书大人的命令也是真的! 高公子说得对,肯定是有人害怕咱们成功,才故意使坏! “妈的!差点被那些狗娘养的骗了!” “就是!高公子是为了救咱们,那些造谣的才不是好东西!” “干!咱们好好干!等试验段修好了,看谁还敢胡说八道!” “对!让那些王八蛋看看咱们的厉害!” 一时间,群情激奋! 之前的恐慌和疑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同仇敌忾的愤怒和对即将到来的试验的期待! 工地上、窑厂里,劳作的号子声再次变得响亮起来! 张启明站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戏剧性的转变。 仅仅几句话,就将一场即将失控的风波彻底平息,甚至将负面情绪转化为了更强的动力! 这个高瑞……不仅懂技术,更懂得人心! 他看向高瑞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将信将疑,变成了彻底的敬佩和信服。 高瑞迎着张启明敬佩的目光,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舆论战? 小儿科罢了。 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 他要让那些躲在暗处的敌人,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输得体无完肤。 而这第一步,就是选择一个最能展现“固石”威力,也最能打脸质疑者的试验场。 第149章 龙口亮剑 谣言风波被高瑞雷厉风行地压下,工地上下一心,士气高涨,生产和训练的效率不降反升。 张启明彻底放下心来,对高瑞的手段和魄力佩服得五体投地,如今只盼着试验早日开始,用事实彻底堵住悠悠众口,也给自己,给尚书大人,给朝廷一个交代。 这日,张启明主动找到正在窑厂检查新一批水泥熟料质量的高瑞。 “高公子,人手、物料已基本到位,工匠和民夫们也都憋着一股劲儿,就等您发话了!” 张启明搓着手,脸上带着期待。 “不知公子选定的试验场地是……” 高瑞放下手中的一块样品,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目光投向远处波涛汹涌、浊浪翻滚的黄河,眼神锐利如鹰。 “张大人,既然是试验,自然要选最有说服力的地方。” 高瑞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最有说服力?” 张启明微微一愣。 “不错。” 高瑞转过身,看着张启明。 “咱们要做的,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甚至是力挽狂澜!那些修修补补的小缺口,就算用‘固石’修好了,也显不出它的真正威力,更堵不住那些质疑者的嘴。” 张启明隐隐明白了高瑞的意思,心头却猛地一跳。 “公子您的意思是……” “就选‘龙须口’!” 高瑞斩钉截铁地说道,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在张启明耳边炸响! “龙须口?” 张启明失声惊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连连摆手。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高公子,万万不可啊!” 也难怪张启明反应如此剧烈。 “龙须口”,乃是此次黄河决堤最为严重的一处巨大溃口!其长度近百丈,如同被巨龙撕开一道狰狞的伤疤,湍急的洪水从这里奔涌而出,吞噬了下游大片的良田和村庄,是整个淮州防线的心腹大患! 工部之前不是没想过堵住这个口子,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采用了各种传统的堵口方法,什么沉木塞流、草裹石填、筑土围堰……能想到的法子都用了,结果呢?不是被洪水瞬间冲垮,就是刚刚合龙又被撕开更大的口子,甚至连负责抢险的官兵和民夫都折损了不少! 如今,“龙须口”几乎成了一个禁忌之地,一个象征着绝望和失败的死亡之口! “高公子,那龙须口水流最为湍急,河床复杂,而且……而且之前尝试堵口失败,河底恐怕堆积了无数乱石杂物,施工难度极大!稍有不慎,便是人毁堤亡的下场啊!” 张启明急得满头大汗,他实在无法理解高瑞为何要选择这样一个地狱难度的开局。 “张大人!” 高瑞看着张启明,眼神平静却带着一丝洞察人心的锐利。 “您觉得,是选择一个相对安全、容易成功的小缺口,让那些人继续在背后嘀嘀咕咕,质疑‘固石’不过是侥幸,还是就在这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堵住的‘龙须口’,当着所有人的面,用铁一般的事实,彻底击碎他们的质疑,让他们永远闭嘴?” 张启明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看着高瑞年轻却充满自信的面庞,忽然明白了。 高瑞要的,从来都不是简单的验证,他要的是一场震撼人心的表演! 一场足以扭转乾坤、奠定胜局的豪赌! 风险越大,成功后的效果就越是惊人! “可是……这风险实在太大了……” 张启明仍然犹豫,这关系到的可不仅仅是试验成败,更是无数人的性命和自己的乌纱帽。 “风险?”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张大人,真正的风险,是面对灾难束手无策,是任由谣言摧毁我们最后的希望!至于这‘龙须口’……” 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 “在我看来,它不是风险,而是最好的舞台!一个让‘固石’一战封神的舞台!” “而且!” 高瑞补充道。 “我们并非要将整个龙须口全部堵上,那不现实,时间也不允许。我的计划是,就在这龙须口溃堤最凶险的位置旁边,选取一段约三十丈长的区域,用‘固石’修建一段全新的试验堤坝!” “就在旁边?” 张启明眼睛一亮。 “对!” 高瑞点头。 “不仅如此,我还要请张大人您,在咱们试验段的另一侧,同时组织人手,用你们工部最擅长、最传统的法子,也修建一段同样长度的堤坝!” 张启明瞬间明白了高瑞的用意! 这是要……公开打擂台啊! 将全新的“固石”工法,与传承了千百年的传统治河技术,摆在同一个战场,同一个标准下,接受同一场洪水的考验! 没有比这更直接、更残酷,也更具说服力的对比了! “好!好一个公开对比!” 张启明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之前的担忧和犹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和期待! “高公子果然好魄力!就这么办!本官这就去安排!让所有人都看看,到底是祖宗的法子管用,还是高公子的‘神物’更胜一筹!” 高瑞微微一笑。 “我相信,结果不会让大家失望。” 很快,工部要在“龙须口”这个令人闻之色变的绝地,进行一场新旧治河方法的公开大比拼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前线! 一时间,无论是官兵、工匠、民夫,还是侥幸逃生的灾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那个曾经象征着死亡和绝望的巨大溃口。 “什么?要在龙须口修堤坝?疯了!” “听说还是兵分两路,一边用老法子,一边用高公子那什么‘固石’?” “这高公子胆子也太大了!龙须口啊!那地方神仙难救!” “嘿,我看这下有好戏看了!到底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我赌老法子赢!几百年的经验,还能比不过一个毛头小子?” “放屁!你没见过阎王口那段?高公子的‘固石’硬得很!我赌高公子赢!” 质疑、担忧、好奇、期待……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无数双眼睛,或明或暗,都紧紧盯住了“龙须口”。 那些躲在暗处散布谣言的人,更是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准备看高瑞如何在这场万众瞩目的豪赌中摔得粉身碎骨! 而高瑞,则带着他的团队,迎着无数复杂的目光,昂首走向了那个黄河岸边最危险、也即将成为最耀眼舞台的——龙须口! 一场关乎无数人性命、关乎治河前景、更关乎各方利益的较量,即将在万众瞩目之下,拉开序幕! 第150章 泾渭立判 龙须口。 浊浪滔天,咆哮奔腾! 巨大的溃口如同恶魔张开的巨口,源源不断地吞噬着一切,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空气中弥漫着水汽和泥土的腥味,更夹杂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 然而,就在这片象征着死亡与失败的土地上,一场史无前例的较量,正紧锣密鼓地展开! 溃口南侧,两片相邻的区域被划分出来,泾渭分明。 一边,是工部组织的传统施工队伍。 旌旗招展,人头攒动! 数以千计的民夫在官吏和老经验匠头的指挥下,正用着最古老、也最无奈的方法与洪水搏斗。 “嘿咻!嘿咻!” 粗重的号子声此起彼伏。 有人奋力挥动铁锹挖掘泥土,有人肩扛沉重的石块步履蹒跚,有人将巨大的木桩奋力打入松软的河滩,构建堤坝的骨架。 还有人将成捆的秸秆、芦苇编织成巨大的草笼,准备填充石块沉入水中…… 场面不可谓不宏大,人力不可谓不汹涌! 然而,效率却低得令人发指! 湍急的水流不断冲刷着刚刚堆砌起来的土石,好不容易打下的木桩,转眼间就被水流掏空了根基,摇摇欲坠。 那些沉入水中的草笼石块,更是如同泥牛入海,难以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工匠们挥汗如雨,民夫们精疲力竭,脸上写满了焦虑和无奈。 进度缓慢得如同蜗牛爬行,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甚至时常伴随着小规模的垮塌和返工。 负责指挥的工部官员急得跳脚,却又束手无策,只能嘶哑着嗓子催促,但这并不能改变人与天灾力量悬殊的残酷现实。 “快!再快点!把那边的土运过来!” “木桩!木桩要打得更深!没吃饭吗?” “该死!又塌了一块!赶紧补上!” 混乱,嘈杂,充满了与天争命的悲壮,却也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紧邻着的另一片工地——高瑞负责的“固石”试验段! 这里没有数千人的喧嚣,只有不到四百人,却显得异常的井然有序! 高瑞一身青衫,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目光沉静,指挥若定。 徐茂带着一批精干的护卫和管理人员,确保着各项指令的精准传达和执行。 那些经过培训的工匠和民夫,分工明确,动作娴熟。 没有漫无目的地挖掘搬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新的施工模式! 只见一排排用厚木板钉成的、方方正正的模具(模板),沿着预定的堤坝走向被快速搭建起来,形成了一道道规整的“河道”。 而在模具后方,是另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加水!搅拌!快!” 随着一声令下,几十个壮汉同时挥动特制的长柄搅拌工具,在数个巨大的木槽或挖出的土坑里,奋力搅拌着一种灰色的混合物。 那正是按精确比例混合好的水泥、河沙和碎石子。 随着清水的加入,原本干燥松散的粉末和石子,迅速变成了一种粘稠的、灰色的“泥浆”——混凝土! “倒!” 搅拌均匀后,在小吏的指挥下,工人们抬着沉重的木桶或推着独轮车,将这灰色的“神泥”小心而迅速地倾倒入预先搭建好的木质模具之中。 “夯实!注意边角!” 专门负责浇筑的工人,立刻用木杵或特制的工具,将倒入模具的混凝土仔细插捣、夯实,确保内部没有气泡和空隙,每一个角落都被填充得严严实实。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没有传统工地上那种声嘶力竭的呼喊和混乱的奔跑,只有搅拌的哗啦声、倾倒的沉闷声、夯实的笃笃声,以及高瑞偶尔发出的清晰指令。 最令人震惊的是速度! 肉眼可见的! 那灰色的混凝土,如同有生命般,迅速填满了长长的木质模具。 仅仅半天功夫,高瑞负责的试验段,底部已经浇筑起了一道数尺高、三十丈长的坚实基础。 平整、光滑、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坚固感。 反观旁边的传统工地,同样的时间过去,进度却慢得可怜。 堆砌起来的土石堤坝,不仅高度远不及水泥段,而且歪歪扭扭,看起来松散脆弱,仿佛随时可能被洪水再次冲垮。 “我的天……这……这也太快了?” 负责监督的张启明,站在两段工地的交界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一会儿看看左边挥汗如雨、进展缓慢的传统工地,一会儿看看右边井然有序、飞速成型的水泥堤坝,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担忧,变成了震惊,再到狂喜! “这……这哪里是修堤?这简直是在变戏法啊!” 钱立跟在张启明身边,也是看得目瞪口呆,喃喃自语。 他之前对高瑞的疑虑,在亲眼目睹这惊人的施工效率后,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深深的敬畏。 那些原本对“固石”将信将疑的工匠和民民夫们,更是如同被当头棒喝,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们亲眼所见! 那灰色的“泥浆”,倒进模具里,不需要一块块石头垒砌,不需要一筐筐泥土堆叠,更不需要跟湍急的水流较劲。 它只是被倒入,然后用简单的工具捣实,就那么静静地待着。 而它的凝固速度,更是匪夷所思! 刚刚倒下去的部分,用不了多久,表面就开始变硬,散发出一种干燥的气息。 再过一会儿,用手摸上去,那坚固程度,简直堪比最坚硬的岩石。 “我的娘嘞……这是啥神仙手段啊?” “见鬼了!这比咱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法子快了何止十倍!” “怪不得高公子说不担心!有这等神物,还怕什么洪水?” 窃窃私语声,从最初的惊疑,迅速转变成了难以置信的赞叹,再到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狂热。 他们是亲手参与者! 他们是奇迹的见证者! 之前那些关于“妖法”、“毒物”的谣言,在眼前这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显得是多么的苍白可笑。 妖法? 能抵挡洪水的妖法,那是造福苍生的仙法! 毒物? 这些原料就在身边,谁去看了摸了,也没见中毒啊! 那些散布谣言的“刺头”,此刻夹杂在人群中,脸色如同死了爹娘一般难看。 他们原本以为高瑞会在龙须口这个绝地碰得头破血流,结果没想到,对方竟然在这种地方展现出了如此碾压性的优势。 他们的煽动,在眼前的奇迹面前,变得毫无力量,甚至引来了周围人鄙夷和愤恨的目光。 第151章 固石擎天 “看!那就是造谣的狗东西!差点耽误了咱们修神堤!” “滚远点!别在这碍眼!” 几个胆大的民夫甚至开始驱赶那些曾经的煽动者,场面一度有些混乱,但很快就被徐茂派出的护卫弹压下去。 高瑞要的是效率和稳定,而不是内讧。 他站在高台上,看着下方热火朝天的景象,以及远处那片相形见绌、如同慢动作一般的传统工地,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这就是他要的对比! 没有花哨的言辞,没有空洞的承诺,只有最直接、最残酷、也最能说明问题的——效率和成果。 在“固石”面前,传承千年的传统治河方法,此刻就像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而“固石”,则是一位步伐矫健、力大无穷的巨人! 一天! 仅仅一天时间! 在高瑞的精确指挥下,以及“固石”远超想象的凝固速度加持下,试验段的堤坝主体结构,竟然就拔地而起,完成了大半。 一道崭新的、笔直的、泛着灰色光芒的坚固屏障,在龙须口这个死亡之地的旁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成型。 它光滑如镜,坚硬如铁,与旁边那段低矮、粗糙、还在缓慢堆砌中的传统堤坝形成了最鲜明、也最震撼的对比! 张启明和钱立,以及所有围观的工部官吏、官兵、甚至那些闻讯赶来的当地士绅和百姓,全都呆若木鸡。 他们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是人力能够达到的速度吗? 这是凡物能够拥有的硬度吗? 那灰色的堤坝,仿佛不是修筑起来的,而是……而是被某种神力瞬间“生长”出来的! 震撼!无与伦比的震撼! 那些原本对高瑞抱有质疑的人,此刻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们所有的偏见、所有的嘲讽、所有的谣言,在眼前这个奇迹面前,都化作了最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他们自己的脸上。 而那些追随高瑞的工匠和民夫,此刻腰杆挺得笔直,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自豪和荣耀。 他们不是在搬砖运土,他们是在创造历史。 他们是在用双手,修筑一道抵挡天灾的“神墙”! “高公子……高公子真是神人啊!” 张启明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看向高瑞的目光,已经完全变成了仰视。 钱立更是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多少官兵民夫折损在这里,多少心血付诸东流。 如今,希望就在眼前,而且是如此触手可及! 龙须口,这个象征着绝望的地方,在“固石”的到来后,似乎正在被赋予全新的意义。 而这场新旧方法的公开较量,此刻已经不需要等待洪峰的考验,胜负,似乎在施工阶段就已经分出了高下。 “快!继续干!” 高瑞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寂静,他没有沉醉于众人的膜拜,而是继续有条不紊地指挥着。 “趁热打铁!将剩下的部分全部完成!” “是!高公子!” 回应他的是数百人更加响亮、更加充满力量的齐声应诺。 在“神物”和奇迹的激励下,这支队伍爆发出惊人的干劲。 他们知道,最关键的时刻还未到来。 真正的考验,是即将到来的下一轮洪峰! 但此刻,他们心中充满了信心! 因为他们亲手筑就的,是一道坚不可摧的——“固石”之墙! 苍天,似乎也感受到了龙须口这片土地上,那股新旧交锋、即将决出胜负的紧张气息! 仅仅过了一日夜,就在高瑞的水泥试验段彻底凝固,散发出坚硬冰冷质感的同时,天色骤变! 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迅速被厚重的乌云所笼罩。 狂风呼啸,卷起沙石,打在人脸上生疼。 空气变得异常沉闷,仿佛连呼吸都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要来了……又要来了!” 有经验的老河工,望着上游那浑浊翻滚、明显再次上涨的水位线,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黄河,这条喜怒无常的巨龙,在短暂的喘息之后,再次积蓄了力量,准备发动新一轮的冲击! 气氛,陡然紧张到了极点! 传统工地方向,数千民夫和官兵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刚刚辛苦堆砌起来的那段土石堤坝,虽然也勉强达到了预定高度,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不过是泥土、碎石和草木的脆弱结合体。 面对即将到来的狂暴洪峰,它能撑多久? 谁心里都没底! “快!所有人上堤!准备沙袋!准备木桩!” 负责指挥的工部官员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声音里充满了焦虑和恐惧。 “把备用的草笼都给我搬上来!随时准备填补缺口!” “刀枪入库,弓箭上弦!不是防人,是准备随时砍伐树木,打桩固堤!” 命令一条接一条地下达,但现场却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 民夫们脸色苍白,动作慌乱,不少人甚至下意识地看向旁边那道灰色、坚固得如同城墙般的水泥堤坝,眼神中充满了羡慕,或许还有一丝……绝望! 他们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而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很可能再次变成一片泽国! 相比于传统工地的混乱和恐慌,高瑞负责的水泥试验段,气氛虽然同样凝重,却多了一份沉稳和……期待! 高瑞依旧站在那临时搭建的高台上,青衫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但他身形笔挺,眼神锐利如鹰,紧紧盯着上游汹涌而来的浊流。 徐茂带着护卫,早已将所有施工工具和多余人员撤到了安全地带,只留下最核心的观察人员。 那些参与了水泥堤坝建设的工匠和民夫,此刻也都退到了后方,一个个屏住呼吸,目光灼灼地望向他们亲手筑起的“神堤”。 他们的心中,紧张有之,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信心。 那坚硬的触感,那快速的凝固,那浑然一体的结构,给了他们前所未有的底气。 “三少爷,看这水势,比上次‘阎王口’的洪峰,恐怕还要大上三分!” 徐茂走到高瑞身边,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担忧。 高瑞点了点头,面色不变。 “无妨。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来遛遛。这‘固石’究竟有多大能耐,就看今日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仿佛眼前的滔天洪水,不过是他验证“固石”威力的一个道具而已。 “轰隆隆——” 如同千军万马奔腾,又似九天惊雷炸响! 远方的天际线,一道汹涌澎湃、浊浪滔天的水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奔涌而来。 那不是水,那简直是一堵移动的土黄色的高墙! 裹挟着泥沙、断木、甚至是一些牲畜的尸体,带着摧毁一切的气势,狠狠地扑向了龙须口! 第152章 双堤惊澜 “来了!洪水来了!” 凄厉的呼喊声,在传统工地上响起! 几乎是瞬间,洪峰的前锋,就狠狠地撞击在了两段堤坝之上! “砰——” 巨大的撞击声,震耳欲聋! 所有人的心,都仿佛随着这声巨响,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再看那传统工地的土石堤坝。 “哗啦——” 仅仅是第一波冲击,堤坝外侧迎水面的泥土就被冲刷掉了一大块。 浑浊的黄水如同利刃,迅速渗透进堤坝的缝隙。 “顶住!给我顶住!” 工部官员目眦欲裂,挥舞着手臂狂吼。 民夫们尖叫着,将一袋袋沉重的沙袋奋力扔向被冲刷的地方,堵住缺口。 更多的人挥舞着工具,将松动的木桩再次打牢。 然而,在狂暴的洪峰面前,这一切都显得那么徒劳。 “噗嗤!” 一股浑浊的水流,直接从堤坝的中段喷涌而出,如同伤口飙出的血液。 “不好!渗水了!快堵住!” “那边!那边也垮了!啊——!” 惨叫声,惊呼声,命令声,混合着洪水的咆哮声,乱成一团。 肉眼可见的,那段被寄予厚望的传统堤坝,在洪峰持续不断的冲击下,开始剧烈地颤抖、变形。 不断有泥土石块被冲走,不断有新的渗漏点出现。 堤坝的高度,在洪水的冲刷下,甚至在缓慢地降低。 一些靠近边缘的民夫,脚下突然一空,惊呼着被卷入汹涌的洪流之中,瞬间不见了踪影。 “救命!救命啊!” “完了!完了!这堤要垮了!” 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那段堤坝,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洪水的蹂躏下苦苦支撑,随时都可能彻底崩溃。 险象环生,岌岌可危! 而就在这片混乱和绝望的旁边,形成了最最鲜明,也最最震撼人心的对比。 高瑞的水泥试验段! “轰——!!” 同样是排山倒海般的洪峰巨浪,狠狠拍击在那道灰色的屏障上。 发出的,却是如同撞击在万仞山峦上的沉闷巨响。 坚固! 纹丝不动! 那三十丈长的灰色堤坝,犹如一道斩断波涛的利剑,傲然屹立在浊流之中。 任凭洪峰如何咆哮,如何冲击,它自岿然不动。 汹涌的黄浪撞在光滑而坚硬的混凝土表面,被无情地弹开、粉碎,化作漫天水沫。 水流顺着堤坝的斜面向上翻涌,甚至越过了坝顶,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但那仅仅是“漫”过去的水。 整个堤坝本身,从基础到顶端,坚如磐石,浑然一体。 没有一丝颤抖! 没有一处渗漏! 没有一块碎裂! 滴水不漏! 真正意义上的滴水不漏! 洪水的巨大冲击力,仿佛撞在了一块天外陨铁之上,除了溅起更高的浪花,根本无法撼动它分毫。 站在高台上的高瑞,嘴角终于噙起一丝满意的笑容。 而站在两段堤坝交界处的张启明和钱立,已经彻底惊呆了。 他们张大着嘴巴,眼睛瞪得溜圆,一会儿看看左边那摇摇欲坠、惨叫连连、随时可能彻底溃败的传统堤坝,一会儿又看看右边那如同中流砥柱般、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的灰色“神堤”。 那视觉冲击力!那天堂与地狱般的对比! 让他们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之前所有的疑虑、担忧,甚至是对高瑞那近乎“狂妄”的自信的一丝不解,此刻,全都被眼前这铁一般的事实,冲击得粉碎! “这……这……” 张启明指着那水泥堤坝,手指颤抖着,激动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钱立更是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剧烈的疼痛告诉他,这不是梦。 “神迹……这……这简直是神迹啊!”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热和敬畏。 这就是“固石”的力量吗? 这就是高家三少爷口中的“秘方”吗? 抵挡住了! 在如此恐怖的洪峰面前,它竟然真的抵挡住了! 而且是如此轻松,如此写意,如此……霸道! 黄河天威,似乎在这道灰色的屏障面前,也只能无奈咆哮。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在洪水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龙须口这片刚刚还充斥着惨叫、命令和混乱的土地,此刻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难以置信地钉在了那两段对比鲜明的堤坝上! 左边,是人间地狱! 传统工法修筑的土石堤坝,在洪峰的持续蹂躏下,已经彻底失去了形状。 垮塌处处可见,浑浊的黄水如同毒蛇般从无数缝隙中喷涌而出,堤坝上的人影在绝望地挣扎,不断有人被洪水吞噬,哭喊声、惨叫声被淹没在滔滔水声中,显得那么微弱而无力。 它正在被无情的巨浪一点点蚕食殆尽,崩溃只是时间问题。 右边,却是神话降临! 那道灰色的、笔直的、散发着冰冷坚硬质感的水泥堤坝,如同一座从大地深处生长出来的山脉,傲然挺立在狂涛之中。 洪峰撞在上面,除了激起冲天的浪花和发出沉闷的巨响,再无寸功。 它甚至连一丝晃动都没有。 光滑的坝体将汹涌的浊流无情地分开,任凭洪水如何肆虐,它自岿然不动,稳如泰山。 滴水不漏!坚不可摧! 这已经不是人力能够解释的范畴了! “挡……挡住了?” 一个声音颤抖着,打破了这片死寂。 “真的……挡住了!一点事都没有!” “我的老天爷啊!那灰色的墙……它……它不怕水啊!” “神了!真是神了!” 短暂的寂静之后,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骤然爆发! “噢————!!!” “挡住了!高公子的神堤挡住洪水了!!” “神迹!这是神迹啊!!”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如同滚雷一般,瞬间席卷了整个龙须口! 那些刚刚还在为传统堤坝揪心、甚至感到绝望的民夫、官兵、工匠,此刻全都疯了一般! 他们扔掉了手中的工具,扔掉了肩上的沙袋,一个个激动得面红耳赤,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呐喊着,跳跃着。 一些人喜极而泣,跪在泥泞的地上,朝着那道灰色的堤坝拼命磕头,仿佛在膜拜神灵! 一些人互相拥抱着,又哭又笑,语无伦次地重复着。 “挡住了!真的挡住了!” 那些参与了水泥堤坝修建的工匠和民夫,更是挺直了腰杆,脸上洋溢着无与伦比的自豪和荣耀! 第153章 龙涛证道 他们看着自己亲手筑起的“神墙”在洪水中傲然屹立,那种成就感和激动,让他们热血沸腾! “看见没有!这就是咱们修的堤!高公子教的法子!” “哈哈哈!什么狗屁谣言!咱们这才是真正的固若金汤!” “高公子万岁!固石万岁!” 欢呼声、呐喊声、哭泣声、狂笑声……汇聚成一股巨大的声浪,直冲云霄,甚至盖过了洪水的咆哮。 这不仅仅是对洪水被挡住的喜悦,更是对“不可能”被打破的震撼,是对亲眼见证奇迹的狂热。 张启明站在那里,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彻底傻了。 他嘴巴张得老大,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会儿看看左边惨不忍睹的景象,一会儿看看右边那如同定海神针般的灰色堤坝,身体因为过度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 “真……真的……这……这怎么可能……” 他语无伦次,大脑一片空白。 眼前发生的一切,彻底颠覆了他数十年治河经验所建立起来的认知! 钱立站在他旁边,同样是目瞪口呆,激动得浑身哆嗦。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站在高台上,依旧面色平静,只是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笑意的高瑞,眼神中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神人!高公子真乃神人也!” 钱立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此物……此‘固石’,真乃天赐我大胤的救命神物啊!” 多少年的黄河水患! 多少人的牺牲! 多少次的徒劳无功! 现在,解决的希望,就在眼前! 而且是以如此震撼、如此不可思议的方式呈现在眼前! “快!快!” 张启明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抓住钱立的手。 “钱老弟!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 “下官看到了!下官看到了!” 钱立连连点头,眼眶通红。 “此乃国之重器!国之重器啊!” 张启明仰天大吼,状若疯狂,随即他猛地转身,看向高台上的高瑞,眼神炽热得如同火焰。 “高公子!不!高大人!您……您立下了不世之功!不世之功啊!” 他此刻再无半点怀疑,只有无尽的激动和敬畏! “立刻!马上!” 张启明几乎是用吼的方式下令。 “取样本!将这‘固石’凝固后的样本取下来!要最坚固的那一块!” 他又转向身边的亲信。 “准备笔墨纸砚!老夫要亲自写奏报!八百里加急!将此间发生的一切,将这‘固石’的神效,原原本本,禀报给尚书大人!禀报给陛下!”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挡住了一次洪峰那么简单! 这灰色的“固石”,将彻底改变大胤朝治水的历史! 甚至可能改变整个天下的格局! 他要让京都的衮衮诸公,要让高居庙堂之上的天子,第一时间知道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淮州高家三少爷高瑞,以及他手中的“固石秘方”,是何等惊世骇俗的存在! “快去!一刻都不能耽误!” 张启明挥舞着手臂,声音在巨大的欢呼声中显得有些嘶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和急迫。 风声,水声,欢呼声,交织在一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道灰色的奇迹之墙上。 而一份凝聚了无数人希望、承载着惊天发现的加急奏报和一块冰冷坚硬的水泥样本,即将带着龙须口的风尘和震撼,以最快的速度,奔向遥远的京都! ……… 京都,皇城。 一支插着紧急军情旗帜的骑队,如同离弦之箭般冲破晨曦,卷起一路烟尘,直扑宫门。 为首的信使浑身泥泞,嘴唇干裂,脸上写满了十万火急的疲惫与亢奋,怀中紧紧抱着一个沉甸甸的油布包裹,以及一份封漆加急的奏报。 “八百里加急!黄河前线!工部郎中张启明大人奏报!十万火急!” 嘶哑的呐喊声划破了皇城的宁静,守门的禁军不敢怠慢,验明身份后立刻放行,并层层上报。 往日里,来自黄河前线的加急奏报,往往意味着又一段堤坝溃口,又一片土地被淹,又一批灾民流离失所,带来的总是沉重和压抑。 但这一次,信使眼中的光芒,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 奏报和那个神秘的油布包裹,以最快的速度,绕过了繁琐的程序,直接送到了御书房。 永昌帝赵宏,此刻正对着黄河流域的水情图,眉头紧锁。 连日来的坏消息,让他寝食难安。 黄河水患,如同一块压在他心头的大石,沉甸甸的,让他喘不过气。 工部右侍郎孙良彦被逼得几近崩溃,前线官员更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洪水肆虐。 “陛下,黄河前线,工部郎中张启明八百里加急奏报,并呈上一物。” 内侍总管小心翼翼地禀报,将奏报和那个包裹呈了上来。 “张启明?” 永昌帝皱了皱眉,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似乎是个老实本分的工部官员。 “又是坏消息吗?念!”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和不耐烦。 内侍总管展开奏报,开始宣读。 起初,永昌帝只是心不在焉地听着,但随着奏报内容的展开,他的表情开始发生变化。 “……淮州高家三少高瑞,献‘固石秘方’,于龙须口溃堤处修筑试验堤坝……洪峰再至,臣亲眼所见,传统工法所筑堤坝,瞬息之间,冲刷垮塌,险象环生,伤亡惨重,哀鸿遍野……” 听到这里,永昌帝的脸色更加阴沉,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又是失败! 又是惨剧! 然而,内侍总管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激动。 “然!高瑞所筑‘固石’试验段,长三十丈,面对洪峰冲击,竟……竟纹丝不动!坚如磐石!任凭巨浪滔天,其自岿然!滴水不漏!臣与钱立及数万军民亲眼所见,疑为神迹降临!左侧地狱,右侧神堤,对比鲜明,震撼人心!此‘固石’,实乃治水之无上利器,天佑我大胤……” “什么?” 永昌帝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眼中爆发出精光,死死地盯着内侍总管。 “你再念一遍!‘固石’堤坝如何?” “回陛下!” 内侍总管也被奏报的内容震撼得心潮澎湃,再次高声念道:“高瑞所筑‘固石’试验段……面对洪峰冲击,竟纹丝不动!坚如磐石!任凭巨浪滔天,其自岿然!滴水不漏!” 纹丝不动!坚如磐石!滴水不漏! 这十二个字,如同十二道惊雷,狠狠劈在永昌帝的心头! 第154章 石惊龙阙 他治理天下多年,深知黄河水患之酷烈,深知传统治河之艰难。 无数人力物力投入,换来的往往是功亏一篑,甚至是堤毁人亡。 现在,竟然有人声称造出了一种能硬抗洪峰、滴水不漏的“神物”? “神迹?哼,世间哪有什么神迹!” 永昌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但声音依旧带着一丝颤抖。 “张启明素来稳重,断不至于如此失态……那包裹里是什么?” “回陛下,奏报中说,是那‘固石’凝固后的样本。” 内侍总管连忙将那个沉甸甸的油布包裹捧到御案前。 “打开!” 永昌帝沉声道。 内侍小心翼翼地解开层层油布,露出一块灰白色、形状不规则的石块。 它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粗糙,表面还沾着些许干涸的泥土。 这就是张启明奏报中那个能抵挡黄河天威的“神物”? 永昌帝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他伸出手,触摸了一下那块“固石”。 入手冰凉,质地坚硬异常! 他用力按了按,那石块纹丝不动,坚逾精铁! 他又拿起御案上的一方玉镇纸,对着那“固石”的边角敲了敲。 “铛!” 一声清脆的金石交击之声响起! 玉镇纸安然无恙,而那“固石”样本,仅仅是掉下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粉末! 永昌帝瞳孔骤然收缩! 这硬度!这质感! 他不是工匠,但常年处理政务,见识广博,立刻意识到这东西的不同寻常。 普通的夯土、砖石,绝不可能有如此坚硬的质地。 “奏报中说,此物乃是用石灰石、粘土等寻常之物烧制而成?” “是,陛下,张启明郎中在奏报中提及,高瑞称其原料皆为大胤境内常见之物,成本可控。” 内侍总管连忙回答。 常见之物?成本可控? 却能造出如此坚逾钢铁、水火不侵的堤坝? 永昌帝拿着那块水泥样本,翻来覆去地看着,仿佛要把它看穿一般。 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脸颊因为激动而泛起红晕。 他想到了那连绵不绝的水患,想到了每年投入治河的巨额钱粮,想到了那些在洪水中丧生的无辜百姓,想到了边关需要加固的城防,想到了帝国境内无数需要修缮的桥梁、道路…… 如果……如果这“固石”真如张启明所言,能量产,能推广…… 那将意味着什么? 那将意味着大胤朝持续了千百年的黄河水患,将有可能得到彻底的根治! 那将意味着节省下天文数字般的治河开支,可以用在国计民生的其他方面! 那将意味着帝国的基础设施将得到前所未有的提升! 国富!民安! 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景象,仿佛就在眼前徐徐展开! “好!好!好!” 永昌帝猛地一拍御案,手中的水泥样本被他紧紧攥住,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好一个高瑞!好一个‘固石秘方’!” 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天助我也!天佑我大胤啊!” 多少年的夙愿! 多少代君王的期盼! 竟然在今日,看到了曙光! 这哪里是什么“固石”? 这分明是上天赐予他赵氏江山的定海神针! 是开创万世基业的祥瑞! “传旨!” 永昌帝意气风发,声音洪亮。 “立刻召集内阁辅臣、六部尚书,朕要在太和殿,即刻朝议!”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要立刻商讨如何验证、如何推广这“固石”之法! 龙颜大悦!前所未有的龙颜大悦! 整个御书房的气氛,都因为永昌帝的狂喜而变得炽热起来。 那块冰冷坚硬的水泥样本,此刻在他眼中,比任何奇珍异宝都要耀眼夺目! 一个足以改变大胤国运的惊天发现,随着这份加急奏报和这块不起眼的“石头”,正式摆在了帝国最高统治者的面前! ……… 太和殿。 破晓时分的紧急朝议,让整个朝堂都笼罩在一股异样的氛围中。 接到急召的内阁辅臣、六部尚书以及相关要员们,匆匆赶至,脸上带着疑惑和凝重。 往常这个时辰,他们大多还在府中安歇,今日却被一道十万火急的圣谕召入宫中,所为何事? 难道是黄河前线又出了天大的纰漏? 不少人心中惴惴不安,尤其是工部尚书李宗延和户部尚书周怀远,一个心系河防,一个忧虑钱粮,此刻更是心头沉重。 然而,当他们踏入太和殿,看到龙椅上永昌帝赵那张难掩兴奋、甚至可以说是容光焕发的脸庞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陛下……这是怎么了? 黄河水患如此严峻,陛下寝食难安多日,今日怎会如此……龙颜大悦? 永昌帝目光炯炯,扫视着下方神色各异的臣工,他将那块从前线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水泥样本,重重地放在御案一角,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诸位爱卿!” 永昌帝的声音洪亮,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亢奋。 “今日召集尔等,乃是有一桩天大的喜事,关乎我大胤江山社稷,关乎万千黎民福祉!” 天大的喜事? 群臣面面相觑,越发摸不着头脑。 “李宗延!” 永昌帝目光转向工部尚书。 “臣在!” 李宗延心头一跳,连忙出列,躬身应道。 他隐隐猜到,这“喜事”恐怕与他刚刚收到的那份来自张启明的加急密报有关! 难道……那“固石秘方”真的…… “把你工部从黄河前线呈上来的奏报,以及那件‘神物’的来龙去脉,详细说与诸位爱卿听听!” 永昌帝意气风发地一挥手。 李宗延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但那微微颤抖的语调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壮阔。 “启禀陛下,诸位同僚!” 李宗延朗声道。 “数日前,黄河阎王口段告急,危在旦夕。幸得淮州高家三公子高瑞,以家传‘固石秘方’抢修险段,竟于洪峰过境时安然无恙!”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 高瑞? 那个淮州盐商之子? 他懂治水? 还用什么秘方挡住了洪峰? 不少人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第155章 朝堂激辩 李宗延顿了顿,继续道:“臣初闻此事,亦心存疑虑。然高瑞心怀家国,主动献出秘方,并请求工部验证。臣遂令工部郎中张启明,于黄河最为凶险之龙须口溃堤处,设立试验场!” “试验之法,乃是在溃口旁,以高瑞之‘固石’法修筑三十丈堤坝,同时,于另一侧,以我工部传统之法,修筑等长堤坝,以作比对!” 听到这里,不少熟悉治河事务的官员都暗暗摇头。 龙须口? 那可是黄河有名的险地,溃堤汹涌,人力难当! 在那里做试验,简直是…… “就在昨日!” 李宗延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新一轮洪峰抵达龙须口!其势之凶猛,远超此前!臣刚刚接到前线八百里加急奏报,郎中张启明亲笔所书,数万军民亲眼所见!” 他猛地提高了音量,一字一顿地说道:“传统土石所筑堤坝,于洪峰冲击之下,不过片刻,便泥土冲刷,渗水处处,继而垮塌崩毁,前线将士虽奋力抢救,然伤亡惨重,哀鸿遍野,状若炼狱!” 殿内气氛瞬间变得压抑,不少官员感同身受,面露悲戚。 黄河之患,猛于虎狼,此乃大胤朝百年之痛! 然而,李宗延话锋猛地一转,声音中充满了震撼与狂喜。 “然!由高瑞指导,以‘固石’所筑之三十丈试验堤坝,面对滔天巨浪,排山倒海般的冲击,竟……竟纹丝不动!坚如磐石!滴水不漏!” “什么?” “纹丝不动?” “滴水不漏?” “这……这怎么可能?” 太和殿内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被李宗延的话惊得目瞪口呆,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坚硬如铁?滴水不漏?硬抗黄河洪峰?这世间真有如此神物? “张启明于奏报中言道:左侧地狱,右侧神堤!对比之鲜明,令数万军民震撼莫名,初疑神迹降临,后爆发出震天欢呼!” 李宗延激动地补充道。 “陛下御览之物,便是那‘固石’凝固后的样本!”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御案上那块平平无奇的灰白色石头上。 就是这东西?挡住了黄河天威? “此物,高瑞称其主要原料,乃石灰石、粘土等寻常易得之物,遍布我大胤各地,成本可控!” 李宗延再次投下一枚重磅炸弹! 常见之物?成本可控?却有如此神效? 这一下,连最老成持重的几位内阁辅臣,都忍不住变了脸色,呼吸急促起来。 他们瞬间意识到,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困扰大胤朝数百年、耗费无数钱粮人命的黄河水患,将有彻底根治的希望! 意味着节省下来的巨额开支,足以让国库充盈,让大胤的国力迈上一个新的台阶! 意味着无数工程将得以兴建,利国利民! “臣,工部尚书李宗延,恳请陛下!” 李宗延猛地跪倒在地,声音铿锵有力。 “即刻下旨,于黄河沿线,乃至全国,大力推广此‘固石’之法!此乃我大胤万世之基,苍生之福!” “同时!”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 “淮州高瑞,献此国之重器,未取分文,其功至伟,其心可嘉!臣恳请陛下,隆恩厚赏,擢升高瑞,委以重任,以彰其功,以励天下!” 李宗延话音落下,大殿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天之喜和李宗延的郑重请求震撼了。 永昌帝看着下方激动不已的李宗延,又看了看那块坚硬的水泥样本,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李爱卿所请,正合朕意!” “陛下圣明!” 李宗延激动地叩首。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 “陛下,臣以为,此事……尚需从长计议。”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户部尚书周怀远。 他排众而出,脸色平静,但眼神深处却闪烁着一丝阴鸷。 高瑞?又是这个高瑞!他怎么可能搞出这种东西?周怀远心中惊疑不定,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恐慌和强烈的抵触!他本能地想要阻止这件事! “哦?” 永昌帝眉头微挑,看向周怀远。 “周爱卿有何高见?” 周怀远躬身道:“陛下,黄河治水,乃国之大事,历来耗费巨大。此‘固石’之法,虽经初步试验看似有效,然其长久之效如何?大规模应用,成本是否真如所言那般可控?所需原料虽常见,但开采、烧制、运输,耗费几何?是否会因大规模开采而破坏农田山林?凡此种种,皆需详尽勘察、周密计算,方可定夺。仓促推广,恐……后患无穷啊!”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似乎句句在理,皆是为国库和长远考虑。 一些原本就持保守态度的官员,闻言也微微点头,觉得周尚书所言不无道理,此事确实太过重大,不能仅凭一次试验就草率决定。 李宗延脸色一沉,正要反驳,却听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周尚书此言差矣!”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三皇子赵宸缓步而出,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父皇,儿臣以为,周尚书过于谨慎了。” 赵宸对着永昌帝行了一礼,随即转向周怀远,目光锐利。 “黄河水患,刻不容缓!龙须口试验,乃是在洪峰实战之中检验,其结果数万军民亲见,张启明郎中亲笔奏报,更有实物在此,岂是‘看似有效’四字可以轻描淡写?” “至于成本与长久之效。” 赵宸微微一笑。 “高瑞既然能献出此等神物之秘方,想必对此早有考量。张启明奏报中亦提及,高瑞称原料常见,成本可控。我大胤能人辈出,难道连勘探、计算、优化之能都没有吗?若因噎废食,坐等详尽勘察、周密计算,不知又要等到何年何月?届时,黄河两岸,又将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良田化为泽国?难道这些代价,周尚书也计算在内了吗?” 赵宸一番话,掷地有声,既点明了事情的紧迫性,又隐隐将周怀远置于漠视灾情、阻碍利国利民之举的境地。 “更何况。” 赵宸语气一转,带着赞赏。 “淮州高瑞,一介商贾之子,却有此经世济民之才,更兼具献宝报国之心,实乃我大胤之幸!父皇若不大力嘉奖,推广其法,岂不令天下有才之士寒心?” 永昌帝闻言,龙颜更悦,赞许地看向赵宸。 “皇儿所言甚是!” 他目光扫向周怀远,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第156章 圣裁定策,固石扬名 永昌帝声音落下,如同惊雷贯穿大殿,带着不容置疑的皇权威严,瞬间将周怀远精心编织的“稳妥”之词击得粉碎! “周爱卿。” 永昌帝目光如电,落在周怀远身上,语气虽缓,却带着一股冰冷的压力。 “治河如救火!每一刻的迟疑,都可能意味着万顷良田被毁,无数百姓流离失所!高瑞献上的,是希望!是能让我大胤摆脱百年水患的希望!此等利国利民之策,岂容‘从长计议’四个字来耽搁?” “至于成本、长效,朕自有考量!工部与户部,后续当精诚合作,完善细节,但推广!必须立刻推广!” “朕意已决!” 最后四个字,掷地有声,彻底断绝了任何再议的可能! 周怀远脸色煞白,身子微微一晃,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抽了一鞭子。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和心头那如同毒蛇般噬咬的惊怒与不甘,深深低下头颅,隐藏起眼中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怨毒。 “陛下……圣明……”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干涩无比。 完了! 他心中一片冰凉。 这高瑞,不仅没死在淮州,反而一飞冲天,竟然搞出了这种惊天动地的东西! 这“固石”,简直就是冲着他周家的根基来的。 一旦推广开来,那私铸铜钱之事……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而与周怀远的惶恐绝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工部尚书李宗延。 “陛下圣明!陛下圣明啊!” 李宗延老泪纵横,激动得浑身颤抖,再次跪伏于地,声音哽咽。 “苍天有眼!大胤有望!高瑞此子,真乃我大胤之麒麟儿!国之栋梁啊!” 多少年的夙愿!多少代工部官员的血泪!如今,终于看到了曙光!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坚固的灰色堤坝,如同钢铁长城般,永远锁住桀骜不驯的黄龙! 三皇子赵宸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高瑞,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这一步棋,走得妙,走得稳,走得……石破天惊! 其余大臣此刻也反应过来,纷纷出列附和。 “陛下深谋远虑,此乃社稷之福,万民之幸!” “高瑞献此神物,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当重赏!” “请陛下即刻下旨,推广‘固石’之法,解救万民于水火!” 赞颂之声,不绝于耳,整个太和殿都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亢奋和期待之中。 永昌帝看着群情激昂的臣子,心中的喜悦更是难以言表。 他猛地一挥龙袖,意气风发,声音传遍大殿。 “传朕旨意!” 内侍早已准备好笔墨纸砚,闻言立刻上前,屏息凝神。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永昌帝的声音洪亮而威严,每一个字都带着激动人心的力量。 “黄河水患,乃国家心腹之疾,黎民之痛。朕宵衣旰食,忧心忡忡。今有淮州高家三子高瑞,心怀家国,智勇过人,于危难之际,献家传‘固石秘方’,解阎王口之危,更于龙须口溃堤处,以‘固石’筑堤,历洪峰冲击而岿然不动,坚若磐石,滴水不漏!实乃天佑我大胤,赐此治水神物!” “高瑞献此国之重器,未求私利,其功至伟,其心可嘉!朕心甚慰!” “兹特旨:擢升淮州高瑞为‘钦命督造使’,正六品衔,即刻赶赴黄河沿线,协助工部,全力推广‘固石’筑堤之法!凡‘固石’法施工营造事宜,高瑞有便宜行事之权,沿途州府官员,务必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钦命督造使!” 这个全新的官衔一出,殿内又是一阵低低的惊呼! 虽只是六品,但冠以“钦命”二字,便代表着皇帝的绝对信任和直接授权! 更重要的是,“协助工部”、“便宜行事”,这其中的分量,足以让高瑞在治河前线拥有巨大的话语权和影响力! 永昌帝顿了顿,目光扫过激动不已的李宗延和脸色阴沉的周怀远,再次开口,声音中充满了期许。 “此番任命,仅为开端!待‘固石’之法推广有成,黄河水患得以遏制,朕必不吝封赏,另有重用!以彰其功,以励天下!” “另,着工部即刻将‘固石’样本及张启明详尽奏报,誊抄多份,发往各部传阅!并拟定初步推广章程,三日内呈报!” “钦此!” 随着最后两个字落下,内侍总管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拟好的诏书草稿,快步走向偏殿,准备用印。 很快,盖上了鲜红夺目的传国玉玺、象征着帝国最高意志的圣旨,被郑重地放入特制的封套之中。 “八百里加急!即刻送往黄河前线龙须口!不得有误!” 内侍总管尖锐的声音响起。 一名精悍的信使接过圣旨,揣入怀中,如同捧着万钧重担,又似捧着无上荣光,转身飞奔出殿,矫健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宫门之外。 太和殿内,君臣们目送着圣旨远去,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道灰色的“神堤”在黄河两岸不断延伸,看到了一个崭新的、更加稳固强大的大胤王朝的未来! 李宗延激动得难以自持,再次叩首。 “陛下圣明!大胤幸甚!万民幸甚!” 三皇子赵宸微微躬身,嘴角笑意更深。 唯有周怀远,低垂的头颅下,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怨毒与杀机。 钦命督造使?协助推广?便宜行事?后续封赏? 高瑞!你等着!本官绝不会让你如此轻易地踩着周家上位! 绝不! 一道承载着无上皇恩与雷霆意志的圣旨,正以最快的速度,划破长空,奔向黄河前线,奔向那个即将因这道圣旨而声名鹊起、搅动天下风云的年轻人——高瑞! ……… 黄河岸边,龙须口。 洪峰虽退,但那惊心动魄的对比,依旧深深烙印在每一个亲历者的脑海里。 西侧,传统土石堤坝的残骸狼藉一片,哀嚎与忙碌的清理声交织,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悲伤未散的余烬。 东侧,那三十丈“固石”所筑的试验堤坝,如同一道灰色的钢铁壁垒,傲然屹立在泥泞之中。 经历了洪峰狂暴的洗礼,它非但没有丝毫损伤,反而更显坚固沉稳,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肆虐的黄河,也像是在昭示着一种全新的可能! 数万军民的目光,不时地投向这道“神堤”,眼神中充满了敬畏、好奇,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看到希望的炽热! 第157章 钦命治水,荣耀天降 参与修建“固石”堤坝的工匠和民夫们,此刻腰杆挺得笔直,脸上洋溢着难以言喻的自豪。 他们不再是普通的劳力,而是创造了奇迹的参与者! 看向高瑞的眼神,更是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张启明和钱立站在堤坝上,抚摸着冰冷坚硬的坝体,心中依旧激荡难平。 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的狂喜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高公子……不,高大人!” 张启明激动地搓着手,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此物……此物真乃天赐神物!有了它,何愁黄河不定?何愁大胤不安?” 钱立也是连连点头,看向高瑞的目光彻底化为了敬仰。 “高大人深藏不露,下官……下官之前多有得罪,还望高大人海涵!” 他想起自己最初的怀疑和暗中调查,不由得一阵后怕和羞愧。 高瑞负手立于堤坝之上,目光平静地望着依旧浑浊奔腾的黄河水,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事实,永远是最有力的武器。 他要的,不仅仅是证明“固石”的有效,更是要借此,彻底撬动这个时代!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工地的喧嚣! “报——!京师八百里加急——!圣旨到——!” 一声嘶哑却穿透力极强的呐喊,如同惊雷般炸响在龙须口上空! 所有人都是一愣,随即猛地转头望去! 只见一骑快马,卷起漫天烟尘,正以搏命般的速度冲来! 骑士伏在马背上,满面风霜,衣衫褴褛,显然是经历了日夜兼程的极限奔波。 那高举在手中的黄色卷轴,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圣旨? 而且是八百里加急?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是福是祸? 难道京师那边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张启明和钱立脸色一变,连忙整理衣冠,快步迎了上去。 “吁——!” 骑士猛地勒住缰绳,战马发出一声长嘶,人立而起,险些将骑士甩下。 那骑士翻身下马,踉跄了几步,却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汗水和尘土,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扫视。 “敢问……敢问哪位是淮州高瑞高公子?” 骑士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疲惫而嘶哑不堪。 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堤坝上那个从容淡定的青衫身影上。 高瑞心中了然,该来的,终于来了。 他从堤坝上缓步走下,来到骑士面前,拱手道:“在下高瑞,有劳。” 那骑士见到高瑞如此年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被浓浓的敬佩所取代。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从怀中掏出那份沉甸甸的圣旨,双手高高捧起。 “淮州高瑞,接旨!” 话音落下,以张启明、钱立为首的工部官员,以及周围的军官、士兵、民夫,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黑压压的人群,鸦雀无声,气氛庄严肃穆到了极点! 高瑞整理了一下衣袍,神色肃然,躬身下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骑士展开圣旨,用尽全身力气,以一种洪亮而激动的声音宣读起来。 “黄河水患,乃国家心腹之疾,黎民之痛。朕宵衣旰食,忧心忡忡。今有淮州高家三子高瑞,心怀家国,智勇过人,于危难之际,献家传‘固石秘方’,解阎王口之危,更于龙须口溃堤处,以‘固石’筑堤,历洪峰冲击而岿然不动,坚若磐石,滴水不漏!实乃天佑我大胤!” 听到这里,跪在地上的军民百姓已经激动得难以自持! 圣旨亲口确认了“固石”的神奇! 确认了高公子的盖世奇功! “高瑞献此国之重器,未求私利,其功至伟,其心可嘉!朕心甚慰!” “兹特旨:擢升淮州高瑞为‘钦命督造使’,正六品衔,即刻赶赴黄河沿线,协助工部,全力推广‘固石’筑堤之法!凡‘固石’法施工营造事宜,高瑞有便宜行事之权,沿途州府官员,务必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钦命督造使?” “正六品?” “便宜行事?” 这几个字眼,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跪在地上的张启明和钱立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狂喜和震撼! 钦命! 这可是代表着陛下的绝对信任和直接授权啊! 虽然只是六品,但“钦命”二字,加上“便宜行事”的权力,足以让高瑞在整个黄河治理工程中,拥有超乎想象的话语权。 陛下圣明! 陛下果然看到了“固石”的价值! 看到了高瑞的非凡才能! 而那些普通的士兵和民夫,虽然不太懂官阶品级,但“钦命”二字的分量他们是懂的! 这意味着,眼前这位年轻的高公子,已经是皇帝陛下亲自派下来主持治水的“大官”了! 是真真正正能带领他们战胜黄河水患的救星! “此番任命,仅为开端!待‘固石’之法推广有成,黄河水患得以遏制,朕必不吝封赏,另有重用!以彰其功,以励天下!” “另,着工部即刻将‘固石’样本及张启明详尽奏报,誊抄多份,发往各部传阅!并拟定初步推广章程,三日内呈报!” “钦此!”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整个龙须口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紧接着,如同火山喷发一般,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骤然爆发!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大人!高大人威武!!” “苍天有眼啊!黄河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治水能臣!高大人真乃治水能臣啊!!”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了“治水能臣”四个字,瞬间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 “治水能臣!高大人!” “治水能臣!!”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响彻云霄,震得黄河水似乎都为之颤抖! 无数人激动得热泪盈眶,喜极而泣! 他们看着那个接旨起身的年轻身影,眼神中充满了无与伦比的崇敬和炽热的希望。 那些曾经散布谣言、心怀鬼胎的“刺头”,此刻早已面无人色,瘫软在人群中,瑟瑟发抖。 他们看着被万众拥戴的高瑞,如同看着一尊冉冉升起的神只,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悔恨! 第158章 奸相妒贤,杀意滔天 高瑞手捧圣旨,感受着周围山呼海啸般的声浪,感受着那一道道炽热、崇敬、充满希望的目光,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商贾之子,到如今万众瞩目的“钦命督造使”、“治水能臣”,他只用了短短的时间,便完成了这惊天逆转! 但他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他缓缓转身,目光扫过下方激动的人群,声音清晰而有力地传遍全场。 “陛下隆恩,高瑞愧不敢当!治水非一人之功,乃是仰赖陛下天威,诸位同僚齐心,以及数万军民用命!” “黄河之患,非一日之寒!‘固石’虽利,然前路依旧漫漫!高瑞愿与诸君一道,以这‘固石’为器,以我等血肉为堤,定要将这桀骜黄龙,彻底锁住!还我大胤河清海晏,万世太平!” 一番话,掷地有声,充满了决心与力量! “愿随高大人效死!!” “锁住黄龙!河清海晏!!” 人群再次爆发出更加狂热的呐喊!士气之盛,前所未有。 阳光下,高瑞的身影,在无数敬仰的目光中,显得愈发挺拔。 钦命督造使!治水能臣! 这两个沉甸甸的头衔,随着这道八百里加急的圣旨,随着龙须口试验的惊天成果,迅速传遍了整个黄河沿线,传向了大胤朝的四面八方! 高瑞之名,在这一刻,声望无两! ……… 京师,户部尚书府。 往日里总是透着一股沉稳威严的书房,此刻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周怀远背着手,如同困兽一般在书房内来回踱步,那张素来隐藏在官威下的脸庞,此刻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地面上,散落着几片碎裂的茶盏瓷片,显然是不久前怒火爆发的痕迹。 “高瑞……高瑞!” 周怀远猛地停下脚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是几乎要噬人的凶光。 就在半个时辰前,工部誊抄送来的、关于黄河龙须口试验的详细奏报,以及那份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师、又迅速传遍各部的圣旨抄件,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他的脸上! “钦命督造使?正六品?便宜行事?” 周怀远低吼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 “好!好一个高瑞!好一个淮州来的竖子!” 他原以为,高瑞即便侥幸在淮州活了下来,到了黄河前线那种九死一生的地方,也迟早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甚至暗中布置了一些“意外”,只等着高瑞自投罗网。 可他万万没想到! 这高瑞非但没死,反而搞出了什么“固石秘方”! 更让他惊骇欲绝的是,这所谓的“固石”,竟然真的挡住了黄河洪峰! “坚若磐石,滴水不漏……” 周怀远咀嚼着奏报上的字眼,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哪里是什么秘方? 这简直是妖法! 是足以颠覆一切的妖法! 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圣旨上的那句话——“待‘固石’之法推广有成,黄河水患得以遏制,朕必不吝封赏,另有重用!” “另有重用……” 周怀远眼中血丝密布,呼吸急促起来。 他几乎可以肯定,以高瑞这泼天的功劳,以陛下对这“固石”的看重,所谓的“重用”,极有可能就是那个无数商人梦寐以求、甚至连他周家都觊觎已久的——皇商!! 一旦高瑞成为皇商,得到陛下的特许,拥有了调动资源的特权,那他周家苦心经营多年的私铸铜钱网络,岂不是要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 高瑞! 这个屡次坏他好事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仅害了他儿子周康,如今更是要掘他周家的根基! “尚书大人!” 一个心腹幕僚躬身快步走入书房,脸色同样难看至极。 “刚刚得到的消息……外面……外面已经开始有人称呼那高瑞为‘治水能臣’了!声望之隆,简直……” “治水能臣?” 周怀远猛地转过身,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 “好一个治水能臣!踩着我周家的尸骨上位的能臣吗?!” 他胸口剧烈起伏,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又被他强行咽了下去。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盘旋。 不能再等了! 绝不能让高瑞再这么顺风顺水下去! 绝不能让他真的拿到皇商的身份! 周怀远猛地一拳砸在书案上,坚硬的红木桌面发出一声闷响。 “大人息怒!” 幕僚吓了一跳,连忙劝道。 “事已至此,我们……” “息怒?” 周怀远猛地打断他,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的疯狂。 “如何息怒?难道要本官眼睁睁看着这竖子一步登天,然后将我周家满门抄斩吗?”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既然他不给本官留活路,那就休怪本官心狠手辣了!” 周怀远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嘶哑,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传我的命令下去……” 幕僚心中一凛,知道尚书大人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大人,您的意思是……” “哼!” 周怀远冷笑一声,眼中杀机毕露。 “钦命督造使?治水能臣?本官倒要看看,一个死人,如何去当这个能臣!如何去领那皇商的封赏!” 他踱到窗边,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声音如同来自地狱。 “告诉我们的人,盯紧黄河前线!既然朝堂之上暂时动不了他,那就让他在黄河边上……‘意外’身亡!” “还有。” 周怀远眼中闪过一丝狡诈。 “那‘固石’不是号称神物吗?那就让它变成‘邪物’!想办法,让它出点问题!越大越好!最好是……堤毁人亡!” “大人,这……” 幕僚有些迟疑。 “钦差刚刚任命,风头正劲,若是此时出事,恐怕会引火烧身……” “引火烧身?” 周怀远猛地回头,眼神锐利如鹰。 “难道现在就不是火烧眉毛了吗?瞻前顾后,只会死得更快!” “富贵险中求!”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本官就不信,他高瑞有三头六臂,能躲过这天罗地网!” 看着周怀远那近乎癫狂的眼神,幕僚不敢再多言,只能躬身领命。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幕僚退下后,书房内再次恢复了死寂。 第159章 雷霆令筑,固石天网 周怀远站在窗前,望着远方皇宫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妒火和不顾一切的疯狂。 高瑞! 你以为你赢了吗? 你以为你攀上了三皇子,献上了‘固石’,就能平步青云,将我周家踩在脚下吗? 做梦! 本官经营多年,根基深厚,岂是你一个黄口小儿能够撼动的? 等着! 很快,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绝望! 什么叫做……螳臂当车,自取灭亡! 一股无形的阴云,开始从京都弥漫开来,悄无声息地扑向遥远的黄河前线,扑向那个正被万丈光芒笼罩的年轻身影。 ……… 龙须口的欢呼声尚未完全平息,高瑞却已迅速从接旨的激动中抽离出来。 “钦命督造使”的头衔,于他而言,不是荣耀,而是沉甸甸的责任和撬动天下的杠杆! 他深知,永昌帝的信任和支持,以及眼前这数万军民的希望,都建立在那坚不可摧的“固石”之上。 眼下最紧要的,不是沉浸在赞誉中,而是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固石”的优势,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堤坝,将这滔天洪水,彻底锁住! “张大人,钱大人!” 高瑞转身,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同样激动不已的张启明和钱立。 “下官在!” 两人连忙躬身应道,神态间充满了敬畏。 这位年轻的钦差,已经用事实证明了他的能力和圣眷。 “圣旨已下,刻不容缓!” 高瑞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推广‘固石’之法,首重原料!我需要立刻扩大‘固石’的生产规模!张大人,烦请你即刻调拨人手,以龙须口周边为中心,沿河上下游百里之内,勘探所有符合要求的石灰石矿脉和粘土矿!多多益善!” “勘探矿脉?” 张启明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是!下官明白!下官立刻安排工部最得力的堪舆匠师去办!” “钱大人!” 高瑞又转向钱立。 “高大人请吩咐!” 钱立连忙应道。 “人手!我需要大量的人手!除了现有的军民,立刻张榜,以工部和钦命督造使的名义,重金招募劳力!凡参与‘固石’窑厂建设和堤坝修筑者,工钱加倍,优先供给粮食!” 高瑞斩钉截铁地说道。 “同时,命徐茂带人,即刻返回窑厂,将所有熟练工匠、核心技术人员,以及能够拆卸的关键设备,以最快速度运抵此处!” “是!下官这就去办!” 钱立心中震撼,高大人这手笔,简直是要把整个黄河工地变成一个巨大的‘固石’生产基地啊! “还有!” 高瑞补充道。 “传我将令,以龙须口试验段为模板,立刻组建至少十支‘固石’施工队伍!每队配备熟悉流程的工匠作为骨干,带领新募民夫,即刻开始对黄河沿线所有险要溃口,进行抢险加固!先保住最危急的地段!” “十支队伍?” 张启明倒吸一口凉气,这需要的‘固石’量,简直是天文数字! 但他看到高瑞那坚定的眼神,立刻将疑虑压下,“下官遵命!” “好!时不我待,诸位,动起来!” 高瑞一挥手,强大的气场瞬间辐射开来。 命令一下,整个黄河前线仿佛一台沉寂的巨大机器,被注入了无穷的动力,轰然运转起来! 张启明和钱立,这两位工部官员,在高瑞这位“钦命督造使”面前,几乎成了最得力的执行者。 高瑞的命令清晰、果断,直指核心,并且拥有“便宜行事”的权力,以往那些需要层层上报、反复扯皮的环节,被彻底省略! 勘探队带着罗盘图纸,奔赴四方。 招工的告示贴满了沿河的城镇村庄,应募者云集。 一支支由老带新的施工队伍,在高瑞亲自制定的标准化流程指导下,迅速组建,开赴各个险段…… 而高瑞自己,则将精力集中在了最关键的一环——建立大型水泥窑厂! 原有的那个临时窑厂,产能已经远远无法满足需求。 高瑞亲自带队,结合勘探队初步反馈回来的信息,在距离龙须口下游约三十里,一处既靠近新发现的大型石灰石矿脉和粘土矿,又紧邻黄河水道、方便运输的小高地上,选定了新窑厂的厂址。 一声令下,数千名新招募的劳工和部分军队士兵,便投入到了热火朝天的建设之中! 高瑞借鉴了前世的一些经验,对窑炉的结构进行了优化设计,使其容量更大,煅烧效率更高,燃料消耗更低。 他亲自绘制图纸,向工匠们讲解关键的技术要点,甚至亲自上手示范。 一时间,黄河岸边这片原本荒凉的土地上,人声鼎沸,号子声、锤打声、夯土声此起彼伏! 一座座更加高大、更加坚固的新式窑炉,以惊人的速度拔地而起! 堆积如山的石灰石、粘土、煤炭等原料,通过水路和陆路源源不断地运抵。 高瑞展现出了惊人的组织能力和调度才能。 他将整个窑厂建设和生产流程,细化为一个个模块,分派给不同的人负责,建立了严格的规章制度和奖惩措施。 在他的调度下,数千人各司其职,忙而不乱,效率之高,让张启明和钱立叹为观止! 仅仅十数天功夫,第一批大型水泥窑炉便宣告建成! 当熊熊烈火在窑膛中燃起,黑色的浓烟直冲云霄,仿佛宣告着一个全新时代的到来! 很快,经过煅烧、冷却、研磨,第一批由大型窑炉生产出来的,质量更优、产量更大的“固石”粉末,便如同灰色的洪流一般,被装袋运出! 这些“固石”,一部分被迅速送往各个险要堤段的施工队伍手中,另一部分则被用于继续扩大窑厂的生产规模。 “出料了!出料了!” “高大人!成了!咱们的新窑,成了!” 看着那源源不断产出的水泥,无论是工部的官员,还是普通的工匠民夫,无不欢欣鼓舞,看向高瑞的眼神,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这位年轻的钦差大人,简直如同神只一般,无所不能! 有了这源源不断的“固石”,何愁黄河不定? 与此同时,黄河沿线的各个险要地段,一支支“固石”施工队也在创造着奇迹。 他们使用着高瑞推广的模具浇筑法,将水泥、沙石混合,快速浇筑出一道道坚固的堤坝。 施工速度之快,堤坝之坚固,与传统的土石堤坝形成了天壤之别! 曾经肆虐的洪水,在这灰色的“神堤”面前,仿佛也变得温顺了许多。 整个黄河治理工程,在高瑞的强力推动下,展现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和效率! “钦命督造使”、“治水能臣”高瑞之名,伴随着那拔地而起的窑厂和不断延伸的灰色堤坝,愈发深入人心,光芒万丈! 第160章 癫狂毒计,鱼死网破 京师,户部尚书府。 自从下达了那些针对高瑞的毒计之后,周怀远便陷入了一种病态的亢奋与焦躁之中。 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饿狼,日夜在书房内踱步,眼中布满血丝,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戾气。 他派去黄河前线的死士,如同泥牛入海,迟迟没有消息传来。 而关于“固石”的各种神乎其神的传闻,却如同雪片一般,每日都会传入他的耳中。 什么“固石堤坝坚不可摧,百姓顶礼膜拜!” 什么“高瑞大人调度有方,数万军民如臂使指!” 什么“新型窑厂拔地而起,‘固石’产量一日千里!” 每一条消息,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心上! 高瑞不仅没死,反而声势愈发浩大!他那该死的“固石”,也并未如他所愿变成“邪物”,反而成了救苦救难的“神物”! “废物!一群废物!” 周怀远不止一次在心底咆哮,将手中的茶盏狠狠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然而,这仅仅是噩梦的开始。 这一日,午后。 天空阴沉得厉害,像是要塌下来一般。 周怀远正烦躁地翻阅着手中的卷宗,从那些枯燥的数字中寻找一丝慰藉,或者说,麻痹自己。 突然,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心腹幕僚连滚爬带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尚……尚书大人!不……不好了!出大事了!” 周怀远霍然抬头,眼中凶光一闪:“慌什么!天塌下来了不成?” “比……比天塌下来还可怕啊,大人!” 幕僚带着哭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刚……刚刚从宫里传出消息……陛……陛下龙颜大悦,对黄河治理的进展满意到了极点!已经……已经着礼部拟旨,要……要正式册封高瑞为‘皇商’!不日即将昭告天下!” “皇商?”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在周怀远的头顶!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在地。 完了! 一旦高瑞成为皇商,手握陛下特许的无上权柄,可以名正言顺地插手各路商贸,调动天下资源! 他周家那些隐藏在钱庄、漕运、矿产之下的私铸铜钱网络,那些见不得光的账目和交易,岂不是要被这个小畜生翻个底朝天? 高瑞若成了皇商,第一个要对付的,必然是他周家! “还有……还有……” 幕僚见周怀远面色如土,更是吓得魂不附体,颤抖着继续说道:“京郊庄园……京郊庄园那边,不知为何,突然重启了对数年前市面上出现劣质铜钱的旧案!而且……而且是由三皇子殿下亲自过问督办!听说……听说已经抓到了几个关键的铸币工匠和负责销赃的管事……他们……他们好像开始招了!” “什么?” 如果说“皇商”的消息是晴天霹雳,那么这条消息,无疑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周怀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私铸铜钱! 这是他周家最大的秘密,也是他最大的依仗! 更是足以让他周家满门抄斩、万劫不复的滔天大罪! 他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那些陈年旧案早已被他用银子和权势压得死死的,绝无翻身的可能!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高瑞这个变数! 更没算到三皇子赵宸会如此雷厉风行! 高瑞在前线立下不世奇功,获得了陛下的无上恩宠和信任。 三皇子在朝中趁势而起,打着整顿吏治、清查积弊的旗号,目标直指他这个户部尚书! 这两者之间,难道没有联系吗? 周怀远不是傻子,他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这分明就是高瑞与三皇子联手布下的天罗地网! 高瑞在明处,用“固石”和治水功绩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赢得圣心民意,势不可挡! 三皇子在暗处,借着这股东风,重新翻出旧案,精准打击他的要害! “噗——” 周怀远再也压抑不住,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溅洒在身前的书案上,如同瞬间绽放的死亡之花! “大人!大人您怎么了!” 幕僚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想要上前搀扶。 “滚开!” 周怀远一把推开他,双目赤红,面容扭曲,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他踉跄着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感受着那股令人窒息的压抑。 绝境! 这是真正的绝境! 高瑞的崛起,已经不是简单的威胁,而是索命的阎王帖! 他周家的私铸大案,已经像一个熟透了的脓包,随时都可能被彻底戳破! 到那时,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周家百年基业,他汲汲营营一生所追求的权势富贵,都将化为泡影! 不!他不能就这么认输!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切都被那个黄口小儿夺走! “高瑞……赵宸……” 周怀远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不甘。 既然你们不给我留活路,那就休怪我鱼死网破! 一股疯狂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滋生蔓延。 他猛地转过身,眼神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决绝。 “传我命令!立刻!马上!” 幕僚被他此刻的模样吓得瑟瑟发抖,连连叩首。 “大人……大人息怒啊!事已至此,我们……我们不如……” “不如什么?不如束手就擒,等着被抄家灭族吗?” 周怀远厉声嘶吼,打断了幕僚的话。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那声音依旧嘶哑得如同破锣。 “听着!现在,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 “第一!” 周怀远伸出一根手指,眼中凶光毕露。 “立刻通知所有与我们私铸有关的人,所有知道内情的人,让他们以最快速度销毁一切证据!账册、模具、私藏的劣钱,统统烧掉!沉河!埋掉!绝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那些……那些知道太多的人……” 幕僚小心翼翼地问道。 周怀远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必要的时候,让他们永远闭嘴!我周家的存亡,在此一举!任何可能泄露秘密的环节,都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掐断!” “是!属下明白!” 幕僚心中一凛,知道尚书大人这是要下死手了。 “第二!” 周怀远的声音更加阴冷。 “既然高瑞那小畜生想当皇商,想踩着我周家的尸骨往上爬,那本官就让他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第161章 金口册封,皇商出世 他踱了数步,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的笑容。 “他不是‘治水能臣’吗?他不是‘固石’的发明者吗?本官就要让天下人都看看,这所谓的‘能臣’,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大人您的意思是……” “诬陷!” 周怀远一字一顿地说道,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 “给我不惜一切代价,搜集,或者说……制造证据!” “就说他高瑞,在黄河治理中,贪墨巨额公款!他那所谓的‘固石’,成本低廉,他却虚报高价,中饱私囊!他征调数万民夫,名为治水,实为豢养私兵,图谋不轨!” “再派人散布谣言,就说他高瑞之所以能搞出‘固石’,是因为他勾结了前朝余孽,得到了什么邪门的秘方!他治水是假,祸乱大胤江山才是真!” 周怀远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高瑞被千夫所指,被皇帝厌弃的场景。 “还有!” 他猛地一拍桌子。 “他不是在龙须口建了什么大型窑厂吗?派人去,想办法在原料或者生产过程中动点手脚!让那‘固石’的质量出现问题!最好是……用他‘固石’修的堤坝,在他最风光的时候,轰然倒塌!堤毁人亡!我看他还怎么当这个‘治水能臣’!怎么当这个‘皇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暗杀和破坏,而是要从名誉、功绩、人品上,将高瑞彻底打倒、踩死! 幕僚听得心惊肉跳,这些计谋,任何一条都歹毒无比,一旦成功,高瑞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难逃此劫! “大人……这……这风险太大了!万一被察觉……” “风险?” 周怀远冷笑一声,眼神中充满了破釜沉舟的疯狂。 “现在我们还有退路吗?不把他拉下水,死的就是我们!本官经营多年,在朝中并非没有根基!只要能制造出足够的混乱,只要能让陛下对高瑞产生一丝怀疑,我们就有喘息的机会!” “去!立刻去办!记住,要快!要狠!要不留任何痕迹!” 周怀远挥了挥手,声音中充满了疲惫,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是!属下遵命!” 幕僚连滚爬带地退了出去。 书房内,再次恢复了死寂。 周怀远颓然坐倒在太师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挣扎,也是最疯狂的赌博。 赢了,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输了,便是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窗外的天色,愈发阴沉,黑云压城城欲摧。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即将席卷整个大胤王朝! 而周怀远,这条被逼入绝境的毒蛇,已经亮出了他最致命的獠牙,准备进行最后的反噬! ……… 太和殿内,龙涎香的氤氲与鎏金巨柱的辉煌交织,却难掩永昌帝眉宇间那股难以抑制的龙颜大悦! 自高瑞临危受命,奔赴黄河前线,不过月余光景,雪片般的捷报便接连不断地飞入京师,每一封都让这位为黄河水患愁白头的帝王,感到前所未有的振奋与惊喜! “好!好一个高瑞!好一个‘固石’神物!” 永昌帝手中捏着最新一份来自黄河前线的奏报,那是工部尚书李宗延与新任“钦命督造使”高瑞联名呈上的。 奏报中详述了“固石”之法在黄河沿线各处险要地段推广的惊人成效。 原本咆哮肆虐,动辄冲垮堤坝、吞噬万顷良田的黄龙,在高瑞那神奇“固石”所筑就的堤坝面前,竟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再难逞其凶威! 数座新建的水泥窑厂拔地而起,日夜不休地产出着那坚逾金石的“固石”,成千上万的军民在高瑞的统一调度下,如同最精密的机器般高效运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黄河两岸筑起一道道钢铁长城! “陛下,高瑞此子,真乃我大胤的福星啊!” 工部尚书李宗延站在殿下,老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花。 “臣亲眼所见,那‘固石’堤坝坚不可摧,百姓无不欢欣鼓舞,称高瑞为‘治水能臣’,更有甚者,将其比作天神下凡,前来拯救我大胤万民于水火!” “哈哈哈!” 永昌帝放声大笑,声音在空旷的太和殿中回荡,充满了畅快与欣慰。 “治水能臣?好!这个名号,他高瑞当得起!” 他目光扫过殿下群臣,特别是站在前列的三皇子赵宸,眼中充满了赞许。 当初,正是赵宸力排众议,举荐高瑞,才有了今日这般喜人的局面。 “高瑞献‘固石’秘方,解朝廷燃眉之急,此乃不世之功!朕先前擢升其为‘钦命督造使’,令其协助工部推广‘固石’,如今看来,此子之才,远不止于此!” 永昌帝从龙椅上缓缓起身,踱了数步,语气中带着一丝沉吟。 “‘固石’之法,利国利民,其所需原料、烧制工艺、转运调度,皆需大量人力物力。高瑞虽有‘钦命督造使’之名,可便宜行事,但终究名不正言不顺,许多事情掣肘颇多。” 三皇子赵宸闻言,踏前一步,朗声道:“父皇圣明!高瑞大人虽有大才,然治水工程浩大,牵扯甚广。若无更大权柄,恐难以将‘固石’之利最大化,亦难防宵小从中作梗,侵蚀国之利器!” 此言一出,殿内不少与周怀远暗通款曲的官员,心中皆是一凛! 他们自然听得出三皇子话中的敲打之意。 永昌帝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宸儿所言极是!高瑞不仅是治水能臣,更是献出‘固石’这等神物的国之栋梁!朕先前便有此意,今日,朕便要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给他更大的权柄,让他放开手脚,为我大胤再立新功!” 他目光灼灼,扫视群臣,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传朕旨意!” “兹有淮州高瑞,聪敏睿智,献‘固石’之法,解黄河之困,功在社稷,利在千秋!朕心甚慰!” “特此,册封高瑞为‘皇商’!” “皇商”二字一出,满朝文武皆是神情一震! 第162章 暗网覆灭,罪证昭彰 大胤立朝以来,“皇商”之名,屈指可数! 每一个被册封为“皇商”之人,无不是为国家立下赫赫功勋,或是在特定领域有着无可替代的贡献,并且深得帝王信任! 这不仅仅是一个商人的身份,更是一种荣耀,一种特权,一种代表着皇权意志的延伸! 永昌帝顿了顿,继续道:“高瑞身为‘皇商’,朕特赐予以下特权!” “其一,总领‘固石’原料采办、烧制、转运之一切事宜!黄河沿线,凡与‘固石’工程相关之矿山、工坊、车马船只,皆受其节制调遣!地方官员,务必全力配合,不得有丝毫延误推诿!” 此言一出,便意味着高瑞掌握了“固石”从生产到应用的整个链条,权力之大,前所未有! “其二,赐高瑞‘皇商’金印一枚!持此印,如朕亲临!凡遇地方官吏阻挠、奸商囤积居奇、意图破坏‘固石’大业者,高瑞可先斩后奏,便宜行事!” 嘶——! 殿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之声! 先斩后奏! 这是何等恐怖的权力! 这几乎等同于给了高瑞一道护身符,更是一柄可以斩向一切牛鬼蛇神的利剑! “其三,高瑞身为‘皇商’,有权稽查天下与‘固石’工程相关之商贸往来,核查账目,平抑物价,确保‘固石’之利尽归国库,而非流入宵小私囊!若有发现贪腐舞弊、中饱私囊者,可直接上奏于朕,朕必严惩不贷!” 这一条,更是如同重锤一般,狠狠砸在了某些人的心坎上! 户部尚书周怀远虽然今日因“身体不适”告假在家,但这些话若是传到他的耳中,不啻于催命的符咒!高瑞若以此权彻查,他周家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那些与“固石”工程可能产生的利益输送,岂不是要被连根拔起? “其四,高瑞可以‘皇商’之名,在确保‘固石’工程优先的前提下,参与其他利国利民之商贸活动,所得利润,部分上缴国库,部分可用于扩大‘固石’生产及黄河治理之用!” 这等于是给了高瑞一个官方认可的、可持续发展的商业帝国雏形! 永昌帝目光炯炯,声音洪亮如钟。 “朕希望,高瑞能不负朕望,用好这份权柄,将‘固石’这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办得漂漂亮亮!让黄河从此安澜,让我大胤百姓,再不受水患之苦!” “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以李宗延、三皇子赵宸为首的官员们,立刻跪倒在地,山呼万岁,声音中充满了激动与振奋!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在高瑞这位手握重权、身负皇恩的“皇商”带领下,一条坚不可摧的“固石”长龙,将彻底锁住桀骜不驯的黄河! 而大胤王朝,也将在一次次克服艰难险阻之后,迎来更加辉煌的未来! 很快,一份措辞严谨,加盖了玉玺的烫金圣旨,便由礼部官员捧出,在无数双敬畏与羡慕的目光注视下,交予了宫中禁卫,八百里加急,直奔黄河前线,送往那位新晋“皇商”——高瑞的手中! ……… 京师,周府。 夜色如墨,将这座曾经显赫的府邸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书房内,灯火摇曳,映照着周怀远那张扭曲而狰狞的面孔。 他发出的每一道指令,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的毒汁,充满了鱼死网破的疯狂! “都听明白了吗?本官要高瑞身败名裂!要他那所谓的‘固石’变成索命的催命符!要他修的堤坝,在他最得意的时候,轰然倒塌,尸横遍野!” 周怀远嘶吼着,眼中布满了血丝,仿佛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 “属下明白!” 几个心腹幕僚和死士噤若寒蝉,他们能感受到周怀远身上那股同归于尽的决绝。 这些命令,任何一条都足以掀起滔天巨浪,一旦败露,便是万劫不复! 然而,他们别无选择。 周家的船,已经驶向了最汹涌的怒涛,要么冲过去,要么被彻底吞噬! 一时间,周府之中,无数黑影如同鬼魅般悄然散去,带着周怀远最后的疯狂指令,奔赴各自的目标。 一场针对高瑞,针对“固石”的阴谋,在暗夜中悄然铺开! 其一,便是销毁所有私铸铜钱的罪证! 周怀远在户部经营多年,其私铸网络盘根错节,遍布京都乃至更远的地方。 他一声令下,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管事、工匠、以及负责转运和洗钱的钱庄掌柜们,立时如同惊弓之鸟,纷纷开始行动。 京郊一处隐秘的庄园内,几个鬼祟的身影正手忙脚乱地将一箱箱账册、铜模往早已挖好的深坑里填埋。 火光跳动,映照着他们慌张的脸。 “快!快点!天亮之前必须全部处理干净!”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压低声音催促道。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就在他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黑暗中,数双锐利的眼睛早已将他们锁定! “就是这里!三殿下有令,任何与私铸案有关的线索,都不能放过!拿下!” 一声低喝,数十名身着便服的精悍士卒如同猛虎下山般扑出! “啊!有埋伏!” 庄园内的匪徒们顿时大乱,想要反抗,却哪里是这些早有准备的精锐的对手? 不过片刻功夫,便被悉数制服! “启禀大人,人赃并获!这里有大量未来得及销毁的劣质铜钱、铸模以及部分账册!” 一名校尉兴奋地前来禀报。 暗处,一名身着锦衣的青年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冽。 此人正是三皇子赵宸麾下的得力干将。 他们根据之前抓获的铸币工匠的招供,顺藤摸瓜,早已盯上了周家这几个关键的窝点! 周怀远以为能销毁罪证,却不知,他的行动,反而成了将这些罪证主动送上门来的“快递”! 同样的场景,在京都数个地方同时上演。 周家销毁罪证的行动,非但没有成功,反而被三皇子的势力抓了个正着,人证物证,更加确凿! 那些被捕的管事和工匠,在确凿的证据和强大的压力面前,心理防线迅速崩溃,将周怀远的指令和盘托出! 其二,便是铺天盖地的诬陷与谣言! 周怀远深知,要想扳倒如日中天的高瑞,就必须先毁掉他的名声! “听说了吗?那高瑞贪墨了巨额的治水公款!他那‘固石’,成本低廉得很,他却虚报高价,中饱私囊,吃的满嘴流油!” “何止啊!我还听说,他征调那么多民夫,根本不是为了治水,而是想豢养私兵,图谋不轨!这小子,野心大着呢!” “最可怕的是,他那‘固石’的方子,据说是勾结了前朝余孽,用邪法炼出来的!不然怎么可能那么神奇?我看他治水是假,用妖法祸乱我大胤江山才是真!” 一时间,各种针对高瑞的恶毒谣言,如同瘟疫一般,在京都乃至黄河沿线的某些角落开始悄然散播。 第163章 狂徒末路,自投死局 这些谣言编造得有鼻子有眼,极具煽动性,在百姓心中种下怀疑和恐惧的种子。 然而,周怀远低估了高瑞如今在民间的声望,更低估了“固石”所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好处! 黄河前线,龙须口。 当这些谣言传到正在热火朝天修建堤坝的民夫耳中时,得到的却并非预想中的恐慌,而是一片嗤之以鼻的嘲笑! “他娘的!又是哪个杀千刀的在放屁!” 一个皮肤黝黑,肌肉虬结的壮汉啐了一口唾沫,大声道:“高瑞大人要是贪墨,咱们能顿顿有肉吃?能拿到这么高的工钱?咱们修的这‘固石’堤坝,比石头还硬,救了多少人的命!说这是邪法?我看那些编排高瑞大人的人,心才是黑的!” “就是!高瑞大人带着咱们日夜赶工,吃的住的都跟咱们差不多,还亲自下工地!这样的好官,几辈子才能遇上一个?说他豢养私兵?咱们这些人,都是自愿跟着高瑞大人干的!谁敢动高瑞大人,老子第一个跟他拼命!” 民心如镜! 高瑞用他的实际行动,早已赢得了万千军民的拥戴! 那些拙劣的谣言,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反而激起了众人对高瑞的维护和对造谣者的愤慨! 而高瑞这边,也早有防备。 他深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在谣言初起之时,徐茂等人便迅速行动,一方面将高瑞推行“固石”法以来,所有钱粮的收支、用度,工匠民夫的工食标准,都张榜公布,昭示天下,以证清白! 另一方面,则派出精干人手,暗中追查谣言源头。 那些奉周怀远之命散布谣言的泼皮无赖、市井之徒,很快便被揪了出来! 在确凿的证据和高瑞“皇商”身份所带来的“先斩后奏”的威慑下,这些人哪里还敢隐瞒? 纷纷招供是受了何人指使! 一条条线索,如同绳索一般,再次指向了京都的周府! 其三,也是周怀远最阴狠毒辣的一招——破坏“固石”工程,嫁祸高瑞! “大人,京都传来消息,高瑞那厮已经被陛下册封为‘皇商’,总领‘固石’一切事宜,还赐了金印,可先斩后奏!” 一名幕僚匆匆来到周怀远的书房,声音中带着一丝绝望。 “皇商?先斩后奏?” 周怀远听到这两个词,面色瞬间变得惨白,但随即,眼中爆发出更加疯狂的凶光! “好!好一个皇商!本官倒要看看,他这个皇商,能不能保住他的命!” 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一旦高瑞的“固石”工程出现重大纰漏,甚至引发灾难,那么,无论皇帝之前多么信任他,都必然会龙颜大怒! 届时,他再添油加醋一番,高瑞必将万劫不复! “命令黄河沿线我们的人,不惜一切代价,给我动手!” 周怀远咬牙切齿地说道。 “要么,在原料上动手脚,让烧出来的‘固石’变成豆腐渣!要么,直接破坏他们新建的窑厂!最好,是找一段他们刚刚修好的堤坝,给我弄塌了它!记住,一定要做得像意外!要让所有人都以为,是高瑞的‘固石’出了问题!” 与此同时,周怀远还动用他在户部的权力,暗中作梗。 他授意手下官员,以“账目核查”、“物资调配需谨慎”为由,故意拖延向黄河前线水泥窑厂供应煤炭、石料等关键物资,或者克扣发放给民夫的粮饷,制造混乱,延缓工程进度。 然而,他再一次失算了! 黄河前线,一处新建的大型水泥窑厂旁。 几个形迹可疑的家伙,趁着夜色,正偷偷摸摸地将一些不明粉末,混入堆积如山的石灰石原料之中。 “小心点!这可是尚书大人亲自交代的,要是办砸了,咱们都得掉脑袋!” 一人低声说道。 “放心,这‘化骨散’无色无味,混进去之后,烧出来的‘固石’保证一捏就碎!到时候,高瑞那小子……” 他们话音未落,突然间,四周火把骤亮! “拿下!” 一声断喝,数十名手持兵刃的护卫从暗处冲出,将这几个措手不及的奸细团团围住! 为首的,正是徐茂,他目光冰冷地看着被按倒在地的奸细,以及他们手中未来得及处理的药包,冷笑道:“哼!一群跳梁小丑!我家三少爷早就料到你们这些狗东西会来捣乱!人赃并获,我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原来,高瑞自接手“固石”工程以来,便深知此事的背后必然牵动无数人的利益,明枪暗箭定然不少。 他表面上将精力全部投入到生产和建设之中,暗地里却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所有新建的窑厂、重要的堤坝工段,都加强了数倍的警戒,更有他亲自挑选的忠勇之士日夜巡逻! 至于周怀远通过户部进行的干扰,更是如同螳臂当车! 高瑞如今身为“皇商”,手持御赐金印,对“固石”工程拥有绝对的调配权! 那些户部官员的小动作,在高瑞的强势介入和三皇子在朝中的暗中支持下,根本掀不起半点浪花! 反而因为他们故意延误军务、阻挠救灾的行为,被高瑞抓住了把柄,一一记录在案,连同那些破坏的奸细、散布谣言的败类,以及搜集到的关于周家私铸的更多物证,一同汇总起来! 周怀远的一系列疯狂反扑,非但没有伤到高瑞分毫,反而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将自己最后的底牌和人手,统统暴露在了阳光之下,留下了一桩桩、一件件更加确凿的罪证! “噗——” 远在京都的周府,当一连串的失败消息如同雪片般传回时,周怀远只觉得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他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书架,无数卷宗散落一地,如同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心!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精心策划的每一个步骤,都被对方提前洞悉,一一化解! 他派出去的人,要么被抓,要么失联! 他想要销毁的证据,反而成了对方手中的铁证! 他引以为傲的权谋和手段,在高瑞和三皇子的联手反击之下,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 这哪里是最后的挣扎? 这分明是自掘坟墓! 周怀远瘫倒在地,面如死灰,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他知道,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和家族的覆灭! 他亲手将自己,将整个周家,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高瑞……赵宸……” 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不甘。 窗外,黎明的曙光,似乎永远不会再照进这座阴森的府邸了。 而与此同时,一份份记录着周怀远最新罪行的奏折,以及那些被截获的“化骨散”、被抓捕的奸细口供、被查抄的私铸工坊的账册和模具,正以最快的速度,从黄河前线,从京都各处,源源不断地汇集到三皇子赵宸和高瑞的手中! 一张针对周怀远的弥天大网,已经彻底收紧! 只待最后的雷霆一击! 第164章 奸相末路,铁证锁喉 夜,依旧深沉。 然而,与周府那令人窒息的死寂不同,京城中另有几处地方,却是灯火通明,人影幢幢,一股股信息洪流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汇聚、整合,目标直指那曾经不可一世的户部尚书——周怀远! 三皇子赵宸的府邸书房内,气氛肃杀而又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殿下!成了!周怀远那老匹夫果然狗急跳墙,想要销毁私铸罪证,结果被我们的人抓了个正着!” 一名心腹校尉躬身禀报,声音中难掩激动。 “京郊几处秘密铸币工坊,连同账册、铜模、未来得及运走的劣质铜钱,以及那些负责的管事、工匠,一网打尽!那些人稍一审问,便将周怀远的老底都给掀了!” 赵宸端坐案后,俊朗的面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冷峻,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好!周怀远这是自己把脖子伸到了铡刀底下!他以为能瞒天过海,却不知,他的一举一动,早已在本王的算计之中!” 与此同时,黄河前线高瑞的临时帅帐之内,徐茂也正向高瑞汇报着最新的进展。 “三少爷,您真是神机妙算!周怀远那老狗果然派人来窑厂和堤坝捣乱,想要往咱们的‘固石’里掺‘化骨散’,还想破坏新建的堤段!” 徐茂脸上带着一丝后怕,但更多的是钦佩。 “幸亏您早有布置,加强了警戒,那些奸细刚一动手,就被咱们的人当场拿下!连人带那些淬了毒的玩意儿,都扣下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那些奉命散布谣言,污蔑您贪墨、豢养私兵的泼皮无赖,也都抓了七七八八。一审之下,全都招认是受了周府的指使!这些人的口供,加上物证,已是铁证如山!” 高瑞神色平静,仿佛一切尽在意料之中。 他淡淡开口。 “周怀远在户部也并非全无动作?” “少爷明鉴!”徐茂道。 “他确实授意户部一些官员,以各种名目拖延、克扣咱们‘固石’工程所需的物资和粮饷。不过,您如今手持‘皇商’金印,又有陛下‘便宜行事’的特许,那些小动作,根本翻不起浪花,反而被我们一一记录在案,成了他阻挠救灾、祸国殃民的又一铁证!” 一份份来自京郊私铸窝点查抄的物证清单,一叠叠被捕奸细和管事的画押供词,一卷卷记录着户部官员如何阳奉阴违、暗中掣肘的密报…… 所有这些,如同无数条涓涓细流,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迅速在三皇子赵宸和高瑞的手中,形成了一股足以将周家彻底淹没的滔天巨浪! 那一张张写满罪恶的纸张,那一件件沾染着铜臭与阴谋的物证,仿佛都带着冰冷的寒意,预示着一场朝堂大地震的来临。 周怀远自以为是的最后挣扎,不仅没有挽回败局,反而像一个愚蠢的渔夫,亲手将一张张要命的“钩子”抛出,然后被对手一一精准地抓住,每一个钩子上,都沾满了他的鲜血和罪孽! 这些证据,正被迅速整理、归档,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便会化作最锋利的投枪,直刺周怀远的心脏! 夜色渐深,但三皇子府与高瑞所在的黄河大营,依旧是灯火通明。 经过连夜的紧张汇总,周怀远及其党羽的罪证,已经堆积如山! “殿下,您看这份!” 赵宸的首席幕僚将一份整理好的卷宗呈上,神情凝重。 “这是从周家私铸窝点查抄出的所有账册,以及工匠们的详细供述。从铜料来源、铸造数量、劣币流向,到如何通过地下钱庄洗白,每一笔都记录得清清楚楚!其规模之大,时间之长,简直骇人听闻!仅凭这一项‘私铸’重罪,周怀远便是死罪难逃!” 私铸,乃动摇国本之大罪! 历朝历代,对此都是严惩不贷! 周怀远身为户部尚书,本应为国理财,却监守自盗,罪加一等! “还有这个!” 另一名官员接口道。 “这是高瑞大人派人从黄河前线送回来的,关于周怀远指使奸细破坏‘固石’工程、意图嫁祸的全部证据。包括被当场抓获的奸细、搜出的‘化骨散’,以及奸细们关于受周怀远指使的供词!这便是‘构陷皇商’、‘破坏救灾’的大罪!” 册封高瑞为“皇商”,乃是圣意,周怀远此举,无异于公然对抗皇权!其心可诛! “殿下,御史台那边也有了动静!” 一名负责联络朝臣的属下兴奋地说道。 “之前我们暗中递送的一些关于周怀远贪腐渎职的线索,已经引起了几位铁面御史的注意。 他们早已开始秘密调查,如今又听闻周家私铸之事败露,更是群情激奋! 御史台已经连夜整理了弹劾周怀远的奏章,罪名包括‘贪墨公款’、‘任人唯亲’、‘草菅人命’(指其在户部任上可能存在的渎职导致民生问题)等多项!” 御史台的介入,无疑为扳倒周怀远再添一枚重磅砝码! “赌场那边的线索也串联起来了!” 最初负责调查聚宝楼事件的官员补充道。 “当初周康在聚宝楼输掉巨额家产,其中就有不少是周家通过不正当手段敛来的民脂民膏!为了填补这个窟窿,周怀远才更加疯狂地扩大私铸规模,甚至不惜铤而走险,想要通过构陷高瑞来转移视线,夺取‘固石’的暴利!可以说,聚宝楼事件,就是他走向覆灭的导火索之一!” 高瑞方面,除了周怀远直接针对“固石”工程的破坏行动外,当初周怀远派往黄河前线,意图刺杀高瑞的死士虽然“杳无音讯”,但高瑞并非没有留下线索。 那些死士的身份背景,一旦深挖,也能间接指向周怀远,构成“意图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 私铸、谋害、构陷、渎职、贪墨、阻挠救灾…… 一条条,一件件,桩桩触目惊心! 所有证据汇集起来,形成了一张疏而不漏的天罗地网,将周怀远牢牢困在中央! 每一条罪名,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第165章 太子惶然,难辞其咎 三皇子赵宸看着桌案上那越堆越高的卷宗,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他知道,周怀远的死期,到了! “好!非常好!” 赵宸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将所有证据分门别类,务必做到条理清晰,证据确凿,不给任何人留下辩驳的余地!明日一早,本王要亲率百官,在朝堂之上,将这份‘大礼’,呈送给父皇!” 翌日,晨曦微露,金銮殿前的广场上,文武百官已然肃立。 与往日的平静不同,今日的朝堂之上,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 许多消息灵通的官员,已经隐约嗅到了一丝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户部尚书周怀远,今日依旧“告病”未到。 然而,这已经不再重要。 当三皇子赵宸手捧一摞厚厚的奏折,面色冷峻地走出班列,朗声说道:“启奏父皇!儿臣有本上奏!事关国本,十万火急!” 永昌帝端坐龙椅之上,目光如炬,扫过下方群臣,最后落在赵宸身上,沉声道:“哦?皇儿有何要事?” “父皇!” 赵宸声音铿锵有力,响彻整个太和殿。 “儿臣与高瑞协同查获,户部尚书周怀远,罪大恶极,罄竹难书!此乃周怀远私铸铜钱、构陷皇商、阻挠救灾、贪墨渎职之全部罪证!请父皇圣断!” 话音落下,数名禁卫军士卒抬着几个沉重的箱子走上殿来。 箱子打开,里面赫然是查抄出的私铸铜模、劣质铜钱、毒药“化骨散”的样本,以及一叠叠写满了证人画押的供词和账册! 铁证如山! 整个太和殿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大臣都惊呆了! 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些物证,又看看面色铁青的三皇子,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户部尚书周怀远,位高权重,深受太子倚仗,竟然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周怀远私铸铜钱,数量巨大,扰乱国家金融,动摇国本,此其罪一也!” “周怀远嫉贤妒能,恐高瑞‘固石’之法利国利民,断其财路,竟指使奸细携带剧毒之物,意图破坏‘固石’工程,损毁救灾堤坝,陷害忠良,此其罪二也!” “周怀远身为户部尚书,本应为国分忧,却在黄河水患危急之时,暗中作梗,克扣救灾物资,延误工程进度,罔顾万千灾民生死,此其罪三也!” “周怀远贪墨受贿,以权谋私,其罪行累累,罄竹难书!此乃御史台与儿臣共同查证之结果,请父皇明察!” 三皇子赵宸每说一条,便如同重锤一般,狠狠砸在众臣的心头! 工部尚书李宗延等支持高瑞的官员,脸上露出快意之色,而那些与周家有所牵连,或是太子一系的官员,则面如土色,冷汗涔涔。 证据链条之完整,罪名之确凿,让任何人都没有辩驳的余地! 赵宸呈上奏折,掷地有声。 “父皇!周怀远狼子野心,祸国殃民!若不严惩,何以儆效尤?何以安民心?何以正国法?恳请父皇下旨,彻查周家,将此国贼绳之以法!” “臣等附议!请陛下圣裁!” 以李宗延为首的一批官员立刻出列附和,声势浩大! 朝堂之上,风云激荡!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龙椅之上的永昌帝身上! 永昌帝一言不发,只是拿起赵宸呈上的奏折,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太和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每一份供词,每一笔账目,每一件物证的描述,都像是一把把烧红的烙铁,深深刺痛着永昌帝的神经! 私铸! 这可是刨大胤朝墙角的弥天大罪! 任何一个帝王都无法容忍! 构陷皇商! 高瑞是他刚刚册封的“皇商”,是治水的功臣,是他寄予厚望的能臣! 周怀远此举,这等于公然打他的脸! 阻挠救灾! 黄河水患是他心头大患,周怀远竟敢在这种时候拖后腿,置万民生死于不顾! 永昌帝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握着奏折的手青筋暴起,胸中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倚重多年的户部尚书,竟然是一个隐藏得如此之深的国贼! 尤其是看到周怀远不仅要毁掉“固石”,还要置高瑞于死地,那一张张关于“化骨散”、关于破坏堤坝的供词,更是让他怒不可遏! 高瑞献出“固石”秘方,立下不世之功,正是国家用人之际,却险些被这等奸佞小人所害! 铁证如山!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永昌帝猛地将手中的奏折狠狠摔在御案之上,发出一声巨响! “砰!”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永昌帝的声音因极度的愤怒而微微颤抖,目光如刀,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群臣。 他的视线,最终如利剑般,死死钉在了脸色苍白如纸,额头渗出细密汗珠的太子赵启身上! “太子!” 永昌帝的声音冰冷得像是能冻结空气。 “周怀远是你东宫属臣,是你力荐的户部尚书!他犯下如此私铸国币、构陷忠良、祸国殃民的滔天大罪,你难道想告诉朕,你一无所知吗?” 皇帝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太子的心上。 太子赵启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双腿一软。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 “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啊!儿臣……儿臣万万没有想到,周怀远他……他竟敢如此胆大包天,丧心病狂!” 他猛地磕头,额头撞击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儿臣有失察之罪!儿臣用人不当,险些酿成大祸!请父皇降罪!周怀远此等国贼,蠹虫!理应千刀万剐,严惩不贷!儿臣恳请父皇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这一番话,说得是声泪俱下,义正辞严,仿佛他与周怀远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然而,他内心却是一片冰凉。 周怀远完了! 彻底完了! 在这种铁证如山的局面下,谁也保不住他! 若是自己稍有犹豫,恐怕连自己都要被拖下水! “哼!失察?” 永昌帝冷哼一声,眼神中的怒火却丝毫未减。 “好一个失察!你可知私铸乃是动摇国本之罪!你可知高瑞乃是朕亲封的皇商,是治水的功臣!周怀远此举,是要掘我大胤的根基,是要断我大胤的臂膀啊!” 永昌帝越说越怒,猛地站起身,指着殿下的箱子厉声道:“看看这些!铜模!劣钱!还有那歹毒的‘化骨散’!桩桩件件,触目惊心!若非宸儿和高瑞查得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第166章 户部缺位,暗流汹涌 三皇子赵宸依旧跪伏在地,沉声道:“父皇圣明!周怀远罪大恶极,儿臣与高瑞只是尽了臣子本分,不敢居功。” 永昌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狂怒,重新坐回龙椅,声音却依旧带着雷霆之威。 “传朕旨意!” 殿内所有官员,包括太子赵启,全都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户部尚书周怀远,德不配位,辜负圣恩!其私铸铜钱,数量惊人,扰乱金融,动摇国本,此乃刨根之罪,罪不容诛!” “其嫉贤妒能,构陷皇商高瑞,意图破坏‘固石’救灾工程,此乃对抗圣意,祸害忠良,罪加一等!” “其身为户部之首,非但不思为国分忧,反而在黄河水患危急之时,阳奉阴违,克扣物资,阻挠救灾,视万民如草芥,此乃渎职祸国,天理不容!” “其贪墨受贿,以权谋私,罄竹难书!” 永昌帝每宣布一条罪状,周怀远在众人心中的形象便崩塌一分,而太子的脸色也更白一分。 他知道,周怀远这棵大树一倒,他东宫的势力,必然元气大伤! 多年经营,恐怕要付诸东流大半! 但他此刻不敢有丝毫表露,只能将这份苦果和恐惧死死压在心底。 为了自保,他必须与周家彻底切割! 哪怕是刮骨疗毒,也在所不惜! “朕宣布!” 永昌帝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 “周怀远,即刻革去户部尚书一应官职!打入天牢,听候三司会审!” “禁军何在?” “臣在!” 殿外传来整齐划一的应答声,数名身披重甲的禁军统领大步流星地走进殿来,单膝跪地。 “即刻派兵查抄周家府邸!所有家产,一律封存入库!周家上下,凡涉案之人,一并捉拿归案,严加看管,不得有误!” “遵旨!” 禁军统领领命,起身迅速离去,殿外很快便传来了甲胄铿锵、兵马调动的声音。 永昌帝的目光再次扫过群臣,声音冷冽。 “命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即刻组成三司,会审周怀远一案!所有罪证,务必查清查实,每一个涉案之人,都不能放过!朕要此案办成铁案,给天下一个交代!” “臣等遵旨!” 刑部尚书、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齐齐出列,躬身领命。 一场雷厉风行的清算,就此拉开序幕! 圣旨一下,整个京都为之震动! 曾经权倾朝野,门庭若市的周府,转眼间便被如狼似虎的禁军围得水泄不通。 哭喊声、求饶声、器物破碎声交织在一起,昔日的荣华富贵,在皇权震怒之下,顷刻间化为泡影。 周怀远被从病榻上拖拽而出,面如死灰,眼神空洞,哪里还有半分昔日户部尚书的威严。 他的儿子周康,那个在聚宝楼输光家产的纨绔子弟,更是吓得屎尿齐流,瘫软如泥。 周家的金银财宝、古玩字画、地契房产,被一箱箱抬出,堆积如山,刺痛了无数围观百姓的眼。 这些民脂民膏,如今终于要回到它们应去的地方。 周家的党羽亲信,凡是与私铸、构陷、贪墨等案有所牵连的,也一一被从各个角落揪出,押入大牢。 一时间,京城官场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太子赵启在圣旨下达之后,立刻返回东宫,闭门不出。 他表面上对父皇的雷霆手段表示坚决拥护,甚至还上了一道奏疏,痛斥周怀远狼心狗肺,辜负圣恩,恳请父皇严惩不贷,以正视听。 但他内心清楚,周家的倒台,对他而言是一个沉重无比的打击。 周怀远不仅是他的钱袋子,更是他安插在朝中的重要棋子,维系着他一部分的势力网络。 如今周家被连根拔起,他多年培养的暗中势力损失惨重,可谓是元气大伤。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之一,高瑞,此刻虽然远在黄河前线,但其名字,却再次响彻京城。 短短数日之内,周怀远及其主要同党便被三司会审定了罪。 私铸乃是谋逆大罪,证据确凿之下,周怀远被判斩立决,家产抄没,三族之内男丁流放,女眷罚入教坊司。 其子周康,同罪并处,秋后问斩。 其余涉案官员,依罪行轻重,或斩或流或贬,无一幸免。 一代权臣,就此烟消云散。 然而,周家的倒台,却在朝堂之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权力真空——户部尚书的位置空了出来! 这个掌管天下钱粮的要职,历来是各方势力争夺的焦点。 如今周怀远伏法,太子一系势力受挫,三皇子赵宸声势更盛,朝中其他派系也开始蠢蠢欲动。 周怀远这棵盘根错节的大树轰然倒塌,在京城官场之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最直接,也是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悬空而出的户部尚书一职! 掌管天下钱粮,调拨国家岁入,这可是朝廷六部之中,油水最足,权柄最重的位置之一! 一时间,整个京城官场都因为这个空缺而暗流涌动,无数双眼睛,或明或暗,都死死盯住了这个位置。 “听说了吗?周怀远被斩立决,家产抄没,三族之内男丁流放,女眷罚入教坊司!真是大快人心啊!” “可不是嘛!这种国贼,就该是这个下场!只是,他这一倒,户部尚书的位置可就空出来了!” “嘶——这可是个肥差啊!也不知最后会花落谁家?” 茶楼酒肆,朝堂巷陌,官员府邸,到处都在议论纷纷。 一些原本与周家走得近,或者依附于太子门下的官员,此刻更是如坐针毡,生怕被牵连清算,一个个夹紧了尾巴做人。 而另一些嗅觉灵敏,或者自忖有资格的官员,则开始摩拳擦掌,暗中活动起来。 东宫。 太子赵启面如死灰,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瘫坐在冰冷的椅子上。 周怀远的倒台,对他而言,无异于釜底抽薪,断其一臂! 他经营多年的势力网络,因为周家的覆灭而遭受重创,那些原本指望周怀远输送的钱粮,如今也成了泡影。 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父皇那冰冷的眼神,以及朝堂之上,三皇子赵宸那日益强盛的声势! “完了……全完了……” 太子赵启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他知道,经过此事,他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必然一落千丈。 天平,已经开始向着他最不愿看到的方向,急剧倾斜! 与东宫的愁云惨淡截然不同,三皇子赵宸的府邸之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虽然周怀远已除,但赵宸并未有丝毫松懈。 他深知,打蛇不死,反受其噬的道理。 更重要的是,户部尚书这个位置,对他未来的大计,至关重要! 第167章 朝局剧变,权柄暗争 “殿下,如今户部尚书一职空悬,朝中各方势力都在觊觎,太子虽然受创,但毕竟是储君,恐怕也会有所动作。” 一名心腹幕僚沉声分析道。 赵宸端坐主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深邃。 “太子?他现在自身难保,哪还有精力去争这个位置?就算他想争,父皇也不会再信任他推荐的人了。” 赵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本王要的,不仅仅是扳倒一个周怀远,更是要借此机会,进一步扩大我们在朝中的影响力!”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户部尚书,必须是我们的人,或者至少是一个能够秉公办事,不会与我们为敌的中立派!” “殿下英明!” 幕僚们纷纷附和。 “立刻去联络吏部那边,将我们预备好的人选名单,再仔细斟酌一番。同时,也要留意其他各方的动静,看看他们会推出什么人来。” 赵宸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 “是,殿下!” 随着三皇子赵宸的积极运作,以及太子势力的急剧萎缩,朝堂之上的格局,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以往那些中立的官员,或者摇摆不定的小派系,如今都开始有意无意地向三皇子靠拢。 三皇子赵宸的声势,如日中天,大有压过东宫,成为朝堂第一大势力的趋势! 而在这场惊心动魄的政治风暴中,远在黄河前线的高瑞,其地位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巩固。 虽然他并未亲身参与京城的最后博弈,但扳倒周怀远的首功,谁也无法抹杀! “固石”治水的泼天功劳,皇商的尊贵身份,钦命督造使的便宜行事之权,再加上与三皇子联手揭露国贼的壮举,使得高瑞的名字,在大胤朝堂内外,都蒙上了一层传奇色彩。 如今,再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蠢货,敢轻易去招惹这位年纪轻轻,却手腕通天,背景深厚的“高钦差”了。 周怀远的下场,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黄河岸边,龙须口。 高瑞站在新建成的水泥窑炉旁,手中拿着一份来自京城的加急密信。 信是三皇子赵宸派人送来的,详细叙述了周怀远伏法,以及京城朝局的最新变化。 “周怀远……终于彻底倒了。” 高瑞看完信,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脸上露出一丝释然。 这个从淮州开始就与他作对,后来更是欲置他于死地的老狐狸,总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恭喜三少爷!铲此巨奸,大快人心!” 一旁的徐茂也是满脸喜色。 高瑞微微点头,将信纸折好,收入怀中。 他与三皇子赵宸的合作,无疑是成功的。 双方各取所需,共同扳倒了一个强大的敌人。 经此一役,他们之间的盟友关系,也必将更加紧密。 只是……高瑞心中也明白,与皇子结盟,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三皇子声势越盛,距离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就越近,自己与他的关系,也需要更加谨慎地处理。 过刚易折,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高瑞深知,自己现在虽然风光无两,但也更容易成为某些人眼中的钉子。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黄河的治理,以及……自己未来的规划。 周怀远已除,最大的障碍已经扫清。 他在黄河治水工程中,不仅获得了巨大的声望和皇帝的信任,更重要的是,他验证了“固石”——也就是水泥的巨大潜力。 这玩意儿,可不仅仅能用来修堤坝! 高瑞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开始在心中盘点此次斗争的收获。 财富方面,虽然扳倒周家没有直接带来金钱,但皇商的身份,以及未来水泥产业的巨大前景,无疑是难以估量的金山银山。 声望方面,“治水功臣”、“固石仙师”的名号,已经传遍大江南北,这可是比黄金更宝贵的无形资产。 特权方面,皇商身份带来的诸多便利,钦命督造使的权力,都为他接下来的行动,提供了坚实的保障。 技术方面,“烈焰血珀烧”的酿造秘方,以及“固石”的生产工艺,这两样独门绝技,就是他安身立命,开创事业的根本。 人脉方面,与三皇子赵宸的盟友关系日益巩固,工部尚书李宗延等朝中大员的赏识,以及张启明、钱立这些地方官员的敬服,还有徐茂这样忠心耿耿的下属团队,都为他编织了一张强有力的人际网络。 可以说,高瑞此刻所拥有的一切,已经远远超出了当初那个淮州盐商庶子的想象。 他站在了一个全新的,一个更加广阔的舞台! “是时候,该为下一步做打算了。” 高瑞深吸一口气,心中豪情万丈。 他的目光,投向了远方,仿佛已经看到了两条金光闪闪的商业大道。 其一,便是那醇香浓烈,一旦面世,必将引爆市场的“烈焰血珀烧”! 其二,便是这坚如磐石,足以改变大胤基建面貌的“固石”——水泥! 这两样东西,一旦正式商业化推广,将会带来何等惊人的财富和影响力,高瑞简直不敢想象! 高瑞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他深吸一口黄河岸边略带水腥味的空气,胸中却激荡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 “徐叔,周家这棵大树一倒,咱们的眼前,可就豁然开朗了!” 高瑞转过身,看向身旁一直默默守护的徐茂,语气中带着几分轻松,更多的却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徐茂闻言,苍老的脸庞上褶子都笑开了,连连点头。 “是啊,三少爷!老奴早就盼着这一天了!那周怀远老贼,坏事做绝,如今落得个斩立决的下场,真是苍天有眼,报应不爽!” 他顿了顿,又带着几分敬佩地看向高瑞。 “不过,这一切,都多亏了三少爷您运筹帷幄,才能将这泼天巨恶扳倒!如今您不仅是治水功臣,更是圣上亲封的皇商,整个大胤朝,谁不敬佩三少爷您的手段和功绩!” 高瑞摆了摆手,淡然一笑。 “徐叔,扳倒周怀远,不过是清除了前进道路上的一块绊脚石罢了。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呢!” 他负手而立,目光深邃,脑海中已经开始飞速盘点自己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底牌。 第168章 谋局天下,商道开疆 “如今,我们高家,可不再是当初那个偏居淮州一隅,需要处处小心谨慎的小盐商了。” 高瑞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力量。 “财富方面,淮州的盐业生意,经过整合,利润稳定增长。之前在聚宝楼设局,周康那蠢货输掉的巨额赌资,咱们也从中分润了不少,足以作为启动资金。更不用说,周家倒台,那些被他们侵占的产业,总有一些能通过三皇子殿下的运作,合理合法地流到我们手中。还有那些查抄的土地,若有机会,也可以低价购入一些良田。” 高瑞一项项数着,眼神越来越亮。 “声望方面,‘治水功臣’、‘固石仙师’,这两个名头,如今可是响彻大江南北,比黄金万两还要珍贵!这是民心所向,是无形的护身符!” “特权方面,‘皇商’的身份,不仅仅是一种荣耀,更代表着诸多商业上的便利,比如优先采买权、免税额度、官方背书等等。而‘钦命督造使’的身份,则让我在黄河治理工程中,拥有了调度资源、指挥人员的绝对权力,这为我后续推广‘固石’,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徐茂听得心潮澎湃,连连点头。 “三少爷说的是!以前咱们想做点什么,总是束手束脚,如今有了这些身份和名望,简直是如虎添翼啊!” 高瑞微微一笑,继续道:“最重要的,还是技术!” 他伸出两根手指,眼神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 “其一,便是‘烈焰血珀烧’!此酒一旦问世,必将颠覆整个大胤的酒水市场!其醇厚浓烈的口感,琥珀般的光泽,足以让那些所谓的名酒黯然失色!” “其二,便是这‘固石’——水泥!它的坚固耐用,已经在黄河大堤上得到了完美的验证!此物不仅能修堤坝,还能铺路、建桥、盖房,甚至修建城防工事!其应用之广泛,潜力之巨大,足以改变整个大胤的基建面貌,甚至影响国运!” 这两样东西,才是高瑞真正的底气所在! 是他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开创一番惊天伟业的根本! “人脉方面。” 高瑞沉吟道。 “与三皇子殿下的盟友关系,经过周怀远一案,已经更加稳固。他如今声势大涨,未来可期,这对我们而言,是最大的靠山。” “工部尚书李宗延大人,对‘固石’推崇备至,有他在朝中支持,水泥的推广会顺利许多。” “陈方正陈老,在淮州根基深厚,人脉广博,是我们重要的商业伙伴和助力。” “还有张启明、钱立这些地方官员,经过治水一役,对我们也是心悦诚服,未来在地方上行事,也能得到他们的照拂。” “至于徐叔你。” 高瑞看向徐茂,眼中带着信任与期许。 “还有那些忠心耿耿的窑厂工匠、高家护卫,都是我们事业发展的基石。” 徐茂被高瑞看得心中一暖,连忙躬身道:“三少爷言重了!老奴能为三少爷效力,是老奴的福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高瑞扶起徐茂,拍了拍他的肩膀。 “徐叔,自己人,不必如此客气。”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名为“野心”的光芒。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们必须尽快将这些优势,转化为实实在在的成果!” “首先,是‘烈焰血珀烧’!” 高瑞斩钉截铁地说道。 “此酒必须走高端路线!我们要将其打造成大胤朝最顶级的奢侈品,成为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定价方面,要远高于市面上的所有名酒!物以稀为贵,越是昂贵,那些达官显贵、富商巨贾才越会趋之若鹜!” “渠道方面,初期可以先在淮州及周边几个富庶州府试水,选择最高档的酒楼、会馆进行合作。同时,也要设法通过三皇子殿下的门路,将此酒送入京城,呈供给宫中和王公大臣们品鉴。一旦打开了京城的市场,就等于成功了一半!” “品牌方面,名字就叫‘高氏贡酒·烈焰血珀烧’!要编撰一个引人入胜的品牌故事,突出其酿造工艺的神秘和酒液的珍稀。包装也要极尽奢华,用最好的琉璃瓶,配上精美的锦盒!” 徐茂听得连连点头,眼中异彩连连。 “三少爷高见!如此一来,‘烈焰血珀烧’必定能一炮而红!” 高瑞微微颔首,又道:“其次,便是水泥产业!” “这‘固石’,如今虽然只用于黄河大堤,但其广阔前景,不可估量!” “原料方面,我已经让张启明派人加紧勘探黄河沿线的石灰石、粘土等矿藏,务必确保原料供应充足且廉价。” “生产方面,龙须口的窑炉只是试验性质,接下来,我们要选址建设更大规模的水泥窑厂,进一步优化生产工艺,降低成本,提高产量!” “最重要的,是承接官方工程!” 高瑞眼中精光一闪。 “黄河治理只是开始!大胤朝有多少道路需要修缮?多少桥梁需要加固?多少城池需要防御?这些,都是水泥大展拳脚的地方!我要通过钦命督造使的身份,以及与工部的良好关系,将水泥推广到朝廷的各项基建工程之中!这不仅能带来巨额利润,更能进一步提升我的声望和影响力!” 徐茂激动地说道:“三少爷,若是真能如此,那咱们高家,可就要一飞冲天了!这水泥,简直就是点石成金的仙术啊!” 高瑞笑道:“仙术谈不上,不过是些格物致知的浅薄道理罢了。” 他话锋一转,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徐叔,事业要发展,人才是关键。我们不能总是事事亲力亲为。” “接下来,我会开始有意识地培养和提拔一批核心管理人才。徐叔你经验老道,忠心耿耿,自然是我的左膀右臂。我会将水泥和‘烈焰血珀烧’的初步推广,交给你来统筹负责。” 徐茂闻言,心中一凛,随即涌起一股强烈的激动和责任感。 “三少爷放心!老奴定不负三少爷所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高瑞点点头。 “我相信徐叔的能力。除了你之外,那些在治水过程中表现突出的工匠头目、管理人员,我也会逐步委以重任,让他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发光发热。我们要建立一套完善的管理体系,确保各项事务都能高效运转。” 一番规划之后,高瑞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 财富、声望、特权、技术、人脉,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已经为他铺就了一条通往商业帝国顶峰的康庄大道! 第169章 仙酿惊世,引动风云 然而,前路也并非一片坦途。 高瑞眉头微微蹙起,心中浮现出两个亟待解决的难题。 “烈焰血珀烧”虽然潜力巨大,但如何才能安全、高效地将其推向全国市场? 酒水行业,自古以来便是龙蛇混杂之地,竞争激烈,手段百出。 一旦“烈焰血珀烧”以高端姿态入市,必然会触动无数传统酒坊的利益,他们会甘心看着自己被取代吗? 明枪暗箭,怕是少不了。 而且,长途运输,如何保证酒液的安全? 如何防止被歹人觊觎? 如何建立稳定可靠的经销商网络? 这些都是摆在面前的现实问题。 更深一层,便是如何平衡皇商身份与商业利益? 皇商,意味着要为皇家服务,要承担一定的官方义务。 这既是荣耀,也是束缚。 如果过分追求商业利润,会不会引来朝中某些势力的攻讦? 会不会被认为与民争利,甚至影响到圣上的观感? 这个度,必须拿捏得恰到好处。 高瑞负手站在黄河岸边,望着脚下奔腾不息的河水,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数日后,淮州城。 高瑞站在一间新近修葺完毕,装潢得雅致而不失奢华的店铺前,嘴角噙着一抹自信的微笑。 这便是“高氏贡酒·烈焰血珀烧”在淮州的首家专营店。 “三少爷,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只等您一声令下,咱们的‘烈焰血珀烧’便可正式面世了!” 徐茂站在高瑞身侧,语气中难掩激动。 他亲眼见证了这神仙佳酿的诞生,更参与了其商业推广的每一个环节,此刻的心情,比自己娶媳妇还要紧张几分! 高瑞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店内精心布置的展柜。 只见一个个晶莹剔透的琉璃瓶中,盛装着琥珀般流光溢彩的酒液,在灯光的映照下,散发着醉人的光泽。 瓶身上,是名家手书的“高氏贡酒·烈焰血珀烧”七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配以精美的锦盒,更显其尊贵不凡。 “好!就今日!” 高瑞朗声道:“传令下去,淮州及周边庐州、湖州、浩州等地,所有预定好的高端酒楼、会馆,同步上架‘烈焰血珀烧’!” “另外,我们自己的专营店,也正式开门迎客!” “是!三少爷!” 徐茂领命而去,整个高家为了这一刻准备已久的机器,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淮州城内,最顶级的酒楼“望江楼”。 掌柜的老早就接到了高家的通知,今日会有一样神秘的顶级佳酿送达。 他心中好奇又期待,毕竟高瑞如今可是名满大胤的“治水功臣”、“固石仙师”,又是圣上亲封的“皇商”,他拿出来的东西,岂能是凡品? 当第一批用锦盒精心包装的“烈焰血珀烧”送到时,望江楼的刘掌柜亲自开封验货。 只一眼,他便被那琉璃瓶中宛如燃烧的血珀般的酒液给惊艳到了! 再闻其香,一股浓郁醇厚,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独特芬芳,瞬间钻入鼻腔,让他这位品酒无数的老饕,都忍不住精神一振! “好酒!当真是绝世好酒!” 刘掌柜激动地一拍大腿,当即吩咐伙计。 “快!将此酒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今日凡是贵客临门,务必向他们推荐此酒!” 他心中雪亮。 “烈焰血珀烧”的定价,远超市面上任何一种名酒,几乎是寻常百姓一年都未必能赚到的银子! 但正因如此,才更显其珍贵! 那些真正的豪客,喝的不仅仅是酒,更是身份,是面子! 果不其然。 “烈焰血珀烧”一经推出,便在淮州及周边几个富庶州府的上流社会,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听说了吗?高皇商推出了一种名为‘烈焰血珀烧’的神仙佳酿,据说比琼浆玉液还要美味!” “何止美味!我昨日有幸在太守大人的宴席上尝了一小杯,那滋味……啧啧,简直让人飘飘欲仙!酒液入喉,如同一团火焰在胸中燃烧,随后又化为一股暖流,通体舒泰!” “是啊是啊!而且那酒色,如同最上等的血珀,晶莹剔透,看着就让人心醉!配上那琉璃瓶和锦盒,简直是艺术品!” “价格也是不菲啊!虽说比不上那时候拍卖价,但现在一瓶也要两万纹银!寻常人家,想都不敢想!” “两万纹银算什么?如今这‘烈焰血珀烧’,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每日限量供应,那些顶级酒楼刚一上架,就被抢购一空!据说黑市上,已经炒到了三万五千两,还有价无市!” 一时间,“烈焰血珀烧”成为了淮州及周边地区最热门的话题。 能喝上一口“烈焰血珀烧”,俨然成了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那些达官显贵、富商巨贾,无不以能弄到一瓶“烈焰血珀烧”为荣,宴请宾客时若能摆上此酒,更是倍有面子! 高家的专营店外,每日都排起长龙,无数人挥舞着银票,只求能购得一瓶。 然而,产量有限,供不应求的局面,愈演愈烈! “三少爷,您真是神了!” 徐茂拿着各地汇总上来的销售报表,笑得合不拢嘴。 “这才几日功夫,咱们的‘烈焰血珀烧’就已经彻底打响了名头!照这个势头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能风靡整个大胤!” 高瑞看着报表,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仅仅是开始! 然而,树大招风。 “烈焰血珀烧”的火爆,也迅速引起了传统酒坊的警惕和恐慌。 淮州城内,几家老字号酒坊的东家,秘密聚集在了一起。 “诸位,那高家的‘烈焰血珀烧’,如今是何等嚣张,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 说话的是淮州最大酒坊的东家,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 “哼!不过是仗着他那皇商的名头,还有些旁门左道的噱头罢了!” 另一家酒坊的老板不屑地说道,语气中却带着浓浓的酸意。 “此言差矣!” “我派人买到了一瓶,亲自尝过,那酒……确实非同凡响!若是任由其发展下去,咱们这些老字号,恐怕都要没饭吃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面色一变。 第170章 京商求代,暗藏玄机 他们平日里虽然也相互竞争,但面对“烈焰血珀烧”这个共同的敌人,立刻生出了同仇敌忾之心。 “说的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必须想办法抵制他!否则淮州的酒水市场,就没我们的立足之地了!” “没错!联合起来!他高家再厉害,难道还能与我们整个淮州的酒坊为敌不成?” 一时间,群情激奋。 很快,一场针对“烈焰血珀烧”的联合抵制和负面宣传,便悄然展开。 市面上开始出现一些流言蜚语。 “听说了吗?那‘烈焰血珀烧’,是用什么邪门歪道的方法酿出来的,喝多了会伤身!” “可不是嘛!还有人说,那酒之所以颜色那么红,是因为加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据说高家为了追求产量,用的都是劣质原料,只是表面光鲜罢了!” 这些谣言,虽然拙劣,但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也给“烈焰血珀烧”带来了一些负面影响。 一些不明真相的百姓,开始对这种新兴的昂贵酒水产生了疑虑。 同时,那些联合起来的传统酒坊,也开始向合作的酒楼、店铺施压,要求他们下架“烈焰血珀烧”,否则就断绝他们的普通酒水供应。 “三少爷,这几日,那些传统酒坊的小动作越来越多了!” 徐茂将收集到的情报,向高瑞汇报道,脸上带着几分忧色。 “他们不仅散布谣言,还联合起来抵制我们,有几家原本合作的酒楼,已经顶不住压力,暂时停了我们的酒。” 高瑞闻言,眼神一冷。 “一群跳梁小丑,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 “徐叔,不必惊慌。” 高瑞沉声道:“他们想玩阴的,那我们就跟他们好好玩玩!” “首先,利用我们的皇商身份!” 高瑞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以高家的名义,在各大报馆刊登声明,严厉驳斥那些无稽之谈!同时,邀请淮州府衙的官员,以及城中有头有脸的名流宿儒,共同品鉴‘烈焰血珀烧’,由他们来为我们正名!” “皇商出品,岂容宵小污蔑!” “是!”徐茂精神一振。 “其次,我们的盟友关系,也要利用起来!” 高瑞继续道:“陈方正陈老在淮州人脉广博,请他出面,协调那些受到压力的酒楼,稳住我们的销售渠道。淮州地面上的事情,还轮不到那些酒坊一手遮天!” “至于那些冥顽不灵,甘愿与我们为敌的,日后自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明白!” “还有,苏清影姑娘那边,也可以发挥她的影响力。”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如今苏姑娘凭借‘烈焰血珀烧’的奇景夺得花魁,名动江南。我们可以请她在一些重要的场合,‘无意间’提及或展示‘烈焰血珀烧’,进一步巩固其高端、雅致的品牌形象。文人雅士、名媛闺秀的追捧,可比那些粗鄙的谣言有力量多了!” 徐茂听得连连点头,心中大定。 三少爷果然算无遗策,这些手段一出,那些传统酒坊的阴谋诡计,便不攻自破了! 然而,高瑞也清楚,这些只是权宜之计。 “烈焰血珀烧”要想真正走向全国,物流和经销商网络,是亟待解决的关键问题。 “徐叔,接下来,你要派得力人手,加紧考察各地的水陆运输路线,寻找可靠的镖局合作,确保酒液运输的安全。” “同时,也要开始着手建立我们自己的经销商网络。不能只依赖那些酒楼会馆,我们要有自己的掌控力。” “是,三少爷,老奴这就去安排!” 就在高瑞运筹帷幄,应对市场挑战,规划未来蓝图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找上了门来。 这日,高府门外,来了一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 他自称姓金,是来自京城的大酒商。 “高皇商,久仰大名!” 金老板一见到高瑞,便满脸堆笑,拱手行礼,姿态放得很低。 高瑞打量着此人,只见他衣着华贵,眼神精明,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久居上位者的气势。 “金老板客气了,不知金老板远道而来,有何指教?” 高瑞不动声色地问道。 金老板哈哈一笑,开门见山道:“高皇商快人快语,那金某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那双闪烁着精光的眼睛,仿佛能洞悉人心,他掷地有声地抛出了那句。 “金某愿倾尽全力,拿下‘烈焰血珀烧’在整个北方地区的独家代理权!” 此言一出,饶是高瑞心性沉稳,也不禁微微一凛。 北方独家代理? 好大的口气!好大的手笔! 这位金老板,绝非寻常商人那么简单! 他来自京都,那是天子脚下,龙蛇混杂之地。 太子赵启刚刚因为周怀远一案元气大伤,势力锐减,正焦头烂额。 莫非……此人与太子党羽有所关联? 是想借“烈焰血珀烧”这只会下金蛋的鸡,为太子一系补充钱粮?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一次试探,一次摸底? 高瑞的脑海中,无数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 他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淡淡道:“金老板真是看得起高某这小小的‘烈焰血珀烧’。” “高皇商过谦了!” 金老板笑容可掬? “‘烈焰血珀烧’如今在淮州的风头,金某在京城都有所耳闻。此等神酿,若不能风靡大江南北,岂非明珠蒙尘?” 高瑞心中冷笑,这高帽子戴得可真舒服。 他放下茶杯,沉吟片刻,道:“兹事体大,还请金老板容高某考虑几日。” “应当的,应当的!高皇商尽管思量,金某在淮州多盘桓几日便是。” 金老板起身告辞,依旧是那副和气生财的模样。 送走金老板,高瑞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徐叔!” “老奴在!” 徐茂应声而入。 “立刻动用我们在京都的关系,给我查这个金老板的底细!越详细越好!” 高瑞沉声道。 “我总觉得,此人来意不善!” “是!三少爷!” 徐茂不敢怠慢,立刻下去安排。 高家如今与三皇子赵宸关系匪浅,在京城自然也有一些隐秘的耳目。 不过两日,关于金老板的调查结果便送到了高瑞的案头。 高瑞看着密报上的内容,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冷笑。 果然不出所料! 第171章 血珀遭劫,阴谋乍现 这位金老板,明面上是京城有名的大酒商,富甲一方,但其背后,却与太子赵启的某些核心党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甚至有传言,他就是太子一系在商场上重要的“钱袋子”之一! “哼,试探?还是想控制?” 高瑞将密报放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 太子一党,在周怀远倒台后,损失惨重,急于寻找新的财源,或者说,是想将“烈焰血珀烧”这块肥肉叼到自己碗里,这完全合乎逻辑。 只是,他们未免也太小看他高瑞了! 想从他高瑞手中虎口夺食? 痴人说梦! 数日后,高瑞再次约见了金老板。 “金老板,让你久等了。” 高瑞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金老板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不知高皇商考虑得如何?” 高瑞微微一笑。 “金老板,你的提议,高某思虑再三。‘烈焰血珀烧’初出茅庐,高某亦是摸着石头过河。这北方独家代理之事,牵扯甚广,风险也大,恕高某暂时不能应承。” 金老板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高皇商的顾虑,金某理解。只是……” 不等他说完,高瑞便话锋一转。 “不过,金老板远道而来,诚意十足,高某也不能让你空手而归。” “不如这样。” 高瑞竖起一根手指。 “我们可以先进行小范围的试销合作。先以京都为中心,辐射周边几个富庶州府,作为试点。金老板意下如何?” 金老板眼珠一转,小范围试销? 虽然与预期的独家代理相差甚远,但好歹是撕开了一道口子! 只要能将“烈焰血珀烧”引入京都,后续的操作空间就大了! “好!就依高皇商所言!” 金老板当即拍板。 “能与高皇商合作,金某已是荣幸之至!” 高瑞点了点头,补充道:“当然,丑话说在前面。若是合作期间,出现任何让高某不满意的地方,或者市场反响不如预期,高某保留随时终止合作的权力。这一点,还望金老板知悉。” 这话语虽然客气,但其中的强硬之意,金老板自然听得出来。 “这是自然,高皇商行事,金某信得过!” 金老板心中暗道,只要货到了我手里,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你了! 送走金老板后,高瑞立刻提笔,写了一封密信。 信是给远在京都的三皇子赵宸的。 他在信中详细述说了金老板的来意、背景以及自己的应对之策,并请三皇子帮忙留意金老板在京城的动向,同时,也请三皇子代为物色一些真正可靠、有实力的北方经销商。 鸡蛋,绝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尤其是一个可能藏着毒蛇的篮子! 做完这一切,高瑞的注意力却不得不从北方的酒水市场,转向了更为紧急的南方。 就在这几日,徐茂带回了关于江南丝绸市场异动的最新情报,神色凝重。 “三少爷,江南那边传来加急密报!” 徐茂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湖州、浩州等地的丝绸市场,风声鹤唳!那些老牌绸缎庄,被一股神秘势力打压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之前我们查到的那个模糊的‘淮记’,现在看来只是冰山一角!这股势力手段极其狠辣,资金更是雄厚得吓人!他们正在疯狂囤积生丝,操控价格,大有垄断整个江南丝绸命脉的架势!” 高瑞闻言,眉头紧锁。 丝绸! 这可是大胤朝的经济支柱之一,其利润之丰厚,丝毫不下于盐铁! 若真有如此强大的势力在背后操控,其图谋绝非仅仅是商业利益那么简单! 这背后,恐怕牵扯着更深层次的阴谋! “徐叔,看来江南之事,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复杂和紧急。” 高瑞眼神一凝,当机立断。 “金老板这边,我会亲自盯着。但江南,必须立刻派精锐人手,深入调查,务必查清这股神秘势力的底细,以及他们的真正图谋!” 他看向徐茂,语气郑重。 “徐叔,你经验老道,行事稳重。这次,我打算派你亲自带队,携充足的银两和信得过的人手,秘密前往湖州!” “务必给我查清楚,这所谓的‘锦绣盟’,究竟是何方神圣!他们的钱,从哪里来?又要流向哪里去!” 徐茂感受到高瑞语气中的决绝,心中一凛,躬身道:“三少爷放心!老奴此去,定不辱使命!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他们的底细给挖出来!” 高瑞点了点头,心中却始终萦绕着一丝不安。 江南,自古便是鱼米之乡,富庶之地,但也同样是暗流汹涌,是非之地。 希望徐叔此行,一切顺利。 时间一晃,便是半月过去。 徐茂早已带着人马,悄然南下,赶赴湖州。 而高瑞这边,与金老板的第一批“烈焰血珀烧”试销合作,也正式启动。 一百箱精心包装的“烈焰血珀烧”,在重重护卫之下,浩浩荡荡地从淮州发出,运往京城。 然而,就在这批酒运抵京城附近的一处官道驿站时,意外发生了! 一名高家护卫浑身是血,狼狈不堪地冲回淮州高府,噗通一声跪倒在高瑞面前,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三少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金老板运往京都的第一批‘烈焰血珀烧’……在距离京都不足百里的清风驿附近……被一伙不明身份的蒙面匪徒给劫了!” “整整一百箱啊!兄弟们拼死抵抗,但对方人多势众,武功高强,我们……我们根本不是对手!酒……全被抢光了!” “什么?” 高瑞霍然起身,眼中寒光爆射! 被劫了? 早不劫,晚不劫,偏偏在即将抵达京都的时候被劫? 而且还是金老板亲自押运的货?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高瑞心中瞬间升起一股强烈的预感——这绝不是一次简单的抢劫! 果不其然,还未等高瑞从这突如其来的“噩耗”中细细分析,更糟糕的消息便接踵而至! 另一名负责市场情报的下属,面色惨白地冲了进来。 “三少爷!京都急报!” “就在金老板那批货被劫的消息传开后不到三日,京城以及周边数个州府的市面上,突然冒出了大量的仿冒‘烈焰血珀烧’!” “那些仿冒品,从琉璃瓶到锦盒包装,几乎与我们的正品一模一样,寻常人根本难以分辨真伪!” “但是,里面的酒液,却是云泥之别!味道辛辣刺鼻,根本无法与真正的‘烈焰血珀烧’相提并论!” “最关键的是,这些仿冒品的价格,比我们的正品低了近乎一半!如今市面上人心惶惶,谣言四起!” “都说……都说金老板是监守自盗,用假货偷梁换柱!” “还有人说,金老板之前在淮州订的根本就是假酒,运到半路自己演了一出戏,就是为了用低劣的仿冒品牟取暴利!” “现在,所有的矛头,都直指金老板和他背后的势力!咱们‘烈焰血珀烧’的声誉,也因此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第172章 四策连环,反制阴谋 高瑞听完下属的禀报,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如同腊月寒冬里最锋利的冰棱! “好!” “好一个金老板!” “好一个太子党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带着森然的寒气。 “自导自演,侵吞我的货物,再用那些粗劣不堪的仿冒品来扰乱市场,败坏我‘烈焰血珀烧’的名声,妄图一石三鸟,将我高瑞辛苦打下的基业据为己有?” 高瑞猛地一拍桌案,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这算盘,打得可真是震天响啊!” “只可惜,他打错了算盘!惹错了人!” 站在下方的几名心腹管事,感受到高瑞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凛冽杀气,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很清楚,三少爷这是真的动怒了! 而三少爷一旦动怒,那后果,将会是何等的雷霆万钧! “三少爷,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一名管事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触怒了高瑞。 高瑞眼神一凝,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声音如同淬了冰一般。 “怎么办?” “他既然敢把戏台子搭起来,那我高瑞,自然要好好地陪他唱一出大戏!” “他不是想玩吗?那我就陪他玩个天翻地覆!” 高瑞霍然起身,在房间内踱了几步,脑海中无数念头飞速运转,一个个反制计划已然成型。 他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如鹰,沉声下令。 “传我命令!” “第一,舆论反击!” “立刻以我‘皇商高瑞’以及‘高氏酒业’的名义,在京城各大报馆,以及淮州、乃至周边所有‘烈焰血珀烧’已经铺开销路的州府,同时刊登打假公告!” “公告内容,要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就说,我高家‘烈焰血珀烧’,乃是倾尽心血酿造之琼浆玉液,每一瓶都凝聚着匠心与品质!如今有宵小之辈,利欲熏心,仿冒伪劣,试图鱼目混珠,欺瞒天下!” “凡我‘烈焰血珀烧’正品,皆有独特防伪标识,瓶身、锦盒、封口,均有暗记可查!” “同时,正告所有消费者,切勿贪图便宜,购买假冒伪劣产品,以免伤身误事!” “并且,悬赏缉拿!凡能提供仿冒品制造窝点线索,并经查实者,赏银千两!凡能抓获仿冒品制售核心人员者,赏银五千两!” 高瑞眼中寒光一闪。 “我要让整个大胤朝都知道,我高瑞的东西,不是那么好仿的!我高瑞的便宜,更不是那么好占的!” “是!三少爷!” 一名负责宣传的管事立刻领命,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这手笔,够大!够狠! “第二,法律施压!” 高瑞继续道:“立刻派人,携带我高家与金老板签订的试销契约,以及此次货物被劫、市面出现仿冒品的详细证据,前往京城府衙报官!” “就说我高家皇商的贡酒在京都之地遭人劫掠,市面更出现大量仿冒品,严重扰乱市场,败坏皇商声誉,请求官府彻查严办!” “同时,将此事以密信方式,火速通报给三皇子殿下!请殿下在朝中稍作留意,给某些人一点小小的压力!” “金老板不是喜欢演戏吗?那我就让他好好尝尝,被官府衙役请去‘喝茶’的滋味!” “他背后的太子党羽,不是想隔岸观火,坐收渔利吗?那我就把这把火,往他们身上也烧一烧!” 高瑞冷笑一声,他很清楚,这金老板背后若无太子一系的默许甚至支持,绝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行事。 既然他们不仁,就休怪他不义! “明白!三少爷!我这就去安排最得力的人手,务必将此事办得滴水不漏!” 另一名负责对外联络的管事躬身应道。 “第三,市场清剿!” 高瑞的眼神愈发锐利。 “他金老板不是想用低价仿冒品冲击我的市场吗?那我就让他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 “立刻从淮州库房,调拨一批真正的‘烈焰血珀烧’,以最快的速度运往京城以及周边出现仿冒品的地区!” “在我们的正规店铺和合作酒楼,进行限时、限量的优惠活动!价格,可以比他那狗屁仿冒品略高一线,但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物有所值!” “同时,在所有售卖点,都摆上真假对比的样品,让顾客一眼就能分辨出优劣!” “我要让那些贪图便宜买了假货的人,后悔得捶胸顿足!我要让那些还在观望的人,毫不犹豫地选择我们的正品!” “我要让金老板那些堆积如山的仿冒品,彻底烂在仓库里!变成一文不值的垃圾!” 这一招,不可谓不狠! 用真正的优质产品,以略微降低身段的价格,去碾压那些劣质的仿冒品,这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是!三少爷英明!” 负责销售的管事激动地说道,仿佛已经看到了金老板焦头烂额的模样。 “第四,内部整顿!” 高瑞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语气陡然变得凝重起来。 “金老板能够如此精准地仿冒出我们的包装,甚至连我们第一批货的运输路线和时间都可能了如指掌,这说明什么?” 众人闻言,心中皆是一凛! “说明我们内部,出了内鬼!” 高瑞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冰冷刺骨。 “家贼难防!这个内鬼,必须给我揪出来!否则,后患无穷!” “此事,交由你亲自去办!” 高瑞看向一名一直沉默寡言,但眼神却异常锐利的中年人。 此人是高家暗中培养的护卫头领,专司监察和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三少爷放心,不出三日,必给三少爷一个交代!” 那中年人沉声应道,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高瑞点了点头,他相信此人的能力。 一系列命令有条不紊地布置下去,高瑞的脸上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却涌动着令人心悸的暗流。 “金老板,太子……” 高瑞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扳倒我高瑞?未免也太天真了!” “这场戏,才刚刚开始呢!” 第173章 工部定约,水泥腾飞 正如高瑞所料,他的一系列雷霆反击,如同狂风骤雨般席卷了京都乃至周边的酒水市场。 高家以“皇商”之名刊登的打假公告,措辞严厉,悬赏金额更是高得惊人,一时间引爆了舆论! 无数百姓和商人都在议论此事,纷纷谴责制假售假之徒的无耻行径。 而“烈焰血珀烧”独特的防伪标识,也通过公告迅速为人所知。 紧接着,高家向京都府衙报官,状告货物被劫、仿冒品泛滥。 京都府尹本不想轻易得罪太子一系,但高瑞“皇商”的身份摆在那里,又是永昌帝眼前的红人,更有三皇子在暗中施加影响,府尹也不敢怠慢,只能硬着头皮立案调查。 一时间,金老板手下的那些售假窝点和渠道,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冲击和盘查,搞得鸡飞狗跳。 而最具杀伤力的,还是高瑞的市场战! 当大批真正的“烈焰血珀烧”,以略低于平日,但品质远超仿冒品的价格出现在市场上时,那些原本被低价仿冒品吸引的顾客,立刻用脚投票! 谁都不是傻子! 品尝过真正的“烈焰血珀烧”那醇厚绵柔、回味悠长的滋味后,再喝那辛辣刺鼻、如同马尿一般的仿冒品,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他娘的!老子再也不买那便宜货了!差点没把老子给喝死!” “还是高皇商的酒地道!贵是贵了点,但喝得舒坦,喝得放心!” “听说金老板那些假酒,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勾兑的,喝多了要出人命的!” 各种对金老板不利的言论,开始在市井之间疯狂流传。 金老板精心策划的“仿冒品倾销”大计,在高瑞正品冲击之下,瞬间土崩瓦解! 他投入巨资生产的那些仿冒品,还没来得及大肆铺开,就成了无人问津的烫手山芋! 堆积如山的假酒,卖不出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在仓库里发霉! 而他之前“抢”来的那一百箱正品“烈焰血珀烧”,还没等捂热乎,就被高瑞的这一连串组合拳打得晕头转向,根本没机会出手! 短短数日之间,金老板便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不仅没能如愿以偿地侵吞“烈焰血珀烧”的市场,反而因为制假售假,名声扫地,更亏损了大量的真金白银! 京都。 金老板的府邸,早已不复往日的辉煌与喧嚣。 此刻,府门紧闭,门上贴着官府的封条,显得格外萧索。 曾经不可一世的金老板,在高瑞那套行云流水、雷霆万钧的组合拳之下,被打得是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他精心策划的仿冒品,不仅没能冲击“烈焰血珀烧”的市场,反而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堆在仓库里发霉发臭,血本无归! 更要命的是,高家以“皇商”之名向官府报案,又有三皇子在暗中推波助澜,京都府尹就算再怎么想和稀泥,也不得不“秉公办理”。 金老板手下的那些制假售假窝点,被一一端掉,涉案人员抓了一大批。 金老板本人,也被衙役“请”去府衙喝了好几天的“苦茶”,虽然太子一系的人暗中运作,让他最终得以脱身,但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名声更是彻底臭了大街! 那些曾经与他勾结,想要分一杯羹的所谓“太子党羽”,眼见势头不对,纷纷与他划清界限,生怕被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金老板,这位曾经在京都酒水市场也算一号人物的“大鳄”,如今却成了丧家之犬,狼狈不堪!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高家的“烈焰血珀烧”! 经此一役,“烈焰血珀烧”不仅没有受到丝毫损伤,反而因为高瑞果断的打假行动和对品质的坚守,声誉更上一层楼! “喝真酒,就喝高家的烈焰血珀烧!” “高皇商的酒,那是宫廷贡品,能有假吗?” “认准防伪标识,假一赔千,高家这手笔,大气!” 京都乃至北方的百姓和商贾,对“烈焰血珀烧”的追捧愈发热烈。 而高瑞,也趁此机会,与三皇子赵宸在北方的渠道达成了更深层次的合作。 三皇子手下的势力,在这次风波中出力不少,不仅协助官府清剿假货,更帮助高家迅速稳定了市场秩序。 如今,在三皇子的支持下,“烈焰血珀烧”在北方的销售渠道更加稳固,甚至隐隐有垄断高端酒水市场之势! “三少爷,您这一招‘敲山震虎’,再来一招‘釜底抽薪’,真是高啊!” 淮州高府,一名负责北方市场对接的管事,眉飞色舞地向高瑞汇报着京都的战果。 “那金老板,现在怕是连肠子都悔青了!” 高瑞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跳梁小丑,不足为惧。” “真正的对手,往往隐藏在更深的水下。” 他心中清楚,扳倒一个金老板,甚至打击到太子一系的部分势力,都只是开胃小菜。 大胤朝的这盘棋,远比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北方市场暂时稳住了,‘烈焰血珀烧’的品牌算是彻底立起来了。” 高瑞放下茶杯,语气平静地说道:“三皇子那边,也要多走动,礼数不能缺。我们与三皇子,是盟友,更是唇齿相依。” “小的明白!” 管事恭敬应道。 “烈焰血珀烧”的风波暂告一段落,高瑞的另一项支柱产业——水泥,也迎来了新的发展。 凭借“固石”在黄河治理中展现出的神效,以及高瑞“钦命督造使”的身份,工部对这种神奇的建筑材料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经过数轮的洽谈和样品测试,工部尚书李宗延亲自拍板,决定与高家签订一份长期的“固石”供应合同。 这份合同,不仅意味着高家的水泥将成为大胤朝官方认可的战略物资,更代表着源源不断的巨额订单! “三少爷,工部的合同已经拟定好了,就等您过目签字!”负责水泥产业的管事,兴奋地将一份厚厚的卷宗呈上。 高瑞接过卷宗,仔细翻阅起来。 合同条款清晰,价格公道,最重要的是,工部承诺将在未来的水利、城防、道路等大型工程中,优先采用高家的“固石”。 “很好。” 高瑞满意地点了点头。 “回复工部,高家愿为朝廷分忧,为江山社稷贡献绵薄之力。” 解决了北方烈酒市场的风波,又与工部敲定了水泥的长期合作,高家的声势和财力,都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 第174章 密信惊现,边关疑云 而在这段时间里,高瑞也没有忘记对家族内部的管理进行梳理和完善。 上次金老板能够精准仿冒“烈焰血珀烧”的包装,甚至可能掌握了运输路线,这让高瑞深刻意识到了“家贼难防”的道理。 他命令暗中培养的护卫头领,对高家内部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排查。 果然,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总有人会迷失心智。 一名负责库房管理的旁系子弟,以及几名贪图钱财的下人,被查出与金老板暗中勾结,泄露了“烈焰血珀烧”的包装细节和部分运输信息。 对于这些内鬼,高瑞没有丝毫手软! “高家不养吃里扒外的狗!” 冰冷的一句话,宣告了这些人的命运。 主犯被废除修为,逐出高家,永不录用!从犯也受到了严厉的惩处! 杀鸡儆猴,效果显着! 高家上下,风气为之一肃! 同时,高瑞也进一步完善了各项规章制度,加强了保密措施,提拔了一批忠诚可靠的核心骨干,整个高家的运作效率和凝聚力,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淮州的事务,有条不紊。 北方的生意,蒸蒸日上。 高瑞的名字,无论是作为“治水功臣”、“固石仙师”,还是“皇商”,都已经是大胤朝响当当的存在。 然而,就在这看似一片大好的局面下,一封来自江南的密信,却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千层巨浪! 正是徐茂那封关于“锦绣盟”及其资金流向西北的密报! 夜深人静,书房内灯火通明。 高瑞独自一人,再次摊开了徐茂的信。 信纸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针,深深刺痛着他的神经。 “锦绣盟……垄断丝绸,打压异己,渗透官府漕运……” 这些,虽然棘手,但高瑞自信凭借自己的商业手腕和皇商身份,总有办法应对。 真正让他感到心惊肉跳,甚至脊背发凉的,是信末那几行触目惊心的字句: “……其部分巨额款项,似乎并非用于江南本地的商业运作,而是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辗转流向了……西北边境!” “更有一些模糊的线索,隐隐指向了……某些手握兵权的边镇将领!” 西北边境! 边镇将领! 高瑞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粗重起来。 他猛地站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眉宇间凝重如山!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商业问题了! 这背后,牵扯的是边防!是军事!是足以动摇国本的滔天阴谋! 一个在江南呼风唤雨,掌控丝绸命脉的商业联盟,为何要将巨额资金,偷偷摸摸地送往千里之外,黄沙漫天的西北边境? 送给谁? 手握兵权的边镇将领? 他们想做什么? 走私军火?勾结外族?还是……屯兵养马,意图不轨? 一个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在高瑞的脑海中盘旋! 他越想,心中越是骇然! 如果“锦绣盟”真的与西北边将有所勾结,那其能量之大,图谋之深,简直难以想象!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商业对手,这分明是一头潜伏在暗处的巨兽,随时可能择人而噬! “不行!此事关系重大,绝不能等闲视之!” 高瑞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抹决然! “江南,我必须亲自去一趟!” 他很清楚,这种涉及到军政黑幕,甚至可能牵扯到谋逆大罪的事情,单靠徐茂在江南秘密调查,是远远不够的。 他必须亲临一线,才能抽丝剥茧,查清真相! 而且,此事也必须尽快通报给三皇子赵宸! 一旦“锦绣盟”与西北边将的联系被证实,那就不再是他高家一家的事,而是关乎整个大胤朝安危的大事! 打定主意后,高瑞立刻开始着手安排。 淮州和北方的事务,必须先妥善交接。 “烈焰血珀烧”的生产和销售,如今已经步入正轨,有得力的管事负责,又有三皇子在北方照拂,短时间内不会出大问题。 水泥产业,与工部的合同已经签订,后续的生产和交付,按部就班即可。 高瑞提拔了张启明和钱立,让他们一个负责技术和生产,一个负责调度和运输,足以应付日常运营。 高家内部,经过一番整顿,也稳定了许多。 “徐叔远在江南,危机四伏,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孤军奋战。” 高瑞沉吟着,开始盘算南下需要调集的资源。 金钱,自然不在话下。 扳倒周家,以及“烈焰血珀烧”和水泥产业带来的丰厚利润,让高家如今财力雄厚。 人手,则需要精挑细选。 既要有精明强干的商业人才,协助他打开江南的局面。 更要有武艺高强、忠心耿耿的护卫,确保他此行的安全。 “锦绣盟”既然手段狠辣,想必在江南也是树大根深,此行必然凶险重重。 除了自己的人手,还需要联络江南的盟友。 高瑞脑海中闪过几个名字。 首当其冲的,便是淮州的陈方正陈老。 陈老在江南一带人脉广博,消息灵通,或许能为他提供一些助力。 还有一些在生意场上打过交道,或者通过三皇子间接结识的江南士绅富商,也可以尝试联络一二。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一切准备,都在暗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时间,悄然流逝。 转眼,便已是夏末秋初。 淮州城外,秋高气爽,丹桂飘香。 高瑞站在高府的望楼之上,眺望着南方。 江南,自古便是鱼米之乡,锦绣之地。 但此刻,在高瑞眼中,那片繁华富庶的土地,却仿佛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充满了未知与凶险。 神秘的“锦绣盟”,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真相? 它背后,又与何方势力暗中勾结? 这一切的谜团,都等待着他亲自去揭开! “江南‘锦绣盟’,我高瑞,来了!” …… 夜色如墨,淮州高府的书房内,灯火依旧明亮。 高瑞深吸一口气,将徐茂那封字字千钧的密信重新折好,收入怀中。 他眼神坚定,心中已然做出了决断。 “锦绣盟……西北边将……这盘棋,果然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这绝非仅仅是商业倾轧,其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以及那若隐若现的滔天阴谋,反而激起了他更强烈的斗志! 第175章 启程南下,暗藏锋芒 翌日。 高瑞找到了父亲高万诚。 “父亲,江南之事,孩儿必须亲自走一趟。” 高万诚看着自己这个早已脱胎换骨的儿子,目光复杂,既有担忧,更有深深的信任与期盼。 他知道,高瑞决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而且,每一次,高瑞都能创造奇迹。 “瑞儿,江南水深,锦绣盟在当地势力庞大,此行万事小心。” 高万诚没有过多劝阻,只是沉声叮嘱。 “孩儿明白。” 高瑞点头,语气沉稳。 “此行关乎我高家长远布局,更关乎朝廷安危,孩儿义不容辞。” “锦绣盟在江南织就了一张大网,想要网尽江南财富,甚至染指军政,这等毒瘤若不尽早铲除,必成心腹大患!” “孩儿此去,便是要亲自撕开这张网,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些什么牛鬼蛇神!” 一番话,掷地有声,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 高万诚拍了拍高瑞的肩膀。 “好!不愧是我高万诚的儿子!高家如今的基业,皆是你一手打下,为父信你!” “只是,万万不可逞强,若事不可为,保全自身为要。” “父亲放心,孩儿省得。家中诸事,还需父亲多多费心。” 简短的交流,却饱含着父子间的默契与重托。 高家其余人,如高珩等,虽对高瑞突然决定南下感到不解,但见家主高万诚都已首肯,且深知高瑞如今在家族中的地位和能力,也无人多言,只是纷纷表达了关切。 高瑞此行,并未大张旗鼓。 他深知“锦绣盟”在江南耳目众多,行事必须隐秘。 数日之内,一切安排都在暗中悄然进行。 首先是人手。 高瑞深知,面对“锦绣盟”这样的庞然大物,单枪匹马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从高家精心培养的商业人才中,挑选了数名最为得力、头脑最为灵活且绝对忠诚的心腹。 这些人,有的擅长算学,能将一盘散沙般的账目梳理得清清楚楚。 有的精于沟通,三寸不烂之舌能化干戈为玉帛。 还有的深谙市场之道,对各种商业手段了如指掌。 他们将是高瑞在江南打开局面的重要助力。 “高大人,此行江南,刀山火海,我等誓死相随!” 被选中的几名商业干才,无不心潮澎湃,激动万分。 能被高瑞亲自选中,参与如此重要之事,对他们而言,是莫大的荣耀,更是对自己能力的极致认可! 高瑞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 “此行凶险,但机遇同样巨大。锦绣盟把持江南丝绸,我们便要从他们口中夺食!诸位,可有信心?” “有!” 众人齐声应道,声若雷霆,充满了昂扬的斗志。 除了商业人才,护卫力量更是重中之重。 高瑞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陈方正陈老。 他修书一封,秘密送往。 陈方正收到信后,二话不说,当即拍板。 “高贤侄为国为民,老夫岂能袖手旁观!” “我那侄儿陈虎,自幼习武,勇猛过人,手下也有一支精锐护卫,便让他带队,全力护卫贤侄周全!” 陈虎,乃是陈方正的亲侄子,年方二十有五,生得虎背熊腰,一脸的剽悍之气。 他使得一手好刀法,为人更是忠肝义胆,在淮州年轻一辈的武者中,颇有威名。 接到叔父的命令,陈虎当即点齐了手下最精锐的二十名护卫,星夜兼程赶至高府。 “陈虎参见高大人!” 陈虎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他身后的二十名护卫,个个精神饱满,目光锐利,显然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 “陈护卫请起。” 高瑞上前一步,亲自扶起陈虎。 “有陈护卫相助,此行我便又多了几分把握。” “高大人客气了!家叔有命,陈虎定当竭尽全力,护大人周全!锦绣盟若敢对大人不利,先问过我手中这把刀!” 陈虎拍着胸脯,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早就听闻高瑞的种种传奇事迹,心中仰慕已久,如今能有机会追随左右,自然是求之不得。 一切准备就绪。 秋初的一个深夜,月黑风高。 淮州城外的码头,一片寂静。 几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码头边。 为首一人,正是高瑞。 他依旧是一身寻常的青色锦袍,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目光却深邃如海,仿佛能洞察一切。 在他身后,是那几名精挑细选的商业奇才,以及由陈虎率领的护卫队。 他们个个行装简便,却都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一艘不起眼的漕船,早已在暗中等候多时。 船老大是高家早已打点好的可靠之人,见高瑞一行到来,连忙躬身行礼。 “高大人,一切都已备妥,随时可以启程。” “辛苦了。” 高瑞点了点头,率先登船。 众人鱼贯而入,整个过程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人。 很快,缆绳解开,船桨划动,小船如同离弦之箭,悄然驶离了码头,汇入了漆黑的河道之中,一路向南,直指那富庶与凶险并存的湖州。 船舱内,高瑞凭窗而立,望着窗外飞逝的夜景,眼神愈发锐利。 “锦绣盟……” “湖州……” 他低声呢喃,嘴角那抹冷笑,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摄人心魄。 江南,我高瑞来了! 这一次,定要让你这所谓的“锦绣之地”,掀起一场真正的惊涛骇浪! 经过数日的秘密航行,高瑞一行人乘坐的漕船,终于在晨曦微露时分,缓缓驶入了湖州府的码头。 湖州,江南富庶之地,自古便是鱼米之乡,丝绸之府。 此刻的码头,已是一片喧嚣鼎沸的景象。 樯橹如林,帆影遮天。 往来的商船络绎不绝,船工的号子声、商贩的叫卖声、车马的喧嚣声,交织成一首繁华而躁动的晨曲。 空气中,弥漫着水乡特有的潮湿气息,夹杂着各色货物的味道,其中尤以丝绸的淡雅清香最为突出。 高瑞一袭青色锦袍,负手立于船头,面色平静,目光却如同鹰隼般锐利,不动声色地将这码头的一切尽收眼底。 在他身后,陈虎和那几名精挑细选的商业奇才,亦是神情肃然,暗自戒备。 “这湖州,果然名不虚传,单看这码头的气象,便知其商业之鼎盛。” 一名随行的商业幕僚忍不住低声赞叹。 高瑞嘴角微扬,不置可否。 繁华之下,往往暗流汹涌。 第176章 湖州初探,霸道尽显 他此行,可不是来欣赏这江南盛景的。 “下船。” 高瑞淡淡吩咐一句,率先走下跳板。 众人紧随其后。 踏上湖州的土地,一行人并未急于寻找落脚之处,而是由高瑞带领,先行在这湖州城内,尤其是最繁华的绸缎商街,细细查探起来。 这一看,高瑞的眉头便不易察觉地微微蹙起。 只见街道两侧,绸缎商铺鳞次栉比。 但凡是悬挂着一块鎏金“锦绣盟认证”标识的店铺,无不是门庭若市,顾客盈门,店内伙计笑容满面,各种色泽亮丽的上等丝绸琳琅满目,晃得人眼花。 而那些偶有的,没有悬挂此标识,或是偷偷售卖一些外地丝绸的零星小铺,则显得门可罗雀,冷冷清清,与前者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更有甚者,一些未挂牌的店铺,店主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仿佛生意已经做到了尽头。 不仅如此,街道之上,时不时便能看到成群、身着统一的暗红色锦绣盟服饰的壮汉。 这些壮汉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彪悍,腰间或佩刀,或持棍,不时在那些没有“锦绣盟认证”的商铺门前晃荡,目光不善地扫视着过往行人,尤其是对外地口音的客商,更是多了几分审视与威慑。 那股子嚣张跋扈的劲头,仿佛在昭告天下,这湖州的丝绸生意,他们锦绣盟说了算! “哼,好一个锦绣盟!” 陈虎跟在高瑞身后,看着那些巡视的壮汉,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的冷光,低声嘟囔了一句。 高瑞神色依旧平静,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寒意渐浓。 徐茂信中所言,果然不虚! 这锦绣盟,行事竟是如此的霸道张扬,丝毫不加掩饰! “看来,这湖州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浑浊几分啊。” 高瑞心中暗道。 “高大人,我们现在去何处?” 一名幕僚轻声询问道,显然也感受到了此地不同寻常的压抑氛围。 高瑞目光扫过街对面一座尤为气派的酒楼,楼高三层,雕梁画栋,门前车水马龙,正是湖州城内最大最出名的客栈——“迎仙楼”。 “先找个地方住下,就去那迎仙楼。” 高瑞语气淡然。 越是风口浪尖之处,越能看清风的走向。 迎仙楼内,掌柜的见高瑞一行人气质不凡,虽衣着不算奢华,但身后陈虎等人隐隐透出的彪悍之气,便知不是寻常商旅,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客官几位,打尖还是住店?” “找几间上好的客房,我们要在此盘桓数日。” 高瑞淡淡开口。 “好嘞!几位爷楼上请!保准给您安排妥当!” 掌柜的热情地将众人引至二楼的几间相邻的院落式客房。 房间宽敞明亮,陈设也算雅致。 然而,高瑞一行人尚未完全安顿妥当,甚至连随身的行囊都还未解开,房门外的走廊上,便传来一阵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 紧接着,客房的门,被人“砰”的一声,极为粗鲁地从外面推开! “吱呀——” 房门大敞。 只见一个身着华贵绸缎,身形略显臃肿,约莫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此人油头粉面,下巴高抬,一脸的倨傲之色,正是那种典型的狗仗人势的管事模样。 在他的身后,呼啦啦跟进来七八名手持棍棒的打手,个个膀大腰圆,凶神恶煞,将本就不小的房间挤得满满当当。 那掌柜的跟在后面,一脸的为难与惶恐,想要开口,却被那管事一个凶狠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谁是管事的?” 那锦衣管事吊着三角眼,目光在房间内众人身上一一扫过,语气嚣张至极,仿佛审问犯人一般。 高瑞带来的几名商业幕僚,何曾见过这等阵仗,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紧张之色。 陈虎目光一寒,踏前一步,便要发作。 高瑞却是微微抬手,制止了陈虎,自己则好整以暇地端起桌上尚未喝过的凉茶,轻轻呷了一口,仿佛眼前这群不速之客,不过是跳梁小丑一般。 那管事见无人立刻应声,似乎觉得受到了怠慢,脸色一沉,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 “本管事乃是锦绣盟的!奉命巡查湖州城内外来商户!” “你们是哪里来的客商?带了些什么货物?速速打开,让我们检查检查!” 他颐指气使,下巴几乎要翘到天上去,那副模样,浑然没将高瑞等人放在眼里,仿佛他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其宰割! “例行检查?” 高瑞终于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淡淡地开口问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那管事这才正眼看向高瑞,见他虽然年轻,但气度沉稳,眉宇间自有一股威严,心中微微一凛,但旋即便被平日里作威作福的习气所覆盖。 “正是!湖州地面,但凡是外来做生意的,都要接受我锦绣盟的检查!” “这是规矩!” “识相的,就乖乖配合,免得自讨苦吃!” 管事身后的一名打手,更是恶狠狠地挥了挥手中的木棍,发出“呼呼”的风声,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整个房间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那锦绣盟的管事见高瑞一个年轻人,虽有几分气度,但在他眼中,不过是初出茅庐的肥羊,竟敢用这般平淡的语气与他说话,浑然不将他这“锦绣盟巡查管事”的身份放在眼里,心中那股平日里被捧惯了的邪火,顿时“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小子,你耳朵是聋了还是怎么着?” “本管事跟你说话呢!什么态度!” 他身后一名满脸横肉的打手,更是“咔咔”掰着自己的指关节,发出渗人的声响,手中的水火棍在地上重重一点,恶狠狠地盯着高瑞,唾沫横飞地骂道: “我们管事大人好声好气跟你们说话,是给你们脸了!” “别他娘的给脸不要脸!” “再敢磨磨蹭蹭,信不信老子一棍子敲碎你的狗头!” 另一名尖嘴猴腮的打手也跟着起哄,阴阳怪气地笑道: “嘿嘿,我看他们就是心里有鬼,不敢让我们查!” “说不定是什么见不得光的黑货,或者干脆就是别处派来的探子!” “管事大人,依我看,也别跟他们废话了,直接拿下,带回盟里好好‘伺候伺候’,保管他们什么都招了!” 第177章 皇商之威,初次交锋 那管事听着手下们的鼓噪,脸上的倨傲之色更浓,他鼻孔朝天,重重“哼”了一声,仿佛已经宣判了高瑞等人的命运。 “听到了吗?小子!” “本管事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立刻!马上!把你们所有的货物都给本管事摊开来检查!” “若有半点迟疑,或者胆敢私藏匿报……” 他眼中闪过一抹凶光,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夜枭般刺耳。 “休怪本管事手下无情,将你们一个个都当成奸细乱党,打断手脚,扔进大牢里去!” “到时候,可就不是检查货物那么简单了!哼!” 说着,他肥胖的手猛地一挥,就要下令动手! “我看谁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暴喝如晴空霹雳,骤然在迎仙楼的客房内炸响! 只见高瑞身后,一直默不作声,如同铁塔般矗立的护卫头领陈虎,此刻双目圆睁,精光爆射,宛如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猛虎! 他“唰”地一下跨前一步,那沉重的脚步踏在木质地板上,竟发出一声“咚”的闷响,整个房间似乎都为之轻轻一颤! 一股凶悍至极、宛如实质般的煞气,从他身上猛然爆发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那些原本还嚣张跋扈的锦绣盟打手,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恐怖气势一冲,竟齐齐感到胸口一闷,呼吸都为之一滞,脸上的狞笑也僵住了,下意识地便后退了半步! 那锦绣盟管事正要发号施令的手,也硬生生停在了半空,脸上得意的表情瞬间凝固,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 陈虎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岳,挡在高瑞身前,他那双虎目怒视着锦绣盟管事,声音更是如同洪钟大吕,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众人的心头。 “大胆狗贼!”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这群无法无天的东西,竟敢如此猖狂!” 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直指那管事的鼻子,声色俱厉地喝道: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 “此乃当今圣上亲封,朝廷钦命之‘皇商’——高大人仪仗!” “皇商”二字一出,如同两记重锤,狠狠砸在了那管事的心口!让他瞬间有些发懵! 什么?皇商? 他平日里在湖州作威作福,欺压的都是些普通商贾,何曾听说过“皇商”这等只在传说中存在的名号,会出现在这湖州城,而且还是这么一个年轻人? 不等他细想,陈虎更加石破天惊的话语,如同狂涛骇浪般接踵而至。 “高大人此行江南,乃是奉了当今圣上密旨,巡查江南民情,体察民生疾苦!” “尔等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一群鱼肉乡里、欺压良善的地痞流氓!竟敢在此大放厥词,冲撞朝廷钦命大臣!” “奉旨巡查!” “冲撞大臣!” 这八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座大山,压得那锦绣盟管事喘不过气来! 如果说“皇商”只是让他震惊和怀疑,那么“奉旨巡查江南民情”这几个字,就如同九天神雷,直接劈得他魂飞魄散! 这……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商业纠纷了! 这他娘的是捅破天了啊! 陈虎见他面色变幻,知道火候已到,更是声色俱厉,气势再次拔高,如同怒目金刚,声震屋瓦。 “尔等目无王法,行事嚣张,聚众滋事,强索财物,如今更是胆大包天,意图对朝廷命官不利!” “说!你们锦绣盟究竟意欲何为?” “莫非……是想造反不成?” “轰——!!!” “造反”二字,如同最猛烈的炸药,瞬间在那管事和一众打手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那管事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的他,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哪里听过这等诛心之言? 他只知道,锦绣盟在湖州,乃至整个江南,势力庞大,无人敢惹。 可“皇商”!“奉旨”!“钦命大臣”!“造反”! 这些字眼,任何一个单独拎出来,都足以将他碾得粉身碎骨,甚至牵连整个锦绣盟! 他平日里狐假虎威,仗的不过是锦绣盟的势,可锦绣盟再牛,牛得过朝廷吗?牛得过当今圣上吗? 那管事只觉得一股热流“唰”地一下涌上脑门,紧接着便是透心凉! 他“噗通”一声,双腿发软,竟是再也支撑不住肥胖的身躯,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脸色,更是刹那间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额头上的冷汗,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唰唰”地往下淌,瞬间浸湿了衣襟! 他张着嘴,想要辩解,想要呼救,却发现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嗬嗬”的怪声,浑身更是如同筛糠一般,抖个不停! 他身后的那些打手,更是早已被陈虎那番话和那股滔天的煞气吓破了胆! 他们平日里跟着管事作威作福,打打顺风架还行,何曾见过这等直接将“造反”大帽子扣下来的场面? 一个个面如土色,手中的水火棍“哐当”、“哐当”掉了一地,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嚣张气焰? 更有几个胆小的,双腿一软,竟也跟着他们的管事一起,瘫倒在地,更有甚者,裤裆处隐隐传来一阵骚臭之气,竟是直接吓尿了! 整个迎仙楼的客房之内,一时间落针可闻! 只有陈虎那如同闷雷般的喘息声,以及那锦绣盟管事和几个打手因为极度恐惧而发出的牙齿打颤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 高瑞带来的那几名商业幕僚,此刻也是看得目瞪口呆,心中对这位陈虎护卫头领的敬畏,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同时,他们看向自家大人高瑞的目光,更是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不费一兵一卒,仅凭护卫头领几句话,便将这群不可一世的锦绣盟恶徒,吓得屁滚尿流! 这,便是皇商之威! 这,便是他们大人的手段啊! 而高瑞,自始至终,都稳稳地坐在太师椅上,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他那张俊朗的面容上,古井无波,仿佛眼前这番足以让寻常人吓破胆的场景,不过是一场不入流的闹剧。 第178章 小惩大诫,敲山震鼠 他深邃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地上那群丑态百出的锦绣盟众人,如同在看一群蝼蚁。 直到那管事抖得几乎要晕厥过去,陈虎那如同怒目金刚般的气势也稍稍收敛了几分,高瑞才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啪嗒。” 一声轻响,在落针可闻的房间内,却显得格外清晰。 那瘫坐在地的管事,如同惊弓之鸟,猛地一哆嗦,差点当场吓晕过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汇聚到了高瑞的身上。 只见高瑞端坐椅上,冷眼旁观,待陈虎发作完毕,那股子雷霆万钧的气势稍歇,他才缓缓开口。 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有些轻描淡写。 然而,这平淡的声音之中,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一股仿佛能洞穿人心的力量,如同无形的巨手,瞬间扼住了在场所有锦绣盟之人的咽喉! “本官初到湖州,便听闻锦绣盟行事霸道。” 高瑞的目光,落在那抖如筛糠的管事身上,语气平静,却字字千钧。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那管事闻言,浑身剧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完了! 这位大人果然是听说了锦绣盟的“威名”! 他这是要秋后算账啊! 高瑞的眼神,仿佛能看透他内心所有的龌龊与不堪,让他无所遁形。 “这江南的水,看来比本官想象的,还要混浊几分啊!” 高瑞轻轻一叹,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失望,又似乎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此言一出,那管事再也支撑不住,原本就瘫软的身体,如同烂泥一般,彻底趴伏在了地上! “大……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他涕泪横流,额头在冰凉的地面上磕得“咚咚”作响,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罪该万死!冲撞了大人虎威!” “求大人看在小人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饶了小人这一次!” “锦绣盟……锦绣盟的事情,小人……小人也只是奉命行事啊!求大人明察!求大人开恩啊!” 他语无伦次,拼命地磕头求饶,哪里还有半分先前那嚣张跋扈的管事模样? 简直比街边的乞丐还要卑微! 他身后的那些打手,也纷纷反应过来,一个个争先恐后地磕头如捣蒜,嘴里含糊不清地哀嚎着。 “大人饶命!” “小的们错了!小的们再也不敢了!” “求大人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 一时间,客房内,求饶声、磕头声、哭泣声响成一片,场面狼狈到了极点。 高瑞带来的那几名幕僚,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心中暗自冷笑。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恶徒,也有今天! 高瑞看着他们这般丑态,眼中没有丝毫波澜,更没有半分怜悯。 对于这种欺压良善、鱼肉百姓的恶徒,他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不过,今日,他的目的并非是要将这些小喽啰如何。 敲山震鼠,震慑的,是他们背后的锦绣盟! 那管事见高瑞久久不语,心中更是恐惧到了极点,冷汗涔涔而下,早已浸透了衣衫,连连作揖告罪,磕头磕得额头都渗出了血丝。 “大人……大人……您……您……” 高瑞也不深究,仿佛对他们的哀求置若罔闻。 他只是淡淡地一挥手,如同驱赶几只恼人的苍蝇。 “滚。” 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莫要在此碍眼。” “啊?” 那管事猛地抬起头,满是血污和泪痕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滚? 就……就这么让他们滚了? 这位大人,不追究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这是真的吗?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让他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身后的那些打手,也是一脸的错愕与茫然。 高瑞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耐。 “怎么?” “莫非,还想留下来喝杯茶?” 冰冷的声音,如同腊月的寒风,瞬间让那管事打了个激灵,从那短暂的失神中惊醒过来! “不不不!不敢!不敢!” 管事如蒙大赦,哪里还敢有半分迟疑! 他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那动作,比猴子还要麻利几分! “多谢大人不杀之恩!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他一边语无伦次地道谢,一边连滚带爬地朝着门口冲去,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赶一般! “快!快滚!都他娘的给老子快滚!” 他对着身后那群还愣着的打手,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声音都变了调。 那些打手如梦初醒,也是一个个屁滚尿流,争先恐后地往外逃窜! 有人跑得太急,被门槛绊倒,摔了个狗吃屎,也顾不上疼痛,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继续跑! 有人丢了兵器,也顾不上捡! 有人甚至连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转眼之间,方才还挤满了人的客房,便只剩下了高瑞一行人。 空气中,还残留着那股子令人作呕的骚臭之气,以及淡淡的血腥味。 高瑞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那群锦绣盟的恶徒狼狈不堪、连滚带爬逃离客栈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管事跑出客栈大门,甚至还踉跄了一下,差点再次摔倒,引得街上行人纷纷侧目。 他却浑然不顾,带着手下,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街角。 “锦绣盟……” 高瑞低声呢喃,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锐利而冰冷的光芒。 …… 夜色,早已被黎明的微光驱散。 迎仙楼的雅间之内,那股子令人作呕的骚臭与淡淡的血腥气,经过一夜的通风,虽已散去了大半,但空气中,似乎依旧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抑。 高瑞带来的几名幕僚,几乎是彻夜未眠。 昨日那惊心动魄的一幕,那锦绣盟管事从嚣张跋扈到屁滚尿流的极致反差,以及自家大人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从容淡定,还有陈虎护卫那雷霆万钧的无双气势,依旧在他们脑海中不断回放。 震撼! 除了震撼,还是震撼! 他们跟随高瑞,也算是经历过一些风浪,但如昨日那般,仅凭几句话便将一群地头蛇恶霸吓得魂飞魄散的场面,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大人之威,真乃神人也!” “是啊,那锦绣盟的管事,平日里在湖州城定是横行霸道惯了的,昨日竟被陈护卫几句话吓得尿了裤子,简直大快人心!” “哼,那等恶徒,就该如此炮制!若非大人仁慈,依我看,直接打断他们的狗腿,看他们还如何作威作福!” 第179章 便服私访,深入市井 几人压低了声音,议论纷纷,言语之间,对高瑞的敬佩与崇拜,已然达到了一个新的顶峰。 高瑞则是一夜好眠。 对他而言,昨日之事,不过是小惩大诫,敲山震鼠罢了。 那锦绣盟管事的丑态,甚至没能在他心中激起半点波澜。 真正的博弈,现在才刚刚开始。 “咚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 高瑞的声音平静无波。 房门推开,徐茂走了进来。 得知高瑞已来湖州,便来回合。 他身后还跟着神色略显疲惫,但眼中却依旧带着几分兴奋的陈虎。 “三少爷,您醒了。” 徐茂拱手道,目光沉稳。 陈虎则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瓮声瓮气地道:“大人,昨晚睡得可好?那帮龟孙子,没扰了您的清净?” 他一想到昨日那锦绣盟管事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的狼狈模样,心中便是一阵快意。 他陈虎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但昨日那般,仅凭气势和言语便将敌人吓尿,当真是头一遭,怎一个“爽”字了得! 高瑞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二人,淡淡道:“些许蝼蚁,何足挂齿。” 他顿了顿,继续道:“徐叔,昨夜之事,想必已经传开了。这迎仙楼,暂时不宜久留。锦绣盟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必然会有所动作。” 徐茂点头道:“三少爷所言极是。属下已经打探过,迎仙楼的掌柜和伙计,都被吓得不轻,对我们是愈发恭敬了,但这种恭敬,也意味着我们更加显眼。” “锦绣盟在湖州势力盘根错节,耳目众多。我们昨日虽然震慑了他们,但也暴露了‘皇商’的身份。接下来,他们明面上或许不敢再来寻衅,但暗地里的小动作,定然不会少。”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不好惹。但,光是震慑,还远远不够。”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渐渐喧嚣起来的街道,眸光深邃。 “锦绣盟这颗毒瘤,盘踞江南,其根系之深,恐怕远超我们的想象。要想将其连根拔起,就必须先彻底摸清它的底细。” 陈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抱拳道:“大人,您下令!要不要属下带人,再去敲打敲打那锦绣盟的堂口?给他们来个下马威!” 高瑞摆了摆手,轻笑道:“陈虎,勇则勇矣,但凡事不可只凭蛮力。” “锦绣盟既然能垄断湖州乃至江南的丝绸生意,甚至与官府漕运都有牵扯,其内部结构,绝非一群乌合之众那么简单。” “我们现在对他们的了解,还只停留在表面。徐叔的密报虽指出了其资金流向西北,并可能与边镇将领有关,但这其中的具体脉络、关键人物,我们都还一无所知。” 徐茂深以为然。 “三少爷说的是。锦绣盟行事隐秘,尤其是其核心的运作方式和高层人物,外界知之甚少。若想查清真相,还需从长计议,深入探查。” 高瑞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所以,今日,我打算亲自去探一探。” “亲自去探?” 徐茂和陈虎皆是一愣。 陈虎急忙道:“大人,这太危险了!您身份尊贵,万一锦绣盟那些亡命之徒狗急跳墙……” 高瑞抬手打断他,语气淡然却不容置疑。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正是因为他们现在对我等有所忌惮,认为我们是‘皇商’,是‘钦差’,行事会有所顾忌,反而更容易让我们看到一些他们平日里会刻意隐藏的东西。” 他转向徐茂。 “徐叔,你之前在信中提到,湖州城内,有一处三教九流汇聚之地,消息最为灵通?” 徐茂略一思索,立刻明白了高瑞的意图,眼中精光一闪。 “三少爷说的是‘听雨轩’?” “正是。” 高瑞点头。 “听雨轩,湖州最大的茶楼,每日里人来人往,客商云集,江湖豪客、贩夫走卒、文人墨客,无所不包。这样的地方,最是鱼龙混杂,也最容易听到各种小道消息和市井传闻。” “正所谓,兼听则明。官方的卷宗固然重要,但百姓口中的只言片语,往往更能反映出最真实的情况。” 高瑞深知,想要真正了解一个地方的盘根错节的势力,单靠官方的力量和眼线是远远不够的。 很多时候,那些隐藏在市井之间的声音,才是揭开真相的钥匙。 “所以,今日,我们便去这听雨轩‘听雨’,看看这湖州的雨,究竟是如何下的。” 高瑞的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徐茂沉吟道:“三少爷英明。听雨轩确实是打探消息的绝佳去处。只是……三少爷身份尊贵,若大张旗鼓前往,恐怕会打草惊蛇。” 高瑞微微一笑,显得胸有成竹。 “这个我早有计较。今日,我们不摆皇商的仪仗,也不带大队人马。” 他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锦袍,又看了看徐茂和陈虎那一身精悍的装扮。 “我们,换身行头,便服私访。” “便服私访?” 陈虎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在他看来,高瑞这等身份,出行本就该前呼后拥,威风八面。 昨日那般威慑锦绣盟,何等痛快! 怎么今日反而要“藏头露尾”了? 高瑞看出了陈虎的心思,笑道:“陈虎,有时候,隐藏在暗处,比站在明处,能看得更清楚。” “锦绣盟的人,现在必然对我们盯得很紧。若我们还是昨日那般招摇,他们只会更加警惕,将一切都掩藏得更深。” “反之,若我们化身寻常人,混迹于市井之中,他们反而会放松警惕,我们也更容易接触到一些真实的情况。” 徐茂深以为然,抚掌赞道:“三少爷此计甚妙!如此一来,既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又能深入了解湖州实情,一举两得!” 他接着道:“只是,三少爷,这便服的人选……” 高瑞道:“就你我二人足矣。人多反而容易暴露。” “你我二人?” 陈虎一听,顿时急了。 “不行!大人,这绝对不行!您千金之躯,怎能只带徐叔一人?万一遇到危险……” 第180章 茶楼暗探,风云初现 高瑞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陈虎,你的勇武,我自然信得过。但今日之事,并非打打杀杀那么简单。我与徐叔,自有分寸。” “你今日的任务,便是带领其他人,暂时离开迎仙楼,在城中寻一处僻静的宅院住下,收敛行迹,暗中戒备,等候我的消息。切记,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动,更不可与锦绣盟发生任何冲突,以免暴露我们的真实目的。” 陈虎虽然心中依旧担忧,但高瑞的命令,他不敢不从。 他知道,高瑞决定的事情,向来不容更改。 “是!大人!属下遵命!” 陈虎重重抱拳,神色坚定。 “属下一定办妥!只是大人您和徐叔,务必万分小心!” 高瑞欣慰地点了点头。 “放心。” 随后,高瑞便开始着手准备。 他从行囊中取出一套衣物,并非什么绫罗绸缎,而是一身看起来略显陈旧,但质料尚可的深蓝色棉布长衫,样式也是江南一带富家翁常穿的款式,朴素而不失体面。 很快,高瑞便换好了装束。 原本那个气度威严、锋芒毕露的“皇商高大人”,转眼间,便成了一位气质儒雅、略带几分书卷气,又透着些许商人精明的中年富绅。 他甚至还从一个小盒子里,取出两撇精心修剪过的假胡须,仔细地粘在唇上,更添了几分岁月的沉淀感。 徐茂看着焕然一新的高瑞,眼中闪过一丝惊叹。 若非亲眼所见,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位看起来温和可亲的“三少爷”,便是那位谈笑间便能搅动风云的钦差大人! “三少爷这易容之术,当真是出神入化!” 徐茂由衷赞道。 高瑞莞尔一笑,对着铜镜左右照了照,满意地点了点头。 “行走江湖,多一手准备,总是没错的。” 他前世的记忆中,对于伪装和潜入的知识,可没少涉猎。 徐茂也很快换上了一身普通的短打,头发也随意束起,眼神收敛,显得憨厚老态了几分。 二人收拾停当,与陈虎又交代了几句,便一前一后,如同寻常主仆一般,离开了迎仙楼。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 湖州城的街道,也早已恢复了往日的喧嚣与繁华。 叫卖声、吆喝声、车马碾过青石板路的“轱辘”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高瑞与徐茂二人,混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毫不起眼。 没有了“皇商”的光环,没有了护卫的簇拥,高瑞此刻的心情,反而更加轻松自在。 他一边缓步而行,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座江南名城的风土人情。 湖州不愧为鱼米之乡,丝绸之府。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货品琳琅满目,尤其是绸缎庄,更是随处可见。 只是,正如昨日初见那般,那些悬挂着“锦绣盟认证”标识的店铺,依旧是门庭若市,生意兴隆。 而那些没有标识的小铺,则显得冷清萧条,门可罗雀。 偶尔还能看到一些锦绣盟的打手,成群地在街上游荡,虽然不像昨日在迎仙楼那般气焰嚣张,但那股子蛮横霸道的气焰,依旧让人侧目。 高瑞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冷笑。 这光天化日之下的不公与压迫,在这繁华的表象之下,显得如此的刺眼。 “三少爷,前面不远,就是听雨轩了。” 徐茂在一旁低声提醒道。 高瑞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街角处,一座巍峨气派的三层木质阁楼,赫然映入眼帘。 那阁楼飞檐翘角,雕梁画栋,门前车水马龙,人流如织,牌匾上龙飞凤舞地书写着三个鎏金大字——“听雨轩”。 单看这气派,便知其在湖州城内的地位非同一般。 “好一个听雨轩。” 高瑞微微颔首。 “走,我们进去瞧瞧。” 二人随着人流,缓步走近听雨轩。 还未进门,便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喧哗人声,混杂着丝竹管弦之乐,以及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唱词,当真是热闹非凡。 门口的迎客小厮,见高瑞一身富家翁打扮,身后跟着徐茂这个“老仆”,倒也十分殷勤,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这位老爷,里面请!您是喝茶啊,还是听书?” 高瑞操着一口略带北方口音的官话,笑道:“来壶好茶,再来几碟精致些的点心。寻个清静些的雅座,我们要在此消磨半日时光。” 他说话间,不着痕迹地递过一小块碎银。 那小厮眼尖,入手一掂,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了几分,腰也弯得更低了。 “好嘞!老爷您算是来着了!我们听雨轩的‘碧螺春’可是湖州一绝!点心也都是湖式名点,保准您满意!” “雅座嘛,今儿个客人多,大堂里是有些喧闹。不过,二楼靠窗的位置,视野好,也相对安静些,不知老爷意下如何?” 高瑞故作沉吟,随即点头道:“甚好,就二楼靠窗。” 他要的,正是这种既能观察全局,又能听到周遭谈话,还不容易被人过分注意的位置。 “得嘞!老爷,楼上请!” 小厮在前引路,高瑞与徐茂二人,便随着他登上了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 “吱呀,吱呀。” 楼梯发出轻微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这座茶楼的悠久历史。 二楼果然比一楼要宽敞雅致一些,虽然客人依旧不少,但桌椅之间的距离拉得更开,喧哗声也小了许多。 临窗的位置,更是能将楼下街景和一楼大堂的情形,尽收眼底。 小厮将二人引到一个靠窗的四方桌旁,麻利地擦拭干净,又高声吆喝着让楼下的茶博士送上茶水点心。 高瑞落座之后,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整个二楼。 只见邻桌有几位身着绫罗绸缎的商人,正唾沫横飞地谈论着近期的丝绸行情,时不时发出一阵唉声叹气。 不远处,还有几个江湖打扮的汉子,腰间鼓鼓囊囊,一边喝酒划拳,一边高声谈笑着,言语粗豪。 更远一些的角落,则有几位文士模样的客人,正摇头晃脑,低声品评着楼下说书人刚刚讲完的一段《前朝演义》。 三教九流,汇聚一堂。 果然是打探消息的绝佳之地。 高瑞嘴角微微上扬,端起刚刚送上来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茶香袅袅,沁人心脾。 而一场无声的探查,也随着这袅袅茶香,悄然展开。 他知道,在这看似平静的茶楼之内,在这嘈杂的人声之中,必然隐藏着他想要找寻的,关于锦绣盟的蛛丝马迹。 第181章 怨声载道,恶行累累 高瑞与徐茂二人,寻了那小厮引荐的二楼靠窗雅座坐下。 此地视野果然开阔,不仅能将楼下大堂里说书先生的抑扬顿挫、茶客们的嬉笑怒骂尽收耳底,更能将窗外长街的熙攘繁华一览无余。 “客官,您的‘碧螺春’,还有四色湖州名点,请慢用!” 茶博士手脚麻利地将一壶热气腾腾的香茗,并几碟精致小巧的糕点摆上桌。 那碧螺春茶汤清澈碧绿,甫一冲泡,便有奇异的清香袅袅升腾,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高瑞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叶,呷了一口。 入口醇厚,回味甘甜,果然是好茶。 “三少爷,这听雨轩,确实名不虚传。” 徐茂压低声音,赞了一句。 他虽换了一身仆从装扮,但眉宇间的沉稳干练,却丝毫未减。 高瑞微微颔首,目光却未停留在这茶水点心之上。 他看似随意地打量着四周,实则将整个二楼的布局、客人的神态,都细细观察了一遍。 他的耳朵,更是如同最敏锐的猎犬,捕捉着空气中流淌的每一丝讯息。 这鱼龙混杂之地,正是他需要的天然情报网。 官方的卷宗固然详尽,却往往失之刻板,少了些人间的烟火气。 而这些市井之间的窃窃私语,贩夫走卒的抱怨牢骚,却往往能揭示出最真实、最残酷的真相。 就在此时,邻桌几位客人的谈话,如同细密的雨丝,悄然飘入了他的耳中。 那是一桌围坐着三四名中年男子,看穿着打扮,皆是绸缎商人模样。 只是他们此刻,却全然没有生意人的精明与红火,反而个个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高瑞不动声色,与徐茂交换了一个眼神。 徐茂心领神会,也微微侧过耳朵,凝神细听。 只听其中一位脸型瘦削,留着山羊胡的商人,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仿佛要浇灭心头的怒火,却又不得不压低声音,恨恨地说道: “这锦绣盟,简直就是咱们湖州绸缎行当里的一把刮骨钢刀啊!” 他声音不大,但那股子咬牙切齿的恨意,却清晰可闻。 “王兄此言,真是说到兄弟我心坎里去了!” 旁边一个略显富态,但此刻也是一脸苦相的商人连连点头,声音里充满了无奈与愤懑。 “咱们辛辛苦苦养蚕缫丝,盼着能有个好收成,卖个好价钱。” “可那锦绣盟倒好!他们一开口,就要比市价低上足足三成强收咱们的蚕丝!” “三成啊!那是什么概念?咱们一年到头,累死累活,刨去成本,还能剩下几个子儿?” 他说着,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引得杯盘一阵轻晃,但又立刻警觉地看了看四周,声音又压低了几分。 “若是咱们稍有不从,哼!” 山羊胡商人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惧色。 “他们便有的是法子整治你!” “明里暗里,处处给你使绊子,断你的销路,搅黄你的生意,让你根本在这湖州城里待不下去!” “到时候,别说赚钱了,不赔个底朝天,就算你祖上积德了!” 另一位一直沉默不语,看起来较为老成的商人,此刻也忍不住长叹一声,接过了话头。 “何止是强收蚕丝啊!刘掌柜,你说的这些,还只是其一!”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疲惫。 “如今这湖州城里,所有上等丝线的来源,几乎全被他们锦绣盟给垄断了!” “咱们这些小作坊,想要拿到一点好料子,简直比登天还难!” “他们自己吃肉,连汤都不肯给咱们多留一口!”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那些挑剩下的,淘汰下来的次等货,再以天价卖给咱们!” “那丝线,粗的粗,细的细,颜色也不均匀,织出来的绸缎,品质能好到哪里去?” “可价格呢?比上等丝线也便宜不了多少!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富态商人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拳捶在自己大腿上。 “可不是嘛!张老板说的太对了!” “用着他们的次等丝线,织出来的绸缎,客人一看就摇头,谁还愿意买?” “如此一来,咱们的生意更是雪上加霜,举步维艰!” “长此以往,咱们这些小门小户的绸缎庄,除了关门大吉,还有什么活路?” “这锦绣盟,是要把咱们往死路上逼啊!” 几人说到痛心疾首之处,皆是捶胸顿足,满腔的怨气几乎要溢出胸膛。 高瑞静静地听着,面沉似水。 这些商人的血泪控诉,比徐茂之前密报中的寥寥数语,要来得更加触目惊心,更加令人发指! 他原以为锦绣盟只是行事霸道一些,却没想到,其手段竟如此卑劣,对江南丝绸业的盘剥竟到了如此敲骨吸髓的地步!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垄断了,这分明就是一群披着商会外衣的恶霸,一群吸食民脂民膏的土匪! 就在此时,那山羊胡商人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声音也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蚊蚋。 “更可恨的是,你们听说了吗?锦绣盟……他们好像还跟官府的人勾结到一块儿去了!” 此言一出,桌上另外几人脸色皆是一变,眼中闪过惊惧之色。 “王兄,此话当真?” 富态商人失声问道,但立刻意识到自己声音大了,连忙捂住了嘴。 “嘘!小声点!” 山羊胡商人紧张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也是听说的,真假还不敢断定。但前几日,城南李老三的铺子,你们知道?” “李老三?” 老成商人皱眉思索片刻。 “可是那个以织造云锦闻名的李记绸缎庄?” “正是他!” 山羊胡商人点头道。 “李老三那人,性子耿直,前些日子在酒楼里喝多了几杯,就忍不住抱怨了几句锦绣盟的不是,说他们是湖州城的毒瘤,早晚要遭报应。” “谁曾想,这话不知怎么就传到了锦绣盟的耳朵里!” “结果呢?第二天,衙门里就来了一帮衙役,二话不说,直接把李老三的铺子给封了!” “贴的封条上写的什么罪名?你们猜猜?” 山羊胡商人卖了个关子,脸上却满是讥讽与悲凉。 “什么罪名?” 几人追问道。 “‘扰乱市容’!” 山羊胡商人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 “扰乱市容?” 富态商人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这也太荒唐了!开门做生意的,怎么就扰乱市容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第182章 仗势欺人,当众施暴 老成商人摇头苦笑,眼中满是绝望。 “就因为说了几句锦绣盟的坏话,一家好端端的铺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封了!” “李老三一家老小,哭天抢地,却告状无门!” “你们说,这锦绣盟,是不是已经无法无天到了连官府都能随意指使的地步了?” “这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一番话,说得在座几位商人尽皆沉默。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死寂,仿佛连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铅块。 良久,才有人发出一声如同梦呓般的悲叹。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是啊,没法过了。 官商勾结,黑白通吃,在这锦绣盟的阴影笼罩之下,寻常百姓,寻常商户,除了逆来顺受,还能有什么指望? 高瑞与徐茂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凝重。 锦绣盟的恶行,比他们预想的还要严重百倍! 其势力之庞大,手段之狠辣,以及与官府勾结之深,都远远超出了之前的判断。 高瑞端着茶杯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他深邃的眼眸中,此刻已是一片冰寒。 这些绸缎商人的血泪控诉,字字句句,都如同重锤一般,敲击在他的心上。 “刮骨的刀”、“垄断”、“勾结官府”、“扰乱市容”…… 每一个词,都代表着无数小商户的血泪与绝望! 锦绣盟,这不仅仅是一个行事霸道的商会,这分明就是一个盘踞在江南肌体之上,疯狂吸食血液的巨大毒瘤! 若不将其彻底铲除,江南的商业根基,江南的百姓生计,都将被其侵蚀殆尽! 他此来江南,本就是为了调查锦绣盟,但此刻,他心中的决心,更加坚定! 这颗毒瘤,必须拔! 而且要连根拔起,不留一丝后患! 徐茂看着高瑞那沉静却蕴含着雷霆之怒的侧脸,心中也是波澜起伏。 他跟随高瑞多年,深知这位三少爷的脾性。 平日里温文尔雅,甚至有些不显山露水。 可一旦触及其底线,一旦涉及到大是大非,那便会展现出雷霆万钧的手段,以及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 锦绣盟这次,是真的踢到铁板了! 不,他们是撞上了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茶楼内的喧嚣依旧。 说书先生的惊堂木依旧清脆。 但高瑞与徐茂所在的这个角落,气氛却已然凝重如铁。 就在高瑞与徐茂二人默默消化着这惊人消息,心中怒火翻腾之际,邻桌那几个绸缎商人也因恐惧与绝望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整个二楼,似乎都被一种无形的压抑所笼罩。 突然! 一声略显苍老,却带着几分不屈的质问,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 “这锦绣盟如此横行霸道,鱼肉乡里!难道,难道就真的没有王法了吗?!” 声音不大,却因其蕴含的悲愤,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高瑞目光一凝,循声望去。 只见邻桌不远处,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清瘦的老者,正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他身着朴素的青布长衫,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沟壑,此刻双目圆睁,里面既有恐惧,更有压抑不住的义愤。 许是听了方才那几个绸缎商人的哭诉,感同身受,又或许是自身也曾遭受过锦绣盟的欺压,这老者此刻情绪激动,竟忘了身在何处,将心中的悲愤喊了出来! 此言一出,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茶客们,瞬间噤声! 整个二楼,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那位老者,眼神复杂,有同情,有惊惧,更有几分“这老头不要命了”的惋惜。 而方才还在痛诉锦绣盟恶行的那几位绸缎商人,更是吓得脸色煞白,连忙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生怕与这老者扯上任何关系! 高瑞的眉头,微微蹙起。 他知道,麻烦要来了。 果不其然! “他娘的!哪个老不死的狗东西,敢在这里嚼舌根,说我们锦绣盟的坏话?!” 一声粗野暴戾的怒喝,如同平地惊雷般炸响! 只见距离老者不远的一张大八仙桌旁,“呼啦”一下站起了四五个彪形大汉! 这些人个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眼神凶悍,一看就不是善茬。 他们身上都穿着统一的深褐色劲装,胸口处用金线绣着一个醒目的猛虎下山图案——正是锦绣盟的标志! 为首一人,身材尤为魁梧,剃着个光头,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额角一直延伸到下颌,更添了几分凶煞之气。 他此刻面露凶光,眼神如同饿狼般死死盯住了那头发花白的老者,嘴角咧开一抹残忍的狞笑。 “唰!” 那光头大汉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碗杯盘被震得叮当作响,茶水四溅! 他身形极快,几步便窜到了老者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那股子嚣张跋扈的气焰,令人不寒而栗。 “老东西,我看你真是活腻歪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背后编排我们锦绣盟?” 光头大汉的声音充满了威胁与不屑,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老者的脸上。 “我……我只是……只是实话实说……” 老者被这突如其来的凶煞气势吓得浑身一哆嗦,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声音也变得结结巴巴,但眼神中那份不屈,却依旧顽强地闪烁着。 “实话实说?” 光头大汉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在这湖州城,我们锦绣盟说的话,就是王法!我们锦绣盟做的事,就是天理!” “你个老棺材瓢子,也配评论我们锦绣盟?” 他眼中凶光一闪,语气陡然变得阴森可怖。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音未落! “啪——!!!” 一声清脆响亮至极的耳光声,骤然响彻整个茶楼二楼! 那光头大汉竟是毫不犹豫,扬起蒲扇般的大手,卯足了力气,狠狠一巴掌抽在了老者的脸上! 力道之大,令人心惊! “噗通!” 那头发花白的老者,本就年老体弱,如何经受得住这般重击? 他惨叫一声,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这一巴掌直接抽得踉跄着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一缕鲜血,顺着老者的嘴角汩汩流下,瞬间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 老者捂着火辣辣的脸颊,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眼中充满了惊恐与绝望,嘴角不停地哆嗦,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整个听雨轩二楼,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茶客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方才还喧闹的说笑声、谈论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那几个锦绣盟的壮汉,耀武扬威地站在那里,以及老者痛苦压抑的呻吟声,在空气中回荡。 恐惧,如同瘟疫一般,在每个人的心头蔓延。 第183章 隐忍待发,暗记于心 眼见那无辜老者被锦绣盟的恶徒一掌掴翻在地,嘴角淌血,痛苦呻吟,一旁的徐茂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岂有此理!” 徐茂勃然大怒,双拳瞬间攥紧,手背青筋暴起,那张平日里略显憨厚老态的脸庞此刻涨得通红,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他“霍”地一下从座位上弹起,如同被激怒的猛虎,便要不顾一切地上前,与那几个无法无天的锦绣盟打手拼命理论! 管他什么伪装! 管他什么计划! 如此欺凌老弱,简直丧尽天良,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而,就在徐茂脚步将要迈出的刹那—— 一道冰冷而沉静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了他的身上。 徐茂动作猛地一僵,下意识地转头望向高瑞。 只见高瑞依旧稳稳地坐在太师椅上,那张经过巧妙伪装,显得儒雅富态的脸庞上,此刻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已然沉静如万年寒潭,幽深不见底,其中却又闪烁着令人心悸的锐利寒芒! 仅仅一个眼神! 一个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森然冷意的眼神! 徐茂心头猛地一凛,那股上涌的暴怒仿佛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冷静了不少。 他看懂了三少爷眼神中的含义——隐忍! 时机未到! 高瑞面沉似水,嘴角那平日里若有若无的温和笑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胆寒的冰霜。 他的目光,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看似随意,实则锐利无比地在那几个耀武扬威的锦绣盟打手身上逐一扫过。 尤其那个带头的光头刀疤大汉,其凶悍的五官,狰狞的刀疤走向,甚至是他说话时习惯性歪斜的嘴角,每一个细微的特征,都被高瑞如同最精密的刻刀一般,深深镌刻进了脑海之中! 过目不忘,此刻已然发挥到了极致! 与此同时,高瑞的耳朵也未曾停歇。 在这死寂的二楼,除了老者压抑的呻吟和锦绣盟打手们粗野的狂笑,还有一些细碎的、饱含恐惧的窃窃私语,如同游丝般飘入他的耳中。 “完了……又是‘刀疤刘’这伙畜生……” “听说这‘刀疤刘’是锦绣盟‘血堂’堂主‘铁臂张奎’手下最得力的一条疯狗……” “还有那个‘索命崔’,‘追风赵’……锦绣盟的这些头目,哪个不是手上沾满了血腥……” 这些断断续续,带着血泪控诉意味的名字和信息,如同涓涓细流,汇入高瑞那庞大而精密的记忆宫殿之中,被他一一清晰地默记下来。 锦绣盟!血堂!铁臂张奎!刀疤刘!索命崔!追风赵! 好!很好! 高瑞心中冷笑,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笔血债! 那光头刀疤大汉见一巴掌便将老者打倒,震慑全场,更是得意非凡,对着地上呻吟的老者啐了一口浓痰。 “呸!老东西!下次再敢胡说八道,老子直接卸了你的骨头!” 他凶狠地环视四周,目光所及之处,茶客们无不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不敢与其对视。 “哼!一群缩头乌龟!” 光头大汉狞笑一声,招呼着手下那几个打手,如同得胜的公鸡一般,趾高气扬,耀武扬威地朝着楼梯口走去,嘴里还骂骂咧咧,污言秽语不断。 “吱呀——” 木质楼梯不堪重负般发出呻吟,很快,那几个锦绣盟的恶徒便消失在了楼梯转角。 直到那嚣张的脚步声彻底远去,二楼那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才稍稍缓解了几分,但恐惧的阴影依旧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高瑞这才缓缓起身,脸上那冰冷的杀意被他巧妙地收敛起来,又恢复了几分“富家翁”的温和。 他走到那蜷缩在地上,浑身颤抖的老者身旁,轻轻弯下腰,伸出手,将老者颤巍巍的胳膊扶住。 “老人家,小心些。” 高瑞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 老者抬起头,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因惊吓过度,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是用那双浑浊却充满感激的眼睛看着高瑞。 高瑞微微颔首,示意他不必多言,随后将目光转向身旁同样面色铁青,拳头依旧紧握的徐茂。 此刻,高瑞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句句都如同从牙缝中挤出,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森然与决绝! “徐叔!” 他沉声道,语气中蕴含着即将爆发的雷霆之怒。 “这锦绣盟,早已不是什么普通的商会!” “它,就是一颗盘踞在江南肌体之上,吸食民脂民膏,荼毒万千百姓的——” “——巨大毒瘤!” 高瑞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我们此行江南,本就是为此而来!” “如今看来,这颗毒瘤的恶性,比我们预想的,还要严重百倍!千倍!” 他眼中闪过一丝冰冷至极的寒芒,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动摇的决心。 “若不出手则已!” “一旦出手——” “务必!将其连根拔起!彻底铲除!不留一丝后患!” “要让这朗朗乾坤,再无‘锦绣盟’这三个字!” 徐茂听着高瑞这番掷地有声,杀伐果断的话语,只觉得胸中那股被压抑的怒火与憋屈,瞬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苍老的眼眸之中,一抹浓烈的杀机骤然闪过,如同暗夜中出鞘的利刃! “三少爷说的是!” “老奴明白了!” “这等恶贯满盈之辈,不将其碎尸万段,难消我等心头之恨!难慰江南百姓之苦!” 高瑞扶起那老者,又从怀中取出一小锭银子,不着痕迹地塞入老者手中。 “老人家,先寻个郎中看看伤势,暂且忍耐一时。” 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 老者泪眼婆娑,嘴唇翕动,想要说什么,却被高瑞用眼神示意不必多言。 徐茂则目光冰冷地扫了一眼那些因恐惧而噤若寒蝉的茶客,心中暗叹,这锦绣盟的淫威,当真是深入人心,令人发指! 二人一言不发,离开了这令人压抑的听雨轩。 回到他们在湖州城内寻得的那处僻静宅院,已是黄昏时分。 第184章 寻访困境,另辟蹊径 陈虎早已带人将院落内外布置妥当,戒备森严。 见高瑞与徐茂面色凝重地归来,陈虎心中一紧,连忙迎了上来。 “大人,徐叔,可是出了什么事?” 高瑞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径直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 徐茂则将听雨轩中发生的那一幕,原原本本地向陈虎等人述说了一遍。 听闻锦绣盟的打手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猖狂行凶,殴打无辜老者,陈虎等人无不是义愤填膺,怒火中烧! “岂有此理!这锦绣盟简直无法无天!” 陈虎一拳砸在石桌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 “大人!您下令!属下这就带人去把那个什么‘刀疤刘’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其他几名护卫也是摩拳擦掌,纷纷请战。 “稍安勿躁。” 高瑞抬手,制止了众人的激动。 他端起桌上的凉茶,呷了一口,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这夜幕,洞悉一切。 “白日茶楼所闻,以及那‘刀疤刘’等人的行径,让我对锦绣盟的霸道与残忍,有了更为直观,也更为深刻的认识。” 高瑞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他们不仅垄断市场,欺压商户,鱼肉百姓,更是与官府有所勾结,行事毫无底线,俨然已是湖州乃至江南的一颗巨大毒瘤!”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寒芒。 “对付这样的庞然大物,仅仅依靠雷霆手段,正面硬撼,固然能出一时之气,却未必能将其彻底根除。” 高瑞缓缓道出自己的思虑。 “锦绣盟在江南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如同老树盘根,仅仅砍断几根枝干,是杀不死它的。” “要想真正将其连根拔起,永绝后患,便不仅需要雷霆万钧之势,更需要——” 他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釜!底!抽!薪!” 釜底抽薪? 陈虎与徐茂闻言,皆是精神一振,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三少爷的意思是……” 徐茂沉吟道。 高瑞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锦绣盟的根基是什么?” 他自问自答。 “是它对江南丝绸产业的绝对控制!是无数被它压榨、欺凌,却又不得不依附于它的小商户、小作坊!” “我们要做的,就是从它的根基入手!” “一方面,我们要搜集其罪证,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给予其雷霆一击,将其罪恶暴露于朗朗乾坤之下!” “另一方面,我们更要设法团结那些被锦绣盟压迫的商家,扶持他们,让他们摆脱锦绣盟的控制,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生计!” “一旦锦绣盟失去了对丝绸产业的掌控,失去了财源,失去了那些供其吸血的‘养料’,它便如无根之萍,无源之水,再凶悍,也蹦跶不了几天!” 高瑞的这番话,如同拨云见日,让徐茂和陈虎等人瞬间茅塞顿开! “高!实在是高啊!” 陈虎忍不住赞叹道,看向高瑞的眼神充满了敬佩。 “大人此计,方为上上之策!既能惩治恶徒,又能解民于倒悬!” 徐茂也是连连点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三少爷,那我们具体该如何‘釜底抽薪’呢?” 高瑞微微一笑,目光转向徐茂。 “徐叔,你之前在江南暗中查探,想必对湖州城内那些饱受锦绣盟压榨的丝绸作坊,有所了解?” 徐茂闻言,立刻会意。 “回三少爷,老奴之前确实留意到几家。其中,城南有一家名为‘孙氏机坊’的纺织作坊,规模不大,但坊主孙老伯却是个有骨气的老匠人,一直不愿屈从锦绣盟。” “也正因如此,这‘孙氏机坊’被锦绣盟处处针对,打压得厉害,如今听闻已是濒临倒闭,难以为继了。” “孙氏机坊……” 高瑞口中默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好!就从这家‘孙氏机坊’开始!” 他当机立断! “我们今夜便去拜访一下这位孙老伯,看看能否找到突破口。” “陈虎。” 高瑞转向陈虎,沉声吩咐道:“你带其他人留守宅院,加强戒备,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更不可暴露行踪。” “是!大人!” 陈虎抱拳领命,神情肃然。 他知道,大人这是要亲自去冒险了,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大人,那孙氏机坊情况不明,您只带徐叔一人前往,是否太过危险?不如让属下挑选几名精锐弟兄暗中保护?” 高瑞摆了摆手。 “不必。我们此行是去寻访,而非打斗。人多反而容易引起注意,打草惊蛇。” “放心,我与徐叔自有分寸。” 见高瑞心意已决,陈虎也不再多言,只是重重点头。 “属下明白!定不负大人所托!” 夜色渐深,一轮残月挂在墨色的天幕之上,洒下清冷的光辉。 高瑞换上了一身更为朴素的暗色便装,脸上也做了一些细微的调整,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寻常的富家管事。 徐茂则依旧是一身干练的短打,如同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仆。 两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僻静宅院,朝着湖州城南的方向潜行而去。 城南一带,多是寻常百姓的民居和小作坊,比起城中商业街的繁华喧嚣,这里显得格外僻静冷清。 夜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高瑞与徐茂穿行在狭窄而昏暗的巷弄之中,脚步轻盈,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根据徐茂的记忆,他们七拐八绕,终于来到了一处更显偏僻的角落。 眼前,出现了一座占地不大的纺织作坊。 作坊的院墙有些斑驳,大门也略显陈旧,门楣上挂着一块褪色的木匾,上面依稀可以辨认出“孙氏机坊”四个字。 此刻,作坊内一片漆黑,寂静无声,只有几声秋虫的鸣叫,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这里,便是那家因不堪锦绣盟压榨,已濒临倒闭的孙氏机坊了。 高瑞与徐茂立在这“孙氏机坊”的门前,夜风萧瑟,吹得那块写着“孙氏机坊”的破旧木匾微微晃动,发出“吱呀呀”的轻响,如同老者无力的叹息。 院墙斑驳,多有脱落,门扉紧闭,漆皮也已大半剥落,露出底下干枯的木色。 整个作坊,都透着一股浓浓的暮气与萧条,与白日里湖州城绸缎商街的繁华喧嚣,形成了鲜明至极的对比。 高瑞深吸一口气,这便是被锦绣盟这颗毒瘤压榨下,江南无数小作坊的真实写照吗? 第185章 老骥伏枥,心有余力不足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上前一步,伸出手,轻轻叩响了那扇略显单薄的木门。 “笃笃笃。” “笃笃笃。” 清脆的敲门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片刻之后,门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以及一声苍老而带着警惕的询问。 “谁啊?这三更半夜的,找谁?” 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惊惧,显然,深夜的访客,对于这家已经风雨飘摇的作坊来说,并不是什么寻常事。 高瑞压低了嗓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温和无害,带着几分商旅的客气。 “老人家,深夜打扰,实属无奈。我二人乃是过路的客商,听闻府上机坊手艺精湛,特来拜访,想请教一二。” 门内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犹豫,又像是在判断门外之人的来意。 “吱呀——” 一声悠长而刺耳的摩擦声后,那扇破旧的木门,缓缓地开了一条缝。 昏黄的油灯光芒从门缝中透出,映照出一张布满皱纹、苍老憔悴的脸庞。 正是坊主孙老伯。 他年逾花甲,头发已然花白稀疏,简单地束在脑后,身形佝偻,穿着一件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眼神浑浊,带着深深的戒备与审视,打量着门外的高瑞与徐茂。 当他的目光落在高瑞身上时,微微一顿。 眼前这年轻人,虽然穿着朴素,但那沉稳的气度,那双深邃而平静的眼眸,却绝非寻常管事或小商人所能拥有。 尤其是高瑞脸上那刻意营造出的温和笑容,以及言语间的恳切之意,让孙老伯心中的警惕,稍稍放下了一些。 “客商?” 孙老伯沙哑着嗓子,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中的怀疑并未完全消散。 “如今这湖州城,还有看得上我这破落作坊手艺的客商?”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与自嘲。 高瑞微微一笑,语气愈发诚恳。 “老人家说笑了。真正的技艺,如同陈年佳酿,越是历久,越是醇香。我等正是慕名而来,想看看真正的江南织造精髓。” 他这番话,既捧了孙老伯一手,也点明了自己并非寻衅滋事。 徐茂则始终垂手立于高瑞身后,一副忠仆模样,不多言不多语,却也自有一股沉稳的气场。 孙老伯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高瑞几眼,见他气度不凡,不似作伪,言语之间也颇为恳切,不像是锦绣盟那些凶神恶煞的爪牙。 再者,他这孙氏机坊,如今已是破船烂灶,除了这身老骨头和几台破旧织机,也没什么值得旁人惦记的了。 想到此处,孙老伯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才算是真正松懈了几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饱含了太多的辛酸与无奈。 “唉……贵客深夜到访,老朽有失远迎了。外面风大,若不嫌弃,便请进来说话。” 说罢,他将木门又拉开了一些,侧身让出了一条通路。 “多谢老伯。” 高瑞拱了拱手,与徐茂一同迈步走进了作坊。 院内不大,堆放着一些废弃的木料和损坏的织机零件,更显得拥挤杂乱。 正对着院门的是一间略显宽敞的屋子,想来便是平日里织布的工坊。 孙老伯引着二人进了工坊,昏黄的油灯下,几台老旧的织机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如同沉默的巨人,见证着这家作坊曾经的辉煌与如今的落寞。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以及丝线特有的气息。 “让二位见笑了。” 孙老伯找了两条还算干净的长凳,示意高瑞和徐茂坐下,自己则在对面坐定,脸上带着一丝苦涩的笑容。 “老伯客气了。” 高瑞环视了一圈这略显简陋的工坊,目光最终落在了孙老伯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 “老人家,实不相瞒,我二人此来,除了想见识一番贵坊的织造技艺,也想了解一下如今湖州丝绸行当的一些情形。” 高瑞开门见山,语气诚恳。 听到“丝绸行当”四个字,孙老伯那本就黯淡的眼神,更是瞬间又沉了几分。 他沉默了良久,仿佛陷入了痛苦的回忆,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那叹息声,仿佛将胸中的郁结之气都吐了出来。 “唉……如今这湖州城的丝绸行当,还有什么好说的?” 孙老伯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萧索与绝望。 “贵客有所不知啊,如今这湖州,乃至整个江南的丝绸生意,几乎都快成了那‘锦绣盟’一家之言了!” 提及“锦绣盟”,孙老伯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愤恨与恐惧。 “锦绣盟的丝绸,确实……确实是好。” 孙老伯艰难地承认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甘。 “他们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方子,养出的蚕丝,无论是韧性还是光泽,都远胜我们这些小门小户。” “不仅如此,他们所用的织机,也比我们的要精良得多,织出来的绸缎,花样繁复,质地细腻,寻常人家,根本比不了啊!” 孙老伯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充满了无力感。 “老朽……老朽也曾不甘心,也曾想着,能不能改进一下自家的织机,哪怕是能织出稍好一些的料子,也能勉强糊口,不至于让这祖上传下来的手艺,断送在老朽手里。” 他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执拗与不屈,但很快,又被浓浓的失落所取代。 “奈何……奈何老朽学识浅薄,见识短矬,空有一腔心思,却苦于无门路,无高人指点。” “这些年,老朽拆了又装,装了又改,反反复复,屡试屡败,耗尽了心血,也赔进去了不少家底……” 孙老伯的声音带着哽咽,说到伤心处,忍不住抬起粗糙的手背,擦了擦眼角渗出的泪花。 “如今……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祖上传下来的基业,一天天地凋零下去,直至……直至彻底关门大吉了……”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现实的无奈和对未来的绝望,听得一旁的徐茂也是心有戚戚,暗自叹息。 高瑞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他能感受到这位老匠人心中那份沉甸甸的悲凉与不甘。 孙老伯似是想起了什么,颤巍巍地站起身,指着工坊角落里,一台被厚厚的尘灰所覆盖,只搭建了一半,显得有些奇形怪状的织机,满脸愁容地说道: “贵客请看,那便是老朽……老朽这些年瞎琢磨出来的东西。” “本想着,能不能另辟蹊径,织出些与众不同的花样来,可……可终究是力不从心,卡在了一处关键的地方,再也进行不下去了……” 那台半成品的织机,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一个未完成的梦,静静地躺在那里,蒙尘的部件,散发着一股孤寂与落寞的气息。 孙老伯望着那台织机,眼神复杂,有期盼,有失落,更有深深的无力感。 “老骥伏枥,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一声苍凉的叹息,回荡在这寂静的工坊之内,诉说着一个老匠人最后的坚守与无尽的悲哀。 第186章 “无意”指点,玄机暗藏 高瑞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最终定格在了工坊角落里那台蒙尘的半成品织机之上。 那织机与寻常所见,着实大相径庭。 它比普通的织机要高大不少,结构也更为复杂,许多部件的连接方式都透着一股子异想天开的意味,却又因为只搭建了一半,许多地方裸露着未完成的接口与齿轮,像一个被强行中断了思路的奇思妙想,孤零零地蜷缩在角落,落满了灰尘,仿佛被人遗忘。 孙老伯那一声“老骥伏枥,心有余,而力不足啊……”的苍凉叹息,依旧在空气中回荡,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失落与悲戚。 徐茂看着那台怪模怪样的织机,又看了看神情黯然的孙老伯,心中也是一阵唏嘘。 这老匠人,确有几分钻研精神,只可惜,时运不济,更是被那锦绣盟逼迫至此。 高瑞心中却是不由得微微一动! 他前世虽主攻化学,但对物理机械的原理亦有涉猎,尤其是各种传动结构、杠杆原理、齿轮运作等基础知识,更是烂熟于心。 眼前这台织机,虽然粗糙,虽然未完成,但其中某些设计思路,隐隐竟与他记忆中后世一些更为先进的机械理念,有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暗合! 这孙老伯,绝非庸才! 他只是受限于时代与眼界,如同一个摸索着前进的盲人,空有宝山而不知其门径! 高瑞脸上依旧保持着那副“富家管事”的温和与客气,仿佛只是对这台造型奇特的织机产生了几分寻常的好奇。 他缓缓迈开脚步,朝着那台半成品织机走了过去。 “孙老伯!” 高瑞的声音带着几分状似随意的探询。 “这台织机……便是您老人家费心琢磨出来的?” 孙老伯闻言,本已黯淡的眼神中,又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有几分敝帚自珍的羞涩,又有几分难以言说的苦涩。 他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道:“让贵客见笑了……不过是老朽胡乱鼓捣的玩意儿,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话虽如此,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也投向了那台织机,带着一丝难以割舍的眷恋。 那是他多年心血的凝结,是他对抗命运,试图挽救祖业的最后挣扎。 高瑞走到那台织机旁,伸出手,轻轻拂去一处横梁上的积灰,动作自然而然,仿佛只是下意识的举动。 他微微俯下身,状似随意地打量着那些交错的木杆、半露的齿轮和古怪的连接件,眉头微不可察地轻轻挑动了一下。 “嗯……” 高瑞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吟,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他伸出手指,并没有直接触碰那些布满油污和尘埃的部件,只是虚虚地点向其中一处由数根木条与一个小型转轮构成的传动装置。 那装置的设计,看得出来是想通过一系列的杠杆与齿轮配合,来实现某种更为复杂的提花或变速功能,但其连接方式却显得有些生硬和笨拙。 高瑞的目光在那处停留了片刻,口中“无意”般,带着几分斟酌的语气,慢悠悠地说道:“老伯这织机,想法倒是……倒是颇为巧妙啊。” 先扬后抑,这是谈话的艺术。 孙老伯听到这句“想法巧妙”,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光亮,如同风中残烛,微微晃动了一下。 多少年了,除了嘲讽与不解,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巧妙”二字来形容他这不伦不类的“怪物”。 然而,不等他心中那点微弱的慰藉升起,高瑞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心头猛地一沉。 “只是……” 高瑞话锋一转,依旧是那副不急不缓,仿佛只是随口感慨的模样。 “只是依我看,这几处传动结构,似乎……似乎有些……嗯……” 他微微蹙眉,像是在努力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语。 “……发力不畅。” 高瑞轻轻吐出这四个字,声音不高,却像一记小锤,轻轻敲在了孙老伯的心坎上! 发力不畅! 这四个字,简直是一针见血! 孙老伯身子微微一震,脸上的苦涩更浓了几分。 他这些年反复调试,最让他头疼的,便是这传动的问题! 他明明感觉自己的思路是对的,可织机一旦运转起来,总是显得滞涩无比,动力传递不到位,要么就是某些部件受力过大,不堪重负,要么就是力道分散,无法达到预期的效果! “这发力若是不顺畅,怕是……怕是会影响丝线在织造过程中的均匀度?” 高瑞继续用那种“外行人”猜测的口吻说道,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那些关键的节点上。 孙老伯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眼前这年轻人,难道……也懂织机? 可看他的穿着打扮,言谈举止,分明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管事,怎会知晓这织造上的门道? 或许,只是碰巧说对了…… 毕竟,“发力不畅”这种感觉,只要不是傻子,看几眼这笨重机器的运转,也能猜出个大概。 孙老伯心中如此安慰着自己,但那份莫名的悸动,却已悄然升起。 高瑞仿佛没有察觉到孙老伯神情的变化,依旧自顾自地“研究”着。 他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那处复杂的传动装置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小齿轮,又指向一根连接着踏板的力臂。 “老伯您看!” 高瑞的声音带着几分“我就是随便说说,您别当真”的轻松。 “若将此处这个小齿轮的齿数,稍稍增多一些,让它与旁边那个大轮的咬合更紧密,转动起来会不会更省力一些?” “再将那边的力臂……嗯,就是连接踏板的那根,似乎……似乎有些太长了,而且固定的角度,好像也……也不太对。” 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回忆某种模糊的印象。 “若是能将这力臂缩短少许,再将它与机架连接的那个支点,稍稍往上调整那么一寸半寸的……” 高瑞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个微小的距离,语气依旧是那么的不确定,带着一种“我瞎猜的”意味。 “或许……或许,这般改动之后,整个机器运转起来,会……会有些不同?” 他的话语,如同一颗颗小石子,投入了孙老伯那早已沉寂如死水的心湖之中! 一石激起千层浪! 孙老伯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那双本已浑浊黯淡的老眼,此刻却骤然圆睁,瞳孔之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 仿佛有两道闪电,划破了他心中长久以来的迷雾! 第187章 茅塞顿开,高人竟在眼前 孙老伯那双本已浑浊黯淡的老眼,此刻骤然圆睁,瞳孔之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夺目精光! 仿佛有两道惊雷,在他脑海深处轰然炸响! 高瑞公子刚才那几句看似随意的点评,那轻描淡写的几处“改动”,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如同神来之笔,精准无比地戳中了他这台半成品织机上,那些困扰他日日夜夜、令他食不知味、寝不安席的死结! “小齿轮的齿数……稍稍增多一些……” “与旁边那个大轮的咬合更紧密……” “力臂缩短少许……” “支点……稍稍往上调整那么一寸半寸……” 这些话,如同拥有魔力一般,在他脑海中飞速地盘旋、组合、演化! 那些原本在他眼中复杂无比、纠缠不清的结构,那些让他绞尽脑汁也无法理顺的传动路径,在这一刻,竟豁然开朗! 就像是原本一团乱麻的线团,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一抖,瞬间变得条理清晰,脉络分明! “对啊!对啊!就是这样!” 孙老伯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仿佛看到,那原本滞涩卡顿的齿轮,在高瑞公子所说的那般改动之后,开始流畅而轻快地转动起来! 他仿佛看到,那原本发力不畅、虚不受补的力臂,在调整了长度与支点之后,每一次起落都充满了精准而强劲的力道! 困扰了他数月,乃至数年的瓶颈! 那些让他无数次想要放弃,却又因为不甘心而苦苦支撑的难题! 竟然……竟然就被眼前这位年轻公子,三言两语,风轻云淡地点破了? 这……这怎么可能? 孙老伯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与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 他研究这织机改进,少说也有年了! 其中的每一个部件,每一处连接,他都反复琢磨过,修改过,试验过无数次! 他深知其中的艰难,深知那些看似微小的改动,背后需要多么深厚的学识与经验! 可这位高公子…… 他只是随意看了几眼啊! 甚至连手都没有碰一下那布满油污的机件! 就这么“无意”般地指点了几句…… 便如同拨云见日,让他瞬间茅塞顿开! 那些百思不得其解的症结,那些让他愁白了头发的难题,此刻,竟变得如此简单明了! 就好像一层窗户纸,他自己捅了几年都没捅破,人家路过,轻轻呵了口气,就破了! 一瞬间,孙老伯感觉自己这大半辈子,简直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什么学识浅薄,什么屡试屡败…… 在真正的高人面前,他那点可怜的经验和固执,简直就是笑话! “高人!这绝对是高人啊!” 孙老伯激动得浑身都在微微颤抖,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上,皱纹似乎都在这一刻舒展开来,眼中爆射出的精光,比作坊里那盏昏黄的油灯还要明亮数倍! 他看向高瑞的眼神,彻底变了! 不再是最初的警惕与审视,也不再是后来的无奈与自嘲。 此刻,那眼神之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五体投地的敬畏,以及……以及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的炙热期盼! 仿佛眼前这位年轻公子,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他孙氏机坊,拯救他这门祖传手艺的活菩萨!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想要说些什么,却因为太过激动,声音都有些变调。 “这……这……” 他踉跄着上前一步,双手微微抬起,似乎想抓住什么,又不敢轻易触碰。 站在一旁的徐茂,也被孙老伯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给惊了一下。 他虽然知道自家三少爷深不可测,时常有惊人之举,但也没想到,三少爷只是随便看看这破旧织机,就能让这老坊主激动成这般模样! 看来,三少爷这“无意”的指点,怕是真的点到要害之处了! 徐茂心中暗自惊叹,对高瑞的敬佩又加深了几分。 张老伯整个身体都在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着,声音沙哑却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敬畏。 “这……这位公子!” “您……您莫非是……是……是传说中的……织机大家?”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孙老伯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高瑞,眼神之中,敬畏如同实质,期盼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 仿佛高瑞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将决定他,以及他这孙氏机坊的最终命运! 面对孙老伯那几乎要将他顶礼膜拜的目光,高瑞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温和笑意。 他轻轻摆了摆手,那动作,既像是安抚老人激动的情绪,又像是在不经意间拂去了那顶“织机大家”的高帽。 “老伯,您这可真是太抬举晚生了。” 高瑞的声音温润如玉,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稳。 “‘织机大家’这四个字,晚生愧不敢当,不过是偶有所得,信口胡说罢了,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孙老伯闻言,心中那股火山爆发般的激动微微一滞。 偶有所得?信口胡说? 这……这怎么可能! 若是信口胡说,便能道破他数年苦思冥想而不得其解的症结? 若是偶有所得,便能轻易点出这织机改进的关键所在? 这番话,落在孙老伯耳中,非但没有让他觉得高瑞是在谦虚,反而更增添了几分高深莫测的神秘之感! 真正的高人,果然都是这般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视惊天动地的才华为寻常! 孙老伯心中愈发敬畏,张了张嘴,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见高瑞微微一笑,话锋却已悄然一转。 高瑞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台半成品的织机上,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睿智。 “老伯,依晚生浅见,这世间的器物,无论是织机也好,还是其他物件也罢,想要精益求精,不断超越,关键之处,并非在于一味依赖祖宗传下来的蛮力,也非固守那些早已不合时宜的旧习。”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黄钟大吕,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击在孙老伯的心坎之上! 孙老伯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地聆听着,生怕错漏了一个字。 第188章 飘然离去,深藏功与名 高瑞微微顿了顿,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继续说道: “真正的利器,在于人脑的巧思,在于那不断探索、勇于求变之心啊!” “人脑的巧思!” “勇于求变之心!” 这十一个字,如同十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孙老伯心中所有的迷茫与困惑!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反复咀嚼着高瑞的话,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通透之感,从头顶一直贯穿到脚底! 是啊!巧思!求变! 他这些年,虽然也在琢磨改进,但潜意识里,又何尝不是被那些祖辈传下来的规矩、那些固有的经验给束缚住了手脚? 他总想着在原有的基础上修修补补,却从未想过,或许可以跳出那个框框,用一种全新的思路去看待问题! 这位高公子,寥寥数语,不仅点破了他织机上的技术难题,更是点醒了他这颗在困境中日渐僵化、蒙尘已久的心啊! 这哪里是什么“偶有所感,胡乱说说”,这分明是金玉良言,是至理名言啊! 高瑞见孙老伯双目圆睁,似有所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他此行的目的,便是要为这些被锦绣盟压榨的小商户、小作坊,播撒下希望的火种。 孙老伯这般痴迷技艺、不肯服输的老匠人,正是他要寻找和扶持的对象。 如今,火种已经点燃,他的使命也算暂时完成。 “老伯!” 高瑞微微拱手,语气平和地说道:“夜色已深,叨扰多时,我二人也该告辞了。” 孙老伯猛地从醍醐灌顶般的感悟中惊醒过来,一听高瑞要走,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失落与不舍。 他还想再请教,他还想再多听听这位高人如同天授般的指点啊! “公子!公子且慢!” 孙老伯急忙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挽留。 然而,高瑞只是再次微微一笑,轻轻摆了摆手,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萍水相逢,缘尽于此”的洒脱与淡然。 “老伯过誉了,在下不过是偶有所感,胡乱说说罢了。” 他再次重复了这句话,仿佛是在为今夜这场奇遇画上一个圆满而又带着几分神秘的句号。 “真正的利器,在于人脑的巧思,而非一味依赖蛮力与旧习。” “告辞。” 说罢,高瑞不待孙老伯再多问一个字,便与始终垂手立于一旁,如同最忠诚影卫般的徐茂一同,干脆利落地转身。 两人的身影,如同墨滴融入砚台,悄无声息地汇入了工坊外那浓稠如墨的夜色之中。 脚步声轻不可闻,不过眨眼之间,便再也看不到他们的丝毫踪迹。 仿佛他们从未踏足过这个破旧的小院,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孙老伯在困顿绝望中所做的一场不真实的梦。 飘然离去,深藏功与名! 只留下孙老伯一个人,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呆呆地站在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木门前。 寒凉的夜风吹过,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也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这不是梦! 绝对不是梦! 孙老伯猛地转过身,踉跄着几步,冲回到那台半成品的织机旁。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台凝聚了他无数心血,也带给他无数失望的“怪物”之上。 然而此刻,这台织机在他眼中,却不再是冰冷笨重的木铁疙瘩,而是闪耀着智慧光芒,充满了无限可能的希望之源! 高瑞公子临走前的那几句话,如同神谕一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每一个字都散发着无穷的魔力! “小齿轮的齿数……稍稍增多一些……” “力臂缩短少许……支点……稍稍往上调整那么一寸半寸……” 那些曾经困扰他日日夜夜,让他食不知味、寝不安席的死结,此刻在高瑞公子的指点下,竟是如此的清晰明了! 孙老伯颤抖着伸出双手,那双布满老茧、因为常年劳作而显得有些变形的手,此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虔诚与激动,轻轻拂去织机上积攒的尘埃。 那动作,温柔无比,仿佛在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生怕一不小心,便会惊扰了其中蕴藏的无上智慧。 “如获至宝……这……这简直是如获至宝啊!” 孙老伯激动得老泪纵横,声音哽咽,语无伦次。 他仿佛已经看到,经过改良之后的新式织机,正在他手中飞速运转,织出一匹匹精美绝伦、光彩夺目的丝绸! 他仿佛已经看到,他孙氏机坊,重新焕发生机,门庭若市,宾客盈门! 孙老伯站在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木门前,寒凉的夜风吹过,非但没有让他感到丝毫寒意,反而让他那颗沉寂已久的心,如同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瞬间沸腾起来! “高人!真乃高人也!” 他对着高瑞和徐茂消失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仰与感激。 这位年轻的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竟有如此经天纬地之才,点石成金之能! 却又如此淡泊名利,不求回报,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这一刻,孙老伯心中所有的颓废、绝望、不甘,都化为了一股熊熊燃烧的火焰! 那火焰,是希望,是斗志,是重生的力量! 他猛地转过身,那双布满老茧、因为常年劳作而显得有些变形的手,此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虔诚与激动,轻轻拂去织机上积攒的尘埃。 “等着!锦绣盟!等着!” “老夫……老夫定要让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们,好好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织造技艺!” 孙老伯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所有的郁结之气都吐出来,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豪情与干劲! 今夜,注定无眠! “不行!我得马上动手!” 孙老伯眼中精光暴射,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转身就朝着坊内那几间低矮破旧的厢房冲去。 坊内仅剩的几个老伙计,都是跟着他孙家干了大半辈子的老人了,手艺精湛,忠心耿耿。 只是这些年,孙氏机坊日益衰败,他们也跟着唉声叹气,几乎看不到半点指望。 “咚咚咚!” 孙老伯擂鼓般地敲响了其中一间厢房的门。 “老李头!老张!都给我起来!快起来!”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几分嘶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急切。 不多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睡眼惺忪、头发花白的老伙计探出头来,揉着眼睛,不满地嘟囔道:“老坊主,这……这三更半夜的,您这是……着了什么魔怔了?” “什么魔怔!是天大的好事!是咱们孙氏机坊要翻身的大好事!” 第189章 神机现世,效率飙升 孙老伯一把抓住那老伙计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拖着他就往外走。 “哎哟!哎哟!老坊主,您慢点!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您这么折腾!” 很快,坊内仅剩的三个老伙计,李师傅、张师傅和王师傅,都被孙老伯从热被窝里拽了出来,一个个衣衫不整,满脸困惑地站在了那台半成品织机前。 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孙老伯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因为极度的兴奋而涨得通红,双眼亮得吓人。 “老坊主,您……您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李师傅看着孙老伯这反常的模样,有些担忧地问道。 孙老伯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然后用一种近乎神圣的语气,将方才与高瑞的相遇,以及高瑞那“神来之笔”般的指点,一五一十地对三个老伙计讲了出来。 “……小齿轮的齿数,稍稍增多一些,与旁边那个大轮的咬合更紧密……” “……力臂缩短少许,支点……稍稍往上调整那么一寸半寸……” 孙老伯一边说,一边激动地用手指着织机上的对应部件,将高瑞的每一句话都原原本本地复述出来。 三个老伙计起初还带着几分将信将疑,毕竟,他们跟着孙老伯摆弄这台织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其中的艰难困苦,他们比谁都清楚。 这世上哪有这等奇事? 一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随便看几眼,就能点破他们数年都未能攻克的难题? 这听起来,简直比说书先生嘴里的故事还要离奇! 然而,当孙老伯将高瑞所说的那些具体改动细节,逐条逐句地清晰阐述出来时,三个经验丰富的老织工,脸上的表情渐渐变了。 从最初的困惑,到狐疑,再到惊讶,最后,化为了难以置信的震骇! “嘶——” 李师傅倒吸一口凉气,猛地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孙老伯手指的那处传动齿轮,嘴里喃喃道:“小齿轮齿数增多……咬合更紧密……这……这思路,简直是……简直是神来之笔啊!” 他也是个老织工了,对织机构造的理解,仅次于孙老伯。 高瑞提出的这一点,看似简单,却如同捅破了一层窗户纸,瞬间让他茅塞顿开! “还有那力臂!” 张师傅也激动地接口道,他主要负责织机的动力部分。 “我之前就觉得那力臂使得别扭,却总也找不到症结所在!缩短力臂,调整支点……妙啊!实在是妙不可言!如此一来,发力必然更加顺畅,也更加省力!” 王师傅虽然平日里话不多,此刻也是激动得满脸通红,连连点头。 “对!对!就是这个道理!这位高人所言,句句都切中要害!咱们之前,真是钻了牛角尖了!” 困扰他们多年的难题,那些让他们愁眉不展、束手无策的瓶颈,竟然真的被一个年轻人,用如此轻描淡写的方式,给点破了! “高人!这绝对是遇到了真高人啊!” “老坊主,您这是走了天大的运道啊!” 三个老伙计此刻再无半分怀疑,一个个激动得手舞足蹈,仿佛已经看到了孙氏机坊重振雄风的那一天! 孙老伯见状,更是豪情万丈,用力一挥手。 “还愣着干什么!天赐良机,时不我待!趁着高人指点的思路还热乎着,咱们连夜动手,改造织机!” “好!” “干!” “他娘的,多少年没这么痛快过了!今晚就是熬通宵,也得把这神机给弄出来!” 三个老伙计的热血,瞬间被点燃了! 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跟着老坊主的父亲一起打拼江山的峥嵘岁月! 一时间,这间破旧的工坊,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活力! “老李,你负责打磨齿轮,务必按照高人所说的尺寸,一丝一毫都不能差!” “老张,你来调整那力臂的长度和支点,手要稳,心要细!” “老王,你帮我把这些连接件重新固定,确保坚固耐用!” 孙老伯沉稳地指挥着,自己也亲自动手,拿起工具,开始对织机的核心部件进行改造。 “铿锵!” “吱呀!” “笃笃笃!” 寂静的深夜里,孙氏机坊重新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劳作之声。 油灯的光芒虽然昏黄,却映照着四张专注而充满希望的脸庞。 汗水浸湿了他们的衣衫,木屑和油污沾满了他们的双手,但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 他们的心中,燃烧着一团火! 一团足以燎原的希望之火! 高瑞公子那如同天启般的指点,如同精确无比的图纸,清晰地烙印在孙老伯的脑海中。 每一个部件的尺寸,每一个连接的角度,每一个传动的细节…… 他指挥着老伙计们,小心翼翼,一丝不苟地进行着改造。 时间在紧张而有序的劳作中悄然流逝。 窗外的夜色,渐渐由浓稠如墨,变得泛起一丝鱼肚白。 雄鸡的啼鸣,从远处隐隐传来。 一夜辛劳,当东方天际终于露出一抹微曦之时,伴随着孙老伯一声略带沙哑却难掩兴奋的呼喊。 “成了!” 那台经过脱胎换骨改造的织机,终于焕然一新地矗立在众人面前! 它依旧是木质结构,却比之前显得更加精悍、更加协调,每一个部件的连接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流畅与和谐。 孙老伯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冰凉的机身,眼中闪烁着泪光。 李师傅、张师傅、王师傅也都围了上来,一个个屏住呼吸,眼神中充满了紧张与期待。 “老坊主,试试!” 李师傅声音有些发颤地说道。 孙老伯重重地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走到织机前,坐定。 他将早已准备好的上等蚕丝,小心翼翼地穿过梭子,固定在机杼之上。 然后,他抬起脚,轻轻踩下了踏板。 “咯吱……” 一声轻微的启动声后,预想中的滞涩与卡顿并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 “唰啦!唰啦!唰啦!” 清脆悦耳,流畅无比的机杼声,如同山涧清泉流淌,又似珠落玉盘,骤然在寂静的工坊内响起! 这声音,与旧式织机那沉重费力的“哐当”声截然不同! 它轻快! 它灵动! 它充满了勃勃生机! 孙老伯只觉得脚下的踏板变得异常轻盈,仿佛根本不需要花费多少力气,织机便能自行运转一般! 那原本在他看来复杂无比的传动结构,此刻在高瑞公子的指点下,变得如此高效,如此顺畅! 随着他熟练的操作,织机上的丝线飞快地交织着。 一寸,两寸,三寸…… 一匹崭新的丝绸,在晨曦的微光中,缓缓成型! 第190章 绝品丝绸,秘闻初泄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在那匹正在诞生的丝绸之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当第一匹完整的丝绸终于从织机上取下,摊开在众人面前时—— “嘶——!” 整个工坊内,只剩下倒吸凉气的声音! 那丝绸,在晨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如同珍珠般柔和而华贵的光泽! 用手触摸,只觉得入手细腻如凝脂,光滑若春水,仿佛没有丝毫的阻滞与粗糙! “这……这是我们织出来的?” 李师傅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丝绸,满脸的难以置信。 “太……太美了!” 张师傅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 “这质地,这光泽……比咱们以前织出来的,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王师傅更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地用袖子擦拭着眼角。 孙老伯捧着那匹丝绸,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这辈子,与丝绸打了一辈子交道,什么样的好料子没见过? 可眼前这匹丝绸,其质地之细腻,光泽之柔亮,远胜往日他所织出的任何产品! 甚至……甚至比之那不可一世的锦绣盟所售卖的上等货色,亦不遑多让! 甚至犹有过之! “好!好啊!哈哈哈哈!” 孙老伯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压抑已久的狂喜与激动,眼泪顺着他脸上的皱纹滚滚而下!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高人!真乃神人也!” 然而,更令他们惊喜的,还在后面! 当孙老伯强抑着激动,开始统计这新织机的效率时,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一夜的试运行下来,这台改良后的织机,织出丝绸的速度,比之坊内那些最好的旧式织机…… 竟然足足提升了三倍有余! 何止三倍!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们只需要原来三分之一的时间,就能织出同样数量的丝绸! 这意味着,他们的成本将大大降低! 这意味着,他们将拥有与锦绣盟叫板的真正底气! “三……三倍……老天爷啊!” 李师傅看着孙老伯颤抖着写下的数字,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几乎要站立不稳。 张师傅和王师傅更是张大了嘴巴,半天都合不拢,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 孙老伯捧着那匹光彩夺目的丝绸,激动得浑身颤抖,老泪纵横。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他猛地跪倒在地,朝着高瑞和徐茂离去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高公子大恩大德,孙某永世不忘!” 晨曦的光芒,透过破旧的窗棂,照亮了工坊内的每一寸角落,也照亮了这群老匠人脸上那重获新生的喜悦与希望。 神机现世,效率飙升! 孙氏机坊的命运,从这一刻起,已然悄然改变!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指向了那个飘然离去,深藏功与名,在孙老伯心中已然神化的神秘年轻人——高瑞! …… 这等惊天动地的大喜事,孙老伯和几个老伙计自然是守口如瓶……才怪! 尤其是李师傅,平日里就爱喝两杯,此刻更是激动得抓耳挠腮,恨不得立刻冲到街上,找人好好说道说道这桩奇遇! “坊主,这……这等天大的好事,咱们……咱们是不是该庆祝庆祝?” 李师傅搓着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孙老伯。 孙老伯此刻也是心潮澎湃,哈哈大笑道:“对!庆祝!必须庆祝!老张,你去街口那家相熟的酒肆,打几斤好酒,再切几斤熟牛肉!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好嘞!” 张师傅应了一声,脚下生风地去了。 王师傅也咧着嘴笑道:“多少年没这么痛快过了!这新织机,简直就是咱们孙氏机坊的救星啊!” 没过多久,酒肉备齐,四位老匠人围坐在简陋的木桌旁,就着那匹散发着柔光的绝品丝绸,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师傅那点酒量早就上了头,脸红脖子粗,话也多了起来。 “坊主啊!您说……那位高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啊?这……这简直是神仙手段啊!” 孙老伯抿了一口酒,眼中闪烁着敬畏的光芒,压低了声音道:“不可说,不可说!高人行事,自有其道理。我等只需记住这份恩情,将这织造技艺发扬光大,便是对高人最好的报答了!” “对对对!坊主说的是!” 其余两人也连连点头。 然而,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尤其是像孙氏机坊织出绝品丝绸,效率暴增三倍这等足以震动整个湖州丝绸行当的大事! 最早发现端倪的,是住在孙氏机坊隔壁的一个老婆婆。 老婆婆平日里起得早,总能听到孙氏机坊那边传来“哐当哐当”的织机声,有气无力,断断续续,跟孙老伯那每况愈下的光景似的。 可今天一大早,那声音就变了! “唰啦!唰啦!唰啦!” 那声音,清脆、利落、富有节奏,而且……快得惊人! 老婆婆好奇地支起耳朵听了半天,心里直犯嘀咕。 “这孙老头,莫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还是换了新家伙?” 到了下午,李师傅因为高兴多喝了几杯,走路都有些打飘,怀里揣着一小块新织出的丝绸样品,准备拿回家给婆娘好好显摆显摆。 路上正巧遇到了一个相熟的小丝绸商贩,姓赵,平日里也受够了锦绣盟的气。 “哟,李师傅,这是喝高兴了?遇到什么喜事了?” 赵掌柜随口打趣道。 李师傅一听这话,酒劲儿上涌,哪里还憋得住,一把拉住赵掌柜,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那块丝绸。 “赵掌柜!你瞧瞧!你给咱品鉴品鉴,这料子如何?” 赵掌柜本没在意,以为又是孙氏机坊那些上不了台面的粗布,可当他的目光触及那块在阳光下流淌着华光的丝绸时,眼睛瞬间就直了! “这……这是……” 赵掌柜接过丝绸,入手只觉细腻如婴儿肌肤,光泽柔亮堪比最上等的贡品! 他做了半辈子丝绸生意,什么样的好货色没见过? 可这等品质的丝绸,便是锦绣盟那些眼高于顶的管事拿出来的所谓“上品”,也多有不如啊! 第191章 奇迹传扬,商户云集 “李……李师傅,这……这是你们孙氏机坊织出来的?” 赵掌柜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满脸的难以置信。 “嘿嘿!那还有假?” 李师傅得意洋洋地一拍胸脯。 “不仅如此,我们坊主得了高人指点,改良了织机,如今织布的速度,比以前快了足足三倍不止!” “什么?三……三倍?” 赵掌柜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 这消息,简直比天上掉馅饼还要不可思议! 湖州城内的小丝绸商户,谁不知道孙氏机坊早已是日薄西山,苟延残喘? 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发生了这等翻天覆地的变化? 赵掌柜定了定神,抓着李师傅的胳膊,急切地问道:“李师傅,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我骗你作甚?不信,你去我们机坊瞧瞧!” 李师傅拍着胸脯保证。 赵掌柜哪里还等得及,将信将疑地跟着李师傅就往孙氏机坊赶。 这消息,就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迅速在湖州城内那些备受锦绣盟盘剥的小丝绸商户之间,激起了滔天巨浪! “听说了吗?城南孙氏机坊,织出绝品丝绸了!” “孙氏机坊?哪个孙氏机坊?就是那个快倒闭的孙老头的铺子?” “可不是嘛!据说得了高人指点,改良了织机,效率提升了三倍不止!” “真的假的?这孙老头走了什么狗屎运了?” “不知道啊!但有人亲眼看到那丝绸了,说是比锦绣盟的上等货色还要好!” 这些小商户们,平日里被锦绣盟压榨得喘不过气来,蚕丝被垄断,成品被压价,稍有不从便是打压报复,苦不堪言。 如今听闻孙氏机坊这等奇事,无不精神一振! 这简直就是黑夜中的一道曙光,让他们看到了摆脱锦绣盟控制的一丝希望! “走!去看看!” “对!若是真的,咱们可就有救了!” “同去!同去!” 一时间,原本无人问津的孙氏机坊,竟成了整个湖州城小丝绸商户关注的焦点。 最先知道的是赵掌柜,当他亲眼看到孙氏机坊内那台运转如飞的新式织机,听到那清脆悦耳的“唰啦唰啦”声,再亲手摸到那刚刚织出的,带着温热的绝品丝绸时,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我的老天爷啊……” 赵掌柜喃喃自语,眼眶瞬间就红了。 这丝绸,这织机……是真的! 孙氏机坊,真的要翻身了!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丝绸商户闻讯赶来。 “孙老伯!听说您这儿出了神机,织出了绝品丝绸?” 一个尖嘴猴腮的钱掌柜挤进人群,高声问道。 “孙老伯,让我们开开眼界!” “是啊是啊!这丝绸当真如此神奇?” 原本门可罗雀,冷清得能听到老鼠跑过的孙氏机坊,此刻竟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坊内坊外,人头攒动,喧嚣鼎沸,热闹非凡! 孙老伯站在那台新式织机旁,看着眼前这番景象,恍如隔世。 他挺直了腰杆,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与自豪,朗声道:“诸位乡亲,诸位同行!没错!我孙氏机坊,托一位不愿留名的高人指点,确实改良了这祖传的织机!” 说着,他拿起一匹刚织好的丝绸,高高举起,在众人面前展示。 “大家请看!这便是用新织机织出的丝绸!” 阳光下,那丝绸流光溢彩,细腻光滑,宛如一件艺术品! “哇——!”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惊叹声! “果真是绝品啊!” “这光泽,这手感……老夫做了几十年丝绸生意,从未见过如此品相!” “比锦绣盟的丝绸还好!好上不止一星半点啊!” 商户们争先恐后地想要上前触摸,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震惊与渴望。 孙老伯看着众人激动的神情,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这新织机,不仅能织出这等绝品丝绸,更重要的是,它的效率,比旧式织机,足足提升了三倍有余!” “轰!” 人群再次炸开了锅! 三倍效率!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成本的大幅降低! 这意味着他们这些小商户,终于有了一丝与锦绣盟抗衡的资本! “孙老伯!这织机……这织机可否传授一二?” 一个胆大的商户忍不住问道。 立刻有人附和。 “是啊孙老伯!若是您肯将这织机奥秘分享出来,我等必有重谢!” 孙老伯闻言,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诸位,并非老朽藏私。实乃那位高人有言在先,此技艺乃其心血,不可轻易示人。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不过,我孙氏机坊,愿意承接各位的订单!保证以最公道的价钱,为大家提供这等品质的丝绸!” 这话一出,人群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热情! “孙老伯!我订一百匹!” 一个机灵的胖掌柜当即高喊,生怕落后。 “我订两百匹!价钱好商量!” “孙老伯,先给我来五十匹看看货!” 一时间,订单如同雪片般飞来! 那些深受锦绣盟盘剥,早已对其恨之入骨的小商户们,此刻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他们太需要这样物美价廉的丝绸来打破锦绣盟的垄断了! 孙老伯和三个老伙计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给淹没了,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脸上却洋溢着久违的笑容。 李师傅一边奋笔记着订单,一边偷偷抹了把眼泪,嘴里嘟囔着。 “高人啊……这才是真正的高人啊!不显山不露水,却能翻云覆雨,救我等于水火之中!” 孙氏机坊,这个曾经濒临倒闭,被人遗忘在角落里的小作坊,因为高瑞那看似随意的几句指点,一夜之间,声名鹊起,宾客盈门! 这奇迹般的景象,如同一股强劲的旋风,迅速席卷了整个湖州丝绸行业! 而这股旋风,也很快,吹进了锦绣盟那高高在上的门庭之内。 湖州城,锦绣盟分舵。 与孙氏机坊那简陋破败的景象截然不同,锦绣盟的湖州分舵,坐落在城中最繁华的地段,占地广阔,门脸气派非凡。 朱漆大门,铜钉闪亮,门口两尊威武的石狮子,张牙舞爪,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霸道气焰。 门内更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往来之人,无不是绫罗绸缎,气势汹汹。 此刻,分舵内一间宽敞奢华的厅堂之内,正弥漫着一股令人压抑的低气压。 第192章 风声入耳,恶霸惊怒 上首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的汉子。 此人约莫四十上下年纪,一张国字脸,满脸的横肉随着他粗重的呼吸微微颤动,一双不大的三角眼,此刻正闪烁着凶悍而暴戾的光芒。 他便是锦绣盟湖州分舵的管事,刘彪。 刘彪此人,在湖州城内可谓是凶名赫赫,平日里仗着锦绣盟的势力,横行霸道,鱼肉乡里,不知多少小商户和小作坊主,在他手中吃尽了苦头。 此时,他正端着一个名贵的青花瓷茶碗,慢条斯理地品着香茗,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听着下手一个管事的汇报。 那管事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声音都有些发颤。 “彪……彪爷,小的……小的刚刚得到消息,城南那个……那个孙氏机坊,今天……今天突然变得门庭若市,许多……许多小丝绸商都跑去了……” 刘彪闻言,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从鼻孔里轻轻“嗯?”了一声,带着一丝不耐与轻蔑。 “孙氏机坊?哪个孙氏机坊?” 他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问道,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在他看来,湖州城内那些小作坊,不过是些蝼蚁般的存在,翻不起什么大浪。 那管事连忙躬身道:“回彪爷,就是那个……那个快要倒闭的,孙老头的那个破机坊!” “哦?” 刘彪这才略微提起一丝兴趣,放下茶碗,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那个老不死的还没咽气呢?他的机坊不是早就揭不开锅了吗?怎么,今天回光返照,打算办白事,请人去吃席面?” 他这话一出,周围几个侍立的锦绣盟打手都配合地发出一阵哄笑。 那管事被噎了一下,脸色更加苍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不……不是啊,彪爷!听说……听说那孙老头不知道从哪里走了狗屎运,捣鼓出了一种新式织机!” “新式织机?” 刘彪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三角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什么新式织机?能比得上我们锦绣盟从湖浩高价弄来的那些宝贝疙瘩?” 锦绣盟之所以能垄断湖州丝绸市场,除了心狠手辣,官府有人之外,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他们拥有远胜于寻常小作坊的织造技术和织机。 这些织机,都是他们花费重金,从丝织业最发达的湖浩等地购入,甚至还有专门的匠人进行维护和改良,效率和品质,都不是那些小门小户能比的。 那管事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更低了。 “彪爷……据……据那些去过的小商贩说,孙氏机坊那新织机……织出来的丝绸,质地细腻光滑,光泽柔亮,比……比咱们锦绣盟的上等货色,还要好上不少!” “什么?” 刘彪猛地一拍桌子,茶碗里的茶水都溅了出来! 他那双三角眼瞬间瞪得溜圆,如同要吃人一般,死死地盯着那管事! “你他娘的再说一遍!比我们锦绣盟的货还好?” 厅堂内的哄笑声戛然而止,所有打手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都知道,彪爷这是真的动怒了! 那管事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彪爷饶命!彪爷饶命啊!小的不敢胡说!这……这都是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啊!” “不仅如此……他们还说……还说那新织机的效率,比……比旧式织机,提升了……提升了足足三倍有余!” “三倍?” 刘彪“霍”地一下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他那魁梧的身躯,像一座小山般充满了压迫感! 他脸上的横肉因为愤怒而剧烈地抽搐着,双目赤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反了!反了天了!” 刘彪怒声咆哮,声音如同暴雷一般在厅堂内炸响! “这老不死的孙老头,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 “竟敢绕开我们锦绣盟,私底下捣鼓出什么狗屁新式织机?” “还敢说比我们锦绣盟的货色好?效率提升三倍?” “他这是想干什么?啊?他这是想抢我们锦绣盟的生意!想挖我们锦绣盟的根基!” 刘彪越说越怒,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梨花木八仙桌,桌上的茶具“哗啦啦”碎了一地! 那名跪在地上的管事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叩首,口中只剩下“彪爷息怒,彪爷息怒”的哀求。 刘彪在厅堂内来回踱步,像一头被激怒的猛虎,眼中凶光毕露。 孙氏机坊的异动,以及那些小商户的趋之若鹜,在他看来,无疑是在公然挑战锦绣盟在湖州丝绸业的绝对统治地位! 这是在打他刘彪的脸!是在打整个锦绣盟的脸! 多少年了,湖州的丝绸行当,都是他们锦绣盟说了算! 蚕丝的来源,他们控制! 丝绸的定价,他们掌控! 哪个作坊敢不听话,哪个商人敢有二心,轻则打压,重则让你倾家荡产,滚出湖州! 如今,一个小小的,几乎被他遗忘在角落里的孙氏机坊,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东西,竟然敢跳出来搅动风云? 这还得了? 若是任由这孙老头发展下去,那些被锦绣盟压榨得喘不过气来的小商户们,岂不是都要跑到他那边去? 长此以往,锦绣盟在湖州的生意,岂不是要被这老家伙给蚕食殆尽? “妈的!” 刘彪那双三角眼中凶光毕露,仿佛要喷出火来! “好一个孙老头!好一个新式织机!” 他咬牙切齿,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脸上的横肉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地抽搐着,显得越发狰狞可怖。 “三倍效率!品质更胜锦绣盟!” 这两个消息,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心头! 这不仅仅是挑衅,这简直就是在掘他们锦绣盟的祖坟啊! 湖州丝绸行当,向来是他们锦绣盟的天下! 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东西,也敢出来蹦跶了? “他妈的,老子在湖州城经营这么多年,吃的盐比他吃的米还多!过的桥比他走的路还长!” 刘彪怒极反笑,只是那笑容,比恶鬼还要骇人几分。 “这老不死的,是活腻歪了!真以为自己捣鼓出个什么破烂玩意儿,就能翻天了不成?” 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一张花梨木的茶几上! “咔嚓!” 坚硬的茶几应声而裂,木屑纷飞! 第193章 兴师问罪,欲毁机夺技 跪在地上的管事吓得浑身一哆嗦,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地上能裂开一条缝让他钻进去。 厅堂内的打手们更是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刻意放缓,生怕触怒了这头发狂的猛虎。 刘彪在厅堂内来回踱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尖上。 他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但与此同时,一股浓烈的贪婪也如同毒蛇般迅速滋长起来。 “新式织机……能提升三倍效率……织出绝品丝绸……” 这些字眼,在他脑中不断盘旋,如同魔咒一般。 他刘彪是什么人? 是锦绣盟湖州分舵的管事! 是这湖州城丝绸行当的地下皇帝! 这等能下金蛋的母鸡,这等能提升效率的利器,岂能落入外人之手? “哼,孙老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 刘彪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与决绝。 “这新式织机,必须是锦绣盟的!” “这织造方法,也必须牢牢掌控在我锦绣盟手中!” 他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今日,定要让那孙老头知道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来人!” 刘彪猛地停下脚步,厉声喝道,声音如同沉雷滚过,震得整个厅堂都嗡嗡作响! “在!彪爷!” 门外立刻传来一片整齐划一的应和声,数十名膀大腰圆的锦绣盟打手鱼贯而入,个个凶神恶煞,眼神中充满了嗜血的亢奋。 他们都知道,彪爷一旦发出这样的吼声,就意味着要有“大活儿”干了! “小的们听令!” 刘彪扫视着眼前这群如狼似虎的手下,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立刻点齐人马,抄上家伙!” “是!彪爷!” 打手们齐声应诺,声势骇人。 “目标,城南,孙氏机坊!” 刘彪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今日,老子要让那孙氏机坊,从湖州城彻底消失!” “把那什么狗屁新式织机,给老子砸个稀巴烂!” “还有那个不识抬举的孙老头,给老子抓起来!” 刘彪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暴戾的光芒。 “老子倒要看看,是他的骨头硬,还是老子的手段硬!” “这织机的制造方法,他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这等能提升效率的宝贝,岂能让一个糟老头子独吞?必须牢牢掌控在我锦绣盟手中!这湖州城,还是我锦绣盟说了算!” “听明白了没有?” 刘彪再次爆喝一声。 “明白了!彪爷!” 数十名打手齐声怒吼,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残忍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孙氏机坊血流成河,孙老头跪地求饶的场景。 “好!很好!” 刘彪满意地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如同发号施令的将军。 “小的们,出发!让整个湖州城都看看,得罪我们锦绣盟的下场!” “是!” 一声令下,数十名打手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此刻更是如同得了将令的恶犬,纷纷从兵器架上取下明晃晃的钢刀、沉甸甸的铁尺、还有那碗口粗的枣木棍棒! 一时间,锦绣盟分舵内杀气腾腾,寒光闪烁! 这些打手,个个都是从街头巷尾招揽来的亡命之徒,平日里欺男霸女,敲诈勒索,无恶不作,手上或多或少都沾着血腥。 此刻得了刘彪的命令,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在他们看来,对付一个快倒闭的小小机坊,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简直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 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砸场子,更是一次立威! 一次向整个湖州城宣告锦绣盟不可动摇的霸主地位的行动! 刘彪一马当先,大步流星地走在最前面。 他身披一件绣着猛虎下山图案的黑色劲装,腰间挎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鬼头刀,每走一步,都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煞气。 数十名手持棍棒刀枪的打手紧随其后,个个面目狰狞,脚步沉重而急促,汇聚成一股黑压压的洪流,从锦绣盟那气派非凡的大门内汹涌而出! 街上的行人远远看到这副阵仗,无不骇然失色,纷纷避让,唯恐殃及池鱼。 “快看!是锦绣盟的人!” “天呐!这么大的阵仗,这是要去干什么?” “看他们去的方向,好像是城南……” “城南?难道是……孙氏机坊?” 一些消息灵通的人,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看向那群凶神恶煞的打手,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同情。 刘彪对周围那些惊恐的目光视而不见,反而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在湖州城,锦绣盟就是天,锦绣盟就是法!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那孙老头,不过是一只不自量力的蝼蚁,也敢妄图撼动锦绣盟这棵参天大树? 简直是痴心妄想! “哼,新式织机?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技’不如人,‘力’压群雄!” 刘彪心中恶狠狠地想着。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那台所谓的新式织机在他脚下化为一堆废铁,想要看到孙老头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哀求饶命的场景了! 至于那织机的制造方法…… 刘彪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 只要弄到手,锦绣盟的丝绸生意,必将更上一层楼! 到时候,别说湖州,就是整个江南,谁还能与他们锦绣盟争锋? 这不仅仅是泄愤,更是一场赤裸裸的掠夺! 兴师问罪,是假! 欲毁机夺技,才是真! 气势汹汹的队伍,如同一股黑色的旋风,卷过繁华的街道,直扑城南那偏僻冷清的孙氏机坊! 此刻的孙氏机坊,早已不复往日的萧条与冷清。 坊内坊外,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那些往日里对孙氏机坊不屑一顾,甚至避之唯恐不及的丝绸商户们,此刻却像是闻到了腥味的猫儿一般,一个个削尖了脑袋往里挤。 “孙老伯!您那新丝绸还有没有?给我预定五十匹!不,一百匹!” “孙老伯,价钱好商量!只要丝绸好,一切都好说!” “我的天!这织机转得也太快了!简直跟飞起来一样!” “啧啧啧,这光泽,这手感,绝了!比锦绣盟的贡品都要强上几分啊!” 商户们围着那台焕然一新的织机,以及旁边堆放着的一匹匹流光溢彩的新丝绸,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惊叹与赞美。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兴奋与渴望,仿佛看到了金山银山就在眼前! 第194章 恶客临门,坊主惊慌 孙老伯和他的三个老伙计,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团团围住,一个个忙得是满头大汗,脚不沾地。 但他们的脸上,却洋溢着从未有过的激动与自豪! 多少年了! 他们孙氏机坊,何曾有过这等门庭若市,宾客盈门的风光景象? 这一切,都拜那位不愿留名的高人所赐啊! 孙老伯站在织机旁,看着眼前这番盛况,激动得老眼含泪,腰杆也不自觉地挺直了许多。 他仿佛已经看到,孙氏机坊在他的手中,重新焕发生机,甚至超越往昔的辉煌! 就在这坊内气氛热烈到顶点,所有人都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之中时—— “咚!咚!咚!” 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兵器碰撞的金属摩擦声,由远及近,如同催命的鼓点,狠狠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坊内原本喧嚣热闹的气氛,陡然一滞! 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乌云般笼罩在众人心头。 “怎……怎么回事?” 一个商户颤声问道,脸上的兴奋早已被惊疑所取代。 孙老伯的心猛地一沉,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 “嘭——!!!”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平地惊雷般炸开! 孙氏机坊那本就有些破旧的大门,竟被人用蛮力从外面狠狠一脚踹开! 两扇门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内倒飞出去,“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木屑纷飞,尘土弥漫! 刺眼的阳光从洞开的大门照射进来,勾勒出一群身材魁梧,手持棍棒刀枪,面目狰狞的凶恶身影! 为首一人,正是锦绣盟湖州分舵的管事,刘彪! 他那张国字脸上横肉堆积,一双三角眼闪烁着饿狼般的凶光与贪婪,嘴角咧着一抹残忍的狞笑,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暴戾气息! “小的们,给我闯进去!” 刘彪那如同闷雷般的声音在门口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与凶残! 他身后那数十名如狼似虎的锦绣盟打手,立刻发出一阵兴奋的嚎叫,挥舞着手中的凶器,一窝蜂地冲了进来! “啊——!” “锦……锦绣盟的人!” “他们……他们怎么来了?” 坊内原本正在观摩新织机,或是争相下单的商户们,见到这群凶神恶煞,如同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般的打手,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平日里可没少听说锦绣盟的凶残手段,此刻亲眼见到这副阵仗,哪里还敢停留? 一个个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尖叫着,哭喊着,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唯恐被殃及池鱼! 原本还算宽敞的作坊,瞬间变得拥挤不堪,惊呼声,桌椅倒地声,乱成一团! 那些刚刚还堆满了笑容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与绝望! 他们知道,锦绣盟的人一来,绝对没有好事! 这孙氏机坊,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而他们这些来看热闹,下订单的小鱼小虾,若是跑得慢了,恐怕也要跟着遭殃! 人群如同潮水般向后退去,唯恐避之不及。 转眼之间,原本还围得水泄不通的织机旁,就只剩下了孙老伯和他的三个老伙计。 孙老伯看着那扇被踹得稀烂的大门,看着那些如狼似虎,凶神恶煞般闯进来的锦绣盟打手,尤其是看到为首那个煞星刘彪,他整个人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 他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嘴唇哆嗦着,身体也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刚刚升起的万丈豪情,那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在这一刻,被刘彪那凶戾的眼神,以及他身后那群打手手中的森然凶器,击得粉碎! 恐惧! 无边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将他淹没! 但他没有退! 尽管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尽管牙齿都在“咯咯”作响,孙老伯还是死死地咬着牙,张开双臂,用自己那瘦弱苍老的身躯,挡在了那台凝聚了他毕生心血与希望的新式织机面前! 那台织机,是他孙家数代传承的根基! 是那位高人点拨的希望! 是他孙氏机坊重新崛起的唯一依仗! 他绝不能让这些人毁了它! “刘……刘管事……” 孙老伯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颤抖不已,几乎不成语调,带着一丝绝望的哀求。 “您……您这是……这是要干什么啊?” 他死死地盯着刘彪,眼中充满了惊恐,不解,还有一丝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抗争。 刘彪看着眼前死死护住织机的孙老伯,如同看待一只不自量力、螳臂当车的蝼蚁,脸上的狞笑愈发狰狞可怖。 “老东西,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他啐了一口唾沫,眼中凶光毕露,抬起那蒲扇般的大手,就要狠狠挥下! “给老子——” “砸!!!” 这两个字,如同死神的宣判,带着无尽的残忍与霸道,就要脱口而出! 孙老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两行老泪从浑浊的眼角滚落。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孙家的百年基业,他孙氏机坊重振的希望,就要在今日,彻底断送在这个恶霸手中! 他仿佛已经听到了织机被砸得粉碎的刺耳声响,听到了自己和老伙计们绝望的哀嚎! 坊内那些退到墙角的商户们,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不少人已经不忍再看,纷纷扭过头去,心中充满了对孙老伯的同情,以及对锦绣盟的无边恐惧与痛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就在刘彪那“砸”字即将吼出喉咙,他手下那些如狼似虎的打手们已经高高举起手中凶器,准备一拥而上,将那新式织机砸个稀巴烂的瞬间—— 一个略带玩味,却又清晰无比,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穿透力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从人群后方悠悠传来。 “哟,好大的威风!” 这声音不高,却像是一道清泉,瞬间穿透了现场剑拔弩张、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 又像是一柄无形的利剑,精准地斩断了刘彪即将爆发的雷霆怒火! 刘彪那高高举起的手,猛地一僵! 第195章 “路见不平”,高瑞现身 那即将脱口而出的“砸”字,也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让他脸上的横肉都因为这突兀的停顿而抽搐了一下! 一种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的错愕感,瞬间袭遍全身! 他刘彪在湖州城横行霸道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被人如此当面打断过? 什么时候有人敢在他即将发威的节骨眼上,用这种近乎戏谑的语气说话? 那些正准备一拥而上,将新式织机砸个稀巴烂的锦绣盟打手们,也是齐齐一愣。 他们高举的棍棒刀枪,就那么不上不下地举在半空,动作不由自主地停滞下来。 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脸上,露出了茫然和被打断好事的不爽,纷纷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坊内原本已经陷入绝望,闭目等死的孙老伯,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那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浑浊的眼眸中,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与茫然。 这声音……似乎有那么一丝熟悉? 但此刻,他根本来不及细想! 那些被锦绣盟的凶焰吓得魂不附体的商户们,也像是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齐刷刷地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们惊疑不定的脸上,写满了困惑,以及一丝丝微不可查,却又在心底疯狂滋生的希冀。 是谁? 到底是谁? 竟然敢在这个时候,在锦绣盟这头猛虎即将噬人之际,如此明目张胆地站出来? 难道是活得不耐烦了,嫌自己的命太长? 还是说……此人真的有什么了不得的倚仗? 只听那带着几分玩味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是在好整以暇地打量着眼前这剑拔弩张的场景。 随即,那声音带着一丝更加浓郁的嘲讽与毫不掩饰的不屑,继续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的耳畔。 “光天化日之下,聚众滋事,意图毁人财产,耀武扬威,不可一世!” “啧啧啧,这湖州城,莫非……是你锦绣盟的天下不成?” 这几句话,说得是抑扬顿挫,字字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无形的钩子,狠狠地扎在刘彪和锦绣盟众打手的心尖上! 尤其是最后那一句“莫非是你锦绣盟的天下不成?”,更是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挑衅与振聋发聩的质问! 这简直就是在指着刘彪的鼻子骂他无法无天,目无王法! “什么人?” 刘彪终于从那短暂的错愕中反应过来! 被人当众如此嘲讽挑衅,他那张横肉虬结的国字脸瞬间涨得如同猪肝一般颜色,三角眼中凶光更盛,仿佛要喷出火来! 他猛地转过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厉声咆哮道: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管我们锦绣盟的闲事?” “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不成?” 随着他这声震耳欲聋的怒吼,众人也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只见在那些惊慌失措、纷纷向后退避,几乎挤成一团的商户人群之后,不知何时,悄然出现了两道身影。 当先一人,是一位身着寻常青色锦袍的年轻公子。 看上去年纪不过二十来岁,面容俊朗清逸,剑眉入鬓,目若朗星。 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淡笑,那笑容之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玩味,几分洞悉一切的从容。 却又偏偏在那份从容与玩味之下,透着一股令人不敢小觑,甚至感到心悸的威严与深不可测的贵气! 他身姿挺拔,如同一株傲雪的青松,又似一柄藏锋的利剑。 明明只是那般随意地站在那里,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般的沉稳气度,仿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江河决于侧而目不惊! 这份气度,与周围那些锦绣盟打手的凶神恶煞、张牙舞爪,形成了无比鲜明,甚至是刺眼的对比! 更与坊内那些商户的惊慌失措、孙老伯的绝望无助,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在这位年轻公子的身后,则亦步亦趋地跟着一名随从。 那随从约莫中老年纪,身形沉稳,神色恭谨。 然而,他那一双看似平静的眼眸之中,却不时闪过锐利如鹰隼般的光芒,不着痕迹地扫视着四周的动静。 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久经风浪的干练与令人不敢掉以轻心的沉稳。 此刻,那年轻公子正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无视了周围剑拔弩张的气氛,无视了那些锦绣盟打手凶戾的目光,缓缓向着坊内走来。 他的脚步很轻,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某种特殊的韵律之上,不疾不徐。 然而,就是这般不疾不徐的脚步,却又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那股压迫感,并非来自凶狠,并非来自暴戾,而是一种源于骨子里的自信与掌控一切的从容! 让那些原本喧嚣叫骂,气焰嚣张的锦绣盟打手,都不自觉地噤了声。 他们甚至下意识地,为这位缓步走来的年轻公子,让开了一条可供通行的道路。 来人,正是“恰好路过”此地的高瑞,以及他的心腹管家,徐茂! 高瑞的目光,先是淡淡地扫过那些手持凶器、面目狰狞的锦绣盟打手,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挑。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能洞穿人心,让那些与之对视的打手,莫名的感到一阵心虚。 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挡在织机前,面色惨白如纸,浑身颤抖却依旧不肯退让分毫的孙老伯身上。 当看到孙老伯那绝望而又带着一丝微弱祈求的眼神时,高瑞嘴角的弧度微微收敛了几分。 眼神深处,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意与锐利。 他自然认得出来,这位便是那日深夜,他与徐茂一同拜访过的孙氏机坊坊主。 也正是他,亲手指点了那台半成品织机的改进之法。 想不到,这才仅仅几日功夫,这新式织机刚刚显露出冰山一角的锋芒,便引来了锦绣盟这等凶狠贪婪的豺狼,迫不及待地前来觊觎与扑杀! “好一个锦绣盟!好一个刘彪!” 高瑞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甚至带着几分慵懒的玩味表情。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就是要让锦绣盟的嚣张跋扈,淋漓尽致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这在湖州城作威作福,不可一世的锦绣盟,究竟是何等的无法无天,何等的鱼肉乡里! 而他高瑞,今日便要当着这湖州城众商户的面,好好称一称这锦绣盟的斤两! 看看这所谓的湖州土皇帝,究竟有几分成色! 第196章 金牌一亮,威慑全场 刘彪见有人敢直面他的怒火,本想立刻开口呵斥,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骂个狗血淋头,再命人将他拿下,好好炮制一番! 让他知道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是什么! 然而,当他的目光与高瑞那双深邃平静,却又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眸子对上时,心中不由自主地“咯噔”一下! 这年轻人的眼神,太镇定了! 镇定得有些可怕! 那是一种完全不把他刘彪,不把他身后这数十名凶悍打手放在眼里的镇定! 再仔细打量高瑞的衣着,虽然看似寻常,但那料子,那做工,无一不透着低调的精致与不凡。 更重要的是,此人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雍容气度,那种久居上位者才有的从容与威严,绝非寻常市井之辈所能拥有! 刘彪在湖州城也算是阅人无数,欺压过的小商小贩不计其数,也曾见过一些所谓的“大人物”。 但眼前这个年轻人给他的感觉,却与以往遇到的任何人都不相同! 那是一种让他本能地感到不安,甚至是一丝……忌惮的感觉! 再看那年轻人身后站着的那个中老年随从,虽然垂手侍立,神色恭谨,但那双偶尔开合的眸子中,却闪烁着如同鹰隼般凌厉的光芒! 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彪悍与干练!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家丁护院! 这主仆二人,绝非等闲之辈! 刘彪那满腔的怒火,就像是被一盆无形的冷水兜头浇下,瞬间熄灭了不少。 他那张原本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也微微收敛了几分凶戾,三角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与审慎。 “你……你是什么人?” 刘彪的声音,不自觉地比之前低沉了几分,语气中也少了几分嚣张,多了几分试探。 他手下的那些打手,也察觉到了自家老大的异样,一个个面面相觑,原本高举的凶器,也悄然放低了一些。 他们虽然凶悍,但并非没有眼色。 能让彪爷都如此谨慎对待的人物,岂是他们能随意招惹的? 然而,未等刘彪那带着试探的话音完全落下。 也未等他想好下一步是该继续发难,还是先探探对方的底细。 高瑞却连看都未曾多看他一眼,仿佛他刘彪以及他身后的数十名打手,都只是空气一般。 只见高瑞嘴角依旧噙着那抹若有若无的淡笑,神色从容依旧。 他缓缓抬起右手,不疾不徐地从自己那青色锦袍的怀中,取出了一物。 那物件一出怀,便在作坊内略显昏暗的光线下,陡然绽放出一道刺眼至极的金色光芒! “唰——!” 金光闪闪! 耀眼夺目! 那光芒是如此的璀璨,如此的纯粹,仿佛凝聚了世间最尊贵的气息! 一时间,整个孙氏机坊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金光所吸引! 就连那些原本吓得瑟瑟发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商户们,此刻也暂时忘记了恐惧,纷纷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那年轻人手中之物,究竟是何方神圣! 刘彪的瞳孔,在那金光亮起的瞬间,骤然紧缩如针! 他死死地盯着高瑞手中那物,脸上的惊疑之色更浓! 那是一面……令牌? 通体由黄金打造,入手沉甸甸,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烁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光辉! 只见高瑞神色平静,将那金牌缓缓举过头顶,动作虽然不快,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庄重与威严! 随着金牌被高高举起,牌面上精心雕刻的几个篆字,也清晰地映入了所有人的眼帘! 那几个字,龙飞凤舞,铁画银钩,每一个笔画都透着一股皇家的威仪与至高无上的权力! “钦——赐——皇——商!” 当看清牌面上那四个散发着煌煌金光的大字时,整个孙氏机坊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无论是凶神恶煞的锦绣盟打手,还是惊魂未定的商户,亦或是绝望中看到一丝曙光的孙老伯,此刻全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立当场!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骇然! “钦赐皇商?” 这四个字,如同四道九天落下的惊雷,狠狠地劈在每个人的心头! 尤其是刘彪! 他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中“嗡”的一声巨响,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两眼瞬间瞪得溜圆,几乎要从眼眶中凸出来! 嘴巴也不自觉地张得老大,足以塞进一个拳头! 他脸上的横肉,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剧烈地颤抖着,那双三角眼中,更是充满了惊骇欲绝的光芒! 皇商! 而且是……钦赐皇商? 这……这怎么可能? 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代表着天子亲许,拥有着莫大权力和荣耀的身份,怎么会出现在这小小的湖州城? 怎么会出现在这破败的孙氏机坊? 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如此年轻的公子哥身上? 就在刘彪脑中一片空白,心神巨震,几乎无法思考之际。 高瑞那清朗而又带着一丝冷冽的声音,如同九霄寒冰,骤然响起,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本官,乃朝廷钦命皇商!” “奉当今圣上之名前来江南,考察民情,整顿商风!” “尔等,在本人面前,竟敢如此目无法纪,聚众滋事,当街行凶!” 高瑞的声音陡然拔高,目光如电,冷冷地扫过刘彪以及他身后那群已经有些骚动不安的锦绣盟打手,厉声质问道: “你们是想藐视王法,践踏朝廷纲纪?” “还是说……你们锦绣盟,是打算在湖州城,自立为王,意图造反不成?” “轰——!!!” “本官”、“圣上”、“王法”、“造反”! 每一个字眼,都像是一座巍峨的大山,狠狠地压在了刘彪和所有锦绣盟打手的心头! 让他们瞬间感到呼吸困难,遍体生寒! “皇……皇商?” 刘彪只觉脑中“嗡”的一声,犹如被一柄无形的千斤巨锤狠狠砸在了天灵盖上! 那声音是如此的剧烈,如此的震耳欲聋,震得他眼前金星乱冒,耳膜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他脑袋里横冲直撞! 一瞬间,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唯有那面金光闪闪的令牌,以及高瑞那张年轻却带着无上威严的面孔,在他那已经开始涣散的视野中,不断地放大,再放大! 他那双平日里总是闪烁着凶光与贪婪的三角眼,此刻瞪得比牛眼还要圆,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中爆裂出来! 他死死地盯着那面金牌,嘴巴张得老大,喉咙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滚烫的棉花,干涩、刺痛,连最简单的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第197章 金牌镇场,彪匪吓尿 他想说话,想求饶,想辩解,却发现自己的舌头打了结一般,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那平日里支撑着他魁梧身躯,让他能够在湖州城横行霸道的双腿,此刻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筋骨,变得如同面条一般瘫软无力! “咕咚!” 他双膝一软,若不是身后一个反应还算快,同样吓得面无人色的打手下意识地搀扶了他一把,他恐怕已经当场跪倒在那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在众人面前丢尽颜面! 饶是如此,刘彪也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酥了半截,冷汗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般,从他的额头、脊背、手心疯狂涌出,瞬间便浸透了他那身还算体面的衣衫! 他平日里欺压的都是些平头百姓和小商户,那些人在他面前,哪个不是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何曾见过这等代表着天子颜面,象征着至高皇权的御赐金牌? 那金牌上的“钦赐”二字,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而威严的光芒,每一个笔画都像是一把锋利的钢刀,深深地刻在他的心上,让他感到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与恐惧! 而高瑞口中那掷地有声的“本官”、“圣上”、“王法”,尤其是最后那石破天惊的“意图造反”四个字,每一个字眼都像是一座巍峨沉重的巨山,接二连三地狠狠压在他的心头! 压得他胸口发闷,头晕眼花,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本官”! 这两个字,清晰地表明了眼前这位年轻公子的身份,绝非他这种地方上的泼皮无赖所能比拟! 那是官! 是吃皇粮,有品阶的官! “圣上”! 这两个字,更是如同一道九天神雷,直接劈在他的灵魂深处! 这年轻人,竟然是奉了当今圣上的旨意! 是替天子办事的人! 给他刘彪一百个豹子胆,他也不敢跟“圣上”这两个字沾上半点关系啊! “王法”! 这两个字,平日里在他刘彪眼中,不过是用来束缚那些愚昧百姓的工具,他锦绣盟在湖州城,很多时候,说的话比王法还要管用! 可今日,当这两个字从一位手持“钦赐皇商”金牌的年轻官员口中说出时,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不容亵渎的森然与威严! 让他从心底里感到战栗! 至于那最后的“意图造反”! “轰隆!” 刘彪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 造反? 这两个字,就像是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他的心尖上! 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凝固,手脚冰凉,如坠万丈深渊! 造反啊! 那可是诛九族、灭满门的滔天大罪! 他刘彪虽然平日里嚣张跋扈,无法无天,但他还没活腻歪到敢去触碰这等禁忌的程度! 他只是想抢个织机,夺个秘方,发点小财,可从没想过要把自己的小命,甚至整个锦绣盟都给搭进去啊! 他手下的那些打手,更是早就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变故,吓得魂飞魄散,三魂不见了七魄! 他们平日里跟着刘彪作威作福,仗着人多势众,欺压良善,何曾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可此刻,在那面代表着皇权威严的金牌面前,在高瑞那一声声如同雷霆震怒般的质问之下,他们那点平日里积累起来的凶悍与戾气,瞬间便如同被戳破的脓包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个个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哆嗦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连站都站不稳了! 那刚刚还被他们高高举起,准备将新式织机砸个稀巴烂的棍棒刀枪,此刻也再也握持不住! “哐当!” “噼里啪啦!” 一阵刺耳的金属与木头落地的声音接连不断地响起! 那些平日里被他们视作行凶利器,用来威吓百姓的凶器,此刻却像是烧红的烙铁一般烫手,被他们争先恐后地丢弃在地上,仿佛多拿一刻都会引火烧身! 更有几个胆小怕事的,双腿一软,“噗通!噗通!”接连几声,竟是直接跪倒在地,身体抖得如同筛糠一般,裤裆处迅速蔓延开一片深色的水渍,一股难闻的骚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竟是当场吓得屁滚尿流,屎尿齐出! 他们平日里在湖州城横行,自以为是天王老子,可当真正面对这代表着国家最高意志,代表着天子威严的“钦赐皇商”金牌时,他们才终于明白,自己究竟是何等的渺小,何等的不堪一击! 他们那点所谓的“威风”,在这煌煌天威面前,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恐惧! 无边无际的恐惧,如同冰冷刺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们的心神! 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今天,究竟踢到了一块何等坚硬,何等恐怖的铁板! 这哪里是什么过江龙? 这分明是一尊他们连仰望资格都没有的过天神啊! 孙氏机坊内,那些原本被吓得瑟瑟发抖,缩在墙角,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商户们,此刻也都被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给惊呆了! 他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前一刻,他们还以为孙氏机坊今日定然在劫难逃,孙老伯和他的心血织机,都将毁于一旦! 他们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殃及池鱼,遭受锦绣盟欺凌的准备! 可谁能想到,转瞬之间,形势便发生了如此惊天动地的大逆转! 这位突然出现的年轻公子,仅仅凭借一面金牌,几句话语,便将那不可一世,凶焰滔天的刘彪及其手下数十名打手,震慑得如同土鸡瓦狗一般! 这是何等的威势? 何等的霸气? “皇商……钦赐皇商……” 有见识稍微广博一些的商户,喃喃地念叨着这四个字,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敬畏与震撼! 他们虽然只是小本经营,但也曾听说过“皇商”的名头! 那可是能够直接与皇家做生意,拥有着莫大特权与荣耀的存在! 寻常的皇商已是了不得,更何况是“钦赐”二字加身? 这代表着眼前的年轻公子,乃是深得圣眷,身份尊贵已极的人物! 怪不得! 怪不得他有如此底气,敢当面硬撼锦绣盟这等湖州地头蛇! 一时间,坊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汇聚在了高瑞的身上! 那目光之中,充满了震惊、敬畏、感激,以及一丝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尤其是孙老伯,他此刻早已是老泪纵横,激动得浑身颤抖! 他看着挡在自己身前,那并不算高大,却仿佛能够撑起一片天的年轻身影,看着那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能够驱散一切黑暗与邪恶的“钦赐皇商”金牌,心中的感激与敬仰,简直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青天大老爷啊! 这才是真正的青天大老爷啊! 他原以为,自己今日必死无疑,孙家数代的心血,也将付诸东流! 却没想到,在最绝望的时刻,这位曾经指点他改进织机,却不愿留名的高人,竟然会再次如神兵天降般出现,救他于水火之中! 这份恩情,他孙家,永世难报! 第198章 凶徒遇硬,屁滚尿流 刘彪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在这一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又被扔进了滚沸的油锅之中,反复煎熬! 那“钦赐皇商”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如同四座烧红的烙铁,在他的眼球上反复滚动,烙印下永世难忘的恐惧! 而高瑞那一句句冰冷刺骨的质问,尤其是最后那“意图造反”四个字,更是如同四柄无情的重锤,一锤接着一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天灵盖上! “噗通!”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能扶住他! 刘彪那魁梧的身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又像是烂泥一般,“咕咚”一声,直挺挺地跪倒在高瑞面前! 坚硬的青石板地面,撞得他双膝剧痛,但他却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不!是比这更强烈千百倍的恐惧,早已将他所有的感官都彻底麻痹! “大……大人……饶……饶命啊!” 刘彪的声音,抖得像是秋风中的筛糠,又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鸭,尖利、嘶哑,还带着哭腔! 他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嚣张与凶戾? 那张平日里横肉堆积,写满了“老子不好惹”的国字脸,此刻早已是涕泪横流,鼻涕口水糊了一脸,比死了亲爹还要难看! “小……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大人虎威!” “小的是猪油蒙了心!小的是狗胆包了天啊!” 他一边哀嚎着,一边拼命地朝着高瑞磕头! “咚!咚!咚!” 那脑袋磕在青石板上,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声响,比他先前踹门的声音还要响亮几分! 不过片刻功夫,他的额头便已是鲜血淋漓,与脸上的鼻涕眼泪混杂在一起,更显得狼狈不堪,滑稽至极! “小人……小人再也不敢了!求大人饶了小的一条狗命!” “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孩童嗷嗷待哺啊!求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啊!” 他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锦绣盟的威风,什么湖州分舵管事的颜面? 在“造反”这顶能压死人的大帽子面前,在“钦赐皇商”这块能要他命的金牌面前,所有的威风与颜面,都他娘的是狗屁! 保命要紧! 他身后那些锦绣盟的打手,见自家老大都这般作态,更是吓得魂不附体! 先前那些丢了兵器,跪倒在地的,此刻更是将头埋得更低,恨不得地上能裂开一条缝,让他们钻进去! 而那些还勉强站着的,此刻也再也支撑不住,“噗通噗通”如同下饺子一般,齐刷刷地跪倒了一大片! 整个孙氏机坊内,除了高瑞主仆二人,以及孙老伯和他的三个老伙计,还有那些缩在墙角的商户,便只剩下这黑压压跪倒一片,磕头如捣蒜,哀嚎求饶的锦绣盟众人! 那场面,当真是蔚为壮观! 何其讽刺! 高瑞看着脚下磕头如捣蒜,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几乎要尿裤子的刘彪,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却是丝毫未减。 他甚至连眼皮都未曾多抬一下。 对付这种欺软怕硬的货色,就是要一次性把他打怕,打残,打到他骨子里都刻上恐惧的烙印! “滚!” 高瑞终于从鼻腔里,淡淡地挤出了一个字。 声音不高,却如同天籁纶音一般,传入了刘彪和那些锦绣盟打手的耳中! “啊?滚?” 刘彪猛地抬起头,那张沾满了血污和涕泪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这是……这是肯放过他们了?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刘彪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顾不上去擦拭脸上的污秽,连滚带爬地从地上挣扎起来,那动作,比兔子还要迅捷几分! “快!快滚!都他娘的给老子快滚!” 他回头对着那些还跪在地上的手下,声嘶力竭地咆哮道,声音却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刚刚的哀嚎而变得沙哑无比。 那些打手们闻言,如蒙大赦! 一个个争先恐后,手脚并用,也顾不上去捡拾地上那些丢弃的兵器,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地朝着坊门外逃去! 生怕跑得慢了,这位煞星一般的年轻大人会改了主意! 一时间,孙氏机坊内,人仰马翻,狼奔豕突! 那场面,比庙会散场还要混乱几分! 先前闯进来时有多么气势汹汹,此刻逃出去时就有多么狼狈不堪! 转眼之间,那数十名锦绣盟的打手,便如同退潮的洪水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地的狼藉,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淡淡骚臭味。 直到最后一个锦绣盟打手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坊内那些先前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的商户们,才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紧接着,便是如同火山爆发一般的欢呼! “好!太好了!” “恶有恶报!锦绣盟这群狗娘养的,总算是踢到铁板了!” “这位大人真是威武!一面金牌,就吓得那刘彪屁滚尿流!” “解气!太他娘的解气了!”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看向高瑞的目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佩、感激与狂热! 他们平日里,或多或少都受过锦绣盟的欺压与盘剥,敢怒不敢言! 今日亲眼见到锦绣盟这等凶神恶煞,在这位年轻大人面前,如同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心中的那份畅快与解脱,简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就在这片欢腾之中,孙老伯那苍老的身躯,却是再也支撑不住。 他先前强撑着一口气,护着织机,面对刘彪的凶焰,已是心力交瘁。 此刻大悲大喜,大起大落之下,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但他心中那股激动与感激,却如同岩浆一般,汹涌澎湃,让他无法平静! “扑通!” 孙老伯双膝一软,竟是朝着高瑞的方向,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高大人!” 他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哭腔,老泪纵横,如同决堤的河水一般,从那布满皱纹的脸颊上滚滚而下! “老朽……老朽替孙家列祖列宗,替我这几个不成器的老伙计,叩谢大人救命之恩!再造之德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便要将头重重地磕下去! 那额头,若是磕实了,只怕又是一片血肉模糊! 先前面对刘彪的淫威,他可以为了织机,为了祖宗心血,豁出性命! 此刻,面对救他于水火,还他清白,保住他孙家基业的恩人,这一拜,他拜得心甘情愿,拜得理所当然! “高大人!您就是老朽的再生父母!您就是这湖州城的青天大老爷啊!” 周围的商户们见状,也是纷纷动容。 第199章 大手一挥,机坊翻盘 有人想要上前搀扶,却又慑于高瑞那深不可测的威严,不敢妄动。 “孙老伯,快快请起!” 高瑞眼疾手快,不等孙老伯的头磕到地上,便一个箭步上前,双手稳稳地托住了他的手臂。 他的动作看似轻柔,却蕴含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让孙老伯那下拜的趋势,硬生生地止住了。 “使不得,使不得啊,老伯!” 高瑞脸上依旧带着那抹温和的笑容,语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坚决。 “您老人家一把年纪,如此大礼,小子我可承受不起。” 他扶着孙老伯,缓缓将他搀扶起来。 孙老伯浑身颤抖,老泪止不住地流淌,哽咽道:“大人……大人您……” 他之前虽然也猜测高瑞身份不凡,毕竟能随口指点出织机改进之法的,岂是寻常人物?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年轻的“高公子”,竟然是手持“钦赐皇商”金牌,能够代表天子巡查地方的朝廷大员! 这等身份,这等荣耀,简直是他这等小小的机坊主,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存在! “老伯,您不必如此。” 高瑞声音温和,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锦绣盟在湖州城倒行逆施,鱼肉乡里,本官既是朝廷钦差,路见不平,自当出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依旧心有余悸,却又满脸敬佩的商户,声音微微提高了几分。 “今日之事,也算是给某些人提个醒。” “这大胤的天下,终究是陛下的天下,是朝廷的天下!容不得某些宵小之辈,在此作威作福,无法无天!” 一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坊内的商户们听了,无不热血沸腾,与有荣焉! “高大人说的是!” “就是!锦绣盟平日里作恶多端,今日总算是遭了报应!” “有高大人在此,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如此嚣张!” 孙老伯被高瑞扶着,激动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但看着高瑞的眼神,依旧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与崇敬。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感谢的话,却被高瑞轻轻摆手制止了。 “孙老伯,您的心意,我明白。” 高瑞微微一笑,眼神深邃。 “眼下,还是先收拾一下这坊内的狼藉,安抚一下受惊的伙计们要紧。” 他目光转向那台崭新的织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这新式织机,是个好东西。莫要因此事,耽误了生产。” 孙老伯闻言,精神一振,连忙点头道:“是,是!大人说的是!老朽这就去安排!” 他知道,这位高大人,是真正做实事的人。 看着孙老伯颤巍巍地转身去指挥伙计们收拾残局,高瑞的目光深邃了几分。 他缓缓踱步到那台新式织机旁,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光滑的木质机身,感受着其内部精巧的结构。 “老伯!” 高瑞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这机坊,你打算如何经营下去?” 孙老伯闻言,身子一顿,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丝茫然,随即又化为坚定。 “回禀大人,老朽……老朽定当竭尽所能,将这新丝绸织好,不负大人的期望!” 高瑞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单凭老伯您和这几位老师傅,怕是有些独木难支啊。” 他话锋一转。 “今日之事,锦绣盟虽然暂时退去,但以他们的行事风格,绝不会善罢甘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孙老伯闻言,脸色骤然一白,刚刚平复下去的恐惧,又悄然爬上了心头。 是啊,锦绣盟在湖州城,乃至整个江南,都是一手遮天的存在! 今日刘彪虽然狼狈逃窜,但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卷土重来? 下一次,他们又会用何等卑劣的手段? 高瑞将孙老伯的神色尽收眼底,继续说道:“老伯这新式织机,效率惊人,丝绸品质绝佳,乃是足以撼动整个江南丝绸格局的利器!” “若只是小打小闹,不仅难以发挥其真正价值,反而会成为锦绣盟首要铲除的目标。” 孙老伯听得心惊肉跳,额头上又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那……那依大人之见,老朽该如何是好?” 高瑞淡然一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老伯,我有一计,不知你可愿听?” 孙老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道:“大人请讲!老朽洗耳恭听!只要能保住这机坊,保住这织机,老朽什么都愿意!” 高瑞缓缓道:“很简单。扩大生产!” “扩大生产?” 孙老伯微微一愣。 “不错!” 高瑞眼中闪烁着精光。 “将你这孙氏机坊,扩大十倍!百倍!” “招募更多的织工,添置更多的新式织机!让这绝品丝绸,如江水般滔滔不绝地产出!” 孙老伯闻言,不由苦笑一声。 “大人说笑了。老朽这机坊,本就家底微薄,如今能勉强维持,已是万幸。何来财力扩大生产?更何况,这织机……” 高瑞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资金之事,老伯不必担忧。” 他转身看向徐茂,淡淡道:“徐叔。” 徐茂心领神会,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叠厚厚的银票,恭敬地递到高瑞手中。 高瑞接过银票,随手递向孙老伯,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 “这里是十万两银票,权当是我高家,入股你这孙氏机坊。” “十……十万两?” 孙老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双手颤抖,几乎不敢去接那叠银票! 十万两! 这对他而言,简直是一笔天文数字! 他这小小的孙氏机坊,便是再经营一百年,也未必能攒下这许多银钱! “大……大人!这……这万万使不得啊!老朽……老朽受之有愧!无功不受禄啊!” 孙老伯连连摆手,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下。 高瑞却是不以为意,将银票硬塞到他手中,笑道:“老伯,我这可不是白给你的。” “我也有两个条件。” 孙老伯紧紧攥着那叠沉甸甸的银票,只觉得手心发烫,连忙道:“大人请讲!只要老朽能办到,定不推辞!” 高瑞伸出两根手指,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其一,这新式织机的核心技术,包括图纸、制造方法,必须严格保密!除了你我,以及你信得过的核心匠人,绝不可让第四人知晓!尤其是锦绣盟!” “此事,关乎你我身家性命,也关乎这新技术的未来,老伯务必谨记!” 第200章 十万点火,烧穿垄断 孙老伯闻言,神色一凛,重重点头。 “大人放心!老朽便是将这秘密带进棺材,也绝不泄露半句!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高瑞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道:“其二,孙氏机坊日后扩大生产,所织出的所有丝绸,我高家商号,有优先采购权!价格,自然会按照市价,绝不让老伯吃亏。” “当然,若是老伯有其他相熟的、信得过的商户,也可售卖,但必须是在满足我高家需求之后。” 孙老伯听完这两个条件,心中一块大石轰然落地。 这两个条件,合情合理,甚至可以说是对他孙氏机坊天大的照拂! 保密,本就是应有之义! 优先供应高家,那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有高大人这位“钦赐皇商”做靠山,还愁丝绸没有销路吗? “大人!” 孙老伯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变调。 “老朽……老朽全都答应!从今往后,我孙氏机坊,便是高家的人!但凭大人吩咐!” 说着,便要再次下跪。 高瑞再次扶住了他,笑道:“老伯言重了。我们是合作,互惠互利。” 他拍了拍孙老伯的肩膀。 “拿着这些银子,放手去做!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湖州城的丝绸市场,便会因你孙氏机坊而改天换地!” 孙老伯紧紧攥着银票,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脚底直冲头顶,眼中重新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孙氏机坊门庭若市,织机轰鸣,绝品丝绸名扬江南的景象! 待孙老伯千恩万谢地带着伙计们去规划扩建事宜,坊内暂时恢复了平静。 徐茂走到高瑞身边,低声道:“三少爷,这孙老头倒是识时务。” 高瑞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目光望向坊外,眼神深邃如海。 “这只是第一步棋而已。” 他负手而立,声音中带着一丝冷冽的锋芒。 “锦绣盟,自以为垄断了江南的丝绸,便可以为所欲为,打压创新,扼杀新生。” “他们错了!” 高瑞的语气陡然变得激昂起来,眼中闪烁着熊熊的火焰。 “他们不是要封锁一切新技术,不让任何人挑战他们的权威吗?” “我偏要让这创新的星星之火,在整个江南,给我烧起来!烧他个轰轰烈烈!烧他个天翻地覆!” “我要让这帮坐井观天,不思进取的蠢货们好好看看,技术,是封锁不住的!时代进步的洪流,也不是他们这群螳臂当车的跳梁小丑,能够阻挡的!” 徐茂听得心潮澎湃,躬身道:“三少爷高瞻远瞩,老奴佩服之至!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事?” 高瑞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如同黑夜中捕猎的饿狼。 “徐叔,你立刻派人,以最隐秘的方式,去联络湖州城,乃至整个江南,那些曾经被锦绣盟欺压、盘剥,或者苦于没有新技术、好销路的小丝绸商户、小作坊主。” “告诉他们,有人愿意暗中支持他们,为他们提供改良的织造技术,为他们开辟新的销售渠道!” “记住,我们的目的,不是让他们知道这技术来源于谁,而是要让整个江南的丝绸行业,遍地开花!” “我要让锦绣盟焦头烂额,顾此失彼!” 高瑞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森然。 “锦绣盟不是财大气粗吗?不是人多势众吗?” “我倒要看看,当整个江南的丝绸业都开始焕发生机,当物美价廉的新丝绸如潮水般涌现时,他们那腐朽的垄断,还能维持多久!” 徐茂精神一振,眼中精光爆射。 “是!三少爷!老奴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遍地开花,搅他个天翻地覆!” 徐茂领命,眼中精光一闪,重重一抱拳。 “三少爷放心!老奴这就去办!定要让这江南,处处都燃起星星之火,烧他个锦绣盟措手不及!” 说罢,徐茂不再耽搁,转身便匆匆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机坊门口。 高瑞望着徐茂离去的方向,嘴角那抹淡笑依旧,眼神却愈发深邃。 “锦绣盟……” 他低声呢喃着这三个字,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 “你们的安逸日子,到头了!” “这江南的丝绸,也该换换天了!” …… 湖州城南,孙氏机坊发生的一切,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飓风,迅速席卷了整个湖州丝绸行业。 而这股风,更是以惊人的速度,朝着锦绣盟的江南总部,位于湖浩之地的锦绣山庄,呼啸而去! 锦绣山庄。 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其奢华气派,比之湖州分舵,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里,便是整个江南丝绸行业的无冕之王——锦绣盟的权力核心所在。 此刻,锦绣山庄内一间装饰考究,气氛却压抑得如同凝固了一般的议事大厅内。 主位上,端坐着一位身着暗金色锦袍,面容阴鸷,年约五旬的男子。 他便是锦绣盟的现任总盟主,顾从南。 在他的下首,分列坐着七八位锦绣盟的核心高层,个个都是在江南丝绸界跺一跺脚,就能让地面抖三抖的人物。 然而此刻,这些平日里眼高于顶,颐指气使的大人物们,却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大厅中央,一个锦绣盟的管事,正满头大汗,战战兢兢地汇报着从湖州传回来的消息。 “……那……那孙氏机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年轻人,自称……自称高瑞……” “他……他手持‘钦赐皇商’金牌,当场便将刘彪……刘彪和数十名弟兄,吓得屁滚尿流……” “刘彪……刘彪更是被逼得当众下跪磕头,颜面尽失……” 管事的声音越说越小,头也越埋越低,几乎要缩进自己的脖子里。 “‘钦赐皇商’?” 主位上的顾从南,终于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他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微微眯起,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湖州刘彪,虽然只是个分舵管事,但也算是我锦绣盟的人!” “竟有人敢在我锦绣盟的地盘上,如此折辱我盟中之人?” “砰!” 顾从南猛地一拍身前的紫檀木桌案,那厚实的桌面,竟被他拍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大厅内的众人,无不心头一颤! 第201章 黑料狂轰,阴谋炸场 “盟主息怒!” 一名留着山羊胡,眼神闪烁着精明光芒的老者,连忙起身拱手道:“此事,确有蹊跷!” “据湖州传回来的消息,那高瑞年纪轻轻,却能拿出‘钦赐皇商’的金牌,此事不得不防!” “皇商……” 顾从南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我锦绣盟,与宫中织造局亦有往来,寻常皇商,倒也不至于让我们如此被动!” “关键是,那‘钦赐’二字!” 山羊胡老者沉声道。 “若是寻常皇商,刘彪那蠢货,也不至于被吓成那般模样!” “钦赐皇商,代表的可是天子亲封!这背后,恐怕不简单!” 另一名身材略胖,面带笑容,却总给人一种笑里藏刀之感的锦绣盟高层,也开口说道:“王长老所言极是。我等在江南经营多年,何曾听说过有这么一号‘钦赐皇商’的人物?” “而且,此人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孙氏机坊改良织机,即将威胁我等生意的时候出现,还如此高调行事……” “这背后,若说没有猫腻,打死我也不信!” 此言一出,厅内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不错!此人来历不明,用心险恶!” “说不定,就是某些眼红我锦绣盟垄断江南丝绸生意的对头,派来搅局的!” 顾从南的脸色,越发阴沉。 他锦绣盟,在江南丝绸行业经营数十年,早已将这里视作自家的后花园,水泼不进,针插不入! 如今,竟然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公然挑战锦绣盟的权威,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那面“钦赐皇商”的金牌,以及孙氏机坊那所谓效率提升三倍,还能织出绝品丝绸的新式织机! 若这两者都是真的,那对锦绣盟而言,无疑是釜底抽薪的致命打击! “查!” 顾从南眼中寒光一闪,语气森然。 “给我查清楚这个高瑞的底细!他究竟是何方神圣,那‘钦赐皇商’的金牌,是真是假!” “还有那孙氏机坊的新式织机,究竟有何玄妙!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给我弄到手!” “盟主!” 山羊胡王长老再次开口,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明着查,怕是会打草惊蛇。毕竟,对方手持‘钦赐皇商’金牌,若是真的,我们贸然动手,恐怕会引火烧身。” “那依王长老之见,该当如何?” 顾从南看向他。 王长老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 “盟主,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既然他自称‘皇商’,那便是商人。商人重利,更重名!” “我们不妨,先给他泼上一盆脏水!” “哦?” 顾从南眉头一挑,来了兴趣。 “计将安出?” 王长老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盟主,我们可以立刻派人,在整个江南丝绸行业,散布谣言!” “就说,这个所谓的高瑞,根本不是什么真正的‘钦赐皇商’,不过是个从北方来的奸商,不知用什么手段,骗取了一面假金牌,来江南招摇撞骗!” “说他此行的真正目的,是要窃取我们江南经营百年的丝绸核心技艺!然后用劣质的北方丝绸,冲击我们江南的市场,搞垮我们江南的丝绸产业!” “其心可诛!其行可鄙!” 王长老越说越是得意,仿佛已经看到了高瑞身败名裂的下场。 “如此一来,那些不明真相的江南商户,尤其是那些原本就对北方商人抱有戒心的小作坊主,必然会对这个高瑞警惕万分,甚至群起而攻之!” “我们再暗中推波助澜一番,让他寸步难行!到时候,他便是真的皇商,也百口莫辩,只能灰溜溜地滚出江南!” “至于那孙氏机坊,失了这个靠山,还不是任由我们拿捏?” “妙!妙啊!” “王长老此计,当真是釜底抽薪,杀人不见血啊!” 厅内众人听完,纷纷抚掌称赞,看向王长老的目光中,充满了钦佩。 顾从南阴沉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带着一股子阴森与残忍。 “好!就依王长老之计行事!” “立刻去办!我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知道知道,我锦绣盟的手段!” “我要让他明白,这江南,究竟是谁的地盘!” …… 一场针对高瑞的阴谋,在锦绣山庄内悄然酝酿。 而与此同时,锦绣盟的能量也开始全力发动。 短短数日之内,一股关于“北方奸商高瑞,伪造皇商身份,意图窃取江南丝绸技术,用劣质丝绸祸乱市场”的谣言,便如同瘟疫一般,在湖州、浩州乃至整个江南的丝绸行业,迅速蔓延开来! 茶馆酒肆,商铺码头,到处都有人在议论此事。 “听说了吗?湖州城那个孙氏机坊,最近巴结上一个北方来的奸商!” “什么奸商?不是说是‘钦赐皇商’吗?连锦绣盟的刘彪都被他吓跪了!” “屁的皇商!我三舅姥爷的二表哥就在锦绣盟总部当差,他说那金牌是假的!是那姓高的北方佬花大价钱伪造的!” “真的假的?伪造皇商金牌,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谁说不是呢!那姓高的,就是想趁着咱们江南丝绸名气大,过来偷学技术,然后回北方造些歪瓜裂枣的便宜货,来砸咱们的饭碗!” “哎哟!这可了不得!这不是要断咱们江南丝绸人的活路吗?” “可不是嘛!听说那姓高的还蛊惑孙老头,要搞什么新式织机,我看啊,就是想把咱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好手艺给糟蹋了!” “其心可诛!这种人,就该抓起来沉塘!” 谣言越传越凶,越传越离谱。 一时间,整个江南丝绸行业,对这位素未谋面的“高大人”,充满了警惕与敌意。 那些原本在孙氏机坊亲眼见证了高瑞拿出“钦赐皇商”金牌,将刘彪吓退的商户,虽然心中还存有几分疑惑,但在锦绣盟强大的舆论攻势和无形压力下,也不敢再公然为高瑞说话。 而那些并未亲眼见过金牌,只是道听途说,原本还在观望,甚至对孙氏机坊的新丝绸抱有几分期待的小丝绸商户和作坊主们,此刻更是被这股汹涌的舆论彻底裹挟。 他们本就对锦绣盟积威已久,如今又听说这个“北方奸商”要来抢饭碗,顿时同仇敌忾起来。 之前那些对孙氏机坊和高瑞抱有一丝好奇和合作意向的人,纷纷打消了念头,唯恐避之不及。 一时间,高瑞在江南丝绸界,几乎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孙氏机坊也受到了波及,原本那些下了订单,或者准备下单的商户,纷纷找借口推脱,甚至要求退还定金。 孙老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又无可奈何。 这股突如其来的舆论风暴,如同乌云一般,笼罩在了刚刚看到一丝曙光的孙氏机坊和高瑞的头上。 第202章 品鉴摆擂,谣言碾碎 孙氏机坊内,孙老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嘴里都起了好几个燎泡。 “高大人,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那些天杀的锦绣盟,真是黑了心肝的畜生!竟然编排出这等下作的谣言来污蔑您!” 孙老伯捶胸顿足,先前因高瑞注资而燃起的希望之火,此刻仿佛被这盆脏水泼得只剩下摇摇欲坠的火苗。 “原先那些下了定金的商户,如今一个个都找上门来,说什么也不要我们的丝绸了,嚷嚷着要退钱!” “还有些原本说好要来看新织机的,现在连人影都见不着了!” 老汉急得眼圈通红,声音都带着哭腔。 这几日,他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人言可畏,什么叫众口铄金。 锦绣盟这手阴招,简直是要将他们孙氏机坊,连同高瑞这位“钦赐皇商”,一同钉死在耻辱柱上! 高瑞端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一只青瓷茶杯,神色却依旧平静如水,仿佛外界的惊涛骇浪,都与他无关。 他那双深邃的眸子,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孙老伯,稍安勿躁。” 高瑞轻轻放下茶杯,声音温和,却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锦绣盟这手,倒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什么?大人您早就料到了?” 孙老伯一愣,满脸的不可思议。 高瑞淡笑道:“他们若是不出招,我反而要觉得奇怪了。” “一群习惯了作威作福,垄断市场的土皇帝,突然发现有人要动他们的奶酪,自然是要狗急跳墙的。” “只是,这手段,未免也太低劣了些。” 高瑞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鄙夷。 “谣言止于智者,更止于事实。”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投向坊外熙熙攘攘的街道,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既然他们想玩阴的,那我们就跟他们玩阳的。” “他们不是说我是奸商,金牌是伪造的,丝绸是劣质的吗?” “那我就办一场品鉴会,让全湖州,乃至全江南的达官显贵,豪商巨贾,都来亲眼看一看,我高瑞的丝绸,究竟是何等货色!” “品……品鉴会?” 孙老伯听得一愣一愣的。 “不错!” 高瑞眼中精光一闪。 “就叫‘江南春·丝绸品鉴会’!” “我要让那些散布谣言的人,亲眼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绝品丝绸!” “我要让他们知道,我高瑞的金牌,比真金还真!” “更要让整个江南的丝绸行业,都睁大眼睛瞧瞧,谁,才是那个能引领风骚,带来变革的人!” 高瑞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强大的自信与不容置疑的威严。 孙老伯听得热血沸腾,先前那股子憋屈和担忧,瞬间被一股莫名的激动所取代! 对啊!那新式织机,巧夺天工! 只要让那些人亲眼看到,一切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高大人英明!” 孙老伯激动得老脸通红,声音都有些颤抖。 “高大人此计一出,定能让那些宵小之辈的谣言,不攻自破!” 高瑞微微一笑,正要说话,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三少爷!” 人未到,声先至。 徐茂风尘仆仆地从门外快步走了进来,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一路疾行。 “徐叔,辛苦了。” 高瑞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说话。 “三少爷,老奴幸不辱命!” 徐茂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即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按照您的吩咐,老奴已经暗中联络了湖州城内外十几家被锦绣盟打压的小丝绸作坊主,他们听闻有人愿意提供改良技术和新的销路,无不感激涕零,只盼着能早日摆脱锦绣盟的盘剥!” “只是……” 徐茂话锋一转,面露忧色。 “这几日锦绣盟散布的谣言,也传到了他们耳中,有些人……有些动摇。” 高瑞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意料之中。锦绣盟的手段,无非就是如此。” 他看向徐茂,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徐叔,你回来得正好。我正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办。” “请三少爷吩咐!” 徐茂精神一振,立刻躬身。 高瑞踱步到窗前,负手而立,目光深邃。 “我要在湖州城,举办一场‘江南春·丝绸品鉴会’!” “品鉴会?” 徐茂微微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不错!” 高瑞转过身。 “你立刻以我高瑞,‘钦赐皇商’的名义,广发请柬!” “邀请的对象,包括湖州城,乃至整个江南地面上所有叫得上名号的达官显贵、名流雅士,尤其是那些掌控着丝绸销路的大绸缎庄老板,一个都不能少!” “我要让他们亲眼看一看,我高瑞手中的丝绸,究竟是何等成色!” “我要让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散布谣言的鼠辈,自己打自己的脸!” 徐茂听得心头一热,一股豪气油然而生! 三少爷这手,简直是神来之笔! 谣言不是说三少爷是奸商,金牌是假的,丝绸是劣质的吗? 那就索性把事情闹大! 把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来,当着所有人的面,用铁一般的事实,狠狠地抽那些造谣者的耳光! “是!三少爷!” 徐茂重重一抱拳,眼中精光爆射。 “老奴明白了!这就去办!定要将这场品鉴会,办得风风光光,让整个江南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丝绸翘楚!” 徐茂雷厉风行,领命之后,片刻也不耽搁,立刻转身出去安排。 孙老伯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中对高瑞的敬佩,更是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这位高大人,年纪轻轻,行事却如此老辣果决,面对锦绣盟这等庞然大物的阴险手段,不仅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借力打力,要将劣势化为优势! 真乃神人也! …… 三日后,湖州城内最大的酒楼“望春楼”,被高瑞包了下来,作为“江南春·丝绸品鉴会”的举办地点。 这一日,望春楼外车水马龙,冠盖云集。 湖州知府、通判等一众官老爷,城中各大商行的东家,还有不少闻讯而来的江南名士,纷纷持着烫金的请柬,走入望春楼。 第203章 绸缎一亮,谣言火葬 楼内早已布置一新,雅致而不失气派。 只是,到场的宾客们,脸上神色各异。 有好奇的,有观望的,但更多的,则是带着几分审视与怀疑。 毕竟,锦绣盟散布的谣言,早已深入人心。 “听说了吗?今日这品鉴会,就是那个自称‘钦赐皇商’的北方佬高瑞办的!” “哼,什么皇商!我看就是个骗子!锦绣盟都放出话了,他的金牌是伪造的!” “那他今日还敢如此大张旗鼓?就不怕当场被拆穿,下不来台?” “谁知道呢?或许是想最后再搏一把!不过,我可不信他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 “就是,咱们江南的丝绸甲天下,他一个北方来的,能懂什么丝绸?” 窃窃私语声在人群中弥漫,不少人看向主位的眼神,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蔑。 高瑞端坐于主位之上,一身月白锦袍,面带微笑,从容淡定,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那些不善的目光和议论。 孙老伯则有些紧张地站在他身后,手心里全是汗。 吉时一到,高瑞缓缓起身,清朗的声音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诸位,今日高某叨扰,邀请各位前来,只为一件事——品鉴丝绸!” 他话音刚落,便有伙计抬着数个蒙着红绸的托盘,鱼贯而入。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我知道,近日坊间有些关于高某和孙氏机坊的流言蜚语。” 高瑞环视一周,嘴角依旧带着那抹淡然的笑意。 “是非曲直,空口无凭。今日,便请诸位用自己的眼睛,来分辨真伪!” 说着,他伸手一挥。 “揭绸!” 伙计们应声而动,猛地将托盘上的红绸掀开! 刹那间,整个大厅仿佛亮了数分! 只见那托盘之上,数匹色泽艳丽,光华流转的丝绸,静静地躺在那里,宛如初春雨后最绚烂的彩虹,又似九天仙女遗落凡间的霓裳! “嘶——” 满堂宾客,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那些原本还带着轻蔑和怀疑眼神的人,此刻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 “这……这是何等丝绸?” “天呐!这光泽!这颜色!老夫浸淫丝绸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绝品!” “莫非……莫非这就是孙氏机坊新织出来的丝绸?” 惊叹声,议论声,此起彼伏! 高瑞微微一笑,示意孙老伯上前。 孙老伯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激动的心情,颤抖着手拿起一匹绯红色的丝绸,展示给众人。 “诸位请看,此乃我们孙氏机坊用新式织机织出的‘云霞锦’!” 那绯红色的丝绸,在灯光下流淌着醉人的光晕,薄如蝉翼,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华贵质感。 “好!好一个云霞锦!” 一名见多识广的老绸缎庄老板,忍不住抚掌赞叹。 高瑞又示意伙计,将另一匹月白色的丝绸呈上。 “此乃‘月影纱’。” 那月影纱,洁白无瑕,轻柔飘逸,仿佛月光凝结而成,带着一种朦胧而圣洁的美感。 紧接着,又有“墨龙缎”、“秋香绫”等数种不同颜色、不同质地的绝品丝绸,一一展现在众人面前。 每一匹丝绸的出现,都引来一阵阵控制不住的惊呼与赞叹! 那些所谓的“贡品级”丝绸,在这些新品面前,简直黯然失色,如同土鸡瓦狗! “诸位!” 高瑞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玩味。 “单看,或许还不够真切。” 他拿起一匹色泽深邃的“墨龙缎”,目光扫过台下一名身材魁梧的绸缎庄老板。 “这位老板,可否借你一双大手一用?” 那老板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上前。 “请高大人吩咐!” 高瑞将那“墨龙缎”的一端递给他,自己抓住另一端。 “请用力!” 那老板不明所以,但还是使出了几分力气。 丝绸纹丝不动。 “再用力!” 高瑞笑道。 老板咬了咬牙,双臂肌肉坟起,猛地一拽! “嘶啦——” 一声轻响。 众人心中一紧,以为丝绸被撕裂了。 却见那老板满脸通红,额头青筋暴起,而他手中的丝绸,依旧完好无损! 反倒是他自己,因为用力过猛,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这……这丝绸,好生坚韧!” 老板骇然道,看着手中的墨龙缎,如同看着什么怪物一般。 寻常丝绸,哪里经得起这般拉扯! 高瑞又取过一杯清水,轻轻洒在另一匹色彩斑斓的“百花锦”上。 水珠落在绸面上,如同落在荷叶上一般,滚滚而下,丝毫不沁! “色泽鲜亮,入水不侵!” “手感柔顺,韧性惊人!” “天呐!这才是真正的绝品丝绸啊!” 人群彻底沸腾了! 那些先前还对谣言深信不疑的人,此刻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什么北方奸商?什么劣质丝绸? 这等神乎其技的丝绸,若是劣质,那他们以前见的算什么?草纸吗? 谣言,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被击得粉碎! 高瑞看着众人那震惊、钦佩、狂热的眼神,嘴角微微上扬。 “诸位!” 他朗声道。 “我高瑞的金牌,是真是假,今日无需多言。” “我高瑞的丝绸,是好是坏,诸位心中,也当自有公论!” “至于那些无稽的谣言……” 高瑞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寒芒。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我高瑞,行得正,坐得端!某些跳梁小丑的污蔑,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一番话,掷地有声! 满堂宾客,无不心神震颤! 此刻,再无人怀疑高瑞的身份,再无人质疑这丝绸的品质! 有的,只是对这神仙手段般的织造技艺的深深震撼,以及对那些散布谣言的锦绣盟之流的鄙夷与不屑! “高大人说的是!” “我等险些被小人蒙蔽!” “这等绝品丝绸,必将名动江南!” “锦绣盟,这次可是丢人丢到家了!” 孙老伯站在一旁,激动得老泪纵横。 他仿佛已经看到,孙氏机坊,不,是高大人的丝绸,将如何席卷整个江南,乃至整个大胤! 这场“江南春·丝绸品鉴会”,不仅彻底粉碎了锦绣盟的谣言攻势,更是一场华丽的亮相! 高瑞,以及他手中的新式丝绸,如同一颗最耀眼的星辰,在江南的夜空中,冉冉升起! 第204章 假意泄密,诱敌入套 品鉴会的热潮尚未完全散去,望春楼内的气氛依旧热烈。 不少绸缎庄的东家,此刻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想要和高瑞攀谈,更有甚者,已经开始询问这些绝品丝绸的价钱和供货量。 高瑞含笑一一应对,从容不迫,既不显得过分热情,也不拒人于千里之外,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就在此时,一个中等身材,约莫四旬年纪,穿着一身暗紫色团花锦缎,脸上堆着和气笑容的男子,挤开了人群,来到了高瑞面前。 “高大人!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气度不凡啊!” 男子拱手行礼,笑容可掬,只是那双滴溜溜转的小眼睛里,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 “敢问高大人,小人乃是湖州‘云锦阁’的东家,姓艾,单名一个‘通’字。” “艾老板客气了。” 高瑞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是那副淡然的笑容,心中却已然明镜似的。 云锦阁? 他记得徐茂收集的情报中,这家云锦阁,虽然在湖州也算小有名气,但其背后,隐隐约约与锦绣盟有些不清不楚的瓜葛。 今日这般主动凑上来,还如此热情,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高大人,今日得见这等仙品丝绸,小人实在是……实在是心痒难耐啊!” 艾通搓着手,一脸垂涎的模样。 “不知高大人这批丝绸,可否匀一些给小人的云锦阁?价格好商量!只要高大人肯点头,小人愿意……愿意出比市面上贡品丝绸高三成的价格!” 他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 高三成! 这可是大手笔了! 要知道,贡品丝绸本就价格不菲,再高三成,那简直是天价! 孙老伯在一旁听得心头一热,看向高瑞的眼神充满了期待。 若是能以这个价格成交,那孙氏机坊……不,是高大人的生意,可就真的要一飞冲天了! 高瑞闻言,却是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心中冷笑一声。 这只老狐狸,倒是舍得下本钱。 不过,越是如此,便越说明其心可疑。 “艾老板果然是爽快人。” 高瑞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道。 “只是,我这新式丝绸,产量尚且有限,今日品鉴会上的这些,也只是样品。” “若是艾老板真心想要,高某自然也不会拒之门外。” 艾通一听有门,脸上的笑容更盛了,连忙道:“那是自然!小人对高大人的丝绸,那是仰慕已久!高大人放心,只要有货,有多少,我们云锦阁要多少!” 口气倒是不小。 高瑞心中暗道,脸上却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 “艾老板的盛情,高某心领了。只是,这第一批货,数量确实不多,而且,孙氏机坊那边,扩建也需要时间。” 他顿了顿,似乎在沉吟。 艾通见状,眼珠一转,立刻道:“高大人,小人明白!产量不足,这是常有的事!小人也不强求多,您看……先匀个百八十匹给小人,让小人的云锦阁也沾沾光,如何?” “百八十匹?” 高瑞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随即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点了点头。 “也罢,既然艾老板如此有诚意,那高某便做主,先匀五十匹给云锦阁。” “不过,这价格嘛……” “高大人放心!” 艾通立刻拍着胸脯保证。 “就按方才说的,高三成!绝不二价!” “好!艾老板快人快语!” 高瑞抚掌一笑。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批丝绸,工艺复杂,孙老伯他们也是初次大规模生产,万一……万一有些许瑕疵,还望艾老板海涵。” 艾通闻言,心中一动,暗道这姓高的莫不是在暗示什么? 他眼珠子转了转,脸上笑容不变。 “高大人说笑了,这等神仙手笔,岂会有瑕疵?即便真有,那也是瑕不掩瑜!小人信得过高大人和孙老伯的手艺!” “那就好。” 高瑞点了点头,似乎很是满意。 他状似无意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悠悠说道:“其实啊,这新式织机,虽然精妙,但也不是没有门道的。” “比如这染色的火候,就比寻常丝绸要讲究得多,多一分则色深,少一分则色浅,必须恰到好处。” “还有那缫丝的泉水,也得是清晨带着露珠的山泉,方能让丝线更加柔韧光洁……” 高瑞不紧不慢地说着,仿佛只是在闲聊家常。 艾通却听得心中一凛,竖起了耳朵,将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里。 染色火候?山泉水? 这些莫非就是新式丝绸的关键秘诀?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脸上依旧保持着恭敬的笑容,连连点头。 “高大人果然是行家!小人受教了!受教了!” 高瑞微微一笑,摆了摆手。 “哪里哪里,不过是一些浅薄经验罢了,当不得艾老板如此称赞。” 他放下茶杯,看向艾通。 “既然如此,那五十匹丝绸,三日后,艾老板可派人去孙氏机坊提取。至于货款,便按方才议定的价格,届时一并结清便可。” “好好好!多谢高大人成全!” 艾通大喜过望,连声道谢。 又与高瑞寒暄了几句,他便以“不打扰高大人与其他贵客叙话”为由,满面春风地告辞离去。 看着艾通那略显匆忙的背影,高瑞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三少爷,这姓艾的……” 徐茂不知何时走到了高瑞身边,压低了声音,眼中带着一丝询问。 高瑞端起茶杯,目光幽深,淡淡道:“鱼儿,上钩了。” 他轻轻晃动着杯中的茶水,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锦绣盟,这是坐不住了啊。” “派这么个货色来打探虚实,倒是小瞧我高瑞了。” 徐茂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三少爷的意思是,方才您说的那些……” “自然是说给某些人听的。” 高瑞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那染色火候,缫丝泉水,听起来玄乎,实则都是些无关痛痒的皮毛罢了。” “真正的核心技术,岂是三言两语就能道破的?” “我倒要看看,锦绣盟拿到这些‘秘诀’,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第205章 深挖黑幕,狠掐黑手 徐茂闻言,心中对自家三少爷的算无遗策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锦绣盟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恐怕还在为艾通探听到的所谓“秘诀”而沾沾自喜! 殊不知,他们早已落入了三少爷精心布置的陷阱之中! “三少爷深谋远虑,老奴佩服!” 徐茂由衷地赞叹道。 高瑞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敛去几分,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徐叔,光是让他们吃点假秘方的亏,还远远不够。” “锦绣盟在江南盘踞多年,根深蒂固,若想彻底扳倒他们,必须掌握他们更多的把柄。”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那里正是艾通离去的方向。 “这个艾通,还有他那所谓的‘云锦阁’,我总觉得不简单。” “一个湖州的小绸缎庄东家,就算再眼馋我们的新丝绸,也不至于一开口就敢许诺比贡品丝绸还高三成的价格,而且张口就要百八十匹。” 高瑞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仿佛敲在人的心坎上。 “这背后,若是没有锦绣盟的影子,我是不信的。” 徐茂神色一凛,立刻会意。 “三少爷是想让老奴去查这个云锦阁和艾通的底细?” “不错。” 高瑞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徐叔,你暗中去查一查,这云锦阁平日里的经营状况如何,主要的货源和销路在哪里。” “还有那个艾通,他的背景,平日里都和些什么人来往,尤其要注意,他与锦绣盟的人,是否有暗中勾结!” “我怀疑,这云锦阁,很可能就是锦绣盟安插在湖州,甚至是我们身边的一颗钉子!” 高瑞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既然他们想玩阴的,那我们就把他们的底裤都给扒出来,看看他们到底有多脏!” 徐茂听得精神一振,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跟着这样的主子做事,就是痛快! “是!三少爷!” 徐茂重重一抱拳,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老奴明白了!这就去办!保证将那云锦阁和艾通的底细查个底朝天!绝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嗯。” 高瑞微微颔首。 “此事要隐秘进行,不要打草惊蛇。” “锦绣盟耳目众多,莫要让他们察觉到我们的意图。” “老奴省得!” 徐茂应道。 “老奴会挑选几个机灵可靠的伙计,乔装打扮,分头行事,定不会出差错!” 高瑞满意地点了点头。 “去,我等你的好消息。” “是!” 徐茂领命而去,脚步匆匆,却又带着一股沉稳。 高瑞目送着徐茂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 茶香袅袅,他的嘴角,再次勾起一抹深邃的笑意。 锦绣盟,顾从南……你们的手段,我已经领教过了。 接下来,也该让你们尝尝,我高瑞的回敬了! …… 徐茂的办事效率,向来是极高的。 不过短短两日功夫,他便再次出现在了高瑞的面前,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振奋。 “三少爷!查到了!都查到了!” 徐茂一进门,便有些激动地说道,连额角的汗珠都来不及擦拭。 高瑞放下手中的账册,示意他坐下说话。 “徐叔,慢慢说,不着急。” “是!” 徐茂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这才开口汇报道。 “三少爷,您果然料事如神!那个云锦阁,问题大了去了!” “哦?” 高瑞眉毛一挑,示意他继续。 “根据老奴派人暗中查访,那云锦阁平日里的生意,看起来也就是湖州城中等偏上的水平,远没有艾通表现出来的那么财大气粗。” “他们主要的货源,有一部分确实是从湖浩等地进购,但还有相当一部分,来路不明,而且质量参差不齐,偶尔还会夹杂一些次等货色,高价卖给那些不懂行的外地客商。” 徐茂说到此处,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至于销路,除了湖州本地的一些散客,他们似乎还有一条隐秘的渠道,将一些上等丝绸,输送往北方。” “输送往北方?” 高瑞若有所思。 “是的,而且量还不小。” 徐茂肯定地说道。 “至于那个艾通……”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这个艾通,表面上只是个绸缎庄老板,但实际上,他与锦绣盟湖州分舵的一个香主,私交甚密,几乎是穿一条裤子的!” “而且,我们的人还查到,艾通的内侄,就在锦绣盟总舵,担任一个管事!专门负责采买这一块!” “更有意思的是!” 徐茂眼中精光一闪。 “就在品鉴会结束的当晚,就有人看到艾通鬼鬼祟祟地进了湖州知府衙门的后街,进了一处隐秘的宅院!” “而那处宅院,据说是锦绣盟一位高层人物在湖州的落脚点!有人曾见过锦绣盟的王长老,从那宅子里出来过!” 王长老! 高瑞的眼神陡然一凝! 那个在锦绣盟总部,给他泼脏水,提议散布谣言的山羊胡老家伙! “好!好一个云锦阁!好一个艾通!”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云锦阁,就是锦绣盟伸出来的一只黑手!” “他们让艾通主动接触我,许以高价,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打探新式丝绸的虚实,更是想借此机会,将手伸进我们的生意里,甚至……窃取我们的核心技术!” 徐茂连连点头。 “三少爷说的是!这帮家伙,用心险恶至极!” “哼!” 高瑞冷笑一声。 “他们以为用些蝇头小利,就能迷惑我?” 他站起身,在房中踱了数步,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既然他们把脸凑过来了,那我们不成全他们,岂不是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高瑞的目光在徐茂激动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愈发明显。 “三少爷,您的意思是……” 徐茂强压着内心的激动,小心翼翼地问道。 高瑞踱回到太师椅旁,施施然坐下,端起桌上已经微凉的茶水,却并不急着喝。 “他们不是想要我们的丝绸吗?” 高瑞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温润的青瓷茶杯,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子戏谑。 “那就给他们。” “啊?” 徐茂一愣,有些没跟上自家三少爷的思路。 第206章 诡丝钓盟,计中藏杀 “锦绣盟家大业大,想必对丝绸的品鉴也是行家里手。” 高瑞轻笑一声,那笑容却让徐茂感到一丝寒意。 “寻常的次品,怕是入不了他们的法眼,也骗不过他们。” “所以,我们要给他们一批‘好’丝绸。” 高瑞特意在那个“好”字上加重了语气。 徐茂毕竟是跟了高瑞许久的人,心思玲珑,此刻已然品出几分味道来,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三少爷的意思是……在这批丝绸上做些手脚?” “不错。” 高瑞赞许地点了点头。 “孙老伯那边,新式织机虽然已经能够熟练操作,但毕竟是新工艺,偶尔出现一些……嗯,‘微不足道’的瑕疵,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对?” 徐茂闻言,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高瑞的意图! 高大人这是要给锦绣盟送上一份“大礼”啊! “三少爷英明!” 徐茂抚掌道。 “我们可以挑选一批外观看起来与品鉴会上那些绝品丝绸一般无二,甚至更加华美,但在某些细节之处,比如染色牢固度,或者丝线韧性上,稍稍动些手脚的丝绸给他们!” “这些瑕疵,初看之下,甚至行家也未必能立刻察觉。但只要时间一久,或者经过几次浆洗,问题便会暴露无遗!” “到时候,锦绣盟若是将这些丝绸高价卖出,一旦出了问题,砸的可是他们自己的招牌!” 高瑞微微颔首,补充道:“不仅如此,这批丝绸的织造工艺,我们也要进行一些‘特殊’的调整。让他们即便拿到手,想要仿制,也如同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看得见,摸不着,就算真仿出来,也是个四不像的残次品!” “让他们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最终却只能得到一堆废品,岂不美哉?” 高瑞的嘴角勾起一抹腹黑的笑容。 徐茂听得是心潮澎湃,对自家三少爷这环环相扣的计谋,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锦绣盟,自以为聪明,派个艾通来刺探军情,殊不知,从一开始就掉进了三少爷挖好的坑里! “三少爷,那艾通三日后便会来取货,我们时间上……” 徐茂略有些担忧。 “无妨。” 高瑞摆了摆手,神色笃定。 “孙老伯那边,这几日加班加点,赶制那五十匹‘特供’丝绸,应该不成问题。” “至于价格,就按艾通说的,比贡品丝绸高三成!我们还得表现出肉痛和不舍,让他们觉得占了大便宜。” 高瑞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是!老奴明白了!” 徐茂重重点头。 “还有一件事。” 高瑞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锦绣盟既然这么想知道我们的‘秘密’,那我们就再送他们一份大礼。” “除了这批‘特制’的丝绸,我们还要‘不小心’泄露一条‘错误’的运输路线给他们。” “错误的运输路线?” 徐茂一怔,随即眼中爆发出兴奋的光芒。 “三少爷是想……引蛇出洞?” “锦绣盟行事霸道,暗中龌龊手段定然不少。他们既然对我们的新式丝绸如此眼红,又知道了我们的‘产量不足’,难保不会动些歪心思。” 高瑞冷笑道。 “我们便‘不经意间’让他们知道,下一批更大量的‘绝品丝绸’,将通过某条看似便捷,实则暗藏凶险的路线运往北方大客户手中。” “这条路线上,我们可以提前布置一番。若是锦绣盟真的敢动手脚,哼哼……” 高瑞没有把话说完,但那眼神中的寒意,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徐茂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脚底直冲头顶! 将计就计!请君入瓮! 三少爷这手笔,简直是神来之笔! “高!实在是高!” 徐茂激动地搓着手。 “三少爷,老奴这就去安排!保证让那艾通,把这些‘惊喜’,原封不动地带回给锦绣盟!” “去。” 高瑞微微一笑。 “记住,戏要做足,莫要让他们看出破绽。” “老奴明白!” …… 三日后,艾通果然如约而至,带着几个精壮的伙计,和满满一箱的银票,来到了孙氏机坊。 此刻的孙氏机坊,经过初步的扩建,已经比之前气派了不少,坊内织机声隆隆,一派繁忙景象。 高瑞和孙老伯早已等候在内堂。 “高大人!孙老伯!” 艾通一进门,便满脸堆笑,拱手行礼,那双小眼睛滴溜溜地在高瑞和孙老伯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堂中那几个用红绸覆盖着的箱子上。 “艾老板真是准时啊。” 高瑞淡淡一笑,示意他坐下。 “高大人的吩咐,小人岂敢怠慢!” 艾通搓着手,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不知……高大人说的那五十匹绝品丝绸,可曾备好?” 高瑞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 “艾老板啊,不瞒你说,这新式丝绸,工艺实在复杂,孙老伯他们日夜赶工,也才将将凑齐这五十匹。每一匹,那可都是心血啊!” 孙老伯在一旁也适时地露出肉痛的表情,连连点头。 “是啊是啊,高大人爱惜这丝绸,如同爱惜自己的眼睛一般。若非艾老板诚意十足,高大人是断然不肯出让的。” 艾通闻言,心中更是得意,暗道这姓高的果然还是嫩了些,被自己几句话就忽悠住了。 他连忙道:“高大人和孙老伯的心意,小人明白!小人也知道这丝绸的珍贵!所以,货款小人已经带来了,绝不会让高大人吃亏!” 说着,他便示意身后的伙计将银箱打开。 白花花的银锭,在日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高瑞瞥了一眼,微微颔首,随即对徐茂道:“徐叔,既然艾老板如此爽快,便将丝绸请出来,让艾老板过目。” “是,三少爷。” 徐茂应了一声,便指挥着几个伙计,小心翼翼地将那几个蒙着红绸的箱子抬了上来。 当红绸掀开的刹那,即便艾通早有心理准备,也被眼前那流光溢彩的丝绸给晃花了眼! 只见箱内,五十匹丝绸整齐码放,色泽之鲜亮,光泽之华美,比起品鉴会上的样品,似乎还要更胜一筹! 云霞锦的绯红,月影纱的洁白,墨龙缎的深邃,秋香绫的雅致……每一匹都仿佛是艺术品般完美无瑕! “好!好丝绸!果然是绝品!” 艾通忍不住赞叹出声,眼中满是贪婪的光芒。 第207章 毒绸诱敌,伏兵突袭 他哪里知道,这些丝绸,早已被高瑞和孙老伯动了手脚。 比如那看起来鲜艳欲滴的云霞锦,其染料中便掺杂了一种特殊的植物汁液,初看之下色泽饱满,但若用碱性稍强的皂角水清洗,便会迅速褪色,变得斑驳不堪。 又比如那看起来坚韧无比的墨龙缎,在织造时,孙老伯特意在某些不起眼的经纬线上,用了一种经过特殊处理的蚕丝,这种蚕丝在干燥环境下韧性十足,可一旦受潮,便会变得异常脆弱,稍一用力便会断裂。 这些“巧思”,便是高瑞为锦绣盟精心准备的“惊喜”。 “艾老板,请验货。” 高瑞淡淡地说道,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艾通迫不及待地上前,拿起一匹丝绸,仔细端详,又用手细细摩挲,感受着那柔顺滑腻的触感,心中更是满意。 他自诩也是个懂行的人,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任何不妥之处,只觉得这丝绸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 “高大人果然是信人!这丝绸,小人非常满意!” 艾通喜不自胜。 就在艾通验货,准备交割银两之际,徐茂仿佛不经意般,对一旁的孙老伯说道:“孙老伯啊,三少爷吩咐下来,下一批货,足有五百匹,要运往京城,说是定了要做贡品的。这路途遥远,可得仔细着,千万不能出岔子。” 孙老伯也是个老戏骨,立刻接话道:“徐管家放心,我已经看好了路线。咱们不走寻常的官道,那边近来不太平,听说有几伙水匪冒充山贼在沿途作乱。咱们从清河镇那边绕一下,走水路,虽然慢几日,但胜在安全。那边水道,锦绣盟的手,可伸不了那么长!”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刚好能让竖着耳朵的艾通听得一清二楚。 清河镇?水路?下一批五百匹? 艾通心中咯噔一下,眼珠子飞快地转动起来,将这几个关键词牢牢记在了心里! 他脸上却不动声色,依旧和高瑞寒暄着,完成了银货交割。 带着那五十匹“绝品丝绸”和更重要的“情报”,艾通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孙氏机坊。 看着艾通那略显匆忙,却又带着几分得意的背影,高瑞和徐茂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三少爷,鱼儿已经咬钩了。” 徐茂低声道。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笑容。 “接下来,就等着看锦绣盟如何吞下这个香饵,又如何被这鱼钩,狠狠地刺穿喉咙了!” 高瑞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运筹帷幄的光芒。 “锦绣盟啊锦绣盟,顾从南啊顾从南……” 他低声自语,嘴角那抹玩味的笑容愈发浓郁。 “你们费尽心机,布下这重重迷雾,却不知,你们所看到的,皆是我高瑞想让你们看到的。” “这五十匹‘特供’丝绸,只是开胃小菜。” “真正的大餐,还在后头呢!” 徐茂站在一旁,看着自家三少爷那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早已是惊涛骇浪。 三少爷的计谋,一环扣一环,简直是天衣无缝! 那锦绣盟,自以为得计,殊不知,早已成了三少爷棋盘上的棋子,任由摆布! …… 数日后。 清河镇外,通往码头的必经之路上。 一支规模不小的车队,正缓缓行进。 车队由十数辆马车组成,每辆马车上都装载着数个用油布严密覆盖的大箱子,看那车辙的深度,便知箱内所载之物分量不轻。 押送车队的,是三十余名劲装结束的汉子,他们个个手持朴刀,腰挎水囊,神情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为首的一名年轻人,正是高瑞特意从护卫中挑选出来的陈虎。 “都打起精神来!” 陈虎压低声音,对身边的护卫们说道:“高大人交代了,这批货干系重大,乃是送往京城的贡品,绝不容有失!” “是!” 众护卫齐声应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 他们自然知道此行的“重要性”,也知道高大人的“嘱咐”。 这条路,正是前几日徐茂管家和孙老伯在艾通面前,“不经意间”透露出的那条“安全”水路的前置陆路。 车队行至一处两面环山,中间只有一条狭窄通道的峡谷口时,陈虎的眼神微微一凝。 来了! 他心中暗道。 “吁——” 陈虎猛地勒住马缰,抬手示意车队停下。 “大家小心戒备!” 他的话音刚落! “嗖!嗖!嗖!” 道路两旁的密林之中,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破空之声! 数十支羽箭,如同蝗虫过境一般,铺天盖地地朝着车队激射而来! “敌袭!有埋伏!” 陈虎怒吼一声,猛地抽出腰间的朴刀。 “保护货物!结阵!” 护卫们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此刻见这阵仗,依旧是心中一紧,纷纷拔出兵刃,迅速将马车围拢起来,组成一个简易的防御阵型。 “叮叮当当!” 箭矢射在马车车厢和护卫们的刀牌之上,发出一阵密集的金铁交鸣之声。 有几个倒霉的护卫,躲闪不及,手臂或大腿中箭,发出一声闷哼。 “杀啊!” 箭雨刚过,密林中便响起一阵震天的喊杀声! 紧接着,上百名手持明晃晃钢刀,脸上蒙着黑布的蒙面劫匪,如同饿狼一般,从山林中呼啸而出,直扑车队! 这些劫匪,个个身手矫健,出手狠辣,显然是惯于此道的老手! “狗娘养的!敢劫高家的货!找死!” 陈虎怒目圆睁,挥舞着朴刀,一马当先,迎了上去! “噗嗤!” 一名劫匪躲闪不及,被陈虎一刀劈中肩膀,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兄弟们!跟老子杀!保护贡品!” 陈虎状若疯虎,手中朴刀舞得虎虎生风。 高家的护卫们,也都是见过血的汉子,此刻虽然明知是“演戏”,但对方攻势凶猛,也不得不拿出几分真本事来应对,否则真要阴沟里翻船,那可就弄巧成拙了! 一时间,峡谷口刀光剑影,喊杀声震天! 鲜血,开始在地面上蔓延。 然而,劫匪的人数,毕竟远超护卫。 而且,这些劫匪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那些马车上的货物! 他们分出大部分人手,死死缠住陈虎和护卫们,另外一部分人,则趁机朝着马车猛攻! “砰!” “咔嚓!” 几名劫匪合力,用手中的钢刀,硬生生地劈开了一个大箱子! 箱盖翻飞,露出了里面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丝绸! 那些丝绸,在略显昏暗的天光下,依旧散发着诱人的光泽,赫然便是与品鉴会上那些“绝品丝绸”一般无二的货色! “是丝绸!果然是好东西!” 一名劫匪头目模样的家伙,看到箱内的丝绸,眼中顿时爆发出贪婪的光芒! “兄弟们!加把劲!把这些丝绸都给老子抢过来!” 劫匪们闻言,攻势更加猛烈! 第208章 劫绸狂喜,暗雷待爆 陈虎和护卫们虽然奋力抵抗,但终究是“寡不敌众”,渐渐“支撑不住”。 “噗!” 陈虎“一时不慎”,被一名劫匪在胳膊上划了一刀,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脸上露出“焦急”和“不甘”的神色。 “顶住!都给老子顶住!” 陈虎嘶吼着,声音却带上了一丝“力不从心”。 “哈哈哈!别白费力气了!这些丝绸,爷爷们今天要定了!” 那劫匪头目得意地狂笑起来。 眼看着一个个箱子被劫匪们撬开,一匹匹精美的丝绸被他们粗暴地拖拽出来。 陈虎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他猛地一咬牙,对着身边的几个心腹护卫低吼道:“情况不对!我们中计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撤!” “保护高大人的贡品要紧!” 一名护卫“悲愤”地喊道。 “蠢货!命都没了,还谈什么贡品!高大人怪罪下来,老子一力承担!快撤!” 陈虎“果断”下令。 护卫们闻言,虽然“满心不甘”,但也知道再打下去,恐怕真的要全军覆没。 “杀出一条血路!撤!” 陈虎带着残余的护卫,且战且退,状似狼狈地朝着峡谷另一头“突围”而去。 劫匪们的主要目标是丝绸,对于这些“败军之将”,也并未全力追赶,只是象征性地追杀了一段距离,便任由他们逃离。 很快,峡谷口便只剩下了一片狼藉,以及那些被劫匪们堆放在一起,准备运走的“绝品丝绸”。 “哈哈哈!这么多上等丝绸!” 劫匪们围着那些丝绸,发出一阵阵兴奋的欢呼。 那劫匪头目看着满地的丝绸,眼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 高瑞?钦赐皇商? 哼,在江南这地界,得罪了我们锦绣盟,管你是什么皇商,照样让你血本无归! 他挥了挥手。 “动作快点!把东西都装好!撤!” “是!大哥!” 众劫匪七手八脚地将那些丝绸重新打包,装上他们自己带来的马车,然后迅速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夕阳下,峡谷口只留下一地的狼藉和淡淡的血腥味,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而这一切,早已通过高瑞安插的眼线,一字不落地,迅速传回了湖州城。 湖州城,一处客栈中。 高瑞听着眼线细致入微的禀报,嘴角那抹戏谑的笑容,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荡起层层涟漪。 “哦?陈虎胳膊上还‘挂彩’了?演得不错,回头赏他一壶好酒,再加半个月的月钱。” 高瑞端起茶杯,轻轻吹散了氤氲的热气。 “锦绣盟的人,现在应该正对着那堆‘宝贝’丝绸,乐得合不拢嘴?” 徐茂站在一旁,脸上同样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三少爷,您这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不,应该是‘请君入瓮,瓮中捉鳖’,实在是高明至极!老奴估计,那顾从南若是知道了真相,怕是要气得从盟主宝座上跳起来!” 高瑞轻笑一声,眼神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精光。 “跳起来是肯定的,不过,在此之前,他们还得先好好‘品鉴’一番我们送去的这份大礼。” “就怕他们……品鉴不出其中的‘奥妙’啊!” …… 与此同时,锦绣盟在湖州城外的一处隐秘据点。 此处戒备森严,寻常人等根本无法靠近。 一间宽敞的厅堂之内,灯火通明。 那名在峡谷口指挥劫掠的蒙面头目,此刻已经摘下了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张略显狰狞的面孔,正是锦绣盟湖州分舵的一名血堂悍将,人称刀疤刘。 在他的面前,端坐着其他锦绣盟壮汉,索命崔、追风赵等。 此刻,刀疤刘正捻着自己下巴上稀疏的几根胡须,眯着眼睛,打量着地上堆放着的数十个大箱子。 箱子大多敞开着,里面五彩斑斓的丝绸,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几乎晃花了人的眼。 “哈哈哈!刘副堂主!您瞧瞧!这可是整整五百匹啊!” 索命崔一脸得意,声音洪亮地说道:“那姓高的小子,还真以为他那点护卫能挡得住咱们兄弟?简直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那小子的人马一进峡谷,咱们就给他们来了个迎头痛击!杀得他们是哭爹喊娘,屁滚尿流!” 索命崔说得唾沫横飞,仿佛自己刚刚打了一场天大的胜仗。 “那带队的什么陈虎,还算有几分骨气,可惜啊,胳膊上挨了兄弟一刀,最后也只能夹着尾巴逃了!” “这些丝绸,可都是顶尖的货色!比那艾通前几日弄回来的,似乎还要好上几分!有了这批货,咱们锦绣盟又能大赚一笔了!” 刀疤刘闻言,脸上的笑容似乎更深了一些,他缓缓站起身,走到一个箱子前,伸手拿起一匹色泽最为鲜亮的“云霞锦”。 那丝绸入手柔滑,光泽流转,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嗯,不错,不错。” 刀疤刘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 “这次做得很好,总舵那边,定然会嘉奖于我们。” 刀疤刘暗喜后,目光停留在那匹云霞锦上。 他将丝绸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又对着火光仔细看了看。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丝绸,似乎……有些不对劲。 但具体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来人。” 刀疤刘淡淡地吩咐道。 立刻有两名锦绣盟的执事快步走了进来。 “副堂主有何吩咐?” “去请谭师傅过来,让他好好验验这批货。” 刀疤刘说道。 谭师傅,是锦绣盟中专门负责鉴别丝绸布料的老行家,一手眼力,在整个江南都算得上是顶尖。 很快,一个须发花白,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的老者,便被请了过来。 “刘副堂主。” 谭师傅微微躬身。 “谭师傅,劳烦您给瞧瞧,这批新到的丝绸,成色如何?” 刀疤刘指着满地的箱子说道。 谭师傅点了点头,也不多言,直接走到一个箱子前,取出一匹“墨龙缎”。 他先是仔细观察了缎面的光泽和纹理,然后又用手指轻轻捻了捻,感受着丝线的粗细和韧度。 片刻之后,他的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蹙了一下。 第209章 奸计拆穿,暴跳如雷 他又拿起一匹“月影纱”,对着火光细细查看。 时间一点点过去,谭师傅一言不发,接连查看了十数匹不同种类、不同花色的丝绸。 厅堂内的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索命崔原本得意的笑容,也慢慢收敛了,他有些不安地看着谭师傅,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刀疤刘脸上的笑容依旧,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狐疑。 终于,谭师傅长长地叹了口气。 “谭师傅,如何?” 刀疤刘开口问道。 谭师傅抬起头,看了一眼刀疤刘,又扫了一眼旁边神色紧张的索命崔,缓缓说道:“刘副堂主,这批丝绸……恐怕有些问题。” “问题?” 索命崔闻言,顿时跳了起来,急道:“谭师傅,您可别看走了眼!这丝绸,那可是从高瑞手里抢……呃,缴获来的!绝对是顶尖的好货色!怎么会有问题?” 谭师傅摇了摇头,语气肯定地说道:“表面上看,这些丝绸确实光彩夺目,与品鉴会上展出的那些绝品丝绸一般无二,甚至在某些花色上,更为鲜艳诱人。” “但是……” 他话锋一转,声音沉了下去。 “这些丝绸,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什么?” 索命崔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刀疤刘脸上的笑容也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谭师傅,此话怎讲?你仔细说说!” 谭师傅拿起刚才那匹“云霞锦”,指着上面一处不起眼的纹路说道:“刘副堂主请看,这云霞锦的染色,看似均匀饱满,但若仔细分辨,便能发现其所用染料之中,似乎掺杂了一些……特殊的草木汁液。” “这种汁液,初时能让色泽更加鲜亮,但只要用碱性稍强的皂角水一洗,不出三次,便会迅速褪色,变得斑驳不堪,如同乞丐的破布!” 他又拿起那匹“墨龙缎”,用力一扯! “嘶啦!” 一声轻响,那看起来坚韧无比的墨龙缎,竟然被他轻易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这……这怎么可能?” 刀疤刘惊呼,他可是亲眼见过品鉴会上,壮汉都拉不断的墨龙缎! 谭师傅冷哼一声。 “这墨龙缎在织造之时,经纬线中,必然混入了一种经过特殊处理的劣等蚕丝。这种蚕丝在干燥之时,尚有些韧性,可一旦受潮,或者存放日久,便会变得如同朽木一般,不堪一击!” “还有这月影纱,看似轻盈飘逸,实则纱线之间的捻度不足,织造密度也远未达到贡品标准,穿在身上,怕是稍有勾挂,便会直接破裂!” “至于这百花锦,看似鲜亮不侵水,但其表面的那层蜡质,极易脱落,一旦脱落,遇水则花纹尽毁!” 谭师傅每指出一处瑕疵,刀疤刘等人的脸色便白一分,额头上的冷汗,更是涔涔而下。 刀疤刘上前,拿起几匹丝绸一一查看,越看,心中的怒火便越是升腾! 这些丝绸,初看之下,确实与高瑞在品鉴会上展示的那些绝品无异,甚至有些在花色和光泽上更胜一筹,极具迷惑性。 但只要是真正的行家,仔细分辨,便能看出其中隐藏的猫腻! 这些根本就不是什么绝品丝绸! 而是一批经过精心伪装的……次等货!甚至可以说是残次品! “高!瑞!” 刀疤刘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他猛地将手中的丝绸狠狠摔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我们……被那个黄口小儿给耍了!” 他一脚踹翻了旁边的一个箱子,里面的丝绸散落一地,那些曾经光彩夺目的丝绸,此刻在他眼中,却如同垃圾一般刺眼! “他娘的!老子带人辛辛苦苦抢回来的,竟然是一堆破烂货!” 刀疤刘气得暴跳如雷,一拳砸在旁边的柱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那姓高的小畜生!他早就料到我们会去劫他的货!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刀疤刘双拳紧握,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眼神中充满了被愚弄的愤怒和屈辱! 锦绣盟在江南横行多年,何曾吃过这样的大亏! 何曾被人如此戏耍于股掌之间! “噗——” 一口怒气攻心,刀疤刘只觉得喉头一甜,竟是直接喷出了一口鲜血! “刘副堂主!” 索命崔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他。 刀疤刘摆了摆手,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却变得更加阴狠毒辣。 “高瑞……高瑞……好!好得很!” “你以为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就能扳倒我锦绣盟吗?” “你太小看我锦绣盟了!也太小看顾盟主了!” 刀疤刘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杀意。 “立刻传讯总舵!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顾盟主!” “还有!艾通那边买回来的那五十匹丝绸,也立刻仔细查验!我倒要看看,那个小畜生,到底给我们下了多少套!” “是!” 索命崔重重点头,眼中同样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高瑞! 这个名字,此刻在他们心中,已经与“不共戴天之仇”划上了等号! 锦绣盟据点内鸡飞狗跳,怒吼连连,而始作俑者高瑞,此刻却正在湖州府衙门前,一脸“悲愤”与“焦急”。 就在刀疤刘等人发现上当受骗,气得捶胸顿足之时,高瑞早已带着徐茂,以及几名“侥幸逃脱”、“浑身带伤”的护卫,第一时间赶到了湖州府衙。 “咚咚咚!” 府衙外的鸣冤鼓被擂得震天响。 “何人鸣冤?” 衙役们见状,连忙上前呵斥。 “大胆!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位乃是当今圣上亲封的‘钦赐皇商’高瑞高大人!” 徐茂一步上前,声色俱厉地喝道,同时亮出了那面金光闪闪的“钦赐皇商”金牌。 衙役们一听“钦赐皇商”,又见到那金牌,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倒一片。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高大人恕罪!高大人恕罪!” “哼!” 高瑞冷哼一声,脸上满是“悲痛欲绝”的神情,对着府衙内高声喊道:“湖州知府杜大人何在?本官有天大的冤情要报!关乎朝廷贡品,关乎圣上颜面!若是耽搁了,你们担当得起吗?” 他这一嗓子,中气十足,饱含“愤怒”,瞬间传遍了整个府衙。 不多时,湖州知府杜淳安便在几名师爷和衙役的簇拥下,脚步匆匆地从内堂赶了出来。 第210章 杜淳安急查惊天劫案 杜淳安年约五旬,身材微胖,一见高瑞,尤其是看到他身后那几个“带伤”的护卫,以及高瑞那“悲愤交加”的模样,心中便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下官湖州知府杜淳安,参见高大人!” 杜淳安连忙上前行礼,心中却在打鼓,这位爷可是京城来的,又是皇商,如今这副模样,莫不是在湖州地界出了什么天大的乱子? “杜大人!你来得正好!” 高瑞“捶胸顿足”,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本官奉旨采办贡品丝绸,不日本该启程运往京城!谁曾想,就在今日,在贵府治下的清河镇外,本官押运贡品的车队,竟遭一股不明身份的悍匪劫掠!” “什么?” 杜淳安闻言,大惊失色,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皇商!贡品!被劫! 这三个词,任何一个都足以让他这湖州知府的乌纱帽不保! 如今三个凑到了一起,简直是晴天霹雳! “高大人!此话当真?” 杜淳安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杜大人!你看本官像是在说笑吗?” 高瑞指着身后那几个“带伤”的护卫,“这些都是本官的护卫,拼死抵抗,才侥幸逃出几人! 那伙劫匪凶悍异常,人数众多。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在湖州地界劫掠皇商贡品! 简直是无法无天!目无王法! “本官带来的五百匹绝品丝绸,那可是要献给宫中贵人的!如今尽数被劫!这若是让圣上知晓,怪罪下来,你我项上人头,怕是都保不住啊!” 高瑞声泪俱下,演得那叫一个逼真。 周围的衙役和闻讯赶来的百姓们,听闻此事,也是一片哗然。 “天呐!连皇商的贡品都敢抢?这些劫匪也太猖狂了!” “五百匹绝品丝绸啊!这得值多少银子!” “这下湖州府可要出大事了!” 杜淳安听着高瑞的“控诉”和周围的议论,只觉得头晕目眩,两腿发软。 他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急忙道:“高大人息怒!息怒!下官……下官失察!下官万万没想到,竟会发生如此恶性事件!下官罪该万死!” “高大人放心!下官立刻调集府衙所有捕快,封锁各处要道,全力追查!定要将这伙胆大包天的匪徒缉拿归案,追回贡品!” 杜淳安拍着胸脯保证道,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悍匪人数众多,这可不是小数目,能在他的治下如此猖狂,背后势力定然不简单! 高瑞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叹了口气道:“唉,事已至此,也只能寄望于杜大人了。只是那批丝绸,乃是孙氏机坊用新式织机所织,每一匹都耗费了无数心血,与寻常丝绸大不相同。” 他仿佛“不经意”地补充了一句。 “为了防止有人以次充好,或是中途调包,本官特意让孙老伯在每一匹丝绸的隐蔽之处,都用特殊丝线绣上了一个极小的‘高’字暗记。这暗记,非行家仔细查看,绝难发现。若是这批丝绸流入市面,凭此暗记,极易辨认。” “哦?竟有此事?” 杜淳安眼神一亮,这倒是个重要的线索! 若是能在市面上发现带有这种暗记的丝绸,便能顺藤摸瓜! “千真万确!” 高瑞一脸“诚恳”地点头,“还望杜大人明察!” “高大人放心!下官明白了!” 杜淳安郑重地点了点头。 “下官立刻传令下去,让各处绸缎庄、当铺严加留意,一旦发现带有‘高’字暗记的丝绸,立刻上报!” “有劳杜大人了。” 高瑞拱了拱手,脸上依旧带着“忧色”,心中却是冷笑连连。 特殊记号?自然是子虚乌有! 他就是要让锦绣盟的人知道,他们抢到手的“宝贝”,其实是烫手的山芋,而且还是个随时可能暴露他们身份的“定时炸弹”! 想卖? 先掂量掂量能不能找到那个根本不存在的“暗记”! 找不到? 那这些丝绸一旦出手,万一被官府查到,岂不是坐实了他们劫掠贡品的罪名? 就算他们足够聪明,怀疑这“暗记”是假的,心中也难免会多一分忌惮。 高瑞要的,就是这份忌惮! 看着杜淳安火急火燎地召集人手,布置追查事宜,高瑞和徐茂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才懂的眼神。 “三少爷,您这一招‘恶人先告状’,再配上这‘特殊暗记’,真是绝了!” 待到无人注意,徐茂压低声音,满脸钦佩地说道。 “那锦绣盟的人,此刻怕是正为那批‘次等货’焦头烂额,现在又听闻贡品有特殊暗记,估计要彻底抓瞎了!” 高瑞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深邃的弧度。 “这才只是开始。杜知府这边一查,锦绣盟想把那批货脱手,就更难了。” “我倒要看看,顾从南收到这个‘惊喜’,会是何等表情。” “这湖州的天,也该变一变了。” 高瑞望向阴沉的天空,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一场由他亲手导演的大戏,正在湖州,乃至整个江南,缓缓拉开序幕。 而锦绣盟,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庞然大物,已经一步步踏入了他精心编织的罗网之中。 湖州府衙之内,杜淳安送走了高瑞,只觉得后背的官袍都已被冷汗浸透。 他哪里还敢有半分怠慢! 这位高大人,年纪轻轻,却手持“钦赐皇商”金牌,谈吐举止间,那股子从容不迫的气度和深不可测的眼神,绝非寻常商人可比! 更何况,高瑞先前在品鉴会上那番手腕,他亦有所耳闻。 如今贡品被劫,这可是通天的大案! “来人!快来人!” 杜淳安一叠声地喊道,声音都带着几分尖利。 几名心腹师爷和捕头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大人,有何吩咐?” 杜淳安脸色铁青,一拍惊堂木,怒喝道:“本府治下,竟发生如此骇人听闻的劫案!连钦赐皇商的贡品都敢动!这还了得?” “传本府将令!” “自即刻起,封锁湖州城四门!许进不许出!所有出城之人,必须严加盘查,片甲不得轻易放出!” “调集府衙所有衙役、捕快,以及城中巡防营兵士,全城大索!挨家挨户地给本府查!尤其是那些平日里藏污纳垢的黑市、赌坊、私仓,一个都不能放过!” 杜淳安深知,高瑞刚才那番话,看似是求助,实则是敲打! 第211章 高瑞巧设暗记困敌局 什么“特殊暗记”,那分明是给锦绣盟那帮蠢贼下的套! 但更是给他杜淳安提了个醒! 若是找不到那批丝绸,或者让那批带有“暗记”的丝绸流了出去,被上面的人知道了,他这湖州知府的乌纱帽,可就真要保不住了! 甚至,掉脑袋都有可能! 这位高大人,绝不仅仅是个皇商那么简单! 杜淳安猛地想起京中一位同乡同年隐晦提及过,朝中似乎有股神秘力量在暗中扶持一些新人,这位高大人,莫非……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听着!” 杜淳安压低了声音,对身边的钱师爷和张捕头道:“高大人身份非同小可,此事若办不好,你我皆是死路一条!” “此次搜查,务必给本府拿出雷霆手段!不管牵扯到谁,一律严办!绝不姑息!” “尤其是那些平日里与‘锦绣盟’有所牵连的产业和人物,更是要重点‘关照’!” 杜淳安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最后几个字。 他现在也顾不得什么锦绣盟不锦绣盟了,保住自己的官位和脑袋才是最重要的! “是!大人!属下明白!” 钱师爷和张捕头等人见知府大人动了真怒,也是心头一凛,知道这次事情闹大了,连忙领命而去。 一时间,整个湖州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无数衙役捕快如狼似虎般涌上街头,挨家挨户地盘查。 城门口更是戒备森严,一只苍蝇都休想飞出去! …… 锦绣盟,湖州分舵。 那处隐秘据点之内,刀疤刘等人刚刚将谭师傅的“诊断结果”和高瑞报官的消息,通过秘法传往总舵。 还没等他们喘口气,外面便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副堂主!不好了!官府的人疯了!正在全城大搜捕!” 一名锦绣盟的喽啰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慌之色。 “什么?” 刀疤刘等人闻言,皆是一惊。 索命崔怒道:“官府搜捕就搜捕,怕他个鸟!咱们这里隐蔽得很,他们找得到吗?” 那喽啰哭丧着脸道:“副堂主,这次不一样啊!那些官差跟疯狗一样,见人就查,见铺子就搜!连城西那几家咱们相熟的当铺和货栈,都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 “还有,咱们在城南的那个秘密仓库,就是平日里存放一些‘特殊货物’的那个,刚刚被官府的人给端了!” “什么?” 刀疤刘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变得比锅底还黑。 城南的秘密仓库,虽然没有存放那批“假贡品”丝绸,但里面却有不少见不得光的东西!比如一些走私的盐铁,还有一些“孝敬”上面某些人的账本! 这些东西若是落到官府手里,虽然不至于立刻将他们和贡品劫案联系起来,但也足够让他们喝一壶的了! “他娘的!这杜淳安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动我锦绣盟的场子?” 刀疤刘怒不可遏。 追风赵沉声道:“刘哥,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高瑞那小子刚去报官,杜淳安就搞出这么大动静,摆明了是要做给高瑞看,甚至……是做给高瑞背后的人看!” “高瑞背后的人?” 刀疤刘眉头紧锁。 “没错!” 追风赵分析道。 “你想想,一个普通的皇商,就算贡品被劫,杜淳安也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恨不得把整个湖州城翻过来!这明显是怕了!” “妈的!” 刀疤刘狠狠一拳砸在桌上。 “那姓高的小子,果然不简单!” 就在这时,又一名喽啰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副……副堂主!不好了!咱们在城北码头附近的那个据点,也被官兵给围了!听说……听说从里面搜出了不少违禁的兵器!” “噗!” 刀疤刘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再次喷出血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些据点,都是锦绣盟在湖州经营多年的心血! 如今接二连三地被官府“意外”查抄,损失惨重还在其次,关键是,这等于是在一步步地割他们的肉,断他们的根! “高瑞!杜淳安!” 刀疤刘咬牙切齿。 “老子跟你们没完!” 他现在终于明白高瑞那句“特殊暗记”的歹毒之处了! 那批假丝绸,他们现在是卖也不敢卖,藏也不敢藏! 卖出去,万一真有什么狗屁暗记被官府查到,那就是铁证如山! 藏起来,现在官府搜查得这么严,万一被搜出来,那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这批“烫手山芋”,简直是要把他们活活憋死! “快!立刻通知下去!所有据点,暂时停止一切活动!所有兄弟,全部潜伏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露头!” 刀疤刘当机立断。 “还有,那批丝绸……那批丝绸……先找个最隐蔽的地方藏好!等风声过了再说!” 刀疤刘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和憋屈。 他何曾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 客栈中。 高瑞悠闲地品着香茗,听着徐茂眉飞色舞地汇报着城中的动静。 “三少爷,您真是神机妙算啊!” 徐茂一脸崇拜地说道。 “那杜知府,现在是彻底被您给拿捏住了!整个湖州城都快被他给翻过来了!” “听说锦绣盟的好几个秘密据点,都被官府‘顺藤摸瓜’给抄了!虽然没直接查到丝绸,但也搜出了不少好东西,足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徐茂越说越兴奋。 “现在锦绣盟那帮龟孙子,估计正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瑟瑟发抖呢!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 高瑞嘴角噙着一抹淡笑,轻轻放下茶杯。 “杜淳安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保住自己的乌纱帽。” “至于锦绣盟……” 高瑞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我送给他们的那五百匹‘贡品’,可不是那么好消化的。” “现在官府查得这么紧,他们那些见不得光的渠道,也该收敛收敛了。如此一来,他们想把那批‘宝贝’脱手,就更是难上加难。” 高瑞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掌控一切的自信。 “让他们先乱一阵子,等他们焦头烂额,自顾不暇的时候,才是我们真正收网的时候。” “这湖州的天,也该好好清一清了。” 徐茂看着自家三少爷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早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三少爷这手段,简直是杀人不见血啊! 那不可一世的锦绣盟,在三少爷面前,就如同掌中玩物一般,被耍得团团转! 可以预见,接下来,锦绣盟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 第212章 西域颜料引商机 一晃数日过去。 湖州城内的紧张气氛,随着时间的推移,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演愈烈。 杜淳安为了向高瑞,也为了向那位可能存在的高瑞“背后之人”表忠心,几乎是将整个湖州翻了个底朝天。 锦绣盟在湖州的势力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多个据点被连根拔起,许多外围成员被抓,核心成员也如惊弓之鸟,东躲西藏,狼狈不堪。 至于那批被劫的“贡品”丝绸,自然是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杜淳安每日愁眉苦脸,却也不敢有丝毫松懈,反而加大了搜查力度,一时间,湖州地面上的那些牛鬼蛇神,都夹起了尾巴做人。 这日,湖州城西,一处名为“沁芳园”的雅致园林内,正举办着一场文人雅集。 园内假山流水,曲径通幽,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花木扶疏,暗香浮动。 一群衣着光鲜的文人雅士,或成群,临流赋诗,或围坐一处,品茗论画,气氛倒是颇为风雅。 高瑞今日也受邀在列。 邀请他的人,自然是殷勤备至的杜淳安。 这位杜知府,眼见搜查锦绣盟之事暂时陷入僵局,又怕高瑞不耐,便想着法子讨好。 他知道高瑞年纪轻轻,却已是“钦赐皇商”,想来也不是那等只知铜臭的俗商,便特意安排了这场雅集。 请来湖州城内有头有脸的文人墨客作陪,意图让高瑞感受一番湖州的“人文气息”,顺便也显摆一下自己并非只会查案的“武夫”。 高瑞端坐于一处临水小榭之中,身旁是陪坐的杜淳安和几位当地名士。 他神色淡然,品着香茗,听着众人高谈阔论,偶尔颔首微笑,并不多言。 徐茂则恭敬地侍立其后,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高大人,您看这沁芳园的景致如何?” 杜淳安满脸堆笑,指着窗外的景色,殷勤地问道。 高瑞微微颔首。 “杜大人费心了,此地确实清幽雅致,令人心旷神怡。” “高大人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杜淳安搓着手,心中稍安。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一座画亭内,忽然传来一声颇为遗憾的叹息。 “唉!可惜,可惜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须发半白,身着儒衫,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老者,正对着一幅刚刚铺开的画卷摇头叹息。 “咦?那不是号称‘丹青圣手’的柳承源先生吗?” 一位名士轻声说道。 “柳先生何故叹息?莫非是对自己的新作不甚满意?” 另一人好奇问道。 杜淳安见状,连忙对高瑞解释道:“高大人,这位柳承源先生,乃是我湖州乃至江南都有名的丹青大家,一手丹青出神入化,人称‘妙笔生花’。 今日他似乎遇到什么难处了。” 说着,杜淳安便引着高瑞起身,朝画亭走去。 “柳先生,因何事烦忧啊?” 杜淳安朗声问道。 画亭内的柳承源闻声抬起头,见到是知府大人和一位气度不凡的年轻人,连忙拱手道:“见过杜大人,见过这位公子。” 他目光落在高瑞身上,见其年纪轻轻,却被杜淳安如此礼遇,心中也是暗自称奇。 “柳先生不必多礼。” 高瑞淡然一笑,目光落在那画卷之上。 画卷上描绘的是一幅气势恢宏的佛国盛景,构图精妙,笔触细腻,只是……上面的色彩,似乎有些黯淡,缺少了几分神采。 “柳先生此画,意境高远,笔法老道,已是难得的佳作了。” 高瑞开口赞了一句。 柳承源苦笑着摇了摇头。 “公子过奖了。实不相瞒,老朽近日偶得一幅西域古壁画的临摹残卷,为其上历经百年而不褪的瑰丽色彩所震撼。心有所感,便想绘一幅相似意境之作。” 他指着自己的画卷,叹道:“只可惜啊,老朽遍寻江南良品染料,也尝试了各种调配之法,却始终无法复制出那等鲜艳夺目、历久弥新的色彩。如今这画作,看似尚可,实则色泽浮躁,不出数年,便会黯淡失真,与那壁画上浑厚沉凝、流光溢彩的神韵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哦?西域壁画之色,竟有如此神妙?” 旁边一位文士闻言,不禁啧啧称奇。 “确是如此!” 柳承源抚须道。 “据说那壁画所用颜料,乃是西域特有之矿石与草木秘制而成,非中原可比。可惜,此等秘法早已失传,如今只能望画兴叹了。” 众人闻言,皆是扼腕叹息。 “若是能得此等不褪色的颜料,我江南的丝绸锦缎,岂非更能增添几分传世的光彩?” 一位绸缎庄的东家忍不住插话道,眼中闪过一丝渴望。 “谈何容易!莫说丝绸,便是丹青所用,亦是求之不得啊!” 听着众人的议论,高瑞的眼中,却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精光。 西域壁画? 百年不褪色的染料? 矿石与草木秘制? 他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前世化学知识中关于无机颜料和某些特殊有机染料的记忆。 许多矿物颜料,如赭石、朱砂、石青、石绿等,其稳定性确实远超寻常草木染料。 而一些特殊的媒染剂和固色技术,也能大大提高染料的牢固度。 若是能将这些知识运用到这个时代…… 高瑞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锦绣盟的麻烦,他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接下来便是慢慢收紧。 而这意外听来的“不褪色染料”,似乎又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不仅仅是为了孙氏机坊的丝绸品质更上一层楼,更是为了……彻底颠覆整个江南,乃至大胤朝的染料和丝绸行业! 此刻,画亭内的柳承源依旧为那失传的西域染料技艺而扼腕叹息,周围的文人雅士也纷纷附和,感叹中原技艺之不足。 “柳先生不必过于忧心。” 一道清朗的声音打破了亭内的沉闷,众人循声望去,正是那位气度不凡的年轻皇商,高瑞。 高瑞缓步上前,脸上带着一抹谦和的微笑,对着柳承源拱了拱手。 “晚生斗胆,听闻先生为染料之事烦忧,恰好晚生早年曾在一本西域游记的残篇中,见过一些关于提取和稳固天然色素的零星记载,不知是否能对先生有所启发?” “哦?” 柳承源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上下打量着高瑞,心中有些不以为然。 第213章 异术染绢震服众人 这年轻人看着不过二十出头,即便真是皇商,见多识广,但染料调配之术,博大精深,岂是看几页残卷就能通晓的? 更何况,他柳承源浸淫丹青数十年,对各种颜料的特性了如指掌,都束手无策,一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高见? 旁边一位略显刻薄的文士忍不住轻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高大人年纪轻轻,便涉猎如此广泛,连西域失传的技艺都有所耳闻,当真是令人‘佩服’啊!” 这话语中的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杜淳安在一旁听得心头一紧,生怕高瑞动怒,连忙打圆场。 “高大人博闻强记,说不定真有什么奇思妙想呢!柳先生,不妨听听?” 高瑞却毫不在意那文士的讥讽,依旧面带微笑,仿佛只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谈不上什么高见,只是些不成体系的土方法罢了。” 高瑞摆了摆手,语气轻松地说道:“晚生也是一时兴起,不知这园中可有新鲜的……嗯,就说那紫蓝色的喇叭花,还有一些寻常的青草,以及几块颜色深一些的石头,再来些灶膛里的草木灰和少许食醋?” 他提出的这些东西,都是园林中随处可见,或是厨房中常备之物,听起来与那“瑰丽色彩”、“百年不褪”的西域神技,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 “喇叭花?青草?石头?草木灰?”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面面相觑。 那位丹青圣手柳承源更是眉头紧锁,抚着胡须,眼中充满了怀疑。 这些东西,除了喇叭花能勉强染出些浅淡的紫色,其他的,与鲜艳夺目的染料何干? 尤其是那石头和草木灰,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高大人,您莫不是在说笑?” 先前那刻薄文士嗤笑一声,毫不掩饰脸上的轻蔑。 “这些东西,怕是连乞丐的破布都染不好,还想比肩西域古壁画?简直是天方夜谭!” “哈哈哈……”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声。 杜淳安急得额头冒汗,不停地给高瑞使眼色,示意他莫要意气用事,免得下不来台。 徐茂站在高瑞身后,虽然对自家三少爷的本事深信不疑,但此刻也不禁有些捏了把汗。三少爷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高瑞却依旧从容不迫,对众人的嘲讽置若罔闻,只是看向柳承源,诚恳地说道:“柳先生,晚生所言,绝无戏弄之意。成与不成,一试便知。即便不成,也无非是些许花草石土,当个乐子罢了,您看如何?” 柳承源看着高瑞那双清澈而自信的眸子,心中的疑虑不知为何竟消减了几分。 他沉吟片刻,想到自己为了那壁画色彩已是寝食难安,屡试屡败,如今这年轻人言之凿凿,虽然方法听起来匪夷所思,但万一……万一真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门道呢? “好!” 柳承源一咬牙,朗声道:“既然公子有此雅兴,老朽便舍命陪君子!来人,按高大人所说的,去取些东西来!” 他倒要看看,这年轻人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杜淳安见柳承源都发话了,连忙吩咐下人去准备。 不多时,几名仆役便捧着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回来了。 一大捧还带着露水的紫蓝色喇叭花,几捆青翠的野草,几块颜色发暗、质地坚硬的石头,一小盆草木灰,还有一小坛食醋。 另外,还有人应高瑞的要求,取来了一方小巧的石臼石杵,几个陶盆,以及一匹素白的细绢。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高瑞身上,有好奇,有怀疑,但更多的是等着看笑话。 高瑞也不多言,挽起袖子,便开始动手。 他先是将那些喇叭花的花瓣一一摘下,放入石臼中,加入少许清水,用石杵细细研磨。很快,一股清新的花香弥漫开来,石臼中也出现了一汪紫蓝色的汁液。 “哼,寻常花汁罢了,色泽浅淡,一洗就掉。” 那刻薄文士撇了撇嘴,低声嘀咕。 高瑞充耳不闻,又取过那些青草,同样捣烂取汁。 随后,他将那几块石头用硬物敲碎,选取其中一些颜色特殊的碎块,也捣成了细末。 最令人不解的是,他竟然将那盆草木灰用清水浸泡,取了上层的清液,然后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滴加食醋,一边滴,一边用一根小木棍搅动,还不时地凑近闻一闻,仿佛在调配什么神秘的药剂。 众人看得云里雾里,完全不明白他这些操作的用意。 “装神弄鬼!” 有人小声议论。 柳承源虽然也看不懂,但他毕竟是行家,隐约感觉到高瑞的每一个步骤似乎都另有章法,并非胡来,便按捺住性子,凝神细看。 高瑞将处理好的几种材料,按照某种奇特的比例,一一混合在一个陶盆之中,然后又加入了一些他之前从草木灰和醋中提取的“特殊液体”,那液体无色无味,却让整个混合物的颜色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他用木棍缓缓搅拌,那原本看起来杂乱无章的混合物,颜色竟然渐渐变得深邃起来,从最初驳杂的颜色,逐渐凝聚成一种极为纯净、极为饱满的幽蓝之色! 那蓝色,初看深沉,细看之下,却又仿佛蕴含着万千星光,流转不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异域风情和高贵气息。 “这……这是……” 柳承源的眼睛猛地瞪大了,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从事丹青一生,从未见过如此奇特而迷人的蓝色! 高瑞微微一笑,取过那匹素白细绢,剪下一角,浸入那幽蓝色的染液之中。 片刻之后,他将细绢取出。 “哗——!” 当那块染过色的细绢在众人面前展开时,整个沁芳园仿佛都安静了一瞬! 只见那原本平平无奇的白绢,此刻已然被一种前所未见的蓝色所浸染! 那蓝色,鲜艳夺目,却不浮夸。 深邃幽远,却不沉闷。 阳光照耀下,蓝色的绢面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晕,仿佛将波斯夜空中最璀璨的星河都融入了其中! “这……这是何等奇妙的蓝色!” 一位文士失声惊呼,打破了寂静。 “天呐!老夫穷尽一生,也未曾见过如此纯正、如此鲜亮的蓝色!” “这……这简直比宫中御用的石青还要明艳几分啊!” 惊叹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被眼前这匹染出奇幻色彩的丝绢给震撼了! 那刻薄文士早已目瞪口呆,张着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先前那股子轻蔑和嘲讽,此刻早已被无尽的震惊所取代! 杜淳安更是看得两眼放光,心中对高瑞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这位高大人,究竟还有多少神鬼莫测的手段? 第214章 奇术藏机引动商潮 柳承源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块染色的细绢,凑到眼前仔细端详。 他先是细细观察那色泽,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痴迷。 “此色……此色……真乃神品!神品啊!” 柳承源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高瑞,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狂热。 “这位公子!这……这染料,老朽姑且称之为……‘波斯蓝’!此等‘波斯蓝’,其色泽牢固度如何?” 这才是关键! 许多染料初看鲜艳,却不耐久存,水洗日晒便会褪色。 高瑞淡然一笑,接过旁边仆役递来的一盆清水,将那块染好的“波斯蓝”细绢直接浸入水中,轻轻揉搓了几下。 众人屏息凝神地看着。 片刻后,高瑞将细绢从水中捞出。 清水依旧清澈,未见丝毫颜色溢出! 而那块细绢上的“波斯蓝”,色泽依旧鲜亮如初,没有半分减损! “不褪色!竟然真的不褪色!” 柳承源激动得老泪纵横,捧着那块细绢,如同捧着稀世珍宝。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老朽毕生所求,今日竟在这公子手中得见!” 他“噗通”一声,竟要对高瑞跪下! 高瑞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他。 “柳先生使不得!晚生不过是拾人牙慧,侥幸成功罢了!” 众人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早已是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那些寻常不过的花草石土,在这位年轻的皇商手中,竟然化腐朽为神奇,调配出了如此惊世骇俗的“波斯蓝”! 这哪里是什么“土方法”,这分明是神仙手段!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高瑞身上,充满了敬畏、钦佩,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 这位高大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咕咚!” 先前那位对高瑞出言不逊、满脸刻薄的文士,此刻只觉得喉咙发干,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他的脸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扇了无数个耳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之前他还嘲讽高瑞是“天方夜谭”,现在看来,自己才是那个坐井观天的井底之蛙! 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今日他算是亲眼见识了! 这高大人,哪里是什么普通的皇商? 这分明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奇人! 杜淳安也是看得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他偷偷瞥了一眼高瑞那云淡风轻的侧脸,心中暗道:“这位高大人,怕不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否则怎会有如此神鬼莫测的手段?”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治水之功,堪比大禹!如今这染料之术,更是闻所未闻! 这要是传扬出去,整个大胤朝,不,是整个天下,都要为之震动! “高大人,您……您这‘波斯蓝’,莫非……莫非真是什么失传的西域秘法?” 一位绸缎庄的东家,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来,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他的眼中,闪烁着比看到金山银山还要炽热的光芒! 身为绸缎商人,他太清楚这种不褪色的、色泽如此惊艳的染料,意味着什么了! 这意味着无尽的商机! 意味着能让他的绸缎,成为真正的传世珍品! 高瑞微微一笑,依旧是那副谦逊的模样。 “哪里是什么秘法,不过是晚生平日里喜欢看些杂书,从一本破损的古籍残页上看到些许零星记载,加上自己胡乱揣摩,瞎猫碰上死耗子,侥幸成功罢了。” 他这话说的轻描淡写,但在场众人谁还会信? 瞎猫碰上死耗子? 开什么玩笑! 这世上若是有这等“瞎猫”,那他们这些钻研了一辈子丹青和染织的人,岂不都成了睁眼瞎? 这分明是高大人不愿深谈,故意谦虚! 越是如此,众人心中对高瑞的敬畏便越深。 “高大人真乃神人也!” “是啊是啊,此等技艺,若能发扬光大,实乃我江南染织界之幸事!” “何止江南!这等瑰宝,足以名传千古!” 一时间,赞誉之声不绝于耳。 那些先前还抱着看热闹心态的文人雅士,此刻看向高瑞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审视、怀疑,彻底变成了仰慕和敬佩。 就连那些自诩清高的名士,此刻也不禁对高瑞拱手称赞,言语间充满了结交之意。 柳承源捧着那块“波斯蓝”细绢,激动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但眼神中的狂热丝毫不减。 他郑重地对高瑞一揖到底。 “高公子,高大人,老朽有一不情之请!” 高瑞虚扶一把。 “柳先生请讲,晚生若能办到,定不推辞。” 柳承源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着高瑞。 “老朽斗胆,想请高大人将此‘波斯蓝’的调配之法,授予老朽一二!老朽愿……愿以毕生所学丹青技艺相授,或是……或是为高大人门下走狗,也在所不惜!”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丹青圣手柳承源,在江南文人圈中地位何等尊崇! 他竟然愿意为了这“波斯蓝”,说出“门下走狗”这样的话! 可见这“波斯蓝”对他的吸引力,究竟有多大! 高瑞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柳先生言重了。此法并非什么不传之秘,不过是些许经验技巧,谈不上授予不授予。”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尤其是那些面露渴望的绸缎庄东家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今日天气晴好,雅集兴浓,晚生献丑,不过是博大家一笑罢了。” “至于这染料嘛……” 高瑞话锋一转,声音中带着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或许,不久的将来,湖州的丝绸,乃至整个江南的锦绣,都会因此而增添一抹别样的色彩。” 这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花! 众人闻言,心中皆是一动! 高大人的意思,莫非是……这“波斯蓝”,并不仅仅是昙花一现的技艺展示? 他似乎,有将其发扬光大,甚至……推广开来的意思? 一想到那种可能性,在场的绸缎商人们,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如果孙氏机坊,不,是任何一家机坊,能够拥有这种“波斯蓝”染料,那他们的丝绸,岂不是立刻就能冠绝江南,甚至畅销天下? 这其中蕴含的巨大利益,简直无法估量! 第215章 高瑞绝技,全城疯传 杜淳安也是心思电转。 他敏锐地察觉到,高瑞这番话,不仅仅是对柳承源说的,更是对他,对在场所有湖州有头有脸的人物说的! 这位高大人,是要在湖州,下一盘大棋啊! 而这“波斯蓝”,便是他投下的一枚惊天动地的棋子! “高大人高义!” 杜淳安立刻心领神会,朗声说道。 “若高大人有意将此等神技惠及湖州百姓,本府定当全力支持!无论是场地、人手,还是官府的批文许可,只要高大人一句话,本府绝无二话!” 杜淳安这番表态,不可谓不及时,不可谓不诚恳。 他这是在向高瑞示好,更是想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染织行业大变革中,分一杯羹,捞取一份政绩! 高瑞赞许地看了杜淳安一眼,心中暗道,这杜淳安倒是个会审时度势的。 “杜大人的美意,晚生心领了。” 高瑞微微一笑。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今日且不谈这些。” 他转头看向依旧一脸期盼的柳承源,温声道:“柳先生若对这染料调配有兴趣,改日晚生可将一些心得体会整理出来,与先生共同探讨。至于拜师收徒之言,万万不可再提,晚生愧不敢当。” “高大人高风亮节,老朽佩服!佩服之至!” 柳承源闻言大喜,连忙拱手道谢。 能得到高瑞一句“共同探讨”,对他而言,已是天大的幸事! 沁芳园雅集,因这“波斯蓝”的横空出世,彻底将气氛推向了高潮。 原本的品茗论画、吟诗作对,此刻都显得有些索然无味。 所有人的心思,几乎都系在了那神奇的“波斯蓝”和高瑞身上。 他们纷纷猜测着,这位年轻的皇商,接下来会在湖州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而“波斯蓝”如神迹般诞生的消息,以惊人的速度从沁芳园飞出,迅速传遍了整个湖州城! 尤其是湖浩的染织两界,更是如同遭遇了一场剧烈的地震! “听说了吗?沁芳园雅集上,那位高大人,用寻常花草石头,调配出了一种前所未闻的蓝色染料,名叫‘波斯蓝’!” “何止是前所未闻!据说那颜色鲜艳夺目,堪比最纯净的蓝宝石!而且,水洗不褪色!” “真的假的?水洗不褪色?这怎么可能!莫不是以讹传讹?” “千真万确!当时丹青圣手柳承源老先生,还有杜知府大人,以及满园的文人雅士,全都亲眼所见!柳老先生激动得差点给高大人跪下!” “我的天!这……这简直是神乎其技啊!” “若真有此等染料,那我们湖州的丝绸,岂不是要名扬四海了?” 一时间,街头巷尾,茶楼酒肆,但凡与丝绸、染料沾点边的人,无不在议论着“波斯蓝”和那位神秘的高大人。 无数染坊的师傅、绸缎庄的东家,闻讯之后,心头巨震,纷纷派人打探消息的真伪,以及那位高大人的具体情况。 一石激起千层浪! 湖州城,因为这“波斯蓝”的出现,彻底沸腾了! “波斯蓝”三个字,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席卷了城内每一个与丝绸、染织相关的角落! 一开始,还有人不信。 “什么?花花草草捣鼓出来的染料,比宝石还亮,还不褪色?吹牛!当咱们是三岁小孩呢?” “就是!柳承源老先生那是丹青大家,又不是染匠,说不定是看走了眼!” 但随着沁芳园雅集上的细节越传越真,尤其是杜知府和一众名士的亲眼见证,以及柳承源老先生那近乎失态的激动,怀疑的声音迅速被淹没在了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浪潮之中! “我的老天爷!这是真的!孙家布行的三掌柜,他表舅的儿子的同窗当时就在沁芳园!说是亲眼看见高大人点石成金,不,是点草成蓝啊!” “何止啊!据说那蓝,真是绝了!看一眼魂儿都要被勾走了!而且当场水洗,盆里的水清亮亮的,绢上的蓝色纹丝不动!” “神仙手段!这绝对是神仙手段!” “这高大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莫非真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来点化我等凡夫俗子?” 一时间,湖州城内,大大小小的染坊老板、绸缎庄东家,全都坐不住了! 有的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自家铺子里团团转,嘴里不停念叨着“波斯蓝”,眼中既有惊惧,更有无法掩饰的贪婪和渴望! 有的则连夜召集坊中经验最老道的师傅,反复盘问那制作过程的传闻,想从中窥得一二奥秘,结果自然是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觉得神乎其神。 更有甚者,已经开始悄悄打探高瑞高大人的住处,盘算着如何才能攀上这根高枝! 如果说寻常染织商人只是震惊和渴望,那么锦绣盟的人,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则是如遭雷击,继而是滔天的怒火和难以遏制的垂涎! 锦绣盟湖州分舵,一处隐秘的宅院内。 “砰!” 一只上好的青瓷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刀疤刘虽然因上次假贡品之事受了内伤,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此刻他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剧烈抽搐,眼神凶戾得仿佛要吃人。 “波斯蓝!又是那个姓高的小杂种!” 刀疤刘咬牙切齿,声音嘶哑。 “他娘的!他到底想干什么?” 索命崔在一旁也是面色铁青。 “刘副堂主,这消息千真万确,外面已经传疯了!据说那‘波斯蓝’,当真是前所未见的奇物!” “奇物?哼!”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上首传来,正是此前在锦绣盟总舵会议上出现过的那个身材略胖,总是笑眯眯的胖高层。 他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湖州,此刻正慢条斯理地端着茶杯,但眼神深处却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这个高瑞,先是假贡品让我们栽了个大跟头,现在又弄出个什么‘波斯蓝’来搅动风雨,我看他根本就是冲着我们锦绣盟来的!” 胖高层眯着眼睛,语气冰冷。 “王长老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盟主对此事极为震怒!” 另一位锦绣盟的头目沉声道。 “盟主的意思,此等神技,若不能为我锦绣盟所用,便绝不能落在他人之手,尤其是这个高瑞!” 刀疤刘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狠辣。 第216章 夜影偷方,正中圈套 “没错!妈的,那小子不是喜欢玩阴的吗?老子这次就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手段!” 胖高层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硬来是下下策。那高瑞如今是皇商,又有杜淳安那个老狐狸护着,我们若是明着动手,恐怕会引火烧身。” “那您的意思是?” 索命崔问道。 胖高层嘴角咧开一抹诡异的笑容,配合他那肥硕的面庞,显得格外瘆人。 “‘波斯蓝’的方子,我们锦绣盟,志在必得!既然不能明抢,那就只能‘请’了。” 他顿了顿,幽幽说道:“想必湖州城里,想得到这方子的人,不止我们一家?我们可以先静观其变,看看其他人用什么法子。或者……我们可以帮高大人‘筛选’一下那些不怀好意的访客嘛。必要的时候,给他制造一点不大不小的‘麻烦’,让他明白,在这湖州城,有些东西,不是他一个外来户能轻易保住的。” “高!高啊!” 刀疤刘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还是您老谋深算!就让那些小鱼小虾先去探探路!” …… 与此同时,高瑞所居住的客栈门前,已然是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自从“波斯蓝”的消息传开后,短短半日功夫,前来拜访高瑞的人就络绎不绝。 有的是湖州本地有头有脸的绸缎庄老板,捧着名贵的礼物,点头哈腰,只求能见高大人一面。 有的是附近州府闻风而来的染坊东家,带着重金,言辞恳切,希望能购得“波斯蓝”的配方,哪怕只是获得优先供货的资格也好。 更有一些自诩风流的富家公子,打着交流学问的旗号,实则是想一睹这位“化腐朽为神奇”的高人之风采,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攀上关系。 徐茂按照高瑞的吩咐,将大部分人都挡在了门外,只说高大人偶感风寒,正在静养,不便见客。 但即便如此,依旧有不少人不死心,在门外徘徊不去,希望能等到机会。 “徐管家,您就行行好,通禀一声!我们东家说了,只要高大人肯指点一二,什么条件都好商量!” 一个绸缎庄的管事,满脸堆笑,悄悄往徐茂手里塞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徐茂面无表情地将荷包推了回去。 “我家大人说了,身体不适,概不见客。各位请回。” “哎,徐管家,您别这样嘛!” 另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凑了上来,压低声音道。 “我们老爷说了,知道高大人年轻有为,特意备了两位江南绝色……您懂的,保证让高大人满意!只要您给引荐引荐……” 徐茂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声音也冷了三分。 “我家大人岂是尔等可以随意揣测的?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 那人被徐茂的气势一吓,讪讪地退了下去。 客栈内,高瑞正悠闲地品着香茗,听着徐茂汇报外面的情况。 “三少爷,这帮人真是疯了,什么手段都想使出来。” 徐茂有些无奈地说道。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放下茶杯。 “鱼儿已经上钩,饵料也已撒下,接下来,就看他们如何表演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 “锦绣盟那边,应该也快坐不住了?” “三少爷,锦绣盟那边,果真如您所料,开始有动作了。” 徐茂恭敬地站在一旁,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哦?他们用的是什么路数?” 高瑞呷了一口茶,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回三少爷,他们没有亲自出手。” 徐茂答道。 “而是暗中放出了风声,说是谁能拿到‘波斯蓝’的方子,锦绣盟愿意出三千两白银购买!现在湖州城里那些走投无路的小染坊、平日里就爱干些偷鸡摸狗勾当的地痞流氓,一个个都跟闻着血腥味的苍蝇一样,眼睛都红了!” 高瑞闻言,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三千两?倒也算舍得下本钱。” 他放下茶杯,悠悠地说道:“这锦绣盟倒是比我想的要谨慎一些,知道先驱狼吞虎,让这些小鬼来探路,自己躲在后面看戏。” “那……三少爷,咱们要不要加强防备?或者,抓几个典型,杀鸡儆猴?” 徐茂问道。 “不必。” 高瑞摆了摆手。 “网已经撒下,鱼儿自己要往里钻,我们拦着做什么?等着便是。”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被月光洒满的青石板路。 “徐叔,你以为我弄出这‘波斯蓝’,真的只是为了区区一个染料方子,为了这湖州的丝绸生意吗?” 徐茂一愣,随即心头巨震! 是啊!三少爷的手段,何曾如此简单过? 从雪盐、烈焰烧、黄河边的“固石”,到如今这惊世骇俗的“波斯蓝”,三少爷的每一步,都仿佛在下一盘惊天大棋! “老奴愚钝,请三少爷示下!” 徐茂躬身道。 高瑞的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夜空。 “锦绣盟,如同一颗盘踞在大胤朝肌体上的毒瘤,尤其是在这富庶的江南,早已根深蒂固。它垄断货运,操纵物价,走私盐铁,甚至勾结水匪,无恶不作。” “仅仅靠官府查抄几个据点,打掉一个湖州分舵,不过是斩断了它的一根触手,要不了多久,它又会重新长出来。” 高瑞的声音平淡,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我要的,不是修修剪剪,而是……连根拔起!” “这‘波斯蓝’,就是我递给他们的一块最甜美、也最致命的毒饵! 他们越是贪婪,想把它吞进肚里,这毒,就发作得越快!” 徐茂听得心潮澎湃,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连根拔起! 好大的气魄! 这天下,也只有自家三少爷,敢说出这等豪言壮语! 夜,渐渐深了。 客栈之外,几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贴着墙角,悄无声息地向着后院的方向摸去。 为首的是一个瘦猴似的汉子,他对着身后几人比了几个手势,压低声音道:“都给老子机灵点!锦绣盟的赏钱可不是好拿的!拿到方子,咱们兄弟下半辈子就吃香的喝辣的了!” “猴哥放心,咱们几个的手段你还不知道?就是那皇宫大内,也敢去走一遭!” 一个矮壮的汉子拍着胸脯,吹嘘道。 “少他娘的吹牛!快动手!” 几人借着夜色的掩护,轻松翻过院墙,落地悄无声息,显然都是老手。 他们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看来这皇商府邸的防卫,也不过如此嘛! 几人蹑手蹑脚,朝着灯火最亮的书房方向潜去。 第217章 蓝饵钓盟,计中藏计 然而,他们没有注意到,在他们头顶的屋檐阴影处,几双冰冷的眼睛,早已像猎鹰一样锁定了他们。 陈虎对着身边的护卫做了个手势,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就这几个歪瓜裂枣,也敢来太岁头上动土? 简直是找死! 那瘦猴领着几人,刚摸到书房窗下,正准备用竹管捅破窗纸,吹点迷烟进去。 突然! “嗖!嗖!嗖!” 几道破空之声骤然响起! “噗嗤!” “啊!” 那几个准备动手的蟊贼,只觉得手腕一麻,惨叫一声,手中的家伙事儿全都掉在了地上。 低头一看,每个人的手背上,都死死地钉着一枚乌黑的铁蒺藜! “不好!有埋伏!” 瘦猴大惊失色,转身就想跑。 可他刚一转身,一道黑影便从天而降,“咚”的一声闷响,如同铁塔般落在他面前! 正是陈虎! “几位,大半夜的不睡觉,来此处串门,是想偷点什么啊?” 陈虎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那几个蟊贼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反抗,腿一软,“噗通”几声,全都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我们……我们就是想进来讨口水喝!” “对对对,天太热,口渴了……” 高瑞此时才慢悠悠地从书房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徐茂。 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几个家伙,淡淡地问道:“谁让你们来的?” 几人面面相觑,支支吾吾,谁也不敢说。 高瑞轻笑一声。 “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陈虎,把他们的手筋脚筋都挑了,再割了舌头,扔到锦绣盟的门口去。” “是!三少爷!” 陈虎狞笑一声,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那雪亮的刀光在月色下晃过,几个蟊贼顿时吓得屁滚尿流,一股骚臭味弥漫开来。 “我说!我说!是锦绣盟!是锦绣盟放话,谁能拿到方子,就给三千两银子!” 那瘦猴再也扛不住,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很好。” 高瑞点了点头,对徐茂道:“徐叔,天亮之后,把这几个人,连同他们的口供,一起送去府衙,交给杜大人。” “是,三少爷。” 高瑞看着那几个瘫软如泥的蟊贼,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那深邃的夜空,思绪却已飘向了千里之外。 “江南的丝绸,要运往四海,甚至远销海外,靠的不仅仅是这‘波斯蓝’,更重要的,是船。” 他轻声说道,像是在问徐茂,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如今东南沿海,倭寇猖獗,商船出海,十不存一。朝廷的水师,船只老旧,根本无力清剿,只能被动防守。” “这‘波斯蓝’的丝绸,若只是在江南内陆打转,终究格局太小。我要的,是让大胤朝的宝船,满载着这些流光溢彩的锦绣,纵横四海!” 徐茂听得热血沸腾,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副波澜壮阔的画卷! 夜色如墨,客栈之外的喧嚣终于渐渐平息。 那几个被铁蒺藜钉穿手背,又被陈虎吓得屁滚尿流的蟊贼,连同他们哭爹喊娘招供出来的口供,在天亮之后,便被徐茂客客气气地“请”进了湖州府衙。 杜淳安杜大人在收到这份“大礼”时,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随即即刻审讯,那几个软骨头哪里扛得住,竹筒倒豆子一般,将锦绣盟如何悬赏,如何指使他们行窃的过程,一五一十地画了押,按了手印。 人证物证俱在! 这下,锦绣盟在湖州,算是彻底臭了! 消息传出,整个湖州城都炸了锅! “听说了吗?锦绣盟那些天杀的,竟然派人去偷高大人的‘波斯蓝’方子!” “我滴个乖乖!这胆子也太肥了!那可是皇商!偷皇商的东西,跟造反有什么区别?” “哼!他们平日里干的那些勾当,跟造反也差不离了!这下好了,被高大人抓了个现行,看他们怎么收场!” “高大人真是神了!不仅能点石成蓝,还能未卜先知!这分明是设好了口袋,就等锦绣盟的蠢货往里钻呢!” 一时间,高瑞在湖州百姓心中的形象,愈发高大神秘,而锦绣盟,则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客栈之内,风波中心的始作俑者,却是一派云淡风轻。 书房内,檀香袅袅。 高瑞临窗而立,看着庭院中被晨光染上金边的花草,神情淡然。 徐茂恭敬地站在他身后,语气中依旧带着昨夜的兴奋与崇敬。 “三少爷,府衙那边传来消息,杜大人审讯,那几个蟊贼什么都招了,画押的供状已经贴满了告示栏!如今满城都在唾骂锦绣盟卑鄙无耻,对您是愈发敬若神明了!” 高瑞嘴角微微勾起,却没有回头。 “跳梁小丑,不足为惧。” 他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 “锦绣盟的根,在江南盘踞太久,靠这点手段,只能让他们疼,却要不了他们的命。” “我要的,是让他们自己把自己的根,一寸一寸地,从这江南的沃土里拔出来!” 徐茂心头一凛,随即热血上涌! 三少爷的格局,永远超乎他的想象! “老奴明白了!这‘波斯蓝’,就是那把深入地下的铁铲!” 高瑞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徐茂身上。 “是铁铲,也是诱饵。但光有诱饵还不够,我们还需要一张更大的网,和一艘能承载我们去收网的船。” 他走到一张巨大的舆图前,手指从湖州一路划向东南,最终重重地落在了沿海的一个点上——福州。 “锦绣盟靠着漕运和内河水路称霸,眼光终究是短浅了。” “真正的财富,在那片蔚蓝的无尽之海里!” “倭寇不除,海路不通,我这‘波斯蓝’织成的丝绸,就永远只能是中原富商贵妇的玩物。” “我要让它,成为远洋万国争相抢购的硬通货!” 徐茂浑身一震,看着舆图上那个小小的“福州”二字,仿佛看到了惊涛骇浪,看到了万帆竞发!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一股豪情在胸中激荡,让他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都恨不得立刻为三少爷的宏图伟业抛头颅、洒热血! 第218章 奇料救国,船厂急投 千里之外,福州。 与湖州的繁华喧嚣不同,这里的空气中,永远弥漫着一股咸湿、带着淡淡铁锈和腐木味道的海风。 福州船厂。 这里是大胤朝东南沿海最重要的官办造船基地,然而此刻,却是一片萧条破败的景象。 码头上,几艘体型笨重、遍体鳞伤的战船歪歪斜斜地停靠着,船舷上布满了修补过的丑陋疤痕,桅杆上的风帆打了好几个补丁,在海风中发出有气无力的呜咽。 船厂大使,年近五旬的宋濂,正站在一座高高的望楼上,眺望着远处灰蒙蒙的海面。 他身形干瘦,两鬓斑白,一身洗得发白的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更显得他身形单薄,仿佛随时都会被这海风吹倒。 可他的腰杆,却挺得笔直,如同一杆倔强的标枪! “大人……” 一个同样身穿官服的下属,步履沉重地走上望楼,声音沙哑地禀报道。 “刚刚收到消息,泉州张家的三桅福船,在乌石礁附近……被倭寇劫了。” “船上三十七口人,连同价值十万两的货物,都……都没了。” 宋濂紧紧闭上眼睛,干瘦的手死死攥住冰冷的栏杆。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布满了血丝,声音嘶哑得如同两块砂石在摩擦。 “我们的巡海水师呢?” 那下属低下头,满脸羞愧与无奈。 “王将军的船队接到消息时,倭寇已经扬帆远去……我们……我们的船,追不上。” “追不上!又是追不上!” 宋濂猛地一拳砸在栏杆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用的是什么木料?是泡了三年就糟朽的松木!上的是什么桐油?是掺了水的劣质货!扬的是什么帆?是被海风一吹就破的烂麻布!” “这样的船,怎么去追那些狡猾如狐、凶残如狼的倭寇?拿什么去保护我大胤的子民和海疆?” 他声嘶力竭地怒吼着,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悲愤与不甘。 他空有满腹造船经略,却被朝廷的腐朽、官场的倾轧、技术的落后死死地束缚住手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艘艘商船被劫掠,一个个家庭因此破碎! “大人,您息怒……保重身体要紧啊!” 下属连忙劝道。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吏员气喘吁吁地跑上了望楼,脸上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激动。 “大……大人!天大的奇闻!天大的奇闻啊!” 宋濂皱眉回头,不耐烦地喝道:“什么事!” 那吏员却顾不上行礼,兴奋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报纸,那是一家江南商行发行的内部讯息。 “大人您看!湖州!湖州出了一位神人!” “神人?” 宋濂身旁的下属嗤笑一声。 “这年头,装神弄鬼的骗子还少吗?” “不是的!” 那吏员急得满脸通红。 “这位是朝廷钦封的皇商,高瑞高大人!他……他能点石成蓝!” “据说他用最寻常的花草石头,调配出了一种名叫‘波斯蓝’的神奇染料,色泽堪比蓝宝石,最关键的是……入水不褪色!” “入水不褪色?” 一旁的下属官员听后,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不过是些女人家衣料上的玩意儿,与我等军国大事何干?真是大惊小怪。”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你说什么?” 宋濂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猛地转身,一把从吏员手中夺过那张报纸。 “入水不褪色……水洗不掉色……” 他死死地盯着报纸上的那几行字,嘴里反复念叨着。 “哈哈……哈哈哈哈!” 宋濂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苍凉而激越,甚至笑出了眼泪! “天不亡我大胤!天不亡我大胤水师啊!” 他身旁的两个下属都看傻了,以为自家大人是受刺激过度,疯了。 “大人,您……” 宋濂却一把抓住那年轻吏员的肩膀,力气大得惊人。 “快!把你知道的,关于这位高大人和‘波斯蓝’的所有事情,一字不漏地告诉我!快!” 他想到了! 他全都想明白了! 水洗不褪色的染料!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如果用这种染料来浸染船帆,就能极大地增强帆布的韧性和密度,使其更能抵抗海水的侵蚀和烈日的暴晒! 船帆能用得更久!更结实!不易破损! 这意味着,在海战中,他们的战船将拥有更强的持续作战能力和机动性! 这哪里是什么女人家的玩意儿! 这分明是能改变整个海战格局的国之重器啊! 更何况,这位高大人,还是“皇商”!是天子面前的红人! 若能得他相助,或许……或许这死气沉沉的福州船厂,就真的有救了! 听完吏员的详细讲述,宋濂眼中的光芒愈发明亮,他当机立断,对着自己最心腹的下属,那个先前还一脸不屑的中年官员沉声下令。 “李乾!” “属下在!” 那名叫李乾的官员见宋濂神情凝重,也收起了轻视之心,躬身应道。 宋濂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立刻备上厚礼,带上我船厂最核心的几张图纸作为信物,即刻启程,星夜兼程赶往湖州!” “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见到这位高瑞,高大人!” “告诉他,我福州船厂,愿以一半的干股,与他合作!只要他肯将‘波斯蓝’的技术用于改良船帆,并助我上奏朝廷,我宋濂,愿为他马首是瞻!” 湖州的风,是温润的,带着脂粉和丝绸的香气。 而从福州一路狂奔而来的李乾,身上带来的,却是带着咸腥、铁锈和硝烟味道的海风。 当他风尘仆仆,双眼布满血丝,牵着一匹几乎快要口吐白沫的快马抵达高府门前时,整个人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 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愣在了原地。 高府门前,依旧是人头攒动,那些挤不进去的商贾、管事,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如同嗷嗷待哺的雏鸟,脸上写满了谄媚与渴望。 而维持秩序的,竟然是湖州府衙的衙役! 官府的人,竟然在给一个商人看家护院? 这……这位高大人在湖州的权势,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第219章 船图换权,高瑞狠招 李乾心中巨震,来时路上设想过的一百种强行求见的法子,此刻瞬间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满是褶皱和尘土的官袍,上前一步,对着门口的徐茂,沉声拱手道。 “福州船厂主簿李乾,奉船厂大使宋濂宋大人之命,有万分紧急的军国要事,求见高瑞高大人!” 他的声音嘶哑,却中气十足,尤其是“军国要事”四个字,瞬间让周围嘈杂的人群安静了半分。 徐茂闻言,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也闪过一丝讶异。 福州船厂? 那可是千里之外的官办机构,怎么会派人来找三少爷? 他不敢怠慢,仔细打量了李乾一番,见其虽衣衫狼狈,但眼神坚毅,气度不凡,便知道此人绝非寻常访客。 “这位大人请稍后,我这就去通禀。” 片刻之后,李乾被请进了客栈的书房。 与外面喧嚣的市井不同,书房内,檀香袅袅,安静得能听到窗外竹叶的沙沙声。 一个身着月白锦袍的年轻人,正悠然地坐在桌案后,手中端着一杯清茶,神态自若,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甚至比传闻中……还要年轻! 李乾的心,不知为何,瞬间安定了下来。 他快步上前,没有丝毫犹豫,“噗通”一声,单膝跪地! “福州船厂李乾,拜见高大人!” “我此来,是为东南沿海百万生民,为我大胤朝万里海疆,求大人救命!” 这突如其来的一跪,让一旁的徐茂都吃了一惊。 高瑞却只是眼皮微微一抬,放下茶杯,声音平淡地说道:“李大人请起,有话慢慢说。” “高大人!” 李乾站起身,但腰依旧躬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图纸,双手呈上。 “此乃我福州船厂最新战船的核心图纸,是我家宋大人让我带来的信物!” “宋大人说,他听闻高大人的‘波斯蓝’神乎其技,入水不褪。他日夜推演,断定此物若用于船帆,必能让我朝战船性能倍增,足以与倭寇一战!” “宋大人愿以福州船厂一半的干股,献于高大人!只求高大人能将‘波斯蓝’技术,用于改良船帆!” 李乾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眼中满是血丝和希冀。 “倭寇猖獗,商船被劫,渔民被屠,我东南沿海,日日夜夜,都泡在血水与泪水之中!我等空有报国之心,却苦于船不坚、帆不固,只能望洋兴叹,眼看袍泽葬身鱼腹,百姓流离失所!” “高大人!您若能出手相助,便是活人无数,功在社稷啊!” 说到最后,这个七尺男儿已是虎目含泪,声音哽咽。 书房内一片寂静。 徐茂听得是心神激荡,看向高瑞的眼神充满了期待。 他知道,自家三少爷绝非寻常商贾,胸中自有丘壑。 高瑞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 他故作沉吟,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仿佛在权衡着这巨大的利弊。 其实,他的心中,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他正愁着如何打破锦绣盟在陆路上的封锁,如何将“波斯蓝”丝绸的利益最大化,这福州船厂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过了许久,高瑞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为难”。 “李大人,你可知,我这染色之术,乃是我高家不传之秘,是祖辈心血所系,从不轻易示人。” 李乾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果然……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吗? 此等神技,岂会轻易授予外人? 就在他心如死灰之时,高瑞话锋一转。 “不过……” 高瑞站起身,走到李乾面前,亲自将他扶起,叹了口气道:“宋大人的拳拳爱国之心,与李大人为民请命之义,高某深受感动。” “东南海防,乃国之大事,高某身为大胤子民,亦是皇商,岂能坐视不理?” 他这番话,说得是义正辞严,充满了家国情怀。 李乾瞬间又燃起了希望,激动地看着他。 “高大人的意思是……” “干股之事,休要再提。” 高瑞摆了摆手,神情严肃。 “国难当头,高某岂能用此等利国利民的神技,来谋取私利?传出去,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李乾和徐茂都听得一愣。 不要干股? 那可是福州船厂一半的干股啊! 这位高大人,当真是高风亮节,视金钱如粪土? 高瑞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精光。 “我倒是可以换一种方式,与宋大人合作。” “我听闻西夷有一种说法,叫做‘技术入股’。” “技术入股?” 李乾茫然地重复着这个闻所未闻的词。 “不错。” 高瑞解释道。 “就是我出技术,帮助船厂改良船只,提升战力。这技术,便算是我投入船厂的股本。船厂的日常经营,还是由宋大人全权负责,我绝不干涉。” 这个提议听起来,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李乾又惊又喜,连忙道:“高大人高义!我代宋大人,代东南百姓,谢过高大人!” “先别急着谢。” 高瑞抬手打断了他,嘴角的笑意变得意味深长。 “我这‘技术入股’,也是有条件的。” “高大人请讲!只要我等能办到,万死不辞!” 李乾毫不犹豫地说道。 高瑞踱步到窗边,负手而立,望着远方,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的条件有两个。” “第一,福州船厂,未来必须为我的商队,提供出海的一切便利。我要最好的船,最好的水手,最优先的出海权。” 这个条件,在李乾听来,合情合理,毕竟高大人是皇商,本就有出海贸易的需求。 “没问题!这本就是应有之义!” 高瑞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电,直视李乾。 “第二,我不仅要船,还要指挥权。” “待新式战船造成,船厂需为我专门打造一支护航船队。这支船队,在不违背朝廷军令,不影响海防大局的前提下,其调动和指挥权,要归我所有!” 轰! 此言一出,如同一道惊雷,在李乾的脑海中炸响!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高瑞,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这已经不是合作了! 这是要……掌控一支舰队啊! 一个商人,要指挥朝廷水师的战船? 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骇人听闻! 第220章 高瑞巧谋舰队权,顾从南狠招打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李乾的瞳孔骤然收缩,嘴巴微张,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云淡风轻的年轻人。 一个商人,要指挥朝廷的舰队? 疯了! 这高瑞一定是疯了! 这已经不是胆大包天了,这简直是谋逆! 是抄家灭族的弥天大罪!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额头上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被这盆冰水浇得“滋啦”一声,险些熄灭。 “高……高大人……” 李乾的声音干涩无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您……您可知,私掌兵权,乃是……乃是……” “乃是死罪,对吗?” 高瑞施施然地坐回了太师椅上,端起那杯早已微凉的茶,轻轻吹了口气,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李乾那张惊骇欲绝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李大人,你觉得,我是个傻子吗?” “不……不敢!” 李乾连忙躬身。 “那你觉得,当今圣上,是个昏君吗?” 高瑞又问。 李乾的冷汗“唰”地一下就流下来了,这个问题,比上一个更要命! 他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头磕在冰凉的地砖上。 “下官万万不敢!” “起来。” 高瑞摆了摆手。 “我最烦人跪来跪去。”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深沉而富有穿透力。 “李大人,你只看到了‘指挥权’三个字,却没看到我话里的前提。” “‘不违背朝廷军令,不影响海防大局’,这句话,你可听清了?” 李乾茫然抬头。 高瑞继续道:“我问你,福州船厂造船,钱从何来?” “自……自然是朝廷户部拨款……” “拨的款够用吗?” 高瑞追问。 李乾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嘴唇翕动了半天,最终颓然地低下了头。 “不够……连买上等木料的钱都不够……” “那不够的钱,从哪里补?” “……” 李乾沉默了,这是官场上心照不宣的秘密。 官办的船厂,为了维持运转,甚至给工匠发饷,私下里接一些商家的活计,甚至帮他们运货,是常有的事。 “我再问你,我高瑞是什么身份?” “是……是皇商……” “没错!” 高瑞的声音陡然提高。 “我是皇商!我的生意,往小了说,是我高家的生意。往大了说,那是我大胤朝的脸面,是圣上的内帑!” “我的商船满载丝绸、瓷器、茶叶出海,赚回来的银子,是充入国库,还是用来修缮水利,赈济灾民,亦或是……给你福州船厂,换成一艘艘崭新的战船?” “我的船队在海上被倭寇劫了,丢的是谁的脸?损失的是谁的钱?” 高瑞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李乾的心坎上! 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 “我向朝廷要一支舰队的指挥权,不是为了造反,是为了保护‘皇商’的船队!是为了让大胤的财富,能源源不断地从海上运回来!” “我这支护航舰队,平时护送我的商船,若遇军情,则立刻归建水师,听从调遣。这叫‘军民合用,以商养战’!” “如此一来,朝廷不用多花一分钱,平白多了一支精锐的海上力量!而你们福州船厂,有了我的技术,有了我后续的资金,还怕造不出好船吗?宋大人还怕他那满腹经纶,无处施展吗?” 高瑞站起身,缓缓踱到李乾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李大人,想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宋大人是忠臣,是能臣,但他缺一个机会,缺一个能打破所有规矩,为他扫平障碍的盟友。” “现在,这个盟友就站在你面前。” “是抱着那些陈腐的规矩,眼睁睁看着船厂烂掉,看着海疆沉沦,还是冒一点‘风险’,换一个波澜壮阔的未来,你自己选。”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李乾跪在地上,浑身巨震,脑子里仿佛有无数道惊雷炸开! 军民合用,以商养战! 这八个字,如同醍醐灌顶,让他瞬间通透了! 是啊! 高大人说得对! 这哪里是谋逆? 这分明是曲线救国的无上妙计啊!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仿佛藏着一片星辰大海,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睥睨天下,掌控一切的气魄! “下官……下官明白了!” 李乾猛地一叩首。 “下官这就回去,将高大人的话,一字不差地转告给宋大人!我等……愿为高大人马首是瞻!” …… 湖州城发生的一切,就像一阵风,以超乎想象的速度,传遍了整个江南。 锦绣盟,总舵。 一座隐于闹市的奢华园林深处。 “啪!” 一只上好的汝窑茶杯,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高瑞!福州船厂!” 一名身穿暗金色锦袍,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双眼喷火,死死地盯着手中的密报。 他便是锦绣盟如今的盟主,顾从南。 “好一个釜底抽薪!好一个暗度陈仓!” 顾从南咬牙切齿。 “我当他弄出个什么‘波斯蓝’,只是想在丝绸生意上跟我们斗一斗,没想到,他的野心这么大!” “他这是要彻底掀了我们的桌子啊!” 下手处,王长老捻着山羊胡,眼神阴冷地说道:“盟主,此子不可小觑。他先用假贡品案,断了我们湖州分舵的手脚,又用‘波斯蓝’,乱了整个江南丝绸市场的军心。如今,更是勾结上了福州船厂,这是要开辟海上商路,彻底摆脱我们对陆路的掌控!” “一旦让他的丝绸从海上运出去,我们之前布下的所有封锁,都将成为一个笑话!” 顾从南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他想得美!” “立刻传我的命令!” “派人去福州,告诉那个姓宋的船厂大使!” 顾从南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冷笑。 “我们锦绣盟每年让他运往南洋的丝绸,价值多少?断了他的这笔生意,我看他拿什么给手下的工匠发饷!” “还有!” 他加重了语气。 “立刻飞鸽传书给京城的卢大人!就说福州船厂不思进取,靡费钱粮,让他想办法,把船厂下一年的拨款,给我卡住!” “我倒要看看,断了粮,断了饷,他宋濂还拿什么跟高瑞合作!” “一个泥腿子皇商,也敢跟我们锦绣盟斗?我要让他知道,在江南这片地界,是龙,他也得给我盘着!” 第221章 王长老拉拢高瑞碰钉子 福州,船厂。 海风依旧咸湿,宋濂站在望楼上,已经站了整整三天。 他望眼欲穿,只盼着李乾能早日归来,带回那个能拯救整个船厂,拯救整个东南海防的希望。 就在他望得脖子都酸了的时候,一名下属匆匆跑了上来。 “大人!湖州……湖州来人了!” 宋濂心中一喜,猛地转身。 “是李乾回来了?” “不……不是……” 那下属脸色古怪,迟疑道。 “是……是锦绣盟的人,说有要事求见大人。” “锦绣盟?” 宋濂眉头紧锁,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片刻之后,在船厂简陋的官厅内,宋濂见到了锦绣盟的来使。 那是一个穿着华贵,神情倨傲的年轻人,他甚至没有正眼看宋濂,只是把玩着拇指上的一个翡翠扳指,阴阳怪气地开口了。 “宋大人,别来无恙啊?” 宋濂强压下心中的不悦,沉声道:“阁下有何贵干?” 那年轻人轻笑一声,缓缓站起身,踱步到宋濂面前,用一种施舍般的语气说道。 “没什么大事。只是我们盟主听说,最近有个叫高瑞的皇商,跟宋大人您,走得挺近?” 宋濂的心,猛地一沉! “我们盟主托我给您带句话。” 年轻人凑到宋濂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高瑞,是我们锦绣盟的敌人。跟我们的敌人合作,就是跟我们锦绣盟作对。” “从下个月起,我们所有运往海外的丝绸,都不会再走你的船了。” “哦,对了,我顺便再提醒您一句。您下一季度的朝廷拨款……似乎还没批下来?京里的卢侍郎,可是我们盟主的好朋友。他最近总说,福州船厂,花销太大,是个无底洞,正考虑……要不要削减一下呢?” 轰! 宋濂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笑里藏刀的年轻人。 一个是断他财路! 一个是断他官粮! 这两招,招招都打在了他的命门上! 那年轻人欣赏着宋濂失魂落魄的表情,满意地笑了笑,理了理自己的衣襟。 “宋大人,是抱着您那破船厂,跟高瑞一起沉进烂泥里,还是继续跟我们锦绣盟合作,吃香的喝辣的,您是个聪明人,自己选。” 说完,他哈哈一笑,转身扬长而去。 只留下宋濂一个人,呆立在官厅中央,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一边,是高瑞画出的那个能强船利炮,扬我国威的宏伟蓝图。 另一边,却是锦绣盟挥下的,能让他立刻死无葬身之地的屠刀! 他,该如何抉择? 李乾带着那个惊世骇俗的合作方案,以及重新燃起的熊熊烈火,快马加鞭地赶回了福州。 高府的书房,重新恢复了宁静。 徐茂亲自为高瑞换上了一杯热茶,脸上的激动之色还未完全褪去。 “三少爷,您……您真的要掌控一支舰队?” “这……这要是让朝中那些言官知道了,恐怕……” 徐茂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高瑞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神态悠然,仿佛刚才那个提出石破天惊计划的人不是他。 “徐叔,你觉得我们这位圣上,是雄才大略的君主,还是庸碌无为的守成之君?” 徐茂一愣,这个问题,他可不敢回答。 高瑞却自顾自地笑了笑。 “圣上若无开疆拓土之心,又怎会力排众议,让我修黄河,治水患?” “如今大胤国库空虚,海疆不宁,他比谁都急!” “我送上的这个‘以商养战’的法子,看似离经叛道,实则正中他的下怀!” “他缺的不是钱,是能替他办事,又能让他放心的人。” “而我,高瑞,这个他一手提拔起来的皇商,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徐茂听得云里雾里,但有一点他明白了。 自家三少爷,每一步都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甚至……走在了皇帝的心里! 这盘棋,下得太大了! 就在这时,一名护卫在门外禀报。 “三少爷,府外有一人求见,自称是锦绣盟的王长老,说有要事与您商议。” 高瑞和徐茂对视一眼。 来了! 高瑞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锦绣盟的长老?看来,他们终于坐不住,要派个有分量的人来跟我谈谈了。” “让他进来。” “我倒要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片刻之后,一个身形微胖,面容和善,留着一撮山羊胡的老者,在下人的引领下,走进了书房。 正是锦绣盟那位老谋深算的王长老! “呵呵呵,这位想必就是名震江南的高大人?果然是年少有为,气度不凡啊!” 王长老一进门,就满脸堆笑,对着高瑞拱手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高瑞坐在太师椅上,动都没动,只是抬了抬眼皮,淡淡地说道:“王长老,请坐。” “不知王长老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啊?” 这副居高临下的态度,让王长老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但脸上的笑容却愈发和善。 “指教不敢当,指教不敢当。” 他自来熟地坐下,端起下人奉上的茶,啧啧赞道:“高大人府上的茶,果然是好茶!” “高大人,老夫今日前来,是代表我们锦绣盟,想跟高大人谈一笔双赢的买卖。” 高瑞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脸上没什么表情。 王长老清了清嗓子,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高大人的‘波斯蓝’,神乎其技,我等佩服得五体投地!此等神物,若只在高大人手中,未免有些明珠蒙尘了。” “我们锦绣盟,在江南经营百年,根深蒂固,人脉通达,渠道遍布天下。” “高大人何不与我们合作?您出技术,我们出渠道和人力,共同将这‘波斯蓝’的生意做大做强!” “到时候,整个江南,乃至整个大胤的丝绸生意,都由你我说了算!利润,咱们三七分,您七,我们三!” “如何?” 他循循善诱,仿佛在描绘一幅金山银海的美好画卷。 然而,高瑞听完,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声不大,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 王长老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第222章 王长老被吓吐血,当场昏厥 “高大人……您这是何意?” 高瑞放下茶杯,身体前倾,一双眼睛如同鹰隼般锐利,直视着王长老。 “王长老,你们锦绣盟派人偷我的方子,事败之后,不思悔改,反倒派你这么个老狐狸来跟我谈合作?” “你觉得,我是三岁的小孩子吗?” 王长老脸色一变,强笑道:“高大人误会了,那都是些下面人不懂事,我们已经严惩不贷了!” “是吗?”高瑞冷笑一声。 “那我就直说了。” “你所谓的合作,不就是想空手套白狼,把我高家的不传之秘,变成你们锦绣盟的敛财工具吗?” “还三七分?你们也配?” “你们锦绣盟平日里欺行霸市,鱼肉乡里,垄断市场,扼杀创新,干的哪一件是人事?” “如今看我有了好东西,就想凑上来分一杯羹?” 高瑞的声音越来越冷,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刀,狠狠地扎在王长老的心上! “我高瑞的‘波斯蓝’,是要惠及天下百姓,是要让我大胤的锦绣,扬帆出海,名扬四海的!” “跟你这种只知盘剥民脂民膏的蛀虫合作?” 高瑞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满是不屑。 “简直是脏了我的东西!” 王长老的脸,瞬间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像是开了个染坊! 他再也维持不住那副和善的嘴脸,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高瑞!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面目狰狞,声音阴冷。 “你以为你勾搭上福州船厂,就能高枕无忧了?我告诉你,没用!” “不出三日,福州船厂就会断粮断饷!那个姓宋的,自身都难保,还拿什么跟你合作?” “没有我们锦绣盟点头,你的丝绸,一匹都别想运出江南!” “我劝你,还是乖乖把方子交出来,否则,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高瑞却笑了。 他缓缓踱到王长老面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老东西,你知道吗?” “我不仅要跟福州船厂合作,我还要一支舰队的指挥权。” “我的船,很快就能下海了。” “而你们锦绣盟……” 高瑞的笑容变得无比灿烂,却让王长老看得毛骨悚然。 “……很快,就要从江南,彻底消失了。” 王长老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眼前的年轻人,那灿烂的笑容在他看来,比九幽之下的恶鬼还要可怖! 舰队的指挥权…… 锦绣盟要从江南消失…… 这……这已经不是狂妄了,这是疯了!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才会说出来的话! 可偏偏,从这个疯子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种让人心脏骤停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你……” 王长老伸出手指着高瑞,那根平日里捻着胡须,运筹帷幄的手指,此刻抖的厉害。 他想说“你妖言惑众”,想说“你痴心妄想”,想说“你死到临头”,可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因为他从高瑞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看到的是一片平静的汪洋,以及汪洋之下,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怖暗流! 高瑞脸上的笑容不变,又往前凑了半分,声音轻得如同情人的呢喃,却字字诛心。 “对了,忘了告诉王长老一件事。” “你们锦绣盟在京城的那位卢大人,好像很喜欢收藏前朝的字画?” “三皇子殿下的府上,恰好有几幅真迹,正愁没人欣赏呢。你说,要是送去给卢大人品鉴品鉴,他会不会很高兴?” 轰!!! 王长老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三皇子! 他竟然连卢大人的底细,连锦绣盟在京城最大的靠山,都摸得一清二楚! 甚至……还能直接通过三皇子,影响到卢大人! 这哪里是斗法? 这分明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高瑞从一开始,就没把他们锦绣盟放在眼里! 他之前所做的一切,抓贼、造势、与福州船厂接触,都只是在悠闲地……挖坑! 挖一个足以埋葬整个锦绣盟的巨大坟墓! 而他们,就像一群愚蠢的土拨鼠,还乐呵呵地帮着对方铲土! “噗——” 一股腥甜的液体猛地从王长老口中喷出,他两眼一翻,竟是急火攻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哎,王长老,您这身子骨可不行啊。” 高瑞仿佛早有预料,轻巧地一侧身,任由王长老重重地摔在了冰凉的地砖上,发出一声闷响。 一旁的徐茂都看傻了,连忙上前探了探鼻息。 “三少爷,还……还有气,只是晕过去了。” “嗯,抬出去。” 高瑞摆了摆手,像是在吩咐下人丢一件垃圾。 “告诉外面的人,王长老年纪大了,跟我谈得太激动,不小心摔了一跤。” “记得,派两个人,客客气气地把他‘送’回锦绣盟。” “是!” 徐茂看着自家三少爷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敬畏如见神明。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锦绣盟这位老谋深算的长老,连一个回合都没走过,就被三少爷几句话给说得当场吐血昏厥! 这已经不是手段了,这是神仙之术! …… 与此同时,福州。 快马加鞭,星夜兼程的李乾,终于赶回了船厂。 他一路冲进官厅,看到的却是让他心胆俱裂的一幕。 那个平日里腰杆挺得笔直,为了一根好木料能跟木材商拍桌子对骂的宋濂宋大人,此刻却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两鬓的白发仿佛又多了几分,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苍老了十岁不止。 “大人!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李乾大惊失色,冲了上去。 宋濂缓缓抬起头,看到是李乾回来了,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却又迅速黯淡下去,化作了无尽的苦涩。 “李乾……你回来了……” 他声音沙哑地将锦绣盟来人威胁的事情说了一遍。 “断我财路,断我官粮……” “他们……他们是要逼死我们啊!” 宋濂一拳捶在桌上,这个年近五旬的汉子,眼中竟泛起了泪光。 “是我没用!是我无能!空有报国之心,却连手下兄弟们的饷银都保不住!还谈什么强船利炮,扬我国威!” 看着顶梁柱一般的宋大人如此颓丧,李乾的心也像是被狠狠揪了一把。 但他胸中,却燃烧着一团从湖州带来的烈火! 第223章 高瑞修书皇子,京城风云将起 “大人!” 李乾“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 “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高大人……高大人他有办法!” “什么办法?” 宋濂猛地抬起头,像一个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李乾深吸一口气,将高瑞那个石破天惊的计划,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从“技术入股”到“皇商船队”,再到那振聋发聩的八个字—— “军民合用,以商养战!” 官厅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宋濂怔怔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绝望,到震惊,到难以置信,最后,化作了狂喜和一种近乎癫狂的激动! “军民合用……以商养战……” 他喃喃自语,一遍又一遍地咀嚼着这八个字,双眼越来越亮,亮得吓人! “妙啊!简直是神来之笔!” 宋濂猛地一拍大腿,豁然起身! 之前所有的颓丧和绝望,在这一刻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豪情! “他锦绣盟能断我的财路,能卡我的官粮,但他能管得着皇商吗?他能管得着三皇子殿下吗?” “他高瑞敢把整个江南的丝绸生意当赌注,敢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压上来,我宋濂,我这福州船厂上下几百号弟兄,又有何不敢?” 宋濂的目光扫过李乾,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决绝。 “李乾!你听令!” “备我官印大礼!你即刻返回湖州,告诉高大人!” “他那两个条件,我宋濂,全都答应了!” “我不仅要把船厂的指挥权交给他一部分,我还要上奏朝廷,为他请命!请封他为我福州船厂的‘督造监军’!” 宋濂的胸膛剧烈起伏,声音洪亮如钟! “他锦绣盟不是要玩吗?老子就陪他玩到底!” “我倒要看看,是他锦绣盟在京城的靠山手硬,还是我大胤朝的国之重器,咱们的炮利!” 这番话,说得李乾也是热血沸腾,他重重叩首,声嘶力竭地应道:“卑职遵命!” …… 湖州,高府。 夜色已深,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 高瑞刚刚送走被他几句话吓得口吐白沫、不省人事的王长老,此刻正悠闲地品着香茗,脸上没有半分得色,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徐茂侍立一旁,看着自家三少爷那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心中的敬仰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三少爷,那锦绣盟的王长老……就这么让他回去了?” 徐茂还是有些不解。 在他看来,今天三少爷的言辞,已经等同于和锦绣盟彻底撕破脸皮,不死不休了。 高瑞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徐叔,一条疯狗,当众打死,固然解气,但血溅到自己身上,终究不美。” “让他回去,让他把我的话,原封不动地带回给锦绣盟的总盟主顾从南,让他把那份恐惧和绝望,传染给整个锦绣盟,岂不是更有趣?” “我要的,不是杀死一条狗,而是要让整个狗窝,自己从内部开始腐烂、崩溃。” 徐茂听得似懂非懂,只觉得自家三少爷的心思,深如渊海,根本不是他能揣度的。 高瑞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天边那轮残月。 “福州那边,应该有结果了。” “锦绣盟以为掐断了船厂的官粮,就能让宋濂低头,真是可笑。” “他们根本不懂,对于宋濂那样的人来说,钱粮固然重要,但远不及他心中的那团火重要。” “我给他的,不是合作,而是一个能让他那团火,烧遍整个东南大海的希望!” “现在,棋盘上的子,江南这边已经落定。接下来,就该轮到京城了。” 他转过身,对徐茂吩咐道:“徐叔,取文房四宝来。” “是,三少爷。” 徐茂不敢怠慢,立刻将上好的徽墨、宣纸、湖笔一一备好。 高瑞挽起袖口,亲自研墨。 墨香袅袅,他的神情却变得无比专注和锐利。 他要写的这封信,收信人,是远在京城,当朝最有权势的皇子之一——赵宸! 这封信,将是一支穿云箭,注定要在京城的朝堂之上,掀起滔天巨浪! 高瑞提笔蘸墨,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信的内容,大有讲究。 他先是从“波斯蓝”染料问世,引来锦绣盟觊觎、派人偷盗方子写起,将锦绣盟的霸道与贪婪描绘得淋漓尽致。 紧接着,笔锋一转,他将此事上升到了整个江南丝织业的高度。 他痛陈锦绣盟多年来如何垄断市场、打压同行、扼杀创新,致使江南这片富庶之地,民生凋敝,商路不畅,无数小商户挣扎在生死线上。 字里行间,他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为民请命,不畏强权的孤勇之士。 而后,他才“顺理成章”地提到了与福州船厂的合作。 他没有过多渲染其中的商业利益,反而将重点放在了“家国大义”之上! “……锦绣盟断我商路,臣非忧一人之得失,实为我大胤丝绸无法扬帆出海而痛心。福州船厂宋濂大人,忠勇可嘉,心怀海疆,奈何为钱粮所困,英雄气短。臣不才,愿以‘波斯蓝’之利,助船厂改良船帆,造坚船,铸利炮!臣更斗胆提议‘以商养战’之策,组建皇商护航船队,平日护商,战时听调,不耗国库一分一毫,或可为朝廷解东南沿海之忧……” 最后,他看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闻锦绣盟在京中亦有倚仗,其盟内长老扬言,能使兵部、工部断绝船厂供给。臣人微言轻,恐宋大人一片报国赤诚,反遭小人构陷。此事关乎海防大计,非臣所能左右,唯有恳请殿下明察。” 一封信写完,高瑞吹干墨迹,仔细折好,装入特制的蜡封信筒。 他将信筒递给徐茂,神情严肃地说道:“徐叔,将此信交给我们最可靠的人,八百里加急,务必亲手送到京城三皇子殿下的手中,不得有任何差池!” “老奴明白!” 徐茂双手接过信筒,只觉得这薄薄的一封信,重若千斤! 他知道,这封信一旦送出,江南的天,就要彻底变了! 而京城的那一盘大棋,也将因为自家三少爷这枚棋子的落下,风云再起! 第224章 朝堂舌战!卢侍郎阴谋被拆穿 数日之后,京城。 三皇子赵宸的府邸,书房内檀香袅袅。 赵宸一袭玄色常服,正与心腹太监刘乘风对弈。 棋盘之上,黑白二子绞杀正酣,局势凶险。 “殿下,您这步‘大龙’眼看就要被屠了,何不弃子,以求自保?” 刘乘风手持一枚白子,轻声劝道。 赵宸闻言,却只是淡淡一笑,目光深邃,仿佛根本没看棋盘,而是望向了窗外的无尽天际。 “乘风,下棋如治国,有时看似死局,实则生机暗藏。” “舍不得一隅之地,如何能得整个天下?” 就在此时,一名亲卫疾步而入,单膝跪地,双手高高捧起一个火漆密封的信筒。 “启禀殿下!湖州八百里加急密信!” 刘乘风眼皮一跳,能动用这条最快线路的,只有一个人。 赵宸眸光一闪,放下手中的黑子,那枚黑子落下的位置,竟是绝处逢生,瞬间盘活了整条大龙! 刘乘风看得一呆,再抬头时,赵宸已经接过了信筒,熟练地拆开了火漆。 他展开信纸,一目十行地扫过。 书房内静得落针可闻。 刘乘风只见自家殿下的嘴角,先是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继而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最后,化为毫不掩饰的欣赏和笑意。 “好!好一个高瑞!好一个‘以商养战’!” 赵宸将信纸递给刘乘风,笑道:“乘风,你看看,本王的这位盟友,又给本王送来了一份大礼!” “他送来的不是信,而是一把刀!” “一把足以捅穿锦绣盟那帮蛀虫心窝子的利刃!” 刘乘风恭敬接过,快速看完,也是心头剧震! 信中,高瑞将锦绣盟的霸道、与福州船厂的合作、以及那个石破天惊的“以商养战”计划,以一种看似诉苦、实则递刀的方式,阐述得清清楚楚! 尤其是最后那句“闻锦绣盟在京中亦有倚仗,恐宋大人一片报国赤诚,反遭小人构陷”,简直是把“卢大人”三个字直接拍在了赵宸的脸上! “殿下,高大人这一手,实在是高!” 刘乘风由衷赞叹。 “他这是把战场,从江南直接烧到了京城,烧到了朝堂之上啊!” “他不是在烧,他是在添柴。” 赵宸站起身,踱到窗边,冷笑道:“锦绣盟这把火,早就该烧了。他们盘踞江南,垄断民生,早已是国之毒瘤!本王之前不动他们,只是缺一个足够分量的由头,和一个能一锤定音的契机。” “现在,高瑞把这两样东西,全都送来了!” 他转过头,眼中精光四射。 “锦绣盟在京城的靠山,是兵部右侍郎,卢文海。” “此人贪鄙无度,与锦绣盟勾结,每年从江南孝敬的银子,就不下十万两!福州船厂的补给,一直被他以各种名义克扣,早就怨声载道。” “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本王的眼睛,早就盯在他身上了!” “殿下英明!” 刘乘风躬身道。 “走。” 赵宸一甩衣袖,脸上恢复了那份皇子的威严与从容。 “该上朝了。” “今天这朝堂,有好戏看了。” …… 金銮殿上,气氛庄严肃穆。 永昌帝高坐龙椅,面沉如水。 议过几件寻常政务后,兵部右侍郎卢文海,准时出列。 他躬身一拜,朗声道:“启奏陛下,臣有本奏。福州船厂近年耗费国帑甚巨,然所造船只,十不存一,面对倭寇骚扰,屡战屡败,实乃我大胤水师之耻!臣以为,当削减其三成用度,以儆效尤,并将钱粮拨往更有用处之北方边镇!” 此言一出,朝中不少官员纷纷附和。 “卢大人所言极是!福州船厂,就是一个无底洞!” “是啊,年年要钱,年年打败仗,养着那群人何用?” 这些声音,大多是与锦绣盟或卢文海有所牵连的官员,他们早已串通一气,要在今天,彻底断了福州船厂的生路! 工部尚书李宗延眉头紧锁,正欲出列反驳,却被一道身影抢了先。 三皇子赵宸,缓步而出。 “父皇,儿臣有不同看法。” 永昌帝看向自己的三儿子,微微颔首。 “宸儿,你有何话说?” 卢文海心中冷笑,一个还未入主东宫的皇子,也敢来管兵部的事?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赵宸先是对着卢文海微微一笑,那笑容,却让卢文海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 “卢大人说,福州船厂屡战屡败,乃水师之耻。” 赵宸的声音清朗,回荡在金銮殿上。 “儿臣敢问卢大人,可知为何屡战屡败?” “自然是他们督造不力,作战不勇!” 卢文海想也不想就答道。 “错!” 赵宸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惊雷! “非是他们不勇,实乃船不利,帆不坚!” “儿臣刚接到东南密报,上月十五,倭寇三十余艘战船,犯我沿海,福州水师奋勇出击,然我朝战船,追不上,拦不住!眼睁睁看着倭寇劫掠之后,扬帆而去!” “将士们气得捶胸顿足,以头抢地!敢问卢大人,此等奇耻大辱,究竟是前方将士之过,还是某些身居高位,克扣军需,致使我大胤战船十年未有寸进的官员之过?” “你!” 卢文海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赵宸这番话,几乎是指着他的鼻子在骂! “父皇!” 赵宸不理会他,转身对永昌帝一拜到底,声情并茂! “我东南海防,已是危如累卵!此刻削减船厂用度,无异于自断臂膀,将我沿海数百万百姓,拱手让给倭寇鱼肉!此非国之良策,乃亡国之举!” “这……” 永昌帝的脸色也变得无比难看。 卢文海还想狡辩,赵宸却根本不给他机会! “父皇,危局之下,亦有转机!” “湖州皇商高瑞,心怀家国,研发出一种名为‘波斯蓝’的神奇染料,此物入水不褪色,若用于船帆,可令船帆韧性倍增,船速大涨!” “更难能可贵的是,高瑞体恤朝廷艰难,愿以‘波斯蓝’技术入股福州船厂,并斗胆提出‘以商养战’之策!” “他愿以皇商身份,自筹钱粮,组建护航船队!平日护商,所得利润,尽数反哺船厂,用于造坚船,铸利炮!战时,此船队悉听朝廷调遣,共御外敌!” “此举,不耗国库一分一毫,便可为我大胤,平添一支强大水师!为朝廷解东南之忧!” 轰!!! 赵宸的这番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整个朝堂之上,炸开了锅! 所有大臣,包括工部尚书李宗延在内,全都目瞪口呆! 以商养战? 不花朝廷一分钱,就能多一支舰队? 天底下……竟有这等好事? 卢文海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精心策划的致命一击,瞬间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还在斤斤计较于削减几十万两的预算,人家直接提出了一个不花钱还能增强国力的方案! 这……这还怎么玩? 高下立判! 永昌帝的龙目之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他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死死地盯着赵宸! “宸儿!你所言,句句属实?” “儿臣不敢欺君!” 赵宸声音铿锵,掷地有声! “高瑞的亲笔信,以及福州船厂宋濂大人的附议奏本,不日即将送达京城!” “好!” 永昌帝一拍龙椅扶手,满脸喜色! “好一个高瑞!好一个‘以商养战’!”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卢文海,以及那群刚才还在附和的官员,声音变得冰冷刺骨。 “兵部,工部!朕命你二部,即刻会同查办!” “朕要知道,福州船厂的钱粮,究竟用在了何处!朕更要知道,是何人,胆敢在我大胤的海防大计上,动歪脑筋!” “此事,给朕一查到底!” “凡有阻挠者,以通倭叛国论处!” “斩!” 最后那个“斩”字,带着无尽的帝王之怒,重重地砸在卢文海和所有人的心头! 卢文海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跪在了冰冷的金殿地砖之上! 他知道。 完了! 全完了! 江南的天,要变了! 这京城的天,也要变了! 第225章 工部尚书站队,绑定利益接重任 金銮殿上,永昌帝那一个石破天惊的“斩”字,仿佛一道九天神雷,劈得整个朝堂鸦雀无声!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便是兵部右侍郎卢文海那杀猪般的嚎叫!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臣冤枉!臣冤枉啊!” 他哪里还有半分朝廷大员的威仪,整个人瘫在地上,涕泪横流,拼命地向龙椅的方向磕头,磕得额头鲜血淋漓。 然而,永昌帝的脸上,只有冰封三尺的寒意! “拖下去!” 一声令下,两名如狼似虎的金甲卫士大步上前,一左一右,像拖死狗一样架起了卢文海。 “不!陛下!三皇子!三皇子他血口喷人!他是为了扶植亲信,他是构陷忠良啊!” 卢文海还在疯狂地嘶吼,想做最后的挣扎。 赵宸负手而立,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施舍给他,只是淡淡地看着那冰冷的地砖,仿佛在欣赏一出早已写好剧本的滑稽戏。 “堵上他的嘴!” 金甲卫士毫不客气,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块破布,狠狠地塞进了卢文海的嘴里! “呜……呜呜……” 所有的叫骂和求饶,都化作了绝望的呜咽。 卢文海被硬生生地拖出了金銮殿,那双充满惊恐和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瞪着赵宸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殿门之外。 朝堂之上,所有刚才还为卢文海附和的官员,此刻一个个面色惨白如纸,低着头,恨不得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他们看向三皇子赵宸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狠! 太狠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朝堂辩论了,这是赤裸裸的绝杀! 三皇子殿下根本不是在讲道理,他从一开始,就是要卢文海的命! 永昌帝冷厉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从那些瑟瑟发抖的官员脸上一一扫过。 “退朝!” 说罢,他猛地一甩龙袖,头也不回地走入了后殿,只留下满朝文武,和一地冰冷的寒意。 …… 百官们如蒙大赦,纷纷逃也似的离开了金銮殿。 工部尚书李宗延脚步沉重,刚走出殿门,便快走几步,追上了前面的赵宸。 “殿下,请留步!” 赵宸停下脚步,回身看去,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李尚书,有何指教?” 李宗延对着赵宸,深深地作了一揖,脸上满是发自内心的敬佩和后怕。 “不敢!老臣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 “殿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石破天惊,直接将那国之蛀虫连根拔起!老臣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他心中清楚,刚才若是没有三皇子,自己就算出列反驳,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和卢文海一党陷入无休止的扯皮之中,福州船厂的用度,八成还是要被削减。 哪像三皇子这般,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根本不跟你在钱粮多少上纠缠,直接把问题上升到海防国策,上升到“以商养战”的惊天奇谋! 这一招釜底抽薪,打得卢文海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李尚书言重了。” 赵宸扶起李宗延,微笑道:“本王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真正让父皇动怒的,是卢文海之流,动了我大胤的国本!”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深邃。 “不过,卢文海倒了,事情才刚刚开始。” “父皇命兵部、工部会同查办,兵部那边,如今是群龙无首,乌烟瘴气。这调查之事,恐怕还要李尚书多多费心,扛起大梁啊。” 李宗延何等精明,立刻听出了赵宸的弦外之音。 三皇子这是在告诉他,兵部现在是个烂摊子,指望不上,工部必须在此次调查中,占据主导地位! 这既是信任,也是一个巨大的功劳! “殿下放心!” 李宗延拍着胸脯,斩钉截铁地说道:“老臣回去之后,立刻亲自挂帅!从库房的账目,到每一批木料、铁料的出入,老臣一定查个底朝天!” “绝不放过一个贪官污吏,也绝不会让我工部的清誉,被兵部那帮混账东西给玷污了!” “好!” 赵宸满意地点了点头。 “有李尚书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 他凑近一步,声音压低了几分。 “李尚书,那‘以商养战’之策,父皇极为看重。此事若能办成,不仅东南海防无忧,更是你我二部的一桩泼天大功!” “届时,福州船厂造出的新式战船,用的可是我工部的新技术。那所向披靡的水师,拿的可是我兵部的新军功!” “其中的利害,想必尚书大人比本王更清楚。” 李宗延听得双眼放光,心头一片火热! 他瞬间明白了! 三皇子这是在将他和整个工部的利益,与高瑞、与福州船厂、与这个“以商养战”的国策,死死地捆绑在了一起! 调查卢文海,是立威! 推动“以商养战”,才是真正的目的! 一旦功成,工部的地位将水涨船高,他李宗延的政绩,也将载入史册! “殿下深谋远虑,老臣……明白了!” 李宗延再次一拜,这一次,是心悦诚服! 看着李宗延匆匆离去的背影,赵宸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棋盘,已经布好。 工部这颗关键的棋子,也已稳稳落定。 …… 三皇子府。 赵宸刚换下朝服,心腹太监刘乘风便端着一碗参茶,满脸喜色地走了进来。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今日朝堂之上,殿下龙威浩荡,一言定乾坤!那卢文海的下场,真是大快人心!” 赵宸接过参茶,轻轻吹了吹热气,脸上却无半点得色。 “乘风,高兴得太早了。” “扳倒一个卢文海,不过是斩断了锦绣盟伸向京城的一条触手罢了。” “真正的大戏,还在江南。” 他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由衷的赞叹。 “高瑞啊高瑞,本王真是越来越欣赏他了。” “他这封信,哪里是诉苦?分明就是递过来的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 “时机、借口、方案……他把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得妥妥当帖,本王要做的,不过是顺水推舟,在朝堂上把这把刀,捅进敌人的心脏里。” 刘乘风躬身道:“高大人智谋过人,与殿下联手,真是天作之合!” “传信给高瑞。” 赵宸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江南的方向。 “告诉他,京城的风,已经刮起来了。” “锦绣盟在朝中的根基已断,江南那边,他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本王……等着看他的好戏!” 刘乘风心头一凛,重重点头。 “奴才遵命!” 他知道,三皇子殿下这看似平静的一句话,预示着江南那片富庶之地,即将掀起一场何等猛烈的腥风血雨! 锦绣盟,这个盘踞江南多年的庞然大物,它的末日,真的要到了! 第226章 靠山倒台!锦绣盟总舵乱成一锅 湖州,锦绣盟总舵。 往日里戒备森严,气氛肃杀的议事总堂,此刻却像是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的池塘,乱成了一锅粥! “废物!一群废物!” 总盟主顾从南面色铁青,一掌拍在身前的黑铁木大案上,那坚逾精钢的桌面,竟被他生生拍出了一道清晰的掌印! 堂下,几名心腹垂手而立,噤若寒蝉。 就在半个时辰前,被寄予厚望的王长老,竟是被人用担架从高府抬回来的! 人还没醒,口中却兀自念叨着“舰队”、“三皇子”、“京城”之类的胡话,嘴角还挂着一丝刺眼的血迹! 奇耻大辱! 这简直是把锦绣盟的脸,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一个毛头小子,就把你们吓成了这副德行?” 顾从南的声音阴冷如冰,扫视着堂下众人。 “我锦绣盟称霸江南数十年,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 那名身材略胖、素来笑里藏刀的高层,此刻却是笑不出来了,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颤声道:“盟主,那高瑞……那高瑞简直就是个疯子!他竟然扬言要掌控一支舰队,还要……还要让咱们锦绣盟从根子上烂掉!” “放屁!” 顾从南怒喝一声! “一支舰队?他以为他是谁?朝廷的兵部尚书吗?” “还让我们从根子上烂掉?他凭什么?就凭他那个破染料方子?” 顾从南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不是说我们的靠山在京城吗?他不是提到了卢大人吗?” “好!很好!” “我这就飞鸽传书给卢大人!我要让福州船厂,一粒米,一根钉子都拿不到!我还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高瑞,连同他那个‘皇商’的牌子,一起被朝廷碾成齑粉!” 他话音刚落,脸上那股狠厉的自信,还未完全散去。 突然! 一名负责传递消息的亲信,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仿佛见了鬼一般! “盟……盟主!不好了!不好了!” 那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京城……京城八百里加急!绝密信函!” 顾从南眉头一皱,心中莫名地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一把夺过信筒,扯开火漆,抽出信纸。 只看了一眼,顾从南那张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瞬间“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太师椅上! “不……不可能……” “这……这绝不可能!” 他双目圆瞪,死死地盯着信纸,仿佛那上面写的不是字,而是一道道催命的符咒! “盟主?怎么了?” “盟主,京城出什么事了?” 堂下众人见状,纷纷围了上来,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名胖高层,仗着胆子,凑上前去,从顾从南颤抖的手中拿过信纸,只扫了一眼,顿时如遭雷击! “卢……卢大人……在金銮殿上,被……被当场拿下,打入天牢了?” “什么?” “永昌帝下令,兵部、工部会同查办福州船厂钱粮案,凡有阻挠者……以通倭叛国论处……斩?” “三皇子赵宸……提出‘以商养战’之策,龙颜大悦?” 轰!!! 一连串的消息,如同九天之上降下的滚滚天雷,将总堂内的每一个人,都劈得外焦里嫩,魂飞魄散! 完了! 天塌了! 锦绣盟在京城最大的靠山,他们用无数金银喂饱的兵部右侍郎卢文海,倒了! 倒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烈! 前一刻,他们还指望着卢文海逼死福州船厂,捏死高瑞。 下一刻,人家直接被当朝拿下,连带着给他们都扣上了一顶“通倭叛国”的惊天大帽! “是高瑞……是那个高瑞!” 胖高层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凄厉,指着门口的方向,仿佛高瑞就站在那里。 “王长老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和三皇子有勾结!他要把我们往死里整啊!” “噗通!” 一名长老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通倭叛国……这罪名……是要诛九族的啊!” “我们……我们什么时候通倭了?这是栽赃!是陷害!”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卢大人都倒了!朝廷要查,我们谁能跑得掉?” 整个议事总堂,瞬间从刚才的肃杀,变成了鬼哭狼嚎的菜市场! 争吵声,哭喊声,求饶声,不绝于耳! 顾从南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耳边嗡嗡作响,他终于明白了高瑞那句话的含义。 —— “我要的,不是杀死一条狗,而是要让整个狗窝,自己从内部开始腐烂、崩溃。” 原来,那不是疯话。 那,是预言! …… 与此同时,湖州,客栈。 书房内,茶香袅袅,气氛祥和。 与锦绣盟总舵的鸡飞狗跳相比,这里简直是两个世界。 “高大人!宋大人他……他全都答应了!” 福州船厂主簿李乾,风尘仆仆,脸上却带着一种狂热的兴奋,他对着高瑞,重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宋大人说了,您那两个条件,他不仅全盘接受,还要上奏朝廷,请封您为我福州船厂的‘督造监军’!全权负责船帆改良和新船督造之事!” 他本以为高瑞的计划已经足够大胆,没想到自家大人比高瑞还疯! 直接要把官职往上送! “宋大人一片赤诚,高某佩服。” 高瑞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亲自为李乾倒上一杯热茶,示意他坐下说话。 “不过,‘督造监军’一职,万万不可。” “啊?” 李乾一愣,不解地看着高瑞。 “高大人,这可是朝廷的官身,对您行事大有裨益啊!” 高瑞摇了摇头,笑道:“我乃一介皇商,要的是‘以商养战’,讲的是利益驱动。若是领了这官身,便落了下乘,反倒会让朝中某些人以为我高某人想染指军权,徒增麻烦。” “此事,我只以技术入股,只管生意,只管护航船队。船厂的军务调动,海防大计,依旧是宋大人说了算。” “如此,公私分明,方能长久。” 一番话,说得李乾是心头剧震,看向高瑞的眼神,已经从钦佩,化作了深深的敬畏! 高! 实在是高! 这位高大人,不仅算无遗策,这份心胸和格局,更是远超常人! 明明唾手可得的权力,他却弃之如敝履,只为将“以商养战”这个计划,推行得更纯粹,更没有阻力! “高大人深谋远虑,卑职……卑职受教了!” 李乾心悦诚服,起身再次一拜。 “李主簿一路辛苦。” 高瑞扶起他。 “回去告诉宋大人,让他即刻准备最好的工匠和木料。京城的风,已经吹过来了,我们得赶在风口上,扬帆起航!” 送走了激动万分的李乾,徐茂从一旁走了出来,脸上满是与有荣焉的激动。 “三少爷,您真是神了!那锦绣盟……” 话未说完,一名高府亲卫疾步而入,手中高高捧着一个信筒。 “三少爷,京城密信!” 高瑞接过信,正是三皇子赵宸的亲笔。 信中只有寥寥数语,却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杀伐之气! “京城风起,卢贼已倒。江南之事,任君施为。” 高瑞将信纸放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转过身,望着窗外江南的天空,缓缓开口。 “徐叔。” “老奴在。” “传我的话出去,就说高家感念江南丝织户不易,愿以市价八成的价格,无限量收购所有积压的生丝和绸缎。” “同时,昭告天下。” 高瑞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凡与锦绣盟合作的商号、船帮、脚行,高家,永不录用!” “我要让锦绣盟,在江南,寸步难行!” 第227章 顾从南鱼死网破,断供下狠手 高瑞的两道命令,如两道惊雷,自高府传出,瞬间炸响了整个湖州府! 紧接着,这股风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席卷了整个江南! 湖州,城南,丝织户聚集的区域。 往日里,这里总是弥漫着一股愁云惨雾,锦绣盟的层层盘剥,如同压在所有人头顶的大山,让人喘不过气。 可今天,气氛全变了! “听说了吗?高家那位皇商大人发话了!” “怎么没听说!咱们手里这些卖不出去的绸缎,高大人全要!八成市价!天爷啊!这是活菩萨下凡了!” 一名须发半白的老织户,手里捏着一张刚刚传出来的告示,激动得浑身发抖,老泪纵横。 他家里的地窖,堆满了因为锦绣盟恶意压价而积压的绸缎,那都是他一家老小的心血! 本以为要烂在手里了,没想到,转眼就迎来了天大的喜讯! “不止如此!告示上还说了,凡是跟锦绣盟有瓜葛的,高家永不录用!这是要跟锦绣盟彻底撕破脸皮啊!” “撕得好!撕得妙!早就该有人出来收拾这帮天杀的畜生了!” “走走走!赶紧回家把货都拉出来!去高家!晚了怕高大人就不要了!” 一时间,整个江南的丝织行、绸缎庄、小商户,全都沸腾了! 无数被锦绣盟压迫得几乎家破人亡的商户,仿佛在无尽的黑夜里,看到了一缕刺破云霄的曙光! 他们奔走相告,将“高瑞”这个名字,传遍了江南的每一个角落! 釜底抽薪! 高瑞这一招,抽的不是柴,而是锦绣盟称霸江南的根基——人心! …… 锦绣盟,总舵。 议事总堂内,气氛压抑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顾从南面沉如水地坐在总盟主的宝座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那张已经有了裂纹的黑铁木大案。 京城靠山倒台的噩耗,让他一夜未眠。 而高瑞在江南掀起的这场经济风暴,更是如同一记又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盟主!不能再等了!” 那名胖高层,此刻脸上再无半点笑意,只有惊恐和怨毒。 “现在外面都传疯了!说我们锦绣盟是国之蛀虫,高大人才是为民请命的青天大老爷!再这么下去,不等朝廷动手,我们自己就先被江南的百姓给孤立了!” “是啊盟主!城里好几家跟我们合作了几十年的老字号,今天一早就派人来,说……说要跟我们划清界限!” “高瑞这一手太毒了!他这是要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啊!” 堂下,残存的几名高层,一个个如丧考妣。 “闭嘴!” 顾从南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他那双鹰隼般的眸子,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里透着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和狠戾! “绝路?我顾从南的字典里,就没有‘绝路’这两个字!” “他高瑞以为收买人心,就能扳倒我锦绣盟?天真!” “他不是要走海路吗?他不是要跟福州船厂合作吗?” 顾从南的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笑容。 “传我将令!” “昭告江南所有与我锦绣盟有关的木材行、铁料行、粮商、船帮、脚行!” “即日起,全面断绝与福州船厂的一切生意!” “我不管他们用什么手段,威逼也好,利诱也罢!” “我要福州船厂,买不到一寸木板,得不到一斤铁钉!我要他们的工匠,没有饭吃!我要他们的码头,没有船敢靠!” “他高瑞不是想当救世主吗?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救一个被彻底孤立的福州船厂!” “他不是想‘以商养战’吗?老子就让他连船都造不出来!” “这,就是我锦绣盟的回答!” 顾从南的声音,如同地狱里传来的咆哮,在总堂内回荡! 所有人都被他这股鱼死网破的疯狂气焰给震慑住了! 狠! 太狠了! 这已经不是商业竞争了,这是不死不休的战争! …… 福州,船厂。 宋濂的官署内,一片喜气洋洋。 李乾刚刚带着高瑞的合作方案和京城的消息归来,让这位忧国忧民半辈子的船厂大使,激动得热泪盈眶。 “好!好啊!” 宋濂手捧着那份“技术入股”的合作草案,仿佛捧着大胤水师未来的希望! “高大人高义!不图官位,不谋私利,只为这‘以商养战’的国之大计!此等胸襟,老夫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 李乾也是与有荣焉,笑道:“大人,高大人说了,京城的风已经吹过来了,让我们即刻准备最好的工匠和木料,赶在风口上,扬帆起航!” “对对对!扬帆起航!” 宋濂精神大振,当即就要下令,召集所有管事,全力配合高瑞的计划! 然而,他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 “报——” 一名管事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 “大……大人!不好了!” 宋濂眉头一皱。 “何事如此惊慌?” 那管事喘着粗气,声音里带着哭腔。 “城里……城里最大的木材供应商‘陈记木行’,刚刚派人来说,以后……以后再也不卖给我们船厂一根木头了!” “什么?” 宋濂一愣。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一名管事冲了进来! “大人!供应我们铁料的‘王家铁铺’也悔约了!说我们的订单,他们做不了!” “大人!粮行说……说我们的粮食供应要断了!他们不敢得罪锦绣盟!” “大人!码头上那些运送物资的船帮,全都跑了!” 一个又一个噩耗,如同一盆盆冰水,从头到脚,浇在了宋濂和李乾的身上! 刚才还喜气洋洋的官署,瞬间坠入了冰窖! 宋濂整个人都懵了,他踉跄着后退一步,不敢置信地看着门外。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那些平日里对他毕恭毕敬的供应商们,此刻却像躲瘟神一样,远远地避开船厂的大门。 他看到了船厂的工匠们,因为听到了断粮的消息,开始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一个时辰前,他还是手握尚方宝剑,即将大展宏图的朝廷命官。 一个时辰后,他就成了一个被彻底孤立,连工人的饭都快管不起的光杆司令! “锦绣盟……” 宋濂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他终于明白了。 锦绣盟这是在告诉他,就算有皇帝的旨意,有三皇子的支持,又如何? 在江南这片地界! 天高皇帝远! 我锦绣盟,才是真正的规矩!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寒意,瞬间攫住了宋濂的心。 他呆呆地看着桌上那份还散发着墨香的合作草案,那上面描绘的宏伟蓝图,此刻看来,却像一个天大的讽刺。 与高瑞合作,真的……能行吗? 第228章 绕过江南寻生路,布局天下 湖州,高府。 与锦绣盟总舵那愁云惨雾、人人自危的景象截然相反,此刻的高府门前,是真正的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一条长龙从府门口,一直延伸到了街尾,全是闻讯赶来的丝织户和绸缎商! 他们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麻木和愁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激动和感激! “高大人真是活菩萨啊!” “是啊!我那积压了快一年的绸子,本以为要发霉了,没想到高家全收了!还是八成的价!呜呜呜,俺的娃有钱买米下锅了!” “以后谁还跟锦绣盟那帮畜生做生意?跟着高大人,才有活路!” 徐茂站在府内,看着这番热闹景象,一张老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腰杆挺得笔直! 什么叫运筹帷幄? 什么叫决胜千里? 三少爷人在湖州,只动了动嘴皮子,就让京城天翻地覆,让整个江南的人心,都倒向了高家! 这手段,神了! “三少爷,照这个势头下去,不出三天,锦绣盟在江南的根基,就要被咱们彻底挖空了!” 徐茂一脸兴奋地向高瑞禀报。 高瑞正悠闲地品着茶,脸上古井无波,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挖根?” 他轻轻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徐叔,你太小看顾从南了。” “他能在江南称霸数十年,可不是什么草包。” “一只被逼到绝路的疯狗,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话音刚落,一名高府护卫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封火漆封口的急信。 “三少爷!福州船厂八百里加急!” 徐茂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高瑞接过信,拆开一看,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还发出了一声轻笑。 “呵,果然来了。” 徐茂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凑上前去。 “三少爷,出什么事了?” 高瑞将信纸递给他。 徐茂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如遭雷击,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什么?锦绣盟……锦绣盟竟敢……竟敢封锁整个福州船厂?” “断绝所有木料、铁料、粮食的供应?!” “这……这……这简直是丧心病狂!他这是要造反吗?” 徐茂的声音都在发抖! 他怎么也想不到,顾从南在京城靠山倒台,自身难保的情况下,非但没有夹起尾巴做人,反而用上了这种极端到近乎疯狂的同归于尽的手段! “三少爷!这可如何是好啊!” 徐茂急得直跺脚。 “宋大人那边,刚刚燃起希望,这当头一盆冰水浇下来,怕是……怕是撑不住啊!” “咱们在江南收购丝绸,赢得人心,可这些人心,变不成木头,也变不成铁钉啊!” “顾从南这一招釜底抽薪,是掐准了咱们的死穴!他这是要让咱们的‘以商养战’,变成一句天大的笑话!” 然而,高瑞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重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慢悠悠地说道:“徐叔,莫慌。” “他顾从南有他的张良计,我自然有我的过墙梯。” 徐茂愣住了 “三少爷,都火烧眉毛了,您……您还有心情说笑?” “谁说我是在说笑?” 高瑞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顾从南以为,封锁了江南,就封锁了整个天下吗?” “他的眼界,终究还是太小了。” 高瑞站起身,负手而立,缓缓下令。 “徐叔,传我的第二道命令出去。” 徐茂精神一振,连忙躬身。 “三少爷请讲!” “就说……” 高瑞顿了顿,脸上露出一副“为难”和“惋惜”的表情。 “就说我高瑞,本想为国效力,与福州船厂精诚合作。奈何锦绣盟势大滔天,在江南只手遮天,连朝廷的船厂都敢封锁。” “我高瑞人微言轻,终究只是一介商人,实在斗不过这地头蛇。” “与福州船厂的合作……暂时……搁置了。” “噗通!” 徐茂听完,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他双眼圆瞪,不敢置信地看着高瑞,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三……三少爷!万万不可啊!” “您这是……这是在认输啊!” “我们好不容易才扳回的局面,您这一句话,就全都送回去了!锦绣盟会笑掉大牙的!宋大人那边……会彻底绝望的!” “认输?” 高瑞转过身,看着目瞪口呆的徐茂,笑得像只偷了鸡的狐狸。 “徐叔,你觉得,是硬着头皮去跟疯狗抢骨头聪明,还是等它自己把骨头叼到你面前聪明?” 徐茂彻底懵了,下意识地问道:“什……什么意思?” 高瑞走到地图前,手指从江南,一路划到了福州,然后……又指向了那片蔚蓝的汪洋大海! “顾从南的封锁,是陆路上的封锁。” “他以为把江南的门关上,福州船厂就成了瓮中之鳖。” “可他忘了……” 高瑞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野心”的火焰! “我高瑞,从一开始要的,就不是江南这一亩三分地!” “我要的,是这片大海!” “他封他的陆,我走我的海!” “谁告诉你,造船的木头,一定要从江南买?广南东路、荆湖南路的深山老林里,好木材多的是!” “谁告诉你,打船钉的精铁,一定要用江南的铁?湖广、川蜀的铁矿,难道不出铁吗?” “他顾从南能封锁江南一地,难道还能封锁整个大胤不成?” 一连串的反问,如同一道道惊雷,劈在徐茂的脑海里! 徐茂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高瑞,仿佛在看一个神明!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三少爷公开示弱,宣布“搁置”合作,根本不是认输! 这是麻痹!是烟幕弹! 这是要让顾从南和整个锦绣盟,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从而放松警惕! 而真正的杀招,早已绕过了江南,从整个大胤,甚至从海上,悄无声息地刺了过去! “高!实在是高啊!” 徐茂激动得浑身颤抖,对着高瑞,深深一揖到底! “老奴愚钝!老奴现在就去办!” “等等。” 高瑞叫住他,从书案上拿起两封早就写好的信。 “这封,八百里加急,送去福州,亲手交给宋大人。告诉他,让他安心,稳住工匠,就当是放个长假。真正的木料和铁料,会从海上送到他的码头!” “这第二封……” 高瑞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派最可靠的人,送去广州府,交给‘南海十三行’的总办,何庆。” “告诉他,我高瑞,想跟他谈一笔,关于香料、木材和……整个大胤未来的大生意!” 徐茂接过两封信,只觉得重如千钧! 他明白了! 三少爷的棋盘,早已不是小小的江南! 而是整个天下! 锦绣盟以为自己是执棋者,殊不知,在高瑞的眼中,他们连做棋子的资格,都快没有了! 第229章 密信揭秘,高瑞妙计暗藏玄机 湖州府高家示弱的消息,仿佛长了翅膀,仅仅一天一夜,就传遍了整个江南。 当这消息传到福州船厂时,刚刚因为李乾归来而点燃希望的官署,瞬间被一盆来自西伯利亚的万年寒冰浇了个透心凉! “什么?” 宋濂一把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因为动作太猛,带倒了身旁的茶盏,滚烫的茶水洒了一地,他却浑然不觉。 他死死地盯着前来报信的管事,那张苍老的面孔上,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你……你再说一遍!高大人他怎么了?” 那管事双腿发软,几乎要跪下了,带着哭腔道:“大人,外面……外面都传疯了!说湖州高家已经放出话来,因为锦绣盟封锁江南,他们……他们与我们船厂的合作,暂时……暂时搁置了!” “搁置了……” 宋濂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踉跄着跌坐回椅子上。 官署内,死一般的寂静。 李乾站在一旁,面如死灰。 是他,是他从湖州带回了希望的火种! 是他,信誓旦旦地向宋大人保证,高大人有经天纬地之才,有扭转乾坤之力! 可现在呢? 现实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 “高大人……他……他终究还是怕了锦绣盟……” 一个管事绝望地低语。 “唉,也是,他再厉害,也终究只是个商人。锦绣盟在江南盘踞数十年,根深蒂固,连朝廷的船厂都敢封锁,他一个外来户,怎么斗得过?” “完了……这下全完了!京城的圣旨,三皇子的支持,都成了笑话!天高皇帝远啊!” 一声声叹息,一句句议论,像一根根钢针,扎在宋濂和李乾的心上。 宋濂呆呆地看着桌上那份“以商养战”的合作草案,那上面描绘的宏伟蓝图,此刻看来,是那么的刺眼,那么的讽刺! 他缓缓闭上眼睛,两行老泪,终于忍不住滑落。 “天亡我福州船厂!天亡我大胤海防啊!” …… 与福州船厂的愁云惨雾截然相反。 锦绣盟总舵,此刻正是一片欢声笑语,觥筹交错! “哈哈哈哈!” 顾从南高坐于总盟主宝座之上,手中举着酒杯,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 他面前那张裂开的黑铁木大案,仿佛正在诉说着他前几日的愤怒,也映衬着他此刻的得意! “盟主英明!” 那名胖高层满脸谄媚的红光,举杯高声道:“盟主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什么‘以商养-战’,什么三皇子的新贵!在盟主的雷霆手段之下,还不是个屁!” “说的是!他高瑞不是能收买人心吗?他去收啊!我倒要看看,那些泥腿子的心,能不能变成木头铁钉!” “哈哈哈!现在外面都说,他高瑞是雷声大,雨点小,被咱们盟主吓得当了缩头乌龟!连合作都‘搁置’了!笑死个人!” “盟主这一招‘釜底抽薪’,实在是妙!绝了!” 堂下,一众锦绣盟高层纷纷举杯,马屁之声不绝于耳。 顾从南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重重地将酒杯砸在桌上,眼中闪烁着残忍而快意的光芒! “高瑞?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跟本座斗!” “他以为,扳倒了京城一个卢文海,就能动摇我锦绣盟的根基?天真!”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扫视着众人,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刀子。 “传令下去!给我盯死了福州船厂!” “我不仅要他没米下锅,没木头造船!” “我还要让整个江南的人都知道,跟我锦绣盟作对,就是这个下场!” “我要让他高瑞,让他宋濂,让他三皇子赵宸,都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是!” 众人齐声应和,总堂内充满了快活而残暴的空气。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福州船厂彻底瘫痪,宋濂被削官去职,高瑞灰溜溜滚出江南的场景! 然而,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狂欢庆祝的时候,一骑快马,正顶着夜色,绕开了所有耳目,冲进了死气沉沉的福州船厂。 福州,船厂官署。 宋濂一夜未眠,双眼布满血丝,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 就在他心如死灰,甚至准备写辞官奏疏之时。 “大人!大人!” 一名亲信护卫,手持一封火漆密封的信件,神色激动地冲了进来! “湖州高府,八百里加急密信!” 宋濂的身体猛地一颤,浑浊的眼中,瞬间爆射出一缕精光! 他一把夺过信件,颤抖着双手,撕开了火漆。 一旁的李乾也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那张薄薄的信纸。 只见宋濂的表情,以一种堪称诡异的速度,在短短几个呼吸间,经历了从绝望到惊疑,从惊疑到震撼,再从震撼,到一种极致的狂喜! “噗……” 他突然笑出了声。 紧接着,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濂仰天长啸,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状若疯魔! 李乾和一众管事都吓傻了。 “大……大人,您这是……您别吓我们啊!” 宋濂却一把抓住李乾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激动得语无伦次! “妙!妙啊!李乾!你看看!你快看看!” 他将信纸塞到李乾手里。 李乾疑惑地接过,低头看去,只一眼,他的瞳孔便猛地收缩! 信上只有寥寥数行字: “外示弱,内备战,此乃烟幕。江南陆路已断,然大胤非仅江南一地。南海之木,川蜀之铁,不日将由海路抵港。请宋公安心,暂息兵戈,稳住人心,权当休沐。待风起,即扬帆!” 轰! 李乾的脑海里,仿佛有万道惊雷同时炸响! 烟幕! 原来公开示弱,宣布“搁置”,全都是演给锦绣盟看的烟幕! 釜底抽薪? 不! 高大人根本就没打算在这口破锅里跟他们抢柴火! 他直接换了一口更大的锅! 他的目光,早已越过了江南的崇山峻岭,投向了更广阔的天地,投向了那片蔚蓝的汪洋大海! “高……高大人……神人也!” 李乾激动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变了调。 宋濂擦干眼角的泪水,胸中豪气万丈! “何止神人!此等气魄,此等谋略,经天纬地!老夫……老夫服了!心服口服!” 他正激动间,却发现信封里还掉出另一张纸。 捡起来一看,上面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和配方,旁边还有一行小字。 “此乃‘波斯蓝’简化配方,效用稍逊,然用于帆布绰绰有余。另附帆布染色改良之法,可先着手试制,以安工匠之心。” “嘶——” 宋濂和李乾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看着这张配方,如同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这哪里是什么配方! 这分明是高瑞的一片苦心! 他怕船厂的工匠因为无所事事而人心浮动,特意送来这简化版的配方和技术,给他们找点事做! 既能稳住人心,又能麻痹敌人,还能让船厂提前掌握部分核心技术! 一石三鸟! 心思缜密至此,手段高明至此! 宋濂手捧着那张薄薄的纸,只觉得重如泰山! 他转过身,对着湖州的方向,深深一揖到底! “高大人高义!宋濂,受教了!” 第230章 宋濂顿悟!船厂愿听高瑞号令 湖州府的“认怂”之言,是泼向福州船厂的万年寒冰。 而高瑞的这封八百里加急密信,则是足以融化一切冰川的熊熊天火! 宋濂和李乾,两个为了大胤海防耗尽了半生心血的男人,此刻正捧着那张薄薄的信纸,激动得如同两个手舞足蹈的孩子! “烟幕!竟是烟幕!哈哈哈哈!” 宋濂的笑声在空荡荡的官署内回荡,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酣畅淋漓的快意! “老夫就说!老夫就说!高大人此等经天纬地之才,岂会被区区一个锦绣盟逼到绝路!” “原来……原来他早就跳出了江南这个棋盘!顾从南还在沾沾自喜地封锁陆路,高大人的目光,早已投向了整片汪洋大海!” 李乾也是满面红光,激动地补充道:“大人!您再看这‘波斯蓝’的简化配方!高大人心思之缜密,简直匪夷所思!他连如何安抚工匠之心都想到了!有了这个,我们船厂非但不会人心惶惶,反而能借此机会,提前掌握部分新技术!” “是啊!是啊!” 宋濂连连点头,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一石三鸟!不,一石四鸟!他此举既麻痹了敌人,又稳定了我们内部,还送来了技术,更是为我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此等神鬼莫测之手段,老夫……老夫闻所未闻!” 宋濂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郑重地将那封信和配方折好,贴身放入怀中,仿佛揣着的是大胤水师未来的国运! 他看着送信来的那名高府护卫,神情前所未有的郑重。 “壮士,请代老夫转告高大人!此番大恩,宋濂没齿难忘!福州船厂上下,必定稳住阵脚,静候佳音!” 那护卫面容坚毅,对着宋濂一抱拳,沉声道:“宋大人不必客气。三少爷说了,这只是开始。” 护卫顿了顿,从怀中又取出了另一封信,双手奉上。 “三少爷还有一言,让小的转告大人。” “他说,他高瑞一介商人,所图者,无非‘利’之一字。前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与船厂的合作能够顺利进行。” “既然是合作,自然要有来有往。这封信里,便是他高瑞的……诉求。” 诉求? 宋濂和李乾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凛。 来了! 他们很清楚,高瑞费了这么大的周章,甚至不惜与三皇子联手,在京城掀起风暴,又在江南布下如此惊天大局,所图绝对不小! 只是,他会要什么? 船厂的股份? 未来海贸的利润分成? 还是……一个足以让他高家屹立不倒的官身? 宋濂心中念头飞转,无论高瑞提出什么条件,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准备一口答应下来。 毕竟,与高瑞描绘的那片未来相比,任何代价,似乎都是值得的! 他郑重地接过信,缓缓拆开。 然而,当他看清信上的内容时,整个人却愣住了。 一旁的李乾好奇地凑过头来,也瞬间呆立当场。 信上的内容,简单到令人发指! 高瑞的诉求,只有两个! 一:请求宋大人,将福州船厂东南角,那座废弃了至少二十年,早已杂草丛生、破败不堪的小型船坞,交由他高家……优先使用和改造。 二:请求宋大人,允诺他高家在未来三年内,拥有三次……征调船厂船只,进行远航的权力。当然,一切费用,由高家自理。 没了? 就这??? 宋濂拿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 他反反复复看了三遍,确认自己没有眼花! 他预想过无数种可能,甚至做好了高瑞会狮子大开口,要走船厂一半控制权的准备! 可他万万没想到,高瑞提出的,竟然是如此“微不足道”的两个条件! 一个破船坞? 那地方别说造船了,耗子进去都得含着眼泪出来,嫌弃它四面漏风! 船厂里谁都懒得去多看一眼! 三次远航征调权? 这更是小事一桩! 只要不耽误朝廷公务,船闲着也是闲着,高家还自付所有费用,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这……这……” 李乾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拳头,结结巴巴地道:“高大人……他……他这是何意?他费了那么大的劲,就为了……就要这么个破船坞?” 这哪里是诉求? 这分明就是客气一下! 然而,宋濂呆滞的眼神,却在片刻之后,猛地爆射出一团前所未有的精光! 他懂了! 他彻底懂了! 他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不是恐惧的寒,而是被一种超越时代的宏大格局和恐怖野心,所深深震撼的……敬畏! “李乾……你还不明白吗?” 宋濂的声音都在颤抖,他指着那信纸,如同指着一片崭新的天地! “优先使用权……改造权……他要的不是那个破船坞!” “他要的是一个借口!一个能在他自己的掌控下,不受任何人干扰,可以随心所欲打造他心中梦想战舰的……独立王国!” “这个船坞虽小,但却在福州船厂之内!既能享受船厂的庇护和资源,又能保持绝对的独立性!他这是……这是要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再造一个‘小船厂’啊!” 轰! 李乾如遭雷击,脑中一片空白! 再造一个小船厂! 他再看向第二个条件! “未来三年,三次远航……” 宋濂的呼吸变得无比急促。 “他要的不是船!他要的是航路!是探索!是绕开所有人的视线,去开辟一条只属于他高家的,通往未知财富和天地的……黄金航路!” “他‘以商养战’,养的不仅仅是我们福州船厂的‘战’!” “他更要养他自己的‘战’!” 宋濂死死地捏着那封信,只觉得掌心滚烫! 他仿佛已经看到,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艘艘造型奇特、性能恐怖的崭新战舰,正在秘密建成! 他又仿佛看到,高家的船队,载着大胤的丝绸与瓷器,乘风破浪,去往了传说中遍地黄金的遥远异邦! 何等深远的谋划! 何等恐怖的野心! 与高瑞的这盘棋相比,锦绣盟顾从南那点封锁江南的手段,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幼稚可笑! “噗通!” 李乾双腿一软,竟是直接对着湖州的方向,跪了下去! “神人……高大人真乃神人也!我等凡夫俗子,连其项背亦不可见!” 宋濂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将信纸小心翼翼地收好。 他转过身,对着那名高府护卫,深深一揖到底! “请转告高大人!他要的,宋濂给了!” “别说一个破船坞,就算他要整个福州船厂,只要能让我大胤水师纵横四海!我宋濂,亦无不从!” “从今日起,我福州船厂,唯高大人……马首是瞻!” 第231章 何庆接大生意,背后是高瑞布局 当那名风尘仆仆的高府护卫,将宋濂亲笔写下的回信,以及那句“唯高大人马首是瞻”的承诺带回来时,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徐茂,也激动得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成了!三少爷!真的成了!” 徐茂拿着那封信,手都在抖,仿佛那不是一封信,而是一道可以号令千军万马的圣旨! “宋大人他……他真的全答应了!老奴……老奴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三少爷,您这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不,是‘明示软弱,暗控乾坤’,简直是神来之笔!” “那锦绣盟的顾从南,此刻怕是还在总舵里开庆功宴,笑话您是缩头乌龟呢!” “他哪里想得到,您非但没缩,反而已经把手,伸进了他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徐茂的马屁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然而,说完之后,他又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 “只是……三少爷,老奴有一事不明。” 高瑞正悠闲地摆弄着一套新得的紫砂茶具,闻言头也不抬,淡淡道:“讲。” “三少爷,您……您为何只要了那个破船坞和三次远航权?” 徐茂凑上前,压低了声音,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惋惜。 “依老奴看,咱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帮福州船厂解了围,又送技术又送方子,恩同再造啊!” “您就是要船厂未来海贸利润的三成,不,五成!他宋濂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何必只要那么个耗子都嫌漏风的破地方?那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们吗?” 在高瑞身边待久了,徐茂的眼界也高了,想的都是怎么把利益最大化。 听到这话,高瑞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徐茂。 “徐叔,我问你。” “是别人送你一条鱼吃着香,还是送你一根鱼竿,再给你一片汪洋大海,让你自己钓来得爽?” 徐茂一愣,下意识地答道:“那……那自然是后者。” “这不就结了。” 高瑞重新拿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我要的若是利润分成,那便是‘鱼’。” “我要的若是船厂的控制权,那便是‘鱼塘’。” “可鱼塘再大,终究是朝廷的鱼塘。里面的鱼,也不是我想怎么捞,就能怎么捞的。” “宋濂是君子,可朝堂之上,多的是虎狼!今天我能拿到五成利,明天换个皇帝,换个尚书,就能让我颗粒无收!” 高瑞的眼中,闪过一丝洞悉世事的深邃。 “所以,我压根就没想过,要在朝廷的鱼塘里,跟他们抢食吃。” 他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 “那个破船坞,在他们眼里,是一堆烂木头。” “但在我手里,它就是一根能钓起鲸龙的‘神竿’!” “它虽在福州船厂之内,受其庇护,却又独立于朝廷的管制之外!我高瑞想在里面造什么,怎么造,谁也管不着!” “这,才是我高家真正的根基!”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至于那三次远航权,便是那片,只属于我的……汪洋大海!” “有了它,我的船队便能名正言顺地出海!去探索那些无人知晓的航路,去寻找那些富得流油的土地!” “徐叔,你格局要打开。” 高瑞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狐狸般的笑容。 “咱们的‘以商养战’,养的,可不仅仅是大胤的‘战’啊!” 轰! 一番话,如同九天神雷,劈得徐茂外焦里嫩,脑瓜子嗡嗡作响! 他呆呆地看着高瑞,张大了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鱼! 鱼塘! 鱼竿! 汪洋大海!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三少爷根本就不是在让利! 他这是在用一条小鱼干做诱饵,从朝廷手里,光明正大地骗走了一整片海洋的捕捞权啊! 何等恐怖的野心! 何等深远的布局! 跟三少爷这盘棋比起来,那锦绣盟顾从南封锁江南的手段,简直就像是三岁孩童在泥地里撒尿和泥,幼稚!可笑!不值一提! “噗通!” 徐茂双腿一软,再一次对着高瑞,深深拜服下去,这一次,是心悦诚服,是敬若神明! “三少爷……不,高公!高公之谋,吞吐天地!老奴……老奴鼠目寸光,险些误了高公大事!” 高瑞笑着将他扶起。 “行了徐叔,别高公不高公的,听着别扭。” “广州府那边,信送到了吗?” 徐茂连忙点头,神情一肃。 “回三少爷,派的是最精锐的人手,此刻应该已经到了‘南海十三行’总办,何庆的手里了!” …… 与此同时。 距离湖州千里之外的广州府。 这里是大胤王朝最南方的明珠,是海上丝绸之路的,空气中都弥漫着海洋的咸湿与香料的奇特芬芳。 南海十三行总号。 一间装饰极尽奢华的厅堂内,一名面容精悍的中年男人,正把玩着两颗玉石胆。 他便是整个大胤南方,乃至整个南洋海面上,都足以呼风唤雨的人物——南海十三行总办,何庆! 一名心腹快步走进,恭敬地递上一封信。 “总办,湖州高家,八百里加急。” “高家?” 何庆停下手中的动作,眉头微挑。 “哪个高家?” “回总办,就是那位新晋的皇商,发明了水泥,治好了黄河大水,最近在江南把锦绣盟搅得天翻地覆的高瑞。” “哦?” 何庆来了些兴趣,接过信,拆开一看。 起初,他的表情还带着几分审视和随意。 可看着看着,他转动玉胆的手,渐渐停了下来。 他那双眸子,也从随意,变成了凝重,最后,化为一团炽热的火焰! “有意思……” 何庆喃喃自语,将信纸拍在桌上。 “真是有意思!” 他猛地站起身,在厅内来回踱步,显得异常兴奋! 那心腹好奇地问道:“总办,那高瑞说了什么,让您如此……” 何庆拿起信,眼中闪烁着光芒! “他想跟我买东西!” “买我们广南最好的柚木和铁力木!数量……足以打造一支全新的舰队!” “他还想跟我买我们从海外运回来的各种香料、宝石!有多少要多少!” 那心腹不以为然道:“这……胃口倒是不小,可他一个江南商人,拿什么来买?银子吗?” “不!” 何庆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他不用银子!” “他用‘波斯蓝’染料的独家海外销售权来换!” 心腹大惊。 “什么?就是那种据说能让三皇子龙颜大悦,永不褪色的神仙染料?” “没错!” 何庆死死盯着信纸的末尾,那里有一行龙飞凤舞的小字,仿佛带着一股吞天沃日的狂气! “他说……” “陆上,是王侯将相的天下。” “但这片海上,谁的拳头硬,谁的船够快,便听谁的!” 何庆将信纸重重一合,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狂笑! “哈哈哈哈!好!说得好!” “这高瑞,不是龙,是条敢于吞天的过江猛蛟啊!” “传我命令!” 何庆眼中精光爆射,下达了命令。 “回复高瑞!” “就说他这笔关乎大胤未来的大生意……” “我何庆,接了!” 第232章 一个月挑战三个月工期? 湖州府的风,吹到福州府,便带上了海的味道。 当高瑞带着徐茂和一队精挑细选的工匠,踏入福州船厂的大门时,整个船厂都轰动了。 宋濂和李乾亲自出迎,那恭敬的态度,看得船厂的一众官吏和工匠们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那……那就是湖州来的高大人?看着也太年轻了?” “就是他!听说就是他一封信,就让京城的兵部侍郎卢大人人头落地了!” “嘶——真的假的?这么厉害?可他来我们船厂干嘛?” “听说是要跟咱们合作,搞什么‘以商养战’!” 议论声中,宋濂已经将高瑞引到了船厂东南角。 当众人看到高瑞的目的地时,所有的敬畏和好奇,瞬间变成了错愕和鄙夷。 那是一座……船坞? 不,那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堆! 船坞的木质结构早已腐朽不堪,四处漏风,坞底积满了黑臭的淤泥和杂草,几只硕大的老鼠在里面追逐打闹,看到人来,也只是懒洋洋地瞥了一眼,丝毫不惧。 别说造船了,这地方连当个茅房都嫌弃! “咳咳!” 宋濂的老脸也有些挂不住,尴尬地说道:“高大人,此地……确实是荒废已久。您放心,老夫这就调集全厂最好的工匠,帮您……” “不必了,宋大人。” 高瑞却微笑着摆了摆手,仿佛眼前不是一堆垃圾,而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他环顾四周,眼中闪烁着满意的光芒。 “这地方,很好。” 很好?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宋濂和李乾,脑门上都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高大人莫不是……脑子被海风吹坏了? 宋濂终究是不放心,还是将船厂里资历最老、手艺最好的十几个老工匠给叫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脾气又臭又硬,在船厂里说一不二的老头,人称“张老”。 “张老,这位是湖州来的高大人,从今天起,你们就跟着高大人,听他差遣,务必将这座船坞修葺一新!” 宋濂郑重其事地嘱咐道。 张老瞥了一眼白白净净,比他孙子大不了几岁的高瑞,又看了看那座破船坞,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怀疑。 他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然而,当高瑞拿出他亲手绘制的改造图纸时,这群眼高于顶的老工匠们,终于炸了锅! “啥玩意儿?” 一个工匠一把抢过图纸,看了两眼,直接怪叫起来! “这……这画的是什么鬼东西?船坞的底座要挖成弧形?还要铺设什么‘滑轨’?闻所未闻!” “高大人,您是商人,不懂我们造船的门道!这船坞是用来承重的,地基不求四平八稳,搞这些花里胡哨的,是想让船还没造好,坞就先塌了吗?” 张老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图纸上一个奇特的龙门吊结构,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还有这个!这是什么?在船坞顶上架个这么大的木头架子,你是嫌咱们的工匠死得不够快吗?这要是掉下来,一砸一个准!” “胡闹!简直是胡闹!” “年轻人,生意做得好,不代表什么都懂!造船是天底下最严谨的活计,差一分一毫,就是几十上百条人命!你这是拿大家的性命开玩笑!” 老工匠们唾沫横飞,一个个义愤填膺,仿佛高瑞是什么都不懂,却要指点江山的纨绔子弟。 他们在这船厂干了一辈子,造过的船比高瑞吃过的盐都多,对自己的手艺和经验有着绝对的自信! 在高瑞这些“奇思妙想”面前,他们感觉自己的专业和尊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 李乾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刚想开口解释,却被高瑞一个眼神制止了。 只见高瑞面对着一群老师傅的口诛笔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各位师傅,说完了吗?”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老工匠们一愣,暂时停下了嘴。 高瑞这才慢悠悠地说道:“各位师傅的经验,高某自然是敬佩的。不过,高某也想请教一下。” 他指着那座破船坞。 “请问各位师傅,用你们的法子,清理这座船坞,再把它修好,需要多久?” 张老傲然地一挺胸膛。 “清淤泥,换腐木,加固地基!少说也要三个月!” “三个月?” 高瑞摇了摇头,伸出了一根手指。 “太久了。” “我只给你们……一个月。” 什么? 一个月? “不可能!” 张老想也不想就吼道:“你就算把天王老子叫来,也得三个月!一个月?你当是小孩子过家家和泥巴吗?” “就是!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 高瑞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如果,我用我的法子,能在一个月内,把它变成一座崭新的,效率比你们现在高三倍的船坞呢?” 他环视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若我做到了,从今往后,在这里,我说了算。” “若我做不到,我高瑞立刻卷铺盖滚出福州,这‘以商养战’的合作,就此作罢!”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高瑞这石破天惊的赌约给震住了! 张老和一众工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这小子……是疯了?还是傻了? 送上门的羞辱,不要白不要啊! “好!” 张老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的快意,重重地点头。 “一言为定!我们倒要看看,高大人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那就有劳各位师傅,拭目以待了。” 高瑞微微一笑,转身对自己带来的工匠沉声下令。 “开工!” 一场在所有人看来,结果早已注定的赌局,就此拉开序幕。 船厂的老工匠们抱着膀子,每天就跟看戏一样,聚在不远处,对着高瑞的工地指指点点,冷嘲热讽。 “哈哈哈,快看快看,他们真的在挖弧形地基!傻不傻啊?” “还有那个滑轨,用油木打磨的,人站上去都打滑,还想放龙骨?做梦!” “等着瞧,不出十天,他们就得哭着来求咱们张老!” 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 老工匠们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他们想象中塌方、返工的场面,一次都没有出现! 高瑞带来的工匠,使用着各种他们见所未见,但效率奇高的工具,比如一种可以精确测量垂直的“铅垂线仪”,一种可以快速划出标准弧线的“改良圆规”。 挖出来的弧形地基,被高瑞指挥着用一种黑乎乎的液体混合砂石进行了固化,变得比岩石还要坚硬! 第233章 高瑞招人太野:专收老弱病残? 那被他们嘲笑的“滑轨”,铺设好之后,高瑞让人用一根上千斤的巨木做实验,只需两个人,就能轻松地在滑轨上推动! “我的天……这……这怎么可能?” “两个人推千斤巨木……这滑轨……简直是神物啊!” 而最让他们眼珠子掉出来的,还是那个被他们视作“催命符”的龙门吊! 当那个巨大的木头架子,利用巧妙的杠杆和滑轮组,被稳稳地架设在船坞上空时,所有人都失声了。 一个工匠壮着胆子,按照高瑞的指示,拉动一根绳索,那重达数千斤的吊钩,竟然被他一个人,轻而易举地吊了起来! 轰! 所有围观的老工匠,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响! 他们呆呆地看着那座焕然一新的船坞,弧形的底座,光滑的轨道,高耸的龙门吊……每一个设计,都颠覆了他们一辈子的认知,却又都蕴含着他们无法理解,但却能亲眼见证的、神乎其神的道理! 这哪里是胡闹? 这分明是神迹! 仅仅二十天! 只用了二十天! 一座在他们看来至少需要三个月才能勉强修好的破船坞,在高瑞手里,脱胎换骨,变成了一座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超级船坞! “噗通!” 张老双腿一软,老脸涨成了猪肝色,羞愧、震撼、激动……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这个倔了一辈子的老头子,再也站不住了。 他对着那个正负手而立,云淡风轻的年轻人,深深地、深深地……跪了下去! “高公!老朽……老朽是井底之蛙啊!” 张老那一声嘶哑的呐喊,带着哭腔,回荡在焕然一新的船坞上空,也重重地砸在每一个福州船厂工匠的心头。 “求高公……收下老朽这双膝盖!” 他身后,那群之前还唾沫横飞、义愤填膺的老工匠们,此刻一个个面红耳赤,像是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羞愧得无地自容。 他们纷纷“噗通”、“噗通”地跟着跪了下去,动作整齐划一,仿佛排练过一般。 “我等有眼无珠,冒犯了高公,请高公恕罪!” “高公神人也!我等愿为高公效犬马之劳!” 这戏剧性的一幕,看得远处的宋濂和李乾眼角直抽抽。 他们知道高瑞厉害,却没想到他能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在短短二十天内,就将这群船厂里最桀骜不驯的“老炮儿”们,彻底驯服! 不,这不是驯服。 这是征服! 是从技术、认知、乃至灵魂层面上,进行的降维打击! 高瑞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一众老匠人,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笑容。 他亲自上前,将为首的张老扶了起来。 “张老言重了,各位师傅快快请起。” 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大家都是为了大胤的海防,为了造出最好的战船,谈不上什么冒犯。” “不过……” 高瑞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众人,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从今天起,在这座‘高家船坞’里,我希望听到的,只有两个字。” 众人屏息凝神。 “遵命!” 张老浑身一震,挺直了腰杆,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这两个字。 “遵命!” 身后所有工匠,齐声呐喊,声震云霄! 船坞的问题解决了,高瑞的目光,又投向了那片更广阔的蔚蓝。 船是骨架,人,才是灵魂。 “徐叔,发个告示出去。” 回到临时府邸,高瑞对徐茂吩咐道。 “三少爷,您说!” 徐茂如今对高瑞的任何命令都奉若圣旨。 “招人。” 高瑞呷了口茶,淡淡道。 “我要组建一支船队,一支能远航万里的船队。” “好嘞!老奴这就去办!” 徐茂兴奋地搓着手。 “三少爷您放心,咱们有钱,保管给您招来全大胤最年轻力壮,最有本事的水手!” “不。” 高瑞摇了摇头。 徐茂一愣。 “啊?那……那招什么样的?” 高瑞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第一,我要那些被各大船帮、商号辞退,或是因为年纪大了、身体有残,被旁人瞧不起的老船工、老舵手。” “什么?” 徐茂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三、三少爷,您没说笑?招那些老弱病残?咱们是去远航,不是去开善堂啊!这要是遇上风浪……” “照我说的办。” 高瑞不容置疑。 “……是。” 徐茂一肚子疑惑,但还是硬着头皮应下。 “第二!” 高瑞伸出第二根手指。 “重金悬赏,招募所有会说琉球话、倭国话,甚至是南洋那些番邦土话的人。不论出身,不问过往,只要会说,就要!” “嘶——” 徐茂倒吸一口凉气。 这比第一条还要离谱! 跟那些化外蛮夷打交道,本就犯忌讳,如今还要专门招募会说他们话的人? 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高家要通倭叛国呢! 高瑞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别怕,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他又伸出第三根手指。 “第三,去沿海那些最穷的渔村,告诉那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年轻人,我高瑞给他们一个机会。只要肯搏命,我保他们一辈子吃穿不愁,光宗耀祖!” 三条堪称“惊世骇俗”的招募令,很快就贴满了福州府的大街小巷。 整个福州城,再一次被高瑞搅得沸反盈天! “哈哈哈,笑死我了!那高瑞是疯了?他要建一支‘老弱病残’舰队吗?” “就是啊!人家锦绣盟招人,都要身强体壮的好汉,他倒好,专挑别人不要的垃圾!” “还有那第二条,你们看了没?招会说倭国话的!我看他‘以商养战’是假,勾结倭寇才是真?” “嘘!你小声点!人家可是三皇子面前的红人!” “红人又怎样?我看他迟早要把自己玩死!” 一时间,福州城内的各大商号、船帮,都把高瑞的招募令当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然而,他们没有看到。 在福州城那些最阴暗的角落里,一双双浑浊的眼睛,在看到那份告示时,骤然亮起了光! 一个因在风暴中失去一条腿,被船东像扔垃圾一样扔下船的老舵手,拄着拐杖,一步一瘸地来到了招募点。 “我……我还能掌舵!这片海上,没有我不知道的暗礁!” 一个因得罪了锦绣盟,被所有船帮封杀,只能在码头当苦力勉强度日的中年水手,红着眼眶,跪在了桌前。 “高大人!我这条命,从今天起就是您的了!” 还有那些来自贫瘠渔村,面黄肌瘦,却眼神凶悍如狼的年轻人,他们成群结队而来,二话不说,对着高瑞的牌子磕头。 “我们不怕死!只求一口饱饭!” 短短数日,那些被世人遗弃的“垃圾”,被高瑞一一收拢,汇聚成了一股谁也无法忽视的暗流。 第234章 船美招人恨!眼红狗疯狂嘲讽? 而这些人被招募进来后,迎接他们的,不是想象中的安逸。 高瑞将他们全部拉到了“高家船坞”旁的一片秘密营地里,交给了他从淮州带来的心腹护卫——陈虎。 等待他们的,是地狱般的操练! 天不亮就要起床,绕着船厂跑圈,站军姿,练队列! 吃饭要排队,睡觉要吹哨! 甚至,陈虎还拿出了制式的军械,教他们如何结阵,如何搏杀! 这哪里是训练水手? 这分明是在练兵! 夜里,徐茂看着营地里那冲天的煞气,忧心忡忡地找到了高瑞。 “三少爷,您……您这是要干什么啊?” “咱们是商人,这么明目张胆地私下练兵,这可是谋反的大罪啊!” 高瑞笑了,他指着远处波涛汹涌的大海,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野心”的火焰。 “徐叔,你记着。” “在陆地上,我们是奉公守法的大胤皇商。” “可一旦下了海,在那片没有王法,只有拳头的汪洋之上……” 高瑞的声音,充满了冰冷的霸气。 “我们,就是王法!” 高瑞那句“我们,就是王法”,如同一颗定心丸,又如同一剂虎狼猛药,彻底击碎了徐茂心中最后一丝的担忧和犹疑。 是啊! 三少爷是什么人? 那是能把黄河水患玩弄于股掌之间,能让三皇子另眼相看,能一封信就斩了朝廷二品大员的通天人物! 他做事,何曾错过? 自己一个老奴才,跟着享福就是了,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想通了这一点,徐茂只觉得浑身舒泰,腰杆都挺直了几分,再看那营地里传来的阵阵喊杀声,只觉得悦耳动听,充满了希望! 而这股希望,在半个月后,达到了顶峰! 这一日,福州船厂,万里无云。 在高家独立船坞那高耸的龙门吊之下,一艘崭新的海船,静静地停泊在注满了水的坞内,宛若一头即将苏醒的深海巨兽。 这艘船,与大胤朝现有的任何一艘官船、商船都截然不同! 它的船身更加细长,线条流畅优美,仿佛天生就是为了破开海浪而生。 船体通身,都被刷上了一种深邃而神秘的蓝色,正是那经过改良,永不褪色的“波斯蓝”。 在阳光的照耀下,那蓝色仿佛蕴含着整片海洋,深沉而富有生命力。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帆! 不同于传统大船那种笨重的硬帆,它的主帆采用了全新的软帆结构,高高挂起,上面用金色的丝线,绣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启航号! 这便是高瑞来到福州后,倾尽心血,结合了这个时代的造船技术与后世的流体力学、材料学知识,打造出的第一艘,真正属于他自己的远洋海船! “乖乖……这……这就是咱们的船?” “太……太漂亮了!老子出了一辈子海,就没见过这么俊的船!” “你们看那船帆,用的是高公改良过的帆布,又轻又韧!还有那颜色,以后咱们的船队,在海上就是独一份的招牌!” 启航号的周围,站满了人。 正是那群被高瑞招募而来的“老弱病残”。 此刻,他们哪里还有半点当初的落魄模样? 一个个穿着统一的蓝色劲装,身形挺拔,眼神锐利,半个月地狱般的操练,已经将他们身上的颓气和懒散涤荡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如狼似虎的精悍! 那个曾经拄着拐杖,一步一瘸的老舵手,如今拄着一根崭新的铁木拐杖,站在队伍的最前列,身板挺得笔直,浑浊的老眼里,燃烧着名为“新生”的火焰! 那个被锦绣盟逼得走投无路的中年水手,此刻正摩挲着腰间的佩刀,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对高瑞的狂热崇拜! 还有那些渔村的年轻人,他们黝黑的脸上,写满了激动和骄傲! 这艘船,是他们的希望! 是他们摆脱贫穷,光宗耀祖的阶梯! 然而,有人激动,自然就有人……眼红和嘲讽。 船厂外围,不知何时已经聚拢了不少闻讯而来的福州本地商贾和各路探子。 他们对着启航号和高瑞的船队,指指点点,议论声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轻蔑。 “哼,船造得花里胡哨有什么用?你们看他招的都是些什么人?瘸子,独眼龙,还有一群连鞋都穿不起的泥腿子!就凭这群乌合之众,还想远航?” “就是!我听说这船上装的都是最精贵的江南丝绸和瓷器,还有那什么高家特产的‘烈焰血珀烧’,这要是沉了,那高瑞不得亏得当裤子?” “我看他就是个疯子!得罪了锦绣盟,顾盟主已经放话了,江南之内,谁敢给他高瑞一粒米、一根线,就是跟锦绣盟为敌!他这船,就算能出海,回来也得饿死在海上!” 一名锦绣盟的探子,更是嚣张地对着身旁的人大笑道:“我们盟主说了,就当是送给龙王爷的寿礼了!哈哈哈!” 各种嘲讽和讥笑,如同苍蝇般嗡嗡作响。 宋濂和李乾站在高瑞身后,听得是眉头紧锁,脸色铁青。 “高大人,这帮井底之蛙,要不要老夫……” 宋濂忍不住开口。 “不必。” 高瑞却只是淡淡一笑,仿佛没听见那些污言秽语。 他转过身,面向自己一手打造的船队,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屏住了。 “一个月前,你们或许是被人抛弃的瘸子,是走投无路的苦力,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渔民。” 高瑞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但是今天!” 他猛地一指身后的“启航号”,声音陡然提高! “站在这里的,是我高瑞的船员!是即将征服这片大海的勇士!” “我不管你们的过去!我只看你们的未来!” “船上,有整个江南最好的丝绸和瓷器!有全大胤最烈的酒!” “我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能把它们,平安带到南洋,你们每个人分到的赏钱,足够你们回家盖一座青砖大瓦房,娶一房漂亮媳眼!” “你们失去的尊严,我帮你们拿回来!你们渴望的富贵,我带你们去抢回来!” 轰! 一番话,简单粗暴,却像是一把烈火,瞬间点燃了所有船员心中的热血! 第235章 启航号刚要走,肥官蹦出来找茬 青砖大瓦房! 漂亮媳妇! 尊严!富贵! 这些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如今,高瑞亲口承诺,唾手可得! “愿为高公效死!” 老舵手第一个嘶吼出声,单膝跪地! “愿为高公效死!” 三百名船员,齐刷刷地单膝跪地,声震云霄,那股冲天的煞气,竟让远处那些嘲讽的商贾们,吓得齐齐后退了一步,脸色发白! “好!” 高瑞满意地点了点头,大手一挥! “启航!” 就在此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尖锐地响了起来。 “高大人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穿着锦绣盟服饰的管事,在一群打手的簇拥下,满脸倨傲地走了过来。 他轻蔑地瞥了一眼整装待发的船队,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扬了扬。 “湖州总舵,顾盟主,有几句话,托我转告高大人。” 那管事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戏谑的语调念道。 “闻高瑞小儿,聚一船老弱,敛一批破烂,欲效仿商旅,实乃井蛙窥天,螳臂当车!” “本盟主奉劝你一句,大海无情,倭寇凶猛,与其出海喂鱼,不如跪于我锦绣盟总舵门前,学三声狗叫,本盟主或可大发慈悲,赏你一口饭吃!” “哈哈哈哈!” 念完,那管事和身后的打手们,全都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 这封信,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一封极尽羞辱的战书! 宋濂和李乾气得浑身发抖! 陈虎和一众护卫,更是“唰”地一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刀,目露凶光!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高瑞身上。 却见高瑞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愤怒,反而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他缓步走到那名锦绣盟管事面前。 “说完了?” 那管事被高瑞看得有些发毛,但还是梗着脖子道:“说、说完了!我家盟主的意思,你可听明白了?” “明白了。” 高瑞点点头,然后,毫无征兆地,扬起手。 啪!!! 一个清脆无比的耳光,响彻整个码头! 那锦绣盟管事惨叫一声,整个人被抽得原地转了两圈,一屁股坐在地上,满嘴是血,牙都掉了好几颗,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 高瑞甩了甩手,眼神冰冷如刀。 “回去告诉顾从南。” “他的狗,我帮你教训了。” “至于他的话……让他洗干净脖子,在湖州等着。” “我高瑞的船,不但要出海,还要满载着金山银山,风风光光地回来!” “到那时,我会亲自登门,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井!蛙!窥!天!” 说完,高瑞再也不看那群呆若木鸡的锦绣盟众人,猛地转身,对着“启航号”发出了最后的号令! “扬帆!” “出海!” 伴随着高瑞一声令下,“启航号”上那面用金线绣着大字的巨帆,如同苏醒的巨龙之翼,迎风而涨! 三百名船员热血沸腾,各司其职,解缆绳的,升副帆的,动作迅捷而有序,一股即将征服星辰大海的豪迈之气,冲天而起! “启航号”的船身微微一震,开始缓缓驶离船坞。 然而,就在船头即将完全脱离码头之时,一声尖利而不和谐的公鸭嗓,划破了这激动人心的氛围。 “且慢!都给本官停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九品官服,脑满肠肥,下巴几乎与脖子连成一片的胖子,正带着七八个衙役,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拦在了码头前。 此人乃是福州港市舶务司的一名主簿,姓吴,平日里就以雁过拔毛,吃拿卡要而闻名。 “吴主簿?他来干什么?” 远处的宋濂和李乾对视一眼,眉头顿时紧紧皱起。 吴主簿跑到码头边上,扶着膝盖喘了好几口粗气,这才直起腰,拿腔作势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斜眼瞥着船头的高瑞。 “高瑞是?你好大的胆子!” 他一指“启航号”,满脸官威地喝道:“本官接到举报,怀疑你的船只文书不全,货物来路不明,涉嫌走私违禁品!现在,本官要依法对你的船进行扣押盘查!所有人,立刻下船,听候发落!”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那些原本被高瑞震慑住的本地商贾和锦绣盟的探子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幸灾乐祸的哄笑! “哈哈哈!我就说嘛!他高瑞再牛,还能牛得过官府?” “这下有好戏看了!得罪了锦绣盟,还想顺顺利利出海?做梦!” “这吴主簿可是出了名的认钱不认人,肯定是锦绣盟那边使了银子了!高瑞这回怕是要大出血咯!” 陈虎和一众护卫瞬间怒不可遏,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三少爷!这孙子分明是故意找茬!” 徐茂也是急得满脸通红,压低声音道:“三少爷,这官字两张口,被他们缠上可就麻烦了,眼看就要错过最好的季风了啊!” 船上的船员们刚刚燃起的热血,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一个个面露愤懑之色。 高瑞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他站在高高的船头,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上蹿下跳的吴主簿,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哦?吴主簿是?” 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码头。 “你说我文书不全?我这份出海关牒,上面盖着福州知府衙门和你们市舶司提举大人的双重印信,不知吴主簿说的是哪一份文书不全?”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轻轻一抖,展示给众人看。 吴主簿的胖脸抽搐了一下,眼神有些闪躲,强撑着说道:“谁知道你这印信是真是假!本官怀疑你伪造公文!” “怀疑我货物来路不明?” 高瑞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我这满船的丝绸、瓷器,皆是从江南各大商号正规采买,货单在此,每一笔都有据可查。至于这‘烈焰血珀烧’,更是我高家独产,天下闻名。吴主簿倒是说说,哪一件来路不明?” “至于走私违禁品……” 高瑞的目光陡然一寒,声音也冷了下来。 第236章 亮明皇子底牌!肥官吓尿磕头 “我高瑞身为朝廷亲封的‘钦赐皇商’,为圣上督办贡品,更是福州船厂的‘督造监军’,在宋大人麾下效力。吴主簿,你张口就说我走私,这盆脏水,你确定你泼得起?” 一番话,有理有据,掷地有声! 吴主簿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胖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当然知道这些都是借口! 他收了锦绣盟一大笔银子,任务就是把高瑞的船拖在码头,拖到季风过去,让他血本无归! 想到那沉甸甸的银子,吴主簿心一横,耍起了无赖。 “本官不管!本官说你有问题,你就有问题!” 他大手一挥,对身后的衙役吼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船!封船!谁敢阻拦,以妨碍公务罪,一并拿下!” “我看谁敢!” 陈虎爆喝一声,带着护卫们“唰”地一下拔出佩刀,明晃晃的刀锋直指那群衙役! 一场冲突,眼看就要爆发!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高瑞却突然笑了。 他摇了摇头,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怜悯,几分嘲弄。 “徐叔。” “老奴在!” “去,把我给三皇子殿下准备的‘手信’,拿给这位吴主簿瞧瞧。” 三皇子殿下? 这五个字一出口,仿佛一道惊雷在码头炸响! 吴主簿那嚣张的气焰瞬间就矮了半截,脸上的横肉都抖了一下。 徐茂领命,很快从船舱里捧出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吴主簿面前,缓缓打开。 盒子里面,并非什么金银珠宝,而是一卷明黄色的绸缎! 看到那抹明黄,吴主簿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双腿一软,差点没直接跪下去! 那不是寻常的绸缎,那是只有皇家才有资格使用的御赐之物! 高瑞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悠悠传来。 “吴主簿,你可看清楚了?” “我这艘船,名为‘启航号’,乃是为三皇子殿下‘以商养战’之国策,出海探路的第一艘先锋船!” “船上的货物,是为我大胤朝打开南洋商路,换取造船木料与稀有矿产的本钱!” “我高瑞,耽搁一日,便是耽搁了三皇子殿下的大事!便是阻碍了圣上强军兴国之宏图!” “现在,你还要查我的船吗?” 高瑞每说一句,吴主簿的脸色就白一分! 听到最后,他整个人已经抖如筛糠,冷汗瞬间浸透了官服,一股尿骚味从他胯下隐隐传来。 他……他到底拦了一艘什么样的船啊! 这哪是商船!这他娘的是龙船啊! “或者……” 高瑞的声音带着一丝致命的诱惑,缓缓说道:“吴主簿是觉得,锦绣盟的几两银子,比你自己的项上人头,甚至你全家的性命,都更重要?” “扑通!” 吴主簿再也撑不住了,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对着高瑞的方向,疯狂地磕头,磕得额头鲜血淋漓! “高大人!高爷爷!下官有眼无珠!下官是猪油蒙了心啊!” “下官再也不敢了!求高大人饶了下官一条狗命!” 他一边哭嚎,一边反手就给了自己几个响亮的耳光,打得是“啪啪”作响! 周围的衙役们全都吓傻了,一个个扔了手里的水火棍,跟着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那些看热闹的商贾和探子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谁能想到,这高瑞的背后,竟然是三皇子殿下这尊大神! 锦绣盟这次,哪里是踢到了铁板,这分明是拿脑袋去撞南天门了啊! 高瑞冷冷地看着地上那滩烂泥,再也没有多说一个字。 他猛地一挥手,声音如雷! “扬帆!” “出海!” “遵命!” 三百船员齐声爆喝,声震云霄! “启航号”的巨帆,在所有人的注目礼中,彻底张开,如同一只挣脱了所有束缚的蓝色雄鹰,乘风破浪,向着那片蔚蓝的,充满了未知与财富的汪洋大海,毅然驶去! 福州码头上的风波,对于驶入茫茫大海的“启航号”而言,不过是一道微不足道的涟漪。 海风猎猎,吹拂着那面被染成“波斯蓝”的巨帆,金色的“启航号”三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宛如一面移动的旗帜,宣告着它的与众不同。 一望无际的蔚蓝海面上,启航号如同一头优雅而矫健的深海巨兽,破开层层白浪,稳稳地向着东方航行。 船上,早已没了初登船时的生疏与忐忑。 那个曾因断腿而被抛弃的老舵手,此刻稳稳地站在舵盘前,那只铁木拐杖就靠在身旁,他浑浊的老眼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仿佛能看穿千百里外的暗礁与洋流。 那个曾被锦绣盟逼到码头当苦力的中年水手,如今成了最敏锐的了望手,他攀在高达数丈的桅杆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海天相接的尽头。 还有那些来自贫瘠渔村的年轻人,他们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在烈日下泛着油光,口中喊着高亢的号子,熟练地操控着那些远比渔船复杂百倍的帆索。 短短半个月的地狱操练,加上这几日的海上实践,已经将这群“老弱病残”彻底锻造成了一支令行禁止的精锐。 徐茂站在甲板上,看着眼前这焕然一生的一幕,心中感慨万千。 他走到船头,高瑞正凭栏远眺,海风将他的月白锦袍吹得鼓荡作响,身姿挺拔如松。 “三少爷,咱们这航线……是不是太偏了些?” 徐茂看着海图,忧心忡忡地说道:“这几日,连一艘过路的商船都没瞧见。而且老奴听码头上的人说,您故意放出风声,说咱们船上载满了要去琉球交易的珍宝,这……这不是明摆着招贼吗?” 高瑞闻言,回过头,脸上带着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 “徐叔,你见过钓鱼吗?” 徐茂一愣,下意识地点头。 “见过。” “那你说,是鱼饵越香,鱼儿越容易上钩,还是鱼饵藏得越深,鱼儿越容易上钩?” “这……自然是越香越好。” 高瑞笑了,重新将目光投向那片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大海。 “是啊。” “我就是怕,我这鱼饵不够香,引不来那群贪婪的大鱼啊。” 徐茂听得云里雾里,但看着高瑞那副智珠在握的模样,他便将满心的疑虑都咽了回去。 三少爷做事,必有深意! 自己只需要看着,等着,然后……被震惊就行了! 第237章 装瘸喊饶命!高瑞这戏太绝了 又航行了约莫两日,船只已经彻底进入了传说中海盗倭寇最为猖獗的东海深处。 海面上的天气也变得诡谲起来,前一刻还晴空万里,下一刻便有大片的浓雾从海平面上涌来,将“启航号”团团包裹。 能见度,瞬间降到了不足百米! “三少爷!起雾了!” 陈虎快步走到高瑞身边,一脸警惕地说道:“这片海域最是凶险,时常有倭寇趁着大雾出来劫掠!” 高瑞点了点头,脸上不见丝毫慌张。 “传令下去,全员戒备,但……不要声张。”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鱼儿……该来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就在此时,桅杆上的了望手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船!有船!好多船从雾里钻出来了!” 话音未落,只见浓雾之中,一道道黑色的幽影如同鬼魅般破开雾气,迅速朝着启航号合围而来! 一共六艘! 那些船只比启航号小得多,船身狭长,速度极快,船头尖锐如锥,挂着绘有骷髅与恶鬼图案的黑色旗帜,充满了不祥与杀戮之气! “是倭寇!是倭寇船!” “天呐!他们围过来了!” 甲板上,一众船员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有的“慌不择路”,脚下被绳索绊倒。 有的“手忙脚乱”,想要升帆转向,却把帆索缠在了一起。 陈虎更是扯着嗓子,在甲板上“愤怒”地咆哮着,指挥着护卫们拔出刀,却像是一群没头的苍蝇,阵型散乱不堪。 整艘启航号,仿佛瞬间从一头矫健的巨兽,变成了一只待宰的肥羊! “哈哈哈哈哈!” 看到这一幕,倭寇的船上传来一阵阵嚣张至极的狂笑。 为首的一艘船上,一个身材矮小,扎着月代头,腰间插着两把武士刀的倭寇头目,用生硬的大胤官话,对着启航号高声喊道。 “对面的肥羊听着!你家爷爷是黑龙会的大头领,鬼冢龙一!” 他用刀尖指着启航号,满脸的贪婪与轻蔑。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看你们这船造得倒是不错,爷爷我收下了!” “船上的丝绸、瓷器、金银财宝,统统交出来!听说还有女人?也一并送过来伺候爷爷们!” 鬼冢龙一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迸发出淫邪与残忍的光芒。 “让爷爷我心情好了,或许能留你们一个全尸,扔下海喂鱼!不然,定将你们千刀万剐,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哈哈哈哈哈哈!” 他身后的倭寇们,全都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用手中的兵器敲打着船舷,声势骇人! 然而,就在这片喧嚣与“慌乱”之中。 启航号的船长室内,高瑞正悠闲地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品着一杯刚泡好的香茗。 窗外倭寇的狂笑与恐吓,他仿佛充耳不闻。 他轻轻放下茶杯,听着外面愈发嚣张的叫骂声,嘴角扬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鱼儿,终于上钩了。” 船长室内,高瑞悠闲地品着香茗。 窗外,倭寇那嚣张狂妄的叫骂声,和甲板上传来的“慌乱”呼喊,仿佛是为这杯清茶伴奏的乐曲。 徐茂站在一旁,看着自家三少爷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心中最后的一丝担忧也烟消云散了。 他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 三少爷,压根就不是去钓鱼的。 他这是亲自下场当鱼饵,要钓的,是鲨鱼! “哈哈哈哈!看到没有!这群大胤的软脚虾,已经被吓得屁滚尿流了!” 倭寇头目鬼冢龙一,看着启航号上那乱作一团的景象,得意地狂笑不止,脸上的横肉都在颤抖。 在他看来,这艘船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船造得再漂亮又如何? 船员不过是一群废物! 他已经能想象到,将这艘华丽的大船收入麾下,船上的金银财宝堆满自己的船舱,那些传闻中貌美如花的江南女子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的场景了! “小的们!准备靠上去!给爷爷我杀光他们!” 鬼冢龙一拔出腰间的武士刀,嗜血地吼道。 六艘倭寇快船,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六个方向,加速朝着启航号包抄而来! 眼看就要贴上船舷! 就在这时,船长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高瑞“面色惨白”,“脚步虚浮”地走了出来,扶着门框,仿佛随时都会被海风吹倒。 他看着步步紧逼的倭寇船,声音里带着“颤抖”和“惊恐”。 “别……别过来!” “要钱是吗?给你们!都给你们!” 他指着甲板上几个堆放着的大木箱,对着身旁的陈虎和徐茂,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喊道:“快!快把那几箱最值钱的云霞锦和瓷器扔下去!快啊!” 徐茂和陈虎对视一眼,立刻心领神会。 徐茂脸上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捶胸顿足。 “三少爷!这可是咱们的全部家当啊!扔了咱们就血本无归了!” 陈虎也“急得满头大汗”。 “是啊三少爷!跟他们拼了!” “拼?拿什么拼!” 高瑞“气急败坏”地一脚踹在徐茂屁股上,吼道:“钱没了可以再赚!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我不想死!快扔!” 这一番表演,可谓是入木三分。 鬼冢龙一和他的手下们看得是清清楚楚,笑得愈发猖狂。 “哈哈哈!果然是贪生怕死的肥羊!” “老大!他们扔东西了!” 只见“砰”、“砰”几声,几个沉重的大木箱被启航号上的船员“手忙脚乱”地合力推下了海,激起大片的水花。 其中一个箱子因为撞击而破裂,一卷卷色泽华丽,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丝绸,漂浮在海面上,宛如盛开的血色莲花。 鬼冢龙一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是丝绸! 最顶级的江南丝绸! 还有那箱子,看样子里面装的肯定是精美的瓷器! 发财了! “停!停一下!” 鬼冢龙一连忙下令,贪婪地指挥着手下。 “快!把那些宝贝都给老子捞上来!一件都不许弄坏了!” 两艘倭寇船立刻脱离了包围圈,兴奋地冲过去打捞财物。 而就在他们被财宝吸引注意力的这一瞬间,启航号上,那名一直稳如磐石的老舵手,浑浊的双眼中精光一闪! 他猛地转动舵盘! 启航号那流畅的船身,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船头一转,竟是朝着不远处那片被浓雾笼罩,传说中暗礁密布,有死无生的海湾,加速驶去! 第238章 鬼愁涧伏杀 “八嘎!” 鬼冢龙一看到这一幕,顿时大怒! “想跑?” “老大!他们跑进‘鬼愁涧’了!那地方进去就出不来了!” 一个熟悉海图的倭寇惊呼道。 “蠢货!他们是想借着浓雾和暗礁逃命!” 鬼冢龙一不屑地冷笑一声,刀锋向前一指! “追上去!他们那艘大船,在‘鬼愁涧’里就是个活靶子!等他们撞上暗礁,船上所有东西,都是我们的!” “哟西!” 剩下的四艘倭寇快船,仗着船小灵活,毫不犹豫地加速追了上去,一头扎进了那片诡异的浓雾之中。 然而,他们没有看到。 在他们身后,那两艘正在打捞财宝的倭寇船,已经被启航号上悄然放下的几艘快艇,无声无息地包围了…… 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当他们冲进浓雾,以为能看到启航号惊慌失措、触礁沉没的狼狈景象时,眼前,却只有一片死寂的,白茫茫的雾气。 那艘巨大的蓝色海船,仿佛凭空消失了! “人呢?船呢?” 鬼冢龙一心中,第一次涌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而此刻,启航号上。 之前那片“慌乱”的景象,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有船员,都已各就各位,手持早已准备好的强弓硬弩,和一种高瑞特制的,名为“轰天雷”的陶罐,伏在船舷两侧,眼神冰冷如铁。 陈虎和他手下的护卫,更是结成了战阵,杀气腾腾! 整艘船,哪里还有半分待宰肥羊的模样,分明就是一头收起了所有獠牙,静静等待猎物走进陷阱的深海凶兽! 启航号在老舵手的操控下,如同一条游鱼,在那看似凶险无比的狭窄水道中,穿梭自如。 高瑞站在船头,听着浓雾中传来的倭寇惊疑不定的叫喊声,脸上那“惊恐”的表情,早已被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微笑所取代。 他转过头,看向身旁的陈虎,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告诉兄弟们,准备收网!” 浓雾,死一般的浓雾。 鬼愁涧内,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冰冷潮湿的水汽,像是无数只鬼手,抚摸着倭寇们的皮肤。 “八嘎!船呢?那艘该死的大船呢!” 鬼冢龙一站在船头,焦躁地来回踱步,他那张贪婪而残忍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不安。 他感觉自己像是闯进了一张无形的巨网,周围的一切都透着诡异。 “头领!这雾太大了,什么都看不见啊!” “是啊!这鬼地方,连风声都没有,安静得吓人!” 手下的倭寇们也开始骚动起来,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士刀,对着浓雾胡乱叫骂着,仿佛这样能驱散心中的恐惧。 然而,就在这时。 前方的浓雾,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缓缓地向两侧拉开了一道帷幕。 那艘巨大的,通体被染成“波斯蓝”的启航号,如同从地狱深渊中浮起的幽灵巨舰,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死死地堵住了他们唯一的去路! 船上,灯火通明。 之前那些“慌不择路”、“手忙脚乱”的船员,此刻正身披甲胄,手持强弓硬弩,排成一个个森然的军阵,静静地立在船舷两侧。 那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再无半分恐惧,只剩下如同万年寒冰般的冷冽杀意! 那个断了腿的老舵手,拄着铁木拐杖,站在高高的船首楼上,眼神睥睨,仿佛在看一群死人。 那些来自贫瘠渔村的年轻人,赤着上身,浑身的肌肉虬结如铁,手中端着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黑黝黝的陶罐,嘴角挂着嗜血的狞笑。 而高瑞,正负手立于船头。 海风吹拂着他月白色的锦袍,猎猎作响,那张俊朗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惊恐”与“惨白”? 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神只俯瞰蝼蚁般的漠然,和一抹玩味而残酷的微笑。 “这……这不可能!” 鬼冢龙一的眼珠子瞬间瞪得滚圆。 陷阱!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 他们不是肥羊! 他们是伪装成肥羊的猛虎! “关门打狗。” 高瑞的声音,轻飘飘地,却又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倭寇的心上。 他缓缓抬起手,然后猛地向下一挥! “瓮中捉鳖!” “放‘火龙’!” 一声令下! “轰!轰!轰!轰!” 只见启航号两侧的船舷上,那坚实的船壁突然“咔咔”作响,数十个碗口大小的暗格盖板应声弹开! 下一瞬! 数十根粗大的竹筒,从暗格中猛然探出,对准了那四艘已经彻底吓傻了的倭寇快船! “那……那是什么东西?” 鬼冢龙一失声尖叫! 没人能回答他! 因为,回答他的,是数十条从竹筒中喷薄而出的,炙热的火舌! “咻——咻——咻——!” 那不是普通的火焰! 那是混合了猛火油与硫磺,被高瑞用特殊方法加压喷射而出的地狱之火! 数十条火龙,拖着滚滚的浓烟和刺鼻的气味,发出尖锐的嘶鸣,以一种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瞬间跨越了数十丈的距离,恶狠狠地扑向了倭寇的船队! “啊啊啊啊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瞬间响彻了整个鬼愁涧! 倭寇的快船,本就是为了速度而造,船身涂满了桐油,简直就是最好的引火物! 火龙及体,根本不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 “轰!” 一艘倭寇船被火龙正面击中,整艘船仿佛被泼了一桶汽油,瞬间爆燃成一个巨大的火炬! 船上的倭寇,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就在炙热的烈焰中化为了焦炭! “救命!救命啊!” “是魔鬼!是魔鬼的妖法!” “水!快泼水!” 然而,这猛火油炼制的地狱之火,又岂是普通的水能浇灭的? 水泼上去,非但没用,反而像是火上浇油,火势“轰”的一下,烧得更加猛烈! 倭寇们被烈火点燃,浑身冒着黑烟,惨叫着跳进冰冷的海水里,却发现身上的火焰依旧在燃烧,将周围的海水都烧得“滋滋”作响! 整个海面,仿佛变成了一锅滚开的油锅! 四艘倭寇快船,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就变成了四座漂浮在海面上的炼狱! 鬼哭狼嚎,不绝于耳! 那刺鼻的焦臭味,混杂着血腥味,弥漫在浓雾之中,令人作呕! “哈哈哈哈!烧!烧死这群狗娘养的杂碎!” 启航号上,那个曾被锦绣盟逼到码头当苦力的中年水手,此刻双目赤红,看着眼前这如同神罚般的景象,发出了酣畅淋漓的大笑! “为高公效死!为高公效死!” 三百名船员,齐齐振臂高呼,他们手中的兵器,指向那些在火海中挣扎的倭寇,眼中充满了复仇的快意! 这股冲天的杀气与豪情,竟将周围的浓雾都冲散了几分! 第239章 倭寇自杀式冲锋送命 “不……不……” 鬼冢龙一呆呆地站在自己那艘同样燃起大火的旗舰上,浑身剧烈地颤抖着。 他引以为傲的黑龙会精锐,他赖以横行东海的快船,就在他眼前,被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力量,摧枯拉朽般地毁灭了! 那不是战斗! 那是屠杀!是神罚! “魔鬼……他们是魔鬼……” 恐惧,如同最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他那颗被贪婪和残忍填满的心脏。 然而,绝境中的野兽,往往会爆发出最疯狂的凶性! “吼——!” 鬼冢龙一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启航号,那张扭曲的脸上,充满了歇斯底里的疯狂! “报仇!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他们只有一艘船!我们还有两艘!冲上去!跟他们拼了!” “杀光他们!抢了他们的船!我们就能活下去!” 他的吼声,点燃了那些同样在火海中幸存下来,被恐惧和绝望逼到极限的倭寇最后的凶悍! “杀!” “杀!” 残存的两艘倭寇快船,不顾船身上燃烧的火焰,如同两条疯狗,一左一右,朝着启航号发起了最后的、自杀式的冲锋! 他们要跳帮!要用他们最擅长的白刃战,将这艘幽灵般的巨舰,拖入血腥的肉搏地狱! 看着那两艘冒着黑烟,载满了疯狂倭寇的快船越来越近,徐茂的脸色也不禁微微一变。 “三少爷,他们要靠上来了!” 高瑞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准备。” 准备?准备什么? 就在徐茂疑惑的瞬间,只听“咔嚓!咔嚓!”一阵整齐划一的机括声响! 启航号两侧的船舷上,突然翻起了一排排厚重的,高达半人多高的硬木挡板! 这些挡板之上,还预留着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圆形射击孔! 一瞬之间,启航号的甲板两侧,就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移动壁垒! 徐茂瞬间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是……” 他想起来了!当初在船坞改造船只时,三少爷特意命人加装了这些看似无用的东西,当时他还以为是什么装饰,没想到……没想到竟是为此准备的! 三少爷……他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会有短兵相接的这一刻! 这哪里是商船!这他娘的分明就是一座会移动的海上堡垒啊! “砰!” “砰!” 两艘倭寇船,终于狠狠地撞在了启航号的船身上,发出了沉闷的巨响! 数十个倭寇,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挥舞着雪亮的武士刀,手脚并用,踩着同伴的尸体,疯狂地朝着启航号的甲板上攀爬! “放!” 陈虎那如同炸雷般的声音,响彻甲板! “嗖!嗖!嗖!” 透过那些射击孔,早已蓄势待发的强弓硬弩,发出了死神的低语! 一名刚刚探出头的倭寇,脸上的狞笑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一支势大力沉的弩箭便“噗嗤”一声,精准地从他眼窝射入,贯穿了整个脑袋! 他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砸翻了身后好几个同伴。 “砰!砰!砰!” 紧接着,一阵阵沉闷的轰鸣声响起! 那是高瑞特制的火铳! 黑黝黝的铳口,从射击孔中探出,喷射出愤怒的火焰与致命的铁砂! 一个刚刚爬上船舷的倭寇,被一发火铳轰在胸口,整个人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大锤砸中,胸前炸开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惨叫着飞了出去! “啊啊啊!我的眼睛!” “这是什么妖法!是天雷吗!” 密集的铁砂,如同死神的镰刀,在近距离内,形成了无法躲避的弹幕! 凡是被扫中的倭寇,非死即残! 仅仅一轮齐射! 攀爬在船舷上的倭寇,就像是下饺子一样,“噗通噗通”地掉下海去,将船舷下的海水,染得更红了! 然而,倭寇的凶悍,也确实超乎想象! 他们踩着同伴的尸体和鲜血,顶着箭雨和弹幕,依旧有几个悍不畏死的家伙,嘶吼着翻上了甲板! “杀光他们!” 为首的一名倭寇,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刚一落地,就挥舞着武士刀,朝着离他最近的一名年轻船员劈去! 那年轻船员吓得脸色煞白,眼看就要血溅当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横插而至! “锵!” 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 陈虎手持一柄厚重的朴刀,稳稳地架住了那名倭寇的劈砍,刀锋相撞,火星四溅! “想在高家的船上撒野?” 陈虎眼中杀机爆闪,手臂猛然发力! “先问问老子手里的刀!” “咔嚓!” 一声脆响,那名倭寇手中的武士刀,竟被陈虎的朴刀,硬生生地磕断! 刀疤脸倭寇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陈虎的朴刀已经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 “噗嗤!” 一颗大好的人头,冲天而起! 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溅了陈虎一身! 他却恍若未觉,舔了舔嘴角的血珠,那双虎目,死死地盯住了其他几个刚刚爬上来的倭寇,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 “杀!” 高家护卫们,在陈虎的带领下,早已不是当初那群乌合之众! 他们结成战阵,手持长枪与盾牌,如同一道钢铁洪流,瞬间将那几个冲上来的倭寇,彻底淹没! 惨叫声,戛然而止! 甲板上,除了高家护卫,再无一个站着的倭寇! 鬼冢龙一站在自己那艘已经摇摇欲坠的船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后的部下,被砍瓜切菜一般屠戮殆尽。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抬起头,绝望地看向那艘如同神魔居所般的巨船。 只见船头,那个自始至终都面带微笑的年轻人,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马上就要被踩死的虫子。 “噗通!” 鬼冢龙一终于承受不住那如同实质般的死亡凝视,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滚烫的甲板上。 他引以为傲的武士刀断了,他赖以横行的快船成了海上炼狱,他最精锐的部下,如今不是焦尸就是海里的浮尸! 而造成这一切的,只是眼前这个自始至终连衣角都没有乱一下的年轻人! 恐惧! 无边的恐惧,彻底吞噬了他的理智! 第240章 倭寇头目的绝望时刻 “跑!” 这是他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鬼冢龙一猛地一跃而起,像是一头发了疯的野狗,不顾一切地冲向船舷,纵身一跃,朝着冰冷漆黑的海水跳了下去! 他宁愿被淹死,被鲨鱼吃掉,也不愿再面对那个船头上的魔鬼! 看着他那狼狈逃窜的背影,高瑞嘴角的弧度,愈发冰冷。 “想跑?” 他轻轻吐出两个字,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你跑得掉吗?” “三少爷,我去把他抓回来!” 陈虎提着还在滴血的朴刀,就要跟着跳下去。 “不必。” 高瑞抬手拦住了他,目光幽幽地看着鬼冢龙一落水的方向,那片被火光映照得忽明忽暗的海面。 “我为他,准备了更特别的‘欢迎仪式’。” 鬼冢龙一跳入海中,冰冷的海水让他因为恐惧而发热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拼命地划动着四肢,想要远离那艘如同噩梦般的巨船。 火光,喊杀声,惨叫声,似乎都在渐渐远去。 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刚刚从心底升起。 突然! 他的脚踝,被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死死地抓住了! “!” 鬼冢龙一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他猛地低头看去,只见漆黑的海水之下,几道模糊的黑影,如同水中的鬼魅,正无声无息地朝着他游来! 水鬼! 不! 是人! 是这艘船上的人! 他们早就埋伏在水里了! 鬼冢龙一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地挣扎起来,另一只脚狠狠地朝着水下踹去! 然而,更多的手从水下伸了出来,如同坚韧的水草,将他的四肢死死缠住,让他动弹不得! 紧接着,一个湿漉漉的脑袋从他面前的水里冒了出来。 那是一个来自贫瘠渔村的年轻人,常年的渔猎生涯,让他拥有了一身黝黑的皮肤和水獭般矫健的身手。 此刻,他脸上挂着一抹憨厚而又残忍的笑容,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嘿嘿,倭寇崽子,你家爷爷等你好久了!” “咕噜……咕噜……” 鬼冢龙一被他一把按进水里,呛了好几口又咸又涩的海水,只剩下徒劳的挣扎。 甲板上,徐茂和一众船员,看着那几个如同蛟龙入海的年轻人,轻而易举地就将那不可一世的倭寇头目给制服了,一个个都惊得目瞪口呆。 “三……三少爷,他们是……” 徐茂结结巴巴地问道。 高瑞淡淡一笑。 “我高家船队,岂能只在甲板上逞威风?” “这片大海,水上是我们的,水下,也同样是我们的!” 这番话,说得风轻云淡,却透着一股吞天噬地的霸气! 所有船员,看向高瑞的眼神,已经从敬畏,彻底变成了狂热的崇拜! 不到一个时辰。 这场堪称单方面屠杀的战斗,便彻底落下了帷幕。 六艘倭寇快船,四艘被烧成了空壳,正在缓缓下沉,另外两艘投降的,也已是千疮百孔。 海面上,到处都是漂浮的木板和尸体。 而启航号,除了船舷上留下了一些撞击的痕迹和刀砍的划痕,几乎毫发无伤! 这是一场……匪夷所思的大胜! “赢了!” “我们赢了!哈哈哈哈!” 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嗓子,整艘船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那个曾被锦绣盟逼到码头当苦力的中年水手,扔掉了手里的弓,抱着身边的一个同伴,又哭又笑,状若疯癫! 那些来自渔村的年轻人,兴奋地将手中的“轰天雷”陶罐抛向空中,拍着自己结实的胸膛,放声咆哮! 那个断了腿的老舵手,拄着铁木拐杖,站在船首楼上,迎着海风,浑浊的老泪,夺眶而出! 他们这些被世人遗弃的废物,这些被踩进泥里的蝼蚁,今天,亲手屠灭了纵横东海,让无数商船闻风丧胆的黑龙会! 是高瑞! 是这位三少爷,给了他们武器,给了他们尊严,给了他们新生! “为高公效死!” 三百名船员,不约而同地,朝着船头那个负手而立的白色身影,单膝跪地,发出了发自肺腑的怒吼! 声震云霄! “哗啦!” 就在这时,鬼冢龙一像条死狗一样,被那几个水性极好的年轻人从海里拖了上来,重重地扔在了高瑞的脚下。 他浑身湿透,头发散乱,脸上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嚣张与残忍,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眸子,身体抖得如同筛糠。 高瑞缓缓蹲下身,用那柄从不离身的白玉折扇,轻轻拍了拍鬼冢龙一的脸颊。 “鬼冢龙一?” 他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 “黑龙会的大头领?”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高瑞每说一句,鬼冢龙一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这些,都是他之前用来耀武扬威的话,如今从这个年轻人的嘴里说出来,却像是一记记最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现在……” 高瑞的笑容,变得无比灿烂,却又让人不寒而栗。 “你觉得,谁是肥羊,谁……又是猎人呢?” 鬼冢龙一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缩成了两个漆黑的小点。 肥羊? 猎人? 这两个词,像是两柄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想求饶,可看着高瑞那张带着微笑的脸,他知道,任何求饶的话语,都只会是这个魔鬼耳中最悦耳的乐章。 高瑞站起身,不再看脚下这条已经彻底废了的疯狗。 他用那柄依旧洁白如雪的白玉折扇,轻轻掸了掸自己那纤尘不染的月白锦袍。 他环视了一圈甲板上那些眼神狂热,正单膝跪地的船员们,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都起来。” “打扫战场,清点战果!” “是!三少爷!” “遵命!高公!” 三百名船员,如同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轰然应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刚才那场血战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发自内心的骄傲与兴奋! “陈虎!” 高瑞看向那如同血人一般的陈虎。 “属下在!” 陈虎将那柄已经砍得卷了刃的朴刀往甲板上一插,单手捶胸,声如洪钟! “活的,全部绑起来!死的,搜干净了扔下海喂王八!” 第241章 倭寇太不是东西 高瑞的语气,风轻云淡。 “另外,那几艘还能动的破船,也给我想办法拖回来!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回头拆了卖废铁,也能给兄弟们换几坛好酒喝!” “噗嗤!” 听到这话,旁边一直紧绷着神经的徐茂,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我的三少爷哎! 这可是让无数商旅闻风丧胆的倭寇海盗船啊! 在您嘴里,就成了拆了卖废铁的破烂了? 不过……这感觉,真他娘的爽啊! “哈哈哈哈!遵命!” 陈虎咧开大嘴,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扛起朴刀,带着一众护卫,如狼似虎地扑向了那几艘还在冒着黑烟的倭寇船。 很快,一场热火朝天的“大扫除”开始了。 船员们干劲十足,将那些已经投降,或者被打晕的倭寇,用粗麻绳捆得跟个粽子似的,一个个扔在甲板上。 而当他们开始清点从倭寇船上搜刮来的战利品时,整个启航号上,爆发出的惊呼声,简直一浪高过一浪! “我的老天爷!快看!这是什么!” 一个年轻船员,从一艘倭寇船的船舱里,拖出来一个沉甸甸的木箱。 箱子刚一打开,那黄澄澄、明晃晃的金光,差点闪瞎了所有人的眼! 满满一箱! 全是金条! “还有这里!全是白花花的银锭子!” “发财了!我们发财了!” 徐茂拿着个小本本,跟在后面,一边记账,一边激动得手都在发抖。 他跟在高瑞身边,自认也算是见过些世面了,可眼前这场景,还是让他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三……三少爷……” 徐茂跑到高瑞身边,声音都变了调。 “初步……初步清点了一下,光是金银,折算下来,就不下……不下十万两白银!” “还有各种丝绸、瓷器、香料,以及一些我们叫不上名字的番邦货物,堆得跟小山一样!这帮天杀的倭寇,不知劫了多少商船!” 十万两! 这个数字一出来,甲板上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船员都停下了手里的活,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张着嘴,仿佛连呼吸都忘了! 十万两白银是什么概念? 对于他们这些一辈子都在为几两碎银子奔波劳碌的穷苦人来说,那简直就是一个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他们这辈子,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说过这么多钱! 可现在,这些钱,就堆在他们面前! 是他们! 亲手! 从那些不可一世的倭寇手里抢回来的! “咕咚。” 那个曾被锦绣盟逼到码头当苦力的中年水手,狠狠地咽了口唾沫,然后“哇”的一声,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不是悲伤,是激动! 是扬眉吐气! “呜呜呜……老子这辈子……值了!” 他这一哭,就像是点燃了引线,甲板上,好几个老船工都红了眼眶,用那粗糙的手背,使劲地抹着眼泪。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搜查船舱的年轻人,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脸上带着惊恐和愤怒。 “三少爷!船舱底下!还……还关着人!” 什么? 高瑞眉头一挑,立刻带着人走了过去。 倭寇船最底层的船舱,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霉味和血腥味。 当舱门被打开,火把的光亮照进去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狭小的空间里,像牲口一样,蜷缩着几十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们一个个被绳索捆着,眼神空洞,充满了麻木和绝望,仿佛一群已经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看到突然出现的光亮和一群手持兵器的人,他们本能地向后缩去,发出恐惧的呜咽。 “别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一个高家的船员,连忙用家乡话喊道。 那些被囚禁的人,愣住了。 他们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些虽然浑身煞气,但说着和他们一样口音的人,麻木的眼神里,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得……得救了?” 一个老者颤抖着嘴唇,不敢相信地问道。 “倭寇……倭寇呢?” “倭寇?” 陈虎一脚踹开一个空木箱,唾了一口,瓮声瓮气地吼道:“那帮狗娘养的杂碎,全被我们三少爷给宰了!现在不是在海里喂鱼,就是被捆在甲板上等死呢!” 此话一出,整个船舱,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秒! “哇——!” 压抑了不知道多久的哭声,如同山洪暴发,瞬间充满了整个船舱! 他们哭喊着,尖叫着,将所有的恐惧、屈辱和绝望,都宣泄了出来! 高瑞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对着身后的船员挥了挥手。 “给他们松绑,带他们去甲板上,弄点吃的,再找大夫给他们看看伤。” “是!” 当这些被解救的渔民和商旅,被搀扶着来到启航号宽阔的甲板上,看到那些堆积如山的财宝,和像死狗一样被捆着的倭寇时,他们终于相信,自己真的得救了! “恩公!是恩公救了我们啊!” “噗通!噗通!” 几十个人,不约而同地,齐刷刷地朝着高瑞跪了下去,拼命地磕着头,额头撞在坚硬的甲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恩公在上!请受我等一拜!” “若非恩公,我等早已家破人亡!此等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看着眼前这黑压压跪倒一片的景象,启航号上的三百船员,一个个都挺起了胸膛! 他们的眼中,闪烁着自豪的光芒! 这,就是他们追随三少爷干的第一件大事! 不仅仅是发财! 更是行侠仗义,救人于水火! 这一刻,他们对高瑞的敬佩,早已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高瑞看着满船的缴获,看着士气已经攀升到顶点的众人,看着那些重获新生、感恩戴德的百姓,嘴角,只是微微勾起一抹淡然的弧度。 他的目光,越过欢呼的人群,投向了那片被晨曦染成金色的,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 狂欢的喧嚣,渐渐平息。 启航号的甲板上,血迹已被海水冲刷干净,只剩下那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和一排排被捆成粽子,垂头丧气的倭寇俘虏,在晨光下,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辉煌战果。 高瑞坐在船头,悠闲地用一块干净的丝帕,擦拭着他那柄纤尘不染的白玉折扇。 他身后,是三百名眼神狂热,如同信徒般望着他的船员。 他身前,是那个像死狗一样瘫在地上的倭寇头目,鬼冢龙一。 第242章 神秘商家竟是老对头 “三少爷,这狗东西怎么处置?” 陈虎扛着那柄卷了刃的朴刀,瓮声瓮气地问道,看向鬼冢龙一的眼神,像是看着一块砧板上的死肉。 “要不……让兄弟们一人一刀,把他剁碎了喂鱼?也算是给那些被他们害死的同胞报仇了!” 此言一出,周围的船员们立刻群情激奋,一个个目露凶光。 “对!剁了他!” “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高瑞却只是淡淡一笑,用折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手心。 “别急。” “杀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但在他死之前,我还有些事,想问问他。” 高瑞站起身,缓步走到鬼冢龙一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把他弄醒。” “啪!啪!” 旁边一个护卫毫不客气,左右开弓,两个响亮的耳光直接将已经陷入半昏迷的鬼冢龙一给抽醒了! “呃……” 鬼冢龙一呻吟一声,缓缓睁开眼,当他看清眼前那张带着微笑的俊朗面容时,整个人如同触电般,剧烈地颤抖起来! “魔鬼……你是魔鬼……” 他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怪叫,身体拼命地向后挪动,想要远离高瑞,可身后的绳索却让他动弹不得。 “呵呵,看来我们的鬼冢大头领,记性还不错。” 高瑞轻笑一声,缓缓蹲下身,与他平视。 “我问,你答。” “答得让我满意了,我给你一个痛快。” “答得不满意……” 高瑞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愈发和煦,但那眼神,却比鬼愁涧最深处的海水还要冰冷。 “我会让你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比死亡要可怕一万倍。” 鬼冢龙一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 然而,求生的本能和倭寇骨子里的凶悍,还是让他选择了嘴硬。 “八嘎!” 他猛地朝着高瑞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你这该死的大胤猪!有种就杀了你爷爷我!” “想从我嘴里知道任何东西?做梦!” 高瑞身形一侧,轻巧地躲过了那口唾沫,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 “有骨气。” 他赞许地点了点头,仿佛在夸奖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我喜欢有骨气的人。” “不过,我更好奇,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他转过头,对着身后的徐茂伸出了手。 “徐叔,把我那瓶‘真心话’拿来。” 真心话? 徐茂愣了一下,但还是立刻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琉璃小瓶,恭敬地递了过去。 瓶子里,装着半瓶无色透明的液体,看上去,和清水没什么两样。 高瑞接过瓶子,在鬼冢龙一面前轻轻晃了晃。 “知道这是什么吗?” 鬼冢龙一死死地瞪着他,不说话。 “这东西,是我闲来无事时,用几种海蛇的毒液,混合了十几种热带的毒草,提炼出来的小玩意儿。” 高瑞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在介绍一道美食。 “它不会让你死,甚至不会让你身上出现任何伤口。” “它只会……顺着你的血脉,钻进你的骨头缝里。” “然后,你会感觉到,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食你的骨髓。那种痒,那种痛,会让你发疯,会让你恨不得亲手把自己的骨头一根根敲碎,把自己的皮肉一片片撕下来!”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琉璃瓶,脸上的表情,充满了陶醉。 “最美妙的是,你的神智会一直保持清醒,清醒地感受着这一切。” “一天,两天……十天,半个月……” “直到你变成一具只会哀嚎和抽搐的活尸。” “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觉得,好听吗?” 高瑞的话音刚落! 甲板上,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所有船员,包括陈虎和徐茂在内,看着高瑞手里的那个小瓶子,眼神里全都充满了惊惧! 三少爷……也太他娘的……狠了! 鬼冢龙一的脸色,已经彻底失去了血色,变得比死人还要惨白! 他嘴唇哆嗦着,牙齿“咯咯”作响,看着高瑞那张带着魔鬼微笑的脸,心理防线,在这一刻,被彻底击溃!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他崩溃了,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求求你!不要用那个东西!给我一个痛快!求求你了!” 高瑞满意地笑了笑,收起了琉璃瓶。 “早这样,不就不用受皮肉之苦了么。” 他站起身,重新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是……是一个神秘的买家!” 鬼冢龙一不敢有丝毫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我们黑龙会,是收了钱,专门在这里……等你们的!” 高瑞眼神一凝。 “专门等我们?他怎么知道我们的航线?” “我……我不知道!” 鬼冢龙一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解释道:“买家只给了我们一张海图,上面标记了你们大致的航行路线和时间!还说你们船上装满了奇珍异宝,而且……而且船员都是一群不堪一击的废物!” 高瑞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 废物? “买家是谁?” 高瑞继续问道。 “我……我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 鬼冢龙一哭丧着脸道:“我们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每次联络,他都戴着一个恶鬼面具,声音也是处理过的。” “不过……”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道:“他出手极为阔绰!每次给的定金,都是江南最大钱庄的银票!而且,他特别交代过,只要不是挂着‘锦绣盟’旗号的船,尤其是从福州港出来的,让我们往死里打!抢光!杀光!再凿沉!” 江南! 锦绣盟! 这几个词,像是一道闪电,在高瑞的脑海中,瞬间串联成了一条清晰的线索! 高瑞笑了。 他的目光,越过眼前这群劫后余生的船员,越过那堆积如山的战利品,望向了遥远的,大胤朝的方向。 顾从南啊顾从南。 我本以为,你只是想在商场上给我使绊子。 没想到,你玩的,竟然是这种通倭的把戏! 好! 好的很啊! 这份“大礼”,我高瑞,收下了! 第243章 海盗当牛做马修船 高瑞的目光,穿透了眼前的一切喧嚣,仿佛已经看到了远在江南,那个坐在锦绣盟主宝座上,自以为掌控一切的顾从南。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森然的冷笑。 顾从南啊顾从南,你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你送来的这群所谓“猎犬”,会变成我高瑞扬名立万的垫脚石? 你以为这是结束? 不! 这,仅仅是个开始! “三少爷,这些倭寇俘虏……” 陈虎见高瑞久久不语,以为他在为如何处置这几百号俘虏发愁,凑上前问道。 “还有这个狗头领,要不现在就宰了?” 鬼冢龙一听到“宰了”两个字,吓得浑身一哆嗦,裤裆里瞬间传来一股骚臭味,竟是直接尿了出来! 甲板上顿时响起一片哄堂大笑和鄙夷的唾骂声。 “哈哈哈!刚才还自称爷爷,现在就成尿壶了!” “就这点胆子,也敢学人当海盗?” 高瑞嫌恶地皱了皱眉,用折扇在鼻子前轻轻扇了扇风。 “杀他?太便宜他了。” 高瑞的声音云淡风轻,却让地上的鬼冢龙一如坠冰窟。 “陈虎,传我命令。” “是!” 陈虎立刻挺直了腰板,神情肃穆。 “所有倭寇俘虏,全部扒光了衣服,用最粗的麻绳串成一串!” “告诉他们,想活命,就给老子卖力干活!修船、划桨、打扫厕所!谁敢偷懒,就吊在船尾,让他尝尝被鲨鱼追着屁股咬的滋味!” “至于这位鬼冢大头领……” 高瑞的目光,落在了那滩黄色的液体上,笑容愈发玩味。 “给他找个最结实的笼子关起来,每天只给一碗馊水吊着命。我要让他亲眼看着,我是如何用他的船,载着他的财宝,去换回金山银山的!” “噗——” 鬼冢龙一听到这话,气急攻心,一口老血喷了出来,脑袋一歪,直接昏死过去。 杀人,还要诛心! 三少爷这手段,简直比那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要狠毒一万倍! 周围的船员们,看着高瑞的眼神,已经从狂热的崇拜,变成了深深的敬畏! “至于这些获救的乡亲……” 高瑞的语气,瞬间变得温和起来。 他走到那群依旧跪在地上的百姓面前,亲手扶起了一位年纪最大的老者。 “老人家,大家都起来。如今倭寇已除,你们都安全了。” 其中这名老者,是被救商人中颇有名望的琉球布商。 他刚才在船舱里被关得奄了气,此刻缓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位神仙般的白衣公子,激动得老泪纵横。 “恩公!您就是我等的再生父母啊!” “若非恩公出手,我这一船的家当没了是小,我那还未出阁的小孙女,怕是就要……就要落入这帮畜生手里了啊!” 说着,老者又要跪下,却被高瑞稳稳托住。 “徐叔。” “老奴在!” “从缴获的财物里,取出一万两银子,分发给这些受难的百姓,作为盘缠和补偿。” “另外,把那艘撞坏最轻的倭寇船修补一下,装满淡水和食物,派几个我们的人,护送他们去最近的琉球那霸港。” “啊?” 徐茂和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愣住了! 一万两! 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就这么送出去了? 还有那艘船,再破那也是船啊! “恩公!万万不可!您救了我们的命,已经是天大的恩情,我们怎敢再要您的钱财!” 老者急得连连摆手。 高瑞却只是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手背。 “钱,没了可以再赚。我高瑞的船,救下的是大胤的子民,和别国的普通百姓,岂能让他们流离失所,身无分文?” “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恩公请讲!只要老朽能办到,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推辞!” 老者拍着胸脯保证道。 高瑞的笑容,意味深长。 “我不要你们上刀山,也不要你们下火海。” “我只要你们,到了琉球之后,把你们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们遇到的每一个人。” “告诉他们,是谁,灭了横行东海的黑龙会。” “告诉他们,是谁,救了你们。” …… 三日后。 琉球国,那霸港。 一艘挂着破烂帆布,船身伤痕累累的倭寇快船,颤颤巍巍地驶入了港口,立刻引起了码头守军的高度警惕。 “戒备!是倭寇船!” “快!敲响警钟!” 就在港口乱作一团,弓箭手纷纷引弓搭箭之际,一个苍老而激动的声音,从船头传来。 “别放箭!自己人!” 只见船头,老者领着几十个同样衣衫褴褛的人,拼命地挥舞着手臂。 待船靠岸,琉球的官员将信将疑地上前盘问。 当老者将这几日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哭诉出来后,整个那霸港,彻底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什么?黑龙会……全灭了?” 一名琉球官员,惊得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被……被一艘叫‘启航号’的商船给灭了?” “千真万确啊大人!” 老者激动得浑身发抖,指天发誓。 “老朽亲眼所见!那启航号,简直是天神座驾!船舷两侧,能喷出焚江煮海的火龙!只一瞬间,就把倭寇的船队烧成了灰烬啊!” 旁边一个获救的年轻人,更是手舞足蹈地补充道。 “还有天雷!那船上有天雷!‘砰’的一声,就能把人轰成碎肉!” “他们的船坚不可摧!倭寇的船撞上去,跟撞在铁山上一样!” “还有水鬼!他们船上养着水鬼!那倭寇头子跳进海里,瞬间就被水鬼给拖走了!” 这番话,说得神乎其神,听得周围的琉球百姓和商人们,一个个面面相觑,都以为这群人是被吓疯了,在说胡话。 火龙?天雷?水鬼? 你干脆说船上坐着的是东海龙王爷算了!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充满怀疑之时,老者猛地一拍大腿,让人从船舱里抬出了几个沉甸甸的箱子。 “这是高恩公赠予我等的盘缠!请大人过目!” 箱子打开,那黄澄澄的金条,白花花的银锭,瞬间闪瞎了所有人的眼!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惊呼! 这下,再没人怀疑了! 能随手就送出一万两银子的神人,他的船能喷火,能打雷,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一时间,整个那霸港,彻底沸腾了! “天佑我琉球啊!黑龙会这帮天杀的畜生,终于遭到报应了!” “启航号?高瑞?这是哪路神仙下凡了?” “快!快去告诉大王!大胤来了位活神仙,帮我们除了心腹大患啊!” 消息在短短半天之内,就传遍了整个琉球国! 酒馆里,茶楼中,说书先生们唾沫横飞地讲述着“白衣神君怒斩东海恶龙”的传奇故事。 商人们奔走相告,喜极而泣,纷纷燃放鞭炮庆祝。 琉球王宫之内,琉球王听完禀报,更是从王座上“霍”地站起,脸上写满了震惊与狂喜,喃喃自语。 “高瑞……启航号……” “速速备下厚礼!派使者出海迎接!” “此等神人,定要请来我琉球国,奉为上宾!” 第244章 王叔出海跪迎! 琉球国,王宫。 庄严肃穆的大殿之内,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琉球王尚泰,正一脸铁青地坐在王座上,听着下方大臣们又一次毫无新意的争吵。 “大王!城外又有三个渔村被倭寇洗劫了!财物被抢掠一空,青壮被杀,妇女被掳!再不想想办法,国将不国啊!” 一位武将须发皆张,悲愤地捶着胸口。 “想办法?怎么想办法?” 另一位文臣愁眉苦脸地反驳道:“咱们的水师,一出海就被黑龙会那帮畜生追着打!船不如人,炮不如人,拿什么去跟他们拼?”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我们的子民被屠戮吗!”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要倾全国之力,去跟那帮亡命徒玉石俱焚吗!” “你……” “够了!” 王座上的尚泰猛地一拍扶手,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大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或悲愤、或无奈、或麻木的脸,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黑龙会! 这三个字,就像一道挥之不去的梦魇,死死地笼罩在琉球国的上空。 他们就像是附骨之疽,割不掉,剜不去,日复一日地吸食着这个岛国的血肉,让所有人都活在恐惧之中。 他这个国王,当得憋屈啊!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港口事务的官员,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大殿,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震惊、狂喜和不敢置信的古怪表情。 “大……大王!喜……天大的喜事啊!” 官员跑得太急,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摔了个狗啃泥,但他毫不在意,手脚并用地爬到大殿中央,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变了调。 “混账东西!何事惊慌!” 尚泰正在气头上,见状更是怒不可遏。 “大王!黑……黑龙会……完了!” 官员抬起头,涨红着脸,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出来! 什么? 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大臣,包括王座上的尚泰,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愣在了原地。 他们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黑龙会……完了? 开什么玩笑! 那可是纵横东海,连大胤朝水师都头疼不已的黑龙会啊! “你……你说什么?” 尚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回禀大王!” 官员喘匀了气,将从那霸港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详细禀报。 “……一艘来自大胤朝,名叫‘启航号’的商船,在鬼愁涧遭遇了黑龙会的围攻!那船主名叫高瑞,乃是大胤皇商!他……” 官员越说越激动,仿佛亲眼所见。 “他谈笑间,便让船身喷出无数火龙,顷刻间就将黑龙会的六艘快船烧成了灰烬!” “鬼冢龙一那恶贼跳海想跑,结果船上冲出无数水鬼,直接把他活捉了!” “还有天雷!那船上还有天雷助阵!‘轰’的一声,倭寇就死伤一片!” “……” 官员说得是唾沫横飞,神采飞扬。 可大殿里的君臣们,却是一个个面面相觑,表情愈发古怪。 火龙? 水鬼? 天雷? 你确定你说的不是神话故事?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臣,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抚着胡须,一脸怀疑地说道:“陛下,此事……未免太过离奇。依老臣看,恐怕是那些获救的商人被吓破了胆,胡言乱语罢了。一艘商船,如何能敌得过凶名赫赫的黑龙会?” “是啊,陛下,此事不可轻信!” “定是谣言!” 大臣们议论纷纷,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天方夜谭。 尚泰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也迅速冷却了下来。 是啊,太离谱了。 这世上,哪有能喷火打雷的商船? “陛下!千真万确啊!” 那报信的官员见众人不信,急得满头大汗,猛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份礼单。 “这是那些获救商人亲口所说!那位高恩公,不仅救了他们,还……还随手赠予了他们一万两白银作为盘缠和补偿!” “这是他们凑钱,托小臣转交给那位高恩公的感谢信和琉球特产的礼单!” 一万两白银? “嘶——” 大殿之内,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如果说刚才的“火龙”“天雷”是神话,那这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就是最最现实的冲击! 随手……就送出一万两? 这是什么概念? 这几乎是琉球国一年税收的五分之一了! 一个能随手扔出这么多钱的人,他的实力,他的背景,他的船…… 还需要怀疑吗? “哈哈……哈哈哈哈!” 王座上,尚泰先是愣了半晌,随即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狂笑! 他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压在心头多年的巨石,在这一刻,轰然粉碎! “天助我琉球!真是天助我琉球啊!” 尚泰猛地从王座上站起,因为太过激动,差点被自己的王袍绊倒,但他毫不在意,大步走到殿前,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狂喜与振奋! “高瑞……启航号……大胤皇商……” 他喃喃自语,眼中精光爆射! 这哪里是什么皇商! 这分明是上国派来拯救他琉球的活神仙啊! 此等天赐良机,若不抓住,他尚泰枉为琉球之主! “来人!” 尚泰一声高喝,声音洪亮如钟,响彻整个王宫! “速速备下我国最高规格的国礼!将王宫宝库里那对最珍贵的东海夜明珠取来!” “再传寡人旨意,命王叔尚宏亲自为使,率仪仗队,即刻出海!” “告诉王叔!” 尚泰的目光,扫过殿下所有已经陷入呆滞的大臣,一字一顿地说道。 “务必!要将这位高恩公,我们琉球国的大救星,以最隆重的礼节,请到王城来!” “寡人,要亲自为他设宴洗尘,奉为上宾!” 与此同时,鬼愁涧外的海域。 启航号经过一番休整,已经重新恢复了井然有序的模样。 甲板被冲刷得干干净净,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血战从未发生过。 唯一能证明那场辉煌胜利的,便是船舷上那几道被倭寇船撞出的狰狞豁口,以及……那几十个被扒光了衣服,用粗麻绳串成一串,正在卖力修补船只的倭寇俘虏。 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动作稍慢,旁边监工的船员便会毫不客气地扬起手里的皮鞭,抽得他们嗷嗷直叫。 不远处,一个特制的铁笼子里,曾经不可一世的鬼冢龙一,如今正像条死狗一样蜷缩在角落,双目无神,身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骚臭味。 第245章 刚打完海盗,就被王爷供起来 船员们路过时,总会轻蔑地朝笼子吐上一口唾沫,再骂上几句污言秽语,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而我们的高瑞三少爷,则悠闲地躺在一张搬出来的太师椅上,头枕着双臂,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狗尾巴草,眯着眼睛,正享受着海风的吹拂和温暖的日光浴。 徐茂和陈虎一左一右,像两尊门神似的侍立在旁。 “三少爷,咱们下一步……去哪儿?” 徐茂看着那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 这么多钱,简直就是个移动的催命符,万一再招来什么不长眼的海盗…… “去哪儿?” 高瑞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嘿嘿一笑。 “鱼饵已经撒下去了,现在,就等鱼儿自己送上门了。” “鱼?” 陈虎挠了挠头,一脸憨厚地问道:“三少爷,这海上还能钓鱼?” 高瑞被他逗乐了,刚想说些什么,了望塔上,突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 “船!好多船!!” “正……正朝着我们这边开过来了!” “什么?” “操家伙!准备干仗!” 陈虎脸色一变,抄起旁边那柄还没来得及修理的卷刃朴刀,一声怒吼,甲板上瞬间炸开了锅! 刚刚还懒洋洋的船员们,一听到有船靠近,非但没有半分恐惧,反而一个个双眼放光,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纷纷丢下手里的活,抄起武器,动作娴熟地奔向自己的战斗岗位。 这帮家伙,竟然……打上瘾了! 高瑞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到船头,拿起千里镜朝远处望去。 只见海天相接之处,一支由十几艘大船组成的船队,正浩浩荡荡地驶来。 那些船,与倭寇的快船截然不同。 船体高大,装饰华丽,船头悬挂着他们从未见过的旗帜,上面绣着繁复的图纹,迎风招展,气势非凡。 “三少爷,看这架势,来者不善啊!” 陈虎舔了舔嘴唇,眼神里满是兴奋的战意。 “要不要先给他们来一发‘火龙’开开胃?” “开你个大头鬼!” 高瑞没好气地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 “把你的刀收起来!那是仪仗队,不是来打仗的!” “仪仗队?” 陈虎和徐茂都愣住了。 “都把家伙收起来!” 高瑞对着身后那群摩拳擦掌的船员们喊道:“人家是客,不是贼!都给老子把胸膛挺直了,别丢了我大胤朝的脸面!” 船员们虽然不明所以,但对于高瑞的命令,他们早已习惯了无条件服从,立刻收起了兵器,一个个站得笔直,只是那眼神里的好奇,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很快,那支华丽的船队便驶到了近前。 为首的一艘楼船上,一个身穿华贵王室朝服,年纪约莫六旬的老者,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到了船头。 他看着眼前这艘虽然伤痕累累,却依旧透着一股彪悍杀气的“启航号”,看着甲板上那些眼神锐利如刀的船员,再看看那被当成牲口一样驱使的倭寇俘虏和笼子里的鬼冢龙一…… 老者的瞳孔,猛地一缩! 传言……竟然是真的! 不!比传言中,还要震撼百倍!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对着启航号的方向,用一种带着浓重口音,却无比恭敬的大胤官话,朗声喊道。 “琉球国宗正,尚宏!奉我王尚泰之命,特来拜见启航号高恩公!” 声音通过海风,清晰地传到了启航号的每一个角落。 整个甲板,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琉球国? 宗正?王爷? 恩公? 所有船员,包括陈虎和徐茂在内,全都石化了! 他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看看对面的楼船,又看看身边云淡风轻的三少爷,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的老天爷! 我们……我们不就是跟着三少爷出来抢……啊不,是出来剿匪的吗? 怎么……怎么还把别国的王爷给招来了? 而且,还称呼三少爷为……恩公? “噗通!” 那个曾经被锦绣盟逼到码头当苦力的中年水手,两腿一软,直接跪在了甲板上,看着高瑞的背影,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 他想起了高瑞在福州港说过的话。 “跟着我,我不仅要让你们吃饱穿暖,更要让你们活得有尊严!让所有人都高看你们一眼!” 尊严! 这他娘的,就是尊严啊! 被一个国家的王爷,亲自率领仪仗队,前来拜见的尊严! “高恩公在上!” 尚宏见高瑞没有回应,姿态放得更低,竟是隔着海面,遥遥地对着高瑞行了一个大礼。 “黑龙会为祸东海多年,乃我琉球心腹大患!恩公一举将其歼灭,实乃我琉球国百万子民之大救星!” “我王已在王城备下国宴,特命老臣前来,携薄礼一份,恳请恩公移驾王城,让我王与琉球百姓,能一尽地主之谊,当面拜谢恩公的再造之恩!” 说着,他一挥手。 身后,立刻有侍从抬上来了十几个沉甸甸的红木大箱。 箱盖打开,刹那间,珠光宝气,冲天而起! 珊瑚!玛瑙!宝石!还有各种琉球特产的珍奇香料! 最引人注目的,是尚宏亲手捧着的一个锦盒。 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对拳头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夜明珠! “嘶——” 启航号上,再次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看着那奢华的国礼,听着那恭敬的言辞,所有船员的腰杆,在这一刻,挺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笔直!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自豪与骄傲! 高瑞嘴角微微上扬,上前一步,对着尚宏遥遥一拱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两艘船。 “琉球王客气了。” “斩妖除魔,本就是我辈分内之事。” “既然国王盛情相邀,高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浩浩荡荡的琉球王室仪仗船队,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将那“启航号”簇拥在最中央,朝着琉球国都那霸港的方向,缓缓驶去。 海风吹拂,琉球王室的旗帜猎猎作响,与启航号那面在血与火中依然屹立不倒的“高”字大旗,交相辉映。 这幅画面,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诡异与和谐。 第246章 琉球百姓跪码头 启航号上的船员们,一个个腰杆挺得笔直,下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他们看看左边雕梁画栋,如同海上宫殿一般的琉球楼船,再看看右边那些全副武装,精神抖擞的琉球水师,最后再看看自己脚下这艘虽然破了几个口子,但却承载着无上荣耀的战船,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感,像是涨潮的海水,瞬间淹没了他们的心脏! “我的娘咧……” 陈虎瞪着一双牛眼,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拳头,他偷偷拽了拽徐茂的袖子,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那股子兴奋劲儿。 “徐叔,你掐我一把,我是不是在做梦?这……这阵仗,比咱们淮州知府老爷出门还要气派一百倍啊!” 徐茂虽然也心潮澎湃,但毕竟跟在高瑞身边久了,定力要强上许多。 他故作镇定地咳嗽了一声,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学着高瑞的样子,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瞧你那点出息!跟在三少爷身边,这种场面,以后多得是!淡定,要淡定!” 嘴上这么说,可那微微颤抖的胡须,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那些曾经在码头上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的苦力,那些被船东无情抛弃的老弱病残,此刻,却成了别国王子亲自率队迎接的英雄! 他们看着不远处,那个依旧躺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悠闲地跟琉球王叔尚宏谈笑风生,仿佛这一切都理所当然的白衣身影,眼神中的崇拜,已经彻底化为了狂热的信仰! 三少爷说的尊严,他们以前不懂。 现在,他们懂了! 这就是尊严! 是被当成神一样,用最高礼节迎接的尊严! …… 与此同时,琉球国都,那霸港。 整个港口,早已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从王公贵族,到贩夫走卒,几乎全城的百姓都涌到了码头,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想要亲眼看一看,那位“怒斩东海恶龙”的“白衣神君”,究竟是何方神圣! “来了!来了!船队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瞬间沸腾了! 只见海平面上,王室的仪仗船队,簇拥着一艘明显与众不同的商船,缓缓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当看清那艘船的模样时,码头上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倒吸凉气之声! 那艘船……船身狰狞的豁口和烧灼的痕迹,仿佛刚刚从地狱的血火中闯出来! 可就是这样一艘“破船”,却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彪悍与威严! “天呐!那就是‘启航号’吗?看那些口子,那场大战该有多惨烈啊!” “惨烈?你看看跟在启航号后面的东西!” 一个眼尖的商人,指着启航号后方,声音都在发抖!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瞳孔瞬间放大! 只见启航号的船尾,用粗大的铁链,拖着两艘已经烧得只剩下半截船壳的倭寇快船! 而在启航号的甲板上,一个巨大的铁笼子被高高吊起,里面关着一个披头散发,形如死狗的矮小男人! “是鬼冢龙一!我认识他!化成灰我都认识他!去年就是他,带人屠了我的村子!” 人群中,一个断了手臂的汉子,看到笼中之人,双目赤红,发出了杜鹃泣血般的嘶吼! “还有那些……那些是倭寇!” “他们……他们没穿衣服!像狗一样被拴着!” 码头上,彻底炸了! 那几十个被扒光了衣服,用麻绳串成一串,正在被启航号船员用鞭子驱赶着干活的倭寇俘虏,以及那个被关在笼子里,已经彻底没了人形的黑龙会头目,如同一记记最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所有曾经怀疑过这件事的人脸上! 传言是真的! 黑龙会,真的完了! 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整个那霸港,爆发出了一阵足以掀翻苍穹的山呼海啸! “高恩公!!!” “活神仙!您是活神仙下凡啊!” “呜呜呜……我的儿啊,你的大仇得报了!” 无数百姓,朝着启航号的方向,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哭声,笑声,感激的呐喊声,汇成了一股巨大的声浪,震得整个港口都在嗡嗡作响! 琉球王尚泰,亲自带着文武百官,站在码头的最前方,看着眼前这震撼人心的一幕,看着那艘缓缓靠岸的“神船”,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上前。 只见启航号的船舷上,高瑞缓缓起身,一身月白锦袍,在海风中纤尘不染,与这艘饱经战火的铁血战船,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他负手而立,目光平静地扫过码头上那一张张激动、感激、狂热的面孔,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他没有说话,但那眼神,那气度,仿佛在说。 琉球,我来了。 当启航号那饱经风霜的船锚,带着“哗啦”一声巨响,稳稳地砸入那霸港清澈的海水中时,整个码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的喧嚣,所有的呐喊,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数万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缓缓搭上码头的木制舷梯。 第一个走下来的,是那个曾经因得罪锦绣盟,被逼到码头当苦力,连家人都养不活的中年水手。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劲装,手里提着一柄寒光闪闪的朴刀,那是高瑞特意为他们这批护卫队配备的。 当他的脚,踏上码头坚实的土地时,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到的,是黑压压跪倒一片的琉球百姓。 他再往前看,看到的,是身穿华丽王袍,亲自率领文武百官,正一脸激动与敬畏地望着他的琉球国王! 中年水手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想起了几个月前,自己在福州港码头,为了几个铜板的工钱,被管事像狗一样呼来喝去,拳打脚踢。 他想起了高瑞在招募台前,对他们这群走投无路的苦哈哈说的话。 “跟着我,我不仅要让你们吃饱穿暖,更要让你们活得有尊严!让所有人都高看你们一眼!” 那时候,他以为尊严,就是能吃上一口热饭,能不被人随意打骂。 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明白。 什么才是,叫他娘的尊严! 第247章 王殿坐上宾 “噗通!” 中年水手再也控制不住,双膝一软,朝着舷梯上方的那个白衣身影,重重地跪了下去,额头死死地磕在地上,泪水,瞬间浸湿了身前的尘土。 紧接着,老舵手,张老,还有那些曾经被视为社会渣滓的船员们,一个个昂首挺胸地走了下来。 他们每一个人,都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眼神中再无往日的麻木与自卑,取而代之的,是烈火淬炼过的坚毅与自豪! 他们列成两队,在舷梯两侧站得笔直,目光灼灼,像一排最忠诚的卫士,等待着他们的王。 陈虎跟在徐茂身后,看着这惊天动地的阵仗,激动得一张黑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挺着胸膛,努力想学着徐茂那样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子,可那咧到耳根的嘴角,却怎么也合不拢。 他偷偷用胳膊肘捅了捅徐茂,压低声音,用蚊子般的声音兴奋道:“徐叔,乖乖!这排场,俺爹要是能见着该多好!” 徐茂眼角抽了抽,强忍着没一脚把他踹进海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淡定!注意三少爷的颜面!” 就在这时,高瑞动了。 他依旧是一身月白锦袍,手持一柄墨玉折扇,施施然地从舷梯上走了下来。 他走得很慢,脚步很轻,仿佛不是走下战船,而是踏出自家后花园的门槛。 随着他的出现,整个码头,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个年轻得过分的白衣公子身上。 他明明没有那些护卫的彪悍杀气,也没有琉球官员的威严官服,可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仿佛成了这天地间唯一的主角! 琉球王尚泰,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不顾身后官员的惊呼,快步上前,竟是要对着高瑞,行一个君王对恩师的大礼! “高恩公!寡人……” 他话未说完,一只温润有力的手,已经稳稳地托住了他的手臂。 “国王陛下,使不得。” 高瑞的声音,温和而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微笑着看着眼前的琉球王,微微颔首。 “高瑞一介商贾,何德何能,敢受陛下一拜。” 一介商贾? 尚泰看着高瑞身后那艘如同地狱凶兽般的战船,看着那些眼神锐利如刀的护卫,再看看那被高高吊起,已经不成人形的鬼冢龙一,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您要是商贾,那全天下的商贾,怕不是都能提剑开疆拓土了! “恩公说笑了!” 尚泰姿态放得更低,脸上满是感激与崇敬。 “您斩杀黑龙会,乃是解我琉球百万子民于水火,是我琉球国的大救星,再生父母!此等大恩,一拜何足挂齿!” 他身后的琉球文武百官,此刻也早已没了半点怀疑。 他们看着那被铁链拖在船后,只剩下半截的倭寇船残骸,看着那些被扒光了衣服,像牲口一样被麻绳串着的倭寇俘虏,一个个只觉得头皮发麻,后背发凉。 尤其是那位之前在朝堂上,言之凿凿说此事太过离奇的老臣,此刻更是老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火龙? 天雷? 水鬼? 现在看来,那些获救的商人,说的还是太保守了! 这哪里是神仙手段,这分明就是天神下凡啊! “高恩公在上!请受我等一拜!” 以王叔尚宏为首,所有琉球官员,齐刷刷地对着高瑞,躬身行了一个九十度的大礼! 码头上,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再次响起! “恭迎高恩公!” “恭迎白衣神君!” 无数的鲜花和彩带,从人群中抛洒而出,落在了启航号的甲板上,落在了高瑞的肩头。 高瑞只是淡然一笑,将肩头的一片花瓣轻轻拂去,目光越过狂热的人群,望向了那霸城中,那座巍峨的王宫。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顾从南,你的第一份“大礼”,我收下了。 接下来,就该轮到我,给你送一份“回礼”了。 “高恩公,王城之内,寡人已备下国宴,为您与麾下所有勇士接风洗尘!” 尚泰发出了最诚挚的邀请,亲自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最尊贵的位置,让给了高瑞。 “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高瑞折扇一收,坦然迈步。 于是,那霸港的街道上,出现了空前绝后的一幕。 琉球国的国王,像个随从一般,亦步亦趋地陪在一个大胤商人的身侧。 王室最精锐的仪仗队,在前方鸣锣开道。 满朝的文武百官,恭恭敬敬地跟在身后。 而启航号那群曾经的“乌合之众”,此刻却昂首挺胸,跟在高瑞身后,接受着街道两侧,数十万琉球百姓最狂热的朝拜与欢呼! 他们的身后,那面在血与火中屹立不倒的“高”字大旗,正在那霸港的上空,迎风飘扬! 琉球王宫,麒麟殿。 此殿乃是琉球王用以招待最尊贵国宾之所,平日里轻易不开。 殿内,巨大的珊瑚树充当着烛台,上面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将整座大殿照得亮如白昼。 地面铺着不知名海兽的皮毛制成的地毯,踩上去柔软无声。 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与琉球特有的花香混合在一起的奇异芬芳,闻之令人心神宁静。 殿中早已摆开数十席,每一席的桌案,皆是由一整块巨大的砗磲打磨而成,上面陈列着琳琅满目的琉球特色美食和奇珍异果。 烤得金黄流油的豪猪,堆积如山的深海巨蟹,还有各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特海产,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一排排身穿薄纱,身姿曼妙的琉球侍女,如同蝴蝶穿花般,捧着金壶玉盏,穿梭其间。 当陈虎、徐茂以及那几十名启航号船员,跟着高瑞踏入这座如同龙宫般的大殿时。 所有人都傻了。 他们这辈子,别说见了,连做梦都不敢梦到如此奢华的场景! “咕咚。” 陈虎狠狠地咽了口唾沫,一双牛眼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那席上的一只烤全羊,那羊羔烤得外焦里嫩,金黄的油脂还在往下滴落。 他感觉自己的哈喇子,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了! 他偷偷拽了拽身旁徐茂的衣袖,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第247章 王殿坐上宾 “噗通!” 中年水手再也控制不住,双膝一软,朝着舷梯上方的那个白衣身影,重重地跪了下去,额头死死地磕在地上,泪水,瞬间浸湿了身前的尘土。 紧接着,老舵手,张老,还有那些曾经被视为社会渣滓的船员们,一个个昂首挺胸地走了下来。 他们每一个人,都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眼神中再无往日的麻木与自卑,取而代之的,是烈火淬炼过的坚毅与自豪! 他们列成两队,在舷梯两侧站得笔直,目光灼灼,像一排最忠诚的卫士,等待着他们的王。 陈虎跟在徐茂身后,看着这惊天动地的阵仗,激动得一张黑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挺着胸膛,努力想学着徐茂那样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子,可那咧到耳根的嘴角,却怎么也合不拢。 他偷偷用胳膊肘捅了捅徐茂,压低声音,用蚊子般的声音兴奋道:“徐叔,乖乖!这排场,俺爹要是能见着该多好!” 徐茂眼角抽了抽,强忍着没一脚把他踹进海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淡定!注意三少爷的颜面!” 就在这时,高瑞动了。 他依旧是一身月白锦袍,手持一柄墨玉折扇,施施然地从舷梯上走了下来。 他走得很慢,脚步很轻,仿佛不是走下战船,而是踏出自家后花园的门槛。 随着他的出现,整个码头,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个年轻得过分的白衣公子身上。 他明明没有那些护卫的彪悍杀气,也没有琉球官员的威严官服,可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仿佛成了这天地间唯一的主角! 琉球王尚泰,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不顾身后官员的惊呼,快步上前,竟是要对着高瑞,行一个君王对恩师的大礼! “高恩公!寡人……” 他话未说完,一只温润有力的手,已经稳稳地托住了他的手臂。 “国王陛下,使不得。” 高瑞的声音,温和而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微笑着看着眼前的琉球王,微微颔首。 “高瑞一介商贾,何德何能,敢受陛下一拜。” 一介商贾? 尚泰看着高瑞身后那艘如同地狱凶兽般的战船,看着那些眼神锐利如刀的护卫,再看看那被高高吊起,已经不成人形的鬼冢龙一,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您要是商贾,那全天下的商贾,怕不是都能提剑开疆拓土了! “恩公说笑了!” 尚泰姿态放得更低,脸上满是感激与崇敬。 “您斩杀黑龙会,乃是解我琉球百万子民于水火,是我琉球国的大救星,再生父母!此等大恩,一拜何足挂齿!” 他身后的琉球文武百官,此刻也早已没了半点怀疑。 他们看着那被铁链拖在船后,只剩下半截的倭寇船残骸,看着那些被扒光了衣服,像牲口一样被麻绳串着的倭寇俘虏,一个个只觉得头皮发麻,后背发凉。 尤其是那位之前在朝堂上,言之凿凿说此事太过离奇的老臣,此刻更是老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火龙? 天雷? 水鬼? 现在看来,那些获救的商人,说的还是太保守了! 这哪里是神仙手段,这分明就是天神下凡啊! “高恩公在上!请受我等一拜!” 以王叔尚宏为首,所有琉球官员,齐刷刷地对着高瑞,躬身行了一个九十度的大礼! 码头上,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再次响起! “恭迎高恩公!” “恭迎白衣神君!” 无数的鲜花和彩带,从人群中抛洒而出,落在了启航号的甲板上,落在了高瑞的肩头。 高瑞只是淡然一笑,将肩头的一片花瓣轻轻拂去,目光越过狂热的人群,望向了那霸城中,那座巍峨的王宫。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顾从南,你的第一份“大礼”,我收下了。 接下来,就该轮到我,给你送一份“回礼”了。 “高恩公,王城之内,寡人已备下国宴,为您与麾下所有勇士接风洗尘!” 尚泰发出了最诚挚的邀请,亲自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最尊贵的位置,让给了高瑞。 “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高瑞折扇一收,坦然迈步。 于是,那霸港的街道上,出现了空前绝后的一幕。 琉球国的国王,像个随从一般,亦步亦趋地陪在一个大胤商人的身侧。 王室最精锐的仪仗队,在前方鸣锣开道。 满朝的文武百官,恭恭敬敬地跟在身后。 而启航号那群曾经的“乌合之众”,此刻却昂首挺胸,跟在高瑞身后,接受着街道两侧,数十万琉球百姓最狂热的朝拜与欢呼! 他们的身后,那面在血与火中屹立不倒的“高”字大旗,正在那霸港的上空,迎风飘扬! 琉球王宫,麒麟殿。 此殿乃是琉球王用以招待最尊贵国宾之所,平日里轻易不开。 殿内,巨大的珊瑚树充当着烛台,上面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将整座大殿照得亮如白昼。 地面铺着不知名海兽的皮毛制成的地毯,踩上去柔软无声。 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与琉球特有的花香混合在一起的奇异芬芳,闻之令人心神宁静。 殿中早已摆开数十席,每一席的桌案,皆是由一整块巨大的砗磲打磨而成,上面陈列着琳琅满目的琉球特色美食和奇珍异果。 烤得金黄流油的豪猪,堆积如山的深海巨蟹,还有各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特海产,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一排排身穿薄纱,身姿曼妙的琉球侍女,如同蝴蝶穿花般,捧着金壶玉盏,穿梭其间。 当陈虎、徐茂以及那几十名启航号船员,跟着高瑞踏入这座如同龙宫般的大殿时。 所有人都傻了。 他们这辈子,别说见了,连做梦都不敢梦到如此奢华的场景! “咕咚。” 陈虎狠狠地咽了口唾沫,一双牛眼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那席上的一只烤全羊,那羊羔烤得外焦里嫩,金黄的油脂还在往下滴落。 他感觉自己的哈喇子,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了! 他偷偷拽了拽身旁徐茂的衣袖,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第248章 他说要收了整片海 “徐……徐叔……这地方,是神仙住的?你看那猪,比……比知府大人的小老婆皮肤还嫩!” 徐茂强作镇定,他板着脸,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闭嘴!给老子把口水咽回去!” “瞧你那点出息!别忘了你现在代表的是谁的脸面!” “跟在三少爷身边,这种场面,以后习惯就好了!” 话虽如此,当一位身姿婀娜的侍女,巧笑嫣然地为他斟上一杯散发着异香的碧绿酒液时,徐茂那张老脸,还是“腾”地一下红了。 那些曾经的码头苦力、老弱船工,此刻更是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们挺直了腰杆,努力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局促,可那双眼睛,却还是忍不住地到处乱瞟。 看着那珊瑚烛台,看着那珠宝玉器,看着那些娇俏的侍女…… 每一样东西,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们的心上! 尊严! 这就是三少爷给的尊严啊! 不仅让别国的国王亲自迎接,还要在这如同神仙洞府的地方,大摆筵席,奉为上宾! 高瑞自然将手下人的窘态尽收眼底,却只是淡然一笑,并未多言。 他要的,就是这种冲击! 只有亲眼见过这世间繁华的极致,他们心中的那团火,才会烧得更旺! “高恩公!请上座!” 琉球王尚泰,此刻早已换上了一身最隆重的朝服,脸上挂着无比热忱的笑容,亲自将高瑞引到了自己王座之侧,那唯一一个可以与他平起平坐的席位上。 这个举动,让在场所有的琉球官员,再次心头一震! 王,竟将这位高公子,视为了与自己同等身份的存在! 高瑞也不推辞,折扇一收,坦然落座。 他的身后,徐茂和陈虎如同两尊门神,一左一右,笔直地侍立着。 至于其他的船员,则被安排在了大殿两侧最靠前的位置,这等待遇,甚至超过了琉球国的一些王公大臣。 “奏乐!起舞!” 随着尚泰一声令下,大殿中央,丝竹管弦之声响起。 一群穿着五彩羽衣,赤着玉足,腰间系着金铃的琉球舞女,翩翩入场,舞姿奔放而热烈,充满了异域风情。 陈虎的眼珠子,瞬间就直了! “开宴!” 尚泰亲自举起一只用整块红珊瑚雕琢而成的酒杯,站起身,满面红光地对着高瑞说道。 “高恩公!寡人代表我琉球百万子民,敬您第一杯!” “若非恩公出手,怒斩黑龙,我琉球至今仍被那恶寇欺凌,百姓仍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此等大恩,无以为报!唯有此杯薄酒,聊表寸心!寡人,先干为敬!” 说罢,尚泰竟是仰头,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我等,敬高恩公!” 以王叔尚宏为首,所有琉球官员,亦齐刷刷地起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高瑞淡然一笑,举杯示意,也饮下杯中酒,随即开口道。 “国王陛下言重了。” “些许海上蟊贼,人人得而诛之。高某不过是恰逢其会,顺手为之罢了。” 顺手为之…… 听到这四个字,尚泰和一众琉球大臣的嘴角,又是狠狠一抽。 困扰了他们琉球国十几年,连大胤水师都头疼不已的心腹大患,在您口中,就是“顺手为之”? 您这“手”,怕不是玉皇大帝的! 尚泰心中对高瑞的敬畏,又深了几分,他坐下后,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愁容。 “恩公有所不知,这黑龙会,虽是为祸我琉球最甚的一股倭寇,却并非这东海上唯一的毒瘤啊……” 哦? 高瑞夹起一块不知名的白色鱼肉,放入口中,肉质鲜美,入口即化。 他不动声色地问道:“愿闻其详。” “唉!” 尚泰重重一叹。 “这东海之上,大大小小的海寇,何止百股!他们神出鬼没,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琉球国小力弱,水师……更是难以抗衡。” “而且据寡人所知,这些海寇的背后,似乎都有一些……大人物在暗中支持,为他们提供船只、兵器,甚至销赃的渠道,早已形成了一张盘根错节的大网!” 说到这里,尚泰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无力。 这才是他最绝望的地方。 黑龙会灭了,还会有白龙会,赤龙会! 这毒瘤的根,不拔掉,永远都不得安宁! 高瑞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玉筷。 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云淡风轻的笑容,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却闪过了一丝谁也未曾察觉的精光。 大人物? 盘根错节的大网? 顾从南,看来你的生意,做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大啊。 他端起酒杯,轻轻晃动着里面碧绿的酒液,目光扫过满脸愁容的尚泰,嘴角微微上扬,吐出了一句让整个麒麟殿都瞬间安静下来的话。 “国王陛下,区区一些见不得光的老鼠罢了。” “既然高某来了,总不好只打死一只,就放过它一窝。” “不如,我们把这张网,连同网里的鱼,一起收了,如何?” 麒麟殿内,刹那间,落针可闻。 高瑞那句云淡风轻的“一起收了,如何?”,就像是一道惊雷,狠狠劈在了大殿中每一个人的天灵盖上!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那悠扬的丝竹管弦之声,戛然而止。 那些身姿曼妙,正在翩翩起舞的琉球舞女,一个个动作僵硬,美眸圆瞪,惊愕地望着主位上那个白衣身影,竟是忘了下一个舞步该怎么跳。 连那正在往下滴落的烤羊油脂,滴在银盘上发出的“滋啦”声,都显得无比清晰刺耳。 一起收了? 把那张盘根错节,背后有无数大人物支持,连大胤水师都无可奈何的东海海寇大网…… 连同网里的鱼,一起收了? “咕咚。” 琉球王尚泰,喉结狠狠地滚动了一下,他那只用整块红珊瑚雕琢而成的酒杯,在他的手中剧烈地颤抖着,碧绿的酒液洒出,沾湿了他华贵的朝服,他却浑然不觉! 他死死地盯着高瑞,那双眼睛里,刚刚熄灭的绝望,被一团更加炽烈,甚至堪称疯狂的火焰,瞬间点燃! 他本以为高瑞是天降神兵,是来救他琉球于水火的活神仙。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位神仙的胃口……竟然如此之大! 他不是要斩一条恶龙! 他是要……荡尽这东海万顷碧波,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第248章 他说要收了整片海 “徐……徐叔……这地方,是神仙住的?你看那猪,比……比知府大人的小老婆皮肤还嫩!” 徐茂强作镇定,他板着脸,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闭嘴!给老子把口水咽回去!” “瞧你那点出息!别忘了你现在代表的是谁的脸面!” “跟在三少爷身边,这种场面,以后习惯就好了!” 话虽如此,当一位身姿婀娜的侍女,巧笑嫣然地为他斟上一杯散发着异香的碧绿酒液时,徐茂那张老脸,还是“腾”地一下红了。 那些曾经的码头苦力、老弱船工,此刻更是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们挺直了腰杆,努力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局促,可那双眼睛,却还是忍不住地到处乱瞟。 看着那珊瑚烛台,看着那珠宝玉器,看着那些娇俏的侍女…… 每一样东西,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们的心上! 尊严! 这就是三少爷给的尊严啊! 不仅让别国的国王亲自迎接,还要在这如同神仙洞府的地方,大摆筵席,奉为上宾! 高瑞自然将手下人的窘态尽收眼底,却只是淡然一笑,并未多言。 他要的,就是这种冲击! 只有亲眼见过这世间繁华的极致,他们心中的那团火,才会烧得更旺! “高恩公!请上座!” 琉球王尚泰,此刻早已换上了一身最隆重的朝服,脸上挂着无比热忱的笑容,亲自将高瑞引到了自己王座之侧,那唯一一个可以与他平起平坐的席位上。 这个举动,让在场所有的琉球官员,再次心头一震! 王,竟将这位高公子,视为了与自己同等身份的存在! 高瑞也不推辞,折扇一收,坦然落座。 他的身后,徐茂和陈虎如同两尊门神,一左一右,笔直地侍立着。 至于其他的船员,则被安排在了大殿两侧最靠前的位置,这等待遇,甚至超过了琉球国的一些王公大臣。 “奏乐!起舞!” 随着尚泰一声令下,大殿中央,丝竹管弦之声响起。 一群穿着五彩羽衣,赤着玉足,腰间系着金铃的琉球舞女,翩翩入场,舞姿奔放而热烈,充满了异域风情。 陈虎的眼珠子,瞬间就直了! “开宴!” 尚泰亲自举起一只用整块红珊瑚雕琢而成的酒杯,站起身,满面红光地对着高瑞说道。 “高恩公!寡人代表我琉球百万子民,敬您第一杯!” “若非恩公出手,怒斩黑龙,我琉球至今仍被那恶寇欺凌,百姓仍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此等大恩,无以为报!唯有此杯薄酒,聊表寸心!寡人,先干为敬!” 说罢,尚泰竟是仰头,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我等,敬高恩公!” 以王叔尚宏为首,所有琉球官员,亦齐刷刷地起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高瑞淡然一笑,举杯示意,也饮下杯中酒,随即开口道。 “国王陛下言重了。” “些许海上蟊贼,人人得而诛之。高某不过是恰逢其会,顺手为之罢了。” 顺手为之…… 听到这四个字,尚泰和一众琉球大臣的嘴角,又是狠狠一抽。 困扰了他们琉球国十几年,连大胤水师都头疼不已的心腹大患,在您口中,就是“顺手为之”? 您这“手”,怕不是玉皇大帝的! 尚泰心中对高瑞的敬畏,又深了几分,他坐下后,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愁容。 “恩公有所不知,这黑龙会,虽是为祸我琉球最甚的一股倭寇,却并非这东海上唯一的毒瘤啊……” 哦? 高瑞夹起一块不知名的白色鱼肉,放入口中,肉质鲜美,入口即化。 他不动声色地问道:“愿闻其详。” “唉!” 尚泰重重一叹。 “这东海之上,大大小小的海寇,何止百股!他们神出鬼没,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琉球国小力弱,水师……更是难以抗衡。” “而且据寡人所知,这些海寇的背后,似乎都有一些……大人物在暗中支持,为他们提供船只、兵器,甚至销赃的渠道,早已形成了一张盘根错节的大网!” 说到这里,尚泰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无力。 这才是他最绝望的地方。 黑龙会灭了,还会有白龙会,赤龙会! 这毒瘤的根,不拔掉,永远都不得安宁! 高瑞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玉筷。 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云淡风轻的笑容,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却闪过了一丝谁也未曾察觉的精光。 大人物? 盘根错节的大网? 顾从南,看来你的生意,做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大啊。 他端起酒杯,轻轻晃动着里面碧绿的酒液,目光扫过满脸愁容的尚泰,嘴角微微上扬,吐出了一句让整个麒麟殿都瞬间安静下来的话。 “国王陛下,区区一些见不得光的老鼠罢了。” “既然高某来了,总不好只打死一只,就放过它一窝。” “不如,我们把这张网,连同网里的鱼,一起收了,如何?” 麒麟殿内,刹那间,落针可闻。 高瑞那句云淡风轻的“一起收了,如何?”,就像是一道惊雷,狠狠劈在了大殿中每一个人的天灵盖上!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那悠扬的丝竹管弦之声,戛然而止。 那些身姿曼妙,正在翩翩起舞的琉球舞女,一个个动作僵硬,美眸圆瞪,惊愕地望着主位上那个白衣身影,竟是忘了下一个舞步该怎么跳。 连那正在往下滴落的烤羊油脂,滴在银盘上发出的“滋啦”声,都显得无比清晰刺耳。 一起收了? 把那张盘根错节,背后有无数大人物支持,连大胤水师都无可奈何的东海海寇大网…… 连同网里的鱼,一起收了? “咕咚。” 琉球王尚泰,喉结狠狠地滚动了一下,他那只用整块红珊瑚雕琢而成的酒杯,在他的手中剧烈地颤抖着,碧绿的酒液洒出,沾湿了他华贵的朝服,他却浑然不觉! 他死死地盯着高瑞,那双眼睛里,刚刚熄灭的绝望,被一团更加炽烈,甚至堪称疯狂的火焰,瞬间点燃! 他本以为高瑞是天降神兵,是来救他琉球于水火的活神仙。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位神仙的胃口……竟然如此之大! 他不是要斩一条恶龙! 他是要……荡尽这东海万顷碧波,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第249章 满殿喊神仙 “高……高恩公……” 尚泰的声音,干涩得如同被沙漠的风沙打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您……您此话……当真?” 他身后的文武百官,更是早已石化当场! 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眼珠子瞪得像要从眼眶里跳出来! 那位之前断言此事离奇的老臣,此刻更是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了柔软的地毯上,老脸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狂! 太狂了! 这已经不是狂妄,这是神谕!是天宪! 只有真正的神明,才敢用如此平淡的语气,说出这等石破天惊的话语! 而高瑞,却仿佛只是说了一句“今天天气不错”的客气话。 他慢条斯理地放下了手中的墨玉折扇,端起酒杯,迎着尚泰那狂热到极点的目光,微微一笑。 “国王陛下,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轰!!! 这四个字,如同一座大山,轰然砸进了尚泰的心里,将他最后的一丝理智,彻底砸得粉碎!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过剧烈,竟是带倒了身前的砗磲玉案! 案上的珍馐佳肴、金杯玉盏,“哗啦啦”摔了一地! 可他却毫不在意! 他双目赤红,状若疯狂,猛地一把推开上前搀扶的侍从,几步冲到大殿中央,对着高瑞的方向,竟是“噗通”一声,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王上!” “陛下,使不得啊!” 王叔尚宏与一众官员大惊失色,纷纷跪倒一片! 然而尚泰却置若罔闻,他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地面。 “寡人!琉球国第二十一代国王尚泰!” “今日在此,对天起誓!” “高恩公,您不只是我琉球的救星!您斩杀黑龙会,乃是为东海除一大害,更是为我大胤、为东瀛、为所有往来于此的商旅客船,扫清了航路!” “此等功绩,彪炳千秋!此等胸襟,浩瀚如海!” “若只称您为琉球恩公,实乃是贬低了您的万丈光芒!” 尚泰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激动与崇拜! 他猛地抬起头,振臂高呼! “传寡人旨意!自今日起,高瑞高公子,便是我琉球国,乃至整个东海,共同的守护神!” “册封!” “东!海!保!护!神!” 最后五个字,几乎是他用尽了毕生的力气,从胸膛之中咆哮而出! “东海保护神……” 陈虎瞪着一双牛眼,嘴巴张得能吞下一整只烤乳猪,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徐茂,已经彻底傻了。 “徐……徐叔……我……我没听错?神……神仙?” 徐茂的身躯,在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他的脑海中,回荡着高瑞在福州港招募他们时说的话。 “我要让你们活得有尊严!让所有人都高看你们一眼!” 他看着大殿中央,那个被一国之君五体投地跪拜,被册封为“神”的白衣身影,眼眶,瞬间红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王叔尚宏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老泪纵横,对着高瑞的方向,深深叩首! “臣等!参见东海保护神!” “臣等!参见东海保护神!!” 大殿之内,所有琉球官员,无不心悦诚服,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冲破了麒麟殿的穹顶,响彻了整个琉球王宫! 面对这惊天动地的一幕,高瑞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他缓缓端起酒杯,将杯中那碧绿的酒液一饮而尽。 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弧度。 东海保护神? 有点意思。 面对一国之君的五体投地,面对满朝文武的山呼海啸。 高瑞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缓缓从那王座之侧的席位上站起,将手中的酒杯轻轻放下,杯底与砗磲玉案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叮”。 声音不大,却像是暮鼓晨钟,清晰地传入了麒麟殿内每一个人的耳中。 喧嚣的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那个白衣身影之上。 只见高瑞迈开脚步,不急不缓地走下台阶,来到那依旧趴伏在地,激动得浑身颤抖的尚泰面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弯下腰,伸出双手,亲自将尚泰从地上扶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轻,很稳,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王上!万万不可!” “折煞高瑞了。” 高瑞的声音温润如玉,仿佛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让状若癫狂的尚泰,情绪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不!不折煞!您当得起!” 尚泰被扶起,却依旧紧紧抓着高瑞的手臂,双目赤红,激动地说道:“您就是天神下凡,是我琉球的守护神!寡人……” “国王陛下。” 高瑞微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打断了他的话。 “若高某真是神,那守护这片海域的安宁,便是高某的分内之事,何谈功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依旧跪在地上的琉球官员,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都起来。” “这麒麟殿是宴请宾客之地,不是朝拜神佛的庙堂。” 此言一出,王叔尚宏等人心中更是敬畏到了极点! 这是何等的胸襟!何等的气魄! 被一国册封为神,竟还能如此云淡风轻,视若无物! “谢……谢保护神!” 众人战战兢兢地起身,看向高瑞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感激、敬畏,彻底化为了狂热的崇拜! “高恩公……不,保护神大人!” 尚泰深吸一口气,姿态放得更低了。 “您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我琉球国,上至寡人,下至黎民,无不听您号令!” 机会,来了。 高瑞心中一笑,脸上却露出一抹悲天悯人的神色。 “国王陛下,黑龙会虽灭,但正如您所言,这东海之上的毒瘤,远不止这一颗。” “想要斩草除根,只靠杀戮,是下下之策。” 尚泰闻言一愣,连忙恭敬请教。 “还请保护神大人示下!” 高瑞引着他,缓缓走回主位,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倭寇为何屡禁不止?皆因一个‘利’字。” “他们劫掠商船,一本万利,自然铤而走险。而沿海百姓为何会从贼?皆因一个‘穷’字。” “穷则思变,活不下去,便只能去当海寇,拿命换饭吃。” 高瑞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尚泰混沌的思绪。 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此刻听来,只觉得振聋发聩! “所以!” 高瑞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要想让这东海永享太平,最好的办法,不是堵,而是疏。” “让这片海,变成一片黄金之海!让所有人都知道,安安分分地做生意,远比当海寇要赚得多!” “当琉球的百姓富足,当大胤的商船往来不绝,当贸易的利润百倍于劫掠之时,那些海寇,自然就成了无根之萍,无源之水,不攻自破!” 尚泰的眼睛,越来越亮!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副波澜壮阔的画卷,正在自己面前缓缓展开! 第249章 满殿喊神仙 “高……高恩公……” 尚泰的声音,干涩得如同被沙漠的风沙打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您……您此话……当真?” 他身后的文武百官,更是早已石化当场! 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眼珠子瞪得像要从眼眶里跳出来! 那位之前断言此事离奇的老臣,此刻更是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了柔软的地毯上,老脸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狂! 太狂了! 这已经不是狂妄,这是神谕!是天宪! 只有真正的神明,才敢用如此平淡的语气,说出这等石破天惊的话语! 而高瑞,却仿佛只是说了一句“今天天气不错”的客气话。 他慢条斯理地放下了手中的墨玉折扇,端起酒杯,迎着尚泰那狂热到极点的目光,微微一笑。 “国王陛下,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轰!!! 这四个字,如同一座大山,轰然砸进了尚泰的心里,将他最后的一丝理智,彻底砸得粉碎!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过剧烈,竟是带倒了身前的砗磲玉案! 案上的珍馐佳肴、金杯玉盏,“哗啦啦”摔了一地! 可他却毫不在意! 他双目赤红,状若疯狂,猛地一把推开上前搀扶的侍从,几步冲到大殿中央,对着高瑞的方向,竟是“噗通”一声,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王上!” “陛下,使不得啊!” 王叔尚宏与一众官员大惊失色,纷纷跪倒一片! 然而尚泰却置若罔闻,他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地面。 “寡人!琉球国第二十一代国王尚泰!” “今日在此,对天起誓!” “高恩公,您不只是我琉球的救星!您斩杀黑龙会,乃是为东海除一大害,更是为我大胤、为东瀛、为所有往来于此的商旅客船,扫清了航路!” “此等功绩,彪炳千秋!此等胸襟,浩瀚如海!” “若只称您为琉球恩公,实乃是贬低了您的万丈光芒!” 尚泰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激动与崇拜! 他猛地抬起头,振臂高呼! “传寡人旨意!自今日起,高瑞高公子,便是我琉球国,乃至整个东海,共同的守护神!” “册封!” “东!海!保!护!神!” 最后五个字,几乎是他用尽了毕生的力气,从胸膛之中咆哮而出! “东海保护神……” 陈虎瞪着一双牛眼,嘴巴张得能吞下一整只烤乳猪,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徐茂,已经彻底傻了。 “徐……徐叔……我……我没听错?神……神仙?” 徐茂的身躯,在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他的脑海中,回荡着高瑞在福州港招募他们时说的话。 “我要让你们活得有尊严!让所有人都高看你们一眼!” 他看着大殿中央,那个被一国之君五体投地跪拜,被册封为“神”的白衣身影,眼眶,瞬间红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王叔尚宏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老泪纵横,对着高瑞的方向,深深叩首! “臣等!参见东海保护神!” “臣等!参见东海保护神!!” 大殿之内,所有琉球官员,无不心悦诚服,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冲破了麒麟殿的穹顶,响彻了整个琉球王宫! 面对这惊天动地的一幕,高瑞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他缓缓端起酒杯,将杯中那碧绿的酒液一饮而尽。 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弧度。 东海保护神? 有点意思。 面对一国之君的五体投地,面对满朝文武的山呼海啸。 高瑞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缓缓从那王座之侧的席位上站起,将手中的酒杯轻轻放下,杯底与砗磲玉案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叮”。 声音不大,却像是暮鼓晨钟,清晰地传入了麒麟殿内每一个人的耳中。 喧嚣的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那个白衣身影之上。 只见高瑞迈开脚步,不急不缓地走下台阶,来到那依旧趴伏在地,激动得浑身颤抖的尚泰面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弯下腰,伸出双手,亲自将尚泰从地上扶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轻,很稳,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王上!万万不可!” “折煞高瑞了。” 高瑞的声音温润如玉,仿佛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让状若癫狂的尚泰,情绪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不!不折煞!您当得起!” 尚泰被扶起,却依旧紧紧抓着高瑞的手臂,双目赤红,激动地说道:“您就是天神下凡,是我琉球的守护神!寡人……” “国王陛下。” 高瑞微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打断了他的话。 “若高某真是神,那守护这片海域的安宁,便是高某的分内之事,何谈功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依旧跪在地上的琉球官员,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都起来。” “这麒麟殿是宴请宾客之地,不是朝拜神佛的庙堂。” 此言一出,王叔尚宏等人心中更是敬畏到了极点! 这是何等的胸襟!何等的气魄! 被一国册封为神,竟还能如此云淡风轻,视若无物! “谢……谢保护神!” 众人战战兢兢地起身,看向高瑞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感激、敬畏,彻底化为了狂热的崇拜! “高恩公……不,保护神大人!” 尚泰深吸一口气,姿态放得更低了。 “您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我琉球国,上至寡人,下至黎民,无不听您号令!” 机会,来了。 高瑞心中一笑,脸上却露出一抹悲天悯人的神色。 “国王陛下,黑龙会虽灭,但正如您所言,这东海之上的毒瘤,远不止这一颗。” “想要斩草除根,只靠杀戮,是下下之策。” 尚泰闻言一愣,连忙恭敬请教。 “还请保护神大人示下!” 高瑞引着他,缓缓走回主位,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倭寇为何屡禁不止?皆因一个‘利’字。” “他们劫掠商船,一本万利,自然铤而走险。而沿海百姓为何会从贼?皆因一个‘穷’字。” “穷则思变,活不下去,便只能去当海寇,拿命换饭吃。” 高瑞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尚泰混沌的思绪。 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此刻听来,只觉得振聋发聩! “所以!” 高瑞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要想让这东海永享太平,最好的办法,不是堵,而是疏。” “让这片海,变成一片黄金之海!让所有人都知道,安安分分地做生意,远比当海寇要赚得多!” “当琉球的百姓富足,当大胤的商船往来不绝,当贸易的利润百倍于劫掠之时,那些海寇,自然就成了无根之萍,无源之水,不攻自破!” 尚泰的眼睛,越来越亮!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副波澜壮阔的画卷,正在自己面前缓缓展开! 第250章 商船挂“高”旗,畅通无阻 “保护神大人的意思是……” “互市。” 高瑞轻轻吐出两个字,却重如千钧! “我高家,愿与琉球,建立长期稳固的贸易关系。” “我大胤的丝绸、瓷器、茶叶,皆是琉球所需。而琉球的香料、海产、特有的矿石,在我大胤也颇受欢迎。” “我们互通有无,让货船取代战船,让银钱取代刀剑,让这东海航路,成为一条流淌着黄金的财富之路!” “到那时,陛下国库充盈,百姓安居乐业,何愁国力不强?何惧区区倭寇?” 轰! 尚泰的脑子,彻底炸了! 他本以为高瑞是要他出兵出人,配合剿匪。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位“保护神”,竟是直接给了他一条通往强国富民的金光大道! 这哪里是请求,这分明是神明又一次的恩赐啊! “好!好!好啊!” 尚泰激动得连连叫好,他一把抓住高瑞的手,脸上涌现出狂喜之色! “寡人……寡人代琉球百万子民,谢过保护神大人指点迷津!” 他猛地回头,对着身后的官员大吼道:“传旨!立刻传旨!” “自今日起,我琉球国,与高公子……不!与高氏商行,签订最高国书协议!” “凡悬挂‘高’字旗的商船,入我琉球所有港口,关税,全免!” “不!不止免税!我琉球王室,每船再补贴……补贴一千两白银!作为航行耗损!” “开放那霸、首里、运天三处最优良港口,作为高氏商行专属停泊、交易之所!” “命王叔尚宏亲自督办此事!若有半点差池,提头来见!”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免税!补贴!开放最优港口! 这哪里是互市协议,这简直就是把国门敞开,把钱往外送啊! 王叔尚宏更是惊得差点又跪下去,连忙道:“王上,这……这万万不可啊!关税乃国之命脉……” “住口!” 尚泰双目一瞪,厉声喝道:“与保护神大人赐予我琉球的未来相比,区区关税算得了什么!” “这是神恩!你们懂什么!” 高瑞见状,心中暗笑,脸上却故作推辞。 “国王陛下,万万不可,这于理不合。高某只求能与琉球公平交易,关税按最低一档来便可,岂敢要王室补贴……” 他越是推辞,尚泰便越是觉得这位保护神品格高洁,不图回报! “神使大人莫要再劝!” 尚泰态度坚决无比。 “寡人主意已定!您若不答应,便是看不起寡人,看不起我琉球国!” “这……” 高瑞露出一副“万般无奈”的表情,最终长叹一声。 “既然陛下盛情难却,那高瑞,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殿下,陈虎看得目瞪口呆,他偷偷用胳膊肘捅了捅徐茂,满脸都是活见鬼的表情。 “徐叔……我咋瞅着,三少爷嘴上说着不要,那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呢?” “闭上你的狗嘴!” 徐茂老脸通红,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可那微微颤抖的胡须,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成了! 三少爷只用了几句话,就兵不血刃地拿下了整个琉球的贸易命脉! 看着那琉球君臣激动地当场草拟国书,盖上玉玺,恭恭敬敬地送到高瑞面前。 高瑞缓缓接过那份分量十足的国书,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真正意义上的微笑。 东海保护神的名头,是威。 这份互市协议,是利。 威逼利诱,双管齐下。 国书既定,玉玺落下,这场惊心动魄的国宴,气氛也随之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潮。 尚泰王仿佛年轻了二十岁,红光满面,拉着高瑞的手,一口一个“保护神”,热情得几乎要将他融化在麒麟殿里。 而那些琉球的王公大臣们,看向高瑞的眼神,也彻底变了。 如果说之前是敬畏和感激,那么现在,就是彻彻底底的狂热与崇拜! 这已经不是凡人了! 这是行走在人间的神明!是给琉球带来无尽财富与未来的天神! “来来来,给保护神大人的护卫们满上!满上!” 一位须发花白的琉球老臣,颤颤巍巍地亲自端着酒壶,走到陈虎和徐茂面前,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两位壮士,不,两位神将!老夫敬你们一杯!” 陈虎看着眼前这位品级比大胤知府还高的琉球重臣,竟对自己如此卑躬屈膝,一张黑脸涨得通红,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下意识地看向主位上的高瑞,却见三少爷只是含笑点头。 陈虎这才壮着胆子,学着三少爷的样子,端起酒杯,豪气干云地一饮而尽! “好!神将好酒量!”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叫好之声。 更多的官员围了上来,一时间,这些曾经的码头苦力、老弱船工,竟成了整个宴会除了高瑞之外,最受欢迎的宾客! 那些身姿曼妙,眼波流转的琉球侍女,更是殷勤备至。 一会儿为他们夹菜,一会儿为他们斟酒,那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香气,熏得这群一辈子没碰过女人的汉子们,个个面红耳赤,心猿意马。 陈虎更是乐得鼻涕泡都快出来了。 一个格外娇俏的侍女,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柔声细语地问道:“神将大人,您这身肌肉,是怎么练出来的呀?好……好吓人哦……” 陈虎一挺胸膛,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轻了三两,他拍着胸脯,吹牛不打草稿。 “嘿嘿,这算什么!想当年,老子在东海跟八爪鱼精摔跤,一拳就把它八条腿都给干断了!” “哇!真的吗?神将大人好厉害!”侍女满眼都是小星星。 旁边的徐茂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一脚踹在陈虎的屁股上,压低声音骂道。 “出息!也就骗骗这种没出过海的小姑娘!” “三少爷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 话虽如此,当一个看起来地位更高的宫廷女官,巧笑嫣然地为他奉上一盘剥好的水果时,徐茂那张故作镇定的老脸,还是没出息地红了。 宴会直至深夜才散。 高瑞被安排在了琉球王宫中最华丽的“听涛宫”下榻。 第二天一早。 王叔尚宏便亲自带着一队官员,恭恭敬敬地等候在宫殿之外。 “保护神大人!” 尚宏的态度,比昨天更加恭敬。 “王上已备好国书正本,只等您过目,便可昭告天下,永以为好。” 高瑞走出宫殿,看着尚宏呈上的,用最上等的锦缎包裹,由黄金打造的卷轴匣子,微微一笑。 “有劳王叔了。” 他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话锋一转,问道:“王叔,昨夜睡得可好?” 第250章 商船挂“高”旗,畅通无阻 “保护神大人的意思是……” “互市。” 高瑞轻轻吐出两个字,却重如千钧! “我高家,愿与琉球,建立长期稳固的贸易关系。” “我大胤的丝绸、瓷器、茶叶,皆是琉球所需。而琉球的香料、海产、特有的矿石,在我大胤也颇受欢迎。” “我们互通有无,让货船取代战船,让银钱取代刀剑,让这东海航路,成为一条流淌着黄金的财富之路!” “到那时,陛下国库充盈,百姓安居乐业,何愁国力不强?何惧区区倭寇?” 轰! 尚泰的脑子,彻底炸了! 他本以为高瑞是要他出兵出人,配合剿匪。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位“保护神”,竟是直接给了他一条通往强国富民的金光大道! 这哪里是请求,这分明是神明又一次的恩赐啊! “好!好!好啊!” 尚泰激动得连连叫好,他一把抓住高瑞的手,脸上涌现出狂喜之色! “寡人……寡人代琉球百万子民,谢过保护神大人指点迷津!” 他猛地回头,对着身后的官员大吼道:“传旨!立刻传旨!” “自今日起,我琉球国,与高公子……不!与高氏商行,签订最高国书协议!” “凡悬挂‘高’字旗的商船,入我琉球所有港口,关税,全免!” “不!不止免税!我琉球王室,每船再补贴……补贴一千两白银!作为航行耗损!” “开放那霸、首里、运天三处最优良港口,作为高氏商行专属停泊、交易之所!” “命王叔尚宏亲自督办此事!若有半点差池,提头来见!”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免税!补贴!开放最优港口! 这哪里是互市协议,这简直就是把国门敞开,把钱往外送啊! 王叔尚宏更是惊得差点又跪下去,连忙道:“王上,这……这万万不可啊!关税乃国之命脉……” “住口!” 尚泰双目一瞪,厉声喝道:“与保护神大人赐予我琉球的未来相比,区区关税算得了什么!” “这是神恩!你们懂什么!” 高瑞见状,心中暗笑,脸上却故作推辞。 “国王陛下,万万不可,这于理不合。高某只求能与琉球公平交易,关税按最低一档来便可,岂敢要王室补贴……” 他越是推辞,尚泰便越是觉得这位保护神品格高洁,不图回报! “神使大人莫要再劝!” 尚泰态度坚决无比。 “寡人主意已定!您若不答应,便是看不起寡人,看不起我琉球国!” “这……” 高瑞露出一副“万般无奈”的表情,最终长叹一声。 “既然陛下盛情难却,那高瑞,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殿下,陈虎看得目瞪口呆,他偷偷用胳膊肘捅了捅徐茂,满脸都是活见鬼的表情。 “徐叔……我咋瞅着,三少爷嘴上说着不要,那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呢?” “闭上你的狗嘴!” 徐茂老脸通红,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可那微微颤抖的胡须,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成了! 三少爷只用了几句话,就兵不血刃地拿下了整个琉球的贸易命脉! 看着那琉球君臣激动地当场草拟国书,盖上玉玺,恭恭敬敬地送到高瑞面前。 高瑞缓缓接过那份分量十足的国书,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真正意义上的微笑。 东海保护神的名头,是威。 这份互市协议,是利。 威逼利诱,双管齐下。 国书既定,玉玺落下,这场惊心动魄的国宴,气氛也随之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潮。 尚泰王仿佛年轻了二十岁,红光满面,拉着高瑞的手,一口一个“保护神”,热情得几乎要将他融化在麒麟殿里。 而那些琉球的王公大臣们,看向高瑞的眼神,也彻底变了。 如果说之前是敬畏和感激,那么现在,就是彻彻底底的狂热与崇拜! 这已经不是凡人了! 这是行走在人间的神明!是给琉球带来无尽财富与未来的天神! “来来来,给保护神大人的护卫们满上!满上!” 一位须发花白的琉球老臣,颤颤巍巍地亲自端着酒壶,走到陈虎和徐茂面前,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两位壮士,不,两位神将!老夫敬你们一杯!” 陈虎看着眼前这位品级比大胤知府还高的琉球重臣,竟对自己如此卑躬屈膝,一张黑脸涨得通红,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下意识地看向主位上的高瑞,却见三少爷只是含笑点头。 陈虎这才壮着胆子,学着三少爷的样子,端起酒杯,豪气干云地一饮而尽! “好!神将好酒量!”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叫好之声。 更多的官员围了上来,一时间,这些曾经的码头苦力、老弱船工,竟成了整个宴会除了高瑞之外,最受欢迎的宾客! 那些身姿曼妙,眼波流转的琉球侍女,更是殷勤备至。 一会儿为他们夹菜,一会儿为他们斟酒,那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香气,熏得这群一辈子没碰过女人的汉子们,个个面红耳赤,心猿意马。 陈虎更是乐得鼻涕泡都快出来了。 一个格外娇俏的侍女,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柔声细语地问道:“神将大人,您这身肌肉,是怎么练出来的呀?好……好吓人哦……” 陈虎一挺胸膛,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轻了三两,他拍着胸脯,吹牛不打草稿。 “嘿嘿,这算什么!想当年,老子在东海跟八爪鱼精摔跤,一拳就把它八条腿都给干断了!” “哇!真的吗?神将大人好厉害!”侍女满眼都是小星星。 旁边的徐茂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一脚踹在陈虎的屁股上,压低声音骂道。 “出息!也就骗骗这种没出过海的小姑娘!” “三少爷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 话虽如此,当一个看起来地位更高的宫廷女官,巧笑嫣然地为他奉上一盘剥好的水果时,徐茂那张故作镇定的老脸,还是没出息地红了。 宴会直至深夜才散。 高瑞被安排在了琉球王宫中最华丽的“听涛宫”下榻。 第二天一早。 王叔尚宏便亲自带着一队官员,恭恭敬敬地等候在宫殿之外。 “保护神大人!” 尚宏的态度,比昨天更加恭敬。 “王上已备好国书正本,只等您过目,便可昭告天下,永以为好。” 高瑞走出宫殿,看着尚宏呈上的,用最上等的锦缎包裹,由黄金打造的卷轴匣子,微微一笑。 “有劳王叔了。” 他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话锋一转,问道:“王叔,昨夜睡得可好?” 第251章 高神画大饼,琉球王叔跪服 尚宏一愣,不知高瑞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托大人的福,老臣一夜好眠。” 高瑞笑了笑,目光深邃。 “我却有些睡不着啊。” “我在想,我给了琉球一条财路,琉球给了我一份国书,这笔买卖,看起来,是我占了大便宜。” “免税,补贴,专属港口……任何一条,都足以让天下商人为之疯狂。尚泰王如此厚爱,高某若是心安理得地收下,岂不成了贪得无厌的小人?” 尚宏的心,猛地一跳! 他确实有此担忧! 昨夜他辗转反侧,想的也正是此事! 王上的决定太过冲动,如此优厚的条件,简直是把琉球的国库敞开来送人! 这……这无异于饮鸩止渴! 可这话,他不敢说! 没想到,这位“保护神”大人,竟主动提了出来! “大……大人明鉴!” “老臣……老臣绝无此意!王上与琉球万民,对您的恩情,天日可表啊!” “王叔请起。” 高瑞亲自将他扶起,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 “我知你的顾虑。” “这份国书,我收下。但我高瑞,从不白占别人的便宜。”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尚宏目瞪口呆的话。 “这份互市协议,只是开始。” “我要的,不是让我的商船在琉球畅通无阻,而是让整个东海,都成为琉球的后盾!” “我会派遣最好的工匠,帮琉球改造船坞,打造出比倭寇的快船更快、更坚固的战船!我还会派遣教官,帮助琉球训练一支真正能打仗的水师!” “我甚至可以帮你们建立自己的贸易航线,让琉球的特产,卖到大胤的每一个角落!” “我要让琉球,成为这东海之上,一座永不沉没的航母!一座真正的海上王国!” “到那时。” 高瑞的目光灼灼,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区区倭寇,又何足挂齿?你琉球,又何须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 轰!!! 尚宏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呆呆地看着高瑞,张大了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本以为,高瑞只是一个法力无边的神仙,一个能带来财富的商人。 可他万万没想到! 高瑞给他的,根本不是一条财路! 而是一个……足以改变琉球国运,让这个岛国真正屹立于世界之林的……未来! “扑通!” 这一次,尚宏跪得心甘情愿,五体投地,老泪纵横! “神!您……是真正的神啊!” “老臣愚钝!老臣有罪!竟敢揣度神意!” 他一边哭喊着,一边用额头狠狠地撞击着冰凉的石板,发出一声声闷响! 高瑞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情绪稍稍平复,才缓缓开口。 “王叔,把国书收起来。” “待我返航之时,会留下一份详细的计划书,和第一批工匠、物资。” “琉球的未来,就拜托你了。” 说完,他转身,负手而立,望向东方那一片蔚蓝的大海。 尚宏抬起那张涕泪横流的老脸,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狂热和虔诚。 “神……老臣这就去办!这就去!” “不,老臣不是去办,是去迎接我琉球的未来!” 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地上爬起,连身上的朝服都来不及整理,对着高瑞又是一个九十度的深躬,然后转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听涛宫。 那背影,哪还有半分王公重臣的沉稳,分明就是一个找到了毕生信仰的狂信徒! 高瑞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的弧度越发深邃。 一颗足以搅动整个东海风云的种子,已经种下。 现在,只需要一点点时间,让它生根,发芽。 而这场风暴的扩散速度,远比高瑞想象的还要快。 …… 琉球,那霸港。 这里,已经成为了整个东海之上,信息最爆炸的风暴眼! 不过短短一日,那霸港就成了周边所有航线上的船只,无论如何都要绕道过来看一眼的“圣地”! 港口边最大的酒馆里,早已人满为患。 一个刚从大胤泉州过来的绸缎商人,满脸通红,抓着一个明显是本地人的酒客,唾沫横飞地吼道。 “老哥!你跟我说实话!你们琉球王,真给一个大胤人下跪了?” “还他娘的五体投地?” 那本地酒客,此刻腰杆挺得笔直,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狂热,他猛地灌下一口酒,把杯子重重地砸在桌上! “放屁!” “什么叫给一个大胤人下跪?那是神!是‘东海保护神’!你懂个屁!” “我告诉你!老子当时就在码头上!亲眼所见!” “那艘‘启航号’,我的乖乖,比咱们这酒楼还大!船身上全是刀砍斧凿的口子,还有被火烧过的黑印子!船后头,还拖着好几艘倭寇船的破烂架子!” “最吓人的是什么你知道吗?船头甲板上,吊着一个大铁笼子!那黑龙会的头子鬼冢龙一,就像条死狗一样被关在里面!” “还有几十个倭寇!扒光了衣服,跟穿糖葫芦似的串在一起,就在甲板上干活!那场面……啧啧!” 酒馆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另一个来自东瀛的浪人武士,一脸不信,冷哼道:“八嘎!黑龙会的鬼冢,剑术高强,怎么可能如此轻易被俘?” “定是你们夸大其词!” 话音未落,旁边一个刚刚从王宫附近送完货回来的脚夫,立刻跳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就骂! “夸大你奶奶个腿儿!” “老子亲眼看到王叔尚宏大人,像个孙子一样,亲自领着那位‘保护神’大人进的王宫!” “我还听说了!昨晚的国宴上,那位保护神大人,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 那脚夫清了清嗓子,学着高瑞那云淡风轻的模样,捏着嗓子道。 “区区一些见不得光的老鼠罢了,不如,我们把这张网,连同网里的鱼,一起收了,如何?” “嘶——!” 整个酒馆,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句轻描淡写却霸气到骨子里的话,给震得头皮发麻! 那东瀛武士,更是脸色煞白,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这已经不是凡人能说出的话了! …… 与此同时,东海的各个角落,这则惊天动地的消息,正以一种病毒式的速度疯狂扩散! 一艘悬挂着“锦绣盟”旗号的商船上。 管事正听着从那霸港逃回来的下属,哆哆嗦嗦地汇报。 第251章 高神画大饼,琉球王叔跪服 尚宏一愣,不知高瑞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托大人的福,老臣一夜好眠。” 高瑞笑了笑,目光深邃。 “我却有些睡不着啊。” “我在想,我给了琉球一条财路,琉球给了我一份国书,这笔买卖,看起来,是我占了大便宜。” “免税,补贴,专属港口……任何一条,都足以让天下商人为之疯狂。尚泰王如此厚爱,高某若是心安理得地收下,岂不成了贪得无厌的小人?” 尚宏的心,猛地一跳! 他确实有此担忧! 昨夜他辗转反侧,想的也正是此事! 王上的决定太过冲动,如此优厚的条件,简直是把琉球的国库敞开来送人! 这……这无异于饮鸩止渴! 可这话,他不敢说! 没想到,这位“保护神”大人,竟主动提了出来! “大……大人明鉴!” “老臣……老臣绝无此意!王上与琉球万民,对您的恩情,天日可表啊!” “王叔请起。” 高瑞亲自将他扶起,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 “我知你的顾虑。” “这份国书,我收下。但我高瑞,从不白占别人的便宜。”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尚宏目瞪口呆的话。 “这份互市协议,只是开始。” “我要的,不是让我的商船在琉球畅通无阻,而是让整个东海,都成为琉球的后盾!” “我会派遣最好的工匠,帮琉球改造船坞,打造出比倭寇的快船更快、更坚固的战船!我还会派遣教官,帮助琉球训练一支真正能打仗的水师!” “我甚至可以帮你们建立自己的贸易航线,让琉球的特产,卖到大胤的每一个角落!” “我要让琉球,成为这东海之上,一座永不沉没的航母!一座真正的海上王国!” “到那时。” 高瑞的目光灼灼,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区区倭寇,又何足挂齿?你琉球,又何须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 轰!!! 尚宏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呆呆地看着高瑞,张大了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本以为,高瑞只是一个法力无边的神仙,一个能带来财富的商人。 可他万万没想到! 高瑞给他的,根本不是一条财路! 而是一个……足以改变琉球国运,让这个岛国真正屹立于世界之林的……未来! “扑通!” 这一次,尚宏跪得心甘情愿,五体投地,老泪纵横! “神!您……是真正的神啊!” “老臣愚钝!老臣有罪!竟敢揣度神意!” 他一边哭喊着,一边用额头狠狠地撞击着冰凉的石板,发出一声声闷响! 高瑞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情绪稍稍平复,才缓缓开口。 “王叔,把国书收起来。” “待我返航之时,会留下一份详细的计划书,和第一批工匠、物资。” “琉球的未来,就拜托你了。” 说完,他转身,负手而立,望向东方那一片蔚蓝的大海。 尚宏抬起那张涕泪横流的老脸,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狂热和虔诚。 “神……老臣这就去办!这就去!” “不,老臣不是去办,是去迎接我琉球的未来!” 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地上爬起,连身上的朝服都来不及整理,对着高瑞又是一个九十度的深躬,然后转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听涛宫。 那背影,哪还有半分王公重臣的沉稳,分明就是一个找到了毕生信仰的狂信徒! 高瑞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的弧度越发深邃。 一颗足以搅动整个东海风云的种子,已经种下。 现在,只需要一点点时间,让它生根,发芽。 而这场风暴的扩散速度,远比高瑞想象的还要快。 …… 琉球,那霸港。 这里,已经成为了整个东海之上,信息最爆炸的风暴眼! 不过短短一日,那霸港就成了周边所有航线上的船只,无论如何都要绕道过来看一眼的“圣地”! 港口边最大的酒馆里,早已人满为患。 一个刚从大胤泉州过来的绸缎商人,满脸通红,抓着一个明显是本地人的酒客,唾沫横飞地吼道。 “老哥!你跟我说实话!你们琉球王,真给一个大胤人下跪了?” “还他娘的五体投地?” 那本地酒客,此刻腰杆挺得笔直,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狂热,他猛地灌下一口酒,把杯子重重地砸在桌上! “放屁!” “什么叫给一个大胤人下跪?那是神!是‘东海保护神’!你懂个屁!” “我告诉你!老子当时就在码头上!亲眼所见!” “那艘‘启航号’,我的乖乖,比咱们这酒楼还大!船身上全是刀砍斧凿的口子,还有被火烧过的黑印子!船后头,还拖着好几艘倭寇船的破烂架子!” “最吓人的是什么你知道吗?船头甲板上,吊着一个大铁笼子!那黑龙会的头子鬼冢龙一,就像条死狗一样被关在里面!” “还有几十个倭寇!扒光了衣服,跟穿糖葫芦似的串在一起,就在甲板上干活!那场面……啧啧!” 酒馆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另一个来自东瀛的浪人武士,一脸不信,冷哼道:“八嘎!黑龙会的鬼冢,剑术高强,怎么可能如此轻易被俘?” “定是你们夸大其词!” 话音未落,旁边一个刚刚从王宫附近送完货回来的脚夫,立刻跳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就骂! “夸大你奶奶个腿儿!” “老子亲眼看到王叔尚宏大人,像个孙子一样,亲自领着那位‘保护神’大人进的王宫!” “我还听说了!昨晚的国宴上,那位保护神大人,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 那脚夫清了清嗓子,学着高瑞那云淡风轻的模样,捏着嗓子道。 “区区一些见不得光的老鼠罢了,不如,我们把这张网,连同网里的鱼,一起收了,如何?” “嘶——!” 整个酒馆,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句轻描淡写却霸气到骨子里的话,给震得头皮发麻! 那东瀛武士,更是脸色煞白,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这已经不是凡人能说出的话了! …… 与此同时,东海的各个角落,这则惊天动地的消息,正以一种病毒式的速度疯狂扩散! 一艘悬挂着“锦绣盟”旗号的商船上。 管事正听着从那霸港逃回来的下属,哆哆嗦嗦地汇报。 第252章 东海要掀龙卷风 “管……管事!那……那姓高的,就是个怪物!是个魔鬼!” “他……他的船会喷火!会打雷!水里还有鬼!” “鬼冢大人……鬼冢大人连船都没靠近,就被一道天雷给劈翻了啊!” “啪!” 管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眼神惊疑不定。 “胡说八道!世上哪有什么妖法!” 可当他听到琉球王册封高瑞为“东海保护神”,并签订了那份堪称“卖国”的互市协议后,他彻底坐不住了! “快!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立刻把这里的消息传回江南!禀报盟主!” “这个高瑞,已经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了!他这是要掘了我们在整个东海的根啊!” …… 东海,一座不知名的荒岛。 这里是仅次于黑龙会的另一大倭寇势力,“赤鲨”的老巢。 洞窟内,首领“赤发鬼”正抱着一个抢来的女人,放肆大笑。 一个手下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大……大哥!不好了!黑龙会……黑龙会完了!” “什么?” “赤发鬼”一把推开怀里的女人,猛地站起。 “鬼冢龙一那个蠢货,被人灭了?谁干的?大胤水师吗?” “不……不是……” 那手下吞了口唾沫,声音都在发颤。 “是……是一艘叫‘启航号’的商船……船主叫高瑞……” 当手下将那霸港流传的,那个充满了神魔色彩的故事讲完后,整个洞窟都安静了下来。 “噗嗤!” “哈哈哈哈哈!” “赤发鬼”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喷火的船?会打雷的水手?还他娘的‘东海保护神’?” “你们他妈的在跟老子讲神话故事吗?” 他一脚踹翻了身前的酒坛,满脸狰狞。 “传我命令!给老子派出所有的探子船!” “我倒要看看,这个叫高瑞的小白脸,是不是真长了三头六臂!” “他要是敢出现在老子的地盘!老子就把他的‘启航号’拆了当柴烧!把他的人头,挂在我的船头!” …… 而在更遥远的东瀛国,平户港。 作为东瀛与大胤贸易的重要港口,这里的消息同样灵通。 平户藩主,松浦家的家主,正跪坐在一间雅致的茶室里,听着手下忍者的汇报。 忍者的声音毫无波澜,但汇报的内容,却让这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藩主,眼皮狂跳。 “……琉球王尚泰,册封大胤商人高瑞为‘东海保护神’,允其免税、补贴,并承诺将派遣工匠、教官,助琉球打造水师,建立贸易航线……” “砰!” 松浦藩主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此人,绝非普通商人!” “打造水师?建立航线?他不是在做生意,他是在布局!在改变整个东海的格局!”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黑龙会的背后,有萨摩藩的影子,这件事我知道。高瑞灭了黑龙会,就是打了萨摩藩的脸!” “而他选择扶持琉球……好手段!好毒辣的眼光!” “此人,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一条真龙!” 他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备厚礼!” “我要亲自去一趟琉球!” “不!” 他摇了摇头。 “我不能去!” “派我最美丽的女儿,松浦云子,带上我最珍贵的礼物,去那霸港!” “告诉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见上这位‘东海保护神’一面!” “若他真是神龙,我松浦家,愿为神龙……牵马坠蹬!” …… 江南,锦绣盟总舵。 一间戒备森严的密室之内,檀香袅袅,却压不住空气中那股山雨欲来的凝重。 总盟主顾从南端坐于太师椅上,面容阴鸷,手指轻轻敲击着身前那张由整块金丝楠木打造的桌面,每一次敲击,都让在座的几位锦绣盟长老心头一跳。 “都说说。” 顾从南的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一股寒气,让整个密室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一艘商船,一个毛头小子,就把鬼冢龙一那条养了多年的狗给宰了,还顺带,撬走了我们锦绣盟在东海经营了数十年的根基。”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下方,留着山羊胡的王长老脸色铁青,沉声道:“盟主,根据传回来的消息,琉球王尚泰已经昭告天下,册封那高瑞为‘东海保护神’!”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旁边一个身材微胖,总是笑呵呵的胖高层,此刻脸上却没了半点笑意,声音里满是惊骇。 “那份互市国书,简直闻所未闻!免税!补贴!还划出三座最优良的港口作为高家的专属码头!” “这……这已经不是做生意了,这分明是琉球王把整个国库,都送到了那高瑞的嘴边啊!” “他凭什么?琉球王是疯了吗?” 另一个脾气火爆的长老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 “他一个大胤商人,就算有点邪门的手段,琉球王至于怕成这样?把祖宗基业都送出去?” 此言一出,密室内的气氛更加压抑了。 是啊,凭什么? 这才是所有人都想不通的地方! 高瑞灭了黑龙会,固然是大功一件。 可琉球王就算再感激,也不可能做出如此疯狂的决定。 这背后,必然有他们不知道的原因! 顾从南的眼神越发冰冷,他缓缓抬起眼皮,扫视了一圈众人。 “查。” 他只说了一个字。 “查他个底朝天!” “我不管他是什么神仙,是什么魔鬼!在江南,在我锦绣盟的地盘上,是龙,他得盘着!是虎,他得卧着!” “是!” …… 锦绣盟的情报网络,如同蜘蛛网一般,遍布整个大胤。 一声令下,无数的探子、眼线、内鬼……全都动了起来。 关于“高瑞”的一切,正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汇集到总舵。 淮州高家…… 不学无术,纨绔子弟…… 雪盐、烈焰烧、黄河决堤,献上“固石”之法…… 这些情报,他们之前就有所耳闻,但并未真正放在心上。 毕竟,一个靠着投机取巧,讨好了皇帝的幸运儿罢了,还不足以让他们锦绣盟正眼相看。 可是,当更深层次的情报被挖出来后,密室内的气氛,彻底变了。 一名负责情报的管事,手捧着一份刚刚用飞鸽传书送到的密报,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密室,脸色煞白如纸,声音都在颤抖。 “盟……盟主!长……长老们!” “查……查到了!查到了!” 顾从南眉头一皱。 第252章 东海要掀龙卷风 “管……管事!那……那姓高的,就是个怪物!是个魔鬼!” “他……他的船会喷火!会打雷!水里还有鬼!” “鬼冢大人……鬼冢大人连船都没靠近,就被一道天雷给劈翻了啊!” “啪!” 管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眼神惊疑不定。 “胡说八道!世上哪有什么妖法!” 可当他听到琉球王册封高瑞为“东海保护神”,并签订了那份堪称“卖国”的互市协议后,他彻底坐不住了! “快!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立刻把这里的消息传回江南!禀报盟主!” “这个高瑞,已经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了!他这是要掘了我们在整个东海的根啊!” …… 东海,一座不知名的荒岛。 这里是仅次于黑龙会的另一大倭寇势力,“赤鲨”的老巢。 洞窟内,首领“赤发鬼”正抱着一个抢来的女人,放肆大笑。 一个手下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大……大哥!不好了!黑龙会……黑龙会完了!” “什么?” “赤发鬼”一把推开怀里的女人,猛地站起。 “鬼冢龙一那个蠢货,被人灭了?谁干的?大胤水师吗?” “不……不是……” 那手下吞了口唾沫,声音都在发颤。 “是……是一艘叫‘启航号’的商船……船主叫高瑞……” 当手下将那霸港流传的,那个充满了神魔色彩的故事讲完后,整个洞窟都安静了下来。 “噗嗤!” “哈哈哈哈哈!” “赤发鬼”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喷火的船?会打雷的水手?还他娘的‘东海保护神’?” “你们他妈的在跟老子讲神话故事吗?” 他一脚踹翻了身前的酒坛,满脸狰狞。 “传我命令!给老子派出所有的探子船!” “我倒要看看,这个叫高瑞的小白脸,是不是真长了三头六臂!” “他要是敢出现在老子的地盘!老子就把他的‘启航号’拆了当柴烧!把他的人头,挂在我的船头!” …… 而在更遥远的东瀛国,平户港。 作为东瀛与大胤贸易的重要港口,这里的消息同样灵通。 平户藩主,松浦家的家主,正跪坐在一间雅致的茶室里,听着手下忍者的汇报。 忍者的声音毫无波澜,但汇报的内容,却让这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藩主,眼皮狂跳。 “……琉球王尚泰,册封大胤商人高瑞为‘东海保护神’,允其免税、补贴,并承诺将派遣工匠、教官,助琉球打造水师,建立贸易航线……” “砰!” 松浦藩主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此人,绝非普通商人!” “打造水师?建立航线?他不是在做生意,他是在布局!在改变整个东海的格局!”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黑龙会的背后,有萨摩藩的影子,这件事我知道。高瑞灭了黑龙会,就是打了萨摩藩的脸!” “而他选择扶持琉球……好手段!好毒辣的眼光!” “此人,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一条真龙!” 他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备厚礼!” “我要亲自去一趟琉球!” “不!” 他摇了摇头。 “我不能去!” “派我最美丽的女儿,松浦云子,带上我最珍贵的礼物,去那霸港!” “告诉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见上这位‘东海保护神’一面!” “若他真是神龙,我松浦家,愿为神龙……牵马坠蹬!” …… 江南,锦绣盟总舵。 一间戒备森严的密室之内,檀香袅袅,却压不住空气中那股山雨欲来的凝重。 总盟主顾从南端坐于太师椅上,面容阴鸷,手指轻轻敲击着身前那张由整块金丝楠木打造的桌面,每一次敲击,都让在座的几位锦绣盟长老心头一跳。 “都说说。” 顾从南的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一股寒气,让整个密室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一艘商船,一个毛头小子,就把鬼冢龙一那条养了多年的狗给宰了,还顺带,撬走了我们锦绣盟在东海经营了数十年的根基。”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下方,留着山羊胡的王长老脸色铁青,沉声道:“盟主,根据传回来的消息,琉球王尚泰已经昭告天下,册封那高瑞为‘东海保护神’!”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旁边一个身材微胖,总是笑呵呵的胖高层,此刻脸上却没了半点笑意,声音里满是惊骇。 “那份互市国书,简直闻所未闻!免税!补贴!还划出三座最优良的港口作为高家的专属码头!” “这……这已经不是做生意了,这分明是琉球王把整个国库,都送到了那高瑞的嘴边啊!” “他凭什么?琉球王是疯了吗?” 另一个脾气火爆的长老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 “他一个大胤商人,就算有点邪门的手段,琉球王至于怕成这样?把祖宗基业都送出去?” 此言一出,密室内的气氛更加压抑了。 是啊,凭什么? 这才是所有人都想不通的地方! 高瑞灭了黑龙会,固然是大功一件。 可琉球王就算再感激,也不可能做出如此疯狂的决定。 这背后,必然有他们不知道的原因! 顾从南的眼神越发冰冷,他缓缓抬起眼皮,扫视了一圈众人。 “查。” 他只说了一个字。 “查他个底朝天!” “我不管他是什么神仙,是什么魔鬼!在江南,在我锦绣盟的地盘上,是龙,他得盘着!是虎,他得卧着!” “是!” …… 锦绣盟的情报网络,如同蜘蛛网一般,遍布整个大胤。 一声令下,无数的探子、眼线、内鬼……全都动了起来。 关于“高瑞”的一切,正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汇集到总舵。 淮州高家…… 不学无术,纨绔子弟…… 雪盐、烈焰烧、黄河决堤,献上“固石”之法…… 这些情报,他们之前就有所耳闻,但并未真正放在心上。 毕竟,一个靠着投机取巧,讨好了皇帝的幸运儿罢了,还不足以让他们锦绣盟正眼相看。 可是,当更深层次的情报被挖出来后,密室内的气氛,彻底变了。 一名负责情报的管事,手捧着一份刚刚用飞鸽传书送到的密报,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密室,脸色煞白如纸,声音都在颤抖。 “盟……盟主!长……长老们!” “查……查到了!查到了!” 顾从南眉头一皱。 第253章 皇商靠山硬,锦绣盟要凉? “盟主!天……天真的要塌了啊!” 那管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将手中的密报高高举过头顶,声音里带着哭腔。 王长老一把抢过密报,飞快地扫了一眼,下一秒,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他那双向来精明无比的眼睛,此刻瞪得比铜铃还大,嘴巴张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怎么了?” 胖高层察觉到不对,一把夺过密报,只看了一眼,他脸上的肥肉便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豆大的冷汗,瞬间从额头上滚落! 密报上,只有短短几行字。 “高瑞,治黄河首功,圣上亲封,钦命督造使!” “高氏商行,圣上钦点,御笔亲题,钦赐皇商!” “背后关系网,直通……三皇子!”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座巍峨巨山,狠狠地砸在了锦绣盟所有高层的心头之上! 他们终于明白了! 终于明白琉球王尚泰为什么会那么疯狂,那么卑躬屈膝,甚至不惜送上国书! 那根本不是在给一个区区商人下跪! 那他娘的是在给大胤朝的无上国威下跪!是在给当今天子的脸面下跪啊! 高瑞的船,早已不是一艘简单的商船! 那是一艘悬挂着大胤国威,代表着皇帝颜面,甚至牵扯到皇子的官方御船! 打他的船,就是公然抽大胤的脸! 就是指着皇帝的鼻子骂娘! 谁敢? 放眼整个天下,谁他妈有这个胆子? 顾从南缓缓地站起身,他走到王长老面前,拿过那张薄薄的,却仿佛有千斤重的密报。 他的表情,没有滔天的震惊,没有彻骨的恐惧,反而变得异常平静。 只是那双阴鸷的眸子里,风暴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汇聚。 “呵……” 他忽然发出了一声轻笑,笑声嘶哑而冰冷,在死寂的密室中显得格外瘆人。 “好一个高瑞……” “好一个钦赐皇商……” “好一个……三皇子!” “本以为是条过江的泥鳅,没想到,却是一条潜伏在深渊里的……真龙啊。” 他缓缓地转过身,目光如刀,扫过在场每一个面如土色、魂不附体的长老。 整个密室内,针落可闻! 他们终于意识到,这个叫高瑞的年轻人,和以往他们用金钱和暴力就能轻松碾压的任何一个敌人,都完全不同! 这个年轻人,他不仅有堪比神魔的通天手段,有富可敌国的无尽财富,最可怕的是…… 他的背后,站着的是整个大胤王朝! 是一座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撼动的……巍峨大山! “噗通!” 之前那个叫嚣着要让高瑞有来无回的火爆脾气长老,此刻双腿一软,竟直接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面色惨白如鬼,裤裆处,隐隐传来一阵骚臭。 “皇……皇商……钦……钦命督造使……三……三皇子……” “我……我们之前竟然想动这么一尊大神?” 胖高层浑身的肥肉都在剧烈地哆嗦,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那肥厚的脖颈,只觉得一阵阵刺骨的凉意! 这已经不是生意上的争斗了! 这他妈的是在谋逆啊! 是要抄家灭族的滔天大罪啊! “盟主……这……这可如何是好?” 王长老的声音干涩无比,再无半分老谋深算的沉稳风范,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老鸡。 “我们……我们现在收手,还……还来得及吗?” 顾从南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地,将那份足以决定锦绣盟生死的密报,一点点,一点点地揉成一团,那双阴鸷的眼睛里,平静得可怕。 “收手?”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嘴角扯出一抹森然到极致的弧度。 “从他高瑞打着‘皇商’的旗号,踏入我江南地界的那一刻起,就不是我们想不想收手的问题了。” “而是我们和他之间,只有一方,能站着。” 他环视着这群已经被彻底吓破了胆的长老,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腊月的寒风,刮得人骨头生疼。 “他撬了我们在琉球的根基,断了我们一条最大的财路,现在更是顶着‘东海保护神’的名头,耀武扬威!” “你们以为,他会放过我们锦绣盟吗?” 此言一出,整个密室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是啊! 高瑞会放过他们吗? 一想到那个年轻人云淡风轻之间,就让黑龙会灰飞烟灭,让琉球王五体投地的恐怖手段,所有人的心,都瞬间沉入了不见天日的无尽深渊。 那根本不是一头过江猛龙! 那是一头专门吃人不吐骨头的史前洪荒凶兽! …… 就在锦绣盟总舵被一片愁云惨雾笼罩,人人自危之时。 大胤,福州港。 “启航号”的巨大身影,出现在了海平线上。 “回来了!是‘高’字旗!” “天呐!是启航号!是‘东海保护神’的船回来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整个福州港,瞬间被引爆了! 码头上正在搬运货物的苦力,扔下了手里的麻袋。 酒馆里正在喝酒吹牛的商人,打翻了桌上的酒碗。 正在巡逻的官兵,也忘了自己的职责。 成千上万的人,潮水般地向着启“启航号”即将停靠的码头涌去! 那场面,比过年赶庙会还要疯狂百倍! “快看!船身上全是伤!我的老天爷,那得是经历了多惨烈的厮杀啊!” “何止啊!你们看船后面拖着的是什么?那是倭寇快船的残骸!这……这是把人家老巢都给端了吗?” “威风!太他妈威风了!这才是咱们大胤男儿该有的样子!” 人群中,福州船厂的总管事宋濂,带着一群工匠,正焦急地等在最前面。 他此刻激动得满脸通红,花白的胡子都在微微颤抖。 想当初,高瑞提出那些天马行空的改造方案时,他还腹诽不已,觉得这个年轻人就是个异想天开的门外汉。 可现在! 当那艘满载着无上荣光与赫赫战功的“启航号”缓缓驶近,当那面迎风招展、仿佛带着神圣光辉的“高”字旗映入眼帘时,宋濂只觉得自己的老脸火辣辣地疼! 什么叫高人? 这他妈才叫真正的高人啊! 第253章 皇商靠山硬,锦绣盟要凉? “盟主!天……天真的要塌了啊!” 那管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将手中的密报高高举过头顶,声音里带着哭腔。 王长老一把抢过密报,飞快地扫了一眼,下一秒,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他那双向来精明无比的眼睛,此刻瞪得比铜铃还大,嘴巴张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怎么了?” 胖高层察觉到不对,一把夺过密报,只看了一眼,他脸上的肥肉便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豆大的冷汗,瞬间从额头上滚落! 密报上,只有短短几行字。 “高瑞,治黄河首功,圣上亲封,钦命督造使!” “高氏商行,圣上钦点,御笔亲题,钦赐皇商!” “背后关系网,直通……三皇子!”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座巍峨巨山,狠狠地砸在了锦绣盟所有高层的心头之上! 他们终于明白了! 终于明白琉球王尚泰为什么会那么疯狂,那么卑躬屈膝,甚至不惜送上国书! 那根本不是在给一个区区商人下跪! 那他娘的是在给大胤朝的无上国威下跪!是在给当今天子的脸面下跪啊! 高瑞的船,早已不是一艘简单的商船! 那是一艘悬挂着大胤国威,代表着皇帝颜面,甚至牵扯到皇子的官方御船! 打他的船,就是公然抽大胤的脸! 就是指着皇帝的鼻子骂娘! 谁敢? 放眼整个天下,谁他妈有这个胆子? 顾从南缓缓地站起身,他走到王长老面前,拿过那张薄薄的,却仿佛有千斤重的密报。 他的表情,没有滔天的震惊,没有彻骨的恐惧,反而变得异常平静。 只是那双阴鸷的眸子里,风暴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汇聚。 “呵……” 他忽然发出了一声轻笑,笑声嘶哑而冰冷,在死寂的密室中显得格外瘆人。 “好一个高瑞……” “好一个钦赐皇商……” “好一个……三皇子!” “本以为是条过江的泥鳅,没想到,却是一条潜伏在深渊里的……真龙啊。” 他缓缓地转过身,目光如刀,扫过在场每一个面如土色、魂不附体的长老。 整个密室内,针落可闻! 他们终于意识到,这个叫高瑞的年轻人,和以往他们用金钱和暴力就能轻松碾压的任何一个敌人,都完全不同! 这个年轻人,他不仅有堪比神魔的通天手段,有富可敌国的无尽财富,最可怕的是…… 他的背后,站着的是整个大胤王朝! 是一座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撼动的……巍峨大山! “噗通!” 之前那个叫嚣着要让高瑞有来无回的火爆脾气长老,此刻双腿一软,竟直接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面色惨白如鬼,裤裆处,隐隐传来一阵骚臭。 “皇……皇商……钦……钦命督造使……三……三皇子……” “我……我们之前竟然想动这么一尊大神?” 胖高层浑身的肥肉都在剧烈地哆嗦,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那肥厚的脖颈,只觉得一阵阵刺骨的凉意! 这已经不是生意上的争斗了! 这他妈的是在谋逆啊! 是要抄家灭族的滔天大罪啊! “盟主……这……这可如何是好?” 王长老的声音干涩无比,再无半分老谋深算的沉稳风范,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老鸡。 “我们……我们现在收手,还……还来得及吗?” 顾从南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地,将那份足以决定锦绣盟生死的密报,一点点,一点点地揉成一团,那双阴鸷的眼睛里,平静得可怕。 “收手?”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嘴角扯出一抹森然到极致的弧度。 “从他高瑞打着‘皇商’的旗号,踏入我江南地界的那一刻起,就不是我们想不想收手的问题了。” “而是我们和他之间,只有一方,能站着。” 他环视着这群已经被彻底吓破了胆的长老,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腊月的寒风,刮得人骨头生疼。 “他撬了我们在琉球的根基,断了我们一条最大的财路,现在更是顶着‘东海保护神’的名头,耀武扬威!” “你们以为,他会放过我们锦绣盟吗?” 此言一出,整个密室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是啊! 高瑞会放过他们吗? 一想到那个年轻人云淡风轻之间,就让黑龙会灰飞烟灭,让琉球王五体投地的恐怖手段,所有人的心,都瞬间沉入了不见天日的无尽深渊。 那根本不是一头过江猛龙! 那是一头专门吃人不吐骨头的史前洪荒凶兽! …… 就在锦绣盟总舵被一片愁云惨雾笼罩,人人自危之时。 大胤,福州港。 “启航号”的巨大身影,出现在了海平线上。 “回来了!是‘高’字旗!” “天呐!是启航号!是‘东海保护神’的船回来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整个福州港,瞬间被引爆了! 码头上正在搬运货物的苦力,扔下了手里的麻袋。 酒馆里正在喝酒吹牛的商人,打翻了桌上的酒碗。 正在巡逻的官兵,也忘了自己的职责。 成千上万的人,潮水般地向着启“启航号”即将停靠的码头涌去! 那场面,比过年赶庙会还要疯狂百倍! “快看!船身上全是伤!我的老天爷,那得是经历了多惨烈的厮杀啊!” “何止啊!你们看船后面拖着的是什么?那是倭寇快船的残骸!这……这是把人家老巢都给端了吗?” “威风!太他妈威风了!这才是咱们大胤男儿该有的样子!” 人群中,福州船厂的总管事宋濂,带着一群工匠,正焦急地等在最前面。 他此刻激动得满脸通红,花白的胡子都在微微颤抖。 想当初,高瑞提出那些天马行空的改造方案时,他还腹诽不已,觉得这个年轻人就是个异想天开的门外汉。 可现在! 当那艘满载着无上荣光与赫赫战功的“启航号”缓缓驶近,当那面迎风招展、仿佛带着神圣光辉的“高”字旗映入眼帘时,宋濂只觉得自己的老脸火辣辣地疼! 什么叫高人? 这他妈才叫真正的高人啊! 第254章 三皇子笑了!高瑞这棋下绝了 “高公子……不!高大人!您……您可算是回来了!” 不等船完全停稳,宋濂已经忍不住扯着嗓子大喊起来,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崇拜。 “老朽……老朽有眼不识泰山!您才是真正懂船的神仙啊!” 他对着船头那道白衣身影,竟是不顾身份,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幕,让周围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这可是福州船厂的宋总管啊! 是福州地面上跺一跺脚都得颤三颤的人物! 竟然对一个年轻人行如此大礼? 然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当“启航号”的船锚落下,当船员们将一箱又一箱闪烁着金银光芒的财宝搬下船,当琉球王室赠送的、装在锦盒里的各色珍宝被呈现在众人面前时,整个码头,彻底沸腾了! 所有人都疯了! 这哪里是出海经商? 这分明是去海上抢钱啊! 不! 是捡钱! 而与此同时。 在码头不远处,一座茶楼的二楼雅间内。 几个身穿锦绣盟服饰的汉子,正透过窗户,死死地盯着码头上那震撼人心的一幕。 为首的,正是锦绣盟在福州分舵的头目,“铁臂”张奎。 他的一张脸,此刻比锅底还要黑! “砰!” 他手中的青瓷茶杯,被他生生捏成了碎片,滚烫的茶水混着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滴落,他却浑然不觉。 “混账……混账东西!” 张奎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眼赤红,充满了血丝。 就在几天前,他们还聚在这里,弹冠相庆,等着高瑞葬身鱼腹的“好消息”。 他们甚至已经盘算好了,等高瑞一死,就立刻接手高氏商行在福州的所有产业。 可谁能想到! 谁他妈能想到! 这个姓高的,不仅没死,反而……反而以一种他们连做梦都不敢想的方式,凯旋归来! “东海保护神”…… 琉球国书…… 一想到探子传回来的这些消息,张奎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他原以为,高瑞此次出海,是他们锦绣盟设下的一个必死之局。 可现在看来,人家根本不是一头撞进了网里的鱼。 人家是一头史前巨鲨,一口,就将他们精心编织的渔网,连带着渔夫,都给吞了下去! “舵……舵主……” 旁边一个心腹颤抖着声音开口。 “他……他回来了,声望比以前更盛……还……还搭上了琉球国那条线……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 张奎猛地转过头,一巴掌狠狠扇在那心腹的脸上! “我他妈怎么知道怎么办!” 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在房间里疯狂地来回踱步,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绝望。 他知道,完了! 锦绣盟在福州,在整个东海的布局,全完了! 而他,作为福州分舵的负责人,等着他的,将是总舵无尽的怒火和惩罚! 他看着码头上,那个被无数人簇拥着,宛如神明降世的白衣青年,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江南……要变天了! 福州港的狂热,还在持续发酵。 高瑞的归来,就像一块巨石砸进了平静的湖面,掀起的波澜,一浪高过一浪。 码头上,百姓们自发地围着“启航号”,像是在瞻仰一座神迹。 那些从船上搬下来的,闪烁着金银光芒的财宝,更是将气氛推向了顶点! “我的老天爷,这……这得有多少钱啊!” “何止是钱!你们看到没,那些锦盒里装的,好像是夜明珠!琉球王室的国礼啊!” “跟着高大人出海,这哪是去搏命,这分明是去捡金山啊!” 人群议论纷纷,看向高瑞的眼神,已经从崇拜,变成了狂热的信仰。 福州船厂总管事宋濂,此刻正亦步亦趋地跟在高瑞身后,那张老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高大人,您这次远航,可真是为我大胤扬眉吐气啊!” “老朽已经备下了薄酒,就在福州最好的望江楼,为您接风洗尘!” 他现在看高瑞,已经不是看一个简单的晚辈或者合作者了。 那眼神,分明是在看一尊行走的财神爷,一尊能点石成金的活神仙! 高瑞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摆了摆手。 “宋总管客气了。” “接风宴不急,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他的目光,越过眼前狂热的人群,望向了北方,京都的方向。 那眼神深邃而平静,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场即将在朝堂之上掀起的滔天巨浪! 在众目睽睽之下,高瑞没有去什么望江楼,而是直接返回了高氏商行在福州的别院。 一进门,他就立刻对身边的徐茂和陈虎下令。 “徐叔,你负责清点这次的缴获和琉球的赠礼,除了给船员们的分红,其余的全部入库,严加看管!” “是!三少爷!” 徐茂躬身领命,眼中满是兴奋。 接着,高瑞的目光转向了陈虎。 “陈虎!” “属下在!” 陈虎一个激灵,立刻挺直了腰板。 “从俘虏里,挑出几个黑龙会的头目,要活的,嘴巴能说话的。” “另外,把我们缴获的倭寇旗帜,还有鬼冢龙一那把标志性的‘鬼切丸’,连同那几个头目的画押供词,全部打包!” “我要你,亲自带上一队最精锐的护卫,一人三马,八百里加急,立刻把这份‘大礼’,给京都的陛下送过去!” 陈虎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献俘朝廷! 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是光宗耀祖的荣耀! 少爷这是……要让天子,亲眼看看他的赫赫战功啊! “是!属下遵命!保证完成任务!” 陈虎激动得满脸通红,声音都有些颤抖。 “等等。” 高瑞叫住了他,从怀中又取出一个蜡封的密信。 “这个,是副本。” “你到了京都,先不要去叩宫门,想办法,务必把这份副本,亲手交到三皇子府上!” “记住,一定要比献给陛下的正本,早到至少半个时辰!” 陈虎虽然不明白其中深意,但他知道,少爷的每一个安排,都有其深意。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将密信贴身藏好。 “属下明白!” 看着陈虎带着人,押着几个面如死灰的倭寇头目,快马加鞭绝尘而去,高瑞嘴角的弧度,越发深邃。 琉球的国书,是“利”。 献俘的功劳,是“名”。 这名利双收的组合拳打出去,他就不信,顾从南那个老狐狸,还能坐得住! 而这张他亲手点燃的引线,其燃烧的速度,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 大胤,京都。 三皇子府。 赵宸正临窗而立,手中把玩着一枚冰冷的棋子,看着窗外那灰蒙蒙的天空,眼神深沉如海。 近来,太子一党在朝中愈发活跃,处处与他作对,让他倍感压力。 就在此时,心腹太监刘乘风,迈着小碎步,一脸喜色地匆匆走了进来。 第254章 三皇子笑了!高瑞这棋下绝了 “高公子……不!高大人!您……您可算是回来了!” 不等船完全停稳,宋濂已经忍不住扯着嗓子大喊起来,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崇拜。 “老朽……老朽有眼不识泰山!您才是真正懂船的神仙啊!” 他对着船头那道白衣身影,竟是不顾身份,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幕,让周围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这可是福州船厂的宋总管啊! 是福州地面上跺一跺脚都得颤三颤的人物! 竟然对一个年轻人行如此大礼? 然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当“启航号”的船锚落下,当船员们将一箱又一箱闪烁着金银光芒的财宝搬下船,当琉球王室赠送的、装在锦盒里的各色珍宝被呈现在众人面前时,整个码头,彻底沸腾了! 所有人都疯了! 这哪里是出海经商? 这分明是去海上抢钱啊! 不! 是捡钱! 而与此同时。 在码头不远处,一座茶楼的二楼雅间内。 几个身穿锦绣盟服饰的汉子,正透过窗户,死死地盯着码头上那震撼人心的一幕。 为首的,正是锦绣盟在福州分舵的头目,“铁臂”张奎。 他的一张脸,此刻比锅底还要黑! “砰!” 他手中的青瓷茶杯,被他生生捏成了碎片,滚烫的茶水混着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滴落,他却浑然不觉。 “混账……混账东西!” 张奎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眼赤红,充满了血丝。 就在几天前,他们还聚在这里,弹冠相庆,等着高瑞葬身鱼腹的“好消息”。 他们甚至已经盘算好了,等高瑞一死,就立刻接手高氏商行在福州的所有产业。 可谁能想到! 谁他妈能想到! 这个姓高的,不仅没死,反而……反而以一种他们连做梦都不敢想的方式,凯旋归来! “东海保护神”…… 琉球国书…… 一想到探子传回来的这些消息,张奎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他原以为,高瑞此次出海,是他们锦绣盟设下的一个必死之局。 可现在看来,人家根本不是一头撞进了网里的鱼。 人家是一头史前巨鲨,一口,就将他们精心编织的渔网,连带着渔夫,都给吞了下去! “舵……舵主……” 旁边一个心腹颤抖着声音开口。 “他……他回来了,声望比以前更盛……还……还搭上了琉球国那条线……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 张奎猛地转过头,一巴掌狠狠扇在那心腹的脸上! “我他妈怎么知道怎么办!” 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在房间里疯狂地来回踱步,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绝望。 他知道,完了! 锦绣盟在福州,在整个东海的布局,全完了! 而他,作为福州分舵的负责人,等着他的,将是总舵无尽的怒火和惩罚! 他看着码头上,那个被无数人簇拥着,宛如神明降世的白衣青年,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江南……要变天了! 福州港的狂热,还在持续发酵。 高瑞的归来,就像一块巨石砸进了平静的湖面,掀起的波澜,一浪高过一浪。 码头上,百姓们自发地围着“启航号”,像是在瞻仰一座神迹。 那些从船上搬下来的,闪烁着金银光芒的财宝,更是将气氛推向了顶点! “我的老天爷,这……这得有多少钱啊!” “何止是钱!你们看到没,那些锦盒里装的,好像是夜明珠!琉球王室的国礼啊!” “跟着高大人出海,这哪是去搏命,这分明是去捡金山啊!” 人群议论纷纷,看向高瑞的眼神,已经从崇拜,变成了狂热的信仰。 福州船厂总管事宋濂,此刻正亦步亦趋地跟在高瑞身后,那张老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高大人,您这次远航,可真是为我大胤扬眉吐气啊!” “老朽已经备下了薄酒,就在福州最好的望江楼,为您接风洗尘!” 他现在看高瑞,已经不是看一个简单的晚辈或者合作者了。 那眼神,分明是在看一尊行走的财神爷,一尊能点石成金的活神仙! 高瑞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摆了摆手。 “宋总管客气了。” “接风宴不急,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他的目光,越过眼前狂热的人群,望向了北方,京都的方向。 那眼神深邃而平静,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场即将在朝堂之上掀起的滔天巨浪! 在众目睽睽之下,高瑞没有去什么望江楼,而是直接返回了高氏商行在福州的别院。 一进门,他就立刻对身边的徐茂和陈虎下令。 “徐叔,你负责清点这次的缴获和琉球的赠礼,除了给船员们的分红,其余的全部入库,严加看管!” “是!三少爷!” 徐茂躬身领命,眼中满是兴奋。 接着,高瑞的目光转向了陈虎。 “陈虎!” “属下在!” 陈虎一个激灵,立刻挺直了腰板。 “从俘虏里,挑出几个黑龙会的头目,要活的,嘴巴能说话的。” “另外,把我们缴获的倭寇旗帜,还有鬼冢龙一那把标志性的‘鬼切丸’,连同那几个头目的画押供词,全部打包!” “我要你,亲自带上一队最精锐的护卫,一人三马,八百里加急,立刻把这份‘大礼’,给京都的陛下送过去!” 陈虎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献俘朝廷! 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是光宗耀祖的荣耀! 少爷这是……要让天子,亲眼看看他的赫赫战功啊! “是!属下遵命!保证完成任务!” 陈虎激动得满脸通红,声音都有些颤抖。 “等等。” 高瑞叫住了他,从怀中又取出一个蜡封的密信。 “这个,是副本。” “你到了京都,先不要去叩宫门,想办法,务必把这份副本,亲手交到三皇子府上!” “记住,一定要比献给陛下的正本,早到至少半个时辰!” 陈虎虽然不明白其中深意,但他知道,少爷的每一个安排,都有其深意。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将密信贴身藏好。 “属下明白!” 看着陈虎带着人,押着几个面如死灰的倭寇头目,快马加鞭绝尘而去,高瑞嘴角的弧度,越发深邃。 琉球的国书,是“利”。 献俘的功劳,是“名”。 这名利双收的组合拳打出去,他就不信,顾从南那个老狐狸,还能坐得住! 而这张他亲手点燃的引线,其燃烧的速度,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 大胤,京都。 三皇子府。 赵宸正临窗而立,手中把玩着一枚冰冷的棋子,看着窗外那灰蒙蒙的天空,眼神深沉如海。 近来,太子一党在朝中愈发活跃,处处与他作对,让他倍感压力。 就在此时,心腹太监刘乘风,迈着小碎步,一脸喜色地匆匆走了进来。 第255章 皇帝怒砸龙案:抄家灭族! “殿下!大喜!天大的喜事啊!” 刘乘风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哦?” 赵宸缓缓转身,脸上波澜不惊。 “何事让你如此失态?” “是高公子!是高公子的急信!” 刘乘风将那份还带着风尘仆仆气息的蜡封密信,恭恭敬敬地呈了上去。 赵宸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接过密信,拆开飞快地扫了一眼。 下一秒! 他那张素来沉静如水的脸上,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神采! “好!好!好一个高瑞!” “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人!” 他激动地一拍窗台,手中的棋子“啪”的一声,被他生生捏成了齑粉! 刘乘风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可是……福州那边,成了?” “何止是成了!” 赵宸放声大笑,将手中的信纸递给了刘乘风。 “你自己看!他不仅灭了为祸东海多年的黑龙会,还逼得琉球王奉他为‘东海保护神’,签下了互市国书!” “最重要的是这个!” 赵宸的手指,重重地敲在了信纸的末尾。 “倭寇供词,直指江南有大势力勾结,为其销赃,提供补给!” 刘乘风看完,也是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瞬间就明白了这份供词的分量! 这已经不是一桩简单的剿匪功劳了! 这是一柄出鞘的利剑! 一柄足以斩断太子一党在江南钱袋子的绝世神兵啊! “殿下英明!高公子……真乃神人也!” 刘乘风激动得浑身发抖。 赵宸的眼中,寒芒闪烁,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神人?他现在是本王手中的一把刀!” “立刻更衣!本王要上朝!” “父皇的贺喜圣旨,和高瑞的献俘队伍,应该也快到京都了。” “这场大戏,本王要亲自来唱!” …… 金銮殿上,气氛庄严肃穆。 永昌帝高坐于龙椅之上,听着下方官员们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政务争论不休,脸上已经隐隐有了不耐之色。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太监,手捧着一份八百里加急的奏报,一路小跑地冲进了大殿。 “报——!” “福州八百里加急!钦赐皇商高瑞,奏请献俘!” “什么?”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瞬间哗然! 永昌帝也是精神一振,猛地坐直了身体。 “念!” “是!” 太监清了清嗓子,用尖利的嗓音高声念道: “启奏陛下!臣,钦命督造使、钦赐皇商高瑞,奉皇命出海经商,于东海遭遇倭寇‘黑龙会’……” 奏报不长,但内容却足以让整个金銮殿都为之震动! 当听到高瑞率领一艘商船,就将凶名赫赫的黑龙会连根拔起,斩其首领鬼冢龙一,俘虏数百时,满朝文武,无不倒吸凉气! 永昌帝更是龙颜大悦,一拍龙椅,大笑道: “好!好一个高瑞!一介商贾,竟有如此胆识与魄力!为我大胤立下不世之功!赏!重重有赏!” 然而,当太监念到后面,提及倭寇与内陆势力勾结的供词时,永昌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贼首供认,其背后有江南商盟常年资助,为其提供船只、兵器,销赃分利,已成一张盘根错节之巨网……” “砰!” 永昌帝狠狠一拳砸在龙案之上,整座金銮殿都为之震颤! “岂有此理!” “内外勾结!资敌叛国!” “这群硕鼠!国之巨蠹!朕要将他们千刀万剐!诛其九族!” 恐怖的帝王之怒,如同实质般的风暴,席卷了整个大殿,所有官员都吓得噤若寒蝉,跪伏于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 三皇子赵宸,缓缓地从队列中走出,对着盛怒的永昌帝,悲声一拜。 “父皇息怒!”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沉痛与忧虑。 “高瑞此番大捷,固然可喜可贺!但其揭开的,却是我大胤海防线上一个血淋淋的巨大伤口啊!” 他抬起头,双目赤红,仿佛痛心疾首。 “儿臣敢问父皇!区区倭寇,为何能在我大胤沿海横行多年,屡禁不绝?我大胤水师,为何战船老旧,军备废弛?” “正是因为有这些国之蛀虫,在背后吸食我大胤的血肉!他们将本该用于海防的军资,中饱私囊!他们与倭寇狼狈为奸,大发国难财!” “儿臣听闻,江南某些富可敌国的商盟,与某些朝中大员,关系匪浅!此次倭寇供词,矛头直指江南!” “儿臣恳请父皇,彻查此事!” “不将这些附骨之疽彻底挖出,我大胤海疆,永无宁日!!” 赵宸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字字泣血! 金銮殿上,太子一系的官员们,个个面如土色,冷汗直流! 他们听出来了! 赵宸这是要借题发挥,将矛头,直指他们背后最大的钱袋子——锦绣盟啊! 而永昌帝,在听完赵宸这番话后,眼中的怒火,燃烧得更加旺盛! 他死死地盯着下方噤若寒蝉的众臣,声音冰冷得仿佛能将人冻结。 “刑部!大理寺!锦衣卫!” “朕命你们三司会审!” “给朕查!” “一查到底!无论涉及到谁,官居何位,背后有谁!” “一律,严惩不贷!” “朕要让这天下人都看看,通敌叛国,是个什么下场!” “遵旨!” 冰冷的声音,回荡在金銮殿上。 赵宸跪在地上,嘴角,勾起了一抹无人察觉的,冰冷而得意的笑意。 高瑞。 你这把刀,果然够快!够利! 江南的棋局,终于,要落子了! 金銮殿上,永昌帝的雷霆之怒仍在回响,那股几乎要将殿顶掀翻的恐怖气压,让所有文武百官都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鸭,跪在冰冷的金砖上,瑟瑟发抖。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中,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尤其是以太子为首的一系官员,此刻个个面如金纸,汗出如浆,只觉得后背的官服都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完了! 他们心中只剩下这两个字! 高瑞! 三皇子赵宸! 这两个名字,就像两座无法逾越的大山,狠狠地压在了他们的心头!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一个他们从未放在眼里的商贾,一次他们以为稳操胜券的海上绞杀,最终竟然会演变成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滔天巨浪! 这哪里是打蛇? 这他娘的是捅了天! 三皇子赵宸依旧跪在地上,脸上是一片恰到好处的悲痛与忧国忧民,但那微微垂下的眼眸深处,却是一片冰冷彻骨的得意与快慰。 他知道,他等了多年的机会,终于来了! 高瑞送来的这把刀,比他想象中还要锋利百倍! “来人!” 龙椅之上,永昌帝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却比九幽寒冰还要冷冽。 “传朕旨意!” “即刻起,封锁所有京城城门!没有朕的手谕,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锦衣卫指挥使何在?” 一名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神情冷峻如铁的中年男子,从武将队列中应声而出,单膝跪地。 “臣在!” “朕赐你金牌令箭!即刻起,联合刑部、大理寺,给朕南下!彻查江南!” 永昌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血腥的杀伐之气! 第255章 皇帝怒砸龙案:抄家灭族! “殿下!大喜!天大的喜事啊!” 刘乘风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哦?” 赵宸缓缓转身,脸上波澜不惊。 “何事让你如此失态?” “是高公子!是高公子的急信!” 刘乘风将那份还带着风尘仆仆气息的蜡封密信,恭恭敬敬地呈了上去。 赵宸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接过密信,拆开飞快地扫了一眼。 下一秒! 他那张素来沉静如水的脸上,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神采! “好!好!好一个高瑞!” “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人!” 他激动地一拍窗台,手中的棋子“啪”的一声,被他生生捏成了齑粉! 刘乘风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可是……福州那边,成了?” “何止是成了!” 赵宸放声大笑,将手中的信纸递给了刘乘风。 “你自己看!他不仅灭了为祸东海多年的黑龙会,还逼得琉球王奉他为‘东海保护神’,签下了互市国书!” “最重要的是这个!” 赵宸的手指,重重地敲在了信纸的末尾。 “倭寇供词,直指江南有大势力勾结,为其销赃,提供补给!” 刘乘风看完,也是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瞬间就明白了这份供词的分量! 这已经不是一桩简单的剿匪功劳了! 这是一柄出鞘的利剑! 一柄足以斩断太子一党在江南钱袋子的绝世神兵啊! “殿下英明!高公子……真乃神人也!” 刘乘风激动得浑身发抖。 赵宸的眼中,寒芒闪烁,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神人?他现在是本王手中的一把刀!” “立刻更衣!本王要上朝!” “父皇的贺喜圣旨,和高瑞的献俘队伍,应该也快到京都了。” “这场大戏,本王要亲自来唱!” …… 金銮殿上,气氛庄严肃穆。 永昌帝高坐于龙椅之上,听着下方官员们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政务争论不休,脸上已经隐隐有了不耐之色。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太监,手捧着一份八百里加急的奏报,一路小跑地冲进了大殿。 “报——!” “福州八百里加急!钦赐皇商高瑞,奏请献俘!” “什么?”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瞬间哗然! 永昌帝也是精神一振,猛地坐直了身体。 “念!” “是!” 太监清了清嗓子,用尖利的嗓音高声念道: “启奏陛下!臣,钦命督造使、钦赐皇商高瑞,奉皇命出海经商,于东海遭遇倭寇‘黑龙会’……” 奏报不长,但内容却足以让整个金銮殿都为之震动! 当听到高瑞率领一艘商船,就将凶名赫赫的黑龙会连根拔起,斩其首领鬼冢龙一,俘虏数百时,满朝文武,无不倒吸凉气! 永昌帝更是龙颜大悦,一拍龙椅,大笑道: “好!好一个高瑞!一介商贾,竟有如此胆识与魄力!为我大胤立下不世之功!赏!重重有赏!” 然而,当太监念到后面,提及倭寇与内陆势力勾结的供词时,永昌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贼首供认,其背后有江南商盟常年资助,为其提供船只、兵器,销赃分利,已成一张盘根错节之巨网……” “砰!” 永昌帝狠狠一拳砸在龙案之上,整座金銮殿都为之震颤! “岂有此理!” “内外勾结!资敌叛国!” “这群硕鼠!国之巨蠹!朕要将他们千刀万剐!诛其九族!” 恐怖的帝王之怒,如同实质般的风暴,席卷了整个大殿,所有官员都吓得噤若寒蝉,跪伏于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 三皇子赵宸,缓缓地从队列中走出,对着盛怒的永昌帝,悲声一拜。 “父皇息怒!”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沉痛与忧虑。 “高瑞此番大捷,固然可喜可贺!但其揭开的,却是我大胤海防线上一个血淋淋的巨大伤口啊!” 他抬起头,双目赤红,仿佛痛心疾首。 “儿臣敢问父皇!区区倭寇,为何能在我大胤沿海横行多年,屡禁不绝?我大胤水师,为何战船老旧,军备废弛?” “正是因为有这些国之蛀虫,在背后吸食我大胤的血肉!他们将本该用于海防的军资,中饱私囊!他们与倭寇狼狈为奸,大发国难财!” “儿臣听闻,江南某些富可敌国的商盟,与某些朝中大员,关系匪浅!此次倭寇供词,矛头直指江南!” “儿臣恳请父皇,彻查此事!” “不将这些附骨之疽彻底挖出,我大胤海疆,永无宁日!!” 赵宸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字字泣血! 金銮殿上,太子一系的官员们,个个面如土色,冷汗直流! 他们听出来了! 赵宸这是要借题发挥,将矛头,直指他们背后最大的钱袋子——锦绣盟啊! 而永昌帝,在听完赵宸这番话后,眼中的怒火,燃烧得更加旺盛! 他死死地盯着下方噤若寒蝉的众臣,声音冰冷得仿佛能将人冻结。 “刑部!大理寺!锦衣卫!” “朕命你们三司会审!” “给朕查!” “一查到底!无论涉及到谁,官居何位,背后有谁!” “一律,严惩不贷!” “朕要让这天下人都看看,通敌叛国,是个什么下场!” “遵旨!” 冰冷的声音,回荡在金銮殿上。 赵宸跪在地上,嘴角,勾起了一抹无人察觉的,冰冷而得意的笑意。 高瑞。 你这把刀,果然够快!够利! 江南的棋局,终于,要落子了! 金銮殿上,永昌帝的雷霆之怒仍在回响,那股几乎要将殿顶掀翻的恐怖气压,让所有文武百官都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鸭,跪在冰冷的金砖上,瑟瑟发抖。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中,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尤其是以太子为首的一系官员,此刻个个面如金纸,汗出如浆,只觉得后背的官服都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完了! 他们心中只剩下这两个字! 高瑞! 三皇子赵宸! 这两个名字,就像两座无法逾越的大山,狠狠地压在了他们的心头!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一个他们从未放在眼里的商贾,一次他们以为稳操胜券的海上绞杀,最终竟然会演变成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滔天巨浪! 这哪里是打蛇? 这他娘的是捅了天! 三皇子赵宸依旧跪在地上,脸上是一片恰到好处的悲痛与忧国忧民,但那微微垂下的眼眸深处,却是一片冰冷彻骨的得意与快慰。 他知道,他等了多年的机会,终于来了! 高瑞送来的这把刀,比他想象中还要锋利百倍! “来人!” 龙椅之上,永昌帝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却比九幽寒冰还要冷冽。 “传朕旨意!” “即刻起,封锁所有京城城门!没有朕的手谕,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锦衣卫指挥使何在?” 一名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神情冷峻如铁的中年男子,从武将队列中应声而出,单膝跪地。 “臣在!” “朕赐你金牌令箭!即刻起,联合刑部、大理寺,给朕南下!彻查江南!” 永昌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血腥的杀伐之气! 第256章 血洗江南!高瑞笑看仇人跪 “朕不管他是什么锦绣盟,还是锦绣阁!也不管他背后站着的是尚书还是侍郎!” “凡是与倭寇勾结者,凡是资敌叛国者!”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朕要让这江南的天,用这些国贼的血,重新洗一遍!” “臣,遵旨!” 锦衣卫指挥使重重叩首,接过太监呈上的金牌令箭,转身离去,那森然的背影,让所有看到的人,都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一场史无前例的政治风暴,已然在京都上空成型! 而风暴的源头,那个搅动了整个大胤风云的年轻人,此刻,却在千里之外的福州别院里,悠然自得地品着香茗。 院中,海风习习,送来淡淡的咸湿气息。 高瑞坐在石桌旁,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双眼微闭,仿佛在假寐,那平静的模样,与京都朝堂上的人心惶惶,形成了天壤之别。 徐茂从门外快步走来,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崇敬。 “三少爷,京都……京都的消息传回来了!” “哦?” 高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风,吹起来了?” “何止是吹起来了!” 徐茂的声音都在颤抖。 “是龙卷风!是天塌地陷的狂风暴雨啊!陛下龙颜大怒,下令三司会审,锦衣卫都出动了,还赐了先斩后奏的金牌” “这……这简直是要把整个江南翻个底朝天啊!” 高瑞闻言,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弧度。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光有风,还不够。” 他放下茶杯,从怀中慢条斯理地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放到了石桌上。 “这又是什么?” 徐茂好奇地探过头去。 “风是用来吹散迷雾的。” 高瑞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那本册子。 “而这个,是用来杀人的刀。” 徐茂拿起册子,只翻开了一页,瞳孔便猛地一缩! 只见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的全是锦绣盟这些年来,在江南地界做的桩桩件件恶事! 从勾结官员,垄断码头,欺压良善商贾,到私设水牢,草菅人命…… 更可怕的是,每一桩罪状后面,都清清楚楚地标注着时间、地点、人证、物证! 甚至……还有锦绣盟内部与某些官员往来的账本影印! 这……这哪里是一本罪证? 这分明是一本足以让江南官场血流成河的催命符! “三少爷……您……您是什么时候……” 徐茂惊得话都说不完整了。 他一直跟在高瑞身边,自以为对少爷的布局了如指掌,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高瑞淡淡一笑。 “从我决定踏入江南的那一刻起,这张网,就已经在织了。” “锦绣盟自以为是江南的天,却不知,这天下,终究是陛下的天下。” 他站起身,负手而立,目光望向了锦绣盟总舵所在的湖州方向。 “那些我招募来的船员水手,那些被锦绣盟欺压得家破人亡的商贾,那些被逼得走投无路的苦力……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我的眼睛,我的耳朵。” “锦绣盟自以为根深蒂固,盘根错节,却不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高瑞转过身,将那本催命的册子交到徐茂手中,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 “徐叔,你立刻亲自带人,将这份东西的副本,交给正在南下的锦衣卫指挥使。” “告诉他,倭寇的供词,是打开这扇门的钥匙。而这份名单,是能让他精准找到每一只老鼠洞的地图。” “是!三少爷!” 徐茂重重地点头,只觉得手中的册子重如千钧! 他明白,少爷这是要借天子之手,行雷霆之威! 而这张由少爷亲手点燃的引线,其燃烧的速度,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快! …… 大胤,湖州。 锦绣盟总舵。 那间曾经决定了无数人生死的阴森密室里,此刻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盟主顾从南,正一脸阴沉地坐在主位上,那双阴鸷的眸子里,再无半分往日的从容与霸道,只剩下深深的惊悸与不安。 “盟主!不好了!京……京都八百里加急传来的消息!” 一名管事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如鬼。 “朝廷……朝廷派了锦衣卫南下!为首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赵德芳!还……还带了陛下的金牌令箭!说是……说是要彻查我等通倭之事!” “什么?” “砰!” 王长老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摔得粉碎! 他那张老谋深算的脸,此刻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完了……全完了……” 他们想过高瑞会报复,想过朝廷会问责。 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报复,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这八个字,就像八柄最锋利的钢刀,狠狠地插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顾从南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那双眸子里,竟是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 “收手?晚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声音嘶哑而狠厉。 “他高瑞不给我们活路!我们……也不能让他好过!” “传我命令!所有暗堂的人,全部动起来!” “账本!密信!所有见不得光的东西,立刻全部销毁!一份都不准留!” “另外!告诉我们的人,把眼睛都给我放亮了!一有风吹草动,立刻……” 他的话还没说完,密室的石门,却“轰隆”一声,被人从外面用巨力生生撞开! 刺眼的火光,瞬间涌了进来! 只见数十名身穿飞鱼服、手持绣春刀的锦衣卫,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那位面容冷酷,眼神如鹰的“活阎王”赵德芳! 赵德芳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扫过室内面如死灰的锦绣盟高层,嘴角,扯出一抹残忍的冷笑。 “锦绣盟盟主,顾从南?”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奉陛下旨意,彻查尔等通倭叛国一案!” “来人!” 他大手一挥,声音如雷。 “给我拿下!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第256章 血洗江南!高瑞笑看仇人跪 “朕不管他是什么锦绣盟,还是锦绣阁!也不管他背后站着的是尚书还是侍郎!” “凡是与倭寇勾结者,凡是资敌叛国者!”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朕要让这江南的天,用这些国贼的血,重新洗一遍!” “臣,遵旨!” 锦衣卫指挥使重重叩首,接过太监呈上的金牌令箭,转身离去,那森然的背影,让所有看到的人,都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一场史无前例的政治风暴,已然在京都上空成型! 而风暴的源头,那个搅动了整个大胤风云的年轻人,此刻,却在千里之外的福州别院里,悠然自得地品着香茗。 院中,海风习习,送来淡淡的咸湿气息。 高瑞坐在石桌旁,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双眼微闭,仿佛在假寐,那平静的模样,与京都朝堂上的人心惶惶,形成了天壤之别。 徐茂从门外快步走来,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崇敬。 “三少爷,京都……京都的消息传回来了!” “哦?” 高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风,吹起来了?” “何止是吹起来了!” 徐茂的声音都在颤抖。 “是龙卷风!是天塌地陷的狂风暴雨啊!陛下龙颜大怒,下令三司会审,锦衣卫都出动了,还赐了先斩后奏的金牌” “这……这简直是要把整个江南翻个底朝天啊!” 高瑞闻言,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弧度。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光有风,还不够。” 他放下茶杯,从怀中慢条斯理地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放到了石桌上。 “这又是什么?” 徐茂好奇地探过头去。 “风是用来吹散迷雾的。” 高瑞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那本册子。 “而这个,是用来杀人的刀。” 徐茂拿起册子,只翻开了一页,瞳孔便猛地一缩! 只见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的全是锦绣盟这些年来,在江南地界做的桩桩件件恶事! 从勾结官员,垄断码头,欺压良善商贾,到私设水牢,草菅人命…… 更可怕的是,每一桩罪状后面,都清清楚楚地标注着时间、地点、人证、物证! 甚至……还有锦绣盟内部与某些官员往来的账本影印! 这……这哪里是一本罪证? 这分明是一本足以让江南官场血流成河的催命符! “三少爷……您……您是什么时候……” 徐茂惊得话都说不完整了。 他一直跟在高瑞身边,自以为对少爷的布局了如指掌,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高瑞淡淡一笑。 “从我决定踏入江南的那一刻起,这张网,就已经在织了。” “锦绣盟自以为是江南的天,却不知,这天下,终究是陛下的天下。” 他站起身,负手而立,目光望向了锦绣盟总舵所在的湖州方向。 “那些我招募来的船员水手,那些被锦绣盟欺压得家破人亡的商贾,那些被逼得走投无路的苦力……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我的眼睛,我的耳朵。” “锦绣盟自以为根深蒂固,盘根错节,却不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高瑞转过身,将那本催命的册子交到徐茂手中,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 “徐叔,你立刻亲自带人,将这份东西的副本,交给正在南下的锦衣卫指挥使。” “告诉他,倭寇的供词,是打开这扇门的钥匙。而这份名单,是能让他精准找到每一只老鼠洞的地图。” “是!三少爷!” 徐茂重重地点头,只觉得手中的册子重如千钧! 他明白,少爷这是要借天子之手,行雷霆之威! 而这张由少爷亲手点燃的引线,其燃烧的速度,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快! …… 大胤,湖州。 锦绣盟总舵。 那间曾经决定了无数人生死的阴森密室里,此刻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盟主顾从南,正一脸阴沉地坐在主位上,那双阴鸷的眸子里,再无半分往日的从容与霸道,只剩下深深的惊悸与不安。 “盟主!不好了!京……京都八百里加急传来的消息!” 一名管事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如鬼。 “朝廷……朝廷派了锦衣卫南下!为首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赵德芳!还……还带了陛下的金牌令箭!说是……说是要彻查我等通倭之事!” “什么?” “砰!” 王长老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摔得粉碎! 他那张老谋深算的脸,此刻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完了……全完了……” 他们想过高瑞会报复,想过朝廷会问责。 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报复,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这八个字,就像八柄最锋利的钢刀,狠狠地插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顾从南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那双眸子里,竟是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 “收手?晚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声音嘶哑而狠厉。 “他高瑞不给我们活路!我们……也不能让他好过!” “传我命令!所有暗堂的人,全部动起来!” “账本!密信!所有见不得光的东西,立刻全部销毁!一份都不准留!” “另外!告诉我们的人,把眼睛都给我放亮了!一有风吹草动,立刻……” 他的话还没说完,密室的石门,却“轰隆”一声,被人从外面用巨力生生撞开! 刺眼的火光,瞬间涌了进来! 只见数十名身穿飞鱼服、手持绣春刀的锦衣卫,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那位面容冷酷,眼神如鹰的“活阎王”赵德芳! 赵德芳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扫过室内面如死灰的锦绣盟高层,嘴角,扯出一抹残忍的冷笑。 “锦绣盟盟主,顾从南?”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奉陛下旨意,彻查尔等通倭叛国一案!” “来人!” 他大手一挥,声音如雷。 “给我拿下!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第257章 天子刀下无活鼠 赵德芳的声音,就像是地狱深处吹来的寒风,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 “拿下!” “格杀勿论!” 这四个字,便是对锦绣盟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自以为能掌控江南生死的大人物们,最后的审判! “不!赵指挥使!冤枉!我们冤枉啊!” “赵大人!你不能……” “饶命!饶命啊!” 密室之内,瞬间化作人间炼狱! 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锦绣盟高层们,此刻如同见了猫的老鼠,有的屁滚尿流,跪地求饶。 有的色厉内荏,还想搬出自己那早已不值一提的身份。 更有甚者,竟想运起内力,负隅顽抗! 然而,在如狼似虎的锦衣卫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噗嗤!” 寒光一闪,一名反抗的长老,捂着自己喷血的脖子,满脸不可置信地倒了下去,眼中还残留着最后的疯狂与惊恐。 他的死,像一盆冰水,浇熄了所有人最后的幻想。 “咔嚓!” 顾从南双膝一软,被两名锦衣卫死死地按在了地上,那张阴鸷的脸庞,此刻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他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 他甚至到死都想不明白,自己精心布局,经营了数十年的商业帝国,怎么就会在一个毛头小子的手上,一夜之间,轰然倒塌! “带走!” 赵德芳冷冷地一挥手,对这些人的哀嚎求饶充耳不闻。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本由徐茂派人加急送来的册子上。 那本册子,此刻就静静地躺在他的手中,纸张的边缘还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粗糙感,但赵德芳却觉得,这比他腰间的绣春刀还要锋利,比陛下的金牌令箭还要沉重! 他翻开其中一页,上面用蝇头小楷清晰地标注着。 “总舵密室,主位之下,左数第三块地砖,内有乾坤。” 赵德芳的眼皮,微不可查地跳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被死死按住,面如死灰的顾从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讽。 “来人,按这上面说的,给本官撬开!” 一名锦衣卫领命,走到顾从南方才坐过的主位前,用刀鞘在那块地砖上轻轻敲了敲。 “咚、咚、咚。” 声音,果然与旁边的地砖不同! 在顾从南骤然收缩的瞳孔中,那名锦衣卫用力一撬,地砖翻开,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机括! 轻轻一拉! “轰隆隆——” 密室的一整面墙壁,竟然缓缓向两侧移开,一股混杂着铁锈与硝石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当看清墙壁后面的景象时,即便是赵德芳这样见惯了腥风血雨的“活阎王”,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墙后,赫然是一个巨大的密库! 密库之内,刀枪剑戟,森然排列! 一排排锃亮的强弓硬弩,散发着致命的寒光! 而最让赵德芳头皮发麻的,是靠在最里面墙壁上的,那足足数十副,闪烁着幽暗光泽的铁制甲胄! 私藏兵器! 私造甲胄! 这已经不是通倭了! 这是谋反! 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好……好一个锦绣盟!” 赵德芳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在颤。 “这哪里是什么商盟!这分明是想在江南,再立一个朝廷啊!” 他猛地回头,死死地盯着顾从南,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顾从南!你好大的狗胆!” 而顾从南,在看到密库暴露的那一刻,已经彻底瘫软了下去,眼神涣散,口中喃喃自语。 “完了……全完了……” 与此同时。 这场由高瑞亲手策划,由天子之怒点燃的清洗风暴,正以雷霆万钧之势,席卷整个江南! 湖州的风暴只是一个开始! 浩州。 城内最大的码头灯火通明。 锦绣盟浩州分舵主,满头大汗地指挥着心腹,将一口口沉重的木箱,偷偷摸摸地往一艘不起眼的快船上搬运。 “快点!都他妈给老子快点!等天一亮,咱们就出海!去东瀛避避风头!” 他刚从总舵那边得到一丝风声,虽然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那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让他这个在刀口上舔血多年的老江湖,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然而,他终究是慢了一步! 就在最后一箱金条被搬上船舷的瞬间! “不许动!” “官府办案!所有人都抱头蹲下!” 四面八方,火把骤然亮起,将整个码头照得如同白昼! 那些刚才还在旁边默默搬运其他货物的苦力,那些在码头角落里打盹的船工,在这一刻,齐刷刷地从怀里、从麻袋里、从货物堆里,抽出了雪亮的兵刃! 他们的眼神,冰冷而锐利,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这些人,正是高瑞安插在江南各处,那些曾被锦绣盟欺压得家破人亡的船员、水手! 是高瑞,给了他们复仇的机会! 浩州分舵主脸色煞白,还想拔刀顽抗,却被一名看似瘦弱的“苦力”一脚踹翻在地,冰冷的刀锋瞬间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砰!” 一口木箱从船上掉落,摔得四分五裂,黄澄澄的金条和白花花的银锭,混杂着各色珠宝,滚落一地,刺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我的老天爷!这……这得有多少钱啊!” 围观的百姓,发出了阵阵惊呼! 而在另一边。 与锦绣盟关系匪浅,平日里收受了无数好处的孙知府,正在后院的小妾房中,享受着温柔乡。 “砰!” 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退散!” 孙知府吓得一个哆嗦,光着身子从床上滚了下来,看着鱼贯而入,面容冷酷的锦衣卫,他吓得魂飞魄散,连话都说不囫囵了。 “你……你们……本官……本官可是朝廷命官……” 回答他的,是锦衣卫指挥同知冰冷的声音。 “孙大人,跟我们走一趟。” “来人,抄家!一根针都不能放过!” 相似的一幕,在江南数个州府,同时上演! 一个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知府、守备、同知,在这一夜,尽数沦为阶下之囚! 而随着抄家令的下达,这些官员们贪婪的嘴脸,也彻底暴露在世人面前! 从他们府邸的夹墙里、地窖中、甚至是后院的假山池塘底下,搜出的金银财宝,堆积如山! 那些账本,那些与锦绣盟往来的密信,更是铁证如山! 整个江南官场,在这场风暴之下,被彻底撕开了那层光鲜的外皮,露出了里面早已腐烂生蛆的血肉! 锦绣盟,这张盘踞在江南上空数十年的巨网,在这一夜,被高瑞借着天子之手,撕得粉碎! 第257章 天子刀下无活鼠 赵德芳的声音,就像是地狱深处吹来的寒风,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 “拿下!” “格杀勿论!” 这四个字,便是对锦绣盟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自以为能掌控江南生死的大人物们,最后的审判! “不!赵指挥使!冤枉!我们冤枉啊!” “赵大人!你不能……” “饶命!饶命啊!” 密室之内,瞬间化作人间炼狱! 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锦绣盟高层们,此刻如同见了猫的老鼠,有的屁滚尿流,跪地求饶。 有的色厉内荏,还想搬出自己那早已不值一提的身份。 更有甚者,竟想运起内力,负隅顽抗! 然而,在如狼似虎的锦衣卫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噗嗤!” 寒光一闪,一名反抗的长老,捂着自己喷血的脖子,满脸不可置信地倒了下去,眼中还残留着最后的疯狂与惊恐。 他的死,像一盆冰水,浇熄了所有人最后的幻想。 “咔嚓!” 顾从南双膝一软,被两名锦衣卫死死地按在了地上,那张阴鸷的脸庞,此刻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他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 他甚至到死都想不明白,自己精心布局,经营了数十年的商业帝国,怎么就会在一个毛头小子的手上,一夜之间,轰然倒塌! “带走!” 赵德芳冷冷地一挥手,对这些人的哀嚎求饶充耳不闻。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本由徐茂派人加急送来的册子上。 那本册子,此刻就静静地躺在他的手中,纸张的边缘还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粗糙感,但赵德芳却觉得,这比他腰间的绣春刀还要锋利,比陛下的金牌令箭还要沉重! 他翻开其中一页,上面用蝇头小楷清晰地标注着。 “总舵密室,主位之下,左数第三块地砖,内有乾坤。” 赵德芳的眼皮,微不可查地跳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被死死按住,面如死灰的顾从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讽。 “来人,按这上面说的,给本官撬开!” 一名锦衣卫领命,走到顾从南方才坐过的主位前,用刀鞘在那块地砖上轻轻敲了敲。 “咚、咚、咚。” 声音,果然与旁边的地砖不同! 在顾从南骤然收缩的瞳孔中,那名锦衣卫用力一撬,地砖翻开,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机括! 轻轻一拉! “轰隆隆——” 密室的一整面墙壁,竟然缓缓向两侧移开,一股混杂着铁锈与硝石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当看清墙壁后面的景象时,即便是赵德芳这样见惯了腥风血雨的“活阎王”,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墙后,赫然是一个巨大的密库! 密库之内,刀枪剑戟,森然排列! 一排排锃亮的强弓硬弩,散发着致命的寒光! 而最让赵德芳头皮发麻的,是靠在最里面墙壁上的,那足足数十副,闪烁着幽暗光泽的铁制甲胄! 私藏兵器! 私造甲胄! 这已经不是通倭了! 这是谋反! 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好……好一个锦绣盟!” 赵德芳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在颤。 “这哪里是什么商盟!这分明是想在江南,再立一个朝廷啊!” 他猛地回头,死死地盯着顾从南,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顾从南!你好大的狗胆!” 而顾从南,在看到密库暴露的那一刻,已经彻底瘫软了下去,眼神涣散,口中喃喃自语。 “完了……全完了……” 与此同时。 这场由高瑞亲手策划,由天子之怒点燃的清洗风暴,正以雷霆万钧之势,席卷整个江南! 湖州的风暴只是一个开始! 浩州。 城内最大的码头灯火通明。 锦绣盟浩州分舵主,满头大汗地指挥着心腹,将一口口沉重的木箱,偷偷摸摸地往一艘不起眼的快船上搬运。 “快点!都他妈给老子快点!等天一亮,咱们就出海!去东瀛避避风头!” 他刚从总舵那边得到一丝风声,虽然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那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让他这个在刀口上舔血多年的老江湖,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然而,他终究是慢了一步! 就在最后一箱金条被搬上船舷的瞬间! “不许动!” “官府办案!所有人都抱头蹲下!” 四面八方,火把骤然亮起,将整个码头照得如同白昼! 那些刚才还在旁边默默搬运其他货物的苦力,那些在码头角落里打盹的船工,在这一刻,齐刷刷地从怀里、从麻袋里、从货物堆里,抽出了雪亮的兵刃! 他们的眼神,冰冷而锐利,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这些人,正是高瑞安插在江南各处,那些曾被锦绣盟欺压得家破人亡的船员、水手! 是高瑞,给了他们复仇的机会! 浩州分舵主脸色煞白,还想拔刀顽抗,却被一名看似瘦弱的“苦力”一脚踹翻在地,冰冷的刀锋瞬间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砰!” 一口木箱从船上掉落,摔得四分五裂,黄澄澄的金条和白花花的银锭,混杂着各色珠宝,滚落一地,刺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我的老天爷!这……这得有多少钱啊!” 围观的百姓,发出了阵阵惊呼! 而在另一边。 与锦绣盟关系匪浅,平日里收受了无数好处的孙知府,正在后院的小妾房中,享受着温柔乡。 “砰!” 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退散!” 孙知府吓得一个哆嗦,光着身子从床上滚了下来,看着鱼贯而入,面容冷酷的锦衣卫,他吓得魂飞魄散,连话都说不囫囵了。 “你……你们……本官……本官可是朝廷命官……” 回答他的,是锦衣卫指挥同知冰冷的声音。 “孙大人,跟我们走一趟。” “来人,抄家!一根针都不能放过!” 相似的一幕,在江南数个州府,同时上演! 一个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知府、守备、同知,在这一夜,尽数沦为阶下之囚! 而随着抄家令的下达,这些官员们贪婪的嘴脸,也彻底暴露在世人面前! 从他们府邸的夹墙里、地窖中、甚至是后院的假山池塘底下,搜出的金银财宝,堆积如山! 那些账本,那些与锦绣盟往来的密信,更是铁证如山! 整个江南官场,在这场风暴之下,被彻底撕开了那层光鲜的外皮,露出了里面早已腐烂生蛆的血肉! 锦绣盟,这张盘踞在江南上空数十年的巨网,在这一夜,被高瑞借着天子之手,撕得粉碎! 第258章 江南换新天 江南的天,彻底变了。 如果说前一夜,是属于锦衣卫的雷霆风暴,是属于那些贪官污吏和锦绣盟核心成员的末日。 那么天亮之后,这场风暴,便化作了席卷整个江南的狂欢! 湖州城。 一夜未眠的百姓们,一大早就从各自的家中涌了出来,汇聚在城中最大的告示墙前。 当看清那张由知府衙门联合锦衣卫,共同颁布的,罗列了锦绣盟桩桩件件罪行的告示时,人群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苍天有眼啊!苍天有眼啊!”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掌柜,当场跪在地上,冲着告示的方向,嚎啕大哭! 他家的祖传绸缎铺,就是因为不肯屈从锦绣盟的低价收购,被他们用各种下三滥的手段,逼得家破人亡! “我的儿啊!报仇了!” 老掌柜的哭声,像是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 “炸了!把鞭炮都给老子拿出来!今天不过年,胜似过年!老子要从街头放到巷尾!” 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红着眼睛大吼。 他曾是码头上最好的水手,就因为顶撞了锦绣盟的一个管事,被打断了一条腿,从此只能在城里干些杂活,勉强度日。 “王八蛋的锦绣盟!老子去年辛辛苦苦织的布,被他们压价三成收走!还美其名曰‘保护费’!我呸!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 “何止是压价!我邻居家的闺女,长得有几分姿色,被锦绣盟分舵的那个猪头看上了,硬是给抢了去!可怜那姑娘,三天后就被发现吊死在了后院的井里!” “打倒锦绣盟!” “圣上英明!!” “高恩公千岁!!”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了“高恩公”的名字。 刹那间,这个名字,就像燎原的野火,瞬间传遍了整个江南! 那些被解救出来的船工、水手、商贾,将高瑞在福州港的义举,将他如何与锦绣盟斗智斗勇,如何一举荡平东海倭寇的事迹,添油加醋地传遍了街头巷尾! 一时间,高瑞的名字,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商人那么简单。 在江南百姓的心中,他成了为民除害的侠士,成了从天而降的救星,成了能带来好运的活财神! 而这场狂欢,还远未结束。 一队队面容冷峻的锦衣卫,手持盖着官府大印的封条,在无数百姓的簇拥和叫好声中,奔赴锦绣盟在城中的各个产业。 曾经不可一世的“锦绣商行”,那块鎏金的牌匾,被两个锦衣卫粗暴地摘下,狠狠地摔在地上,踩得粉碎! “封!” 一张巨大的封条,交叉着贴在了朱漆大门上,引来一片雷鸣般的掌声! 城外,锦绣盟私占的良田万亩,如今全部插上了官府的旗子,宣布将以极低的价格,重新租给那些被他们夺走土地的佃农! 无数农民跪在田埂上,泣不成声! 最大的码头,那座几乎被锦绣盟垄断的财富之源,此刻也换了主人。 官兵们将锦绣盟的旗帜扯下,付之一炬! 随后,在万众瞩目之下,一面绣着巨大“高”字的旗帜,缓缓升起,在那咸湿的海风中,猎猎作响! “奉钦命督造使,高瑞大人令!” “即日起,此码头由高氏商行代为掌管!所有船只停靠费用,减半!所有码头苦力工钱,翻倍!!” 高家一管理人站在高台之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这个消息喊了出去! “轰!” 整个码头,彻底沸腾了! 那些衣衫褴褛的苦力们,愣了半晌,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他们疯了一样地冲向高台,跪在地上,朝着那面“高”字大旗,拼命地磕头,哭喊着“活菩萨”! 相似的一幕,在江南沿海的各大港口,同时上演。 锦绣盟,这座压在江南百姓头上几十年的大山,在短短数日之内,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而它的倾塌,成就了另一个传奇的诞生。 …… 湖州。 锦绣盟总舵。 曾经戒备森严,气派非凡的府邸,此刻已是一片狼藉。 大门被撞得稀烂,院墙上还残留着血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土与绝望混合的味道。 高瑞一袭白衣,负手而立,就站在那间曾经决定了无数人生死的阴森密室前。 此刻,密室的石门大开着,里面早已被搬空,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和冰冷的墙壁。 一队长长的囚车队伍,正从府邸深处,被缓缓押解出来。 为首的,正是曾经不可一世的锦绣盟盟主,顾从南。 他穿着一身肮脏的囚服,头发散乱,脸上沾满了灰土和血污,被沉重的镣铐锁着,步履蹒跚。 当他看到站在废墟前,那个一尘不染的白衣青年时,浑浊的眼中,猛地爆发出无尽的怨毒与悔恨。 “高瑞!!” 他嘶吼着,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疯狂地冲向囚车边缘,想要扑向高瑞。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砰!” 旁边一名锦衣卫毫不客气,一记刀鞘狠狠砸在他的背上,将他砸得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倒在囚车里,再也爬不起来。 高瑞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这个曾经的江南霸主,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押上囚车。 看着那些曾经作威作福的长老、舵主,如今一个个面如死灰,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 他们的眼神,有恐惧,有绝望,有茫然,但更多的是不解。 他们想不通,为何固若金汤的锦绣盟,会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 他们更想不通,为何会败给一个,他们从未放在眼里的年轻人。 “三少爷,真是……真是大快人心啊!” 徐茂站在高瑞身后,看着这幅场景,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您看那些百姓,都在念您的好呢!” 高瑞的目光,越过那些囚车,望向了府邸外,那些自发聚集而来,对着囚车怒骂、投掷烂菜叶的百姓们。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一种久违的,名为“希望”的光彩。 高瑞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看着囚车缓缓远去,看着官兵们将一个个锦绣盟的余党押解离开,心中一片平静。 他缓缓转过身,望着那片被倭寇和内贼搅得混乱不堪的东海方向,眼神深邃如海。 “东海的风浪,终是要在陆地上,做个了断。” 第258章 江南换新天 江南的天,彻底变了。 如果说前一夜,是属于锦衣卫的雷霆风暴,是属于那些贪官污吏和锦绣盟核心成员的末日。 那么天亮之后,这场风暴,便化作了席卷整个江南的狂欢! 湖州城。 一夜未眠的百姓们,一大早就从各自的家中涌了出来,汇聚在城中最大的告示墙前。 当看清那张由知府衙门联合锦衣卫,共同颁布的,罗列了锦绣盟桩桩件件罪行的告示时,人群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苍天有眼啊!苍天有眼啊!”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掌柜,当场跪在地上,冲着告示的方向,嚎啕大哭! 他家的祖传绸缎铺,就是因为不肯屈从锦绣盟的低价收购,被他们用各种下三滥的手段,逼得家破人亡! “我的儿啊!报仇了!” 老掌柜的哭声,像是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 “炸了!把鞭炮都给老子拿出来!今天不过年,胜似过年!老子要从街头放到巷尾!” 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红着眼睛大吼。 他曾是码头上最好的水手,就因为顶撞了锦绣盟的一个管事,被打断了一条腿,从此只能在城里干些杂活,勉强度日。 “王八蛋的锦绣盟!老子去年辛辛苦苦织的布,被他们压价三成收走!还美其名曰‘保护费’!我呸!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 “何止是压价!我邻居家的闺女,长得有几分姿色,被锦绣盟分舵的那个猪头看上了,硬是给抢了去!可怜那姑娘,三天后就被发现吊死在了后院的井里!” “打倒锦绣盟!” “圣上英明!!” “高恩公千岁!!”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了“高恩公”的名字。 刹那间,这个名字,就像燎原的野火,瞬间传遍了整个江南! 那些被解救出来的船工、水手、商贾,将高瑞在福州港的义举,将他如何与锦绣盟斗智斗勇,如何一举荡平东海倭寇的事迹,添油加醋地传遍了街头巷尾! 一时间,高瑞的名字,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商人那么简单。 在江南百姓的心中,他成了为民除害的侠士,成了从天而降的救星,成了能带来好运的活财神! 而这场狂欢,还远未结束。 一队队面容冷峻的锦衣卫,手持盖着官府大印的封条,在无数百姓的簇拥和叫好声中,奔赴锦绣盟在城中的各个产业。 曾经不可一世的“锦绣商行”,那块鎏金的牌匾,被两个锦衣卫粗暴地摘下,狠狠地摔在地上,踩得粉碎! “封!” 一张巨大的封条,交叉着贴在了朱漆大门上,引来一片雷鸣般的掌声! 城外,锦绣盟私占的良田万亩,如今全部插上了官府的旗子,宣布将以极低的价格,重新租给那些被他们夺走土地的佃农! 无数农民跪在田埂上,泣不成声! 最大的码头,那座几乎被锦绣盟垄断的财富之源,此刻也换了主人。 官兵们将锦绣盟的旗帜扯下,付之一炬! 随后,在万众瞩目之下,一面绣着巨大“高”字的旗帜,缓缓升起,在那咸湿的海风中,猎猎作响! “奉钦命督造使,高瑞大人令!” “即日起,此码头由高氏商行代为掌管!所有船只停靠费用,减半!所有码头苦力工钱,翻倍!!” 高家一管理人站在高台之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这个消息喊了出去! “轰!” 整个码头,彻底沸腾了! 那些衣衫褴褛的苦力们,愣了半晌,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他们疯了一样地冲向高台,跪在地上,朝着那面“高”字大旗,拼命地磕头,哭喊着“活菩萨”! 相似的一幕,在江南沿海的各大港口,同时上演。 锦绣盟,这座压在江南百姓头上几十年的大山,在短短数日之内,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而它的倾塌,成就了另一个传奇的诞生。 …… 湖州。 锦绣盟总舵。 曾经戒备森严,气派非凡的府邸,此刻已是一片狼藉。 大门被撞得稀烂,院墙上还残留着血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土与绝望混合的味道。 高瑞一袭白衣,负手而立,就站在那间曾经决定了无数人生死的阴森密室前。 此刻,密室的石门大开着,里面早已被搬空,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和冰冷的墙壁。 一队长长的囚车队伍,正从府邸深处,被缓缓押解出来。 为首的,正是曾经不可一世的锦绣盟盟主,顾从南。 他穿着一身肮脏的囚服,头发散乱,脸上沾满了灰土和血污,被沉重的镣铐锁着,步履蹒跚。 当他看到站在废墟前,那个一尘不染的白衣青年时,浑浊的眼中,猛地爆发出无尽的怨毒与悔恨。 “高瑞!!” 他嘶吼着,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疯狂地冲向囚车边缘,想要扑向高瑞。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砰!” 旁边一名锦衣卫毫不客气,一记刀鞘狠狠砸在他的背上,将他砸得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倒在囚车里,再也爬不起来。 高瑞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这个曾经的江南霸主,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押上囚车。 看着那些曾经作威作福的长老、舵主,如今一个个面如死灰,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 他们的眼神,有恐惧,有绝望,有茫然,但更多的是不解。 他们想不通,为何固若金汤的锦绣盟,会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 他们更想不通,为何会败给一个,他们从未放在眼里的年轻人。 “三少爷,真是……真是大快人心啊!” 徐茂站在高瑞身后,看着这幅场景,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您看那些百姓,都在念您的好呢!” 高瑞的目光,越过那些囚车,望向了府邸外,那些自发聚集而来,对着囚车怒骂、投掷烂菜叶的百姓们。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一种久违的,名为“希望”的光彩。 高瑞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看着囚车缓缓远去,看着官兵们将一个个锦绣盟的余党押解离开,心中一片平静。 他缓缓转过身,望着那片被倭寇和内贼搅得混乱不堪的东海方向,眼神深邃如海。 “东海的风浪,终是要在陆地上,做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