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妹妹，天天生命倒计时》 第一章 我只要一台收割机 晚上八点，涂窈刚啃了一口的肉被偷了。 一条黑棕色大狼狗，趁她不注意悄悄偷袭叼走熏肉，然后方向明确，头也不回地往山顶上跑了。 涂窈穿着一身印花碎布睡衣，赶紧护住剩下那块，一路气势汹汹地追到山脚下。 没追上。 她一脸肉疼，气得敲了敲头顶：“小爹，这谁家的狗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这狗油光水滑，皮毛透亮，一副凶相，一看就不像村里乖唧唧的可爱土狗。 前两天听隔壁丁大胖说起最近有个明星种地的综艺要来她们仙鹤村录制，难道这狗是节目组带过来的？ 脑袋里静悄悄的，涂窈又敲了一下。 “小爹，你说句话呀！” 几秒后，一道半卡不卡的机械音响起，夹杂着一丝疲惫的气急败坏。 110：【……说了遍了，别叫我爹！】 涂窈当没听到，拿起剩下那块咬了一口，烟香味美，肉质紧实，硬得能砸死一头牛。 不愧是她用松柏枝熏了足足一个月的三肥七瘦猪腿肉。 “你要来一口吗爹？” 110：【……】 涂窈耸了耸肩继续啃。 她现在无依无靠的，不喊爹喊什么。 她叫涂窈，原本是勤勤恳恳当牛做马孤儿高中生一枚。 某天放学路上买了一本叫做《全能千金勇闯娱乐圈》的小说，刚看了一半，就一脑门撞到了电线杆上穿书了。 当然，她这种好好走路都会主动创死的蓑样儿肯定不能穿成千金。 ——她穿成了千金的炮灰继妹。 原主也叫涂窈，六岁那年为了能跟着她妈一块儿嫁入豪门，不光跟三个哥哥恩断义绝不说，还日复一日地做人家豪门千金的舔狗。 可惜舔狗定律，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两年前，她妈一死，她就被一脚踹出了豪门。 涂窈就是这时候穿来的。 穿书前她是社会孤儿，穿书后她是炮灰孤儿。 气得她当场认了个爹。 110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开口： 【第一次你叫我爹，薅走了商城两袋大米！】 【第二次，骗走了两百本经典珍藏霸总恋爱小说！】 【第三次，抢走了三个充电宝，一个灭蚊器！】 …… 【我看我不是你爹，我是你许愿池里的王八！】 涂窈讪讪地笑：“别生气别生气，生气容易短路，这回……” 110：【？】 “这回只要一台收割机……” 110：【？？？？】 涂窈眨巴眨巴眼：“没办法嘛，全村就剩我一个没割完小麦，全村还只有丁大胖家有收割机，前两天我抢了他两块糖，没好意思借……” 两年前她一睁眼就在这座小山村，举目无亲身无分文。 丁大胖他爸是村长，看她可怜就组织村民帮着开垦了两亩地，又派唯一的儿子丁大胖三不五过来送点东西。 那年丁大胖七岁，她十六，正好玩到一块儿。 涂窈死皮赖脸：“足足两亩地的麦子，要是用镰刀割得割到猴年马月，你就给我一辆呗！” 110被她这二皮脸的架势气得差点死机。 【不给！】 涂窈继续死皮赖脸：“给嘛给嘛！想想咱俩两年的父子情。” 110冷笑：【还剩百分之二十的寿命，割这么多麦子干什么，有命割没命吃，割了也浪费，不孝子！】 涂窈原本理直气壮的声音戛然而止。 摸了摸脑门，叹了口气。 这倒没说错，确实，她的寿命只剩下短短的百分之二十。 此刻，在别人看不见的大脑门上正挂了一个类似游戏的进度蓝条，打从她穿过来就有的。 但就在上个月，原本满格的进度条突然断崖式下跌。 跌到了百分之二十。 原本闪闪发光的一整条现在只剩下底端还冒着微弱的光。 至今没找到原因。 一问系统就装死。 再问就是“时机未到”。 既然时机未到，涂窈着急着着急着，就不着急了。 啃了一半熏肉，她摸摸吃得半饱的肚子，慢悠悠地在村口晃。 至于收割机，不给就不给，她脸皮厚一点，还得找丁大胖。 …… 丁大胖家就在村口，村里群山环绕，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但丁大胖家灯火通明。 一个胖墩墩的小黑矮子鬼鬼祟祟躲在门口。 涂窈溜达过去，顺脚踹他屁股。 “干嘛呢，自个儿家门都不进。” 丁大胖光凭这个下脚的力度就知道谁踹的他。 摸了摸屁股，赶紧把人拉过来。 “嘘——小点声，快看，里面在吵架！” 吵架？ 涂窈兴趣来了：“你爹妈又打起来了？” 丁大胖他妈是远近闻名的“悍妇”，他爸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夫妻俩常年你追我打，但生了个儿子是个记吃不记打的绝世傻白甜。 “这回不是。” 傻白甜转过头，露出一张憨憨的圆脸盘子，神神秘秘伸出两根胖乎乎的手指。 脆生生道：“是两个明星。” 他们村明天开始要录个直播综艺，他爸是村长，专门把自家这一圈排屋贡献出来，给那些明星嘉宾们住。 为了这些嘉宾，他爸还特地带着他妈去了镇上采购，天才回来。 屋里这两人是半小时前到的，没想到一碰面就开始吵架。 明星啊…… 涂窈一下没了兴趣。 原主当年当千金舔狗的时候顺带舔了千金的一堆明星朋友，端茶倒水当牛做马，她一想就臊得慌。 “那你继续听，这块肉给你，你家收割机我开走了！” 涂窈把啃了两口的熏肉塞进丁大胖口袋。 小黑矮子立马高兴地扬起下巴，大方地摆摆手：“开开！” 一点都不记仇的样子。 涂窈笑了，搓了搓他脑袋：“谢了啊，这礼拜都不抢你糖。” 说完就要走，突然！一道阴阳怪气的嘲讽声突然从屋里传出来。 “涂朝夕，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顶流大明星吗！” 听到这名字，涂窈刚迈开的步子瞬间一僵。 等等！ 谁？？？？ 她连忙回头拨开小黑矮子，伸出头张望。 只见丁大胖家不算宽敞的堂屋里站着一个泡面头瘦猴似的男人。 而他的正前方，一个身型修长的男人懒洋洋地站在丁大胖家那张据说有一百年岁数的柳曲木桌边。 他染了一头金毛，穿着一套伯爵世家的亮片定制款，面对瘦猴的挑衅始终无动于衷，手里把玩着一个宽屏手机。 微微转过头，一张优越精致的侧脸正好落到亮处。 丁大胖被猝不及防拨开，又赶紧屁颠屁颠凑上来。 这一看，眼睛瞬间瞪大，赶紧戳戳涂窈。 “涂小毛，他跟你长得有点像诶！” 盯着那张脸，涂窈一瞬间如遭雷劈，整个人都僵了…… 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 ……废话，亲哥，能不像吗！ 还是早就得罪死了的亲哥…… 当年原主妈改嫁港城豪门，对方允许她带走一个小孩。 原主为了能跟着亲妈去过好日子，小小年纪，先是装病把大哥忽悠到五里地外的荒山野地，然后把二哥骗到深山老林里自生自灭。 最后找了个拐子把三哥给卖了。 结果十年后，她大哥是粉丝千万的顶流大明星，二哥是享誉国际的天才钢琴家，三哥靠着贩卖珍稀药材街溜子一枚，但至少吃喝不愁。 只有她成了炮灰。 这要是碰了面，她不得被活剐了！ 想到这里，涂窈拔腿就要跑！ 可突然，脑门上传来无比熟悉的“嘀——”的一声！ 涂窈步子瞬间僵硬。 缓缓抬头，就看到刚刚还剩二十的进度条一个暴跌！ 原本微弱的蓝光一闪一闪，只剩下薄薄的一半！ 【进度条通告：10】 涂窈大惊失色：？？？？？？ 咋……咋回事儿啊？？？？ 怎么又跌了？？？ 小爹！！你说句话啊！！！ 这什么意思？？！ 对比她的慌张，110格外平静：【就是时机到了的意思。】 涂窈：？ 就在这时，屋里又传来一阵骂声。 “涂朝夕，你不说话算什么意思，怕了吗！” “滴——” 熟悉的警报声突然又响起！ 【进度条通告：9】 涂窈：？ “也对，你当然得怕，这个月你都掉了七个代言了，还被经纪人流放到这个破地方！” 【进度条通告：8】 涂窈：？？ “耍大牌耍多了，这回踢到铁板咯！听说那个小姑娘可是港城那边的豪门千金，大小姐为了追偶像来当你的助理，结果被你霸凌，听说大小姐现在还在住院呢，真惨。” 【进度条通告：7】 涂窈：？？？ 就这样，瘦猴骂一句，她头顶的进度条就少一格！ 短短几句，她知道了她的这位顶流大哥一个月前就深陷丑闻的窘境。 而她的生命进度条也成功进入了倒计时。 涂窈沉默了足足五秒钟。 原本想沉默一分钟，但现实不允许。 她搓了一把如丧考批的脸，不死心地还想确认一遍：……咱就是说，这位大哥是一个月前被人人喊打的？ 110：【。】 涂窈：如果我没记错，我的进度条也是一个月前开始降的。 110：【。】 涂窈：…… 涂窈满脸的不可置信。 好好好，所以这大哥的事业关系到她的小命？！ 110：【准确来说，是气运值。】 110冷冰冰的机械音毫不留情地响起。 【你哥哥的气运值越低，你的生命进度条就越低。】 涂窈：…… 涂窈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睛。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她压根没什么好运气！ 还以为穿到书里能活两集，结果…… 等等！不对！ 涂窈想到什么，猛地睁开眼！ 一把摁住即将下线的系统，狐疑道：……我怎么记得，书里没写这个设定啊？！ 110像是卡顿了一秒，接上：【你书也没看完啊。】 涂窈哑然。 ……她好像是只看了一半。 不是，谁家小说看了一半设定还没放全？！ 涂窈还想刨根问底，可下一秒，脑袋里叮叮咚咚的倒计时又开始了。 一瞧，屋里瘦猴又叭叭叭地骂上了。 瘦猴叫马致远，是圈内一个十八线演员，喜欢在网上发布一些暗讽娱乐圈颜值至上，而自己怀才不遇的言论。 主要矛头就对准了涂朝夕这样的顶流。 但没想到涂朝夕是个刺头，一次节目采访，主持人为了热度，把他一篇批判涂朝夕的小作文拎出来点评。 结果涂朝夕当场笑了。 下一秒，对着镜头语气格外谦虚道： “应该的，如果等我到了三十三岁还一事无成，我比马老师写得还要多。” 马致远满打满算不偏不倚正好三十三。 当场气得他又怒发了两万字。 涂朝夕是刺头，连带粉丝也是刺头。 这事儿之后粉丝就跟盯梢似的盯死了他。 他一说涂朝夕废物花瓶，粉丝就骂他老牛发癫。 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原本以为这辈子只能被这个后辈压一头，谁能想到涂朝夕居然一朝跌下神坛。 马致远冷笑，得罪了港城的千金，掉了上千万的粉，看他以后还怎么横！ 【进度条通告：5】 涂窈：…… 要死了，骂着她的哥，报着她的丧，简直双管齐下。 一看对面，涂朝夕把玩着手机，始终一声不吭。 一股摆烂气息扑面而来。 涂窈顿时气得胸口疼。 大哥，别人都骂到家门口了，怎么还不吭声？！ 印象里这位大哥嘴皮子利索得要命，从小一张嘴阴阳怪气。 寡妇门前是非多，几年来都是这位大哥舌战群儒把上门嘲讽她妈的人骂得狗血淋头。 当了大明星后脾气更是古怪，三天两头因为怼人称霸热搜榜。 现在萎成这样？！ 【进度条通告4】 【进度条通告3】 …… 涂窈脸色一秒比一秒惨白。 好，这下她也完了。 真好，谁能死得过她呢。 “涂朝夕，你以为你还能翻得了身吗？你就在这破地方耗着。” 【进度条通告2】 涂窈深吸一口气，所以她都要死了，这瘦猴还在叽叽歪歪骂个不停。 晦气当头，涂朝夕能忍，涂窈忍不了。 左看右看，一个顺手就把塞到丁大胖口袋里的熏肉和他剩下的八颗糖掏了出来，一颗接一颗砸了过去！ 气势汹汹边砸边骂： “谁说他翻不了身！他翻得够够的！信不信他倒立旋转三百六十度连抡你八百个大耳瓜子！” “评论区光骂他的就有几百万条，这都算糊？” “那你四百万粉丝三百九十九万九千八百六十三个假粉点赞不过百算什么？出道半生归来纯新人，老骥伏枥千年待爆咖？” “破地方？破地方你个头啊，我们村人杰地灵，上有涂小毛，下有丁大胖，连狗到了这里都会偷肉，你看不起谁！” …… …… 马致远正洋洋得意，没想到下一秒，头顶噼里啪啦一顿砸。 女孩清脆又鄙夷的声音就跟装了立体环绕声音响一样在他耳朵边炸开！ 他不可置信地抱住头。 怎么回事？？？ 难道这么偏僻的小山村里居然也有涂朝夕的粉丝？？？？ 这架势，甚至骂得比以前更狠！ 他又捂头，又抱肚子，气急败坏道： “谁啊！谁在胡说八道！” 意外的，骂声停了。 屋外，涂窈保持着砸糖的姿势，整个人突然傻在了原地。 原因无他，就在上一秒，脑袋里熟悉的通报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但这一次是： “嘀——” 【进度条+1】 【进度条+1】 【进度条+1】 【进度条+1】 一个激动，涂窈把最后一块熏肉也砸了过去！ 第二章 难道不是低贱的戏子 “咚”的一声！ 正好一头砸中马致远的小腿，整个人五体投地趴在了地上。 涂朝夕居高临下看着脚边狼狈的男人，极力咽下涌上来的畅快。 ……不得不说，很爽。 非常爽。 一个月了，就像马致远说的那样，他像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两个月前，那位港城千金隐姓埋名来当了他一个月的助理。 最后一天突然气急攻心晕了过去，女孩的日记也恰好掉了出来，被一个场务捡到后曝光。 日记里描绘了一个脾气暴躁，心理阴暗的涂朝夕，女孩写道自己每天都生活在他的压迫之下。 于是网友们一口咬定是他对她言辞侮辱，心理折磨，把人逼晕的。 一个月过去，那位千金还没醒来。 而他丑闻缠身，网友根据那本日记的描述，给他罗列了七宗罪。 霸凌，立人设，耍大牌……罪名应有尽有。 涂朝夕至今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此他亲自去了一趟原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踏足的港城，毫无意外，吃了闭门羹。 他也气愤地在镜头前解释过，辩驳过，可没有用。 他本来就是一夜爆火的流量，没根基更没后台，加上港城那边的打压，经纪公司第一时间就放弃了他，眼不见为净，今天索性把他流放到了这个小综艺。 而马致远就跟专门在这等着他一样，冷嘲热讽了足足半个小时。 即便装得再无所谓，涂朝夕也还是受了一肚子闷气。 但他也明白，这个时候他除了忍，没有其他办法。 只是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有人站出来维护他！ 这还是时隔一个月，除了为数不多的粉丝之外，第一次有人正大光明理直气壮地维护他！ 虽然胡言乱语又癫癫的，但简直骂到他心坎里，砸散了他郁结了整整一个月的怨气！ 涂朝夕难免有些感动，感动到想给人砸一百万的那种！ 他重重地长舒一口气，握了握拳，扬起一个标准无暇的笑脸，缓缓抬头。 他得记住是哪个小姑娘，等下要个联系方式，回去就砸钱！ 然后就对上了门口了一张皙白精巧呆滞又激动的脸。 下一秒，涂朝夕笑脸当即僵住。 一瞬间，震惊，错愕，不可置信，憎恶的情绪轮番充斥着他的眼眶。 眼前的女孩穿着一套俗气的碎花睡衣，眉眼上挑，鼻尖微红地瞪着。 长相惊艳，又格外熟悉。 涂朝夕嘴角的弧度一点一点抹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点一点咬紧的牙关。 刚刚的感动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涂窈！ 她怎么会在这里？！ …… 丁大胖虽然不大聪明，但对于危险格外敏感。 就像刚刚，在涂窈动手的前一秒，就已经抱头蹲到一边。 就像现在，他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脸色难看的涂朝夕，赶紧戳戳涂窈的胳膊：“……涂，涂小毛，要不你跑。” 涂窈整个人还呆在原地，眨了眨眼：“……别吵，我在思考。” 她伸手摸了摸脑门。 脑门上的蓝条正在闪闪发光。 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刚刚狂跌到2的进度条，短短几秒的时间，一跃涨到了10！ 涂窈简直激动到手抖，等等……让她盘一盘。 既然是进度条，当然是有涨有跌！ 既然能在便宜大哥人人喊打的时候一路狂跌，那么当有人帮他打回去的时候，是不是就能涨回来？！ 既然她的小命跟便宜大哥的事业绑定在了一块儿，那是不是只要便宜大哥的事业重回巅峰，她的小命也就保住了？！ 小爹，是不是这样！ 110：【。】 110有点服气，所以必要关头它的傻闺女还是有点子聪明的。 涂窈嘴角一点一点咧开。 涂窈稳了，涂窈觉得她又可以了！ 对面，马致远艰难地站起来，趴得久了，一下站起来就头晕眼花。 恍恍惚惚只看到一件俗气的碎花睡衣。 气得他腿更疼了。 一个小村姑也敢帮着涂朝夕骂他！ “你是谁家的！敢砸我，信不信我让导演换个村子录节目！” “到时候看你家大人怎么收拾你！” 他们录的节目叫《田园野食》，虽然是个不温不火的种田开荒综艺，但对于这个贫困村来说是个绝无仅有的好机会，光是场地租借费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笔天价！ 马致远神情傲慢，这些深山里的小丫头小屁孩，没见识没胆子，也就是被涂朝夕这张脸给迷惑了。 稍微吓一吓就怕了。 果然，那个小胖子一看就吓傻了。 丁大胖一听这话眼眶就红了，忙不迭拽住涂窈袖子，急道：“涂小毛，怎么办怎么办！我爸肯定会揍我！我三姑姥爷的脚气可咋治！” 丁大胖他三姑姥爷年近五十长了脚气，气得他三姑姥姥不准他上床睡觉。 三姑姥爷家里穷，就等着这节目的场地费拨下来去城里治脚气呢。 不光三姑姥爷的脚气，还有二大妈的口吃，四大爷的呼噜，以及…… 丁大胖的尿床…… 涂窈盘完了进度条正高兴着，听着当即摆了摆手嗤了一声：“你信他呢，娱乐圈少了他就跟文学界失去你丁大胖一样。” 她便宜大哥哪怕现在被人人喊打，咖位都比他大两百个来回有余。 他哪来这么大的本事让节目组换录制地点？ 更何况这节目是开荒综艺诶，试问周围还有哪个地方比他们仙鹤村更穷，更适合开荒？ 丁大胖懵懵的，不太懂：“可是我昨天语文才考了五分啊……” 涂窈果断拍掌：“那不就结了！” 看他还一副傻样，涂窈叹了口气，耐心给他科普。 “换个说法，娱乐圈少了他还像数学界少了王胜利，王胜利你知道是谁吗？” “是我的小学同桌，五年级考鸡兔同笼，他偷跑出学校把全村的鸡都放出来数脚，最后因为抓不到兔子交了白卷！” “还像你二大姑家的小白没法吃五花肉，三大爷家的小绿没法吃酱排骨，懂了吗！” 二大姑家小白跟三大爷家小绿一只纯种小白兔，一只杂交绿毛鸡，本来就吃不了半口肉。 这下丁大胖恍然大悟。 点点头：“懂了。” 涂窈全程叭叭叭的，声量大到马致远刚好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当场气了个口歪眼斜，指着她久久说不出话。 “你！你你你！！” 给涂窈吓了一大跳，要死了，这架势，不会中风。 她连忙拖着丁大胖往后躲了躲。 一大一小眼神同步警惕又嫌弃。 马致远：…… 马致远：“……你！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去找导演！” 说完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涂朝夕，一瘸一拐地冲出侧门！ 而就在他冲出侧门的一刹那—— 【进度条通告：+1】 【进度条通告：+1】 …… 就这样，一连哐哐哐涨到了15！ 涂窈：？！！！！ 嘶——涂窈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已知这进度条跟她便宜大哥的气运有关。 现在她骂走了那位瘦猴，就连着涨了五个点！ 这么看来……这瘦猴还真是他便宜大哥重返巅峰的一块绊脚石啊。 想到这，涂窈果断竖起大拇指给自己点了个大大的赞！ 真不错，不愧是她！完美拿捏真相！ 八十年后仙鹤村就要诞生一位涂姓百岁老人。 她健步如飞头脑灵活，她寿比南山嘎嘎聪明！ 谁能活得过她呢！ 涂窈乐呵呵地拍了拍裤腿，看了眼时间，正好九点，准备回去睡觉了。 刚想走，一道听不出情绪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那我呢。” “娱乐圈少了我意味着什么？” 涂窈当即条件反射地“嚯”了一声！ 少了你？我的便宜大哥？ 娱乐圈怎么能少了你？！ 就算是为了我的小命，你也得红透半边天好不好！ 她立马转头脱口而出：“那必然是少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啊！” “我掐指一算，你就是未来娱乐圈……” 还没说完，就对上了一道不知道盯了她多久，晦涩，复杂的目光。 涂窈：…… 声音就这么，当场，戛然而止。 不大不小的青砖瓦房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涂窈干巴巴地笑了一声，看着眼前的男人，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 ……要死了，光顾着高兴，忘了便宜大哥还在。 不远处，涂朝夕面无表情，顶着一头缭乱的金毛，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语气嘲弄：“……冉冉升起的明星？” 顿了顿，眼神一秒锐利： “难道不是低贱的戏子吗？” 第三章 难不成是失忆了？ 话落，涂窈脑门“轰”的一声！ 原书里，涂朝夕初中毕业后就没再念书，因为学历低，端过盘子送过外卖。 之所以选择踏入娱乐圈，没有其他原因，来钱快。 他需要尽可能多的钱，去接走被妈妈带走的妹妹，找回走丢的两个弟弟。 成功出道后的第一天，他就去了一趟港城。 那天程家正好举家为程家千金庆生，车队一路浩浩荡荡地停在港口，游轮派对彻夜狂欢。 他拿着挣到的第一笔钱，买了一张巨额船票，满心欢喜地上了船，却看到自己从小宠着的亲妹妹一脸狗腿又殷勤地在替程家千金端茶送水！ 气愤当头，他以为妹妹是被逼迫的，当即想把人带走。 可不等他上前，却被“涂窈”狠狠从背后推了一把！ 他毫无防备，砸进了一片汪洋。 隔着冰冷的海水，他听到“涂窈”气急败坏地指着他的鼻子骂： “我才不会跟一个戏子走，戏子最低贱！” 大概是怕被程家人发现自己还跟以前的亲人有联系，涂窈口不择言，把他从头到脚贬损地一无是处。 更承认了当年他们兄弟三人走丢的真相！ 那一天，涂朝夕第一次认清了亲妹妹的真面目， 赖以支撑的信仰就此崩塌。 …… 涂窈：…… 涂窈无奈望天，忽然有种刚跳出虎穴又一头扎进狼窝的宿命感。 所以进度条盘得好有什么用，便宜大哥早就认出她了。 她在这怼得起劲，便宜大哥怕是连把她埋哪儿都想好了！ 简直天要亡她！ 涂窈脑袋转得飞快，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涂朝夕冷眼注视着着眼前的女孩，如果他没意会错，刚刚她确实是在帮他气走马致远。 可那又怎样，认清这个妹妹自私浅薄的真面目后，他只会觉得她又在算计什么！ 现在最重要的是从她嘴里问出两个弟弟的下落！ 涂朝夕看了眼时间，正打算把人拽走审个明明白白…… 可触碰到她手腕的瞬间！ “哥哥！” …… …… 清脆的声音如同石破天惊！ 涂朝夕身体恍惚地颤了一下，瞳孔不可置信地微怔。 什么？！ 再看过去，只见女孩擦了一把脑门的汗，正眼巴巴地仰头望他。 天真无邪又带着一点聪慧，逃出生天的狡黠。 一瞬间，涂朝夕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跟在他身后小小的女孩…… 本能的柔软的情绪不受控地包裹住他的心脏。 涂朝夕闭了闭眼，简直又恨又恼。 恨自己这么不争气，涂窈一个软乎乎的眼神他就没辙了！ 清醒点蠢货！这都是她装出来的！ 真正的她骨子里早就继承了那个女人的冷血虚伪，小小年纪就能为了荣华富贵把他们兄弟三个设计得流离失所！ 那年在游轮上受到的屈辱还不够吗！ 想到这里，涂朝夕当即冷声道：“别叫我哥，我不……” 可还没说完，女孩又脱口而出： “我是你的粉丝啊！我喜欢了你好多年！” 涂朝夕说到一半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 神情一秒荒诞：“……什么？！” 粉丝？？？？？？ 不等他反应，涂窈兴冲冲地从丁大胖口袋里掏出他写数学题的小本子，又扒拉出一支笔，再满脸兴奋地跑过来。 仿佛察觉不到他的惊诧和厌恶，亮晶晶的一双眼睛继续崇拜又羞涩地望着他。 “哥哥……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涂朝夕：？？？？ 涂朝夕是真懵了。 拧着眉缓缓吐出一口气，“……涂窈，你又在装什么？” 涂窈皮笑肉不笑，当然是装失忆。 这种天崩地狱开局，她怎么敢拿涂窈的身份作死。 信不信她前脚认亲，后脚就能被便宜大哥团团从村头滚到村尾，进度条当场滚到零。 小命重要，涂窈努力地举起笔，眨巴眨巴眼，声音夹成三分哭腔七分上吊： “哥哥，你什么意思啊？我叫涂小毛啊，不叫涂窈……” 涂朝夕：…… 涂朝夕这下是真气狠了，两个弟弟还流落在外杳无音讯，她现在什么情况也没交代，还有心思在这跟他玩花样！ 他上前一把攥住女孩的胳膊，“涂窈，你再装！” 涂窈沉默。 原主造孽太深，便宜大哥对她的信任值为零。 两相对视，眼看涂朝夕眼神越来越恼恨……涂窈沉思，实在不行就当场傻一个给他看看。 她也不是没装过傻。 而且上个月才跟丁大胖他三婶婆学了跳大神……现在来一段也不是不行。 说干就干，她当即就翻白眼！ 可就在这时，旁边却传来“哇”的一声！ 两人齐齐转头。 ——丁大胖哭了。 小黑矮子眼眶瞪得红通通，立刻跟个圆筒炮弹似的，猛地冲上来掰涂朝夕的手。 边掰边哇哇大吼：“不许你欺负涂小毛！！她脑子不好！她脑子不好啊！！！” 涂窈&涂朝夕：？ 涂朝夕没吭声，冷冷打量眼前的小黑矮子，这人他认识，是村长的儿子，刚刚蹲门口看了半个小时的戏，糖纸剥了一地。 他说什么？脑子不好？ 呵，涂窈脑子不好这天底下就没有脑子好使的人了！ 才六岁就知道使心眼把三个哥哥耍得团团转，又无师自通地跪舔豪门，审时度势。 成年人都未必玩得过她！ 骗骗这小矮子不跟玩儿一样？！ 看他明显一副不相信的模样，丁大胖急得直跺脚，眼泪不要钱一样哗啦啦滚下来！ “是真的！涂小毛想不起从前的事情了！涂小毛是傻子！” 一听到这话，涂朝夕脸色一下就变了。 傻子？ 他手上的力道松了松，“……什么意思？” 丁大胖抽抽搭搭地抹了一把眼睛：“她不记得有爸爸妈妈，还不记得自己几岁，她是傻子啊！” 丁大胖想起两年前刚见到涂小毛的时候，她穿得破破烂烂，像个小要饭的。 老是偷偷躲起来仰着脑门喊爹，嘴里嘟嘟囔囔要大米要小麦要手机要充电宝…… 刚刚更离谱，叭叭叭地要收割机。 这不就是傻子吗！ 所以涂小毛平常抢他糖他都不怎么生气，哭一哭就好了。 周遭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丁大胖断断续续的抽噎声里，涂朝夕眉心一点一点皱起，狐疑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孩。 他这个妹妹五岁以前天真又缺心眼，五岁后就跟换了个性子似的，浑身上下长满了心眼，极其爱美。 家里最穷的时候也要偷拿最后的五十块钱买一条洋装裙子。 而现在却穿着一身普通的碎花衣服，跟要跳大神似的，眼皮抽搐，左手傻兮兮的举着，看起来确实不太聪明的样子。 倒有点五岁以前的那股傻劲儿。 这个情况，难不成是……碰到意外，失忆了？ 涂窈：…… 涂窈：…… 涂窈简直喜极而泣！ 她全程盯着这位便宜大哥的神情，亲眼看着他跟个不太聪明的变色龙似的，从原先的厌恶到困惑再到现在的缓和，还渐渐有深信不疑自我代入的趋势…… 什么叫助攻，什么叫真朋友！ 大胖，你简直就是我异父异母的好兄弟！ 她眼泪汪汪，立马转头抱住小黑矮子：“呜……大胖……” 丁大胖也哭：“呜……小毛。” 两人当场哭作一团。 涂朝夕：…… …… 此时，村口两辆大巴车姗姗来迟。 第四章 该死的另有其人 车上，两位嘉宾，一个导演，外加两个举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各自端坐一边。 导演戚阳年近四十，圆滚滚的身材，瞥了一眼对面的摄像机，使劲往边上狂甩眼色。 可无奈，对面两人没一个吱声的。 搞什么呢这是！这是个直播节目，打从他们上车开始，直播设备就在运转了。 眼看直播间一茬一茬的观众进来，嘉宾却都不吭气算怎么个事儿！ 《田园野食》这档节目不温不火，连带请的嘉宾也是圈里的三十八线糊咖。 江野，歌火人不火的小歌手，出道两年，唱火过一首ost，性格沉闷，至今属于毫无水花的状态。 他长相偏硬朗，套着一身宽大的牛仔服缩在角落，目光呆滞地盯着怀里的吉他。 坐在江野边上的是个短发女孩，叫闻语，出道两年演了七八个不温不火的角色。 眼看演戏迟迟出不了头，经纪人索性另辟蹊径，让她来了这个综艺。 闻语性格开朗，可这会儿也跟个闷葫芦似的，全身上下除了眼珠子咕溜溜地转，一动不动。 她也不是没看到导演的暗示。 可是…… 此刻她蓝牙耳机里是经纪人耳提命面的警告。 “千万别说话！记住了，千万别说话！涂朝夕的黑粉已经把直播间包围了！” “小心引火烧身！” 涂朝夕霸凌事件发酵了一个月还没消停，正义网友和黑粉们天天嚷着让他退圈。 这时居然有个综艺敢明目张胆地收留他，《田园野食》顺理成章地成了网友们的最新攻击点。 可巧这又是个直播节目。 不想也知道，直播间弹幕已经不能看了。 【哪来的糊逼综艺，请的都什么嘉宾，一个也不认识。】 【哪能啊，这不有一个认识的吗！】 【就是，不有个认识的吗，涂朝夕人呢，不敢出来见人了？】 【涂朝夕滚出娱乐圈，听到了没，滚出娱乐圈，他不滚，这个综艺也别办了，打包一起滚！！！】 【别骂节目组，我看了下这就是个没资本加持的小综艺。】 【嘁，能请涂朝夕这个霸凌咖，节目组能是什么好东西？这导演能是什么好东西，都不是好东西！】 导演盯着那句“不是好东西”，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当他想请涂朝夕吗，一个月前，涂朝夕的经纪人随手一个电话就把人丢给了他。 说什么人先送过来避一避风头，过两天公关好了还能带一带他的节目。 话说得好听，临近开录他才发现自己上当了！ 那经纪人转头就去捧了个新人，涂朝夕早就成了弃子。 可没办法，合同都签了，要是真把人赶出去，还得赔一笔天价补偿费。 他赔得起吗他！ 戚导憋着一口气一把关掉手机，扫了一圈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又扫了一圈，知道了。 立马黑着脸吼：“林景呢！不是有五个嘉宾吗！” 他这儿虽然庙小，但五脏俱全，嘉宾也是对比其他同类型的综艺，一共请了五个。 而现在，涂朝夕跟马致远早就到了，江野跟闻语在他这儿，剩下那个呢！ 闻语这才小心翼翼地举手，为难道：“……导演，林景让我转告您，他请两个礼拜假。” 导演：…… 这节目撑死也就一个月的录制期，他请两礼拜的假？！ 他一个倒卖山货的素人，因为长得好看上个月才进的圈，有什么大事需要他请两个礼拜的假！ 看到这里，一片骂声里冒出稀稀拉拉的几句吐槽。 【这节目怎么跟破铜烂铁似的……】 【头回看到这么粗制滥造的综艺，连人都凑不齐……】 【涂朝夕是真落魄了。】 闻语看他脸色不对，连忙解释：“导演别生气，他说他发小上山采药的时候摔断腿了，发小是孤儿，没人照顾。” 导演是真想发飙，又怕把人骂狠了最后真不来了。 他狠狠搓了把脸，深吸一口气，边下车边喃喃道：“……靠不住，都靠不住！” “幸好还有个马老师。” 马致远是圈里的老人了，除了年纪大了有些愤世嫉俗，人还是不错的。 守规矩，不找事。 然后一抬头，正好跟怒气冲冲一瘸一拐的马致远当头撞上！ “哎哟！” 两人双双撞了个趔趄！ 刚站稳，就看到马致远满脸赤红，一手揉着膝盖，一手颤颤巍巍拽住他衣角，恨恨道： “导演，我要求换地方！必须换！赶紧换！” 导演：…… …… 【啊这……这都什么破事儿。】 【这节目，有点意思啊。】 【马致远，这不涂朝夕众多死对头之一吗！】 【看这情况，他俩不会打起来了？】 节目组十几号人面面相觑，说实话，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导演赶紧先把人搀起来，刚想问问怎么回事儿，村口最前的第一间屋子里，两道震天响的哭声一前一后传了过来！ 远远望过去，一大一小正抱在一块儿哭得撕心裂肺。 导演一眼就认出了那两人。 上个月来仙鹤村签租借合同，两孩子就在村口张牙舞爪地吵架。 问了下村长，一个是他儿子，另一个女孩没爹没妈，脑子还有点不好使。 他皱眉：“马老师，怎么回事？” 马致远眼皮一跳，立马撇清关系。 “这我可不知道啊，我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他眼神一闪：“涂老师不是在吗，问问涂老师。” 镜头对过去，果然，两人边上，涂朝夕正神色不善地盯着，看架势随时随地要抡起胳膊揍人。 一对比，涂窈跟丁大胖简直显得弱小无助又可怜。 这下直播间网友们先激动了。 【这不明摆着吗，涂朝夕狗脾气又犯了，把人孩子给惹哭了。】 【以前怼艺人怼网友就算了，现在居然连小姑娘和小孩儿都不放过，缺大德了。】 【嗯……我有罪，我怎么觉得这俩哭得还挺有喜感。】 【我也，那小胖子哭得挺惨，另一个妹妹咋光嚎不掉眼泪，哇哇哇的，怪好玩儿的。】 【管人家哭成什么样儿呢，反正肯定又是涂朝夕的错！】 一时间，弹幕又开始熟练地骂起涂朝夕。 这头涂窈装哭装得正起劲，谁知道脑门又跟接触不良的灯泡似的，一茬一茬地冒光。 吓得她哭声一卡，好嘛，下一秒。 【进度条通告：14】 【进度条通告：13】 …… 【进度条通告：10】 涂窈：？？？ 一转头，院子外浩浩荡荡的二十几号人正迎面走来。 导演满脸疲惫地看向涂朝夕，语气有点无奈：“涂老师，你看时间也不早了，要不先回去休息？” 跟其他人一样，他也先入为主地觉得是涂朝夕惹哭了这一大一小。 可毕竟直播还开着，他也不好真把事儿挑到明面上，把人哄走算完事儿了。 涂朝夕嗤了一声，瞥了眼镜头。 他经纪人专门把他扔到这么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又是个直播节目，一个动作一个表情都能被解读出花来。 他虽然大部分注意力都在这个傻子妹妹身上，但也没忽略院子里的这群人。 不想也知道，大概率给他罄竹难书的罪名里又多加了一条“欺凌弱小”。 算了，他懒得解释。 不光懒得解释，还加了把火。 “不了，他俩哭得挺好看，再看会儿。” 这话一落，直播间弹幕就跟不要钱似的，哗啦啦地滚过来。 【是人话？？装都不装了是，这么好看的妹妹他都欺负！】 【虽然但是，他向来嘴贱，你们也别什么罪名都往他身上扣好。】 【天呐，涂朝夕居然还有粉丝！】 【速度真快，涂朝夕气哭小孩上热搜了！】 【涂朝夕造的什么孽啊，你们看那个妹妹，都快哭傻了。】 镜头里，丁大胖还在哭，涂窈倒是没哭了。 正仰着脑门一脸凝重又呆滞。 …… 大概是秋天到了，大晚上风吹到身上阴嗖嗖的。 涂窈木着脸慢慢搓掉身上的鸡皮疙瘩，盯着又掉回个位数的进度条。 想死，但总觉得该死的另有其人。 她缓缓转头，幽幽看向涂朝夕。 你作死啊大哥！ 第五章 他才九岁，他会撒谎吗！ 火上浇什么油，信不信我当场死给你看！ 涂朝夕猝不及防对上她幽怨的眼神。 皱了皱眉：“干嘛，哭完了？” 【进度条通告：4】 涂窈：…… 根本指望不上他！ 看了眼还在运作的镜头……这哪是镜头！ 这简直就是上百万张能把她便宜大哥前途骂断，把她小命骂没了的嘴！ 涂窈努力平心静气，不行，我还有救！ 她吸了吸鼻子，沉默两秒，在镜头下认真点了点头，重新举起手里的纸笔。 “哭完了，给我签名哥哥。” 话落，直播间骂得正起劲的网友们瞬间一愣。 【？？？什……什么？签名？】 【不是说被涂朝夕气哭了吗，怎么还要上签名了？】 涂朝夕也愣了。 女孩仰着头，和他一模一样的一双眼睛就这么充满希冀地望着他。 大概是难得再见到这个妹妹乖巧的模样，又大概是哥哥这两个字实在好听。 他指尖下意识搓了下，犹豫片刻，还是不争气地接过了这个干干瘪瘪的草稿本，在满面乱七八糟没一道正确的算术题里挑了个逼仄的空隙。 签下名字。 签完赶紧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拿走拿走！” 涂窈转头把本子塞进丁大胖的口袋，仰头“嘿嘿”一笑。 “谢谢哥哥！” 涂朝夕眼神一瞬复杂，要死了，简直乖得要命。 更要命的是他还就吃这一套！ 下意识的，也似有若无地弯了下唇角。 又一秒恢复冷淡，低骂了一声：“……傻死了。” 直播间顺利敲出一排问号。 【？？？？？什么情况？怎么还笑了？】 【这妹妹不会是涂朝夕的粉丝？？？】 【？？？涂朝夕真还有粉丝？】 【大概是的，不过我估计这妹妹还不知道涂朝夕塌房了，刚查了下这村子叫仙鹤村，通讯站都是前年刚建的，全村不超过三台电视，信息至少滞后两个月。】 【那快来个人告诉妹妹，换个人喜欢！】 【不是，现在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这妹妹肯定不是我们涂哥惹哭的啊！】 院子里，导演和一群工作人员看到这一幕也困惑了。 看这架势，不光不是涂朝夕惹哭的，还是涂朝夕哄好的。 既然不是他，那…… 导演皱了皱眉，缓下声问：“是小毛，刚刚为什么哭啊？” 为什么哭？ 涂窈哼了哼，视线一转，顺利对上此刻正躲在导演背后不敢露面的人。 不想也知道是谁把飞天大锅往她便宜大哥脑袋上扣，连累她在生死线上挣扎。 又是你！绊脚石！ 涂窈记仇得很，下一秒十分顺手地指过去。 脆声道： “因为他说我们村是破地方！” 众人一愣，下意识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然后就看到了躲在导演背后，一脸得意瞬间僵住的马致远。 “马…老师？” “你别胡说啊小姑娘！我……我什么时候说了！” 马致远万万没想到这把火还能烧回到自己身上，当即反驳。 “你们别相信她！” 涂窈：“你就是说了，不信问大胖！” 转头拍了把还在哭的小胖子：“是不是，大胖！” 丁大胖已经哭抽了，抬头一脸懵。 他一向记性不好，一首五言律诗要背一礼拜还不一定能背出来，这么一通哭下来早就忘了为什么哭。 不过涂小毛记性好，他俩之间的相处之道就是涂小毛说什么就是什么。 看涂窈正一脸信誓旦旦自信满满地地指着对面。 于是卡了两秒，也抽抽搭搭地指过去。 大声道：“……是啊！他说我们村是破地方！” 马致远：…… “你也胡说！” 马致远眼里闪过几丝心虚，嚷道：“就两个半大孩子，谁知道你们一天撒多少谎。” 涂窈不干了，立马把丁大胖拽上来：“他才九岁，他能撒谎吗！” 丁大胖也立马不服气地跟上：“涂小毛才十八岁，她能撒谎吗！” 涂窈：“你不光说我们村是破地方，你还说要换地方录节目，让大胖爸收拾大胖！” 丁大胖：“对！你不光说我们村是破地方，你还说要换地方录节目，让我爸收拾我！” 两人气势汹汹，一唱一和，马致远气得够呛。 赶紧转头拽住导演：“导演，你别信他们！” 说着特意瞥了眼涂朝夕，“这小姑娘是涂老师的粉丝，可能知道我跟涂老师不对付，所以……” 他还是想把锅扣回涂朝夕头上，可话没说完。 一道幽幽的女声响起。 “……可是刚刚马老师不是跟导演要求要换地方录节目吗？” 马致远脸色瞬间一僵，转头一看，是刚刚开始就一声不吭的闻语。 说完立刻低头装死。 下一秒，又一道幽幽的声音跟上。 “嗯，我也听到了。” 是刚刚开始就一声不吭的江野。 青年抱着吉他看了眼手表，目光呆滞一板一眼补充道：“九点零五分三十一秒的时候。” 说完也低下头装死。 马致远：…… 满腔要争辩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下意识转头，果然，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再转头，果然，导演神色也格外严肃，审视地看着他。 马致远心里咯噔一下，不想也知道，他这点伎俩被看得透透的了。 脸色灰败支支吾吾道：“……我……我就是一时口快。” 他是为了刺激涂朝夕才讽刺他被流放到了这个破地方，哪知道这死丫头会揪着这仨字不放。 “她刚刚还拿熏肉砸我！我腿现在还瘸着呢！” 导演摆了摆手，他现在没心情听马致远叨叨，扫了一圈，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们的节目好像要完蛋了，都请来了一堆什么品种的牛鬼蛇神。 一个临开播就请两礼拜的假。 一个刚从神坛掉下来格外难伺候。 一个一来就骂人家村子是破地方。 还有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冷不丁地拱火。 不过最要命的还是马致远这个搅事精。 三番五次地把矛头指向涂朝夕，试图误导他们祸水东引。 想到涂朝夕，在场所有人神色尴尬了。 直播间围观到现在的网友们也傻了。 【你们娱乐圈还真是勾心斗角，马致远不火是有原因的，一大把年纪了还玩儿什么宫心计。】 【真没礼貌没素质，凭什么说人家村子是破地方，有条件谁不想建设家乡！还有脸说人家砸你，我是这妹妹我砸不死你！】 【妹妹怪好看的，是我的错觉吗，长得跟涂朝夕那家伙有点像。】 【别沾边，人家妹妹知道维护自己村子，是个好妹妹，所以有没有人告诉她一声涂朝夕塌房了？】 【涂朝夕应该后悔搞霸凌了，虎落平阳被犬欺，现在连马致远这种货色都能踩他一脚。】 【呃……那涂朝夕这回是真无辜了？】 【是……可也不怪我们，他有前科啊……算了一码归一码，这事儿我道歉。】 直播间弹幕刷得飞起，导演和工作人员们也对涂朝夕抱有一点难得的歉意。 而这点歉意足够让涂窈的进度条宛如天籁般响个不停！ 最终！ 【进度条通告：二十。】 涂窈简直快得意死了！死里逃生这种事真是一回生二回熟！ 三句话，让进度条为她哐哐涨到二十。 什么叫实力，这就是实力！ 她正高兴呢，熟悉的杀气又来了。 抬头一看，果然又是便宜大哥。 涂朝夕现在的心情比在场所有人和直播间几百万网友们还要复杂。 他盯着眼前雄赳赳气昂昂仰着脑袋的女孩，满脸的困惑和警惕。 ……所以这傻子妹妹到底真傻还是假傻？ 跟这小胖子你一句我一句就把马致远给收拾了。 果然脑子傻了也掩盖不了天然黑的本质吗？ 哭完了还不忘要他的签名，还真成了他粉丝？ 说到底，涂朝夕还是想把人拽走好好盘问一遍。 涂窈偷偷瞥过他，叹了口气，这架势怕是还没打算放过她。 沉默两秒，她狗狗祟祟地往后退了一步。 下一秒，不等涂朝夕动手，手疾眼快一把拉走丁大胖，扔下一句，“我们回去睡觉了谢谢哥哥的签名哥哥明天见！” 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涂朝夕：…… 涂朝夕盯着她狂奔的背影，嗤了一声。 ……小傻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等着你！ 说完也打算进屋。 导演连忙示意先关了镜头，又叫住他。 “等等，涂……涂老师。” “刚刚不好意思啊。” 涂朝夕翻了个白眼，脚步没停：“那你让他走。” 导演：…… 马致远怒火一下冲了上来：“导演，你看他什么态度！他当他还是一线大明星呢！” 涂朝夕懒得搭理，继续往里走，想到什么又转过头，“对了。” “你……认识刚刚那小姑娘？” 导演微愣，点了点头：“来签场地租借合同的时候村长提了一嘴，听说那妹妹记忆这块好像出了点问题。” 还真失忆了…… 涂朝夕眉心拧了拧，揉了下不太舒坦的胸口。 “知道了。” 他一进屋，马致远又闹上了。 “导演！你也不管管他！” “行了，马老师！” 导演一阵心累：“不说别的，今天是你有错在先。” “我……我有错，他肯定也有错！” 他作势就要去踹人。 看他跟发癫似的，导演急道：“赶紧拦住他” 闻语和江野齐齐装死倒退了两步。 剩下二十几号人猛地涌过来，这边拦那边拽。 几秒后，“啪”的一声。 马致远一个不稳仰八叉地摔到了地上。 所有人：…… …… 山下乱哄哄，山上一片静谧。 圆月当空，山顶一间窄小的木屋前，一条黑棕色大狼狗叼着熏肉，正刺啦刺啦地扒拉木门。 “狼牙？” 一道泠泠孱弱的声音响起。 随即，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灯光昏暗，披着一件藏青色睡袍的青年坐在桌前。 他面色苍白，身型瘦弱，狭长精致的眉眼注视着手上一本厚重的书册。 狼狗熟门熟路钻进屋子，走到青年面前，又朝前一步，吐出嘴里的熏肉，兴奋地摇了摇尾巴。 青年随眼一瞥，目光瞬间微滞。 他放下书，细长的手指捡起这块香得异常，沾满口水的熏肉。 狼牙是一条正值青壮期的野性猎犬，三年前被他从一座原始森林里带了回来， 即便一个礼拜前跟着他来到这座小山村，也一直保持着狩猎的习惯。 最近这两天更是天不亮就跑出去，到晚上才回来。 胥池沉默半晌，盯着熏肉上一排明显不属于狗牙的齿痕。 声色平静： “……这就是你今天打回来的猎物？” 第六章 第一宗罪，身娇体弱 隔天上午，涂窈是被一阵哄闹声吵醒的。 她这间屋子是间大瓦房，以前住了一家四口，十年前举家搬迁去了城里，房子就空了下来。 涂窈来了之后，丁大胖他爸看她无依无靠人又不太聪明的样子，得了这户人家的同意后，暂时让她借住在这里。 大胖跟她玩得好，也三不五时地睡在这。 打开门一看，院子里大胖正熟门熟路吭哧吭哧地把床单塞进木桶里。 不出意外，他昨天又尿了个床。 院子外边，七大姑八大姨跟赶集似的，正叭叭叭地往田里赶。 看她开了门，隔壁丁大胖他三婶婆立马招呼了声。 “小毛起来了！快来瞧，咱们村来明星了！” 一大早就在田里录节目，虽然提前做了清场，但还是能远远看上几眼。 涂窈打了个哈欠，疲惫地摆了摆手。 谢邀，不去。 等等！涂窈猛地抬头，赶紧瞄了眼进度条。 看还稳稳地立在二十，勉强松了口气。 昨晚上她做了一宿噩梦，梦到涂朝夕被马致远赶出节目，进度条当场归零，吓得她梦里哐哐给110磕头申请第二次重生。 鉴于她这个便宜大哥是个危险分子，涂窈觉得她还是有必要去盯着。 “三婶婆，我去！” 走前她琢磨了一下，把一篮熏鱼挂了出来。 熏肉没了，好歹还有熏鱼。 她做的熏鱼香喷喷干巴巴，条条三斤重大青鱼，切成大小均等的鱼块，熏鱼用的酱油都是她手工酿出来的，白天晾上一天，晚上用甜咸酱汁一浇，好吃得一绝！ 想到昨晚上那条狼狗，这次涂窈警觉地挂在了屋顶！ 狗东西，别让我抓到你！ 挂完涂窈随便往笼屉里拿了六个包子，跟大胖一人三个。 又想起什么，拿了个背篓，两人直接一拐钻进了后山。 两分钟后，一条黑棕色狼狗颠颠地跑进空荡荡的院子，葡萄眼骨碌碌地转了一圈，鼻子耸了耸。 下一秒，仰起狗头。 顺利盯上屋顶下那篮熏鱼。 …… 仙鹤村的田都在距离村子一里地外的山脚。 《田园野食》也在这里进行录制。 “阿嚏！” “阿嚏！” …… 农田里不间断的喷嚏声响起。 涂朝夕揉了下鼻子，一松手，对着镜头又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跟拍刚想按下直播键，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句：“呃……涂老师，你还好。” 涂朝夕冷着脸搓了下头发，你看我的样子像很好吗？ 他这一个月忙着澄清黑料找真相，压根没好好休息过，昨晚上又琢磨了大半夜涂窈这个小傻子到底为什么会失忆。 刚想睡，结果这节目组半夜搞突袭，直接收走了所有日常用品，包括被子。 这地方四面环山，凉飕飕的，没了被子，他当场感冒。 今天早上一问导演，只回复了四个字——自力更生。 这节目的宗旨就是求生。 他得在有限的时间内找到村子里可食用的食材，食材可以自留，也可以按照价值换回被节目组收走的东西。 涂朝夕扫了一圈，现在正好入秋，山脚下这一大片麦田早就被收割得干干净净。 光秃秃的一片能找到什么食材？ 连根像样的草都找得费劲！ 他忍不住骂骂咧咧：“我看你们别做节目了，当土匪去！” 骂完又打了个喷嚏。 田埂另一边，裹着手又裹着脚的马致远正好示意pd开了直播。 昨晚上第二摔直接把他胳膊也给摔脱臼了，当场上的支架。 所以他现在不光腿瘸，手也废。 但嘴巴还能用，瞥了眼涂朝夕，轻飘飘地扔下一句：“……涂老师真矜贵啊，上这个节目真是委屈他了。”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被刚进来的网友听得清清楚楚。 听完也忍不住阴阳怪气。 【马致远虽然是个老绿茶，但是这句话说得挺对，还真是委屈我们顶流了。】 【可不是，顶流这么吃不了苦，干嘛还来上这个节目。】 【当然是想再火一把，重新过好日子呗。】 这一个月，涂朝夕头顶七宗罪，除了霸凌以外，第一宗是“身娇体弱”。 涂朝夕两个月后有一场出道两周年的演唱会，宣传了大半年，粉丝对这场演唱会期待值早就拉满了。 而根据那位港城千金日记里的描述，涂朝夕连着缺席了好几次训练彩排。 她去问了涂朝夕的经纪人缺席理由，却被告知是涂朝夕嫌累不想去。 不仅如此，他还砍掉了不少粉丝期待了很久的唱跳曲目。 爆出来后，粉丝一夜之间流失了大半。 【他怕是忘了自己是怎么出道的，要不是粉丝打投，他现在还在餐馆里端盘子送外卖。】 【才火了两年就不把粉丝当回事了。】 涂朝夕不知道因为一句话，网友又把他骂了个底朝天。 他烦躁地按了下胃，脸色有些苍白。 感冒他还能撑，可饿不能。 这节目简直丧尽天良，真的连一顿饭都不给！ 还想骂两句，然而下一秒，一个圆滚滚胖乎乎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冒了出来。 “哥哥，吃吗？” 涂朝夕：？！ 转头一看，涂窈又穿着一身碎花，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正笑嘻嘻地望着他。 他嫌弃地扫了一眼，昨天是黄碎花，今天是五彩斑斓的花，这小傻子简直土到没边了。 要没这张脸撑着，简直丑哭。 视线下移，白嫩嫩的包子散发着格外诱人的香味还瘫在她掌心。 酱肉馅儿的包子，一看就是三肥七瘦的肉馅儿一半炒一半生，裹进暄软的面团，蒸完还透着油光。 涂朝夕小幅度地咽了下口水，语气刻意冷淡：“你从哪儿进来的？” 节目组不是早就清场了吗，就连那些村民也都是隔着老远观望，看了一会儿没意思就散了。 涂窈咧开嘴，皮笑肉不笑地指了指后面。 “山脚那边的小路。” 要死了，要不是她有先见之明，提早在这盯着，小命又差点不保。 她这大哥还真跟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似的，头顶七宗罪，随时随地在挨骂的路上。 差点又给她进度条干到个位数。 涂朝夕瞥了眼包子，冷冷地“哦”了一声。 包子很香，但他不吃。 他必不可能吃涂窈给的包子。 早在港城被推下水的那一刻，他就发誓，跟这个妹妹再也没有瓜葛。 哪怕她现在失忆了，也根本不能抹掉他们之间的恩怨！ 涂朝夕移开视线，绷着脸：“拿走，我不饿。” 刚说完“咕”得一声。 涂朝夕：…… 苍白的脸色瞬间泛了一点红色，他赶紧捂住肚子快步往前走。 涂窈连忙跟上，涂朝夕走得快，她跟得还挺费劲。 【涂朝夕要不要这么装，一个包子还要人求着你吃？！另外这包子看起来好好吃。】 【当涂朝夕的粉丝真惨啊。】 【受不了了，你们节目组做个人，赶紧告诉妹妹顶流塌了，我见不得这么好看的妹妹跟小舔狗似的。】 涂窈看脑门又冒起蓝光，憋不住了。 一通小跑，猛地拽住涂朝夕。 踮脚，举手，在涂朝夕发愣的瞬间，直接把包子一股脑塞进了他嘴里。 涂朝夕：…… 跟拍：…… 直播间：…… 第七章 卧龙凤雏 包子一入口，涂朝夕就忍不住了。 三两口就吃了个干净。 “……你做的？” 涂窈自信地点了点头，当然。 她穿过来之前虽然是个孤儿，不得不自力更生，但也是实打实地喜欢做饭犒劳自己。 涂朝夕一下就沉默了。 涂窈三岁的时候就喜欢自己鼓捣过家家，一个看不住就溜进厨房，傻兮兮地说自己以后要当厨师，等哥哥们以后当乞丐讨饭的时候她就很大方地一人给一个包子。 只不过后来心眼子越来越多，五岁后再也没见她溜进过厨房。 倒是没想到有朝一日真能吃上她做的包子。 还真是他快成了乞丐的时候。 涂朝夕忍不住扯了下嘴角。 低头一看，涂窈还笑眯眯地望着他，张口道：“胃不疼了。” 涂朝夕一愣，下意思摸了下肚子，神色不明地盯着她，“……你怎么知道我胃疼？” 涂窈笑了，神情里闪过一丝不容忽视的钦佩。 “我是你的粉丝啊，我当然知道！” 原着里，涂朝夕在毫无舞台经验的情况下能在短短四个月的赛制中脱颖而出，可想而知付出了多大的心血。 一百个练习生里，他是训练时间最长的那个，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除了睡觉的五个小时，其余时间他都待在练习室。 训练期间被送过两次急救，因为饮食不规律晕倒过十余次，胃病就是那时候落下的。 出道后更是出了名的劳模，当年为了尽快挣到钱，涂朝夕跟经济公司签下了一份不平等的卖身合同，高强度压榨下，他几乎全年无休。 饶是涂窈作为一个读者，当初看到这位顶流的成长史也忍不住感慨。 黑什么不好，居然黑他“身娇体软”！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 空旷的田埂上，涂窈如数家珍，倒豆子似的倒了出来。 渐渐的，直播间的弹幕肉眼可见稀稀拉拉地少了起来。 【这妹妹……还真是涂朝夕粉丝啊……】 【他说的是涂朝夕吗？顶流有这么敬业？】 【涂哥还没脱粉的粉丝一枚，这么说，我亲眼见过他为了舞台效果可以不用威亚毫无防护措施从二十米高空跳下来。】 【？？那那本日记里说的嫌累缺席彩排是怎么回事？】 【而且是涂朝夕的经纪人亲口承认的，经纪人总不能撒谎。】 【可……万一真撒谎了呢？】 【妹妹刚刚说的压榨合同是什么意思？涂朝夕不会真签了什么卖身合同？？？】 【不是，你们还真信这小村姑说的话？她长这么大估计连村子都没出过，上哪知道这么多东西？】 直播间你一句我一句各持己见，一时间一片混乱。 这一个月来，涂朝夕的粉丝跑了大半，只有为数不多的一部分还在在原地观望。 她们不跑是因为不愿意相信喜欢了两年的人会像日记里说的那样不堪。 但另一方面又迟迟找不到证据。 直到今天，涂窈的一句“卖身合同”，仿佛一下点中了关窍！ 她说得信誓旦旦，而涂朝夕又没有反驳，粉丝们敏锐得要命，一拍即合，跑去了经纪人微博底下。 …… 而此时一无所知的涂朝夕依旧有点懵。 他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涂窈小嘴叭叭个不停，不由得扯了下嘴角。 这小傻子，失忆后居然这么关注他，以后要是恢复记忆了可不得羞愧死。 涂窈一口气把原着前半部分里关于涂朝夕的内容全倒了出来。 顺利看到进度条又回到了二十。 还是不多不少，跟一个月前一样，勉强活着的程度。 之后她再怎么说好话，进度条纹丝不动。 她大概也琢磨明白了，说到底还是那日记里的几个罪名给闹的。 那些黑料不洗干净，她哥还得是定时炸弹一枚。 她最多也就那二十的活法，目前的阈值就在这了。 既然涨不上去了，涂窈也闭了嘴。 扔下一句，“好了，我要去玩儿了。” 说完就跑。 涂朝夕：？ 涂朝夕正听得起劲，虽然知道是失忆的缘故，但不得不承认，知道涂窈这两年这么关注他，他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丝微妙的喜悦。 谁知道她又不说了。 顺着视线看过去，山脚边第一块麦田边上蹲着昨晚上那个小胖子，正埋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涂窈跑过去后也一块儿蹲着，两人脑袋挨着，跟两蘑菇似的。 涂朝夕揉了把半饱的肚子，朝两人走了过去。 刚走近，一股不知名的臭味若隐若现。 他揉了下鼻子：“喂，你们玩儿什么呢？” 涂窈顺口回了句： “牛屎。” 涂朝夕一个不稳，当场脚滑，差点没摔。 “什……什么玩意儿？？？？” 丁大胖仰起脑袋，他对这个跟涂窈长得有点像的哥哥挺有好感，很有耐心地重复：“牛屎啊。” 涂朝夕：？？？ 丁大胖挪了挪身子，露出地上竖着一大坨不可名状的东西。 一吸鼻子，一股浓烈的臭味立刻涌了过来。 不等他反应，就见涂窈一个顺手就捞了起来，丁大胖立马拿过边上的一个背篓。 那坨牛屎直接砸进背篓里！ 一来一回的动作，配合得相当默契。 涂朝夕下意识往背篓里瞥了一眼。 这一瞥，当场震惊！ 一个半米高的背篓，里面全是一坨一坨新鲜的牛屎！ 跟过来的跟拍看得目瞪口呆连连倒退！ 谁也没想到能看到这种场面，刚刚还一片混乱的直播间瞬间笑成一片。 【救命，给我整笑了。】 【谁家小孩大早上玩儿牛屎啊！还玩得这么溜。】 【这俩货认真的吗！上一次看到玩儿牛屎的还是我老家四大爷家的脑袋缺根筋的三孙子，村里远近闻名的卧龙凤雏。】 【汗流浃背了，这样的卧龙凤雏这村子里有俩。】 笑着笑着，直播间一部分网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这一筐牛屎得捡不少功夫……】 【是……至少半小时。】 【所以……】 跟拍似乎也反应过来了，镜头默默转了个向。 镜头里，涂朝夕已经恢复了平静，可脸色比刚刚还要惨白。 他盯着箩筐，语气尽量冷静：“……所以，你刚刚就是用捡过牛粪的手给我递的包子？” 涂窈抱着箩筐，眨了眨眼睛，沉默两秒，在他逐渐绝望的眼神里诚实地点了下头。 怕他没看清，又点了下。 涂朝夕：…… “呕！” 第八章 板蓝根和茅草 短短两秒，涂朝夕吐得撕心裂肺。 直接吐出了镜头外。 【……不好意思哈哈哈哈哈，我先收回刚刚骂涂朝夕的话，同情他一秒。】 【涂朝夕：早知道一个月前打死也要低着头做人。】 好不容易吐完，涂朝夕整个人都虚脱了，直接瘫在了地上。 涂窈动了动步子想去扶。 “别！你别过来！” 涂朝夕立马制止！ 涂窈眼神就有点受伤。 便宜大哥简直不分好赖哦。 涂朝夕：…… 忍了忍，咬牙道：“……好歹把你那筐屎放下！” “哦。” 涂窈放下箩筐，把人搀了起来，顺口问了一句： “哥哥，你还饿吗？” 涂朝夕：“……谢谢，不敢饿了。” 涂窈：……行。 “那你接下来要干嘛？” 涂朝夕掀了下眼皮，对上她格外殷勤的目光：“你想干嘛？” 涂窈嘿嘿一笑：“我和大胖陪你玩儿啊！”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种综艺一般都会安排一堆任务折腾嘉宾。 涂窈现在可不敢放任他到处乱窜，等下万一又被马致远三两句话拐进了坑里。 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放心。 涂朝夕盯着她，半晌，嗤了一声，不是他说，他一眼就看穿了这小丫头的心思。 这架势，跟以前那群追着他跑的粉丝有什么两样，简直爱惨他了。 还好这丫头追的是他，要是追隔壁那个跟他不对付的流量，他打断她的腿！ ……算了，追星这种东西只能疏不能堵。 “行。” 只是他现在也不知道干嘛，按照节目组的规矩，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食材，把今天的口粮和被子都换回来。 不过这地方能找到什么东西，还不如跟着这两个小鬼溜达。 正好中了涂窈的下怀！ 她今天忙得很，便宜大哥愿意跟着她就最好了！ 涂窈一把抱起背篓，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前走。 “哥哥！跟上！” “阿嚏！” 涂朝夕揉了揉鼻子，闷声道：“……来了。” 涂窈步子微微顿了顿，拐了个弯，往山坳里钻了进去。 对面，马致远眼睁睁看着三人一会儿就没了影，心里顿时有些焦灼。 短短一个晚上加今天早上，他已经觉得涂窈这个死丫头简直是他的克星。 每回他给涂朝夕使绊子，都被她掺了一脚，最后倒霉的都是他。 反观涂朝夕，刚刚他看了眼直播间，网友们对他的态度反倒莫名地缓和了。 马致远觉得他得跟上去看看，趁机把那个死丫头给收拾了，让她没机会再帮涂朝夕。 跟拍忍不住提醒：“马老师，那边已经有涂老师了，你要不换个地方，食材数量可不多啊，赶紧找才是。” 昨晚上马致远被子也被收走了，不过好在他胳膊跟腿都缠满了绷带，冻不了半点。 “又没规定一个方向只能走一个人，我也过去看看。” 马致远倒是一点都不急，他这么有底气是有原因的。 说是自力更生，但节目组为了综艺效果，也没真打算让他们埋头苦找。 早就在隐蔽处安排了数量不少的物品。 而器材组的一个场务正好是他大学同学，昨晚上他就把人给收买了。 所以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些食材其实都陆续藏在距离田埂一公里远的树丛里面。 等他收拾了涂窈，再去找也不急。 说着就一瘸一拐跟了上去。 而他身后，闻语面露犹豫，蠢蠢欲动也想跟上去。 耳机里立刻传来破口大骂！ “你敢跟过去试试！祖宗！幸亏昨晚上没人注意到你，你没事帮那个小村姑说话干什么！没见她是涂朝夕的粉丝吗！” “现在，你给我离他们远远的！” “一会儿我传你几个剧本，你空下来就去背台词，准备试镜。” 闻语被骂蔫了，随便掉了个头继续走。 一旁一直没动过的江野看到这里，两秒后，也跟上了闻语。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慢悠悠走了十几分钟。 一抬头，眼前是一大片树丛。 …… 另一边，涂朝夕全程跟在涂窈身后。 这村子说是平原地带，但前后一大片山坡直接给这村衬成了一块盆地，好在气候还算不错，越往上走植被越茂盛。 涂朝夕跟在后边，看着涂窈熟练地穿过草丛，低头不知道在翻找什么。 小胖子是个合格的跟班，屁颠屁颠跟在后头。 涂朝夕突然就有点焦心，见惯了小丫头对他颐指气使死活看不上他的架势，现在这幅苦巴巴小村姑的模样看得他哪哪儿都不舒坦。 这不是贱得慌么！ 他突然开口，“涂……涂小毛，以前的事情……你想想起来吗。” 涂窈头也没抬，果断摇头：“不想。” “为什么？” 涂窈叹了口气，一屁股往地上一坐，满脸的无所谓，“因为我现在很快乐啊。” 涂朝夕顿时更烦躁了，你是快乐了，我不快乐！ “你还在找什么，磨磨蹭蹭，别找……” 话没说完，眼前多了一捧杂草。 涂朝夕皱了皱眉：“什么东西？” 涂窈笑眯眯：“板蓝根和茅草啊。” 说着从随身的布袋里拿出一个水杯，洗了几下后直接把这捧草塞进了杯子里，用一根大铁勺捣碎后晃了晃。 瓶口冒出一股浓浓的草药香。 在涂朝夕怔愣的视线里，涂窈直接把瓶子塞进他手里：“给你。” 涂朝夕眼神一瞬复杂，他不知道茅草是干嘛的，但知道板蓝根是什么。 “……给我干什么？” 涂窈歪了歪头，一脸无奈：“你不是感冒了吗。” 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后山有一大片野生的草药，小时候玩具不多，院长奶奶会带着她们辨认各种草药。 如果她没有穿过来，以后大学也是准备念中医药学的。 看到这里直播间网友们齐刷刷不是滋味。 【服了服了服了！涂朝夕何德何能，都塌成废墟了还有这么个小粉丝送温暖！】 【突然有点不忍心让妹妹知道真相了，她这么喜欢涂朝夕，要是知道他的真面目不得伤心死。】 【刚刚涂朝夕说什么，什么愿不愿意想起来，所以妹妹是失忆了吗？】 涂朝夕忽然沉默，接过来蒙头灌了下去，微微的苦涩顿时充盈着整个口腔。 可刚刚的那点不舒坦却忽然消散了。 又灌了一口，他动作忽然一顿，垂下眼盯着瓶子里那堆草渣。 板蓝根……茅草？！ 他当即抬头环视了一圈，周围都是密集的草堆，一茬一茬格外茂密。 嘶——他今天的任务是什么来着？ 视线一转，盯上了正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涂窈。 第九章 离不开屎尿屁 涂窈摘完草药，也看着眼前这片茂密丰盛的植被。 看了会儿，总觉得背后瘆得慌。 一转头，涂朝夕直勾勾地盯住了她。 涂窈：…… 涂朝夕轻咳一声：“那什么……” “你今天有什么事要干吗？” 涂窈脱口而出：“找牛屎。” 涂朝夕：…… “你找这么多牛屎干嘛？” 涂窈眨了眨眼，突然又看向脚下这片土地。 她们仙鹤村虽然穷，但是气候湿润，土质非常好，种什么活什么。 上个月趁她小爹心情好的时候，她软磨硬泡要了一堆双孢菇种。 种双孢菇需要牛粪需要草灰堆需要很多很多东西，她不知道精确的配比，只能慢慢试验。 背上这些牛粪明显不够，她还得再多找一点。 如果能种出来…… 涂窈抬了抬下巴，哼了声：“不告诉你！” 涂朝夕：……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把瓶子塞进她布兜，“……那我问你，你还认识其他药材吗？” 涂窈：？ 涂朝夕“啧”了一声，索性把这节目的规矩跟她说了一遍。 “就是说我如果没找着食材，吃多少板蓝根都没用，还得饿一天肚子，懂了吗？” “药材也是食材的一种，你帮我找药材，我……” 涂朝夕咬了咬牙：“等下我陪你找牛粪！” 说完涂窈还是没吭声，怕这小傻子现在智商有限没听懂，涂朝夕又准备重复。 下一秒，却看到涂窈古怪地皱了下眉：“那也就是说，找到的东西越值钱，你就越不饿肚子？” 涂朝夕一愣：“啊，对，是这样没错。” “找到的东西如果非常值钱，比其他人都值钱，你就赢了？” 涂朝夕：“……是。” 这节目还有个阶段评比，到时候谁的分越高，能得一笔奖励。 涂窈琢磨了一下，她图什么，她不就图她大哥事业重回巅峰吗！ 只要涂朝夕稳定地拿了第一，她的进度条就算不前进，至少也不会后退！ 想到这她立刻气势十足地挥了挥手：“走！我带你找！” 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步子一顿，严肃道：“等等！” 看她忽然满脸慎重，仿佛有什么大事没办，涂朝夕也不由得神情严肃。 “怎么了？” 然后就看到她一本正经道： “我得先把我的牛屎藏好！” 涂朝夕疲惫地蒙住了眼睛。 【笑死，我怎么这么稀罕这姑娘呢。】 【涂朝夕这辈子怕是没这么无语过。】 【好好一妹妹，离不开屎尿屁了。】 【好家伙，藏这么严实，难不成还有人偷啊？】 镜头前，涂窈抱着箩筐，左看右看找了个土坑，把箩筐小心翼翼地藏了进去。 丁大胖默契地找来一堆草，两人熟练地盖在上面。 涂窈边铺边嘀咕：“是得藏好啊，上回丁大胖他同桌就把我牛屎给偷走了。” 涂朝夕面无表情，“嗯嗯嗯，什么破小孩，叫什么名字，跟我说，我下回见到了帮你骂他。” 涂窈又铺了一层：“不用骂，我又给偷回来了。” 笑嘻嘻抬头：“谢谢哥哥。” 涂朝夕：…… “……不客气。” 直到铺了四五层，远远看过去压根看不出什么异样，涂窈才满意了。 “好了！走！” 还不忘语气郑重地提醒跟拍：“叔叔小心踩空啊！” 涂朝夕扯了下嘴角，臭丫头，还挺懂礼貌。 一行人继续往山上走，很快就没了人影，这块土坡顿时一片静谧。 马致远慢慢从一棵大榕树后钻了出来。 他看着那块看似一片平坦的地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刚刚离得远，看得不是很清楚，只看到那个死丫头跟藏宝似的把什么东西藏了起来。 涂朝夕好像还搭了把手，帮着铺起了草。 那这东西……得多重要啊…… 既然这么重要，他要是拿走了，那死丫头不得急死？！ 想到这，他心里得意地哼了声，转头看跟拍还在身后，随口编了一句： “我看这里风景挺好，要不你到处拍一拍？” 跟拍看了眼直播间惨淡的数据，琢磨了一下，拍马老师跟拍风景好像也没两样。 说不定拍风景更有意思。 也行。 于是他架着设备转头就走。 马致远赶紧往前走了两步，扫了一圈，有点懵了。 要死了，死丫头把东西藏哪儿了？ 远远看过去，半山坡几乎都被草堆覆盖了，根本看不出什么区别！ 他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又走了几步。 再走了几步，下一秒，脚下一空！ “啊！！！！！” 深山处，涂朝夕猛地一激灵！ “什么声音？！” 涂窈想了下：“山上有时候会来野猴子。” 涂朝夕：“哦。” ……不对啊，这声音不太像猴子。 刚想过去看看，涂窈突然兴奋地“嘿”了一声！ “快看！是龙胆草！” 涂朝夕果断回头。 …… 土坑里，马致远半个身子陷在牛屎里。 他满脸惊恐，整个人拼命往上咕涌，可架不住这些牛屎都是涂窈跟大胖精心挑选的，新鲜又湿润。 越咕涌，陷得越深。 等跟拍闻声而来，马致远已经快被臭晕过去了。 “哎呀马老师！你怎么掉屎堆里了？！” 他赶紧放下设备，把人往上拽！ 终于拽了上来，拿起设备一看，直播间难得地爆了。 还以为网友们都来同情马致远，可定睛一看，弹幕哗啦啦全是： 【完了，妹妹刚走就被偷家了。】 【这不得哭死。】 【我觉得节目组得赔妹妹一筐牛屎，你们觉得呢？】 【楼上清汤大老爷！】 跟拍&马致远：…… 马致远足足洗了两小时的澡，边洗边骂。 死丫头果然是他的克星！ 洗完他就一瘸一拐地掉头往山脚的树丛方向走！ 早知道他就不该跟踪涂朝夕，也不至于丢这么大的脸！ 好在他还有退路！ 马致远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决定了，等找到那些节目组安排好的食材，他得先换一包感冒药。 然后一抬头，就看到闻语和江野一前一后从对面走了过来。 两人手里大包小包，白菜，莴笋，豆芽，应有尽有。 路过他的时候依旧一声不吭，飘过了一股浓郁的卤鸭香。 马致远：……… “阿嚏！” 顺利打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第十章 反转了 山脚边上，导演看看地上的一堆草药，沉默了。 “呃……这些草药……” 涂窈眼神亮晶晶地望着他：“叔叔，你认识，这是铁皮石斛！这是龙胆草，这是板蓝根……” 涂窈挨个介绍过去，美滋滋地总结：“值钱！” 导演：…… 导演抹了把脸，他是认识，也知道值钱。 可……问题就是太值钱了！ 他原本的设想是引导嘉宾们去那边的树丛里，找多少是多少，预算牢牢控制在了几百以内。 比照价值，能交换的物资也就一些普通的生活用品。 也没想到你俩会把这些东西挖过来啊！ 这些草药得换多少东西？！ 但显然不用他算，涂窈给他算好了。 “叔叔，铁皮石斛我们算你三百一斤，龙胆草品相很好哦，五十一斤，板蓝根算我送你的，所以……” 涂窈心算了一下：“这些值七百五十五，给叔叔打个折只要七百五！” “七百五，我哥要换一床被子和垫被，牙刷牙膏洗衣粉，拖鞋拖把沐浴露，还有之后一礼拜的饭一荤一素不要香菜不要葱，谢谢叔叔！” 所有人：…… 很礼貌，又不太礼貌。 涂朝夕默默看着他的傻妹妹替他要这要那，看着看着，伸手掩了下嘴角，没遮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咳，不好意思啊，导演。” 又补了一句：“再要两双袜子。” 导演：…… 沉默两秒，迟疑道：“……那个，涂老师，小毛，我可能没说清楚啊，就……你们找到的食材得是我们节目组安排的那些。” “而且得是嘉宾自己找到，不能让别人代替。” 他试图把这对脱缰的“兄妹”给拽回来，再指出涂朝夕带着涂窈有作弊嫌疑。 可这下反倒直播间的网友们先不干了。 【那你确实没说清楚，这些节目规则不是应该一早说明的吗，什么时候能事后补了？】 【导演这是想耍赖了吗。】 【不准耍赖！这些药材都是我们妹妹辛辛苦苦带着涂朝夕找到的！】 涂朝夕脸色也不好看了，龙胆草跟板蓝根就算了，不算难找。 但这两颗铁皮石斛是涂窈钻到丛林深处，在一块湿润的长满青苔的泥滩附近找到的。 这丫头认真起来不要命似的，差点就一个脚滑原地摔了。 涂朝夕嗤了一声：“不作数也行。” 导演眼睛一亮，下一秒，就听到他继续道： “你们把那筐被马致远砸坏的牛屎赔给人家。” 涂窈立马从他背后钻出来，重重哼了一声：“对！赔我牛屎！” 本来就不够用，还被踩没了半筐！ 所有人：…… 导演一脸菜色：“牛屎……牛屎还用赔吗？” “怎么不用赔？人家辛辛苦苦捡了一早上，马老师一屁股蹲就蹲没了，哪来的道理！” 涂窈继续钻出来：“对！哪来的道理！” 两人一唱一和，一个胡言乱语一个狐假虎威。 导演揉了下眉心，半晌：：“……行行行！作数作数！我给你换！” 还能怎么的，难不成整个节目组正事不干，满村子找牛屎不成。 “不过我提前声明，接下来可不能这么干了！” 照这种换法，怕是得把他们节目组的家底给掏空。 涂朝夕满意了，涂窈也满意了。 【笑死了，我还以为涂朝夕落魄了不敢得罪人了，果然，还是那个他。】 【新来的，怎么现在是变天了吗，都帮涂朝夕说话了。】 【不是帮涂朝夕，纯粹喜欢妹妹。】 【+1，一码归一码。】 【……我归不了，反正他在我这里还是个废墟！】 【就是，我有原则，别的不说，他缺席排演，不在乎粉丝这条在我这里过不去。】 【等等……废墟好像重建了一点，你们看热搜！】 这条弹幕刚飘过，涂朝夕手机忽然震了震。 拿出来一看，陈美玲。 他的经纪人。 涂朝夕冷笑了声，避开镜头。 接通的瞬间，电话那头劈头盖脸一顿骂就传了过来！ “涂朝夕，你又在作什么妖？！学聪明了！知道指使你那帮蠢货粉丝来我这里撒泼！” “合同的事是不是你透露出去的？！” “我告诉你，你再折腾也没用，公司已经放弃你了，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那个破综艺待到合约期满！” 自打涂朝夕出事后，陈美玲果断选择放弃了他，挑了个有潜力的新人继续捧。 她承认涂朝夕这张脸确实不错，有天赋又勤奋，也知道那本日记大部分罪名都是那位千金断章取义。 然而澄清起来过于麻烦，也容易得罪港城那边，她懒得操作。 可没想到涂朝夕的粉丝这么难缠，不知道从哪儿打听来的消息，把当初的签约合同给爆了出来，在她微博底下闹了半天，还闹上了热搜！ 电话没开免提，但架不住陈美玲分贝高，声音尖锐。周围人听得脸当场绿了一圈。 特别是导演。 破综艺？不是，他的节目怎么就破了？ 是……条件是稍微差了点，可那能叫破吗！ 涂窈脸也绿了，她前脚才把自己成功定位成便宜大哥的粉丝，后脚就被骂蠢货。 气得她一把夺过手机，气愤道：“你才蠢货，你是最蠢的蠢货！” 陈美玲：…… 陈美玲就没被这么直白地骂过，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你谁！给我态度放尊重点！” 涂窈气势十足：“我是涂朝夕的粉丝！” 当初看原着的时候她就格外不喜欢这位经纪人。 先是哄骗当初急需用钱的涂朝夕签下了一份分成比例少得可怜的二十年长约，涂朝夕一火，她就跟个吸血鬼似的趴在他身上吸血。 不光吸血，还两头骗，三番五次以涂朝夕的名义集资中饱私囊，索要礼物。 最后值钱的礼物自己昧下，便宜的信件手工全部扔掉。 日记本里那道所谓的“身娇体弱”罪名曝光后，这些连锁罪名也被揭了出来，最后都扣到了一无所知的涂朝夕头上。 粉丝无法接受自己的真心被偶像践踏，一夜之间集体跑路。 所以她脑门上的进度条降这么快！ 涂窈越想越气：“你知道你丢掉的信有好多都是身体残疾的粉丝写的吗！涂朝夕又唱又跳好不容易重建他们的自信，你反手就给丢了！” “还有两周年演唱会，你为了让他接那个三无微商的商演，居然砍掉演唱会节目！” “气死我了！涂朝夕招你们惹你们了！粉丝招你们惹你们了！你怕不是有大病！” 热搜榜上，卖身合同已经上了热一。 原本已经脱粉的粉丝们看到后陆续来到了直播间。 一进来就听到了这番掷地有声的辩驳，顿时懵了。 听着听着，当听到涂窈细数这两年粉丝们的付出，她们百感交集，热泪盈眶。 当听到陈美玲又是怎么践踏她们的真心，扭曲涂朝夕的形象，她们又怒火中烧！ 【好好好！敢情真把我们当枪使了！】 【哭死，我本来是坚定不移地相信涂朝夕那个死东西，可谁知道第二天就看到热搜扒出来说他扔掉我们写的亲笔信，这谁受得了，我当场就脱粉了，所以是假的是吗，是陈美玲搞的鬼？！】 【演唱会节目是她砍的，为了甩锅还撒谎说是涂朝夕嫌累。】 【我以为他飘了呢，当初出道这么艰难，两年就飘，我还说我是有多识人不清！】 【最要紧的是那个合同，刚刚陈美玲是不是承认了？！所以合同是真的？你疯了么大哥，年纪轻轻就卖身啊！】 【我们原本看妹妹说得这么信誓旦旦，想着去问一问，诈一炸，谁能想到还真是……】 【所以这妹妹是谁啊！救命，她怎么知道？！】 粉丝就这么一茬一茬地涌进直播间。 其他围观的网友们看得一愣一愣的。 【怎……怎么个事，就是说是陈美玲搞的鬼？？？】 【看他平时张牙舞爪的，结果是个小可怜？】 第十一章 熏鱼也没了！ 镜头外，涂朝夕始终一声不吭。 沉默地看着他妹妹小跳蛙似的，边骂边跳地维护他。 他不知道涂窈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他只知道，当下，眼眶突然有点控制不住地酸涩。 为那些他从前阴差阳错辜负的粉丝，也为这场措手不及的维护。 突然觉得，这场全网黑和涂窈的失忆好像来得正当其时。 眼看她越骂越起劲，越骂越激动，涂朝夕赶紧把人拽过来。 “……好了好了，涂小毛，手机还我。” 涂窈顿时委屈地暼他，我在帮你好不好！ 便宜大哥又不分好赖！ 涂朝夕有点无奈，陈美玲一向锱铢必较，他名声已经跌到谷底，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涂窈是素人…… 陈美玲在电话那头明显已经气炸了，一个小粉丝居然敢指着她的鼻子骂！ “你叫什么！信不信我明天就让你跟涂朝夕一样身败名裂！” 涂朝夕脸色瞬间一沉，拿过手机冷声道：“她是我粉丝，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 “你！”陈美玲气急败坏：“你还以为你是从前的涂朝夕吗！你火的时候我还稍微顾忌一点，现在你还能逞什么威风！” 涂朝夕：“那就离我和我的粉丝远点，去带你的新人，有事没事都别来烦我！” 说完“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转头一看，涂窈还一副摩拳擦掌没发挥过瘾的架势，忍住了笑意没忍住手，点了下她脑袋。 “你跟她吵什么！” 涂窈捂住脑门，委屈道：“那他不光骂你还骂你粉丝是蠢货啊！骂你就算了！凭什么骂我蠢货！” 涂朝夕：“什么叫骂我就算了！那她骂你你不会当她放屁啊！” 涂窈：“我是当她放屁啊！但又不妨碍我也骂她！” 涂朝夕：…… “行行行，说不过你！” 涂窈气得转过身：“哼！” 涂朝夕揉了一把她气鼓鼓的脑袋，转头盘算看能不能抓点陈美玲的错处，好让她打消收拾这个小傻子的念头。 忽然的，意识到周围好像诡异地安静。 涂窈也察觉到了。 下一秒，脑门上熟悉的亮光突然传来。 【进度条通报：30】 涂窈：？？？？？！ ？？？？ 小爹！呼叫小爹！！！ 怎么回事？？？居然涨了十！ 110：……自己看。 涂窈和涂朝夕转头，双双吓了一跳。 全场十几号工作人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和涂朝夕。 正前方，一架闪着红光的设备明显全程运作着。 涂朝夕一脸诧异：“不是，你们直播还开着呢？” 有经验的节目组碰到这种突发情况不该第一时间掐断直播或者转移直播主题吗？ 导演激动地咳了一声，有经验的是这样，那……架不住他这辈子没经历过几个大场面，突然忘了嘛。 而且……导演瞥了眼直播数据，脑袋开始晕乎了。 好家伙，在线观众已经破八百万了！弹幕密密麻麻铺满了整个屏幕！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流量！ 【我服了，陈美玲这什么态度？！这哪是经纪人，这是地主婆！涂朝夕有用的时候压榨放血，没用的时候一脚踢开。】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反正是信了，在演唱会这件事上，涂朝夕起码有一点无辜。】 【真的，就冲他刚刚跟陈美玲说的那句“有什么冲我来”，我信他是真爱粉丝，那位大小姐日记里的信息也不见得全都可信。】 【大小姐也是被经纪人蒙蔽了啊……就算演唱会这事冤枉了涂朝夕，第二条他骂老艺术家傻逼总不假？】 【爱骂不骂，所以有没有人告诉我这个张牙舞爪的可爱妹妹是谁？】 【笑死了，我刚去补了这两天的直播，这妹妹简直长我心坎上了。】 涂朝夕冷静地看着弹幕，突然也觉得有点晕。 此刻他的手机不停地振动着，后台源源不断的关注和私信提醒，短短半个小时，他的粉丝回来了大半。 他不傻，自然知道这些起源于涂窈早上的一句“卖身合同”，爆发于镜头前跟陈美玲的这场对骂。 短短一天，奇迹般地澄清了那本日记给他定下的七宗罪之一。 热度还在不断上升，陈美玲大概也看到了，不断给他打来电话。 涂朝夕一一摁掉，转过身，一把把涂窈拉进了怀里。 “……臭丫头！” 涂窈耸了耸鼻子，怒道：“你才臭！” 涂朝夕笑了，看了眼手机，除了陈美玲外，还有几个品牌方商务也打了进来。 他这个傻妹妹一通乱拳，还真帮他撕开了一条裂缝。 机不可失，他得抓住。 涂朝夕跟导演说了声，走出镜头回拨了这些号码。 …… 导演人逢喜事精神爽，看着还在不断上涨的数据，直接拍板给涂朝夕换了一床松软舒适的新棉被。 涂朝夕不在，涂窈还在，导演语气格外殷勤地确认。 “不吃香菜不吃葱一荤一素是，我再让后勤组给涂老师加碗汤？” 涂窈也人逢喜事精神爽，格外礼貌：“要萝卜汤。” “行行行！” 导演搓了搓手，环视一圈，眼睛一亮：“哟！人齐了！” 山脚边上，闻语和江野一前一后满载而归。 身后跟着两手空空狂打喷嚏的马致远。 导演扫了他一眼，忍住了捂鼻子的动作：“马老师，你怎么……” 马致远脸色发青，万万没想到，藏食材的地方被这两个闷葫芦给找着了，合着最后只有他什么都没有！ 那他今天晚上不是连床被子都换不了！ 不光杯子，还有牙膏牙刷，昨晚上可都被节目组收走了！ 这还怎么录！他大有摆烂的架势。 导演犯了难，做节目这么久，倒是没见过嘉宾一点东西都没找着的。 他琢磨着要不然给马致远单独开设一个环节，让他随便找到点东西糊弄过去。 可关键他今天准备的食材都在闻语跟江野那边，一点也不剩了。 而帮节目组去采购的村长夫妻最迟也得两天后回来。 这可咋办？ 涂窈这边正接过工作人员特地给她洗干净的背篓，听到这眼神一动，突然举手。 “食材？只要是能吃的都可以吗？” “我还有啊。” 导演眼睛一亮。 差点忘了，这有个小帮手，就冲这小姑娘的本事，再找几株草药也不费事儿。 导演长舒了一口气，觉得涂小毛简直就是他的福星。 她一来直播数据就爆了，涂朝夕也有复起的迹象了。 现在还懂得以德报怨，昨天马致远刚跟她吵过架，今天还踩了她的牛粪，她倒是一点都不记仇。 马致远眼皮跳了跳，暼到她背后那个背篓，只觉得一股臭味又涌了过来。 狐疑地皱了皱眉，这死丫头有这么好心？ 十分钟后，涂窈领着二十几号人浩浩荡荡穿过后山，来到了一片茂密的小麦地。 风一吹，麦浪翻滚，格外壮阔。 涂窈满意地巡视了一遍，她的小麦，今年也长势喜人！ 然后原地翻了翻，翻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镰刀。 “给你。” 马致远：…… 导演：…… 其他人：…… 没人接镰刀，涂窈歪了歪头，直接扔到了地上。 随口喊了声，丁大胖玩得满身泥从地里钻了出来。 两人勾肩搭背就跑了。 涂窈随口道：“对了，我不用借你家收割机了。” 丁大胖挠挠头：“为啥？” 涂窈指了指后面：“找了个的冤大头帮我呢。” 丁大胖“哦”了一声。 正好涂小毛也不爱开收割机，她喜欢踩三轮！ 两人很快跑远了。 的冤大头和一帮工作人员还站在原地。 马致远气得脸都白了，嘴唇发抖：“不是……导演！她有病！” 导演：“呃……” 导演沉默，她好像还真有病。 …… 虽然损失一筐牛粪，但是解决了小麦，进度条还涨了，涂窈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 决定请大胖一块儿吃她早上晾出来的熏鱼。 丁大胖不能想，一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涂小毛的厨艺比他爸都好，自从涂小毛来了这里，他就不爱吃他爸做的饭了。 他忍不住点菜：“小毛，我还想加块熏肉。” 说起熏肉涂窈就来气：“别说了，咱们村来了条狗，昨晚上把我肉叼走了！” 涂窈推开院门，大方道：“不过我可以给你加两块鱼！” 反正她鱼做了很多，足足一大篮！ 一抬头，整个房梁空空荡荡。 涂窈：？？？ “我鱼呢！！！！” …… 山上，胥池看着脚下一篮熏鱼，又看看端坐在熏鱼边眼巴巴望着他的狼牙，陷入了沉思。 过了会儿，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靛青色锦囊，随手打开一个抽屉，取了一张卡放进去绑在狼狗脖子下。 淡声道：“下回再去，把赔款留下。” 第十二章 抓狗抓狗！ 涂朝夕跟几个品牌方聊了一个下午，第二天早上才接通了陈美玲的电话。 一下午加一个晚上，足够舆论彻底爆发。 陈美玲被卷土重来的粉丝集火得狗血淋头，公司连夜制定了危机公关，生怕影响签新人。 “合同分成比例老板决定给你改了，合约期限也会改成三年，到时候你记得配合转发。” 声色冷硬，强压着一丝慌张：“……别得意，你身上还挂着不少黑料，也就这帮粉丝帮着你虚张声势，接下来我手里有不少新人要带，随便你怎么折腾！” 涂朝夕听懂了她的意思。 她和整个高层都认为昨天只是回光返照罢了，洗清了一个黑料并不算什么，粉丝也起不了什么关键作用。 毕竟最重要的是得罪了那位港城千金，剩下的黑料也未必能洗干净。 以后就由着他自生自灭。 自生自灭…… 涂朝夕嗤了一声，他最擅长的不就是自生自灭么。 既然改成了三年，那就是还有不到半年…… 挂了电话后，他沉默地看着屏幕，过了会儿熟练地点进一个粉丝剪的视频。 是昨天他和涂窈的合集，视频里，涂窈给他送包子，带他找草药，帮他怼陈美玲。 粗粗一看，这小傻子简直就是最佳粉丝模板。 可…… 涂朝夕微微皱眉，她又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 胃病就算了，不是什么秘密。 但合同内容除了他和经纪公司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人知道。 臭丫头怎么可能知道？ 她不会在装失忆？！ 无论如何，涂朝夕到底还是在心里埋下了一个疑惑的种子。 半个小时后，种子当场死亡。 涂朝夕看着眼前这一幕，沉默半晌：“……你在干嘛？” 院子里尘土飞扬，正中间是一个新鲜出炉足足半米高的一个大坑。 涂窈就蹲在里面，扬起脑袋，露出一张乌漆嘛黑的脸，气鼓鼓道：“挖坑啊！” 涂朝夕：…… “我知道你在挖坑，你挖坑干嘛！” 涂窈气得一屁股坐下：“还不是那条狗！前天偷我的熏肉，昨天偷我的熏鱼！我今天要是抓不着它我跟它姓！” 足足一整篮的熏鱼，它愣是连鱼带篮全偷走了！ 她昨天检查过，房梁柱和下面的凳子上有好几个灰扑扑的梅花印，这狗肯定是踩着凳子，扑到柱子上把篮子叼下来的。 这就证明这狗有点智商，一般的办法根本抓不着它。 所以她连夜挖了这个大坑，到时候用她珍藏了半年的腊鸡当诱饵，引诱过来一举拿下！ 然后收为己用！ 吃了她多少肉，就给她看多久大门！ 涂窈得意地抬了抬下巴：“不错！” 涂朝夕忍了忍，没忍住，蹲下身伸手狠狠搓了一把她的狗头。 硬生生吐出两个字：“不错！” 要死了，跟一条狗斗智斗勇，他实在不忍心怀疑她有智商装失忆。 临近傍晚，节目组在涂窈家院子找到了两人。 “哎哟涂老师，小毛，你俩干嘛呢？” 涂朝夕一头金发灰扑扑的，没好气道：“挖坑啊！” 导演：“我知道你们在挖坑，所以你们挖坑干嘛？” 涂朝夕：…… 好熟悉的对话。 他一屁股坐下，疲惫道：“抓狗。” 导演晃荡了一圈，马致远感冒罢工，闻语和江野一棍子打不出半个屁，眼下是热度最高的时候，反而没内容能播了。 他正愁找不着素材，这下猛地一拍掌： “开直播！” 涂朝夕：…… 直播一开，两张灰头土脸半躺在坑里，网友们齐刷刷吓了一跳。 【？？？？他俩干嘛呢？】 涂窈和涂朝夕双双开口：“抓狗！” 看了眼时间，涂窈赶紧手脚并用从坑里爬了出来，“哥，你也出来！” 涂朝夕是真累坏了，顺手托了她一把后直接躺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他是哪儿缺了根筋，明明有洁癖，居然陪她挖了一整天，从半米挖到了足足两米！ 反观涂窈跟不知道累似的，一副气势汹汹运筹帷幄的模样。 她快步跑到隔壁，喊了声：“三婶婆，你家麦秆借我！” 不等她动手，屋里就出来了个抱着头巾的大婶，挥了挥手：“小毛一边去，三婶婆帮你！” 然后就抱了一大捆麦秆熟练地平铺在大坑里。 涂窈又跑到隔壁的隔壁，喊了声：“二奶奶，你家黄泥借我！” 很快又出来了个穿着花布衣的老太太，眯了眯眼：“哟，是小毛啊，奶奶帮你！” 老太太愣是自个儿拎着一筐泥，铺在了麦秆上面。 一前一后，没让涂窈花一点力气，临走还一个塞馒头一个塞玉米。 观众给看乐了。 【咱妹妹人缘还挺好，借什么有什么。】 【涂朝夕这死东西也挺惯着妹妹，从前哪见过他这种狼狈样儿。】 【换我我也惯着，本来打算重新粉涂朝夕，现在想粉妹妹了。】 涂窈叼住玉米，顺手把包子塞进了涂朝夕嘴巴，朝他指了个手势。 “走，躲好！” 然后大部队还真听她的指挥，浩浩荡荡地进了屋子。 门一关，院子里空空荡荡。 涂朝夕咬了口包子：“你知道那条狗什么时候来？” 涂窈点点头。 这狗已经盯上她了，每天定点打卡似的。 涂窈边啃玉米边等，刚啃完一个，忽然！ 门外一道几不可闻的喷嚏声响了起来！ 涂窈当即警觉地抬头，在众人疑惑的目光里悄悄走到门口，探出脑袋。 下一秒，眼神一愣。 院子对出去的后山脚下，一条黑棕色油光水滑的狗正颠颠地朝这里跑来！ 涂窈：！ “它来了！” 气氛莫名紧张起来，一圈人大气不敢出，齐齐盯向门口。 【我真服啦，我活不干班不上，在这看他俩抓狗。】 【谁懂，我妈让我收衣服来着。】 【比我最近看的悬疑剧紧张多了。】 不远处，狼狗目标明确又坚定地跑过来，熟门熟路地进了院子。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香味，一抬头，就看到了挂在房梁上一只香喷喷闪闪发亮的腊鸡！ 肉眼可见狼狗眼神变得激动起来！ 一秒激动，一秒又有些犹豫的样子。 晃了晃脑袋，一个靛青色锦囊藏在毛发底下若隐若现。 几秒后，最终还是激动占了上风，尾巴晃荡得更欢了。 涂窈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天晚上没看清楚，现在一看，这狗长得还挺有气势！ 哼，再有气势又怎么样！接下来还不是要被她扣下来看大门！ 坑就挖在距离院门半米的位置，只要它往前跨一步，指定能掉下去！ 涂窈倒数着，等着它掉坑。 可万万没想到，就差一步，狗突然停了下来！ 狼狗圆溜溜的眼睛四面扫了一圈，然后埋下脑袋，鼻子朝前拱了拱，嗅了嗅…… 下一秒，径直绕过了大坑！！！ 【我去！这狗成精了！】 【笑死，快看妹妹，震惊她一脸。】 涂窈人都傻了。 知道它聪明，可没想到会这么聪明！ 居然连坑都闻得出来？！ 眼看着狼狗熟练地跑到房梁下，就要踩着凳子去够腊鸡，涂窈终于忍不住了！ 她要是连狗都斗不过，简直奇耻大辱！ 幸好她还留了后手！ 狼牙已经跳上了凳子，半个身子扑在房梁上，可就快咬到腊鸡时！ 腊鸡突然往后一缩，被一根几乎看不出来的细线拽了过去！ 嘴巴直接咬了个空！ 同时，它踩着的凳子凳脚开始摇摇晃晃，狼牙当即竖起耳朵，它是优秀的猎犬，丝毫不畏惧，作势就往后跳！ 这一跳，正好跳进了涂窈怀里！ 现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 狼牙：…… 转头一看，就对上了涂窈阴测测的眼神。 “你跑啊！你再跑啊！你个臭狗！还偷上瘾了？！” 狼牙明显认出了她，挣扎的动作当即一僵，下一秒，眼神尴尬地飘来飘去，耳朵也耷拉了下来。 “哼！别给我装可怜！” 涂窈死死抱着它，凶神恶煞嘀嘀咕咕地抱进屋子。 涂朝夕率先回过神，把手边的链子递了过去。 然后看着他这个因为斗赢了狗洋洋得意的妹妹，给这条尴尬的狗套上了圈。 “咔哒”一声，胜负已定。 一下把所有人都惊醒了！ 【好家伙，真给她抓到了！】 【好好好，妹妹又挖洞又留后手，行动力和计谋身手都一流！】 【？？？直播间怎么突然这么多人了！】 导演连忙过去瞅了一眼，这一瞅，差点激动得撅过去！ 在谁都没注意的情况下，直播间居然突破了千万大关！ 而这千万观众集体紧张兮兮地在看一个小姑娘抓狗！ 【真的，导演给妹妹磕一个。】 导演是真想给涂窈跪下了…… 晚上，狼牙趴在大门口，眼珠转转溜溜地看着涂窈走来走去。 晃了晃脑袋，脑袋上链条哗啦啦作响。 优秀的猎犬具有一定逃跑的本领，何况它是一条受过高等训练的优秀的猎犬。 狼牙看准时机，正准备挣脱，可突然，鼻尖传来了一股香味！ 嘴一张，口水哗得掉了下来。 涂窈有点嫌弃，但碍于这狗已经是她的看门狗，还是把碗递了过去。 “骨头饭，吃饱了好好看门，听到没！” 狼牙吸溜了一下口水，当即把头埋进了碗里。 露出了一条小红线，若隐若现地藏在毛发里。 红线底下挂着一个锦囊，被藏在里面的东西框得方方正正。 涂窈有点好奇，伸出手摸了一下。 狼狗顿时抬了头，目光炯炯地看她。 涂窈连忙收回动作，大声道：：“我可没想拿你东西啊！吃你的！” 可狼狗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使劲拿脑袋讨好地拱了拱她，然后仰起自己的脑袋，把锦囊往她手里塞。 涂窈连连把狗推开，严肃道：“使不得使不得。” 她是有底线的人好不好！ 哪能要一条狗的东西。 狼狗明显有点失望，沉默了一会儿，垂下头继续舔盆。 涂窈懒得猜一条狗的心思。 睡前又去瞄了一眼，已经吃完了，碗舔得干干净净。 这会儿气势凛然地蹲在门口，像个守卫的士兵。 “……还挺听话哦。” …… 深夜，胥池看了眼时间，轻声唤了一句：“狼牙？” 门外毫无动静。 第二天早上，他压住咳意，强忍下胸口的不适，披了件外套出门，径直下了山。 第十三章 他好像有点死了！ 狼牙保留着猎犬的天性，喜欢打猎，巡视家园，但也有猎犬强烈的规则感。 不管有没有打到猎物，它都会定时定点地回家 昨天却一晚没回来。 只有一种可能，它不肯回来。 胥池沿着山路一路往下，半个小时的脚程，经历了几次力竭，拖到了两个小时后才走到山脚。 刚站定，就听到一道清脆蛮横的声音从不远处的院子里传了出来。 “我和大胖填了一个小时，所以哥哥你也要填一个小时！” “我服了你了涂小毛！我是欠你的啊！” 涂朝夕横眉竖眼，恨不得揍过去！ 他一觉醒来就屁颠屁颠地过来看她，结果就看到两个萝卜头吭哧吭哧在填那没派上用场的两米大坑。 跟昨天一样，他善心一发又开始帮忙， 可他一动手，涂小毛就想偷懒了！ 涂朝夕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又傻又精！ 说她精，看着又傻，说她傻，还知道把活都推给他干！ “你哪来这么多歪理！” 涂窈撇了撇嘴，“那你干不干啊？不干我继续干。” 涂朝夕：…… 涂朝夕咬了咬牙：“干干干！我干行了！” 然后就成了他一个人干活，涂窈和丁大胖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和守了一夜已经睡过去的狼狗并排。 丁大胖捞出一把糖，涂窈熟练地一把抓了过去！ 小胖子苦着脸：“涂小毛，这糖你不爱吃的，里面有松子！” 涂窈不听：“别管，我尝完自有定夺！” 丁大胖：“好……” 涂朝夕：…… 涂朝夕懒得再搭理这对傻子，视线一转，暼向这间房子。 砖瓦平房，胜在开阔。 这个村子里的人看起来都挺友善，当初收留了涂窈，不光给她安排了这么一间房子，还把人惯成这副死德性。 他随口一问：“这房子原本是谁家的？” 涂窈“呸呸呸”吐出糖，换了颗新的塞进去，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一遍。 涂朝夕听得皱了眉，一家四口十年前搬到了城里…… 等哪天搬回来，到时候涂窈是不是又要没地方住了？ 看来等录完节目，他得把人忽悠走。 他又问了些具体的信息，但其他的涂窈就一概不知了。 隔壁三婶婆正好出来，插了一嘴。 “老徐一家命苦哦，不打算回来了。” 三人齐刷刷回头：“为什么呀，三婶婆？” 大婶摆了摆手，“老徐他老婆五年前生了重病，为了给她看病，老徐跑上跑下一直熬着，没想到老婆病没好女儿出了意外没了，又过了一年，他儿子，我记得叫阿驰，也生了病，难啊！” “咱们这穷乡僻壤，也没个好医生，搬回来也没用。” “哎哟那个阿驰啊，比小毛还可怜，小小年纪打工给他妈挣医药费，后来打工给自己挣医药费，人瘦巴巴的都不成样子咯！” 涂窈听得嘴里的糖都没味儿了。 ……好赌的爸，病重的妈，早逝的姐姐，破碎的他…… 涂窈脑袋里立马刻画了一个悲惨无比的人形模板。 “汪”！ 狼牙突然醒了，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激动叫了起来！ 涂窈揉了一把狗头：“别吵！” 狼牙不听，还是冲门口叫个不停！尾巴都快摇成了螺旋桨！ 涂窈一愣，顺势看了过去。 这一看，就看到院子外站着一个异常瘦弱的青年。 青年穿着一件黑色衬衣，风一吹，衬衣空荡荡地飘着，浑身充斥着一股病弱的气息。 眸光格外清润，眼眸流转，正淡漠地打量着她。 视线对上的瞬间，涂窈张着的嘴缓缓合上。 心平气和地想，模板好像成真了。 下一秒，不等所有人反应，狼牙突然挣脱了锁链！ 猛地朝院外冲了出去！ 瞬间带起了空气里铺天盖地的尘土！ 站着的青年神色微变，唇边几不可闻地喊出半个“退”！ 可还没说出完，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狼狗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顿时停在了半路上，焦灼又懊恼地原地打转，发出“呜呜”的叫声。 青年越咳越厉害，肉眼可见力气正一点一点流失。 涂窈怔怔地看着，突然回神，连忙冲过去目标明确地伸进他上衣口袋。 果然摸到了一瓶药。 快速拧开瓶口拿出一颗塞进了他嘴里！ 没一会儿，青白的脸色转成淡淡的红润，可整个人还是半晕厥状态。 丁大胖都快吓死了，小声说：“涂小毛，他好像有点死了。” 丁大胖从小就怕这种场面，涂窈朝他摆了摆手：“行了，你先回去补作业，你爸你妈今天晚上就回来了。” 夫妻俩给节目组采购东西去了，算算时间是今天晚上回来。 小胖子立马转头马不停蹄地跑了。 等人跑远了，涂窈顿时一脸严肃：“让我摸摸看，看具体是什么病。” 涂朝夕：？ “等等！你会吗你就摸？！” 涂窈已经摸上这截异常瘦弱的腕节。 顺着微微鼓动的脉络，冰凉的触感小幅度激了她一下。 涂窈皱眉：“……是……哮喘。” 涂朝夕松了口气，刚刚这症状是有点像。 看来是真会。 可下一秒，又见涂窈突然重新摸了一遍。 半晌，吐出两个字：“……体寒。” 再摸了一遍。 犹豫了一下：“……胃病。” 又顿了一秒：“心律失常。” 就这样，一秒报一个病名。 陆陆续续报了足足八个病！ 涂朝夕：？？？ 简直越听越离谱！ “涂小毛！你别乱来！不会的事情你别瞎会！” 涂窈停下动作，一本正经道：“我会啊，这就是我摸出来的脉象。” 虽然三脚猫，但基本的一些东西她还是会的。 “你会，你会什么会！” 涂朝夕快疯了，赶紧要把人拉走！ 就在这时，孱弱的青年音淡淡响起： “她没摸错，这些病，我都有。” 涂窈立马低头，就见刚刚还半晕厥的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清醒。 正半靠在她怀里目光平静地望着她。 颈边是他吐纳着的微弱的气息。 呼吸声里，“滴——” 【进度条通告：-1】 【进度条通告：+1】 【进度条通告：-1】 【进度条通告：+1】 涂窈：？ 涂窈吓得一激灵，手一松，青年毫无防备，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胥池：…… 涂朝夕：…… 赶紧手忙脚乱地把人扶起来！ 第十四章 鸡同鸭讲 怎么回事？？？ 涂窈赶紧往上看，原本停在30纹丝不动的进度条此刻却在反复横跳。 数值在+1-1里来回波动！ 几秒后，又恢复了平静。 还是停留在了30。 涂窈困惑地挠了挠头，拍拍脑门，小爹，你家进度条出故障了吗？ 可原本不管涂窈有多烦，都会出来吭一声的110这会儿却毫无动静。 涂窈琢磨了一下，心里叹了口气。 明白了，大概率又是她哥的粉丝和黑粉在斗法，连累她了。 涂窈憋不住，哀怨地瞥向这个便宜大哥。 真是烦哦。 涂朝夕随脚踢了个椅子过来，赶紧先把人安安稳稳地扶过去。 转头一看，这小傻子还瞪上他了。 立刻没好气地拍了下她脑袋：“瞪什么瞪！给人道歉！” “啊？” 涂窈瞬间回神，反应过来，倒吸了一口凉气，当即朝人恭恭敬敬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手没扶稳！” 胥池面色微冷，从倒地的一瞬间，他就做好了伤筋动骨的准备。 他的身体一向异于常人，二十多年来，哪怕一点小磕小碰都会让他卧床好几天。 可眼下却出乎意料，不光身体没有任何疼痛反馈，就连刚刚复发的咳意也压了下去。 他清润的眸光里闪过一丝疑惑，又恢复平静。 淡淡道：“不要紧。” 涂窈松了口气，想到什么立马得意地撞了下涂朝夕：“看到没！我都摸对了！” 她的手法都是福利院奶奶亲手教的，虽然半吊子但多少也是有点用的！ 涂朝夕难得沉默了一下，嘴上敷衍着：“行行行，你厉害！” 心里却莫名惆怅。 又会做饭又会认草药，还会把脉，他总不至于认为当初带走她的程家能好心到教会她这些东西。 只能是这两年流落到这里，一个人摸爬滚打地学出来的。 ……臭丫头，烦死他了！ 涂窈没工夫管他，得意之余，一瞬间跟打通了关窍似的，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犹豫了一会儿，重新看向坐着的男人。 虽然看起来格外疲累，但脊背依旧挺直，简直就像经历了生活的捶打，还强撑着没倒下。 跟她刚刚想象出来的模板高度般的严丝合缝。 她小声试探：“你叫什么啊？” 胥池感受着身体逐渐恢复的力气，闻言眸光闪过一丝审视，不动声色地盯着她足足几秒。 “胥池。” “徐驰！” 涂窈闭了闭眼，真的是他！ 胥池：？ 沉默了一秒，他重复：“胥池。” 涂窈激动地握紧拳连连点头：“是徐驰啊！” 她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你……你怎么回来了？三婶婆不是说你们不会搬回来了吗？” 胥池：…… 胥池淡淡瞥过，既没反驳这场鸡同鸭讲，也不愿费心力纠正。 或者眼下这个境况，换个身份或许更加方便。 涂朝夕听到这个名字，皱了皱眉。 这不就是他妹妹的房主吗？ 涂窈风风火火活了十八年，除了抢大胖的糖这件事让她偶尔心虚之外，一向行的正坐的端， 眼下又多了一件。 一个病人到了什么境地，才会宁愿回到一无所有贫瘠无力的老家，也不愿意留在更有希望和机会延长生命的大城市。 ——绝境。 要命的是，回家之后却发现房子已经被一个外人给占了。 涂窈胸口涌起浓浓的愧疚，直觉得喘不过气来，声音不自觉地压低。 “你要住回来了吗？” 胥池整个人靠在椅子上，微微垂下眼蓄着精力，意外的是，这一回，身体也恢复得格外迅速。 他掀起眼皮，“我住山上。” “山上？你……你不搬回来吗？” 涂窈语气顿时急了：“山上不是很冷吗，你这个身体状况吃得消吗！” “要不……” 她吸了吸鼻子：“你还是搬回来，我今天就搬走。” 怕他不信，又认真强调：“我动作很快的，有大胖帮我，下午就能搬完！” “对了，你有带吃的吗，你想吃腊鸡吗，我还有一些，可以分你一点。” 听到这里，男人终于抬眼，眸光静静地盯着她。 是个很漂亮又可爱的女孩。 垂头丧气又信誓旦旦，像个小小的土拨鼠，因为借用了人家的洞穴藏粮后被发现，既舍不得搬动这些粮食，又压不下因为底色善良发散出来的浓浓歉意。 还试图把藏粮慷慨地分出来。 胥池忍不住笑了一声，“不必，我办完事就走。” 涂窈抬头：“什么事？” 青年顿了一秒，伸手指向涂窈背后。 “接它。” 涂窈一愣，顺着视线看过去，黑棕色狼狗正羞愧地伏在地上，眼珠忽闪，小心翼翼又赤诚地望着他。 直到青年出声：“狼牙。” 狼狗立刻像得了天大的安抚，一跃而起！ 这回也知道收敛了，迈着不快不慢的步子，颠颠地小跑过来，然后乖巧地坐在青年的脚边晃荡尾巴。 涂窈一瞬气短，“……这是你的狗啊？” ……糟糕了，住了人家的房子还扣了人家的狗。 她忍不住辩驳：“是……是它先偷我肉的。” 胥池沉默片刻：“抱歉，我在它脖子上挂了一个锦囊，里面有我给你的赔偿。” 狼狗配合地仰起脑袋，露出昨天它拼命想塞给涂窈又被涂窈婉拒的锦囊。 涂窈：…… 涂窈更惭愧了，低下头：“对不起……我没注意。” “没事。” 胥池看着她又开始乖乖发散歉意，几不可闻地勾了下唇角。 “是狼牙嘴馋，昨天肯定又是它先动了坏心思，所以你扣下它也是应当。” 他取出锦囊里的卡递过去。 涂窈看着他泛白的指尖，闷闷地摇头：“我不要，你留着看病。” 她简直整个人都要被愧疚包围了。 住人家的房子，扣人家的狗，怎么还能拿一个病人的赔偿。 她脱口而出：“你还是住下来！我把隔壁房间打扫出来。” 话音刚落，青年还没应声，一旁听到这里的涂朝夕脸色一下变了，差点跳起来！ 他一把把人拎了过来！ “涂小毛！你几岁他几岁，住一起算怎么个事？！” 涂窈泄气：“那怎么办？” 涂朝夕皱眉：“房子一会儿收拾出来还给他，至于你，这一个月跟我住，等综艺录完你就跟我走！” 胥池闻言，眸色淡淡的暼了他一眼，涂朝夕，最近闹得满城风雨的流量。 又看向女孩那道和他如出一辙又更为清澈精致的眉眼，顿了顿，启唇道：“时间不早，我先带狼牙回去。” 他站起身，迈开步子的瞬间，身体微僵，只觉得浑身充盈着久违的气力。 涂窈刚想张口，立马被涂朝夕给捂了嘴。 涂朝夕觉得自己有必要骂醒这个傻妹妹。 “你是笨蛋吗，随随便便就收留人！” 涂窈瞥他，小声说：“那你不是也打算收留我吗，而且这是人家的房子啊……” 涂朝夕：？？？ 涂朝夕脸都要裂了，直接忽视后面那句，怒道： “我是谁，他是谁！你拿我跟一个外人比？亲疏远近你不懂吗！” 涂窈撇了撇嘴嘀咕：“……可是你也就比他来早了四天啊。” 涂朝夕：…… “你脑子快点给我好起来！” 说完就给气走了。 涂窈扫了一圈，人已经不见了。 她转头蹲在地上，敲了敲脑门，这回110终于吱了一声。 小爹，刚刚进度条出问题了吗。 110沉默了几秒：……没有 涂窈：！ 果然是她哥的问题！ 涂窈接着仰头：那你能给我一筐牛粪吗？ 110:…… 涂窈吭哧吭哧地把大箩筐搬到了屋后。 加上小爹送的，和之前攒的，她现在有了三筐牛粪。 已经够了。 在现有的简陋的条件下，她正在尝试做一件可能不会太顺利但是她觉得会有用的事情。 她站起身，看向前方。 如果涂朝夕还没走，会惊讶地发现，眼前是一座小小的看起来只有两平米的小型温室大棚。 是涂窈这个月一点一点砌起来的。 因为脚下是一片贫瘠的几乎与世隔绝的土地，而土地上是她一无所有的“家人”们。 她掏出110那儿薅来的双孢菇种子，她想，得快点种出来，再快点。 …… 此时，港城一家医院顶层，病房一片漆黑，原本应该躺在床上深眠的女孩突然醒来，看着网上短短几天就颠覆的风向，脸色一点一点难看。 过了会儿，拨了个号码。 第十五章 第二宗罪，辱骂前辈 回去之后，涂朝夕越想越气，他，名正言顺正牌亲哥，居然比不过一个外人！ 什么叫早来了四天？就冲着他俩骨子里的血缘关系，哪怕早来了一秒钟，涂小毛也该屁颠屁颠过来美美喊他一声哥好不好！ 现在倒好，不光没比上一个外人，辛辛苦苦帮她填了一早上的坑，结果连一口饭都没吃上。 涂朝夕一屁股坐下，桌上是节目组送过来已经放凉了的早饭。 他猛地喝了口汤，又一口吐了出来：“导演，我不吃香菜！” 工作人员连忙上来：“哎哟不好意思涂老师，这是给隔壁马老师的，这碗是你的！” 马致远没找到食材，这两天都是靠跟节目组赊账熬过来的，好在明天新一轮又开始了，正巧他脚也好得差不多了。 他心情不错地从对门出来，然后当头就撞上一句： “马致远喝什么汤，麦子割了吗他就喝汤！不准喝！” 马致远：？？？ “呃……涂老师，马老师赊了账来着……” 涂朝夕来劲儿了：“赊什么账，这节目什么时候有赊账的规则了？” 工作人员：“……是没有。” 涂朝夕更来劲儿了：“退一步，你们既然没打算割麦子，跟涂小毛说了吗？人小姑娘还以为你们答应了，结果你们把麦子熬老了，收割期都要过去了，到时候她找谁说理去！” “再退一步，涂小毛给你们节目贡献了这么大的热度，你们帮她把麦子割了又怎么了？一群大男人，只知道索取不知道付出，享受了人家的贡献，不知道帮帮人家？” 就这样，一退再退，半小时后，二十多号工作人员连带马致远轮流爬上了收割机。 而涂朝夕站在田埂上气定神闲地指挥。 “先从左边开始！” 【……他怎么跟个刺头似的，谁又招他惹他了？】 【笑死了，没看他早上是从哪儿过来的吗，明显跟妹妹吵架了。】 【跟妹妹吵了架还让人给妹妹割麦子，是好哥哥。】 【魔幻了，还夸起涂朝夕了，互联网有没有记忆啊！】 【有啊，在我这涂朝夕可洗不白，再说光有几个粉丝拥簇有什么用，剩下那几个料足够把他钉死了。】 涂朝夕指挥得正起劲，一旁导演接了个电话，再回来，满脸纠结。 犹豫了半天，“……那个，涂老师。” “就是……林景不是照顾他那个断腿的发小去了吗，我们节目组不是缺了个人吗……” 涂朝夕了然：“要加人是。” 导演：“……倒不是加人，就是多了个飞行嘉宾的环节。” “来呗，你跟我说干嘛？” 导演眼神闪烁：“主要是……主要是来的人你也认识……不过你放心，飞行嘉宾就过来三天，不参与具体的录制，人家就是带着家人过来散散心！” 涂朝夕微愣，半晌，嗤了一声：“你就直说，是谁。” “顾飞鸿老师，和他的妻子，儿子。” 话落，全场安静。 “哈哈哈哈……” 马致远率先反应过来，人还在收割机上就高声大喊： “原来是顾老师啊！那到时候涂老师可得好好招待人家！” 马致远脸上的幸灾乐祸简直要溢出来了。 “毕竟没人比你更了解他！” 【顾飞鸿？嘶——好耳熟的名字！】 【……当然耳熟，这不就是被涂朝夕骂傻逼的那个老艺术家吗！】 【好家伙，说什么来什么！涂朝夕简直要完蛋了！】 【让我看看涂朝夕什么反应。】 涂朝夕什么反应。 他当场斜睨了马致远一眼。 凉凉道：“是啊，跟你一样傻逼。” 马致远一愣。 ——毕竟没人比你更了解他。 ——是啊，跟你一样傻逼。 回味过来，马致远连忙要收割机上下来，可刚巧前两天下过雨，机器踏板上的泥都软化了。 他心急，加上重心不稳，脚一滑！ “哎哟！” 整个人从机器上砸了下来。 众人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搀他。 好不容易站稳当，刚好的脚成功恢复一瘸一拐。 …… 顾飞鸿是戏曲演员，和妻子是圈内着名的模范夫妻，两人年近五十，恩爱非常。 夫妻俩带着他们八岁的儿子，晚上到的仙鹤村。 节目组给办了个接风宴。 入座前导演特地把涂朝夕拉出去交代。 “涂老师啊，你看啊，你现在的风评在慢慢好转，可千万要沉住气。” 他也没劝涂朝夕主动道个歉配个罪，因为也知道不可能。 涂朝夕嗤了一声，嘴痒想骂，看导演可怜巴巴的样子又难得心软了一下：“……我尽量。” “不过你让那傻逼离我远点，不然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忍住。” 导演连连点头：“好好好。” “不过涂老师，你怎么就跟顾老师这么不对付？顾老师一个戏曲演员，跟你八竿子打不着，人家还常年做慈善，家庭和睦，性格和善……” 结果根据港城千金那本日记曝光，说涂朝夕两年前在节目后台骂了人家傻逼，要不是有人拦着，还差点打了起来。 导演想不明白。 涂朝夕冷冷一笑，“是吗，那你就擦亮眼睛再好好想想。” 入座的时候一圈人正在跟顾飞鸿举杯。 顾飞鸿虽然是戏曲演员，跟娱乐圈搭不上太大边，但架不住他资历深名声好。 即便这些年功底因为年龄问题下滑，也经常在各大戏曲节目的评委席出没。 快五十的年纪，架着一个金丝边眼镜，鬓角几条横纹在儒雅的面孔上添上了岁月的痕迹，就像导演说的，看上去非常和善。 他的妻子也是温温和和的模样，只是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些，身型偏瘦，穿着一条全包的黑色高领旗袍。 八岁的儿子没上桌，正在里屋休息。 桌前人差不多坐满了，闻语和江野都没来，一个说是在背台词，另一个忙着写曲子。 马致远狗腿精附身，整个人都快扑过去了。 “顾老师，我敬您一杯，敬您一杯。” 说着还有意扫了涂朝夕一眼。 “还是前辈大度。” 顾飞鸿温和一笑：“过去的事就不必提了，年轻人气盛，不算什么。” 直播间热度原本已经降了下去，但一听顾飞鸿来了仙鹤村，热度立马又拱了上来。 【马致远这个绿茶精，刚刚是故意的，我就猜到了，他不搞事是不可能的。】 【顾飞鸿到底是前辈，总不能真跟涂朝夕计较。】 马致远不死心：“要不这样！让涂老师给您敬杯酒，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眼看他拿起了酒杯，导演眼皮狂跳，都来不及拦。 果然，下一秒。 涂朝夕当场哼笑了声。 这反应看得马致远心里狂喜，假意问道：“涂老师有什么想说的？” 涂朝夕想骂，看导演已经急得朝他拱手示意，又闭了嘴。 没意思。 他懒得在这装模作样，转头随眼一看，就看到他家涂小毛慢悠悠晃荡到了村口，跟那小胖子又碰头了。 他立马喊了声：“涂小毛！” 然后起身就走。 马致远酒瓶子还举在半空，见状都快乐死了。 涂朝夕这个狗脾气，一激就原形毕露。 直播间又顺利骂了起来。 【？？？涂朝夕在横什么？人顾飞鸿都不计较了，他还变本加厉了。】 【虽然马致远藏了点小心思，但涂朝夕连在镜头前都不装一下，他是真不想吃这碗饭了吗。】 【大哥，你真是扶不上墙啊，给台阶都不会下。】 这边涂窈种完双孢菇，洗了个澡，算算时间丁大胖他爸妈也该到了，想着一块儿出来迎一迎。 没走两步，先把她哥给迎过来了。 行，涂窈转了个向。 可就在这时。 【进度条通告：-1】 涂窈：？ 她当即抬头，就见涂朝夕朝她走了一步。 【进度条通告：-1】 再走一步，-1 又走一步，-1 …… 涂窈：？？？？ 不是，大哥，你有毒！ 第十六章 心腹＆心腹大患 “停停停！！！” 涂窈连连摆手。 “别过来别过来！快停下！” 涂朝夕：？ “怎么的，我还不能走了？” 涂朝夕嘴上不答应，步子还是停了下来。 可涂朝夕停了，进度条压根没停。 还在那-1-1-1…… 涂窈：…… 涂窈想死的心都有了，所以大晚上她出来干嘛！ 早知道就该把双孢菇种烂！ 涂窈正打算把人拽走盘问情况，村口那条通往村外的小路上忽然传来车轱辘声。 丁大胖眼睛一亮：“小毛，我爸爸妈妈回来了！” 涂窈果断先把进度条抛在了脑后，撒开手就要跑过去。 路口，果然有一辆驴车慢悠悠地驾了过来，村长丁英俊，一个圆乎乎的胖男人扛着一个大箱子先跳下了车，笑眯眯地跟驴车师傅付了车钱。 然后一转头，就看到了他亲儿子顶着一张大胖脸傻兮兮地朝他招手。 一秒的功夫，丁英俊嘴角的笑瞬间垮了下来。 “丁大胖！你给老子过来！” 小胖子吓得当场抱头，弱弱地问：“爸，我没……好像没干什么。” “你还没干什么？！” 丁英俊气得脸色发黑：“我在镇上碰到你舅妈和你表姐了！你表姐什么都跟我说了！你瞅瞅你在学校都干了什么！” “还有一礼拜就开学了，你作业写了没！” 丁大胖瑟瑟发抖，连忙朝涂窈求救。 涂窈：…… 涂窈沉默了一下，直接给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顺势躲进了涂朝夕背后。 丁大胖见求救无门，立马认命地跑了。 他爸见状当即把箱子朝地上一扔，撸起袖子就追。 直播间前脚还在骂涂朝夕，后脚就听到这里憋不住了。 【导演，你好没眼色，镜头快转一转啊！】 【涂朝夕一会儿可以骂，戏曲艺术家也可以一会儿再看，先让我看看妹妹和大胖啊！】 【总感觉他俩要遭殃。】 【不关妹妹的事。】 父子俩你追我赶，涂朝夕抱着胳膊看了会儿，随口一问：“大胖表姐怎么回事？” 涂窈从他背后钻出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父子俩的动向，深沉地叹了口气。 “丁大胖表姐，今年九岁，品学兼优，聪明伶俐，乐于助人，在班上呼风唤雨，是老师的心腹。” 她告状大胖爸肯定听。 “她是心腹，那大胖呢？” 涂窈继续叹气。 “心腹大患。” 涂朝夕：…… “能告什么状？” “大差不差就是上学期数学考40分被他改成90，语文考12分被他改成92，还有拉两回裤兜，打五回架。” 涂窈老神在在地摆了摆手：“反正丁大胖没救了，人见人打。” 【……好家伙，那确实是心腹大患。】 涂朝夕冷眼看着她：“那你呢？他人见人打，你怎么样？” “我？”涂窈立刻骄傲地“呵”了一声：“那我肯定是人见人爱啊！” “是吗。” 涂朝夕冷笑了声：“那你躲我身后干嘛？” “我……” 涂窈话头一顿，顿时就哑了声，半晌，小声辩驳：“……我又没躲，我站在这儿不行啊！” 话音刚落，一道宛如夺命的声音突然传来！ “涂小毛！” 涂窈瞬间一个激灵。 涂朝夕顺着声源看过去，路口，一个胖胖的女人也下了那辆驴车，拖着一个箱子过来。 女人穿着一件裁剪粗糙的大红色连衣裙，裙子上绣着几朵精致的花，黄的蓝的白的都有，五彩斑斓。 她视线对过来，正好能看到躲起来的涂窈。 涂朝夕再转过来，肉眼可见涂窈浑身僵硬，一卡一卡地转过身。 立刻对着女人露出格外灿烂的笑容：“哎呀罗妈！你也回来啦！” 说着条件反射地保证：“我最近可没闯祸！” 看架势就差指天起誓了。 来人正是落后一步的丁大胖他妈。 罗美丽满脸严肃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真的？” 下一秒，熟练地凑过去嗅了嗅，嗅完脸色瞬间一沉： “身上一股牛屎味，是不是又去捡牛屎了！” “你个死丫头！又在倒腾你那个什么菇，欠不欠揍！” 说完也跟丁大胖他爸如出一辙，把箱子往地上一扔，撸起袖子就追。 涂窈撒开腿就跑，边跑边喊：“我洗干净了的我洗干净了的！” 两人也你追我赶。 涂朝夕：…… 直播间：…… 【我就说……卧龙跟凤雏必不可能单独出现。】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村长家有两本。】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连忙围过去劝，十分钟后，把这对气喘吁吁的夫妻劝上了饭桌。 涂窈和丁大胖双双罚站在门口。 导演连连说好话：“消消气消消气，大胖和小毛最近挺乖的，帮了咱们不少忙呢。” “是啊是啊，他俩还陪咱们录节目，没闯祸。” 就连直播间的网友们也掺和进来。 【别骂孩子！妹妹才十八岁！玩玩儿牛屎也不要紧嘛！】 【大胖就这脑子，还能咋办。】 丁英俊和罗美丽倒是没想到两臭屁孩子忽然之间有了这么多帮手。 到底是给他们钱的甲方，两人也不好发火，对着镜头还稍微有点拘谨。 “害！就骂两句骂两句。” 罗美丽刻意放柔了声音：“大胖小毛，进来！” 两人齐齐打了个哆嗦，对望一眼，垂头丧气地进了屋。 正好监制那边反馈过来，涂窈一出现，直播间数据就跟火箭似的蹭蹭蹭上涨。 导演一琢磨，直接加了四双筷子。 涂窈坐下后才反应过来，进度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倒计时，停在了22。 她松了一小口气，夹了块牛肉埋头嚼嚼嚼 场面安静下来，对面马致远见状又举起了酒杯。 “顾老师，久仰大名，久仰大名，您当年一出《铡美案》满京市一票难求啊！” 顾飞鸿很受用的样子。 他深耕京剧三十多年，获得的赞誉再多也不为过。 何况节目组给他的保证就是，尽可能多地跟观众展现他在戏曲行业中的地位和能力。 涂窈不爱听马屁，夹了块牛筋继续嚼嚼嚼。 嚼着嚼着……嗯嗯嗯？ 顾夫人，顾老师，好像有点耳熟…… 马致远转头继续恭维：“当年也有幸在后台见过顾夫人，顾夫人真是风采依旧，更显年轻了！” 可顾夫人听到这句夸赞只是小幅度地勾了下嘴角，看上去没有多高兴的样子。 马致远脸色微僵，想起什么，又赶紧添了一句，“顾夫人和顾老师真是伉俪情深。” 这三十年，顾飞鸿名声之所以能经久不衰，除了早些年的戏曲功底外，就是外人始终津津乐道的伉俪情深。 传闻他的太太三十年如一日，无论是登台还是访谈，始终陪伴在他身边。 三十年前，顾飞鸿的剧团曾遭遇了一场百年难得一遇的暴雨，多亏了顾夫人装备齐全，没耽误演出。 打那之后，她就一直是顾飞鸿和剧团的后援。 果然，听到这一句，虽然顾夫人依旧笑容淡淡，但顾飞鸿露出了满意的眼神。 马致远高兴了。 涂窈咽下牛筋，哦，想起来了。 原书里这对夫妻有百字的篇幅。 她想确认一下，于是扒拉了一下涂朝夕的袖子。 “哥，她是不是唱过《锁麟囊》啊？” 涂窈声音不高不低，话落，原本沉默的女人仿佛死水微澜，神色一下就亮了起来，激动得差点站起身。 她当即不可置信地看向对面的女孩。 “……你知道我唱的《锁麟囊》！” 涂窈愣了一下。 我……倒也不是太知道…… 第十七章 连番怼 可看着顾夫人充满希冀的眼神，涂窈咽下牛筋，缓缓点了下头。 顾夫人立马站起身，快步走到涂窈身边坐下，枯瘦的一双手攥住她手腕，颤声道：“真的吗？” “你……”她明明激动万分，却又怕惊扰了什么，“你才十八岁，你怎么会听过？” “你……你觉得我唱得好吗？” 涂窈手腕立刻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这个顾夫人……人瘦瘦小小，可力气怎么这么大…… 涂窈连忙挣脱揉了揉手腕，她眨了眨眼，觉得一旦摇头，眼前这个女人可能会崩溃。 她不愿意看到优雅的女士难过，尽管没听过，还是点了头。 这一点，顾夫人整个人仿佛焕发了前所未有的光彩，再也不复刚刚沉静平淡的模样，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刚刚扣着涂窈的双手，不知不觉地扣住了自己，力道大到仿佛立刻攥出一圈青紫。 喃喃道：“是吗……是吗，你听过，你觉得好听。” 看到这一幕，直播间的观众都愣了。 【《锁麟囊》？顾夫人也唱过戏吗？】 【不知道啊……她不是全职太太吗。】 【是啊，我妈是顾飞鸿的票友，说他每场结束都会感谢他的太太，说因为有他太太，所以他才能无后顾之忧地投身事业，搞得我爸我妈都挺羡慕的。】 饭桌上一圈人也都一脸懵。 导演见状小声询问：“顾老师？您夫人也唱戏吗？” 刚刚全程神色温和的顾飞鸿此刻却脸色微僵，一秒又恢复笑容。 他语气尽量维持平缓：“是啊，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另一边顾夫人还牢牢扣着自己的手腕，细看眼眶还有些泛红。 马致远看顾夫人这态度就知道涂窈的话说到了她心坎上，当即阴阳怪气：“小姑娘，我记得你早就辍学了，追星就算了，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可戏曲是高雅的艺术，你也品鉴得出来？” 明晃晃地在讽刺她一个小村姑不懂装懂。 他话音一落，桌上至少个人脸色不爽。 涂朝夕刚想怼，罗美丽当场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我们小毛又不是自己主动辍学的，那是我们这离县高中太远，小毛身体不好，走不了这么远的路，加上……加上我们村太穷所以才没送她上学好！” 当着镜头，她不好说是户口问题。 “等我们有钱了，小毛想上高中就上高中，想上初中就上初中！” 丁英俊也“哼”了一声：“小毛怎么不懂艺术了！小毛学什么像什么，三婶婆跳大神别人要学半年，我们小毛半个月就学会了！” 丁大胖没听明白，但是：“对！” 涂朝夕挑了挑眉，顺手搓了把涂窈的脑袋。 全桌人：…… 有人撑腰，涂窈底气十足，“谁说我不懂！我就是懂！” “顾夫人又不姓顾，人家叫陆萍，她出生戏曲世家，七岁就登台演出，反而你的顾老师才是半路起家！” “不光我懂，我哥也懂！” 她一把把涂朝夕拽了起来，昂首挺胸道： “我哥刚出道的时候有个舞台，采访的时候他说背景戏腔采用了陆萍老师的《锁麟囊》，说这出戏虽然只在三十年前公演过四次，但是扮演者顾盼神飞，表演灵动自然，戏腔婉转动人，是这些年来观众反馈最好的《锁麟囊》！” 这话一落，涂朝夕微微皱了眉，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而顾夫人眼眶几乎通红，当即落了泪。 看看涂窈，又看看涂朝夕。 原来……真的还有人记得。 她连忙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 全场都愣了。 马致远一时语滞，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小声嘟囔：“……三十……三十年前的事情谁还能知道。” “顾老师也没说过。” 所有人下意识看向顾飞鸿，这才发现他脸色早就沉了几分，迟迟调整不过来后直接侧过身避开了镜头。 众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起来。 直播间有反应快的网友已经在搜这出戏，搜完马不停蹄地来反馈。 【我的天，真让我搜到了！陆萍，父亲是上个世纪京剧表演艺术家陆焕章老先生，母亲是黄梅戏演员，这对夫妻一生致力于戏曲事业，可惜三十年前病故了。陆萍女士三十年前也是一位京剧演员，曾经入围过戏曲金奖，结婚后就退出了戏曲界。】 【我顺带看了下片段，虽然画质模糊，可是好好听，我这种不爱听戏的人也觉得好听！】 【等等！妹妹说什么来着，涂朝夕居然知道？】 【粉丝不请自来，附上两年前的舞台链接和采访。】 一时间，几百万网友顺手点进了链接。 涂朝夕是零基础出道，不了解他的人还停留在出道前同手同脚的时期，以为他业务水平配不上现在的名气。 就像马致远说的那样，德不配位。 而此刻，看着视频里那个动作精准到位，编舞技巧拉满的涂朝夕，网友们都震撼了。 【不是……原来他有点子东西啊，就连采访也是言之有物，居然还查了三十年前的影像资料。】 【那会儿他刚出道，就这么厉害了？背景音乐也好好听，确定是他改编的？！】 粉丝们看得一阵无语。 【拜托，要不是他有天赋又努力，我们怎么可能给这个脾气不好还不会营业的死东西打投。】 网友们接着往下看，看着看着，惊奇地发现—— 评委席上好像正坐着顾飞鸿？？？？ 这边涂窈打定了主意把马致远的脸拍肿，已经掏出涂朝夕的手机搜索到了这期舞台。 果然，播放完，马致远脸色跟调色盘似的。 涂窈满意了，刚想关掉手机，可下一秒，顾飞鸿颇有些激烈的声音突然从视频里响起。 “不知道你参考的是哪个版本的《锁麟囊》，作为一个戏曲专业人员，我认为你添加的背景戏曲是败笔！” 他一改平时的温和，语气，神色都染上了激愤。 甚至滔滔不绝地上升到了《锁麟囊》这部戏曲，觉得它完全不适合和现代音乐结合做改编！ 说着说着，又隐隐有这部戏不值得被改编的意思。 涂窈听不下去了，当即转头看向一旁的顾飞鸿。 “为什么不适合，这个节目叫《碰撞》，主题就是用现代音乐来带动传统艺术。你既然参加了这个节目，说明你也是认同这一点的，你可以说涂朝夕改编得不好，但是为什么要说《锁麟囊》不适合不值得。” “难道你不想要《锁麟囊》被更多的人听到看到吗？” “而且你怎么会不知道他参考了哪个版本，难道你没听过陆萍老师的戏吗！” 涂窈说着说着越来越生气，直接把手机一关！ “最重要的是，我觉得这个舞台并没有你说得这么差！” 话落，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第十八章 “我有事业” 谁都没想到这两天乐乐呵呵的傻妹妹会突然攻击力爆棚。 可想到她是涂朝夕粉丝倒是也情有可原。 何况……说得好像蛮对的？ 一旁，顾夫人攥住帕子，神色一览无余的哀伤和平静。。 像是毫不惊讶自己的丈夫不光听不出她演绎过的作品，还极度贬低了作品的价值。 众人下意识看向另一边，顾飞鸿背对着镜头，脸色已经难看到吓人的程度。 涂窈怼得猝不及防又来势汹汹，他一下不知道说什么。 可他也算在圈内混了几十年的老人，自然知道这番话能把舆论重点带到哪里。 他压下涌上来的怒意，尽量平和地解释：“这位妹妹误解了我的意思，我只是说当时的改编不合适，而且我夫人的作品过于久远，当时的演绎也有时代的局限性，如果要搬上舞台势必要做恰当的改动。” 可这么一句假大空话显然于事无补，直播间热度已然沸腾。 【先跟妹妹说句抱歉，你哥的改编合不合适咱们先放放啊，我是真的很好奇，为什么顾飞鸿会不记得自己老婆唱过的曲子？】 【他这么激动的样子让我觉得根本不是在批判涂朝夕，而是在批判《锁麟囊》，或者是唱这出戏的人……】 【我也，我满脑子困惑，不是伉俪情深，三十年的模范夫妻吗，怎么会不知道老婆的作品，还批判得一无是处？而且他都没对外提过他老婆曾经也是戏曲演员。】 【导演，导演在吗！快帮我问问！】 直播间一连串的问题，导演有点慌了。 顾飞鸿头一回在镜头前露出慌乱的神情。 两个选择，要么承认忘了妻子唱过的戏曲，势必会引起网友们对他们夫妻俩感情的质疑。 要么否认当初的批判，那就得承认涂朝夕的表演没有问题。 两个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最后，他索性闭口不言。 反观涂窈跟涂朝夕这对半路兄妹，跟没事人一样。 涂窈怼完就爽，埋头把手机塞回涂朝夕的口袋。 这口袋是流苏设计，涂窈塞得极其艰难，忍不住嘟囔：“哥，你口袋破破烂烂！” 涂朝夕始终眼神复杂地盯着她头顶，神情却满是纵容，任由她把口袋扒拉得一团乱。 盯了会儿，忍不住轻笑一声。 “知道了知道了，明天换件外套。” 涂窈警觉地抬头：“这好像是你最喜欢的外套，你舍得明天不穿？” 涂朝夕眉心跳了跳：“既然知道是我最喜欢的，还说它是破烂！” “嘿嘿……” 涂窈不好意思地笑笑。 一抬头就撞上导演哀求的眼神。 涂窈：？ 导演是真急了，“那个，妹妹，你看要不要过去跟观众们聊聊天？” 他想既然观众喜欢看涂窈，就让涂窈把话题转移过去。 涂窈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一秒收起笑：“不要。” 然后一屁股坐下给大胖爸妈夹菜。 “罗妈，你吃这个牛筋！好吃！不过肯定没我做的好吃！” 罗美丽咽了下口水，瞥了一眼对面，多少也看明白了一点，小声问：“小毛，那位大姐以前是唱戏的，结果他老公不记得她唱过什么？” 涂窈随口道：“谁知道呢，万一是记得的呢。” 罗美丽：“记得还说这么难听？” 涂窈胡乱摆了摆手：“害，反正更严重一点，大家不光不知道她唱过戏，还不知道她的名字，都叫她顾夫人。” 罗美丽瞬间拉下脸，“有病么这不是。” “还好我有我的事业。”她挺了挺背脊：“我猪喂得又胖又圆！” 涂窈立马捧场地鼓掌：“对！罗妈最棒！” 导演：…… 导演头都快秃了，又试探地看向涂朝夕。 涂朝夕当没看到，也拿起了公筷，给大胖爸夹了一道他够不到的排骨。 丁英俊“哎哟”了一声，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谢谢谢谢。” 涂朝夕看了眼一旁已经埋头苦吃的女孩，扯了下嘴角，心说，是我该谢谢你们。 收留了他的妹妹，又毫无保留地惯着宠着她。 才让他有机会在两年后再见到她。 有机会在两年后随时随地地被她维护。 眼看直播间闻讯而来的观众越来越多，顾飞鸿沉默片刻，又恢复了温和的模样。 只见他转头看向妻子，玩笑似的柔声道：“我是真招架不住这帮年轻人了。” “夫人，要不你来说说。” 涂窈叼了块肉转头看过去。 陆萍面上的哀伤还没褪去，闻言忽然颤了一下，攥着手帕的力道紧了紧，满脸的纠结。 看她没动弹，顾飞鸿也不恼，依旧是温柔的语气。 “时间不早了，万一儿子一会儿被闹醒了。” 话落，陆萍像是触了电一般，眼皮动了动，两秒后，面上的哀伤迅速褪去。 恢复了刚刚沉静淡然的模样。 她起身走到镜头前，浅笑着跟观众们打招呼。 “大家好，首先要感谢涂先生慧眼识珠，用了我的唱词当配乐。” 她偏过头，嗔怒地拧了一下顾飞鸿的耳朵：“我回去就让顾先生跪搓衣板。” 顾飞鸿顿时一脸讨饶：“年纪大了，少跪一会儿行不行。” 两人互动了一会儿，看上去恩爱非常。 陆萍微笑道：“明天让顾先生给大家唱两场，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大家快去休息。” 导演适时掐断了直播。 陆萍脸上笑意未变，继续朝工作人员一个一个致歉。 “不好意思，麻烦大家了。” 她态度温柔又亲切，工作人员们连连摆手。 “不会不会，顾夫人，言重了。” 涂窈眨了眨眼，沉默地看着，干巴巴地咽下嘴巴里这块肉。 明明她在笑，可涂窈总觉得心里闷闷的。 刚想埋头继续吃，可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涂窈一愣。 对面，陆萍已经在跟导演致歉，门口风大，将她全包的旗袍裙角吹起了一点。 细瘦又干瘪的小腿露出了一块，青黑色的淤状。 涂窈疑惑地揉了下眼睛。 再看过去，裙角已经严丝合缝地贴在了腿上。 …… 夫妻俩的互动打消了网友们的一部分质问，直播一关，网友们各回各家。 可到了半夜，总觉得自己还忘了点什么。 一拍大腿，垂死病中惊坐起，立马开贴。 【我说，所以不会就是当年那场舞台，涂朝夕骂了他傻逼？据我所知他俩就同台过这么一次！】 【所以是顾飞鸿把涂朝夕批得一无是处，他才骂人家傻逼？】 【我寻思妹妹刚刚说得没错啊，这舞台我看着也没那么差。】 【我也觉得，看到顾飞鸿痛批之前我甚至已经在弹幕上来回夸了。】 【嗯……那老实说，换我是涂朝夕，我可能真的会骂他傻逼，辛辛苦苦编排的舞台，表演也没出错，结果被指着鼻子骂，还不许我反击了？】 【害，这港城千金大小姐的日记本记得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 半夜，涂窈睡得正香，脑门上又冒起了蓝光。 【进度条通告：+1】 【进度条通告：+1】 …… 【进度条通告：35】 涂窈嫌吵，不满地翻了个身，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屋子里爆发了一阵疯狂的惊叫！ “啊啊啊啊啊！小爹，你偷偷给我充钱了吗！” 第十九章 既然你不想献丑…… 涂窈兴奋地来回滚。 这跟一觉醒来变成首富有什么区别！ 一复盘，她猛地拍了把大腿：“原来那个顾飞鸿就是被我哥骂成傻逼的艺术家？！” 她一顿误打误撞，又给她哥澄清了一个黑料！ 110也有点意外。 跟隔壁那个背一晚上书还考12分的小胖子不同，它的傻闺女好像每次都能一片赤诚地误打误撞成大事。 傻人有傻福。 它看了眼周身流动着的不算多的蓝色光点，沉默了一会儿，抖出几颗。 涂窈刚想起床，床头忽然闪过一丝熟悉的光亮，冒出了一堆种子。 涂窈：！！！ 110机械音假装漫不经心：……双孢菇种子不是种完了吗。 再给你点。 涂窈瞬间感动得热泪盈眶：“小爹！你简直是我的亲爹！” “我等下就去盖新大棚！小爹你等着，我肯定会变成仙鹤村种植大户！” 种双孢菇这事儿她只跟大胖爸妈提了下，然后挨了罗美丽无数回揍。 罗美丽能接受她上山下田滚泥地，但见不得她泡在牛粪堆里。 涂窈也不在意，更没打算挨家挨户劝大家去做这种没影儿的事儿，因为她愿意做第一个探路的那个人。 110：哦。 涂窈小心翼翼地收好种子：“对了，那个徐驰不知道住在哪座山，我得跟大胖爸和罗妈说一声。” 话落，110看了眼周边又开始摇摇晃晃的光点，沉默了。 出门前，涂窈想了想，把晒好的腊鸡分了一半出来，加上两个鸡蛋放在篮子里，架在了一层台阶上。 …… 村头田埂上，直播设备早就架了起来。 涂朝夕接了个电话，是上回卖身合同曝光后主动找上他的一家国内家电品牌方。 品牌方看中了他身上或许有重回巅峰的可能性，提过建立合作关系，不过被他拒绝了。 那会儿他觉得自己还是个行走的黑料体，时机未到，怕连累甲方。 可万万没想到，昨天晚上那一出直接又帮他澄清了一个黑料。 这回涂朝夕立刻答应了。 十分钟后，涂朝夕清美家电代言人的词条横空出世。 粉丝们简直喜极而泣。 【感动死了，这算把人盘活了？】 【虽然是个小品牌，但是他大概率是活了。】 【死东西运气真好，等下回去就给妹妹磕头，听见没！】 看到这条，涂朝夕忍不住笑了一声。 确实，他得给涂窈磕一个。 只是问了一句陆萍女士是不是唱过《锁麟囊》，就千丝万缕地捋出了他骂顾飞鸿的原因。 连着两回了，都有她搅和一场的功劳。 工作人员也看到了热搜，纷纷过来恭喜他。 这些天相处下来，他们其实对涂朝夕印象不差，加上有涂窈这么个开心果在中间晃荡，也觉得涂朝夕讨喜了起来。 不远处，顾飞鸿看似目光温和地看着这一幕，几不可闻地闪过一丝厌恶。 过了会儿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看了眼屏幕，他赶紧快走几步接通。 压低声音连连跟对面道歉。 他不是无缘无故拖家带口上的这个节目，前一天，他接到了一个来自港城的电话。 对方给了他丰厚的报酬，唯一的要求就是加深大众对涂朝夕的负面印象。 可仅仅一个晚上，他不进反退，弄巧成拙，反倒把人往前推了一大步，反向证明了涂朝夕的业务能力。 可想而知对方得有多生气。 他道完歉又做了保证，才糊弄了过去。 诚惶诚恐地挂了电话，转过身，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不到三米的距离，涂窈正一脸怒意地瞪着他，哼了一声，快步跑了。 顾飞鸿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脸色惨白。 ……不会被那个丫头听到了？！ 涂窈刚到，就看到顾飞鸿鬼鬼祟祟地躲起来打电话，她倒是没听清楚，但是不介意吓死他！ 她乐呵呵地往前跑，路过一边，昨天那位陆萍阿姨穿了件深蓝色旗袍，正在采花。 依旧是全包，全身上下严严实实。 涂窈停下步子，摸了摸口袋，掏出一管药膏递过去。 “阿姨，给你。” 陆萍闻声抬头，见是昨天的女孩，她微微一笑：“这是？” “哦，我昨天看到你腿上有伤，这个药膏效果很好的，抹天就好。” 涂窈大方地塞进她怀里。 可下一秒，她沉静了一个早上的面孔瞬间一僵，肉眼可见闪过慌乱。 声音微颤：“……伤？什么伤？” 涂窈愣了愣，指了指她的小腿：“这里啊，一块……” 她比划了一个不规则的图案：“这么大。” “我应该没看错？” 女孩目光明亮又疑惑，仿佛能一瞬将她灼伤。 陆萍连忙避开。 半晌，半垂着眼艰涩地扯出一抹笑：“……啊，是，你没看错，阿姨不小心撞到了。” 涂窈顿了顿，“哦”了一声，还想说什么，路口，一个工作人员牵着一个小男孩喊道： “顾夫人，我把孩子给您带来了。” 陆萍立刻回神，脸上重新洋溢着喜悦，她举着花温柔地朝男孩招手：“峻峻，来妈妈这里。” 男孩穿着一套中式衣服，继承了陆萍柔美的五官，长得还挺可爱。 听到陆萍的声音，毫不掩饰地露出嫌弃的表情，不情不愿地走过来接过花。 然后一朵一朵掐断。 涂窈：…… 确定了，是她一眼就不喜欢的小孩，果断跑路。 另一边顾飞鸿挂了电话在镜头前跟网友聊了起来。 昨晚上那场恩爱秀得恰到好处，把大部分网友哄住了，他早上趁势发了一批通稿，又雇了一批水军在直播间问他婚姻保鲜办法。 顾飞鸿侃侃而谈：“我一向尊重我的妻子，夫妻虽然是一体，但是最重要的是尊重彼此，给双方独立的空间。” 涂朝夕听得翻白眼。 他当初骂顾飞鸿傻逼也不全是那个改编舞台的原因。 在被一位前辈狠狠批评了舞台后，他有不服气有愤怒，但更多的是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地去追问原因。 所以他在后台拦住了顾飞鸿。 一开始顾飞鸿胡乱搪塞了他几句，可当他也像昨天晚上的涂窈一样，质问他为什么表现得这么排斥《锁麟囊》时，顾飞鸿突然气急败坏。 在决定改编这出戏时，他不是没查过表演者的信息，自然知道陆萍老师和顾飞鸿的关系。 所以在看到顾飞鸿神情崩裂一瞬间，他就想明白了什么。 当场憋不住，骂了他一句“傻逼。” 这样一个忌讳妻子才华的假面狼，居然敢在镜头前谈尊重两个字。 疯了么这不是。 涂朝夕心里一阵烦躁，一转头，涂窈正好兴冲冲地撞了过来。 他当即没好气地点了点涂窈的脑袋：“小鬼，以后谈恋爱了必须跟我报备。” “不对！你才十八，不准谈恋爱！谈了打断你的腿！” 涂窈：？？？ 不是……怎么就扯到她身上了！ 【好倒霉一妹妹，涂朝夕又魔怔了。】 【妹妹别搭理他，他就喜欢随时随地发疯！】 涂窈一大早的好心情止步于被威胁打断腿。 她哥有病！ 简直气死了气死了！ 涂窈环视了一圈，盯上了旁边的顾飞鸿。 顾飞鸿的婚姻尊重论成功挽留住了一大批网友。 这会儿网友们终于想起顾飞鸿的本职工作。 【顾老师！我爸是您的戏迷，就在我旁边，您能不能唱两句啊！】 【我火速把我奶奶叫过来！】 【我去叫我妈！】 顾飞鸿看着弹幕，心中不免得意。 他面上仍是温和的笑着，谦虚地在镜头前摆手：“那怎么好献丑呢。” “既然……” 涂窈幽幽冒头：“既然你不想献丑，那让陆阿姨唱。” 顾飞鸿：…… 第二十章 舞台再现，啪啪打脸 陆萍牵着孩子正好过来，闻言当即僵在了原地。 眸色微微惊慌地看向涂窈。 “什……什么？” 涂窈伸手指了指：“大家想听顾老师唱戏，但是顾老师不想献丑，陆阿姨不是也会唱吗。” “那就阿姨唱呗，哥！你说呢！” 涂朝夕：…… 涂朝夕忍不住笑着捂住了眼睛。 这小傻子每次都能傻到她的心坎里。 他乐见顾飞鸿吃瘪的样子，当即微笑着看向陆萍：“还没听过陆女士的现场，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陆萍嘴角不受控地颤着，强撑着笑容：“我，我唱得不好……” 她下意识看向对面的丈夫，喃喃道：“我怎么行呢……” 嘴上拒绝，可眼神里却又不可避免地闪过一点冲动和热切。 涂窈：“怎么不行！” 她直接一把把陆萍拽了过来。 “嘶——” 轻微的忍痛声响起，涂窈立马松了力道。 陆萍抿着苍白的唇，又恢复了温温柔柔的模样。 涂窈严肃地皱了下眉，接着把人推到镜头前。 “你看！大家都想听你唱！” 陆萍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屏幕，弹幕早就换了风向。 【昨天看了涂朝夕的舞台，我能说改编效果简直炸裂吗，我这个不爱听戏曲的人也要爱上京剧了。】 【刚刚还想搜一下陆阿姨的表演来着，给忙忘了！】 【唱唱，我也想听！】 就连工作人员也围了过来。 陆萍一瞬间有些鼻酸，眼眶充盈着一层湿润的泪光。 顾飞鸿怎么也没想到，短短几秒的功夫就换了天地。 他艰难地挤出一抹笑，“承蒙大家厚爱，不过我太太退圈三十多年，要是闹了笑话……” 说着瞥了眼对面的儿子。 男孩儿还在掐手里的花，闻言立刻嚷道：“我要听爸爸唱我要听爸爸唱！” “妈妈唱得一点都不好听！” 嚷着嚷着一屁股坐下开始打滚。 顾飞鸿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节目组一圈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有些尴尬。 直播间的观众也愣了。 【啊这……什么情况。】 【儿子都这么说了，难不成唱功是真退化了？】 【可能，没听顾飞鸿说吗，退圈三十年了。】 陆萍脸色瞬间苍白，勉强地扯了下嘴角：“……我还是不唱了。” 说着就要蹲下身去安抚儿子，下一秒，一只手一把扶住了她！ 众人视线上移，是面无表情的涂窈。 涂窈慢慢俯下身，一脸凶神恶煞，对着耍赖的男孩一字一顿道： “你！爸！爸！唱！得！才！不！好！听！” 男孩假哭声戛然而止，瞬间怒道：“你胡说！我爸爸唱得最好听！” 涂窈哼了一声：“我才不信你，你个小屁孩懂什么！” “连字都不认识几个，话都说不清楚，动不动就躺地上发癫，我们大胖三岁就知道拎着粪瓢去浇花，你呢！” 顾骏被骂懵了，忿忿地瞪向手里剩下那一半已经被掐得七零八落的花，下意识往后藏。 糟糕死了！他已经八岁十个月了！ 涂窈总结：“所以得听我的！让陆阿姨唱！” “噗——” 有工作人员没忍住，笑了出来。 【没毛病，妹妹十八了，那小孩看起来也就七八岁，当然听我们妹妹的。】 顾飞鸿脸色微变，到底有些忍不住了，他看向涂朝夕：“涂老师，你的这位粉丝倒是口齿伶俐。” 涂朝夕微微一笑：“您都五十的人了，我们小毛才十八，就别跟她计较了。” 【没毛病，妹妹才十八，顾飞鸿都五十了，大度点。】 顾飞鸿：…… 涂窈把发愣的陆萍重新推到镜头前，想到什么，立马往回跑。 “等我两分钟！马上回来！” 两分钟后，她抱着一身五彩斑斓的衣服跑了回来，喘着气塞进陆萍手里。 陆萍眼眶又顺利泛红：“是……戏服……” 如果说刚才她还有些犹豫，可在看到戏服的一刹那，仿佛感觉到时间瞬间停止又倒退，回到了三十年前，四十年前…… 岁月的流转在脑海中呼啸而过，最终拧成一股坚定的力量，缓缓注入到她的身体中。 她深吸一口气，再抬眼，眸中闪过奇异的光亮。 随即利落地把戏服往前一抛，动作流利地覆盖住瘦削的身段。 【我去！这眼神，这动作，好漂亮！】 涂朝夕看到这里，突然走到场外，和设备组说了几句话。 下一秒，一道熟悉的配乐响了起来。 陆萍眸中的光更加坚定，启唇，吐出一道婉转的长音。 众人眼睛一亮，是《锁麟囊》！ 而且好像是涂朝夕当年那个舞台采用的片段！ 锁麟囊是程派京剧，讲述的是富商之女偶遇出嫁女，怜悯她孤苦，以锁麟囊相赠，后来富商女落魄，辗转流落到出嫁女家中，又凭借锁麟囊相认的故事。 陆萍此刻唱的是出嫁女赵守贞在轿子里自怜的片段。 她吐字清晰，节奏明快，气息吞吐游刃有余，明明没有伴奏和装扮，可一哭一笑瞬间把人带入了情境。 唱词很快来到后半段，赵守贞哭泣引来富商女薛湘灵，两人之间的对白你来我往。 在没有对手搭档的情况下，陆萍也游刃有余地或唱，或停顿，表情随着唱词变幻。 看到这里，好几个工作人员不由得掏出手机搜索。 涂朝夕目光随意一扫，屏幕上几乎都是陆萍从前登台的片段。 此刻直播间的弹幕密密麻麻刷过。 【！！！我刚刚去搜了下陆女士的舞台，你们猜怎么着！】 【我也搜了！我服了，没有背景音乐也没有搭档陪她搭戏，可她的唱词之间的停顿居然跟原版分毫不差！】 【表情也好完美，跟当年对比一模一样，甚至比当年更有行云流水的感觉！】 如果说当年青涩的她初登台，凭借的是唱功天赋和出色的演技演活了这个角色。 而现在的她一举手一投足，仿佛和这个角色融为一体！ 最重要的是，是哪怕外行人都能看出，这些年她肯定勤于练功，从来没懈怠过。 才会连对白的节奏都把控得分毫不差！唱腔更是婉转动人！ 涂朝夕瞥到顾飞鸿，他脸色已经强撑不住地难看，好在周围人都沉浸在表演中，没人注意到他。 这段唱词已经到了尾声，陆萍隐隐有收尾的意思。 涂朝夕挑了挑眉，忽然转了个向，问设备组要了几个杯子。 …… 陆萍明白，再舍不得，唱词也总有结束的时候，何况她已经占用了太长了时间。 她挥了下袖子，正准备停下。 可下一秒，一阵清脆利落的曲调忽然响起。 她微愣，余光瞥过，是涂朝夕…… 设备组的音响旁，他列了一排杯子，正用筷子熟练地敲击着。 每一声都敲出一枚清脆的音符，经由音响的扩大流入所有人的耳膜…… 工作人员强忍着激动，不用导演提醒，立刻去调整了镜头。 网友们看到这一幕才反应过来，涂朝夕居然用几个杯子和一瓶水做了个简易版的音阶！ 而他现在演奏的…… 【这不就是两年前那个改编节目里的原创部分吗！】 涂朝夕边敲，眼神环视了一圈，设备组边上，是全程没什么存在感的江野和闻语。 这两人还是跟被下了咒似的，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只要没有镜头要求，闻语就在边上背台词准备经纪人给她的几个试镜。 而江野，难得地在看他的演奏，手指微动打着节拍。 对上涂朝夕的眼神，江野微微怔愣。 接着就看到涂朝夕朝他手边的吉他抬了抬下巴。 江野出道多年，性格孤僻，独来独往惯了，也不善于跟人交流。 但他能迅速接收到来自音乐的信号。 下一秒，他木着脸当即拿起了吉他，流利地一扫，音符流出。 跟上了涂朝夕的节奏。 与此同时，陆萍也会心一笑，随即调整了自己的声音继续往下唱。 婉转的戏腔，低沉的吉他，清澈的敲击，在一刹那融合，碰撞，让在场的人只觉从心迸发出一股奇异又和谐的听觉感受！ 弹幕已经疯狂了。 【我天！！！这是两年前那个改编舞台的原创编乐啊！】 【涂朝夕居然重现了当年的改编！】 【不对，我记得那场他用的是编钟古琴和吉他啊……】 【这不更显得他牛逼么！厉害的是他涂朝夕本人啊，给他个杯子都能敲出一朵花来！】 【弹吉他的是谁啊？也好厉害，立马能跟上来。】 【好像是江野，不温不火好多年了。】 这场新奇的演出直到五分钟后结束。 一结束，所有人都一脸震撼地鼓掌，掌声经久不息。 除了顾飞鸿，绿着脸，纹丝不动。 再也不复往日温和的模样。 对于观众来说，这是一场奇异的视听盛宴，可对于他来说，是涂朝夕联合他妻子，给他送上的啪啪打脸！ 第二十一章 “别挂，就这样去。” 陆萍身边已经围满了人，基本上就是问她还有没有重回舞台的想法。 就连马致远也去恭维。 一口一个“顾夫人好嗓子”，“不愧是梨园金嗓。” 梨园金嗓，是陆萍十七岁时戏迷们赠予的称号。 马致远洋洋得意，这是他刚刚查到的信息，反正拍顾飞鸿马屁是拍，拍顾夫人马屁也是拍。 伉俪情深，都一样。 他转头笑眯眯地去看顾飞鸿，顺利对上了一张僵硬无比的脸，正阴着脸瞪他。 马致远：…… 涂朝夕这边更不用说，涂窈头一个就蹦跶过去，围着他溜溜地转。 “哥哥哥！！！你怎么这么厉害！你好牛！我哥简直就是音乐鬼才！” “天呐，上帝创造我哥的时候，一定放了百分之百的音乐，可是发现没地方放其他东西了怎么办！” “不要慌，它立马又拿出了百分百的颜值挤进了百分百的音乐！” “再加百分百的舞台，百分百的魅力，百分百的聪明……加加加，通通加！！！” …… 涂朝夕哼笑，他是真信这小傻子是他忠实的粉丝了。 一连串的彩虹屁，查重率基本为零。 可低头一看，瞥到她那双已经拍红的爪，脸色一黑。 “臭小鬼，疯了你，手不想要了？！” 涂窈“嘿嘿”笑。 “笑什么笑，导演，给我一支药膏！” 【笑死了，这综艺来得真值，涂朝夕大概还没察觉到他快成妹控了。】 【我是他我也妹控，嘻嘻妹妹真好玩，我也想有一个。】 【害，要是妹妹真的是涂朝夕的妹妹就好了。】 【我记得他选秀那会儿好像提过自己有妹妹有弟弟来着，说进圈就是为了弟弟妹妹们。】 另一边陆萍再三跟观众和工作人员们致谢，然后转身朝涂窈走来。 她不舍地脱下身上的戏服，这戏服并不合身，也不是适配这出戏，甚至做工粗糙，可穿上它的瞬间就给了她一股支撑的力量。 再抬眼，她诚恳地握住涂窈的手。 “谢谢小毛，真的，谢谢……”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女孩坚持让她唱，她真的会退缩。 短短十分钟，她只觉得恍若隔世，原来她真的唱得还可以…… 她并没有退步…… 陆萍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句句言辞恳切的点评和保证。 “阿萍，你的功底退步太多了，还需要多练练再登台。” “阿萍，你现在的发声还不如我的学生，现在登台怕是要被人笑话，再练练，再练练我邀你做搭档。” …… 她心乱如麻，下意识想去看丈夫，又熟练地掐住胳膊，硬生生地忍住了，继续跟涂窈道谢。 涂窈实在不太擅长这种煽情的场面，连忙眼神求救。 涂朝夕忍住笑，随口帮她解了围：“你戏服哪儿来的？” 涂窈连忙回：“问三婶婆借的！” 涂朝夕：？ “三婶婆不是神婆吗？她居然有戏服？” 涂窈：“三婶婆没当神婆前是在县里唱戏的，后来年纪大了没人请她唱戏，她就改跳大神了，戏服也还能用。” 涂朝夕：…… 某种意义上也算不浪费。 涂窈说完，随眼一瞥就瞥到了站在边上的男孩。 顾骏满脸纠结，手里还掐着那把花。 涂窈哼了哼，拍了把他脑袋：“喂，现在你还觉得你妈妈唱得不好吗！” 顾骏连忙捂住后脑勺，惯性地又要撒泼打滚。 涂窈立马警告：“再打滚，我就让你扛粪瓢！扛一整天不准放下来！” 顾骏：！！ 粪瓢！ 又加了一句：“掐花也是！” 顾骏成功吓得一哆嗦，连忙扔掉了花，转身躲了起来。 哪怕平时再觉得妈妈没用，遇到危险他还是躲到了陆萍身后。 陆萍满脸的歉意。 “实在不好意思，是我没教好孩子。” 她清楚这孩子脾性养得歪了些。 也是她的原因，生活没有过多的指望，所以一心都放在了孩子身上，太过疼宠太过在意，一忍再忍，渐渐地失了分寸。 最后孩子也失了分寸，她更是变得混混沌沌。 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自我怀疑，自我否定…… 陆萍敛起神色，掐着胳膊的力道越来越重，她当初是不是真的选错了…… 顾骏仰起脑袋，几次偷偷瞥向陆萍。 他从小听着戏曲长大，耳濡目染，哪怕再不敏锐，也能听出一点好坏。 何况周围人的反应做不得假。 自然明白，他的妈妈，好像真的唱得很好…… 他胸口顿时萦绕着又骄傲又愤懑的情绪。 可也不能怪他啊！ 他平时也没听过妈妈唱戏啊，那个涂小毛凭什么不让他打滚，凭什么让他扛粪瓢！ 何况…… 顾骏觉得委屈，紧紧攥住陆萍的衣角，大声道：“又不是我说的，是爸爸说妈妈唱得不好听啊！” 话落，周围原本热闹激动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下意识的，视线缓缓转动，望向了已经被冷落了不知道多久的顾飞鸿。 顾飞鸿当即扬声：“顾骏！” 顾骏又吓得一哆嗦，继续躲回陆萍身后。 陆萍护住孩子，缓缓垂下了眼。 看着众人狐疑的眼神，顾飞鸿依旧温和地笑着，但压不住眉宇间一闪而过的阴沉。 “……我在家也会偶尔指导我太太，小孩子话听一半，大概是听岔了。” 涂朝夕嗤了一声，懒得听他狡辩，先把涂窈拉走了。 工作人员们面面相觑，碍于直播，哪怕再震惊也不敢表现出来，可直播间的观众们快震惊死了。 【？？？不是，话听一半那你也说了那一半！】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顾飞鸿怎么回事，不光不知道自己老婆唱过什么戏，刚刚还拦着不让她唱，一口一个闹笑话，结果他老婆唱得比他还好，就这，他还在家说她唱得不好听，这什么魔怔人？】 【没发觉这儿子对陆女士的态度也不咋的吗，就这还模范夫妻，和睦家庭？】 【来个专业人点评一下，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陆女士唱得好多了，顾飞鸿能指点她什么？】 弹幕完全装不下网友们的困惑。 直播一关，网上直接掀起了一股“考古陆萍”的风。 虽然时隔三十年，但有心找当年的影像资料也不是很难找 三十年的观众如今大都是有了家庭的中年人，不常上网，但也不意味着不会上网。 一天下来，网友们拼拼凑凑，还真挖到了不少东西。 陆萍七岁跟着父母登台，十七岁挑大料，十九岁入围梅花奖，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也有过一票难求的时候。 而那时候，顾飞鸿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 隔年两人结婚，作为曲坛新秀的陆萍渐渐销声匿迹，同期，新人顾飞鸿却崭露头角。 所以两人的事业轨迹有交叠的部分，顾飞鸿不应该，也不可能没听过陆萍的戏！ 扒到这里，网友们终于嗅到一点不对劲的味道…… 觉得不对劲的还有江野。 深夜，江野看着热搜，向来木楞的脸上难得出现了纠结的神情。 涂朝夕陆萍江野舞台重现，词条牢牢挂在第六的位置。 是他近两年来，第一次上热搜。 【救命，点开前我还在疑惑这仨完全不搭边的名字咋凑在一起了，看完我一整个尖叫！】 【涂朝夕我知道，陆萍名字我也眼熟，江野是谁啊？】 【指路歌手江野，我关注了好几年的小透明，相信我！他超牛！】 看着后台猛涨的关注量，合作邮箱多出来的商务信息，江野沉默片刻，拨了个号码。 接通后，他简单跟对面讲了下现在的情况，有些迷茫地问道： “师弟……我要不要去道个谢。” 电话那头微微停顿，几秒后，一道清润略显疲惫的声音响起。 “需要的，即便他无意，但结果对你是好的，去说声谢谢。” 江野“嗯”了一声。 将要挂电话时，师弟却又忽然叫住了他。 “别挂。” “……就这样去。” 第二十二章 到哪儿都这么好命 江野不明所以，但还是“哦”了一声。 他没有经纪人，入圈两年也没有交好的朋友，遇到这样的人情往来，他拿捏不准就去问这位同门师弟。 师弟为人和善，每次也都不厌其烦地替他分析解惑。 走出门正好看到提着设备的跟拍。 跟拍挺苦恼，他负责的这位闷葫芦嘉宾突然热度就上来了，可他手里的素材却少得可怜，就想着来跟江野商量一下补拍的内容。 一听他要去跟涂朝夕道谢，跟拍眼睛一亮。 “要不我开个直播！” 跟涂朝夕同框，说不定热度还能再高点。 江野闷声“嗯”了下。 …… 顾飞鸿飞速翻阅着手机，看着陆萍从前的登台视频被一个一个地挖出来，看着网友们罗列她曾经辉煌的时刻。 而他的社交主页底下全是千篇一律的质问。 【你真的不知道你太太唱过什么戏吗？】 【陆老师明明唱得这么好，你怎么敢当着你儿子的面贬低她。】 【你不会是故意这么说的，细思极恐……】 一条又一条，啪啪打在了他的脸上。 顾飞鸿放下手机，抬头看向对面不发一言的妻子，和自觉好像闯了祸，躲在妻子身后的儿子。 他深吸一口气，温和地看向陆萍：“阿萍，明天我们……” “我拒绝。” 可还没说完，陆萍忽然抬头，声音颤抖却藏着一丝坚定：“这次我拒绝配合你演这出恩爱的戏。” “三十年了，你还没演够吗？” 顾飞鸿瞬间哑然，半晌，他笑了笑：“阿萍，怎么这么说，我们结婚三十年从来没吵过架，怎么不算恩爱夫妻，怎么能说是演的呢？” 陆萍惨淡一笑：“从来没吵过架就算恩爱吗？” “阿萍，你要是心里有气，等过了这一段再说行吗？” 顾飞鸿抬了抬手，熟练地制止了她倾诉的欲望。 继续道：“明天我们一起发个联合声明，你配合我录个视频，就说你前两年功底确实退步了，但这两年在我的指点下才有所进步。” “过段时间有个戏曲节目即将上线，节目组跟我放过消息，不出意外我会是评委之一，阿萍，我的风评绝对不能受到影响！” 陆萍垂下头，神色难掩悲哀：“我说了，我拒绝。” 顾飞鸿攥紧拳头，继续好声好气：“阿萍，夫妻一体，你忍心看到我面临这些辱骂吗？” 他把手机递过去：“你看看，这些网友是怎么骂我的，你看看……” 陆萍下意识闭眼，死死扣住手腕。 一旁顾骏忍不住凑了过来：“爸爸，我也想看看。” 可话落，顾飞鸿却一瞬变脸，猛地推了他一把！ “滚！还不是你这个小畜生说错了话！” 顾骏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愣了愣，下一秒，“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陆萍也被震得浑身一颤，连忙拦在两人中间：“……顾飞鸿！你怪孩子做什么！” 顾飞鸿出了第一口气，再也忍不住了，他焦躁地来回走，边走沉着脸吼道：“我怪错了吗？” “我骂错了吗！” “要不是你生的这个好儿子，我会被这么多人骂吗！我的形象全毁了！我告诉你，我要是倒了，你们娘俩喝西北风去！” 仿佛撕下了伪装了半辈子的假面，露出了凶神恶煞的内核。 陆萍愣愣地望着他。 而顾骏已经吓得浑身颤抖，捂住耳朵，趁他们不注意，哆哆嗦嗦爬起来跑了出去！ …… 另一边涂朝夕嘲讽地扫了眼手机，果然，这傻逼翻车了。 转头一看，涂窈趴在桌上，困得连连打哈欠。 他“啧”了一声：“手，伸出来。” 涂窈眨了眨眼，试图拒绝，立刻被瞪了眼。 涂朝夕直接上手捞起她两只爪子继续抹药。 白天的红肿已经退得差不多了，但手上有不少小伤口 新的旧的，碍眼得很，摸了下还有两三颗茧，涂朝夕一肚子气。 肯定是背牛屎背的！ “死丫头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 涂窈猛地睁眼，危险地瞪他：“你说什么！” 涂朝夕面无表情：“我说乖巧可爱的涂小毛小宝。” “等节目结束了你就跟我走。” 涂窈果断摇头：“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你没有反驳的权利！” 涂朝夕哼了声，回去他就带她去做全身检查，这地方又穷又偏，万一身上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症状都来不及治。 “臭小鬼，也不知道你脑子是怎么坏的！你真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是不是有人虐待你了？” 就她当初那小舔狗的架势，那几年里程家肯定不会善待她，说不定这失忆真跟程家有关！ 涂朝夕脸色难看得要命，要真是这样，他哪怕螳臂挡车，也要闹程家一个天翻地覆！ “给我等着，回去就治你！” 涂窈连忙抱住脑袋：“我不去我不去，我就要留在这里！” 她敢去吗，要是被检查出来脑子压根就没问题，现在还跟她好声好气的便宜大哥说不定当场就刀了她！ 涂朝夕“嘶”了一声，作势就要去拍她脑袋，罗美丽夫妻出来了。 两人拎着大包小包悄悄地凑过来。 罗美丽看了眼里间，招了招手：“小毛，快来！” 涂窈立马起来，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挨着夫妻俩。 涂朝夕也下意识看过去。 只见罗美丽就地放下一个大花包裹，三两下解开死结，摊开后，最上层是几件五颜六色的碎花衣服。 她一股脑塞到涂窈怀里，笑眯眯道：“罗妈给你挑的，上回去镇上还是半年前，很久没穿新衣服了。” 涂朝夕：…… 他算知道这臭小鬼那些土到爆棚的衣服都是哪儿来的了。 他忍不住想笑，可看着涂窈瞬间惊喜的模样，又缓缓敛了笑意。 罗美丽拿到什么就塞什么：“糖是你丁爸挑的，没有松子，有两块巧克力，放心吃。” 涂窈仰头：“大胖有没有啊。” “有啊，多着呢，你放心抢。” 罗美丽继续掏：“还有这两本书我托大胖舅妈给你挑的，她说县里的高中生现在就做这种题，你看看懂不懂，要是不懂，等村里那些人走了，我带你上大胖舅妈家去，让她教你。” “她虽然是小学老师，但多少能教点东西。” 涂窈皱了皱眉：“罗妈，我不想念书。” “闭嘴！” 罗美丽立马拉下脸：“你没看昨天那个猴精似的人怎么笑你的，书必须念！” “少给我捯饬那些牛屎，再让我看到你种有的没的，揍你！” 看涂窈撅起了嘴巴，她赶紧往她嘴里塞了颗糖：“你放心，到时候咱们去镇上把户口给你挂大胖外公那儿，我问过了，手续是麻烦点，但也不是不能办。” 涂窈嚼了嚼，一股劣质巧克力甜腻的味道充盈着口腔。 她面不改色地咽下，搂住罗美丽胳膊。 “好好。” 罗美丽立马笑开了花：“真乖我们小毛！” 涂朝夕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不发一言。 屋外，江野看了眼已经被蚊子咬了一圈的跟拍，“……师弟，我可不可以进去了？” 电话那头久久沉默，过了会儿，喃喃道：“……怎么到哪儿都这么好命。” 江野一愣：“师弟，你说什么？” “没什么，去。” 江野点点头，可刚要进去，一阵惊恐的哭嚎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哇救命啊救命啊！！！！” 第二十三章 讲个笑话，《伉俪情深》 顾骏边跑边哭，沿路摔了两下，顶着一满头的土迎面跑了过来。 身后是一路追过来的陆萍，她嗓音沙哑地喊道：“骏骏，别跑了。” 而陆萍身后，则是一脸怒意的顾飞鸿。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臭小子居然这么不经吓！ 节目组把他们安排在了村子最里边的一间房子，这么沿路跑过来，已经有村民听到动静出来看热闹。 被远处几双眼睛看着，顾飞鸿火气上头，当即怒吼道：“顾俊，再不停下信不信我打死你！！” 顾骏被吓得一愣，“啪叽”又摔到了地上。 陆萍连忙跑过来把人扶起来，颤抖着检查：“摔到哪儿了？” “哪里痛吗？” 一边是变了脸的爸爸，一边是依旧温柔的妈妈，顾骏一抽一抽的，立刻扑进了陆萍怀里。 哭着喊：“妈妈，我害怕！” 陆萍再也忍不住，抱着儿子抽泣起来。 顾骏脸一黑，想把母子俩拽走，可刚动手，突然被狠狠踹了一脚！ 力道大得可怕，他直接被踹翻在地，狼狈地抬眼。 是……罗美丽。 罗美丽骂骂咧咧地把陆萍扶了起来。 “还是得喂猪，不然连个男人都揍不过！” 陆萍一愣，停下了抽泣。 另一边涂窈顺手把剩下那颗巧克力塞进了顾骏嘴巴里。 顾骏回过味来马上要吐，就听到了熟悉的警告声。 “敢吐就让你扛粪瓢！” 哭声戛然而止。 母子俩双双安静。 …… 顾飞鸿想爬起来，可罗美丽这一脚踹得实在狠，他稍微一动，发现腰闪了。 于是整个人只能倒趴在地上。 活到五十了，没这么丢过脸。 他咬牙喊道：“阿萍！快扶我起来！” “不准扶！” 罗美丽严肃地瞪着陆萍：“我早看出来他不是个好东西！” 刚刚那句话她听得明明白白，张口就要打死亲儿子，有病么这不是。 她家丁大胖回回考十几二十分往她心窝里扎刀，她也没想往死里揍。 眼看那小孩儿吓得直哆嗦，罗美丽也不好提这一茬，当场转了个话头。 “连自己老婆戏唱得好不好都不知道，他还知道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活该趴着！” 涂窈撑着下巴盯着顾骏委屈地把巧克力咽下去，思考了几秒，捂住他耳朵。 点了点头认真道：“他也不知道陆阿姨身上有伤。” “什么？伤？” 罗美丽眼睛蹭得一下冒了火光，连忙看向眼前的女人。 陆萍神色还有些茫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手又交叠着死死攥着胳膊。 明明应该是贴身的旗袍，但因为女人过于瘦削的身段，风一吹，裙袍，袖口一片空荡。 露出她被掐得青紫的手腕，脚腕。 周边顿时一阵惊呼！ 顾飞鸿闪了老腰还趴在地上，下意识抬头，这才发现刚刚还在观望的村民已经陆陆续续围了过来。 十好几双眼睛鄙夷地扫过他。 “看着人模人样，又打儿子又打老婆。” 顾飞鸿又是羞又是愤，赶紧驳道：“胡说八道！” 他面色涨红，也不忘硬撑着最后的体面，努力缓声道：“我们夫妻一直恩爱，三十多年从不吵架，谈何动手！” “呸，不是你还是能谁揍的！” 罗美丽不信，说着就要上去补一脚，陆萍立刻拦住她。 她脸色闪过一丝犹豫，看了眼一旁的儿子，张了张嘴，却迟迟说不出口。 涂窈望了下黑漆漆的天空，轻轻叹了口气，继续捂住顾骏耳朵。 “是陆阿姨自己掐的。” 话落，周围一片安静。 只有顾骏茫然地眨了眨眼，回味着嘴巴里的甜腻，哭都哭不出来。 涂窈掏出口袋所有糖塞进他手里，严肃地指了指一旁的屋子：“进去。” “不进去的话就让你扛……” 顾骏：…… 他立马一抽一抽地站起来，赶在涂窈说出那两个字之前逃难似的跑进了屋。 罗美丽忍不住问：“……真是你自己掐的？” 陆萍看见儿子走了，松了口气，缓缓垂下了眼。 “是。” 听到这个答案，所有人都懵了。 就连地上的顾飞鸿露出了荒诞不可置信的神情。 “……为什么？” 陆萍下意识地又要交叠着胳膊，又努力颤抖地控制住。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你说得没错，我们结婚三十年，确实没吵过架，更没打过架。” 顾飞鸿微怔，心底燃起了一丝希冀：“对，我们一直很恩爱，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很恩爱……” 可下一秒，陆萍苦笑了声：“但恩爱的代价是，我从来没有和你争辩的权利。” “更不配有，表达的欲望。” 话落，顾飞鸿瞬间语滞。 陆萍飞快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她也不是一开始就叫顾夫人的。 三十年前，她有自己的名字，有自己的舞台，有自己的观众。 那时候顾飞鸿只是一个片场跑龙套的小角色，也像现在这样，满心满眼地投身在戏曲上。 因为相同的对戏曲的热爱，他们结婚了。 可婚后不到一年，顾飞鸿却提出了让她暂退的想法。 “他说夫妻聚少离多，会伤害我们的感情，想让我陪在他身边，见证他的成长。” 陆萍缓缓地回忆着，那时的她什么都不缺，热爱的事业，青春的年纪，唯一缺的就是一份锦上添花的感情。 于是她答应了。 而顾飞鸿也迅速地在这一年完成了蜕变。 变故就发生在在陆萍即将复出的那年，顾飞鸿所在的剧团遭遇了那场暴雨，整个剧团的成员包括顾飞鸿已经有感冒的迹象。 但暴雨致使交通瘫痪，根本买不到药。 恰好陆萍在，她这一年一直陪伴在顾飞鸿身边，装备齐全，准备的药成功派上了用场，而她也忙前忙后地照顾顾飞鸿，照顾整个剧团。 一个礼拜后，天气放晴，交通恢复正常，剧团也得以顺利登台。 这件事传出去后，人人都夸赞顾飞鸿有个好妻子。 顾飞鸿似乎是尝到了一丝甜头，提出想让她再陪伴两年。 恰逢陆萍的父母因为一场车祸意外去世，她答应了。 “之后就是两年变三年，三年变十年，越来越多的人知道顾飞鸿有个温柔周到的夫人。” 陆萍嘲讽地笑了笑，可早就没人想起曾经有个陆萍唱过一曲艳惊四座的《锁麟囊》。 她也挣扎过，她在家里吊嗓，练习，想像婚前那样和顾飞鸿交流练手。 但换来的却是顾飞鸿指点出她唱腔，身段，眼神上的无数个问题。 “他严肃地说我唱腔老派，声线不再年轻，眼神不再灵动。” “他玩笑般的说我体态臃肿，需要定制戏服。” 无论她怎么练习，他都能挑出百般的毛病。 后来他们有了儿子，渐渐的，连顾骏都会耳濡目染地捂住耳朵，说“爸爸说你唱得不好听，我不要听。” 这一刻，她觉得她好像真的不行了。 从自我怀疑，到自我否定，她用了长长的三十年，最终成了一个证明顾飞鸿和妻子伉俪情深的工具。 那些话就像软刀子割肉，温水煮青蛙，起初没什么伤害，可天长日久，等回味过来，她的精神防线就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大半辈子过去，猛然发现，她早已失去了热爱的事业，青春的年纪，连当初那份锦上添花的感情也套着一层虚假的皮囊。 陆萍闭了闭眼：“我也不想伤害自己，可是除了伤害自己，我想不到任何能够发泄的办法，我……” “闭嘴！” “你不准说了！” 顾飞鸿趴得早已晕头转向，忍不住转头骂道：“你就是个疯子！” 陆萍静静地看着他。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质问道：“你是不是故意这么做的，你想干什么？你是为了报复我不让你登台，所以想毁了我！” “是不是！” “当初是你自己选的这条路，凭什么怪我，我没有给你好的生活吗，顾夫人和陆萍有什么区别！” “戏曲这一行没落的新人这么多，你怎么敢笃定你会有我现在这样大的成就！” “早知道你有病，我就不该……” 骂到一半，声音却忽然一卡。 顾飞鸿愣愣地看着对面。 村口，涂朝夕，江野双双站着。 旁边，是不知道举了多久镜头的跟拍。 镜头信号灯一闪一闪，正好对准了他。 顾飞鸿：…… 跟拍歉意不多地擦了擦镜头，补了个光。 瞥了眼数据，不多的歉意顿时消散！ 江野的直播间热度一直不高，起先只有几百号人发现这边开了直播，一听要去跟涂朝夕道谢，陆陆续续又来了十几万人。 听完罗美丽跟涂窈聊天，又涨了几十万。 直到这一刻，江野的直播间第一次突破了百万大关！ 实在对不住了，顾老师，现在热度太高了，再关也来不及了。 此刻，直播间的弹幕几乎覆盖了整个屏幕，谁都没想到，深夜会蹲到这口大瓜！ 【讲个笑话，《伉俪情深》。】 第二十四章 每个人都有猪要养 【服了，谁懂我今天晚上的心路历程，前脚刚看到这边妹妹跟村长夫妻亲得跟一家三口似的，后脚那边亲生的反倒闹得要杀人了。】 【现在就想剁了我这双前两天在顾飞鸿直播间敲出“伉俪情深”四个大字的手。】 【他在说什么屁话，陆女士都瘦成竹竿了，这还体态臃肿，我肿他个大头鬼！】 【我笑了，陆女士五十了，声音还这么清亮，我妈刚还在盘昨天那场即兴表演，反观顾飞鸿这些年只能到处蹭评委席指指点点，还有脸说陆女士坚持下来没他现在的成就。】 现场一片死寂。 顾飞鸿目光呆滞地看着镜头，跟傻了似的。 缓缓吐出两个字：“完了。” 陆萍也下意识转头，这一看，也愣了，又轻轻地笑了出来。 阴差阳错，这样也好。 涂朝夕嘲讽嗤了一声，当年他大概能看透顾飞鸿的本质，但这些话真正经由受害者一字一句地吐露，才让他真正有了震撼的感觉。 他目标明确地走向中间的女孩。 大晚上站久了，估计被咬了一堆蚊子包，眼看她挠了好几下，又打了好几个哈欠。 看上去是困了。 涂朝夕拍了下她脑袋：“醒醒，听明白了没？” 涂窈幽怨地瞪他：“当然明白啊！所以他其实一直知道陆阿姨唱得很好。” “也知道陆阿姨不胖！” 这话一落，直播间又沸腾了！ 【妹妹点醒我了！】 【三十年了，没人比他更知道陆女士唱得怎么样，但他偏偏要贬低，这不就是精神家暴吗！】 【可怜陆女士，这简直是家暴的最高境界，不费一兵一卒，对方就遍体鳞伤。】 【所以顾骏对陆女士的态度也有迹可循啊，从小听着爸爸贬低妈妈，耳濡目染肯定会受影响。】 【等等，所以顾飞鸿当初就是故意贬低涂朝夕的舞台，就因为涂朝夕用了陆女士的唱曲！】 【知道涂朝夕受冤枉了，你们粉丝先等等。】 【等什么等，当年涂朝夕用《锁麟囊》改编的时候肯定查过表演者，有心查肯定能查出来陆女士跟顾飞鸿的关系，结果被这么一通贬低，他估计早就知道顾飞鸿是个什么货色了，骂那句傻逼估计也有这个原因。】 【救命，这节目上的，涂朝夕怎么还越来越白了……】 涂窈站着站着，【进度条通告：40】 她眼睛一亮，整挺好，没白来。 今天也是长命百岁的一天！ 导演组闻讯赶来时，直播间已经乱成一锅粥。 骂顾飞鸿的和心疼陆萍的一半一半，夹缝里飘过一些替涂朝夕说话的弹幕。 导演：…… 不知道是喜是忧，他这辈子没做出什么好节目，可自打来了这个村子，随时随地就给他干到了热搜位。 不管闹成什么样，他还是先叫人把一脸如丧考妣的顾飞鸿从地上扶了起来。 再陆陆续续疏散了看热闹的村民。 剩下陆萍，罗美丽立马一脸严肃地把人拉了过来，“住我那儿。” 都闹成这样了，她可不放心陆萍再回去。 涂朝夕不用赶，直接拉着涂窈走了。 没走两步。 “等等。” 两人转头一看，是全程没吭声的江野。 江野拿着手机，屏幕还亮着。 涂朝夕挑眉：“有事？” 江野顿了顿，闷声道：“谢谢你昨天带我一起。” 涂朝夕：…… 他不擅长跟闷葫芦打交道，胡乱点了下头：“客气。” 说完就走。 而一旁涂窈盯上了手机，凑过去对着屏幕下意识念出四个字： “南柯师弟。” 涂朝夕回过头，一把把人拽走：“快点，药还没抹完！” 涂窈：“哦。” 两人很快进了屋。 剩下江野站在原地，重新举起手机。 “师弟，我道完谢了。” 电话那头又是久久无言，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师弟？” 下一秒，挂了。 江野没当回事，也回了屋。 一晚上过去，江野这场破百万的直播回放量直接破了千万。 顾飞鸿村手机都快震成筛子了，他不敢看网上对他的声讨，可架不住村民们爱看热闹。 一大早，他住的屋子前就围满了人。 涂窈路过，远远就看到三婶婆打头，在跟其他人手舞足蹈地比划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哎哟，你们没看到，他跑过来跟个怨气冲头的厉鬼似的，又要打儿子又要打老婆！” “怪吓人了嘞！” 涂窈捞了把瓜子，疑惑道：“三婶婆，昨天你也不在啊，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三婶婆不服气了：“我是不在，但是你三叔公他侄女的二姨在啊！她二姨说，看着挺像鬼上身，差点要请我去跳一场！” 涂窈：…… “哦。” 她走了两步又回过头。 认真道：“三婶婆，他不是鬼上身，他就是坏。” “害，三婶婆知道，鬼都不稀得上他身！” 就这样，三婶婆迎来送往，一整天嘴皮子没停过，顾飞鸿也一整天都没敢出门。 他不出门，但陆萍要带着孩子走了。 傍晚，她和节目组，村民们一一道别。 涂窈低头一瞥，顾骏牢牢依偎在陆萍身边，眼睛红红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意识抬头，看到涂窈，立马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哆嗦。 他咬了下嘴唇，半晌，闷闷道：“我……我不摘花，也爱妈妈，你别让我扛粪瓢。” 涂窈眨了眨眼，笑了。 掏了掏口袋，摸出一把糖塞给他：“你说的哦。” 顾骏点点头，虽然有点不情愿，还是收下了糖。 罗美丽看着还有点发愁，问了句：“大姐，你回去了有什么打算？” 陆萍还没开口，涂窈随口道：“养猪呗，养了以后就有力气踹人了。” 罗美丽没好气地瞪她：“又胡说八道，人家又不是我们这样的乡下人，养什么猪！” 涂窈一脸高深地瞥她：“罗妈，你不懂，你有你的猪要养，陆阿姨也有她的猪要养啊。”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猪要养！” 罗美丽眼神露出一丝危险：“那你的猪是什么？不会是牛粪堆里的那些什么菇？” 涂窈“哇”了一声：“罗妈你好聪明哦。” 陆萍眼角缓缓浮起笑意，看着面前的女孩，突然伸手抱住了她。 涂窈猝不及防：“哎！” 陆萍再起身，揉了揉她脑袋，望着她明亮清澈的眼睛：“虽然已经说过了，但是阿姨还想再说一次。” “谢谢小毛。” 哪怕她是无意的，无形中还是阴差阳错地点醒了她，牵着她走出了困境。 “你说得对，阿姨也有阿姨的猪，阿姨要重新养它。” 回去后，陆萍单方面发布了离婚协议。 发完离婚协议又发了复出通知。 恰逢秋季招新，凭着她在节目中的即兴表演，当天就顺利应聘上了一家老牌剧团。 隔天一早，工作人员去敲顾飞鸿的门，发现人也不见了。 一查监控才知道他半夜一个人灰溜溜地跑了。 导演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天，总觉得忘了什么，过了会儿，皱眉道：“……想起来了，我出场费还没给他结呢！” 转头又喃喃道：“幸好我提前要了陆女士的账号。” 第二十五章 你们有病吧 打完钱，导演转头一扫，发现人少了一大半。 “人呢？” 工作人员指了指外面：“给小毛割麦子呢。” 顾飞鸿一走，涂朝夕忽然想起前两天割了半茬的麦子还没割完，又把马致远撵上了收割机。 其他人怕马致远气不过当场发癫，都去当了帮手。 十好几人轮流割一趟。 涂朝夕说了，今天这活儿必须干完。 麦田里，马致远心不甘情不愿地开了发动机，谁能想到短短一礼拜，涂朝夕居然还能起死回生。 反倒他舔了一路的顾飞鸿翻了车。 他恨恨地瞥向对面，涂朝夕跟涂窈躺在麦堆，两人跟瘫了似的晒太阳。 今天是个好天气。 涂朝夕搓了搓旁边这颗暖呼呼的脑袋，看似随意地抛出了一个问题。 “你怎么知道那些伤是陆女士自己掐的。” 涂窈眯了眯眼，打着哈欠：“那天晚上我说听过她唱的《锁麟囊》，她很激动地来握我的手，力气非常大。” 涂朝夕当即睁开眼，一把捞起她的手，撸起袖子来回看。 看手腕白白净净，只沾了一点草屑，他才松了口气。 涂窈：“我没被抓伤，陆阿姨很快就收手了，但是我看到她经常抓自己手臂，一紧张一害怕她就抓。” “而且根据我的推测，那个顾飞鸿肯定不会动手。” 他擅长精神攻击。 说着有点嫌弃地望着他，“哥，你好笨，连这都看不出来吗？” 涂朝夕：…… 涂朝夕忍住这口气，点点头：“行，你聪明！” “还有个问题。” 涂窈一脸放松：“问问。” 涂朝夕突然抬起头，一改刚刚的随意，眸光犀利地望着她。 “两年前那个舞台采访，我只简单提过《锁麟囊》的演唱者功底深厚，根本没提过陆女士具体的信息。” “你是怎么知道她三岁登台，十七岁挑大梁？” 那天在饭桌上，为了反驳马致远，涂窈脱口而出了一堆陆萍的职业经历。 这些三十年前详细的资料，就算是当年的他也查得比较困难，而涂窈却一清二楚。 还有他的那份卖身合同，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顾飞鸿和陆萍还在的时候他没心思盘算，现在他们一走，原先这些被他压下去的疑惑还是重新浮现了。 她明明在偏僻的山村里，却偏偏知道这么多事情。 涂朝夕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涂窈这回沉默了。 挠了挠被搓乱的脑袋，又抓了抓发痒的下巴。 涂朝夕眼神逐渐变得阴恻恻。 涂窈：…… 涂窈努力咧开嘴，试图朝他露出一个乖巧的笑。 但不管用，涂朝夕毫不掩饰地露出几分怀疑的神色。 涂窈嘴巴都笑僵了。 ……要死了，当初忙着怼马致远，说了个痛快，没想到涂朝夕还会复盘抠字眼。 两两对视，终于，涂窈张了张嘴，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 她垂下眼，小声说：“……我也不知道。” 涂朝夕：？ 他狐疑地审视：“什么意思？” 涂窈眨了眨眼：“就是……就是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 “突然之间就想到这些了。” 涂朝夕：？？ 他皱眉：“难不成……你脑子没坏之前就知道陆女士的信息，那天晚上偶然地想起来了？” 涂窈猛地拍了下手心：“对！” 涂朝夕眉心皱得更厉害了。 “那我之前那份合约也是你突然想起来的？” 涂窈：…… 涂窈毫不犹豫：“对！” 说真的，她大哥就是这点好，给点什么模模糊糊的信息，他自己就能脑补出一套逻辑链。 完全不用她操心。 涂朝夕缓缓地严肃地点了点头。 他没失忆过，没这个经验。 不过倒也说得通，程家是港城豪门，查他的合约信息不是什么难事。 当年他骂顾飞鸿的事儿闹得轰轰烈烈，程家顺带查了顾飞鸿两口子也合理。 涂窈当初还在程家，能知道这些事就更合理了。 难怪他当初去接她，死丫头脱口而出说她不跟戏子走。 思考着思考着，涂朝夕突然浑身一震，颇有些激动地看向涂窈。 所以现在突然想起这些，是不是证明她脑子有好转的迹象！ 涂窈胡乱地点头：“啊……可能呃……是。” “那什么，哥，他们快割完了，我去瞅瞅！” 她连忙从麦堆里爬起来，再待下去她怕被涂朝夕抓去研究脑子。 两亩麦田，十几号人轮流上了收割机，没多少功夫就割完了。 涂窈跑到田埂边上，掀开被厚厚的被子盖住的背篓，里面是一大桶凉茶。 工作人员围过来，一人一杯地喝了。 “小毛这手艺真不错，喝下去立马不热了！” 涂窈神气活现地挑了挑眉：“是！” 一看她这得意劲儿，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小毛，明天再跟我们一块儿录节目呗？” 说这话的是涂朝夕的跟拍，他是真喜欢这姑娘，当然也有涂窈一出现，直播效果就出奇地好的缘故。 涂窈连忙凑过去：“明天录什么啊？” 后勤组组长立马举了手：“我知道，明天是让嘉宾去镇上卖东西。” 跟上回一样，挣的钱作为赎金可以赎回被节目组没收的东西。 托了涂窈的福，现在只有涂朝夕把基础的生活用品都赎了回来。 江野跟闻语也赎了大半。 只有马致远，连被子都没有。 涂窈一下就来了精神！ 去镇上！ 去镇上好啊！她有不少东西要买呢！ “卖什么啊？” 组长一脸神秘莫测：“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涂窈背着一个空箩筐兴冲冲地跑出门，又退了回来。 她拿出一个空篮子，又往里装了点鸡蛋，和一罐昨天做的凉茶。 继续放在不高不低的台阶上。 这两天她每天都会在篮子里装点东西，然而狼牙一直没出现。 想到那个孤零零住在山上的徐驰，涂窈无奈地望了望天。 看了眼时间，她赶紧冲出门。 早上四点半，天刚亮，村口已经站满了人，涂朝夕一脸的生无可恋，马致远也皱着脸。 江野还是一声不吭，倒是闻语，看她过来，眼神瞥了好几回。 镜头下正摆着一堆杂货。 半筐猪肉，一袋发青的橘子，一罐糖，一堆木雕的小玩意儿，一大团乱糟糟的五颜六色的绒线…… 涂窈越看越觉得这些东西眼熟。 想起来了。 “这不是丁爸罗妈前两天从镇上买来的东西吗？” 导演笑眯眯地点头：“是啊是啊。” 也就是说大胖爸妈刚从镇上采购回这些东西，现在又让他们把这些东西卖出去。 涂朝夕忍了忍，没忍住。 “不是，你们有病。” 第二十六章 闭嘴吧你，有病似的 网友们也给整不会了。 【这堆东西除了猪肉好卖一点，其他都不大行。】 【也都不是很值钱的样子，马致远的被子有难了。】 导演搓了搓手，丝毫不虚：“我们这节目就是主打一个自力更生，现在把东西给你们备全了已经很好了。” “隔壁荒野求生连食材都得自己去挖呢！” 涂朝夕嗤道：“这时候知道攀比了，你怎么不比隔壁嘉宾片酬多出一大截呢。” 导演一秒变虚：“……友好讨论，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涂朝夕：“不好意思，我是自我攻击，毕竟拿低片酬的是我。” 涂朝夕单方面夹枪带棒，涂窈倒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堆东西。 导演说不过，连忙认输。 “来来来，谁先挑？还是抽签决定？” 马致远立马站了出来，率先把猪肉挑走了。 导演：…… “呃，那就自由挑选。” 马致远防备地暼了涂朝夕一眼。 节目规则肯定是改不了的，还不如抢先挑点好卖的东西。 这村子穷成这样，镇上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猪肉多多少少能卖点出去。 哪怕换不回被子，多少把衣服赎回来。 闻语也反应过来了，犹豫了一下，选了木雕。 剩下一堆东西，肉眼可见地难卖。 江野就近提走了那袋青橘。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有一只手快速抓走了那团绒线。 所有人：？ 涂朝夕缓缓转头，就看到他的好妹妹，努力扭着头把已经乱成一团的绒线又团团，塞进了箩筐。 【嗯嗯嗯？？？妹妹怎么挑了这玩意儿？】 【那罐糖都比这团线好卖。】 涂朝夕深吸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伸出手把她脑袋扭了回来。 “来，涂小毛同学，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涂窈还在塞绒线，又把头扭了回去：“别管，信本小毛你就赢了！” “嚯！小妹妹，这么自信？！” 马致远忍不住阴阳怪气：“那你这意思是涂朝夕今天得挣个盆满钵满了？” 涂朝夕立马回头：“闭嘴你，有病似的。” 马致远：…… 【笑死了，涂朝夕：虽然觉得妹妹有病，但这个时候有病的必须得是马致远。】 【有生之年能看到死东西进化成妹控也是心满意足了。】 涂窈塞完绒线，心满意足地往丁大胖家走。 她要去镇上，得问问她忠实的跟班丁大胖想不想一起去。 绒线塞满箩筐，箩筐又扛在涂窈纤瘦的背上，涂朝夕一边头疼一边又有点心疼。 认命地跟上去，把箩筐提了过来。 “涂小毛，谁教你这么放大话的？” 涂窈立马停下，一脸不满：“你不信我！” 涂朝夕：…… “信信信！” 涂窈满意地拍拍他，认真道：“哥，我不会让你输的！” 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涂朝夕莫名地心就软了下来。 “行……其实输也没关系，我又……” “呸呸呸！必须赢！” 还没说完，涂窈立马打断，幽怨地瞪他：“你会不会说话！” 你多赢点，我就多长命百岁一点懂不懂！ “算了，你别说话了！” 涂朝夕：……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强的胜负欲！ 村长家，丁大胖正在埋头苦写他的作业。 一听涂窈要去镇上，立马把笔一扔！ “小毛去，我也要去！” 他是涂小毛最忠实的跟班，涂小毛去哪儿他去哪儿！ 转头就要去拿背包！ 然后一把被罗美丽拍了回来！ “你去什么去！” 罗美丽叉腰：“你有什么脸去！还有两天就开学，你作业还剩大半本，老娘没揍你个屁股开花你真以为老娘放过你了！” “不补完作业你门都不准出！” 然后就跟触发了连招似的。 “我怎么生了个这么不争气的死孩子！八岁了还尿床，八岁了还考十二分！” 罗美丽眼泪都要下来了：“就考了十二分！让他上学还跟上坟似的，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涂窈熟练地连连土拨鼠点头：“是是是，是大胖不争气，罗妈不生气。” “我怎么能不生气！就是生个棒槌也能当个擀面杖，这玩意儿连让他擀面都擀不利索！” 说完一秒变脸，给涂窈塞了两张纸币，嘱咐着：“在外面注意安全，别乱跑。” 大胖被骂萎了。 边补作业边抓着涂窈的手哭哭啼啼：“小毛，那我就不去了，你好好玩，有好吃的帮我多吃点。” “唉，我上学了你怎么办，万一有人欺负你呢！” 涂窈也有点难过，她心酸地拍拍大胖脑袋：“我努努力，找个临时跟班接替你。” 说完把罗美丽给的那两张纸币偷偷塞进了大胖的口袋。 大胖擦了擦眼睛，想了想：“那也行。” 涂朝夕抱着胳膊冷眼看完两人依依惜别。 走出院子，忍不住问：“你俩感情这么好。” 涂窈想了想，点了点头：“很好。” 又补了一句：“非常好。” 再认认真真补了一句：“大胖是我最好的朋友。” 无论是穿书前还是穿书后。 原来的世界里她没有朋友，穿过来更是。 两年前她一睁眼就在这个村子里，脑袋里是杂乱的信息，眼前都是陌生的面孔。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可人生地不熟，她不敢害怕，她努力地应对着村民们的询问，努力编造了一通失忆的假话。 编到后来，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是大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糖，蹲下来塞进她嘴巴里，笑呵呵地说： “我叫大胖！” 那颗糖并不好吃，是劣质的，粘腻的巧克力。 也是这两年她最爱从大胖手里抢的糖， 涂窈突然仰头看向涂朝夕。 “哥，你有朋友吗？” “我？” 涂朝夕顿了顿，“我当然有啊！” 涂窈哼了一声： “信你有鬼，你没有，你的朋友都被你作跑了！” 第二十七章 经商天才涂小毛 涂窈说完就抱头，生怕他又熟练地一掌拍下来。 可这回涂朝夕却迟迟没有反应。 抬头一看，他像是突然卡顿，整个人沉默地站在原地，眼神微微放空。 察觉到涂窈的注视，他飞快地眨了下眼，嗤道：“看我干什么？” 涂窈歪了歪头：“哥，你知道你心虚的时候是什么样吗？” “就是现在这样。” 涂朝夕挑眉，好笑道：“心虚？” “我心虚？” “我有什么好心虚的？你又从哪儿听来乱七八糟的消息，我告诉你，那都不是真的，我有朋友，我朋友多着呢！” “我一个大明星，顶流，我会缺朋友，我会作到没朋友？！” 涂窈沉默地张了张嘴：“啊……” “……还说不心虚。” 说着叹了口气，转头就走。 涂朝夕急了：“你叹什么气？你什么意思，涂小毛，给我站住！我今天必须跟你掰扯清楚！” 涂窈越走越快，最后一路小跑进了车。 【哟，难得啊，这两货吵架了？】 【妹妹说什么？涂朝夕没朋友？】 【是啊，那位大小姐的罪行记录本上不是也写了吗，第三条，涂朝夕背弃旧友，是拜高踩低众叛亲离的势利眼，】 【得了，我现在不太敢信那什么日记本了，跟耍我玩儿似的。】 【等等，这个好像可以信一信！】 【涂朝夕出道粉不请自来，我证明，涂朝夕确实没朋友，而且最好的那几个朋友目前都处于绝交的状态，但你要说绝交，又……】 【？？？他最好的朋友是谁？】 【嘘——不可说，那些朋友也就几个当初奔走在选秀前线的老粉知道。】 车上，涂朝夕试图证明自己有朋友，直接把人拉到车尾，拿出手机点开微博一路滑下去。 “这是我演唱会宣传博，你看看有多少圈里人给我转发，他是演员，她是歌手，他是作曲的，他是制片人……” 涂窈默默看着他，半晌，伸出手把他屏幕往上滑。 滑到正数第二条。 “那你看这条他们给你转发了吗。” “这条……” 涂朝夕瞬间哑口无言。 这条动态是一个多月前，那本日记本被曝光，七宗罪牢牢钉死在他身上后，他愤怒地发声否认。 只有三个字：我没有！ 转发数差点破千万，但转发的人除了一部分还支持他的粉丝，就是看笑话嘲讽的路人，黑粉，营销号。 而那些当初帮他热烈宣传演唱会的朋友，一个也没有出现。 不光没有出现…… 没人比涂朝夕更清楚，甚至拒接了他无数个电话。 涂窈撑着下巴，又滑了几下：“但是有人给你转发了。” “谁？” 涂朝夕下意识看过去。 就看到，在千万的转发里，有个不起眼的黄v号藏在其中。 ——日道口乐队。 转发里写着：你没有。 他瞬间一怔，拿着手机的力道不由得紧了紧。 涂窈没再打扰他，走到车头的位置，在几个跟拍中间坐下。 大巴车一路缓缓行驶，车窗两边是一片空旷的田地，上了年纪的村民们背着箩筐在种玉米。 村里常年的种植习惯，小麦收割后就种玉米。 跟拍随口问了一句：“我看大家都在种玉米了，妹妹，你是不是也要种起来了？” “是啊妹妹，不然我们再顺便帮你把玉米种了？” 一旁的马致远脸都绿了。 这帮人神经病，还上赶着去当苦力。 等下涂朝夕又发疯，强行把他给带上！ 想到这他连忙往后避了避。 工作人员们热情得要命，但涂窈却摇了摇头。 “我不种玉米。” “害，妹妹，不用怕麻烦我们，我们人都在这儿了，平常闲着也是闲着。” 涂窈还是摇头：“谢谢叔叔，但是我真不种。” “我打算把地空出来种其他东西呢！” 跟拍：“种其他东西……我们也能帮忙啊！” 涂窈挠了挠胳膊，可是她还不知道能不能种成功啊…… 工作人员们看她确实不需要帮助，也就歇了心思，继续看向车窗外。 看着看着，有人随口嘟囔了一句：“这村子好像光剩下老人跟小孩了。” “不过也是，这个县就没发展起来过。” 仙鹤村隶属永和县，下面一共八个村，各自四散在八个方位，仙鹤村是最偏僻的一个村子。 永和县自然也不是什么大县，跟其他县镇比起来不算富裕，gdp常年稳站倒数第二第一的位置，青壮年大多选择离乡背井。 留下的就都是老人和孩子。 涂窈眨了眨眼，听着他们聊天，一声没吭。 大巴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在距离集市不远的地方停下。 导演重申了一遍规则，现在是早上六点，十点截止，四个小时之内卖出多少是多少。 涂窈从下车后就露出了一点兴奋的表情，离集市越近脚步就越快。 马致远在后面观望着，总有种莫名的不安，这死丫头每回都出其不意，难不成又有什么鬼主意？ 其他工作人员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刚刚涂窈拿线团的动作又快又准，自信满满。 可谁都没想到，导演一宣布解散，就看到她兴冲冲地拽住涂朝夕的胳膊。 “哥！快点！陪我去买东西！” 涂朝夕刚关掉手机，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胡乱点了点头，“买东西？哦，走。” 然后两人就快步走进了人流。 导演：…… 他想拦已经来不及了，赶紧拿出对讲机：“提醒一下涂老师和小毛，今天是让他们卖东西，不是买东西！” 马致远提到嗓子眼的那口气瞬间就下来了。 语气得意又嘲讽，“毕竟还是个小丫头，好不容易来赶趟集，心思就活泛起来了，哪还记得什么任务。” 导演皱了皱眉，瞥了他一眼：“行了，马老师，你们也赶紧过去，摊位已经给你们租好了。” 说着手机就响了一下。 导演拿起一看，嚯，真是了不得，又有人给他的节目砸钱了。 刚走了个顾飞鸿，马上又要来新嘉宾了。 …… 跟拍也听到了导演的嘱咐，连忙跟过去找人。 今天是大集，集合了底下八个村子的人流量，人多，店面小摊也多，走两步就挤。 穿梭在摊子周围的还有不少年龄看上去不大的小孩儿。 有的背着箩筐也在买东西，有的站在摊主边上，动作利落地帮忙搬上搬下。 跟拍下意识认为这群小孩儿都是这些摊主家的小辈们，不由得感慨，还真是，穷人家孩子早当家。 另一边，等涂朝夕回过神，就看到涂窈一手提着七八个小袋子，一手攥着一个草莓钱包，正踮着脚视线到处转着在找什么。 忽然眼睛一亮，熟练地挤到右边一堆人群里。 大约半分钟后又单手抱着一包塑料薄膜颤颤巍巍地出来，一身碎花衣裳已经皱得不成样了。 涂朝夕心一惊，连忙过去接下来。 看着她一会儿功夫就灰头土脸的模样，涂朝夕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涂小毛，你干嘛呢？买了什么？” 涂窈宝贝似的提着这些袋子，一本正经地介绍：“这是给大胖的糖，这袋是石膏，这袋是石灰，这袋尿素，这袋饼肥……” 涂朝夕：…… “好了好了！” 他赶紧制止。 涂朝夕猜测涂窈大概在为新一季的作物做准备，只不过这量看起来有些少了。 “钱是不是不够？” 涂窈摇摇头：“够了啊！” 她摊开草莓钱包，分文不剩，刚刚好。 涂朝夕给逗笑了。 掂了下这些东西的重量后，他放下背篓，把早上涂窈塞进去的那团线团拿出来，再把这些化肥一袋一袋地放进去。 放到最后，他拿起一小把长长的钩针。 钩针？ 涂朝夕疑惑道：“你买钩针干嘛？” 这时跟拍好不容易挤过来，瞥了眼被放在地上的线团，忍不住提醒。 “那什么，妹妹，涂老师，你们是不是忘了今天咱们是来干嘛的？” 涂朝夕一愣，他倒是真忘了。 涂窈却顺手把绒线和钩针一股脑往怀里一揣，“没忘啊。” 然后就见她一个拐弯，拐进两间店铺中间的小路。 跟拍愣了愣，来不及问连忙跟上。 沿着小路走了十多米，眼前是一幢看上去十分老派的三层教学楼。 还有两天开学，但校门口却站着不少小孩儿。 他们大多穿着普通，背着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大书包，三三两两地扎堆，看着垂头丧气，不大精神的样子。 涂朝夕微微皱眉，正想问，涂窈却突然停下。 把绒线和钩针摆到一个干净的台面上。 下一秒，放声大喊：“来活儿啦！” 话音刚落，一群小孩儿当即转过头，撒开步子跑了过来！ 望着他们一改刚刚颓丧的模样，亮晶晶兴奋的眼睛，涂窈故作严肃道：“编成硬币大小的泡芙花，编一个给四毛钱，会做想做就拿走，一个小时后有人来收。” “开始！” 一声令下，这群小孩儿毫不犹豫，立刻动作熟练地挨个分走绒线和钩针。 前后不到三分钟，台面上空空如也。 涂朝夕&跟拍：？？？ 直播间：？？？？ 第二十八章 “长大干什么！” 涂朝夕和身后的跟拍呆呆地看着她，回过神后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就完了？” 涂窈拍了拍衣裳上的灰，“还没呢。” “九点，会有人来收泡芙花，哥，你看着点时间。” 【不是……怎么个情况？我就转头倒了个水的功夫，那团绒线呢？？】 【看这情况，节目组让他们选东西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做。】 【这么一进一出，差价就到手了，妹妹是天才！】 【所以别老说妹妹脑子不好使了，我看她脑子比涂朝夕好使多了！】 涂朝夕看向校门口，刚刚分走绒线的那群孩子跑回去后一个个席地而坐，立马熟练地动起手来。 “你认识他们？” 涂窈也看向对面，摇摇头：“不是很认识。” “但是知道他们在找活干。” 永和县底下的八个村子之间太过分散，导致来县里上学的小孩需要走很远的路，所以基本上大部分小孩都会选择住宿。 这样就必须得交一笔住宿费。 但就像仙鹤村，大部分还留守在那儿的都是三婶婆这样年纪的老人家，其他村子也一样，劳动力有限，经济能力也有限。 所以每到开学，这群来自下面八个村子的小孩儿都会成群结队地在学校附近“找工作”，自发分担家里的压力。 哪怕能分担的压力少之又少。 这时跟拍忽然想起刚刚看到的画面。 “所以街上那些背着箩筐的小孩也是专门来找活儿干的？” 涂窈不置可否地点头。 跟拍怔了怔，再看向那些孩子，心绪顿时复杂起来。 【看起来最大的十四五岁，最小的也就七八岁的样子，所以刚刚是在难过没找到活儿干。】 【肯定是，妹妹一说有活儿他们就精神了。】 【转头踹一脚我那个一天到晚学狗叫的臭弟弟！】 涂朝夕也沉默了，他知道涂窈这两年生活的环境不算好，但今天是第一次直面这种艰难。 他们的大巴车早上四点半出发，开一个半小时才到的集市。 可想而知这帮小孩儿得提前多久，走多远的路来到这里。 等等…… 涂朝夕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抓住要往回走的涂窈。 “你买肥料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涂窈眨了眨眼：“家里带来的啊。” 涂朝夕神色却越发严肃：“别跟我打哑谜，我问你，这两年你是不是也是这么挣的钱？！” 话落，直播间一片哗然。 【我去……我怎么没想到呢！】 【光觉着妹妹牛逼了，没想到是她亲身经历磨练出来的经验。】 涂朝夕一改之前的散漫，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女孩。 他这妹妹失忆后就彻底换了性子，心里装着一杆明称，哪怕村长一家把她当成了亲闺女在宠，早上罗美丽塞给她的钱，她还是转手就偷偷塞进丁大胖的口袋。 该收的收，不该拿的她一分都不会拿。 刚刚逛集市的时候，又肉眼可见地对这个百里之外的县城格外熟悉。 还能是因为什么，这两年里，她怕是走过无数个来回了！ 涂窈无意识地脚尖点着地面，没承认，也没否认。 110突然出声：怎么不回他？ 涂窈一愣，小爹？ 两年了，小爹几乎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她。 涂窈无措地搓了下指尖，不是不回……她就是有点意外。 她不是没看出来，涂朝夕质问的语气里藏着那点心疼。 可她不是书里的涂窈啊。 这份心疼让她有些受之有愧，有点羡慕，有点招架不住。 诶，小爹，怪怪的…… 沉默了一会儿，涂窈抬起头。 “就是……偶尔会来卖一下山上挖到的草药，然后偶尔再卖些小点心，偶尔找点活干。” 三个“偶尔”，没让涂朝夕心里好受些。 一想到两年前他妹妹才十五六岁，天还没亮就一个人吭哧吭哧地背着箩筐，徒步十里以外，他心脏就一抽一抽地疼。 早知道他就不该生这么久的气，就该时时刻刻盯着程家，或者当初就该利落地把人带回来。 性子不好就重新教，教不好就揍，也好过让一个没成年的孩子吃这么多苦！ 涂朝夕压下胸腔里这股酸涩，从口袋里拿出钱包，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塞进涂窈怀里。 “给我拿着！” “记住，以后不准一个人来这里！” “再来我腿给你打断！” 涂窈：…… 涂窈把钱包塞了回去，闷闷道：“我不要！我自己能挣钱。” “不要什么不要！” “就是不要！” “为什么不要！” “因为我长大了！” 涂朝夕喉头突然哽了一下，“……我还没死呢，你长大干什么！” 涂窈缩回手，扔下一句：“反正我不要！” 然后转头跑了！ 涂朝夕这回是气得心脏疼。 赶紧背着箩筐追上去。 【啊……这回是真吵架了。】 …… 节目组安排的摊位在集市最东边。 不出马致远所料，他那几条猪肉是最好卖的，不到半个小时就卖光了。 虽然价格比城里便宜一点，但加起来也卖了五十块钱。 他揣好零零散散的纸币，扫了一眼周围三个摊子。 闻语那些木雕还有人过来问两句，江野的橘子压根没人来看。 至于涂朝夕，半小时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马致远正得意着，就看到那对煞神一前一后地走过来。 涂朝夕沉着脸把箩筐放下，涂窈转了个身自己整理起筐里的肥料。 任谁都能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太对劲。 马致远观察了一会儿，了然地笑了。 陪着逛了半个小时的集市，什么都没干成，涂朝夕那性子肯定得炸。 看，平时装得再喜欢那丫头，一旦影响了他的节目效果，还是得翻脸。 他忍不住幸灾乐祸：“哟，吵架了？” 话落，两人双双抬头，“关你什么事！” 马致远：…… 【笑死了，这两人虽然吵着架，怼马致远一点都不含糊。】 【这个涂小毛有点不知好歹了，给她钱都不要，矫情什么。】 【？好像混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别来引战，本粉丝站妹妹，涂朝夕什么德性没人比我们更清楚，激动上头又易怒，只要自己觉得好也不管别人要不要，别管他。】 【涂朝夕给，妹妹就一定要吗，妹妹又不是我，涂朝夕，给我打钱！】 当着镜头马致远不敢真吵起来，又咽不下这口气，转头就对准了另外两个。 对面，江野明显对这袋橘子不抱什么希望，分了闻语两个，两人扎堆地吃了起来，双双被酸得面目狰狞。 闻语对那几个木雕也不太抱希望，大喇喇瘫在那儿，耳朵里依旧塞蓝牙耳机。 耳机里经纪人一改之前的口风，试图让她接近涂窈和涂朝夕蹭点镜头。 “听到没！祖宗！” 前两天江野直播间的千万流量让她不得不认清一个现实，涂朝夕已经不是一个月前的涂朝夕。 不知不觉间，他至少翻了一半的身。 “知道了知道了，之后再说。” 闻语应付了几句，继续吃橘子。 没吃两口，就看到马致远朝他们走了过来。 居高临下道：“你们这些东西卖不出去了。” 闻语不大喜欢他，眼里浮起警惕：“马老师，你有事吗？” 马致远挑了挑眉：“没什么，就是打算帮你们一把，这些东西卖给我，一人十块钱，干不干？” 话落，两人对望了一眼。 闻语狐疑道：“你认真的？” “当然！” 他立马数出一堆零钱。 只要他买了闻语和江野的东西，那就只剩下涂朝夕一分钱也没赚到。 风水轮流转，也该涂朝夕丢脸了！ 闻语还有点犹豫，江野看冤大头似的看了他一样，“十五。” 马致远：…… 十五就十五！ 反正他还有二十！ 让涂朝夕丢脸最要紧！ 江野接过钱，把剩下五个又青又硬的橘子递了过去。 闻语见状也赶紧把木雕递过去。 一堆木头和几个青橘换了三十块钱，稳赚不亏的买卖。 闻语忍不住腹诽：马致远疯了么这不是。 马致远没觉得自己疯，转头就得意洋洋地看向涂朝夕。 涂朝夕这性子，出不了风头比让他死了还难受。 可没想到这回涂朝夕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正想过去刺两句，下一秒，涂窈忽然放下手里的化肥，站起身，朝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马致远眼皮一跳：“干什么？” 想到什么又哼了声：“想让我买你们那团线？晚了，除非……” 还没说完，涂窈直接走过了他。 背后传来一句： “爷爷，泡芙花，五毛钱收不收。” 马致远：？ 第二十九章 不多不少，二十一块 他赶紧转头！ 路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一辆三轮车。 一个穿着泛黄汗衫的老爷子正在翻动车上的几个竹筐。 涂窈走到他面前，笑眯眯地比划：“硬币大小的，有红黄绿白四种颜色，大概有两百多个。” 二十来个小孩儿，一个小时编十个上下，差不多就是两百个。 老爷子操着一口乡音：“收啊，小姑娘，我看看货。” 涂窈立马带路：“爷爷您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路过马致远。 马致远：？？？？ “怎……怎么回事？” 她……她说什么？什么泡芙花？？？ 马致远连忙跟上去。 眼看三个嘉宾已经完成了任务，整个节目组索性也跟了上去。 还是那栋老派的教学楼前，刚刚那群小孩儿席地而坐，不知道从哪儿借来了一个箩筐，看到涂窈立马提着箩筐跑过来！ 打头的女孩年纪最大，看到涂窈身后跟着这么多陌生人，眼神露出一点怯意，又难掩激动道：“姐姐！我们都编完了！一共210个！” 她把箩筐递过去，里面是一堆五颜六色的泡芙花。 涂窈随手抓了一把过去：“您检查一下。” 老爷子接过，前后左右翻了翻，都是五朵花瓣的钩法，他点点头：“行，五毛。” 确认了数量没错后他掏出一个大钱包，当着涂窈的面点出一堆零碎的纸币。 “你数数。” 眼看着涂窈接过那一沓厚厚的纸币，马致远眼睛都酸了，脱口而出：“你……你们这不是作弊吗！” “导演！这算作弊！” 涂窈本来心情就不好，忍不住了：“你好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前几天一直在赊账！” 马致远一瞬气短，又嚷道：“又没规定不能赊账！” “是啊，也没规定不能编成花卖！” 涂窈怼完就招呼那群小孩儿：“来排队！” 话落，二十几个小孩儿立马一拥而上，挤走了马致远。 二十多双眼睛兴奋地看着涂窈手里那堆纸币，然后自觉排成队，挨个报数。 “姐……姐姐，我做了十一朵！” “姐姐，我做了八朵！” “我做了十四朵！” …… 涂窈按照一朵四毛的定价，一一分完了钱。 最后手里还剩下一张十块钱，一张五块钱，和六个硬币。 加一加。 不多不少，二十一。 马致远：…… 二十一？？？？ 马致远一瞬间脑袋就晕了。 ……可以是十块，也可以是十五块，甚至可以是二十块！ 可偏偏是二十一块！ 就比他多出了一块钱！ 等等……不对！ 他原本……有五十块！ 马致远下意识看向手里那几个一看就酸不啦叽的橘子和没用的木雕。 又缓缓抬头，看向对面的闻语和江野。 两人对上他僵硬的眼神，下一秒，双双无辜地移开视线。 直播间都快被这一出笑死了。 【马致远真的是……我无话可说。】 【你说你跟他俩较什么劲儿，本来安安分分的，今天就数你挣得最多，这下好了嘛。】 【谢谢马老师亲身示范，我刚把我刚上幼儿园的儿子叫过来看直播了，他问我这是不是叫画蛇添足。】 弹幕一半在笑马致远，一半却被这群小孩儿吸引了过去。 【这泡芙花一个四毛钱，也就是说每个孩子撑死一小时也就挣个五六块钱，想想有点揪心了。】 但这些孩子哪怕只挣到了几块钱，也满脸兴奋跟涂窈告别，蹦蹦跳跳地奔向教学楼。 年幼的孩子，零碎的纸币，狭窄的石子路，老式的教学楼。 这一幕让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们都下意识地叹了口气。 气氛忽然地有些沉重。 涂窈攥着几张纸币，偷偷瞥了眼涂朝夕。 他也正皱着眉看着那些孩子。 眼里流露出来的那点无意识的难过顿时让涂窈越发无措。 她大概能明白，这份难过的源头依旧是她。 沉默几秒，涂窈转头把钱塞给了跟拍。 闷闷道：“换我哥下礼拜的餐费。” 一直到回去，涂窈也没敢挨涂朝夕太近，特意坐到了车头，无精打采地打着哈欠，晕晕乎乎地睡了一路。 下了车，她余光瞥了车后一眼，想了想，刻意放大声音。 “我要去给大胖送糖了！” 说完赶紧跑了。 涂朝夕沉默了一路，刚刚那群孩子的身影，笑容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涂窈，想到她这两年有可能吃过的苦，所以刚刚他决定一下车跟涂窈好好谈一谈。 他想，至少得编一个正当的理由让她接受他的帮助。 可刚要叫人，人就跑没影儿了。 涂朝夕不可置信地随手抓了个工作人员：“她是不是在躲我？！” 工作人员：“我……我也不知道啊……” 涂朝夕没好气地撒开手，臭丫头，气性这么大！ 也是奇了怪了，这丫头失忆后性子反倒跟他如出一辙，死犟死犟。 她犟他也犟，不管了，爱咋咋！ 涂朝夕也掉头就走。 工作人员眼看情形不对，连忙求助导演，可导演对这一出倒是喜闻乐见。 他虽然没做出过好节目，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兄妹情播得差不多了，按照剧情节奏，该闹点矛盾了。 他摆摆手示意大家别管。 “你们要没事，把顾飞鸿住过的那间屋子给收拾出来，新嘉宾明天中午到。” “哦，这回有两个，好像是个组合。” 果不其然，和导演预测的一样，这一出就像丢进湖面的一颗石子，立刻引起了波动。 第二天早上，看涂朝夕一个人在屋里打转，原本这几天已经趋于平缓的热度立马急转直上。 【？？？妹妹呢？】 满屏的弹幕都在问涂窈去哪儿了。 跟拍连忙戳涂朝夕。 涂朝夕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瘫坐在椅子上：“昨天没看到吗，吵架了啊。” 【？？？？不是，一晚上过去了，你还没去道歉？】 涂朝夕嗤了一声：“怎么不是她来跟我道歉？” 【你多大脸？】 【给人砸钱，人家不要还放狠话打断腿，你有理了？】 涂朝夕：…… 涂朝夕状似思索了一会儿：“……那也行。” 说着起身出了门，走了两步，想到什么又转头强调：“是你们劝我我才主动去道歉的！” 【……】 【怎么粉了这么个东西。】 【嘴上不情不愿，走路倒是跟飞起来似的。】 可走着走着，涂朝夕忽然停下，看向前方。 【嚯，那不是妹妹吗！】 村里的大晒场里，涂窈满头大汗，正在推她的麦子，昨天新买的薄膜也用石头压实了放在半阴凉的地方晒着。 看这个工作量，早起了至少两个小时。 涂朝夕心里一酸，立刻就要过去帮忙，涂窈却突然放下了谷耙，转头朝村口走。 涂朝夕皱了皱眉，索性跟了上去。 然后就看到她在节目组暂住的屋子前停下。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进去了。 最近节目数据水涨船高，不少广告商想来投广告，导演觉得自己的事业在逐渐风生水起，所以打算犒劳一下自己，一大早问村民买了只鸡炖上了。 转头一看，涂窈站在了门口。 他连忙招手：“妹妹，你怎么来了？” “没跟你哥一块儿啊？” 涂窈在桌边坐下，撑着下巴摇摇头：“没敢去。” “怕他打断我的腿。” 导演&跟上来的涂朝夕：…… 导演好笑道：“你不是涂老师的粉丝吗，不知道他就一张破嘴，还能真打断你的腿啊？别怕。” 涂窈没吭声，她也不是怕涂朝夕打她，她明白涂朝夕不会舍得打“她”。 只是……她当了十八年的孤儿，接受过一些恶意，也接受过很多人的好意，好意她都珍藏着。 比如福利院的奶奶，会教她辨草药，用草药，教她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 也教她要“不好惹”，但也要感恩知恩，要善待同样善待她的人。 知恩感恩…… 所以她自然明白，涂朝夕想给她钱是心疼她。 哪怕这份怜爱的本质原因是把她当成了真正的妹妹，可也实实在在地辐射到了她的心里。 她不该也不能没有道理地发脾气。 涂窈叹了口气，半晌，终于憋出第二句话： “叔叔，怎么道歉啊？” 导演忽然就愣了。 看着她困惑又明亮的眼睛，有些说不出话来。 第三十章 最大受害者：导演 头一回见这个女孩是在村口，他只得到了一个脑袋不聪明的信息。 第二回是看她伶牙俐齿地怼马致远，后来又连番帮涂朝夕完成任务，渐渐觉得她是个可爱又有锋芒的姑娘。 只是有时候会疑惑，怎么村里人人都喜欢她，村长夫妻几乎把她当女儿宠，比她快小一轮的大胖都无意识地让着她。 现在就连他的工作人员都喜欢跟她说话。 直到这一刻，他忽然地有些明白了。 因为大家都愿意主动靠近底色善良又通透的人。 而通透里的一分敏感，也足够让靠近她的人，让他泛出一点酸涩的心疼。 院子里，涂朝夕忽然地也愣在原地。 弹幕狂刷不停。 【我宣布，判涂朝夕有罪！】 【有罪+1！！！】 【有罪+！！！】 导演一下回神：“怎么道歉啊……” 他拍了把手：“简单，我教你。” 涂窈眼睛更亮了，连忙坐端正。 导演：“涂老师那人呢，一向都是吃软不吃硬。” “别看他装得死犟死犟，听跟拍那边说他到现在还没吃饭呢，你这样，随便送点吃的过去，给他个台阶，他肯定麻溜地下来！” “随便送点吃的……” 有点道理。 涂窈皱了皱眉，可送什么呢？ 她今天起得太早了，跟涂朝夕闹别扭的缘故，也没心情做早饭，正好昨天狼牙还是没来，她就把昨天留给狼牙和狼牙主人的鸡蛋吃了。 一时之间她还真不知道能送什么。 思考着思考着，她鼻子忽然动了动，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 涂窈低头。 导演出完主意就继续搅和手里这锅汤，炖了足足两个小时，鸡肉都脱骨了。 农家的土鸡，就是香！ 可搅和着搅和着，导演眼皮一跳，抬头。 就对上了涂窈一派纯良的眼睛。 导演：……？ 涂窈咧了咧嘴：“叔叔，你想吃我做的熏鸡吗？” “我给你一只熏鸡好不好。” 导演：？ 熏鸡…… 导演倒真有点馋，直播抓狗那天，他闻过那篮熏鸡，确实香得不行。 他搓了下手，笑了笑：“你那儿还有多的？” 涂窈立刻点头：“有！” “好好好，我要一只！” 涂窈也笑了，大方地伸出手指：“我给你两只！” 导演更高兴了。 场面安静了一会儿，只剩下锅里冒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咕嘟咕嘟的背景音里，涂窈幽幽道：“我给你熏鸡，你能不能也送我东西？” 导演下意识抬头，就看到涂窈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手里这口锅。 顿了顿，他斟酌着开口：“……给你鸡汤？” 涂窈眼睛一下就亮了！ 脱口而出，“谢谢叔叔！熏鸡我一会儿给你送过来！” 然后起身一锅端走了鸡汤，兴冲冲地跑了！ 导演：？？？ 【傻眼了，命运馈赠的礼物往往暗中标好了价格。】 【想开点，两只熏鸡换你一锅鸡汤不亏。】 【妹妹还挺良心的，换成涂朝夕试试看。】 涂朝夕赶在涂窈回头的一瞬间，立马拽住跟拍，一块儿躲到一堆草垛后面。 等人跑远了才走出来。 【愣着干什么，妹妹给你送鸡汤去了，还不回去？】 【等下记得赶在妹妹道歉前先说对不起，听到了没，然后给我抱头痛哭，我爱看！】 弹幕纷纷催促着，可涂朝夕却久久看着涂窈又恢复元气的背影。 然后转头走进了屋子。 导演遗憾地嗅着还没散去的鸡汤香，眼皮忽然跳了一下，抬头就看到了涂朝夕。 疑惑道：“涂老师？妹妹刚走，你没看到？” 涂朝夕进来，在涂窈刚刚坐过的位子坐下：“看到了。” 导演看过涂窈刚刚问他怎么道歉的眼神，现在看到涂朝夕就有点忍不住了。 “不是我说，涂老师，你昨天就不该给妹妹钱，妹妹这两年自食其力，靠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主意大着呢，你一来就给她塞钱，这事儿办得太冲动。” 说完他觉得自己也冲动了，涂朝夕就不是听劝的人，这脾气怕不是会把他怼掉一层皮。 可意外的，涂朝夕神色微微严肃，点了下头。 “你说得挺对。” 导演一愣，自觉找补：“反正……我的意思就是……” “……就是你不能直接给她钱，与其给钱，你还不如帮她找个挣钱的门路。” 对，就是这样。 毕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嘛！ 涂朝夕沉默了一下，又点了头：“……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我也是这么想的。” 导演：？？？ 倒是稀奇，头一回看到他这么心平气和。 气氛诡异地沉默了几秒，涂朝夕忽然主动抛出话题。 “……导演，听说你这节目最近挺火的？” 导演嘴巴立马就翘了起来，这倒是。 刚想谦虚地表示几句，涂朝夕突然抬头，状似随意地瞥过来。 “那你说，这节目能这么火，涂小毛是不是有很大的功劳。” 导演：？ 导演下意识点头：“……是。” 倒也没说错，目前为止，反馈最好热度最高的片段都有涂窈。 这节目现在基本上离不开涂窈。 涂朝夕也点头：“那就再说回来，咱们录节目都有片酬是？” 导演眼皮又熟练地跳了两下：“……是。” 涂朝夕继续：“哪怕我这种满身黑料的艺人，你也还是给了片酬是？” 导演：“……是。” 涂朝夕：“既然我这种满身黑料的艺人都有片酬，那种虽然是素人，但是给你的节目贡献了大部分热度的人是不是也该有？” 望着他满含暗示快要转成明示的眼神，导演顿了顿，斟酌着开口： “所以……我要给妹妹付点酬劳？” 涂朝夕猛地一拍掌：“说得好！” 导演：…… 直播间：…… 十分钟后，导演一脸麻木地看着面前现敲出来的一份合同。 涂朝夕严肃地盯着屏幕，嘴里念念有词：“日期不对，应该从第一天开始算。” “这节目不是还签了一个素人吗，同样都是素人，他到现在面都没露过，涂小毛贡献还大一点，所以涂小毛得比他贵一点。” 【……我说呢，怎么突然脾气这么好，原来在这等着呢！】 【不愧是你，自己当年签的卖身合同，妹妹这儿一分一厘都不放过。】 【我都要怀疑这对兄妹是亲生的了，怎么都逮着同一个人薅。】 【别说了，刚刚妹妹还知道回两只熏鸡，他倒好，直接往导演大动脉砍了一刀。】 【……我就说妹妹已经很良心了。】 涂朝夕快速改了几个数值，一本正经道：“当然，她刚成年，你也不用一下子给她这么多钱，免得吓到她，先打个首款。” “但是这合同得尽快签了。” 导演抹了一把脸：“你说得对。” 瞥了眼合同，导演愣了愣，犹疑了几秒，还是问出了口：“……涂老师，你怎么知道妹妹的身份证号？” 涂朝夕动作微僵，一秒恢复自然：“昨天问的村长。” 导演还是有点疑惑，村长不是说一直没找着涂窈的家人吗…… 半个小时后，涂窈捧着新鲜出炉的一式两份的合同，懵了。 导演生怕她没听明白，又讲了一遍。 “妹妹，当着镜头呢，叔叔不坑你，五万块比起涂老师他们是少了点，但是也是按照行情给的，当然了……” 导演搓了搓手，不好意思道：“也是叔叔团队现在还不怎么富裕的原因，不过你放心，林景跟你一样是素人，也差不多这个价。” “还有这钱也不是现在就给你，得等咱们这期节目录完了才行，所以这一个月你得配合咱们。” “你看看，要是愿意呢，就把合同签了。” 导演一通说完，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可涂窈还是沉默着，过了会儿，她突然抬起头，四处扫了一圈。 桌子前，涂朝夕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搅和着那锅鸡汤，余光状似随意地时不时瞥过来。 涂窈抿了抿唇角，过了会儿，认真道：“谢谢哥哥。” 说完摁下了自己的手印。 涂朝夕一愣，松了口气，总算是收了。 他不自在地移开眼神：“谢……谢我干嘛，这回可不是我给的钱，你凭本事挣的钱，导演签的字，可别傻愣愣的不要……” 涂窈立马转头：“那谢谢叔叔。” 涂朝夕：…… 涂朝夕不大舒坦了。 摸了下鼻子，小声说：“其实……也可以谢一下我。” 涂窈转过头，无奈又包容地看他：“……谢谢哥哥。” 涂朝夕又舒坦了。 喝了口鸡汤，更舒坦了。 第三十一章 久违的进度条－1－1－1 【好好好，我也舒坦了，不然他俩闹别扭，闹心的反倒是我。】 【跟当妈的见不得两娃闹似的。】 【一样，这两人让我有种无痛当妈的平静的疯感。】 涂朝夕喝了一大碗鸡汤，自觉一腔兄妹情达到了巅峰，立马拦住准备走的导演。 “哎，首款，别忘了！” 导演看傻子似的看他：“我倒也想给，可妹妹没有银行卡啊。” 涂朝夕：？ “你们财务平时出门也不装点现金？” 导演冷漠摇头：“没带。” 他的节目组本来就不富裕，剩下那点现金还得维持接下来的录制。 涂朝夕顿时一脸的蠢蠢欲动，财务没带，他带了啊…… 涂窈无奈地望了望天，赶在他开口前立马制止：“我钱够了！” “够什么够，你昨天就买了那点化肥，半亩地都够呛。” 涂朝夕压根不信，“人家地里的玉米秧子都快出来了，你这头还没影儿呢。” “趁今天没事，我陪你再去一趟镇上，把缺的少的都补上！” 涂窈没应声，垂下眼思考了一会儿。 然后把摁完手印的合同叠了叠，妥帖地放进包里，站起身，走过去扯了扯涂朝夕的衣角。 “哥哥，你跟我来。” 说着走出屋子，绕过院子，沿着泥泞的小路走到屋后。 涂朝夕跟过去，“你要带我去哪儿？” “涂小毛，听到没，一会儿就跟我去镇上，你……” 说着说着，涂窈步子停了。 涂朝夕下意识抬头，剩下半句话瞬间梗在了喉咙里。 眼前是一个小型大棚，只有小小的两个平方的样子，搭建却很平整，三方用砖瓦堆砌起来，正面装了一扇明显已经废弃的小门。 大棚边上整整齐齐地堆着昨天那些化肥饼肥。 涂窈推开小门的一角，像刚刚拥有了宝藏的小龙，兴奋又小心翼翼地跟他招手展示。 “哥，你来看。” 涂朝夕不可避免地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臭味，这回却本能地忍住了后退的脚步。 他走上前看过去，两平米的大棚，架着三层木板床架，臭烘烘的黑色的肥料里，小小的菌丝挺拔地冒出了头。 他一眼认出，不可置信道：“双孢菇？！” 涂朝夕指了下地上：“所以这些化肥是用在这里？” 涂窈连连点头：“对啊对啊！” 涂朝夕眼神复杂，两平米的菇房，这么点化肥够够的了，确实不用再去一趟集市。 “……你种这个干什么？” 双孢菇的种植条件称得上苛刻，比种小麦玉米难多了。 涂窈小心地关上门，“因为比种小麦和玉米更挣钱啊！” 看到这里，跟拍忍不住插了一句：“难怪昨天妹妹不让我们帮忙，原来是打算种双孢菇啊。” “不过妹妹，多少还是种点玉米，种双孢菇还得盖大棚，多累啊。” 【妹妹还挺有想法，不过双孢菇挺难种的，对温度湿度要求挺高的。】 【这么小一棚，跟过家家似的。】 【还挺像这么一回事，妹妹加油。】 弹幕一通夸赞加鼓励，可几乎所有人潜意识里都只当涂窈一时兴起，偶尔想种点不一样的东西，也不觉得她真的会在那两亩的空地上改种双孢菇。 所以夸了两句就散。 就像觉得在这样小小的偏僻的村子，一阵小小的风卷过，带起的也只是一小片的落叶，吹过了也就散了。 涂窈没反驳也没应和，只是握着拳笑眯眯道：“我的梦想是变成仙鹤村种植大户！” 涂朝夕目光凝视着她，心里忽然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异样的直觉，他莫名地想到这几天涂窈勤勤恳恳背牛粪的画面。 又想到她昨天是怎样目标明确地钻进人流，忙上忙下地采购。 涂朝夕发现，他好像不能把这件事定义成所谓的一时兴起，也没法像弹幕那样轻飘飘地略过。 过了会儿，他伸出手重重地揉了揉涂窈的脑袋。 “……挺好。” “很伟大的梦想。” 涂窈眼睛一亮：“是！” 涂窈没想到，这一个月来，第一个肯定她的人居然是涂朝夕，突然地有点兴奋。 她立马礼尚往来：“哥，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 涂朝夕嗤了一声：“你不看到了吗，当大明星啊。” 虽然才两年就被个大小姐劈头盖脸砸下来一堆黑料，可现在……也还不错。 涂窈却忽然停了下来，回过头疑惑地看他。 “怎么？” 涂窈眉头皱了皱：“……不是做全世界最强的原创音乐团队吗。” 涂朝夕脸上的笑意瞬间一滞。 “你说什么？” 涂窈回想了一遍原着，很确定：“做最强的原创音乐团队，你亲口说的。” 在出道前夕的采访里。 话落。 【进度条通告：-1】 【进度条通告：-1】 【进度条通告：-1】 …… 【进度条通告：35】 涂窈：？？？？？ …… “梦想？当然是做全世界最强的原创音乐喽。” “跟谁？跟两个臭屁朋友，没办法，实力不如我，他们早淘汰了。” 染着金毛的青年得意地朝镜头挑眉：“不过别担心，等哥明天出道了来捞你……” “啪”的一声，一只干瘦的手突然伸过来关掉了屏幕，声音戛然而止。 “别看了，到了。” 晏阳瞥了一眼身旁的好友，收起手机：“哦。” 商务车内，两个看起来身型偏瘦的青年并排坐着。 氛围安静了一会儿，看起来比较腼腆的青年忍不住出声：“明洲，你怎么没换件衣服啊，都答应来录节目了，还穿得这么简单。” 明洲哼了一声，“有什么好换的，不就录个节目吗，我又不像涂朝夕孔雀精转世一天换四套。” 车子一停，他就一把拉开车门下了车。 背影杀气腾腾。 …… 另一边，涂朝夕缓过来刚想反驳，就看到他妹妹突然如临大敌一般，一下紧张兮兮地拽住了他的胳膊。 “怎么了？” 不等涂窈回答，前方跟拍按了下耳机，突然回头道：“涂老师，妹妹，新嘉宾到了。” 涂朝夕眼皮跳了跳：“新嘉宾？谁啊？” 抬眼，就见正前方，有两个青年站在院子正中央跟导演握手，听到动静后，两人看了过来。 对上眼前两张熟悉的面孔，涂朝夕掉头就跑！ 第三十二章 大家都是狗 跑了几步又跑回来，一把拽住涂窈，拉着一块儿跑了。 大门“啪”的一关，院子里瞬间静悄悄。 导演抓耳挠腮，硬是想不出怎么圆场。 跟拍挺身而出：“那个……那个……噢听说明洲和晏阳两年前也参加过《练习生》，还跟涂老师合作过一次晋级赛舞台，所以他们应该认识……” 明洲忽然冷笑一声，“确实认识。” 下一秒，气势汹汹地走向那道紧闭的大门。 导演：…… 屋里，兄妹俩双双如临大敌。 涂窈抱头问他：“哥，你跑什么？” 涂朝夕抹了把脑门上的冷汗，“见鬼了。” 他俩怎么来了！ 又转头问：“你抖什么？” 涂窈一脸虚弱，“我也见鬼了。”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她什么也没干，她哥好像什么也没干，进度条就哗啦啦地往下掉。 不对！涂窈眼神一秒犀利，肯定是他哥干了什么！ 果然，门外传来一道宛如催命的冰冷的声音。 “涂朝夕，出来！” 涂朝夕刚抹干净的脑门又开始冒冷汗，顿了一秒，他果断捂住耳朵装死。 涂窈：…… 涂窈熟练地掏出他手机，点开热搜看完，顿了一秒，也捂住耳朵装死。 热搜榜上，港城千金给涂朝夕安上的第三个罪名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头。 ——背弃旧友害人不浅的势利眼。 买一赠一，底下还有一个。 ——疑似涂朝夕旧友空降节目 不出意外的话，门外就是那两个疑似。 而蹲在她旁边的涂朝夕，势利眼本眼。 至于她涂小毛，天杀的，纯种受害者一枚！ 看大门始终紧闭，工作人员面面相觑，终于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掏出手机一看，直播间早就涌入了一批看热闹的网友。 【这回没冤枉他？】 【瞅他那心虚样儿就知道是真的，上回对着顾飞鸿他臭脸，现在都不敢露脸。】 【看不出来啊涂老师，出道前都跟人约好了一块儿办乐队签一家公司，出道后就单独拣高枝儿去了，导致人家没签成功，两年过去了还是个体户，害人不浅啊。】 【结果你也签了个卖身合同，戏剧效果拉满了涂老师。】 弹幕满屏的嘲讽，导演沉默了，先是顾飞鸿，再是这对组合，只要涂朝夕罪名多，五湖四海都是对家，他的节目永远轰轰烈烈心惊胆战。 不管怎么样节目还得录，导演打起精神缓和气氛。 “那什么，涂老师，既然都认识，晚上一起吃个接风饭。” 过了会儿，门内传出他言辞果决的拒绝：“……不吃了，我晚上腿疼！” 导演：…… “那妹妹？” 幽怨的声音跟上：“我也不吃，我晚上头疼。” 所有人：…… 导演委婉示意：“妹妹，你可以不疼的。” 涂窈抱住脑袋：“我是真疼。” 导演也头疼了，头疼中奋起支棱了一把。 “不行！都给我去！” …… 晚上，还是招待顾飞鸿的那张圆桌，还是接待顾飞鸿的那些菜色。 马致远，一款能精准在涂朝夕黑料区来回扫射的雷达。 继上期卖肉失利后，他觉得自己又行了。 扫了一圈周围，闻语照例当起了隐形人一声不吭。 江野不在，听说他师弟明年毕业，在准备毕业作品，他帮着去听一听。 而另一边直播设备突然出了问题，导演跟工作人员还在维修。 至于涂朝夕跟涂窈，两人双双埋头苦吃。 一股扑面而来的心虚。 马致远得意地收回眼神，目标明确地朝对面明显表情不善的明洲端起了酒杯。 “晏阳，明洲是，听说你俩当年因为……” 他有意瞥了眼涂朝夕，继续道：“因为那什么没签约成功，之后就组了个地下乐队，对了，乐队叫什么？” 明洲天生一张黑黢黢的厌世脸，当即抱着胳膊哼了一声：“没什么好说的，三十八线个体户乐队，早就解散了。” “不比涂老师，星途长虹。” 扑面而来的阴阳怪气，涂朝夕拿筷子的手一抖，掉了块肉。 气氛一秒僵化。 马致远简直想大笑三声，将近两个礼拜了，这是他第一次觉得畅快！ 简直老天有眼，总算有人能治住这个煞神！ 涂朝夕边上，涂窈总算扒完了碗里的饭，仿佛没察觉到涂朝夕的反常，转头把他掉的那块肉夹了回来嚼嚼嚼。 又戳了戳他：“解散？上个月他们不是还去酒演出了吗？” 明洲&晏阳：？ 马致远没把涂窈的话当回事，继续拱火：“个体户也好啊，胜在自由，那你们出过什么歌啊？” 明洲回过神，皱了皱眉：“没有，没涂老师有才华，也没涂老师有条件。” 涂朝夕手又是一抖，这回掉了颗西蓝花。 涂窈又把西蓝花夹了起来，嗅了嗅，扔回涂朝夕碗里。 继续戳他：“新歌？今年不是出了三首吗。” 明洲&晏阳：？？ 涂朝夕脸色有点挂不住：“什么新歌，我不知道。” 涂窈一脸不信：“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不是收藏了吗，我刚刚还拿你手机听了。” 晏阳张了张嘴，声色略微晦涩：“你……收藏了我们的歌？” 涂朝夕肉眼可见地不自在，攥着筷子没吭声。 马致远察觉到氛围有缓和的趋势，连忙打断：“涂小毛，你又在嘀咕什么！” 涂窈不搭理他，点点头：“收藏了，一百三十六遍的播放记录。” 话音刚落，一旁的明洲脸色却一沉，立马站了起来： “听我们的歌干什么，他自己没歌吗？！” 气氛瞬间又僵化到百分百。 涂窈却像毫无察觉一样，思索了一下，几秒后，诚恳地叹了口气： “那他是没有啊。” 明洲：…… 涂朝夕：…… 确实没说错，出道两年，除了顾飞鸿的那个节目，他从来没有机会公开任何原创作品。 公司忙着尽快从他身上榨取价值，他唱的歌跳的舞大多都是流水线式，连见缝插针地加入一些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都十分困难。 白天的时候涂窈说起梦想。 他承认，虽然进娱乐圈是为了能尽快挣到钱，可在那段狭窄的时光里，他确实有过那个梦想。 和那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们。 但最后，也为了能尽快挣到钱，失去了梦想。 涂朝夕不由得抬起头看向对面……也失去了朋友。 对上他的眼神，明洲语气更加恼怒： “经过我们同意了吗你就听，以后不准听！” 意外的，这回涂朝夕嗤笑了声，“……凭什么不能听？” “这是我们的歌，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就听，你发出来了还不许人听了？” 明洲气笑了：“我等下就挂个涂朝夕和狗不准听的牌子！” 涂朝夕也气笑了，“明洲，两年了，你怎么还是一副狗脾气。” “你才是狗！” “你是狗！” 又齐齐转头，对着想插话的晏阳吼道：“你也是狗！” 吓得涂窈连忙劝架：“好好好，听我说一句，大家都是狗！” 所有人：…… 热搜挂了一天，网友们也预测了一天晚上涂朝夕会跟曾经的朋友闹成什么样。 经历前两个黑料失利，黑粉这回也重新摩拳擦掌，准备搞一波大的。 可临开播设备却出了问题，半个多小时等下来，人都快等疯了。 好不容易开播，就等来这么一幕。 【？不是，我从下班等到现在，你们就吵这个？】 第三十三章 老死不相往来 弹幕满屏的问号。 涂朝夕黑着脸拨开涂窈：“别捣乱。” 转头继续：“就你们的歌金贵！” 明洲冷笑：“当然比你那些破口水歌金贵！” “再口水热度也高！” “热度再高也口水！” “你！” 涂窈被吵得脑瓜子嗡嗡嗡的：“哥哥哥冷静冷静！” 涂朝夕也气得脑瓜子嗡嗡嗡的：“冷静不了！” 涂窈绞尽脑汁地安慰：“那……那你想，虽然你偷偷听了一百三十六遍他们的歌，他俩还不是偷偷转发支持你的微博！扯平了！” 话音刚落，涂朝夕瞬间一愣，嗯？ 嗯？？？ 涂朝夕眉头一皱，豁然开朗！ 当即嗤笑了声：“是啊，有的人表面上把我贬得跟什么似的，背地里反倒偷偷关注我呢！” 这下明洲脸色黑了，转头就骂：“账号是你在管，谁让你转发的！” 晏阳揉了揉发胀的脑门，满脸无奈：“那老涂被黑的消息不还是你跟我说的，你不想让我转发跟我说干嘛？” “我……” 网友们听得更晕了。 正想问，关键时刻，设备又崩了。 网友们顿时抓狂了，黑屏里狂刷不停。 【导演你行不行啊！穷归穷，设备总得跟上！】 【等等等等，这事儿不重要，先让我捋一捋！！就是说涂朝夕本来两年前跟他俩约好了出道后组乐队，但是违背约定跟陈美玲签约去了，结果涂朝夕成了大明星，那两位查无此人，所以他俩的设定是闹掰了的老死不相往来的昔日好友，是。】 【是……】 【……既然老死不相往来，刚刚他俩说什么？】 【一个偷偷听了对方一百多遍的歌，一个偷偷转发对方的微博，还是在涂朝夕全网黑的情况下……】 【不是，你们城里人管这叫老死不相往来？？？？】 动作快的人已经点进了涂朝夕一个多月前的那条微博，试图从千万的转发里找到证据。 但转发量过于庞大，加上还不清楚明洲和晏阳的组合名，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就在网友们一筹莫展的时候，半夜，涂朝夕上线了。 一刷新。 涂朝夕：某些人口是心非的证据（黄豆微笑）\/\/转发日道口乐队：你没有。\/\/转发涂朝夕：我没有！！！ 网友：？？？ 连忙顺着转发点进另一个主页。 一刷新。 日道口乐队：涂朝夕和狗不准听【图片】 点开，是某个用户的收听记录，而记录从一开始的136更新到了137遍。 网友：？？？？？他甚至半夜又听了一遍？？？ 两人一碰头，直接把微博当成了战场，你发一句“唱口水歌的人不配听我的歌！”，我发一句“骂我不配听的人不配偷偷转发我微博！” 就这样隔空阴阳怪气了一晚上。 【……怎么又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涂朝夕甚至没有否认他的歌是口水歌……】 【都这样了那乐队也没删微博啊。】 【有点冒昧，但真有点想嗑你俩了（点烟）】 一时间网友看得心绪复杂，黑粉又有种熟悉的无从下手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导演就过来通知：“实在对不住，设备还没修好，今天大家都自由安排。” 说完就带着人撤了。 挂着黑眼圈的涂朝夕蒙头撞上同样黑眼圈的明洲，双双不爽地哼了一声。 跟明洲的天生冷脸不同，晏阳性格腼腆，自带温和buff。 见状无措地叹了口气，视线转了一圈，对上了准备掉头回家的涂窈。 “妹妹是……你看看这情况还能劝吗？” 这两个礼拜的直播他也看了，对于这个涂朝夕的小粉丝，他有着莫名的好感，边问边释放了一个善意的笑容。 进度条一跳，涂窈感觉又摸到了水深火热的边缘，正准备回去做点甜糕缓一缓。 听到晏阳问她，她认真观望了一下，摇摇头： “还能添一把火。” 晏阳：？ 下一秒，就听到涂窈大声道：“哥，快把你那篇乐评删了！” 话落，原本懒得搭理对方的两人瞬间一个激灵！ 明洲像是想到什么，立刻掏出手机，熟练地点进音乐软件。 对面涂朝夕也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点进主页想去删除。 可惜晚了。 看着屏幕里长达两千字的内容，一二三四全是挑刺的评价，明洲瞬间气笑了。 昨晚上他忙着跟涂朝夕对骂，就截了个图，也没点进去看，没想到这狗东西还发过乐评！ “前奏平，高潮混响用架子鼓是败笔，收尾简单，平平无奇，涂朝夕，你还有脸挑我的刺？？？” 既然被看到了涂朝夕也不挣扎了，底气十足地嗤了一声。 “我说错了吗，明明可以把架子鼓挪到前奏，高潮部分加人声加贝斯，结果你该加的地方不加，不该加的地方乱加，两年了没半点长进！” “你说我没长进？你居然说我没长进？！” “说的就是你！” 两人又吵了起来。 晏阳：…… 涂窈拱完火就打算跑，刚走两步，忽然听到一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下意识看过去，眼睛瞬间亮了！ 路边几棵高大的松树后，一条大狗端正地坐着，嘴里叼了一个翠绿色小竹篓，正在朝她热情地晃荡尾巴！ 狼牙！！！ 涂窈连忙招手，但无论她怎么示意，狼牙就是不往前走。 涂窈扫了一圈，明白了，有人在，它不愿意过来。 于是她转过头：“晏阳……哥哥？” 晏阳眼神复杂地点了下头：“怎么了？” 涂窈礼貌询问：“你现在有空吗？” 晏阳：“……有。” 涂窈：“那你也去吵一吵。” 说完又扬声道：“混响好像是晏阳哥哥做的！” 顺利把晏阳也送进了战场。 狼牙立马一路小跑过来，走到她面前松口，放下咬了一路的竹篓。 涂窈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尾巴，打开一看，是一篓又大又圆的青提！ 她惊喜道：“送我的？” 狼牙咧了咧嘴，把爪子搭到她胳膊上大方地拍了两下。 涂窈抱住竹篓：“谢谢！那我就收下了！” 她试探地问：“是你主人送我的吗？” 话落，狼牙原本摇晃的尾巴瞬间停了，不赞同地“汪”了两声。 涂窈若有所思点点头：“哦，那是你送我的。” 尾巴又重新晃了起来。 大狗送完东西就准备走，涂窈连忙叫住它。 摸了摸口袋，没摸出什么东西。 她赶紧起身：“你先等我一下！” 狼牙不明所以地歪了歪脑袋，还是乖乖坐下了。 晚上下了一阵小雨，风一吹，温度骤降，山上木屋里却是恒温。 胥池看了眼架子上明显少了一篓的青提，微微挑眉看向门口。 向来威风凛凛的狼犬，此刻脖子挂一袋甜糕，嘴里叼一篮鸡蛋，身上背两只熏鸡，神气活现地晃荡尾巴。 有人怕它淋雨，还贴心地给它套了一件用塑料薄膜临时改造的雨衣。 “……你倒是不亏。” 狼牙抖掉雨衣，大摇大摆地进来，挨个放下这堆东西，然后绕着房间走了一圈。 书房东侧有一个三层高的木架，上面摆的都是各式各样的物件，大到等身高的瓷器，小到书册药材玉石。 狼牙挑挑拣拣，最后在一堆猫眼大的红宝石边上坐下，圆溜溜的狗狗眼期待地望着他。 胥池淡淡道：“你想送就送。” 第三十四章 “真的吗，我不信” “前提是她肯收。” 狼牙立马不赞同地“呜”了一声。 不大的脑仁想不明白涂窈为什么会拒绝漂亮的石头。 胥池挑了挑眉，短暂回忆了一下， 那是个懵懂不自知，聪慧也不自知的女孩。 格外懂分寸，知恩感恩。 他不是不知道，错认他后，这些天，她每个早上都会准备一篮东西，等着狼牙去拿。 只是他并不预备跟外人产生多余交集，哪怕她确实让他有几分天然的好感。 倒是没想到他忍住了，狼牙没忍住。 趁他不注意叼了一篮青提出去，顺利被投桃报李，满载而归。 狼牙还蹲坐在架子边上，耳朵沮丧地耷拉下来。 半晌，胥池起身，走到木架旁。 从三层拿下几本关于农业种植的书。 “这些，她会喜欢。” …… 雨一直下到第二天早上，天气一下转凉。 涂窈把剩下的甜糕收起来，去送给了大胖。 大胖心情就跟今天的天气一样，今天开学，他昨天晚上才补完了作业。 咬了口甜糕，心如死灰。 “小毛，我要走了。” 涂窈点点头：“走。” 大胖收拾好书包，想起什么凑过去小声问：“小毛，你去吗？” 这两年涂小毛经常一个人去集市里卖东西，有时候是晒干的野生草药，有时候是野生的菌菇，有时候是做好的甜糕。 路太远了，她每次都要走好久。 今天不一样，他们可以一块儿坐他爸借的车过去。 涂窈摇摇头，瞥了眼忙着收拾行李的丁英俊，小声说：“不用去了，我马上有钱了。” 大胖眼睛一亮：“真的！” 他想到什么，比划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框框，激动道：“那是不是可以做第二个大棚了！” 说着又发愁：“那牛屎是不是不够了，没有我帮你，你找得过来吗？” “还有大棚，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涂窈认真道：“得等第一棚菇出来再说。” 小范围试种，成功了再大范围推广，顺序不能错。 丁大胖担忧道：“是不是还得瞒着我妈？” 一个多月前，涂小毛突然说要种双孢菇，他俩就捡了一天牛屎，回去就被他妈劈头盖脸揍了一顿。 他妈不让她捣鼓这个，等户口问题解决了想让她去上学呢。 “小毛，你怎么突然想起种那个了。” 涂窈撑着下巴：“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吗，挣钱啊。” “可是你以前卖草药做甜糕也能挣钱啊。” 涂窈微微一愣，忽的看向窗外，下过雨后，刚出的玉米苗倒了一片，村民们正急匆匆地往田里赶，试图抢救一下这片赖以生存的庄稼。 但不想也知道，按照往年的惯例，只要下过大雨，势必会有损失。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太慢了。” 又下意识地瞥向脑门上的进度条。 “……我怕来不及。” 大胖似懂非懂，趴在桌上挤出两滴眼泪：“我不想上学，我还想跟你一块儿捡牛屎。” 被路过的罗美丽“啪”得一掌打了下来。 老实了。 中午，丁大胖再不情愿还是坐上了回学校的车，车都快开走了还伸出手想抱一抱他的涂小毛。 导演看得直叹气，这边一对好朋友依依惜别，那边的好朋友快打起来了。 一天过去，设备倒是修好了，可他不敢开播了。 病急乱投医，他也想问问涂窈的意见。 被路过的晏阳一把拽住。 他斟酌了一下，建议：“……要不还是换个人问。” 导演：“为什么？你别看妹妹看起来缺心眼，其实她很聪明的。” 晏阳：……是吗。 不等导演问，涂窈早就溜了过去。 屋里，一群人聚在一起看涂朝夕和明洲吵架。 涂窈到的时候，正好赶上涂朝夕拍桌子！ “你这歌不按照我说的改，一辈子都火不了！” 涂窈从马致远手里捞走全部的瓜子。 “真的吗，我不信。” 马致远：…… 涂朝夕：？ 他转过头，不满道：“你哪边的？” 涂窈嘿嘿笑：“当然是你这边的！” 明洲嗤道：“连你的小粉丝都不信，还敢大言不惭说我的歌不好，涂朝夕，脸皮过于厚了。” 话落，涂窈又蹦出一句：“那就改改看嘛！” 两人齐刷刷看过去。 涂窈磕着瓜子，一点都不虚。 “改完大家投票！谁票数多就谁说得对！” 于是网友们等了一天，好不容易等到开播，当头甩过来一个投票链接。 等等，投票链接？？？？ 抬头一看，“老死不相往来”的三人，一个借来村民们的锣鼓当临时架子鼓，一个搬来节目组的音响调试，一个去征用了江野的吉他。 借到江野的时候，他和往常一样，正跟师弟连麦聊毕业作品。 涂朝夕原本不想打扰，刚退出去，江野却叫住了他。 “等等，我师弟说他的事不急，先借你。” 涂朝夕一愣：“那……谢谢。” 江野顿了顿：“师弟说，不用客气。” 工具准备完毕，按照涂朝夕的想法，三人从前奏开始重新编曲。 看着看着，网友们惊奇地发现，虽然是老死不相往来的设定，可这仨默契得让人心惊。 明洲扫出一段和弦，涂朝夕立刻就能编一段混响。 涂朝夕加完一段旋律，明洲立刻就能改动一段歌词。 晏阳自然而然地试唱，顺手再拨几个音符，打两下节拍。 【我去，头皮发麻了，他们三个人跟一个人似的。】 【还都是唱词曲一体机。】 【明洲这表情，看着不情不愿，结果改得比涂朝夕还顺手……】 【不是，怎么就一起改歌了？？不是在吵架吗？？？】 晏阳试唱的间隙，发觉有人拽了下他衣角。 转头一看，又是涂窈。 他现在看到这姑娘就心有余悸，语气带着一丝小心：“……有事吗？” 涂窈笑眯眯地摇头：“没事，就是想问问你，你们跟我哥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晏阳一愣。 “怎么这么问？” 涂窈把剩下的瓜子又扔回给马致远。 马致远：…… “因为看着不像参加节目半路认识的。” 看到这里，有粉丝贴出了他们曾经唯一合作过的一个舞台。 两年前的《练习生》舞台。 那时节目给出的赛制是各自找选手，两天内合作出一个原创节目。 其他选手还要彼此熟悉联系，涂朝夕，明洲，晏阳却立刻合拍地报上了名字。 又迅速交出了一个称得上合作流畅的舞台。 只是后来改了赛制，他们三个再也没有合作过，甚至没有二次同框过，晏阳和明洲就被淘汰了。 可再回看当年的节目，能轻易发现流转在三人之间熟络的默契。 “我们……认识十年了。” 第三十五章 家人就是这样的吗 【？？？十年！】 【不是很意外，他们之间的氛围和我跟我闺蜜一样，吵着架也能吃到一块儿。】 【涂朝夕没出道前端过盘子发过传单，所以他俩是那个时期的朋友，患难之交啊！】 【既然是十年的好朋友，涂朝夕还背叛他们，不觉得更可恶了吗？！】 话题终于重新转回一开始的黑料，黑粉们顿时又活过来了，一时间弹幕都刷起了黑词条。 涂窈脑门上一闪一闪的，进度条又成功下降了5，变成30。 涂窈沉默了一会儿，抛出一句： “因为认识十年，所以虽然我哥违背了约定，害你们没能签约，你们也没有很生气？” 明洲和晏阳，明显晏阳更容易说出真话。 他摇摇头，又点头：“生气，但是又觉得他有原因。” 涂窈若有所思：“所以比起害的你们不能签约，其实更生气他不告诉你们原因。” 弹幕瞬间一顿。 【？】 晏阳眼神闪过一丝意外，忽然笑了。 又敛起笑意：“是，你说得对，” “我，还有明洲，都知道他不是会故意那样做的人，归根结底其实都在气他为什么不能跟我们说原因。” 其实他们也都知道，那一定是个有些沉重，万不得已才说服他这样做的原因。 涂窈点头，“我懂。” 晏阳：“你明白？” 涂朝夕都不明白的事情，这姑娘明白？ 涂窈耸了耸肩：“我也有朋友的好不好。” “就像我两年前刚来仙鹤村，没有钱，每天要去集市里卖甜糕，因为路太远了，就没法准时赶回来跟大胖一起玩。” “我想既然没办法一起玩，那就不玩了，但是大胖很生气。” “他说，他不是因为我没法跟他一起玩才生气，是因为我不跟他说要卖甜糕才生气。” “他说我们是好朋友，在不在一起玩不重要啊，但是好朋友得知道我每天走很远的路去卖甜糕。” “这样，我回到家腿疼的时候，他可以给我送药膏。” 说完，周围忽然静悄悄的。 原先在演奏的吉他声，混响，所有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停了下来。 涂窈抬头，就见对面，涂朝夕，明洲双双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正沉默，又恍惚地看着她。 涂窈又加了一句：“小孩子都懂的道理。” 涂朝夕：…… 明洲愣了愣，又扫了下琴弦，嗤笑道：“是啊，小孩子都懂的道理，偏偏有蠢货怎么都不明白。” 他拨出的曲调是涂朝夕改过后的曲子，涂朝夕人还恍惚着，手立刻自然而然地跟上下一段。 于是，吉他，节拍，所有的音乐又继续响起！ 改动后的编曲比起原来的曲子更加激烈，更加流畅。 投票链接又跳了出来。 网友们回过神，下意识地点击，投票。 一曲完毕，屋子里又是一片寂静。 涂朝夕没动弹，明洲看了眼反馈，不出意外，涂朝夕赢了。 而明洲意外地十分平静。 “你赢了。” 涂朝夕却迟迟沉默，明洲和晏阳眼神闪过一丝失望，转头就要走。 看到这里观众们顿时急了！ 【！！！涂朝夕，你小子，还傻站着干什么？！】 【要死了，连我都看出来人家这眼神是在等你一个解释，你愣着干什么！】 【天杀的这要了我老命的友情，虽然你背叛了约定，但是你被全网黑的时候我们还是会站出来支持你，虽然我嘴硬一见面就阴阳怪气，但实际上只是想要你一句解释。】 【涂朝夕这边也莫名心酸啊，我刚研究了他那个音乐账号，只关注了一个账号，那边新歌才出了不到两个月，他嘴上挑刺，背地里听了一百多遍。】 【两边都是口是心非的犟种，硬生生蹉跎了两年，泪目了。】 【这编曲好听炸了，你们快点和好，然后火速出新歌给我听，听到没！】 不出几秒，弹幕直接覆盖了之前狂刷出来的黑词条。 黑粉，水军反应过来想再刷，根本刷不过。 弹幕不断滚动，成千上万网友揪着心。 就在明洲晏阳踏出门槛的一瞬间，屏幕里传来一道微微干涩的声音。 “喂！” 两人停下脚步。 涂朝夕放下吉他，搓了一下脸，眼神似有若无地扫过涂窈，妥协地垂下头。 “……聊聊。” 直播间当场炸起了烟花！ 【啊啊啊啊啊啊！！！！快聊聊聊！！】 涂朝夕说完就往隔间走。 没走两步，“涂小毛，你也一起来。” 【？？？怎么的，你去哪儿，我们还不能听了？？？】 【妹妹能听我们不能听？是不是把我们当外人？？】 【这不明显就是把我们当外人啊！】 【……所以为什么叫上妹妹啊？？？】 涂窈小叹了一口气，“哦”了一声，乖乖跟上。 …… 隔间，涂朝夕简单讲述了一遍。 “就是这样，那时候我们的亲生母亲去世了，留下我妹妹一个人在程家，我想尽快挣到钱，接走我妹妹，找到我的两个弟弟。而当时程美玲承诺，只要签约，就能预支我一笔钱。” “但那次去港城并不顺利，因为……” 涂朝夕下意识看了眼一旁垂头坐着的女孩，深吸一口气：“因为一些原因，我没能接走她。” “回来后又发现签的是一份问题合同……” 违背了和朋友的约定，推迟了梦想，签了卖身合同，最后也没能带走涂窈。 接连的打击下，他没有勇气再去面对有所亏欠的朋友。 一拖再拖，拖到了现在。 明洲气得整个人发抖。 “怎么不能说了，为什么不能说！你把我们俩当什么！我们认识十年了，从前最难的时候都一起过来了，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不能陪你度过下一次的难关？！” 晏阳也眼眶通红，比起明洲的激动，他当下立刻冷静地戳中最让涂朝夕过不去的那道坎。 “那你妹妹现在怎么样了？还在程家吗？” 涂朝夕一愣，视线似有所无地瞥了过去。 察觉到头顶的目光，涂窈默默把头低了一个度，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涂朝夕笑了一声，只说：“……不在了，她……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晏阳：？ 他顺着视线看过去，眼皮跳了一下。 小粉丝？ 涂窈乖乖扮演着倾听的角色，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 涂朝夕说得简单，但只有她知道，被妹妹亲手推进海里，嘲讽是上不得台面的戏子有多让他难受。 ……有时候她也会很羡慕那个涂窈。 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可被“涂窈”辜负的涂朝夕在两年后的现在依旧选择了包容她这个涂小毛。 小爹，家人就是这样的吗？ 110沉默了几秒：……是这样的。 涂窈撑着下巴，小声说：“……那我有点羡慕。” 110：……不用羡慕，你的家人，他很喜欢你。 涂窈眼睛一亮：真的吗！他们会很喜欢我吗！ 光点微微凝聚着，无形地笼罩着涂窈兴奋又期待的神情。 110：……当然。 涂窈开心了。 涂朝夕走过来戳了戳她脑袋 “想什么呢涂小毛，故事听完了。” 涂窈揉了下眼睛，咧开嘴笑了笑： “想大胖呢。” 涂朝夕顿时心像被针扎了似的，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大胖的药膏管用吗？” “脚还会疼吗？” 涂窈笑得更开心了。 “管用啊！不疼！” 涂朝夕嗤了一声：“笨蛋。” 晏阳：…… 晏阳揉了一下眉心。 ……他好像发现了一个秘密。 第三十六章 重新启程 看他不动，明洲拍了他一把：“傻站着干嘛？” 晏阳沉默了。 摇了摇头：“没……对了，还有件事！” “什么？” 晏阳看了眼明洲，“你知道，我们是怎么上这个节目的吗？” 涂朝夕一秒回神。 按理说即便这档真人秀节目再不起眼，以明洲和晏阳目前这个查无此人的咖位也是上不了的。 可偏偏两人就是来了。 “怎么说？” 明洲顿时没好气道：“三天前有人给我们打了一通电话，问愿不愿意来给你添堵，那我当然愿意，就……就来了。” 涂朝夕：…… “应该是有人故意要整你，还有那七宗罪，什么港城千金，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得罪人了？” 涂朝夕皱眉，如果明洲跟晏阳是有人特意送过来的，那之前的顾飞鸿会不会也是…… 世界上没这么巧的事情，接连两次，都在强调那个日记本给他定下的罪名。 可…… 涂朝夕摊了摊手：“我得罪的人太多了，我也不知道啊。” 光是这个节目里就有个马致远。 明洲&晏阳：…… “行了，你俩把那个电话给我，我找人去查。” 涂朝夕嗤道：“既然是按照那七宗罪的罪名，那背后这人肯定还有后招，我见招拆招就是了。” 涂窈捧着脸忍不住感慨，真好，她的便宜哥哥已经会主动解决麻烦了。 连忙戳戳他提醒：“下一个说你不务正业准备去演戏祸祸影视圈，再下一个说你跟你们公司的高层不清不……” 涂朝夕赶紧一把捂住她的嘴，“停停停！你记这些干什么？” “什么乱七八糟的词儿也敢往外蹦！” 涂窈理直气壮，当然要记！她都能倒背如流了！ “哥，那你准备怎么办啊？” 怎么办…… 涂朝夕脸色不大好看，接下来两个黑料本质上都跟经纪公司有关。 但他确实没法反驳，日记本这事儿没曝光前，陈美玲确实准备把他塞到某个偶像剧里“镀金”，然后正式转向演员这个阿猫阿狗都能掺和一脚的职业。 毕竟演戏比他唱歌来钱更快。 可合同在身，他没法反抗，出于利益角度，陈美玲也不会让他洗白这个黑料。 而跟高层的丑闻就实实在在是捕风捉影。 可又是合同在身，他总不能摁着资本的头去澄清。 只要他还在陈美玲手下，这两个黑料澄清起来势必会比较麻烦。 涂窈脱口而出，“可你的合同已经调整过了，还有不到三个月就到期了啊。” 话落，涂朝夕猛地惊醒！ 是啊！ 半个多月前，涂小毛在镜头前对陈美玲的一顿指控，强行曝光了那份不合理的卖身合同。 迫于舆论压力，他的合同已经修正到了正常的三年！ 他完完全全可以更换一个正常的公司！ 可涂窈又道：“为什么要换啊，你不能自己当老板吗。” 涂朝夕：？！ 涂朝夕一眼望进她清澈又有些疑惑的眼神。 良久，长吐了一口气，下一秒，狠狠揉了一把她的脑袋！ “……我们小毛说得对！” “既然合同都快到期了，我为什么不能自己当老板！” 他转头，下意识地看向身旁两个好友。 自己当老板，然后，把从前亏欠的，一点一点补上。 多年的默契，明洲和晏阳几乎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 隔壁，网友们等得逐渐焦灼。 【怎么还没出来？都聊了半个小时了。】 【不会聊着聊着又吵起来？】 【别吵，我不爱看撕逼，破镜重圆就是我们小说人的人生词条！】 【来了来了！！！】 【所以聊了什么？？？】 涂朝夕走到镜头前，前所未有地如释重负。 不想也知道弹幕会问他什么。 他语气轻松道：“聊了……打算跟导演请一礼拜假。” 正式把解约流程提上来，把邮箱里堆积的商务处理完，然后认认真真地规划接下来要走的每一步。 导演：？ 导演沉默了足足十分钟，随即摆了摆手：“去去。” 先是林景，再是涂朝夕，缺一个是缺，缺两个也是缺。 反正，导演充满希冀地看向涂窈：“反正妹妹还在。” 话落，涂朝夕就转头问： “涂小毛，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走，看你哥我搞事业？” 导演：？？ 在导演提心吊胆的注视下，涂窈果断摇头，一本正经道：“我也有我的事业要忙。” “我比你更忙，我忙着种双孢菇，我要晒我的麦子，我还要给狼牙准备吃的。” 涂朝夕：…… “……那确实是比我忙一点。” 涂朝夕心里叹了口气，半个月下来，他没有之前这么冲动了，也不像之前见不得涂窈受一丁点苦，千方百计地想把人带走。 他现在这情况也确实不方便把人带走。 但妥协的是他，临走了焦虑的也是他。 第二天一早，他拽着涂窈的手不肯放。 “手机留给你，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没事也能打，想我了更要打。” “钱包我也留下了。” 生怕她拒绝，涂朝夕故意沉下脸：“必须收，就不到一千块钱，给你应个急。” “就当我入股你的双孢菇事业了。” 涂窈顿时有点为难，股东位置她另有人选来着…… 可看涂朝夕一脸的不放心，她叹了口气： “……谢谢哥哥。” 涂朝夕松了口气，又继续絮絮叨叨地叮嘱，从衣食住行叮嘱到跟节目组的人情相处。 自己是个刺头，但给涂窈输出的道理一套又一套。 涂窈静静地望着他，一一记下。 涂朝夕足足念叨了半个多小时才停下。 “在我回来之前你能好好的吗？” 听到这里，涂窈抿了抿唇，眉头微微皱着。 涂朝夕有点想笑，他只是顺口地总结性地一问，但他的小妹妹还是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就好像这个回答需要她无比慎重又小心。 涂窈惯性地仰起脑袋，在涂朝夕和两个朋友重归于好之后，进度条就突飞猛进，一路窜到了50。 她现在基本搞明白了，一个黑料代表10个上下的数值。 按照目前解决了三个黑料的情况下，她的阈值已经涨到了50。 所以…… 涂窈重新看向他，有把握地拍了拍他肩膀：“能。” 如愿听到这个“能”字，不知怎么的，涂朝夕又有点想哭。 “真的能啊？” 涂窈信誓旦旦地点头：“真的能。” 她看了眼时间，催促道：“好了哥哥，我得去给菇房调温度了，你走。” 看着她格外平静的神色，涂朝夕顿时有些吃味，嘀咕道：“那个菇房有这么重要……” 涂朝夕三步两回头地往前走，明洲看不下去，直接把人拽过去硬塞上了车。 村口，导演，工作人员，连闻语和江野也去送了一段。 然后车子启动，晃晃悠悠地开出山路。 第三十七章 祝你福如东海 导演忍不住感慨：“涂老师一走，冷清了不少啊。” 他下意识地扫了一圈，疑惑道：“诶？妹妹呢？” 一找，才发现涂窈已经钻进了她的菇房，吭哧吭哧地忙上了。 涂朝夕生怕涂窈习惯了跟他一块儿闹腾，他一走就哪哪儿都不适应，所以这两天见缝插针地和一群工作人员千叮咛万嘱咐，要照看好她。 不过现在看起来，比起涂朝夕的不舍，涂窈似乎表现得格外冷静。 可导演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一点不对劲，他走过去蹲下，尽量语气温和地问：“妹妹，你哥都跟你说什么了？” 双孢菇需要时刻把控温度，涂窈调温的方式就是开不同弧度的小窗。 她手里动作没停，下意识地回想了一下。 “他说导演叔叔是好人，虽然节目做得不咋样，但是脾气好。” 导演：…… “去镇上就搭跟拍叔叔的面包车，不过最好还是别去，缺钱了就找导演叔叔。” “明天就是晴天，要是打算晒麦子就找导演叔叔帮忙，反正节目组人多。” “别早睡早起去干活，要多睡多吃多偷懒，忙不过来还找导演叔叔。” 总而言之一句话，有困难找导演。 导演一时心绪有些复杂，不知道该高兴涂朝夕这么信任他，还是该头疼。 马致远照例窜出来拱火：“他跟你说这么多，光让你把导演当冤大头了啊？” 涂窈瞥了他一眼，继续道：“还让我多跟闻语姐姐，江野哥哥玩，离马老师远一点。” 马致远：…… 马致远不泄气：“他这都在教你占小便宜，你才十八岁，就想不劳而获偷懒了，吃亏是福懂不懂？” 涂窈：“那祝你福如东海。” 马致远：…… 成功气走了马致远，导演也有点放心了。 看这怼人的架势，不像有什么不适应的。 “行，都听你哥的，有事没事都可以来找叔叔。” “想你哥了也来找叔叔。” 虽然看着应该不是很想。 导演默默腹诽，说完也带着工作人员走了。 没一会儿，就只剩涂窈一个人坐在小小的菇房前。 她放空了一会儿，又站起来走了一圈。 她的双孢菇，菌丝又高了不少，长势喜人。 她的塑料薄膜，晒得又干又透。 她的牛屎，新鲜又湿润。 她没有什么可以忙的了。 按照往常的习惯，她应该回去睡一觉。 于是她洗了个手，又洗了把脸，可下意识的，又走到了院子里。 空空荡荡的院子，风一吹，涂窈打了个哆嗦。 她吸了下微红的鼻子，怔怔地看着前方，下一秒，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样，转身朝屋后面跑。 屋后有一条通往山上的小路，沿着小路跑，可以一路跑到最高的地方。 涂窈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耳边风不断呼啸，她一刻也没停。 直到看到另一座山上，那条盘山公路上开出一辆黑色的车，她喘着气，停了下来。 长长的公路，车子开得缓慢又小心，没一会儿，又没入了看不到的拐角。 涂窈喃喃道：“再见，哥哥。” …… 涂朝夕下午回到市区，一个小时后就坐到了陈美玲对面，送上了合约到期不续的声明。 陈美玲怎么也想不到，短短半个月，只是去了个破破烂烂上不得台面的小综艺，这些原本能压得他翻不了身的黑料被一个一个地化解，甚至现在网友们质疑起了那个日记本的真实性。 两天下来，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把支持涂朝夕解约的词条刷上了热搜。 可她怎么能放走现在的涂朝夕。 陈美玲努力扯了个笑容，殷勤道：“其实也可以续约，公司决定单独给你开辟一个工作室，你来之前我们已经开过会，保证接下来全力规划你的发展道路。” 说着把新合同递了过去。 涂朝夕斜睨了她一眼：“你看我像傻子吗。” 陈美玲：…… “小涂，这回我们是真心实意想跟你继续合作下去。” “合着之前都是虚情假意把我当摇钱树使。” 陈美玲：…… 这话没法谈了。 她拉下脸：“你别忘了，那位港城千金还在医院躺着，等她回过味了，封杀你也就一句话的事。” 港城千金…… 涂朝夕挑了挑眉，来之前他问过节目组，导演只说是连着有人投了两笔钱，提出让顾飞鸿和乐队上节目，有钱不赚王八蛋，具体的导演也没深究。 但来的路上他又让人查了下联系明洲的号码，归属地来自港城。 他想不明白，他跟这位所谓的港城千金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她不远千里地过来摆他一道。 摆了一道不算，还锲而不舍地扔炸弹式围剿。 “满打满算她都躺了一个半月了，不准备醒了？” 涂朝夕嗤了声：“还是醒，躺这么久不也没把我整死。” 陈美玲脸色微变，立刻警惕地扫了眼周围：“涂朝夕，你什么意思？人家一个千金大小姐，犯得着故意整你？” “你别乱说话，到时候牵连到公司！” “所以为了不牵连贵司。” 涂朝夕把合同推了回去：“这约我就不续了。” “你！” 陈美玲气急：“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一个人能走多远！” 人一走，涂朝夕就拿出了一个文件袋。 他能力有限，拿到的资料信息也有限，只查到了这位港城白家千金几个片面的消息。 港城脉络错综复杂，以有着百年基业的胥家为首，底下盘亘着一些根基比起胥家稍浅的老牌家族企业，和一些新秀企业。 带走涂窈的程家属于后者，而白家则是属于前者。 白家上三代做的港口生意，原本已经没落，十年前意外搭上胥家一个旁支的船，自此一帆风顺。 而白初梦，这位白家最小的千金，现年二十五岁，十年前正是因为她阴差阳错地救下了胥家那位意外落水的旁支，才为家族引入了新的生路。 只是最近胥家那位旁支被新上任的家主发落，白家也同步地进入了瓶颈。 十年……涂朝夕挑了挑眉，又是十年。 十年前他们一家分崩离析，而有人却恰巧乘上东风起了高楼。 港城医院，住院部前台，几个护士在小声聊天。 “听说病房那位打算出院了？” “好像是，也没什么病一连住了快两个月，不是很懂这些有钱人哦。” “听说今天突然就把房间给砸了，看着温温柔柔的大小姐，砸起房间劈头盖脸的。” 房间里，几个佣人默默打扫着一地碎片。 床边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穿着白色睡裙的女孩，下一秒，她伸手猛地往前一扫，两个花瓶又砸落在地。 白初梦砸完又拿起手机，阴着脸扫了一遍热搜榜，支持涂朝夕解约的词条还高高挂着，短短半个月，她好不容易打造的一个死局居然硬生生地破了！ 反倒她遭到了不少质疑。 既然如此，她还呆在这个破医院干什么？！ 一旁，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恭敬地站着，他看起来年近四十，长相儒雅又温和。 见状拿出帕子擦了擦她湿润的胳膊。 白初梦冷声道：“找到胥家那位了吗？” 男人摇了摇头：“那位行踪不定，除了胥家几个直系，还没有人见过他的模样。” 白初梦起身，绕开一堆碎片：“等不起了，那位一回来就雷厉风行地处置了胥峰叔叔，连带我们也遭了殃。” 不光胥峰，还有本家一堆人物一夜之间连根拔起。 现在人人都在找那位家主，可他却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不知道去了哪里。 过了会儿，白初梦攥紧手心，声音不由得发颤：“天道叔，你说真的有气运这一说吗？” 男人是跟了她十多年的私人管家，微微一笑：“有没有的，十年前小姐不是已经验证过了吗。” 白初梦一瞬如梦初醒：“……是啊，早就验证过了。” “至于涂朝夕……” 管家继续擦拭她的胳膊：“小姐不必泄气，失败了一个而已，除了他，不是还有另外两个。” “到时候，一切又会回归原位。” 闻言，女孩当即抬头，冷冷一笑：“你说得对。” “那两个目前什么情况？” 管家温和道：“一个断了腿，一个正在筹备音乐学院的毕业作品。” 白初梦微微挑眉：“断了腿的先放放，剩下那个就交给天道叔了。” “我就不信接下来还能失败！” 管家越发恭敬地垂下眼，余光却瞥到屏幕里一个刚刚冒出来的词条。 妹妹：失败是常态 管家：？ 第三十八章 找到你了！ 涂窈的双孢菇种失败了。 晚上又下了两场急促的大雨，气温接连骤降，影响到了菇房的温度。 除了最上面一层的菇种，下面两层的菌丝都泛了霉湿。 跟拍虽然觉得涂窈是种着玩儿，但看到这情况也忍不住心疼。 而花了这么多精力的涂窈反倒一脸平静。 她迅速关了小窗，把蔫了的菌丝整理走。 边整理边自我安慰：“我第一次种嘛，大概率会失败的，失败着失败着，我就有经验了。” 【说真的，妹妹除了跟涂朝夕在一块儿怼人的时候容易激动，平时情绪挺稳定的。】 【那是以前，现在怼人也挺稳定了，白天她祝马老师福如东海那会儿气都不带喘的，人是会进化的啊。】 【挺好，马老师倒是气得一天没出门（叹气）】 管家看着屏幕里的女孩，微微一笑，眼神藏着些许的轻蔑。 他不甚在意地关掉屏幕，走出医院长长的廊道。 …… 燕京音乐学院，琴房中，穿着白色衬衫的青年靠在钢琴边上，闭着眼睛，微微蹙着眉，不知道睡了多久。 几个学生推门而入，看到青年，顿时脚步一顿。 “南柯在这，我们还是等会儿再来。” “走走走，别吵醒他。” 不知道为什么，南柯性格一向温柔，可身边除了江野，没见他交过什么朋友。 而他们也不怎么敢接近。 或许是因为他有着卓越的天赋，或者是因为其他什么。 而睡梦中的青年此时正困在一场噩梦里。 梦里，一个女孩引着他走向一座深山，越走越远，等他再回头，四周漆黑一片。 他在深山里熬过了一段漫长的时间，饿了吃草根，渴了找水源，挨过暴雨，躲过虫蛇，才被进山采风的一对夫妻发现。 他以为他获救了，可下一秒，这对夫妻的脸又成了凶神恶煞的魔鬼！ 青年瞬间睁开眼，从噩梦里醒来。 门外突然有人敲了几下：“南柯，导师找你。” 青年缓缓起身，擦了下额角的汗，尽管没人看到，还是温柔地笑了笑。 “好的，就来。” …… 处理完失败的菇种，涂窈做了两个小时的总结，从土壤分析到温度，从温度分析到湿度。 然后顺利失眠了。 她发现，光凭着她这一个多月日常的几次实验，好像没办法准确地把控出精准的操作。 她还是会犯错，而且没法及时补救。 小爹，还是得看书，对不对？ 看书加上实践，虽然还是会犯错，但总会知道为什么犯错。 110：【。】 涂窈还发现，最近小爹回应她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 以前像个垂垂老矣随时都会断电的老年人，最近就像她一样，突然也有了那么一点生命值吊着。 第二天一早，涂窈给导演留了张字条就出门赶集去了。 镇上有个的图书馆，她得去找找有没有关于农业种植的书。 导演一大早看到涂窈留的字条，还没来得及着急，就接了个电话。 ——他的节目又来了个飞行嘉宾，好像是个刚入圈的新人，半小时后就到镇上。 导演头一回体会到头疼的感觉，他下一轮的任务还没计划好呢。 现在的情况属于是制定节目任务的速度赶不上嘉宾来的速度。 说实话，他现在都有点怕飞行嘉宾了。 先有顾飞鸿闹出了丑闻，后有明洲和晏阳把人给拐走了。 他没别的要求，希望这一次的嘉宾能正常点。 出发接人之前，导演想了下，又给涂窈打了个电话。 “妹妹，你是不是到镇上了，帮叔叔一个忙，等下有个飞行嘉宾过来，你帮我接应一下。” “你也别到处乱跑啊，这么远的路别走回来了，等车子去接！” 涂窈刚好从不到二十平方的图书馆里出来，她找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书。 那就找人。 “他长什么样？” 导演也不知道，简单转述了几句：高鼻梁，戴眼镜，个儿高，穿了件白色衬衫。 涂窈一一记下，找了起来。 导演放下电话，正准备制定新任务，随眼一看，有人蹲在了门边上。 吓了他一大跳！ “江野，干嘛呢？” 这段时间江野一直在忙他师弟的毕业作品，本来就是个闷葫芦，这几天就更闷了，跟不存在似的，没想到突然冒出来。 江野攥紧手机，闷声道：“我在给我师弟打电话。” 他最近几乎每天都会跟师弟通电话聊他的毕业作品，可就在昨天晚上，忽然打不通了。 再打给导师，导师的通话也不停占线。 打给几个同门，要么直接挂断，要么接起来就大骂南柯是个抄袭的疯子！ 江野一下就慌了！ 他师弟年少时家里遭逢巨变，后来被一对夫妻收养，养父母是享誉盛名的画家，可在两年前，养父母也遇到了车祸，双双去世。 师弟性格温和，可他总觉得，大多时候，温和得有点冷僻又怪异。 想到他遇到问题的时候还能去问师弟，可师弟遇到麻烦了永远都是一个人解决。 江野抬头：“导演，我能不能请个假？” 导演：…… 导演抹了一把脸，怎么的，他这节目是命里犯太岁吗，要么不起来，一起来就跟要散伙似的。 可看着这个闷葫芦忽然这么着急的样子，导演心一软，压根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一咬牙：“行！” “你先收拾行李，我下午派车送你！” 另一边，涂窈边嘀咕边找。 清早的集市，一向人挤人，但高鼻梁戴眼镜穿白衬衫的人应该是很好找的。 她穿过拥挤的街道，绕过一个接一个的小摊，费力地人群中间穿梭。 殊不知有一双疲惫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盯上了她。 人群后，南柯双眼熬得通红，布满了蜿蜒的血丝，脸色苍白得像一张单薄的纸。 他有些迷茫，又困惑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嘴角似有若无地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一向都是如此，作恶的人自由又散漫，受害者反倒裹着一重又一重的枷锁，过着过不完的难关。 他闭上眼，耳边是导师严肃的驳斥：“南柯，抄袭不是借鉴，其中的度你并没有把握好。” 窗外是围观的同窗，即便心里一瞬涌起了狂躁的情绪，他面上还是温和地解释： “我没有借鉴也没有抄袭，我的手写稿都有记录留存，和师兄的通话也可以调取。” 导师却摇了摇头：“即便我相信你，但对方的记录比你周全得多。” “更关键的是……” 导师顿了一下，继续道：“有人把你的心理诊断书发到了我的邮箱。” 一瞬间，他就像剥了皮的鱼滚进了沙地里一样难堪。 导师叹了口气：“南柯，你不该隐瞒的，但你也知道，躁郁，又有伤人倾向，至少在恢复期间，我不能留下你，给学校给其他人造成安全隐患。” 最后拍板：“调查清楚前暂时停课。” “下个月科米尔先生音乐会的演奏名额我也会另外推荐人顶上。” 科米尔是享誉国际的音乐家，上礼拜来学校交流看到了他的钢琴演奏，现场邀请了他作为助演嘉宾参加他下个月的音乐会，惹了不少人的红眼。 得知他被取消名额，消息飞速传遍了整个学院。 听了一晚上是非不辨的流言，凌晨，他在琴房放了一把火烧掉了所有曲谱。 他想，既然不信，那烧掉好了。 既然有人知道了他是个疯子，那他就疯给所有人看。 在一群人惊恐的叫喊声里，他孤身一人出了门，买了张随机的车票踏上清早第一节火车。 一下车，却发现来到了这个小镇上。 一眼就见到了困扰他整整十年的噩梦。 身体先做出了反应，他下意识地迫不及待要逃，可下一秒，一双柔软又温暖的手忽然握住了他冰冷的手腕。 “找到你了！” 第三十九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 他猛地睁开眼。 涂窈正吃力地从人群的夹缝里钻出来，生怕他被挤走，赶紧先牢牢地握住了他！ 释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是新来的飞行嘉宾，你好啊，导演叔叔让我来接你！” “我叫涂小毛！” 南柯僵在原地，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笑脸，突然有点想笑。 差点忘了，她失忆了。 轻飘飘失忆两个字，带过了她曾经所有的罪恶。 涂窈好不容易站稳，松了一口气，看向眼前的青年，仔仔细细地打量。 是张年轻的面孔，高鼻梁，戴眼镜，白衬衫，个子跟她哥差不多高。 一个不落，没错！ 涂窈连忙又热情地握了两下他的手。 然后脑门毫无缓冲地冒出熟悉的蓝光。 【进度条：-1】 【进度条：-1】 【进度条：-1】 不过几秒，从50一路降到了20！ 一朝回到解放前。 涂窈：？ 不是……她才多久没盯她哥，他就出问题了吗？ 涂窈果断松开手，掏出涂朝夕留给她的手机，熟练地点开热搜榜从上往下翻阅。 可一眼扫下去，几十个词条，一个支持涂朝夕解约，一个关联着她的名字。 剩下的就都跟他们无关了。 也就是说，她哥现在安全又稳妥，没出半点差错。 那为什么会暴跌？ 涂窈惯性认为：小爹，我们家进度条又故障了吗？ 110：【……没有。】 顿了一秒，忍不住纠正她：【进度条不会故障，从来没故障过。】 涂窈不信，她哥好好的，那肯定是进度条有问题，她诚恳建议：你那儿能检查吗，我觉得要不去报修一下？ 我都答应了我哥他回来之前得好好的，突然一下降这么多我看着心慌。 有理有据，理直气壮，又有点藏不住的不安。 110瞬间一愣，忽然有些说不出话。 它想起一个多月前，涂窈第一次面对进度条的暴跌，震惊过后，觉得既然没有挽救的办法，那就坦然地接受。 隔天她绕着村里走了一圈，照常跟每个村民打招呼聊天，又坐在田埂上看了一天割麦子。 回来后就问它要了一堆双孢菇种子，然后捡牛屎，培养菌种，恨不得以最快的速度种出双孢菇。 那时的她并不担心进度条清零，她只担心清零之前不能种出双孢菇。 直到涂朝夕的出现。 而这一次，它的傻闺女好像变了一点。 导致110忍不住顺着她的话：【……那我报修。】 涂窈满意了。 对面，南柯看着落空的手腕，体会着温热的触感一点一点冰冷，玩味一笑，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了心理医生对他说的话。 破解恐惧的办法，是直面她。 这算直面了吗？ 算。 “妹妹！” 导演一下车就看到了街边一动不动的两人，身边人挤人的，他俩却跟木头似的站着。 “愣着干什么？赶紧上车！” 然后不等他们反应，一手拉一个，不到五秒，把人拽了上来。 …… 车上，导演赶紧递过去两瓶水，虽然天气凉快，但架不住人挤人，闷得慌。 “妹妹，快喝点水，看你满头大汗的，接到人了也不知道找个凉快点的地方等着。” 涂窈接过水抹了一把脑门：“谢谢叔叔！” 导演又转头看另一边，眼里闪过一点疑惑。 青年端坐在一旁，身型偏瘦，一副银边眼镜，肤色苍白，发尾微卷，像个天生的艺术家。 导演皱了皱眉，他虽然圈内地位不咋的，没见过多少人，但是职业使然，基本上对一些生面孔也有些印象。 可这人怎么看起来格外眼生？ “请问你叫……” 南柯靠着椅背，眉眼微垂，但细看余光依旧落在了涂窈身上。 他说：“南柯。” “南柯？” 话音刚落，涂窈率先出声。 进度条放一放，她注意力顿时被这个熟悉的名字吸引了。 “你是不是江野哥哥的师弟啊？” 南柯余光一顿，“江野……哥哥？” 语气有些意外，夹杂着不太明显的嘲讽。 五岁后他就很难再听到她叫他们三人哥哥，之后更是时时刻刻一副看不起他们的模样，只有那一天…… 她为了进豪门，才甜甜地喊了他一声哥哥，借口让他帮忙摘野果子，骗他走进那片深山老林，而他顺利被迷惑，踏入了圈套。 没想到现在逢人就叫哥哥了。 涂窈看他有些不明白，随口解释：“哦，是我哥让我这么叫的，他说他人不在，让我嘴巴甜一点，这样跟人吵架的话说不定会有人来帮我。” 至于为什么知道南柯，“那天你跟江野哥哥打电话的时候我看到你名字了。” 南柯：“……你哥？” 语气温柔，可嘲讽的意味不受控地外露了一些。 他掏出一块帕子，拿下眼镜，缓慢又认真地擦着薄薄的镜片。 “你有很多哥哥？” 涂窈：？ 涂窈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点不友好的味道，她有些古怪地瞥他。 确实，她有很多哥哥来着，除了这两天在节目里随口叫的，亲生的就有三个。 但她摇了摇头：“我暂时只有一个最好的哥哥。” “他叫涂朝夕，你应该认识的，他是大明星。” 因为另外两个涂窈还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叫什么名字。 当年确定自己是被亲妹妹故意设计后，他们就迅速抛弃了原来的名字，甚至也抛弃了涂朝夕。 在看到涂朝夕大红大紫后也没主动相认。 不同于讲述涂朝夕那般详细，原着甚至一笔带过了他们十年的光阴和功成名就的时刻，只有短短一句话。 “一个克服障碍战胜自我成为卓越的钢琴家，一个鱼跃龙门成为商业新秀。” 信息模糊，所以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就算找到了……涂窈想他们应该也不会像涂朝夕那样，轻而易举地接纳她。 但她说暂时。 南柯擦镜片的动作没停，眼眸里的温柔快要溢出来，“是吗，大明星？挺好。” “接受度和忍耐度是比我们普通人高一些。” 涂窈疑惑地抬头：？ 他还是低头在笑，挑不出一丝错。 导演立马也乐乐呵呵地插进去：“哈哈，怎么这么巧！原来是江野的师弟啊！” “来之前江野说联系不上你，还打算去找你呢，没想到你居然先来了。” 音乐学院的学生，没毕业就进圈也是常见的事情。 导演顿时有些放心了，听江野说起过，这个师弟脾气性格一向都是最温柔的，创作演奏水平也一直名列前茅，是老师的心头好。 这样的人肯定不会惹事，也没惹过事！ “对了，听说你最近在准备毕业作品，准备得怎么样了？” 南柯轻声道：“不准备了。” 导演：？ “怎么了，是碰到了困难？” 车子正好到达仙鹤村，刚停下开了车门，跟拍就把镜头怼了过来。 南柯看着镜头温柔一笑：“有人举报我抄袭，我就把琴房烧了，曲谱也烧了。” 导演：？ 涂窈：？？ 直播间：？？？ 第四十章 有鬼啊！！！ 导演忙不迭地下来，手忙脚乱地捂住镜头。 “等……等等！别拍，先别拍！” 可惜迟了。 导演讪讪地看着屏幕。 【？？？？不是，朋友们，我没听错？？？？】 【这新嘉宾吗？抄袭，烧房子，烧曲谱，叠buf呢？】 【这节目什么玄学，嘉宾都这么牛的吗？】 【涂朝夕那几个罪名好歹经不起推敲，这个倒好，开局就自己承认了。】 【意外地有点平静怎么回事，好像这节目来什么人我都不意外了。】 【是啊，涂朝夕有七宗罪呢，他就仨，要是把烧房子跟烧曲谱合二为一，那就是两个。】 【那要是把烧房子烧曲谱抄袭都合起来，那就是一个诶，哇哦，万元归一呢！】 【……】 这届网友好像也被逼疯了。 跟拍终于反应过来，赶紧一把掐了镜头。 周围顿时一片死寂。 导演抹了一把脸，心如死灰，还以为来了个天使，结果又是个祖宗！ 正好迎面走来拖着行李箱的江野。 导演一把拽住他，咬牙道：“小江，你看着闷不吭气的，对你们自己人滤镜还挺厚啊！” 放火烧房子都敢说温柔！ 说完就拉着工作人员们气哄哄地走了。 他得好好想想，这节目怎么录！ 江野：？ 转头一看，面包车前，居然站着他正准备去找的人！ 江野头一回在这个村子里露出惊慌的表情：“师弟！你怎么来了？！” 刚刚他好不容易联系到了一位同门，已经从他那儿知道了大致的情况。 昨天晚上琴房被一把火烧得乌漆嘛黑，南柯四年来所有代表学院获奖的原创曲谱更是烧得一干二净，整个学院乱成一锅粥，导师气得住了院。 所有人都在找这位师弟。 可万万没想到，人居然跑他这儿来了？！ 南柯似乎不在意他温温柔柔地放了多大一个炸弹，唇角扬起笑意：“好久不见了，师哥。” 江野怕刺激到他，不敢多问学校的事，“你……一晚上没睡了，先去我那里补个眠？” 南柯挑了挑眉，余光瞥了眼面包车，擦镜片的布条又擦掉手里浸了一路的冷汗。 说：“好啊。” 正好他也想验证一下，直面了恐惧后，他还会不会做噩梦。 看人都走光了，司机唏嘘地深吸一口气，拿了根水管准备洗车，刚开了阀门，一抬头，吓了一跳！ “妹妹？你怎么还在？快下来！” 车上，涂窈仰头靠在后座上一动不动地沉思，像个雕塑。 听到声音，恍然地点点头：“哦。” 然后慢吞吞地下了车。 司机边洗边嘟囔：“这小伙子，看着脾气挺好，怎么还烧房子呢。” “妹妹可别学他，太冲动了。” 涂窈眨了眨眼，摸摸脑门叹了一口气。 “哦。” 又叹了口气。 “……有点难办哦。” …… 深夜，南柯猛地睁开眼，浑身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冷汗浸透了。 他闭了闭眼，头顶是一盏老式的白炽灯，灯光不算亮，驱赶不了还盘旋在脑海里的那张脸。 反应了好一会儿，他才清醒过来。 时隔十年，他见到了涂窈，而节目组把他误认成了飞行嘉宾，临时把他安排到了这个不到二十平米，只放得下一张床的小房间。 江野白天的时候怕他住不惯这么小的房间，提出跟他交换。 他拒绝了。 他怎么可能不习惯。 南柯缓步走出房间，回头看了眼，扣上房门。 再小的地方他也待过。 入秋后的几场雨让空气带着一股湿润阴冷的味道，南柯一路往前走，在一间四四方方的平屋前停下。 农村的院门很好推开，他就这么进了院子。 之后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是一道清亮爽朗的声音：“南柯，你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 “最近状态怎么样，需要安排一次复查吗？” 对面是他的心理医生，陈述。 褪去白天伪装出来的温柔，此刻的他眉眼冷漠，冷声道：“听你的，我直面了恐惧，还是做了噩梦。” 而且比之前陷得更深。 刚刚的梦里，他又见到了小时候的涂窈，故作天真地喊他哥哥，一步一步把他牵进深山后，立刻扯下虚伪的表象，嫌恶地把他甩开。 这张脸，这个表情，让他始终胆寒。 陈述正在写病案记录，闻言立刻放下笔敛起笑意，严肃地确认：“你是说，你见到她了？” “你怎么会愿意见她？” 南柯不答反问：“你说，既然不管用，是不是可以换一种方法？” 陈述眼皮一跳：“什么方法？” 南柯淡淡一笑，原本冷漠的脸又冲开满溢的温柔，他说： “直面她，放一把火，烧光全部，会更好吗？” 陈述瞬间大惊失色：“你别乱来！” “南柯！你想干什么？你别乱来！” 刚说完，电话直接挂了。 再拨过去，电话全程占线。 陈述急得团团转，他是十年前认识的南柯，那时候，他还是个实习生，一对夫妻带着年仅十一岁的小南柯来到诊所。 彼时南柯阴郁，沉默，不讨喜，但长得漂亮，微卷的头发让他天生有一股艺术家的气质。 这对夫妻家境优越，职业光鲜，出手大方，唯一的要求是必须让这孩子恢复“正常”，恢复到能承担起他们对后代的“期许”，恢复到他们认知的后代版本中温柔，优秀的模样。 十年过去，陈述从实习生熬到了老资历，从老师手里接过了这个病例，那对夫妻两年前因为一场车祸去世，南柯似乎也已经完成了所谓的“期许”。 温柔，优秀。 但没能“正常”，甚至越来越不正常。 南柯关掉手机，视线缓缓扫了一圈。 屋子前是一堆柴火，最近明明下了好几天的雨，但被保存得十分干燥。 边上还有一摞塑料薄膜。 都是很好的可燃物。 正好，燃起琴房那把火的打火机还在他手里。 “啪”的一声，火光点燃。 南柯蹲下身，慢慢伸向那堆薄膜。 破坏欲一旦释放出来，就像脱缰的野兽，南柯一直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快了，南柯满意地弯起唇角，很快就要点燃了…… 可就在这时，“哗”的一声，猝不及防，一盆冷冰冰的水突然当头淋下！ 南柯：…… 满腔汹涌的狂躁瞬间被浇灭。 南柯下意识缓缓抬头。 就看到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 涂窈睡眼惺忪，穿着嫩黄色的碎花睡衣，手里捧着一个大木桶。 倒完水正准备回去，视线突然撞上一个人影。 她一懵，像是吓了一大跳，连连后退！ “有鬼啊！！！！！” 南柯：…… 第四十一章 情绪会传染 不等他开口，涂窈一把扔掉木桶，立马“哇哇哇”地跑进了屋。 几秒后，手忙脚乱地套着一件不合身的五彩斑斓的戏服，边套边叽里呱啦念咒语。 “你……你别过来啊！我会驱鬼！我超厉害！” “千神万圣，护我真灵！你过来就会魂飞魄散！” 涂窈一脸忿忿地手舞足蹈，半个多月前涂朝夕那儿没用上的跳大神，现在终于还是用上了。 南柯差点没稳住温柔的表象，咬着牙微笑：“……是我。” “我什么我，你什么你，有种报上名来！别做无名小鬼！退退退！” 南柯：…… 眼看她咒语越念越多，声音越来越响，生怕招来更多人，南柯深吸一口气，妥协道：“是我！不是鬼！” 动作刹那停止。 涂窈一愣，脑袋从宽大的戏服里钻出来，懵懵地看过去。 又试探地往前走了几步。 顺利对上南柯皮笑肉不笑的一张脸，下巴还滴着水。 涂窈猛地拍了把大腿，震惊道：“诶？怎么是你啊！” 她连忙手忙脚乱地脱掉戏服，开了门“噔噔噔”地跑过来。 似乎知道自己闹了笑话，尴尬地摸摸脑袋： “……对不起啊，我没看清楚。” 生怕他在生气，试探地瞥了过来，这一看，“哎呀，你都湿透了！快进来快进来！” 南柯一个不防备，就被拽进了屋。 然后就看到她急匆匆地围着屋子转了一圈，抱出来一堆东西。 “这是上回用剩下的板蓝根，你快捣碎了加点水喝两口，这个毛巾是罗妈上次赶集的时候给我带的，我没用过，你擦擦。” 说完草药和毛巾一股脑地塞进了他的手里。 南柯还没反应过来，涂窈已经在嘀嘀咕咕地叠着她的戏服，叠完就掏出了一个手机，一板一正地点着屏幕。 南柯忽然有种割裂的感觉。 短短一分钟，他从涂窈脸上接连见到了惊恐，无畏，震惊，尴尬，担忧…… 可过去的十年，这张脸给他的印象只有浓浓的虚伪和憎恶…… 他微笑道：“你不怕我吗？” 白天当他说出那句话后，在场的工作人员就像那些看到他放火的同学一样，眼里全是防备，惧怕。 涂窈思考了一下，“还行。” “反正我没说你抄袭，你不能烧我房子。” “如果你敢烧……”涂窈阴测测地凑过去：“我就请三婶婆出山，吓死你！” 南柯盯着她丰富的表情，下意识地开口：“如果是你欠我的呢？” 涂窈又思考了一下：“那你说出来，我还你。” 她认真道：“我会加倍还你。” 整个屋子突然一片寂静。 对视间，南柯望着她诚恳又澄澈的目光，心忽然就空了一片。 ……如果是命呢？ 下一秒，他轻轻地笑了两声。 “……你在干什么？” 涂窈扬了扬手机，语气无奈：“给我哥发消息啊，我不是泼你水了吗，我哥走之前说要是闯了祸就先跟他报备一下。” “对了，你是失眠了吗？” 她抬头，眼神微微疑惑。 南柯一愣，攥紧手里的打火机，微微一笑：“是啊，睡不着了。” 涂窈挺认同的：“应该的，认床失眠嘛，很常见的毛病。” “不过这种情况也挺好治的，你要试一下吗？” 说完眼巴巴地望着他。 像是在诱惑他点头。 南柯目光闪了闪。 “……怎么试？” 涂窈嘿嘿一笑，“跟我来！” 然后就把人带到了屋后，掏了掏口袋，掏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 “你来之前我在研究怎么加固菇房，刚想出了一种办法，我得用砖在这边砌一个随时可以切断的像烟囱一样长长的通风口。” 她比划着位置，“这样如果突然降温，菇房里面的温度过渡也会比之前慢一点。” 说完转头：“你要一起干吗？” 南柯：？ “……不是帮我治失眠？” 涂窈挠了挠手心：“是啊，我有经验，睡不着干两小时活就好了。” 南柯：…… 看他不吭声，涂窈突然凑过来：“还是你没失眠？” “那你来我家干什么？” “你不会真想烧我家的房子？” “你为什么要烧我家的房子？” 南柯深吸一口气，微笑道：“从哪儿开始呢？” 涂窈满意地闭嘴。 两个小时后，一个简易的通风口新鲜出炉。 涂窈试了一下，效果果然很好！ 她递过去一杯温温热热的水，兴奋道：“谢谢哦！等我的双孢菇长好了，我分你一大碗！” 对面，南柯还是浑身冒汗，但搬砖搬出来的热汗取代了被噩梦吓出来的冷汗。 他疲惫地盯着她的脸。 陈述说过，情绪这种东西会传染人，做了十年噩梦，那个“涂窈”的情绪无时无刻不在影响他，他也在渐渐变得虚伪，丑恶。 而和这个涂窈相处了两个小时，她的情绪似乎也同样轻而易举地传染了过来。 大概是这样，似乎让他此刻也有了一点意外的……开心的感觉…… 意识到这一点，南柯脸色微变，立刻推开这杯水，他惯性地微笑：“不用，我回去了。” 说完吃力地起身，慢慢地往回走。 回到小房间，天色已经微微发亮，手机还在不断震动，两个小时内陈述拨了几十个电话。 他接通，赶在对面出声前道：“放心，没成功。” 他倒在床上，喃喃道：“但不保证下一次……” 说完没来得及挂电话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另一边涂窈目送他离开，打了个哈欠，也打算回去洗洗睡个回笼觉。 刚躺下涂朝夕打电话过来了。 “涂小毛，半夜两点你不睡觉，疯了吗！” 涂窈轻松地翻了个身：“哥哥，你醒啦！” “嗯哼，准备出门了，所以你泼谁水了？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涂朝夕刚打开手机就看到两个小时前涂窈给他报备了一句话，说是泼了新嘉宾一身水。 涂窈没回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对着手机简单讲了一遍一整天的经历。 “……你说他烧了琴房，又烧了曲谱，还半夜逛村子吓人，但是帮你搬了两个小时砖？” 涂朝夕觉出一点不对劲来，“涂小毛，这人不会是疯了，我听说搞艺术的脑回路一般都有点清奇，我要不要现在派人来接你？” 涂窈果断摇头：“不来不来！” “……知道了知道了，你有事业要忙，那我尽量快点回来。” “还是那句，在我回来之前给我好好的，行不行？” 涂窈没说话。 涂朝夕不想也知道，他妹妹又在电话那边深思熟虑了。 这回思考的时间有点长，他也耐心地等着。 过了会儿，涂窈说：“……我会努力。” 又聊了几句，涂朝夕才挂电话，踩下离合。 他接下来几天有两个商务拍摄，准备解约当天同时官宣，未来的工作室选址也敲定了，一切都在稳步推进中。 目前最缺的还是一个能帮他谈商务的经纪人。 车子开出几米后，涂朝夕突然后知后觉地皱了下眉。 不对啊，走之前他家涂小毛还信誓旦旦地跟他说“能”。 这才过了两天，怎么变成“我会努力”了？ 第四十二章 指桑骂槐，指他骂我 在涂朝夕的强烈要求下，涂窈改了口，保证一定肯定以及确定能，然后一觉睡到了中午。 醒来收到了一条通知。 【哈喽妹妹，下午两点正式开始直播，请前往仙鹤村村口和你的队友们会面。】 涂窈照例在院门口精挑细选放了些吃的后，叼了个包子慢悠悠出门。 村口，马致远先到了，看只有一个跟拍，皱了皱眉：“怎么只有你，其他人呢？” 跟拍解释道：“今天是集体活动，就不分开播了。” 马致远不大高兴了：“那镜头分配肯定不平均咯？” 监制室里，导演快被自己聪明笑了。 昨天南柯那一句自爆，又把这节目送上了热搜。 吓得他是一晚上没睡，连夜设立了新环节，把原本的单人活动安排成了集体活动，又把跟拍缩减到了一个，逮谁拍谁，分散视角，重点就是模糊掉南柯的存在。 总之就是把这两天糊弄过去。 在糊弄完之前，导演瞥了眼不断震动的手机，按下关机键。 谁都别想打扰他！ 投资方也不行！ 哼，你们都低估了一个怀才不遇二十年，好不容易做火一档节目后，为节目保驾护航遇神杀神与佛杀佛的决心！ 而且这次之后，他再也不会为五斗米折腰，随随便便就收什么飞行嘉宾！ 另一边，一座知名商务大楼的会议室内， 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皱眉道：“怎么不接电话？” “怎么了吴姐？跟谁打电话呢？” 女人叫吴欣，年近四十，是一名资深经纪人，五年前独立出来成立了一家经纪公司，势头正猛，不光内签艺人，还外包了一堆一二线的商务经纪。 “那档直播综艺的导演，想跟他道个歉，艺人这边商务活动有冲突，临时决定不过去了。” 昨天太忙，都没来得及提前通知，估计节目组接了个空。 另一个女孩凑上来，欣喜地问：“吴姐，听说那位少爷后天要跟涂朝夕一块儿商务合作？” 吴欣挑了挑眉：“你消息灵的。” 她手里这个少爷背景来头大，属于直接空降到她手上，少爷一过来点名要看涂朝夕，她就想涂朝夕参加的那档综艺最近热度不错，正好把人提前塞进去镀个金。 可那位少爷却死活不肯下乡吃苦。 恰好涂朝夕这两天有商务拍摄，她就换了个地方塞人。 她自己也有私心，趁这个机会，她也想接触一下涂朝夕这号人物。 吴欣说完又拨了一遍，好，这下直接关机了。 …… 这边马致远纠结了半天镜头分配问题，跟拍坚定地没松口。 敷衍着：“看情况，看情况，谁那儿有爆点我就拍谁。” 马致远憋了一肚子气，一眼瞄到江野和南柯来了。 江野边走边闷声嘱咐了一堆，“师弟，我知道你肯定有委屈，但是千万不要在节目里乱说话了，等录完节目我就陪你回去跟老师道个歉，把抄袭的事情调查清楚。” 南柯嘴角挂着笑意，似乎听进去了。 他摸索着口袋里那枚打火机，“好的师哥，我知道了，都听你的。” 顺利让江野放心地闭了嘴。 人一走近，马致远果断把矛头对了过去，“这位就是新来的嘉宾？” “听说是江野的师弟？” 马致远上下扫了一眼，除了长得好看点，其他都普普通通的。 昨天的事儿他也听说了，估计这人跟之前的涂朝夕一样，闯了祸来节目里避难的。 视线一转，另一边涂窈也正叼着包子慢悠悠地晃荡过来，哼，又来了一个除了好看没什么用的。 他突然放大声音：“现在真是什么人都能进圈了啊！” 然后就看到涂窈走着走着，立马往右边一拐。 “哎妹妹！你去哪儿！” 跟拍连忙叫她。 涂窈头也不回：“马老师在指桑骂槐，指他骂我。” “别生气啊妹妹，马老师没这个意思！” 涂窈：“我没生气。” 跟拍无奈：“那你走什么？” 涂窈越走越快：“我哥不让我在镜头前骂人，我走远点骂。” 马致远：…… 此时直播刚开，听到马致远那句话，网友们正想盘一盘这位放火的飞行嘉宾，立马被涂窈给逗笑了。 【就是这个味儿，明明没骂又骂了的感觉，似骂非骂，杀伤力马老师自己知道。】 【马老师这不得又气得一天不出门。】 【你说你得罪她干嘛？】 【涂老师应该放心了，妹妹在他不在的日子里也一如既往地强大。】 一大批新观众也闻讯赶来，看到这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节目怎么回事，除了放火的，还有骂人的？】 立马有老观众解释。 【没事儿，骂人正常，妹妹怼马老师属于女承兄业再创新，粉丝的基操罢了，就是放火不太正常，还是头一回。】 【不过放到这节目好像也不是很奇怪了，毕竟飞行嘉宾每回都有意料不到的惊吓。】 老观众们一人一句调侃着，倒是让新观众们一下摸不着头脑。 涂窈被跟拍哄了回来，想了想站到了刚到的闻语旁边。 闻语顿时受宠若惊，最近她经纪人老是催她跟涂窈互动，可她一直没找到机会。 “妹妹，你怎么站这儿呢？” 涂窈看了眼，一边是朝她使劲翻白眼的马致远，一边是看似温和又随意地和她视线对上的南柯。 她回过头拍拍闻语的手，语重心长道：“你比较安全。” 闻语：？ 马致远：…… 南柯依旧温柔地笑。 【没毛病，一个翻白眼，一个会放火，妹妹要保护好自己啊（热泪盈眶）】 跟拍生怕闹起来，连忙发布了今天的集体任务。 前两天大雨，压倒了一茬的玉米苗，给村民们造成了一部分损失，现在节目组出资，购买了一批玉米苗，这两天就由嘉宾们帮忙种上。 涂窈眼睛一下就亮了。 这任务她喜欢啊！ 她立马撩起袖子，主动申请了两块地：“三婶婆和罗妈家的地我包了！” 闻语见状也举手：“那我跟妹妹一起。” 江野随便指了一块：“我跟我师弟去那边。” 马致远含含糊糊地指了下涂窈：“那我也跟你一起。” 所有人：？ 直播间：？ 马致远老脸微红：“干嘛！” 【不是，应该是我们问你干嘛马老师，你都被妹妹怼了，跟过去干嘛？】 马致远这人内耗得要命，还在琢磨镜头分配那一茬，这是涂朝夕走了后第一次直播，他死活想多挣几个镜头， 但不想也知道观众喜欢看谁。 他低低哼了一声，当他想跟在那臭丫头屁股后面吗！ 涂窈不在意，马老师现在就是个劳动力，一视同仁。 她大方地招了招手：“跟上！” 果然，如马致远所料，镜头很偏爱涂窈，十回有八回往他们这边晃悠。 于是镜头一往他这里移动，他干活也更有劲儿了！没一会儿就种了一排苗！ 看到这一幕，涂窈满意地笑了。 南柯没错过她脸上生动狡黠的笑意，稍微一琢磨，就知道了她的小心思。 “……她很受欢迎？” 江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嗯。” “妹妹挺可爱的，也很聪明。” 南柯喃喃道：“聪明倒是真的。” 江野想了想：“她人也很好。” “大家都很喜欢她。” 有时候就算是看着傻傻的，也莫名得招人喜欢。 “师哥，你说当你的仇人失忆了，你会放下所有不计较吗？” 江野愣了愣，像是没想到他这么快换了话题。 江野沉默地挖了两下地，半晌，摇摇头：“得分情况。” “你呢？” 南柯笑得更温柔了，他隔着口袋捏紧那枚打火机：“我不会。” 中场休息的时候，他忽然起身，朝涂窈那边走去。 第四十三章 我只为那两个小时 导演正在看弹幕，果然，按照他这种播法，弹幕基本没人聊南柯。 老观众不用说，本来就喜欢看涂窈。 现在就连新观众也被吸引了过去，口味独特地喜欢上了涂窈怼马致远。 这会儿趁着休息的时候，涂窈跑去检查了一下马致远种的劳动成果，顺利揪出一堆种得歪歪斜斜的玉米苗。 立马眼神危险地瞪过去。 “你种的这些苗都不用雨浇，风一吹就倒了！你到底会不会啊！” 马致远难免有些心虚，他刚刚为了在镜头前表现，确实要速度不要质量来着。 “……干什么干什么，我这不是没种过吗！” “小丫头，脾气怎么这么大，跟个监工似的，还不如涂朝夕在呢。” 至少涂朝夕懒得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 涂窈面无表情：“哦，你想我哥了，那我现在帮你打电话！” 说着掏出手机还真要拨过去。 吓得马致远立马扑过来，“谁说我想他了！我重新种行了！我又没说不种！” 【马老师真是……你说你，偷那懒干嘛，又不是不知道妹妹盯着你呢。】 【这节目录完，妹妹就要取代涂老师，荣升马致远心里最讨厌的人。】 弹幕聊得热火朝天，导演也老怀欣慰。 可就在时候，南柯居然主动过来了！ 导演笑容瞬间一僵。 果然，再看直播间，风向立马变了。 【嚯！放火少年，是你！】 导演：…… 【差点忘了，我在燕京音乐学院的朋友跟我说，这人叫南柯，还是她们学院的校草呢，听说真把琴房烧了，曲谱也都烧了，导师给气住院了。】 【所以抄袭也是真的？】 【其实还没定论，对方是跟他一个寝室的室友，证据时间线都列出来了，他那边好像也有点证据，不过还没定论他就把放火，显得心虚似的。】 【放了火还能上节目，他背后资源还挺强大啊。】 【啧，看着温温柔柔的，怎么不干人事儿呢……】 【导演在干嘛，为什么放这样的人进来！】 导演觉得自己有点缺氧，深吸一口气，对着耳机说：“等下要是风向拉不回来，你就找个理由把直播掐了。” 跟拍立马做好了准备。 涂窈还准备怼两句，边上忽然就多了个人。 涂窈：？ 南柯十分坦然地说道：“我好像也种歪了。” 涂窈：？？ 涂窈皱了皱眉：“种歪了很多吗？” 南柯点头：“挺多的。” 涂窈叹气：“走，我帮你。” 刚刚同样因为种歪玉米苗挨过一顿骂的马致远：？？？ 直播间也划过满屏问号。 【妹妹干嘛呢，离他远点啊！】 【这就是你们喜欢的妹妹啊，是非好赖不分，难怪是涂朝夕这种人的粉丝。】 弹幕立马混进来一堆黑粉搅混水。 就在跟拍打算掐断直播的一瞬间，对面马致远气不过，立马拽住了她： “不是……他不会种你帮他，我不会你就骂我？” 涂窈沉默了一秒，“因为他昨天晚上帮我搬了两个小时的砖啊，我不帮他帮谁，帮指桑骂槐的马老师吗。” 马致远：…… 直播间：？ 监制室里的导演：“等等！先别掐！” 【？？？什么搬砖？昨天这放火少年在帮妹妹搬砖？】 【他俩不是刚认识吗？】 涂窈叹气：“他昨天晚上失眠逛村子逛到我家了，我不小心泼了他一盆水，后来邀请他一块儿干活，他就帮我把菇房通风口砌好了。” 【？？？好奇怪的逻辑，泼了一盆水，邀请干活，然后搬了两小时砖？这人还怪好嘞？】 【会放火，也会帮人搬两小时砖，这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所以你们骂妹妹干嘛！在她的角度里，一个是任劳任怨的好帮手，一个是天天找她麻烦的马致远，换谁都知道该帮谁。】 涂窈说完示意地抬了抬下巴，马致远讪讪地放开手，一肚子气立马萎掉，掉头种地去了。 弹幕一时间也缓了下来。 “走。” 涂窈继续往前走。 南柯停顿了一会儿，跟上。 跟拍本着远离黑料区的原则，果断拍马致远去了 两人很快走到另一块玉米地，涂窈检查了一遍，愣了：“你这不是种得挺好的吗？” 每一颗苗都种得笔直，土壤湿度也合适。 南柯没回。 他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那一幕里，如果他没认知错误，这应该是一种维护。 真稀奇，有朝一日居然得到了她的维护。 他笑了下，目光忽然变得犀利：“……如果我昨天是想烧你的房子呢？你刚刚还会帮我说话吗？” 涂窈微愣，望着他，下一秒，慢慢开口：“如果是这样，我也会帮你说话。” “因为你昨天确实帮我搬了两个小时的砖。” “就算你是个放火的恶魔，你还是帮了我一次。” 涂窈越说越轻松，耸了耸肩：“这个时候，我只为那两个小时。” 南柯久久无言。 过了会儿，才轻声道：“……说话别这么好听。” 涂窈笑眯眯地问：“为什么呀？” 南柯微笑，因为他并不想动摇。 他真的，很想在她面前燃起一场大火。 最好是熊熊大火，烧光所有的过去，所有的噩梦。 这块玉米地距离村口最近，周围立着一堆全村村民们储存起来的草垛。 只要点燃一处，就能燃起一堆火焰…… 等不到回答，涂窈也不在意，转过去走了几步去检查江野种的那块地。 南柯遥遥望着她，隔着口袋攥紧了那把打火机。 半晌，他还是拿了出来。 十分轻微的一声“咔擦”，打火机燃起一簇等待着爆发的火焰。 可就在这时，涂窈突然回头！ “等等！我还有下半句话。” 南柯一怔，动作迟钝了一下。 隔着一块不远不近的玉米地，涂窈看着他说：“为那两个小时，我会帮你。” 顿了顿，“……但如果你真的放火，我也会立刻泼水哦。” “就像这样！” 她忽然蹲下，在那块玉米地的边沿用力撬开一个藏起来的开关！ 下一秒，在他点燃之前，猝不及防，四周的地缝里忽然往上冲刷起淅淅沥沥但又密集的一场小雨，速度之快，瞬间浇透了所有的草垛！ 也浇灭了他手里打火机刚冒出来的火光。 第四十四章 汪汪立大功 等南柯反应过来，浑身已经湿透。 又被泼了一身水。 “你……” 一股怒意涌上来，可一抬眼，看到对面涂窈也湿透的模样，莫名地卡在了半路。 她今天穿着一件蓝底碎花的衣服，长长的头发束着高高的马尾，明明自己也被淋得狼狈，依旧隔着雨幕对他哈哈笑。 南柯一瞬间语滞，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 是五岁的涂窈。 五岁的涂窈喜欢在厨房捣鼓东西，嚷嚷着长大了当厨师。 厨师喊累了，就嚷嚷当医生，天天钻草地里扒拉出一堆杂草当草药。 总之每回都弄得小花猫一样脏兮兮。 他们的妈妈，不算很爱他们，有时候一个月都不见人影。 于是大哥……十岁的涂朝夕就担起了养家，照顾弟妹的责任。 每每见到涂窈脏兮兮的样子就头疼。 但涂窈不爱听大哥骂骂咧咧，每次都会躲到他身后。 他只能一边好脾气地劝大哥，一边帮小小的女孩洗干净脸上所有的污渍。 于是大哥气得跳脚，而他们的小妹妹得意地哈哈大笑。 南柯突然地恍惚，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时候。 明明最贫瘠，最狼狈，最困顿，可也是最让他心安，一去不复返的时候…… 涂窈看他不吭声，赶紧跑过来笑着跟他解释：“这里放了很多草堆，丁爸怕不小心着火的时候来不及灭，就引了山泉水，还装了一些管道。” “这样如果发生意外，只要打开开关就能灭火啦！” 说着小心地打量他的脸色，双手合十地道歉：“对不起哦……又泼了你一身水。” 南柯静静地看着她。 嘴上说着对不起，但听不出任何歉意，眼神还有点无畏。 可明明毫无歉意，就像昨天晚上那样，他也提不起劲去生气。 扫了一眼，草垛基本上都被淋湿了，短时间内根本燃不起来。 所以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的二次放火，依旧以失败告终。 “要死，谁把管道打开了？！” 这时忽然传来一声怒骂。 南柯就看到刚刚还一脸无畏的女孩顿时一个激灵，立马抱头悄悄转身想躲起来。 就像当年那个五岁的女孩本能地来寻求帮助，而他也下意识本能地挡在了她面前。 但不管用，罗美丽老远就瞄到了涂窈狗狗祟祟的模样。 立马大吼：“涂小毛！是不是你！你要死啊！” 涂窈吓得拔腿就跑，边跑边喊：“我错啦，罗妈我错啦！” “每次认错比谁都快！！错还是照常犯！涂小毛，你今天完了！” “老娘不揍你个屁股开花就不叫罗美丽！” 涂窈瑟瑟发抖：“可你揍不揍我也还得叫罗美丽啊，你又不会真的去改名……” “还顶嘴！” 两人又开始了一轮你追我赶，动静大到惊动了一堆人。 【嚯，妹妹又被追着打了。】 【依旧稳定发挥哦妹妹。】 “师弟！” 江野见状赶紧过来，一来就看到南柯浑身湿透的模样，急道：“你也淋到了？赶快去换件衣服！” 南柯却忽然抓住了江野的胳膊，看着不远处跑得飞快的女孩，眼神微微迷茫：“……师哥。” “现在是什么时候？” 江野不明所以，看了眼手表：“快四点了，怎么了？” 南柯微微张了张嘴，没说话，半晌，自嘲地笑了起来。 另一边罗美丽当场把涂窈给赶回了家，叉腰杵在院子里骂骂咧咧：“好不容易天晴，那些草好不容易晒干，你瞎折腾什么！” “一天天就知道给我闯祸！” 涂窈一屁股坐在地上，垂下脑袋小声说：“我下次不敢了。” “回回都这样！给我起来！” 罗美丽赶紧把人拽起来，“去把衣服换掉！” 涂窈乖乖回屋换衣服，刚换好，门外罗美丽忽然一声惊呼！ “哎哟！这狗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大啊！快出去快出去，别吓到孩子！” 狗？ 涂窈连忙喊：“罗妈罗妈！是我认识的狗，别赶！” 出去一看，果然，是狼牙蹲在门口，嘴里叼着一个竹篮子，神气活现的。 一看到涂窈，它立马激动地站起来原地打圈！ 罗美丽想起来了：“是不是偷你熏肉的那只狗？” 话落，就看到大狗眼神闪躲，不好意思地甩了两下耳朵，像是想起什么，赶紧松口放下篮子，爪子示意地搭了上去，再往前推了推。 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样。 罗美丽乐了，“哟，还听得懂人话，怪聪明的。” 涂窈一看它这架势就知道它来干嘛的，顿时有点为难：“……你怎么又来送东西啦？” “还是别送啦。” 你们看起来比我都穷。 狼牙立刻不赞同地叫了两声！ 涂窈疑惑：“这回不是你送我的？” 她连忙拎起竹篮，只见里面整整齐齐躺着五册平整的牛皮外壳的书。 她下意识拿了一本随便翻了一页，下一秒，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是一册笔记拓印，文字都是手写的复刻版，而涂窈随便翻到的这一页明明白白地写着： 大棚作物的前期培植，以及……简易温室改造及变温办法！ 涂窈赶紧又翻了其他四本，发现全是跟农业相关的书籍，全都记载着她在镇上图书馆想找却没能找到的那些资料！ 她顿时激动得眼睛都在发光，又努力忍住，克制地握了一下狼牙的尾巴。 “……都送我吗！” 狼牙歪头，自然地“呜”了一声。 涂窈这下再也没忍住，猛地扑上去抱住了大狗。 “谢谢哦，帮我谢谢你主人。” 狼牙顿时背绷得直直的，没有丧失作为一只英勇狼犬的尊严。 但不妨碍它尾巴尖小幅度地晃来晃去。 这次狼牙依旧满载而归。 似乎是知道自己在涂窈这里过了明路，这次它没再走小路，而是叼着装得满满的篮子，大摇大摆地走了村里的大路。 玉米地里，跟拍收好了设备，几个嘉宾正往回走。 闻语老远就看到一条狗跑过来。 “那好像是妹妹之前抓的那条狗。” 马致远被镜头怼着连种两小时玉米，浑身冒怨气，听到关键词就想发疯。 “哼，不就抓狗吗，跟谁没抓过似的！换成我能抓三条！” 闻语：…… “哎！它怎么停下了？” “它好像在看我们！” 不远处，狼牙颠颠地跑过来，一路上碰到人群就乖乖自动避让。 但这一回，它像是闻到了什么，不退不避，停下来，狗狗眼直直地看了过去。 “不对……” 闻语忽然又出声：“它好像……在看南柯？” 对面，狼牙鼻尖动了动，疑惑地望着那个不到三米远的人，它闻到了涂窈的味道。 又动了动，它耳朵瞬间竖直。 ——闻到了危险的味道！ 狼牙顿时警惕地竖起了瞳孔，慢慢松口放下篮子，俯下身子…… 下一秒，在所有人毫无防备的一瞬间，目标精准地朝南柯扑了过去！ 江野身旁，南柯还是穿着湿透的衣服，脸色苍白，依旧是不急不缓的模样，但细看神情有些恍惚。 他还在想刚刚那一幕，他不明白，那一瞬间，他怎么会把她当成是五岁的涂窈…… 甚至还荒唐得把失忆前后的涂窈当成了两个人。 他下意识地攥了下口袋里的打火机，就像攥住了发泄的源头。 又像握住了一把可以随时发疯的武器。 顿时又有了一点底气。 他闭了闭眼，想，不急的，一次不行第二次，两次不行，那就第三次好了。 正想着，一个庞大的黑影就这么直直朝他扑了过来！ 他一下没稳住，整个人往后一退！ “师弟！” 江野连忙惊慌大喊！ 闻语一把拽住要跑的马致远：“马老师！你不是能抓三条狗吗！你快上啊！” 马致远：…… 可就在众人觉得狼狗要做出伤人的举动时，却发现它又停了下来，只是耸着鼻子在南柯身上闻来闻去。 南柯身体微僵，如果他没意会错，他并没有在这条狗的眼里看到攻击性。 狼牙一副进入工作状态的认真样，从裤子闻到衣服，从脚嗅到手，在闻到口袋的一瞬间立马停了下来！ 开始用鼻子拱。 拱着拱着，“啪嗒”一声，一个打火机掉在了地上。 下一秒，就看到它立马得意洋洋地“汪”了一声，叼起这枚打火机原路返回，丢进它装得满满当当的篮子。 然后像是收获了一个战利品，快乐地叼着篮子跑了。 众人：？ 南柯：…… 第四十五章 放一场真正的大火 山上，胥池边练字，边分出神看他的狗埋头扒拉着篮子清点它的新礼物。 点着点着，似乎有点生气了。 胥池淡淡道：“怎么了？” 狼牙哼了两声，趴在竹篮边上耷拉下耳朵。 胥池难得耐心地放下笔，过去一看，顿时明白了。 送过去五本书，这次回过来的是一篮晒干的草药。 没有狼牙的份。 胥池挑眉：“书是我给的，回礼自然是给我的，这次你不过就是一个跑腿，生什么气？” 狼牙闭上了眼睛。 “这是你抢来的？” 胥池从一堆草药里拣出一枚打火机，眸光微动，dunhill的牌子。 狼牙回头，看到打火机的一瞬间，又警惕地立起了耳朵，“呜呜”地叫了起来。 胥池安抚地拍了它一把。 狼牙是他从森林里带回来的，又跟着他时常住到远离人群的山林，有着基础的防火意识。 在它眼里，火等同于危险。 得到安抚后，狼牙继续趴回去闭眼。 胥池把玩了一下打火机，轻笑一声，山下似乎一直很热闹。 走了个缺心眼的傻子，来了个满肚子心眼的疯子。 他垂眼看向篮子，还是他装书的竹篮，但被贴心地用桑叶枝条做了分隔。 左边是一些基础的草药，夏枯草，板蓝根这些治疗基础病的草药。 而右边则是对照上回她在他身上摸出来的病症的对症药。 是饶是胥池见过生意场上无数殷勤讨好，也会感慨一句有心的程度。 何况这份回赠只有最单纯的感谢，和一点不知真相的怜悯。 胥池笑意微敛，这只入世不久的土拨鼠真的很忙。 储藏食物，驯化了一条跳脱的鬣狗，又防御着狐狸变态，还能抽空为一个刚交上的朋友传达关怀。 朋友？ 胥池又笑了。 既然是朋友…… 沉默片刻，他抬眼，看着那枚打火机，忽然启唇： “明天还想见她吗？” 狼牙掀起眼皮。 胥池起身将篮子放到架子中层，“有些人离群太久，就算她帮着释放了心里那把火，还是会因为做不了选择和取舍而逃避。” 狼牙明显不太明白的样子。 胥池淡淡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对他凶一点，别让他逃了。” 狼牙立刻凶狠地“汪”了一声！ 胥池满意地笑了。 他的新朋友这么可爱，真想所有人都喜欢她。 喜欢她，触摸到真实的她，自然不会再逃了。 …… 第二天早上，饭桌上，涂窈头一回无精打采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闻语悄咪咪地凑过去：“妹妹昨天晚上没睡好啊？” 涂窈打了个哈欠，靠到她肩膀上：“没有睡哦，昨天晚上很忙。” 先是跟涂朝夕报备，她又泼了南柯一身水。 然后看了狼牙送来的书。 “狼牙送了五本书，我要看很久。” 闻语一个激灵，香香软软的女孩贴在她身上，顿时一动都不敢动。 她激动地夸道：“妹妹好用功！妹妹真棒！” 转头一看，吓了一跳，对面，马致远也迷迷瞪瞪的。 “马老师，你也没睡好？” 马致远眼睛都睁不开，废话，梦里都在种玉米，能睡好？老腰都断了！ 闻语又转了个向，又吓了一跳，南柯眼底也一片青黑！ “……怎么的，昨天都没睡吗？” 南柯微笑着没说话。 闻语莫名打了个寒颤，继续夸涂窈。 涂窈却忽然起身，朝南柯走过去，皱着眉观察着他的脸，“你又失眠了？” 南柯看着这张突然凑近的脸，笑容微僵。 失眠？这次不是。 这次是他十年来第一次强制自己不肯入睡。 白天他对自己的告诫并没有什么用。 昨天回去之后，他还是做了噩梦，依旧是那个“涂窈”牵着他走进那片深林。 他一如从前的每一次，平静地等着“她”变脸。 可出乎意料的，明明该松开他的手忽然又牢牢握住了他。 涂窈抬起头，笑得一脸狡黠，“我还想吃那个，你帮我去摘好不好！” 她指着树下一丛红通通的果子。 那一刻，南柯清晰地认知，这不是他从前梦里的涂窈。 可他还是默许自己走上前，而就当伸出手的一瞬间，忽然，满树的叶子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下一秒，又化成了一阵雨幕，全部落到他身上！ 身后立刻传来涂窈哈哈笑的声音，“哇哦，你成落汤鸡了！” 他猛地转头！ 涂窈笑得弯了腰，笑得……就像白天一样，无畏，得意，和不带一点恶意的嘲笑。 南柯忽然意识到，当“涂窈”变了，这场“恶作剧”在十年后的今夜好像也变了。 ——从把他留在深山里自生自灭，变成了一场淋湿他的雨。 醒来后，他不得不清晰地认知到，他累积十年的恨意在一夕之间也被影响得变了质。 于是他不敢再睡。 深夜，他联系了陈述，问怎么办。 可陈述说：“这样不好吗？说明你在好转，失忆的涂窈在取代曾经的那个‘涂窈’，你的噩梦会渐渐变成美梦。” “南柯，这是好事。” 他沉默了很久，笑着捂住了眼睛：“……可是我不甘心。” …… 看他迟迟没回她，涂窈又问了一遍。 南柯忽然惊醒，看着眼前这张脸，往后几不可闻地退了一步，抬手扶了一下镜框，轻声说：“……是啊，又失眠了。” 涂窈若有所思，导演正好过来，她立刻举手：“叔叔，我现在有事情要忙，直播了你再叫我。” 导演凑过来，格外慈眉善目：“妹妹打算干什么？要不要我们帮你啊？” 涂窈指了指南柯：“不用不用，我找他！” 南柯：？ 南柯跟着她一路往前走，“……这次要我做什么？” 涂窈打了个哈欠，神神秘秘地小声说：“我要建很多很多菇房了！” 昨天她看完了那五本书里所有关于温室建造的知识点，对比之下，发现在几次实践下，她的菇房已经做得很不错了，只要再注意几个小问题就很完美了。 所以她打算提前准备一下材料。 路过一片竹林，她说：“到时候我要砍一些竹子。” 毛竹用来做菇架，牢固，承受力还强，比她现在用的木头要好很多。 路过一块空旷的草地，她说：“到时候我还要来这里捡很多牛屎。” 除此之外，她还要去买些水泥，如果预算够，她还要加上用电设备。 最好能像书里写的那样，做成自动控温，这样她就不用费劲地定时定点去开小窗测温。 南柯沉默地看着她兴致盎然地跟他说着未来的构想。 女孩脸上是压不住的生理性疲倦，和紧赶着追上来的活泼，欢快。 他想，如果涂窈是温水，那他肯定就是那只被慢慢温煮的青蛙。 被这样丰富多面的情绪一点一点入侵到他虚空的灵魂里。 ……可不该是这样的，怎么会这样。 南柯嘲讽一笑。 ——把他灵魂粉碎的人，偏偏在无意识地一片一片地拼凑他的灵魂。 想到昨天晚上的梦，他脑海里突然一团乱，用最后一点自制力，停下了脚步，想要往回走。 他不敢再听下去。 可下一秒，手腕忽然被一只温暖的手牢牢握住。 他回头，涂窈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她的构想。 正看着他，一字一句认真道：“好啦，我们到了。” “现在，你可以放一场真正的大火了。” 南柯一愣。 下意识抬头，眼前是一大片已经收割完，还剩下一截金黄色麦秆的土地。 第四十六章 汪汪继续立“大功” 南柯怔怔地看着前方。 耳边是涂窈清亮又骄傲的声音。 “这是丁爸罗妈三婶婆他们帮我挖的地，我哥和节目组的叔叔阿姨帮我收割了小麦，但是我没有种玉米。” 她得意地叉腰：“因为我要把我的菇房建在这里！” “在建之前，你可以帮我把这些麦秆都烧掉！” 想到什么，涂窈又掏了掏口袋。 “昨天狼牙拿走了你的打火机是不是？” 她递过去一个草绿色的最常见的普通打火机：“它是我朋友的狗，我帮他赔给你。” 一块钱一把的打火机，换了几千块钱的dunhill，但对于南柯来说，用途是一样的。 用途是一样的，价值就是一样的。 涂窈很自信毫不心虚地诡辩。 南柯垂下眼，喉头压不住的酸涩，沉默了足足半分钟，哑声道：“……你确定，要赔给我？” 确定，允许我放这把火。 涂窈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啊。” 南柯抬眼，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为什么允许他放火。 涂窈耸了耸肩，“不是告诉你了吗，因为要在这里建菇房啊。” “烧掉了麦秆，我才能建菇房，种双孢菇。” 涂窈明亮的眼睛直直地望向他，一如望见他一层温柔一层冷漠包裹下脆弱的内核。 “……你见过双孢菇吗，一开始是细细的菌丝，它们很脆弱，小小的温度变化就会让它们蔫掉。” “但是没关系！因为我要建的菇房会是很坚固很温暖的菇房，到时候那些细小的菌丝会很健康，很稳定地长大。” “直到长成圆头圆脑，非常可爱的蘑菇！” 南柯忽然闭上了眼睛。 他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涂朝夕会这么快接受她。 真的像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 南柯又睁开眼，“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让我放。” 涂窈沉默了一秒，“因为你比较有经验啊。” 南柯：…… 涂窈把打火机塞到他手里：“交给你咯！” 说完转身就走了。 涂窈走得飞快，一直走到刚刚路过的竹林，才停下脚步一屁股坐下。 周围是静谧的山林，放眼望去是空旷的村子，那些小小的，正在走动的是她的村民们。 涂窈幸福地撑着下巴，如果可以，她愿意一辈子待在这片土地上。 110突然出声：【你知道了。】 涂窈一愣：“小爹，你出来啦！” 顿了一秒，点点头：“嗯！知道了。” 南柯，应该就是她的二哥，被原主骗进深山里自生自灭，在原着里一笔带过十年磨难的二哥。 “一开始不太明白。” 既然大哥没出任何问题，为什么进度条会暴跌，她一度认为是进度条坏了的原因。 但没过一会儿，南柯就自爆了抄袭，放火。 “我就想，你只说过进度条跟哥哥的气运值有关，但又没说是哪个哥哥。” “既然大哥没问题，那就是二哥，或者三哥。” 涂窈一如既往地分析得头头是道。 110：【不怕吗？他有点危险。】 涂窈又愣了下，缓缓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他笨笨的。” “虽然老是笑，但他看到我……看到涂窈会痛苦，想在涂窈面前放火的时候也很痛苦。” 本质上，他跟涂朝夕是一样的人。 涂朝夕平等地爱着每一个弟弟妹妹，虽然表现得桀骜，可实际上心比任何人都要软，只要涂窈对他好，他就会主动摈弃从前所有的隔阂，一个人隐藏着那些痛苦的记忆。 虽然，只有一个人记得的痛苦往往会更痛苦。 同样的，南柯释放出了内心的恶意，想做疯子，可最煎熬的还是他自己。 而最终，他想要的，也只是放一把火，能够烧掉那片困住他记忆十年的深山噩梦。 既然注定要放这把火，那她就让他正大光明地放。 涂窈忿忿地扔掉一颗硌手的石头。 “……小爹，如果我有哥哥，我会对他们很好！” 110没说话。 涂窈不满地抬头，“小爹，你不信吗！” 110顿了顿，机械音像是叹了口气：【信的。】 涂窈满意地收回眼神，鼻尖动了动，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草木灰的香味。 她连忙回头，身后，是一场漂亮的，茂盛的火光。 …… 南柯站起身，摘下金丝边镜框，近距离地感受着眼前的这场火焰。 仿佛烧光了那座无边无际的深山，烧向积压在他心里十年的沉疴。 让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了一声。 他拍给陈述看。 对面立刻无奈地回了一句：【恭喜，现在甘心了吗？】 南柯嘴角的笑意瞬间一滞。 再见到涂窈是意外，江野那天晚上的一通电话，让他在这个节目上再见了涂朝夕。 涂朝夕的眼神骗不了人，而涂窈的长相更是和小时候没多大的变化。 他几乎瞬间就认出她是谁，也几近自虐地看着这档节目。 他愤恨涂窈忘掉一切，气恼涂朝夕一步步地妥协，最后原谅。 而他既做不到宽容，也做不到豁达。 但那是之前。 现在…… 南柯眼眸被火光熏燃得微红，此刻，他无比清晰地确定，二十一岁的这一年，他对这片烈火燃烧后的土地有了一点新生的期待。 今天的他，何其像之前一步步妥协的涂朝夕。 意识到这一点，南柯心里突如其来地一阵慌乱。 对面陈述又问了一句：【你学校里还留着一摊烂摊子，打算什么回来。】 下一秒，他手微微颤着快速回了两个字。 ——现在。 然后忙不迭地转身快走离开。 可忽然的，对面的山路上忽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对山林里危险的感知格外敏锐，反应不过半秒，就赶紧往大路上跑。 可惜迟了。 对面，狼牙一路气势汹汹地从山路上狂奔下来，凶恶的狗狗眼里倒影着熊熊火光，最后几步猛地加速，当即撞了他一个趔趄！ “扑通”一声，南柯整个人被撞进了边上被草丛遮盖住的一个小水池！ 听到动静的涂窈和闻讯赶来的众人：？ 江野大惊：“师弟！” 这水池不到一米高，但无奈南柯被撞得猝不及防，没站稳，整个人差点淹没进去！ 导演人都傻了：“还站着干嘛，快去捞人！” 工作人员连忙一拥而上！ 涂窈一脸懵，缓缓看向还在一旁还在蓄势待发的大狗，喊了声：“……狼牙？” 狼牙尾巴立马自觉地晃了一下，看到涂窈，赶紧兴奋地跑过去，围着她转圈，一脸邀功的模样。 涂窈：…… 不远处，南柯已经被拉上了岸，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现场也乱成了一团。 江野急急忙忙地跑过去：“师弟最近是碰上水劫了吗？” 涂窈默默抱住还在躁动的狼牙，小声嘀咕： “这次跟我没关系……” 低头看了下怀里的狗，又叹了口气。 “好像又有点关系……” 说完赶紧掏出手机，熟练地点开涂朝夕的对话框报备。 第四十七章 负荆请罪 三次水劫，南柯不负众望地发烧了，好在是低烧，吃了点药就退了。 涂窈牵着狼牙，一人一狗一个心虚，一个趾高气昂地在门口打转。 马致远老远看过去，就看到涂窈羞愧到恨不得撞墙，而那条狗气势汹汹得也能撞墙。 能抓三条狗的马老师装作若无其事地路过，扔下一句：“导演说下午先不播了，让他好好休息。” 然后果断跑了。 他跑了这话自然得涂窈传达。 看了眼脚边昂首挺胸的狼狗，涂窈蹲下来打商量，“要不你先回去，我跟你保证，他不会再放火啦。” 接连两次，这条使命感格外强烈的狼狗似乎盯上了南柯，在防备着什么。 果然，狼牙立马凶狠地呲了牙。 不答应。 涂窈：…… 一边是南柯，一边是朋友的狗，涂窈叹了口气，左右搜寻了一圈，顺利盯上了院子外一摞烧火的木头。 屋里，南柯已经醒了，除了发烧的后劲，他浑身被撞得酸疼。 边揉着胳膊边淡笑着跟江野道谢：“谢谢师哥。” 江野把该吃的药分门别类地交代清楚后，正准备离开，想到什么，又转了回来。 “对了师弟，你上次问我的问题，我想了想，有具体的回答了。” 南柯微愣：“什么问题？” “就是你问如果仇人失忆了，我会不会放下。” 他师弟很少主动问他问题，所以江野回去后就认真思考了一下。 他说：“跟上次一样，我会分情况。” “我是个不愿意承受心理负担内心又有些怯懦的人，抛开生死刑法的界定，如果恨他是一道枷锁，而放下能让我感到轻松，我会选择放下。” 说着他抬头，木愣愣的眼神闪过疑惑：“师弟，你呢，能跟我说说你放不下的理由吗？” 南柯半垂下眼，还是笑着，却缓缓地摇了下头。 他已经说不出来了。 短短一上午，他已经不确定了。 让他变成疯子的是八岁的涂窈，可把他从疯魔边缘往回拉的是失忆的十八岁的涂小毛。 毁掉他的是涂窈，重建他的似乎又是涂窈。 他在放下和释怀之间来回拉扯，只想快点逃。 南柯闭了闭眼，再开口，微笑道： “师哥，忘了跟你说，我准备下午就走，我们……” 还没说完，一抬头，就看到门口钻进来一个圆圆的脑袋。 和一个被牢牢捂住嘴巴的狗头。 一人一狗，脑袋上齐齐顶着两根木头。 狼牙明显不想进来，涂窈拽了下不服气的狼狗拽不动，差不多硬生生给抱进来的。 江野：“……妹妹？你带它来干什么？” 还有这造型…… 对上两道怔愣的视线，涂窈挠了挠被木刺扎得有点疼的脑袋，表情诚恳又尴尬：“看……看不太出来嘛？” “负荆请罪啊。” 南柯&江野：…… 涂窈对认错这事很有经验。 先摁住狗头一块儿鞠躬：“对不起！” 认完错就分析理由：“我刚刚测试过了，狼牙好像对火特别敏感，你看它昨天就抢走了你的打火机，今天肯定是看你放火才撞你的。” 最后把错全部揽下：“因为这火是我让你帮忙放的，所以责任在我！” 不谙世事如江野，当场心软：“怎么能怪你呢妹妹，你也不知道这狗对火反应这么大。” 涂窈连连点头，立刻见缝插针给狼牙解释：“它住在山上嘛，可能以前遇到过火灾，所以比较怕火。” 江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难怪。” 一套下来，行云流水。 江野已经被牵着鼻子走了有一会儿了。 总结出一句：“这狗还挺聪明的。” 涂窈立马顺杆上爬，摁住狗头又鞠了一躬：“对不起！” 江野连连摆手：“没关系没关系！” 南柯：…… 南柯拿起一旁的眼镜戴上，几不可闻地扯了下唇角。 时隔十年，又看到涂窈耍小聪明算计，可意外地并没有让他生出强烈的反感的情绪。。 南柯想，那把火大概真的把他烧疯了。 或者是刚刚的水进脑子了。 很快房间悄然无声，南柯再抬头，就发现房间里只剩下涂窈一个人蹲在地上挠头，而那条狗端端正正地坐在旁边，目光炯炯地瞪着他。 他攥了攥干燥的手心。 “……师哥人呢？” 涂窈还在挠头：“下午不直播，跟闻语姐姐传话去了。” 南柯：“什么时候走的？” 涂窈继续挠头：“刚刚啊。” 南柯终于忍不住，“你挠头干什么？” 涂窈又挠了一下，愤愤道：“……木头刺扎脑袋了！” 南柯：…… 南柯看着她生动的表情，忽然带着一点嘲意地笑了。 这几天，一直都是他三番五次遇水劫，这还是头一回看到她这么狼狈。 涂窈立马生气地皱着脸：“别笑了，帮我找找！” “……让我帮你找？” 南柯愣了下，顿了几秒，忽然笑得诡异：“……你忘了我喜欢放火？不怕我一把火把你头发烧了？” 涂窈一点也没怕的样子，闷声道：“那我就放狼牙咬你。” 狼狗当即应景地“汪”了一声。 想到这条狗一股子牛劲，南柯一瞬语滞。 不等他答应，涂窈已经蘑菇似的一点一点地挪过来，直到挪到他脚边，脑袋自然地往床沿上一放，露出细瘦的一截脖颈。 南柯一瞬间觉得荒唐。 涂窈，他原本决定老死不相往来的妹妹，有一天居然和他待在同一个房间，对着他信任地露出了最脆弱的部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南柯迟迟没动。 可涂窈竟然也没动静。 他下意识地看过去，愣了。 涂窈一动不动地趴在床沿，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眼睛睡着了。 南柯怔怔地看着她，大概又是脑子进水的缘故，忽然有些移不开眼。 睡着的涂窈太乖了，连呼吸声都格外轻，昨晚上应该一晚没睡，此刻眼睛底下一片青黑。 十八岁了，却还是瘦瘦小小的模样，蜷在他身边，像没吃饱饭的小乞丐，像干苦力的小民工。 好好的头发，挂满了小小的木屑。 南柯视线嘲讽地扫过……难怪挠了半天。 房间里一片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双细长的手还是缓缓地，轻悄地放到了她的脑袋上。 拿走第一片木屑。 第四十八章 要跟我一起去山上吗 涂窈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的。 她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她还活着。 摸了摸头发，一片顺滑。 她掏出手机看了下，涂朝夕一个小时前针对她的闯祸速度发来了叮嘱。 ——晚上睡觉务必关紧门窗。 涂窈想了想，拨了个电话过去。 涂朝夕刚拍完今天的广告，连忙接了起来。 “涂小毛，怎么回事啊，你咋逮着一个人折腾，气性大一点的不得记恨上你啊，我还有个广告要拍，暂时回不来，要不还是派人把你接过来躲一躲。” 涂朝夕愁得要命，这才几天功夫，他妹妹跟个祸头子似的，还专门怼着一个放火的疯子薅。 涂窈摇头：“不用啦，他不太恨我啦，刚刚还帮我把头发上的木刺都清理干净了。” “不过明天可能会不太想搭理我。” 会懊恼，会后悔，会更想逃。 “但是我会主动去找他的。” 涂朝夕：？ “……来，涂小毛，我们来盘一盘，上上回你泼了他一盆水，结果他帮你搬了两小时砖，上回你泼他，他帮你给小麦地放火，这回你的狼狗朋友把他踹进了水里，结果他给你清理了一脑门木屑？一共被你泼了三回，回回以德报怨。” “完了，涂小毛，我觉得他脑子真的有问题啊。” “你可别找他了，放过他。” 不同于上两次涂窈跟他报备的时候，这次涂朝夕终于引起了强烈的重视。 说着赶紧拿了个平板过来，倒过去看这两天的录播。 按下暂停键，正好是南柯正对镜头的画面。 涂朝夕愣了下。 听了涂窈说了好几回的南柯，但这还是他第一回看到南柯的正脸。 温柔的天然带着微笑弧度的眉眼，挺直的鼻梁，薄薄的上弧的唇角。 ……意外的，有些眼熟。 涂朝夕又退出来打下南柯两个字点击搜索。 托本人刚来第一天就自爆的福，他最近在互联网上也出了名。 不少人觉得他背景强大，都背着抄袭的黑料放火烧屋了居然还能上节目，于是纷纷扒起了他的后台。 可扒出来的结果却大为震惊。 这位现年二十一岁的燕京音乐学院的学生并没有强势的社会背景，不光没有，甚至曾经还是一个孤儿。 后来被一对画家夫妻收养，而在两年前，随着画家夫妻的离世，他再次成为了孤儿。 这就说明他不可能是来躲灾的资源咖。 二十一岁，孤儿，十一岁时被收养。 当这些信息集合到一起的时候，涂朝夕忽然愣了。 又倒回来看这张脸，他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一丝抓不住的讯息。 直到屏幕停滞太久自动息屏，照出他这张有些困惑的脸。 下一秒，涂朝夕脑袋突然“轰”的一声！ …… 不知道过了多久，涂朝夕再开口，语气艰涩道：“……涂小毛。” “你答应哥一件事好不好。” 涂窈毫不犹豫：“好啊。” 涂朝夕笑了下：“……你都不问一下就答应。” 他搓了把脸，继续道：“那个南柯……你对他好一点，就像对我一样对他，好不好？我收回刚刚说的话，你把他留住，不管怎么样，都把他留下来，我会尽快回来。” “千万……千万别再让他丢了。” 他说得语无伦次，但涂窈又是毫不犹豫：“好啊。” 涂朝夕声音不由得有些哽咽，“……真乖啊我们小毛。” 挂了电话，他再也忍不住，捂住了微红的眼眶。 这些年他一直在找两个弟弟，可惜始终一无所获，他明白，在他顶着这个名字红遍了大江南北的情况下，两个弟弟却还是不肯露面，故意的成分占大多数。 和刚开始的他一样，南柯一定也怀揣着对当年的涂窈的恨意。 看了会儿录播，涂朝夕红着眼睛又笑了出来。 ……可又像现在的他，被现在的涂窈一点一点治愈着陈年旧伤。 想到什么，他又给导演打了个电话。 另一边涂窈挂了电话，打了个哈欠，重新躺回床上。 她不算很聪明的人，现在也不是很强大的人，所以需要哥哥帮忙，一起留住想留住的人。 于是第二天一早，当南柯跟导演提出要离开时，立刻被驳了回来。 导演一脸的为难：“不成啊，先不说你满打满算才录了不到两天，就算你想走今天也走不了，车坏了。” 南柯看向村口那两辆面包车，微微皱眉：“坏了？” 导演肯定地点头：“坏了，最迟也得后天修好。” 南柯收起疑惑，微笑地点头：“好的。” 一旁工作人员看着南柯的背影，忍不住小声问：“导演，你为什么不同意让他走啊？” 这人身上还背着一堆黑料，跟拍的镜头都唯恐避之不及。 而且，车好像没坏…… 导演疲惫，这得问涂朝夕啊，昨天晚上涂朝夕突然给他打电话，说在他回来之前，务必把南柯留住。 必要时可以让车坏了。 大不了他回来赔。 导演沉默地抓了一下脑袋，看好涂窈，留住南柯，要求一个接一个，一点都不把他当外人，当许愿池的王八呢。 “对了。” 导演忽然想起什么，又叫住他，“涂老师昨天让我跟你带话，说看了这两天的录播，麻烦你继续照顾小毛。” 话落，南柯背影顿时一僵。 他几乎落荒而逃，有些慌张地拿出手机问陈述。 “什么叫麻烦我继续照顾她？我之前难道对她……” 电话那头，陈述叹了口气：“我作为一个观众的角度给你盘一盘。” “这才过了三天，你先是不计前嫌大晚上帮人家搬砖，又是帮人家的小麦地放火，昨天还给她挑了一个小时的木屑，这不是照顾是什么？” “可……” 南柯攥紧手心，尽量冷静地辩驳：“可我有原因，我只是想放那把火而已。” “我明白，我明白。” 陈述有些无奈：“但是你不觉得很神奇吗，作为观众的角度，你在照顾涂小毛，可作为医生和病患的角度，她似乎又在以她的方式治愈着你。” 南柯一瞬语滞。 陈述在电话那端感慨般的长舒一口气，“南柯，你的这个妹妹似乎真有一种天然的能力，做到了我十年都做不到的事情。” “我想，你是不是可以试着不要逃开？” 他斟酌着劝道：“把她当成一个新生的妹妹去接近，去接受。” 南柯陷入了沉默，良久，弯了下唇角：“……你的意思是让我做第二个涂朝夕吗。” 放下过去的恨，重新开始。 陈述又叹气：“在我眼里，你已经是了。” 南柯唇角一僵。 “妹妹！你去哪儿？马上要直播啦！” 闻语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南柯下意识抬了头，就看到了对面的涂窈，她穿着一套明黄色的碎花衣服，背了一个箩筐正在往山里走。 听到闻语喊她，赶紧掉头走过来，拍拍脑门上的草帽，“我要去山上挖草药，挖完就回来。” 刚说完，一旁的树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狼牙又窜了出来，围着涂窈打转。 转了会儿，精准瞥到南柯，确定人还在，又继续拱着涂窈。 闻语尴尬地瞥了眼举着手机的南柯。 “这狗又来了，它好像挺喜欢妹妹哈。” 涂窈摸了摸狗头，上次送过去的草药应该很管用，所以狼牙才有时间过来。 所以她得再挖一些，让狼牙带走。 南柯垂着眼，牢牢握紧手机，控制着自己移开眼神不去看涂窈。 他已经是了吗…… 但他不去看涂窈，涂窈却主动走到他面前，笑眯眯地伸出手。 “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南柯：“……去哪儿？” 涂窈一脸坦然地指了指山上：“我今天要找的草药都长在山的最里面。” 一瞬间，南柯目光犀利。 声音却不受控地颤了一下，“……你说什么？” 涂窈很耐心：“我说，山上有很多草药，我想让你帮我一起摘。” 第四十九章 八岁和十八岁的拉锯战 …… “哥哥，山上有很多甜甜的野果子，你可不可以帮我去摘？” “山上有很多草药，我想让你帮我一起摘。” 十八岁的涂窈居然和八岁的涂窈对他提出了一样的请求。 突然的，南柯混乱了一早上的情绪就这么平静了下来。 他摘下眼镜，心里笑了一声。 就像陈述说的，她真的很神奇。 虽然失忆了，可干的每一件事，做的每一句话都能精准地拿捏住他。 他点了下头，平静道：“好啊。” 陈述立刻把人叫走，忍不住问：“你怎么想的？” 南柯天然柔和的眉眼弯了一下。 “不是你说的吗，让我接受她。” “既然她想让我陪她去，那我就答应啊。” 陈述气急：“我是让你接受她，没让你答应她这个要求！” 他做了南柯近十年的主治医生，不会不清楚，南柯最大的症结就是八岁的涂窈亲手把他骗进那座深山，让他一个人硬生生熬了一个月。 十年过去，精神创伤依然存在。 如果涂窈做出任何抛弃的举动，哪怕是无意识的，对于南柯来说，都是一次冒险。 南柯笑了，“可是我想答应。” 他挺想看看，十八岁的涂窈在同一趟行程中会怎样对待他。 陈述精准指出：“你现在就像个顽强抵抗嘴硬的死鸭子，穷途末路，只能使出最后一道关卡去试探她。” 也没有考虑这道关卡会不会把自己毁了。 他劝道：“可是没有必要，你已经在好转，慢慢来不行吗。” 南柯却忽然收敛了笑意，语气微微认真，“让我再分辨一次，认清她到底是哪个涂窈。” “这次，我会好好分辨。” 这次之后，他就彻底臣服。 陈述哑然。 挂了电话出来，马致远又跟涂窈酸上了。 “你怎么老跟一身黑料的人混在一块儿？” “涂朝夕是你偶像也就算了，那人你不才认识吗，都好到拉人家帮忙了。” 那个南柯也是，是不是学涂朝夕呢，赖着涂小毛不放，赖着赖着就洗白了。 他昨天看了下最近的舆论风向，也是奇怪了，明明第一天就自爆了抄袭跟放火。 网友们扒出来他是孤儿后反而开始推测其中是不是有隐情。 马致远酸溜溜，“你们是不是就喜欢这种长得好看的？” 涂窈眨了眨眼：“马老师别生气，网友们也夸你了。” 马致远一愣，砸了一下嘴：“夸什么了？” 涂窈点开手机，划拉出一条。 马致远凑上去看，一字一句念出来。 “马老师干活精神得像柬埔寨的吗……喽？！” “涂小毛！” 涂窈连忙抱头跑到南柯身后！ 闻语和江野眼疾手快，一人一边拦住马致远！ “马老师消消气！消消气！妹妹不是故意的。” 气得马致远张牙舞爪：“你个死丫头！她还不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的！放开我，今天不是我死就是她活！” 涂窈扒拉着南柯的袖子哼道：“那马老师得跟紧我，这样，你也来帮我摘草药好了！” “想得美！我才不帮你！” “哼！那马老师就去种地！我回来检查！一颗没种好我还骂你！” 说完跑过去一把牵住南柯的胳膊，又气势汹汹地掉头跑了！ 狼牙也立刻颠颠地跟上。 马致远：！！！ 等停下来，涂窈已经带着人跑进了山里。 她喘着气，瞥了眼后面：“好了好了，马老师没追上来。” 南柯也跑出了一身汗，看着被握得一圈泛红的胳膊，轻微地喘了口气。 抬眼看向这座山。 仙鹤村的山海拔都不算高，但一座挨着一座，植被茂盛，像座无限延展开去的迷宫。 听着四周传来的虫鸣，南柯一瞬间有回到十年前的错觉。 涂窈随手摘了两个黄杏，擦了擦递给他：“野生的，可能不会很好吃，但是解渴。” 两枚杏子摊开在她手心里。 南柯动了动手指，接过，却没吃。 他依稀记得，当年，八岁的涂窈领着他去摘的是一树红通通的果子。 南柯忽然状似随意地问道，“你喜欢吃这些果子吗？” 涂窈一愣，摇头：“不喜欢。” “为什么不喜欢？” 十年前的涂窈极力描述着她有多喜欢这些漂亮的，酸酸甜甜的果子，希望二哥帮她摘一箩筐带回家。 但是十年后的涂窈随手扔掉一颗杏，转头就走：“因为果子不值钱，草药比较值钱。” 声音闷闷的，语气带着一点固执，让人确定，她是真的不喜欢。 南柯下意识地继续问：“那你喜欢穿漂亮的衣服吗，喜欢穿裙子还是……” 还没说完，看到涂窈身上的碎花衣服后，又沉默了，过了会儿，轻扯了下嘴角。 喃喃道：“你好像真的和她不一样……” 涂窈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忿忿道： “我不光喜欢摘草药，还喜欢做饭，喜欢裙子，更喜欢穿碎花衣服，喜欢吃糖，更喜欢甜腻腻的巧克力，不喜欢松子，不喜欢摘野果，不喜欢上学，我不听话，老是惹罗妈生气，带大胖捡牛屎玩泥巴天天闯祸！” 所以一点都不一样！ 说完涂窈憋着一股气，继续埋头往前走。 走着走着，又有些难过。 她不是为了和南柯记忆中的“涂窈”切割才这么说的。 她用了“涂窈”的身体，一句失忆也没办法和这个“涂窈”割裂，但也有自己微妙的坚持。 她喜欢摘草药，能卖钱的草药，能治狼牙主人病的草药。 也喜欢种能让全村吃饱饭的小麦，玉米，能让全村挣更多钱的双孢菇。 但一点也不喜欢有时候酸有时候甜，发挥一点都不稳定也不值钱的果子。 即便她占用着“涂窈”的身体，是亏欠的一方，她也会自私地希望，有一天能有更多除了涂朝夕以外的人分出她和“涂窈”的区别。 …… 南柯敏锐地察觉到，涂窈有些不高兴了。 大概是被他问烦了。 但不用人安慰，一进深山，她就放下情绪，熟练地蹲下身移走一株植物，小心翼翼地放进背篓。 看到狼牙蹲在一边，认真解释道：“这不是治病的草药，这是普通的七里香，能驱蚊，你主人不是住在山里吗，蚊虫肯定多。” “我家里还有晒干的艾草，香茅，到时候给他做个药包，你带过去给他。” 狼牙听懂了，在树丛里兴奋地钻来钻去，很快又跑远了。 南柯就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她。 下一秒，就听到她闷声补了一句：“也给你做一个。” 南柯微怔：“你不是在生我的气吗？” 涂窈又摘了一颗，小声说： “生完了啊。” “你住的房间靠着我们村的水库，虽然入秋了，蚊子还是有很多的，你到时候挂到窗户边边就好了。” “要不给你两个，一个挂窗户，一个挂门口，你房间比较小，两个应该够了。” “对了。” 涂窈仰起头，疑惑地问：“你有不喜欢的味道吗？” 南柯静静地看着她，整个人忽然就平静下来。 下一秒，由内而外自然而然地笑了出来。 他忍不住捂了下眼睛，八岁的涂窈，十八岁的涂窈…… 其实很好分辨。 只是他一直不敢去分辨。 八岁的涂窈是一个为了给自己争取最大利益，能屈能伸的，聪明的精致利己主义者。 比如嘴甜地哄骗走涂朝夕挣来的零工钱买一件漂亮的裙子，拉他背了黑锅。 可现在的涂窈跳脱的外表下，却有着格外温良的品性。 她就像个能随时自洽的圆润的露珠，天真，无害，充盈着天然的柔和的生命力。 南柯只觉得心脏有些飘忽的感觉。 又忽然的，有种认命，妥协的感觉。 他微微一笑：“……没有不喜欢的味道，你随便放。” 涂窈点了下头，可下一秒，眼神却忽然变了变，有些防备又警惕地看着他。 “你别动！” 南柯微愣：“怎么……” 还没说完，就看着她慢慢起身，一步一步地倒退。 南柯飘忽到半空的心顿时一沉。 第五十章 涂小毛丢了 一步两步，不过几秒，涂窈就退到了一米开外。 随着她的后退，南柯眼神越来越冷。 他几乎瞬间又挂上了温和的伪装，状似不在意地淡笑：“你是准备丢下……” “别说话！” 还没说完，又被打断。 南柯终于察觉到一点不对劲，再看过去，就见涂窈停在了一米开外，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她缓缓蹲下，在脚边摸索着几块石头，眼神却紧紧地盯着他身后。 很快就找到一块形状尖锐的石头。 下一秒，猛地朝他砸了过来！ 南柯全程睁着眼睛，石子几乎擦着他的耳廓，轻微的一声响，身后似乎有什么掉了下来！ 再看涂窈，她立刻起身，像一团热烈的火焰朝他跑过来。 三两步把他往身后拽！ 南柯顺势往下看，顿时眼神一凛。 一条银环蛇被砸得半晕，匍匐在他脚下，尾巴尖轻微地晃动，随时可能醒过来。 不等他动作，涂窈立刻蹲下，果断掐住七寸，另一只手又随手拿起一块石头，猛地砸向蛇头！ 这一下彻底把蛇砸晕了。 然后拎起蛇尾用力一甩，甩到了一条激流而下的山涧里，最后掉进深深的地洞。 一系列动作，迅速又果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南柯想说什么，喉咙却想被呼啸的冷风糊住一样，哽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涂窈又巡视了一圈周围，确定没有其他危险后才松了口气。 她看了眼滑腻腻的手，突然打了个激烈的冷战。 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下一秒，原地尖叫着跳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有蛇有蛇啊！！！！” 南柯静静地看着她，像个跳蛙似的跳来跳去。 他心里仿佛空了一片，又源源不断地涌入一阵一阵的温热。 他咽了下干哑的喉咙，一瞬间就像被解控一般，本能地伸出手一把把她抱进怀里。 感受到涂窈瞬间僵硬，他几不可闻地笑了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 “涂小毛。” “……我原谅你了。” 他没有被十年后的涂窈丢下，反而被她勇敢地救了。 到此为止，两不相欠。 涂窈被他牢牢锢着，几乎不能动弹。 像是没听清，她懵了一下，意识到什么后又低下头，飞快地擦了下眼睛。 闷闷道：“原谅什么？” “原谅……”南柯轻声道：“原谅泼了我好几回水。” 涂窈“哼”了一声：“那我也原谅你刚刚问我这么多问题！” 说完往他身上用力抹了几下，直到把黏腻的触感都抹掉才停。 南柯：…… 涂窈从他怀里钻出来，别扭道：“我的衣服是罗妈买给我的，我不舍得擦。” 南柯长舒一口气，有点无奈又有点莫名的高兴：“……擦擦。” “不用啦，我擦好了。” 涂窈把背篓放下来：“这里有好多草药，你认识吗，认识的话帮我一起摘。” 南柯蹲下身，摘下一株野生黄芪。 沉默片刻，还是问了一句，“……很缺钱吗？” 说完心里叹了一声，殊途同归，他还是像涂朝夕一样，本能地开始担心她是不是缺钱，是不是过得困难。 涂窈摇头：“不缺了，草药是给狼牙的主人的。” 深山里长着一些市场上能卖出高价的草药，最开始，涂窈就是靠着这些草药度过了一段比较艰难的时间。 同样的，她也希望能帮狼牙的主人缓解一些困难。 不管是用在自己身上，还是像她从前那样去换钱，总能给他一些或许微乎其微但或许必要的帮助。 她跟南柯解释：“狼牙的主人叫徐驰，我现在住的房子就是他家的，他现在住在山里，身体不太好。” 南柯看过之前的直播，知道徐驰是谁。 几米开外，狼牙又窜了出来，捕捉到熟悉的名字立马停下，疑惑地看向涂窈。 涂窈摘了满满一背篓草药，随地坐了下来，撑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会儿叹了口气：“唉，我其实挺想去看看他的，不知道他住的地方好不好，山上温度一直很低，现在又入秋了，也不知道他适不适应。” 之前她问过罗妈，罗妈说这段时间一直联系不上徐驰的爸爸。 罗妈也说，如果不是到了穷途末路，他肯定也不会回来。 说完一转头，身后狼牙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歪着头看她。 涂窈摸了一下它脑袋。 “等下你就不用跟着我了，带上这些草药回去。” 狼牙还是歪着头看她。 涂窈：“怎么啦？” 话音刚落，它忽然一口咬住涂窈的衣角，然后拉着她使劲往后拽。 “哎！” 南柯皱了下眉，伸手去拉拦，狼牙又忽然松口，朝他“呜”了两声。 继续拽住涂窈走了两步，再松口。 这回它跑了两步，叼住装满草药的背篓，一路小跑出几米，再回头示意涂窈。 一系列的动作下来，涂窈眼睛一点一点发亮。 “你是邀请我去你们的房子吗！” 狼牙使劲地晃着尾巴。 涂窈不确定道：“那你经过他同意了吗？” 狼牙停下尾巴，状似思考了一下。 在一条狼狗的意识里，朋友是可以互相进入对方的领地。 很巧的是，几天前，它的主人确定了眼前这个女孩是他们的朋友。 于是它更加激动地晃尾巴。 涂窈放心了。 “先等等！” 涂窈高兴之余也没忘记南柯，转头道：“我先送你回去！” 南柯看着她惊喜的模样，扯了下唇角，“这么高兴？” “当然啊！” 涂窈毫不犹豫，拉着他就往山下走。 下山的速度肉眼可见比上山的速度快了好几倍。 装也不装一下，一副迫不及待想把他送走的表情。 走到山脚她就停下。 “这条路走到底就是村口，你快走，我也要走啦！药包等我回来给你做！” 说完转头就跑。 南柯：…… 南柯甚至来不及说一声再见，一人一狗就没了影儿。 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 陈述准时打电话过来，语气小心翼翼地试探：“怎么样？还好吗？” 南柯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油然而生的怨气，“不是很好。” 陈述心里一惊。 “她没把我丢下。” 陈述立刻松了口气，可下一秒又听到他哼了一声：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又把我丢下了。” 陈述：？？？ 南柯回望身后这座深山，缓缓往回走，慢慢地讲述着这一路。 陈述听完忍不住笑了出来，过了会儿，喟叹了一声：“恭喜你，南柯。” 南柯沉默了几秒，嘴硬道：“……我们只是两不相欠。” 扯平了。 陈述却没有再笑，忽然地眼角有点湿润。 十年里，他见过阴郁的南柯，披着温柔表象的南柯，也见过极端躁动的南柯，但从来没见过此刻，会别扭，会嘴硬的南柯。 “有机会，我挺想见见你这位失忆的妹妹，或许在一些课题上我能向她请教一下。” 回到村里，直播已经开始了。 看到只有南柯一个人回来，弹幕纷纷疑惑。 【导演不是说妹妹跟他一块儿采草药去了吗，怎么只有放火哥？】 【放火哥？你们外号取得挺快，忘了他又抄袭又放火吗？扒出来他是个孤儿就能消除他的所作所为了？】 【别管，涂朝夕前车之鉴，在学院出声明之前我们是不会乱站队的】 【说起来放火哥好像蛮喜欢妹妹的，妹妹让干啥就干啥，听江野刚刚说，昨天还帮妹妹挑头发里的木屑。】 【目前已知的就有搬砖，烧麦秆，挑木屑，采草药，放火哥真的，在城市里放火，在仙鹤村当妹妹的苦力，泪目了。】 【整挺好，反正都是送温暖，一个物理意义，一个精神上。】 【那妹妹岂不是最牛的？！】 马致远看得眼皮直抽搐，这直播间简直要完蛋了，这都能夸到涂小毛头上？ 南柯简单解释了几句，申请回去睡觉了，导演求之不得。 紧绷了十年的精神一下松懈，南柯忽然地有些疲惫。 回到小房间后几乎瞬间入睡。 他想，等涂小毛回来，得提醒她还欠着他两个药包。 不知道睡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江野急促的喊声。 “师弟，你快醒醒！” 南柯昏昏沉沉的睁不开眼。 下一秒，江野急道：“妹妹到现在还没回来！” 南柯瞬间清醒！ 第五十一章 朋友 涂窈来到仙鹤村两年，周围的山几乎都爬了个遍，但这是第一次走这么远又弯弯绕绕的路。 八个方位来回转，就像走迷宫一样。 “狼牙，你每天要走这么远的路来见我吗？” 半个小时后，涂窈终于累了，找了个大石块坐下休息，揉了揉狼狗的脑袋。 “你们不会住在山洞里……” 一个病人，一条狗，住在偏僻的山里。 想到这涂窈心凉了半截。 狼牙看不懂涂窈怜悯的眼神，吐着舌头巡视四周，过了会儿就低头使劲拱，示意她继续走。 就这样休息了三回，狼牙终于嘹亮地“汪”了一声。 涂窈抬头，眼前是一片茂盛的竹林，透过竹林之间的缝隙，能清晰地看到对面临溪而建的一座小木屋。 木屋面积不大，看上去小小的一个，外形是四四方方最简单的构造。 涂窈小声叹气：“这跟山洞也没什么区别哦。” 山洞还能遮风挡雨，这木屋看起来好像一吹就能倒。 涂窈眼神更加怜悯了，狼牙不明所以地晃了晃尾巴。 涂窈提了提背篓，继续朝前走。 没走两步，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淡然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来看我干什么，还没死呢，不过也快了。” 她步子瞬间一僵，下一秒，缓缓地，深深地皱起了眉。 木屋前，胥池披着一件外袍正在煮茶。 两个月前他从国外回来，发落了几个旁支后为了躲清闲搬到了这里，之后就一直处于避世的状态，不想也知道，港城现在一团乱。 但大概是交了个心性单纯的新朋友的缘故，这几天他心情格外好，于是随手接了一通来自港城的电话。 对面的幸运儿是他侄子胥白。 听说最近为了躲程家的联姻进娱乐圈当艺人去了。 “小叔！你居然接我的电话啦！你在哪儿，身体还好吗，那些叔公说想来看看你，” 胥池顿时指尖有些不耐烦地点了几下，不想也知道，这帮当了半辈子蛀虫的旁亲为什么找他，无非是想要一条活路。 嘴上说着想来看看他，背地里估计天天咒他死。 于是胥池淡淡道：“来看我干什么，还没死呢，不过也快了。” 胥白像是被他吓到了，一时间不敢说话。 而胥池也似乎感受到了一丝诡异的安静。 他敏锐地抬眼。 就看到，不到三米远的地方，穿着碎花衣服的女孩背着一个满满当当的背篓，疑惑，怜悯，懊恼地望着他。 胥池指尖微顿，切断了通话。 视线一扫，领她来这儿的罪魁祸首正英勇地，昂首挺胸地晃荡尾巴。 气氛忽然地一片寂静。 涂窈率先打破沉默，先往前走了几步，认真地打量着他。 比起半个月前，他似乎又瘦了一些，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但看着精神了很多。 她放下背篓，嗓音清澈又大胆，“你好，我是涂小毛，我……我也来看看你。” “如果你不想让人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完转身就走。 涂窈反省，她是来得太冲动了，虽然已经跟他成了朋友，但也应该提前打声招呼再过来。 涂窈边走边懊恼地锤了一下脑袋，这个毛病她得改。 可下一秒，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猛烈的撞击声！ 狼牙顿时急得嗷嗷叫！ 涂窈连忙转头，就看到刚刚还神色淡然的青年，整个人倒在了地上，闭着眼睛，原本苍白的脸色更加没了血色。 她心一惊，立刻快步跑过去。 就在触碰到青年的一瞬间，脑门忽然冒起久违的光亮。 【进度条通告：-1】 涂窈心一凉，不是小爹，这时候降进度条？？？ 可下一秒。 【进度条通告：+1】 【进度条通告：-1】 【进度条通告：+1】 反反复复地+1-1…… 涂窈愣了，好像第一回见到徐驰的时候也是这样来着。 可这时候她也没功夫研究了。 看着已经呼吸困难的青年，涂窈尽量冷静地在他身上找药。 可这回一无所获。 涂窈摸了一下脉象，这是心律不齐引起的心悸，可是现在没有能够快速缓解的治疗仪器，就连中医方面三脚猫的知识储备，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她也使不出来！ 涂窈急得大声喊他：“徐驰！徐驰！你别睡，你的药放在哪里！” 但青年迟迟没应她。 狼牙在边上急得团团转，使劲用鼻子拱他！ 胥池紧闭着眼睛，他能听到涂窈的喊声，也能感受到狼牙的力度，他只是一时分不清这回又是什么病，该吃哪个药。 更没有力气去回应。 他试探地动了动唇角，下一秒，胸口这股绞痛却忽然奇异般的缓了下来。 他皱了下眉，不过几秒，刚刚还撕心裂肺的疼痛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和上次一样。 胥池睁开眼，新朋友正红着眼眶急切地喊他。 他压下疑惑，轻声道 “……我没事了。” 涂窈一愣，赶紧摸上他的脉搏，心率正常，脉象虽然还是孱弱，但也恢复了正常的跳动。 她飞快地抹了一下眼角。 “……你……你确定没事了吗？” 胥池感受着平缓的呼吸，望着她点了点头：“没事了。” 涂窈挠了挠头：“哦。” ……这么快的吗？ 好像上次也是，突然病了，又突然好了。 想到什么，涂窈连忙起身：“那个……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胥池微愣，眼神透露出几分困惑。 涂窈又指了指对面，“那个箩筐里的草药都是给你的，是我今天跟我二……跟一个你不认识的人一块儿摘的，你可以拿去卖钱。” “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可以托狼牙给我带信，不过……” 涂窈垂下眼，顿了顿：“下次你最好还是写下来再让它带给我，不然狼牙容易出错，我也容易做错事。”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比如现在，明明人家没有说邀请她来到这里，但她会错了狼牙的热情，来得不是时候。 胥池忽然笑了。 他从十八岁正式进入港城坐上胥家家主的位置，向来喜欢拿捏人心，也从未出过差错。 但却是直到这时，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可能伤了新朋友的心。 斟酌了几秒，他轻声道：“先别走。” 涂窈回头，疑惑道：“……还有事吗？” 胥池淡淡笑着：“首先谢谢你刚才的帮助。” “其次，我刚刚是在跟一个小辈打电话，那句话并不是刻意针对你，事实上，看到我唯一的朋友带着礼物走了这么远的路来看我……” 他眉眼平和，病态的面孔袒露出几分真实的情绪。 说：“我很高兴。” “非常高兴。” “最后，我能邀请我的朋友一起喝杯茶吗？” 第五十二章 打断“男主”的腿 胥池能预想到，这些话足以让眼前的女孩破涕为笑，重新开心起来。 可事实出乎他意料。 话音刚落，涂窈猛地抬眼，有些震惊，又有些难过地望着他。 “你……没有其他朋友吗？” 他神色一怔。 涂窈短暂思索了一下，对于他没有朋友这件事好像也不意外。 全家都是病号，从小背负着生活的重担，现在又是孤身一人，说不定她还真是他唯一的朋友。 想到这涂窈心里顿时闷闷的，她明明穿的是一本娱乐圈豪门小说，怎么有这么多可怜的人。 胥池几乎一眼就能看穿她在想什么，忽然地有些怅然。 他似乎，不能用平时拿捏常人的这一套去对待眼前这个女孩。 对待他的朋友。 何况这位朋友有着常人难有的品性和感同身受的能力。 对她揣着原始恨意的人尚且会被她攻克下，何况他这样一个始终承受着善意的病号。 胥池轻笑一声，忍不住顺着她的话圆下去：“……是啊，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没有过朋友。” “是不是很惨？” 果然，涂窈眼神更加怜悯，似乎纠结了一下。 然后叹了口气，走过来蹲到他身边，想了想安慰道： “你别难过，我其实比……我见过比你还惨的人。” 胥池来了兴趣，抬手给她泡茶：“还有谁比我更惨？” 涂窈眼神闪过一点犹豫：“……是一本我还没来得及看完的书里面的一个配角，不是，配角都算不上，应该是炮灰。” 胥池挑眉：“什么书？” 涂窈垂下头，双手撑着下巴，轻声道：“叫《全能千金勇闯娱乐圈》。” “男主呢，是港城首富的侄子，女主是他的联姻对象，但是他俩都不喜欢被安排的婚姻，双双逃婚，一前一后进了娱乐圈。” 胥池推茶杯的手瞬间一顿，抬眼，一字一句地确认：“……港城首富的侄子？” 联姻？逃婚？进了娱乐圈？ 他笑了下：“你从哪儿看到的小说？” 有些作者确实喜欢从现实生活里取材，不过胥白逃婚这件事目前被压了下来，除了本家，没有任何人知道，所以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涂窈撇了撇嘴：“别管我从哪儿看到的，反正你就当这个世界是一本巨大的小说，男主和女主相爱相杀好几年，女主离开，他就变成冷清麻木的霸总，女主一回来，管家就会热泪盈眶地说，总裁终于又笑了。” 胥池眼神划过一丝一言难尽的意味。 涂窈继续说：“……而那个配角呢，是女主身边的舔狗，她只出场了很短很短的篇幅，就被赶出豪门。后面……” 后面她还没看完就穿书了。 前一秒她就像个置身事外的说书人，可下一秒，她又下意识地把自己放进了书里。 于是抬眼，目光澄澈地看着眼前的青年：“还有后续更惨的版本，你想听吗？” 胥池眼眸深深地回望，自然点头。 涂窈笑嘻嘻地捂住耳朵，听着脑海里的回响，继续道： “后续版本就是被赶出豪门的那一天，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然后原主做的错事都落到了她的头上，原主闯的祸也需要她去承担。” 涂窈垂下眼：“她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有记忆，没有过去，可能也没有未来，就像个随时随地会消失的npc。” 可是npc也会想要活下去。 却又怕活下去也会受限在这本小说里，做了很多，最后都是无用功。 涂窈无奈地仰起脑袋：“……是不是更惨了。” 木屋周围忽然地安静下来。 胥池眸光深沉地凝视着眼前的女孩，辨析着眼前这几句荒诞的真假。 半个月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当天，涂窈这个身份所代表的信息报告就送到了他桌上。 一句失忆也就那对兄弟双双缺根筋信了。 他半个字都不信。 果然，现在他的朋友似乎用玩笑的方式给了他一个真实的答案。 ——变成了另一个人。 胥池想，不论真假，他自己身上有着诡异的病痛，好像也能接受其他更诡异的东西。 ……真不错，两个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人阴差阳错地变成了朋友。 半晌，他淡淡道：“所以首富为什么不是男主？” 涂窈一愣，“我不知道啊，反正作者是这么写的。” “男主追妻一千八百多章，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女主病了让医生陪葬，女主闯荡娱乐圈时受创，他就把自己的家族资源分给女主的家族，把自己的娱乐圈资源分给女主，顺带清理了一堆跟女主不对付的小喽啰。，” “总而言之一句话，如果这个世界是一本巨大的小说，我们这种npc千万不要得罪首富的侄子，不然肯定没好下场。” 胥池微扯了下唇角，把家族资源分出去？ “……他倒是敢。” 他微微顷身，语气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认真：“这样，他要是敢欺负你，我让他下跪跟你认错。” 涂窈顿时眼神有点怜爱：“……我给你搭过脉了，脑子是正常的啊。” 胥池一时失语。 过了会儿，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只是在想，配角是配角的时候落了个悲惨的结局，可像你说的，她被赶出去的那一天已经换了个芯子，既然这样，现在的她是不是可以变成主角？” “她把自己当主角，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话落，涂窈整个人僵在原地。 这……这样吗…… 是啊…… 配角已经换人了，她是她自己人生的主角，在努力走出一条崭新的路时，是不是已经在和原来的涂窈割席了。 也不会受限在这本小说里。 涂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看向眼前的青年。 下一秒凑过去，拍了拍他冰凉的手，语重心长道： “小池啊，我喜欢跟你说话。” 胥池感受了下覆在他手背的温度，微微挑眉： “我也喜欢，如果你能换个称呼。” 涂窈不服气：“我问过罗妈了，你爸爸是大胖堂爷爷的孙子，按照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小姨。” 胥池：…… 胥池微笑着把茶杯塞进她手里：“喝茶。” 成功堵住了涂窈的嘴。 涂窈也笑着倒进身后的椅子里，突然觉得豁然开朗，又干劲十足。 她美滋滋地喝了一口茶，刚咽下去，忽然愣了。 诶，等等…… 涂窈望了望天，喃喃道： “现在……几点了？” 胥池和她一样，躺进身后的椅子：“距离十二点还有十五分钟。” 涂窈：…… 完了，她出来的时候是早上六点，现在已经过去六个小时了…… 来的时候压根没想到徐驰住得这么远，也没预料到他会突然发病。 更没预料到他们会聊得这么契合。 要命的是她还没带涂朝夕给她的手机，导演叔叔他们不得急死…… 还有南柯…… 好不容易安抚好，等下找不到她会不会又开始放火了？？？ “完了完了！” 涂窈立马跳了起来：“我得回去了小池，下回再来看你！” “不对不对！” 涂窈又掉头回来。 “我走了六个小时，导演叔叔肯定在找我了，我得先给他们报个平……” 还没说完，一只皙白修长的手已经把手机递到了她面前。 “打。” 涂窈感动得无以复加：“小池你真是个好人。” 涂窈只记得涂朝夕的号码，可连打了几个，他都没接。 于是抬头问：“我可以给我哥发这里的定位吗小池？” 胥池揉着狼牙的狗头，懒得再纠正这个称呼。 “可以。” 涂窈又发了个带定位的短信，再言辞恳切地提前道歉。 然后思考了几秒，捧着茶杯瑟瑟发抖地又坐了回来。 胥池挑眉：？ “不走吗？” 涂窈严肃地摇了摇头，很有自知之明地解释：“在我哥打过来把我臭骂一顿之前，我不敢动。” 这里离仙鹤村有两个小时的脚程，她哥要是中途打电话过来没联系上她，就不止一顿骂的事情了。 平时能对涂朝夕横，但犯了错她也知道怎么避免引爆更多的怒火。 …… 另一边，节目组确实已经急疯了。 第五十三章 我有私人飞机 原本导演也没反应过来，一群人沉浸在祥和的种地氛围里，直播间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是马致远种完一茬玉米，总觉得差点什么，反思了半天想起来了。 然后不情不愿地问了一句。 “涂小毛什么时候来检查？” 弹幕顿时笑成一片。 【马老师完了，他好像被妹妹pua成功了。】 【妹妹：一把悬在马老师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马老师曾经也是在网上指点江山的狠人，没想到有朝一日倒在了玉米地里。】 可笑着笑着，大家也反应过来不太对劲了。 【是哦，妹妹怎么还没回来，放火哥回来有两小时了。】 【不是说给狼牙的主人送药去了吗，这是住得有多远，还是准备留下吃饭了？】 监制室里，导演眼皮熟练地跳了几下，他虽然做节目能力有限，但危机意识比较强。 于是当即拍板，分出去两个工作人员去问村长夫妻徐驰现在的住所，又派出另外几个先去附近找了一圈。 结果村长夫妻不在家，说是去大胖学校了，而工作人员也一无所获。 这下导演是真吓出了一身冷汗，先扫了一圈周围，确定其他人都还在。 然后默默扔出一句：“要不报警。” 工作人员立马拿出手机。 可就在这时，江野突然出声。 “先打电话给涂朝夕。” 众人一愣，下意识看向他。 南柯从被江野叫起来后就不发一言，全程沉默地坐在一边，像个被遗忘的雕塑。 此刻抬眼看向导演，“涂朝夕临走时不是让你看好涂小毛吗，有权利知道她这么久还没回来。” 导演顺利一哽。 南柯摘下镜片，冷静道：“另外，涂小毛不会无缘无故失踪，要么是被事情绊住了脚，等处理完她会知道回来。” “……要么就是一时玩脱了，忘了时间，等想起来她也会想办法联系你们，而她能联系的人目前只有涂朝夕。” 这么几句下来，导演瞬间豁然开朗。 “对对对！你说得没错！” “当然还有最坏的一种可能……” 南柯捻了下手里的冷汗，唇角划过一丝弧度：“就是她出了意外。” 导演又是一哽。 听到这句话，直播间顿时炸了。 【我靠，放火哥这什么表情？？？？他居然在笑？？？】 【妹妹都失踪了，他还笑得出来，这人怎么这么诡异？】 【早上是他跟妹妹一块儿上的山，会不会是他把妹妹丢山里了？别忘了这人有放火的前科，危险性还是挺高的……】 这下就连工作人员也有点胆战心惊地怀疑，忍不住试探： “那个……你是最后见过妹妹的人，妹妹跟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话落，南柯却忽然地沉默。 顿了顿，怅然地笑了笑：“……她说，回来给我做两个药包。” 周围顿时一片寂静。 工作人员有些懊恼。 南柯受过最大的污蔑，不介意这种小试探，继续道：“放心，出意外的可能性不大，她处理危险的能力比你们所有人都强。” 而且……南柯攥了下手心，十年了，老天总不能一直苛待他，好不容易学会放下，学会接受的时候又让他失去。 【怎么回事……放火哥明明在笑，我怎么感觉他要碎了。】 【默默撤回上一个猜测，放火哥好像蛮喜欢妹妹的样子……】 【好了好了别说了，听他的，快打给涂朝夕！】 导演被这过山车式的几句话吓得大汗淋漓，不敢再问他，打开了关机整整四天的手机。 一开机，一堆的未接电话。 导演下意识瞥了眼南柯，小伙子背后的投资方还挺看重他的，居然给他打了这么多电话。 导演直接跳过，颤颤巍巍地拨下了涂朝夕的号码。 …… 另一边某个摄影棚，涂朝夕拍完了上次那家国内老牌家电的宣传片。 镜头一关，立马黑脸。 一夜之间，单人宣传变成双人合作不说，他空降的拍摄搭档还是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小少爷。 小少爷艺名叫许白，一身珠光宝气的奢牌，难伺候得要命。 拍摄一共才两个小时，对着服装，灯光，拍摄角度，挨个挑刺了半个多小时。 好不容易拍完，涂朝夕一秒都不想多呆。 可刚走，许白忽然叫住了他。 “喂！先别走啊！” 涂朝夕想骂，但也知道他能重新开始不容易，是涂窈机缘巧合误打误撞地帮他撕开口子，之后又操碎了心不停地在镜头前帮他辩白。 他忍了，转头问：“你还有事？” 许白皱了下眉，嘀咕了一句：“怎么回事，不是说他是个刺头吗，折腾了他这么久，不该翻脸了吗。” 涂朝夕：？ “合着你还是专门来针对我的？” 胥白理直气壮：“不是你先欺负的初梦吗！” 涂朝夕嗤了一声，看来这小少爷是从港城来的，给白初梦打抱不平来了。 “你是白初梦的朋友？” 胥白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正了正衣领：“是啊！” 他跟初梦从小就是朋友，因为出身胥家直系，所有人都怕惹他不高兴怕得罪他，小时候压根没人敢跟他玩儿，只有初梦把他当成真正的朋友。 所以现在朋友被欺负了，他当然要来替她出头咯。 顺便……也躲一下联姻，反正他一点也不喜欢程家那个程桑桑。 听初梦提过几回，听说天天打架，身边围着一群小舔狗，在他印象里那大小姐就跟个脾气差的卷毛狗似的，他才不要跟她结婚！ “初梦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追星，居然被你害得住院，你倒是挺厉害，这么多黑料还能卷土重来，就连我的经纪人居然也想跟你合作。” “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涂朝夕肉眼可见地不耐烦，直接拿出手机准备让人来接，可扫了眼屏幕，脸色瞬间一变！ “闭嘴！” 胥白更气了：“你什么态度！信不信我告诉我小叔，让你在娱乐圈彻底混不下……” 可还没说完，在瞥到涂朝夕屏幕里那一串熟悉的手机号时瞬间噤声！ 胥白：？？？？？？ 这……这不是他小叔的手机号吗！！！ 然后就看到涂朝夕拨通了这个号码，不等对面开口就骂： “涂小毛，你怎么这么能耐，十八了还能把自己给丢了，你怎么不上天？” “怎么不算丢，丢人的丢行了！给我安安分分待在原地不准动，动一脚我打断你的腿！” “跟那个徐驰说，再收留你一会儿，饿了让他给你吃饭，渴了让他给你喝水，我回来付钱！听到没！” 就这样足足骂了十分钟才挂。 刚挂又打进来一个电话。 是导演。 涂朝夕接起来，没好气道：“不用说了，我知道了，已经骂过她了，等着！我现在就回来！” 涂朝夕简直一肚子火，涂窈这个臭屁小孩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居然敢把自己给丢了，要不是他走之前押着她背了他的号码，现在怕不是要报案了！ 他赶紧订机票，可刚准备付款，突然有人戳了一下他。 一转头，是许白，正一脸犹豫地看着他的手机。 “你……你刚刚说了胥池？这个号码是胥池的？你认识他？” 涂朝夕瞥他，好好的大少爷，怎么还有口音呢。 “关你什么事！” “那个……” 涂朝夕烦得想打人：“大少爷，我现在急着去山里找我妹妹，没功夫看你发癫！” “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以后再找我报行！” 可说完却见刚刚还对他颐指气使的大少爷，态度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缩了缩脑袋，“……我就是想说，我有私人飞机，也能立刻申请航线，要不要借你？” 涂朝夕：？ 第五十四章 介绍一下，南柯，我弟 仙鹤村，导演挂完电话彻底松了一口气。 转头抹了把汗，笑道：“还真被南柯说对了，妹妹已经跟涂老师打过电话了。” “她现在就在徐驰家，就是离这儿有点远，等涂老师过来咱们一块儿去接她。” 【笑死，你们听到涂朝夕的语气了吗。】 【估计刚刚骂得挺难听的，妹妹在瑟瑟发抖了。】 【所以南柯还怪厉害的……】 【是哦，他好了解妹妹的样子。】 所有人松了口气之余也忍不住看向南柯。 南柯却一反常态地沉默了下来。 半晌，抬头问：“……你刚刚说，涂朝夕要过来？” “是啊。” 导演笑眯眯地拍拍他：“等下我跟涂老师好好介绍一下你。” 导演想起那几个投资方的未接电话，心说，现在涂朝夕也算重回半个顶流了，把南柯介绍给涂朝夕留个好印象，也算对得住他们了。 南柯脸色却微微发白。 涂窈曾经对不起他，所以起初他能毫无顾忌地恨她。 但涂朝夕，这位大哥，却是从小手把手地照顾着几个弟妹，他却因为想彻底和过去切割，十年里，迟迟不愿意跟他相认。 他曾经有多恨八岁的涂窈，对涂朝夕就有多浓厚的愧疚。 他不知道涂朝夕会不会认出他，认不出他该怎么办，认出了他又该怎么面对…… “行了，涂老师赶最快的航班也得两个小时后到市里的机场，加上来这儿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得四个小时，咱们不着急，先去吃饭。” “对了，直播也别关了，一会儿给大家直播找妹妹。” 峰回路转，现成的好素材，流量指定更上一层楼。 导演给自己点了个大大的赞。 然而两个小时后，一架直升机就停在了村口，涂朝夕风风火火地从里面出来。 工作人员愣了，连忙赶过去：“涂老师！你……你这就来了？！” 直播间也一片问号。 【？？？涂老师出去闯荡了一下，直升机都坐上了。】 【发达了，有点子高攀不起你了涂朝夕。】 导演急匆匆地出来，一看这架势更是一下没反应过来。 涂朝夕直接让出位置，烦躁地摆了摆手：“你自己解释。” 身后，胥白站出来，跟掐了尖的公鸡似的，格外乖巧，对着众人礼貌地招手：“哦，我是涂老师的拍摄搭档。” “直升机是我的，我借给涂老师的。” 【直升机是我的……好小众的文字，跟你们有钱人拼了！】 【我去他手上是百达翡丽吗？耳朵上那颗大蓝钻是真的？？？？】 【好一个活生生的大少爷，有一说一，涂朝夕这玩意儿还挺招有钱人的，之前有港城千金追过来当助理，现在又来了个大少爷借直升飞机。】 【谢谢导演，让我在这节目上见世面了，愣着干什么，快招呼两句。】 导演倒吸一口冷气，他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啊…… 正尝试着开口，胥白反倒先朝他伸出了手。 “前几天不是故意要放你鸽子的，我……好就是故意的，不想来乡下吃苦来着。” 导演：…… 倒也不用说得这么直白。 导演讪讪笑笑。 可下一秒，想到什么，忽然脑门“嗡”的一声。 “不是，你说什么？？？？” 什么放鸽子？？？ 胥白继续：“对了，给你投的钱就不用转过来了，我正好从今天开始录。” 导演：？？？？ 他和一众工作人员面面相觑。 半晌，咽了咽喉咙，艰难道：“所以你是飞行嘉宾？？？” 胥白理所当然地点头：“是啊，有问题吗？” 有问题吗……问题大了！！！ 导演搓了一把脸，你是飞行嘉宾，那南柯是谁？？？？ 南柯闻讯出来，听到这脸色微变，当初他本可以明说，但是为了接近涂窈才顺势钻了空子，本来就是他的问题。 沉默几秒，他迈开步子，张了张嘴：“我……” 可这时，肩膀上忽然落下来一股力道，他转头，是涂朝夕。 涂朝夕一把揽过他，对着镜头扔下一句： “介绍一下，南柯，我弟。” 又补充了一句：“前两天看到网上有人扒，才认出来。” “谢了，导演。” 导演：…… 全场一片死寂。 南柯身体猛地一震！ “你……” 涂朝夕故作镇定地没去看他，手却微微颤抖着，牢牢摁住了他的肩膀。 【？？？我没听清楚，他你谁？？？】 【我靠，弟弟？？？放火哥是你弟？？？】 【老粉不请自来，他之前确实说过，进娱乐圈大部分原因是为了能更快找到失散的弟弟妹妹，但是……也没想到南柯是你弟啊！！！】 【你们兄弟这么默契的吗，一个顶着七宗罪，一个抄袭又放火，全天下的黑料都在你家了？】 【一个大胆的猜想，妹妹不会就是你妹妹？】 【那应该不是，妹妹没有黑料。】 【到底什么情况，你倒是摊开来仔细说说啊！】 所有人一肚子的疑问。 “行了，先别问了，有什么问题之后再问！” 涂朝夕直接手一挥，冷哼道：“现在，跟我去抓涂小毛！” …… 另一边，涂窈挨完骂就放心地把手机还给了胥池。 然后就按照涂朝夕说的，吃饱了饭喝足了水，又跟狼牙玩儿了会儿。 顺利打起了哈欠。 胥池翻着书：“里面有张懒人榻。” 涂窈摇了摇头，指了指门口：“我想睡那儿。” 胥池看向门口那个小型的木屋，沉默两秒，“……那是狼牙的。” 涂窈已经自觉钻了进去。 小木屋里传出她闷闷的声音：“没事，你有洁癖，我身上脏，就不睡你的床了。” 狼牙没有洁癖，也立马乐颠颠地跟了进去。 一人一狗很快就躺好了。 胥池捏着书页的手微顿，“你怎么知道我有洁癖？” 涂窈困得翻了个身：“……里面看不到灰尘。” 胥池轻笑一声。 他想，她只要想跟一个人交朋友，就一定无往不利。 两个小时后，涂朝夕，南柯，还有节目组的一群人，以及强行跟过来的胥白已经按照涂窈给的定位找了过来。 越往里走，涂朝夕脸色越难看。 “死小孩，跑这么远！这么能跑我等下就给她报燕京下个月的马拉松！” 导演忍不住在一旁劝：“涂老师，你态度好点，别对妹妹这么凶，她肯定也很着急啊。” “是啊，妹妹也不是故意跑这么远，她是来看朋友的，上午被你骂了现在指不定多难受呢。” 涂朝夕皱了皱眉，“是吗……” “当然了，小姑娘脸皮薄，你这么凶是不行的。” 涂朝夕眉头皱得更深了。 好像是，南柯温温柔柔的，涂小毛看起来就挺喜欢他的，三天两头地找他。 不然……等下就不骂她了？ “诶！好像到了！” 涂朝夕立刻抬头，就看到了眼前一栋不大不小的木屋。 木屋边上还有个小木屋，狼牙听到动静后警惕地抬着头。 而它边上，涂窈穿着她那套标志性的黄碎花，躺得歪歪斜斜，呼呼大睡。 涂朝夕：…… 所有人：…… 【啊这……顶流归来，发现妹妹睡狗屋？】 涂朝夕冷笑了声：“这就是你们说的着急，反省？” 【顶流归来，发现妹妹睡狗屋反省。】 第五十五章 “男主”上线了 【这时候还玩儿梗，妹妹醒过来打你。】 【笑死了，别闹了！妹妹快醒！危！】 不用人叫，狼牙直接“汪”了一声！ 一路跟过来的胥白一看到狼牙，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小叔真的在这里！ 他长到二十岁，一共也才见过小叔不到十次，他不一定认得出小叔，但这狗太好认了，他爸最常骂他的话就是“你比你小叔身边那条狗都笨！” 导致他气不过牢牢记住了这条宿敌的模样。 涂窈迷迷瞪瞪地爬起来，揉了揉眼睛，一睁眼，就看到对面一大群人！ 涂朝夕为首，正眼神不善地瞪着她！ 涂窈一秒清醒，立刻咧开嘴：“哥！你来接我啦！” 然后立马爬起来，噔噔噔地跑过去，猛地冲进他怀里。 涂朝夕：…… 涂朝夕赶紧接住了她。 无奈地搓了一把她毛茸茸的脑袋，这股气怎么就消了大半呢。 不行！ 他赶紧绷起脸：“站好了！少给我嬉皮笑脸！” 涂窈一愣，仰起头，眨了眨眼，乖乖退了出来站直了。 涂朝夕开始了他憋了一路的训话。 “你能耐啊！一个人就敢跑这么远！” “手机也不带，我给你是让你当摆设的吗！” 涂窈颓丧地垂下脑袋，听了两句就受不了了。 步子一点一点挪动，涂朝夕说一句她就挪一步，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已经躲进南柯身后。 涂朝夕：…… 南柯：…… “你……” 涂朝夕一时眼神有些复杂，失忆了也知道躲哪儿最安全。 “行了，你吃了人家多少东西，我去赔！” 涂窈低着头小声说：“都是小池自己做的，你问他。” 听到这里，胥白脸色瞬间诡异又惊恐。 小池？？？？？ 不是，这姑娘疯了，叫他小叔小池？？？？？ 不对，她刚刚说什么？？？？他小叔亲自做饭给这姑娘吃？？？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小叔是爷爷的老来子，天资聪颖，身上却有着诡异复杂的病痛，因此受尽了家族上两辈所有人的宠爱，他怎么可能亲自下厨？！ 这时狼牙突然叫了一声，众人抬头，瞬间一愣。 木屋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披着外袍的青年，丹凤的眼睛微微上挑地扫了过来，虽然看着脸色苍白，但举手投足都自成一股凛然的气场。 工作人员们心下不约而同地诧异，这人就是涂小毛口中那个惨兮兮的徐驰？ 看着好像也不是很惨的样子…… 涉及到素人，导演跟网友商量了一下，还是先把画面关了。 一旁，胥白整个人已经僵在原地，猛地睁大眼，本能地张了张嘴：“小……小……” 众人一愣，小什么？ 胥池冷眼瞥过来，警告意味十足。 胥白瞬间吓出一身冷汗，下意识改口：“……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所有人：？？？ 他越唱声儿越轻，最后掩饰地挠了挠头，指了指涂窈：“我……我就是看她这衣服挺花，跟个鸟似的。” 涂朝夕一秒变脸：“你才鸟！燕子是黑白色，我妹穿的黄色，你个色盲！” 胥白：…… 涂朝夕骂完连忙过去道谢。 对于这个又提供房子给涂窈住，现在还短暂收留了涂窈的青年，涂朝夕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多谢多谢，涂小毛吃了你多少东西，我翻个倍还你。” 这人也不容易，生着病还住得偏，听说现在家里长辈也联系不上了，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他说着就要掏钱包。 胥池轻笑一声，这对兄妹，骨子里都是温良……又好骗的品性。 “没事，我们是朋友，不计较这些。” “再说她今天也是为了看我才来了这里，说到底该是我跟你们道歉。” 两句话，涂朝夕立马把人划分到了跟村长夫妻一样，可靠又和善的分类。 听听，明明是他家涂小毛忘性大又爱跑，人家倒好，全揽到自己身上了。 涂小毛就该交这样的朋友！ 涂朝夕在那儿道谢。 涂窈这边开始挨个道歉。 对着导演，工作人员，挨个鞠躬过去。 “哎哟，没事啊妹妹，不用鞠躬不用鞠躬！” “是啊是啊，你也不是故意的，不过下次出来一定得带手机啊。” 工作人员发挥了一如既往的包容和怜爱。 南柯心绪复杂地看着这一幕，垂下眼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既然已经选择放下，他是不是也该走了。 现在的涂小毛，有她全身心接受的大哥，有爱护她的仙鹤村的亲人，更有她愿意相交的朋友。 那么他就这样和她这辈子就做一对她永远都不会知道的陌生兄妹……似乎也不错。 南柯释然一笑，正准备离开。 可下一秒，涂窈就冒了出来，歉意地望着他：“也对不起你哦。” 南柯一怔：“……跟我道歉干什么？” 涂窈挠了挠头：“因为也让你着急了啊。” “我……” 南柯忽然地张不开嘴。 确实，他没法否认。 他急了。 涂窈已经熟练地搂住他胳膊，语气认真地道歉：“对不起，我回去就背熟你们的电话号码，以后出去也会记得带手机，不会让你们担心了。” 她目光澄澈又诚恳，“对了，我还欠你两个药包对不对，我回去就做。” “不过草药还得晒一会儿，我后天再给你做好不好。” 南柯抿了抿唇角，药包…… 他看向涂窈搂住她的手，只觉得自己像个初学者，无法拒绝，所以努力地在适应着这份亲近。 “……好。” 他想……那他就等一下，拿了药包再走好了。 涂窈扫了一圈，想看看还有没有落下，忽然视线一顿，看向穿得花里胡哨的胥白。 对这个说她是鸟的陌生人，涂窈没多大好感，随口一问： “他谁啊？” 南柯脸色一僵，“他叫许白，是……原本的飞行嘉宾。” 涂窈点点头，哦，许白。 许，白…… 许白？？？？ 涂窈忽然浑身一抖，许白？？？？ 不就是这本小说的男主胥白吗！ 首富侄子，原主的舔狗对象程桑桑的官配，为了逃避联姻化名许白进了娱乐圈！ 他怎么跑这儿来了？！ 南柯敏锐地感受到女孩在看到胥白的一瞬间突如其来的一阵恐惧，顿时脸色微变：“怎么了？” 也下意识颇有敌意地看向对面的青年。 胥白：？？？ 第五十六章 对有钱人过敏 胥白顿时摸不着头脑，这两人什么毛病，怎么都跟看鬼似的看他？ 算了，他懒得搭理。 转头正了正衣领，又确定自己最近除了逃婚外没干太出格的事儿后，胥白径直朝跟正跟涂朝夕友好交谈的胥池走去。 涂窈：！！！ 她连忙松开手，猛地冲过去拦在两人面前，虎视眈眈地瞪着他！ 涂朝夕和胥池当即双双停下了交流。 对面胥白也懵了。 “你又干什么？” 涂窈克服着对男主天生的恐惧，鼓起勇气道：“那什么！你……你就站那儿就好了，别离我们太近。” 胥白不明所以：“为什么？” 涂窈扬了扬下巴：“因为……因为我们对有钱人过敏！” 特别是你这位男主！沾上你没半点好事！ 她哥和小池一个还没彻底翻身，一个又穷又病，可经不起你跟女主一千八百多章爱情史的折腾！ 胥白：？？？ 大姐，你没毛病？ 看看你后边站着谁，一个顶流一个首富，而我就是个吃家族信托混吃等死的废物，开直升机逃婚出来满打满算卡里不会超过六位数，你管我叫有钱人？ 胥白刚想反驳，可看到对面胥池警告的眼神，萎了。 “……那我走远点行了！” 然后后退了两步。 涂朝夕一下乐了，搓了把涂窈的脑袋，不愧是他妹妹，他跟谁不对付，她也跟谁不对付。 “干得不错啊涂小毛，给你哥我出气了。” “你是不知道，刚刚跟他拍短片的时候他是怎么折腾你哥的。” 涂窈立马挺了挺胸，得意地握了下拳。 “你就放心，有我在，肯定不会让男……让他欺负你的！” 胥池看着这里，眼睛警告的意味散去，似笑非笑打量着他这个没见过几面的侄子。 追妻一千八百章，既送家族资源，又迁怒旁人。 要真是这样…… 胥白：…… 胥白被这道看着是笑，实际上凛冽又危险的眼神看出了一身冷汗。 完了，他就逃了个婚，小叔是打算把他千刀万剐吗…… 涂窈这边跟涂朝夕表完决心，也没忘了胥池，犹豫了一下，看了过去。 胥池这才收回眼神，淡淡笑着：“还有事？” 胥白顿时松了口气。 涂窈挠了下手心，又一次鼓起勇气：“那个……是这样的。” “你前几天不是送了我几本书吗，那些书我每天都在看，对我的双孢菇很有帮助，我就想……邀请你当我的股东。” 胥池目光微滞。 生怕他拒绝，涂窈又赶紧说：“你没钱不要紧，我有，我就当你是技术入股！我保证我一定会赚钱的，到时候……到时候你也会有钱的！” 她越说越流利，越说越有底气：“然后，我还想邀请你搬到仙鹤村，你是技术入股嘛，我肯定需要你的帮助！” 一旁胥白听得咋舌，这姑娘怎么这么虎呢，他小叔几分钟上百万上千万，哪看得上什么双孢菇。 而且居然说他小叔没钱？他小叔没钱这世界上就没有有钱人了好。 还搬家，小叔最讨厌人多的地方了！ 可下一秒，却见胥池淡笑着点头：“好啊。” 胥白：？？？ 涂窈一脸惊喜：“你是答应当股东还是答应我搬家？？？” 胥池：“都答应。” 明明是怕他没钱，才说技术入股，明明是怕他一个人住在这里出意外，却说是需要他的帮助，才邀请他搬家。 胥池想，恐怕寻常人都无法拒绝这样的善意。 他也不能免俗。 还有就是…… 胥池眼眸微闪，如果他没记错，每一回见到这个女孩，他的身体好像都比平时恢复得更加迅速。 那么她呢，遇见他后，会不会有更好的际遇，至少能让她不时刻恐惧会不会踏入同一条河流。 两个相对怪异的人，说不定能彼此结伴着走一段路程。 涂窈立马拍板：“那你先收拾着，正好丁爸罗妈今天去镇上看大胖了，我们明天来接你！” …… 回到仙鹤村，涂窈就开始收拾房间。 一收拾房间，就跟涂朝夕吵了起来。 一共四间房间。 她一早就打算好了，东边的房间最大最宽敞，通风最好，适合给小池住。 她跟小池一块儿住她哥肯定会不放心，所以南边的房间收拾出来给她哥住。 她就继续住在西边房间里。 涂朝夕看着这间十平方的小房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当初怎么挑了这么个房间。” 涂窈打了个哈欠：“我是借住啊，主卧当然要给主人留着。” 涂朝夕沉默了几秒：“……听我的，你去住南边那个，我住这里。” 涂窈脱口而出想拒绝，立马被驳了回去。 涂朝夕没好气道：“我是你哥，之前是不知道你住在这么小的房间，现在知道了我还能让你住吗！” 涂窈使劲摇头：“不要！” “我喜欢住这里！” 涂朝夕突然就沉下脸：“涂小毛，你是不是没把我当哥！” 涂窈瞬间愣了。 “我……” 她低下头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确定道：“我没有。” 涂窈承认，刚开始她确实是没有把他当成哥哥，因为她觉得自己不是真正的涂窈。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算她不是真正的涂窈，她也会想要这样一个哥哥。 所以她私心里是非常希望涂朝夕能是她的哥哥。 她也早就不知不觉地把他当成了亲人。 涂朝夕沉声道：“既然把我当哥，就要学会依赖我，你甚至可以利用我，踩着我的肩膀去够你想要的东西，而不是明明委屈了自己还要装成喜欢的样子！” 涂窈忍不住抱紧了手里的枕头，把头低低地垂了下去…… 从来没有人这么手把手地教她，要学会依靠人。 涂朝夕也长吐了一口气，他怎么也没想到，曾经这么憎恨涂窈设计他们，现在却愿意手把手地教她怎么占便宜。 僵持不下之时，几个工作人员突然赶到。 “小毛啊，你丁爸罗妈刚刚来电话说徐驰他爸白天的时候联系上了，有人跟他买了这屋，买这屋的人说把这屋子的使用权送给你，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想让谁来住就让谁来住。” “另外，刚刚徐驰联系上了导演，说把主卧给妹妹，他随便挑一间就好。” “所以……你们不用吵了，赶紧来吃饭！就等你俩了！” 第五十七章 骂的人多，道歉的少 最后在涂朝夕的要求下，涂窈住主卧，胥池住南边，涂朝夕住西边。 “吃完饭再收拾！” 涂朝夕说完把人拎走了。 今天的饭桌格外热闹，加上重返节目的涂朝夕，新来的胥白，坐满了一桌人。 但马致远头一回在饭桌上闭上了嘴。 导演有些不适应，“马老师，你怎么不说话了？” 每回不都是他在饭桌上阴阳怪气吗。 马致远哼了一声，“没看那俩在吵架吗。” 这两人给狗挖坑那天头一回吵架，涂朝夕把他赶上了收割机割了半天麦子，第二回在集市上吵架，他画蛇添足以一块钱的差额惨败。 架是这对兄妹在吵，结果回回遭殃的都是他。 这回马老师格外有先见之明，不吭气儿了。 导演看了眼绷着脸明显还在生气的涂朝夕，又看了眼明显被骂萎了的涂窈。 转头对着镜头轻咳一声：“那什么，也不知道是哪位好心观众啊，买下了徐驰家的房子，还给了妹妹居住权，在这儿谢谢你了。” 涂窈闻言连忙抬头，看向镜头认真地道谢：“谢谢你啊，等我的双孢菇挣到钱了，我就搬出去。” 涂朝夕皱了下眉：“那人没留名？” 导演叹道：“是啊，直接联系的徐驰他爸，这人也挺厉害，听村长说，他已经很久没联系上徐驰他爸了，没想到这人一出手就找着了，前后也才半小时不到。” “这么大手笔，估摸着是喜欢妹妹的观众。” 还是个大佬。 胥白听到这里撇嘴，这世界上居然还有人跟他小叔一样厉害，半小时就锁定要找的人？ 他忍不住看了眼涂窈，这姑娘虎归虎，还挺招大佬们喜欢，先有他小叔打破原则又是入股又是搬家，后有不知名大佬买房子送居住权…… 弹幕也纷纷感慨。 【不愧是妹妹啊！】 【大佬喜欢妹妹，我也喜欢妹妹，我=大佬。】 【想借一个妹妹当吉祥物，一定好运加身，心想事成。】 涂朝夕凑上去看了眼弹幕，瞥到这一句哼道：“涂小毛能起到一个什么作用，加上你负负得正吗？！” 【？？？好毒的嘴！不许污蔑妹妹！】 “污蔑她什么了？她在你们眼里快聪明透顶了是。” 实际上笨得要死，还不如失忆前精明。 【本来就是！】 涂朝夕嗤了一声：“是啊，吃饭知道嚼，渴了会喝水，下雨往家跑，未来可期。” 涂窈默默扒饭不敢顶嘴。 【嘁，骂妹妹挺像回事的，怎么不骂你弟弟，他又抄袭又放火，你半声都没吭呢！】 这条弹幕一出来，屏幕顿时停滞了一秒，饭桌上一圈人也齐齐噤声。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忍不住看向了南柯。 白天忙着找妹妹，南柯是涂朝夕弟弟这件事暂时搁置了下来。 但无论什么时候提起，都是一场惊涛骇浪。 南柯已经平息了心里的慌乱，他看向镜头，温柔一笑。 “我是放了火，但我没抄袭，没做的事情我不认，做了的我也不会否认，你们不用费力气骂，后天我会离开。” 他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了下手，“要骂也可以，我的事情，跟涂朝夕没有任何关系，跟谁都没关系，我一个人承担。” 涂窈余光望着他，没错过他指尖尽力压制下也没压住的颤抖。 听他这么说，弹幕反倒缓和了起来。 【就算你没抄，那放火是你自己承认的，一不高兴就放火，你还挺危险的。】 【为什么要后天才走？现在走不行吗？】 涂窈举手：“因为我要给他做药包。” 【别做了，妹妹离他远点。】 看到这条弹幕，南柯不由得攥了下手心。 缓和的弹幕又激烈了起来。 【而且他说没抄就没抄啊，我在燕京学院的朋友说了，对方证据可多了，而且现在那些学生都在怀疑他以前的作品也是这么抄来的。】 【对啊，没看热搜吗，已经有不少权威人士也在质疑了。】 一天下来，南柯抄袭放火这件事再次被送上了热搜。 他在校期间的原创作品得过不少荣誉，那些作品在一天之内被人扒了出来，纷纷被钉上了审判台。 渐渐的，有越来越多的疑似“被抄袭者”出来说话。 你说一句“这个曲子的前调很像我的作品。”，我说一句“这段旋律很像我丢失的一段草稿。” 涂窈皱了皱眉：“可是说的人多，说的人是权威就是真的了吗，马老师还发文章说我哥没真才实学呢，实际上我哥很厉害，那个日记本给我哥安了这么多条罪名，其实也都不是这么回事。” 【马老师又不是权威，他就是个老绿茶，阴阳大师，嘴里就没一句好话，没可比性。】 马致远：…… 烦死了，他说话也遭殃，不说话也遭殃！ 涂窈想了想：“可是很多人以前还是很相信马老师。” 这话一落，弹幕忽然地安静了一会儿。 涂窈继续说：“相信马老师的人很多，相信日记本的人也很多，那时候骂我哥的人更多，后来发现误会了我哥，来跟他道歉的人却又很少。” 弹幕彻底安静了。 饭桌上，所有人一时间眼神复杂。 涂朝夕唇角扯着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 涂窈戳了一下碗里的米饭，“骂人跟吃饭不一样，吃饭不能晚，但骂人可以晚一点。” “至少确定了他真的抄袭，那时候再骂也没关系的嘛。” 直播间内外一片安静。 屋外却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骂声。 “哭哭哭！你还敢跟我哭！丁大胖你是不是欠揍！老娘脸都给你丢光了！” “上辈子杀猪，这辈子当你妈！” 所有人一愣。 直播间：…… 涂窈猛地抬头，脱口而出：“糟糕！” 连忙放下筷子跑了出去。 【那什么……大胖发挥也挺稳定哈。】 【害，想了想，妹妹刚刚说得挺对，涂朝夕前车之鉴放在那儿，咱们先别被舆论牵着鼻子走，再等一会儿，看南柯能不能证明自己。】 【这事儿先放放，导演，我要看大胖挨骂。】 导演：…… 导演挥了挥手示意，跟拍举着设备赶紧跟过去。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跟了出去。 饭桌上只剩下涂朝夕和南柯对坐。 涂朝夕抬起头，时隔十年，第一次看清他弟弟的脸。 下一秒他手一动，牢牢握住了对面那只微微颤抖的手，“没做的事就不认，别怕。“ “……有哥呢。” 南柯视线不受控地看向覆在他手背上的那只手，艰难地出声：“谢谢……哥。” 涂朝夕笑了一声：“不用谢我，谢……窈窈。” 涂小毛叫惯了，差点要忘了，他们的妹妹叫涂窈。 窈，美好的小姑娘。 南柯身影晃了晃。 涂朝夕：“你早就认出来她了，是吗。” 南柯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也是因为她在这，你才来了这里？” 南柯摇了摇头，又点头。 涂朝夕敛了神色，又苦笑了一声：“你别怪哥，不是哥没有原则，圣母心泛滥，但是这样的涂窈……我真的恨不起来。” 她就像个崭新的一个人，不完美，有缺点，有时怂，有时莽撞，但却让他想把所有美好的词加在她身上。 南柯沉默半晌，微微一笑：“……我也是。” 第五十八章 大胖被劝退 村口，大胖已经哭得撕心裂肺，赖在地上咆哮：“我没有我没有！” “我没有偷吃他的饭！他才吃了小毛给我做的米糕！” “人家是大城市里来的交换生，稀罕你那口饭？” “倒是你，天天嘴馋，家里这样，学校里也这样！” 罗美丽穿着她红色的大花裙子，气得脸红脖子粗，“你丢不丢人，快给我起来！” “我不要！妈妈你不相信我，我再也不想上学了！” 罗美丽呵了一声：“现在是你不想上学吗，是老师嫌你丢人把你退回来了！老娘连你明天的家长会都参加不了！” 丁大胖顿时哭得更惨烈了。 惨烈的哭声里，涂窈噔噔噔跑过来，边跑边喊：“大胖别怕，我来啦！！！” 两人顿时抱成一团。 大胖的委屈以成倍的速度增长。 “哇！！小毛，我没有！我真的没吃他的饭！” 涂窈：“好好好，你没吃他的饭！” 罗美丽头疼地一手拉一人：“你俩给我起来！” “人家拍着呢，别发疯！” 【啊这……咋回事？大胖吃了交换生的饭，被老师劝返了？】 【什么情况？吃了人家一口饭就不让待了？】 【小镇的教学真的是没话说，就吃了口饭处理得这么狠？】 【大胖说他没吃呢，导演，你快问问怎么个事！】 导演揉了揉脑袋，有点头疼，他这综艺看点不在嘉宾，全在仙鹤村这两活宝身上。 观众意愿最重要，他只好问罗美丽。 罗美丽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咬着牙说了一遍。 今天一早他们就接到老师的通知，说让他们去学校一趟。 紧赶慢赶过去，结果毫无意外，又是大胖闯了祸。 这学期开学，学校里来了几个大城市里的交换生，有一个小男生分配到了丁大胖边上，做了他的新同桌。 可昨天两人吃饭的时候忽然吵起来了，老师过去一看，交换生指着饭盒里缺了一口的披萨说是大胖吃的。 大胖又说是交换生偷吃了他的米糕。 谁也不让谁。 小男生说了一句：“谁会吃这种脏兮兮的垃圾。” 这话把大胖惹毛了，立马扑过去揍了他一拳。 男孩也反击了大胖一脚。 事情当场闹大了。 老师话说得丝毫不委婉，直接跟罗美丽点明，人家大城市来的，没必要偷吃不起眼的一块糕。 反而披萨是大胖从来没见过的，一时好奇尝了一口也是正常的。 罗美丽脸色有点难堪，从驴车上拿出一盒已经冷掉的披萨。 “这是新同桌的妈妈送给大胖的……她说，这是她家里的厨师做的，因为这次交换活动，她直接在镇上买了房子，还叫来了家里的厨师，既然大胖喜欢，就多吃点。” 大胖哭得更凶了：“我不要！我不要吃这个！我一点都不喜欢吃！” “我只喜欢我的米糕！” “小毛，我不是垃圾，你给我做的米糕也不是垃圾！！！” 罗美丽眼眶微红，又看向涂窈：“……小毛，你要不要。” 涂窈抬头，静静地看着那盒披萨。 “罗妈，我也不要。” 说着从地上爬起来，又扶起了哭得快撅过去的大胖，拍了拍他脏兮兮的裤子，掀开衣服，圆乎乎的一块青紫，又放下。 “罗妈，大胖今天跟我睡哦。” 然后平静地拉着大胖走了。 罗美丽避开镜头，擦了下眼角：“……知道了。” 她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这身最漂亮的红裙子，本来打算明天家长会的时候穿来着…… ……算了，反正明天还可以做其他事，那就一块儿去山上接小驰好了。 全场一片寂静，几个嘉宾都没说话。 对着镜头，他们不好在事情没有定论的情况下表达倾向。 只有胥白背景底子厚，天不怕地不怕地嗤了一声：“什么档次，装这种逼。” 所有人：…… 【我突然不知道怎么说来着……有点难过。】 【大胖应该没吃。】 【不知道啊，可能吃了，可能没吃。】 【这话跟放屁似的。】 【我信妹妹，明天问妹妹。】 【知道你们直播看久了对这小胖子有感情，但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人家这么有钱总不会故意污蔑他。】 【不管有没有吃，我就是一想到对面送罗妈披萨这通操作就觉得有点心酸。】 谁都明白，当时的场景应该不会像罗美丽描述得这么平静。 【不敢多说，许白我嘴替。】 氛围突然地沉重下来。 导演沉默半晌，摆了摆手：“行了，今天就到这。” …… 第二天早上，涂窈从宽敞的主卧里醒来，顺带推醒在她房间打地铺的大胖。 大时偶尔睡这儿的小房间，昨天大概是伤了心，不肯自己一个人睡，赖在了她这里。 涂窈洗漱完翻出药箱，迷迷瞪瞪地拉着大胖到前屋。 忽然“汪”的一声！ 涂窈立刻睁开眼，就看到桌前，胥池穿着一身白色休闲服，端着一把看不出成色的茶壶倒出两杯清茶。 而他身边，狼牙正激动地朝她晃荡尾巴！ “小池！狼牙！” “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到了？不是说我去接你们吗！” 胥池把茶杯推过去：“最近觉少，就自己来了。” 瞥到涂窈红肿的眼睛，他微微挑眉：“哭过了？” 又看了眼她旁边的小胖子，眼睛更肿，脸也是肿的。 涂窈揉了下眼睛，有些不好意思：“……没睡好。” 睡不着。 睡着了也是梦到大胖抱着米糕委屈地嚎啕大哭。 梦到罗美丽穿着她以为的最漂亮的裙子，从一个看不见长相的举止高贵又傲慢的女人手里接过那盒披萨。 胥池没往下问，涂窈也没往下说。 她打开药箱，再撩起大胖的衣服，又抹了一遍药水。 大胖有点好奇地打量着对面的男人，小声问：“小毛，他不是那天那个人吗，你们现在很熟了吗？” “是啊，我们是好朋友了，对了，你不是担心你上学了没人当我的跟班吗，你就当他是我新收的跟班，当然，我也可以是他的跟班。” 大胖懵懵的，顿时有点委屈：“……你怎么可以有别的跟班！” 涂窈一阵无语：“是你之前担心我没有跟班的！” 大胖抽了抽鼻子：“那我现在被劝退了，老师让我等一个月后新同桌走了再去上学，这个月我可以继续做你的跟班。” 涂窈顿时气鼓鼓地把药水拍到桌上！ “不行！凭什么让你一个月后去上学！” 大胖低下头：“……因为老师说我犯了错啊。” 谁都觉得是他偷吃了新同桌的饭。 涂窈立刻敲了下他的脑袋：“你没错！” “哦，你有错，错在不该先打人！但你没吃那块披萨，是老师冤枉你，是你新同桌在骗人，是你新同桌的妈妈看不起罗妈！” 大胖又要哭了，赶紧咬着牙忍住。 抽噎着：“可是没有用啊……” 只有小毛一个人信他没用的啊…… 涂窈忽然抬头，看向对面的青年，凑了过去。 胥池全程听着这一大一小的对话，没有忽视也没有表态，见状，了然地放下茶杯，学着她的样子凑上前。 两人头碰头，涂窈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小声说： “小池，你现在有空吗？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参加大胖的家长会？” 第五十九章 对我的朋友友好一点 村口，胥白起了个大早，原本以为睡惯了定制床垫，突然下乡会失眠，没想到这地方穷归穷，空气还挺好，导致他睡眠质量也不错。 他看了眼时间，准备去找那个涂小毛，随便找个借口跟过去一块儿接他小叔。 虽然得假装不认识小叔，但是该尽的孝心还是得尽。 一出门，就跟迎面跟人撞了一个趔趄！ 涂窈：“啊！！！！” 胥池眼疾手快，当即摁住往边上倒的女孩。 胥白就没这么幸运了，直接“砰”的一声，撞到了脑门！ “谁啊！走路不长眼！” 然后就对上了涂窈身后，一双熟悉的冷淡的眼神。 胥白：！！！ “小毛小毛！” 大胖赶紧跑过去，紧张地摸摸她的后脑勺：“你痛不痛啊？” 涂窈好不容易站定，一看对面是胥白，脸色也白了。 ……完了，已经变成一遇到男主就出意外的程度了吗。 她连忙一手拉一个，低头小声催促：“快走快走。” “诶！小……那个涂小毛？你们干嘛呢？！” 胥白连忙跟过去，瞥了眼他小叔，气势弱了点，“……那什么，您来得这么早，我……我还想一块儿去接您呢。” 对着涂窈就来了劲儿：“哎涂小毛，你走这么快干嘛，你们要去哪儿？等等我！我也去！” 一声一声，涂窈耳朵里接收到的宛如一道道催命符，又加快了脚步。 可走了几步，又渐渐地缓了下来，看了眼身边面色微白的胥池，下一秒，忽然停下了脚步。 胥白很快就追了上来。 涂窈往后退了一步，克服着心里的恐惧，尽量平静地问：“……那个，你会开车吗？” 胥白一愣，下意识看向对面不动声色的他小叔。 摸了摸后脑勺：“……会啊。” 涂窈镇定地点头：“哦，那……那你可以把我们送到学校吗，我们要去参加大胖的家长会。” 胥白又看了眼他小叔。 胥池似乎也没想到涂窈会提出这个请求，颇有些意外，似乎想到什么，眼神忽然地软了下来，几不可闻地弯了唇角。 胥白连忙点头：“好啊！” 然后一行人大早上就接走了节目组的一辆面包车，在工作人员惊诧的目光中，开出了村子。 他反应过来，连忙去跟导演汇报。 胥白是第一次开面包车，坐上驾驶位时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还没开过这么便宜的。” 往后视镜一看，涂小毛，小胖子，还有他小叔三个人挤在了后面。 涂小毛坐在最中间，背挺得直直的，眼神格外防备。 “那个……要不要来个人坐前面？” “不行！” 涂窈严词拒绝！ 她本来打算借村里大叔的驴车到前面的村子，再搭那边的公交车到镇上。 可这么一来她和大胖能受得住，小池肯定会吃不消。 所以她才克服恐惧提出让男主开车送他们去。 可即便如此，该有的防备，该有的距离不能少！ 涂窈转头，谨慎地拍拍胥池的手，嘱咐道：“小池啊，你身体有任何不舒服，要跟我……” 还没说完，“咔——” 车子忽然猛地往前一冲，熄火了。 涂窈惯性地往前冲，差点被甩出去的瞬间，被一双带着凉意的手牢牢护住！ 胥池还顺带拉了一把要飞出去的丁大胖。 涂窈立刻抬头，愤愤地瞪着前方：“喂！你到底会不会开车！这样我们会害怕的！” 驾驶位上，胥白已经在瑟瑟发抖。 不是，他也很害怕好不好！ 自打小叔十八岁正式掌权后，就连旁支的族叔长辈看到小叔都只会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小胥董，后来又改口成胥董。 长这么大，他也只听过爷爷和他爸这样叫小叔。 你这么个小丫头怎么喊得这么顺口！ 这时，后排冷不丁传来一句。 “好好开。” 带着一丝浅淡的愠怒的意味。 胥白立马绷直背，踩离合挂挡发车一气呵成。 一个小时后，车子稳稳当当地在镇上停下。 今天是小集，镇上人并不多，但也十分热闹。 家长会还早，大胖翻了下口袋，看看他的好朋友小毛，又看看他新交的朋友小池，大方地拍拍口袋。 “我带零花钱了，请你们吃东西！” 涂窈撑开他口袋瞥了一眼，顿时瞪大眼：“好你个丁大胖，经济实力居然如此雄厚！” “那我要吃冰糖苹果！” “吃吃吃！” 大胖嘿嘿笑：“管够！” 说着两人先奔到了两米开外的一树冰糖葫芦前面。 过了会儿，胥白灰溜溜地下车，小心翼翼地扣上车门，默默挪到正温和地看着前方的青年身边。 怂怂地喊了一声：“……小叔。” 胥池没看他，淡淡道：“出来后联系过爸跟大哥吗。” 胥白默默摇头，“小叔，我真不想跟那个凶巴巴的卷毛狗结婚……” 也不知道爷爷是疯了还是怎么的，他跟程桑桑只在小时候见过两面，居然乱点鸳鸯谱！ 说好听叫联姻，说难听点不就是盲婚哑嫁吗！ 胥池忽然垂下眼，眼神凛冽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侄子。 看得他撑不住，满头冷汗，才收回了视线。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也自己担责，只有一点。” 胥白抹了一把脑门：“……什么？” “收一收平时的做派，对我的朋友友好一点。” 说完胥池径直朝前走。 胥白：？？？？ 另一边涂窈挑了三个又大又圆的冰糖苹果和一颗的冰糖山楂，跟大胖已经啃了起来。 看到胥池过来把山楂递了过去，先解释：“你胃不好，不能吃太多糖和酸，所以给你一颗。” 又把一串冰糖苹果递给跟过来的胥白。 “……是你开车送我们的谢礼。” 胥白看着两人一嘴的红色，本能地嫌弃“……这东西能吃吗？” 涂窈立马拉下脸：“那你别吃！” 胥池冷眼瞥过，胥白一个激灵：“好好好，我吃我吃！” 涂窈转过身：“这么勉强，不给！” “不勉强不勉强！我爱吃，我就爱吃这个！” 他赶紧接过一根，抱着试毒的心态舔了一口。 诶？ 胥白眼睛一亮，又舔了一口。 是浓郁的糖浆，居然吃不出任何的添加剂。 他又用力咬了一口，连带清甜的果肉一起咬下。 更好吃了！！！ “好吃好吃！原来冰糖苹果这么好吃！” 涂窈哼了一声，当然咯，小镇的东西大多都是四面八方来赶集的村民们亲手做的。 她转头期待地看向胥池：“小池，怎么样！” 胥池也尝试地咬了一下，一股酸甜的味道顿时充盈。 他挑了挑眉：“好吃。” 胥白默默啃着苹果往前走，走着走着，忍不住掏出手机，偷偷拍了一张，发给了他爷爷。 这条街上最宽敞，家长们的电瓶车，自行车，小电车铺了一路。 但下一秒，一辆加长奔驰忽然驶了过来，正好停在他们正前方。 胥白当即“嚯”了一声：“谁这么装逼，开礼宾车上学？” 车上下来一个穿着丝绸紧身旗袍，一头盘发的女人，女人神色傲然，胸前挂着一颗硕大的祖母绿，手里牵着一个一身英伦马甲的男孩。 母子俩跟这条寻常街道格格不入，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大胖一看到两人脸色就白了，下意识往涂窈身后躲了躲。 涂窈皱眉：“……这就是你新同桌？” 第六十章 总好过偷吃不承认 大胖低下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这时母子俩的目光扫过来，胥白正好挡住大胖，男孩一眼就看到了胥白手里的冰糖苹果，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 女人顿时脸色一变：“泽生，你要记住，你只是为了让你爸爸高兴，来这个穷地方交换一个月，你不属于这个地方，不要沾染上任何陋习，也不该吃任何穷酸的东西自降身份！” “要向你哥哥学习，长大后成为一名出色的音乐家！你哥哥从来不碰这种脏东西！” 胥白：？？？ 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苹果，不是？吃个苹果就自降身份了？？？ 有被内涵到！ 看到儿子露出胆怯的表情，女人又适当放软了语气：“而且你忘了，你苹果过敏，吃多了身上会长疹子，妈妈会担心的。” 男孩下意识挠了下耳后根，又掩饰地捂了捂。 涂窈全程盯着这对母子，看到男孩这个动作，她愣了愣，下一秒，忽然松开大胖的手，走到胥池那一边歪过头看向男孩耳朵后面。 胥池垂下眼，轻笑一声，转头凑过去低声道：“我看到了，有的。” 涂窈顿时眼睛一亮：“真的？” 胥池点头。 两人仿佛打哑谜一般，听得胥白摸不着头脑。 涂窈又绕回去小声问大胖：“你们学校最近有发餐后水果吗？” 小镇的学校，偶尔会有外来的捐助，大多是在餐补上。 大胖点了点头：“有的。” “那有苹果吗？” 大胖摇头：“没有。” 看了眼对面的母子，他凑过去小声说：“因为魏泽生的妈妈说这个月不让学校发苹果。” 魏泽生就是面前这个男孩，他的新同桌。 大胖说着叹了口气，闷声道：“小毛，不然我们还是回去，不要去家长会了。” 魏泽生的妈妈肯定会像昨天看不起妈妈那样看不起小毛。 涂窈脸上的笑意却一点一点放大，“为什么不去？” 她搓了把大胖脑袋：“是你同桌骗人，我偏要去！” 然后涂窈直接牵住大胖，正大光明理直气壮地走出视线盲区，大摇大摆地路过礼宾车前的母子。 然后停下，友好一笑。 笑完继续走了。 魏太太脸色顿时一沉：“昨天不是把他劝退了吗，怎么又来了？” “那女孩又是谁？” 魏泽生抿了抿唇，脸色微微发白，这个，应该就是他的新同桌经常说起的小毛。 那些米糕……就是小毛做的。 但是他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魏太太又露出了赞许的神色：“不错，这就对了，没必要认识注定和你不是一个阶层的下等人。” 说完母子俩也向校门口走。 “不是……小叔，她有病！都一样的人，她在高贵什么？？？她谁家的啊！” 胥白狠狠咬了一口苹果，咬得嘎吱嘎吱作响也压不住涌上来的这口怒气。 胥池眸光扫过那辆礼宾，意有所指：“我以为你会知道。” 胥白：？ 胥白一脸懵逼：“我怎么知道啊？” 胥池沉默了几秒，还是提醒：“没听到吗，那孩子姓魏。” “魏……” 胥白脑子里检索了一遍，几秒后像是想到什么，脸色一变：“是……那个魏？” 初梦的舅家……好像就姓魏…… 胥白忍不住看了眼胥池，两个月前他小叔一回国就发落了一群旁支。 其中有一个叫胥峰的族叔，十年前意外落水被初梦救起来后，念着救命的恩情时常帮扶白家，也顺带地照拂了魏家。 而胥峰被小叔发落后，自然的，白家和魏家也落入了窘境。 胥白思绪发散着，但初梦应该很看重他们的友情，没有因为这事来找他帮忙。 胥池眸光淡淡，转了几下手里的竹签。 当初他发落胥峰，牵头的罪名是私德有亏，德行不佳，魏家倒是会投他所好，把儿子送到了乡镇小学做捐赠以博好名声。 结果给他新交的朋友添了个麻烦。 “徐驰！许白！” 这时，身后传来导演的声音。 两人回头看，节目组剩下那辆面包车正停在附近。 车门一开，涂朝夕和南柯径直走向胥池。 “怎么回事？她来给大胖开家长会了？” 昨天晚上涂朝夕就搬到了涂窈那小院子里，刚刚起了个大早，结果人全跑没了。 一问导演才知道奔这儿来了！ 不想也知道是气不过，来出气了。 “她这不是闹呢吗，有什么事不还有我吗，要她冲什么锋！” 胥池了然一笑。 他的好朋友有一个好大哥，好就好在什么都想替她包揽。 但坏也坏在，总是舍不得，也放不下心让她一个人去处理大小琐事。 即便涂小毛早就能够独当一面。 涂朝夕说着就要走过去。 胥池却忽然伸手拦住了他。 涂朝夕：？ 就见青年眸光沉静，另一只手拿起竹签，波澜不惊地指了下对面：“去，对准那边拍。” 导演：？ 这话自然是跟导演说的。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样的青年，导演突然有种无法抵抗的服从感。 他下意识地挥了挥手，跟拍立刻举起了镜头。 …… 校门口，涂窈牵着大胖刚想进去就被几个老师拦下了。 大胖的班主任姓洪，是个四十多的中年男人。 一看到大胖，脸色微变，问涂窈：“你是丁大胖的家长？不是说这个月丁大胖不用来了吗，家长会也不用参加了！” 大胖沮丧地低下了头。 涂窈牢牢牵住他，一脸不解：“为什么？”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因为大胖做错事了！” 人家是大富豪的孩子，又给学校捐赠了这么多东西，会贪你一口不值钱的米糕吗。 这孩子倒好，明明是自己偷吃，非指着人家鼻子倒打一耙。 要是得罪了那位魏太，后果不堪设想。 停课一个月也是怕他再闹出什么事影响学校。 他边说边注意着前方，看到对面的一身盛装的贵妇，立刻扔下一句：“赶紧带着孩子离开！” 然后跟着几个领导迎了过去。 “魏太太，欢迎您莅临我校。” 魏太眯了眯眼睛，提着手包径直走到涂窈身边。 洪老师连忙解释：“这……魏太，我们是对这孩子做了停课处理，也不知道他们今天怎么就来了。” 魏太拢了拢额角的鬓发，淡淡一笑：“算了，老师，总不能剥夺孩子受教育的权利，停课就不必了。” 洪老师立刻笑道：“魏太太真是宽宏大量，有一颗教育之心。” 魏太居高临下地扫了眼丁大胖，嘲讽一笑：“自然，教育平等，” “虽然再怎么教育，都是无用功。” 涂窈声音不高不低地嘀咕：“那也总好过偷吃不承认。” 话落，魏太瞬间沉下脸：“你说什么？” 第六十一章 下等人 涂窈丝毫不惧，抬起头，一字一句道：“好过偷吃不承认。” 周围人脸色全变了。 几个老师满脸惊慌，赶紧拦在两人中间。 洪老师眼神示意：“快走快走！小姑娘，别乱说！” “不走。”涂窈眼神平静，“我们大胖没做错事，不用走，也不接受惩罚！” 看涂窈不动，又催促丁大胖：“大胖，这是不是你姐？快把她带走！” 大胖仰头看着她，褪去平时的跳脱，现在的涂小毛在他眼里就像个顽固又认真的勇士，让他心里也生出了无限的勇气。 于是，他也勇敢地摇了头。 “老师，我真的没有吃他的东西，是他吃了我的米糕，小毛不走，我也不走。” 魏太气得笑了出来，别开几个老师，“小朋友，昨天是看你们家境困难，所以我才没追究你对我们泽生的污蔑。” “看你没吃过披萨，还专门让家里的厨师做了一个送你。” “没想到你们这么不知悔改，更不知好歹！” 魏太眼神嘲讽：“果然，下等人就是下等人。” 她扫了一眼涂窈这身碎花，“穿得下等，活得也下等。” 大胖脸色瞬间惨白，眼眶顿时红了，昨天……她也是这么说妈妈的…… 跟拍举着镜头过来，正好收录下这一句。 直播间立马热闹了。 【？？？？我靠，这什么屁话？？？大早上给我瞌睡听醒了。】 【什么叫下等？这都多少年了，还有人活在建国前？】 弹幕瞬间骂骂咧咧一大堆。 几个老师尴尬地面面相觑，洪老师心生不忍，昨天大胖妈一个大人尚且受不住这样的话，一个小姑娘怎么受得了。 他忍不住劝了一句：“小姑娘，你还是带着大胖走，没证据的话不要乱说。” 直播间也夹杂着几个不同意见的言论。 【虽然但是，站在这富太的角度好像也能理解，抛开傲慢和言辞上的问题，人家礼数上好像做到位了。】 【是啊……人家话虽然难听，但是妹妹不是也空口无凭？】 而这时涂窈垂下了眼，迟迟没说话，像是被吓到了的样子。 不远处，涂朝夕脸色难看，南柯面无表情，手心却死死攥着，几乎同时，他们迈开步子就要冲过去。 又被胥池拦下。 涂朝夕气道：“你拦我们干什么？！没看到我妹被欺负了吗！” 胥池始终眸光深深地看着不远处的女孩。 “再等等。” 看涂窈迟迟没吭声，魏太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好了，散了，看你俩都还是孩子，我就不追究了。” 她微微躬身，像是教导，又像是威胁：“小姑娘，收收你的脾气，这么冲动，会害了你的。” 可下一秒，所有人以为被吓到了的涂窈却忽然抬头，越过魏太，看向几个老师。 她目光铮铮，朗声道：“可是我有证据啊。” 所有人顿时一愣。 不等魏太发难，涂窈直接指向男孩耳后，“证据就是他过敏了。” 一听到过敏的字眼，魏太当即看向儿子，果然，魏泽生的耳朵后起了几颗疹子，被手抓了几下，有一两颗已经出了血结成了痂。 魏太声音顿时凄厉了几分：“你吃苹果了？” “什么时候吃的？！” “我不是告诉你不准吃苹果吗？！” “你未来要当钢琴家，艺术家，站到世界上最出色的舞台，身上怎么能有明显的伤口？！” 她低声道：“先不说顶尖舞台，你难道要带着这些伤口去参加科米尔先生的面试会吗！这会影响你的发挥的！还会连累你哥哥！” 魏泽生肉眼可见地慌张，张了张嘴嗫嚅：“我……我……” 他急道：“我没有吃啊！” “没吃为什么会过敏？” 仿佛自己精心培养的艺术品有了突兀的瑕疵，魏太神色染上了几分焦躁。 立刻掏出电话打给管家。 管家那边恭恭敬敬地回话：“太太，家里从来没出现过苹果，少爷所有入口的食物我都一一检查过。” 几个老师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解释：“魏太，我们交代过食堂，这个月学校都不会出现苹果，我保证泽生在学校没吃过苹果。” 魏泽生眼睛已经红了：“妈妈，我真的没有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过敏。” 魏太焦躁得不行：“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涂窈突然幽幽道：“他是没吃苹果，可他吃我给大胖做的米糕了。” “米糕？” 所有人这才想起，刚刚话题还在两个孩子究竟有没有偷吃上。 洪老师疑惑：“……这关米糕什么事？” 大胖早就一改刚刚的难过，整个人按耐不住的兴奋，立刻举手解释：“因为小毛做的米糕放了苹果泥啊！” “他吃了米糕，当然会过敏。” “怎么可能！泽生不可能……” 魏太脱口而出不承认，可余光瞥到身旁的儿子，下半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此时的魏泽生捂着耳后根，眼神飘忽迟迟不敢看她。 全场忽然一片死寂。 直播间弹幕哗啦啦地滚过。 【！！！好家伙！所以那个小少爷真偷吃了？？？？】 【笑麻了，肯定的啊，而且这位魏太刚刚已经排除掉了她儿子吃苹果的所有可能性，现在连狡辩都不行了。】 【爽到了，刚刚有多憋屈，现在就有多爽！妹妹牛的！】 魏太羞恼地攥住手包，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绝对不能承认儿子的过错。 她的儿子，绝对不能有任何污点！ 于是她镇定道：“米糕的事情先放放，我们先说披……” 可还没说完，涂窈立刻截住她的话：“如果你能证明大胖偷吃了你们披萨，我们会道歉的。” “但是我刚刚已经证明了他吃了大胖的米糕。” 涂窈仰着头，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虚和恐惧，她说： “所以，现在是你们应该跟大胖道歉！” 魏太瞪着她，迟迟没吭声。 周围逐渐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不知不觉，学校门口已经围过来不少人。 在魏太眼中，大多都是穿着朴素的底层家长，来参加他们这辈子就算把书读烂，都不会站到和魏泽生同一阶级的孩子的家长会。 视线扫了一圈，魏太忽然就嗤笑了声，施舍般看向涂窈：“可是小姑娘……” “我们泽生这辈子都不用跟人道歉，你明白吗？” 涂窈神情一怔。 第六十二章 我会是最后一位嘉宾 下一秒，魏太傲慢地揽住身旁的儿子，又看向几个老师：“老师，你们呢，你们觉得泽生应该道歉吗？” 成年人之间的威胁根本不用多说一句话。 立刻有人推了洪老师一把。 洪老师神色为难，犹豫了良久，狠狠搓了一把脸，咬了咬牙道：“那个……大胖啊。” “大胖的姐姐，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明天让大胖继续来上学，这件事就过了。” 【？？？？真的会想骂人的，这算什么？什么叫这辈子都不用跟人道歉，你们老师居然也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嗯……其实我也觉得，还是别让人家道歉了。】 【？起先是你们先说妹妹空口无凭，现在妹妹拿出证据了，你们又改口，怎么，大胖和妹妹被污蔑被看不起，不配得到一个道歉吗？！】 【话是这么说，可还是别下人家脸面了，说句难听的，隐形的阶级确实存在。】 【可是为什么要让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这么快见证成人世界的丑恶？她只是想要一个道歉而已！】 弹幕忽然间吵个不停。 涂窈依旧握着大胖的手，看着洪老师一脸为难的模样，突然出声： “因为她们给学校捐了很多东西，我们都不能得罪她，不然她会收回所有的东西。” “但是学校又很缺她捐的那些东西，是吗。” 所有人瞬间哑然，像是没想到涂窈会把话说得这么明白。 可事实上，确实就是这样。 这所学校收纳了永和县八个村子所有的孩子。 器材短缺，师资薄弱，几乎是所有贫困地区学校的特征，自然也是这所学校的。 洪老师是十年前学校初建时来的这里，亲眼看着这所学校从摇摇欲坠到现在的勉强生存。 和大多数老师一样，他未必不知道自己在对魏太谄媚，也未必不知道对大胖的停课处罚过于严重。 但是没办法。 魏太捐赠的音乐器材，体育器材，电子设备，是学校现在最缺的东西。 对于涂窈的问题，洪老师没点头也没摇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她。 本以为就要这么僵持着，可下一秒，涂窈却了然地点了点头，语气洒脱又自然：“知道了。” “那我们就不要道歉了。” 然后低头看向大胖：“大胖，可不可以？” 大胖仰头：“听小毛的。” 洪老师一愣：“你……” 涂窈看向对面这所学校，又看向周围面熟的，不熟的村民们。 又看向洪老师，笑了笑：“那大胖下礼拜就继续来上学咯。” 洪老师眼眶倏然一红，半晌，连连点头：“……好，好的。” 涂窈又让大胖跟老师说了声再见，半分眼神也没给一旁的魏太，转头拉着大胖走了。 一抬头看到镜头，顿时一脸惊喜：“呀，叔叔，你来啦！” 对比涂窈的豁达，看了全程的跟拍却有些不是滋味。 指了指对面，“你哥和南柯也来了。” 涂窈连忙转头，果然，十米开外两辆面包车一前一后，小池和男主已经上了他们开来的那辆，而她两个哥哥正站在另一辆前双双瞪着她。 涂窈又立刻拉着大胖笑嘻嘻地跑了过去。 “哥！你们怎么来啦！” 涂朝夕眼神复杂地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忽然问：“……会觉得委屈吗？” 涂窈一愣，摇摇头。 不啊。 “我本来就是为了大胖停课的事情来的，现在还多证明了是那个男孩吃了大胖的米糕，目的已经超额达到了。” 目的达到的情况下，道歉是锦上添花，但是如果在虚伪的道歉和实在的需求之间出现了冲突。 她可以放弃前者。 涂朝夕却不死心：“哥手里有钱，让她道歉，这笔捐助我补上！” 涂窈连连摇头：“不要不要，太亏啦。” 她不强大，她的世界周围的人们也还没有强大到能无所顾忌的程度，所以面对比较突然的威压时，总有不得已，会屈从，会妥协。 现在的她和他们不后退就很好了。 涂朝夕叹了一声，继续揉着她的脑袋。 而南柯全程温柔地看着涂窈，始终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播间大部分观众也久久沉默着，直到这时，才有些萎靡地发出几条。 【妹妹如果据理力争，我可能激动一阵也就算了，可她偏偏不争了。】 【争不了啊，我刚查了下，这魏太的老公是港城白家太太的哥哥，幸好她刚刚没听涂朝夕的，不然涂老师好不容易活过来，又要死过去了。】 【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是她也明白的，对于当下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啊……这该死的成年人的世界！】 【诶，恨我不是家财万贯，不然我怒砸一个亿给妹妹撑腰！】 【心疼了，有点想当妹妹的爸爸。】 【？楼上自重。】 另一边，魏太挺直背脊，嘲讽了一声：“倒还挺识时务。” “算了，这家长会我们就不参加了，泽生接下来几天也不来上课了，他过两天要去参加科米尔先生的音乐会面试。” 科米尔是殿堂级的音乐家，下个月他将在国内举办一场音乐会，分别特邀了四个嘉宾作为助演。 可就在上个星期发生了一场意外，其中一位助演嘉宾爆出了抄袭的污名，因此空出了一个名额。 于是科米尔先生放话，对外征集一名出色的助演嘉宾。 他对于嘉宾的身份，年龄没有任何要求，这就意味着，魏泽生这样的小孩只要过了面试，也可以成为一名助演嘉宾！ 只是魏泽生到底功底天分暂时有限，于是魏太聪明地钻了个空子。 恰好魏家二房的大儿子从小学音乐，在小提琴上颇有天分，她好说歹说，让他把魏泽生一块儿带上，兄弟俩练了一个组合曲目，到时候一块儿去面试。 面试又分为线上和现场两种模式，今天晚上七点线上场正式开始。 但魏太打算让儿子多做两天准备，到时候去现场面试。 几个老师讪讪地笑笑。 魏太又顿时觉得无趣：“跟你们说也不懂，你们怕是连科米尔先生是谁都不知道。” 她带着儿子转头离开。 加长奔驰礼宾就停在两辆面包车附近，涂窈已经牵着大胖上了车，涂朝夕紧随其后。 只剩下南柯还站在车旁。 魏太路过扫了一眼，眼里闪过淡淡的鄙夷。 她刻意嘱咐一旁的儿子。 “泽生，回去之后千万记住，不要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然要是影响你在科米尔先生面前发挥，妈妈会生气的，你哥哥也会生气。” 可就在这时，刚刚全程沉默的南柯忽然转过头，微微一笑，开口： “可是我觉得，即便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亦或是污点，您的儿子也没机会了。” 魏太整个人忽然僵了一下，瞬间抬头，“你知道科米尔？” 滞后的怒意顿时涌上来，她继续质问：“你凭什么觉得我儿子不会有机会？！” 南柯眉眼温柔，却发散着淡淡的寒意。 “因为我会是科米尔老师最后那一位助演嘉宾。” 第六十三章 反击 说完南柯就上了车，慢条斯理地坐下，一抬头，和车上的兄妹俩面面相觑。 涂窈呆呆地看着他。 南柯温柔地笑了笑，伸出手理了理她刚刚被涂朝夕揉乱的头发。 直播间已经彻底热闹了起来。 【？？？？等等，放火哥说了啥？】 【我靠，我没怎么听清，让他再说一遍！】 【什么叫他会是谁谁谁的最后一位助演嘉宾？】 魏太反应过来，立刻要追上去，可已经晚了。 车子很快扬长而去。 她心跳如擂，顿时有股莫名的慌意，牵着儿子准备上那辆礼宾，却见另一辆面包车忽然停在她面前。 车窗下拉，是刚刚吃冰糖苹果的青年，他手里还剩下半个苹果，正上下打量着她。 魏太被这道鄙夷的眼神看得差点崩了神色，“你看什么？！” 胥白耸了耸肩：“我看你手上那块表呢。” 魏太今天一身贵妇打扮，胸口那块帝王绿抢足了眼神，但细看手表也另有乾坤。 她下意识地捂住，又大大方方地举起：“我的表怎么了？你们这些人认……” “如果我没记错，这款不是全球限量三件吗，一只在我小……” 胥白轻咳一声：“在港城胥家家主手里，一只将会在彬江展会展览，剩下一只燕京的蒋氏太夫人为了给早亡的女儿积德，下个月会放出消息做慈善拍卖，所以……”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你这只是哪儿来的？” “你……” 魏太脸色瞬间涨红：“你……你是谁？！” 这人不是跟刚刚那对穷酸姐弟是一起的吗！ 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最近魏家大不如前，胥家那位一句德行不佳让他们倒了靠山，她老公为了补救，才派她和儿子来到这个破地方身体力行地做慈善造名声。 只是她从前得罪不少人，导致现在燕京大部分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仗着这款表的发售信息没有公开，于是她专门找人花了大几百万仿制了这只表，就为了在众人面前维持形象。 胥白：“你管我是谁。” 说完一把拉上了车窗。 回到仙鹤村后，弹幕已经眼花缭乱。 网友们已经扒清楚了科米尔是谁，以及助演嘉宾的风波。 南柯当初来到这里只带了一个包，他回房拿出这个包，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又取出里面一沓资料。 然后，依旧是那副温柔的眉眼。 “首先在这跟我的导师道歉，琴房一切损失我会照价赔偿，但对于抄袭的指控，我重申一次，我不认。” “接下来我手头所有的证据也会在接下来一项一项公布在我的个人账号上，并会附上我所有的灵感来源。” “最后，晚上七点，我会准时参加科米尔先生的线上面试会。” 【……怎么突然有种燃起来的感觉。】 【我刚来，放火哥之前不是一直半死不活的状态吗，怎么就支棱起来了？？？】 【去看回放，过程有点复杂，但如果我没总结错，如果我没意会错……他应该是为了给妹妹出气。】 南柯看向一旁的胥白。 “可以借用一下你的直升机，把我的钢琴和小提琴空运过来吗？” 胥白被点到名，一个激灵，下意识去看胥池。 胥池正背着着他，给涂窈泡茶。 他的好朋友有一位好大哥，也有一位坏二哥，坏就坏在，是个一不留神就想发疯的疯子。 但好也好在，当接纳了这个妹妹，疯也只会为她疯，更会疯得堂堂正正。 不过显然，他的好朋友有些招架不住。 对面，涂窈抱着茶杯，几次悄悄看向南柯，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展眉，一会儿埋头，但不安分的脚尖一直得意地点着地面。 胥池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招架不住归招架不住，总归是开心的。 开心就好。 涂窈喝了一口茶，开心之余还不忘嘱咐胥池：“小池啊，今天我们会忙到很晚，你要早点休息，不要熬夜。” “茶也不要多喝啦。” 说完没收了他的茶杯。 胥池眉眼含笑，有几分明显的纵容。 “好。” 胥白觉得这个“好”有一语双关的意思。 于是他当即点头：“好嘞！” 直升机很快起飞，傍晚顺利带回两架乐器。 一整个下午，南柯分门别类地归纳现有的证据，拍照，上传，总结。 然后把自己关进了房间，调音试音练习，一刻都没停过。 …… 燕京音乐学院，乐室里，一群学生聚在一起翻看着屏幕里南柯的手稿。 “手稿里备注的灵感思路是顺的，我们是不是真冤枉他了？” “而且他晚上七点还要参加科米尔先生的面试会……老师说过科米尔先生很赏识他，万一真……” “可秦杰总不能冤枉了他？” 秦杰，举报南柯抄袭的室友，此刻站在门口，听着听着，眼里闪过一丝慌张，转头仓皇地离开。 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他拨通一个不久前打来的号码。 两周前，号码的主人联系了他，一开口就问，难道这辈子就心甘情愿被南柯压一头吗？ 几乎瞬间激起了他隐藏了整整四年的嫉妒。 他和南柯，常年包揽各项赛事的第一二名。 但几乎每次赛事，都是南柯压了他一头，南柯被推崇成温柔的学院校草，才子，而他永远是无人问津的万年老二。 所以当对面问他愿不愿意反击一次时，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而南柯的表现更是让他意外，居然沉不住气，直接放火烧了琴房，撕开温柔的表象，成为了人人口中的疯子。 他以为，一个疯子，绝对不可能再有翻盘的机会。 可谁知道…… 他绝对不能让南柯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更不能让他顺利参加这场面试会！ 对面很快接通了电话。 十分钟后，秦杰关掉通话，仿佛被人指点了一条明路，抬头挺胸地走出角落。 晚上六点半，距离科米尔的线上面试会还有半个小时。 仙鹤村，南柯已经换了一身燕尾服，微卷的头发扎成一个小辫。 涂窈没忍住，踮起脚摸了摸。 看他转过来，涂窈连忙收手，嘿嘿笑了笑。 南柯也笑了，随即低下头，柔声道：“摸。” 涂窈眨了眨眼，又摸了两下。 南柯下意识扫了一圈，涂窈，涂朝夕，江野，闻语，胥白，马致远，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此刻都站在他的身后。 一切准备就绪，他开通直播，提交了面试申请，拿到第十一号的排位。 可就在这时，江野忽然皱了下眉。 “……师弟，秦杰现在开了直播。” 涂窈一愣，连忙凑过去看。 屏幕里，戴着眼镜的青年言辞正色：“我不接受对方的狡辩。” “既然他公布了他所谓的证据，那我也公布下我的手稿。” 他依次对着镜头展示。 足足两沓手稿，比南柯多出足足两倍，他一张一张地展示过去。 立马唬住一堆网友。 【这也太多了，几乎每段旋律都修改了七八遍，详细到恐怖的程度了。】 【可是南柯那边的灵感分析是顺畅的。】 【虽然我不懂音乐，但现在给我来个名篇巨作，我也能分析出一大堆东西，对于他这种音乐专业的学生来说，补写灵感不就相当于做了个阅读理解吗。】 【好像有点道理……】 展示完，他提出了连麦申请，“我很期待南柯跟我正面对峙。” …… 此时，距离线上面试还有十五分钟。 果然，南柯的直播间不断跳出连麦申请。 南柯眼神冰冷，指尖动了动。 涂朝夕当即没好气道：“不要接，一切等你面试后再说！” 可话落，直播间立刻涌入大批量的水军，成百上千嘲讽的弹幕瞬间砸过来！ 【怎么，不敢当面对峙吗？】 【被对面的手稿多到吓怕了。】 几乎瞬间，所有人都明白了秦杰为什么这时候开直播跟南柯连麦。 接，势必会被拖到错过面试。 不接，用大批量的水军言论搞南柯的心态，影响南柯接下来的发挥，还可以给他戴上心虚的帽子。 胥白当场气得跳脚，掏出手机：“我有钱，现在就买水军砸回去！” 江野和闻语更是气得黑了脸，开了几个小号回骂。 连马致远都忍不住嘀咕了一声：“……他这样的才算反派。” 涂窈却默不作声，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儿，她忽然点开回放，放两秒，点暂停，再继续播放，再暂停…… 胥白瞥了眼：“不是，大姐，你发电报呢？” 涂窈不搭理他，下一秒，突然越过南柯凑到屏幕前，猝不及防伸出手指点了同意。 接通后，不等对面发难，清脆的声音在两个直播间同时响起： “可是你的手稿不是临时伪造的吗。” “而且应该是好几个人帮你伪造的。” 所有人：？？？？？！ 第六十四章 “都是乱说的……” 弹幕顿时一片问号。 【妹妹说什么？】 【秦杰的手稿是伪造的？？？】 对面，秦杰脸色微僵，立马驳道：“你在胡说什么？我……” 还没说完，涂窈就绷着脸打断，“你别说话！我会解释的！” 涂窈继续道：“去年寒假的时候，大胖写不完作业，罗妈丁爸，还有我就帮他写完了半本练习册。” 所有人：…… 涂窈：“因为写的时候我们尽量模仿了大胖的笔迹，乍一看是很像的。” “但是。” 涂窈又说：“模仿得再像，如果仔细看也是能看出具体的差别的。” 她点开刚刚秦杰展示手稿的回放：“比如你的这些手稿看着都是一样的字迹，但是这张和这张，音符之间的落点轻重是不一样的。” 秦杰又想开口，涂窈再次严肃打断：“你不准说话，我还没说完！” 秦杰：…… “还有这张日期数字是偏大的，那张又很小。” “这张落笔的位置在左边，那张却在右边。” “你别说话！” “你不准出声！插话没礼貌！” …… 涂窈一张一张辨别过去，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流畅。 顺带中间无数次打断秦杰的插话！ 说完她也丝毫不给对方争辩的机会，直接下了麦，又暂时关掉了直播间，一气呵成！ 房间里一片沉默，所有人震惊地看着涂窈。 涂朝夕领头，突然，伸出手，“啪，啪，啪”拍了起来。 下一秒，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一块儿伸出手，叹为观止地鼓掌。 闻语一脸的敬佩：“……不愧是妹妹啊，好厉害，短短几分钟居然能抓到这个漏洞！” “是啊！这才多久啊！妹妹居然能找到这个细节！” 胥白也凑过来，“可以啊大姐，有两下子！” 难怪我小叔跟你做朋友啊！ 可在所有人的夸赞声里，涂窈反而一改刚刚的理直气壮，默默捂住了耳朵蹲到地上。 涂朝夕：？ 他笑眯眯拍拍她脑袋：“躲起来干嘛？聪明可爱的涂小毛小宝，来挨夸！” 可话落，涂窈又捂住了脸。 过了会儿，小声嘀咕。 “……可是我刚刚是随便说的。” 所有人：？？？ 涂朝夕一秒变脸：“你说什么？” 涂窈反思着复盘：“我也没有很随便……一点一点而已。” 涂朝夕给气笑了：“这还分多跟不多吗？！” “你胆子大得离谱啊！” 好几百万的网友见证，如果舆论反噬过来她受都不住！ 涂朝夕觉得今天非得把她揍一顿不可，左看右看开始找棍子。 吓得涂窈赶紧抱头！ 南柯和江野连忙一边一个拦下。 导演连连劝：“涂老师，别打别打！现在不流行打孩子！” 涂窈梗着脖子又开始理直气壮：“但是手稿肯定是有问题的啊！” “有问题，有什么问题，你胡说八道的问题吗！” 涂窈继续理直气壮：“因为他的曲子和南柯的曲子重合度很高，说明那个秦杰几乎从头抄到了尾！” “南柯写完这首曲子是两周前，而他又是一周前举报南柯抄袭，说明他要在短短一周内编造出所有的手稿做证据。” 可这么多手稿，他一个人就算没日没夜地伪造，也来不及的。 “他肯定需要帮手啊！” 涂窈一鼓作气，蹦出一大串话，现场突然一片寂静。 她也没反应过来，吸了吸鼻子，委屈道：“既然手稿是不同人写的，那肯定会有不一样的地方，而且我也没说错，确实这张字小一点，那张字大一点……” 南柯眼神微微复杂，沉默片刻，问道：“然后呢？” “然后？” 涂窈：“然后就成了他需要证明这些手稿到底是不是他写的啊。” “我是有点胡说八道，可他直播间上百万人听我这么说肯定也会忍不住去比对啊，他们一点一点地比对，肯定能发现更多问题。” 之前大家所有的关注点都在南柯有没有抄袭上，现在的关注点就会转移到了秦杰的手稿是不是伪造，是不是出自同一个人。 “总而言之，现在是晚上六点五十分，他肯定手忙脚轮自顾不暇，没时间来打扰南柯跟那位科……” 涂窈突然卡壳。 南柯语气晦涩：“科米尔先生。” 涂窈连连点头：“对对对，科米尔先生，他没时间来打扰你的面试了！” 现场继续陷入一片死寂。 先推测了手稿一定有问题的结果，再由结果去质疑证据。 最后顺利转移舆论主体，打乱对方的节奏。 ……确实破了刚刚进退两难的局。 这时胥白突然清醒，连忙点进了秦杰的直播间。 果然，就像涂窈说的，秦杰不复刚刚的镇定，对着镜头连连解释争辩。 可不管他怎么争辩，网友们的注意力到底还是被转移到了这些手稿上。 【……好像是有点不一样。】 【万一是那小姑娘乱说呢？】 【妹妹才刚刚十八，这么淳朴一孩子，要没把握她能乱说吗？】 【而且人家不是说了吗，有模仿的经验，毕竟大半本的寒假作业呢。】 【是啊，这张确实看上去是落笔重了点，那张看上去跟描边似的。】 …… 秦杰脸色发青，大部分手稿确实是他找了人写的，毕竟短短一个礼拜的时间，光他一个人怎么来得及造假。 可一部分手稿却也是他自己亲手写的。 而现在就连他亲手写的那部分也被网友们开始比对，然后神神叨叨地判定疑似仿造，问他要什么狗屁证据！ …… “哥……” 涂窈默默瞥向对面的涂朝夕：“……还打么？” 涂朝夕：…… 涂朝夕把棍子塞进她手里，深吸一口气：“……允许你大逆不道，打。” 涂窈：…… 此时，正好七点，线上面试正式开始。 南柯却纹丝不动。 第六十五章 我想看看改变你的那个人 涂窈戳戳他，“开始啦！” 南柯凝视着她，微笑道：“……我还有个问题。” 涂窈疑惑：“什么？” 南柯语气缓慢，像是困惑：“你由结果去质疑证据，这很聪明，但是你会这样做的唯一前提是认为我没有抄袭，是吗？” 涂窈点头：“是啊。” 因为南柯没有抄袭，对方才是抄袭者，根据时间推断，手稿肯定有问题。 南柯看起来更疑惑了：“可我现有的证据其实不算充分。”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没有抄袭？” 顿了一秒，他看向涂朝夕，像是找到了答案：“因为我是涂朝夕的弟弟，所以你爱屋及乌，无条件相信我吗？” 涂窈愣了愣。 思考了一会儿，她目光明亮地回望，不答反问：“那你之前明明一直不在乎为自己正名，为什么非要在我被那个魏太太瞧不起后才这样做呢？” 南柯微怔，是啊，为什么呢？ 良久，他像是想到什么，豁然开朗，一字一句道：“因为我舍不得看到你被别人欺负，被别人轻视。” “因为，我要帮你出气。” “因为……你也是我的妹妹。” 涂窈眨了眨眼，笑了，下一秒，脱口而出，“我也一样！因为你也是我哥哥啊！” 南柯顿时哑然。 一瞬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刚来这个村子时，涂朝夕刚离开，涂窈告诉他，她哥临走前嘱咐她嘴巴甜一点，这样受委屈了也有人帮忙。 于是她叫江野哥哥，叫闻语姐姐，叫导演叔叔…… 可……直到上一秒为止，她似乎从来没叫过他一声哥哥。 南柯眸光晦涩，现在回想，他和她更像是一场无形的博弈，他在审视着涂窈，涂窈似乎也在考量着他。 直到他迈出了臣服的一步。 涂窈这时也大方地接受了他。 涂窈说完，笑眯眯地歪头看他：“还有问题吗，二哥？” 今天也是超有原则的涂小毛小宝！ 南柯唇角浮着前所未有释然的笑意，坐到钢琴前，重新点开线上直播，按下连线。 “没有了。” 线上刚好用英文报幕：“11号，南柯。” 同时，闻讯赶来的网友们一批一批地涌进这个线上面试的直播间。 【来了来了！给我蹲到了，南柯真参加线上面试了！！！】 【刚从对面直播间过来，大家找到了好多手稿的问题，那个秦杰已经心虚下播了！】 【这算石锤南柯是被冤枉的！明明是受害者反而被诬陷成加害者，这换谁不崩溃啊！】 【妹妹真的，牛逼死了！先是涂朝夕，又是南柯，堪称行走的黑料粉碎机，你们兄弟俩要不给她磕一个。】 【已经私信我担了，火速去一趟仙鹤村，路费我包了！！】 【所以妹妹到底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现手稿的问题的？】 涂窈下意识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可想了想，又理直气壮地挺起了胸。 她还是很厉害的！ 南柯已经坐在了那架空运来的钢琴前。 他不是一开始就愿意学琴的，那年被养父母带回家，长达一年的时间，他依旧阴郁，沉默，整天浑浑噩噩不知道做什么。 养父母收养他倒也不是多喜欢他，只是想找个人继承衣钵。 而他却在一次偶然中喜欢上了钢琴。 钢琴音域宽旷，从低音到高音，变化幅度庞大，几乎可以宣泄掉他藏在心底深处所有的阴暗。 从前他的琴声里有发泄的愤怒，噩梦里的窒息，可如今再弹奏，似乎在一点一点地化成释然的音符。 他弹奏的是从前的一支原创曲目，曲调黑暗，低沉，就像陷进一场噩梦里无法自拔。 可此刻，弹奏到一半他的琴声开始明快，指尖交错，高低音骤然交替，居然跳出了前半段的阴郁！ 这时弹幕里有人听出了这首曲子。 【不是……这不是他去年获过奖的一支原创曲吗！可后半段好像不一样了！】 【？？？？他现场改动了曲子？？？】 【现场原创？？？？我靠他胆子这么大的吗？！】 【……不是胆子大，是脑子里有货，所以百无禁忌。】 【他可能在想，你们不是说我抄袭吗，那我就现场原创一段给你们看看……】 【傲慢，太傲慢了，不过我喜欢！】 南柯完全地把自己交付到这段乐曲里！ 漫长的十分钟后，音符收尾，一曲毕，全场寂静无声，迟迟沉浸在这一场酣畅淋漓的演奏中！ 【那什么……涂朝夕他们家是有祖传的音乐天赋吗？】 【也没人告诉我他弹得这么好啊！改编后好像比原版更好听了……】 【我好像能理解那位科米尔先生之前为什么为一眼挑中他当助演嘉宾。】 【有点替南柯可惜，嘉宾的位置本来就是他的，现在却得重新面试。】 【可惜什么，别忘了还有不少权威人士也怀疑过南柯，你们说他没抄就没抄了？】 弹幕里部分言论又有卷土重来的迹象。 南柯睁开眼，手指微微颤抖着，深吸一口气，正要点击退出…… 下一秒，屏幕里忽然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金发碧眼的中年男人微笑地看着他，流利浑厚的伦敦腔响起：“你好，南柯。” 南柯瞳孔微缩，又不意外地笑了：“科米尔先生。” 眼前的男人正是享誉国际的音乐家，科米尔，也是这次线上面试会的主考官。 他双手交叠，目光友好，却一针见血，“会觉得愤懑吗，因为一场污蔑，失去了这个机会。” 污蔑…… 直播内外，所有人都愣了。 就在部分水军试图用权威人士的言论来搅混水，科米尔却定性了这是一场污蔑。 弹幕里挑事的言论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南柯垂下眼，牵了牵嘴角：“不会，比起愤怒，现在的我很庆幸这场飞来横祸。” 让他浑浑噩噩下意识地来到这里，重新认识了涂小毛。 科米尔摸了摸胡子，轻快地耸了下肩：“好，不意外，我已经从你的琴声中听出来了，有缪斯改变了你，让你拥有了更广阔的音乐视角。” 说着，他正色道：“那么，南柯，我想看一看改变你的那个人。” 南柯转头，看向了人群中的涂窈。 …… “看我？” 涂窈瞪大眼睛！ 她躲开镜头，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胆子小！” “你胆子小？” 涂朝夕嗤道：“你胆小这世界上就没胆大的人了，一天天尽干些大事。” “行了，赶紧过去。” 涂窈连忙拽住他胳膊：“可是我该说什么啊？他是二哥的前辈，又这么厉害，万一我得罪他了怎么办？” 涂朝夕想了想：“不知道说什么你就夸他，使劲夸，夸到他高兴！” 两分钟后，涂窈同手同脚地挪到屏幕前，干巴巴地吐出一句。 “……hello？” 抬头飞速看了眼，屏幕里金发碧眼的中年男人正微笑地看着她，也道：“hello。” 他明显有想交流下去的想法。 涂窈：…… 涂窈抓了抓脑袋，拼命回忆着高中两年学过的词汇，磕磕巴巴地hello三件套：“那个……我叫涂小毛，很高兴见到你……” 涂朝夕没眼看，小声提醒：“夸眼睛，头发，长相，皮肤，随便夸！” 涂窈连连点头：“哦哦哦！” 她继续翻那些没多少的词汇，试着从科米尔的眼睛夸到头发，从长相夸到皮肤。 眼睛蓝蓝的很漂亮，头发黄黄的很长，长得不是很显老，因为没有皱纹，如果能剃掉胡子会更年轻…… 一句话拆得七零八落，然后再努力又认真地拼凑出来。 蹩脚又带着一股天然的真诚。 科米尔但笑不语。 涂窈继续向涂朝夕求救。 涂朝夕：…… “……实在不行就再夸一遍！” 涂窈比了个ok的手势，再接再厉，这回从头发夸到眼睛，从皮肤夸到长相。 调换了词汇顺序，换汤不换药。 说完试探地看向对面…… 小声嘀咕：“应……应该能听明白？” “谢谢，我听懂了。” 涂窈赶紧抹额头，长舒一口气，听得懂就好听得懂就好。 可抹着抹着…… 嗯嗯嗯？？？ 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抬头看着屏幕。 下一秒，就听到科米尔忍着笑意道：“你也非常可爱，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女孩。” 用的中文，字正腔圆。 涂窈：………… 涂朝夕：………… 南柯揉了揉眉心解释：“忘了跟你说，科米尔先生的祖母是华国人，他会说华国话。” 屏幕里科米尔已经在哈哈大笑：“抱歉，小姑娘，从来没有人这么夸过我，嗯……你的建议很不错，哪天我会试着去剃一下胡子，看看会不会更年轻一点。” 涂窈面无表情地滑下座位。 涂朝夕也默默背过了身。 弹幕也早就笑成一片。 【妹妹这塑料英语谁教的，涂老师能不能行，不然给孩子请个家教。】 【别笑别笑，妹妹没脸见人了！】 一片笑声里，科米尔在屏幕那端点了几下。 下一秒，刚刚开始的线上面试宣告了结束。 所有人一愣。 科米尔笑道：“我已经有了嘉宾人选，没必要继续面试了。” “另外，线下面试也提前取消。” 说着重新看向南柯，正色道：“后天开始排演，能准时过来吗？” 饶是南柯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涂窈连忙对着屏幕点头：“能能能！当然能！” “他后天早上就过来！” 正好后天也要送大胖上学！ 科米尔又笑了，抹了把大胡须：“那你呢，小姑娘，你要一起来吗？” “不会弹琴也不要紧，你就坐在我旁边当个……哦，当个吉祥物就好。” 涂窈摆摆手：“我不来哦，我很忙。” 科米尔满脸可惜：“好。” 科米尔很快退出了连线。 现场还是处于震惊到无声的状态。 直到有工作人员突然小声说了一句 “……既然南柯是最后一位助演嘉宾，那位魏太是不是梦碎了？” 第六十六章 魏太梦碎 魏太两个字一出，直播间瞬间就跟活过来一样！ 【啊啊啊啊！！！！差点忘了这位富太了！！！】 【已知南柯成了最后一位助演嘉宾，又已知科米尔取消了线下面试，还已知魏太白天的时候说要带着儿子去参加线下面试，所以高高在上的魏太不会跑了个空！】 【谁懂啊，现在就想看看魏太是什么脸色！】 有对南柯愧疚的网友们顿时把精力全转移到了魏太身上。 一时间，有剪辑手把魏太那番“下等人”言论和南柯在面包车前“放狠话”的一段专门剪出来，网友们连刷几十遍，当场送上了热门！ 另一边，魏太带着儿子正准备下直升机，就被丈夫的一通电话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你在永和县干什么了？谁让你说那些蠢话的？！” “还当着那个南柯那个天才的面夸你儿子是未来的钢琴家！你疯了！” 魏太皱眉：“什么天才，那个南柯不就是个抄袭的混子吗！” 她白天的时候查了一下南柯，发现他就是那个深陷丑闻的助演嘉宾。 魏太顿时轻视了几分，一个已经被板上钉钉的抄袭者，哪来这么大的口气跟她放狠话。 她需要在意的还是那个一眼认出她手表真假的青年。 不过目前最要紧的还是准备儿子的面试。 “面试？你还想着面试？科米尔先生都取消所有的面试了，人家已经定下了那个南柯！你的脸现在都被网友扇肿了！” “不光你的脸，魏家的脸也被你丢光了！” 魏太一愣，“你……你说什么？” “面试取消了？？？” “还定下了南柯？？？” 怎么可能？！ 她下意识问：“老……老公……那，那你……认识许白吗？” “什么许白！那位是胥家的小少爷！人家妥妥站在南柯那边，南柯面试用的钢琴都是他现场空运过来的！” 说明了什么，说明不管这个少爷是为了看戏还是什么，他都站在了南柯那边。 这位少爷站在了南柯那边，那那位呢…… 那位是胥白的亲叔叔，怎么可能打亲侄子的脸！ 细思极恐，他们魏家不知不觉已经站到了那位的对立面！ 魏总气得脸都白了，刚刚他还在参加一个慈善酒会，这段时间为了跟德行不佳的胥峰割席，在胥家那位面前留下一点好印象，他到处做慈善。 甚至不惜把亲儿子送到乡镇做交换生。 结果一切都被他的好太太毁了！ “我早让你平时长长见识，别老混在太太圈里搅和，你非不听，现在连胥家少爷都认不出来！” “你知不知道现在人人都说我魏家虚假慈善，刚刚酒会上都恨不得离我远远的！我这段时间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名声都被你给毁了！” 电话对面喋喋不休骂个不停 而魏太已经整个人瘫在了座位上。 …… 周一早上，涂窈起了个大早。 来接南柯的车子早就到了。 南柯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小背包，走的时候被塞满了大包小包。 涂窈蹲在地上一个一个介绍过去。 “这是我做的米糕，有点多，吃不完你要放冰箱。” “这是我昨天烤的两只熏鸭，你回去还要再晾一个礼拜差不多，怎么晾我都写在小本子里了，你到时候照着做就行了。” “哦！还有这个！” 涂窈掏出两个用蓝色布条缝制的药包，一瞬间清香扑鼻。 “这是我昨天做的药包。” 涂窈挠了挠头：“虽然你回去后肯定不会有蚊子咬你了，但是我做都做了，你还是带走。” 南柯挨个收下，喉头微微发涩：“……送我这么多东西啊。” “我都没有东西送你。” 涂窈笑眯眯地摇头：“你已经送我很珍贵的东西啦！” “什么东西？” 涂窈神神秘秘地拍拍他：“你送了我很多生命。” 南柯更疑惑了。 涂窈也不说话，自顾自高兴着，看了眼脑门的方向。 随着那天晚上澄清南柯身上的抄袭黑料，她脑门上的进度条已经一跃变成70了！ 她的哥哥们前途坦荡，而她，一定可以活得很久很久！ 涂朝夕也拍拍他：“涂小毛这儿有我呢，我看着她，放心，等节目录完，户口问题解决了，我就带她去上学。” “另外学校那边的赔偿我已经转过去了，你的导师承诺，会撤销对你的处分，那个秦杰到时候会做劝退处理。” 南柯眼眶泛红，点了点头，笑道：“谢谢大哥。” 涂朝夕洒脱地摆了摆手：“走走。” 他一步一步走上车，拉下车窗，看着不远处的人们，招了招手。 来时浑浑噩噩，仓皇狼狈，去时，他丰盛满足，满载而归。 涂窈目送着车子离开。 过了会儿，像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小爹，气运值还会往下掉吗？ 110没回她，涂窈轻快地耸了下肩，也就不问了。 …… 送走了南柯，还得送大胖。 大胖背上了书包，但罗美丽却迟迟没出来。 涂窈走进房间一看，罗美丽穿着一套简单的黑白色衣服，正对着箱子发呆。 罗美丽有个大樟木箱子，是她结婚时候的陪嫁，大胖外公年轻时候是村里有名的木匠，亲手给女儿做的箱子，刷了一层一层亮色的木漆，远远看去闪闪发亮。 罗美丽所有漂亮的大花裙子都装在这里。 涂窈走到箱子边上蹲下，仰头看她：“罗妈，要去送大胖啦，你快换衣服。” 罗美丽却神色一僵，又笑笑：“……罗妈换好了，走走！” 说着就要起身。 却被涂窈拽住了衣角。 罗美丽一愣：“怎么啦小毛？” 涂窈疑惑地望着她：“罗妈，不穿红裙子吗？” 罗美丽脸色尴尬：“不……不穿了。” 是她眼界低，以为大红裙子是最好看的衣服，可在人家眼里土得要命呢。 她歉意地看着涂窈：“小毛啊，一会儿罗妈带你去赶集，给你重新买点衣服，这个碎花……” “这个碎花咱以后就不穿了。” “为什么不穿，我喜欢啊！” 涂窈认真看着她：“罗妈，你喜欢穿红裙子吗。” 罗美丽怔了怔，喜欢吗，喜欢啊，她年轻时候就喜欢穿红裙子，花花绿绿，越明亮的颜色就越喜欢。 有钱了买一件，没钱就自己做。 “喜欢不就行了吗，我也喜欢看你穿红裙子。” 涂窈想了想：“穿红裙子的罗妈……像美丽炸弹！” 罗美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什么美丽炸弹！胡说八道！” “是真的，罗妈是我们仙鹤村的霸王花，最漂亮！” 罗美丽眼眶一下就红了，赶紧抹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一改刚刚的低落，眼眶重新燃起熊熊火焰！ “你说得对！我得穿红裙子！” “哪有霸王花不穿红裙子的！” 十分钟后，穿着红裙子的罗美丽牵着大胖一块儿出来，喜气洋洋地上了节目组借他们的面包车。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学校门口，母子俩刚下车，一辆熟悉的加长奔驰礼宾忽然停下了面前。 罗美丽脸上的笑容还没散去，就看到对面下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双双抬头，视线相撞。 罗美丽依旧穿着大红裙子，对面的魏太依旧穿着一身高贵的定制旗袍。 可一个精神抖擞，另一个却看起来格外狼狈。 第六十七章 真正的朋友 罗美丽愣了愣，又立刻昂首挺胸，牵着大胖继续往前走。 没走两步，魏太却忽然拦住了她。 “那个……你……你有时间吗？” 魏太：？ 校门口，几个老师见状生怕又闹起来，连忙小跑过来。 “那个，魏太……这事儿不是过去了吗。那天说好了，大胖这周可以来上学。” “是啊，要真停课一个月，大胖该跟不上进度了。” 大概想到那天涂窈为了捐助，豁达地接受了不道歉，几个老师挨个说好话。 魏太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不……不是！我不是为这个来的。” 她支支吾吾，再没有平时的趾高气昂，咬了咬牙道：“我是来跟大胖和大胖妈妈道歉的！” 说完朝身后喊了一声：“泽生，你也下来，跟大胖道歉！” 话落，魏泽生也低着头下了车，慢吞吞地走过来。 对着大胖鞠了一躬：“对不起，是我吃了你的米糕，我也不该说你的米糕是垃圾。” 所有人：？？？？ 罗美丽疑惑地看了眼头顶，今天的太阳也没从西边升起来啊…… 老师们也傻了。 魏太一鼓作气道：“是泽生做错了事，也是我那天失礼了，另外也给学校添麻烦了，我们会对学校进行二次捐赠。” 她这辈子就没这么低过头，可现实不允许她再高傲。 这两天网上到处在嘲讽魏家一边给人分上下等，一边又指着给他们口中所谓的下等人的慈善捐赠来挽尊，公司原本即将谈成的合作当场凉了好几个。 怎么补救都不行。 魏总浸淫商场几十年，自然能看出来背后有人在运作，不出意外，不是胥白就是那位…… 他急得上火，天天指着魏太痛骂。 夫妻俩吵了两天，最后终于开了窍，得从源头上解决这件事。 于是魏太带着儿子来了。 她想，得到了这对母子的原谅，那一切都好操作了。 于是她期待地看向大胖：“大胖，大胖妈妈，你们能原谅我们吗？” 大胖下意识看向对面的面包车。 车里，涂窈正坐在车里撑着下巴看着，朝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大胖顿时有了底气，小声但坚定道：“……不可以。” 魏太顿时变了脸色。 大胖抬起头，又重新说了一遍：“不可以！” 他一直都是笨笨的，也不聪明，但不会忘记魏太是怎么骂他妈妈老土，骂小毛是下等人。 也不会忘记妈妈受着委屈接下那盒披萨，万不得已只能通过骂他的方式平息魏太的怒火。 小毛不要虚假的道歉，那他也不要被逼出来的道歉！ 大胖松开拽住罗美丽的手，“妈妈再见！” 然后笑嘻嘻地跟远处的涂窈挥手：“小毛再见！” 说完跑进了学校。 罗美丽目送儿子离开，也抬头挺胸地往回走，“啪”的一声关上车门！ 面包车神气活现地扬长而去！ 魏太脸色铁青，气得浑身发抖！ …… 院子里，胥池正在看书，狼牙吐着舌头气势汹汹地看着大门。 胥白边汇报这两天的情况，边试图偷摸一下狗头。 狼牙立马威胁地“呜”了一声。 胥白讪讪缩回手：“那什么，小叔，就是这样，魏太今天来跟大姐她们道歉了。” “大姐？” 胥白“害”了一声：“涂小毛嘛，这两天我喊顺口了。” “小叔，你说这大姐对那小胖子是真好啊，前两天敢为了他当面杠魏太。” “小胖子对大姐也挺好，今天没接受魏太的道歉。” 胥白感叹：“真是一对好朋友。” 胥池嘴角微微扯了下，淡淡道：“说完了就走。” 胥白却迟迟没动，胥池也不催他。 过了会儿，他犹犹豫豫的声音响起： “小叔……那魏家的事情，我能不能跟初梦解释一下啊……” 他在这里的事情瞒不住，谁都知道是他帮南柯空运了钢琴。 现在都在传魏家得罪了他，才落到这个下场。 魏家又是初梦的舅家，他怕初梦误会他了。 “小叔，你知道初梦的，十年前胥峰掉进水里就是她救起来的，小时候去酒会他们都不敢跟我玩，初梦是唯一一个主动带我玩的朋友，就连程家那个小卷毛脾气这么差都把她当朋友呢！” “她真的很善良！” 胥池翻了下书页，声色淡淡：“是吗。” 倒是善良得挺巧的。 十年前，海运方策更新，港口重新规划线路和货运指标，差点拖死了白家上百艘货物，白家多方奔走，甚至求神问道都无济于事。 强撑了几个月，直到白家小女儿救起落水的胥峰，让胥峰赶上了准备了近一年的矿山拍卖。 之后胥峰以一条港口十年行使权相赠，白家自此起死回生。 后来她又因为胥峰的关系进入了胥家组织的一场酒会，和胥白成了相交好友，成功游走在各大世家之间。 港城世家和新秀之间向来自成一套鄙视链，和胥白联姻的程家是众多世家口中的暴发户，但她偏又跟那位程桑桑也相交甚笃。 于是收获了一个极易忽悠的世家少爷，和一个没头没脑的暴发户千金，她作为其中的纽带，承上启下地接收两个圈子的信息流。 细数她这十年，走的每一步都内有乾坤，恰好地参与进一个又一个尚未发生或正在发生的事件，最终对她对她身后的家族产生了莫大的助益。 运道不是一般的好。 唯独有一点含糊不解。 胥池抬眼，眸光幽深：“既然你是她朋友，那你知道她住在港城医院近半个月，病历记录一片空白吗。” “你又知道，是谁把这么多跟涂朝夕有龃龉的人送来这档节目，又是谁挑起了南柯抄袭风波。” “甚至涂朝夕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一开始又是谁曝光的。” 她的主场在港城，为什么会忽然针对这对兄弟。 时间点是在胥峰失势后，这其中又有什么关联？ 胥白整个人傻在了原地。 磕磕巴巴：“小……小叔，您是说初梦装病吗？怎么可能！她被涂朝夕当场气晕，昏迷了一个礼拜啊！” 所以他才气不过，一边逃婚，一边想着找找涂朝夕的麻烦，给初梦出口恶气。 可没想到小叔在这，麻烦没找着，他人快倒戈了。 导致他现在对初梦愧疚得要命。 “还有涂朝夕跟南柯，初梦为什么要无缘无故针对他们？根本毫不相干啊！” 胥池眸光忽的犀利。 正是因为看起来毫不相干，所以本质上一定大有关联。 胥白头昏脑涨：“小……小叔，您是不是查错了，初梦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胥池轻笑了声。 港城与燕京之间多方势力盘踞，弱肉强食，人人都想往上走，那位白小姐前十年的投机取巧也是路径之一，无可厚非。 他甚至会欣赏这样的商人，“聪明”地将一切可利用的资源利用到极致。 所以前十年，他懒得干涉胥白和她的所谓“友情”。 无伤大雅的情况下，他也想看看这个侄子能被糊弄到什么时候。 事实证明，糊弄到了现在。 胥池敛起笑意：“……我以为，你刚刚已经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朋友。” 胥白一怔：“……您……您是说大姐和那小胖子？” 胥池没回他，继续道：“十年里，她借力借势，游刃有余，你跟那个程家千金却原地踏步，浑浑噩噩，港城联姻大多凭的门第相当，我看你们俩倒是脱俗，智商上的门当户对。” 顿了一秒，他又抬眼，眸光锐利：“可是胥白，之于胥家，你的能力呢，你的价值呢？” “还不清醒吗？” 胥白脸色瞬间惨白。 只是短短几句话，但他好像能清晰地看到小叔毫不留情地砸过来几个大字。 ——识人不清，愚蠢失智，毫无价值。 这时狼牙忽然使劲晃尾巴！ 胥池把书合拢，恢复温和的模样。 胥白一愣，连忙蹲下来假装摸狼牙。 下一秒，涂窈“啪”的一下推开门，噔噔噔地跑了过来！ 看到胥白后，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嘀咕了一句：“他怎么在这儿？” 涂窈面对胥白的心情有点复杂，一方面防备他的男主身份，一方面又挺感激他那天帮南柯空运了钢琴。 两相夹击，涂窈选择无视，赶紧跑到了胥池对面，掏出两个药包。 “小池，这是给你做的！” “先别看书了，我有大事要跟你商量！” 说着涂窈就拽起他袖子往后院走。 胥白人还没缓过来，又差点原地一个脚滑。 不管什么时候，听到这大姐叫他小叔小池，他都觉得心惊胆战的。 他下意识地跟过去，立马被熏得差点呕出来。 后院，菇房经过改造，四个长长的通风口分布在四个方向，是一间简易但成功的菇房。 涂窈打开小门，菇房里，黑褐色的堆肥上，一个个白嫩圆头的双孢菇冒了出来，格外茂盛！ 涂窈满脸兴奋：“小池，我们的双孢菇长好啦！” “接下来可以扩大生产了！” 第六十八章 厚重的梦想 “扩大生产？！” 涂朝夕一出房门，就被涂窈拖家带口地拦住了，他满脸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又看看他身后依旧一脸病态的胥池，和格外萎靡的胥白。 “怎么回事儿？” 涂窈嘿嘿笑着，掏出一篮刚摘的双孢菇。 “哥！你看，是不是长得很好！” 涂朝夕眼神复杂地拿起一颗，白白胖胖，看得确实不错。 涂窈继续嘿嘿笑，又掏出一盘炒好的双孢菇。 “哥！你尝尝！” 涂朝夕夹了一筷子，味道鲜美，确实还挺好吃。 涂窈还嘿嘿笑，回头端出一大碗双孢菇肉片汤。 “哥！你再……” “等等等等！” 涂朝夕连连推拒：“涂小毛，你到底搞了几盘菜？？？？” “没了没了！就两盘！” 涂窈连忙把筷子收走，重新把话题找回来。 不好意思道：“就是二哥走之前不是帮我把麦秆都烧完了吗，我的地养得差不多了。” “现在双孢菇也种出来了，还种得这么好，我就想，我可以扩大生产了，就……来跟你说一声。” …… 一边胥白整个人萎靡得要命，提不起什么劲儿来。 他还在想刚刚胥池说的话，羞耻得难以自拔，也愤懑得难以平复。 小叔怎么能说他没有价值呢！ 胥白叹了口气，他爸说过，小叔是天生的天才，不要试图去质疑他的判断能力他的眼光。 他虽然跟小叔只差三岁，但是智商天壤之别。 ……所以他是活得没什么价值。 可那也是有原因的啊！他长到二十岁，从来没有碰上让他觉得有价值的事情啊！ “涂小毛！你疯了你！让你念书你非要种地，让你念书你非要喂猪！”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骂声传了过来。 胥白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抬头，就看到涂朝夕又在找棍子。 涂窈熟练地满屋子跑。 胥白顿时无语……这大姐怎么天天找打啊。 他手机一放，连忙跑过去劝架。 “哎呀，大姐又没干啥，你怎么又打人呢！” 院子外，节目组正架着镜头准备过来直播。 时机格外好地又撞上了涂窈挨打的场面。 导演一下就乐了。 “快快快，妹妹又被打了，快去记录一下，哦，别忘了拦一下涂老师，可别真打着咯！” 说完导演又示意跟拍别拍到胥池，一个孤寡病号，上了节目肯定会被议论。 再看了眼直播数据，果然立马涨了。 【害，妹妹跟大胖要么一块儿挨揍，要么轮流挨揍，仙鹤村固定项目。】 【咋回事儿，听着是不想去上学？要种地？】 【妹妹手里捧的啥玩意儿？双孢菇？真给种出来了？】 工作人员连忙也去拦了一把。 涂朝夕气得脸都红了：“你们别拦我！让开！我今天非得揍她一顿不可！” 他这边已经跟南柯通过气，等录完节目就送她去上学，结果她居然还想着种地！ 涂窈已经躲到胥池身后，急道：“那我没说不上学啊，我就是想先种双孢菇！” 涂朝夕骂骂咧咧：“哪家小孩刚成年跑去种地的？你都两年没上学了，再不上学你人都傻了！” 涂窈又躲了躲。 胥池不动声色地把人护着，垂下眼盯了一会儿，忽然出声打断：“涂老师。” 整个院子瞬间安静。 胥池作为全场唯一的病号，却天生自带着震慑的意味。 涂朝夕没好气道：“干嘛？！” 胥池淡淡道：“先听听她是怎么想的，你再骂也不迟。” 对面拦着涂朝夕的一堆工作人员连忙点头。 “是啊是啊！涂老师，你听听妹妹是怎么想的，先搞清楚她为什么要种双孢菇。” 胥白百无聊赖地附和：“对啊对啊。” 【对嘛，问清楚原因再打也不迟啊。】 【说话的是谁？！】 【那个小池，声音还挺好听的。】 胥池转头，看向身后的女孩，“来，跟他们说说。” 涂窈有点纠结：“真的要说吗？” 胥池眼里有笑意，格外耐心地教她：“扩大生产要找人，种植过程中要解决各项突发的问题，定价运输找市场，每一步都需要有一副好口才，你就把今天当成一场提前的演练，先去说服你的哥哥。” 涂窈神色逐渐严肃，几秒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涂朝夕皱着眉，长吐一口气：“……那你说！” 涂窈抱着双孢菇从胥池身后出来，先组织了一下总结的语言。 “……因为，因为我想给仙鹤村找一条能稳定挣钱的路，我不想让仙鹤村消失。” 胥池垂下眼，勾了勾唇角，是天生的口才家。 所有人当场一愣！ 胥白正无聊着，继续嚼着胥池骂他的那几句话，听到这里顿时心神一震，猛地抬头！ 涂窈抿了抿唇，继续道：“我们村其实不穷，但是也很难变得有钱。” “无论是我们仙鹤村还是其他七个村子，并没有到真正意义上穷困潦倒的程度。因为有田有地就饿不死勤劳的人。” 她顿了顿：“但恰恰这八个村子最致命的问题也是只有田地。” “加上交通闭塞，村落分散，医疗落后，留不住年轻人的，他们会一个接着一个离开家乡，就像……” 她转头看向胥池：“就像小池的爸爸。” 涂窈明白，等这一代的孩子们长大，等这一代的老人离开，这些村落会慢慢消失。 “可是我不想让他们消失！” 至少……在她消失之前，她想给仙鹤村，仙鹤村的人，给她的好朋友，大胖多留一条路。 但是这一句的前提她没办法说出口。 涂窈斟酌着一字一句地说着，抬头，院子里还是一片寂静。 涂窈愣了愣，小声提醒：“……我说完了。” 可所有人依旧目光晦涩地看着她。 涂朝夕的跟拍忽然忍不住抹了一下眼睛。 他们录了近一个月的节目，走遍了仙鹤村所有地方，知道涂窈口中仙鹤村所有的地理劣势和人口问题。 甚至好几次还随口聊过。 他们也一直知道涂窈在捡牛粪，种双孢菇，但所有人都以为她是闹着玩，所有人都没当回事。 毕竟这样小小的一个菇房，跟过家家没什么区别。 可他们从来没想过，这样一间不到两平米的菇房，居然承载着涂窈这样一份厚重的想要改变仙鹤村的梦想。 第六十九章 有价值的事情 涂窈下意识去看涂朝夕。 “哥……” “我说完了。” 涂朝夕突然蹲了下来，搓了把脸。 别人没当回事，可他是记得的，那天涂窈领着他第一次去见那个菇房，眼神里的欣喜，满足，骄傲，让他没办法当成是一场玩闹。 可即便在他心里留了痕，他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 涂窈连忙跑过去，也蹲下。 “哥，你怎么了？” 涂朝夕抬头，深吸一口气：“你得有本金，建菇房，培育菌种，打理每一步都要花钱。” 涂窈点点头：“有啊，导演叔叔不是跟我签了一份合同吗。” 五万块！ 涂朝夕：…… 要死了，还是他亲手送上的合同！ 涂朝夕：“……那你想过吗，这里这么偏僻，可能运输上不会很顺利，还有被压价的可能。” “而且仙鹤村的路太窄了，稍微大一点的卡车都通不过。” 涂窈：“当然想过的，之前去集市上录节目我们不是卖了一批泡芙花吗？” 大家不约而同地点头，这件事他们记得，那些泡芙花以一块钱之差赢了马老师。 涂窈继续道：“其实我们隔壁县的泡芙花是一块钱一朵，但是我们县只有五毛钱一朵。” “就是因为我们县太偏了，所以都不太愿意来这里收货，就算来了也会压一半的价。” “所以我早就做好了被压价的准备了。” 涂朝夕不死心：“那路呢？” 涂窈神神秘秘地笑了下：“我之前偷听了丁爸罗妈聊天，他们说到时候节目组给的场地费除了给村里的人治病，剩下就打算修一条从我们村到公交站的大路。” “等大路修好了，大卡车就能过了！” 涂朝夕试图让她知难而退：“那卖给谁呢？” 涂窈摇了摇头：“这个我还不知道。” “但是我可以去找销路啊，我可以拿着我的双孢菇去其他地方推销，去县里，去市里，就像我之前慢慢试着种双孢菇一样，我慢慢找，一直找，肯定能找到销路的。” 涂窈语气认真，整个人发散着不服输，坚韧的气息。 导演从来没想过，这个节目录到现在，流量还能再上一层楼。 打从涂窈解释原因开始，一秒以数以万计的流量上涨着。 【……所以她从很早之前就在计划这件事。】 【直播间每天都在调侃她捡牛屎，调侃她过家家，调侃她没心没肺天天挨揍，但是人家有大梦想，妹妹真的，我哭死。】 【涂朝夕别操心了，放手让你的小粉丝去做。】 涂朝夕沉默半晌，妥协道：“……那行，你按照你的计划去扩大生产，我不拦你了。” 这下涂窈反倒支支吾吾了：“但……但是，我想让你帮我呢。” 涂朝夕：…… 工作人员忍不住笑了出来：“妹妹，你想让涂老师帮你种地吗？” 涂窈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涂朝夕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针见血：“你想发动村民跟你一起种双孢菇，但是大胖爸妈肯定不会同意，因为他们跟我一样，一心想让你去上学，你的拯救仙鹤村计划能说服我们，但是一定不会说服他们。” 凭罗美丽一看到她捡牛屎就揍人的架势，他们夫妻绝对不忍心把这个重担压到一个孩子身上。 “所以你想让我来当这个说客。” 涂窈眼睛一下就亮了，期待地看着他：“哇哦！哥哥你好聪明！” 涂朝夕：…… 涂朝夕立马站起身，重重哼了一声：“少来！臭丫头！我能同意你种地已经很好了！” 涂窈连忙拉住他：“哥哥哥！帮帮我！” 涂朝夕任由她求，就是不吭声，他还想磨一磨她，省得这丫头养成事到临头才找他的习惯。 可就在这时，一道犹疑，带着一点似有若无的试探的声音忽然传来：“……要不，我帮你。” 所有人：？ 转头一看。 是胥白？！ 涂窈：？？？ 青年一身潮牌，看上去吊儿郎当的。 他打从听完涂窈刚刚那番话开始就愣愣地站在原地当隐形人，现在却像顿悟了什么，自顾自地点头： “我去帮你说服那小胖子的爸妈，他们要是不同意，我可以跟你一块儿种地。” “毕竟我还是有挺大的力气的。” 所有人：？？？ 不是，你一个港城少爷，跑来种地，疯了？！ 胥白却越说越觉得可行，小叔说他没有价值是没说错，但他觉得自己也没错。 二十年来，他确实也没遇到过任何能让产生强烈欲望要为之付出为之奋斗的事情。 ——直到上一秒，他听到涂窈说不想让仙鹤村消失。 那一刻，对他心灵的撞击好似振聋发聩，他整个人好像被当头一棒！ 他从来没有想过，人生是可以这样过的。 一个失忆的小村姑，尚且能从捡牛粪开始，一点一点储备着她的理想，千难万险，毫不退缩！ 那么他呢！ 他猛地一拍掌！ 再没有比这更有价值的事情了！ 涂窈能，他也能！ 想明白后胥白立马热情地冲过去：“大姐！让我帮你！” 涂窈目光呆滞地看着他，下一秒，转头就跑！ 她是疯了才答应让男主帮忙！ 涂窈边跑边大声拒绝：“不用不用，你不用帮我！” 胥白连忙追上去：“用的用的，我帮你！” “真不用！” “哎大姐！你别跑啊！我说真的！” “我帮你啊！” 镜头里，两人你追我赶，当场跑出了十米远。 桌上，胥白的手机震个不停。 胥池目视前方，几不可闻地笑了笑，反手把手机倒扣。 …… 港城一栋园林别墅，白初梦连打十几个电话，对面都无人接听，面色逐渐阴沉。 想到什么，她立刻打开直播，就看到屏幕里胥白边跑边喊：“我帮你种地！我们一起种双孢菇！” 白初梦：？？？？ 就在这时，玄关处忽然冒出一头卷毛。 “初梦！我来看你了！” 卷毛视线一转，瞥到屏幕里追着人跑的身影，嘴角灿烂的笑瞬间一垮。 指着屏幕骂道：“这不是胥白那个死东西吗！” “他在干嘛！” 白初梦脸色微变，连忙轻咳两声：“……桑桑，你怎么来了？” 眼前的女孩浑身上下一堆奢牌，一头亚麻色羊毛卷，眼珠瞪得圆圆的，下一秒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 “他怎么在里面？” 下一秒，镜头对准了胥白前面跑得满头大汗的女孩。 程桑桑眼睛瞪得更大！ 一瞬间，声音就像劈了叉的黄鹂！ “涂……涂窈？！” 他俩怎么混到一块儿去了？？？？ 第七十章 “女主”上线 白初梦垂下眼短暂思索了一秒，伸出白皙的手指，指尖只微微碰到女孩的袖子，把人拉到定制沙发上坐下。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胥白他为了……” 她说着为难地看向女孩。 程桑桑当即满不在乎地哼了声：“我知道的，他为了躲联姻跑了，所以他去当明星了？” 说完不由得又看了眼屏幕，青年抱起了一篮双孢菇，就像捧着一篮珍宝似的。 ……所以为了不跟她结婚，死胥白宁可跑去种地吗？ “哼，他以为就他想跑吗，我还不是跑法国待了一个月，要不是听到你住院的消息我才不回来呢！” 程桑桑想起什么，又道：“那涂窈呢？！涂窈怎么也在那儿？！” 她皱着脸牢牢握住白初梦的手：“初梦，你记得涂窈，就是我那个渣爹娶的第四个老婆带来的女儿，以前老是跟在我后面当跟班的那个！” 白初梦余光瞥向手腕，不动声色地挣脱，把茶杯推到她面前：“天道叔新炒的茶，试试。” “涂窈啊，当然记得，我还记得她似乎是心眼不太正，当初为了留在你们家闹出挺多笑话。” 程桑桑一脸鄙夷：“何止哦，跟个舔狗似的，老是舔我，她甚至都不想认她那几个哥哥，从小就是势利鬼。” “后来我去我妈那儿住了半年，等我回来的时候她妈已经去世了，她也被我爸赶出去了，我大伯听说后找了半个月没找到也就算了。” 程家是程家大伯当家，程桑桑父亲年轻时就是出了名的浪荡子，到现在已经娶了第七任，子女缘却不算好，膝下只有程桑桑一个女儿。 不过托了程父多情的福，继子继女一大堆。 白家正好相反，白初梦这一辈就有十好几个，表面和气，私下里为了家业打得头破血流。 程桑桑像是想起什么，“啪”的一声放下茶杯！ “想起来了！她哥不就是那个涂朝夕吗！害你住了半个月医院的那个明星！” “你说你一个大小姐，追什么星，以前也没见你喜欢什么明星啊……” 她嘀咕着：“果然是一家人，兄妹俩全都心术不正！” 白初梦满脸低落：“桑桑，你别这么说了，那些黑料都是我误会他了，现在已经差不多都澄清了。” 程桑桑顿时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七个黑料呢！都澄清了？” 白初梦苦笑了声：“澄清了四个，剩下三个也没人提起了。” 她眼眸微闪，状似不经意道：“不光涂朝夕已经翻身了，涂窈也不是你印象中的那个涂窈了。” “她失忆了，现在叫涂小毛，似乎人缘还不错。” “胥白好像也挺喜欢她的，前几天为了帮她和她二哥出气，处置了魏家。” 信息量巨大，一个接一个，程桑桑有些懵。 她看向屏幕追着涂小毛不放的胥白。 “……你是说不光涂朝夕洗白了，涂窈还失忆了，变成了人见人爱的小村姑？？？” “胥白还处置了魏家？！魏家不是你舅舅家吗！” 程桑桑转头看向脸色苍白的白初梦，顿时满脸愤怒！ “你怎么这么傻啊！首先这个涂朝夕肯定找到靠山了啊！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快洗白？！其次那个涂窈说不定在装失忆呢，她心眼子这么多！” “最后，胥白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被这对兄妹给迷惑了！” 她心直口快：“你年纪比我大这么多，怎么比我蠢！” 白初梦脸色一变，她最烦的就是程桑桑这张口无遮拦的嘴。 她压下怒意，轻声道：“……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 程桑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不行，我得过去一趟，我要去拆穿他们！” 白初梦为难道：“这样不好……你贸然过去，胥白可能会更……” 听到这半句，程桑桑手心忽的攥紧，又抬了抬下巴傲然道：“我知道嘛，他本来就不喜欢我，我要是现在过去他肯定会更讨厌我。” “随便他！爱讨厌不讨厌！” 白初梦轻声问：“那你准备以什么名义过去？” “什么名义……” 程桑桑皱了皱眉，看向屏幕，涂窈躲不开胥白的纠缠，含糊地点了点头，同意了让他一块儿种双孢菇。 程桑桑顿时来了主意：“我知道了！” 她得意一笑：“我要让他们全都供着我哄着我！” 白初梦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忽然轻声道：“是去投资涂窈的双孢菇吗？” 程桑桑眼睛一亮：“初梦，你好聪明啊！” 白初梦笑了：“……那这份合同，我找人来帮你拟。” …… 大厅里只剩白初梦一个人。 很快一个中年男人从楼梯间出来，恭敬地站到她身后。 “小姐是让程小姐过去解决那个涂窈，把这滩水搅混，顺便，让胥白少爷更讨厌程小姐？” 白初梦脸上的低落瞬间消失，冷声道：“天道叔真是聪明。” 她转过身：“你当初不是说那个涂窈跟她那几个天生好命的哥哥不一样，只是个不起眼，本性低劣的小角色，对我们或许有些作用，可你看看现在？！” 不知不觉间，她就像个粘合剂，流窜在这些人中间，起初涂朝夕洗白那会儿还不算太起眼，可现在连南柯的反击都有她的参与。 就连胥白居然也黏上了她！还间接处置了魏家！ 男人越发恭敬：“抱歉小姐，是我没能做好预设，其中或许发生了什么变故，我还需要一些时间调查。” 白初梦神色微微好转：“……也不能怪你，当初确实是她把涂朝夕那几个骗走，害得他们流离失所，气运全失，帮了我们大忙。” 一切变故发生在她失忆后。 “……不管有没有失忆，她的好日子都到头了。” “还有涂朝夕，我布了这么久的局，怎么能让他这么平稳地度过去。” 说完，白初梦眼神轻瞥，几个佣人立刻上前，把程桑桑坐过的定制沙发，碰过的茶杯都换下。 又接过湿巾，一点一点擦拭刚刚被握过的手腕。 一个粗俗的暴发户千金，居然能当女主？ …… 仙鹤村，涂窈被迫同意了胥白一块儿种双孢菇。 两人一前一后瘫在椅子上喘气灌水。 胥白偷偷看了眼对面给涂窈倒水的胥池。 很好，这一步走对了。 胥白顿时得意洋洋，他小叔还说他跟程桑桑原地踏步，智商般配。 这下好了，他就要比程桑桑那个没脑子的玩意儿早一步干出大事了！ 帮一个穷村子发家致富诶，多有价值的大事儿啊！ 就在这时，导演忽然接了个电话。 说了两句他顿时一脸喜色，快步走到涂窈身边，激动道：“妹妹！咱们节目要来一个飞行嘉宾了！” 涂窈眼皮跳了跳：“飞行嘉宾？一起录节目吗？” 导演拍了下掌：“录不录节目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说看好你的双孢菇，她想给你投资！当你的股东！” “到时候我们可要热情地欢迎她！” 导演说完就喜气洋洋地安排人去收拾房间了。 不同以往，之前都是金主送来的飞行嘉宾，可这回是金主亲自来了！ 涂窈却愣了愣，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股东？可是她的股东已经够了啊。 小池是一个，罗妈丁爸两个，为了让涂朝夕消气得给他留一个，现在还多了个胥白。 太多啦！ 胥白却不这么想，凑过去劝：“大姐，创业这回事前期最不能缺的就是资金，现在有人给你出钱，等于给你担了一大部分风险了。” 涂窈想了想：“那先看看是谁。” 胥白明白她的意思：“你是怕被坑？” “害，别怕，咱这节目录着呢，这么多观众帮你瞧着，谁敢坑你！” 再说不还有小叔在吗！ 胥白一脸放松，直到晚上，两人作为代表提着导演专门交代的红通通的见面礼，去村口接这位投资人…… 然后就看到轰隆隆的直升机里蹦下来一头标志性的羊毛卷！ 胥白瞬间瞪大眼珠，满脸惊恐，我靠！程桑桑？？？？ 怎么会是她？？？ 涂窈猛地抬头。 谁？程桑桑？？？？ 原主舔了十年的继姐，原着里的女主！ 第七十一章 出场方式很威风 程桑桑，豪门千金，原主的舔狗对象。 《全能千金勇闯娱乐圈》的正牌女主。 涂窈下意识瞥了眼一旁的胥白。 好嘛，男女主都到齐了。 看着眼前的程桑桑，涂窈瞬间心情复杂，一时间原主死去的舔狗记忆疯狂攻击她。 为了能留在豪门，在一众继子继女里脱颖而出，原主简直把舔狗当到了极致。 女主吃饭她端碗，女主跑步她擦汗，十年如一日跟被下了降头似的。 估计圈子里现在还流传着程家大小姐有个舔狗继妹的新闻…… 涂窈羞耻地抓了抓脑袋，没事没事没事！她失忆了她失忆了！ 涂窈有了底气，一点都不虚！ 对面，程桑桑摘掉墨镜，浑身上下挂满了奢侈品，身后直升机轰鸣声不断。 导演连忙激动地小跑过去，试探地问了一句介不介意镜头，得到一句不介意后赶紧去叫跟拍去了。 这么威风的场面，他得让观众们也看看！ 导演一走，程桑桑扫了一圈周围，顿时满脸嫌弃吐槽：“好破的村子！” “好臭的猪圈。” “好坑坑洼洼的路！” “好土的小村姑！” 涂窈：？ 程桑桑皱了下眉，两年没见，她在直升机上就一眼认出了涂窈，可看涂窈的反应，还真不认识她了。 那她也正好装不认识她！ “……喂，发什么愣呢，小村姑，快去给我倒杯水，渴死我了！” 涂窈：？？ 涂窈眨了眨眼，程桑桑没认出她？ “……你在跟我说？” 程桑桑语气刁蛮：“你这什么态度！不跟你说还跟鬼说吗，我是来给你投资的！你应该讨好我求我知道吗！” 涂窈歪了歪头，解释：“……可是我其实不是很需要投资。” 程桑桑扬起下巴：“不行！你必须要！你一定要！” 你不要我还怎么光明正大地折腾你！初梦说了，这份合同签了她就算涂窈的老板！拥有最多的股份，直接拿捏！ 涂窈沉默了一会儿：“……那不就变成你在求我了吗？” 程桑桑：？？？ “噗”的一声，胥白没忍住，抱着肚子笑了出来。 程桑桑脸色微微涨红：“喂！死胥白！你笑什么！” 胥白哼了哼：“我笑什么，我笑你脸皮厚。” 他俩虽然没见过几面，可作为白初梦的好朋友，经常听初梦提过对方。 白初梦的形容里，一个是带着一帮小舔狗作威作福的暴发户卷毛狗，一个是不学无术吊儿郎当的二世祖。 两人非常默契得打心眼里看不上彼此。 经常是你买一家店铺，我也搞一个场地互相打擂台。 现在这小卷毛狗肯定是看他准备干大事眼红了，迫不及待也来掺和一脚。 还打着投资人的名义，真够阴险的！ 幸好他大姐不接这个茬！ “走了大姐！咱不理这个卷毛狗！” “喂！不准走！” 程桑桑连忙追上去：“涂……涂小毛！你听到没，我要给你投资！合同我都带来了！” 涂窈摆了摆手：“不签不签。” 她本来就不准备多加一个股东，现在看到股东是程桑桑，那就更不准备签了。 “不行！你必须签！” “我不！” 涂窈加快速度赶紧窜进屋！ “啪”的一声把院门关了。 院子外，程桑桑一跳一跳地趴在围墙上：“喂！涂小毛，胥白！给我出来！” 涂窈直接赶人：“不出来不出来，你回去！” 一来一回跟唱山歌似的，涂朝夕被吵得头疼，憋不住出来骂人：“涂小毛，怎么回事？你不是去接你的投资……” 骂到一半，看到趴在墙上那张熟面孔，瞬间卡住。 涂朝夕脸色一变，程桑桑，她为什么会来这里？！ 故意来找他妹妹的茬？！ “啪”的一声把房门也关了。 屋外的程桑桑：…… 她不泄气地继续爬围墙。 她今天一定要让涂窈跟她签合同！ 屋里涂朝夕赶紧要抓人盘问，可刚想问，又想起涂窈失忆了，顿时松了口气。 涂窈就跟没事人一样，盘算着一会儿要干的活。 她要把剩下的双孢菇摘了，再写个详细的计划书…… 等节目录完，她就去买建菇房的材料。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轰隆”一声，地面都震了两下！ “啊！” 随即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涂窈一愣，连忙出门查看，就看到她小屋外的东边泥砌的小围墙塌了一大半，而程桑桑整个人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灰扑扑的跟个小土狗似的。 下一秒，“嗷”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什么破地方啊！” 涂窈&涂朝夕&胥白：…… 另一边，导演正带着跟拍举着镜头过来，边走边回答观众们的问题。 “哈哈，投资人已经到了，你们是不知道，程小姐的出场方式可威风了！她……” 说到一半，导演看着眼前这一幕，默默地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啊……是挺威风啊。】 第七十二章 围墙和菇房 【是这节目独有的嘉宾味道，这一位的出场方式比南柯更有意思一点。】 【是哦，南柯是吓我们，这位比较舍己为人，这声尖叫让我想起了童年记忆深处的那只破热水壶。】 【……快别闹了，这是妹妹的投资人啊，把人摔哭了等下不投资了咋办！】 网友们后知后觉，纷纷狂刷弹幕试图覆盖掉前面的言论。 涂窈抓了抓脑袋，连忙过去把人扶了起来。 导演，工作人员反应过来也立刻一拥而上。 “哎哟没事程小姐？有没有摔伤？别生气别生气，乡下的泥墙确实很容易倒的！” 导演心惊胆战地问，他跟网友们一样，生怕这位千金小姐生气，撤走给涂窈的投资。 果然，不出他所料，程桑桑顶着羊毛卷，眼泪还没擦干，举起手腕：“这是我花三百万定制的私人手镯。” 露出脖子：“这是我花六百万定制的项链！” “现在全都脏了！你说我生不生气！” 下一秒，蹦出一句： “想让我不生气，除非她让我投资！让我当大股东！” 脏兮兮的手指向对面的涂窈。 众人：？？？？ 直播间：？？？？ 【？妹妹的魅力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 【我是聋了吗？是投资还是不投资？】 【她口误了，要不就是傻了。】 【这世界还是颠了。】 涂窈眨了眨眼，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出声： “你是许白的朋友，也很有钱，应该有好多人排着队想要你的投资。” “为什么非得是我呢？” 程桑桑眼神微闪，难免有点心虚。 她就是奔着当涂窈老板来的，只要投了钱她就是涂窈的金主爸爸，等于拿捏了涂窈，而拿捏了涂窈等于拿捏了涂朝夕，给初梦报仇。 不过……初梦不让她这么说。 程桑桑神色微微慌乱，几秒后，像是想到什么立刻指向了一旁的胥白！ 大声道：“因为……因为我不能输给他啊！” 她一瞬间理直气壮：“对！因为我要赢他！” 胥白当即嗤了一声，他就知道，肯定是这个原因！ “小卷毛狗，你幼不幼稚啊，这都多少年了，还追着我不放！有意思吗，我小叔都说了，我俩智商水平不相上下，分不出胜负。” “哼，你到七老八十我都追着你！谁让你说我是卷毛狗的！” 涂窈撑着下巴看了会儿两人斗嘴，是这样吗…… 她突然出声：“你一定要投资我吗？” 程桑桑眼神飘忽：“当……当然，我合同都带来了！” 涂窈又认真看了她一会儿，像是被说服了，“……好，那你得先帮我把墙修好。” 程桑桑：？？？ 她瞪大眼：“我还没让你赔我医药费呢！” “再说你那墙本来就快塌了！” 涂窈哼道：“你要是不爬它，它还能撑大半年呢！” 涂窈耸了耸肩：“你不修就不修，反正挺多人想给我投资啊，我不缺你一个。” 她指了下身后：“看到这间房子了吗，一个大老板买下来给我住的。” 又指了下胥白：“他也是求了好久我才答应的。” 眼前的涂窈就像个一朝得势的小老鼠似的，程桑桑一阵气闷。 果然骨子里还是原来的那个涂窈，势利鬼一个！ “谁说我不修了！那说好了，我修好你就跟我签合同！” 涂窈“哦”了一声，“恢复成原样就行。” 说着站起身，拍拍裤腿转头溜达进了屋。 “现在跟我进来。” 程桑桑一脸疑惑：“跟你进去干嘛，你还没告诉我怎么修啊！” 涂窈古怪地转过头：“给你处理伤口啊……” 程桑桑：…… 程桑桑一瘸一拐地跟过去：“……早说不就得了！” 屋里，涂窈打开药箱，熟门熟路地用碘伏帮她冲了冲伤口，都是一些简单的擦伤，膝盖的位置，处理起来很快。 程桑桑咬牙梗着脖子用余光瞥着女孩的侧脸，哼，现在知道讨好她了。 晚了！她已经生气了！ 又忍不住再看了一眼，小声嘀咕：“现在这样倒是有点像以前的样子了……” 两年过去，程桑桑早就忘了涂窈母亲的长相，但到现在还牢牢记得涂窈长什么样子，原因无他，涂窈长得漂亮。 她喜欢长得好看的女孩。 所以十年前，见到涂窈的第一面时，和其他继母带过来的兄弟姐妹不同，她是喜欢过这个小妹妹的。 可惜涂窈立刻暴露了本性，漂亮的外表下，阴险又谄媚。 可过了会儿，程桑桑又快速瞥了一眼，摇了摇头：“……好像又不像。” 她看不到现在这个涂窈身上让她厌恶的一些东西…… 想到这里，程桑桑立刻清醒！ “啪啪”两声！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你在想什么啊程桑桑，你是来帮初梦报仇的！这小舔狗刚刚还让你修墙呢！ 不过就是一贯的舔狗招数，可别上当！ 涂窈：…… 程桑桑下意识抬头，就看到涂窈看鬼似的看着她。 “……干嘛！” 涂窈一脸莫名：“你干嘛，抽风啦！” “你才抽风！” 涂窈立刻把碘伏往她手里一塞：“那你自己抹！” 程桑桑：…… 她明白了，现在的涂窈不是小舔狗了，是小讨厌鬼！ 她三两下擦完，站起来蹦了几下。 “行了！” 程桑桑随眼一瞥，就看到放在桌上的一篮圆乎乎的双孢菇。 “喂，你的双孢菇是从哪里种出来的？” 涂窈指了下后面：“菇房啊。” 说着转头审视：“你不是来投资双孢菇的吗，怎么连它怎么种都不知道！” “我……谁说投资就一定要什么都会的吗？！” 涂窈：“可是许白就会啊，哦，他之前也不会，但是他昨天晚上开始已经在学了！” 程桑桑一下就冒了火：“那我也一定会！不就是菇房吗，我现在就去看看！” 说完她转头就走。 她一走，涂朝夕立马把涂窈拎了过来。 …… 后院，程桑桑捂着鼻子观察着这栋菇房，是砖瓦结构，但是格外简单，四个通风口跟四个角似的。 “也太简陋了！” “脏兮兮的什么东西！” 程桑桑嫌弃得要命，戳了下离得最近的通风口，又握住使劲拽了下。 成功抽了出来。 抽完一个，又对准了第二个。 …… “怎么回事涂小毛，她刚刚有跟你说什么吗？有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吗？” 屋里，涂朝夕一脸心惊胆战，他不知道程桑桑来这儿到底是不是为了那什么破投资，但是他敢断定程桑桑一定认出了他妹妹！ 涂窈眨了眨眼，认真地看着涂朝夕，没错过他神色里任何一分的恐慌。 她不算最聪明的人，但也不愚钝。 她明白，她的哥哥们，很怕她“恢复记忆”，又变成原来的涂窈。 涂窈摇了摇头：“她没有说什么。” “没有说什么？” 涂朝夕皱了皱眉，所以程桑桑认出了他妹妹，却还在假装没认出来！ 更有问题了！ 他立马沉声道：“离她远点！” 他们一家简直跟港城犯冲。 涂窈点点头：“嗯……不过她不像坏人。” 反而比较像……反派手里的笨蛋手下。 笨笨的，不聪明，有点好忽悠，也不会遮掩，一眼就能看明白她想干什么。 不过放在她的设定上，应该是被反派忽悠的笨蛋女主。 涂朝夕嗤了一声：“你眼里全是好人。” 涂窈反应过来，摇头：“那不是。” “还是有坏人的。” 涂窈搓了搓手上染上的蓝色药水，仰起头，语气状似随意：“坏人一般都不会直接出现。” “她会借力打力，派出好多人来使绊子。” 她想了想：“有的呢，咱们可以各个击破。” “但有的人，就更适合温水煮青蛙，吊着她，然后……化敌为友。” 涂朝夕拍拍她脑袋笑道：“哟，小姑娘还挺有见地。” “行了，你给我安安分分种你的地就行了，录完节目就去上学！听到……” “啊！” 还没说完，后院传来一阵熟悉的尖叫声和轰鸣！ 涂窈连忙跑出去。 其他人也闻讯赶来，就见涂窈这间两个月来牢不可破的方方正正的菇房，此刻塌成了一片废墟！ 废墟边上，程桑桑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这什么破地方。” 涂窈沉默了两秒，提醒她：“……这下得先修好围墙和菇房了哦。” 第七十三章 盯你的 【啊这……她是来搞破坏的吗？】 【姐们顶着羊毛卷，杀伤力也是爆炸级别的。】 程桑桑：…… 程桑桑快被自己气死了，还没签合同，就倒欠一堵围墙，一间菇房。 还被一堆人围观。 她梗着脖子：“修就修！” 胥白忍不住嘲笑：“那你等下别趁大姐不注意就跑了啊。” 程桑桑：？？？ “死胥白，你看不起谁？我是这样的人吗！我程桑桑敢作敢当！我现在就修！” 说着就到处扫了一圈，看墙边靠了辆小推车，立刻冲过去推走。 没推几步，车子“咔哒”一声，碰上了一块尖锐的石头。 下一秒，整个推车散架，四分五裂。 现场一片死寂。 涂窈继续提醒：“……好，这下得先修好围墙和菇房和小推车了。” 程桑桑终于忍不住，“啊”了一声，边叫着“这是什么破地方啊！”边跑了！ 胥白立马举手：“大姐，我去帮你盯着她！她一跑我就把她抓回来！” 涂窈信任地点头：“交给你了！” 其他人：…… “好了好了，大家散了！” 导演试图把网友们的注意力拉回来。 “那个，明天我们打算做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大家记得准时观看！” 说完赶紧示意跟拍把直播关了。 疏散了人群，涂窈也掉头往回走。 没走两步，就看到门口牵着狗的青年，深秋时节，天气转凉，不知道他站了多久。 像是看着刚刚程桑桑跑开的方向。 她连忙小跑过去：“小池，是不是吵到你啦！” 她摸着狗头：“哎，没办法，我们人类要保持绝对的警觉！”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胥池歪过头，眼神划过一丝笑意： “我代表我这个人类表示赞同，确实是这样。” 他顿了一秒，凑过去轻声说：“所以为什么不像之前那样，揭穿她，把她赶跑呢？” 涂窈眼睛一下就亮了：“你也看出来了？！” 胥池不语。 但一句话足够了。 涂窈心里忽然地就轻松了几分。 她小声回他：“我想过的。” “但是打跑了一个程桑桑，还有李桑桑，刘桑桑。” 就像……解决了涂朝夕的困境，南柯那边就立刻陷入危机，解决了南柯的困境，她又被人盯上了。 东一头西一头，可只要背后的人还在，她永远只能像打地鼠那样地去反击，一次两次能打掉，多了就手忙脚乱了。 小爹，你说对。 猝不及防的一声。 110：【……】 涂窈哼了哼，不说就不说，反正她已经想明白了。 她一开始只是埋头去涨生命值，没有思考过为什么哥哥们的气运值会突然掉下来。 毕竟涂朝夕是明星，被黑太常见了。 直到发现涂朝夕的黑料都是假的，而南柯也接连遭遇了同样的困境。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总不能一家人接连倒大霉。 所以只有一个真相！ ——有人想让他们家倒霉！ 无论是之前的顾飞鸿，还是明洲，晏阳，陷害南柯的秦杰，还是现在的程桑桑。 背后都都有人指使。 哦，不出意外还有个刚出场就去片场为难她哥哥的胥白。 只是胥白怎么忽然就倒戈了？ 这是一个她还没想明白的地方，涂窈默默记下。 涂窈：“所以既然他们背后都是同一个反派，与其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不如换个办法，吊着程桑桑，说不定还能从她身上套出什么消息。” 最重要的是，只要程桑桑还在这里试图找她的麻烦，她那个未曾谋面的三哥应该暂时安全。 胥池眼眸里满溢着前所未有的欣赏：“所以你觉得这些人背后的人会是谁？” 涂窈歪了歪头，“白初梦啊。” “哦，你不认识，就是给我哥编七宗罪的那个。” “我还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针对我们，但是我可以慢慢查。” “小池，你怎么啦？” 一抬头，胥池正以一种欣赏，无奈又凝重的神色对着他。 “……没什么。” 胥池微微敛了神色，吐出一口气：“就是，突然觉得我的侄子好像有点蠢。” 他的好朋友大智若愚，仅凭一点蛛丝马迹就能推出真相，还能迅速想出应对方案。 而他的好侄子，不骂不成器，骂了也未必成器。 涂窈来了兴趣，“你也有侄子？很蠢吗？有多蠢？” 她想了想：“跟我之前说的那本书里的港城首富侄子对比呢？” 胥池微微一笑：“不相上下” 涂窈点了点头，那是挺蠢的。 正想附和，身后胥白追上来了。 “大姐，我回来了，小卷毛狗刚刚回导演安排的房间睡觉去了。” “小……” 一转头就对上了胥池的脸，黑夜里发散着一如既往的嫌弃。 他摸摸后脑勺，小叔的眼神怎么有点奇怪，看他跟看五百年的傻子似的。 胥白连忙回头：“对了大姐，你昨天给我的书我看完一半了，你能不能再借我两本。” 胥白自打要跟她一块儿种双孢菇开始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涂窈就把胥池送她的书借给了他。 没想到他还真认真地看了。 涂窈眨了眨眼，看向胥池，犹豫道：“……不过炮灰穿书版本里的首富侄子好像有点改好了。” 隐约有从霸总文跨越到了种田文的迹象，多了一个好学的优点。 她一脸遗憾：“所以现在你的侄子更蠢一点了。” 胥池：…… 涂窈拍拍他：“没关系，世界这么大，总有比你侄子还蠢的人。” 胥池：“……好，谢谢你的安慰。” 胥白：？？？？ 第二天早上，涂窈起了个大早，她现在要一边筹划扩大生产，一边录节目。 打两份工，双倍的快乐！ 她拎着一个巨大的包，刚准备出去，就碰到胥池牵着狼牙，一人一狗在门口喝茶。 涂窈短暂思考了一下，“小池啊，不然我带狼牙出去玩儿。” 他的朋友身体不好，不适合出远门，带不了朋友，带朋友的狗也一样的。 “可以吗？” 狼牙立马站了起来！狂摇尾巴！ 胥池含着笑意点头：“当然可以，狼牙很久没出去玩了。” 涂窈顿时表情严肃：“保证让它吃好玩好！” 好朋友才放心让对方养自己的狗，小池是把她当成很好的朋友了。 于是涂窈也摸了摸身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草编蚂蚱，郑重地放到了他手心。 “礼尚往来。” 胥池忍笑：“……好，我也会照顾好它。” 涂朝夕实在没眼看下去，赶紧把人拎走。 一辆大巴车已经停在村口，导演对着镜头交代今天的行程安排。 他直言节目组是受到了涂窈的启发，节目录到这儿，他们也想做点实事。 由于县上没有福利院，所以随机挑选了市里一家福利院，为院里的孩子们准备了一些物资。 弹幕顿时一阵夸赞。 车上泾渭分明，以马致远为首的老嘉宾们朴素地坐在一块儿，胥白和程桑桑两个有钱人穿得五彩斑斓坐在一起。 经过一晚上休息，程桑桑褪去了昨天的狼狈，又恢复了作为一个小暴发户的自信。 只是看胥白在边上浑身都不太适应。 “……你坐这干嘛！” 胥白虎视眈眈：“帮我大姐盯着你呢，怕你活没干完就跑！” 程桑桑：？？？？ 没一会儿，涂窈也牵着狗和涂朝夕一前一后上来，坐在了中间。 程桑桑：“喂，你带狗干嘛？” 涂窈随口乱回：“怕你跑呢，专门来盯你的。” 程桑桑：…… 倒反天罡。 还没拿捏上涂窈，反被拿捏了！ 第七十四章 戒指丢了 三个小时后，大巴车在城郊附近的一栋福利院前停下。 来到这个世界两年，这是涂窈第一次来到市里，虽然是城郊，但也不免有点兴奋。 她放下手里的大包，赶紧牵着躁动的狼牙去跑了一圈。 眼前的福利院是一栋三层小楼，看着有些年份了，外墙的表皮零零碎碎地脱落。 程桑桑忍不住吐槽：“怎么破破的。” 她攀比心一下就上来了，挺了挺胸：“我们港城人也会建福利院。” 她点开手机里的一张图片，“这是我家建的！” 闻语和江野看了一眼，顿时失语。 马致远都紧皱了眉头。 程桑桑急了：“怎么？你们不信啊！” 涂窈牵着狗回来，凑过去看了看图片里这栋金碧辉煌的福利院，大门是西式庭院门，墙体刷着明亮的金漆，道路两边各式各样漂亮又昂贵的盆栽。 她退回来，又看了眼程桑桑浑身上下，手里两个翠绿的翡翠戒指，脖子一根金黄的链子，稍微一动作就叮当作响。 诚恳地点了点头：“能看得出来。” “涂小毛！” 弹幕顿时冒出一串善意的调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妹妹说得没错，确实，看得出来。】 【小卷毛还挺有意思，劲劲儿的，小暴发户似的，妹妹一戳她就炸。】 程桑桑气的脸色通红：“不跟你们说了！” 福利院门口，院长牵着一排小朋友连忙迎了过来。 “你们好你们好！欢迎大家！” 院长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穿着泛白的衣服，几个孩子却穿着崭新的衣服。 只是都瘦瘦小小的，目光木楞地或是看着地面，或者盯着前方。 男人看了眼大巴车前大包小包的物资，连忙道谢：“我姓邱，感谢大家还记得我们这些孩子。” 他视线扫过一行人，扫到程桑桑时，微微停顿了一下，上下扫了一眼。 导演跟他寒暄了几句。 短短一会儿的交流，大家就都明白了这个福利院的情况。 这家福利院是二十年前，邱院长的叔叔自掏腰包创办的，这些年全靠社会爱心人士的捐赠支撑着。 五年前邱院长的叔叔去世，他放弃了珠宝设计师的工作，接手了这家福利院。 弹幕纷纷感动。 【对比那个把慈善当生意做的魏太，这两位邱院长真是功德无量。】 【是啊，导演也是做了件好事了。】 【我们的小破节目虽然开局烂烂的，但是惊喜却多多的，现在都开始上价值了。】 涂窈看着这一排沉默的小孩，怔了怔，连忙把带过来的那个大包拎过来，送到孩子们面前。 “这是我做的熏鸭熏鱼米糕。” 米糕的香气顿时扑鼻而来，一排小孩原本木愣愣的眼神瞬间看了过来。 刚说完，最前面一个短发的小女孩忽然一个趔趄！ 涂窈连忙扶住她！ 女孩皮肤黝黑，套着一件宽大的桃红色t恤，脊背上一条肋骨弓出一条明显的弧线。 抱住她的一瞬间，女孩整个人忽然一哆嗦，像是站不稳，整个人沉在她身上。 涂窈一愣。 邱院长连忙道歉：“实在对不住！” 又指了指脑袋，放低声量解释：“小荷她身体不好，智力也有些问题。” “这些年为了照顾她，确实是花费了不少的心力。” “还有，你们也看到了，我们这边的孩子看起来胆子都有点小，因为……” 他叹了口气：“因为他们基本上都是被抛弃的，或多或少都有些心理创伤，还希望你们的镜头少拍他们。” 众人恍然大悟，看向这些孩子的眼神不由得有些怜悯，看向邱院长的眼神则是更加敬佩。 涂窈还牢牢抱着她，女孩身体枯瘦，眼睛一直盯着一个方向。 涂窈顺着视线看过去。 ——是她带来的米糕。 涂窈皱了皱眉。 这时邱院长忽然又指了指对面的程桑桑：“小荷，跟这位姐姐也握握手。” 程桑桑虽然脾气差也爱挑刺，但真的进到了福利院，脸上就看不到半分的嫌弃。 闻言立马伸出手：“握握。” 稍微一动，她身上就丁零当啷作响。 女孩愣了愣，没什么反应，邱院长又重复道：“小荷，握手。” 女孩这下明白了，就像听到了一声指令，立刻从涂窈怀里起来，视线木愣愣地扫过眼前的程桑桑，最后定格在那双白皙带着翠绿戒指的手。 伸出手，重重握了两下。 握上的一瞬间，两颗翡翠戒指在女孩干瘦的指节上留下了两道深色转瞬即逝的痕迹。 女孩喉咙发出一声不受控的“嗬”，吓了程桑桑一跳。 邱院长连忙又是道歉，然后热情地往前带路。 一群孩子一个接一个地往前走，各自之间都保持着距离，就像一列孤独的队伍。 刚刚那个小荷走在最后面。 涂窈牵着狼牙，若有所思地回头看着她。 下意识地放慢脚步，等着她慢慢地跟上来，然后摊开手递过去一块米糕。 “吃吗？” 女孩反应很慢，可看到米糕的一瞬间就像冒了光，却迟迟没动。 涂窈直接把米糕塞进了她手里。 “你好像很饿。” 女孩一愣，这下好像明白了，生理性地咽着口水。下一秒，却塞回涂窈手里，然后呆呆地继续往前走。 其他孩子听到了这里的动静，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到涂窈手里的米糕，眼里一闪而过的冲动。 没一会儿，又克制下来，继续往前走。 涂窈牵着狗绳，发了一会儿呆，直到涂朝夕叫她才反应过来，连忙跑过去。 …… 这间福利院人手并不多，除了院长就是两个老师，院里常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但好在经常有志愿者过来帮忙。 导演很快给几个嘉宾们分配了任务。 临近中午，马致远，闻语和江野在厨房做饭。 涂朝夕和涂窈带着狼牙在院子里除草。 涂朝夕敏锐地发现，他妹妹不太对劲。 “怎么了？” 涂窈看着这栋三层小院，一层的墙面上贴满了对这家福利院，对邱院长各式各样的表彰。 另一边邱院长正在接受节目组的访谈。 整个院子安安静静，只能听到他侃侃而谈的声音。 涂窈像是在回忆什么，又像是在比对什么…… 过了会儿，摇了摇头：“哥，我觉得怪怪的。” 她小声说：“跟……跟其他福利院不太一样。” 涂朝夕一愣，敲了下她脑袋，“说得好像你还见过其他福利院似的。” 涂窈挠了挠眉心，蹦出一句：“反正哪里都怪。” 她暂时还说不出来，需要再观察一下。 说完她爬起来，牵好狼牙：“哥，我去找闻语姐姐。” 另一边程桑桑和胥白在藏书室帮忙整理节目组采购的书。 福利院一共二十多个小孩，邱院长接受访谈前让他们帮忙一块儿整理，此刻这些孩子都穿梭在书架之间，依旧保持着安静的状态，不吵不闹。 程桑桑挂了一身的首饰，不方便搬东西，于是随手摘下了手里的两颗戒指放在一边。 一转头，就看到涂窈跑了。 程桑桑哼了一声，“我知道了，她肯定是在偷懒！” 胥白：“你怎么回事？干嘛挑我大姐的刺！” 程桑桑憋不住了：“什么大姐，她是我继母带过来的女儿，算我的继妹！” 胥白：？？？ 什么乱七八糟的？！ 胥白皱了皱眉：“……你第几个继母？” 程桑桑：…… “第四个！” “哦。” 程桑桑气道：“你这什么反应！” 胥白满不在乎：“继妹就继妹呗，现在又不是了，现在你爸都娶到第七任了。” “现在她算我大姐。” 他随口嘀咕：“难怪呢，你看我大姐这么不顺眼。” 程桑桑：？？？？ “你没疯，接受得也太快了！” 胥白：“你才疯呢，小卷毛狗。” 说着看了眼外面在钻草地的狼牙，下意识地想起了小叔慈眉善目的神色。 瞬间打了个冷颤。 他小叔都能让大姐把这条狗带出来玩，已经足以证明大姐在小叔心里的分量。 转头语气染上了几分认真：“我没法跟你说原因，但是我给你提个醒，别得罪我大姐，不然你完蛋了。” 程桑桑：“你！” “我果然猜得没错，你已经被她迷惑了！你忘了初梦被她那个哥哥害得多惨吗？！” 听到熟悉的名字，胥白愣了愣：“初梦……怎么样了？” 程桑桑闷声道：“她出院了，在家休息呢！” 胥白“哦”了一声，还想说什么，可一想到他小叔说的那些话，又咽了回去。 “那让她好好休息……你等等，有些事我得找时间去求证一下。” “求证什么？”程桑桑翻了个白眼：“算了，你肯定不会告诉我！” 说着站起身，顺手摸了一下刚刚放翡翠戒指的位置。 摸了个空。 第七十五章 人是鲜活的 程桑桑立刻站了起来，神色慌乱得要命。 她摸了摸上衣口袋，又翻了翻手包，可都没找到！ “怎么了？” 注意到她的深色，胥白皱了皱眉：“你在找什么？” 程桑桑眼眶一下就红了，语无伦次：“……戒……戒指！戒指不见了！” “什么戒指？” “我刚刚放在这里的，突然不见了！” 胥白：“你先别急，我帮你一起找！” 书架之间，几个小孩听到这里的动静，齐齐看了眼，又继续整理书籍。 另一边，涂窈牵着狼牙一路从前院走到后院，到处都是冷冷清清的。 福利院占地面积不大，三层小院前后种了一颗又一颗高大的桂花树，正好是秋天，随处都是浓郁的香味。 涂窈站着闻了会儿。 她以前住的福利院里也有很多桂花树，不同于这间福利院的冷清，秋天一到，院长奶奶会带着她们去摘桂花，做桂花糕。 调皮的小孩会趁其他人摘的时候用力地撞树，然后就会下一阵香香的桂花雨。 摘下来的桂花一半晒一个下午，一半熬成浓浓的桂花蜜。 小小的厨房里，十几个小孩围在院长奶奶身边，大家一起边做边吃。 是松松软软，黏黏甜甜的味道。 在她的记忆里，大家会吵架，会打架，也饿过肚子，最饿的时候涂窈甚至偷偷嚼过草药。 可人却是鲜活的。 涂窈突然出声：“狼牙，你喜欢吃桂花糕吗？” 狼牙立刻“汪”了一声。 ——不喜欢。 涂窈摸摸狗头：“好，我也喜欢。罗妈家也有桂花，如果小池现在去罗妈家摘桂花，现摘现晒现做，我们晚上就能吃了，对不对？” 说着边走边掏出手机给胥池发了条消息。 【狼牙想吃桂花糕。】 狼牙：？ 下一秒，对面言简意赅地回复了一条。 【好。】 狼牙赶紧“汪汪汪”激烈地反驳，下一秒，一旁一个空房间里忽然传来一声惊叫！ 涂窈连忙捂住狗嘴走到窗边去看。 入目是一间狭小的房间，一股浓浓的灰尘味顿时扑鼻而来！ 里面放着大概二十几张的桌椅，靠近窗边的位置蜷缩着一个女孩。 是刚刚的小荷。 她蹲在墙边，手里拿着一个干巴巴的面包艰难地吞咽着，似乎是被狗叫吓到了。 涂窈涂窈皱了皱眉，看了眼面包，“对不起啊，它吓到你了。” “你……在吃饭吗？” 说着掏了掏口袋，拿出两包饼干递给她。 女孩三两口啃完手里的面包，推开她的饼干，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冲出房间，就跑没了影儿。 又不肯吃她的东西。 不吃就不吃。 涂窈拆开一包塞进嘴里，她自己吃。 她边嚼边看向这间黑暗的房间，正想进去，远远有人叫住了她。 “妹妹？你在这儿干嘛？” 涂窈转头，是原本应该在厨房做饭的闻语，江野，还有马致远，正急匆匆地往前院走。 “闻语姐姐。” 她连忙站起来，拍拍裤腿：“我来找你们呢，看看等下吃什么饭。” 马致远嗤道：“还吃饭呢，别吃了，都出大事了！” 涂窈：？ “什么事啊？” 闻语解释：“那位程小姐的戒指丢了。” 涂窈顿时愣了。 五分钟前，图书室里，程桑桑和胥白已经把整个房间都翻了个遍，可还是一无所获。 程桑桑已经快哭了，红着眼急道：“那两个戒指是用我姐姐送我的玉定制的！” “我不能丢的！” 胥白这次难得地没有说风凉话，在边上安慰了几句。 他知道，程桑桑没有亲姐姐，她口中的姐姐是她大伯的女儿。 程桑桑她爸沉迷集邮式娶一个又一个太太，一年都见不了唯一的女儿一面。程桑桑几乎是她姐姐一手带大的，可十岁那年她姐姐却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 而程桑桑一开始能跟白初梦做朋友，也是因为初梦跟她姐姐非常像。 倒不是说外貌，而是兴趣爱好性格都差不多，一样的脾性温柔，一样的喜欢画画，穿衣打扮更是相似。 所以这两枚戒指无论在价值还是情感上都格外珍贵。 【我靠，是刚刚那两枚翡翠戒指吗？】 【看种水起码得上百万，居然丢了？！】 【……不会是被偷了？】 邱院长闻讯赶来，一看这情形当即一脸懊恼地跺了跺脚！ 暗骂道：“这丫头！怎么又干这种事！” 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被一旁的跟拍捕捉到。 【？？？？等等！我听到了什么？！】 【什么叫“又”？？？院长知道是谁偷的？】 涂窈他们到的时候，就听到邱院长对着门外大喊：“小荷，过来！” 一声令下，刚刚跑没了影儿的女孩立刻不知道从哪儿跑了出来，呆呆地站到邱院长身边。 不等众人反应，邱院长就拉下脸呵斥：“小荷！你是不是又偷拿人家东西了？” 他一副懊恼又痛心的模样，“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可以再偷，不可以再偷！” 三两句骂下来，直播间也划过几条附和的弹幕。 【原来是惯犯啊……】 【看着挺乖的，怎么还偷东西呢！】 【院长好崩溃的样子。】 【程桑桑更崩溃。】 程桑桑程连忙跑到小荷面前，激动地拉住她的手：“我的戒指呢！” 她视线来回在女孩身上扫射，可今天小荷穿了一件大体恤，全身上下完全没有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这时邱院长连忙安抚道：“程小姐别急，是这样的，小荷她有个习惯，偷了东西喜欢藏两天，两天后她就会自己拿出来。” 所有人一愣：？ “啊？这什么奇奇怪怪的习惯？” 邱院长苦笑了声：“唉，也不怕你们笑话，这也不是小荷第一次干这种事了，之前她就偷过志愿者的项链。” “一年前有个老太太来这儿，小荷也偷走了她的手镯。” “可是没过两天，小荷就自己主动把东西还回来了。” 程桑桑疑惑：“真的？” 邱院长点了点头， 他抹了把微红的眼睛，“所以我想请你们稍稍宽限两天，小荷是做错了事，可她才八岁，又是这样的身体状况，我……我实在不忍心把她送警察局。” 话说到这份上，大家都沉默了。 【虽然但是……我好像能体会院长的心情……】 【唉，也是可怜人。】 直播间纷纷感慨，可最终的决定权还在程桑桑手上。 程桑桑咬了咬唇：“……算了！我给你两天时间，她要是还回来，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两天后要是没还回来，我会报警的！” 邱院长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谢谢程小姐，谢谢程小姐！” “你放心，过两天我就给你送过来！” 这事儿似乎就这样解决了。 涂朝夕一低头就看到涂窈皱着眉，始终看着女孩呆滞的神情。 “涂小毛，干嘛呢？” 涂窈突然开口： “……不问问她吗？” 第七十六章 身处弱势，需要表达权利 声音不高不低，但格外清脆。 邱院长一愣，转过头。 “小姑娘，你说什么？” 涂窈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好像一直都是你在说，没有人问过到底是不是她做的。” 邱院长眼泪还没擦干，笑了声：“小姑娘说笑了，小荷这个智力连话都听不明白，字也不认识几个，我怎么问她？” 女孩依旧是刚刚那副呆滞的模样。 涂窈更疑惑了：“既然她听不懂看不懂，怎么学会的偷东西？” 邱院长脸色微变，重新扫了眼眼前的女孩。 他没怎么看过这个直播综艺，只大概知道节目组请了明星嘉宾和素人嘉宾。 跟其他嘉宾身上动辄上万的衣服相比，这个女孩就穿了件普通的碎花，不出意外，她应该就是素人了。 邱院长眼里的轻蔑稍纵即逝，“小姑娘，你还小，还是先别掺和进来。” 可话音刚落，一旁的涂朝夕一秒黑脸：“我妹十八，成年了，就算没成年她也能说话！她想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 胥白也立刻跟上：“就是！我大姐年纪小怎么了，年纪小也是我大姐！” 场外的马致远也嘀咕了一声：“她都掺和了多少事儿了，还差这一件？” “是，小闻，小江。” 闻语和江野异口同声：“就是！” 在场的工作人员也算在娱乐圈身经百战，涂窈这句话瞬间让他们意识到了什么。 似乎打从一开始，都是这位邱院长在引导式地传递信息。 哪怕知道邱院长是好人，但这种断案方式似乎太过武断。 看向他的眼神也不由得划过一点审视。 邱院长脸色尴尬，一个小村姑而已，怎么这么多人护着！ 对面，涂朝夕不再搭理他，低头揉了揉涂窈的脑袋，“没事儿，大胆说，哥在呢！” 胥白也凑过去：“没事大姐，小弟也在呢。” 涂窈：…… 涂朝夕不耐烦地把人别开：“所以你是觉得她没偷？” 涂窈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应该问问她。” 知道程桑桑会生气，她又转头解释：“我的朋友大胖，前两天刚被冤枉过，被冤枉的滋味不好受。” “哪怕她听不懂话，我也觉得应该问问她。” 身处弱势，更需要表达的权利。 程桑桑心里酸酸的，来的时候没想到这小舔狗人缘居然这么好！ 正想生气，听到这话又一下就萎了。 这件事她知道的嘛，是初梦的舅妈倒打一耙冤枉了人。 热搜前两天还挂着呢，现在魏家已经成了整个港城的笑话。 她可不想也变成笑话！ “可你都说了她听不懂话了，还怎么问啊？” 涂窈抿了抿唇，认真道：“我得想想。” 说完看向女孩，小荷依旧沉默地看着地面。 再看向周围的小孩，这儿动静闹得这么大，他们却还都在书架边不声不响地站着。 涂窈刚刚和涂朝夕说觉得这里怪怪的，起初她没法用具体的语言表述。 可现在好像有了。 她觉得这里的小孩都像机器人，像只会听指令的机器人。 一声令下，哪怕饿得快晕过去了，也会跟程桑桑去握手。 一声令下，所有小孩都聚在这里帮忙整理书籍。 而没有指令，哪怕再饿，也不能吃她给的米糕和饼干。 没有指令，到现在这些小孩还没有擅自离开。 ……可刚刚小荷却吃了面包。 那么面包哪儿来的？ 所有小孩都是饥饿的状态，可小荷却有了一块面包。 这会是的食物吗？ 如果不是的，她需要做什么才能得到面包？ ……没有指令，她会偷东西吗？ 涂窈眨了眨眼，一瞬间，这场头脑风暴让她呼吸重了几分。 她好像有了一个猜测。 涂窈突然开口：“小荷，我想问问你刚刚的面包是从哪里来的？” 说着余光却撇向一旁的邱院长，肉眼可见，听到面包两个字的时候，他瞳孔瞬间瞪大。 涂窈沉默了一秒，摇摇头又换了一种问法：“小荷还想吃面包吗？” 下一秒，涂窈又重新问道： “小荷想吃面包的话，需要怎么做？” 一旁的邱院长脸色已然发白。 而原本眼神呆滞的女孩忽然像被重启一样，张了张嘴： “……拿……换……饭……” 所有人都愣了。 【我靠！妹妹会魔法吗！】 只见女孩边磕磕巴巴地说着话，边焦躁地在藏书室里走来走去。 涂朝夕微微皱眉：“涂小毛，她在找什么？” “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了吗？” 涂窈紧紧拽着狗绳，目光明亮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她听懂了。 女孩声音太轻，涂朝夕连忙想凑过去听。 邱院长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她怎么会问这些问题，难不成她知道了什么？！ 邱院长不敢再想，立刻打断：“小荷，回来！” 又是一声指令，女孩当即换了个方向，目标明确，又呆愣地站到了邱院长身边。 涂朝夕瞬间没好气道：“你突然叫她干嘛？” 胥白皱眉：“就是，我还没听明白呢！” 邱院长脸色微白，勉强镇定道：“我……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藏书室里装了监控！” “只要看下监控，就能知道是她拿的！” 听到这一句话，就连直播间的观众都本能地察觉到一点古怪。 【怎么回事，有种这个邱院长在极力证明她偷了的感觉。】 胥白嗤了一声：“有监控你不早说！” 邱院长擦了下额头，“有的有的，书籍宝贵，我怕这些小孩子闹起来没节制，就在这儿装了几个监控警示他们。” “也不常用，就忘了。” 他很快掏出手机点开监控记录回调，快进。 六分钟前，程桑桑正在整理书架，一边跟胥白拌嘴。 她随手搁置的戒指就放在书架一角。 五分钟前，小荷出现。 下一秒，女孩用极其熟练的手势，快速捞走了这两枚戒指，然后跑了！ ……还真是她偷的？ 直播间内外不约而同皱了眉，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潜意识里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 “小姑娘，这下没问题了。” 邱院长下意识地去看涂窈。 这个女孩看起来已经被肉眼看到的“真相”说服了，乖乖地站在涂朝夕身边。 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邱院长刚想松一口气，下一秒，就看到她又抬头： “那为什么要等两天呢，不可以丢了就去找吗？” 邱院长：…… 涂窈歪了歪头，疑惑道：“难道她拿了这么多次，你每次都能在两天后完好无损地还回去的吗。” 邱院长还没点头，她又道：“就算之前都是完好无损地还了回去，可万一这次她不小心摔碎了弄坏了呢？” “你不能保证的。” “所以既然不能保证，为什么不当场丢了后就当场找到呢？” 邱院长：…… “还有，她做错事情你为什么不骂她，我脑子也有点问题，我们就算听不懂也看得懂……” 还没说完涂朝夕立马一掌打了下来，没好气道：“胡说八道什么！” 涂窈摸摸脑袋，小声补了最后一句：“……看，反正每回我做错事我哥都是当场打我，从来不需要等。” 涂朝夕：……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如果刚刚只是察觉到一丝怪异，现在这帮人精几乎能确定，其中一定有隐情。 涂窈几句简简单单的话，就像拨开了一层一层的云雾。 直播间也炸了场子。 【好家伙……妹妹牛的，我差点也没反应过来邱院长这话有bug啊！】 【与其等着小荷两天后主动拿出来，现在去找不是更快吗！这福利院也不大，能藏的地方不就那几个吗！】 【智力低下也不是挡箭牌，丢了这么多次，没有规劝也没有教训，本身就挺不正常的。】 【我刚还觉得他为了孩子不惜去低声低气求小暴发户，挺让人感动的，现在想想，这个院长还不如涂朝夕会教孩子呢！至少涂朝夕是真追着妹妹打啊！】 【小点声，让涂老师看到又嘚瑟了！】 【而且你们不觉得怪怪的吗，一边为了小荷去求小暴发户，一边妹妹怀疑了他又突然极力找监控记录证明是她偷的，怪，非常怪……】 邱院长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几连问砸下来，他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回，整个人脑子一片混乱。 怒气和尴尬交杂，他脱口而出：“那你想怎么样！” 涂窈立马笑眯眯道：“我想帮你啊！” 涂朝夕赶紧把人拉过来，皱了皱眉：“你帮他？你帮他什么？” 涂窈认真道：“我帮他找到戒指还给程桑桑。” 所有人：？ “你知道在哪儿？？” 涂窈摇摇头：“我不知道。” 说着立马骄傲地举起狗绳：“可是狼牙肯定知道啊！” 一群人齐刷刷看过去，狼牙吐着舌头，正精神抖擞地蹲在地上。 看到所有人都在看它，鼻子耸了耸，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第七十七章 找到了 程桑桑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如果她没认知错误的话，涂窈这是在帮她。 事实上，过去那几年，涂窈作为最舔的那只小舔狗，几乎每天都在见缝插针地帮她做事。 端茶倒水，开车门，捧哏逗趣，就差把她供起来了。 从前涂窈越做，她就越觉得厌恶。 可现在……却让她有种莫名的振奋。 程桑桑揉了揉一瞬间跳得古怪的心口。 失忆的威力这么厉害的吗，能让一个小舔狗变得可爱起来…… 不行，她不能背叛初梦！她可不是胥白那种墙头草！ 可是，唉……程桑桑脑袋快炸了。 好在很快就没时间纠结了，胥白直接把她拽了过来。 程桑桑一低头，正对一张硕大的狗脸：“！！！你干嘛！！！” “大姐说了，要让狼牙好好闻闻你，记住你身上的味道才找得到戒指。” 说到戒指，程桑桑抗拒的动作立马缓了，“……那你让它离我稍微远点！” “不要这么近！” “啊啊啊啊涂小毛！！！” 涂窈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不准嫌弃狼牙哦，我们狼牙是一等一的狼犬！” “也不要惹它生气，不然下场很恐怖。” 程桑桑瞬间闭嘴。 她是看过直播的，知道这条狗不光能隔着几米嗅出打火机，还有一脚把南柯踹进水沟的成就。 狼牙嗅得很认真，但始终保持着鼻息距离程桑桑半公分远，尾巴尖微微晃动，周到礼貌又敏锐。 涂窈撑着下巴想，就像小池一样。 半分钟后，涂窈手一挥：“走！”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跟上了她。 邱院长脸色铁青地站在原地，等他反应过来，事情已经发展到搜查福利院了。 这个小村姑有毒！ 他闭了闭眼，他就不信，这条狗真有这么厉害！ 邱院长转过头，警告地看了一眼还在藏书室的孩子们。 紧接着，看向最靠墙的一个书架，又立刻移开视线，连忙跟了上去！ 小院前面是一片草丛，涂朝夕跟涂窈刚除了一半草，狼牙自如地穿梭在里面。 涂窈状似认真地盯着，程桑桑忍不住凑过去：“喂……这狗真能找到？” 涂窈摇了摇头，小声说：“戒指不在这儿。” 程桑桑：？？？？ “……不是，涂小毛，你在搞什么鬼！” “一会儿说这条狗能找到，一会儿又说不在这儿……” “嘘——” 涂窈连忙做了个手势打断，“我带你去找。” 看了眼时间，又偷偷瞥了眼背后。 邱院长跟上了大部队，也装模作样地找了起来。 她忽然叫住胥白，把狗绳塞了过去，“我肚子不舒服，去上个洗手间。” 下一秒，拉住程桑桑跑了。 扔下一句：“她陪我去！” 胥白：？？？ 程桑桑什么时候跟他大姐关系这么好了！ 胥白顿时有些吃味，“大姐！我也能陪你去的！” 涂朝夕直接一脚踹了过去：“离我妹妹远点！” 胥白：…… …… 涂窈时不时看了几眼身后，确定没人跟上来后，立马往边上一拐。 拉着程桑桑一路回到了刚刚的图书室。 程桑桑喘着气：“涂小毛，你到底想干嘛？” 涂窈推开图书室的门，和她预想的一样，这群孩子还待在原地。 二十几个孩子，五岁到七八岁的年纪，各自站在书架前，对上她们的眼神，当即下意识地闪躲。 程桑桑总算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们怎么还在这儿？” 涂窈叉腰咳了两声：“我是来传话的，邱院长说，除了小荷，现在都去外面集合！” 程桑桑：？？？ 孩子们齐刷刷疑惑地看着她，涂窈刻意严肃道：“邱院长说了，现在就去！” 这下都陆陆续续反应过来了，眼里闪过一丝后怕，连忙排着队去快步走了出去！ 等人全数走完后涂窈左右扫了一圈，确定目标后，径直朝墙边走去，蹲下。 掏了掏口袋，把剩下的一包饼干朝眼前正在发呆的女孩递过去。 顿了一秒，她说：“小荷，吃饼干。” 女孩无动于衷，沉默地咽了下口水。 程桑桑一脸古怪：“喂，你带我过来就是给她吃饼干？” 涂窈没回她，眼眸闪了闪，又道：“小荷，想吃饼干应该怎么做？” 涂窈提醒：“戒指，小荷要用戒指来换！” 程桑桑瞬间瞪大眼，话音刚落，只见女孩忽然站起身，就像刚刚那样，迷茫地走了一圈，然后，目标明确地朝一个书架走去！ 五层书架，她一层一层点过去，直到点到第四层，她伸长干瘦的胳膊，往里探了探。 下一秒，捞出两枚翠绿的戒指！ 程桑桑：！！！ “是我的戒指！！！” 她连忙拿过，反复确认，“没错，是我的戒指！” 眼眸里隐隐有泪光。 程桑桑被港城人叫小暴发户，叫傻大姐，但不是真的蠢。 情绪平复后，她看看手里的戒指，又看看面前已经在啃饼干的女孩，快速回忆了一遍刚刚的情形。 小声说：“……所以是那个院长让她偷的？” “邱院长才是小偷？！” 涂窈不置可否地点了头。 程桑桑打量着她平静的神色，眼神复杂：“所以你是不是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是好人？” 涂窈短暂复盘了一下：“那倒没有，一开始只是觉得这里怪怪的。” 她又不是神仙哦，能一眼看出好坏。 “怪？哪里怪？我怎么没感觉到？你怎么感觉到的？” 涂窈撑着下巴，眼神一秒陷入了回忆：“可能……是因为我待过最好的福利院，见过最好的院长奶奶。” 因为感受过最好最真实的善意，所以能分辨出虚假的善良。 “啊，你……住过福利院？什么时候？” 程桑桑疑惑地皱了皱眉，难不成她到仙鹤村之前？ 涂窈眨了眨眼：“反正这里哪都怪怪的，到处都是死气沉沉的，这些小孩都是听指令做事。” “既然如此，那小荷偷你的戒指肯定也是听了指令。” 程桑桑眼眸燃起怒火：“他心肠也太坏了！” 想到什么，“等等！” “刚刚那个院长说小荷偷过很多次，所以不会都是他指使的！利用智力障碍儿童偷窃……” 她愤怒地拍了下书架：“不行！我要报警！” 刚说完，就看到涂窈已经掏出了手机。 …… 另一边，邱院长找着找着，眼皮跳了跳，那个小村姑鬼精鬼精的，他有点不放心。 “你们先找着，我去看看那些孩子们。” 说完快步朝图书室走。 还没走近，就看到二十个小孩全站在外面，而图书室门大开着，涂窈，程桑桑，和小荷蹲在一块儿。 隔着老远的距离，一眼就能看到程桑桑手里两枚精雕细琢的戒指！ 而涂窈已经掏出了手机。 他当即神色一紧！ “你们在干什么？！” 第七十八章 腿软了 涂窈立马起身一把拽住程桑桑，往书架之间的过道跑，一边摁下最后的通话键！ 邱院长三两步进屋，“啪”的一声先关上了房门。 他试探道：“程小姐，你是不是已经找到戒指了？” “恭喜你啊……” 涂窈趴在书架上，眼睛透过缝隙盯他：“对啊，找到了。” “也知道你才是小偷！” 邱院长瞬间脸色发白，怒道：“……又是你！” 他忽然反应过来：“……你刚刚是故意用那条狗把人都引到外面？你早就知道了！” “你是不是在报警？！” 邱院长盯着她手里的手机，整个人不受控地哆嗦。 不行……不能报警，报警就完了！ 他连忙伸手去抓！ 涂窈往边上一躲，随即拿了本书出来猛地往下一拍！ “啊！！！！” 邱院长痛得当场缩回手！试探地动了动，脱臼了！ 涂窈动作迅速地抱出一列书，推了把一边明显有些吓到了的程桑桑。 冷静道：“我拦住他，你去开门！” 程桑桑顺风顺水活到二十岁，就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下意识地把涂窈当成了主心骨，连连点头。 “我……我这就去！” 身后不断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和邱院长此起彼伏的惨叫。 程桑桑门开得惊心动魄，几秒后颤着声：“好……好了！” “涂小毛！门开了！” 下一秒，涂窈就跑到了她边上：“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涂窈说完就跑，可没跑两步，发现程桑桑没跟上来。 她回头一看，程桑桑的胳膊已经被邱院长拽住了。 男人一脸痛心疾首：“程小姐，你听我解释，这戒指真的不是我指使小荷拿的，你别听那个小村姑胡说八道。” “我能解释，你听我解释！” 邱院长明白，程桑桑比涂窈好糊弄多了，于是死抓着她不放。 程桑桑只觉得胳膊一阵黏腻，不住地挣脱：“放手！不要拉我！” 越挣脱越紧。 程桑桑都快哭了。 涂窈毫不犹豫地跑回去，猛地伸腿踹了他一脚！ “啊”的一声！ 继手脱臼后，邱院长的腿也瘸了！ 涂窈果断拉住程桑桑，看了眼手机，边跑边喊：“就是你偷的戒指，你让小荷帮你偷戒指，你干了不止一次了！救命啊！” 喊了一半，转头狐疑道：“你怎么不喊？” 程桑桑：…… “像我这样喊。” 程桑桑白着脸点了头：“……是邱院长偷我的戒指！救命啊！” 身后邱院长气急败坏，也紧跟着一瘸一拐地追过来！ …… 另一边，马致远胡乱地拔了几棵草，“涂小毛这个死丫头，事儿留给我们做，自己跑去偷懒了。” 闻语一脸无奈：“马老师，妹妹是肚子不舒服。” “那我也不舒服！” 闻语：…… 马致远转身就走：“这么热的天，再晒下去这不得中暑？涂小毛想起一出是一出。” 这福利院靠近城郊，四周没有高大的建筑物遮挡，一到中午就热得要命。 马老师给自己找了个好地方，就在福利院最西边的几棵桂花树下。 可刚想坐下，好像听到有人在喊救命？ 马致远转过身，瞬间一惊！ 对面，涂窈拽着程桑桑，声嘶力竭地朝他奔过来！ 涂窈一看到马致远，眼睛瞬间发亮，“马老师？！” 马老师满脸疑惑：“涂小毛？你不是去上洗手间了吗！” “好啊，被我抓到了，你是不是去偷懒了？我等下就……” 还没说完，就看到两个女孩身后，邱院长追了上来！ “嘿！你你你！！！！你追她们干嘛？！” 马致远慌忙大喝一声！ “你想干什么！” 涂窈边跑边喊：“他被我们发现偷了戒指，要杀我们！马老师救命哇！” 马致远人都懵了。 他这辈子干过最缺德的事情也就抓着涂朝夕这样的顶流，愤世嫉俗骂骂咧咧地写几万字小文章。 这个邱院长看着慈眉善目，居然偷东西还杀人！ 马致远几乎是本能地左看右看，随手拿了个棍子：“喂！你别乱来啊！我们人多了去了！” 邱院长也懵了，他什么时候想杀人了！ “这死丫头胡说八道！” 涂窈拉着程桑桑火速躲到马致远背后，喘着大气理直气壮：“我没胡说！他就是想杀我们！” “马老师！快抓住他！” 马致远没好气道：“你当我是神仙啊，我抓得住吗我！我发现遇上你就没发生过好事！” 回回都是他遭殃！ 涂窈自动忽略后半句，扬了扬手机好声好气地劝：“没事的马老师，我报警了，你撑到警察来就行了。” 话落，墙外传来一阵震天的警铃声！ “哦。”涂窈收起手机：“不用撑了。” “警察来了。” “你……”，邱院长目眦欲裂：“你刚刚一直在通电话？？？” 涂窈呲了呲牙：“是啊。” 边跑边交代了罪名，两不误。 邱院长腿一软，完了。 马致远这下有了底气，赶紧冲过去把人先给摁住了。 涂窈抹了一把汗，赶紧往地下一蹲，整个人放空。 好累，这辈子没这么累过，腿要跑废了。 程桑桑呆呆地看着她，回想着刚刚的情形，眼神复杂。 过了会儿，还是没憋住：“你……你是恢复记忆了吗？” 恢复了记忆，又变成了小舔狗，为了舔她所以帮她找戒指，刚刚又冒着危险回过头救她。 不然她想不到更好的原因。 涂窈一脸莫名地看着她，摇摇头：“没有啊。” “那你怎么……” 涂窈一脸理所当然：“看到任何一个人有危险，我都会去救的，而且那个人还是你，我就更要救了。” “为……为什么？” 涂窈笑眯眯：“你不是我的未来股东吗。” 话落，程桑桑脸色瞬间微红，眼神飘忽地闪躲着。 可那份合同……是打算拿捏她们兄妹来着。 “至于为什么帮你找戒指……” 涂窈顿了顿，语气认真：“因为这是你姐姐送给你的，虽然你拥有很多东西，但是你姐姐留给你的，肯定是最珍贵的。” “就像如果我丢了我哥送我的东西，我也会难过。” 程桑桑怔了怔，整个人愣在原地。 闻讯赶来的涂朝夕听到这一句，满肚子气又消失了大半，摁了下眼眶。 ……臭丫头，就知道怎么说到他心坎里！ 刚要上前，就听到涂窈又小声嘀咕了一句：“虽然我哥好像还没送过我东西。” 涂朝夕：…… “送送送！我送你一大堆！送到你不要为止！” 涂窈闻声抬头，眼睛瞬间亮了，猛地站起身：“哥！你来啦！” 刚站起来，身体一僵，忽然五体投地跪了下去，整个人面朝地趴在了地上！ 涂朝夕脸色瞬间惨白：“涂小毛！” “妹妹！” “怎么了？！” 涂朝夕立马掉头走向瘫在地上的邱院长，不发一言，拎住他衣领一拳砸了过去！ “啊！别打别打！” 邱院长边躲边喊。 但无济于事，涂朝夕直接揍了个爽！ 一声声急促的叫喊里，涂窈动了动，慢慢地捂住脸，闷声道：“……没事。” “……没事，就是腿软。” 所有人：…… 第七十九章 我是来道谢的 马致远幸灾乐祸：“跑了这么久，腿能不软吗。” 涂朝夕闭了闭眼，松了口气，一把松开疼得龇牙咧嘴的男人。 一群人手忙脚乱地把人扶起来，涂窈却死死不肯拿下捂脸的手。 “你……你们先走，我垫后！” “垫什么后，给我松手！” 涂朝夕没好气地挪走她捂住脸的手，果不其然，露出了一张灰扑扑沮丧的脸。 “这时候要脸了！” 嘴上这么说，还是耐心地帮她擦掉了所有的污渍。 “除了腿软呢？还有其他伤吗？” 涂窈摇摇头：“没了。” 她站起来活蹦乱跳地溜达了一圈，还是全须全尾的涂小毛。 警察很快赶了过来，看了一圈人：“谁？谁报的案？” 涂窈活蹦乱跳途中停下来举手：“我。” “小姑娘，你刚刚在电话里说，谁要杀你？” 涂窈默默指向对面：“他。” 警察顺着方向看过去，瞬间一愣。 眼前的男人瘫倒在地，手脚抽搐，满头的青紫。 警察：？ 谁……杀谁来着？ 导演擦了一把脸，这节目做的，已经开到法制边缘了。 紧接着，涂窈，程桑桑，马致远一块儿坐上警车，做了两个多小时的笔录才回来。 回去路上，大巴车里，导演充当了解说员，对着镜头解释今天发生的一幕。 直播间流量新高。 【你们这节目咋回事，听说闹出人命了？？？】 导演：…… “没！没闹出人命！” 闹出人命他这节目就别做了！ 但是邱院长虐待儿童，利用有智力缺陷的孩子偷窃是板上钉钉没跑了。 【可他不是说首饰全都还回去了吗？】 车尾，涂窈靠在涂朝夕怀里，眼睛还闭着，蹦出一句：“没有还，他是珠宝设计师。” “又让你知道了。” 涂朝夕没好气道：“给我睡觉！” 导演点点头：“妹妹说得没错，邱院长是珠宝设计师，手里有一些危料和平价玉石的渠道。” “警察说，他培养小荷偷窃，偷来的珠宝玉石会在两天之内原模原样地仿制出来，到时候把仿品还回去。” “这些年他偷盗的都是些小物件，这是第一次把主意打到这么贵重的玉石上。” 【结果遇上了妹妹这个坎。】 【好家伙，表面上是慈眉善目高风亮节的福利院院长，背地里是利用小孩偷天换日的小偷！】 【所以是妹妹的功劳！】 【妹妹！妹妹！妹妹在哪儿！让我看看！】 导演连忙提醒：“嘘——别提妹妹了，邱院长是没杀人，涂老师快忍不住了。” 车上，涂朝夕把人护得严严实实的，就等着回去好好训一顿。 胥白不敢凑过去，一下车就牵着狼牙去找胥池复盘了。 “小叔，你是没看到，大姐真的好厉害，先是找到语言破绽，把那个邱院长问得哑口无言，再借口让狼牙去外面找戒指，支开所有人后就带着小卷毛狗去图书室了。” “找到戒指后，还逃出了邱院长的回马枪！跑着就把警给报了！中间还救了小卷毛狗呢！” 胥白满脸的敬佩：“大姐，不愧是大姐。” “小叔，你说她是不是很厉害！” 胥池站在厨房灶台前，嘴角淡淡地勾着。 岂止。 这一路看下来，涂窈的观察力几乎细致到可怕而不自知。 他所见过的世家子弟接受过多年精英教育，加上权势背景的加成，即便像胥白这样无所事事的公子哥也能简单控场。 这是他们的天然优势。 而涂窈一身空空，却能不卑不亢又俏皮地融进任何一个场合，自然而然地掌控局势，然后精准地感知每一个突破口，化解任何一场危机。 这是一个让人羡慕也敬佩的天赋。 同时，判断力，执行力，都无可挑剔。 胥白还在那边嘟囔：“如果没有小卷毛狗拖后腿，大姐一个人肯定能发挥得更好！” 胥池轻扯了下唇角，可恰好是程桑桑拖了后腿，让她顺利刷了一点这位“敌人”的好感度。 共患难时磨练出来的情谊可比靠伪装脾性爱好设计来的友谊要浓烈多了。 不出意外，有人要动摇“决心”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这一局，她都发挥得很好。 胥池看了眼还在嘀咕的侄子……算了，他不做智商扶贫。 他打开蒸笼，端出一叠热气腾腾的桂花糕：“给她送去，压压惊。” 胥白不可置信：“嗯嗯嗯？？？？” “小……小叔，你亲自下厨啊？？？” 我靠，不愧是他大姐啊！ 胥白端着桂花糕走到堂屋，涂朝夕正黑着脸往涂窈手机上装定位。 他现在一点都不放心让涂窈离开他的视线。 而涂窈捧着手机笑眯眯地喊了声，“二哥！” 屏幕那边是穿着燕尾服的南柯，他刚排演完曲目，就听到了涂窈在福利院的事迹，立刻打了过来。 他斟酌了一下，还是放缓了语气：“我觉得你这次做得不对。” 涂窈连连点头：“嗯嗯嗯，不对不对。” 南柯点明：“态度也有问题。” 涂窈痛心疾首：“很有问题！” 南柯：…… 胥白看得乐不可支，他大姐跟他在认错方面还是有共同点的。 他放下桂花糕，到处看了看，院子里被程桑桑压垮的围墙还在塌在那儿呢。 胥白过去瞧了几眼，“这小卷毛，力气还挺大。” 话落，一道熟悉的声音幽幽响起：“我听到了。” 胥白猛地一惊！ 低头一看，就看到程桑桑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了墙边，抬头危险地瞪着他！ 胥白：？ “小卷毛？” 程桑桑：“哼！” 胥白疑惑：“你躲这里干嘛？怎么不进来？” “我……” 胥白想到什么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是来找我大姐道谢的，又觉得拉不下脸？” 程桑桑一脸被戳穿的难堪。 “要你管！” 胥白啧啧感叹，这么多年，他在初梦那儿听到的程桑桑天不怕地不怕，在港城一向横行霸道，就没看她跟谁道过谢。 他就自动把她脑补成了一个狂妄自大讨嫌的大小姐。 没想到……还是有点可爱的嘛。 “行了别犹豫了，我帮你一把！” “哎！！！” 猝不及防，她就被胥白一把拽了进来！ 涂窈还在认错，下一秒，就看到程桑桑冒了出来。 她避开涂窈疑惑又明亮的眼神。 小声说：“那什么……我是来道谢的。” 第八十章 上帝视角的白初梦 她从随身的一个定制牛皮小包里拿出了一串贝壳项链。 瓮声瓮气道：“那个……谢谢你帮我找到戒指，还回头去救我。” “这是我去海边玩的时候自己找的贝壳穿成的项链。” 涂窈捧着手机，像是有点意外。 “送我啊？” 程桑桑哼了一声：“不然我拿来给你看啊，你可别嫌便宜，贝壳都是我一颗一颗找来打磨的，我姐姐那时候想要我都没给呢！” 涂窈眨了眨眼：“你为什么会送我这个啊？” 胥白看了眼项链：“对啊，初梦说你以前都喜欢随手送什么金子珍珠宝石，十岁就在拍卖会抢拍你同学看上的画，拍了就送给了你的小跟班。” “怎么送我大姐就是一串贝壳了。” 程桑桑突然地噎了一下，怒道：“你懂什么啊！” 如果是以前的涂窈救了她，她肯定会送块金条过去。 毕竟那时候的涂窈看到金银玉石走不动道，天天舔着她，恨不得从她手里漏点好东西出来 可她觉得，现在的涂窈……应该不会喜欢那些东西。 她抬头瞪过去：“臭胥白，还有脸说我，你十一岁就在画展上毁了一副价值连城的画，透支了一年的零花钱才买下来！论散财你比我厉害多了！” 胥白耳根一红：“你怎么知道？！” “初梦说的啊。” 胥白心下一阵烦躁：“她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程桑桑嘀咕：“她还不是什么都跟你说！” 想到什么程桑桑一脸可惜：“那次画展我哥本来打算带我去的，要不是初梦生病，我去医院看她，不然我就能看你的笑话了。” 胥白气道：“巧了，要不是初梦临时约我去写生，我本来也打算去那场拍卖会的，早知道就不去写生了，不然就能现场看一出小卷毛狗作威作福的戏了！” 程桑桑瞬间急道：“我又不是故意抢拍！那是我小学同学，老是背后骂我暴发户，还骂我爸是土大款，我能不生气吗，故意抢拍怎么了，我还想拿钱砸她呢！” “那我也不是故意毁的画，那天画展二楼闯进了一个到处点火的疯子，我推了他一把，不小心砸到了好！” 即便是因为做好事，他最后还是承担了那幅画的责任，回去他爷爷还夸他了呢！ 话落，两人忽然意识到什么，双双一愣。 “这……这样吗……” 涂朝夕听完嗤了一声：“这位白小姐还真有意思，话总是说得含糊不清。” 涂朝夕的七宗罪，目前澄清的几个黑料总结起来都是以偏概全。 “我还以为她就对我这样，你俩不是她朋友吗，她怎么还是说一半留一半？” 程桑桑皱了皱眉，顿了顿，“……你……你别以为这样说就能挑拨我跟初梦的关系。” 可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轻…… 涂窈捧着手机没吭声，她记得，原着有这样一个设定。 男女主就像被下了诅咒，但凡女主在的地方，男主必不会出现。 只要男主去了哪里，就算女主上一秒也在同一个地方，下一秒也会因为这样那样突发的意外离开。 两人永远碰不上面，但永远能听到对方的“英雄事迹”。 她之前以为是为了突出相爱相杀的戏剧效果。 所以其实是中间有人故意在推动？ 白初梦…… 涂窈没看完原着，她只看到涂朝夕大红大紫，原主作为炮灰被赶出家门，而男女主为了逃避联姻双双进入娱乐圈。 白初梦这个名字作为女主的朋友，偶尔会出现在女主的口中，一笔带过几个无关紧要的情节。 可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角色，无形地离间了男女主，现在又破坏她几个哥哥的事业。 就好像站在了上帝视角…… “喂！你发什么呆呢！” 程桑桑已经回了神，攥着项链：“还要不要啊！” 涂窈想了想，“你等我一下！” 说完放下手机，跑进房间翻箱倒柜。 过了会儿，跑回来坐下，摊开手递过去一个木雕小鸟。 “这个给你。” 程桑桑微微抬起眼，不解：“……不是我谢你吗，你送我东西干嘛？” 涂窈接过项链：“这个太珍贵啦，我也得回你一个。” “小鸟也是我亲手雕的，送你。” 程桑桑顿时觉得心口涨涨的。 珍贵…… 她以前送那些小姐妹上百万的宝石，都没人夸过一句珍贵。 可这样一串实际意义并不值钱的贝壳，涂小毛居然说珍贵。 程桑桑形容不出来这种感觉，就像是前所未有的让她满足又振奋的充实感，一下填满了刚刚的空虚。 她摸着手里的小鸟，假装镇定，“哦，是吗，那行，我收下了。” 送出去这么多东西，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回礼…… 涂窈也摸着手里的项链，嘿嘿地笑了。 她小爹要是有个友谊进度条就好了，那现在就是，进度+20！ 涂朝夕和屏幕里的南柯，双双看了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点吃味。 涂朝夕眼神微微复杂，所以他妹妹是有魔力，失忆了干的都是大事。 现在连小舔狗的称号都快甩了。 南柯轻咳了两声：“是不是忘了我了？” 涂窈连忙拿起手机：“没忘呢！” “二哥，你还有事吗？” 南柯看似平静，神色还是划过了一点忐忑，顿了几秒，“……下个月的音乐会，科米尔先生给你留了两张票，到时候，你想过来吗？” 涂窈毫不犹豫地点头：“想！” 南柯垂眼笑了：“是这样的，这次音乐会科米尔先生给了我一个独奏的机会，我有一首原创的曲子，也很想邀请你和大哥来听一听。” 涂窈看向那盘香喷喷的桂花糕，“那我能再要一张吗？我想请我的朋友一起听。” “当然可以，我等下把票给你寄过来。” 挂了视频，涂窈就准备抱着桂花糕继续去写她的计划书。 被涂朝夕拉了回来。 “先等等，福利院那事儿有记者在远程采访，虽然现在已经有人在接受采访了，导演说等下可能会叫到你。” 嗯嗯嗯？ 采访？ 涂窈一愣：“那现在谁在接受采访啊？” 涂朝夕沉默。 涂窈下意识扫了一圈，一个个排除。 他哥，胥白，程桑桑，还有她都在这儿。 江野和闻语不爱说话，跟这事儿也没多大关系。 涂窈眨了眨眼，下一秒，一脸惊恐： “见义勇为的马老师？？？？” 第八十一章 进度条再跌 这次来采访的是一家纸媒，给节目上价值的大好机会，导演赶紧招呼人开了直播。 马致远换了一身正装，正严肃地看着屏幕。 “嗯，是，当时我看到追涂小毛和程小姐的人居然是邱院长，确实吓了一跳。” “虽然有恐惧，但是保护两个女孩子的决心还是战胜了恐惧。” “对于这件事怎么看？”马老师正声道：“我有以下十点要说。” 一旁围观的所有人：…… 直播间：…… 涂窈咬了一口桂花糕：“有种怪怪的感觉。” 涂朝夕沉默了两秒：“……熟人装逼的无力感。” 说完讶异了半晌，有意思了，他跟马致远有一天居然能称一句熟人？ 漫长的半小时后，马老师眼含热泪结束了采访。 导演递过去几张纸：“呃……休息五分钟，下一个准备。” 马致远边擦眼泪边走过来，抬头撞见一群默默盯着他的目光，顿时老脸一红。 “干什么，我很真情实感的好！” 涂窈笑眯眯凑到他边上，“马老师，你好像已经不适合当反派了，别当了。” “反派没有好下场哦。” 马致远：…… “去去去，臭丫头，谁是反派！” 马致远老脸涨红，跑了。 这回大家都没忍住，齐齐笑了出来。 “下一个……”导演随机点了一个：“程小姐。” 程桑桑：？ “我？” 程桑桑在港城吃吃喝喝出了名，上过不少的小报，但从来没被采访过。 在她的印象里，这种正式场面一直都是她哥哥姐姐这样事业有成的人才有资格上。 她居然也能被采访吗…… 还没反应过来，胥白直接推了她一把，“上你！” “臭胥白！” 程桑桑立马回头瞪他，看屏幕对了过来，又连忙挺胸抬头，慷慨激昂痛斥了一顿邱院长。 最后以一句小声的“谢谢涂小毛”收尾。 程桑桑结束，导演正打算叫涂窈，记者却率先提出：“抱歉，这里有个紧急任务，能不能让我先采访一下涂老师。” 众人一愣。 “涂老师？他当时不在现场啊，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况。” 对面是一个穿着便服的女记者，推了下眼镜，“没事，我要问涂老师的也不是关于福利院的事情。” 涂朝夕眼皮跳了跳。 涂窈歪过头去看屏幕：“你想问什么？” 刚说完，脑袋里突然响起一阵熟悉的电子音。 【进度条-1】 【进度条-1】 …… 【进度条-1】 【进度条通告：40】 从原先的70一下直降30！ 涂窈一愣，下一秒，就听到记者说道： “涂老师，不好意思，打扰了，就在十分钟前，你的原经纪公司以违反合约，造成公司巨大损失的理由起诉了你，借这个机会，我想采访一下你这边准备怎么应对。” 话音刚落，全场安静。 一圈人面面相觑，连忙掏出手机。 涂朝夕轻嗤了一声，点开热搜，果然涂朝夕被起诉几个大字高高挂着。 一分钟前陈美玲发来了消息，说是投资方施压，他们也没办法，劝他还是把戏拍了。 直播间已经骂开了。 【我靠，这公司是不是有病？涂老师都解约了还不放过他！】 【就是因为解约了才不打算放过他，看来之前的压榨传闻都是真的。】 所有人都在翻阅手机，涂窈突然伸出手，把屏幕移了过来凑上去。 记者正在核对接下来准备问涂朝夕的问题，乍然对上涂窈的脸愣了下。 “呃……”她顿了一秒，想起大家喊涂窈的称呼，也跟着喊道：“妹妹？有事吗？” 涂窈举了下手：“可以说得清楚点吗？姐姐，我没带手机。” 自从涂朝夕让她嘴甜后，她连马致远都喊起了马老师，马老师都吃这一套，现在都不太怼她了。 记者显然也吃这一套，被喊了一声，脸色微红，“……好。” 她慢慢解释：“涂老师之前不是传出要跨界演戏吗，当时签过一个剧本，现在他和公司强行解约，拒拍了这部戏。” “但是合同签了就具备了法律效力，投资方那边不干了，经纪公司就准备以造成公司损失的名义起诉他。” 她委婉地表示，涂朝夕在这场起诉中不占什么优势。 涂窈若有所思，她大概知道进度条跌的原因了。 她哥的事业在重建阶段，这时候背上一个需要巨额赔偿的官司，无疑是一场重创。 可如果选择和解，那肯定得拍这部戏。 一个歌手去拍戏，不想也知道，到时候会被骂成什么样。 何况她哥演技真是烂烂的。 和上回的秦杰对南柯发起连麦一样，进退都是问题。 过了会儿，涂窈问道：“那部戏……” “……就是我哥和高层不清不楚地勾结，抢了人家角色的那部戏吗？” 话落，所有人猛地抬头：？？？ 直播间：？？？ 记者张了张嘴：“啊？” 看大家一脸懵，涂窈提醒：“就是七宗罪里第四五六条，跟高层不清不楚，不务正业跨界拍戏，还有抢角色。” 全场一片死寂。 近一个月来，涂朝夕的七宗罪已经没有多少人提起了。 前三个黑料，第一条偷懒缺席彩排，背刺粉丝，其实是经纪公司以“卖身合同”要挟压榨。 第二条骂顾飞鸿傻逼，但实际上是顾飞鸿pua妻子牵连到他，涂朝夕看不过去随口的反击。 第三条背刺好友更是内有隐情，三人现在和好如初，微博上互动不断。 三条下来，条条都是以偏概全，条条都有反转，导致网友都对那本所谓的黑料日记本保持高度怀疑。 随着涂朝夕宣布跟前公司解约，综艺热度又每创新高，涂朝夕全网黑似乎已经翻了篇。 可谁都没想到再次提起这些黑料的会是涂窈！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立马跳出来。 【妹妹是打算粉转黑吗？来来来，我给你介绍几个比涂朝夕争气的！】 【妹妹看看我担！唱跳一流的小糊糊，全网无黑料放心粉！】 【好家伙，要是妹妹因为这件事准备爬墙，涂朝夕给前公司扔炸弹的心都有了！】 涂窈还在疑惑地望着屏幕。 记者下意识缓缓地点了下头：“是的……” “是这部戏。” 涂窈也点点头，过了会儿，她认真道： “既然他们打算起诉，是不是可以反向证明，这三个黑料也都是假的。” 话落，直播间成千上万条撬墙角的弹幕瞬间一滞。 所有人猛地转头看了过来！ 记者呆了。 “啊？” 第八十二章 同一家投资公司 看她好像没明白，涂窈继续解释：“我哥就算被起诉也要解约，是不是可以证明没有公司高层当后台。” “就算解约也不肯拍那部戏，是不是可以证明我哥不准备跨界拍戏，角色也不是他抢来的，当初是他迫不得已签的合同。” “所以那三个黑料是不是假的。” 记者呆呆地看着她，下意识地点了头。 “……好像是这样没错。 “但是妹妹，现在黑料真不真假不假不是大问题了，而是涂老师被起诉这件事。” “一旦起诉……” “我知道起诉这件事情很重要。” 还没说完涂窈就打断了她。 这是涂窈第一次语气强烈地打断对方：“我知道的，姐姐。” “但是我觉得，证明那三个黑料是假的也很重要。” “而且更重要。” 她眨了下眼睛，有些无奈，也有些遗憾。 “因为一开始，我哥就是被这些莫须有的黑料绊倒的啊。” 话音一落，记者张了张嘴，哑然无声。 现场一瞬间比刚刚还要安静。 谁都无法忘记一个多月前的涂朝夕面临着多窘迫的困境，七宗罪几乎重重钉死了他，毫无翻身之力。 最后被迫流放到这个节目。 可现在好像谁又都忘记了那些至暗时刻。 当涂朝夕熬过了那些黑料，所有人都在替他往前看。 旁人的苦难哪怕曾经印象再深刻，也终会在大脑的记忆趋向里流于平常。 就连经纪公司，也会自相矛盾，以推翻之前的黑料为代价去起诉，给他设置新的困境。 却只有涂窈，还在认真计较，执着于过去的那些无妄之灾，强调着涂朝夕全须全尾的清清白白。 一旁，涂朝夕久久凝视着她，眼眶泛起一点红色，突然伸出手，重重地揉着她的脑袋。 几不可闻地长舒了一口气。 直播间停止的弹幕缓缓滚动起来。 【不夸张，老粉已经在流泪了，妹妹是什么小天使，我都没想到这些。】 【涂老师上辈子是积了多大的德，这辈子居然被妹妹粉上了！】 【不是我说，妹妹一个人杀伤力抵得上千军万马。】 【我担没让妹妹粉上是他没福气！】 【所以涂老师是清白的！再次强调，涂老师是清白的！】 另一边，胥白和程桑桑下意识对望了一眼，眼神双双闪过一丝尴尬。 都是来给白初梦出气的，一个已经倒戈，一个好像也在摇摇欲坠了。 程桑桑抿了抿唇，所以那些黑料都是初梦乱编的吗…… 涂朝夕回过神，把人揽到身后，看向屏幕。 他轻笑了声：“你刚刚问什么？” 记者飞快擦了下眼睛，“哦，是这样，涂老师准备怎么应对对方的起诉？” “是准备应诉，还是……” 涂朝夕点点头，“那听好了。” “拒不和解。” 记者愣在原地。 “你还有其他要问的吗？” 记者缓缓摇头：“没了。” 涂朝夕切断了连线。 转身拍拍涂窈的脑袋，又理了理他刚刚揉乱的头发，把她端来的桂花糕重新塞进她手里。 “好了，回去写你的计划，写完了我就去帮你劝大胖爸妈。” 涂窈皱眉：“你是不是会赔钱。” 涂朝夕笑了一声，“不赔钱就得拍那部戏了。” “再说了。”他顿了一秒：“要是和解，怎么对得起记性这么好的涂小毛小宝！” 他妹妹帮他记住了那些苦难，那他也不可能向对面低头。 兄妹嘛，同进退，一向如此。 “放心，既然要打官司，之前那份卖身合同也能继续做文章，到最后还不一定谁更吃亏。” 他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涂窈沉默了一会儿，“我能看看那部戏是讲什么的吗？” 涂朝夕一怔：“看这个干嘛？” “我想看看。” 涂朝夕刚刚还豁达的眼神一瞬间别扭了起来。 “没什么好看的。” “我看看！” “别看，写你的计划书。” 涂朝夕还是拒绝。 涂窈：“我就看一眼！” “一眼也不行，看了长针眼！” 胥白凑上来：“大姐！我知道这部剧！” 来之前他搜过涂朝夕所有的信息，什么都知道。 涂窈立马掉头，“讲什么的？” “不许说！” 涂朝夕赶紧警告：“说了就把你赶走！” 胥白没带怕的，往涂窈身后一躲：“大姐，我跟你说啊，那部戏是部校园恋爱剧。” “主要就是讲你爱我，我爱你，你爱他的三角恋，最后一个死了，一个疯了，一个瘫了。” 涂窈：？？？ 所有人：？？？ 直播间：？？？ 【不是？我刚刚还有点犹豫，打官司好像赢面不大，要不还是和解，咬咬牙把戏拍了，但是现在撤回，紧急撤回！】 【涂老师要是敢拍这种剧，我连夜打飞的明天一早吊死在仙鹤村村口！】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谁写的这破剧！谁投的这破剧！我拉黑！】 【谁家投资方这么缺德，就这种剧还死缠着涂老师不放！】 涂窈一言难尽地叹气。 又状似随意地问了句：“那是谁投的这部剧？” 涂朝夕皱了皱眉，没好气道：“忘了，好像是叫什么又木投资，还是木又投资。” 话落，一旁程桑桑听到这四个字瞬间抬头！ 胥白也一愣，收起了笑意。 “你说什么？” 程桑桑语气有些困惑：“这个投资公司叫什么……” 涂窈笑眯眯地看着她，重复：“又木投资。” 程桑桑不受控地往后退了退，下一秒，立马转头往外跑，跑回了自己住的小屋。 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密封的文件夹。 来之前，白初梦帮她拟了一份投资合同，用来投资涂窈的双孢菇。 她打开一看，上面甲方一栏清楚地写着四个大字： 又木投资。 第八十三章 缺德投资方竟是我 程桑桑一个手抖，文件“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又木投资，是她姐姐送她练手的一个小公司。 她不喜欢管理，后来就托初梦找了个职业经理人打理着，每年偶尔签几份合同，按时吃不多不少的分红。 这次也是借着这个公司来投资涂窈的双孢菇。 所以……缺德投资方竟是我？？？？ ……背后真正要跟涂朝夕打官司的是我？？ 她赶紧拿出手机拨通了白初梦的号码。 “初梦，涂朝夕那部剧怎么回事？” 白初梦在电话那端顿了一下，柔声解释：“这是公司目前最大的一个投资项目，当初是你亲自签的名字，不过你应该忘了。” “经理人说，这个项目已经启动，如果不能正常进行，公司前期的投入就都泡汤了，起诉他也是正常流程。” 她声音夹杂着几分痛苦：“桑桑，我也不想的。” “我没想到这个项目会引发这么多问题，不过他都准备解约了，抢角色这件事或许是我误会了。” 换成从前的程桑桑会恨铁不成钢地骂她心软，然后毫不犹豫地抓住这个把柄，气势汹汹地帮她报仇。 但此时的程桑桑却闷闷地“哦”了一声，“确实，是你误会他了。” “所以能不起诉吗？要不就算了，不起诉，也别让他拍了。” 白初梦：…… 白初梦死死攥住手心，咬了咬牙继续柔声道，“我也想，但是我问过经理人了，实在是不行，导演团队后期团队的档期已经定下，临时也找不到合适的男演员。” 程桑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没其他事我先挂了。” 电话一挂，白初梦面色瞬间阴沉，直接砸了手机！ 这才几天，程桑桑这个蠢货跟胥白一样全成了墙头草！ 另一边，程桑桑整个人瘫在了凳子上。 按照初梦的说法，好像也说得通…… 好像又觉得怪怪的。 她怎么嘴上说喜欢涂老师，可好像从头到尾都在制造问题…… 给涂朝夕制造问题，也给她制造问题……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 不拍，姐姐给她的公司就要关门大吉，可摁着涂朝夕的头怕不就是害人吗，涂小毛会讨厌她…… 程桑桑本来就不大的脑容量快炸了。 一晚上她翻来覆去没睡着，早上起来眼底一片青黑。 打开门，跟同样一晚上没睡的胥白当头撞上。 …… 涂窈今天起了个大早，去了一趟三婶婆的堂弟家，三婶婆的堂弟是泥瓦匠，家里囤了很多水泥。 她买了一点回来，堆在院子里，搅和搅和准备砌墙。 “不是让那位程小姐砌吗？” 胥池听到动静后出来，给她添了半袋水泥。 “你别动你别动！” 涂窈赶紧抢过来，严肃道：“你进去我来干。” 最近早上天气转凉，小池这个体质风吹久了不出意外会感冒。 至于程桑桑。 涂窈故作高深地摇摇头：“她不行，她昨天晚上肯定没睡好，干不了活。” 胥池观察着她：“今天好像心情挺好？” 涂窈摸了摸脸：“还行。” 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过去小声说：“小池啊，我只是觉得，底色不坏的情况下，炮灰也是可以和女主做朋友的。” 胥池唇角不由得轻轻勾了一下。 大概是自己一个人揣着一个秘密太孤单太寂寞，他的好朋友总是在有了一丝进展后想跟他倾诉。 他眸光幽深，忍不住伸出手，细长的指节轻抚了一下女孩漂亮的眉眼。 “那一定是主动靠近的那个人做了很多努力。” 涂窈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哦，没有很努力，一般般啦！” “对了小池！” 涂窈想到什么，“我二哥给我寄门票了！我想邀请你下个月去看音乐会！” “不过你要是不方便出远门，不去也没关系，我录下来，回来给你听！” “音乐会？” 胥池故作犹豫地思考了一下，余光瞥向对面。 女孩的目光强装着矜持却又收不住期待，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忍住笑意，松了口：“好，谢谢你的邀请。” 话音刚落，女孩眼神顿时发亮，连连点头！ “那说好了！” 除了听音乐会，还有就是这里医疗太落后了，到时候节目录完，导演叔叔会把五万块钱打给她，除去留给建菇房，买菌种的必要支出还会剩一点。 如果小池愿意，她就顺便带他去检查一下身体。 涂窈一边跟胥池聊天，一边继续搅和水泥，没搅几下，墙外冒出了两颗若隐若现的脑袋。 两人头碰头像是在吵架，程桑桑贴着墙根用气音说：“你去说，我不敢，我怕涂小毛生气。” 胥白斜了她一眼：“凭什么我说，那是你的公司，又不是我的！” “烦死了，我不知道这事啊！” “反正跟我没关系！” “那你怎么也一晚上没睡？” 涂窈凑过去，趴到墙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幽幽道：“……你们在干嘛？” 两人当即吓得一激灵，头碰头一屁股坐在地上。 程桑桑下意识抬头，讪讪地笑笑：“哈哈，早上好啊涂小毛，没事没事……我们就是……” 瞥到涂窈手里那桶水泥，她当即咳了两声：“怎么回事！” “不是说好这墙我来砌吗！” 程桑桑赶紧爬起来，绕了一圈，一把抢过涂窈手里的桶，“一人做事一人当，说好了赔你一堵墙还有菇房，我又不会赖。” 涂窈“哦”了一声，“那砌完墙就跟你签合同？” 程桑桑搅和水泥的手瞬间一僵。 “那什么……这不重要，对了，你哥……就涂老师，那个官司他打算怎么办？” 涂窈歪过头看她，“昨天不是说了吗，他打算应诉。” 一晚上过去，网上闹得纷纷扬扬，即便知道是经纪公司和背后的投资方是故意为难，但同情之余，网友们大多觉得涂朝夕这关难过了。 不是被高额赔偿金压垮，就是事业重创。 毕竟再前途无量，业内也不会看好一个官司缠身的艺人，这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但同时，这家投资公司也因为烂剧本出了名，被涂朝夕的粉丝和义愤填膺的网友们骂上了。 程桑桑整个人快埋进桶里了，闷声道：“……你不是很厉害吗，前几次你哥的黑料澄清好像都有你的帮忙，这次你没有办法吗？” 涂窈摇摇头：“这次已经超出了我能解决的范围了。” 她可以借由原着那一丁点的内容说出卖身合同的真相，可以误打误撞识破顾飞鸿的真面目，可以解开她哥和两个朋友的误会。 也可以凭借那点小聪明抓住南柯被诬陷的那点漏洞。 但是涉及到庞大的资本，她还不够格啊。 涂窈忿忿道：“我只是一个小村姑！” 但是能做的她也都已经做了，现在要看有的人愿不愿意主动走到她这边，相信她，相信这些天亲眼见到，亲手触碰到的真相。 涂窈耐心地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桑桑猛地抬头，眼神闪过一丝坚定。 “我有话跟你和你哥说！” 十分钟后，全员到齐。 程桑桑瞥了眼涂窈，深吸一口气，“你……知道我在港城有个很好的朋友吗？” 涂窈撑着下巴点头：“白初梦。” 程桑桑：？？？ 第八十四章 我们做朋友吧 “你怎么知道？！” 涂窈瞥了眼一边不敢吭声的胥白。 “你们都是她的好朋友。” “你连这都知道？？？” 涂窈无奈：“我又不是笨蛋，你们都是从港城来的，全都扎了堆地往这里跑，我能不知道吗。” 涂窈又指了指胥白：“而且他不是一来就跟我哥承认是来帮白初梦出气的吗，还想为难我哥。” 胥白顿时羞愧，瞥了眼坐在一旁状似独自喝茶的胥池，立刻保证：“大姐，我已经改了！” 程桑桑咬了咬牙：“算了，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装了，我实话告诉你，我不是来投资的，我就是来骗你签合同，当你的老板，拿捏你，拿捏你哥！” “我就是来给初梦出气的！” 话音刚落，涂朝夕当场脸色一黑：“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又是装不认识她妹妹，一来就喊着要投资。 程桑桑也同步羞愧，下意识看向涂窈。 对面，涂窈眨了眨眼，一脸平静。 程桑桑一愣：“你怎么一点都不吃惊啊。” 涂窈：“因为这我也知道啊，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程桑桑：…… 涂朝夕嗤了一声：“所以这是坦白大会是，你还有什么事瞒着，赶紧交代！” 程桑桑吞吞吐吐：“那你知不知道……你哥那部戏的投资方也是我……” 涂朝夕：？？？ 她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说了一遍。 涂朝夕猛地站起来，气笑了：“我说呢，就你这傻大姐的性子怎么想得出坑人的招数，合着又是那位白小姐的操作。” “借你的公司给我挖坑，找了这么个破剧本，骂名你担，成本也是你担，就这，你俩还把人当好朋友，缺心眼么这不是！” 两人双双低头。 程桑桑下意识看向涂窈：“……你不会连这都知道？” 涂窈定定地看着她：“现在确定了。” 程桑桑：…… 有种全身躺在透明瓶子里，到处都一览无余的感觉。 她低声问：“那你不骂我吗……” 虽然是白初梦牵头，可归根结底是她签的字，她和涂小毛的哥哥站在了对立面。 是不是……不能做朋友了…… 涂窈思考了一会儿：“我能问问，你们的前期投入成本是指什么？” 程桑桑不解，还是回想了一下：“初梦说，这部剧有很多场实景搭建，现在已经搭了百分之八十，还预定了国内一流的后期和导演团队。” 这家公司是姐姐送她练手的，从前只投一些小成本的东西，这是第一次做影视。 几乎压上了账面上所有的资金。 涂窈一点一点听完，吸收着她从来没接触过的知识。 过了会儿，继续道：“我不懂拍戏，但是实景搭建，还有一流的团队听起来应该投入不会少，听白初梦的意思，好像跟你们公司的现金流挂钩，如果不能顺利拍完就没有回报，公司是不是很难撑过去？” “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姐姐留给你的公司，如果出问题，你是不是会难过。” 程桑桑瞬间哑然，怔怔地望着她。 她间接地坑了涂朝夕，可涂小毛却还会担心她难不难过。 程桑桑一瞬间心口涨涨的，立刻摇着头眼泪汪汪地掏出手机：“不拍了不拍了，也不起诉了！” “就算亏本我也不让他们起诉了，亏本就亏本，我有的是钱！我用自己的钱贴！” 涂朝夕叹了口气：“不用你亏本，该赔的我会赔，我联系陈美玲，换成私下调解。” 说着也掏出了手机。 就在这时，涂窈一手一个拦住了他俩。 “等等。” 她目光明亮，认真地看着两人：“我有个想法，你们愿意听一下吗？” 话落，所有人瞬间抬头。 程桑桑愣愣的：“你……你有什么想法？” 涂窈想了想，开口：“首先按照这个剧本质量，还有我哥的演技，就算拍完了，再好的团队再好的实景也挽救不了质量。” “可如果我哥不拍，我哥会赔钱，距离开拍还有一个月，你们也找不到合适的有档期的男演员。” “不管怎么选，这注定是一个双输的局面，是不是？” 程桑桑慢慢点头，是这样没错，拍了只是比不拍好上那么一点。 涂窈眨了眨眼：“可男演员没有档期，女演员也没有吗，编剧也没有吗？如果现在开始把剧本里的狗血内容更换掉，重新写一个框架，把我哥那个角色改成女性呢？” “至于我哥。” 她顿了顿：“我哥不会演戏，但他会写歌，让他给你写歌，可以吗？” 话落，程桑桑，胥白，涂朝夕，三脸沉默地望着她。 胥池放下茶杯，缓缓地笑了起来。 三言两句，换了个切入的角度，既修补了现有的漏洞，又把两边从撕破脸的对立方拉了回来，给大众一个体面的交代。 双输改双赢。 现场迟迟一片沉默。 涂窈忽然有些没底，看着一动不动的程桑桑，抿了抿唇：“我没学过这些，只是随便说说……” “我就是觉得剧本问题可能比我哥拍不拍要重要多了。” “还有现在网友大部分都站我哥这边，在骂你的公司，让我哥写歌的话，等于给了大家一个你们和解了的信号，他们可能就不会继续骂了。” “要是你们觉得不行……” 还没说完，程桑桑突然凑过来，深深地望着她，眼里的泪光还没褪去。 轻声说： “涂小毛，我们做朋友。” 第八十五章 自己写剧情 涂窈：“啊？” 程桑桑擦了下眼睛哼了一声：“啊什么啊，问你呢！” “行不行嘛！” 程桑桑长到二十岁，身边跟班一大堆，但都是主动凑过来的。 她也不是不知道，这些人表面上对她热情，可私下里嘲笑她是暴发户。 就连和白初梦，回想起来，也是她主动靠近，主动付出得以维系的“友情”。 她好像从来没有体会过交一个朋友的过程和交到一个朋友的喜悦。 从来没有像跟涂窈这样，斗嘴，吵架，可遇到危险时会一起努力脱困，互相送礼物，彼此都照顾着对方的情绪。 短短几天，喜怒哀乐，她全都尝了个遍，经历的事情比她前二十年都要丰富。 让她由心底里自然而然地迸发出，我一定要跟她做朋友的想法。 涂窈突然转头去看胥池，眼睛亮亮的，兴奋又骄傲。 小池啊，女主主动来跟炮灰做朋友了！ 胥池唇角浮着笑意……可在他眼里，谁是女主还不一定。 “我跟你说话呢，你看他干嘛！” 程桑桑直接伸手把她头扭过来，别扭地瞪着她：“喂，行不行啊！跟我做朋友很不错的！” “我很有钱的，我……” 说到一半，程桑桑赶紧改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人也还不错，有一点钱，哎不是……” 她当了这么多年小暴发户，习惯出口闭口就是钱，一下突然改不过来了。 程桑桑顿时一脸懊恼，刚想重新说，下一秒，就看到涂窈咧了咧嘴，重重地点头。 说：“好啊！” 程桑桑一愣：“你……你答应啦？！” 涂窈还在笑。 程桑桑愣着愣着，“扑哧”一声也笑了出来。 胥白连忙钻进来：“我也要！” 程桑桑：…… “你要什么要！” …… 隔天一早，陈美玲正在用涂朝夕的案例训手里合约快到期的练习生。 “看到没，不听公司安排就是这个下场，就算解约了，一个起诉就能把你拖死！” 训到一半，手机突然响了，陈美玲顺手接通，接着训： “你们这些人别一天天好高骛远，老老实实把续约合同签了，留在这儿至少还有口饭吃，离开这儿你们什么也不是。” “梦想值几个钱，有几个人实现了梦想了，连涂朝夕都不例外！” “我实话告诉你们，涂朝夕这辈子完了！他这辈子都别想唱歌！” 毕竟对面施压的可是投资方，听意思是准备让他倾家荡产。 当初投资方那边的经理人点名要涂朝夕出演，又给了天价的片酬，所以她直接代涂朝夕签了这份合同。 可不管是怎么签的，现在都成了拿捏他的利器！ 练习生们一个个面如死灰地听着。 他们都是签约多年的老人，临近解约，原本都准备到期就走，可这两天涂朝夕被起诉的事情闹得纷纷扬扬，无疑给了他们一拳重击，生怕落得一样的下场。 就在这时，陈美玲手机忽然传来一道女声：“谁说涂朝夕完了，准备准备撤诉。” “联系你的那个经理人我已经辞退了，新的经理人会给涂老师重新准备一份词曲合同，既然涂老师打算跟你们公司解约，新合约就不经你们的手了。” 练习生们一愣，瞬间抬头。 陈美玲：？？？ 她连忙问：“你谁？” “又木的老板！” 下一秒，对面又换了一道清亮的声音：“喂喂，听得到吗？” “别听她的，她故意吓你们呢，梦想值钱，涂朝夕闯出来了，你们也可以，闯不出来也没事，梦想嘛，得是你自己放弃才算放弃，别人说什么不算数，陈美玲说话当她放屁！” “就是！” 两人说完“啪”的一声挂了。 陈美玲脸色已然铁青。 再看底下，练习生们面面相觑，眼底倏忽燃起一丝热意。 程桑桑刚挂电话，手机又响了。 是白初梦。 看她没接，发来一条质问的消息。 ——桑桑，你怎么把经理人辞退了？ 程桑桑没回，关掉了手机。 她不会管理公司，但又不蠢。 明明是公司最重要的项目，却安排了一个烂到扶不上墙的剧本，还压上了账面上所有的资金。 这不符合一个职业经理人的眼光，也超出了作为经理人的胆量。 除非有人在背后指使。 她不肯在涂朝夕和涂窈面前承认，但不代表她真的对白初梦还保持着从前的信任。 她不知道白初梦为什么这么做，但是她不想做她达到目的的工具了。 与此同时，网上风向倒头一转，程桑桑直接认领了投资方的身份发布了公告。 【？？？一觉醒来天都变了，涂老师不用演那破剧，改写歌了？】 【投资方居然是程桑桑，这是什么天大狗血巧合？开除了经理人？所以一切都是经理人跟经纪公司搞的鬼？故意给涂朝夕挖坑呢？！】 【难怪昨天小卷毛吓得跑路了，发现傻逼投资方是自己吓死了。】 【把男角色换成了女角色？有点意思了。】 【我看了下，原剧情是两男一女，现在变成两女一男，不会还是换汤不换药的狗血剧？】 【我去直播间问问。】 导演今天发布没任务，大家各干各的。 程桑桑昨天砌好了围墙，在胥白的指导下正在重建菇房。 涂窈和闻语给狼牙洗狗窝，江野和涂朝夕一块儿聊音乐，马老师点着屏幕回顾他的福利院事件采访剪辑。 氛围难得地平和。 直到直播间涌进来一堆网友。 程桑桑一下炸了！ “谁说是换汤不换药的狗血校园剧了！” 胥白吓了一跳，凑过去瞥了眼：“那是校园纯情剧？总得有个感情线？” “我偏偏不要！” 程桑桑一下来劲了，把水泥桶往地上一放，找了张纸出来边说边写：“你看，涂老师原先的角色是阳光少年，我现在就给他改了，换成开朗少女。” “跟原剧情一样，女孩是转学生，整座学校是一个巨大的循环能量场，接下来她会接触到无数个关键剧情，造成一次又一次循环，她会一次又一次回到转学的那天。” “另外两个主角一个是……嗯，还是校霸，不过是伪装校霸，因为剧情不得不让他这么做，另一个我想想……” 天马行空的一番话下来，在场的人早就目瞪口呆，齐刷刷地看着她。 程桑桑疑惑：“干嘛都不说话……” 涂窈甩了甩手上的水，突然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不招编剧啦？” 程桑桑一愣：“啊？那剧本怎么办？” 涂窈把写满剧情的纸往她面前推了推：“你自己写啊。” 程桑桑彻底呆住了：“我？” 第八十六章 做想做的事 “我？”她瞬间语无伦次，“我怎么行呢，我就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暴发户，我什么都不会的。” “你不知道，我从小到大搞砸了很多事情，我比不上我的哥哥姐姐们的！” 她连连摆手：“我不行的！” 涂窈仿佛没看出她的局促和刻意回避，语气认真道：“可是我觉得你讲的这些比我看过的很多剧都有意思多了。” 程桑桑下意识看向其他人。 胥白还处于震惊的状态：“看不出来啊，小卷毛，你还有这个才华？！” 闻语沉默片刻，“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把这个剧本写出来了，我能去面试一个角色吗？” “我经纪人最近又在骂我不求上进，可她也不看看最近的剧本没一本能看的。” “但是我喜欢你这个设定。” 马致远作为网上有名的杠精也发出了点评：“确实有点意思。” 程桑桑：？？？？ 再看直播间。 【我靠，小卷毛这么厉害的吗？】 【这剧情比原来的好玩一百倍啊！】 【你要这么拍我可就不困了！】 程桑桑整个人傻在原地，“你……你们玩真的啊？” 她依旧重复着：“我不行的！” 涂窈有点疑惑：“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不行？” 程桑桑怔了怔，半晌，愣愣道：“因为我这辈子就该吃喝玩乐混吃等死啊。” 涂窈愣了愣：“为什么这么说？” 程桑桑：“……我姐姐不是送了我那家投资公司吗，这意思不就是让我不要吃苦受累，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等着收钱就好。” “诶，我其实觉得这样也挺好，我只要交给经理人，签几个字等分红就好了，加上家族信托，我可有钱了！” 所有人：…… 【羡慕这两个字我已经说倦了。】 涂窈却忽然皱了眉，想到什么，突然问：“是谁告诉你，你姐姐是这样想的？” “当然是初……” 说到一半，程桑桑脸色变了变：“难……难道不是这样吗？” 涂窈摇摇头：“不对。” “我觉得你姐姐的意思应该是，你可以有不同个选择，有很多个试错的机会，直到选到一个你喜欢的方向，然后放手去做。” 程桑桑一瞬间后背发凉，又眼眶通红。 “我姐姐……是这么想的？” 可是…… 程桑桑脑袋一片混乱。 她想起和白初梦成为朋友后第一次受邀去白家做客的场景。 不同于程家，白家一群人为了家产明争暗斗，表面和谐，背过人却大打出手。 当时只有十岁的她吓到了。 那天初梦几乎穿着和她姐姐一模一样的衣服安慰她，“不要怕，只要你听你姐姐的话，安分守己，不去和你其他哥哥姐姐们抢东西，你家就不会变成我家这样。” “这样吗……” “当然。” 她看着和姐姐无比相像的白初梦，懵懵懂懂自然而然地点了头。 认同了这样的说法。 既然如此，她想，她就安安心心当个废人，让去世的姐姐放心，让其他哥哥姐姐们安心。 可是她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引导着进入了思想误区。 先不说他们家大概率没有白家那样的狗血斗争。 就算有，她不想和哥哥姐姐们争夺家族产业，不代表就得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不代表她不能拥有自己的梦想！ 程桑桑猛地站起来，抓起这张纸。 “等我一会儿，我……我去写写看！” 说完她直接跑进了小屋。 涂窈看着她的背影，又下意识去看在建菇房的胥白。 然后挪到狼牙边上，抱住狗头陷入了沉思。 似乎比毁掉涂朝夕和南柯的事业更早的是，白初梦一直在离间着胥白和程桑桑，更刻意地控制着他们的事业走向……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样做她能得到什么？ 涂窈视线缓缓上移，进度条一闪一闪冒着蓝光。 涂窈忽然浑身打了个冷颤！ 涂朝夕，南柯，胥白，程桑桑失去的，是不是就是她得到的？ ……气运？ “怎么了？” 涂朝夕注意到她的异常，立刻伸手过来探了探她的额头。 “怎么这么凉？” 涂窈默默抱住他的手，沉默了一会儿，说：“……没事，被我自己聪明到了。” 涂朝夕：…… “这回又怎么聪明了？” 涂窈语气认真：“我找到对付敌人的办法了。” “什么办……” 还没问完程桑桑就跑了出来。 她抓着一大摞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兴奋道：“涂小毛，我好像找到我喜欢做的事情了。” 胥白立马不服气地跟上，“跟谁没找到似的，我也找到了！” 他边上是一座建了一大半的菇房。 涂窈回头看向涂朝夕，严肃道：“这就是办法。” 话音刚落，导演忽然走了过来，递给她一个小包，笑眯眯地说：“……那妹妹也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涂窈一愣，一股莫名的直觉瞬间涌了上来！ 她下意识打开一看，是一袋现金。 足足十万！ 直播间的观众们先反应过来。 【我靠！！！什么情况，节目是不是要结束了。】 【一个多月了，按照原先的计划是差不多了。】 【这也太快了！】 导演很快解释：“大家说得没错，节目马上就要结束了，多出的五万是叔叔单独补给你的。” “叔叔谢谢你，为节目做了这么大的贡献，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孩，你的际遇不会只在这个村子，你一定会有更广阔的天地。” 他语气感慨又惋惜。 感慨自己运气好，因为涂窈得以有了事业的第二春，碰到了这么多稀奇古怪丰富的场面。 又惋惜自己暂时没法继续见证她接下来注定璀璨的人生。 涂窈擦了一下眼睛，看了一圈周围满是善意的眼神，忍着笑抱住这一袋钱，朝大家鞠了一躬：“谢谢叔叔！” 然后立刻朝门外冲了出去，目标明确地跑向了村口。 第八十七章 第一个掉马 村口，罗美丽刚洗完衣服回来，就被涂窈撞了个满怀！ “哎哟，小毛，干嘛呢，不是在录节目吗！” “罗妈罗妈！你看你快看！” 涂窈直接打开袋子塞过去。 罗美丽满脸疑惑，低头一看，下一秒，“啪”的一下立马重新扣紧。 再抬头，震惊又茫然地张了张嘴：“……哪儿来的？” 涂窈骄傲又心虚地笑笑：“……我挣的。” 罗美丽抱着钱盯着她，震惊和茫然渐渐褪去，很快恢复了平静。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来，跟罗妈说，是不是还想着种双孢菇呢？” 这回涂窈一反常态地没怂，鼓起勇气对上罗美丽的眼神，点了点头。 一边回忆着这一个月来做的事，一边说给她听：“我菇房改造成功了，也试种过好几次，还写了计划书，现在也有钱了，哦，还有我的小麦地现在还空着。” “如果现在开始建菇房的话，我明年春天就可以播种了。” “到时候如果种得好，卖得好，我们整个村就都可以种了！” “……罗妈，我想种。” 罗美丽神色严肃，迟迟没有吭声。 涂窈也没敢再吱声，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 涂朝夕赶到的时候，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站着，他妹妹满脸的提心吊胆又惴惴不安。 涂朝夕叹了口气，把人揽到身后，“罗姨，我能跟您谈谈吗？” 十分钟后，罗美丽绷着脸色在堂屋坐下。 “谈什么？” 涂朝夕直接道：“我是涂小毛的哥哥，亲哥哥。” “我告诉你啊，谈什么都不管用，我是不会同意她……” 还没说完，罗美丽后半句话瞬间一卡，猛地转过头！ “你说什么？！” 又连忙掐了把旁边的丁英俊：“他说什么？他是小毛的谁？” 丁英俊疼得龇牙咧嘴：“哥哥哥！他说他是小毛的哥！” 涂朝夕忍住笑，往前坐了坐：“我知道这有点匪夷所思，但确确实实，她是我妹妹。” “她的名字不叫涂小毛，她叫涂窈，是我最小的妹妹。” 涂朝夕去掉一些不能说的信息，简单描述了一下这几年涂窈的经历。 “我知道您一直都清楚她为什么要种双孢菇，我也明白您为什么不想让她种，不瞒您说，其实我也不愿意。” 没有一个哥哥，愿意让刚成年的妹妹去承担这样庞大的责任。 可是没办法。 涂朝夕语气无奈，也有些嫉妒：“她喜欢你们，或许比起我们这些半路过来的哥哥，她更爱你们，她愿意为你们付出。” “至于您担心的户口问题，上学问题，我都会记着，也会帮她解决，在这之前，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做。” 罗美丽夫妻俩垂下眼，不发一言。 屋外，涂窈整个人趴在门框边上，使劲往里贴也没听清楚，只好不甘心地绕着院子来回晃荡。 半个小时后，“咔哒”一声，门终于开了！ 罗美丽和涂朝夕一前一后出来。 涂窈立马抬头，充满希冀地望过去：“……罗妈？” 罗美丽用力搓了一下她的脑袋，叹了口气： “你把建菇房要准备的东西写一份给你丁爸，正好过段时间也要修路，一块儿买了。” “那个菇房有没有图纸？有的话给你三婶婆，菇房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交给我们。” “建好了你再教我们怎么种。” 涂窈微微瞪大眼：“你答应啦！” 罗美丽没好气道：“答应了！” 要是再不答应你哥都快把我跟你丁爸的耳朵给磨破了！” 涂窈一愣，歪过头，看向罗美丽背后抱着胳膊的涂朝夕，顿了两秒，嘿嘿一笑：“谢谢哥！” 看着这一幕，罗美丽语气缓了缓：“……小毛啊，罗妈谢谢你。” 罗美丽和丁英俊动作快，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去集市，拉来了一堆水泥砖瓦。 三婶婆拿到图纸后就让她堂弟画了好几份，涂窈空着的那块小麦地，很快就有人在拉线打桩。 导演啧啧感叹：“妹妹一心为仙鹤村也不奇怪，换成其他人，来个刚成年的孩子说要搞什么菇房种什么双孢菇，跟听了两句玩笑没差别。” 可他们当初不同意的原因并不是不相信涂窈，而是怕她承担不起这份责任。 一旦答应，他们又迅速接过，分担了这份责任。 在这样一个小村子里见到了难能可贵，真挚又淳朴的感情，导演觉得，自己怕是这辈子都没法忘记这长长又短短的一个月。 可惜他马上要走了。 几个嘉宾已经在收拾行李，组里的几辆车也在分批送几个工作人员，程桑桑斗志昂扬，也准备带着手稿出发去剧组。 导演第一次不太适应这种散场的氛围。 另一边涂朝夕正在跟南柯通话。 “对，我再待几天，过两天就带她去看你。” 涂窈从背后冒出来：“二哥！” 涂朝夕揉了一把她脑袋，把位置让了出来。 涂窈看到他的造型立刻竖起大拇指：“二哥，非常酷！” 镜头对面，南柯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正在试衣间试服装。 科米尔有极其严重的强迫症，力求舞台的完美无瑕，光是衣服就准备了上百套。 南柯已经试得有些疲惫了，被个小傻子夸了一句，肉眼可见地精神了些。 “听哥说了，已经在建菇房了，明年春天就能播种，恭喜。” 涂窈眨了眨眼：“也有二哥的功劳。” 南柯不解，“……有我什么功劳？” 涂窈笑眯眯地凑近：“当然有啊，二哥帮我做通风口，二哥帮我烧麦秆，二哥还帮我挑木刺，二哥还……” “好了好了！” 南柯瞬间耳根泛红，连忙打断，疯的时候归疯，可现在正常了他脸皮还是稍稍有些薄。 虽然这傻妹妹应该没有什么调侃的言外之意，但他光听着就有些受不了，这些事就跟黑历史差不多。 涂窈憋住笑，“哦”了一声。 “南柯先生，再试一下这套。” 一旁助理又拿了几套礼服过来。 涂窈退下来，准备关掉视频，可正要挂断的瞬间！ 【进度条通告：-1】 【进度条通告：-1】 …… 涂窈一愣。 下意识看向涂朝夕，涂朝夕正在跟工作人员说话，见她看过来，随意地笑了下。 涂窈顿时脑袋“嗡”的一声，不是大哥，那是…… 下一秒，她果断本能地大声喊道： “二哥，小心！” 对面南柯正打算接过衣服，听到这一声，心神猛地一震，下意识地往后一躲。 顷刻之间，“砰！”的一声！ 一面等身的玻璃镜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镜头瞬间黑屏，对面一声不容忽视的闷哼声响起！ “南柯！” “南柯！” 屏幕那端惊叫声此起彼伏！ 第八十八章 第二个掉马 仙鹤村，胥白，程桑桑，闻语几个闻讯赶来。 “怎么了？南柯怎么了？” 涂朝夕还在打电话，可连续打了几十个，对面也没人接。 “不行，我得过去看一眼！” 涂窈连忙跟上：“我也去！” 短短几分钟，进度条从最先的70骤降到了20，她一定得去！ 这种情况，涂朝夕不可能让涂窈一个人待在这里等消息。 他尽量稳住声音：“我去问导演借车。” “去简单收拾点行李，再跟罗妈去说一声，可能要在燕京待几天。“ 又补了一句：“别慌，哥在呢。” 涂窈用力点头：“我不慌！” 目送涂窈跑开后，涂朝夕立刻去找了导演，可一问，却被告知几辆车都不在这儿。 “我们节目组人多，这不节目做完了，我就让司机分批把人送出去了，怎么这么不赶巧！你们等着，我现在打电话让他们回来！” 导演赶紧掏出手机，可不管怎么打都打不通。 他脸色难看：“这里路况不好，这个月我们来回来了几趟都不敢分心，估计没人敢接电话。” 涂朝夕深深地皱了眉。 这时，程桑桑忽然想到什么，跺了跺脚：“没有车又不要紧！我们有直升机啊！” 众人眼睛一亮。 对啊，当初胥白来的时候一架，后来程桑桑过来又是一架！ 直升机可比车快多了！ 胥白立刻冲出去：“让大姐坐我的！我的直升机比小卷毛的要快！” 程桑桑：？ 她赶紧追上去：“不行！坐我的直升机！我的稳！” 两人边跑边对骂。 胥白：“那是我大姐！” 程桑桑：“那是我妹妹，她户口还在……” 还没说完，就被一把捂住了嘴。 胥白胆战心惊地看了眼身后：“姐，你是我姐行了！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这还都瞒着我大姐呢！你嘴巴没个把门的瞎嚷嚷。 程桑桑也反应过来了，讪讪地歇了声。 低头一看，手还牢牢贴着她的嘴巴，瞬间身体一僵，下意识抬眼。 胥白一愣，连忙撒开手，不好意思地侧过身：“那什么……对不住啊。” 对面村口空地上，两架一白一绿的直升机并排立着。 胥白赶紧走上前拍拍自己那架白色机，后边一行人也紧跟了过来。 可拍着拍着…… “等等！”胥白脸色闪过一丝尴尬。 程桑桑没好气道：“怎么了？” “我……我不会开直升机来着……” 涂朝夕：？ “你不会开怎么了？” 胥白更尴尬了：“想着要录节目，那天我一到就让飞行员先回去了……” 所有人：？？？ 程桑桑忍不住骂：“死胥白，你这人靠不靠谱，连这都能……” 等等！ 骂着骂着，程桑桑声音也越来越低。 脸色同步尴尬。 下一秒，缓缓侧过身，避开了众人的眼神。 那什么……她的飞行员好像也不在这啊…… 所有人：…… 导演无奈地搓了把脸，这都什么事儿啊！ 说着赶紧掏出手机，继续拨司机的号码，还是没打通。 另一边涂窈简单拿了几件衣服，想了想，又把昨天导演给她的一袋钱带上了。 除开她昨天硬塞给罗妈建菇房的两万，她手里还有八万。 提上小包，她推开门刚想跑，迎头就撞上了胥池。 涂窈神色明显慌乱，但努力保持着镇定，再着急的情况下她也不忘记跟眼前的青年解释。 “小池，我要去看我二哥，你在家等我，我忙完就来接你。” “等等，我送你去。” 涂窈一愣：“你送我？” 她下意识抬头，这才发现，不同于平时习惯披着单色的随身外袍，今天的青年换了一身稍显亮色的正装，手腕处别了一个深蓝的袖扣。 看向她时唇角还是挂着和平时一样温和的弧度，可是…… 涂窈下意识张口：“小池，你怪怪的……” 胥池轻笑着走上前，拍拍她的后脑勺，虚揽着把人推出了门。 “走。” 直升机前，导演还在打电话，涂朝夕也在联系着南柯。 江野闻语加上个马致远在一旁干瞪眼。 胥白和程桑桑两人互相瞥着对方，眼神双双溢满嘲笑。 直到胥池提着涂窈的小包，牵着她并排走来。 径直走到胥白面前停下。 胥白一怔，微微仰头，就对上了他小叔冷淡的眼神，顿时缩了缩脑袋。 程桑桑也本能地往后退了退。 退完才发觉，不对啊，不就一个病秧子吗，她在害怕什么？ 又踹了胥白一脚，你又在怕什么？ 胥白：…… 胥池淡淡瞥他，沉声道：“航线申请了吗。” 胥白哑然，小声说：“……还没。” 说出口的一瞬间，胥白就知道他小叔厌蠢症又犯了，连忙拿出手机。 “我现在申请！” 下一秒，就见众目睽睽之下，胥池走向那架白色的直升机。 胥白身体猛地一僵，差点忘了，他小叔会开啊…… 不是……小叔会开，可徐驰不会开啊，小叔现在是不准备装了吗？？？？ 胥白不受控地张大嘴，他为什么不装了？ 在所有人一瞬间震惊的眼神里，胥池伸出修长的指节摁向舱门，转身朝涂窈招手：“来。” 胥白闭上了嘴。 涂窈一脸懵地走上前，还没反应过来，就顺着他的力道登上了直升机。 胥池转看向涂朝夕，指了指后方：“涂老师。” 涂朝夕皱了皱眉，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可这个时候也顾及不了太多，说了句“多谢”，紧跟而上。 涂窈眼睛还直直地盯着他，看着他绕到驾驶位，凑上前帮她戴上降噪耳机，拉过安全带扣上。 然后熟练地松刹车，推进混合，打开电台，低沉的嗓音简单报话后启动了直升机。 随即不断响起轰鸣，带起纷飞的尘土，旋翼加速旋转后，直升机缓慢地升起…… …… 直到开出足足两分钟，导演率先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瞪着上空。 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了指：“徐驰？” “徐驰会开直升机？？？？” 闻语疑惑道：“……他是徐驰？” 江野：不是徐驰还能是谁？ 程桑桑怔了怔，不知道想到什么，瞬间毛骨悚然地看向胥白！ 胥白缩了缩脖子。 …… 长达两个小时的飞行，除了不断上升时短暂的不适，进入平稳飞行后，涂窈逐渐适应。 她牢牢攥住安全带，眼神却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青年。 直到直升机停在一栋高楼顶层，降噪耳机被一双熟悉的温感的手取下。 她抬头下意识张了张嘴：“……小池？” 胥池摸摸她脑袋：“先去忙，你二哥在这家医院，忙完我来找你。” 提到南柯，涂窈瞬间清醒，严肃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然后跳下直升机，和涂朝夕飞快跑了下去！ 第八十九章 阴阳怪气 两人直奔住院部行政台，报了南柯的名字，问来了病房号。 护士看了眼背影，嘀咕了一句，“长得有点眼熟啊。” 刚想再看仔细点，两人跑得背影都没了。 涂朝夕跟涂窈直接上了顶层，刚要过去，就听到隔壁病房吵了起来。 “你们一句走错后台，送错东西，误撞了人，我们就要原谅？” “我家孩子是科米尔先生亲自选出来的助演嘉宾，要是影响了下个月的音乐会，后果你们承担得起吗！” 很快，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被赶了出来。 这两人是一家负责舞台装置的公司经理，南柯所在的音乐厅有个小厅，这礼拜要演一出戏剧，他们负责后台的布置，谁知道送到了主厅后台，又不小心撞了下，伤了人。 四个助演嘉宾都受了程度不一的伤。 两人暗骂了一声不识好歹，去到下一个病房，不出意外，又被赶了出来。 连续进了几个病房，都没有和解成功。 最后走进了南柯的病房。 涂朝夕和涂窈对视了一眼，大概明白了这起事故的来龙去脉。 两个小时里，进度条以缓慢的速度上涨着。 涂窈松了口气……所以这次是意外。 两人正要推门而入，病房里传出刚刚的男人道歉的声音。 “先生，实在抱歉，这次是我们的过失。” 南柯半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小腿包扎得格外严实，像是刚醒，手里握着碎裂的手机正试图开机。 丝毫没在意这两个闯进来的陌生人。 只是对比其他病房的人有家人维护，南柯一个人躺在空旷的病房里，看起来有些落寞。 大概是经历了这么多次的调解失败，看家属也不在，两个经理态度无所顾忌地不耐烦了。 “我们看过病例，您这伤得也不重，最严重的还是那点低血糖，我们把医药费赔了，您签个和解书，行？我们也不是故意的。” “再说你们音乐会门口没设置安保，也没设置提醒，后台人又这么多，我们哪知道这里要举办什么音乐会啊，怪不了我们。” 病房外，涂朝夕脸色已经黑了，涂窈掏了掏口袋，掏出两个口罩递给他。 严肃道：“哥，戴上。” 不然等下传出涂朝夕病房打人的黑料，又白干。 看南柯不理人，两人更不耐烦了。 “你签不签！不签别怪我们不客气！我们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你别……” 还没说完，病房门忽然“砰”的一下开了！ 涂朝夕和涂窈双双戴着口罩，站在门口。 南柯闻声看过来，整个人一瞬恍惚。 下一秒，就看到涂朝夕气势汹汹，径直冲过来就要揍人：“你刚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你要对谁不客气？！” “我先对你不客气！” 两个中年男人吓得连连后退，“你……你谁！你想干什么，凭什么打人！” “揍你怎么了，我今天不揍你个一级伤残我跟你姓！” “打……打人犯法！” 涂窈叉腰：“我哥是精神病，精神病打人不犯法！” “我也是精神病，我打人也不犯法！” 两人吓得脸都白了：“你！你们！你们别得理不饶人，他只是看起来严重，其实就是被碎片划了几下！” 涂朝夕气笑了：“不严重为什么包成这样？” 涂窈一把抓起柜子旁边不知道什么东西，“那我也给你划两下！” 说完也冲了过来！ 吓得两人连忙左躲右藏，火急火燎地朝门外跑了！ 病床上这位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可两个家属怎么跟恶龙似的，杀伤力要命！ 病房里很快恢复了安静。 涂朝夕一把甩掉口罩，没好气地关上门，走到病床前，“怎么回事？” 涂窈把随便抓来的药盒一扔，也跑过去看他。 南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两人，喉头忽然地有些酸涩：“……你们怎么来了？” 他连忙解释：“我刚醒，手机碎了，本来是想跟你们打电话。” “……刚才那两人没说错，我的脚只是被碎片划伤。” 如果没躲开，几十斤重的镜子砸下来，难以想象。 涂窈皱了皱眉：“所以低血糖也没说错。” “你什么时候有的低血糖？” 两张担忧的脸突然凑过来，南柯忽然的有些说不出话。 还没开口，病房门又被敲开了。 南柯一怔：“科米尔先生？” 涂窈回头一看，来人可不就是科米尔。 标志性的大胡子和金发碧眼，他蹙着眉径直走向南柯，流出浑厚的伦敦腔：“怎么样，严重吗？” “抱歉，我应该让他们在后台放提示牌，这样他们就不会误闯了。” 瞥到一旁的涂窈，瞬间一脸惊喜，改成流利的华国语言。 “小吉祥物，你也来了？” “多亏了你早上在视频那边提醒，大家躲了一下，才没伤得更严重，你确实是个吉祥物。” 他干脆直接换了语言，转头继续对着南柯道歉。 “早知道就不给你准备一百套衣服了，我把早上的时间通通还给你，你接下来好好休息，再继续排演。” 话落，涂窈和涂朝夕脸色双双一黑。 科米尔还在自爆。 “晚上的排演活动也取消，这半个月实在是辛苦你们了，每晚练习到两点，不过效果还不错是吗，我能感受到你的指法有了质的飞跃。” 科米尔自己是个吹毛求疵的强迫症，对待团队成员也同样有些高要求，但在其他方面又格外随性。 比如后台杂乱无序，安保简单。 很快，科米尔就察觉到，之前在视频里对他颇有些热情的女孩此刻不大高兴。 “嘿，小吉祥物，怎么了？你心情不好吗？” 涂窈：“如果你不让南柯换一百套衣服就还挺开心的。” 科米尔眼睛一下就亮了。 “这是不是你们华国成语里的阴阳怪气？” 第九十章 善良的人都相似 涂窈没说话，科米尔来了兴趣：“小吉祥物，你看起来好像有什么见解。” 涂窈抿了抿唇：“你会因为我说话无礼而迁怒南柯吗？” “当然不会。” “那我就说了，我觉得你做得不对。” “换一百套衣服不对，没有在后台设置安保不对，熬夜训练也不对。” 科米尔“嘿”了一声：“为什么不对？” 涂窈反问他：“既然是对的，你刚刚为什么要跟南柯道歉呢？” 又是道歉又是取消这个取消那个。 “连你自己都觉得不对。” 科米尔毕竟不是华国人，不懂语言逻辑偶尔也是陷阱，一下就被绕了进去。 瞬间哑口无言。 他是英国人，在法国长大，身上有着法国人的散漫，可艺术家标配的强迫症又让他力求完美。 这样矛盾的性格，让他无法周全地处理好所有事情。 这次音乐会又办在了异国他乡，在一个他不是很熟悉的地方，他的散漫随性，吹毛求疵的强迫症也一定程度上对几个嘉宾造成了影响。 偏偏他盛名在外，也没有人敢去指责他。 涂窈是第一个。 他尴尬地耸了耸肩。 扭头看南柯：“你这个妹妹胆子一向这么大吗？” 南柯垂下泛红的眼睛，笑了。 她一直这么大胆。 不，是像太阳，只要是她想维护一个人，就永远无所畏惧，光芒四射。 从前是涂朝夕。 而现在，当他变成了她的家人，这道光便也照拂到了他的身上。 南柯无比庆幸，半个月前的那天，他选择了接受这个妹妹，能在此刻感受着这道独一无二的温暖。 科米尔点点头：“……好，你说得有道理的，不然我为什么要道歉呢。” “我有虚心听讲的优点，我会改，会加强音乐厅的安保，也会合理安排南柯的时间。” 过了会儿，氛围好像平缓了下来。 科米尔抓了抓胡子，试图讨好一旁的女孩。 “嘿，你刚刚像个小老虎。” 涂窈：“你像个土拨鼠！” 科米尔有些无奈，扭头看南柯：“她会生气到什么时候？” 南柯张了张嘴，他也不知道。 科米尔叹了口气：“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说着看了眼涂窈：“我走咯？” 涂窈没搭理他。 享誉国际的音乐家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走了。 看涂窈闷闷的一直不说话，南柯故作轻松地笑道：“科米尔先生刚刚说得没错，你早上那句提醒不光救了我，也救了大家。” “涂小毛同学，算起来加上上回在山里，你已经救了我两次了。” 涂窈却突然抬头，一直盯着南柯的脸，迟迟没说话。 南柯以为她是情绪过后开始后怕，放低了声量，柔声问：“是不是害怕了？要是害怕你就先……” 还没说完，涂窈摇头：“没有怕，你疼不疼？” 南柯瞬间一愣。 他本能地开口：“不……” 还没说完，被涂窈严肃的目光打断。 一如从前，涂窈明亮的目光仿佛能照亮他心里所有的阴暗一样，此刻也能看穿他的伪装。 她小声道：“疼你要说，累了你要说，生气了你也要说。” “我和哥哥不是每时每刻都能在你身边，你这样我们会不放心的。” 涂窈说完松了口气，“好了，我去给导演叔叔他们报个平安。” 涂朝夕拍了拍他肩：“我去找医生问问情况。” 病房里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南柯扯了下唇角，半晌，捂住了通红的眼睛。 突然的开始不适应这样的安静。 …… 仙鹤村，两个小时过去，一群人面面相觑，还在震惊刚刚那一幕。 徐驰，仙鹤村着名的病号，居然会开胥白跟程桑桑都不会开的直升机。 导演脑袋都快抓破了，“……他是徐驰？” “不是徐驰还能是谁啊，就算妹妹认错，大胖爸妈总不能认错？” 屋子里，一群人还没讨论出结果。 院子里，胥白和程桑桑缩在一块儿不敢吱声，默默往外挪了挪。 程桑桑声音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喂……我应该猜对了……那位是你……” 胥白深深地叹气，点了点头。 程桑桑一下就小声地炸了：“你要死啊，这么大的事情不早提醒我，我万一得罪他了怎么办！” 胥白就差指天起誓了：“天地良心，我早提醒过你了，是你没当回事！” “什么时候提醒的？” 胥白理直气壮：“福利院的时候，我是不是提醒过你不要得罪我大姐，得罪她就完了。” “……那你可提醒得真明显！” 胥白这个小叔，脑子跟她们这种普通人不一样，玩金融玩实业处处玩得一溜，凶残得要命，十八岁掌家，除了身体不好没毛病。 她跟胥白十八岁在干嘛来着，哦，在忙着互相打擂台，被好朋友玩得团团转。 程桑桑默默地打了个冷颤：“涂小毛也真够虎的，居然跟他做起了朋友，居然都没发现他身份，这朋友交得也太投入了。” 胥白摇头：“不，明显是我小叔更投入。” 聊着聊着，屋里导演手机响了。 “哎哟，妹妹来电话了！” 程桑桑跟胥白连忙跑进去。 “怎么样了？” 听涂窈说完，一圈人都放心了。 导演试探地问了句：“妹妹，那徐驰在你边上吗？” 电话那边，涂窈一愣，连忙跑到医院外，看了下楼顶。 艳阳高照，楼顶一片空旷，直升机不见了。 涂窈摇摇头：“不在，小池好像走了。” “不过他说会来找我的。” 导演连连点头：“行行行。” “南柯没事就行。” 至于其他的，导演敏锐地觉得不是他能深究下去的。 挂了电话，涂窈跟涂朝夕碰了头。 涂朝夕在前面走，她默默跟在后面。 进度条已经恢复到70，不出意外，剩下的30应该在那个素未谋面的三哥身上了。 今天南柯的意外让她有了一点害怕。 这次是意外，可下次呢…… 她看穿了白初梦的目的，打乱了她一次又一次的计划，难保她不会做出其他举动。 至少得快点找到三哥。 涂窈敲敲脑袋：小爹。 小爹，你很久没有理我了。 小爹，理我理我理我！ 110：【。】 涂窈：！小爹！你理我啦！ 你知道三哥在哪里吗！ 110又不说话了。 涂窈：…… 她继续往前走，住院部这一层都是多人间病房。 病房里是都是各式各样百态的人生。 曾经有段时间，她也很沉迷看医院里的每一个病人，也是像这样，到处走到处看。 下一秒，看到什么，涂窈忽然有些走不动了。 眼前是一间九人间的病房，充斥着怪异又难闻的味道。 她目光怔怔地看向病房最里面，不同于其他角落的沉闷，最里面的窗边摆着半个塑料瓶，瓶子里放了几朵黄色的野花。 靠窗的一张小小的病床上半躺着一位老人。 她一头银发梳得平整，即便身型消瘦，苍老疲惫，也是体体面面的。 一个剃着板寸的少年一瘸一拐走到他面前，俯下身喊了一声：“奶奶。” 她微微闭着眼睛缓缓张开，流淌出满腔的慈爱，伸出枯瘦的手，摸了摸少年黝黑的脸颊。 涂窈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似乎天下善良的老人都是一样的。 枯瘦的身体，微笑的弧度，眼神里的温暖…… “涂小毛，愣着干什么？” 看涂窈没跟上，涂朝夕连忙回头喊了一声。 涂窈瞬间回神，飞快地擦了下眼角，“来啦！” 第九十一章 有黑社会！ 涂朝夕揽住她：“别瞎跑，等会儿丢了。” 涂窈“哦”了一声：“哥，我们暂时不走。” “不走，” “那住哪儿啊？” 涂朝夕笑了：“燕京，你哥的地盘，你二哥的地盘，你还怕没地方住吗。” 涂窈想了想：“那住二哥那儿。” 涂朝夕瞬间垮脸：“为什么不住我那儿？” 涂窈无奈：“你家都多久没住过人了，肯定臭臭的！” 涂窈说完就跑。 涂朝夕：？？？ “诶？你别跑！臭丫头！你这什么话？什么叫‘你家’？那也是你的家！赶紧给我改口！” 涂窈边跑边笑：“好嘞！我家！” 得知涂窈跟涂朝夕打算住他那儿，南柯愣了。 涂窈不好意思地问他：“二哥，行吗？” “当然！” 南柯向来温和的神色再一次在涂窈面前露出几分急切。 “那也是你的家！” 涂窈嘿嘿笑：“那我在这里有三个家咯！” 南柯连忙发了一串地址和几个密码到涂窈手机上。 “我现在叫人把主卧清出来，你搬进去，大哥委屈一下住南边那个次卧。” 说着重新看向涂窈，轻声道：“这房子是我自己卖曲子买下来的，不算大，但也是你的家。” 他和养父母之间更像是一场交易，他们负责在他身上投资，而他相应地成长为符合他们期待的继承模板。 养父母去世后，他不愿意面对那栋冷冰冰的房子，立刻搬了出来。 只是他只有一个人，即便搬出来，也是从一个冷冰冰的地方挪到另一个地方。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那栋房子会迎来他的家人。 “行，那我先带她过去，一会儿再来看你。” 涂朝夕说完把人拉走，门刚关，又开了。 南柯一愣，就看到涂窈探出脑袋，指了指他病床前的一堆花：“二哥，这花能给我一半吗？” 南柯失笑：“当然，你喜欢全拿走也行。” 这花都是科米尔团队和刚刚那两个经理送的，摆在这儿也没什么用。 涂窈赶紧跑进来：“不用不用，一半够了，剩下一半你留着。” 说完就抱着花跑了。 随着病房又安静下来，南柯笑容也渐渐消失。 又开始不适应了。 南柯的房子距离医院不远，是一间不大的小房子，却显得格外空旷。 涂朝夕看得忍不住叹气，然后就看到涂窈“噔噔噔”地跑进客厅，搬出来一个花瓶，把刚刚从医院顺来的花插了进去。 颜色鲜艳的花往空荡荡的桌上一摆，整间房子立刻有了生气。 涂朝夕顿时哑然，他大概明白了涂窈为什么提出要住南柯的房子了。 两个小时后，兄妹俩带着两个饭盒又回到了医院。 涂窈摸了摸南柯的满头卷毛：“是我跟大哥一起做的，二哥，你要吃完。” 南柯笑着点头：“好。” 涂窈又满意地拍了拍他，过了会儿，趁两人不注意，抱起另一个饭盒，又顺走了两支花，偷偷摸摸溜出了病房。 门轻轻扣上，南柯和涂朝夕立刻转头看了眼。 南柯有些疑惑。 涂朝夕笑了声：“别管，她忙死了。” 涂窈从空旷的顶层一路下来，来到一层，穿过密集的人群，停在了一间病房门口。 过了会儿，她探出脑袋瞄了一眼，今天的窗台换了一束狗尾巴草，风一吹，摇摇晃晃的。 病床上，老人戴着一副老花眼镜，正在翻阅一本厚厚的画册。 涂窈看了会儿，犹豫了几秒，迈开步子，朝她走了过去。 …… “林奶奶，这小姑娘是你家孙女？” 隔壁病床忽然问道。 老人愣了愣，孙女？ 她动作缓慢地摘掉老花眼镜，抬头一看，就看到一个女孩站在她正前方，抱着一个饭盒，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熟悉的，敬重的长辈。 望着她澄澈的目光，林奶奶不由得笑了笑，朝她招了招手。 “小姑娘，你找我啊？” 涂窈一瞬间眼睛有点红，连忙跑过去。 可距离越近，她喉咙就被涌上来的酸涩哽住。 涂窈张了张嘴，“我……” 想到什么，她赶紧举起饭盒，“您饿了吗？” 老人放下书，仿佛没察觉到她的紧张，笑眯眯道：“哎呀，是快到饭点了，你不说我还真有点饿了。” 涂窈眼睛瞬间亮了，又往前走近了一点，“那……那您愿意吃我的饭吗？我来给我二哥送饭，做多了！” 老人笑了：“那就谢谢你啦。” 涂窈激动地打开桌板，放下饭盒，帮她摇床，又垫高了枕头。 动作格外熟练。 涂窈解释：“我以前照顾过我的奶奶。” 边说边顺手把带来的两朵百合放进了装着狗尾巴草的塑料瓶。 老人恍然大悟：“是这样啊。” 在涂窈俯下身打开饭盒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是个乖孩子。” 涂窈身体一僵，几秒后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奶奶以前也是这么夸我的。” 饭盒里是正好的份量，涂窈就这样看着眼前的老人慢慢地吃完，才不舍地离开，拿着饭盒拐进了洗手间。 涂窈走了没多久，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一瘸一拐地进来。 他嘴角有一块已经淡化的青紫，眉宇间有一股难以遮掩的戾气。 只不过走进病房的一瞬间，变得逐渐平和。 他声音沙哑道：“奶奶，吃饭了。” 刚说完就看到了塑料瓶里的红百合，眼神一紧。 下一秒，就听到老人笑道：“我吃过了。” “刚刚有个小姑娘专门给我做了饭，这花也是她带来的。” 林樾眼里瞬间竖起一丝防备：“什么小姑娘，专门给您做饭？” 老人笑眯眯地点头：“是啊，一个小姑娘，很漂亮，很乖。” 虽然说是做多了，但她还是能看出来这饭是专门给她做的。 至于为什么专门给她做饭。 大概是想念的人已经无处凭吊，想着能在她这儿缓缓神也好。 林樾还是皱着眉：“奶奶，您别看谁都是好人。” “那也别看谁都是坏人啊。” 林樾抿了抿薄唇：“反正您总有道理。” 林樾三两口扒了饭，收起饭盒：“奶奶，晚上林景会过来，我明天再来看您。” 老人看着他的瘸腿，无意识地叹了口气：“小樾，都是身外之物，放下。” “不行。” 林樾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出医院，没两步，他像是看到什么，眼神一凛，立刻快走过去，狠狠揪住迎面走来的一个中年男人！ 然后把人拽到墙根处。 “你还有脸来！” 男人西装革履，脸色瞬间涨红：“松手！快松手！” “我凭什么不能来！那是我亲妈！你一个外人才没资格！” 少年眉宇间的戾气瞬间释放出来，哑声质问：“奶奶的画在哪儿！” 男人阴着脸：“臭小子，这画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才是她儿子，我有权利处置！” “你再拦我，信不信你另一条腿我也给你断了！” 话落，墙根上面的窗台忽然“咔哒”一声被打开。 两人动作齐齐一僵，下意识抬头。 就看到一个女孩抱着湿漉漉的饭盒冒了出来，眉头紧锁地瞪过来。 “打断腿？” 两人还愣着。 涂窈倒吸一口冷气：“黑社会？？？” 下一秒，立马回头冲里面大喊：“救命啊！有黑社会！” 第九十二章 见义勇为2．0 男人神色一慌：“你胡说八道什么！谁是黑社会！” 他连忙就要去抓涂窈，可窗台太高，他怎么也抓不住。 眼看涂窈越喊越大声，男人赶紧挣脱林樾的束缚，呸了一声“晦气！”，边整理领口边快步跑了！ 涂窈立马收声，趴在窗台从上往下看眼前的少年。 穿了一身纯色的旧t恤，长得黑乎乎，看起来凶巴巴，看过来的眼神也凶巴巴的。 确认了他没事后，涂窈一脸正义凛然地摆摆手。 “路见不平而已，不留名，不客气。” 然后退了回去。 空荡荡的窗台，只剩下几道浅浅的水痕。 林樾眸色沉沉地盯着前方，过了会儿，转头一瘸一拐地走了。 刚走出医院，一辆轰鸣声震天的摩托就朝他飞速驶来！ 几秒后，一个漂移，停在他脚边。 接住来人扔过来的一个头盔，林樾面无表情地戴上，上车后，车子重新发动，很快扬长而去。 摩托车一路开到城中村，在一栋砖瓦平房前停下。 林樾从车上下来，开了大门锁后一瘸一拐地进屋。 身后跟着的青年连忙喊他：“林樾，走慢点！” 又回过头捞了一把晒在门口的一堆红通通的果子：“这批五味子可不能再晒了，我晚上去陪奶奶，你出门前记得帮我收起来。” 说着往木凳上一坐，熟练地打开一个网站，划到直播综艺一栏，找到《田园野食》，点开录播。 青年遗憾地叹了口气：“前两天去送货，没赶上直播，怎么就播完了。” “林樾，你真的不跟我一起看吗，妹妹真的太有意思了！涂老师有这种粉丝算他命好！” 说着说着语气更遗憾了：“本来是有机会跟妹妹和涂老师一块儿录节目的，现在先不说这节目有没有第二季，就算有，我肯定是高攀不起了。” 想到什么，他白净的脸瞬间阴沉：“都怪林丘平那个畜生，居然真对你下手！为了幅画脸都不要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也是，才一个月就出院了！听我的，要不再去住两个月，我一个人照顾你跟奶奶没问题。” 林樾回过头，林景暂停了录播，屏幕里，赫然是涂窈笑得灿烂的脸。 他盯了会儿，哑声道：“我今天在医院碰到她了。” 林景一愣：“碰到谁？？” 林樾移开眼：“……林丘平。” “卧槽！” “这畜生！还敢来找奶奶！” 林樾随手拿了把凳子坐下，沉声道：“看他今天的打扮，最近日子过得不错，我怀疑他已经把那幅画送出去了，晚上我打算过去蹲他问问清楚。” “我跟你一块儿去！” 林景立马起身：“你可别赶我，你就剩一条好腿了，要是再被他断了，奶奶不得难过死。” “奶奶那边我找个临时护工陪一晚上。” 林樾不说话了。 …… 另一边涂窈抱着饭盒溜达回病房，看着心情不错。 涂朝夕瞥了她一眼，随口一问：“去干嘛了？” 涂窈给自己点了个赞，语气骄傲：“见义勇为！” “这么厉害。” 南柯张口就夸。 “对了，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他忽然反应过来，短短两个小时，涂朝夕跟涂窈就到了医院，似乎是有些太快了。 话音刚落，涂朝夕立刻皱了眉，沉默片刻，吐出一句：“……徐驰开直升机送的我们。” “徐驰？开直升机？！” 南柯脸色瞬间一变。 一个仙鹤村身世凄惨的病号，怎么可能开直升机？ ……可现在再回想，那个青年的气质和气场，又哪像一个穷困潦倒穷途末路的病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步看向涂窈。 涂窈：？ 涂窈愣了愣：“怎么了？” “涂小毛同学，你就没觉得不对劲吗？你的朋友小池，开直升机？” 涂窈眨了眨眼：“有啊。” 涂朝夕：？？？ “你这什么反应？他是徐驰吗？” 涂窈想了想：“这次我来不及听他说，他下次找我的时候我会问问他。” 涂朝夕&南柯：…… 涂窈一脸平静，擦干净饭盒，装进袋子里，掏出一本胥池之前送给她的书看了起来。 南柯很快后悔了问起这个问题，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可涂窈看起来情绪还是有些低落。 抱着书看了一下午，直到晚上，才有了动静。 “哥，二哥，我下去走走哦。” 涂朝夕连忙问：“用不用哥陪你？” 涂窈摇头：“不用不用。” “我走会儿就回来。” 下了楼，涂窈挑了一个昏暗的廊道里，呆呆地坐着看头顶的月亮。 她又不傻，当然知道不对劲。 对于她来说，做朋友最重要的是坦诚，可是她怀揣着秘密，没法对对方坦诚，是不是也要允许小池也保留一些东西？ 她原本是这样想的。 可大概是见到了一位和院长奶奶很像的奶奶，那些复杂的连她自己也分辨不清的情绪涌上来，让她忽然地有些低落。 待了会儿，涂窈长吐一口气，准备上去了。 可刚走两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传来。 趁着月色，能清楚地看到一个青年搀着一个一瘸一拐的少年往前跑，身后明显有人在追。 涂窈盯了会儿那位瘸腿的少年，好像有点眼熟…… 哦，想起来了，被黑社会打断一条腿的那位。 看样子他剩下那条腿好像也要保不住了。 涂窈沉默了一会儿，想起病房里那位奶奶，默念日行一善…… 又改口，日行两善。 在两人跑过的一瞬间，伸出手，一把拽了过来。 廊道昏暗，藏三个人绰绰有余。 哪怕不用回头看，也能感受到身后两道目光的震惊和诧异。 十几秒后，果然跑来了四个拿着棍子的大汉，左右随便看了看，很快沿着方向继续跑。 涂窈松了口气，默默地等了会儿，也没看身后的两人。 随便挥了挥手，依旧一脸正义凛然：“见义勇为，不用谢。” 说完就要走，下一秒，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听起来有些犹豫的声音。 “妹……妹妹？” 第九十三章 她很惜命 涂窈一愣，还没来得及回头，身后，青年已经搀着瘸腿的少年急急忙忙地追过来。 看清她的长相后，激动得脸都红了：“妹妹！是妹妹！” “妹妹，你怎么在这儿？？？哦对，节目已经录完了，你当然可以在这儿！” 涂窈疑惑地望着他，是个长相白净的年轻人，长得十分高大，和边上的沉着脸的少年一对比，脾气一看就很不错。 “你认识我啊？” “当然认识！我叫林景！” “就原本上个月应该跟你们一块儿录制节目来着，后来发生了一点意外就请假了。” 一请就请了整整一期节目。 涂窈恍然大悟，想起来了，导演叔叔说过，有个素人嘉宾因为照顾朋友没来。 她忍不住嘀咕，所以才多了一个飞行嘉宾的环节，让白初梦有机会不停塞人，给她哥使绊子。 可一想到他请假的原因，涂窈顿了顿，看向一旁的林樾：“他就是你要照顾的朋友吗？” “对对对！这是我朋友，他叫林樾，是我弟弟，也是朋友。” 林景看起来是节目的忠实观众，对她格外热情，手舞足蹈地跟她回顾最喜欢的几场直播。 “妹妹你知道吗，我现在也是涂老师的粉丝了！对了，涂老师呢？他是不是也在？？” 涂窈缓缓地点了点头，盯着他胳膊上几块明显的淤青，“……你们要不要先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再报个警？” 话音刚落，原本激动的青年瞬间笑容一僵，眼神闪避地看向旁边的少年。 “那个……呃，这就不用了。” 涂窈继续点头：“那我走了。” 林景一脸不舍地点头。 目送涂窈走进医院，林景转头疑惑道：“她怎么都不问我们为什么会被人追？” 一般人不都会好奇这个吗？ 林樾盯着医院大门，沉沉地吐了口气：“因为我们对于她而言只是两个陌生人，还是有潜在危险的陌生人，她很惜命。” 林景点点头：“这样啊……” “可不对啊，既然怕危险，刚刚为什么救我们？” 一旦被发现，岂不是更危险？ 林樾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看在奶奶的份上，爱屋及乌。” “妹妹认识奶奶？？？” 林樾没回，林景也没继续问。 想到什么，他神秘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印章！ “嘿嘿，这趟也不算白跑，偷来了印章，吓不死他！” 第二天中午，林樾走进病房，看了眼窗台上塑料瓶，已经换成了两支红色小玫瑰。 老人摘掉老花眼镜：“小姑娘今天来过了。” 说着叹了一句：“不过看起来没有昨天高兴。” “她好像挺喜欢漂亮的颜色……” 喜欢穿碎花衣服，给她带的花也格外鲜艳。 老人看向放在窗台的一本画册，“小樾，你等下把家里的画笔画纸带过来。” 林樾微愣，想起昨天晚上她一个人孤零零走进医院的场景，闷闷地“嗯”了一声。 顺手把两朵狗尾巴草也放进塑料瓶。 …… 港城，一座依山而建，占地上百亩的园林式庄园里，几百平的天然草坪上停着一架白色的直升机。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扶着一个老人沿着长廊一路赶过来，身后跟着两个私人管家。 老人头发花白，一身黑色唐装，金线绣成的蟠龙伏在上方，衬得他整个人不怒自威。 人未到声先到。 “胥白，要我一个老人家来三请四请你不成？！” “臭小子！给我滚下来！” 来人是胥家的上任家主胥麒山，和大儿子胥沧。 父子俩原本一个在打球，一个在开会，听到佣人来报说胥白的直升机停在了后院，胥麒山连球杆都没扔，直接提着过来了。 老爷子一杆打在舱门上，怒声道：“去，给我把他扔下来！” 管家们见怪不怪，可舱门打开，几人瞬间一愣。 “老……老先生，不是小少爷。” 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意。 “不是那玩意儿还能是谁！” 管家一咬牙：“是……是胥董！” 话落，胥麒山直接把人推开，看清伏在驾驶位的身影后，父子俩双双大惊失色，原先的威严狠厉消失得一干二净！ “是小池！” “胥沧！快把你弟弟扶下来！” “再去把万医生叫来！” 两个管家连忙自动往后退，随手招来几个菲佣，挨个吩咐下去。 虽然这位胥董一年来不了园林两次，但每回来他们都得时刻绷紧，力求不出半点差错。 胥沧正要上去，伏在驾驶位上的青年忽然动了动，露出一张困倦精致的面孔。 “爸，大哥，别急，我没事。” 胥麒山急得挥起了杆子，熟练地反驳：“怎么没事了！你看看你的脸色都……” 他边说边看过去，下一秒话头一顿，说不出来了。 又往前走了一步，老花的眼睛眯了眯，“嘶”了一声。 “……你这脸色，看起来怎么比去年好多了？” 胥池轻笑了一声：“大哥，扶我一把。” “快快快！扶你弟弟！” 胥麒山又开始激动了，球杆拍得啪啪作响。 胥沧面露无奈，“那您先冷静冷静，总归小弟已经回来了，您一惊一乍的，等下血压又高了。” “知道了知道了！别跟我说话，扶你弟弟！” …… 父子三人来到了胥麒山的私人茶室，走了一路，胥池脸上的倦意也逐渐消散。 坐下后他直接道：“这次过来是跟您交代上回清理门户的原因。” 胥麒山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有什么好交代的，清理了就清理了，那几个这些年看起来心思多得很，上个月天天来喊冤，我不爱听，赶出去了。” 胥池挑眉：“真的不听？” “不听不听。” 胥池喝了口茶，淡淡道：“胥峰和几个族叔预备联合白魏两家，以及另外三家码头运营商成立海运联盟。” 话落，胥麒山眼神瞬间一凛，“什么时候的事？！” “还没来得及，刚冒头就给他埋了个坑收了他股权。” 老爷子眉眼缓了缓，沉声道：“你做得对。” 近年来，港城海运产业颓势尽显，黄金时代随着内陆贸易区的建立逐渐过去，外界戏称它为夕阳产业。 胥峰这一手无非就是打着团结共助的名义，实则推进控制权。 而推进之中必有竞争。 竞争之下，必有伤亡。 经济市场混乱时，苦的还是普通人。 胥池嘲讽一笑：“不止，这几位族叔志向远大。” 胥麒山没好气道：“有多远大，难道还想把港城的夕阳产业做成朝阳产业不成？！” 胥池放下茶杯：“走私可见不得阳光。” 胥麒山：？ 老爷子猛地站起来：“什么？！” “他打的这个主意？！” 胥麒山是根正苗红的爱国商人，当年危难之际也是走过前线，这辈子最痛恨违法乱纪。 胥沧也黑了脸，先用联盟名义吞并下整个港口，实则控制海运去走私，疯了不成！ “难怪你扔给他一句德行不佳！” 老爷子气到深处反而平静了，“他打这主意多久了，跟谁接的头？” 胥池：“无非就是国外那几家。” 他转头看向胥沧：“这件事我想让大哥先盯一段时间，看到时候是适合放长线一网打尽还是直接短线回收。” 胥麒山立刻不问了，连连点头：“好好好，让你大哥去办，你顾好身体要紧。” 说着，茶室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这座园林由十几条长廊，几座假山，四个天然湖泊隔开内外双宅，私人医生就住在外宅，随叫随到。 来人是胥池的私人医生，跟胥麒山打过招呼后，就开始为胥池做基础检查。 几分钟后，万医生又是惊喜又是疑惑。 “怪了！胥董身体各项指标好了不少！” 胥池垂下眼，笑了。 果然。 第九十四章 见义勇为3．0 老爷子当场愣了。 “你……你说什么？” 万医生激动地重复：“老先生，胥董的身体状况在逐渐恢复中！” “怎……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好了？？？” 当年百亿金融危机之下，胥麒山尚且稳坐如山，当下却突然语无伦次。 他这个小儿子打从出生起，身体就比平常人弱，越长大病越多。 他一个唯物主义甚至不惜去求神问道，最后也于事无补，胥池还是三病五灾活得磕磕绊绊。 生怕哪天这个小儿子就走在了他前头，他才极尽溺爱。 结果溺爱出个多智近妖的天才，早早地掌权问事操劳。 这始终让他无比地愧疚。 二十多年过去，他早就没了念想，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居然还能峰回路转！ “您别激动，我一会儿再给胥董做个详细检查。” 胥池直接道：“不用检查了。” 老爷子急了：“为什么不检查，必须检查！” 胥池搓了搓指尖，“……这件事，可能没法用常理去解释。” “如果非要一个原因，那就是……” 他眼里划过一丝柔软：“我交了一个朋友。” 胥沧疑惑：“是个神医朋友？” 胥池轻笑：“是啊，是个‘神医’。” 有一种天然的能解决所有问题的能力，只要靠近她，一切都能好转。 胥麒山立刻拍板：“胥沧，赶紧给那位朋友准备一份厚礼，矿山够不够，庄园够不够，她喜欢什么，钻石宝石钱车，我都给她！” 胥池赶紧安抚：“这些以后再找机会，不过现在她应该不要这些。” “那她要什么？只要她说得出！” 胥池眼眸微闪：“……需要我一个道歉。” …… 涂窈第二天照常拎着两个饭盒，看南柯吃完，顺走两朵花，溜达到一楼。 “奶奶，我来啦！” 这回她还没掏出饭盒，林奶奶先拿出了画板，笑眯眯地递过去。 “看看。” 涂窈一愣，这两天下来，她已经知道了这位奶奶姓林，是个已经退休的画家。 有一个儿子，大概率是上回她看到的那个黑社会。 还有两个孙子，是昨天晚上被黑社会追着打的林景和林樾。 她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攥了攥衣角擦了擦手心的汗，再接过。 可饶是有心理准备，掀开画布的一瞬间，她还是呆了。 是一幅油画，画的她。 穿着嫩黄色的裙子，在一大丛五颜六色的野花里笑嘻嘻地躺着。 她抿了抿唇，根本压不住从心底涌上来的惊喜：“奶奶，我想给我哥哥看看！” 老人笑着挥挥手：“去去。” 涂窈抱着画立刻跑出去！ 跑到电梯前，就差一步，没赶上！ 涂窈急死了，赶紧跑到走廊最里面，开始爬楼！ 可没爬几步，忽然从上方迎头砸来一只水瓶！ 她本能地一躲，“砰”的一声！ 瓶子就在她脚边炸开！ 下一秒，一道熟悉的骂声响起。 “臭小子，说！印章在哪儿？！不说我今天弄死你！” “你说不说！” 另一个声音说道：“林总，给他点教训，不然下回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就这两兄弟的德性，万一误了您的事可怎么办？” 又转头道：“臭小子，这儿没监控，我现在从六楼把你推下来，你摔个半身不遂也找不出证据！” “识相点，把印章还回来，跟林姨好好过日子！” 林樾狠狠地唾了过去！ “你把奶奶的画还回来，我就把印章还你！” “小畜生！给我打！打死了为止！” 涂窈站在原地，深深地叹了口气，听着耳边拳打脚踢的声音，拿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 六楼，林丘平使劲抹着脸，又狠踹了两脚。 正要把人踹下去，忽然，楼下传来一道重重的开门声！ 两道浑厚的男声随即响起：“什么人在那儿！你们在干什么！” “快点报警！” 林丘平一行人一愣，连忙熟练地收手，沿着楼梯往上跑，很快就跑没了影儿！ 只剩下林樾喘着粗气，无力地躺在楼梯上。 身上是剧烈的疼痛，耳边骂骂咧咧的声音逐渐消失，刚才那两道浑厚的救了他命的声音也消失了。 可接着，一道轻轻悄悄的脚步声“嗒，嗒，嗒”地传来。 由远及近，由下到上。 很快，一道阴影覆盖在他被鲜血遮蔽的眼睛里。 林樾艰难地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人后，愣了。 涂窈蹲下来，撑着下巴无奈地看着他，第三次开口： “……见义勇为，不用谢。” 林樾：…… 第九十五章 画是失物 “还有力气吗？” 涂窈提醒：“你不能再躺了，如果他们发现没有人追过来，可能还会回来。” 林樾闭了闭眼，动作迟缓地从地上起来，拿起刚刚被拽脱的外套，仿佛不知道痛一般，一点一点套上，就这样遮住了满身的伤。 涂窈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掉头推开了楼梯间的门，径直走了出去。 林樾瞥了一眼她的背影，并不意外。 毕竟前两次，她也是这样，见义勇为后转身就走。 生怕沾上他这样的危险物种。 这样……也很好。 他跟她，这辈子就做个萍水相逢，偶尔交集，又快速分散的陌生人。 三次，也够还清了。 林樾咬紧牙关，一步一步，扶着楼梯缓慢地往下走。 走两步停一步。 盘算着下回什么时候再去找林丘平。 又思考着这些伤什么时候会好。 等下得通知林景过来照顾奶奶。 他脑袋一片混乱，拼命地想着一件又一件的琐事，试图冲刷掉涂窈在他大脑里留下的记忆。 可突然，“咔哒”一声，上方传来一道熟悉的推开门的声音。 “人呢？走这么快？” 女孩疑惑的声音响起。 林樾一愣，下一秒就听到一阵急促的下楼的脚步声。 他下意识抬头看，瞬间撞进了女孩明显有些无奈却松了口气的眼神。 她手里提着一个小药箱，递过去。 “给你。” …… 半个小时后，林景头盔都没来得及摘，一路跑到昨天医院那个昏暗的廊道。 就看到林樾满头的鲜血，半靠在廊柱前，熟练地清理身上各处伤口。 林景急道：“林丘平又来堵你了？！是不是为了印章？！” 他不吭声，一旁，涂窈抱着一块画板蹲坐在台阶上点了点头。 “妹妹？！你也在这儿！你又救了林樾？！” 他一脸自责：“早知道我就不该偷那个印章！” “林樾，实在不行就算了，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涂窈一边听着一边看向头顶。 是晴天，热烈的阳光却只能照到廊道的一角，她往边上挪了挪。 林樾突然转头，眼神毫无波澜：“这次你为什么还不走？” 涂窈一愣。 少年沉声道：“即便有奶奶的原因，你也不会喜欢我这种人。” 惜命的人，和随时随地能把命豁出去的人，听起来天生就是对家。 “你不应该像前两次那样，见义勇为后掉头就走吗。” 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涂窈歪了歪头看他：“可是我不讨厌你。” 少年显然不信，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涂窈眨了眨眼，收回眼神：“……我是觉得，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因为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做更多想做的事情，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 “可也会有人觉得世界上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她慢慢说着：“可能有一天，对于我来说，会有更重要的东西取代生命。” 而能豁出性命的人，说不定有朝一日也会有束缚他的东西。 所以在她的观念里，这两类人并不互斥，更不是什么对家。 林樾眼神微滞，他没想到她会这么认真地跟他解释，不吭声了。 涂窈放下画板，转看向林景：“所以能说说你们碰到了什么事吗？” 林景听不太明白这两人弯来绕去的对话，下意识看向林樾。 能说吗？ 林樾收回眼神，继续处理伤口。 林景立马坐到涂窈边上，压着怒火骂道：“妹妹我跟你说，那个林丘平真不是个东西！” “他准备把奶奶那副画送去拍卖！” 涂窈怔了怔：“拍卖？” 林奶奶叫林晖杏，年轻时候是个颇有名气的画家，后来生了一场重病就半封笔了。 身体原因，她产出的作品本来就不多，早些年捐的捐，赠的赠，手里剩下的也就不到十幅。 “可林丘平当初为了创业，偷了那些画到处送人讨人情，办了个不大不小的公司！” “现在他要送去拍卖的已经是最后一副！” “上个月林樾找他要画，可他非但不承认，还打折了林樾一条腿，所以我才没去录节目。” 他说着擦了一下眼睛：“我跟林樾是被奶奶收养的，他处处看我们不顺眼，但那又怎样，对于我们来说，奶奶就是我们的亲奶奶！” “以前我们还小，阻止不了他，可现在我们已经长大了，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奶奶的心血被他这么糟蹋！” 只是现在，看着林樾受的伤一次比一次严重，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涂窈一愣，收养？ “怎么了，妹妹？” 涂窈摇了摇头，回忆了一下男人西装革履的模样：“他现在看起来不缺钱，所以送去拍卖是为了名吗？“ 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或者是为了触碰到更高一点的……” 涂窈不喜欢这个词，但还是说了出来：“阶级？” “所以是慈善拍卖吗？” 话落，一旁的林樾动作一顿，下意识抬头看了她一眼。 林景也顿时哑然，他追了一整期的直播，知道涂窈究竟有多聪明。 但没想到她这么敏锐！ 他眼神复杂：“……是。” “承办方是燕京的蒋家，两个月后蒋太夫人要举办一场慈善拍卖，林丘平打算把那幅画送过去。” “而且林樾猜他这两天应该已经送过去了。” “一旦审核通过，他就能拿到当天慈善晚宴的入场资格。” 蒋家是燕京的老牌家族，进入晚宴的资格，无异于一张进入上流社会的入场券。 “所以也意味着一旦把画交出去，这幅画肯定再也找不回来。” 因为那是跟他们完全没有任何交集的世界。 林景搓了把脸：“好像真的没办法了。” “这一个月，我们找了他无数次，可你也看到了，回回都是被打回来。” 涂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突然出声：“既然找他没用，为什么不换一个角度呢？” 林景苦笑：“另一个角度？你是说蒋家吗？那更不可能了，我们这种普通人怎么接触得到蒋家。” 涂窈摇头：“我是说，画。” “……什么意思？” 她一字一顿道：“画被偷了，就是失物。” “如果让蒋家知道送上去的拍卖品是一件失物呢？” 话落，两人瞬间一愣。 第九十六章 交朋友去了 涂窈想了想，又摇头：“不止，得是一件人尽皆知的失物。” “他们这样的人家好像都比较重视名声和体面。” 涂窈想到了之前的魏太，“如果知道这件东西是失物，为了体面，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林丘平物归原主。” 何况这场拍卖是以做慈善的名义，就更不能出任何差错。 林景震惊地看着她，下一秒，抑制不住激动，猛地站起身。 “对……对对！你说得对！” “那些上流社会的人最重名声，如果知道那幅画是被偷走的，肯定会退回来！” “林丘平那人欺软怕硬，如果能让蒋家出手，他一定不敢做什么小动作！” 他快速地来回走着：“所以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事情闹大，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幅画丢了？！” “我有账号，我有十几万粉丝，我现在就发微博！” 此时，林樾却沉着声插了一句：“可只是一幅画，不一定能引起过多的关注。” 林景掏手机的动作瞬间一僵。 说得没错，说到底也就一幅画…… 而且他的账号活跃度并不高，当初导演看中他也是因为他这张脸好看一点。 涂窈撑着下巴想了想：“……那以前那些他拿去送人情的画呢？他承认偷了吗？” 林景立刻愤愤道：“当然没有！他死都不承认！这几年我们也不是没找过那些人，可他们早就跟林丘平绑在一条船上，也对我们动过几次手，那些画……” 说着说着，林景声音越来越小…… 像是想到什么，猛地转头看向涂窈，张了张嘴：“你是说……” 涂窈嘿嘿一笑：“一幅画失窃是小事，多了不就是大事了。” …… 林景咽了咽一瞬间干哑的喉咙，下意识看向林樾。 两人视线碰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撼，和一丝难以抑制的希望。 涂窈仿佛没察觉，一边思考一边说： “到时候如果有蒋家带头，那些人大概也会选择物归原主。” “因为利益聚在一起的人，很快也会因为利益分散，何况因为这件事丢了脸，他们没法找你们，就只能找林丘平了。” “你们只有两个人，斗不过他的，可如果瓦解了他积累了这么多年的人脉，又断了他往上走的路，胜算会大一些。” “但也要预防他狗急跳墙，所以你们一定得闹得大些才行……可怎么闹大呢，十幅画好像还不太够……” 涂窈飞速地思考着：“哦……你是节目原来的嘉宾，可以利用节目的热度，不过利用前你要跟导演叔叔说一声。” “对了，闹的时候记得要装作不知道这幅画到底被送到了哪儿。” 这样蒋家也就成了受害者，维护了对方的体面，对方才会从手指缝里落出一点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但对林樾和林景至关重要的善意。 “嗯……这在兵法上叫……叫什么来着？” 涂窈摆了摆手：“忘了！” 反正找不到的通通叫涂小毛兵法！ 两人死死咬住牙关，林景眼眶已经通红。 他们从没想过，困扰了这么多年的问题，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下午，就这么被拨开了一丝云雾。 她几乎是手把手地在教他们！ 林景喉头有些哽咽：“妹妹……” 涂窈还是装没看到，站起身，拍了拍裤腿，“好啦，我出来太久了，再不回去我哥要骂人了。” 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在林樾面前蹲下。 林樾下意识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她澄澈的目光，声音微哑：“怎么……” 涂窈认真道：“我真的没有讨厌你。” 反而有一点点羡慕…… “你也不要再去找打了，如果这个办法不管用，到时候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说完看了眼时间，赶紧跑了！ 廊道里一片寂静，只剩下两人，久久地消化着内心的混乱和振奋。 过了不知道多久，林景眼神一扫，瞥到石阶上的画板，才下意识出声。 “妹妹的画忘记带走了。” 林樾看了眼那幅画，瞬间被迎面而来灿烂的笑脸激了一下。 他闭了下酸涩的眼睛：“……我去送。” …… 涂窈紧赶慢赶上楼，还是比平时迟了快一个小时。 涂朝夕直接把人拦下黑着脸盘问：“涂小毛，干嘛去了？” 头脑风暴有点累，涂窈直接往他肩膀上砸，闷闷道： “……去交朋友了。” 涂朝夕赶紧把人揽住，“交朋友？” 交朋友有这么累吗？跟断电了似的。 他摸摸她脑袋：“也挺好，这个年纪是该多交点朋友。” 他妹妹长到十八了也就两个朋友，还一个病一个傻，确实太少了。 “哎！不对！” 想到什么，又赶紧把她拨回来：“不对啊！这才多久，你就交到朋友了？” “你交的什么朋友，在哪儿交的？靠不靠谱？男的女的？” 涂窈打了个哈欠：“没呢，他看起来有点不太愿意跟我交朋友。” 也不是很喜欢她。 但又非常在意她讨不讨厌他。 装成不想看到她的样子赶她走，可刚刚如果她真的走了，他可能会更不高兴。 很奇怪，又很熟悉的感觉，如果不是进度条一直没动，她可能会觉得他就是三哥。 “……不过没关系。” 涂窈认真道：“我喜欢他奶奶。” 这下连病床上的南柯也看了过来。 涂朝夕匪夷所思：“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世界上还有人不肯跟你交朋友？” 他瞬间不服气了：“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我去问问他，我妹妹人见人爱，他……” 涂窈迷迷瞪瞪地起来，就看到门口提着画板的少年，眼神沉沉地看着她。 她一愣，赶紧一把捂住涂朝夕的嘴，“别说了哥！” 涂朝夕闷着声理直气壮：“为什么不说？！” “谁这么没眼光，我偏要问问！” 涂窈：…… “他在门口！” 第九十六章 老三也十九了 涂朝夕语气一僵，立刻看过去。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看起来就只有十八九岁的少年，全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戴了一副黑漆漆的口罩。 只露出一双黑沉的眼睛，看到他的瞬间，微微垂下了眼皮，把手里的画板放到门口。 然后转身就要走。 涂朝夕奇怪地看向少年瘦削的背影。 他完全没看清少年的长相，下意识张口：“站住！” 说着快走几步绕到他面前把人拦下。 林樾无意识地攥了攥手心，眼神平静，哑声道：“……有事吗？” 涂朝夕皱着脸：“你就是那个不愿意跟涂小毛交朋友的人？” “把外套脱掉！” 林樾愣了。 “哥！没礼貌！” 涂窈这下一点都不困了，连忙追出来。 涂朝夕拨开她脑袋：“别管。” 继续皱眉看向眼前的少年：“快点！” “口罩不想摘就别摘，衣服脱掉。” 林樾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抬手拉开了外套拉链。 脱下立领的外套，从耳根到脖子，再到胳膊，一片青紫。 涂朝夕当即嗤了一声： “我就知道！”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但凡把自己包得跟木乃伊似的，不是装逼就是受伤了。 可伤成这样实在过于惨了。 “跟我进来！” 林樾怔了怔，没犹豫多久，跟了进去。 涂窈警觉得要命，立马抓住他，小声嘱咐：“等下我哥要是问你这伤哪来的，你千万别说漏我见义勇为的事啊！” “哦，也别说我帮你们想了办法。” 不然又是一顿揍。 林樾眼神微闪，看向她抓着自己的手，没吭声。 涂窈急了：“听到没，不准说啊！” 林樾目光沉沉地盯着她，那些被他刻意尘封的记忆随着这一个动作，就这么突然地涌了上来。 记忆里也是她，只不过是四五岁的小姑娘，跟住在隔壁的小孩打架被他撞上，然后抓着她的手让他不许泄密，不许说漏嘴。 “傻站着干什么？涂小毛，把人带进来！” 一句话打断了记忆的回溯，林樾回过神。 涂窈立马撒开手：“来了来了！” 看人进来，涂朝夕顺手把温度调高了点，没好气道：“你这伤处理得不对，我叫了护士过来给你重新上药。” 林樾看向病床上的南柯。 视线相撞，南柯朝他微微点了下头示意。 林樾移开眼神，目光落到了他被包裹得严实的小腿。 涂朝夕嗤道：“他跟你不一样，他是意外，你这伤，我要是没猜错的话，被人打的？” 林樾“嗯”了一声。 “几岁了？成年了？” 口罩下，林樾顿了顿，哑声道：“十九。” 涂朝夕愣了愣，“……算算年纪，老三也十九了。” 这话一落，一屋子人都沉默了。 涂朝夕回过神，随口问了句：“涂小毛刚刚跟你在一块儿？你们怎么认识的？” 来了！ 涂窈瞬间一个激灵，立马警觉地朝林樾挥手，不停地做口型：别说别说！！！ 求求了！别说！！！ 林樾怔了怔，刚刚被打断的记忆忽然地重新续上了。 当年的他是怎么说来着。 面对哥哥们的询问，他诚实地脱口而出：“妹妹打架了。” 下一秒，他脱口而出：“……她救了我，就认识了。” 涂窈：？？？ 话音刚落，涂朝夕和南柯双双皱眉。 空气里安静了几秒，涂朝夕缓缓抬头，确认道：“……你说什么？” “涂小毛救的你？” 身后，涂窈已经快把手挥烂了。 没有没有！不是不是！ 林樾“嗯”了一声，“算上今天……” “她救了我三次。” 涂朝夕声音瞬间拔高：“救了你三次？？？？” 涂窈：！！！！ “还帮我们想了办法。” 他张了张嘴，不同于平时的沉闷，面对涂朝夕时，就像被触发了骨子里最后那一点乖顺，用干哑的声音简单又诚实地叙述了一遍。 涂窈心如死灰，扫了一圈，自觉地蹲到了墙角。 涂朝夕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精准地看向墙角，面无表情：“……涂小毛。” 涂窈：…… 涂窈抱头：“别骂别骂！我知道错了……” “你知道个屁！” 涂朝夕一下就火了：“一天到晚到处使你那脑子，到处使你那脑子！我说呢，交朋友怎么还能累成这样！跟死机了似的！” “还见义勇为！我当你那天开玩笑呢，结果你还真见义勇为去了，你几条命能祸祸的！你给我过来！我今天不揍你跟你姓！” 涂窈继续抱头：“那你本来就跟我姓啊！” “天塌下来还有你这张嘴顶着！涂小毛！你今天完了我跟你说！” 他连忙要去找棍子，可南柯的病房就跟他的屋子一样，一眼望过去空空荡荡。 涂窈已经快要气哭了，赶紧爬起来躲到南柯床头，指着林樾控诉：“我帮他他怎么还告状啊！！！” 南柯忍着笑，心疼地安慰：“好好好……是他不对是他不对。” 抬眼无奈道：“好了哥，别吓她了。” 涂朝夕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每回都是这样，我一揍她你就护着，你还不如老三，他话虽然不多，至少实诚！” 说到这里，屋子里又是一阵沉默。 涂朝夕揉了揉眉心，今天怎么了这是，老是想到老三。 他下意识地看向戴着口罩的少年：“愣着干什么，你也给我过来！” 林樾怔了怔，一瘸一拐地走到他面前。 人走到了他面前，涂朝夕又转去门口，拿来了那幅画。 “这是你奶奶给涂小毛画的？” 林樾搓了搓指尖，“嗯”了一声。 涂朝夕久久看着这幅画，他不懂其他画，可看得出来画这幅画的人对涂窈的喜欢。 过了会儿，“……你把涂小毛给你们想的办法再说一遍。” 林樾抬头诧异地看着他。 涂朝夕没好气道：“看我干什么？骂归骂，这事儿该处理就处理，再说她都想好办法了，不用浪费了。” 于是林樾重复了一遍，又一次听完，涂朝夕又是久久地陷入沉默。 “服了，这脑子怎么长的……” 涂朝夕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他能插手的地方。 “导演那边我来联系，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热度我帮你们推。” 半个小时后，林樾重新处理了伤口，才被允许离开。 走出病房，他终于摘下了戴了全程的口罩。 回头看了眼，复盘了一下，确认自己没有任何能被认出来的可能，松了口气。 然后一点一点把刚刚意外冒出来的记忆重新尘封，悄无声息地走到一楼。 病房里，林景正在陪奶奶说话，说到兴起，老人忍不住笑了。 他也下意识地弯了弯僵硬的唇角。 ……这样就很好。 他会在意自己有没有被讨厌，会有接近他们的冲动，会贪恋他们的善意。 可之后，还是要回到自己的家。 第九十八章 马老师【大拇指点赞】 林景看到他连忙跑出来：“怎么去了这么久？画给妹妹了？” 林樾点点头：“给了。” “那就好，我已经把动态编辑好了，你看看有没有问题，没有的话我晚上就发！” …… 病房里，南柯摸着涂窈脑袋，笑问：“还生气吗？” 涂窈摇摇头，吸了吸鼻子，不气了，她哥虽然治得住她，可也治得住其他人。 凶起来连林樾那个小面瘫都有点怕他，她心理平衡了。 南柯温柔地望着她：“……那二哥能问问为什么帮他吗。” “是因为喜欢他的奶奶？” 涂窈点点头，有这个原因。 还有另一个原因。 “……我有一个很担心的人还没找到。” 如果世界是守恒的，希望他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也有人去帮他，至少平平安安地撑到她去见他。 …… 聚祥餐厅，燕京一家老牌的高档中式餐厅，林丘平提前预定了一个高级私密包厢。 提前半小时到达后，他对着发光的红木架整了整领带，又挺了挺胸，重新打了一遍发蜡。 今天他要在这里宴请一位贵客。 又半小时后，一个穿着纯黑色西装的胖男人推门而入。 林丘平见到来人，立刻殷勤地起身：“哎呀钱经理，您终于来了！” “抱歉啊林总，路上堵车，迟到了。” 林丘平笑得一脸谄媚：“等贵客，永远都不嫌晚！” 林丘平经营着一家运输公司，几年下来混了个不上不下。 可也只是不上不下，普通的富人和名流之间始终有着无形的壁垒，他想要跨过这条壁垒。 可巧让他碰到了这个往上爬的机会。 燕京蒋太夫人的女儿一家在十多年前意外去世，打那之后，蒋太夫人常年慈善不断，两个月后将举办一场慈善拍卖会。 这场拍卖会蒋家交由一家拍卖公司承办，而这位钱经理就是承办方专门负责拍品审核的经理。 这次他的画能递交上去，多亏了这位钱经理。 今天这趟是他特地准备的答谢宴。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后，林丘平一边举杯，一边笑着把一个薄薄的信封递了过去。 “钱经理别千万客气。” 对面也笑着准备收下，此时手机却忽然震了几下。 他看了眼屏幕，说了声抱歉，随即接了起来。 几乎是瞬间，他脸上的笑意直接消失，随即伏低做小地跟对面道歉。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这就把画撤走！您帮我求求情……” 可对面又说了什么，他瞬间面如死灰，一下瘫坐在亮得发光的红木椅上。 林丘平眼皮跳了跳，试探地问道：“……钱经理，您这是？” 男人像是反应过来，瞥到他，直接当头把手机砸了过去！ 他强撑着站起来，怒骂：“林丘平！你耍我呢！偷的画你也敢送上来！” “你把我当什么！把蒋家当什么！” “你把我害惨了！” 林丘平被砸了个正着，脑袋嗡嗡作响，张了张嘴：“怎……怎么回事？” 什么偷来的画？ 钱经理气得脸色发白：“都闹上热搜了！这顿断头饭你自己吃！” 说完踉踉跄跄地跑了。 林丘平愣了，连忙抖着手拿起手机。 此时的热搜榜上，十幅画遭失窃的词条高高挂着。 词条一栏的总结：《田园野食》请假一整期的素人嘉宾家中遭窃十幅画。 一句话，信息点，噱头，情绪点统统拉满！ 【十幅画都丢了？？？我天，这小偷偷家呢！】 【这位素人嘉宾有够倒霉的，不光没能参加节目，奶奶的画居然也被偷了。】 【怜爱了，幸好有照片留存，大家帮忙留意一下。】 林丘平看得咬牙切齿：“这个小畜生！在这儿等着我呢！” …… 另一边，涂窈也在翻着词条，一边听涂朝夕分析。 “不出意外，这时候对面就要花钱压热搜了。” 涂朝夕经验十足地预判，“不过不要紧，我也有钱。” “他敢压我也砸钱。” “哥！等等等等！” 涂窈翻到什么，突然出声。 涂朝夕转头：“怎么了？” 就看到涂窈举起手机：“你看，是马老师诶，他发了一篇一万字的文章！” 针对这场失窃事件，但通篇洋洋洒洒，文绉绉又含含糊糊的，难怪热度不怎么高。 涂朝夕凑过去一看，还真是，马致远老毛病又犯了。 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千帆过尽，还是这么喜欢写小作文。 “别管，他就爱干这事儿。” 涂朝夕继续准备砸钱。 涂窈眨了眨眼，突然握住他的手：“哥，要不还是省点钱。” 涂朝夕：？ “怎么省？” 涂窈的屏幕还停留在马致远那篇慷慨激昂的小作文上。 思考了一会儿，涂窈把自己原来的乱码账号重新改了名字。 几秒后，马致远的不过百的评论区多了一条： 涂小毛：马老师【大拇指点赞】 另一边，正在检阅评论区的马致远看到熟悉的名字，手机差点给砸了！ 满脸不可置信：……涂小毛？？？ 下一秒，就收到一条：【黄豆呲牙】 当场让马致远想起了涂窈那张笑嘻嘻的脸。 要死了，还真是她？！ 比马致远反应更快的是网友们。 【我靠！这名字，是妹妹吗？！！！】 【马老师都回复了，肯定是妹妹啊！！！】 【啊啊啊啊妹妹来了！妹妹有微博了！我火速点一个关注！】 《田园野食》这档节目算是今年的黑马，直播期间数据屡创新高，什么都好，就是售后不咋的。 结束得猝不及防不说，还没什么后续。 除了马致远天天在微博上继续发几万字小作文外，其他嘉宾压根不冒头，更别说涂窈了。 这下看到涂窈出来，网友们激动得要命，直接把热度顶了上去！ 没过一会儿，闻语和江野也闻声赶来，先给涂窈点了个关注，琢磨了一下也在底下跟上。 闻语：马老师【大拇指点赞】 江野：马老师【大拇指点赞】 评论区又带起一波热度！ 马致远：！！！ 仙鹤村，胥白还在这儿留守着。 他小叔一走，把狗留给了他，一人一狗天天大眼瞪小眼。 喂完狼牙，胥白随手掏出手机，就刷到了涂窈的热搜。 他立马点进去，快速扫完，琢磨了一下，也跟上。 胥白：马老师【大拇指点赞】 说完喊了一声程桑桑：“小卷毛！看热搜！” 程桑桑也还在仙鹤村，她原本打算直奔剧组，可架不住这儿安静，正好方便写她的剧本。 加上胥白嫌冷清，求她留下来作伴，她只好答应了。 “臭胥白！烦死了，说了我忙的时候不准打扰我！” “哎呀是大姐的热搜！” “不早说！” 于是几分钟后，马致远评论区又多了一条。 程桑桑（未来大编剧版本）：马老师【大拇指点赞】 【……好家伙，仙鹤村小分队全员在马老师评论区团建呢！】 【评论秒破万，马老师这不得高兴死！】 【马老师人生高光就在今天了。】 【也不算全员，这不还差一个呢……】 【笑死，你指望那位来？】 燕京市中心医院，涂朝夕嫌弃地看着马致远的主页，可对上涂窈期待的眼神，沉默片刻，昧着良心点了几下屏幕。 几秒后。 涂朝夕：马老师【大拇指点赞】 正在为评论区热度沾沾自喜的马致远：？？？？ 网友：？？？？ 第九十九章 谁跟你示好！ 【？我是瞎了吗？】 【一个猜测但不一定对，涂老师脑门被驴踢了。】 【一个猜测，肯定对！马老师不光会写小作文，还会下蛊！】 几乎是瞬间，评论区的热度直接呈几何式增长！ 涂朝夕发完评论直接把手机一扔，浑身打了个寒颤。 他是疯了才给马致远那个傻逼点赞！ 另一边，马致远震惊之余盯了半天这条评论。 盯着盯着，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琢磨了一下，退出主页火速拉了个群。 涂窈，闻语，江野，胥白，程桑桑齐齐发了个：？ 马致远轻咳几声，对着屏幕点了几下。 【那什么，既然你主动跟我示好，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以后大家就勉强是朋友，小作文我可以给你少写一万字。】 【你以后也不要懈怠，努力加强业务能力。】 所有人：【……】 几秒后。 涂朝夕：【？】 涂朝夕：【有病你，谁跟你示好！】 又补了一句。 【傻逼！】 马致远：【？？？？？】 下一秒。 胥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程桑桑（未来大编剧版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胥白撤回了一条信息。 程桑桑（未来大编剧版本）撤回了一条信息。 胥白：【……那什么，是狼牙摁到了，不是我们发的！】 马致远：…… 烦死了烦死了！ 马致远气得重新切换到微博，气愤当头，又点开了文档，补充了两千字的文档！ 热度直接一骑绝尘。 网友们看完热闹，陆陆续续把注意力放回了失窃事件上。 而这头林丘平刚找到门路压热搜。 过了会儿，对方为难地回了一条：【这很难压啊。】 你小瞧了仙鹤村小分队团建和马老师涂老师“世纪和解”的热度，而失窃事件几乎跟这两个词条深度绑定了。 完全压不了啊。 林丘平哆哆嗦嗦地打字：我加钱！我加钱行了！ 还没发出去，对面就发过来一条：【而且我是妹妹和涂老师的粉来着，这钱我不挣哈】 发完把他删了。 林丘平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赶紧重新拨号，试图再联系钱经理。 可不管怎么打，对方都没有接，再打，已经把他拉黑了。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忽然被敲了两下。 他一瞬间燃起希望，连忙回头：“钱经……” 还没说完，就看到两个穿着黑衣的男人，胸口上绣着一道相同的族徽，神色严肃径直朝他走来。 他下意识地视线下移，两人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用油纸包得完整的盒子。 林丘平几乎瞬间猜到了来人是谁，他们手里拿着的又是什么东西。 他忙不迭站起来，手忙脚乱地理了理衣服。 刚想解释，一侧年纪稍大的中年男人开了口。 “林先生，我是蒋家的管家，依照老夫人的吩咐，向失主归还这幅画，还请您代为转达。” 语气恭敬有礼，含蓄周到，挑不出一丝差错。 可林丘平却宛如被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他涨红着脸试图辩解：“……蒋……蒋管家，您大概不知道，这是我妈的画！我有处置权，网上那都是乱写的！那个林景，还有林樾，这两个小畜……” “不是，我的意思是，那两个孩子是我妈收养的，他们就是故意跟我作对！” “这……这自家的画，算什么偷呢，您说是！” “抱歉林先生，贵府的私事我们不便多加参与，您将画物归原主就好。” 说完直接把画放到了餐桌上。 林丘平一时羞恼，忍不住恨恨地盯向那个盒子。 恨不得当场把画扔了！ 蒋管家眼神平静，仿佛能一瞬看穿他的心思。 “林先生是不方便吗？” 又添了一句：“林先生不必勉强，如若不便，我们自然也可以亲自上门归还到您母亲手中。” “只是到时候，林先生怕是真的不太方便了。” 语气里的警告一览无余。 林丘平瞬间白了脸。 “不用不用！我一定亲自把画送到我妈手上！不劳烦蒋管家了！” 等他反应过来，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林丘平恍恍惚惚，瘫坐在凳子上。 看着那副严实的画，林丘平明白，他登高的这条路似乎已经断了。 他做梦都想触碰到的阶级今天确实如愿以偿地向他走来，却不是递来橄榄枝，而是朝他彻底关上了大门。 “不要紧……不要紧……不就一个蒋家。” 林丘平自我安慰着，既然爬不上去，那就安安分分待在原地好了。 可就在这时，一道宛如催命的铃声突然响起！ 他掏出手机一看，是公司的大股东。 当年他创业需要投资，投其所好送了对面一幅画，换来了一笔投资。 一接通，对面破口大骂：“林丘平，你是不是有病！送我的画居然是偷来的！” 他一愣，赶紧把刚刚跟蒋管家解释的那番话搬出来重说一遍。 对面咬牙切齿：“我管你这画到底是谁的，现在连蒋家都退了你的画，我反正是不敢收了，画我放公司了，你给我哪儿来的还哪儿去！” 林丘平这才反应过来，闹上热搜的，并不只是那一副送给蒋家的画！ 而是十幅！ 不出意外的，回公司的路上，一个又一个电话劈头盖脸地朝他砸了过来。 都是他之前的积攒下来的人脉，个个扬言要把画还回来。 直到这时，林丘平骤然明白，这场闹剧留给他的似乎是条上下都走不通的死路！ …… 蒋家，一间布置简单的佛堂，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静静地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后起身出门。 管家连忙上前：“老夫人，打扰您了，按照您的吩咐，已经把画送过去了。” “网上那些言论需不需要处理？” 蒋管家言下之意还有，引起这些争议的人需不需要处理。 老人摆了摆手，捻了捻手里的佛珠：“不用啦，都是些有孝心的好孩子，也只是想拿回那幅画而已。” 虽然闹得气势汹汹，但却格外知分寸，没有牵扯到过多其他东西。 既然如此，她也不介意让那几个孩子借一点势。 “我这辈子是享不了天伦之乐了，成全一下旁人也是好的。” 蒋管家眼里划过一点悲伤，余光看向这间空旷到寂寥的房子，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 第一百章 进度条：90 他刚刚处理这件事时顺手查了一下。 那两个被收养的孩子平时冲动莽撞，一向都是撞得头破血流也讨不到半点好。 这回难不成是开了窍。 蒋太夫人笑了笑：“哪有这么多开窍的人，总归是背后有聪明人指点了几分。” 以卵击石自然会头破血流，可这次撞击顽石的，换成了一股强劲却清润的水。 有攻击性却又有几分柔软，思虑周全，让她这样身处事端之中的人生不起一丝反感。 “那需不需要查一下背后的人？” 蒋太夫人站起身：“没必要。” “好啦，你走，我再给孩子们念会儿经。” 蒋管家瞬间噤声，安静地退了出去。 …… 城中村，林景和林樾紧紧盯着面前一幅不少的画，激动到浑身颤抖着。 林丘平一改平时的凶恶，脸色明显狼狈。 现在公司一团乱，那些人生怕因为他得罪蒋家，个个死盯着他还画。 “……你们自己数数，看有没有少的。” “核对好了就赶紧把那条微博删了！” 林丘平搓了搓手，还想走过去说些场面话。 可刚走了一步，林景立马抄起扫把！ “你滚！滚出我们家！” “哎！小畜……臭小子！你住手！住手！” 林景越揍越狠，可这一次林丘平压根不敢还手，被连踹带打地赶了出去！ 林樾锁上门，回过头，林景扫把一扔，抱着画在哇哇大哭。 林樾摁了下酸涩的眼角，他知道他在哭什么。 这些年，他们死磕着林丘平不放，几乎遍体鳞伤。 从来没想过会有今天。 不费一兵一卒，不光把画拿了回来，手里还有了拿捏林丘平的筹码，给了他一个致命的教训。 他们的人生，似乎没有了任何隐患，仿佛迎来了一场新生。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涂窈。 林樾眼里闪过一丝困惑，这个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吗？ 有毁灭的力量，又有重建的力量。 …… 晚上，得到消息后，涂朝夕毫不吝啬地表扬：“涂小毛，你日行一善！” 涂窈想了想，摇头：“是大家的功劳。” 然后不好意思地补充：“……也有我的功劳。” 涂朝夕和南柯双双笑了出来。 “这么谦虚？” 涂窈捧着脸：“……我就是觉得我得一直努力下去，再往前走走。” 变得强大一点，遇到的人多一点，眼界再开阔一点，那她解决问题的方式就会更加多元化。 就像这次，她可以用魏太的特质去尝试着套蒋家的模板，可以运用热搜的力量借力打力…… 而这一切，都离不开她这一路走来的经历。 涂朝夕敛起笑意，久久地凝视着她：“……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哥哥们陪你走下去。” 涂窈嘿嘿笑：“好啊。” 【进度条通告：90】 猝不及防的蓝光闪烁，涂窈当场一愣。 她仰起脑袋，困惑地盯着上方的数字。 ……小爹？ 怎么突然就…… 还没问出口，几乎是瞬间…… 一个匪夷所思又顺理成章的猜测冒了出来。 涂窈转过头，愣愣地看向涂朝夕，张了张嘴： “……哥，我去一楼！” 涂朝夕压根来不及问，涂窈立马站起身，撒开步子拼命往外跑！ 一路跑过空空的廊道。 眼见赶不上电梯，她直接打开一侧的小门，一路从十几楼跑下去！ 边跑边努力憋住因为跑得过快，喉咙里翻上来的一阵阵的酸涩。 却憋不住那些铺天盖地涌上来的本能的激烈的情绪。 她早该想到的…… 她早该想到的！ 小爹，林樾就是三哥，对不对！ 他是三哥，所以会在意她是不是讨厌他。 会在某一瞬间，顺从本能的想法，带着画主动靠近他们。 也会在涂朝夕面前表现出那些反常的乖顺。 110这次难得回应了她。 【是。】 可是按照之前的规律，不该先降到20吗…… 如果她已经解决了三哥的困境，那么剩下的百分之十又是什么？ 涂窈脑袋里闪过一个又一个混乱的疑惑，又被她一一压下！ 直到跑过人来人往的大厅，跑到一楼那间熟悉的病房前，她喘着气缓缓地停下。 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拥挤的病房里，到处都是木质画架，那些画已经都还回来了，通通被林景和林樾搬到了这里。 画架上竖着一幅幅色彩或浓烈或浅淡的油画。 向来沉闷寡言的少年，此刻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和林景一起陪着老人一幅一幅地看过去。 窗台的塑料瓶里，她送来的红百合，红玫瑰似乎因为枯萎已经被扔掉，被重新替换上了一束随风摇曳的狗尾巴草。 看着这一幕，涂窈忽然张了张嘴。 小声说：“……小爹，我好像明白了。” 110：【明白什么？】 涂窈：“……明白他为什么不和大哥二哥相认。” 110：【为什么。】 因为……林樾跟南柯不一样，当初的南柯是没放下。 而他是放下了。 现在的他有为他放弃参加节目，一心一意照顾他的兄弟朋友，有他为之付出的亲人，有他即便贫苦却甘之如饴的生活。 他不缺哥哥，也不缺妹妹。 或许偶尔会被那些本能的情绪支配，会在意她讨不讨厌他，会不由自主地靠近他们，会像曾经那样，诚实又听话地回答涂朝夕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可那不妨碍，他的人生已经在前十年的光阴里慢慢地填补完整。 ……他有了新的家。 110：【……会觉得难过吗？】 不啊！ 涂窈眼眶泛起了一点红色，豁达地笑了。 没关系的，无论是朋友，还是亲人，家人…… 朝夕相见是幸事，天各一方也是幸事。 能不被往事束缚，已经很好了。 110沉默了。 “妹妹！你怎么来啦！” 涂窈正想悄悄往回走，林景忽然叫住了她。 “怎么不进来！” 不等她开口，林樾突然回过头，望着她眼神闪了闪。 哑声道“……进来。” 第一百零一章 我被妹妹卖掉了 林景热情地一把把人拉了进来。 “我刚还在跟奶奶说，多亏了妹妹，这些画才能顺利拿回来，你就来了。” 涂窈下意识地去看林樾。 他说完这句话就回了头，站在几个画架前，拿起了一块干布，一点一点擦拭着。 林景笑道：“妹妹，你陪奶奶，我跟林樾先干活。” 这些年这些画有的被好好收藏着，但有的被束之高阁，灰扑扑的，得尽快处理干净。 涂窈点了点头，走过去：“……奶奶，我来啦！” 今天的病房人不多，格外安静，林奶奶今天精神了很多，她正在看最边上的一幅日出。 这幅画用一方锦木盒装着，竖在画架上。 即便装裱得再好，纸张边缘也微微泛黄，能明显看出岁月的痕迹。 对比其他画，画工还稍显稚嫩，但用色大胆绚丽，满目的红。 涂窈就喜欢这样的，凑过去问：“奶奶，你什么时候画的啊，真好看。” 林奶奶笑了，轻声说：“这是我二十岁时画的，我爱人走了十几公里的山路，专门去镇上给我买的颜料。” “之后我们就在一起了，这是我给他画的第一幅画。” 涂窈点点头：“那这幅呢？” 她指着第二幅，画上是比前一幅更绚丽的色彩，大片大片的颜色的交杂，扑面而来的热烈。 林奶奶依旧笑着：“这幅啊……” “他在第三年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我总也忘不了他。” “有一天睡不着，就画了这幅画。” 涂窈愣了。 老人笑道：“是觉得奇怪吗？” 明明听起来是伤心的事情，却用了这样鲜艳的颜色。 涂窈沉默了两秒，摇摇头：“……有想念的人是高兴的事情。” 对面，林樾擦拭画架的手微微一顿。 林奶奶轻轻地笑出了声，伸出枯瘦的手，摸了摸女孩的耳朵。 “是这样，这是让人高兴的事情。” 她接着讲述接下来的八幅画，每一幅背后都有一段故事。 最后一幅最简单，是一丛一丛新生的野花，稚嫩，灿烂。 看到这里，涂窈忽然一怔。 林奶奶却笑得更开心了，“这幅画，是小樾刚来家里的时候画的。” “……奶奶，我出去一趟。” 林樾忽然出声，指了指外面：“我叫了车，一会儿把画送回家里。” 老人挥了挥手：“去去。” 走出病房，林樾沉沉地松了口气，靠在墙边，果然，听着病房里的女孩轻声问： “……奶奶，那您是怎么遇到他的？” 林奶奶仿佛一瞬间陷入了回忆，“他是从一个人贩子手里逃走的。” 涂窈忍不住攥紧了手心：“……他有说是怎么被拐走的吗？” 老人沉默着，半晌，蹙着眉摇了摇头。 记忆忽然地回溯到了那年。 小小的孩子不到七岁，沉着脸像个小大人，对她说：“奶奶，你能不能养我一下，我回不去了，我被我的妹妹卖掉了。” 林奶奶听不太明白，当他是童言无忌，耐着心问：“妹妹为什么要卖你？” 小林樾摇了摇头，冷静道：“我不知道，可能她也被魔鬼卖掉了。” 林奶奶更疑惑了：“是什么魔鬼？” 林樾：“我还小，我不知道，也有可能不是魔鬼，我想不了很多，但我回不去了，我很难过，也不想回去了。” …… 林奶奶淡淡笑着，只说：“小樾的世界很小，给自己的空间也小，给自己设限的框架也就这么点大。” 涂窈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幅代表新生的画。 而他遇上的是这样一位温厚的老人，注定会用丰富深厚的人生经验感染着引导着他，也会用最质朴的爱意包容着善待着他。 会填满他被伤害后留下来的空缺，填满了，就很难再重新打开了。 这已经是他崭新的人生。 “……奶奶。” 涂窈抱住她的胳膊，小声说：“你是一个很好的奶奶。” 让她更理解，更释怀了林樾为什么会选择放下…… 老人却忽然地有些恍惚，摇了摇头。 “可我这些年对他们不好。” 这些年，林丘平一次又一次地偷走画，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孩子为了抢回那些画，被打得遍体鳞伤。 最开始的纵容，之后的无能为力。 都是她的过错。 听到这里，正在擦拭画架的林景不由得停下了动作。 病房外，林樾眼神也微微闪烁着。 涂窈沉默了一会儿。 “我听导演叔叔说起过，林景平时在倒卖山货。” “奶奶，他们平时卖那些山货是不是很辛苦。” 老人瞳孔微缩，不等她回答，涂窈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很辛苦的，我知道，我也卖过东西，需要背着背篓走很远的路，普通人做买卖一开始是很不容易的。” “因为没有固定的运输线，也很难找到稳定的销路。” 说到这儿，她忽然顿了顿，仰起头，轻声道：“但是我听林景说起过，林丘平开的是家运输公司，是吗？” 话音一落，病房内外陷入一片寂静。 “砰”的一声，林景忽然手一滑，失手把一个画架推翻，反应过来，他连忙手忙脚乱地扶起来。 “……不小心不小心！” 声音里掩不住的哽咽。 林奶奶也几乎瞬间红了眼眶，缓缓地坐回病床。 涂窈当没看到，继续道：“您生病了，没办法做很多事，没办法思虑周全，这不全是您的错。” 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可也是万般无奈之下唯一的办法。 涂窈说完长舒一口气，站起来蹦了蹦：“好啦！奶奶，我要回去了！” 她笑嘻嘻地嘱咐：“您要好好休息哦。” 走出病房，涂窈吓了一大跳。 林樾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墙边，正沉默地垂下眼看她，眼眶也泛着一点转瞬即逝的红润， 涂窈咧开嘴，洒脱地挥了挥手：“我走啦！” 林景忽然追了出来：“……那个，妹妹，你明天还来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涂窈一愣，刚想点头，瞥到林樾，犹豫了一下，反问： “……我明天能来吗？” 微沉的声音立刻传来：“明天不行。” 涂窈眨了眨眼，不意外…… 她掩去眼底的一点失落，立刻笑嘻嘻地点头：“好好，那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就要跑。 “等等！” 涂窈瞬间回头，圆溜溜的眼睛疑惑地望着他：“怎么啦怎么啦？” 林樾抿了抿唇，像是解释：“明天我跟林景要去市场卖货。” 林景也想起来了：“是啊，差点忘了，我那批五味子晒得差不多了。” 涂窈恍然大悟，适时严肃地“哦”了一声，“这样啊，那确实是不行！” 挣钱很重要！ 涂窈想了想，嘱咐道：“路上小心，一切顺利！” 说完又转头就走。 可下一秒。 “你要一起去吗？” 涂窈一愣，缓缓转过头，对上他依旧黑沉的眼眸，眨了眨眼：“……啊？” 林樾沉着声道：“明天早上七点。” …… 涂窈呆呆地走出病房，忍不住敲了敲脑门。 “……小爹，我刚刚有听错吗？” 第一百零二章 不卖！ 小爹小爹小爹！！！我有听错吗！！！ 涂窈活蹦乱跳地敲脑袋！ 110：【……】 110：【没有。】 涂窈一下又安静了。 挑了个台阶一屁股坐下，撑着下巴看着前方。 不知道在想什么。 110忍不住出声：【。】 涂窈不搭理它。 110：【。。】 涂窈还是不搭理。 110：【。。。】 事不过三，涂窈很有分寸，哼了一声：“谁让你老是不理我，我也晾你三次！” 110：【……】 立马甩了她一头光点。 涂窈猝不及防，一团光哗啦啦落下来，直接冒了满头的蓝光。 “小爹！！！” 涂窈气得扬起脑袋，看向差一点就要满格的进度条，又笑了。 ……真好，进度条是满的，她小爹看起来也是精精神神的。 …… 第二天涂窈起了个大早，出门前写了张字条，贴在涂朝夕房间门上。 她翻了翻从仙鹤村带过来的小包。 一共带来了八万块钱，一分还没用上。 涂窈把钱全部拿了出来，放在了房间里。 又急匆匆地回来，抽出一千块钱，单独放在一个小柜子。 然后抽了一张一百块，放在贴身的口袋。 最后拿着空荡荡的包出门了。 …… 燕京的山货市场比较偏僻，远在城郊，平时都是林景骑着摩托车带着林樾一块儿过去。 这次涂窈要跟着一块儿去，自然不能骑了。 林樾打开平屋边上的小仓库，推出来一辆有些老旧的电动三轮车。 看着她白白净净的一张脸，林樾下意识想解释：“这车……” 可还没说完，就看到涂窈立刻爬了上去，兴奋地拍拍车座。 “丁爸也有一辆，去年带着罗妈大胖和我去镇上玩了，不过那辆车今年年初就坏了，一直没去修。” “你的还能开吗？” 涂窈边问边跪坐在上面，左拍右拍地检查。 嘀咕着：“……手刹是好的，轮胎有一点点磨损。” “后视镜有点松了……没关系，丁爸教过我怎么修，这样掰一下就能固定好。” 说着就上手使劲拧了一把，“咔哒”一声，原本松松垮垮的后视镜一下就固定住了。 涂窈仰头：“但是这样只能撑一会儿，你要记得去修。” 林樾眼神闪烁。 “……知道了。” 涂窈坐在车上，环视着这间平房。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里。 房子不大，院子也不大，到处晒着各式各样的山货。 红通通的五味子，各种菌类和草药。 林景通通收起来，搬到车上，一边跟她解释：“有些是我们从山里摘回来的。” 基本上都是些稀缺的货，一般会找门路转过几手最终卖给一些有钱人。 “不过大部分都是养殖货，这次过去找好买家，要么直接转卖，要么二次晾晒加工，到时候再给人送过去。” 涂窈默默点头，所以她如果要卖双孢菇，可以先学习第二种售卖方式。 很显然，最大的问题还是运输。 看她听得认真，林景心里酸酸胀胀的，他们这种卖货人说白了就是个社会地位一般的货贩子，头一回有人这么认真地听他说话。 涂窈听完举手：“那我等下可以试着卖一下吗？” “当然可以。” 林景这次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涂窈的脑袋。 涂窈眨了眨眼，没避开这个带着好意的抚摸。 一旁的少年无意识地皱了下眉，径直走到了车子前方。 林景看过去：“哎，林樾，你开车啊！” “也行，正好我跟妹妹方便说话，这三轮车自动档，你这腿也不影响。” 少年握着扶手的动作微微一顿，沉沉地“嗯”了一声。 一路上，林景把这些年来的售卖经验毫无保留地讲了一遍。 涂窈是个捧场的观众，听到什么都会夸他厉害。 林景被夸得心花怒放，下了车索性先领着她来到一个空摊位，又挑了一篮质量上等的货。 “不要乱跑，在这儿好好卖，卖不完也没事，我们大概半个小时后回来。” 涂窈乖乖点头，比了个手势：“明白！” 一旁少年冷眼看着两人一来一回地告别，正准备走，衣角忽然被扯了两下。 回头一看，愣了下。 涂窈仰着脑袋，拉住了他：“那我可以要你们一个电话吗？” 林樾脸色微微好转，接过手机，手动输入了一个号码。 屏幕里，她的联系人，一眼可以扫完。 最醒目的就是哥，和二哥。 拿回手机后，涂窈端端正正地给他备注上了“林樾”。 林樾眼眸微闪。 正打算备注“林景”，林景不好意思地提醒，“妹妹，我比你大好几岁呢，你要不然给我备注个哥。” 涂窈想了想，认同地点点头：“你说得对。” 屏幕上很快多出三个字：林景哥。 一眼扫下去，正好三个哥。 林樾几不可闻地又皱了下眉。 下一秒，掉头就走。 “哎！” 林景连忙追上去：“你瘸着腿呢，走这么快干嘛？” …… 小小的摊位前，涂窈兴致高昂地摆弄着那篮山货。 这里跟永和县不一样，这里是燕京最大的山货市场。 虽然她只在一个小角落，但是能看到很多东西，也能学到很多东西！ 而且跟以前更不一样的是，今天的货多到她可以当个小老板！ “……小老板，怎么卖？” 一道熟悉的清润的声音忽然传来。 涂窈动作一顿，一瞬间，耳朵忽然“嗡”的一声。 她愣愣地抬头。 眼前的青年套着一件剪裁精良的纯色衬衣，这么久了，脸色还是有点苍白。 和这个哄闹的市场格格不入。 他自然而然地半蹲下来，望着她轻轻地笑了一声。 “回神了，涂小毛。” 涂窈眨了眨眼，眼底流出无意识的无措，又迅速收了起来。 然后抱住篮子，默默背过身，垂下头小声说： “……不卖。” 第一百零三章 涂小毛，大好人 几秒后，身边重新落下一道身影。 涂窈抱着篮子直接转了个向。 这道身影也紧跟着转了向。 涂窈：…… 涂窈不动了。 对面也不动了。 过了会儿，涂窈忍不住闷闷地叫了一声：“……小池。” “我最近做了很多事情。” “但是没有可以一起说话的人。” 胥池眼里的笑意缓缓消散。 “……那现在还想说吗？” 涂窈沉默了一会儿，“……我遇见了一位奶奶，她很像我以前的一位家人。” 胥池平视着她，目光柔软：“我知道，她送了你一幅画。” 涂窈继续说：“我还帮她拿回了她的画，帮林景和林樾解决了麻烦。” 胥池眼底毫不掩饰赞赏：“你做得很好，蒋家是实业起家，集团旗下的达运物流是目前内陆最大的物流公司。” 商圈人向来嗅觉敏锐又现实。 得罪了蒋家，林丘平运输公司的几个股东都在蠢蠢欲动地跟他做切割。 “他目前焦头烂额，自顾不暇，不会再找林景和林樾的麻烦。” 涂窈气鼓鼓地仰头瞪他：“小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一点都不打算装了吗！” 胥池失笑，轻声道：“……再装下去，我怕你不跟我做朋友了。” 涂窈一愣，不由得抱紧了篮子。 青年又靠近了些，眸光深深地注视着她圆乎乎的脑袋。 “……所以涂小毛，我来道歉了，还跟我做朋友吗？” 涂窈嘀咕：“你说做朋友就做朋友，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说着抬头，凶神恶煞地瞪着他：“……除非你说涂小毛大好人！” 胥池一怔，眼里不可抑制地浮起笑意。 “涂小毛，大好人。” 涂窈耸了耸肩，瞬间一脸豁达：“好，那就还是朋友！” 胥池没忍住，揉了一把她的脑袋，轻声道： “涂小毛，天下第一大好人。” 涂窈叉腰：“当然！” “妹妹！” 刚说完，背后传来一道声音，涂窈连忙回头。 长长的摊位口对面，林景一脸喜色地跑过来， 看到涂窈身边的青年，疑惑道：“他是……” 胥池收起笑意，朝他点头示意：“你好。” 涂窈介绍：“小池。” “噢，小池，我知道，妹妹的朋友。” 林景打完招呼就跟涂窈报喜：“妹妹！有人看中了我手里的两只野山参。” 涂窈眼睛瞬间一亮，回忆了一下：“……就是你刚刚说的，有些稀缺的药材会转几手卖出去吗？” 虽然价格对比实际价值会被砍几番，但平时这种顾客是可遇不可求的。 至少她在仙鹤村的时候从来没遇到过。 “不不不！” 林景连连摆手，神色难掩激动：“这次不是转好几手，是一手！一会儿我跟林樾直接就给人送过去了！” 涂窈眼睛更亮了！ “所以妹妹，我先找人送你……” 还没说完，林景手机突然响了，一看屏幕，他连忙接起来。 听完脸色闪过一丝犹疑，咬了咬牙还是道：“好，那我现在给你送。” 电话一挂，他神色就凝重了几分。 涂窈凑过去：“是有事吗？” 林景为难道：“对，一个老顾客，想让我现在帮他送批货。” 可现在…… 涂窈继续：“你是怕林樾一个人忙不过来吗？” 林景点了点头，要是林樾腿没问题，林景也就放心他一个人去，可现在这个情况，路上万一有个磕磕碰碰的…… 涂窈琢磨了一下，“那你去送货，我陪他一起去！” 林景立马摆手：“这……这怎么好呢，我们今天是带你出来玩的，怎么能让你干活呢？这多累人啊。” 涂窈明显来了兴趣：“我不累不累，我已经把你给我的山货都卖完了，我想去看看怎。” 学一学怎么卖，看看怎么定价签合同，以后回到仙鹤村说不定用得着。 林景：？ “这就卖完了？怎么这么快？你卖给……” 涂窈直接把篮子塞进了胥池手里，笑嘻嘻：“卖给他了。” 林景：？？？ 看向一旁的青年。 胥池微微一笑：“是，卖给我了。” 看涂窈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林景下意识地点了头。 “……好，那就你去。” …… 另一边，林樾抱着一个木盒等在停车场，他面前是一辆黑色的巨型改装车。 听到动静，他回过头，瞬间愣了。 看着跑得满头大汗的女孩，哑声道：“……怎么是你？” 涂窈擦了擦汗，简单地解释了一遍。 “所以我们怎么过去？” 眼前的女孩明显有些兴奋，不出意外大概率是自告奋勇来的。 林樾抿了抿唇，那个综艺，他也看了几眼，知道涂窈在种双孢菇。 她好像把全部的热情都奉献给了那个村子，抓紧一切机会在为回到那个村子做准备。 林樾沉声道：“对方说，专门派了车送我们过去，一手交货一手签合同。” 话落，就看到两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瞥到涂窈，颇有些意外：“怎么换了个小姑娘？” 也不等他们回，直接道：“先上车，合同已经拟好了，就等着你们过去签了。” 车子经过改装后，底盘比一般的车子高了几乎半米。 对于林樾来说，明显有些为难，就在这时，胳膊忽然被一股轻巧的力道扶住。 他下意识转头，涂窈笑眯眯地看着他。 林樾愣了愣，借着她的力，稳稳地上了车。 沉默一秒，也伸出了手。 涂窈正准备上车，眼前伸过来一只手。 抬头一看，少年依旧黑沉着脸，目视着前方。 涂窈嘿嘿一笑，也借着他的力道，上了这辆车。 车子很快发动。 这是涂窈第一次坐改装车，经过改装后，这辆车比一般的车要大上不少，里面空空荡荡的。 她下意识地动了动鼻子，一愣。 是一股若隐若现的草药味…… 涂窈皱了下眉，又闻了一下，确定没闻错。 不光是，还是一堆混合的草药味。 涂窈抬头，顺着她的角度，能清楚地看到副驾驶位上的男人。 涂窈盯了他一会儿，忽然开口：“……叔叔，是谁要买我们家野山参啊？” 男人像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回头看了她一眼。 瞥到她一身的碎花，又一幅天真的模样，眼里的警惕散了几分。 随口一回： “蒋家。” 第一百零四章 还有我妹妹 又转头道：“蒋家你知道的，我是蒋家的管家，专门来给我们家老太太采购野山参。” “得亏你们的参品相不错，不然也挑不中。” “放宽心，价钱上蒋家亏待不了你们。” 涂窈眉头皱得更深了，盯着他泛黄的领口，“……你是管家？” “是啊。” 涂窈沉默了一会儿，眨了眨眼：“你们经常来采购药材吗？” “当然不是，偶尔来一次，也是你们运气好，给撞上了。” 涂窈继续嗅了嗅，鼻尖的味道久久没散，她古怪地“哦”了一声。 涂窈摸出了手机，看了眼信号，格外微弱，发了条信息，不出意外，没发出去。 一旁，林樾看着后视镜里表情一次比一次丰富的女孩，几不可闻地皱了眉。 终于在她第三次耸着鼻子到处嗅时，转过头盯她。 “怎……” 还没说出口，似乎是因为车子忽然的加速，她整个人忽然扑了过来！ 林樾瞬间浑身僵硬。 下一秒，就察觉到他手背被戳了两下。 林樾微愣，狐疑地垂下头。 女孩窝在他怀里，状似艰难地爬起来，继续戳了几下。 涂窈嘿嘿一笑：“我手机好像坏了，你帮我看看。” 说着把手机递给了他。 屏幕上赫然是一行小字。 【他们不是好人，大概率是来骗野山参的贩子。】 林樾神色一凛。 底下还有小小的一行。 【这里没信号，等下你借口腿疼下车。】 林樾脸色一黑。 又冒出来一行。 【听我的，我跑步超厉害，仙鹤村第一，没人跑得过我，车子一停我就会跑的，你不要露馅。】 林樾脸色更黑了。 胸口肉眼可见地起伏，明显憋着一股闷气。 可抬头一看，涂窈还是笑嘻嘻地看着他，笑成了一股傻样。 像是怕那两人看出异样，又像是在……怕他担心。 似乎是知道他会不服气，涂窈又加了一条。 【你留下的话我背不动你呀，没法带你一起跑。】 这回不等他反应，涂窈立刻“哎呀”了一声！ “完了！” 前方两人一愣，自称管家的男人转过头：“怎么了？” 涂窈眼眶一红，指了指下面：“我哥的腿好像被我压折了。” 男人立马看过来，女孩边上的少年似乎太过疼痛，整个人像是在发抖，脸色也黑得可怕，死死攥着拳头，好像随时都能疼晕过去。 他刚要看个仔细，涂窈作势就要哇哇大哭：“附近有没有医院，我哥得重新上夹板，不然以后就真瘸了！” “瘸了可怎么办啊！” “叔叔你快停车啊！” 男人被哭得耳朵疼，往后避了避，神色有些犹豫：“可是我们这趟得过去签合同，老太太还等着见参呢。” 涂窈眼睛都红了：“叔叔，你笨不笨啊，你把我哥送到医院门口放下，我跟你去签合同不就行了吗！” 说着一把把林樾手里的木盒拿了过来！ 前方，两人对视了一眼，过了几秒。 “也行，反正都一样。” 这男孩虽然腿瘸了，要是反应过来不对劲，还有点战斗力。 这小姑娘就不一样了，跟个傻子似的。 车子很快靠着路边停下，车门一拉，男人赶紧把人从车上搀了下来。 “十字路口过去就是家医院。” 林樾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头一回露出咬牙切齿的神情。 “涂小毛！你！” 涂窈抽抽搭搭地挥手：“哥你快去医院治腿，千万别成了瘸子，我卖完参就来给你付医药费！” “放心，我马上回来。” 说完就果断拉上了车窗。 车子很快扬长而去。 偌大的冷清的十字路口，林樾几乎抖着手报了警，电话一通，对面还没来得及询问，林樾立刻道：“我报警！” “清源路第三个红绿灯，有辆改装车上有骗子，你们快去追！” 对面很快问道：“车上除了嫌疑人，还有其他人吗？” “我……”少年声色微微带着情绪突然激烈而泛上来的哽意。 他下意识地攥了攥拳：“……妹妹！” “我妹妹！” 他重复：“还有我妹妹！” 电话一挂，他整个人虚脱了一般，摸了下心口，原本狭窄的地方，仿佛被重新灌进了一点东西。 …… 山货市场，涂窈一走，胥池也拎着那篮子准备走了。 林景连忙叫住他：“那个……小池是，你是不是也去市中心，我顺路带你？” 胥池淡淡一笑：“不必，多谢。” 林景也不勉强：“行，那我先走了。” 他随口嘀咕：“要是货送得快，说不定能赶上去蒋家。” 话落，胥池步子一顿，“你说什么？” 他神色微冷：“买你山参的是蒋家？” 林景一愣，下意识点头：“是啊，蒋家的管家……” “蒋家物流通达，什么时候需要到城郊买两根山参？！” …… 另一边，涂窈抱着木盒趴在玻璃窗上，一路眨着眼看过来。 眼看着车子从宽敞的马路开往逼仄偏僻的路径，始终一声不吭。 前方，副驾驶位的男人不由得嗤了一声，看来真是个傻子，现在都还没瞧出不对劲来。 他们确实不是什么蒋家的管家，不过就是借用这个名号，去山货市场找些年轻，没什么大经验，容易被惊喜冲昏头脑的傻子，骗点好货。 车子停在一间简陋的楼房里，两个男人立马把西装往车上一扔，绕过来打开车门。 “行了，下车，小姑娘。” 涂窈仰起头盯了会儿楼房，“哦”了一声。 然后在下车的瞬间，立马撒腿就跑！ 动作之快，两个男人一下没反应过来，忽然地愣了。 等察觉到，涂窈已经跑出了十米开外！ 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这死丫头！玩儿我们呢！” 两人立马追了上去！ 前方，涂窈沿着刚刚努力记下来的路，争分夺秒一刻也不敢停地朝前跑！ 但那两人找的地方实在过于偏僻，几乎是从城郊的东边一路开到了西边。 来的路上只看到两座寺庙，基本没有车辆经过。 这会儿也是。 涂窈只能拼命往前跑！ 可就在这时！前方开来了一辆加长的商务车。 涂窈眼睛一亮，连忙挥手：“停下” 商务车一个刹车，正好停在涂窈面前。 车子后座，老人看着女孩生机勃勃的一张脸，微微一愣。 第一百零五章 你是管家我是谁 车窗缓缓下移，副驾驶位上一位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疑惑地看过去。 涂窈立马跑过去，上气不接下气道：“叔叔！有人在追我！要骗我的野山参，救命！” 车内，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得打量着面前这个女孩。 穿着一身朴素的黄色衣服，扶在车窗上的手腕瘦瘦的一截，长相却十分漂亮，眼睛圆溜溜的，格外讨喜。 而她身后，果然跑来了两个四方脸的男人。 “别跑！” 蒋管家转过头朝后请示：“太夫人？” 加长的车子，后座稍显昏暗，只能模糊看到一个脊背挺直，瘦削的身影。 一道苍老却又铿锵的声音传来。 “……帮帮她。” 话落，前座两个待命的保镖立刻训练有素地下了车，快走几步，在两人追上来的瞬间，动作熟练地把人扣下！ “哎！你们是谁！干什么！放开我！” 涂窈大松一口气，赶紧隔着车窗喊道：“谢谢您！” 那两人当即想要挣脱，可身上就像被束缚了一股巧劲，让他们使不出半分的力。 其中一个男人抬头看了眼，见眼前只是一辆普通的商务车，眼里闪过轻视。 “我是蒋家的管家！” “这是我们跟她的私事，识相点，别插手！” 这话一落，商务车上还剩下的几位顿时都颇有些意外地看向了副驾驶位。 就连扣着那两人的保镖都奇怪地对视了一眼。 涂窈立马反驳：“他才不是蒋家的管家，他骗人，别信他！” “我已经让我哥报警了！等下警察就来抓你们！” 说到警察，两人神色一慌。 “……所以你刚刚是故意把那个死瘸子放下去的？！” 涂窈顿时沉默，下一秒，蹲了下来，冷着脸一字一句地威胁： “……不准说他是瘸子，我会揍你！” 两人肉眼可见的羞恼，转头继续嚷：“你们别听这死丫头胡说八道，我就是蒋家的管家，你们现在松手我可以不追究！” 商务车上，老人几不可闻地皱了下眉。 “立青。” 副驾驶位的中年男人立刻点头，扣开了车门，步调稳健地走向地上的两人。 还在嚷嚷的四方脸下意识地要往后退，又被保镖一把拽住。 “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再不放了我，蒋家不会放过你们！” 中年男人穿着一身裁剪简单得体的西装，手上的丝绸白手套因为交握的双手互相交叠着。 眼神肃穆，声线儒雅：“你说……你是蒋家的管家？” “当然！” 话落，他礼貌地俯下身。 “……你是蒋家的管家，那我是谁？” 地上的男人瞬间僵住。 涂窈猛地抬头：嗯嗯嗯嗯？？？？？ 眨巴眨巴眼，一眼就瞥到了他胸口上一道明显族徽样式的刺绣图案…… 忍不住张了张嘴。 ……涂小毛，撞大运哦。 车上很快又下来了几人，先把已经彻底傻掉的两人绑了起来，然后守在一边。 蒋管家转过身，看了过来。 “我们太夫人有请。” 涂窈指了指自己：“我？” 蒋管家点头：“上车。” 涂窈站起身，慢慢走到商务车外，想了想，拍了拍因为跑了一路沾满灰尘的裤腿，又擦了擦满头的汗。 蒋管家拉开了车门。 不同于刚刚的昏暗，现在的车内一片明亮，涂窈抬眼看过去。 一道红木茶板隔开了前后方位，车子最里面，坐着一个一头银发的老人，黑衣旗袍，盘着一个温婉的发髻，眼神却分外犀利。 举手投足之间是足足几十年阅历磨砺出来的气势。 涂窈一瞬间觉得，就像看到了一只年迈的凤凰。 老人微笑着招了招手：“过来。” 涂窈慢慢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先开了口：“……您好，我叫涂小毛，谢谢您和那些叔叔们帮我。” “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蒋太夫人目光和善：“别紧张。” “只是刚刚听你说起，你似乎早就看出来了他们不是蒋家人？” “想问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涂窈坐得笔直，回忆了一下，严肃地点了点头。 “因为……首先车上有很多草药的味道，说明运输过不少草药。” “其次那个人说是蒋家的管家，但是他的领口是泛黄的，我虽然不见过什么世面，但是也明白不得体的衣服应该不会出现在管家这样的人身上。” “最后我又想起我朋友跟我说过，蒋家实业起家，是燕京最厉害的家族，我想也不会派一辆改装车来接我们。” 蒋太夫人苍老的眉眼静静地望着她，毫不掩饰欣赏。 不光敏锐，还会一边解释，一边又特意说着好听的话恭维着她。 老太太生意场上叱咤风云了一辈子，最忌讳溜须拍马，可听着眼前这个女孩的好话，却格外舒心。 她继续问：“那你的哥哥是怎么回事？听刚才的意思，你中途想办法让他先下了车？” 涂窈点头：“他腿受伤了，跑不快的嘛。” 老太太这时却表示了不赞同。 “他一个当哥哥的，怎么好让妹妹冲锋陷阵，该他想办法才是。” 换成她的小外孙们要是敢让妹妹顶在前头，她是要生气的。 涂窈摇头：“没关系的，他比较弱小的时候，我可以保护他。” 蒋太夫人来了兴趣，故意调侃：“可是你的形象看起来似乎也不是很强大。” 涂窈想了想，“……我只是看起来弱小，而且……看起来弱小也不是什么坏事。” 就像刚刚，那两个男人不也因为她看起来傻，所以没把她当回事吗。 碰到问题，她就可以多一种解决办法。 蒋太夫人眼神一软，不卑不亢，进退有度，思维灵活，实在是个好孩子。 “你几岁了” 涂窈：“十八。” 蒋太夫人一愣。 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眶忽然地有些湿了。 看着老太太突然泛红的眼睛，涂窈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立刻道：“哦，对啦，我还要再谢您一次。” 蒋太夫人回神：“还谢我什么？” 涂窈诚实交代：“前几天，您把画还给我朋友了，允许我们狐假虎威地借了您的势，最后也没跟我们计较，所以谢谢您。” 这话一落，蒋太夫人眼眸忽然地动了动。 前方，蒋管家也忍不住侧过身，重新打量起面前的女孩。 几秒的寂静后，蒋太夫人轻轻笑了，“……原来你就是那股冲击顽石的小水流。” 涂窈不明所以，疑惑地望着她。 “……您说什么？” 蒋太夫人还在笑：“没什么，我觉得该收回说觉得你弱小的那句话。” 这时，车外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道警鸣声。 管家摇下了车窗，涂窈立刻看过去。 是警车来了！ 一前一后两辆，下来了七八个警察。 他们是一路沿着道路监控跟过来的，听报案人描述涉及到燕京山货市场的诈骗案，嫌疑人手里还有个女孩当人质，他们都做好了高度的准备。 警情一传开，甚至还跟来了一个记者。 可一下车…… 就看到两个嫌疑人被绑得严严实实，身边五个保镖站得笔直。 一问情况，警察愣了。 “蒋太夫人也在这里？” 涂窈正准备下去，一抬头，不远处有一个记者举着话筒正在录制。 涂窈：！！！ 怎么还有记者？！ 第一百零六章 “胡说，我哥就会生气” 蒋太夫人发现，上一秒刚准备下车的女孩，下一秒又默默退了回来。 捂住脸闷声道，“那什么……我能在您车上躲会儿吗？” 她一点也不想上镜头。 要是让她哥看到，一顿揍少不了！ 蒋太夫人笑了：“当然可以，继续坐着。” 话音刚落，车窗外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 “……妹妹？！” 涂窈下意识转过头，瞬间瞪大眼：“你你你！！！” “怎么是你？？？？” 车窗外，举着话筒的女记者呆愣过后，惊喜地看着她！ “真的是妹妹！” 眼前的记者，跟上回采访福利院事件的记者，是同一个人！ 她不可置信道：“所以你就是那个从诈骗犯手里逃出来的人质？？？” 涂窈立马凑过去可怜巴巴地求：“姐姐，我能不接受采访吗，我不想上镜头，不想上新闻……” 女孩愣了，“好像不太行了……” “为什么不行，你去采访其他人，去采访那两个嫌疑犯！” 女孩“呃”了一声：“我的意思是……” “我今天跑的是法制栏目的直播……” 她顺手指过去，背后的摄影师肩扛着一个直播设备，正一闪一闪地冒着光。 原本没什么动静的直播间瞬间跟活了似的，弹幕哗啦啦地滚过来！ 【我靠！这不是妹妹吗！】 【这才多久没见，怎么上法制节目了？！】 【好家伙，跑去跟诈骗犯斗智斗勇了，涂朝夕知道了不得气撅过去！】 【速度快的人已经去微博底下通知涂老师了。】 涂窈：？？？ 这时，一辆路特斯evija也闯了进来，因为速度过快，轮胎和地面划出一道激烈又漂亮的火花！ 涂窈下意识看过去，就看到了驾驶位上，胥池神色冷淡，视线淡淡地扫了过来。 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才释放出些微柔软，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涂窈连忙挥手：“这里这里！” 边叫边跑过去！ 车门已然自动打开，涂窈一溜烟地爬了上去，直接捂着脸一头藏进他背后。 “快跑快跑！有记者！有直播！完了完了！！！” 隔着几米远，胥池回过头，瞥到商务车内的老太太，微微点头示意。 然后发动了车子。 前后不到十秒。 等记者反应过来，车子已经开出了拐角。 商务车上，蒋管家深深地皱了眉。 他看清了那辆车上的青年。 “太夫人，那好像是……” 胥家现任家主，因为身体原因，几乎从来不在人前走动。 他也是两年前跟在蒋太夫人身后，拜访港城时十分偶然地见过一次。 怎么会出现在燕京？ 而看刚刚两人的互动…… 管家有些震惊：“……所以这孩子怎么会认识那位？她应当只是个普通人。” 蒋太夫人矍铄的面容也闪过一丝意外，又恢复了平静。 “能围绕在强者身边的人必然不会是弱者，别小看人。” 家世算什么，阶级又算什么，这世上总有新鲜强韧的灵魂一茬一茬地耀眼过那些顽固不化的血液。 蒋管家一瞬回神，躬了躬身：“是我失言。” “那现在是继续去庙里还是……” “不去了。” 蒋太夫人拢了拢额角的鬓发：“看到年轻的孩子，精神也好了些。” “……对了，她说她叫什么来着，涂小毛？” 老太太有些忍俊不禁。 “……怪可爱的。” 管家：“太夫人，那些人需不需要我们处理？” 老太太脸上笑意还未消失，眼角已然锐利：“查查清楚做了多少违法乱纪的事，送上去。” …… 路特斯evija逐渐放慢了速度，但直到开出足足两分钟，涂窈才敢爬起来，嘴里嘀嘀咕咕。 “完了完了。” “小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怎么来了？” 看了一圈周围，她又想问胥池除了直升机，车还会开什么。 可瞥到胥池略有些紧绷的神色，她顿时把所有的话都憋了回去，语重心长又体贴地改口：“小池啊，多亏听你说起过蒋家，不然我肯定没办法知道对面是坏人。” “还好有你哦。” 胥池：…… “涂小毛。” 胥池忍不住轻笑了声：“……应该永远不会有人会对你生气。” 即便会生气，也会在涌上来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他的好朋友，天然地会拿捏人心。 比他更胜一筹。 涂窈不赞同：“胡说，我哥就会生气。” …… 另一边，涂朝夕一起来就看到了涂窈贴在他房门上，写着要去山货市场的字条。 涂朝夕没好气地拿下纸条，嘀咕了一句：“……死小孩一天天到处跑，朋友都要遍天下了。” 涂朝夕作为一个顶流，需要时刻关注网络风评，习惯盯着最新的动态。 于是今天他也顺手打开手机瞄了眼热搜榜。 就一眼，直接给他跳出来一堆词条！ 涂小毛智斗诈骗犯 妹妹，法制栏目直播 妹妹，落荒而逃 涂朝夕：？？？？ 第一百零七章 “等等等等！” 另一边，车子还在往前开。 涂窈很快不出声了，沉默地盯着前方。 胥池看了眼后视镜：“在想什么？” 涂窈表情沉重：“……在想你往哪边开我会比较安全。” 胥池挑眉：“说说，我帮你参考一下。” 说着又刻意放缓了速度。 一辆超跑，硬是开出了自行车的速度。 涂窈严肃地点了点头。 第一个选择，直接见大哥，等于直接挨打，毫无过度的情况下，说不定还会波及小池，危险系数最高。 第二个选择，去医院见二哥，大哥还是会赶回来，不过有二哥当缓冲剂，这顿打会挨得慢一点。 “看起来是第二个选择比较好一些。” 涂窈又沉默了。 过了会儿，小声说：“……其实还有第三个选择。” 她有些忐忑地趴在车窗上：“……去找林樾。” 车子立刻拐弯。 胥池了然一笑。 没有三个选择，她现在最想找的只有一个人。 涂窈也忍不住笑了，小声嘀咕：“……我就是怕不找他，他就又偷偷把我放下啦。” 又补了一句：“……当然也是不想回去挨揍，也不想挨骂。” …… 十字路口，林樾一个人站在烈日下，怔怔地看着屏幕里涂窈脱困的消息。 她聪明地逃跑，幸运地遇上了蒋家，被朋友接走，接下来就是回家去挨骂。 少年扯了下僵硬的嘴角。 这样也挺好。 他转过身，沿着漫漫的长路，一瘸一拐地朝前走。 可走着走着，嘴角的笑意又渐渐地消失了。 下意识地触摸了一下心口，原本就不大的地方，被涂窈硬生生撬开了一个口子。 他乍然放下，只觉得空空荡荡，让他眼眶不受控地涌出涩意。 一个脱力，少年忽然艰难地蹲下来，耳朵也嗡嗡作响。 “怎么了怎么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声音忽然响起。 林樾一愣。 下意识扭头。 三米开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一辆超跑。 涂窈手忙脚乱地从车上下来，“噔噔噔”地跑过来蹲到他面前。 “腿疼吗？” 女孩满脸的着急，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他的小腿。 “是不是我刚刚真的压到你了！” 林樾愣愣地望着她，声音微哑：“……你怎么来了？” 涂窈没忍住，无奈地摸摸他的脑袋：“不是跟你说过了么，我马上回来啊。” “你……” 记忆注定是尘封不了的。 即便扣上了重重的锁，可有时候，路过的风是钥匙，下过的雨也是钥匙。 而这一次，这把钥匙是他自己，是长大后的涂窈。 …… ……那一年，也是她，和他说，“三哥，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可他等来的是她的背叛。 林樾微微垂下眼，这十年，虽然选择放下，选择遗忘，但他也从来没相信过承诺。 自然的，他也从未对刚刚那句看似不经意的承诺抱有希望，这句话甚至没在他心里留痕。 他只当她是情急之下为了让那两人放松警惕，脱口而出的一句话。 可这个长大后的涂窈却偏偏牢牢地记下并践行着。 她真的来了。 一瞬间，林樾喉头就像被深深地哽住，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涂窈当没看出他的反常，“……先上车，我得给你检查一下。” 说着一把搀起他，边走边说：“车上的人你没见过，是我的朋友，他叫小池。” “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热搜，刚刚就是他来接我的。” 林樾下意识看向驾驶位，透过后视镜，青年容貌精致，脸色泛着不正常的苍白，朝他微微一笑。 少年瞬间一愣，视线扫过车标，他心下一阵疑惑，确认道：“……你是仙鹤村的那个小池？” 胥池微微挑眉，反问：“……你看过直播？” 林樾眼神一闪，“只是林景看的时候跟着看了几眼。” 胥池轻笑了声，匀速发动车子。 车里，涂窈弯下腰，检查着他的腿。 林樾垂下眼望着她圆滚滚的脑袋。 下一秒，同时开口。 “疼得厉害吗，要不要去趟医院？” “你有受伤吗？” 林樾一怔：“……不用，不疼，刚刚只是稍微脱了力。” 涂窈下意识抬头，嘿嘿一笑：“没有哦，我也没事，没有受伤。” “你看，我没骗你，我跑得很快，他们都跑不过我。” “哎呀你不知道，我今天运气非常好，他们不是骗我们是蒋家的管家吗，然后我碰到真的蒋管家了！” 想到什么，她又忽然地泄了气：“……就是没想到会来记者。” “林樾，我能不能在你家躲一会儿啊，等我哥气消了我再走。” 林樾静静地看着她，女孩就像个乐天的小爆竹，在这辆安静的车子里噼里啪啦地发散着丰富的情绪。 而这些情绪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注入了他的心口，填满了刚才的空空荡荡。 他忽然有种认命的感觉。 “涂小毛……” 涂窈撑着下巴看他：“怎么啦？” 林樾一点一点地攥紧手心，沉声道：“我有话跟你说。” 涂窈一愣，眨了眨眼，不由得坐直了身体，缓缓地点了下头：“……好，你说。”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震了两下。 涂窈顺手拿起一看，是涂朝夕。 【涂小毛，回家！】 【再不回，我亲自去抓你！】 前两条是十分钟前发的。 【你完了涂小毛，等着！】 这一条是刚刚发的。 三条，跟催命似的。 涂窈当场打了个哆嗦，顿时吓得挺直了背脊！ 对面，林樾深吸一口气，斟酌着开口：“我……我其实是你……” “等……等等！” 还没说完，涂窈忽然严肃打断！ 林樾：？ 涂窈不好意思地笑笑，指了指前方：“我们到了！” “要不……先下车？” 林樾抿了抿唇角，把话先收了起来。 下一秒，车子停下，胥池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后视镜。 涂窈赶紧先溜下了车！ 这边林景听到动静，从屋里跑了出来，一看到涂窈，眼睛立马红了！ “妹妹！你没事！都怪我，笨到看不出对面是骗子！” 涂窈把护了一路的木盒递过去，笑眯眯道：“可是是我自己想跟过去的啊，跟你没关系。” 林景眼眶更红了，“不是这样算的，妹妹，如果今天换成是我跟林樾过去……” 他压根不敢想情况会有多糟糕。 “你们先进来，外面太晒了，等下万一中暑，我给你们煮了一锅凉茶。” 涂窈：“你知道我会过来啊？” 林景边走边擦眼睛：“不知道，总想着万一过来呢，我去给你盛！” 涂窈忍不住笑了。 林景一走，林樾沉沉地吐了口气。 沉默半晌，他继续道：“涂小毛，我有话……” 可又没说完，涂窈又开了口：“等等等等！” 林樾：…… 第一百零八章 “别打她，哥。” 她掏出手机，继续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的手机刚刚在车上响了很多次了。” 她把屏幕对过去：“你看，好几个未接电话！” 果然，下一秒，一个视频就主动拨了过来。 涂窈连忙点开。 屏幕里冒出两个脑袋。 是程桑桑和胥白。 程桑桑猛地拍桌子：“涂小毛，你怎么回事！怎么还遇上诈骗犯了！你放心，那两人我找人去查了，等他们一放出来，我就找人揍一顿给你出气！” 胥白立马反驳：“大姐！你可别指望小卷毛，她干不了这事儿，她大伯盯着呢，不让她违法乱纪，你还不如指望我给你报仇！” 程桑桑怒了：“涂小毛，也别指望他！我只有我大伯盯着，他家他爷爷他爸还有他小叔都盯着呢！” “特别是他小叔，我前两天听我大伯说，他上个月把家里违法乱纪的人都赶出去了！凶残得要命！” 刚停了车进屋的胥池：…… 胥白：…… “姐，你说这干嘛！” 想到什么，程桑桑眼神忽闪，连忙改口：“那什么……其实他人是不错的，当朋友还是很好的哈。” 涂窈一边看着时间，一边附和地点头：“行行行，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 程桑桑接着说：“不过我们俩最近准备跟你们村的三婶婆学一下跳大神。” “你等着，等我们学会了帮你下咒！” “对！敢欺负我大姐，我咒不死他！” 涂窈没好意思提醒他们跳大神没法下咒。 也没打击两人的热情。 就这样足足拖延了二十分钟，涂窈终于挂了视频。 视频刚挂，赶在林樾开口前，她又立马抬手！ “等等哦，我得先跟其他人报平安。” “闻语姐姐，江野哥哥，导演叔叔，还有几个跟拍叔叔都给我打电话了。” “哦，对，还有马老师。” 涂窈像报信一样挨个报过去。 林樾：…… 胥池嘴角噙着笑意，慢悠悠地喝了口凉茶。 帮她看了眼时间，已经拖了半小时了，再五六分钟也差不多了。 不过如果某人超速飚个车，估计也用不了三四分钟。 好不容易等她挨个报完平安，对面，林樾脸已经黑了。 不过显然还没放弃。 攥了下手心，他深吸一口气，酝酿着开口：“涂小毛，我其实是……” 涂窈刚想接着拖，下一秒。 “涂小毛！给我开门！” 林樾：………… 可涂窈眼睛瞬间一亮！ 她哥真来抓她了！ 她连忙“噔噔噔”地跑过去！ 门一开，果然，涂朝夕黑着脸，直接一把拎住了她。 “涂小毛，出息了啊，还知道躲了。” 他在家等了半个小时，结果人不回来了！ 好在上回涂窈在福利院出事那会儿，他就在她手机里装了个定位。 装的时候他只求个心安，没想到这么快又派上了用场！ 他有种要命的预感，说不定这定位以后还得用上无数次！ “赶紧跟我回去！” 涂窈本能地抖了一下：“……干什么去啊？” 干什么去，当然是先去医院做个检查，刚从狼窝里出来，磕着碰着也不说！ 但这时候涂朝夕必不可能说实话，冷笑：“你说干什么去！当然是关起门来揍你一顿！居然敢跟着两诈骗犯跑！你胆大包天啊！” “你给我好好反思一下，回去就给我写两千字检讨！” “不写完你门都不准出！” 涂窈人都傻了，使劲往后躲：“不行啊！我不会写检讨！” 涂朝夕毫不留情：“没事，你这个架势我觉得以后会习惯写的，我都给你想好了，等你写习惯了以后高考写作文都不带愁的！” “明年给你课一补，直接送你去高考！” 说完就要把人拎走！ 涂窈这下是真急了：“哥！哥！” 她赶紧看向身后的少年。 边看边使劲眨眼睛！！！ “哥！救命！快救命！” 你还有话没说啊！ 撕心裂肺的模样，看得林樾神色一紧。 涂朝夕冷笑：“你哥在这儿呢，你二哥在医院呢，他后天才出院，你喊谁救命！我倒要看看今天还有谁能救你！” 可刚走没两步，忽然，衣角被一只手牢牢攥住！ 涂朝夕转过头，一愣。 他只见过林樾全身包裹严实，戴着口罩满身防备的样子。 而现在没戴口罩，沉闷的模样，陌生，看着却又格外眼熟。 他皱眉道：“……干什么？你来救她？” 涂窈还在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少年被这道眼神看得心里一酸，抿了抿唇，点头：“……别打她。” 涂朝夕“呵”了一声，“你说别打就别打？你俩今天算同伙！” 林樾抿了抿唇，无奈地补了一个字： “……哥。” 话落，全场瞬间一片寂静。 林樾深吸一口气，又连起来说了一句。 “别打她，哥。” 涂朝夕脸色僵硬，下一秒，缓缓松开拎住涂窈的手。 整个身子缓慢而又颤抖地转了过来。 像是不可置信，“……你叫我什么？” 林樾余光瞥向涂窈，女孩瞬间松了一口气，赶紧悄悄地往后退了两步，又退了两步。 他对着屋子里比了个手势。 涂窈懂了，眼泪汪汪地朝他眨了下眼睛，小哥真好，小哥就是她亲哥！ 又回了他一个“了解”的手势，然后头也不回地溜进了屋子！ 看她跑掉，林樾也松了口气，仰头继续看向面前神色彻底僵硬的青年。 “……去外面聊聊，大哥。” 第一百零九章 你是很多人的小爹吗 此刻的涂朝夕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林樾。 而是紧紧盯着眼前这一条狭窄的，逼仄的街道。 他反复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他的弟弟，就是在这个地方，过了长长的十年。 直到这里的一切牢牢地留在了脑海里，涂朝夕深吸一口气，控制着声音里的颤意：“为什么之前不认我们？” 林樾无意识地搓了下手指，诚实道：“因为放下了。” 涂朝夕一时失语。 林樾继续说：“这十年我过得挺好，奶奶，林景就是我的亲人。” “所以才没打算跟你们相认。” 涂朝夕眼神复杂：“你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不用盘问，就能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地把话全倒出来，也不在意这些话是不是有些扎心。 “那为什么突然又认了？” 林樾垂下眼，“……突然又放不下了。” 涂朝夕笑了，“涂小毛这个臭丫头还挺厉害。” …… 屋子里，涂窈跟逃难成功似的，瘫在凳子上。 胥池把凉茶推过去，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刚刚为什么拖延时间？” 涂窈一愣，小声问：“很明显吗？” 胥池挑眉：“非常。” 涂窈抓了抓脑袋：“因为林樾想跟我…我哥相认嘛，这些话当然跟我哥亲自说比较合适。” 胥池眸光微闪。 涂窈继续道：“正好，刚刚来的路上我就收到我哥要来抓我的消息了。” “我就想拖着拖着，林樾正好能跟大哥相认，而且我说不定能逃一顿打。” 涂窈一脸的庆幸：“没想到真逃过了，我哥现在没时间打我了。” 她完美总结：“虽然明显，但简直一箭双雕哦小池。” 胥池没再开口，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看着她庆幸地坐了会儿，半分钟不到，又坐不住了，视线忍不住往外面瞥了一眼。 过了会儿，又瞥了一眼。 然后站起来走了一圈，时不时踮起脚往外看。 胥池眸光盯着女孩来回打转的背影，半晌，微微叹了口气。 南柯是这样，林樾也是这样，她永远把相认的机会第一时间留给了涂朝夕。 她是维系这三兄弟的纽带，却始终下意识地把自己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 是因为觉得自己只是个外来者吗…… 胥池思维淡淡发散着。 ……可真的是外来者吗？ …… 意识到两人还得聊很久，涂窈也不转了。 继续跑回来坐在凳子上发呆，戳了戳脑门上的进度条。 ……小爹，你在吗，可以聊聊吗。 110很快给了一个回应。 涂窈立刻恢复了一点精神：你在呀！ 嗯……小爹，我大概想明白了上回进度条为什么没跌。 之前无论是涂朝夕还是南柯，遇到人生低谷时，涂窈的进度条每回都会先骤降到20。 但轮到林樾时却没有，这让涂窈前期惯性思维地没有意识到，林樾会是她的三哥。 110配合道：【为什么？】 涂窈眨了眨眼：之前之所以会降到20，因为白初梦先出手，已经破坏了大哥和二哥的事业。 但这回她还没来得及下手，自然不会降到20。 110反问：【既然跟她没关系，那为什么当你解决了林樾的问题后，进度条又会涨呢？】 涂窈满脸的认真：因为林丘平原本就是林樾人生里最大的隐患。 而白初梦原本就准备从这方面下手，对吗？ 她试探地问：所以以前我做的都是补救，可现在……是预防。 对不对？ 涂窈充满期待地望着它。 110机械音难得一软：【对。】 涂窈眼睛瞬间亮了，真的是这样！ 110继续问：【那明白剩下的百分之十代表什么吗？】 涂窈想了想，摇头，又立刻点头！ 她还不是太明白，但也有点明白了。 她知道了现在的敌人是谁，知道白初梦的目的是什么，相应的，她也知道该怎么去应对。 白初梦想要窃取这些人的气运，她偏要见证她的亲人，朋友，回到他们原本的轨道，活得精彩又璀璨！ 而她。 涂窈笑眯眯地看着头顶耀眼的进度条，和被光点围绕的110：小爹，我们一定会活很久的。 110一如从前，沉默而寂寥地望着她。 半晌，像是喟叹：【……涂小毛，你是我最好的孩子。】 涂窈一愣，抿了抿唇：……小爹，你是很多人的小爹吗？ 110沉默了一会儿。 【只有你。】 …… 胥池发现，涂窈又高兴了。 激动地捧着凉茶跟他碰了一下！ 不等胥池问，她就主动交代：“突然觉得我还能打一百个坏蛋！” 胥池：“不害怕吗？” 涂窈思考了一下：“我觉得现在应该是坏人比较怕我。” 胥池笑了。 确实。 …… 港城一栋园林别墅。 会客厅，一个一身珠光宝气的女人哭哭啼啼地伏在座椅上，“初梦，你可要想想办法。” 女人抬起头，还是挂着那颗标志性的祖母绿。 手上几百万的仿制手表倒是摘下了。 魏太拿起手帕擦了下眼睛：“你舅舅现在都快急上火了，我也快撑不下去了，现在家里个个都怪我。” 自从上回因为一块米糕，被全网嘲魏家虚假慈善后，家里所有人都在怪她。 长辈们怪她丢人，认不出胥白，间接得罪胥家。 二房几个学音乐的小辈怪她阴差阳错让科米尔先生提前终止面试。 白初梦冷眼看着，假意安慰：“舅妈，别难过了。” “但你确实也太冲动了。” 既然是去做慈善，至少装也要装得像样点。 “可也不该全怪到我身上啊！我一个女人哪里懂他们生意场上的事情，而且胥家也不是我先得罪的，明明是你们站错了队，挑中了胥峰啊！” 分先来后到的话，她也不是第一个得罪的！ 可这些人无法责怪家里掌权的男人，最后只能把怒火发泄到魏太身上。 白初梦瞬间冷脸：“舅妈！慎言！” 魏太脸色涨红，嘟囔着：“我又没说错，胥峰不是已经被胥家那位给处置了吗？” “算了，不说了！” “反正都怪那个小村姑，要不是她，你弟弟也不会参加不了科米尔先生的音乐会。” 白初梦脸色已经明显不耐烦，眼神一瞥。 一旁全程候着的中年男人立刻上前，恭敬道：“魏太，您先消消气。” “过两天不正好是科米尔先生的音乐会吗，小姐过两天也要去内陆，她刚刚还说要陪您一块儿去看看呢。” “科米尔的祖母跟我们家老太太早些年有点交情，看到时候能不能让他收小少爷当关门弟子。” 白初梦瞬间抬头。 魏太顿时喜笑颜开：“真的！” “哎呀，初梦，不枉舅妈这些年最疼你！” 白初梦扯了下嘴角，应付了几句。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魏太，白初梦立刻冷脸。 “你什么意思？让我去内陆？” 第一百十章 “小哥！” 管家温和道：“小姐，事到如今，您还没察觉到一切问题的源头是谁吗？” 白初梦深深皱眉，缓缓吐出两个字： “涂窈。” “无论是一开始的涂朝夕，还是后来的南柯，甚至是我们还没来得及处理的林樾，还有突然倒戈的程小姐和胥白少爷，都是因为她，才重新恢复了气运。” “还有魏家的困境，也是她添了一把火。” “我认为，您该亲自去瞧瞧了。” 白初梦思索了片刻：“……你说得对。” “我是该去一趟。” “何况现在因为胥峰，家里这些人都在等着看我笑话，我还不如出去。” 她这一辈有十几个同辈，从小为了在家族面前争光几乎斗得头破血流。 原本她在其中并不起眼，可多亏了天道叔，当年提醒她救下了落水的胥峰，自此她在家中地位一跃而上。 这些年，白家牢牢抱紧了胥家的大腿。 而现在随着胥峰失势，爷爷对她明显有些冷落，其他兄弟姐妹面对她时也少了平日里的恭敬。 白初梦冷笑，这白家上下，通通都是势利眼！ 可他们不会想到，胥峰哪有这么容易就失势！ 现在不过蛰伏罢了。 白初梦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那就去，去会一会涂窈，这位老朋友。” 话音刚落，一旁，管家像是没站稳，忽然身子晃了晃。 白初梦一愣：“你怎么了？” 她随手朝他胳膊一挥，却挥了个空！ 一眼看过去，袖口空空荡荡，就像整个胳膊彻底消失了一样！ 白初梦骤然一惊：“你的手怎么了？” “手？” 管家勉强站稳，举起完好无损的胳膊，语气困惑：“……手怎么了？” 白初梦松了口气，“没什么，眼花了。” 她又抬眼打量了一下身旁的中年男人：“看你这两天脸色似乎也白了许多。” “天道叔，你可要保重身体，我身边除了你都是些扶不上墙的废物。” 男人躬了躬身，态度谦卑：“为了小姐，我会保重。” “既然小姐要出发去内陆，我这就叫人帮您收拾行李。” 说完退出了房间。 沿着旋转楼梯，管家缓慢而匀速地下楼，沿路遇到几个佣人，他全程微笑着点头示意。 直到走进拐角，他面上的平和瞬间一裂！ 整个人躲进了阴暗处。 如果白初梦在这儿，会发现不仅是刚刚的胳膊，男人半截身子都陷入了干瘪的状态…… …… 直到一个小时后，涂朝夕和林樾才回来。 经历了一上午的惊心动魄，涂窈已经困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涂朝夕一进来，看到一旁的胥池，忍不住皱了下眉。 眼神复杂：“……你，你回来了。” 胥池微微一笑。 涂朝夕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青年，身上穿的定制私服，还有门口停的那辆路特斯evija，以及上回开直升机，都足以说明这人身份不一般。 真是完了，他家涂小毛这是交了个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朋友。 可交朋友是涂小毛自己的权利，她能把眼前这个青年当成好朋友，自然有她的道理。 他还不至于去干涉。 但他能直接把人拍醒。 “起来了涂小毛，醒醒！” 涂窈眨巴眨巴眼，朝他心虚笑笑：“哥，你们聊完啦。” 涂朝夕面无表情：“聊完了，现在来聊聊你今天上午干的事。” 涂窈：？ 这一茬不是过了吗？ 不等她狡辩，涂朝夕直接转头拍了把林樾。 “你说。” 林樾一愣，抿了抿唇，爱莫能助地看向了涂窈。 涂窈笑容一裂。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从头到尾认认真真全讲了一遍。 连她嚎了几句都一字不差地转述了出来。 涂朝夕脸色越听越黑，听完夸了一句：“有勇有谋，还挺聪明。” 然后当场拍板：“两千字检讨，明天给我。” 涂窈：…… 她忍不住去看林樾…… “别看他，他四千。” 林樾：…… 这一茬过掉，涂朝夕长舒一口气，继续跟林樾说道：“你二哥后天出院，三天后就是音乐会，避免他情绪太激动影响演出，你回来这件事我就先不跟他说了。” “三天后你有空吗，有空的话带你去音乐会，等演出结束直接去找他。” “还有你这腿不能拖，趁早治了，我回去给你找医生。” 他就像个称职的兄长，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所有事情，对刚相认的弟弟的人生查漏补缺着。 林樾垂下眼，一一应下：“好。” “有空的。” “听哥的。” 涂朝夕说完就把涂窈抓了过来。 “至于涂小毛……跟你朋友说再见。” “回家了！” 涂窈垂头丧气地“哦”了一声，跟胥池招了招手。 转身就要走。 “等等！” 忽然，林樾喊住了两人，径直走向涂窈。 他皮肤黝黑，平时脸上也不大有太过明显的情绪，乍一看还是很严肃的。 连带涂窈也认真了起来，不由得站直了身子。 “怎么啦？” 林樾伸出手：“把你手机给我。” 涂窈不明所以，还是乖乖掏出手机递过去。 就见他目标明确地点开了通讯录，在不到十个的联系人里迅速找到了他的名字。 然后手动把“林樾”改成了“小哥”。 涂窈愣了。 林樾眼里闪过一丝不自在，解释：“知道你失忆了，以前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但是你叫了大哥和二哥，按照辈分，也该叫我一声小哥。” 涂窈脱口而出：“小哥！” 第一百十一章 这算人情世故 回去路上，涂窈心满意足地抱着手机。 涂朝夕看向后视镜：“涂小毛，开心吗？” 涂窈趴到车窗上，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毫不犹豫地点头：“开心！” 她随口回问：“你开心吗？” “开心啊。” 到此为止，他所有的缺憾几近圆满。 除了…… 涂朝夕看向后视镜，所以该怎么跟现在这个涂窈相认，如果相认，又该怎么提起那几年的记忆。 如实交代吗？ 涂朝夕沉思片刻，突然靠边停下车。 “涂小毛。” 涂窈抬头，目光澄澈又明亮：“啊？” 涂朝夕回过头，郑重而又忐忑地望着她：“仙鹤村的时候，我问过你一次，现在再问一次。” “你想恢复记忆吗，对你原本的记忆感兴趣吗？” 涂窈一愣。 半晌，在他紧张的注视下，缓慢又认真道：“如果记忆是不好的我就不想恢复。” 涂朝夕怔了怔，像是没反应过来，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 “你不会好奇那些记忆吗？” 涂窈一边思考一边继续说：“会好奇，但是如果记忆是痛苦的，那就用快乐的记忆去覆盖它，大家都不要再想起来了。” 涂朝夕下意识地攥了下手心，确认道： “……你是这样想的吗。” 涂窈毫不犹豫地点头：“对。” 涂朝夕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好一会儿，扯了下嘴角，仿佛也做好了决定。 像是如释重负，像是找到了方向。 “知道了。” 他喃喃道：“既然这样，哥哥们会给你编造一段快乐的记忆。” 让她用快乐的方式真正地做回涂窈。 至于那些痛苦，大家就都忘了。 车子继续往前开，涂窈也重新笑眯眯地趴回车窗。 110：【为什么不想听那些真相。】 涂窈看着窗外……小爹，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会把我当妹妹是因为放下了那些过去，这非常不容易。 那些伤害对于她来说只是书上的文字，但对于他们来说是血淋淋的事实。 如果相认是以重提那些真相为前提，撕开的是他们的伤疤。 那还不如等他们商量好，编一个很圆满的理由，然后再跟我说，我其实就是他们的妹妹。 到时候，我再高高兴兴地接受。 这样，谁都不会再受伤。 110：【这样就可以吗？】 涂窈点点头，我们都会觉得很幸福。 …… 两天后，南柯出院。 涂窈用自己的小金库买了一大束花，兴冲冲地跑去接人。 她藏在花后面：“哈喽二哥！我来接你啦！” 一双大手接过了这捧花，“哈喽小吉祥物！” 涂窈一愣，仰头一看，眼前金发碧眼的男人正笑眯眯地朝她招手。 涂窈迟疑地招手：“你……好。” 科米尔故意问：“你不问问我今天为什么过来吗？” 他恐吓道：“我打算把包括南柯在内的所有助演嘉宾全部接走，然后魔鬼训练他们整整一天一夜，第二天直接送上场给我表演！” 涂窈冷静指出：“然后你的音乐会就完蛋啦。” 科米尔：…… 南柯一脸无奈：“科米尔先生，不要吓我妹妹。” 科米尔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没吓没吓，我喜欢她也来不及呢。” 他兴致盎然地凑上来：“不瞒你说，你妹妹让我想起了我一个年轻时候的姨妈。” 南柯&涂窈：…… “嘿！别不信啊！明天我那位姨妈也会过来听音乐会。” “好好，妹妹，我是真的来接你哥哥的。” 科米尔保证：“不过你放心，只是最后一次正式排演。” 想到什么，他发出邀请：“对了，小吉祥物，你要不要也一起？” “上回你不是担心我的会场保全不过关吗，正好邀请你来审判一下？” 科米尔一个人就叭叭叭地说完了全程。 涂窈下意识去看南柯。 南柯轻笑：“想去就去。” 于是一行人上了科米尔安排的车。 到了会场，就直接上了台。 科米尔十分大方地给了每个助演嘉宾一个演奏时长。 轮到南柯时，他不由得看向台下。 就看到他的妹妹，坐得端端正正，一丝不苟，看轮到他了，赶紧鼓掌！ 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会场里响起，像击鼓一样壮阔。 南柯忍不住笑了。 南柯觉得，倒比他的琴声好听。 看得科米尔有点眼酸，他预备把一辈子奉献给音乐，快四十了，没有妹妹，也没有女儿。 明天的音乐会也只能请来一位孤寡姨妈来帮他喝彩。 一对比是有些惨烈了。 他故意问：“是我弹得好听，还是你哥弹得好听？” 涂窈：？ 涂窈其实不是很懂欣赏音乐，过去的经历也没法让她有时间有能力去鉴赏那些高雅的艺术。 她只能听出来，南柯弹得很好听。 如果让她给所有人排名，她诚实道：“当然是我哥哥。” 科米尔：…… 不等他再问，涂窈已经转过头，继续认真地听起了演奏。 就在这时，一个助理打扮的男人走了过来，俯身凑到科米尔耳边。 “科米尔先生，有一位太太和小姐，自称是您的亲戚，提出想要见您。” 科米尔猜测：“是我祖母那边的？” “是的，那位太太说，您的祖母曾经和她外甥女的曾祖母是朋友。” 科米尔：？ 科米尔会说华国话，但不代表他能一瞬间理清这串复杂的关系。 半分钟后，他狐疑地转向涂窈。 “这算亲戚吗？” 涂窈思考了一下：“这算人情世故。” “好，所以是需要我入乡随俗地去人情世故一下。” 科米尔的成语依旧运用自如。 “那我先离开一下，一会儿听累了可以到处走走，正好瞧瞧我这里的安保。” 涂窈点了点头。 科米尔起身，径直走向后台的会客厅，三两步走下来，恢复了平时高傲的模样。 涂窈也站了起来，蹦跶了两下，问了下一旁的助理。 “您好，请问洗手间在哪儿？” 助理指了方向后，涂窈赶紧跑了过去。 刚进洗手间，突然“砰”的一声！ 紧接着，一道凄厉的女声响起！ 涂窈一愣，连忙看了过去。 就见洗手间上层的一扇玻璃窗，像是自爆了似的，落下了一地碎片。 而窗户底下，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泪眼婆娑地伸着两根手指。 手指被碎片划出了两道血痕。 第一百十二章 安保建议一二三 一看到她，就哭哭啼啼地求救：“手好疼啊！有没有人来帮帮我！” 头发有些凌乱的缘故，涂窈有些没看清她的脸。 她正想过去，看了下窗户的高度，下意识地扫了一圈，瞥到什么，眼神闪过一丝古怪。 下一秒，头也不回地跑了！ 白初梦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背影。 怎么回事？！ 不是说她失忆后就一副热心肠吗！ 可她手指都受伤了，为什么没过来帮她？！ 另一边，科米尔走进会客厅，却只有一个穿着旗袍的年轻太太。 魏太连忙起身，礼节十足地朝他微笑，“科米尔先生，您好。” 这位科米尔，除了本身是享誉国际的音乐家，他的祖母更是出身燕京蒋家旁系。 虽然现在蒋家因为当年那场意外人丁凋零，可那位蒋太夫人今年都上七十了，也没见任何疲态，照样对外开疆拓土。 科米尔一眼看过去，总觉得有些眼熟，想了半天，恍然大悟。 “是你啊。” 他想起来了，南柯那场抄袭风波他是知道的，原本那孩子一直半死不活一蹶不振。 得益于这位骂小吉祥物下等人的太太的临门一脚，让他重拾了活力。 魏太顿时有些欣喜：“科米尔先生见过我？” 科米尔往主位上一坐，不苟言笑地点了下头。 “有些印象，这位太太过来找我有事？” 魏太连忙挺直脊背：“是这样的，科米尔先生，我听说您现在还没收过学生，正好，我儿子和我侄子在音乐上颇有天分。” “我们大家也算是亲戚，想着毛遂自荐一下，让孩子跟在您身边学点东西。” “颇有天分？” 科米尔状似困惑：“您的孩子是……” 魏太连忙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您看，这就是我家那几个孩子。” “上个月他们还给您的邮箱投递了自荐视频呢。” 科米尔短暂回忆了一下：“稍等，虽然没有面试完全，但我看过邮箱里所有的自荐视频，我对您的侄子和儿子都十分有印象。” 魏太瞬间一脸惊喜得意：“真的吗，您对他们有印象？” “我就说，我家那几个孩子虽然年纪不算大，但天分还是高的！” “要不是您临时取消了面试，说不定现在的助演嘉宾……” 还没说完，科米尔连连摆手：“噢，不，您多虑了！” 魏太一愣，“什么？” “无论是您的侄子还是儿子，水平都只在华国的市等级赛事中游。” 他语气分外诚恳：“所以就算参加了面试，还是会落选的。” 魏太：…… 科米尔继续补刀：“以及，照我看来，您的孩子并不适合在钢琴上继续深造，揠苗助长，是这个词？” “把自己过多的期待寄生在孩子身上，效果会适得其反哦。” 魏太僵住。 科米尔忍不住给自己点了个赞，真不错，又是两个成语。 …… 另一边，涂窈跑回会场，继续坐得端端正正看表演。 虽然现在不是她二哥的专场，但是得对表演者有基本的尊重。 涂窈认认真真地给每个助演嘉宾都鼓了掌。 过了会儿，刚刚那个助理忽然接了个电话，“现在去拿吗？可是我马上要帮科米尔先生做视听记录。” 他顿时发了愁。 涂窈歪过头，举了下手：“拿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助理一愣，连忙对电话那头说道：“稍等！南柯先生的妹妹有空，让她过来可以吗！” 挂了电话，他连连道谢：“谢谢妹妹，是后台的一批衣服，现在需要拿过来让嘉宾们再试一次。” 涂窈立刻可靠点头：“交给我！” 然后快速跑出了会场！ 音乐厅的后台就在长廊的对面，涂窈准备跑过去，就看到，长廊中间，冒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还是那件白裙子，像是走不稳，整个人晃晃荡荡的。 涂窈愣了愣，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一点一点地靠近她。 白初梦余光时刻注意着，她跟魏太昨天下午刚到，今天是专门来找科米尔托人情，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涂窈。 她当即想到了接近她的办法。 ——利用涂窈的善良，先成为她的朋友，再慢慢筹谋。 就像当初接近涂朝夕，先成为他的助理，然后设计一个难以脱身的局！ 白初梦只当刚刚那次是涂窈没反应过来。 眼看涂窈就要路过，她作势就要装晕过去！ 可下一秒，就看到涂窈一脸警惕快速跑过！ 再一次头也不回地跑了！ 白初梦猝不及防，整个人砸在了墙面上！ 惊天动地“啊！”的一声！ 涂窈一个激灵，跑得更快了！ …… 衣服在后台，涂窈抱得满满当当，吭哧吭哧地当着帮工。 走到长廊，她一愣。 怎么还在这儿？ 穿着白裙子的女孩沿着廊道来回走动，跟幽灵似的。 涂窈想了想，立马掉头换了个方向。 十分钟后，魏太骂骂咧咧从会客厅出来，正好一头撞上满身狼狈的白初梦。 原本雪白的裙子不知道从哪儿沾上了污渍，头发也一片凌乱。 魏太惊道：“初梦！你怎么了！” 白初梦气得咬牙切齿：“你不是说她就喜欢见义勇为锄强扶弱吗！” “为什么连着三次都不来帮我？！” 魏太也烦躁：“谁知道呢，那小村姑本来透着一股邪气，初梦啊，我看你还是别搭理她了。” “不行！” “你呢，科米尔怎么说？” 魏太脸色一下就变了，“别说了，他说你弟弟没天分！” 还骂她拔苗助长。 一个外国人，甩什么成语！ 白初梦冷笑：“既然科米尔这么无情，我偏要让这音乐会开不成！” 魏太一愣。 她是知道这个外甥女的本性的，看着柔柔弱弱，骨子里狠辣得要命，主意多得防不胜防。 只是看她这瞬间阴沉的脸色，魏太还是有点心惊肉跳。 而另一边，涂窈放下衣服，想了想，直接跑到了科米尔面前。 严肃地交给了他一份安保建议，然后跑了。 科米尔打开一看。 第一，洗手间不建议放锤子， 第二，廊道隔音不行， 第三，容易有傻子出没。 第一百十三章 预告，南柯会有很多朋友 南柯换完衣服刚从后台出来，就看到他妹妹满脸严肃地跑回来。 “怎么了？” 涂窈摆了摆手：“没什么，碰到傻子了。” “傻子？会场里怎么会进来傻子？” 涂窈点点头，还是个危险系数有些高的傻子。 会用铁锤砸窗，砸了就忘，到处喊救命，还喜欢装神弄鬼到处晃荡，怪吓人的。 如果她的戏服在这里，她高低给她去一去邪气。 南柯听得一头雾水，“这样的人就是傻子？” 他明显不是很明白。 涂窈又摆了摆手：“没事，术业有专攻，你不懂正常的。” 南柯：…… 南柯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嘱咐：“那下次再碰到要记得躲远点。” 涂窈一脸了然：“知道，三婶婆教过，没带装备不能上场，能躲就躲。” 反正她跑得快。 南柯无奈：“行，那现在要不要先陪二哥去学校拿一下我的装备，一会儿再回家？” 涂窈比了个手势：“当然可以，走！” 另一边科米尔若有所思地盯了会儿这份手写的安保建议。 他以为审判安保只是开的一个小玩笑，没想到小吉祥物还真给他写了一份。 还写得有模有样。 科米尔摸了摸胡子，觉得还挺有道理，当即叫来了助理。 “今天晚上之前，把玻璃窗都换成防爆玻璃，廊道几个方向安排一些人手。” 又想了想，“把刚刚那两个亲戚请出去。” 不知道小吉祥物碰到了个什么傻子，反正他觉得那个魏太就挺蠢的。 五分钟后，五个保镖恭恭敬敬地把人请出了会场。 然后就来了一堆扛着防爆玻璃的工人。 会场内外，肉眼可见多了几个肌肉虬结的大汉。 魏太一脸不可置信：“科米尔这是什么意思，在防我们？” “他怎么会突然这样？！” 白初梦面色阴沉，还能是因为什么，自然是有人跟他说了什么！ “可防得住外面，防得住里面吗？” 魏太一愣：“你什么意思？” 白初梦冷着脸看向眼前这座会场，这里所有的人都在为明天那场准备了半年的音乐会忙碌。 大到那五个助演嘉宾，小到伴唱，乐队，服装。 “……舅妈，你知道最容易利用的人性是什么吗？” 魏太：“是……是什么？” “是嫉妒，贪婪。” 白初梦收回视线，看了眼裙子上一块明显的污渍，皱了皱眉。 她似乎不能用对付涂朝夕的办法去对待现在这个涂窈。 “先回去！” …… 燕京音乐学院，涂窈跟着南柯来到琴房。 经过修缮后，现在的琴房基本上已经恢复如初，里面有不少学生在练琴，聊天。 隔着门都能感受到里面的热闹。 随着南柯的推门而出，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涂窈愣了。 南柯垂下眼，径直走向一架钢琴。 可他一走近，坐在钢琴前的一个男生连忙起身！ “呃……那什么，我想起我还有个乐谱没交，我先走了！” 边上，一个女孩也立刻举手：“我我我！我也是！” 然后是第三个：“想起我衣服好像还没收！” 之后是第四个：“我要给室友带饭来着！” 接着第五个第六个…… 涂窈眨了眨眼，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学生从她面前穿过。 不到十秒，整个琴房空空荡荡。 她下意识看向南柯。 “……哥？你……他们……呃……” 南柯神色微微尴尬，“二哥朋友不多。” 涂窈挠了挠头，这不光是朋友不多，简直是朋友圈百草枯。 像是看出涂窈的疑惑，南柯轻声解释：“那次的抄袭事件虽然澄清了，但是我放的那把火过不去。” 他想，在大家眼里，他应该已经不是才华横溢性格温柔的音乐天才。 本质上就是一个有着双重人格的疯子罢了。 南柯一脸平静：“所以他们不愿意跟我待在一个地方也是很正常的。” 这些天也确实是这样，每次他一过来，所有人都会用无法言喻的目光看着他，很快就三三两两地跑开。 涂窈心里忽然像被刺了一下， 她的二哥，家里是冷冰冰空荡荡的，心里似乎也是这样。 涂窈忍不住问：“那二哥想交朋友吗？” 南柯眼神微怔，笑了下：“……想不想的，好像不是很重要。” “而且二哥也不是一个朋友都没有，江野就是二哥的朋友。” “我的人生也不一定要很多朋友，有音乐，有你，有大哥他们就够了。” 现在拥有的一切，已经是他前十年不曾敢想的。 他怎么能再奢求太多。 涂窈抿了抿唇，真的就够了吗…… 涂窈刚想进去，忽然，不远处似乎传来的一些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她下意识转了个向，跟着声音，一路走到了琴房右侧的第四个房间。 越往前走，声音就越明显。 “哎呀烦死了，我本来也不想走的嘛，但是你们一走，我也忍不住了。” “那都怪智邦，是他先走的！” 涂窈凑过去一看，顿时愣了。 刚刚离开的那些人，几乎都在这间练习室里。 一群人围城一团，满脸的懊恼。 第一个离开的男生被点了名，脸色微红，小声说：“那南柯突然走过来，我一下没反应过来嘛。” “说出口的时候我就清醒了，但是已经迟了。” “那你们呢！我一走你们就全走了，还好意思说我！” “啊……咋办，什么时候才能跟南柯成功道歉啊！” “换成是我，如果被冤枉抄袭，可能就不止是放火了……” 话落，涂窈愣在原地。 身后哀嚎声此起彼伏，涂窈重新走向琴房。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南柯弯着腰似乎捡什么。 几秒后，他捡起了几张看似曲谱的纸张，平静地缓慢地一张一张捋平，然后压在钢琴盖上。 涂窈走过去，“……哥，这是什么？” 不用南柯回答，涂窈已经看清楚了。 这些都是刚刚那些学生的手写乐谱，走得太急的缘故，这些乐谱没来得及带走，还都四散在地上。 而南柯一张一张地捡了起来，又一一放置妥当。 涂窈忍不住抬头：“二哥……” 南柯温和地解释：“他们都非常出色，也很勤奋，每张乐谱对于他们来说都很重要。” “好了，我们走。” 南柯拿起一把小提琴，揽住女孩走出琴房。 路过刚刚那间练习室时，涂窈下意识转过头。 毫不意外，对上了齐刷刷十几双眼睛。 猝不及防对视的瞬间，房间里的男孩女孩们一愣，连忙尴尬地低下了头。 涂窈没忍住，笑了出来。 南柯疑惑：“你笑什么？” 涂窈故作高深地拍拍他肩膀：“哥，我给你算了一卦。” “你会有很多朋友的，不是明天，就是后天，不是后天，就是大后天，不远的将来。” “总之，你一定会有很多朋友！” 南柯笑着拍了下她的脑袋，并没有当回事。 涂窈笑眯眯地摸了摸脑袋。 而在有很多朋友之前，先迎接璀璨的理想。 第二天晚上，音乐会正式开幕。 第一百十四章 科米尔很羡慕 涂窈背着从仙鹤村带出来的小包，手里握着四张票，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后台。 刚想找南柯就被科米尔顺走了。 一路从后台顺到前厅。 金发碧眼的男人满脸的骄傲：“小吉祥物，检查一下！” “门窗是防爆的，廊道里加了一堆隔音材料，还有这么多保镖！” 涂窈看着眼前一堆黑衣墨镜的大汉，沉默了一会儿，点了两下脑袋。 点评：“……看起来就很安全。” 科米尔的执行力简直强到恐怖。 科米尔看向她手里的四张票：“小吉祥物，你们的大哥呢？他怎么不在？” 涂窈立马笑了：“大哥去接人了！” “接谁？” 涂窈小声说：“接我小哥！” 等音乐会结束，正好把这个惊喜告诉二哥！ 科米尔一脸惊讶：“你的小哥？！” 科米尔忍不住羡慕：“你们真是一个庞大的家族！” “那还有张票呢？你给谁准备的？” 涂窈：“是我的朋友。” 科米尔若有所思，忽然伸出手指向一楼。 “小吉祥物，那是你的朋友吗？” 涂窈连忙看过去，一楼大厅，胥池一身简单的黑色服饰，身形清瘦，眸光浅淡，随意落下一处视线，明明站在人群之间，又仿佛和人群隔开了一个纬度。 “唔……”科米尔忽然皱眉：“按照我的人生经验，你的朋友看起来有点危险。” 涂窈回过头看他：“你不可以这么说我的朋友。” 说完赶紧对着下方挥手：“小池！这里！” 话落，原本神色淡淡的青年瞬间抬眼，眉眼划过温润的笑意，也抬起胳膊挥了挥。 科米尔立马改口，“好，他在你面前看起来不危险。” 他又问：“你的小包里装的又是什么？” 托起来沉甸甸的，也不嫌重。 没等到回答，涂窈已经急急忙忙地跑过去了。 很快，科米尔就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胥池走上二楼，涂窈先把手里的一张票塞到他手里。 “小池，这是你的票，你可以先去位置上等我，我还要等我哥和我小哥，一会儿才能过来。” 然后又把背上的小包拿下来，分门别类地介绍：“这是二哥的相机，等下你帮我拍照好不好，我在家练了很久，不是很会对焦，我怕拍不好。” “这个是小摄像机，我已经问过跟拍叔叔怎么用了，等下我给二哥录。” “还有这只手机，等下让小哥拍。” “小池，你先帮我把这些都带过去！” 胥池眼里不可避免地浮起笑意：“好，我都帮你带过去。” 又轻声问道：“还有吗？” 涂窈又认真想了想，摇头：“我有点想不出来了。” 胥池笑了：“还有一束祝贺的鲜花。” 涂窈：！ “对噢！” 她顿时急了：“可是我忘了买了！我给小哥打电话！” 胥池揉了揉她脑袋：“没关系，我帮你订了，一会儿就送来。” 涂窈眼睛一亮：“谢谢小池！” 科米尔远远看着，这下是真有点眼酸了。 他人生中第一次生出后悔的情绪。 如果早年间拥有一个家庭，他会不会也有这样一个可爱的，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儿。 也像小吉祥物一样，捧着一堆相机手机手忙脚乱地给他记录下每一场音乐会？ 害！扯远了。 事实上，他没有家庭，更没有女儿。 他只有一个送他冷冰冰花篮的忙到不一定有时间来为他喝彩的孤寡姨妈。 孤寡到，让他也没法有个表妹。 顺理成章的，也没法有个外甥女。 哦，曾经是有过的…… 正心酸着，忽然，涂窈看了过来。 科米尔故作洒脱地耸了耸肩，正想招呼。 下一秒，就听到女孩笑眯眯地喊道： “科米尔先生，我也会给你录像的！” 金发碧眼的男人瞬间愣了。 心脏仿佛被一股柔软的糖浆裹住一般，涌出了一阵陌生的酸涩。 他握了下拳，高声道：“哇，那我今晚一定好好演出，对得起你的摄像机！” 胥池接过小包，抬眼朝对面金发碧眼的男人微微点头，然后走进会场。 科米尔也恢复了兴致高昂，回到了后台。 随着观众们陆续进场，很快，二楼只剩下涂窈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等着。 她笑眯眯地看着头顶的灯光，再看向其他方向的灯光，又看向另一边的灯光。 到处都是璀璨的光亮，都会照在今天晚上的南柯的头顶。 涂窈站起身，算算时间大哥他们也快到了。 她正打算下楼，忽然，一楼会场走来两个穿着燕尾服的男人。 涂窈认识他们，两人都是这场音乐会的小提琴手，在南柯之前上场。 她连忙要招手。 可下一秒，两人忽然走向了后台！ 涂窈疑惑地看过去，现在已经是候场的时间，他们不用去会场等待上场吗？ 她忍不住朝前走了两步。 就在走进后台的瞬间，两人忽然警惕地转过头。 涂窈下意识地抱头蹲下！ 几秒后，再悄悄起身，人已经不见了。 涂窈深深地皱了眉。 一转头，迎面就走来三个黑衣大汉。 得益于科米尔的临时安排，这儿到处都是巡逻的保镖！ 她连忙拽住一个保镖，急道：“后台！有危险！” 几个保镖对视一眼，当即警觉地追过去！ 而涂窈看了一圈长廊，像是想到什么，立刻转头跑向另一个方向！ 第一百十五章 全员到齐 后台的设备间，这里内置了会场所有的灯光，音响的调试开关，以及舞台的升降控制。 此时几个来自异国各地的设备师，正在有条不紊地做着最后的调试。 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设备师们虽然有些意外，也没什么防备。 随口问了句：“你们怎么来了？都快开场了，等下科米尔先生找不到你们要发火咯。” 其中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面上闪过一丝忐忑，扯了下嘴角：“没什么，我们就是来随便看看。” 他手微微颤抖地抓了抓衣角，和同伴对视了一眼。 过了会儿，趁其他人没注意的时候，手缓缓伸向了一团交杂的线路…… 控制舞台的设备师是个黄头发的英国人，做好一轮调试后，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小声嘀咕：“多亏了科米尔先生精益求精的强迫症，我两天没睡好觉了。” “科米尔先生前阵子被南柯的妹妹训了一顿，强迫症不是好很多了，是你自己不睡的。” 黄发青年嘿嘿一笑：“被你猜对了。” 说着随眼一瞧，像是瞧见了什么，脱口而出：“你们在干什么？！” 话音一落，几双眼睛顿时齐刷刷地看过去。 同时，设备间的大门“砰”的一声，被猛地推开！ 三个保镖径直快步走来！ 目光扫了一圈，当即锁定了那两个金发碧眼的小提琴手，大喝一声： “喂，你们两个！” 导播台旁，两人神色肉眼可见的惊恐，顺着视线看过去，手正挨着几十根交杂的线路，而指节缝里，赫然夹着一个锋利的刀片！ 有人反应过来了。 “他们想切总开关！快拦住他们！” 眼看一群人要冲过来，两人一慌，立马起身，转头朝设备间左侧的小门冲！ 保镖连忙追出去！ 剩下几个设备师立刻训练有素地分工，联系科米尔，检查线路，重新调试。 边调试边骂：“这简直防不胜防！这一刀下去，舞台当场直降三米！正好是观众进场的时候，要是有个意外，科米尔先生这辈子都没法申办华国的音乐会了！” “岂止，咱们所有人今晚都得配合调查！” 一说起来个个后背发凉。 “他俩有病，都是跟了科米尔先生好几年的老人了，这时候发癫！” 此时距离开场还有十五分钟，第一场节目是科米尔的一段独奏。 会场内部，科米尔正准备上台，听到耳机里传来的消息，他当场给气笑了。 迈出去的那只脚立刻收了回来。 防得住外面，没防住里面！ 科米尔气得要狠狠砸一拳头，顾忌到马上就要演奏，赶紧收了回来，狠抓了一下幕布！ “敢捅我的篓子！给我抓住他们！” 南柯和另外几个助演嘉宾听到动静，对视一眼，立刻围了过来。 观众席里，胥池眸光盯了会儿不正常晃动的幕布，下一秒，忽然起身。 另一边，涂窈已经跑到一楼大厅的最中间。 她仰起头观察。 设备间的后门跟大厅几层楼是互通的，那两人如果运气好没被抓到，就一定会往这几层楼里跑。 果然！ 很快，刚刚那两人从二层小门里狼狈地逃了出来！ 然后默契地分开逃窜！ 整座音乐厅呈环形结构，从下往上一共五层，每层各有十扇门。 托了涂窈的福，科米尔几乎在每一层都安排了身材高大训练有素的保镖，接到通知后也正从四面八方赶来。 只是架不住音乐厅过大，四通八达，上下还有几层直达的楼梯。 又因为每一层的单向玻璃护栏过高，各层之间都有视线死角。 两人还熟知音乐会的结构，在各层之间到处躲藏，一时之间抓他们还有些费劲。 涂窈想了想，随机找了一个保镖，要来了他的对讲机。 再左看右看，跑上了最高层，随便找了一间休息室。 几秒后，从里面拖出来一把高高的凳子，然后爬上去，居高临下，俯视着所有的楼层！ 涂朝夕带着林樾一过来，就看到她妹妹不光站音乐厅的最高层，还踩在高高的椅子上。 身边是两个肌肉虬结虎视眈眈守卫的保镖，而涂窈，拿着对讲机神气十足地指挥！ “左边！左边的门关上！” “他们要跑三楼的七号门！三楼八号门的大哥们准备！” “拐了拐了！回头去二号门了！一号门的大哥做好准备！” “要跑一楼去了，一楼的赶紧包抄！抓住他们！” “对！就是这样！抓到一个了！加油！第二个继续！” 一边指挥，一边打气，一边在椅子上乱蹦，连人带椅东倒西歪。 涂朝夕两眼一黑！ 林樾眼神复杂：“哥……” “嘘！别说话！” 涂朝夕摁下电梯上了最高层，轻手轻脚地上楼。 跟两个保镖示意后，趁她一个不注意，赶紧先抱了回来！ “哎！！！！谁！谁暗算我！” 涂窈立刻回头，顺利对上了她哥黑沉沉的脸。 上一秒还在哇哇指挥的女孩，下一秒瞬间噤声。 眨了眨眼，不好意思地笑笑。 “……哥，你来啦。” 下意识低头，对着一楼的林樾挥了挥手：“……哈喽小哥！” 林樾：…… 涂朝夕冷着脸把人往地上一放，想揍，又实在没忍心。 就这不忍心的一个空档，涂窈眼珠一转，就看到胥池突然从音乐厅出来了。 她连忙挥手！ 其中一个保镖接替了涂窈的位置，继续指挥着。 可就在这时，还在逃窜的的那位小提琴手正好跑回了一楼！ 他神色慌张，明显想从后台跑进会场！ 而他距离胥池，不过短短的十米远！ 涂窈神色一紧，立刻大喊：“小池！小心！” 她边喊边冲下楼！ 胥池微微皱眉，他并没有避开，而是后退两步，伸出手牢牢扣上通往会场的大门。 接着看向眼前跑来的男人，在他跑过来的瞬间，眸光一瞬锐利，忽然伸出右手，精准地缠住对方的咽喉！ 同时左手臂用力抵在他后脑勺。 就在金发碧眼的男人眼神开始恍惚，明显即将失去意识时，胥池又迅速脱手，手肘击中他颈部。 此时，大厅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胥池余光一瞥，是两个戴着族徽的保镖，明显在为身后的人开路。 胥池当即把人往前一扔，两人反应不过一秒，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脚踹向他膝关节！ 后脑勺，颈部，关节，都是能最快让对方脱力的部位。 到此，男人彻底瘫在地上！ 涂窈和涂朝夕一前一后地跑下来。 看到这一幕，涂窈张了张嘴，忍不住惊叹了一声，“简直配合完美哦！” 她赶紧蹦跶到胥池面前，围着他绕了一圈，毫不吝啬地伸出大拇指：“小池！深藏不漏！” 胥池失笑，转过头看到涂朝夕明显气到头疼的神色，垂下眼，不动声色地挡在了中间。 涂朝夕：…… “今天不是别人追你，是你追别人啦。”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苍老却格外精神的调侃声忽然响起。 涂窈一愣，连忙回过头！ 就看到保镖边上，一个穿着靛蓝色旗袍的老人正笑眯眯地望着她。 是蒋太夫人！ 被这样气势磅礴却温柔的老人注视着，涂窈连忙收起笑容，严肃地打招呼：“……您好！” 而这时，科米尔也已经带着一群助演嘉宾气势汹汹地过来了！ 远远看到熟悉的人影，愣了愣，喊道：“姨妈！” 第一百十六章 学生可以吗 姨妈？！ 科米尔先生的姨妈是蒋太夫人？！ 涂窈下意识看过去。 只见科米尔迅速收起了匪气横生的模样，笑着迎上去：“姨妈，您来了！” 蒋太夫人微微点了下头，余光环视了一圈，将在场的人一一扫进眼底。 ……都是年轻的孩子。 科米尔身后，一个头发微卷的青年迅速走到女孩身边，把人拉过来神色紧张地打量，打量完看向另一个青年， “大哥，怎么回事？你们不应该在会场里吗？” 而被喊大哥的青年明显被气得不轻。 点着女孩的脑袋：“我也觉得她应该在会场呢，结果你猜怎么着，我一到就看到她在楼上指挥千军万马呢！” 女孩聪明得很，一看两个哥哥脸色不对，立马躲进了胥池身后。 而这位港城年纪轻轻的掌权人，真就把人牢牢地护住。 一旁，还站着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虽然面色黑沉沉的看不出什么情绪，但目光也盯在女孩身上。 南柯此时也反应过来了，立刻温声劝道：“没事就好，大哥，你别骂她。” 涂朝夕黑脸装了一会儿也装不下去了，直接把人拉过来，没好气道：“我看看，有没有伤到哪儿？” 涂窈嘿嘿笑，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涂朝夕不是很相信，直接把人抓过来检查。 蒋太夫人年纪大了，大概是没有享受天伦之乐的机会，看到这样的平淡又温情的场景，忽然的，眼角有些微微的湿润。 她迅速回神，拢了一下鬓发，声色不怒自威：“所以有人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科米尔直接黑脸，这两人都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老人了。 被老朋友背叛，他心里仿佛被一块巨石压着。 保镖已经把两个几近昏迷的男人扣在了一起，科米尔狠狠瞪了一眼两人，赶紧叫人描述刚刚的情况。 可听着听着，科米尔一愣，眼眶逐渐红了，只觉得刚刚心口那块巨石忽然地散了！ 他忽然转头，看向面前的女孩。 这边涂窈还在被涂朝夕抓着检查，刚脱身，下一秒，就被一双宽大的手直接抓了过去！ “哎！！！！” 她一个不防备，被科米尔狠狠地抱进了怀里！ 金发碧眼的男人眼眶通红，大概是过于激动，嘴里中英法交杂地说道：“小吉祥物……你还真是小吉祥物！” 先是解决了南柯抄袭问题，给他送上了一个助演嘉宾。 再是视频通话，警示危险，让大家避免了一场重伤。 今天更是，科米尔根本不敢想如果设备间的总开关被切断，会对他奉献一生的音乐事业造成什么后果！ 可在意外来临时，又是她，先是昨天给了他一份安保建议，让他准备了足够多的人手，再在今天迅速发现了异常，配合着这些人手，抓到了人！ 他被跟在身边的老熟人老朋友背叛，可却收获了一个小吉祥物的善意和维护！ 科米尔简直激动得难以平复。 涂窈不是很懂科米尔叽里呱啦在说什么，但是她觉得再被抱下去她就快要窒息了！ “快撒手快撒手！！！喘不过气了！” 可激动中的科米尔根本听不进话。 涂朝夕脸色一黑，赶紧劝道：“科米尔先生，赶紧松手！” 南柯也微微皱眉：“科米尔先生，请松开我妹妹！” 胥池眸光一沉，直接上手，点了下男人的手肘。 科米尔正沉浸着，一瞬间，一股刺激的麻劲儿窜遍了全身！ “嘶——”他连忙撒开。 涂窈终于松了口气，忍不住委屈巴巴地看向涂朝夕：“哥……” 追坏蛋没出事，差点倒在自己人手里了！ 一群人顿时眼神不善地瞪向科米尔。 看到这一幕，蒋太夫人眼里的笑意逐渐取代了刚刚的湿润。 不知怎么的，看向科米尔的目光也带着些微的责怪。 科米尔终于回过神，见状讪讪地笑笑，立马掉转枪头，准备去揍一顿地上的两个老朋友！ 可就在他要动用拳头时，涂窈忽然出声制止。 “等一下，先别揍他们。” “怎么了，小吉祥物！” 科米尔转过头，想到什么他脸色一沉：“怎么能不揍他们！两个背叛我的家伙，还让你跑上跑下，我得好好教训一下他们！” 涂窈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无奈道：“……我是觉得，你现在不该先处置他们。” 科米尔疑惑。 涂窈解释：“他们人已经在这里了，你什么时候盘问都可以。” “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音乐会。” “我的意思是……” 涂窈眼里闪过一点担忧：“你有备选的小提琴手吗？” 话落，科米尔一愣。 下一秒，深深地皱了眉。 这一次，蒋太夫人眼神不可避免地涌起深深的赞赏。 如果说刚刚听完女孩的行为，她会给一个有勇有谋，敏锐聪灵的评价。 那么现在，不止如此，她能清晰地认知到藏在这个女孩身上独特的品质。 这个孩子还拥有大部分人都没法时刻保持的理智和清醒。 她忍不住喟叹了一声，理智，多难能可贵啊。 多少成年人，就像年近四十的科米尔，尚且会被愤怒冲昏头脑。 …… 在涂窈的忧心的注视下，果然，科米尔摇了摇头。 沉声道：“我的团队有三个小提琴手，一个因为手部骨折在法国休养，剩下的就是那两个。” “因为人手不足，这次关于小提琴的曲目还都安排了和钢琴的混奏。” “我的团队，从来没有替补。” 听到这里，涂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了眼地上两个陷入昏迷的男人。 又看了眼科米尔身后那些助演嘉宾。 她迅速收回目光，下意识看向南柯。 “二哥？” 南柯在涂窈开口的瞬间就快速回忆了一下节目单， 需要小提琴演奏的曲目在开场第四和第六个节目，现在距离最近的曲目还有一个小时。 两个办法，一个小时内，要么找到临时的替补，要么……取消节目或者调换节目。 科米尔这位强迫症完美主义患者已经焦躁得不行。 他抓了抓脑袋，喃喃道：“不能！绝对不能取消！” 南柯冷静道：“但是团队内会小提琴的只有我跟另外一位助演嘉宾。” 另一个嘉宾轻声道：“可是这两个节目的钢琴伴奏也是我们。” 那就只有找临时替补一个办法了。 胥池淡淡道：“现在距离最近的乐团在邻市，就算用直升机去接，来回也得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音乐会已经结束了。 现场就这么陷入了一片死寂。 涂窈抿了抿唇，她下意识地去看南柯。 她的二哥，即便还是一副温和的模样，但她还是从他眼里看出了一点失落。 期待已久，准备已久的音乐会，似乎就这样被破坏了…… ……不行！ 她不许！ 小提琴手…… 小提琴手…… 涂窈敲了敲脑袋。 哪里会有小提琴手…… 等等…… 涂窈忽然抬头，缓缓地重新看向眼前的南柯。 下一秒，她转过头，看向神色沉重的科米尔。 谨慎地，轻声地问：“……燕京音乐学院的学生可以吗？” 第一百十七章 关系不好？ 众人忽然抬头。 科米尔一瞬间像是没听清：“……什么？” 涂窈继续解释：“燕京音乐学院，离这里只有五六分钟的车程。” “现在出发的话，那就还有将近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我哥说过，他的同学们也很出色，我昨天陪我哥去了学校，看到好几个人在拉小提琴，他们应该是会一点……不！” 涂窈认真道：“他们现在是出色的学生，未来，或许也是杰出优越的音乐家。”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科米尔。 “……我知道你是完美主义，可能那些学生暂时还没办法达到你的标准。” “可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你觉得可以吗？” 大厅里安安静静的，科米尔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他是个有着完美主义的强迫症患者，这让他几乎没法处理好任何棘手的事情。 因为一到这时，他的情绪就会面临崩溃。 这好像大部分艺术家通病，他知道，南柯也是这样。 可他们这样的人又偏偏愿意凡事亲力亲为，这导致他们崩溃的频率简直呈几何式增长。 而随着社会地位的升高，年龄的增长，他的长辈，他的姨妈自然也不会把他当小宝宝地去对待，他也无法去倾诉，去求助。 最后也就跟几个老友开几瓶威士忌大喝一场，在法国某个街头淋一场浪漫的梧桐雨。 ……而现在，两个朋友也背叛了他。 可就在他最孤独的时候，有个女孩却平静的，自然而然地帮他理顺了目前的问题，还给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办法！ 哪怕明白她的初心并不全为了他，可还是粉碎了他此刻的孤独。 科米尔忽然忍不住笑了，紧接着，哈哈大笑。 涂窈有点没反应过来，忍不住去看胥池。 ……小池，他疯了吗？ 胥池轻笑着释放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倒也不是疯，而是，他的好朋友又要多一个朋友了。 科米尔大笑了足足半分钟才平息，狠狠地揉了一把她的脑袋。 “当然可以！” 这是最好的办法！ 他眼眶微红，语气兴奋又得意，“只要是你想的，都是最好的办法！” 涂窈狐疑地望着他，冷静指出：“科米尔先生，这样很没有原则。” 科米尔一瞬间笑得更欢乐了。 他仔细盘算着，他三十七，小吉祥物十八，做一对忘年交朋友似乎很不错，简直刚刚好，再好不过了！ 盘算完他自然而然地看向南柯：“所以你们学校有哪些小提琴拉得不错的孩子吗？” “帮我联系一下！” 涂窈立刻转头，也兴奋地看向南柯。 “二哥！到你了！” 在场所有的目光，似乎都下意识地转向了南柯。 南柯一瞬间神色复杂，怎么就忽然变成了…… 可对上科米尔和涂窈期待的目光，他还是缓缓地点了下头。 小提琴拉得不错的人，当然……有。 指法最精湛的，比他还厉害的，他脑海中一下就冒出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可…… 科米尔兴奋道：“你觉得不错那肯定是相当不错了，快打电话帮我问问他们，愿不愿意临时来救场，放心，酬劳肯定丰厚！” 南柯下意识地缓慢地拿出了手机。 点开通讯录，指尖在几个号码之间来回浮动。 可下一秒，他忽然出声：“科米尔先生，我把号码给你，由您亲自联系他们或许会更好一些。” 科米尔不解：“为什么？” 南柯笑容有些撑不住：“因为……我和他们的关系不是很好，我联系的话，可能他们连电话都不会接，更别说跟我同台合作。” ……谁会接一个疯子的电话。 科米尔理智开始回归。 “是这样的，南柯，如果他们跟你的关系不好，即便我出面，一听到要跟你同台大概率也是不管用的。” “所以这个电话还是得由你来打。” 南柯哑口无言。 沉默片刻，指尖还是按了下去。 …… 燕京音乐学院，刚上完晚课的一群学生正陆陆续续从琴房里出来。 向来热闹的人群，此刻难得有些安静。 有个女孩随口问了一句：“智邦，今天是什么日子来着？” 叫智邦的男生脱口而出：“科米尔先生的音乐会啊。” 人群瞬间又一片死寂。 “……怎么都不说话了，我又没说错。” “你是想说今天也是南柯演出的日子……” 男生讪讪一笑，一把扛起小提琴，又叹了口气：“一样，既是科米尔先生的音乐会，也是南柯演出的好日子。” “前两天我想抢票来着，压根抢不到。” 其他人一声不吭。 男生忍不住斜了他们一眼：“别装了，我知道你们也抢了。” 刚说完，手机忽然震了两下。 宋智邦掏了下口袋，拿起来一看，这一看，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 其他人一看他没跟上来，催了一句：“你干嘛，怎么不走了？” “我靠！南……南……” 女孩没好气道：“南什么？” “南柯给我打电话了！！！！” 话音一落，所有人顿时一愣，下一秒，直接跑了回来。 凑过去一看。 “还真是南柯？！” “你愣着干什么！赶紧接啊！” 宋智邦瞬间回神，连忙按下了通话，又开了免提。 张了张嘴，小心翼翼地吐出一个字。 “喂？” 试探的明显藏着友好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南柯微微一怔。 另一边，一群学生面面相觑。 怎么不说话了？ 宋智邦皱了下眉：“喂？南柯吗？怎么不说话？” “喂？” 像是想到什么，他忽然急道：“你是不是碰到什么危险了不方便说话？要不要我帮你报警？！” 听到这里，南柯终于反应过来，张了张嘴，声音微哑：“没……没事，我没事。” 电话那头的青年明显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那你找我是有事吗？” 南柯一瞬间脑袋有些混乱，顿了几秒，把刚刚发生的事简单讲述了一遍。 最后，语气温和，而又缓慢地问道：“……你跟唐园的小提琴是最出色的，我想问问，你们愿意过来帮忙吗？” 话音刚落，根本不等南柯反应，对面一口答应！ “当然可以，等着，我们马上就来！我跟唐园两个人就够了吗？” “哦，我的意思是周琦思然小梁他们都在我边上，我们刚上了晚课出来，还都带着乐器。” 不等南柯回，宋智邦直接拍板：“这样，我们都过来，万一到时候真有用得上的地方呢！” “先不说了，小梁已经打好车了，我们现在就过来，五分钟后见！” 说完迅速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南柯第一次面上出现了错愕的表情。 科米尔一阵无语，忍了忍，没忍住。 “……这就是你说的关系不好？” 第一百十八章 二哥当然也要有！ 南柯站在原地，紧紧攥着手机的手微微颤动着，像是恍了神，整个人茫然地看向门口。 三分钟后，一群学生急匆匆地赶到了。 个个手里拿着自己最拿手的乐器。 每个人都像装了雷达似的，一眼就精准地看向了人群中的南柯，连忙跑了过来。 宋智邦喘着气问：“赶上了吗赶上了吗？已经尽量让司机开快点了，应该没错过？” “来的路上我跟唐园把那两首曲子简单过了一遍，不过还是得跟你们磨合一下，我记得上回跟你合作是在四个月前的小课堂上，也不知道会不会手生。” 另一个女孩捧着手机，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我查了一下节目单，时间应该是够的。” 接着是下一个：“刚刚去打车了，我没怎么听清楚，智邦跟唐园的小提琴就够了吗，需不需要我，我把长笛也带来了！” “我的大提琴也在路上！” ……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南柯张了张嘴，眼里忽然地涌起了一阵热意。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起昨天涂窈说的那句话。 或许明天，或许后天，或许不久的将来，你会有很多朋友…… 而这一天……好像真的来了。 另一边，科米尔又是一阵无语。 转头问涂窈： “……这就是他说的关系不好？” 涂窈笑眯眯地捧着脸：“瞎说，明明很好！” 一群人说完才察觉到到周围一片安静。 下意识地扫了一圈，瞬间震惊，一秒变得磕巴。 “科……科米尔先生！” “涂……涂老师？！” “妹妹？！” 科米尔忍不住故意“哇”了一声：“终于看到我们了。” 涂窈也跟着“哇”了一声，叉腰控诉：“为什么没有先看到我，因为我不够高吗！” 说着又故作大度地摆了摆手：“不过没关系，我知道的，朋友就是这样的，一旦碰面就看不到其他人了。” 一群青年正是青春洋溢脸皮薄的时候，被调侃了一句，耳根微微泛红。 他们……应该不算南柯的朋友。 可下一秒，却见南柯轻拍了把涂窈的脑袋，柔声道： “……不准调侃我的朋友。” 话落，青年们瞬间一愣。 涂窈抱头轻哼了一声：“知道咯。” 南柯收回眼神，看着他们呆愣的模样，没再强忍着那些涌上来的情绪。 他眼眶微红，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谢谢你们能来。” 青年们彻底愣了，连连挥手：“我……你……谢我们干嘛！” 宋智邦红着脸：“是我们该对你道歉才是……” “对不起，之前你被诬陷，我们都没有站出来……” 这些天更是，一句道歉憋了半天。 南柯摇了下头，轻声道：“是我应该说句对不起，那把火，吓到你们了。” “……那天的我，也吓到你们了。” 宋智邦像是回忆了一下那天的场景，忍了忍，没忍住。 “……确实，有点被吓到。” 南柯：…… 边上，唐园也举手：“确实，我也有被吓到，这火太大了，一般人放不出这样的火。” 南柯：…… “+1，这火放得比我奶奶的新灶台还要大。” 南柯：…… “你走得快，都没看到第二天老吴的脸都是绿的，气得他那一礼拜都没穿红色。” 南柯：…… “你还把给学校获的奖全都烧了，简直牛逼！” 明亮璀璨的音乐厅里，一群年华正好的青年一个接一个举手表达感想。 可举着举着，说着说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南柯：…… 他到底也没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仿佛笑走了身体里最后一点深藏的隐痛…… 涂窈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真好。 她有好朋友，她的大哥有好朋友，小哥也有好朋友。 二哥当然也要有！ 只有科米尔又眼酸了。 作为刚被朋友背叛的科米尔怎么看得了这样的场景。 立马黑脸赶人：“好了好了，快开场了，你们都给我去排演！不准笑了！” 一群人连忙收声。 “对对对，赶紧赶紧！别耽误了南柯的演出！” 南柯就这样，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一群好朋友前后簇拥着走了。 科米尔：…… 更酸了。 涂窈安慰地拍了拍他，严肃道：“不要羡慕，科米尔先生，你也有事情可以忙。” 科米尔狐疑道：“什么事？” 涂窈提醒：“还有不到五分钟，你要去准备开场演奏，还要找人盘问他们为什么要背叛你。” 科米尔：…… 更更更酸了！ 导致科米尔立马掉头，蹲下来拍了拍两位老朋友的脸，怒声道：“喂！起来了！清醒点！别装死了！” 胥池笑了。 天然控场的本领真是越来越强了。 蒋太夫人也轻掩了一下嘴角的笑意。 这孩子，实在有些长在她心坎上了。 老太太敛起笑意：“好了，这两个人交给我，你去准备演出。” 科米尔一瞬回神，“知道了，多谢姨妈。” 他盯了会儿地上的两人，眼眶终究还是红了。 科米尔站起身，下意识地回过头找了一圈，在涂朝夕和胥池中间找到了涂窈。 不等他开口，涂窈头也不抬地跟他比了个手势。 “加油噢科米尔先生，一会儿就来给你录像！” 科米尔还红着眼，可一下就笑了。 他想，去他的老朋友，他有了天下第一好的新朋友！ 金发碧眼的外国佬瞬间又恢复了得意洋洋的模样，带着剩下的几个助演嘉宾跑进了后台。 几个保镖已经拖起了地上的两人准备带走。 涂窈转过头，忍不住看了眼两人。 蒋太夫人捕捉到女孩的眼神，目光一瞬幽深，突然开口：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们为什么会选择背叛？” 涂窈一愣，抿了抿唇，迟缓地点了下头。 “是什么？” 涂窈斟酌着开口：“音乐会不光是科米尔先生的，曾经也是他们的。” 而能让他们不惜毁掉事业和梦想的原因。 “……一般情况下，是嫉妒，或者贪婪。” 或者嫉妒和贪婪。 而如果发生在朋友之间。 “应该还有一层最致命最基础的不信任。” 蒋太夫人静静地望着她，“……那该怎么应对呢？” “又该怎么撬开他们的口呢？” 涂窈想了想，“……让他们明白他们的不信任其实毫无意义。” 她看向对面两个始终紧闭着双眼的男人，轻声道： “不知道你们听不听得懂中文，刚刚你们昏迷的时候，科米尔先生说过一句话。” “他的团队，没有替补。” “你们好像不懂科米尔先生，这么多年了，在他眼里，所有的成员都是无法替代的。” “所以那些助演嘉宾只是嘉宾，并不是来取代你们的。” 话落，两人紧闭的双眼几不可闻地动了动。 第一百十九章 我想大胖了 其中一个男人忽然睁开了眼睛，布满血丝的瞳孔狠狠地瞪了过来！ “小丫头，你懂什么！” “他只是嘴上说得好听罢了，不然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在丽莎骨折后一连找了五个助演嘉宾！” “丽莎出事后，他跟没事人一样，从来没有过问她的伤情！” “今天是丽莎，明天就是我们，这不就是你们华国人说的那个唇亡……” 控诉到一半，他忽然卡顿，脸色微微涨红。 涂窈眨了眨眼，帮他解释：“唇亡齿寒，兔死狐悲？” 男人立刻继续：“对！” 涂窈看向两人眼神不由得变了。 ……你们外国人对华国的成语简直有谜一样的执念哦。 涂窈：“因为有了这一层的不信任，所以才会被人这么容易挑拨。” 她想了想，“所以那个人是给了你们很多钱吗？” “没有很多钱！” 涂窈：“所以确实有这个人。” 两人：…… 男人眼里忽然涌起一种傲慢的审判：“但我们不用很多钱！” “我们就是想让现在的科米尔尝尝未来我们的下场！” 涂窈眼神复杂，一瞬间有点庆幸科米尔不在现场。 “……所以你们在为一个未知的结果，去迫害现在什么都没做还把你们当成朋友的科米尔。” “那不是未知，那是既定的事实！” 涂窈心口闷闷的，跳过了这一段。 “所以你们真的不是为了钱？” 男人似乎有些恼羞成怒：“嘿！听着，我们没有要很多钱！我们不缺钱！” 涂窈直接忽略他的恼怒：“没有给很多钱，还敢在我们国家干坏事，那就是对方给你们准备了一条可以轻易脱身的路径，好让你们更有恃无恐，是吗？” “只要你们成功掏出音乐厅，就能安排你们离开，所以那个人应该很厉害？” 两人神色瞬间一僵。 还想接着争辩，就见女孩已经转过头看向一旁的蒋太夫人，举了举手：“好了，我问出来了。” 两人：…… 蒋太夫人眸光已然深邃，没有表态，而是看向两人。 开口道：“那个丽莎我是知道的，科米尔这次回国第一时间拜托我找了骨科方面的医生。” “他请求我，一定要让她恢复如初。” 话落，两个男人瞬间愣了。 “……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恢复如初的概率还不到百分之二十，提前跟你们说有什么用？” “不可能！” 两人当即否认，想要上前询问清楚，立刻被保镖拦住！ 蒋太夫人已经收回视线，转看向了涂窈。 眼神却比刚刚还要犀利。 她声色微沉：“你看到了，他们现在似乎是有些后悔了，是吗。” 涂窈不明所以，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老太太拢了拢鬓发，自然地抛出下一个问题。 “那么，如果他们后悔了，你觉得该原谅吗？” 一旁，胥池几不可闻地皱了眉，看向蒋太夫人。 老太太依旧审视一般地看着女孩。 涂窈缓缓地摇了摇头。 “有些人是不值得原谅的。” 老太太继续问：“为什么？” 涂窈抿了抿唇：“刚刚我问过一个保镖大叔一旦他们成功，会造成什么后果，大叔说，一旦切断了那个开关，舞台会直降三米。” “现在是观众入场的时候，如果他们成功了，肯定会有观众受伤。” “他们没有尊重科米尔先生的信任和友情，更没有尊重生命。” 对生命没有敬畏心的人是很可怕的。 即便幡然悔悟，也根本毫无价值。 他们和科米尔不像南柯和那群学生，还有转圜，成为好朋友的余地。 蒋太夫人久久无言，到此为止，这孩子已经给了她足够多的惊喜。 老太太挥了挥手，几个保镖立刻了然，重新架起两个还想上前的男人，把人带走了。 她重新看向这群年轻的孩子，最后，伸出略微干瘦的手，拍了拍眼前的女孩。 轻声道：“等事情处理完，我再把最后的结果告诉你。” “给科米尔喝彩就交给你了。” 涂窈点了点头，跟她招了招手：“再见。” 蒋太夫人一走，音乐厅更显空旷。 涂窈长舒了一口气，神色却忽然地有些沉重。 涂朝夕轻声问：“怎么了？” “……哥，小哥，小池。” 涂窈喃喃道，“……我想大胖了。” 涂朝夕顿时心里一酸，把人揽到了怀里。 他的妹妹，拥有天底下最好最纯真的友情，可偏偏亲眼看到了一场几十年的友情被利益和人性的阴暗面侵蚀。 涂朝夕脱口而出：“要不要明天我陪你回去？” 涂窈却摇了头，闷闷道：“明天还不可以……” 她还有一些事情没想明白，还有些重要的事情没去做。 想到什么，涂窈看了下时间，上一秒还有点萎靡，下一秒，顿时整个人都精神了！ 她赶紧从涂朝夕怀里钻出来，激动道：“快快快！！！音乐会开始了！” “小池！大哥小哥，快点，我们得进场了！” 涂朝夕：…… “小池，你订的花到了吗！” 刚说完，手机就响了。 胥池看了眼外面：“你先进去，我拿到了就过来？” 涂窈立刻点头：“好！” 说完就一手拉一个跑了。 胥池笑着看着她跑进会场，收回视线，径直走出音乐厅。 音乐厅门口，蒋太夫人正准备上车。 余光一瞥，看到窗外的青年，叫停了车子。 “胥董。” 胥池接过外送的一束花，缓声道：“我是晚辈，您叫我名字就好。” 蒋太夫人笑笑，故意调侃：“那也叫小池？” 胥池也笑了：“自然可以。” 蒋太夫人看了眼他手里那捧新鲜的花束，又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年轻男人。 胥麒山的小儿子，最擅长拿捏人心，在暗涌深流的港城几乎掌控了所有的信息流，在燕京自然也是如此。 她直接点明：“你知道那孩子是他们的妹妹？” 胥池挑眉，承认：“是。” “太夫人也知道了。” 蒋太夫人点了点头：“上次回去之后，我看了那个综艺。” 蒋太夫人想查一个人也很容易。 但比起胥池这样热衷于拿捏人心的商人来说，老太太还是要宽厚几分，也稍稍多一些原则，只查了最浅层的一部分。 她的往事不愿人提，她也尊重着这些年轻孩子的过去。 “所以现在小姑娘是失忆了，她还不知道她就是那几个孩子的妹妹？” 胥池笑了一声，眸光意味不明：“……对，她还不知道，她其实就是他们的妹妹。” 蒋老太太点了点头，“是个很难得的一个孩子，值得这么多人疼她。” 有着天然的处理问题的能力，也有稳固自持的原则。 胥池还是笑着，“所以话又说回来，老太太。” “不管您是出于什么目的，我不太喜欢您刚刚对她的反复试探。” 一瞬间，如沐春风，却夹杂着淡淡的危意。 蒋太夫人微怔，片刻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因为我审判她试探她，就等于质疑了你交朋友的眼光吗？” “不。” 胥池淡淡道：“因为您质疑了她。” 第一百二十章 什么都不差了 气氛显而易见地严肃了几分。 蒋太夫人缓缓地敛起了笑意，转而目光审视着地看着他。 “那胥董有察觉到你少了平日里的一份理智吗？” 胥池微微一笑：“谁知道呢。” “或许是……可又有什么要紧呢。 “生意场上是数字游戏，是话术游戏，可现在又不是生意场，对面也不是我的对手亦或是需要利益支撑的盟友。” 他不甚在意：“我暂时用不上所谓的理智。” 说完他点头示意，拿着花径直走入了音乐厅。 身后，管家上前躬了躬身：“太夫人。” 说着不由得看向那道清瘦的背影。 “……这位胥董，跟传闻中有些不一样。” 管家默默腹诽，似乎是多了点有攻击性的人味儿。 蒋太夫人笑了笑：“这孩子，年纪轻轻掌权，即便再有所保留，也会不经意地释放些独断的气势。” 即便跟她说话时也不例外。 可有意思的是，面对那个小姑娘时，他都是以包容或者稍稍低一阶的姿态去对待。 ……也难怪他生气。 管家忍不住问：“所以您刚刚是为什么要试探那孩子？” 蒋太夫人目光忽的幽深。 她像是随口一问：“你说这孩子再培养培养，适不适合来帮我一把？” 管家一瞬间震惊地抬头：“您……” “您……您怎么会这么想？！” 老太太突然地有些不高兴：“我这么想怎么了？” 管家：“可她……她是别人家的孩子啊……” 因为当年那场意外，老太太膝下无人，这些年她一直在寻找新的继承人。 可惜旁支里没几个出色的，守成尚且困难，更别谈开疆拓土了。 于是她又把目光放在了公司几个股东的孩子身上，毫无意外，依旧没一个看中的。 选继承人一是血脉，二有利益捆绑。 可那孩子两样都不占。 老太太更不高兴了：“那你就当我想抢个孩子回家行了？” “我一个孤寡老太太，一辈子都没见过我的小外孙们，好不容易碰到个合心意的孩子想抢回家，这不正常吗？！” 管家：…… 管家顿时有些说不出话。 蒋太夫人叹了口气：“立青，我今年七十五，过不了几年也要去见我的孩子们了，这些放心不下的东西，我总要找个能托付的人。” 管家眼眶有些红了：“……太夫人。” 老太太不吭声了，半晌，状似随意地摆了摆手：“好啦好啦，说笑罢了，也得人家愿意不是？” “开车。” …… 音乐厅，观众已经全部就坐，期待地等着台上的幕布拉开。 他们不知道，就在不久前，一场猝不及防的危机已经被悄悄地化解。 而化解这场危机的涂窈坐在视野最清晰的前排，手里摆弄着一架小小的摄像机。 “一会儿我要给二哥和科米尔先生录像，我得录全程，我会很忙。” 涂朝夕挑眉：“所以呢？” 涂窈从带来的背包里先掏出一个手机，“小哥，这个给你。” “一会儿你负责给……” 还没说完，胥池带着花过来了。 涂窈想到什么，把手机又夺了回来。 林樾：？ 下一秒，手里被塞了一捧灿烂的鲜花。 “小哥负责给二哥送花！” 接着把相机和手机塞给了涂朝夕和胥池：“大哥和小池拍照！” …… 后台，成功排演完几遍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宋志邦收起小提琴，挠了挠头，走过去忍不住说了一句：“南柯，这一个月辛苦你了。” 他叹了口气：“如果我们早一点站出来就好了。” 南柯笑了，摇了摇头：“没有，你们来得刚刚好。” 宋志邦困惑：“刚刚好？” “对，刚刚好。” 南柯轻声道：“到目前为止，朋友，理想，家人，我都……” 像是想到什么，他又摇了下头。 “只有家人还差一个。” 不过不要紧，和涂窈，涂朝夕的相遇，让他相信了相逢会有时。 总会有这么一天…… 幕布后，两个青年在偷偷看前排的观众。 “南柯，我看到涂老师和妹妹了！妹妹在掏她的包。” “哎哟我去，她那个包怎么准备得这么齐全！摄像机都掏出来了！” 南柯忍不住笑了：“下午的时候我是看她偷偷摸摸往包里装什么东西。” “对了，除了涂老师和妹妹，另外两个是谁啊？” 南柯摁着琴键，做着最后的调音，边回：“都是她的好朋友。” “你们看过节目应该都知道，穿黑色衬衣的就是小池。” “哦……” 一群人恍然大悟：“那另一个呢？” 南柯继续回：“另一个是她新交的朋友，叫林樾。” “林樾？没听过名字，” “他抱着一束花诶！坐得好端正。” “这束花是给南柯的。” “妹妹还真是，每个人都利用上了，三个录像拍照，一个送花。” 话落，南柯调音的手忽然一顿。 他缓缓抬头。 “……什么？” 青年们一愣，重复道：“我说妹妹每个人都用上了，三个录像，一个送花。” 南柯神色平静，“不是，上面那一句。” “哦，这花是送给你的。 南柯忽然站起身，径直朝幕布走来，伸出手，顿了顿，拉开一看。 前排的正中间，坐着四个人。 就像他的朋友们说的那样，涂朝夕，涂窈，胥池各自分工，正在准备拍照。 剩下那个面色黑沉的少年，正端端正正地坐在位子上。 而他怀里，抱着一束灿烂的鲜花。 他神情肃穆，寡言少语，拢着鲜花的动作有一丝明显的僵硬。 …… 南柯忽然笑了。 喃喃道：“……不对。” “我刚刚说错了。” 身后，宋志邦也正好凑过来：“什么错了？” 南柯擦掉滑落的一滴眼泪，笑道： “不再差什么了。” “……家人，朋友，理想，我已经全都拥有了。” “上台！”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过得好吗，老三 科米尔的音乐会和其他人的不一样，他生性热烈奔放，音乐会也喜欢办得轰轰烈烈。 他不限制拍摄，也不限制录像，演奏到兴起甚至会邀请观众上台一块儿演出。 二十年前科米尔的音乐会被外媒称为登不了大雅之堂，可架不住他天赋卓越又技艺高超，硬生生闯出来一条与众不同的路。 二十年过去，新老乐迷们也早就适应了他的投入模式。 但……万万没想到，今天这一场，从头到尾，前所未有的激烈！ 这是涂窈第一次看音乐会，她站到了角落举着摄像机，沉默地看着台上的科米尔。 涂窈不懂音乐，但是看得懂情绪。 每一首曲子，她都能感受到科米尔浓烈的情绪。 哀伤时极尽哀伤，快乐时极尽快乐。 涂窈忍不住敲敲脑袋。 ……小爹，这个世界真的只是一本书吗？ 110：【你觉得呢？】 涂窈没说话。 如果它是一本书，为什么每个人都是立体的，鲜活的，让她感同身受着他们所有的情绪。 可如果不是一本书，那么……她是什么？ 涂窈很快没时间再纠结。 南柯出来了。 就像涂窈设想的，这一刻，所有的灯光，所有的目光，一瞬间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南柯穿着定制的燕尾服，漂亮的卷发和往常一样扎成一个小揪，一步一步，从幕布后一路到舞台正中间。 短短的十几步，他脑海里闪过了无数个记忆片段。 是琴房里那把熊熊烈火。 是漫无目的的一张单程火车票。 是人来人往里握住他的那只手。 是女孩灿烂明媚的笑脸。 是一次次哭笑不得的“水劫”。 是那把燃烧掉所有苦涩，压抑，痛苦的大火。 …… 他的痛苦，从火开始爆发，也从火彻底结束。 而他人生的圆满，从涂小毛开始，永无止境。 灯光太过亮眼，南柯看不清台下的人，只能凭着记忆，朝某个方位缓缓地温和地勾了勾唇角。 在万众瞩目之下，在家人的注视下，在伙伴的陪伴下。 他摁下琴键，弹奏出第一个音符。 …… 三个小时后，音乐会顺利结束，观众们有序地离场。 后台的嘉宾，乐团，工作人员也准备离开。 涂窈带人守在入口，一丝不苟地盯着后台的动向。 半分钟后，她眼睛一亮！ “小哥！” “快！二哥出来了，快去送花！！！” 林樾抱着花的手紧了紧，表情一瞬间有些僵硬，“哦”了一声。 涂窈认真叮嘱：“记住，要一把塞进二哥怀里！” 林樾又“哦”了一声。 南柯换好衣服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他的家人们。 在后台在认出林樾后，他几乎立刻明白了他们的用意。 于是此刻，他也笑着配合地走来接受这一份惊喜。 林樾看着朝他走来的青年，紧张地抿了抿唇。 涂窈拼命挥手提醒：“快送啊！” 林樾下意识地看她。 “不要看我，看二哥！” 林樾又听话地转过头，愣愣地看向面前的青年。 涂窈：…… 南柯觉得自己再不主动，他家涂小毛快气死了。 他笑着开口：“这束花是送我的吗？” 少年僵硬地点了下头：“……是。” 涂窈又燃起了希望，满脸期待地看着。 然后下一秒，就看到少年指了下一旁的胥池。 诚实地补了一句：“是他买的。” 涂窈&涂朝夕&胥池：…… 南柯：…… 南柯顺利被哽了一下。 顿了一秒，重新笑了笑，继续问：“那你今天是专门来看我的演出吗？” 少年搓了搓指尖，继续点头：“嗯。” 又低头补了一句：“是涂小毛给的门票。” 南柯：…… 涂窈默默拿头砸了下涂朝夕的肩膀。 涂朝夕也无奈地捂住了脸。 ……算了算了，他家老三这个性子，还是直接点。 涂朝夕深吸一口气，正打算开口。 然而下一秒。 南柯还是笑着，目光柔和地望着面前拘谨的少年，轻声问道： “……那这些年，过得好吗？” “老三。” 话落，涂窈猛地抬头！ 涂朝夕也瞬间一愣。 林樾错愕地仰起脑袋。 “你……” 南柯已经主动从他手里接过这束花，认认真真地打量着少年。 温声道：“上次在医院没仔细看，跟小时候比好像是黑了点。” 他面上涌起一丝无奈：“不过性子还是老样子。” “是记得二哥的，对？” 林樾忽然地喉头有点哽塞，下意识地点了下头。 ……记得的，所有的一切他都记得的。 记得妹妹闯祸后是怎样求着他不要告密，记得他是怎样反手就一五一十地告状。 记得大哥追着妹妹打，记得妹妹躲进二哥身后。 二哥会顺手把他也揽进怀里。 然后把他和妹妹的手交叠在一起，“警告”着不许吵架。 他们的大哥永远可靠，他们的二哥也永远温柔。 他记得所有让他觉得幸福的回忆。 良久，少年红着眼睛，慢慢地张口：“我……我过得很好。” “二哥。” 南柯揉了揉他的寸头：“好就行。” 他视线缓缓移到少年那条明显异样的腿上。 “……脚怎么样了？” 林樾连忙摇头：“不严重了，大哥已经帮我联系好了医生。” 南柯目光一瞬晦涩……不严重了，那就是曾经严重过。 “……那就好。” “走了，跟哥回家！” 话音一落，林樾眼睛还红着，顿时为难地愣了愣。 “怎么了？” 少年沉默了一秒，诚实道：“……回不了，我得回城中村，林景新晒的两颗灵芝还没收。” 所有人：…… 涂窈没忍住，伸手晃了晃他的脑袋：“我看你像灵芝！” …… 第二天上午，科米尔拎着一个小背包敲响了南柯家的大门。 涂窈迷迷瞪瞪地开门，被甩过来的一袋钱吓得瞬间清醒！ “科米尔先生，你发财了吗？” 科米尔笑眯眯地凑过来：“不，小吉祥物，是你发财了。” 涂窈一点一点缓过劲来，抱着背包，确认道：“给我吗？” 科米尔一脸的理所当然：“不给你给谁？” 他自然而然地溜达进屋，环视了一圈。 玄关处一双双毛茸茸的拖鞋，桌上摆着一束鲜花，墙上挂着一副颜色绚丽画着小吉祥物的油画。 科米尔跟涂窈对比了一下，嗯……画得很像。 他赞叹了一声：“真不错，跟之前相比简直大相径庭，这屋子有人气了。” 科米尔之前也来过一次南柯的房子，那时候就像冷冰冰的冰窖，他这样生性喜欢热闹的人压根待不了半点。 看涂窈抱着钱在原地发呆，科米尔解释：“原本这笔钱是那两个老家伙的出场费，南柯那两位来救场的小同学觉得太多不肯收，所以我分成了三份，这一份是你的。” “南柯说你没银行卡，我就换了现金给你。” 生怕她不肯收，科米尔敛起神情里每一分随意，语气严肃道： “听着，小吉祥物，你昨天帮了我天大的忙，更挽救了很多人的性命，如果你愿意，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可惜你不会跟我提任何要求，我只能摸索出一个你能接受的范围。” 涂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立刻被他打断：“你一定要收！听着，聪明的孩子值得被奖励。” 又想说什么，又被科米尔打断：“你要是不收我是会生气的，知道吗，你值得……” 涂窈终于忍不住了，“等等！” “我没说我不肯收啊！” 科米尔：？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体检费 涂窈拿过这些钱，无奈道：“就像我录了节目，可以心安理得地拿导演叔叔给的酬劳。” “我帮了你，救了人，给你解决了麻烦，同样的，你用你的方式来谢我，我当然也可以接受。” 不应该拿的一点也不能拿，可应该拿的为什么不拿。 而且有时候一味地拒绝也是推拒了对方的心意，不如大大方方地接受。 科米尔愣愣看着她，下一秒，突然狠狠拍着桌子，大笑了起来！ “哈哈！小吉祥物，你可真对我胃口！” 他兴奋道：“真是要命，我们得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听到没！一定要做一辈子朋友！” 涂窈一脸包容地望着他：“知道啦！” “那我可以数数有多少钱吗？” 科米尔摊开手：“当然，你慢慢数！” 涂窈直接把所有纸币都倒了出来。 然后认认真真，一点一点地数过去。 数着数着，眼睛里不可忽视地闪过一点诧异，又努力地平复了下去。 科米尔笑眯眯地看着，南柯那家伙还真是好命，同样都是有病的天才，凭什么他居然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妹妹。 因为他年纪大吗？ 不过好朋友也行。 然后下一秒，他就看到他的好朋友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热情地邀请了她另一个好朋友。 “小池！今天有没有空，我有了好多钱！我们去买东西啊！” 科米尔：…… 涂窈发完邀请就抱着钱跑进了房间，她的钱一共分成了三份。 专门留出来一千块钱，一直放在一个小柜子里。 一百块一直放在她的口袋随时应急。 剩下的七万八千九百全部放在房间的一个大柜子里。 现在她把科米尔给的八万块钱也放了进去。 她也是小有存款的人了。 她得想想，怎么才能挣更多的钱，给明年春天做准备。 不过今天，她得花出去一笔。 临时写了一个计划表后，她点出一沓钱。 刚准备出去，想到什么，又掉头回来，把专门留出来的一千块钱也揣上了。 十五分钟后，大门就被敲响了。 涂窈背起她的背包，和门口的青年汇合，转头跟科米尔挥了挥手。 “科米尔先生，我们走咯，拜拜！” 科米尔：…… 大概确实是因为年纪大，他似乎也不能跟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手牵手去逛街。 好，那他就催一催他的好姨妈，赶紧把背后挑唆的那个反派揪出来！ …… 车上，涂窈把科米尔给钱的事情说给了胥池听。 胥池看向后视镜，笑道：“所以今天是给大家买礼物吗？” 涂窈笑眯眯地转过头：“小池，你好像真的什么都知道。” 她来到这里两年，接收过太多人的善意，一直无法回报太多。 没钱的时候有没钱的模式。 有钱了当然要换成有钱的模式。 涂窈拍了拍背包：“我带够钱了，最近的百货商场就在五公里外。” “要买的东西那里都有！” “好，现在出发。” 两个小时后，涂窈采购完了清单上所有的东西。 却迟迟没有说要回去。 带出来的那沓钱还剩下六块钱，她买了两杯柠檬水，和胥池一人一杯，一块儿在街上晃荡。 已经是十月份的秋季，气温不是很热。 胥池眸光平静地注视着身旁的女孩。 她捧着已经喝了一半的柠檬水，半垂着脑袋。 像是漫无目的地在带着他到处走，可又像是有计划地走向一个地方。 胥池第一次猜不透她在琢磨什么。 刚想问，她就停下了脚步，小声开口： “小池……” 胥池应声：“怎么了？” 涂窈又不说话了。 胥池耐心等着。 沉默了一会儿，就看到她忽然掏了掏口袋。 拿出了一沓钱默默递了过来。 胥池微怔，“怎么……” 下一秒，就听到女孩犹豫地开口： “……之前二哥住院的时候，我去看过体检套餐要多少钱。”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体检钱。” 她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脑袋，“我现在知道了你其实很有钱，肯定不缺这一千块。” “但是……我想要带你去检查身体的时候还不知道你有钱，所以还是决定给你存了下来。” 她低着头，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可以换其他礼物送给你。” …… 等了很久，涂窈也没等到回答。 她疑惑地缓慢地抬起头，就看到对面，青年正眸光幽深地盯着她。 “……小池？” 胥池还是盯着她，不知道盯了多久，忽然笑了。 他下意识地，试探地伸出手。 却有些不敢像之前那样随意地去搓揉她的头发。 他只是凭着直觉，指尖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女孩柔软的脑袋。 临走前，他的家庭医生又为他做了一次彻底的检查。 医生说，比起从前，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 至少不会随时随地地泛上来让人头疼的晕眩。 可此刻，胥池觉得，医生的诊断似乎是出错了。 不然为什么，此刻，他的身体里还是忽然地涌上来一股熟悉，却又陌生的晕眩。 比起之前，更加来势汹汹。 更加的，让他难以招架。 第一百二十三章 喜欢和友情的区别 “……小池？” 涂窈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愿不愿意啊，不愿意可以直接跟我说的。” 胥池忽然地回过神，攥住她的手。 涂窈被突然的冰凉的触感激得一愣。 在她反应过来的瞬间，这只手又缓缓地松开。 胥池搓了下指尖，状似随意道：“……怎么会不愿意，我正好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体检。” 涂窈缩回手，皱了下眉：“你这样不对，要按时体检，罗妈丁爸他们都会准时去镇上体检的。” “大胖虽然怕医院，但是挨一顿骂也会去。” 话落，胥池垂下眼，似乎认识到了一点错误。 “……是啊，很不对，幸好有你提醒。” 涂窈松了一小口气。 愿意去就行。 “那你看，我们正好走到医院了，现在是九点，检查完刚好可以吃饭。” 胥池抬眼，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到底还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第一回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看似漫无目的，实则想带他来的地方是医院。 胥池静静地看着她边带着他往前走，边小声说着话。 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在不经意地安抚。 “我知道生病会让人恐惧，医院也会让人恐惧，害怕是很正常的情绪。” “但是不能讳疾忌医对不对，生命宝贵，时间宝贵……” “小池，我希望你长命百岁。” 话落，涂窈的手又被一股微凉的力道握住了。 涂窈疑惑地转过头。 一路走来，秋日的风吹得他额角的头发有些凌乱。 面色依旧透着不正常的苍白，眼神却格外清明。 “……怎么了？” 胥池深深地望着她，轻声开口： “……涂小毛，一样的，我也希望你长命百岁。” 涂窈愣了。 下一秒，她毫不犹豫重重点头！ “当然！一起长命百岁！” …… 两个小时后，车子重新回到了南柯的房子前。 涂窈拖着两个超大的包，制止了胥池的帮忙。 “刚抽过血，你不能拖重物，回去休息，再见！” 说完利索地下了车，拖得艰难，拖得踉踉跄跄，却一直前行。 她一直是一只独立的土拨鼠，从不依赖任何人。 反而她身边越来越多人，开始依赖着她。 身后，胥池久久凝视着她的背影，目送她走进大门后，车子却迟迟没动。 ……他也如此。 仙鹤村，胥白正在看涂窈的两亩地。 原本光秃秃的地面，已经建了一层厚实的地基，他拍了几张照片发给涂窈。 刚发完，手机就响了。 定睛一看，小叔？？？ 吓得他一个手抖，连忙接了起来。 “小……小叔？您怎么给我打电话了？问狼牙的情况吗？您放心，我没得罪它！” 电话那边却迟迟没动静。 胥白一愣，试探道：“小叔？您在吗？” 话落，对面忽然出声。 “我……应该是遇到了一个比较两难的问题，想问问你。” 胥白：？？？？？？ 胥白立刻退出来重新看了眼屏幕，疑惑地擦了擦眼睛。 ……是他小叔啊！ 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让他小叔为难的问题？？？ 下一秒，对面声色不耐：“说话。” 胥白一个激灵，赶紧出声：“哦，好，是……什么啊？” 良久，对面才传来一点细微的动静。 胥池点着指尖，语气缥缈，像是自语，“……想帮她，告诉她一些我知道的事情，可又怕加速了她的成长，她会更辛苦更困惑更纠结。” 毕竟，这一路走来已经太不容易。 可不帮，看她一个人背负着向前，他又实在有些……难过。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超出了胥白的智商上限。 “呃……那要不然帮我？” 赶在胥池骂人之前胥白赶紧改口：“我觉得小叔做什么都是对的！” 胥池嘲讽地轻呵了一声：“你懂什么。” 说完挂了。 是他想岔了，恋爱谈了一千八百章才成功不是经验，是经验废。 胥白：？？？ 不是……他怎么就不懂了！ 胥白把草帽一摘，直接跑到村口，边跑边喊：“我靠小卷毛，我小叔好像疯了啊！” 程桑桑：…… “你好烦，我忙着赶稿呢，下个月就要拍了大哥！” 程桑桑快后悔死了，当初怎么答应在这儿陪他。 正准备把人赶走，她反应过来猛地回头：“等等！” 狐疑道：“你小叔？” “什么叫你小叔疯了？” 胥白喘匀了气，把刚刚的对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 程桑桑听完若有所思地挠了挠下巴，沉默了一会儿，她缓缓摇头。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程桑桑看了眼周围，小声问：“你小叔是不是喜欢上什么人了？” 胥白：？？？？ “啊？？？” 胥白瞪大眼：“不能，他这辈子注定孤寡，他看谁都觉得蠢。” 程桑桑还是摇头。 她不信！ 程桑桑骄傲地抬起下巴：“这样，你跟你小叔说，他刚刚的问题我有答案！” 另一边，胥池正准备发动车子，胥白又拨了过来。 点开，屏幕里挤进来两个脑袋。 胥池眸光淡淡：“程小姐。” 程桑桑讪讪地笑了笑：“胥……胥董，您好。” 她轻咳几声：“那什么，就是刚刚不小心问了下胥白你们聊的内容，我有话要说。” 不等胥池问，程桑桑直接一鼓作气：“我觉得这个问题你不该问胥白，你该问那个人。” “她愿不愿意让你帮！” “有些事情不要一个人想，要两个人一起想。” 说完，程桑桑忐忑地瞥着屏幕。 胥池眸光微闪，下一秒，轻笑了一声。 “多谢程小姐，受教。” 程桑桑顿时松了口气：“没事没事，不客气。” 胥白越听越糊涂。 “你们在打什么哑迷？” 程桑桑不耐烦：“你别管，你这脑子估计连喜欢跟友情都分不清，你应该去玩泥巴。” 胥白气道：“那你说喜欢和友情有什么区别！” 屏幕对面，胥池也缓缓将目光投了过来。 程桑桑顿时又敛声屏气地紧张了起来：“你……你让我想想。” 沉思了一会儿，“知道了！” “做好朋友的时候呢，你会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多好。” “但是喜欢上她后，你会想让这份好全都偏向到自己身上！你会想要独占她！” 胥白一脸古怪地瞪过去：“……小卷毛，你又没谈过恋爱，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程桑桑鄙视地瞥他：“拜托，我又不像你这么蠢，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连这都分不清，离我远点，我也厌蠢！” 胥白：？？？ 电话那头，胥池垂眸，半晌，却摇了摇头。 “……不。” 两人一愣。 “不什么？” 胥池淡淡道：“……我依旧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多好。” 第一百二十四章 凶手是魏太？ 她的好似乎也不必全部辐射到他身上。 相反的，刚刚的那一瞬间，他却想把所有的好都回馈给她。 程桑桑愣了。 挠了挠满头卷发，顿时有点为难。 这就糟糕了，已经超出她的理解范围了。 胥池轻瞥了她一眼：“不必妄自菲薄，你比他聪明。” 胥白：…… 胥白一把夺过手机，恨恨道：“……小叔，你让我觉得陌生！” 胥池懒得搭理他，“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胥白：“不是！怎么就挂了！不是才说过不分高低吗！怎么就她比我聪明了！” “笨蛋，这是重点吗！” 程桑桑觉得自己厌蠢症也要犯了。 “重点是你小叔没否认，他真的喜欢上人了！” 胥白瞬间噤声。 …… 另一边，涂窈拖着大包小包进了屋。 她把比较小的那一包拆开，一件一件地掏出来。 涂朝夕听到动静出来，就看到他妹妹边上竖着两本书。 他走近一看，瞬间满脸惊喜。 “高考真题训练？！” “涂小毛，你买的？！” 涂窈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啊。” 这是她给自己买的礼物。 “罗妈答应我建菇房，我当然也要答应她好好学习。” 涂朝夕：！！！ 这话一下就说到涂朝夕心坎上了！ 天知道，他妹妹之前一口一个不想上学，一门心思捣鼓那些双孢菇有多让他头疼！ 可现在居然主动要求做题了！ 一时间他有些激动得难以平复，赶紧凑过去。 “这些都是高三训练题，你跟得上进度吗？” “这样，哥给你请个家教，教得差不多了，再给你安排个学校，正好明年参加高考，怎么样？” “不行，明年还是太赶了，后年，方便你慢慢准备。” 也知道合格的家长不好给太多的压力，涂朝夕又安慰道：“咱们也不用学得太狠，能考上大学就很不错了。” 耳朵边叭叭叭的吵个不停，涂窈终于忍不住了，别开凑过来的脑袋。 “哥，我自己有计划，你不要打扰我。” 涂朝夕：…… “……怎么就是打扰了，我都给你安排好还不行吗！” 他还想再争取一下家教。 涂窈直接捂住了耳朵。 涂朝夕：？ “哎，涂小毛，捂住耳朵什么意思？你……” 还没说完，就看到女孩又掏了掏包，掏出来一个大盒子塞到了他怀里。 涂朝夕一愣：“什么东西？” 涂窈无奈：“礼物啊。” “科米尔先生给我了很多钱，我今天跟小池一块儿去给你们买礼物了，这是你的，按摩器。” 涂朝夕张了张嘴：“送……送我按摩器干什么？” “你之前不是有一次没有威亚保护的情况下跳了十米高台吗，虽然是跳进水里，腰还是受了点伤。” 涂窈庆幸地耸了耸肩：“不过幸好，你马上就要解约了。” 她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哥，星途坦荡哦！” 说完继续掏包，掏出两个光盘。 “这是给二哥和科米尔的，我找人把昨天音乐会的录像刻进去了。” “给小哥和林景的是一个药箱，我放了一些基础的药。” 这两人好像都习惯了吃苦，一点点小病小痛是不会放在心上的，总觉得熬一熬就能熬过去。 这样不行。 涂窈想了想：“哥，小哥反正比较听你的话，到时候你去跟他说。” “给奶奶的是一套画笔。” 至于剩下的一个大包！ 涂窈嘿嘿一笑，“是我给大胖，罗妈丁爸，三婶婆他们准备的！” 整整三大盒的糖，大胖不得高兴疯了！ 涂朝夕抱着怀里的盒子，静静地看着她。 “……涂小毛。” 涂窈疑惑抬头：“怎么了？” “……你这样，我们都会离不开你。” 他已经不想去一会儿的广告拍摄了。 涂窈脱口而出：“那就不离开啊。” 说完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确认没有未接来电后，又放下。 涂朝夕在她边上坐下：“你在等谁的电话？” “蒋太夫人的。” 涂窈礼物分门别类地摆好，边说：“她昨天说了，查出背后真正的凶手后会告诉我。” 涂朝夕眼皮跳了下：“你好奇凶手是谁？” 涂窈手里动作没停，点了点头：“我想确认一件事。” 这回不等涂朝夕再问，涂窈抬头提醒：“哥，一点了，你要去挣钱了。” 涂朝夕：…… 涂窈语重心长：“好好挣钱，给你自己和晏阳哥哥明洲哥哥开演唱会，给小哥治腿，给二哥开音乐会。” 涂朝夕沉默了一下。 “好好挣钱，送你上学。” 涂窈：…… 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涂朝夕高兴了。 时隔两年，他仿佛又确认了他努力的意义。 每一个都让他甘之如饴。 门一关，房子里恢复了一片寂静。 过了会儿，手机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涂窈抿了抿唇，接起。 “……您好？” 对面，熟悉的苍老的笑声传来：“猜到是我了？” 涂窈也笑了下：“对！” “您是查到背后挑唆那两个小提琴手的凶手了吗？” 蒋太夫人声色平静：“是啊，是个老熟人，你也认识。” 她直接道：“魏太。” 涂窈沉默了两秒：“……好，谢谢您告诉我。” 蒋太夫人颇有些意外：“没有其他要问的了？” “认同这个结果吗？” 涂窈想了想，没说认同不认同，“你想告诉我的东西，我不问您也会说，可如果您不想跟我说，我问也没用啊。” 蒋太夫人忍不住笑了：“不，我愿意告诉你。” “不止是她，但是目前只能是她，借刀杀人，金蝉脱壳，都是博弈时最常用的招数。” “用得好，就能明哲保身，让对手即便察觉到真相，也无可奈何。” “明白我的意思吗？” 涂窈眨了眨眼：“明白。” “但是您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您或许会敲山震虎，也可以趁机斩断这条臂膀。” …… 电话那头，蒋太夫人再一次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 她忍不住发出邀请：“不然这样，你做我家的孩子？” 涂窈：？ 第一百二十五章 白初梦的过往 老太太自顾自说下去。 “我很喜欢你，我正好没有孩子，你要是做了我家的孩子，我会把这辈子所有的经验都教给你。” “到时候你可以搬过来跟我一起住，我把我有的都给你。” 涂窈：？？？ “呃……您先冷静一下。” 对面安静了下来。 涂窈斟酌着开口：“……是这样的，我已经有很多个家了，我在仙鹤村有家，现在在燕京也有家。” 她顿了顿：“……虽然他们都不能算我真正的亲人。” 无论是从前的院长奶奶，还是现在的罗妈丁爸大胖三婶婆，涂朝夕南柯林樾，都不是她真正的亲人。 “但是在我心里他们都是我的家人。” 蒋太夫人沉默了一会儿，争取道：“不能再多一个了吗？” 涂窈一脸严肃：“目前是不可以了。” 蒋太夫人：“那什么时候可以了，你跟我说说？” 涂窈：…… 挂了电话，涂窈打开训练真题，默默做了起来。 做了一半，不会做，放下了笔。 敲了敲脑袋。 “小爹，我那天见到的傻子就是白初梦。” 110：【是。】 涂窈敛起了神色。 ……那她真的很聪明。 她可以十年里以柔弱知心的模样去离间程桑桑和胥白。 可以伪装粉丝潜伏在涂朝夕身边，设一个猝不及防的黑料局。 可以在她面前扮可怜装傻，失败后又迅速放弃，立刻制造一场漠视生命的大动乱。 最后还能把魏太推出来顶锅，而自己全身而退。 她好像有千百种模样，有千百种的办法。 110：【会害怕吗？】 涂窈摇了摇头：“我觉得是她比较害怕。” 不然不会千里迢迢地从港城赶过来。 涂窈：“小爹，我在想，就像我需要几个哥哥的气运值来维持进度条，那白初梦呢，她的气运值是用来干什么的？” 一切的是似乎都是十年前。 “我哥查过，十年前白家都快倒了，后来就突然好起来了。” “那我是不是可以猜测，她的气运是用来维持白家的存在？白家就是她的弱点？” 所以才会跟她一样，这么害怕气运值的流失？ 涂窈说着说着眼睛就亮了。 “那现在蒋太夫人如果敲山震虎，准备出手收拾魏家，是不是就断了白家的一条臂膀？” “我算不算也在借刀杀人？” 110沉默了。 它的傻闺女……好像真的是一点都不怕。 脑子灵活得让它沉默。 …… 蒋家，蒋太夫人一脸遗憾地挂了电话。 “现在都不行，等他们真认了亲，更抢不赢咯。” 一旁的管家：…… “太夫人，抢孩子这事要不先放放，您准备怎么处理魏家这事？” “还有那位……白小姐？” 音乐会这事查起来不难，在燕京，老太太真想查一个人就没有查不到的。 那位魏太做事也过于蹩脚，不懂收尾。 但有意思的是，魏太身边还有一位看似不显山露水的白小姐。 老太太面上的笑意缓缓消失。 “白家那位千金，聪明，但太过钻营，早些年我也有过耳闻。” 只是内陆和港城说到底是两个相对独立，没有太多复杂牵扯的经济环境，她倒也没特意去了解。 管家神色严肃：“那位小姐心思是过于狠了些，前段时间追星不成，就给小毛的哥哥砸了一身黑料。” “现在又因为没把魏家那几个少爷送进科米尔先生的门下，就敢这么旁若无人地下手。” 蒋太夫人敛起神色，半晌，轻声道：“……我总觉得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管家一愣，又问道：“太夫人，所以您预备怎么处理？” “没听到小毛是怎么说的吗。” 老太太细细品了一口茶，语气随意：“既然她敢把那位魏太推出来当挡箭牌承担所有的罪责，那就如了她的意。” “魏家之前本就因为胥峰失势和虚假慈善这两件事岌岌可危，给他们添一把火助助兴。” 管家：“明白。” 想到什么，他继续道：“但魏家也不都是蠢货，等反应过来那位白小姐才是主谋……” 老太太笑了：“反应过来有什么用，魏家如今这情况自顾不暇，只能牢牢依附白家，自认倒霉。” 管家：“看起来白小姐，白家毫无损失。” “你也说是看起来。” 老太太摇了摇头：“……还是年轻啊，光顾着金蝉脱壳，也不想想后果。” 白魏两家本来就是十年前借势而起的产物，魏家之于白家，无异于一条臂膀。 现在废了一个，剩下那个独木难支。 从大局考虑，白初梦这一步还是走岔了。 蒋太夫人放下茶杯总结：“小毛还是要聪明一点。” 刚刚一句话就点明了结果。 “这样的孩子，不培养起来实在可惜了。” 管家：…… …… 隔天一早，魏太急急慌慌地拿着报纸跑来。 “初梦，初梦！蒋家怎么敢的！” “这样大的丑闻居然敢登报！” 日报社会版面上，文章直接点名道姓，港城魏太教唆乐团成员制造舞台事故。 音乐会刚过，热度根本不用推，直接登顶。 魏太的手机已经快被打爆了，全是魏家人质问的消息。 蒋家根基在燕京，但要是真想，也未必不能把手伸到港城。 这一出无异于在跟魏家宣战！ “初梦，你快想想办法啊！这件事不是你出的主意吗！” “是你说，要给科米尔一点教训，是你说……” 白初梦穿着一身白裙，正在窗边浇花，闻言直接笑着打断： “可我为什么要给他一个教训呢？” “还不是因为科米尔他看不上您的儿子侄子，而我想给舅妈您出一口气啊！” 魏太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忽然一阵胆寒。 “你……你什么意思？！你想把锅全扣我头上？！” 白初梦回过身，冷眼看着眼前的女人，她舅舅怎么娶了这么一个愚蠢的女人。 她理了理魏太凌乱的头发，继续温柔道：“舅妈，话别说得这么难听。” “这件事本来就跟我没关系啊。” “你……” 白初梦收起笑意，像是提醒，又像是威胁：“跟我没关系，我才能来救你，不然你能指望谁？舅舅吗？” “可我猜，你接连闯出两次祸事，整个魏家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跟你切割。” “而且蒋家不可能放过魏家，就算想救，就救不了啊。” 魏太脸色瞬间惨白。 下一秒，玄关处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开门，警察！” 魏太整个人都瘫软了。 白初梦一把把人扶起来，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所以记住了，舅妈，跟我没关系，跟白家也没关系。” “不然，就真的没人救你了。” 魏太颤着声：“……可……可魏家倒了，白家就不会倒吗？！” …… 魏太一走，白初梦腿不受控地一软，倒在了沙发上喃喃道： “白家？白家永远不会倒。” 就算倒了，她也会把它重新扶起来。 十年前，她十五岁，在白家众多孙辈里毫不起眼，十五岁才拥有自己的私人管家。 可这位管家一来却告诉她，白家气运尽了，她的人生轨迹会从一个世家小姐，变成穷困潦倒的普通人。 她不信。 可不出半个月，海港新政直接拖垮了上百艘的货物，白家岌岌可危。 她真的要变成一个破落户了。 她跑去问天道叔该怎么办，这位看起来忠厚的男人立刻大方地给她指了一条明路。 让她救下了胥峰。 果然，立刻化解了白家的危机。 而她，也从白家一个不起眼的孙辈一跃成为功臣。 爷爷送她股份，父亲送她珠宝首饰，所有兄弟姐妹都用羡慕的目光看着她。 那一刻，白初梦明白了，只要白家还在，她就永远不会变成穷困潦倒的普通人！ 可这时，天道叔又告诉她，气运是会流失的。 她急道：“那该怎么办？！” 天道叔宛如一盏指路明灯，微笑着告诉她： “既然气运流失了，那就去抢别人的气运。” 可又该怎么抢别人的气运？ ——破坏那些人原本的人生轨迹，让他们陷入无穷无尽的困境。 第一百二十六章 久违的团建 程桑桑，胥白，涂朝夕兄妹…… 天道叔给她罗列了一堆气运丰盈的人选。 这十年，随着她的努力，白家连带着魏家蒸蒸日上。 即便现在陷入困境又怎么了。 只有她知道这个世界的运行根基是气运。 一次没抢成功，那就第二次第三次…… 她绝不认输！ …… 魏太被带走的消息当天就传了出来。 魏家来不及压舆情，科米尔第一时间就在国内外各大社交平台发了条中英法三国语言交杂的怒斥动态！ 网友们闻讯赶来，懵了。 【魏太？这名字好眼熟，让我想想。】 【我记得音乐会最后是圆满结束了，所以是怎么解决的？】 科米尔抓到这条评论，立马激动回复。 ——当然是多亏了我的好朋友涂小毛，她聪明地发现了异常，帮我把人抓住了！ 【嗯嗯嗯？？？】 【谁？？？妹妹？】 【这下想起来了！魏太不就是那个一心要把儿子送进科米尔音乐会，结果被南柯打脸的阔太吗，她还不死心呢！】 【好家伙，所以她又栽在妹妹手里了？】 【虽然节目录完了，但是妹妹还在以各种奇奇怪怪的方式出圈。】 另一边，白初梦冷眼看着不断发酵的舆情，接到了一个电话。 对面苍老又略显阴沉的声音传来：“既然把你舅妈推了出去，记得收好尾，这把火不能烧到白家。” “把内陆的舆论处理了。” 白初梦垂下眼：“知道了，爷爷，正打算处理。” 可就在白初梦刚压完热搜，下一秒，词条瞬间又冲上了榜单！ 她皱了皱眉，赶紧点开。 就看到首页一长串。 涂朝夕：转发\/\/科米尔：当然是多亏了我的好朋友…… 江野：转发\/\/科米尔：当然是多亏了我的好朋友…… 闻语：转发\/\/科米尔：当然是多亏了我的好朋友…… 胥白：转发\/\/科米尔：当然是多亏了我的好朋友…… 程桑桑（即将完稿版本）：转发\/\/科米尔：当然是多亏了我的好朋友…… 马致远：附一万字文档\/\/转发\/\/科米尔：当然是多亏了我的好朋友…… 【？？？？】 【不是，你们仙鹤村小分队是人机吗……一旦触发妹妹关键词就出来团建？】 【好嘛，根据上回经验，这热搜还得挂至少三天。】 白初梦直接砸了手机！ …… 外面闹得轰轰烈烈，涂窈正在愁眉苦脸地做题。 做题比种双孢菇还累。 她抬头：“哥，你让我看一眼热搜。” 涂朝夕：“看什么看，做你的题。” 涂朝夕边刷评论边批判：“我就说得请家教，你非不听！” “这下好了，一共也才五道题，你三题不会做。” “也是怪了，你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碰到生物怎么成半个傻子了。” 涂窈捂住耳朵：“那你平时写歌也很厉害，你怎么也不会做啊！” “二哥写曲子也厉害，也不会做啊！” “小哥打架也厉害，他也不会做啊！” 南柯路过敲了下她脑袋，无奈道：“二哥可没说你，怎么还带连坐的。” 涂窈默默掏出手机：“小池，救命。” 一个小时后，涂窈成功做完了一页题，瘫在了书桌上。 有气无力地抓起手机：“小池，谢谢……” 另一边，胥池轻笑道：“你看看明天要做的题，还有哪些不会？” 涂窈摇头，“明天做数学，我都会。”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除了题，你还愿意我帮你其他的事情吗？” 涂窈一愣。 胥池换了种说法。 “我可能知道了一些你还没察觉到的事情，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我问过别人，对方建议，我该来问问你。” 涂窈垂下眼，思考了一会儿。 缓缓地摇了头。 “小池，你要相信我，你知道的事情，我很快也会知道。” “但是我现在的接受阈值还在这里。” 涂窈比划了一下肩膀。 又比划了一下头顶：“等到了这里，不用你告诉，我自己就会察觉到的。” 胥池不语，沉默片刻：“……好，我明白了。” “……涂小毛，你可以慢慢懂，慢慢明白。” “……不要害怕。” 涂窈抿了抿唇，点点头：“好。” 挂了电话，胥池重新看向眼前的屏幕，眸色一点一点冷淡。 接受阈值…… 所以她是不是还藏着一个最让她困扰的问题…… 第一百二十七章 劫后余生 另一边，涂窈呆呆地看着头顶，戳了下软绵绵的进度条。 依旧缓慢而持久地停在了90。 涂窈拿起手机，看了眼热搜。 满屏的魏太，但她真正的对手还藏在幕后，看起来远比她强大很多。 她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她的要做的事情也太多了。 就像做题做多了会累，她接受的东西一下太多，也会招架不来。 但是她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去面对，一个一个地去解决，一点一点成长，就不会慌。 书房门被敲了两下，涂朝夕推门进来：“涂小毛，做完了没，做完了睡觉。” “知道了！” 涂窈收起两本训练题，跑出书房，又跑了回来。 “对了，哥，小哥的腿打算什么时候治？” 涂朝夕还在翻手机，皱了下眉：“他说这两天林景出去跑运输了，他得照顾林奶奶，得过段时间。” 涂窈一愣：“不可以找护工吗？” “他不愿意，过两天我重新给他约医生。” 涂窈眨了眨眼，“哦”了一声。 很快，书房里就剩下涂朝夕一个人，他还在看网上的舆论。 过了会儿，拨了一个号码。 “科米尔先生，我想问一下，您的动态里说，那天来找你的有两个所谓的“亲戚”，除了魏太，另一个是谁？” 几秒后，涂朝夕沉着脸挂了电话。 …… 第二天一大早，涂窈背上包跑去了医院。 还是拥挤的九人病房，涂窈跑过去把路边摘来的狗尾巴草放进窗台的塑料瓶。 然后掏了掏包，掏出一套画笔。 “奶奶，给你的礼物。” 林奶奶半靠在床头，脸色看起来依旧苍白，比起之前似乎又瘦了点。 看到女孩，还是尽力地笑了下：“这么好看的画笔，送我啊？” 涂窈垂下瞬间泛红的眼，笑眯眯地打开练习题，边做边点头： “奶奶，等您好起来了，可以接着画。” 说完抬头扫了一圈，“……奶奶，小哥呢？” 林奶奶爱不释手地摸着画笔，闻言微怔：“小哥？” 涂窈一愣。 小哥没有把认亲的事情告诉奶奶吗…… 涂窈立刻回神，笑了笑：“就是林樾，他比我大一岁嘛，我随便叫的。” 老人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挺好挺好，就这么叫，听着亲切。” “他去续缴住院费了。” 涂窈写题的动作一顿，像是随意问道：“奶奶，小哥说林景哥去跑运输了。” “是去外省送货吗？他和小哥是不是做了很久的倒卖啊？” 林奶奶轻轻地叹了口气：“有两年了。” 涂窈沉默了一会儿，如果她没记错，林奶奶的病也生了两年了。 “……那他们很厉害。” 即便没有比较正规的规模，但也挖掘出了一条能养活自己养活家人的路。 一句话，林奶奶又高兴了，有气无力地笑笑。 “是，当年……林丘平是靠着我那些画到处托人情，但是小景和小樾不一样，他们是真正的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涂窈点点头：“……所以说他们很厉害。” 没有好运气的人，前进的步子比其他人总是迈得慢一些，也要坚持得久一些。 “……奶奶，您先休息，我去找小哥。” 涂窈放下笔，站起身准备离开。 林奶奶小幅度地点了下头，眼神有些浑浊，像是过于疲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奶奶，我走咯。” 涂窈又说了一句。 却没得到回应。 她下意识地抬头，就看到老人似乎是昏睡了过去。 枯瘦的凹陷的脸颊，让涂窈鼻尖忍不住泛酸。 她又喊了一句：“奶奶？”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涂窈一懵，一瞬间，脑袋“嗡”的一声！ 下一秒，她几乎是本能地摁响了床头的铃！ 又快速跑到门口，一路把从病床到门口所有的遮挡物全都挪开！ 另一边，林樾缴完住院费，从电梯出来，一抬头，就看到几个医生护士跑进了病房！ 他脚步一顿，似有所感，整个人忽然地有点没反应过来。 林樾迟缓地走了两步后，立刻冲了过去！ 冲到病房门口，又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病房里，医生们正在原地进行抢救，涂窈动作熟练地帮忙拉上帘子。 然后环视了一圈小小的病床，快速走到隔壁跟病人沟通挪动床位。 “谢谢阿姨，一会儿我再帮你挪回来。” 女孩红着眼睛，声音也是颤抖的，却格外冷静。 说完又快速走到下一个床位，边跟护士一块儿推床，继续重复着道谢。 没一会儿，病床前后就空出了一个宽敞的空间，除颤器一系列抢救设备送到，正好能放下。 做完她能做的，她就安安静静地坐到一边，手微微颤抖，拿出手机，尝试着拨号码。 林樾的手机很快响了。 涂窈听到声音，下意识地抬头。 门口，林樾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红着眼睛看着她。 漫长的半小时后，医生过来：“病人目前脱离了险情，放心。” 涂窈彻底松了一口气。 林樾顶着满头的冷汗，一步一步走向病床，看清了老人的模样后，他攥了攥手心，突然转头往外走。 涂窈一愣，慢慢地跟了过去。 病房外，少年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长凳上，整个人散发着劫后余生的气息。 左小腿因为长久的站立不受控地颤抖着。 涂窈在他边上坐下。 “……谢谢。” 少年干哑的声音小声传了过来。 涂窈摇了摇头，轻声问：“……小哥，因为奶奶的病越来越严重，所以你不想治腿吗？” 林樾瞬间抬起黝黑的脸，神色有些意外。 抿了抿唇，几秒后，别开了脸。 一向实诚，问什么说什么的少年，此刻却一声不吭。 涂窈看着他：“我不会告诉哥的，你可以偷偷跟我说。” 林樾搓了搓手心，张了张嘴，还是沉默了。 涂窈沉默片刻，想了想，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默默挪了过去。 林樾：？ 他下意识抬头，瞬间一愣。 屏幕里是一张涂朝夕的远景全身舞台照，微笑地注视着镜头。 涂窈小声问：“现在可以说了吗，你为什么不想治腿？” 林樾：…… 第一百二十八章 抵押 看他还是沉默，涂窈默默收回手机，换了一张近景照，推了过去。 涂朝夕的脸铺满了整个屏幕。 对于林樾来说，是一股扑面而来的本能的威慑力。 林樾：…… 看着眼前这张脸，少年几乎不受控下意识地张了张嘴。 “我……” 涂窈慢慢凑过去。 林樾无奈地搓了把脸，闷声道：“……是，治腿的恢复期太长了，我得照顾奶奶。” “你也看到了，奶奶的身体越来越差，离不开人。” “请护工我不放心。” 涂窈点点头，喃喃道：“……是这样的。” 谁来都不放心，只想自己照顾。 她又问：“那你为什么没把认回大哥二哥的事情告诉奶奶？” 林樾黝黑的脸色瞬间一僵，张了张嘴：“……这你也知道了？” 涂窈点了点头。 林樾：…… “我……” 涂窈：“是怕奶奶让你回到大哥二哥身边，但你不想离开奶奶吗？”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是。” 如果奶奶没有生病，哪怕知道他有了亲人，也未必舍得让他离开。 但恰恰是因为生了病，能托付一个是一个。 林樾说完，涂窈默默收起了手机，退出图片，可以看到图库里一连串下去全是涂朝夕的照片。 林樾：…… 林樾实在没忍住，立马黑着脸伸出有些粗糙的手狠狠地搓起了她的脸。 涂窈一个不防备：“哎哎哎，疼疼疼！小哥！” 林樾一下泄气，放松了力道，轻轻地揉了两把，然后佝偻着干瘦的背，陷入了沉默。 涂窈：“……那你还有其他事情瞒着我们吗？” 林樾眼神微闪：“……没有。” 涂窈眨了眨眼：“那今天的事情可以跟哥说吗？” 林樾转过头，闷声道：“你要是敢说，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要么同归于尽！” 涂窈有点委屈：“你自己都憋不住话，还警告我……” 林樾当即沉着脸瞪过来！ 涂窈：…… 涂窈揉了揉脸，小声说：“……知道了。” “反正你们当哥哥的谁都可以管我！” 勉强板回了一局，林樾神色比起刚刚也显得不那么阴沉。 他站起身：“……好了，你回去。” “哦……” 想到什么，林樾又转过头：“你刚刚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 呼叫，提前清扫障碍物，提前给抢救设备预留空间。 用冷静两个字可能都没办法概括，更像是……熟练。 涂窈一愣，对上他黑沉的目光，缓缓道：“……因为我聪明？” 少年脸色又是一黑，挥了挥手：“走走。” 涂窈又跟了过去。 林樾：？ 涂窈一脸无辜：“我作业还没拿啊……” 林樾：…… 走进病房，涂窈默默把背包提了起来，又看了眼病床上的老人，才转身离开。 涂窈没走多久，林樾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接起，没等对面开口就直接道：“明天早上，直接医院碰面。” …… 走出医院，涂窈望着头顶的天空，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 ……小爹，我好像越来越幸运了。 她一直就不是一个非常好运的人，小时候院长奶奶给的糖，没过两分钟就找不着。 明明很认真很仔细了，但还是会丢三落四。 走路走得好好的就撞上了电线杆穿到了这里。 但来到这里两年，运气比前十六年都要好。 碰到的都是好人。 能恰好地撞上了科米尔先生的舞台事故。 也能恰好地救下林奶奶。 …… 回到家，南柯一脸莫名地看着他妹妹红成一片的脸。 担忧道：“是过敏了吗？” 涂窈摇头：“小哥掐的。” 南柯：？ “你俩打架了？” 涂窈垂头丧气，随口乱回：“他单方面打我。” 南柯：？？ 南柯赶紧找了支药膏出来，小心翼翼地抹开，皱眉道：“怎么回事？我一会儿说他。” “那明天打算干什么？不然陪二哥去上课？” 涂窈摇头：“找小哥写作业。” 南柯：…… 涂窈憋了一肚子秘密，眼神晃了一圈：“二哥，大哥还没回来吗？” 南柯回过神，“还没，临近解约，最近应该挺忙的。” 涂窈“哦”了一声，忙点好，忙点好，省得她也藏不住话，转头就把林樾卖了。 第二天一早，在南柯困惑的目光里，涂窈揣着两本练习题背着小包，又找林樾去了。 医院，林奶奶还是昏昏沉沉的，林樾满脸的疲惫，缩在陪护床上睡觉。 涂窈悄悄在老位子坐下，默默掏出练习题做了起来。 忽然，放在一旁的手机亮了起来。 屏幕里冒出一串字。 ——我已经到了。 林樾被声音震醒，看到涂窈倒是也不意外。 看了眼手机，他下意识地覆盖住了屏幕。 少年闷声确认：“昨天没有说漏嘴？” 涂窈视线慢慢从屏幕上移，摇头：“……没有” 林樾放心地“嗯”了一声。 起身后，拖着疲倦的身体，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个文件袋，走出了病房。 身后，涂窈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没一会儿，抱着练习题站起来，跟了出去。 医院门口，林樾把文件袋递给了面前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 男人确认了一下文件袋里的东西，点了点头： “钱我给你打过去了，但你也知道，毕竟是老房子，我能给的也只有这么多。” 林樾喉头微哽：“没事，我只是抵押，最多一个月，我就赎回来。” 男人点了点头，倒也没当回事。 毕竟每一个人都这么说。 但之后也一样，一个月变一年，一年变两年，两年变十年。 “臭小子！你在干什么！房子是我妈的，你凭什么抵押！”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樾瞬间眼神一凛！ 抬眼，来人正是林丘平，半个月没见，他比之前狼狈了不少，人也瘦了一大圈！ 还是西装革履，怀里揣着一束鲜花，气急败坏地快步走来！ “好你个小畜生！平时装得闷声不响，居然把主意打到我家房子上！” 他扬手就要推过去！ 下一秒“砰”的一声！ “啊！” 两个厚厚的本子砸了过来！ 林丘平瞬间疼得缩回手！ 林樾一怔，下意识转过头，就看到涂窈猛地冲过来！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一把拽到身后！ 第一百二十九章 她选择加入 林丘平疼得直甩手，抬头一看，一股怨气顿时冲了上来。 “……怎么又是你？！” 林丘平现在看到涂窈难免有些慌。 上回热搜那事儿，他回过味来总觉得不对劲，林樾跟林景就是两个傻愣愣不知道变通的二愣子，怎么可能想出这么缺德的计谋。 还找来这么多明星造势，上下两条路都给他断得死死的！ 他花了一晚上仔仔细细分析了一遍，恍然大悟。 不出意外，这女孩才是幕后主使！ 这段时间，眼看着她以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方式上热搜 看着瘦瘦小小的不起眼，背后却有一堆的人脉。 他根本就惹不起。 涂窈一点都不虚：“干嘛，就是我，怎么了！” 说着赶紧把那两本习题先捡了回来。 检查了一下，还好，没破。 然后一股脑塞进林樾手里：“小哥，帮我收好！” 继续拦在少年面前，死死瞪着对面的男人。 “干什么，你是不是想打架？！” 林樾：…… 林丘平：…… “涂……你叫涂小毛是，这是我跟他的事儿，跟你没关系！” 涂窈气道：“那是我小哥，你说有没有关系，你打折他腿的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涂窈直接把袖子往上一撩：“不就是打架吗，来啊，谁怕谁啊！” 林樾：…… 林樾他自己从小打架打上头，可轮到涂窈也变成这幅二溜子的德性，只觉得伤眼睛。 他赶紧把人往身后一拽，可他越拽，涂窈就越往前冲。 气势汹汹道：“来呀！打啊！” “边上一百米就是警察局！大不了一块儿进去！” “告诉你，我和小哥不怕，我们有的是人来捞我们！” “就看你怕不怕了！” 这话一落，林丘平瞬间脸色一变。 他现在的情况已经算是穷途末路。 那次热搜之后，公司的两个小股东已经跑路，唯一的一个大股东不接电话，处于失联状态。 原本就是一家不大不小的运输公司，百分之七十的订单都靠那位大股东牵线，订单有缺口后，现在名下的几个车队人心浮动。 账面上的钱也快掏空了。 他这趟过来，就是准备跟老太太打好关系，由她出面跟那几个股东解释解释。 没想到会撞上林樾抵押房子。 这死丫头说得也没错，他现在不能再出半点岔子。 要是让公司那帮人知道他进了局子，无异于雪上加霜。 林丘平往后退了一步，没好气道：“谁要跟你们打了！” 听他这么说，涂窈心里顿时小松了一口气。 她也没想真打，真开打的话，未必不能赢，但最近大哥二哥都挺忙，她和小哥能不闯祸就不闯祸。 林丘平正准备离开，视线一转，看向了一旁的男人。 男人手里揣着那份文件夹，显然对这情况有些没反应过来。 林丘平眼神一闪，突然大声道：“这房子根本就不是这小子的，你敢收吗？” 话落，男人面色闪过一丝犹豫，转头看向林樾。 “你这情况……所以房子真不是你的？” “……你跟我抵押的时候也没说这些。” 涂窈：…… 不好！ 转头一看，果然，林樾眼神已然变了。 他面色瞬间黑沉：“林丘平！你知不知道这钱是用来救命的！” 林丘平嘲讽道：“我管你是不是用来救命，有我在，这房子你就别想卖！” 少年死死攥着拳头。 林丘平转头继续说：“他当然不敢说，谁知道这房产证是不是他趁我妈生病偷来的。” “你要是敢收这房子，我……” 还没说完，他嘴角就狠狠挨了一拳！ 林樾死死扯着他的领口，眼眸赤红：“这是奶奶的医药费，林丘平！你还有没有人性！” “臭小子！你敢打我！” 两人当场扭打了起来！ 涂窈：…… 眼看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涂窈正犹豫着是找人帮忙拉开，还是报警。 下一秒，就看到林丘平一脚就要踹上林樾的腿！ 她瞬间拉下脸，猛地冲上去，在他落脚的一刹那，狠狠地踩了下去！ 再一把推开林樾！ 她选择加入。 突如其来的一股力道，林樾毫无防备，直接被迫退出了战场。 抬头一看，林丘平条件反射，一拳就要打过来！ “涂小毛！” 涂窈直接预判躲过，手肘撞向他肚子！ 两个攻击点后，眼看他又把视线转向了林樾，涂窈回手就拽住他胳膊，使劲一凹！ 她打架没有强劲周全的战术，只靠灵活的反应能力，哪里有缺口就攻击哪里。 对方露出了什么弱点，她就专攻哪个。 攻击的模式自成一套。 林丘平完全没法应对。 林樾眼神前所未有的震撼。 涂小毛……怎么打架比他还猛，甚至还要熟练？！ 五分钟后，三人一块儿上了警车。 …… 车上，林樾沉着脸，怎么想怎么不对劲，转头质问： “你怎么连打架都这么熟练？” 涂窈偷偷揉着酸疼的胳膊，好久没打，有点手生了。 闻言一愣，默默转了个头，不吭声。 林樾：…… “说话，那些招式在哪里学的？你学了多久了？是不是经常打架？大哥知道吗！” 一旁的警察：？ “怎么，还没到局里，你们自己就先开始审讯了？” 林樾&涂窈：…… 林樾开了头，两个警察也忍不住了，拉下脸开始训话：“刚成年的小姑娘，打架打这么狠！万一对面带刀怎么办？不想想后果吗！” “还有你，你是当哥哥的，也不管着点妹妹！还是你先开的头是！” 前方，林丘平嘲讽地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三十好几的人了，去欺负两个孩子，你不觉得羞耻吗？！” 涂窈立马抓住时机：“他才不觉得，我哥的腿就是他打折的！” “什么？！” 两个警察脸色瞬间变了！ 涂窈眼眶一红，“姐姐，他已经欺负我哥很多回了，光被我碰到就有四次，我哥为了不让奶奶担心，才一直不敢报警。” “哦，他是找人打的我哥，聚众斗殴，他就是个黑社会！” “不信你们去查监控，是……三号那天，他带人在医院的楼梯间揍我哥，楼梯间没有监控，但是走廊有啊！” “他带了五六个人呢，把我哥打得头破血流！” 林丘平脸色也变了，打架归打架，可聚众斗殴加上黑社会，这死丫头一张嘴，是打算让他吃牢饭啊！ “你们别听她胡说！” 听到这里，警察对视了一眼，“是不是胡说，我们会查。” 一到警察局，林丘平就先被带走审问了。 涂窈和林樾被扣在一块儿也被盘问了一通。 盘问完，警察又忍不住对着林樾说了一句：“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你妹妹打架再厉害也有没防备的时候。” 林樾闷闷地“嗯”了一声。 警察一走，涂窈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少年。 他闷声不吭的，格外沉默地也抬头盯她。 涂窈想了想，大方地拍拍他的肩膀。 “小哥，你不用愧疚，其实我打从认识你开始，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她小哥虽然闷不吭气的，但是身边处处是危险和隐患，警察局嘛，早晚都得进。 这一劫，她算到了。 “还有打架这件事。” 涂窈一脸认真：“打架这件事是很看天分的，我比较有天分。” 林樾还是不说话。 涂窈疑惑：“……小哥，你在想什么？” 林樾看着她，终于开了口：“……我在想，你刚刚不是说有的是人来捞我们吗？” “谁来捞我们？” 这下轮到涂窈不说话了。 第一百三十章 不告诉涂老师 “涂小毛？” 涂窈：…… “有是有……” 多了去了。 涂窈抓了抓脑袋：“……我在想找哪个会少挨点骂！” 可问题是找谁都会挨骂啊！ 毕竟进局子这件事还是太过小众了。 涂窈反问：“反正我俩能找的人都一样，你觉得应该找谁？” 林樾：…… 两人大眼瞪小眼。 涂窈沉默了一会儿：“……要不然，谁手机先响，谁就主动交代？” 下一秒，涂窈的手机就震了两下。 涂窈：…… 拿起一看…… 林樾凑过来，沉声念道：“……小池。” 林樾面无表情里又带着一丝幸灾乐祸：“是他自己送上门的，你主动交代。” 涂窈：…… 几秒后，涂窈颤颤巍巍地接起电话。 “……喂。” 声音明显透着几分心虚。 电话那端，胥池盯着屏幕，皱了皱眉。 还是轻声道：“写完题了吗，在哪儿？” 涂窈：…… 也不知道为什么，小池总是能精准地问到问题的关键。 她小声说：“……还没。” 恰到好处地忽略了第二个问题。 胥池眸色微冷，拿起一旁的车钥匙，径直走出书房。 “在哪儿。” …… 十分钟后，涂窈和林樾并排沉默跟在青年身后。 涂窈默默扶上把手，前方传来刻意冷淡的声音：“你坐前面来。” 涂窈连忙“哦”了一声，连滚带爬地上了副驾驶。 车子却迟迟没开，涂窈也不是很敢动。 胥池叹了口气，俯过身帮她拉下安全带。 涂窈也叹了口气：“小池，你别生气，我今天不是故意的，是林丘平太气人了，实在没忍住。” 后方，林樾补了一句：“今天是我比较冲动，涂小毛是为了帮我。” 胥池揉了揉眉心，“你们两个……” “涂老师……” 涂窈：“不能让哥知道！” 林樾：“不能让大哥知道。” 还没说完，两人默契十足地开了口。 涂窈又补了一句：“也不能让二哥知道。” 胥池：…… 胥池看向林樾，淡淡道：“是怕涂老师知道你们俩打架进了局子。” “还是怕他知道你遇到了困难，却迟迟不肯跟他开口，拖到了抵押房子的程度。” “又或者，两者都有。” 话音一落，车里氛围肉眼可见地沉寂了下来。 林樾张了张嘴，垂下眼没有吭声。 车子开回医院的路上，涂窈几次看向后视镜。 离医院越近，林樾的面色就越沉重。 车子一停，不远处，熟悉的摩托车声音忽然传来。 涂窈闻声看过去，是林景。 他摘下头盔，脸上灰扑扑的一片，头发乱糟糟的，也沾满了尘土。 林樾眼里闪过一丝明显的光亮：“怎么样，顺利吗？” 话落，林景脸色微变，有些愧疚地转过头。 “货送过去了，但是中间防护没做到位，损耗了一些。” “回款不算多。” 他又问道：“你那边呢？房子怎么样了？抵押出去了吗？” 话落，医院门口，忽然有人叫起了林樾的名字！ 涂窈抬头，是刚刚那个男人，他还没走。 看到林樾，他连忙急急慌慌地跑过来！ “哎哟！可算等到你了！赶紧的，房产证还你，你把钱退我。” 他一把把文件袋塞到林樾手里。 “你也别怪我，我们这一行也怕麻烦，东西来路不明又有隐患，我不敢收啊。” 林樾哑声道：“抱歉，是我没事先说清楚。” 男人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走了。 林景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转头一看：“妹妹？你也在？” “到底怎么了？” 林樾攥着文件袋，沉默片刻，也看向涂窈，突然轻声道： “……涂小毛，也应该跟你道歉的。” “对不起。” 一瞬间，少年消瘦的身体仿佛被压垮，重重地沉了下来。 涂窈鼻子忽然一酸。 原书里，关于林樾的描写跟南柯一样。 只有简短的一句，历尽磨难成为商业新秀。 尽管历尽磨难四个字已经足以表达他前期到底受了多少苦。 可直到这时，涂窈才具象化地感受到这四个字的重量。 能压垮一个少年的脊梁。 甚至原书里没有她穿过来引发的蝴蝶效应，林樾和林景面对的困难或许比现在还要庞大又厚重。 ……那时候的他是不是比现在还要痛苦千百倍。 涂窈看着林樾和林景迟缓地往前走的背影。 半晌，她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 “……小池，你别生气。” 胥池垂下眼，眼前的女孩，连头发丝都发散着沮丧的情绪。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为什么觉得我会生气？” 涂窈：“我知道你不喜欢笨蛋。” “……我和小哥今天都不是很聪明。” 涂窈深吸一口气，仰起头：“而且接下来，虽然小哥不聪明，但我可能还要陪着他不聪明一会儿。” 胥池轻笑了一声。 摇了摇头。 “但是我觉得，不是你陪着他不聪明，是他会跟着你一块儿聪明。” 涂窈一愣。 胥池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脑袋：“所以想做什么就去做。” “我是你这边的。” “不告诉涂老师。”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 南柯发现，他妹妹今天又是一身狼狈回的家。 一向温柔的青年，此刻严肃地盯着女孩被扯烂的衣角，和明显有些红的手腕。 涂窈已经会抢答了。 “小哥打的！” 南柯：…… “怎么回事？你俩天天打架？” 涂窈连连点头，主动交出手机：“不信你问小池！” 南柯还真不信，接过手机拨了个号码。 不到一秒，对面立刻接了起来，是比他更加温柔的声音。 “到家了吗？” 南柯微微一顿，蹙了蹙眉：“你好，我是南柯。” 对面沉默了一秒，换了个声线，淡淡道：“你好，有事吗？” 南柯眉心皱得更狠了。 还是先把最重要的问题抛了出去：“我妹妹跟我弟弟今天打架了吗？” 胥池：…… 胥池到底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这几年，在谈判桌，在国际会议，在家族审判之间来回周旋，似是而非的话术信手拈来。 说得通俗点，也就是到处有理有据地撒谎，圆谎，胡扯一通。 这还是他第一次帮忙撒这么小众，离谱中又透着合理的谎。 不想也知道，电话那端，有个女孩现在有多胆战心惊。 胥池不再犹豫。 “对，打了，不过打得不凶，小打小闹，你不用担心” 南柯：…… 南柯揉了揉眉心：“好，我知道了。” 说完挂了电话。 回过头，涂窈嘿嘿地笑着，“是二哥，我没骗你。” 南柯盯了她一会儿，还是不太放心，垂下眼又点开了通讯录，点到了林樾的号码。 “我问问他。” 涂窈瞬间一惊，“不行不行，你不能找小哥！” 如果说涂朝夕对于林樾来说能激发他百分百的诚实属性，那南柯就等于百分之五十。 涂窈满脸警惕：“我跟他打架，你跟大哥都要站我这边！在我跟他和好之前，你不能找他！” 说完她一把夺走手机，跑进了房间。 南柯：？？？ 第二天在南柯更加困惑又匪夷所思的眼神里，涂窈又扔下一句：“我去找小哥写作业。” 然后火速跑了。 所以和好之前，他跟大哥不能找林樾，她什么时候都能找是？ 南柯放下筷子，仔细回忆了一下小时候。 好像……小时候也是这样，林樾告完状，涂窈挨完打两人就开始吵架。 吵完没一会儿又能和好。 所以好像也不是很奇怪？ 南柯敛起神色，比较奇怪的……应该是那位小池。 …… 今天天气不算很好，阴沉沉的。 林奶奶依旧昏昏沉沉地睡着，林樾和林景伏在窗台，算了下目前手里的存款。 “我这趟拿了四万七的货款，家里目前还有一万二。” 林樾沉声道：“那就还差三万，差不多了。” 林景忍不住暗骂了两句，“如果昨天房子顺利抵押出去，这笔钱就够了。” “还好找到了新买家，等下我跟你一块儿……” 说着余光一瞥，吓了一跳！ “妹妹？！” 林樾一愣，转过头，就看到涂窈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他边上，正在争分夺秒地做题。 不等他开口，涂窈头顶跟长了眼睛似的举了举手：“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边说边快速列完公式，算出答案，再接着下一题。 林樾抿了抿唇：“……你怎么又来了？” 涂窈随口乱回：“大哥二哥说最近没功夫管我，让你盯着我把这两本练习题写完，写完再买新的。” 林樾：…… 涂窈边做题，边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小哥，是找到新买家了吗？” 林樾神色一紧，不答反问：“……昨天的事，你跟大哥二哥说了吗？” 涂窈顿时一脸严肃：“当然没说！我敢说吗！现在我们是一条船的，小哥你也不准说！” 林樾松了口气，“嗯”了一声：“对，有新买家了。” “太好了，那等下我跟你们一起去！” 林樾下意识皱了眉：“你去干什么？” 涂窈：“我不放心你啊，万一又打起来了，我还能帮你。” “放心，要是再打起来，我们还瞒着大哥二哥！” 她又重复：“我们是一条船上的！” 理由听起来不是很好拒绝。 林樾抿了抿唇：“知道了。” 涂窈比了个手势：“好，那我赶紧写！” 一个小时后，涂窈跟着两人走到了一家城中村附近一家不起眼的店面。 窄小的一套房子，抵押了七万块。 拿到钱的一瞬间，林樾和林景齐齐松了口气。 林樾下意识地去看涂窈。 “大哥二哥那儿……” 涂窈立刻保证：“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我肯定不说出去！” 林景拍拍林樾的肩膀：“我拿走两万，今天晚上收点新货装车，明天一早就出发。” “老样子，奶奶就交给你了。” 林樾点了点头，正想带涂窈走。 涂窈突然开口：“哥，你们的货之前不都是送到山货市场吗？” 林景笑笑：“这是最笨最简单的销售方式了。” 他们之前两年的经验只能算得上守成，无功无过，但林奶奶的病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一味地守成不行了，他们得迈出新的一步。 “如果想多挣一点钱，还是得往外跑，毕竟外面的价格跟在山货市场天差地别。” 涂窈想了想：“虽然有运输成本和时间成本，但是对比之下是可以承担的，也算在开拓新市场？” 林景眼睛顿时一亮：“是啊妹妹！你懂这些啊！” 涂窈思考了一会儿：“……稍微懂一点了。” 林樾突然皱了下眉，他下意识地去看涂窈。 女孩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好像只是单纯地对他们的销售模式产生了一点好奇。 林樾又准备带她回去。 可下一秒，涂窈又开了口：“那你们的市场开拓得怎么样了？” 林景一愣，随即苦笑了一声：“不怎么样。” “首先是收不到更多的货，上家不敢多给我。” 涂窈点了点头：“加上你们才开始自己做运输，也还没有稳定的下家。” “所以一次只能收到两万的货。” “那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要提高你们的市场信任度啊。” 林景又是一愣。 林樾也终于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 跟着他来抵押房子，摸清楚了他目前的经济状况。 又套林景的话，了解了他们的销售模式和困境。 “……涂小毛，你今天跟过来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涂窈眨了眨眼：“……小哥，我们是一条船上的。” 这句话她今天重复了很多遍。 林樾眼神复杂：“所以……” 涂窈目光忐忑，犹豫了一会儿，。 “……所以我想帮帮你。” “知道了你们的问题，我才能帮你……” “……小哥，你愿意吗？” 说着又小声补了一句。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 林樾瞬间眼睛红了。 他几乎瞬间明白了。 他的妹妹昨天陪着他进局子，今天全程说着和他在一条船上。 可从头到尾，根本不认同他的冲动。 也不认同他把自己逼到绝境。 更不认同他一个人瞒下所有的真相，抗下所有的压力。 ……可她用行动跟他证明，她允许他犯傻，允许他用不聪明的办法。 为什么呢…… 为了来求得一个靠近他的许可。 第一百三十二章 抢一个 林樾怔怔地望着她，哑声道：“……涂小毛，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 涂窈抿了抿唇，脱口而出：“觉得。” 林樾：…… 涂窈继续补充：“大哥有钱，二哥也有钱，连我都有钱了，小哥是最穷的那个，也是最笨的那个。” 明明可以跟大哥，二哥开口，在他眼里能压垮他的东西，但在涂朝夕和南柯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不至于把自己逼到这个份上。 脑袋不会拐弯，不会求助，不会走捷径，固执，沉闷，拧巴，一根筋，自尊心爆棚。 缺点多得有时候都让她头疼。 她想帮他都要绞尽脑汁。 林樾眼眶更红了。 可下一秒，涂窈又轻声道： “……可是谁规定你不能‘笨’呢？” 大家都有各自的课题要去攻克，在别人眼里不值一提的东西，有些人就是需要时间，需要精力去过渡、犹豫、摔打。 谁也不能小瞧谁的痛苦。 谁也不能小瞧谁的选择。 “……涂小毛。” 林樾突然出声。 干哑，带着些微苦涩的嗓音在空荡，狭窄的街道上里响起。 “……我好像还没抱过你。” 涂窈一愣。 他低着头，像是在回忆：“大哥抱过，他在节目里就经常抱你，二哥也抱过，他……” 还没说完，林樾猝不及防，就被一股热烈的力道猛地包围！ 女孩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那抱一下小哥！” 林樾慢慢伸出手，下一秒，紧紧搂住了怀里的女孩。 就像抱住了一根只向他漂来的浮木，又像抱住了一个耀眼又不会灼伤他的太阳。 她是所有人的太阳，也是他的浮木。 “……所以小哥，你愿意让我帮你分担吗？” 林樾埋下头，良久，哑声道： “……愿意。” 涂窈立马从他怀里钻了出来，满脸兴奋地确认：“真的啊！” 林樾眼眶通红，忍不住避开她的视线，闷闷地“嗯”了一声。 涂窈连忙转头：“那林景哥呢！” 一旁，林景也忍不住揉了下眼角。 “愿意愿意！” 涂窈也笑了。 …… 半小时后，三人重新回到了医院，挑了个台阶坐下。 涂窈满脸严肃：“现在的问题已经很明显了。” “我们重复一遍，第一我们收不到很多货，第二我们找不到下家，第三最重要的是，我们没钱！” “一次只能运一点货的话，最快也得跑三次运输才能赎回房子。” 林景摸了摸鼻子：“那个妹妹……可以不用说得这么明显啊。” 涂窈摇了摇头：“得正视问题，才能解决问题。” 林景沉默片刻，认同地点点头。 “所以你刚刚说的，增加市场信任度，该怎么增加？” 涂窈思索了一会儿。 “等等，我找个专业人士旁听一下。” 她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简单地叙述了一遍。 涂窈深吸一口气，直接抛出结论：“我是这么想的，既然上家和下家之间都需要，那我是不是可以在中间建一道稳固的桥梁。” 又顿了顿，“……如果有一个成熟的运输团队呢，是不是就会好很多？” 对面，胥池久久无言。 半晌，忍不住笑了出来。 昨天女孩还在难过要陪着她的小哥不聪明一会儿。 今天她就把人拽上了自己的节奏。 她的进度永远快到让他震撼。 她的聪明也永远让她震撼。 “……小池？” 胥池回过神，立刻给了她反馈：“当然，有比较成熟的运输团队，能快速地在全国各地建立一个销售网，这对于上家来说是一个可靠的保证，自然愿意提供更多的货源。” 涂窈若有所思：“所以运输团队是一个承上启下的作用，对开拓上下家的市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胥池微笑着：“对，是怎样。” 运输团队，本就是物流一环，而物流是市场的重要支撑。 她永远有抓到本质的能力。 “所以你是打算跟林樾林景去建立一个运输团队吗？” 涂窈想了想：“临时建团队好像是来不及了，而且钱也不是很够。” “所以呢？” “所以我现在去抢一个来可不可以？” 林樾&林景：？？？ 林景一个没坐稳，差点从台阶上摔下来！ 他满脸的震惊：“妹妹？我没听错？” 对面，胥池沉默了几秒。 “……你等着，我过来找你。” 半小时后，胥池到的时候，林樾和林景正一左一右皱着眉看着中间的女孩。 显然对她刚刚的言论处于震惊的状态。 而涂窈一脸的坦然。 看到他后立刻招了招手：“小池，这里！” 胥池走到女孩面前，半蹲下身，笑了笑：“……来，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涂窈挠了挠头：“因为我们现在还没有很多钱，距离创建一个运输团队来说还有很大的差距。” “但是一般来说，差距是用来缩小的……” 胥池点点头：“是这样没错，说得很对，所以应该怎么做？” “所以得抢啊！” 所有人：…… 林景沉默了半天：“……妹妹啊，一般我们缩小两方差距的思路都是让自己变得有钱。” 涂窈一脸诚恳：“关键是我现在没法让我们立刻变得有钱啊。” 胥池静静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已经有目标了？” “想抢谁的？” 涂窈眨了眨眼，半晌，默默吐出三个字。 “……林丘平。” 林樾&林景：？？？ 胥池垂下眼，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涂小毛，本领大 林景忍不住问：“妹……妹妹，你怎么会想到抢他的公司？” 涂窈脱口而出：“因为他有，因为我们缺。” 林景：？？？ 一个不恰当的比喻，他觉得涂窈现在就像一个看到大富豪的强盗…… 不等再问，涂窈继续道：“林丘平的公司开了五年了，他以前有一个大股东，大部分的订单都是那位股东提供的。” “以前还有两个小股东负责运营，车队运输管理维护。” “哦，他有八个车队，还有经常合作的七个外包车队，公司的运作基本上是比较成熟的。” 林樾和林景神色逐渐严肃。 ……这些他们都知道。 涂窈下结论：“那么如果我们顺利抢来，小哥你们相当于跳过了前期创业的步骤，省了很多事。” 林景：…… 再一个不恰当的比喻，这位叫涂小毛的强盗甚至还没开抢，就已经在蠢蠢欲动地分配对方的巨额财富。 林樾提出质疑：“既然运作成熟，轮得到我们抢吗？” 涂窈耸了耸肩：“所以我说的是以前啊，以前他有大小股东，有一堆人脉。” “可现在他已经没有了啊。” “那次热搜之后，他不光得罪了蒋家，曾经积攒下来的人脉也断得七七八八。” 女孩得意挑眉：“对不对？” 林景和林樾一愣。 “而且如果我没猜错，他现在已经穷途末路了，不然昨天也不会捧着花来看奶奶。” 涂窈撑着下巴，慢慢分析：“如果我是大股东，为了避风头，会暂时搁置掉这个投资项目避过这一阵风头。” “如果我是小股东，我可能承受不了这么大的风险，现在已经准备跑路了。” “上层动荡，下层就会不安。” “这个时候，底下的员工，车队应该已经人心涣散，对不对？” 林景和林樾下意识点头 涂窈继续：“加上林丘平进了局子，今天还没出来呢，情况更糟糕了。” “对不对？” 林景和林樾继续点头。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自觉地跟上了涂窈的思路。 涂窈嘿嘿笑：“而一般来说，谋反的先天条件就是天下大乱。” “那么现在就很符合这个情况，对不对？” 林景和林樾彻底愣住了。 下一秒，缓缓地点了下头。 ……对。 一旁，胥池笑着收回眼神……涂小毛，本领大。 三言两语就能收服两个“学生。” 他退到一边，静静地欣赏着她发散属于她的光芒。 涂窈对两人的表现很满意。 “好！分析完他的情况，就得来分析我们的情况了。” 说到这里，涂窈却收了起笑意，一脸严肃。 她提前放结论： “我们的情况就不是很理想了。” 林樾林景下意识地皱了眉。 涂窈拿出本子写下几个数字。 “我现在手上能动的只有十五万五千，小哥手里除开奶奶的手术费还剩四万。” “不到二十万，还不够格彻底去抢那家公司，顶多做个小股东。” 林景：“那该怎么办呢？” 涂窈一把合拢练习题，眼神一瞬犀利：“问得好！” “但是简单！” “既然我们兵力不足，那就削弱对方的实力。” 涂窈猛地拍了把手上的练习题：“也就是……让他的公司变得更不值钱！” 说完微微一笑：“信息量有点多，你们可以消化一下。” 林景：…… 再一个不恰当的比喻，这位土匪似乎准备不费一兵一卒地大杀四方。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就是记仇 林景搓了把脸，忍不住拽了把林樾。 “……我知道妹妹聪明，但这也太聪明了。” “林丘平昨天才被抓进去，今天她也才跟了我们一路，怎么会这么快就把情况分析得这么透彻，还有模有样地琢磨了一堆兵法？” 林景有点被震撼到“……她是吃什么长大的？” 林樾也皱了皱眉。 ……确实，是有点快了。 分析可以凭脑子，可信息调查却需要实际的时间。 林丘平的公司股份分布，发展过程，每一个信息点都需要时间去盘查。 涂窈却能脱口而出。 ……除非她早就有准备，预想过林丘平的无数种可能，现在才可以快速地套入公式。 林樾抬头，目光晦涩地望着她，突然开口： “……涂小毛，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想要抢林丘平的公司？” 涂窈瞬间一愣，神色突然地有些错愕，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上一秒还运筹帷幄，气势汹汹的女孩，这一秒眨了眨眼，突然地不吭声了。 林樾却没打算放过她。 “……在进局子的时候吗？” “……在奶奶被抢救的时候？” “……在知道林景跑运输的时候？” 他一个一个抛出试探。 可涂窈始终沉默着，眼神忽闪，尽量避开了他的目光。 笔尖无意识地在纸上画了几道。 林樾眼神复杂：“……还是在你……叫我小哥的时候？” 话落，涂窈随意乱动的笔尖瞬间一顿。 整个人无意识地缩了缩。 林樾闭了下眼。 明白了…… ……所以早在她叫他小哥的时候，在她把他当家人的时候，她就把伤害过他的人记了下来。 或许在走路的时候，在睡觉前，在吃饭的时候…… 在每一个他不经意的瞬间，涂窈都在“小心眼”地，“记仇”地谋划怎么帮他出一口恶气…… 所以才能在今天有理有据地去分析去猜测去谋划。 …… 既然暴露了，涂窈也不装了。 低着头忍不住忿忿道：“谁让他打你腿了！” “早知道你是我小哥，我第一天就打断他的腿！打断他两条腿！” “……可后来想想，打断腿又没用，还不如抢走他最得意的东西！” 之前是没有合适的时机，现在有了，当然要快点抢！ 涂窈一脸气愤：“反正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是我没到！” 女孩就像个嗷嗷叫张牙舞爪的土拨鼠。 林樾一瞬间突然想笑，又被涌上来的酸涩刺激得鼻酸。 索性狠狠地搓了把脸。 哑声道：“……所以你计划了很久了？” 涂窈梗着脖子：“对啊！” 少年扯了扯僵硬的唇角，搓了搓指尖，到底还是没忍住，揉了揉她圆圆的脑袋。 他的妹妹，看着乖巧，但不管是打架还是做事，都有着一股本能的莽劲。 可和他的莽撞冲动不一样，她会走一步，提前看十步。 她爱憎分明，不，不是爱憎分明…… 她只是……单纯护短罢了。 涂窈低着头闷闷道：“反正我讨厌他，我就是这么记仇，我就要抢走他的公司！” 以前她没有能力，面对那些威压会妥协，会屈从。 可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对面也不是当初的魏太。 她成长了，可以选择停在原地不后退，也可以选择带着她的家人，朋友们往前走！ 涂窈重新抬头，眼眸微红，像是燃烧着一簇浓烈的小火焰。 “好了，现在说回怎么让他的公司变得更不值钱！” 第一百三十五章 该吃糖了 看着面前斗志盎然的女孩，林樾深吸一口气。 “好，你说，怎么让他的公司变得更不值钱。” 涂窈却没有回答，而是扭头看向他，一脸认真地问道： “小哥，你们知道这家公司目前最大的风险是什么吗？” 林樾喉结微动，沉声道：“林丘平。” 涂窈点了点头：“是，林丘平。” “我昨天查过，林丘平和那位大股东手里都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剩下的四十在几个小股东手里。” “因为林丘平得罪了蒋家，那几个小股东之前就对外放出了要脱手股份的消息。” 按照这家运输公司原本的市值，百分之三十起码需要百万。 “可因为风险过大，他们对外兜售的价格比市值少了一小半。” 涂窈眨了眨眼：“小哥，如果我想让这些股份继续贬值呢？” 林樾眸光一闪：“只要林丘平身上的风险越大，公司的风险就越大，到时候那些股东急着脱手，股份会继续贬值。” 涂窈眼里闪过一丝骄傲。 她的小哥，虽然看着闷闷的，但是真的很聪明。 涂窈继续问：“那他身上还有什么可以挖掘的风险吗？” 林樾沉默片刻，“……林丘平现在还在局子里配合调查，大概率还要再蹲天。” 涂窈点点头，一脸感慨：“是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几个股东现在应该把消息瞒得死死的，不敢让更多人知道，不然手里的股份就更难脱手了。” 说着叹了口气：“林丘平有点惨哦，我们有小池捞我们，他都没人帮忙保释。” 林樾眼神晦涩，沉声道：“不知道那些同行听到了消息，愿不愿意伸出援手。” 林景顿时愣了。 几秒后，也开了口：“……所以我帮忙拉个横幅去通知一下他们？” 现场忽然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 …… 林景摸了摸后脑勺，试探地开口：“不……不可以吗？” 下一秒，涂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不可以！” “简直太可以了！” 林樾也忍不住扯了下嘴角。 涂窈一把拽过他：“林景哥，我要那种超大横幅，先给那几个小股东和员工送过去！提醒他们去捞人！” “这么多年的好朋友，怎么能见死不救！绝不可以！我不允许！” “再送几个……邀请函！给之前的合作方！剩下的全给同行！” 林景越听越振奋，连连点头：“好！” “妹妹说得对！” “我现在就买！” 又问道：“邀请函是用来干什么的？” 涂窈严肃道：“邀请他们参加庆祝出狱的接风宴啊！” “我和小哥没有的，林丘平一定要有！” 林景恍然大悟，立刻掏出手机。 三人开始埋头琢磨横幅和邀请函上该写什么！ 一旁，胥池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涂小毛，还没正式踏入商圈，先学会了朴实无华的商战。 …… 沈瑞，林丘平的大股东，也是一位涉足各行各业的专业投资人。 最近大概是运道不行，他的投资项目没一个顺眼。 当然，最要命的当属林丘平的运输公司。 今年不光没见着盈利，现在更是连人也见不着了！ 堂堂一个老板，蹲局子去了，简直可笑。 沈瑞跟底下那几个小股东意见统一，林丘平就是个危险分子，手里这点股份能抛出去就赶紧抛出去，不然趁早砸手里！ 今天下午他就约了两个同行。 可正准备出门，下一秒，就接到了来自林丘平助理的电话。 沈瑞眼皮一跳：“你家老板出来了？” 对面支支吾吾：“老板还没出来……” “但是……老板进局子的消息出来了。” 沈瑞：…… 平瑞运输，林丘平的运输公司，沈瑞一到，就被几个小股东团团围住！ “沈总！你总算来了！” “怎么回事？！” 然后就看到眼前一沓厚厚的横幅，写着：“林总出狱前，请各位各司其职，尽心尽力做好本职工作。” 明显是写给员工看的。 本来就涣散的人心现在就跟一盘散沙似的。 边上一堆色彩斑斓的邀请函。 打开一看，每一封都写着：为了庆祝林总出狱，诚邀您来参加五天后的接风宴。 沈瑞直接两眼一黑。 “……这些都是哪儿来的？！” 助理颤着声，指着第一沓横幅：“这……这是今天早上挂在公司门口的。” 指着第二沓邀请函：“……这是之前的合作方刘总，齐总，吴总送来的。” 指着第三沓邀请函：“这是……这是其他几个同行，投资人的助理送来的。” “他们的助理让我带话……这接风宴他们就不吃了……” “我是问你这个吗！我是说这些东西是谁送过去的！” 助理快哭了：“不……不知道啊！查不出来！我也不会啊！” 他们就是一家小运输公司，而且现在老板蹲监狱的蹲监狱，跑路的跑路，谁去查啊！ 几个要跑路的股东急得要命。 “沈总，现在就算查也来不及了啊！” “本来股份就难脱手！现在林丘平蹲大牢的消息又传了出来，这可怎么办！” “我降了大半的市值，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下家，现在对面都不接电话了！” 沈瑞快气晕过去了。 岂止是你的下家不接电话，我的下家也不接了！ 眼看沈瑞也不说话了，几个股东互相使了个眼色。 走出办公室，几个环视了一圈周围，到处都是死气沉沉的。 几人默契地摇了摇头。 “……这公司不行了，不能继续耗在这里了。” 办公室内，沈瑞黑着脸也更新了抛售信息。 …… 另一边，涂窈盯着屏幕，下一秒，猛地瞪大眼！ “降了降了！小哥！林景哥！降到三十五万了！” 这一手横幅直接砍下来一半！ 涂窈忍不住嘀咕：“我真是天生适合做土匪哦！” 林景凑过来，“三十五万还是有点多，我们只有二十万啊，还能再砍一砍吗？” 涂窈转过头，眨了眨眼：“……林景哥，你比我更适合做土匪。” 林景跃跃欲试：“那我来砍？这我擅长。” 涂窈却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能主动，一主动，他们就抢了先机。” “不过也不用急，赶在林丘平出来前，他们肯定会再降一次。” 林景终于还是忍不住，捧起涂窈的脑袋开始检查。 “妹妹，你实话跟我说，你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我现在跟着吃还来得及吗？！” 涂窈猝不及防：“哎！！！” 林景讪讪地笑笑，“不好意思啊，太激动了，见谅见谅。” 涂窈摆了摆手：“你和小哥也很聪明啊。” “我们？我们不聪明。” 林景眼里泛起一丝苦涩：“……不然也不会熬了这么多年还是老样子。” 涂窈摇了摇头，认真道：“是聪明的。” 能从天崩开局走到商业新秀，林樾和林景一定不笨。 “你们只是运气不好，受的苦比别人多了点。” “苦差不多都吃完了，该吃糖了。” 林景一瞬间眼眶红了。 他好像更具象地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喜欢眼前这个女孩，都愿意跟她做朋友。 他用力擦了一把眼睛：“妹妹说的对！该吃糖了！” 三天后，报价降到了二十万。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最“大”的生意 涂窈立刻按照抛售信息上的联系方式，跟一个小股东预约上了时间和地点。 然后兴冲冲地搬出了她所有的钱！ 连同林樾林景的四万，放在一起认认真真地数了一遍！ “小哥！虽然没有凑到二十万，但是没关系，到时候还可以砍价对不对！” “不过我们得快点。” 现在愿意接手这一个烂摊子的人大概率不太会有，但也保不齐忽然撞鬼了。 她说完倒过去又认认真真数了一遍。 林樾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孩，黝黑的脸上看不出明显的情绪。 只有紧紧攥着的拳头让他泄露出一点和表象不符的激烈。 这两年，因为奶奶生病，林樾经常会生出后悔的情绪，为什么不能快点长大，为什么不挣多一点的钱。 后来因为年岁增长，明白脚踏实地比一味地怨怼懊恼更有用，这样的后悔就渐渐地少了。 但这一刻，这股懊恼，后悔，羞愧突然再一次地涌了上来，把他层层包裹。 他想……他一定得挣很多钱。 他再也不想看到，涂小毛为了他绞尽脑汁地去想办法，像这样一分一厘地数着钱。 也不想看到每一次都是他的妹妹，挺身挡在他们面前。 “涂小毛……” 赶在他开口前，涂窈又仰起头笑眯眯道：“小哥，如果成功了，我就是你的大老板，你要罩着我！要好好挣钱！” 林樾张了张嘴，哑声道：“……好！” 可他的妹妹，连安慰都比他快一步。 …… 涂窈数完钱就找上了胥池。 医院附近有家阳光很好的书屋，涂窈跑得满头大汗，在书屋的阳光房里找到了胥池。 和往常不同，青年换了一身裁剪合身的西装，尽管身形依旧清瘦，但是多了一丝矜贵疏离。 涂窈偷偷瞥了他一眼，拿了本农业相关的书，看了会儿，又换了本。 再看了会儿，又换了本。 胥池没忍住，在她第三次换书的时候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腕节瞬间传来微凉的温度。 涂窈一愣：“小池，有什么事吗？” 胥池放下书，微微仰头，几不可闻地喟叹了一声：“是我该问你有什么事。” 他用的陈述句。 涂窈犹豫了一下：“你看出来啦？” 她抱着书坐回位子上。 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小池，你可不可以帮我去见一下下午的股东。” “是这样的，因为那些股东基本上都认识我小哥和林景哥，上次的热搜闹得挺大，大概率也认识我。” “我怕他们看到买家是我们，就会想到这是我们故意设的局。” 涂窈掏了掏口袋，递过去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 “我把一些话术都写下来了，你可以照着念。” 想到什么又赶紧改口：“不可以也没关系，我可以雇一个人去。” 胥池始终安静地听着涂窈说话，半晌，眼眸微闪。 “……涂小毛，你是不是忘了我之前说过什么？” 他声色缓慢而耐心：“我之前说过，我想帮你。” “有任何你想让我帮你的事情，都可以跟我说。” 涂窈抿了抿唇：“我知道的嘛，如果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就直接跟你开口了。” “但是现在是小哥和林景哥的事，我……” 胥池第一次打断她说话。 “一样的。” “只要你开口，我都会答应。” 涂窈忍不住皱眉，沉默了一会儿，“……为什么？这样不公平。” 不公平，就会产生怨怼，再好的感情也会生锈。 没有人生来是该帮谁，哪怕是她有求于他，也该站在平等的角度去询问。 如果小池不答应，她也该心平气和地接受。 “因为……” 胥池移开眼神，一瞬间有些不敢看她明亮的眼睛。 他轻笑了一声：“……因为我愿意。” 有些感情会生锈，但有些不会。 有些人喜欢索取，喜欢被需要。 ……虽然前二十三年，他并不是这样的人。 但是这一年开始，他愿意被眼前的女孩需要。 涂窈怔了怔，像是有些困惑。 不等她开口，胥池缓缓松开握住她的手，“不懂也没关系。” “你可以慢慢懂，现在我懂就行。” “好了，我们走。” “约的是……” 他抬手看了眼时间，轻声问：“两点，对。” 逆着光，他手腕处蓝色的袖口发出凌厉的光，一瞬间，青年仿佛褪去了平日里的温和，即使面色依旧从容也带着一缕凛冽的锋芒。 涂窈愣愣地望着他，忽然反应过来。 “……小池，你是不是早就准备帮我啊。” 胥池但笑不语。 车子一路来到预订好的一家餐厅。 胥池把她领到外间的一个座位，“在这等我，一会儿就好。” 说完正打算走，涂窈忍不住拽住他衣角。 他回过头：“怎么了？” 涂窈犹豫了一下，小声提醒。 “小池，能多砍点是一点……” 毕竟她没钱了。 “实在不能砍，那也就算了……” 胥池忍着笑意：“一定。” 胥池一走，涂窈一个人坐在餐厅外间，捧着柠檬水慢慢地喝着。 刚喝了两口，就看到对面的长廊里，一个西装革履的经理恭恭敬敬地迎着一个老人出来。 “您慢走。” 一旁的管家淡声道：“留步就好。” 涂窈看着眼前面熟的老太太，瞬间一愣。 开口前，对面，蒋太夫人已经先看到了她，眉眼间的凌厉瞬间褪去，改步朝她走来。 涂窈连忙站起来：“您……您好！” 老太太摘下银链眼镜，笑了：“……小毛，你怎么在这里？” ……这孩子，怎么每回见她都有些紧张。 涂窈连忙道：“哦……我是来谈合同的。” 话音一落，蒋太夫人笑意瞬间一顿，下一秒，嘴角的笑容自然而然地扩大了几分。 似乎每回见她，都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谈合同？谈的什么合同，能跟我说说吗？” 涂窈只犹豫了几秒，就选择一五一十地坦白了。 今天的合同敲定后，这件事也瞒不住，何况眼前是个比她厉害一百倍的老人。 蒋太夫人微微一怔，看向涂窈的眼神愈发深邃。 她对于林丘平公司股东纷纷出走这件事是有耳闻的。 原本隔着几道弯，倒也不至于传到她的耳朵的，但架不住同在物流行业，曾经又因为那几幅画有过几番牵扯。 她没去深究，只想过是同行相竞，或者是仇人趁机报复，但没想到又是眼前这个女孩掀起来的一阵风浪。 老太太一下就抓到了关键。 “那些股东应该都认识你和你的哥哥们。” “那今天在里面谈生意的是……” 下一秒，女孩脱口而出：“小池啊。” 蒋太夫人又是一愣。 随即忍不住笑了。 看向女孩的眼神更加意味深长。 “他帮你谈生意？” 涂窈点点头。 在慈眉善目的熟悉的老太太面前，她忍不住流露出一点真实的亲近的情绪。 “是啊，二十万。” 把她的家底都掏空了。 希望小池努努力，能多砍点是一点。 蒋太夫人一瞬哑然。 这小姑娘，她大概知道胥池不是常人，但应该也没真正想过他的身份。 一旁的管家暗暗咋舌，二十万…… 那位胥董怕是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大”的生意。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眼前的女孩。 ……但恐怕在当这辈子最大的生意在做。 第一百三十七章 抢定了 看到女孩神情里掩藏不住的一点忐忑，蒋太夫人忍不住问：“你是在担心他谈得不成功？” 涂窈犹豫了一下，点头：“有点。” 虽然对方急着脱手，但二十万还是有些离谱了，临时拿乔的情况也不是不会出现。 老太太忍着笑意宽慰：“放心，不出意外，他应该会给你谈下一个让你非常满意的价格。” 港城的胥董，至今为止还没失手过。 涂窈眼里闪过纠结，没一会儿又恢复平静。 默默地摇了摇头。 “……也没关系，他谈成什么样我都满意，对方变卦没谈下来也不要紧。” 蒋太夫人微怔：“可听你刚刚的描述，这些股份对于你和你的小哥来说非常重要。” 涂窈默默灌了口柠檬水：“小池愿意帮我是把我当朋友，我期待过多就是给他压力。” “如果真的没成功，大不了我到时候再重新想办法。” 听到这里，蒋太夫人久久地陷入了沉默，可苍老的眸光肉眼可见地精神了些。 她大概能明白，为什么那位这么护短，甚至“失去理智”一般地受不了任何人去质疑眼前这个女孩。 当她接收到了对方的善意，就会回馈双倍，多倍的信任。 这样的孩子……实在是有些眼馋啊。 管家：…… 管家跟了蒋太夫人一辈子，几乎老太太一个眼神他就能明白她想干什么。 下一秒，就看到蒋太夫人拢了拢鬓角，状似随意道： “对了，听你刚刚说起，你是准备买下百分之三十一的股份，这很好。” “但是，你好像还没解决最核心的问题，林丘平名下还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他还是公司的董事，有管理的权利。” 涂窈默默挺直了背脊。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位老太太好像很喜欢考验她。 而她每一次面对这位老太太，都有种被审判，随时要被抓走的感觉…… 涂窈回过神认真道：“我查过了，他有重大过失，到时候我可以召开股东大会解除他的股东身份。” 蒋太夫人拿起茶杯的手一顿，漏洞不好抓，小姑娘不好糊弄啊。 过了会儿，她继续说道：“那还有一点。” “目前这家小公司基本上已经不具备太高的价值，人心涣散，经营不善，随时都会倒闭，你们想要通过它去盈利，有点难。” 涂窈成功陷入沉默。 过了会儿，轻声道：“这我也想过了，我明白最重要的是稳定人心，我在网上还有点热度，我可以告诉大家这家公司已经换了管理。” “我小哥和林景哥再谈下几个单子，一点一点起步，慢一点而已，没关系的。” 蒋太夫人微微挑眉，神色划过一丝笑意。 抓到咯！ 老太太放下杯子，挺了挺胸，精准指出： “我虽然只跟你见了短短几面，但我知道你是个务实清醒的孩子，你清楚名气，流量跟一闪而过的流星没有区别。” “所以哪怕你在网上的热度再高，你也没借此去大做文章。” 唯一一次还是为了帮林樾林景造势。 “所以这其实是你的下策，我没猜错？” 涂窈默默移开了视线。 这下蒋太夫人毫不掩饰笑意，继续进攻： “就像你抓到股份贬值的关键是林丘平一样，你也该知道让林丘平具备风险的原因是他得罪了我。” “你的下策确实有用，但却不是核心。” “而最好的办法，其实是让大家看到这家公司和蒋家握手言和，是吗。” 涂窈瞥了一眼对面，老太太说完笑得就像个得意洋洋的顽童。 她一下泄气，抓了抓脑袋：“……您到底想干嘛呀？” 老太太笑眯眯地望着她：“我想帮你呀。” 涂窈抿了抿唇：“那您想让我做什么？” 蒋太夫人笑得更开心了，跟聪明的孩子说话果然不费劲。 “……我呀，我想让你陪我两天。” 涂窈一愣：？ 蒋太夫人还想继续说，头顶，一道淡然清润的声音响起 “老太太，您在跟我抢人吗？” 涂窈瞬间抬头：“小池！” 胥池离开的时候两手空空，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文件。 涂窈顿时有些紧张，“成功了吗……” 胥池回过头，把合同推了过去。 以他的名义代签的合同，随时可以办交接。 青年褪去眉眼里最后一丝凌厉，在她身边坐下，直接道： “十二万。” 话音一落，涂窈猛地瞪大眼。 “小池，你怎么做到的……” 十二万，这确定不是在砍对方的大动脉吗…… 胥池像是回忆了一下：“……我也快忘了，我都是按照你给的话术谈的。” 涂窈狐疑地望着他：“不可能，我暂时还没这个本事。” 她深吸一口气，喃喃道：“原来你才最适合做土匪……” 青年目光顿时溢满了笑意。 挺好，他喜欢这个称号。 涂窈赶紧拿出手机，跟蒋太夫人示意后跑到一边跟林樾林景报喜。 餐桌前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蒋太夫人意味不明地抬眼：“这么短的时间内谈到这个价格，胥董好本事。” “不过你来得有些早。” 胥池淡淡道：“再不来，我怕您把人给我拐走了。” “我拐走怎么了，又不是不还。” 胥池眸光染上一丝审视：“您确定您会还？” 蒋太夫人：…… 胥池微微一笑，起身：“人您就别想了，这家公司目前有多少潜在的危机也不劳您费心，有我在。” “您就……自便。” 短短几句话，老太太憋了一肚子气：“这孩子怎么这么气人，防我跟防狼似的！” “立青，我脸上是写了人贩子三个大字？” 管家眼神复杂，沉默地垂下眼。 蒋太夫人戴上银链眼镜，一脸严肃：“不让我抢，我偏要抢！” “立青，盯着他们，不让我帮忙，我就找机会主动帮！” 管家：…… 这孩子是抢定了是。 …… 另一边，涂窈立刻把合约送了回去。 林樾和林景看着合同，双双不可置信：“真的是十……十二万？涂小毛，你……” 涂窈连连摆手：“跟我没关系，是小池谈下来的！” 林樾不由得看向面前的青年，这一路过来，似乎一直是他陪在涂窈身边。 现在又帮了他们这么大的忙。 即便知道他一定是看在涂窈的份上才会帮他们，但此刻该道的谢还是得道。 林樾哑声道：“谢谢你。” 又斟酌了一下：“你比我大……所以，谢谢池哥。” 胥池在家中辈分大，属于一碰面人人都要恭恭敬敬地跟他问好。 不过在同辈里又是年纪最小的，还没人喊过他哥。 他古怪地回味了一下……倒也不是太讨厌。 于是微微一笑，默认了。 林樾又斟酌了一下：“既然这样，涂小毛是不是也该叫你一声哥。” 胥池：…… 没用的实诚还挺多。 胥池收起笑意，淡淡道，“想好怎么稳定人心了吗。” 话落，林樾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胥池满意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收拾收拾去挨打 但下一秒，林樾点了点头：“想好了，也想说给你们听听。” 胥池挑眉。 涂窈也立刻转头，“小哥，你们想什么了？” 林景得意一笑：“妹妹，你忘了你林景哥多少也算个网络红人吗。” “以前是吃不了太大的货不敢喊，现在有运输团队了，喊两声，多少能有几个单子。” “我已经接了不少单子，但是我跟林樾都想好了，我们不准备出面，也暂时不准备交接这些股份。” “我们跟林丘平的关系太过敏感，一出现，势必会引起员工的不安，所以我们想先用这些接来的单子稳一稳员工们的心。” “等时机差不多了，再认领股东的身份，妹妹，你是主要出资人，你觉得怎么样？” 涂窈忍不住笑了。 用流量去拉单子稳定人心，虽然在蒋太夫人看来是下策，也确实是下策。 但是已经是现在的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而林樾和林景更聪明地规避了身份上的风险。 这就是她和未来商业新秀的区别吗！ 涂窈立刻举手：“我没意见！” 林景笑了笑，转头歉意地看向胥池：“所以……池哥，我们可能需要麻烦你一段时间。” “这是我们给你准备的一份私人的分成合同，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另外找人。” 胥池意味不明地接过，“你该知道这样做的风险。” 不认领股份，对他们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 林景摇了摇头：“如果是你，我们无条件地信任你。” 胥池眸光闪烁，“为什么？” “因为你是妹妹的好朋友。” “妹妹无条件地相信你，所以我们也相信你。” 胥池挑眉，像是没听清：“……什么？” 林景一愣，“呃……我说，因为妹妹无条件相信你，所以我们也相信你。” 胥池笑了。 下一秒，“答应了。” 晚上，胥池将两份合同存档上传。 五分钟后，久违地接到了来自他大哥的电话。 电话那边语气明显困惑：“你这两份合同……” 一份十二万的股份合同，一份百分之二十的分成合同。 “是少写了十几个零吗？” 胥池指尖点着桌面，明显心情不错，“没有，数额正常。” 胥沧疑惑了：“那怎么……” 胥池挑了挑眉，意味深长：“……你不懂。” 胥沧：？ 挂了电话，胥池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屏幕，沉思片刻，点开一个股份抛售页面。 另一边，平瑞运输剩下几个股东正在发愁，都已经降了好几回价了，这破股份居然还真卖不出去了！ 可就在下一秒，他们齐齐收到了一条收购消息。 隔天，胥沧发现他弟弟又归档了一堆合同。 点开一看，分别是七万，八万，十一万…… 胥沧：…… …… 平瑞运输公司，十几个员工就跟和尚撞钟似的，死气沉沉地坐在工位上。 短短两天，他们所有的股东都低价出售了股份。 公司现在就只有两个股东，一个林丘平还在蹲监狱。 另一个还在信息变更，根本不知道是谁。 一时间，这些员工都默默打开了离职报告。 可正准备辞职呢，单子却一茬一茬地来了？！ 一时间，员工们都有些心惊胆战，可还是默默地干了起来。 …… 港城，一栋园林别墅，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缓步走下楼梯。 路过的菲佣看到他恭敬地点头示意。 下一秒，却见一向温和的男人突然面色一变，整个人像是不受控地倒向一边！ “天道叔！” 男人立刻抬手，强撑着笑意：“没……我没事。” 菲佣们狐疑地望着他。 只见男人立刻快步离开，看着……好像是没什么事…… 而另一边，已经藏进拐角的男人立刻撩开衣服！ 如果有人在，会发现他半个身体此刻凭空消失！ 他抖着手，当即拨了个号码，声音难掩虚弱：“小姐，你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信息？！” 对面，白初梦冷声道：“天道叔，注意你跟我说话的态度！” “我错过了什么信息？” “南柯和涂朝夕我暂时找不到机会处理，而林樾据我所知，为了给那个老太婆治病，到了抵押房子的地步，压根不用我动手！” 电话那端立刻驳道：“不对！一定有人又走上了他原本的轨道！” 白初梦被这强烈的语气激得一愣。 顿时隐隐不安：“真的？” 下一秒，对面一瞬间像是进入了停滞，半晌，像是提醒，也像是警告。 “小姐，再任由他们强大，白家，你，借来的所有的气运都会消失，到时候……” 白初梦浑身一颤，咬着牙回道：“我现在去查！” 一个小时后，白初梦冷眼看着眼前的屏幕。 林丘平的公司，剩下百分之七十的股份信息全数变更！ 尽管信息变更还看不到名字，可不是林樾还能是谁！ 把林丘平送进局子，还做了这么多事！ 白初梦咬牙切齿：“又是涂窈！” …… “阿嚏！” 涂窈一大早就打了个喷嚏！ 顿时一脸警惕地扫了一圈：“……谁在骂我！” 对面，林樾主动举了举手，闷声道：“我没有。” 林景也笑道：“我也没有！” 涂窈眼皮跳了跳：“不对！肯定有人在骂我！” 下一秒，手机忽然响了。 “涂小毛，给你半小时，你跟你小哥要是半小时后没出现在我面前，我揍得你满地爬！” 涂窈默默挂了电话，沉思片刻，打开热搜。 三个词条高高挂着。 妹妹蹲大牢 涂小毛蹲大牢 涂小毛和涂朝夕弟弟一块儿蹲大牢 涂窈缓缓看向林樾：“……小哥，别忙了。” 林樾：？ 涂窈深吸一口气，“收拾收拾，去挨打。”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先说哪一件 林樾站起身：“怎么了？” 涂窈瑟瑟发抖：“别问了，只有半个小时！赶紧冲！” “来来来！妹妹，上车，我送你过去。” 林景看情况不对，把之前那辆小破电动三轮开了出来。 涂窈林樾挨个爬上车，掏出手机翻到热搜挨个点进去。 简直要了命了，一连下去三个词条。 涂窈边翻边嘀咕：“这波冲我来的！” “完了！还有小哥你的名字，也是冲你来的！” 预料之内，是一个礼拜前，她，林樾，林丘平打完架双双上警车的几张监控图。 特意做了高清处理，把她凶神恶煞的表情展现得一览无余。 评论区大概分成三种情况。 第一种对着她骂骂咧咧。 【嗬！我就知道会翻车！一个小村姑，没上过几天学，可不就到处闯祸吗。】 【这打架的架势这么熟练，一看平时就没少打啊，还不知道这是她第几次进局子。】 第二种对着林樾骂骂咧咧。 【瘸腿的那位是涂朝夕的弟弟？？？确定吗？涂朝夕两个弟弟都找到了？】 【一看就是亲弟弟啊，一出场就是一个黑料，这弟弟比他两个哥都猛，开局被拘留。】 剩下的无差别攻击，想到她就骂她，想到林樾就骂林樾，骂着骂着词穷了，就开始骂涂朝夕。 被拘留这件事过于小众，足够让人身败名裂，一般人想不出这招。 涂窈下意识看向进度条，果然，正在匀速地-1-1-1…… 可她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她大哥估计现在快气疯了。 看了眼时间，涂窈凑过去，“……林景哥，稍微再快一点。” 一旁，林樾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妹妹。 “我……大哥要是打人，我会保护你。” 涂窈沉默两秒：“倒也不用保护，你到时候少说两句就行了。” 林樾沉默了。 涂窈：…… 二十分钟后，电动三轮勤勤恳恳地赶到了。 涂窈一上楼，隔着隔音门都听到了涂朝夕在屋里骂人。 吓得她一哆嗦，本能地想逃。 下一秒，“啪”的一声！ 门开了！ 涂朝夕阴沉着脸，一把把她拽了进来！ 瞪了眼跟在后面的少年。 林樾立刻主动跟了上来。 全员到齐，连同专门请了半天假的南柯一块儿站成一圈。 涂朝夕挨个扫视过去，先骂了半小时，骂到几个人明显萎了，再随手捞了把椅子坐下，深呼吸勉强平复下来。 “一个礼拜前的事，我今天看热搜才知道！主动坦白，除了打架被拘留，你们还干了什么！” “一个一个说！” 涂窈默默翻出两本练习题，仰头一脸讨好：“哥，我还做了两本题！” 涂朝夕：…… “你给我闭嘴！” 直接跳到第二个。 “你说！” 涂窈默默把题塞了回去。 南柯一脸无奈：“……我只知道他俩最近打过几次架，但是每次打架都跟我主动坦白了。” “哥，你要不然先把棍子放下……” 还没说完，涂朝夕冷冷道：“你也给我闭嘴！” 南柯：…… 又跳到第三个。 “你来说！” 话落，林樾闷声道：“先说哪一件？” 涂窈&南柯&涂朝夕：…… 涂窈果断掉头就跑！ “涂小毛！” 涂朝夕觉得自己快气晕过去了！ 立马追过去：“你还敢跑！” 不大的房子里，两人你追我赶，南柯无奈地揉着眉心。 “哥，你别追了！” 涂窈边跑边求饶：“哥，我错了我错了！！！” 涂朝夕冷笑：“涂小毛你说话跟放屁一样，回回错回回不改！你能不能换个词唬我？！” “那些图里属你打得最凶！你还挺能耐，你长两条腿没让你显得高一点，也发挥不了跑路的作用是！” “那小哥跑不了嘛！” “那你俩长嘴也是摆着看的？！不会喊救命？！叫个救命是委屈你了？你非得自己上？！” 涂窈不服气：“叫救命我的脸往哪儿放！” 涂朝夕当场气笑：“脸往哪儿放？我让你往哪儿放！” 现场直接乱成一团。 林樾看着这一幕，抿了抿唇，突然出声：“第一件事。” 南柯：…… 南柯转头无奈道：“老三，这时候就别说话了。” 眼看涂朝夕手就要拍下去！ 林樾立刻急道：“第一件事，涂小毛帮我救了奶奶！” 下一秒，涂朝夕动作瞬间一顿。 南柯眼神微微错愕。 两人双双转过头，“……什么？” 涂窈忍不住叹了口气，默默抱住了头。 林樾眼神微闪，攥了攥有些湿润的手心，继续说： “第二件事，奶奶医药费不够了，林丘平撞上我抵押房子，故意捣乱，我没忍住先动的手。” “涂小毛本来没打算打架，是为了帮我才加入的。” 涂朝夕缓缓放下了举起的手。 “第三件事，涂小毛陪我去抵押了房子，我们抵押了七万。” 涂朝夕眼眶微红，沉声道“……还有呢。” 林樾咽了咽酸涩的喉咙：“第四件事，涂小毛拿出了所有的钱，教我怎么抢林丘平的公司。” “第五件事，我们抢成功了，现在算是公司最大的股东……” 林樾慢慢走过去，挡在涂窈身前，垂下头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大哥，涂小毛是为了帮我，你别打她。” “要打就打我……” 涂朝夕立马抄起棍子，真就一棍子打了下去！ 林樾闷闷地哼了一声。 “哥！” 涂窈和南柯吓得连忙一人拦一边。 南柯连忙检查林樾的腿，无奈道：“哥，你怎么还真打？老三腿本来就还没好。” 涂朝夕目光沉沉地盯着眼前的少年。 “所以你们事情都快解决完了，闹上热搜瞒不住了，才知道跟我坦白是？” “所以为了那几万块的医药费，宁可抵押房子也不肯跟我开口是！” “腿也是你故意不想治的，是？！” 连着三问，林樾哑口无言。 涂朝夕一把扔掉棍子，冷冷道：“我不是涂小毛，会顺着你按照你的节奏去走，我只知道我是你哥！我该骂就骂该打就打！” 又嗤笑了一声：“……但是你好像没把我当哥。” 林樾猛地抬头，眼眶瞬间红了。 第一百四十章 愣头青拐带女儿 他连忙上前，哑声道：“哥……我没有。” 涂朝夕直接转过头，一把抓起涂窈，左右检查，“……刚刚抓你手的时候疼不疼？” 涂窈下意识转头去瞥身后的少年。 林樾像是被刚刚那句话吓到了。 向来沉闷单调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慌张，害怕，又难过，这样复杂的表情。 涂朝夕拉下脸：“看他干什么！问你话呢！” 涂窈默默转过头，又摇了摇头：“不疼。” “……我知道的嘛，你跟罗妈一样，每次都说要揍我，但是每次都揍不下手。” “你连抓我都是用很小的力气。” 涂朝夕静静地望着他，涂小毛比那个笨蛋聪明一百倍。 可不妨碍她也是个笨蛋！ 他一把拿过涂窈身上的小包，打开后翻了翻。 两本习题，两支笔，还有一张崭新的一百块钱。 没有其他东西了。 涂朝夕径直走到涂窈房间，打开柜子，空空如也。 涂小毛带过来的全部家当，她凭自己本事挣来的钱，现在只剩下小包里孤零零的一张一百和两本练习题。 涂朝夕一瞬间眼眶通红，深吸了一口气，“……你就没想过，如果股份没买下来，如果这家公司盘不活没法盈利呢？” 涂窈摇头：“没有，我聪明，小哥他们也聪明。” 涂朝夕：…… 他深吸一口气，重复了一遍：“你就真的一点都没想过？如果盘不活，你该怎么办？” 涂窈愣了愣，下一秒，又缓缓地摇了下头。 她计划得很好，虽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但是概率是很高的。 就算失败，那就失败好了，总会有新的办法。 涂朝夕摁了下泛酸的眼眶，“……行行行，你们都聪明，都独立！” 他摇了摇头，立刻掉头走出了房子。 “哥！” 南柯来不及安抚两个小的，赶紧先追了出去！ 房子里，很快只剩下涂窈和林樾双双对站。 两人脸上同款的呆愣，半晌，低落地垂下了头。 过了会儿，涂窈拿出手机翻了翻，网上大部分都是骂她和林樾的评论，进度条也降到了60 涂窈突然地有点迷茫，再一次选择把进度条先抛到了脑后。 “……小哥，你知道哥为什么生气吗？” 林樾闷闷地摇头：“不知道。” “但是我真没有不把大哥当哥……” 他抬头，“那你知道吗？” 涂窈叹气：“完了，我可能知道一点你的，但是不太清楚我自己……” 有点模模糊糊地知道，但又不是很清楚地知道。 她哥应该是想让她信任他，依赖他，可除了依赖，或许还有点什么…… …… 另一边，南柯紧赶慢赶地追上了涂朝夕。 “哥，你等等！” 涂朝夕在车子前停下，没忍住，狠狠地踹了一脚轮胎！ “这两个笨蛋！我这个当哥在他们看来是摆设是吗！” 南柯喘匀了气，眼睛也有些泛红，温声道：“哥，他们不懂就教他们，别吵架，你也别太生气。” 涂朝夕：“我怎么能不生气！两个死小孩，背着我干了这么多事，桩桩件件全是大事！” “老三连腿都不治了，涂小毛连个退路也不给自己留！有什么给什么！她把自己当神仙吗！” “她也就看别人通透，轮到自己了笨得要死！” “你信不信他俩现在估计都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跟对傻子似的大眼瞪小眼呢！” 南柯也忍不住抹了下眼角，叹道：“你刚刚有点吓到他们了。” 涂朝夕长舒一口气，“那我缓缓再骂。” 平复情绪后，他拿出了手机，语气逐渐严肃。 “他俩被拘留是上个星期的事情，这个时候冒出来，背后肯定有推手。” “这事儿我去处理，你看好他们，我处理完之前别让他们乱跑。” 南柯怔了怔：“哥，你知道是谁？” 涂朝夕揉了揉眉心：“不出意外，是白初梦。” “上次音乐会那事大概率也是她，魏太就是个挡箭牌。” “还有之前秦杰诬陷你，我那七宗罪，通通都是她！” 南柯皱眉：“她这是盯上我们一家了？为什么？” 涂朝夕脸色沉了沉：“……还不清楚，总之你有个防备。” “先看好他们！” 涂朝夕很快开车离开。 他先去了趟医院，垫付了一笔医药费。 再去了趟商场，买了一个碎花小包。 又跑了几家银行，取了二十万的现金装进碎花小包里。 最后去了趟警察局。 打架这件事洗不了半点，涂小毛简直是在往死里揍。 那就需要非打不可的理由。 他得先了解清楚那天从头到尾的全过程，不，是这几天从头到尾的全过程！ 警察局，一个礼拜前出警的两个警察还记得涂窈。 “小姑娘打架打得太凶了，印象深刻。” 涂朝夕：…… 从警察局出来，涂朝夕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车子停在外道，他正准备离开，可就在这时，几个记者不知道从哪儿冲了出来！ 目标明确地朝他跑了过来！ 边跑边问：“涂老师，请问您为什么来警察局？” “关于你的弟弟和涂小毛被拘留您有什么想法？” “涂老师，你们一家的黑料是祖传的吗！” 明显有备而来。 涂朝夕皱了皱眉，刚想跑，一辆熟悉的路特斯evija快速驶来，轮胎和地面擦出刺耳的声响！ 直接隔开了他和几个记者！ 车窗下滑，露出一张清俊熟悉的脸。 车门自动打开，涂朝夕立刻上了车！ 车子开出足足一分钟，车上，涂朝夕却冷着脸不发一言。 胥池淡淡道：“涂老师……” 刚开口，涂朝夕皱眉打断：“我已经知道了那天是你捞的他们。” “这些天也是你在一直惯着！” “每件事都有你的参与！连股份都是你去谈的！” “涂小毛有多惯着林樾，你就有多惯着涂小毛！” 涂朝夕直接下结论：“徐驰，他俩蠢成这样，有你一半功劳！” 胥池：…… 胥池突然笑了。 怎么有种被家长指着鼻子骂愣头青拐带自家女儿的错觉。 第一百四十一章 妹妹不完美，多多包涵 “你笑什么？！” 涂朝夕没好气道：“我告诉你，当朋友没有当成你这样的！” “涂小毛哪天想到要去摘天上的月亮，难不成你也由着她，还给她搭天梯吗！” 胥池嘴角笑意更甚。 在涂朝夕看来就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算了，你直接找个地方把我放下，我还要去查一查林丘平那个混蛋！” 他盘算了一下，要合理化那两个笨蛋打架和被拘留的行为，还是得从林丘平下手。 打人被拘留，和打人渣被拘留，区别大了。 下一秒，车子“咔”的一声停了。 涂朝夕正想下去，胥池忽然抬手递过来一个文件袋。 脸上笑意还没褪去，淡声道：“上面有你想找的所有资料。” 涂朝夕一愣。 “你……” 他不会认为眼前这个青年刚刚是恰好出现在警察局门口，就像不会认为这份资料是看在他的份上给的他。 涂朝夕向来直通的大脑第一次拐了个弯。 皱了皱眉：“……你为什么对我家涂小毛这么好？” 也不知道是敏锐的直觉还是本能，他重点两个字放在了“我家”上。 胥池目视前方，他觉得他可以体谅一个宛如老父亲的兄长。 也不忍心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雪上加霜。 于是微微一笑：“大概是因为……我只有她一个朋友。” 这回答没有缺点，涂朝夕勉强压下了那些不知名的疑惑。 “……这样吗？” 他接过文件翻了一遍。 一瞬间，眼眸酸涩到他几乎当即落下了眼泪。 资料上几乎完整到包含了林樾这一年来所有的经历。 他的笨拙，固执，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吃尽了苦头。 涂朝夕喃喃道：“也是我的过失，他不说，我就该主动去问，去查。” 胥池眼眸微闪，淡淡道：“涂老师，他们这样的孩子，更习惯独立，也习惯毫无保留地付出。你想要他们忽然之间学会依赖，学会自私，是很难的事情。” “当初就算你问了，林樾也不一定会说。” 查了，涂朝夕也未必懂得怎么让他接受。 涂朝夕：“所以？” 胥池：“所以涂小毛最先的策略是正确的，去靠近，去见证，去融入。” 就像她一开始毫无保留地靠近涂朝夕，靠近南柯。 这是最纯粹最有用的办法。 尽管她不懂，甚至无法清晰地做到自我认知，也不能全部理解涂朝夕现在的愤怒，但她已经学会怎么去解题。 她不是完美的人，缺点，优点都太明显。 可她没有做错。 “所以如果接下来你要用自己的办法去教她，去‘教训’她……” 胥池笑了笑：“……也别太过分。” 路特斯evija相较于其他跑车，车身空间都相对紧凑，这就显得青年清润的嗓音更加清晰。 语言里遮掩不住的偏爱扩大了无数倍，在车内环绕无数圈，精准地落进涂朝夕的耳朵。 涂朝夕又开始皱眉，好不容易压下来的疑惑又涌上来了。 “是你家的孩子还是我家的孩子？！” 胥池挑眉，忍住笑意，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涂朝夕还是说了句：“谢了。” 胥池淡笑：“涂老师，这件事处理起来不难，钉死了林丘平就行，但难就难在你挨个去找证据会延长时间线，太慢了。” 他意有所指，“那位白小姐要是想在这段延长的时间线里做什么，防不胜防，所以你尽快处理了。” 涂朝夕一愣：“你也知道是白初梦？” 胥池挑眉：“你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就好，还好这三兄弟都不是笨蛋。 不然涂小毛一个人勤勤恳恳地周旋，太辛苦了。 …… 另一边南柯回来，不出意外地看到涂窈和林樾大眼瞪着小眼。 看到他来，双双同步转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二哥。” 青年一瞬间莫名地想笑，又不可避免地觉得难过。 他径直走向两人，揽着人坐下。 先检查了一下林樾的腿，不大不小的一块淤青，格外明显。 南柯拿出药箱递过去。 “大哥说了，这两天不让你们出门，所以乖乖待在家。” “林景那边我已经跟他说过了。” 林樾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可看着南柯前所未有认真的神色，还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南柯自然地又看向涂窈。 女孩穿着一身她最常穿的黄色碎花，看起来跟平时没什么两样，青春质朴又纯粹。 目光却困惑又期待地看着他。 南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下次不可以跟二哥撒谎了，知道吗？” 涂窈点了点头，继续期待地望着他，褪去困惑，有一丝明显的着急。 南柯刻意忽略，看了眼时间，准备回学校。 可刚站起身，就被拽住了衣角。 “二哥！” 涂窈急道：“我和小哥都知道错了，我们不应该瞒着你们偷偷做这么多事情。” 和林樾的妥协接受安排不一样，他的妹妹还有一点自己坚持。 南柯无奈，“然后呢？” 涂窈：“然后你们不能关我们啊，我们不瞒了，我们可以一起处理问题，对不对？” “你把大哥叫回来好不好？” 话落，林樾也同步期待地看了过来。 南柯深深地叹气，揉了揉两个弟妹的脑袋，“……时间差不多了，我得走了，你们俩好好在这待着，别乱跑。” 然后毫不留情地走出了房子。 门一关，又只剩两人大眼瞪小眼。 涂窈坐回原位，默默发呆，依旧任由进度条一闪一闪地冒着光。 …… 深夜，涂朝夕回到家，先去看了林樾。 南柯的房子小，临时把书房改出来让他住了进去。 林樾整个人瘦巴巴的，躺在小塌上也不违和。 涂朝夕撩开他裤腿，借着昏暗的光亮看了看他的小腿。 忍不住叹了口气。 ……还是打重了。 几分钟后，他轻轻推开了涂窈的房间，把一个沉甸甸的碎花小包放在她枕头上。 涂朝夕在她床边坐下，久久地望着。 大概是挨了骂，他妹妹睡着了也皱着眉，一幅不高兴的样子。 可能临睡前，她都还没想明白他为什么会生气。 涂朝夕发现，他好像已经记不起涂窈五岁后的模样，仿佛一下子跳过了中间那些年。 从那个天天闯祸无法无天的小女孩，直接跳到了现在这个勇敢无畏莽撞可爱的大孩子。 而那几年，就像做了一场混混沌沌的噩梦。 半小时后，涂朝夕走出房间，打开了手机。 不出意外，扑面而来一堆消息。 都是来找涂窈的。 就连已经回到法国的科米尔都打来了国际长途。 莫名地，涂朝夕点进了马致远之前拉的群，群里已经刷屏刷疯了。 胥白（未来双孢菇种植专家）：【哈喽大姐，还健在吗？】 程桑桑（即将完稿版本）：【涂小毛，还活着就吱一声。】 马致远：【喂，臭丫头，用不用我给你写个洗白稿？】 闻语：【马老师，那叫澄清稿，妹妹肯定是被黑的啊，她肯定没蹲局子，洗什么白？】 马致远：【我打听过了，她蹲了，不过蹲半天就出来了，所以你们先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引火烧身，容我先写个小作文。】 涂朝夕翻到这里，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他妹妹，连马致远这个傻逼都收服了。 胥白（未来双孢菇种植专家）：【有点道理的样子，那我去买点水军？】 程桑桑（即将完稿版本）：【你不是只带了六位数出门吗，够吗？不够我这有，我带了九位数！】 闻语&江野&马致远：【……】 涂朝夕闭了闭眼，赶紧制止了这场讨论，点了几下屏幕。 涂朝夕：【我会处理。】 下一秒，这帮人又活了过来。 涂朝夕没时间再看，退出后点开主页，发送了一条他准备了一天的动态。 然后离开了房子。 该处理的麻烦要处理。 该给两个笨蛋的教训也得给。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又又又团建 网上，三个词条还高高挂着。 除了涂窈打人，两人被拘留的图片，紧接着，又被扒出来了一段完整的监控视频。 视频比图片展现得更直观，也更清晰。 哪怕涂窈积累下来的观众缘再厚，但拘留两个字，外加视频里打人的这股狠劲，也足以削弱这层厚度。 事情还没定论，粉丝们不好表态，纷纷在涂朝夕主页底下问情况。 【所以妹妹打的谁啊？】 【打谁也不能打这么狠！】 结果还没问出来，记者在警察局蹲到涂朝夕的消息也传了出来。 热度直接更上一层。 【好家伙，涂老师这架势，不会是去找对方谈和解了？】 【肯定是啊！这情况，不和解还能咋办？】 【+1，这应该是最合适的解决方式了，反正涂小毛跟涂朝夕弟弟打人这事洗不了。】 【这一家也是神奇，每回的出圈模式都是黑料。】 网友们你猜一句我猜一句。 可下一秒。 【等……等等！他好像不是去和解的。】 其他人：？ 【……不是和解是什么？】 【我靠！！是起诉！！！！】 【？？？？】 网友们赶紧重新点开词条主页，赫然是涂朝夕的一封针对林丘平个人的起诉函！ 网友：？？？？ 不等他们反应，又连着刷出来几条。 胥白（未来双孢菇种植专家）：（愤怒黄豆）转发\/\/涂朝夕…… 程桑桑（即将完稿版本）：（愤怒黄豆）转发\/\/涂朝夕…… 闻语：（愤怒黄豆）转发\/\/涂朝夕…… 江野：（愤怒黄豆）转发\/\/涂朝夕…… 马致远：附两万字评析（愤怒黄豆）转发\/\/涂朝夕…… 网友：………… 【……不是，我先声明，我不是涂朝夕跟妹妹的粉丝，但我是真爱看他们仙鹤村小分队人机式团建。】 【马老师想到了有一天自己会给涂老师的小粉丝和弟弟写小作文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位一出来，我就觉得这事儿稳了。】 调侃完，网友们纷纷点开了这封起诉函。 看完直接沉默了。 几秒后，有人默默发了一条。 【……妹妹怎么没打死他？】 涂朝夕的起诉函的起诉罪名有好几条，聚众斗殴，寻衅滋事，故意伤害。 而他伤害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林樾。 附带的因果关系，证据也一目了然地清晰。 林丘平为了抢画打伤了林樾的腿，林樾被打折的腿最初的伤情鉴定，虽然模糊但足够辨认的一些视频图像资料。 【我靠，所以热搜还得连起来看是吗，上回林景那些画是被这个林丘平偷走的？？？】 【这短短半个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吗？你们能不能再开个综艺？日常内容丰富到离谱了！】 【没人来骂？】 【……涂朝夕这是把他弟弟受到的伤害掰碎了揉开了给大家看了，这时候要还有人来戳肺管子属实没道德了。】 【我算是明白了，以后涂朝夕家的黑料要用辩证的角度去看。】 【太苦了，涂朝夕你要不找个庙拜一拜，你们一家是被下了降头吗，怎么一个比一个惨？】 【你们不会是被偷气运了？】 【别找庙了，要不去拜妹妹，跟个福星似的！还好她战斗力强，不说了，我也想拜妹妹！】 这一夜过得飞快。 第二天一早，涂窈懵了。 头顶，昨晚上还将将要滑到50的进度条，此刻已经恢复到了90！ 小爹？！ 我昨天晚上是梦游把骂我和小哥的网友通通干掉了吗！ 110：【……】 涂窈呆了几秒，赶紧掏出手机！ 看着晚上彻底翻天覆地的言论，涂窈眼睛忽然地有些酸溜溜的。 短短一个晚上，她的哥哥就处理完了所有的问题。 不同于他在解决自己黑料时的无力莽撞，这回，就连一字一句的措辞都能看出他的谨慎。 她连忙要跳下床！ 可看到了什么，忽然一愣。 枕头上是一个碎花小包，她打开一看，吓了一跳！ 是整整二十万…… 涂窈呆呆地抱起碎花小包。 又看向进度条，还是稳稳当当的90。 再看向碎花小包…… 一瞬间，涂窈只觉得脑袋在嗡嗡作响！ 她好像彻底明白了，她哥为什么生她的气…… ……这是第一次，不用她自己努力去预防，处理那些危险，有人挡在了她面前，延续了她的生命。 而她付出的，也有人为她超额地补齐填满。 涂窈下意识地环视了一下这间房间。 而为她做这一切的人，对她唯一的要求，是只需要她乖乖地待在这样一个让他安心的地方。 涂窈眼睛瞬间红了。 张了张口，小声说：“小爹，我哥早就教过我了的，是我没懂……” 是在仙鹤村的时候，那一天，小池答应了她搬到山下，那天晚上她兴冲冲地腾出房间。 当时涂朝夕看到她住的小房间时就说过。 “既然把我当哥，就要学会依赖我，你甚至可以利用我，踩着我的肩膀去够你想要的东西。” …… 她愿意无私地付出，可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哥哥，不愿意让她付出。 她的哥哥，更愿意让她自私地活着。 她学会了无私，要毫无保留，这是第一次，有人教她要自私。 涂窈呆呆地看着头顶。 就像在仙鹤村时一样，再一次喃喃道：“……小爹，这就是家人吗？” 110久久地沉默地望着她。 也像在仙鹤村时那样回答。 【是的。】 涂窈擦了下眼睛，不同于上一次的那句，“那我有些羡慕。” 而是轻声道：“……那我已经拥有了。” 走出房间，小小的房子空荡荡的。 南柯已经去了学校，剩下林樾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 看到涂窈出来，他连忙起身，哑声道：“……大哥一次性把所有医药费手术费都交了，把房子也买回来了。” 下一秒，沮丧地举起手机。 “……但是大哥不接我电话。” 涂窈沉默了，攥紧了手里的手机。 ……他也不接我的啊。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明白了 南柯一回到家，就看到他的弟弟妹妹抱着手机头碰头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走近一听。 “小哥，你打了几个了？” “三十六个，你呢？” “没你多，三十一个。” 南柯：？ 看了眼，屏幕上赫然是涂朝夕的号码。 两人就跟发电报似的，你打一个我打一个，打不通继续打。 南柯：…… 南柯倒了杯水，在两人边上坐下。 涂窈抬头，“二哥！大哥不接我们电话，怎么办？” 南柯默默喝了口水，沉默片刻，无奈地提醒： “我就一个问题，既然打不通，你们为什么不去找他？” 林樾一愣：“你们不是不让我们出门吗？” 南柯：…… 这时候知道听话了。 涂小毛还是要聪明一点，已经在收拾她的包了。 收拾完拉了把林樾：“小哥！走！” 目送两人出门，南柯无奈地笑笑，环视了一圈又恢复安静的房子。 ……安静却不再冷清。 涂小毛喜欢的抱枕乱糟糟地摆在沙发上，林樾涂完剩下的药膏随手放在茶几一侧。 两人一个喜欢喝蜂蜜水，一个喜欢白开水，喝到一半，两个水杯也并排地放在餐桌上。 南柯挨个收拾完，走到窗台往下看，涂窈牵着林樾正好走到楼下，埋头商量着什么。 没一会儿就没了影儿。 另一边，涂朝夕正在拍摄一个广告。 昨天的事闹得轰轰烈烈，摄影棚里，涂朝夕一拍完，工作人员们陆陆续续围了过去。 涂朝夕闭着眼睛，化妆师一边帮他卸妆，一边问。 “涂老师，所以你是打算起诉了” 涂朝夕神色微冷：“对。” 一旁几个道具师愤愤道：“就该起诉，让这种人渣蹲大牢！跟个黑社会似的！罪名怎么这么多！” 涂朝夕吐了一口气：“不止。” 除了那些肉眼可见的罪名，徐驰给的资料里，这人身上还背着经济案，到时候一起发作，解除了他的股东身份，这家运输公司就彻底跟他没关系了。 涂朝夕又忍不住皱了眉，这个徐驰…… 不对，他不是徐驰。 也不对，他是不是徐驰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实在过于好心，“好心”得让他有点心慌。 工作人员们还在义愤填膺地嘀咕：“幸亏我们妹妹会打架！” “妹妹真是，简直就是福星，刚还帮我抬了一把摄影机呢。” “弟弟也好，看着闷闷的，挺有礼貌。” 涂朝夕听到这里一愣，皱了皱眉：“什么？” “他们在这儿？” “是啊，半个小时前来的。” 摄影师随手一指。 涂朝夕顺着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乖乖地坐在一条长凳上。 对上他的视线，立马笑眯眯地招手。 涂朝夕：…… 涂窈连忙跑过来，凑上去认认真真地看了下他的脸。 下一秒，毫不犹豫地夸道：“哇，哥，你今天拍得好帅，我刚路过好几个摄影棚，没有一个比你帅的，你简直就是天生的大明星！对不对小哥！” 林樾点点头，闷声道：“大哥很帅，大哥就是大明星。” 涂窈：“大明星还一身正气，要是没有哥我们可怎么办，是不是小哥！” 林樾继续点头：“没有大哥我们会被骂得很惨，今天可能都出不了门。” 涂窈图穷匕见：“大明星应该也很宽容善良，绝对不会生很长时间的气，对不对小哥！” 林樾试探地瞥过去：“对，要是我们犯了错，已经意识到错在哪儿了，大哥肯定会立刻原谅我们……” 两人一唱一和，一点都不带停的。 周围工作人员都听笑了，可涂朝夕还冷着脸。 要死了，自闭少年成了话痨。 话痨变成了永动机话痨。 眼看还要继续，涂朝夕眉心跳了跳：“闭嘴。” 两人瞬间噤声。 涂朝夕转头，闭上了眼睛。 化妆师赶紧接着卸妆。 涂窈和林樾默默对望了一眼。 往后退了两步，坐回了长凳。 “……涂小毛，不管用。” 涂窈耸了耸肩：“正常的嘛，大哥应该生气的，再等等。” 她拿出手机，趁这个空档给其他人报平安。 先给远在法国的科米尔发了条短信，又自然而然地点开马致远拉的群。 胥白（未来双孢菇种植专家）：【大姐涂小毛涂小毛，还活着吗？快报平安！】 程桑桑（即将完稿版本）：【涂小毛，已经没事了，网友不骂你们了，现在都夸你打得好呢！快吱一声！】 涂窈默默爬上去：【吱。】 程桑桑（即将完稿版本）：【呀呀呀！！！出来啦！怎么样，还好？】 涂窈埋头打字：【事情是解决了，但是我哥不理我们了。】 胥白（未来双孢菇种植专家）：【这我有经验，我爷爷我爸我小叔经常不理我，你们就痛哭流涕倒地不起，求两小时好了。】 虽然该不理的还是不会理，比如说他小叔。 闻语：【画风不对，下一个。】 程桑桑（即将完稿版本）：【砸钱管用吗，我给你转钱？】 闻语：【……下一个。】 马致远冒头：【嚯，如果你愿意求我，我倒是可以考虑帮你俩写检讨，两万字起步。】 江野：【马老师，还有你们是不是忘了涂老师也在这个群里。】 马致远：【……我就随便一说，检讨还是要自己写才有诚心。】 涂窈：【没关系，我哥没说要写检讨，我跟小哥现在来哄他了。】 涂窈：【不过好像不太管用，我哥还是不理我们。】 马致远顿时幸灾乐祸：【涂小毛，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涂窈：【……】 涂朝夕：【马致远（黄豆微笑）】 马致远：【……】 涂窈连忙抬头，涂朝夕已经放下了手机，面无表情地转过头，依旧没理她。 涂窈退出屏幕，往后仰了仰。 “……小哥，要不然我们写检讨。” 林樾：…… 涂窈正打算去借笔，手机忽然响了。 涂窈接通，语气明显有些萎靡：“……小池啊。” 胥池挑眉：“涂老师还没原谅你们？” 尽管看不到，涂窈还是隔空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真聪明。” 胥池：“……能跟我说说他为什么生气？” 涂窈低着头，轻声说：“气我和小哥不会依赖他，气我没有给自己留退路，气小哥不爱惜身体……” 说着说着，她突然一愣：“……我明白了。” 挂电话前，涂窈认认真真地补了一句：“小池，谢谢你。” 胥池笑了。 涂小毛，在她擅长的课题里如鱼得水，在她不擅长的课题里也能忽然地顿悟。 还是涂老师过分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有哥在呢” 涂朝夕已经卸完了妆，却迟迟坐在位子上，看上去不是很高兴。 化妆师随口问了句：“涂老师，你不走吗？” 又扫了一圈：“诶？妹妹和你弟弟是已经走了吗？ “人好像不见了。” 话音一落，肉眼可见涂朝夕脸色更差了。 他随手捞起衣服，忍不住边走边骂。 两个死小孩，不光蠢到不知道怎么跟他道歉明志，还没有一丝半点的毅力，他稍微晾一会儿就跑了！ 气死他了！ 涂朝夕径直下到停车场，一抬头，瞬间一愣，就看到以为已经跑了的兄妹俩站在他车子边上。 涂窈连忙出声：“哥，小哥准备去治腿。” 话音刚落，原本明显没准备搭理他俩的涂朝夕突然抬眼，缓缓看向一旁的少年。 林樾闷声道：“哥……你上次帮我联系的医生还在吗？” 涂窈立马接上：“不在也没关系，哥会帮你重新联系的对不对！” “治腿得住院，要住院的话，哥，我们要先回一趟城中村，帮小哥收拾一下衣服。” 涂朝夕依旧冷着脸，但下一秒，“上车。” 城中村这套房子被抵押后，林景林樾还没来得及搬家，就被涂朝夕买了回来。 林景大概是回来过了，院子里晒了一堆山货。 涂朝夕扫了一圈，几乎无处下脚，“……怎么这么多。” 林樾跟上来解释：“哥，有专业的运输团队后，林景接了好多订单，这些只是一部分。” “跟以前一样，他大部分时间负责接单，我大部分时间负责晾晒。” 涂朝夕以前只知道林樾林景是靠卖山货撑着，今天才知道他们的分工。 冷了一路的脸色稍稍缓了缓：“哦，知道了。” 林樾瞥了眼他，轻声说：“……哥，我在想，如果我去治腿，这些货谁来晒，林景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 涂朝夕瞬间拉下脸：“所以呢，又不想治了？” 林樾连忙摇头：“不是！” 他掏了掏口袋，递过去一张单子，哑声道：“哥，这是我们最近一个月的货单。” “你可不可以帮我找人来盯着。” 涂朝夕一愣，像是有些意外，半晌，接过，“……知道了。” 刚收下单子，就听到涂窈在屋子里喊得撕心裂肺！ “哥！！！快来快来！” 涂朝夕心一慌，赶紧跑进房间！ 林樾也赶紧跟上。 然后就看到涂窈一个人顶着一个巨大的箱子，整个人摇摇晃晃！ 眼看就要砸下来，涂朝夕瞬间脸色惨白，立刻冲过去，和林樾一起使劲把箱子顶了回去！ 涂窈立马蹲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涂朝夕顿时没好气道：“你蠢不蠢！这么大的箱子也去碰！” 涂窈却忽然笑得一脸灿烂。 仰头小声说“……哥，你在真好，我以前一个人的时候都搬不动大箱子。” 涂朝夕满腔的怒意瞬间停滞，沉默地看向蹲在地上的女孩。 涂窈继续说：“刚到仙鹤村的时候，丁爸让我住小池家的……哦，不是小池了，是徐驰家的房子。” “那时候不好意思让罗妈丁爸帮忙一起大扫除，我就一个人慢慢地扫。” “也有这样一个大箱子放在最上面，我想抬抬不动，差点就被砸到头了。” 她轻声说：“哥，要是那时候你在就好了。” 还有……在福利院的时候，后来院长奶奶年纪大了，她已经是院里最大的孩子。 放学回来要帮忙做饭，要照顾弟弟妹妹，很累，但是不能说。 涂窈还是笑着。 ……那时候，你们也在就好了。 涂朝夕一瞬间眼眶红了。 “……笨蛋。” “涂小毛，你就是个笨蛋！” 涂朝夕摁了下眼眶，“……都是笨蛋！” 他忽然之间就明白了什么。 他的弟弟妹妹好像开了窍，正在努力地向他表达脆弱，表达依赖。 是他想要的，也是让他难过的。 涂窈眨了眨眼，重新认错“……哥，对不起。” “我们是真的知道错了。” “你不要不理我们好不好。” 涂朝夕深吸了一口气，哽声道：“……真的知道了？” 涂窈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我们以后什么事都跟你说，遇到困难了就回家，碰到危险了……不！” 说到一半，涂窈立马改口保证：“我们努力不遇到危险！” “小哥，是不是！” 林樾认真点头：“是。” 两张眉眼相似的面孔就这样直勾勾，忐忑，祈盼地望过来。 涂朝夕……没法不心软。 “好了好了，我不生气了。” 他赶紧伸手把人捞起来，“快起来！蹲久了腿麻！” 涂窈嘿嘿笑着，借着力道慢慢站稳。 刚站定，林樾手机忽然震了两下，接起后一听，原本神色平静的少年顿时脸色一变。 “知道了，我现在就过来！” 说完立刻挂了电话！ 涂朝夕皱眉，“怎么了？” 林樾急道：“林景说，林丘平被提前放出来了，现在在公司。” 涂朝夕瞬间脸色一黑！ 林樾说完就下意识地想往外跑， 可下一秒，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少年缓缓退了下来，重新看向他身边高大的青年。 眼神微闪，哑声道： “……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能帮帮我吗？” 涂窈眨了眨眼，啊，小哥学得好快…… 她连忙举手跟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涂朝夕：…… 涂朝夕一瞬间不知道是该愤怒还是想笑。 有点刻意，但是受用。 到底还是配合又本能地抬手，揉了揉两人的脑袋。 “……知道了，有哥在呢。” 第一百四十五章 已经很收敛了 平瑞运输，现在已经不是平瑞运输。 早在几天前，林景就找人把门口这四个大字撤走，等着换新名字上去。 这些天，随着订单的稳定进项，林景和林樾商量过，准备挑个合适的时间，把股份认领下来。 可万万没想到，林丘平会被提前放出来，还鼓动了一帮之前的股东。 通知了林樾后，林景先赶了过去。 林丘平一看到林景脸都绿了！ 他在拘留所蹲了一礼拜，生怕影响公司，也不敢找人来捞他。 结果今天早上忽然来了个人告诉他，公司已经被林樾林景这两个臭小子给抢走了！ 本来还不信，结果到这儿一看，公司名都被撤了！ 这可是他这么多年的心血！ 林丘平抖着手指过去：“看到没！这个臭小子来了！他跟林樾肯定就是新股东！” 林景紧紧攥着拳，他本能地想上去揍人。 可对于他们来说，两手空空时可以冲动，拥有了来之不易的东西时，反而需要小心翼翼地隐忍。 林丘平立刻道：“他没否认！” “你们看到了！他没否认！” 周围几个当初卖掉股份的小股东顿时皱了眉。 林丘平恨恨道：“所以当初林樾跟那个死丫头就是故意跟我打架，把我送进警察局，他们的目的就是抢这家公司！” “我蹲局子的消息肯定也是他们散布出去的，败坏了公司的名声，就是为了捡漏你们的股份！” 听到这里，一圈人脸色更难看了。 这些股东大部分都是利益至上，当初贱卖股份是以为这家公司已经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一味地耗在这儿股份只会越来越贬值。 可虽然卖掉了股份，出于看戏的心态，这段时间他们也在默默关注着。 万万没想到，竟然也勉强地撑了下来。 这下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得劲的烦躁。 现在又得知背后真正的股东是林景和林樾，他们一下就反应过来，当初就是专门给他们设下的一个局。 不得劲的烦躁顿时化作了不甘心的怒火！ “小伙子，你这样不道德啊。” 涂朝夕带着涂窈和林樾到的时候，门口右侧的办公室大门敞开，正好能看到这群人围着林景，口口声声要个说法。 另一边，员工们也正一脸懵地看着这一幕。 林樾一看到林丘平，整个人就像应激一样，本能地就要冲上去。 被涂朝夕一把拽住。 林樾顿时一脸羞愧：“哥……” 涂朝夕冷冷地盯着前方，下一秒，扫了一圈，先走到前台。 前台是个年轻女孩，此刻也紧张地关注着另一边的情况。 注意到有人靠近后下意识抬头，看到涂朝夕的一瞬间，猛地瞪大眼！ “涂……涂……涂老师！我……我……你！！！！” 一听称呼就知道是他粉丝。 涂朝夕微微一笑，指了指她面前的一大盘糖果：“可以给我一点吗？” 女孩连忙递过去：“给！给你，本来就是给到访的客人准备的！” 涂朝夕不白拿，给她签了个名后，捞走了一半。 女孩兴奋地抱着签名，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带着这堆糖，走到涂窈和林樾面前。 一人一半地放进手心，又把人牵到了一边的长椅上。 “在这坐着，别乱跑。” “有我呢。” 说完，上一秒还一副哄孩子的老父亲姿态，下一秒神色立刻变得凌厉。 径直走进办公室，拽住林丘平的领口一拳砸了下去！ 林丘平一个猝不及防，整个身体猛地往后一倒！ “哎哎哎！！！” 原本闹哄哄的办公室顿时满场寂静！ 不等众人反应，涂朝夕又一把拎起他，一拳又一拳，没有丝毫停顿，每一拳都用尽了力道！ 林丘平完全没有反抗的机会！ …… 林樾瞬间愣了，满腔的愤恨几乎随着这落下的每一拳一点一点地消散！ 涂窈眨了眨眼。 在手握林丘平所有违法证据的情况下，她哥完全可以用合法的方式收拾他。 可他还是用了最直接最痛快的方式…… 涂窈下意识地握住了手里的糖。 下一秒，她果断剥了一颗糖塞进嘴里，立刻举着手兴奋地喝彩：“哥打得好！比我们打得厉害多了！” “不愧是我哥！” “哥！打他脸！打他肚子！他踩过小哥的腿，哥，你也踹他！” 林樾瞬间回神，愣了几秒，当即抹了一把眼睛，抖着手也给自己剥了颗糖。 哑声喊道：“……大哥厉害！” “大哥揍他！” 此起彼伏的喝彩声不断传进涂朝夕的耳朵。 他不由得笑了一声。 直到这时，所有人才陆陆续续的反应过来要去拉人。 再打怕不是要出人命了！ 可刚伸出手，涂朝夕就格外克制地停了。 他喘着气嗤笑着甩了甩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鼻青脸肿宛如一摊烂泥的男人。 就是这个人，差点毁了他弟弟的人生！ 涂朝夕没忍住，又踹了他一脚！ “你打过我弟弟三次，我今天连本带利还给你！” 林丘平快疼晕过去了，涂朝夕简直比上回涂窈打得还要狠，新伤加上旧伤，他根本使不上一点力气！ 好不容易才艰难地睁开眼。 一眼就认出了涂朝夕，有气无力道：“你……你是大明星，居然敢打人！不怕传出去身败名裂吗！” “等等？！”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你弟！” 林樾那个小畜生！居然找到哥哥了？！ 涂朝夕是他哥？！ 涂朝夕冷笑：“你连我是林樾他哥都不知道，一出来就急着来这里搅混水，这种脑子别开公司了，拿去喂鱼都嫌你蠢！” “你！” 涂朝夕：“你什么你，你信不信我今天把你打成残废，所有人都只会说我打得好！” “你还真当林樾还是之前那个林樾？你还真当你还是之前那个林丘平？！” “你出来了也好，自己身上背了多少案子你心里有数，过两天就把你股东身份解除了！” 信息量过多，林丘平脑袋一片混乱，彻底瘫在了地上。 涂朝夕说完抬头看向另外几个股东。 脸上的狠劲儿还没褪去，几个股东生怕他又开始揍人，不由得往后退了退。 “……我们只是来问问情况。” “问情况……” 涂朝夕笑了：“你们也是商圈老人了，虽然人到中年也没做出什么大成就，可为了这么点股份要死要活，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 “合同是摁着你们的头签的？股份是摁着你们的头抛的？！” “饭馊了知道扔，饭好了就来抢？” “林丘平是个烂人，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几个股东面色瞬间涨红。 “你……你一个明星，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这回涂朝夕还没来得及开口，前台顶着一脸目睹涂朝夕打人的震撼，作为资深粉丝，下意识插话。 “那什么，涂老师说话一直这么难听……” “他最近没怎么骂过人，今天已经很收敛了……” 股东们：…… 第一百四十六章 要被抢走两天 涂朝夕当即赞许地看了眼他的粉丝。 确实，这段时间，他找到了弟弟妹妹，事业也如火如荼，已经很久不怼人了。 今天索性直接开了闸。 “我难道说错了？你们能不知道这家公司贬值的本质原因是什么？” “不对着林丘平去撒火，来这里扯什么道不道德！” “何况林丘平刚出来，不知道我是林樾他哥，你们难道就不知道？” 林丘平想利用这帮人给林樾林景施压，这帮人也未尝不在利用林丘平。 “不就是想让他打头阵，趁乱扯个不道德的大旗，能捞一点是一点吗！” 来这儿的目的一下被点破，这帮股东顿时有点难堪。 “你……你就不怕我们联合起来打压这家公司吗！” “打压？” 涂朝夕笑了：“先不说就你们这看人的眼光，实在想象不到你们有打压的能力。” “再说我有钱，大不了我供着这家公司！” 他这些年挣钱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找到弟弟妹妹，让他们过上不用为钱发愁的日子！ “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打压！” 说完还不忘安抚那群明显没反应过来的员工。 “你们放心，有我在，这家公司倒不了，安心工作。” 员工们面面相觑，这段时间下来，他们比谁都清楚，林丘平和这帮股东在和不在的区别。 立刻有人鼓起勇气说道：“涂……涂老师，我不走，我也是你粉丝来着……” 有人小声嘀咕：“之前接不到单的时候都没走，现在每天都有稳定的单子，谁还走啊。” “就是……” 涂朝夕挑眉比了个手势，径直走向门口的长椅。 涂窈和林樾全程乖乖地坐在那儿。 就像他期待的，危险降临时，他们只需要待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等他。 涂朝夕又恢复了刚刚的笑意，揉了揉少年的寸头。 “现在，这口气出了没？” 林樾眼眶一下就红了，下一秒，重重地点头！ “出了！” 彻底出了！ 涂朝夕笑了笑，转头看向涂窈。 不等他问，涂窈直接伸出了大拇指，认真又严肃地评价：“哥！文武双全！” 涂朝夕又笑了。 下一秒，看到什么，顿时脸色一黑。 “涂小毛！谁让你吃这么多糖了！” 涂窈：…… 此时的蒋家，蒋太夫人正在打理一盆鲜花。 一旁，管家接了一个电话，犹豫了一下，还是汇报给了老太太。 蒋太夫人听完，摘下银链眼镜，笑了。 “谁说我抢不了，机会这不是来了吗。” 管家：…… …… 涂朝夕黑着脸骂骂咧咧地扔掉涂窈手里的糖纸。 “给多少吃多少，我哪天给你一大罐你是不是也全吃完？！” “行了，回家！” 涂朝夕一手拉一个，正准备走人。 身后，一群股东不死心地追上来。 任谁都知道，剔除了林丘平，又有涂朝夕这个大明星在背后撑腰，这家公司已经彻底盘活了。 这群人明显不想放弃。 “年轻人，别太傲气，合作共赢总比你们意气用事好得多。” “何况到时候你们解除了林丘平的股东身份后，不是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空出来，我们买下那些股份也是可以的。” 办公室的地上，林丘平当即恨恨地瞪了过来。 涂窈听到这转过头认真问道：“那你们是准备用什么价格买？” “当……当然是按照之前卖给你们的原价买。” 涂窈一脸无奈：“那不叫合作共赢，那叫占便宜。” 股东们：“你！” 有气性大的股东立刻嚷道：“好好好！当不成朋友，那就当仇人！” 话音刚落，电梯忽然响了， 所有人的视线下意识看过去。 只见从电梯口陆陆续续走来一队西装革履的保镖，每个保镖手里都提着一个硕大的花篮。 按照顺序，挨个摆在了公司门口。 这阵势，刚刚全程待在里边的十几个员工这下也忍不住走了出来， 瞥到花篮上的字，瞬间愣了，拽了拽身边同事：“……我是不是瞎了，这个字是念蒋吗？” 涂窈盯着花篮，眼皮跳了一下。 下一秒，就看到为首的男人径直朝她走来，恭恭敬敬地开口。 “您好，蒋太夫人特意送上的花篮，万象更新，祝贺贵公司更上一层楼。” 说完就有序地离开了。 全场顿时一片死寂。 涂窈：…… 一片死寂里，忽然有订单提示页面显示更新，有员工下意识去瞄了一眼。 顿时爆发出一声尖叫！ “完了完了！财神爷上门了！” 其他员工纷纷询问，“怎么回事？！” “谁下了一个三千吨的货运单子啊！！！还是送到港城的！” 燕京是内陆城市，最近的港口离这里也有几千公里，不到三天的运输时间。 而他们货运是按照吨公里的模式去计价。 三千吨货，几千公里的运程，那就是一桩百万的订单！ 先是蒋家，再是大单。 前台忍不住嘀咕：“我们公司这是要发了啊……” 员工们也忍不住看向几个股东：“……那他们还打压吗？”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几个股东听得清清楚楚。 一行人瞬间脸色发白。 前脚刚要说联合起来打压当仇人，结果后脚蒋家就来撑腰了！ 这还怎么打压！ 何况他们这水平也就拦一拦十几万，几十万的小单，可现在人家连百万的订单都接到了！ 林丘平整个人彻底瘫在了地上。 他在的时候，公司因为得罪蒋家半死不活。 他不在了，蒋家反而成了这家公司的靠山！ …… 另一边，胥池垂眼看向手机，过了会儿，不出意外地响了。 蒋太夫人在电话那头笑眯眯道：“小池啊，姜还是老的辣，这次是我快一步啊。” 语气带着明显的炫耀。 胥池难得气笑了。 运输公司，一群股东再也没有刚刚放狠话的劲儿，白着脸陆陆续续地离开。 涂朝夕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排绚丽斑斓的花篮。 百万订单先不管，蒋太夫人怎么就突然送上花篮了？！ 看林景和林樾满脸的困惑，涂朝夕下意识地去看涂窈。 “涂小毛，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涂窈打从看到这些花篮开始，就一脸沉重。 沉默了一会儿，她仰头无奈道：“……哥，那什么，我可能要被抢走两天。” 涂朝夕：？ 第一百四十七章 女儿的忌日 刚说完，涂窈的手机就响了。 看了眼屏幕，涂窈叹了口气，接了起来。 对面，不等她开口，蒋太夫人笑眯眯道：“小毛啊，你喜欢吃什么菜，喜欢什么颜色的被子？” “我新打理了一盆花，要不要看看？” 涂窈憋了几秒，“……太夫人，您这是作弊。” 上回碰面之后，随着运输公司逐渐步入正轨，她以为蒋太夫人已经放弃了。 老太太在电话那头笑得开心：“小毛啊，教你一招，这叫按兵不动，乘间伺隙。” 涂窈沉默了一会儿：“……知道了，谢谢您。” 不管怎么样，蒋太夫人还是把上策送到了她面前。 她还是得说声谢谢。 挂了蒋太夫人的电话后，涂窈又拨了另一个号码。 “小池，你把订单撤回去。” 胥池挑眉：“猜到是我了？” 涂窈叹了口气，“除了你没有别人了呀。” “你撤回去，蒋太夫人送了花篮，现在应该谁都知道我们有靠山了……” 胥池语气微顿，声音轻了几分，似乎在跟她商量：“……不能不撤吗？” 涂窈立刻严肃道：“不可以。” 几百万的馈赠和帮助，她暂时还没有能力同等地去反馈给小池，所以不能接受。 但蒋太夫人的要求，她是能做到的。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又提议道：“或者不撤订单，等你从蒋太夫人那里回来，也陪我两天？” 涂窈一愣：“啊？” 胥池眸光暗动，“你不愿意吗？” 涂窈一脸为难：“可是……我好像几乎每天都跟你在一起啊。” 无论是在仙鹤村，还是在燕京，录节目，二哥的音乐会，和小哥经历的一切，再到现在，小池一直都在。 电话那边突然没声了。 “……小池？” 胥池此刻坐在书房，对面是一扇红木定制屏风，因为木质清透，可以轻而易举地照出他的身形，和上一秒微微蹙起的眉峰。 但下一秒，他也能清晰地看到，嘴角一点一点扩大的笑意。 “……你说得对。” “但是……订单还是不能撤，因为我确实有东西要运到港城。” 涂窈不太信：“三千吨？” “对。” 语气听起来毫无破绽。 涂窈点点头：“好，那我知道了，还是谢谢你。” 港城，胥沧发现他弟弟又归档了一份采购合同。 他不抱希望地点开，看清金额后松了一小口气。 这回总算不是七万八万九万了。 那买了什么？ 下一秒，胥沧深深地皱了眉。 三千吨的废铁废钢？ …… 傍晚，南柯和涂朝夕一南一北地收拾完了行李。 他们的弟弟妹妹，一个要去住院治腿，一个要去陪伴一位老谋深算的老太太。 涂朝夕皱着眉：“问了两遍了，涂小毛非要去。” “说是住两天，但是我眼皮老是跳，总觉得肯定不止两天。” 南柯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两个小的一走，哪怕这房子已经算不上冷情空荡，他们还是有点提前不适应。 两人走出房间，就看到涂窈跑到了林樾边上，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林樾一愣，接过打开一看，是一张手画的简易地图。 “这是……” 涂窈一脸兴奋：“小哥，这是我前两天画的，公司有七个车队，还有八个外包车队，对不对。” “这三个外包车队是常驻在南省这边，我查过了，他们离永和县只有两百公里，按照我这条路线，你看是不是只要一百八十多公里。” 林樾看向地图，虽然画得比较粗糙，但是该标注的点都标出来了。 他点开手机，仔细核对了一下，点了点头：“对，你没画错，这条路也是可走的。” 涂窈更兴奋了，犹豫了一会儿，她轻声道：“……小哥，等菇房建好，明天春天我就可以种双孢菇了，到时候村里的大路肯定也修好了，大货车也能通过。” 又犹豫了一下，她继续说：“我的双孢菇暂时不多，到时候……你留一个车队给我，好不好？” 望着女孩期待的目光，林樾心脏瞬间一酸，他几乎立刻哑声道：“当然！你是公司的主要出资人，你想留多少就多少。” 不远处，涂朝夕和南柯眼神复杂地望着眼前的女孩。 ……他们的妹妹，从来没忘记过她的仙鹤村和她的双孢菇。 怕是早在算计林丘平的时候，就画好了这张地图。 涂窈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仙鹤村还是太远了，而且这三个车队是外包的，不一定会愿意。” “不过我查过了，明年南省会规划好几条新路线，我到时候再看能不能重新组合排列一下，说不定用不了一百八十多公里。” 林樾目光沉沉地望着她，摇了摇头，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 “那就不要外包。” 涂窈一愣。 林樾把地图慢慢叠好，“小哥会努力，明年春天之前会给你准备一个专门的运输队，所以多远都没有关系。” “等你的双孢菇多起来了，小哥就准备两个，三个，四个……” 涂窈还没反应过来，林樾手里的地图忽然被拿走。 涂朝夕打开看了眼，“画得挺好，不过我觉得还可以加条空运线，老三努努力，别局限在陆运上。” 南柯也点了点头，温声道：“不止陆运，听说那些大型养殖基地都有陆运，海运，空运三个方向的合作方。” “对，像我们涂小毛这么厉害，说不定很快就做大做强了，老三要加油跟上她的速度。” 林樾重重点头：“好！” 涂窈眨了眨眼，呆呆地听着他们一唱一和，忍不住笑了。 她没有忘记她的双孢菇，她的哥哥们也没有忘记。 …… 第二天一早，涂朝夕看着涂窈背上她的小包，推出行李箱，忍不住又问了第三遍。 “涂小毛，你真的愿意去陪蒋太夫人？” “老太太虽然送了花篮过来，可这两天不是也没真正表态让你过去？你就直接这样一个人带着行李去看她吗？” 他好声好气地商量：“你要是不想去也没关系，哥跟她去说？这份人情我去还。” 涂窈摇了摇头，“她没表态是不想逼我，她怕我是真的不愿意过去。” 蒋太夫人问她喜欢吃什么菜，喜欢什么颜色的被子，但迟迟没问愿不愿意过去，是在给她留选择的余地。 “但是我是愿意去的。” 涂朝夕不解：“为什么？” 涂窈抿了抿唇，她问过了科米尔先生。 ……再过三天，就是蒋太夫人女儿的忌日。 第一百四十八章 骂人会烂嘴 涂窈不是没看出来，蒋太夫人看她的眼神里，除了欣赏，喜欢，还有一丝怀念的意味。 她这个年纪，不理解作为商人的蒋太夫人的孤独。 但是能理解一个失去女儿的老太太的孤独。 她看出来了老太太是真的想有人陪她，所以她愿意陪她一会儿。 涂窈上了车，拉下车窗，挨个严肃地叮嘱过去，“小哥，好好治腿。” “二哥，赶紧去上课。” “大哥，快送小哥去医院，对了，不要忘记把林丘平送进去！” 涂朝夕眉心跳了跳：“操这么多心！赶紧走走走。” “到了报平安！” 涂窈笑眯眯地招了招手。 直到车子开出路口，三兄弟才缓缓地收回了视线。 涂朝夕揉了揉太阳穴，喃喃道：“林丘平是该送进去。” “……不过除了林丘平，还有白初梦。” 这两天他在想，林丘平出来得太快了。 刚解决完涂小毛和林樾的拘留事件，他就被放了出来。 南柯：“大哥，你觉得又是她。” 涂朝夕嗤笑了一声，除了她还能是谁。 “太刻意了。” 之前的七宗罪事件，他一度认为是白初梦追星不成，恼羞成怒才故意设计他。 但之后是南柯的音乐会，再是林樾这次的热搜事件。 以及把林丘平提前放出来闹事。 她每一次都是掐着点，在他们兄弟三人的事业转折时期出来，单纯用恼羞成怒解释就太过牵强。 涂朝夕一边复盘一边自问：“所以她为什么要破坏我们三个的事业？” 这次让林丘平连现状都没搞清楚就急吼吼地带着股东来闹事，她大概是急了。 “她又为什么急？” 涂朝夕一根筋的脑子，第一次想这么多。 想得他头疼。 当场暂停了思考，“这件事你们都不许告诉涂小毛，免得她知道了害怕。” “好了，老三上车！” 涂朝夕车子很快也离开了。 留下南柯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半晌，轻声道：“……因为能获得什么？” 南柯神色始终温和，不像涂朝夕那样容易上头着急。 他缓缓地走向另一辆车，“……没关系，越急就越容易暴露。” …… 蒋家是燕京的老牌家族，在燕京中心有一座古朴的老宅。 但老太太年纪大了后，就搬到了城郊的一片园林。 涂窈在城郊的一个大路口停下。 一下车，愣了。 原本想象中寂静偏僻的地方，停了一排的车子，门口围满了人。 西装革履的男人，看上去雍容华贵的女人，人与人之间泾渭分明。 但格外统一的，他们都带了孩子。 年纪小的，稍大点的，再大点的，都穿着正式，四散在庭院前。 涂窈往后退了退，抱着小包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拿出手机给老太太发了个消息。 刚发完，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童声。 “我才不喜欢那个老太婆，我最讨厌她了！” “我也不喜欢，我爸怎么老是带我过来！烦死了！” 涂窈皱了皱眉。 蒋家，老太太还是在打理之前的那盆花。 是一株二乔玉兰，有些年岁了，不是开花的季节，叶片有些发黄。 “太夫人，门外那些……” 蒋太夫人眉眼淡淡：“让他们走，我不爱见他们。” 管家丝毫不意外，将身要走，回头看了眼。 老太太一个人站在窗前，一身寂寥。 他忍不住问：“……太夫人，那位小毛，您怎么还没让她过来陪您？” 蒋太夫人剪掉一簇叶片，听到喜欢的名字，眉眼有了一点笑意 “小姑娘要真不喜欢过来，我也不能逼她不是。” 她还保留着年轻时候杀伐决断的本能。 想要做的事一定要做成，想要拐的人，就想尽办法谋定后动怎么也要拐回来。 就像她的先生，也是她一眼相中，用上了数不清的计谋。 虽然他后来说，他早就在她用第二个计策时就看出来了，后面全数都是他默不作声，心甘情愿地配合。 可到底也算是被她拐进了蒋家，陪了她几十年才离开。 蒋太夫人缓缓地擦拭了一下眼角。 ……现在是年纪大了，对面又是个孩子，拐到一半就有些心软了。 这时，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老太太戴上银链眼镜，看了眼。 下一秒，不由得笑了。 她自认已经心软。 “……可有人比我还要心软。” “立青。” 管家正准备去清人，闻言立刻回身。 蒋太夫人笑眯眯地起身：“陪我去接客人。” …… 涂窈待的地方是庭院的一片竹林角落，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视角盲区围着三个看上去六七岁的小孩，穿着英伦风的马甲，满脸忿忿不平。 “她又不喜欢我们，一见面就让我看书，还停了我的马术课！” “她还让我妈咪停了我的零花钱！不让我哥哥去米兰看秀呢！” “我爸说了，反正她快死了……” 听到这里，涂窈没忍住，“背后说人坏话会烂嘴。” 话落，童声瞬间停了。 三个小孩立刻看过来，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小的神色一慌：“你胡说！” 涂窈一脸笃定：“就是会烂的！” 另一个小孩警惕地瞪过来：“别信她，她肯定乱讲！” 涂窈拍了拍小包：“我才没有乱讲，我们村以前有个经常骂人的小孩，也跟你们一样，老是躲起来骂他奶奶，后来他的嘴巴就烂了！” 有具体的事例对于这些小孩来说真实性简直大大提升。 有两个年纪小的明显开始底气不足。 剩下大一点的男孩想到什么，立刻质问：“那你说我骂了好几次了为什么没烂！” 涂窈眼珠一转，随手一指，“烂他嘴里了。” 被点到的男孩一愣，下意识弄了下嘴唇。 他前两天突然嘴角生了个湿疹，又痛又痒。 “你又胡说！ethan长的是湿疹！” 涂窈一脸理所当然：“先长湿疹，湿疹会慢慢烂掉，从嘴角烂到脸上，就是这个流程啊！” “严重的还会烂到脚上呢！” 这话一落，叫ethan的男孩顿时一脸恐惧，“……都怪你！都是你骂姨奶奶，我才会烂嘴！” 另一个年纪小的男孩忽然地也哭了：“我……我腿上前两天长了个红点，是不是也是ti骂姨奶奶的缘故啊！” 涂窈挑眉：“当然啊！” 这下叫ti的男孩也慌了！ “我……我……那我上个月背上突然发痒！也是你们骂姨奶奶的缘故！” 涂窈撑着下巴：“没错没错。” 一时间三个小孩开始互相指责， 没过一会儿，哭声震天！ “怎么回事！”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为她开道 几个离得近的中年男人立刻快步走来。 三个小孩立刻冲了过去纷纷告状。 “爸爸，都怪ti，是他说姨奶奶的坏话，我的嘴巴才烂掉的！” “ethan也说了！是他说姨奶奶快死了，我的后背才会发痒！” 这群看起光鲜亮丽的中年人脸上顿时闪过心虚的恼怒。 低声骂道：“胡说八道什么！前两天让你学的唯物论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没有胡说，会从嘴巴烂到脸上，从脸上烂到脚上，后背，全身都会烂啊！” 一群在商场浸淫半辈子的中年男人顿时气得头疼。 “谁告诉你们的？” 几个小孩齐刷刷指了过来。 “她啊！” 几道审视的目光瞬间投射过来。 在看到涂窈一身朴素的穿着后，眼里闪过明显的轻蔑。 大概是来这里凑热闹的路人。 随即是一番质问：“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说着又涌起一丝警惕：“你听到了什么，又说了什么！” 涂窈依旧坐在石阶上，神色自然地仰起头：“我只是告诉他们说坏话会烂嘴。” “还有后半句还没来得及说。” 叫ethan的小孩哭哭啼啼地回头：“后半句是什么？” 涂窈：“小孩是这样，大人也一样。” ethan自己在心里把两个半句连了起来。 说坏话会烂嘴，小孩是这样，大人也一样。 他下意识看向他爸，顿时得更伤心了，“那完了，爸爸，你也要烂嘴了！” 另外两个小孩也嚎啕大哭：“完了，难怪我妈妈前两天也起了疹子！我姐姐的脚背也破了！” “怎么办啊！” 几个大人：…… 一时间都狠狠地瞪向了涂窈。 这女孩有几分小聪明，借着孩子的口把他们也骂上了。 蒋鹏是ti的爸爸，也是蒋家旁支里唯二进入董事会的蒋姓人。 蒋家曾经是家族企业，多年前蒋太夫人风雨飘零之际掌权，把一干人全都逐出公司后，蒋家人就不再享有特权。 而蒋鹏，靠着一身本事实打实地爬了高位。 和另外几个中年人不同，他看上去十分平易近人，看向涂窈，语气微微严肃地劝道： “小姑娘，你是误打误撞进来的，听叔叔一句话，这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还有……” 涂窈静静地望着他，“还有什么？” 蒋鹏对上她的眼睛，放低了声量：“你今天听到的任何话最好也别传出去。” 他自然知道刚刚这几个小孩说了些什么，这女孩才会这样吓唬他们。 只是老太太没有继承人，每年蒋逢春忌日前后，都会挑些小辈来作陪。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是老太太在给自己挑合适的继承人。 如果让她知道这些孩子还有他们这群人背后是怎么编排她的，怕是会被直接逐出继承备选。 到时候这女孩可就…… 他又加了一句：“叔叔是为你好，你赶紧走。” 涂窈沉默了一秒：“……可是我是来见蒋太夫人的。” 其他几个中年男人嗤笑了一声，“老太太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再不走，别怪我们不客气！” 说着就扬声道：“来人！” 庭院长廊拐角里立刻跑来十几个黑衣保镖。 这些都是蒋太夫人的贴身保镖，老太太年纪大了后就不喜欢身边跟着一群人，于是他们也就留在了外宅附近。 “把她给我赶出去，别扰了老太太的安静！” 可话落，这群保镖却看着涂窈，愣了。 涂窈仰头一看，眨了眨眼，也愣了。 有点面熟…… 保镖迟迟不动，一旁几个中年男人见状顿时气急败坏！ “怎么？我们不是蒋家人吗！还使唤不动你们了！” “听到没，快把她给我赶出去！” 话落，园林那道隔开总宅的古朴的中式大门缓缓拉开。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看了过去。 管家从大门里缓步跨了出来，立刻有人凑上去。 “立青啊，老太太是不是让我们进去了？” “立青，老太太身体怎么样？这逢春的忌日都快到了，除了慈善拍卖，老太太还准备怎么操办？” “今年老太太准备选哪几个孩子陪她？” 管家微笑着避开所有人的殷勤，目光扫视着，像是在找什么。 庭院右侧的竹林边上，蒋鹏一干人也正准备过去。 可下一秒，就看到管家视线忽然停在了他们这边。 然后径直走了过来。 蒋鹏愣了愣，其他几个中年男人也顿时收起刚刚的一脸凶恶，欣喜地低声交谈。 “蒋立青这是在往我们这边走！” “绝对是，难不成今年她想让ethan和ti陪她？” 想到这，这群人顿时满脸的振奋。 不由得挺了挺胸。 管家越走越近…… “咳……立青啊，我们家ethan就……” 还没说完，管家直接绕过了他。 所有人：？ 众目睽睽之下，他走到竹林旁，俯下身，恭敬又不失几分亲近地说道： “还是来了，老太太在里面等你呢。” 其他人才发现，石阶上坐着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瘦瘦小小的女孩，穿得跟小村姑似的，对着管家笑眯眯地招了招手。 “管家叔叔，好久不见！” 一旁的几个中年男人瞬间脸色发白。 全场一片安静。 …… 蒋立青，是蒋太夫人年轻时从一个小山村里带回来的穷小子，培养了半年就提拔成了管家。 从前他们私下里笑过，骂过，但不妨碍他一步步成为老太太的左膀右臂。 此时他却对着这个小村姑毕恭毕敬，推走她的行李箱，又准备拿过她手里的小包。 涂窈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拿！” 管家还是强行接了过来，然后就像走在蒋太夫人身边一样，恭敬地走到了女孩的右侧。 刚刚被叫来的保镖立刻惯性地分成两排。 这是…… 别人可以不懂，可他们怎么能不明白，蒋太夫人的管家，蒋太夫人的保镖，都在为她开道？！ 一群人当即不可置信地拦下管家！ “等等！蒋立青，她是谁？” 管家微微躬身：“老太太今年有涂小姐作陪，各位先生太太带着小少爷小姐们回去。” 第一百五十章 延长到五天 园林古朴的中式大门再一次缓缓合拢。 “轰”的一声，跟砸在了他们心里没什么区别。 一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和一丝恐慌。 老太太居然让这么一个俗里俗气的小村姑代替他们的孩子陪她！ 她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她还是哪家的千金？” “不应该，我完全没有印象！” 一旁一个女孩轻声提醒，“……爸，我知道她，她录过一个直播节目，经常上热搜，在网上挺火的。” 众人纷纷立刻掏出手机，按着关键词搜索了一下。 跳出来第一条。 蹲大牢 所有人：…… “老太太是疯了吗，当年把蒋立青从山里挖来当管家，现在挖来这么个被拘留过的村姑？” “她想干什么？！” 另一边，蒋鹏看向那几个保镖，皱了皱眉：“所以你们也认识这个女孩？” 为首的黑衣男人点了点头。“认识。” “前天才刚给妹妹送过花篮。” “妹妹？” 保镖黝黑的脸色涌起一点红润，“……我是她粉丝。” 说完就又恢复了平时的严肃，带队离开了。 蒋鹏：…… “蒋鹏，你还问这个干什么！” “这可怎么办？她怎么真的认识老太太？！一会儿要是跟老太太告状不就完了吗？” 担忧着担忧着，眼神下意识地瞪向了一旁几个小的。 “ethan！你没事在这胡说八道什么！说话也不看看场合！” 小孩儿立马又哭了起来，“我担心你会不会烂嘴，你还要骂我！爸爸，我讨厌你！” 另一个也继续哭：“我也讨厌爸爸！” 剩下一个ti，有些畏惧地抬头，撞上蒋鹏看似慈爱的目光，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很快，他视线就转到了那扇砖红色的大门。 …… 门后，涂窈一进去就看到了站在游廊上的老太太。 蒋太夫人笑眯眯地朝她招手：“小姑娘还是心软啊。” “怎么不提前说呢，我好派车去接你。” 蒋太夫人身型消瘦，一身定制的旗袍，比一般的老太太看上去小上不少。 她就这样孤零零地站在对面。 涂窈脑海里忽然地闪过刚刚那几个小孩抱怨的模样。 她眼神忽闪，摇了摇头，又笑了下：“不用的，我自己能过来，您在家等我就好！” 蒋太夫人微微一怔。 走到一半，像是随意地问道，“刚刚是发生了什么吗？外面听起来闹哄哄的。” “你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 涂窈避开她的视线，摇了摇头，神色自若：“只是觉得有点无聊，我就吓哭了几个小孩。” 蒋太夫人深深地望着她：“就只是这样？” 涂窈点了点头：“就是这样。” “他们不经吓，一吓就哭。” 蒋太夫人和管家对视了一眼。 一路上，涂窈都没再主动说话，只是偶尔回应一下蒋太夫人。 蒋太夫人几次余光瞥过来，都没有对上她的眼神。 这座园林仿的苏氏园林，又在郊外，加上老太太喜欢安静，平时也就只有几个佣人走动。 蒋太夫人把房间安排在了她隔壁。 走进房间后，老太太忽然回头问道： “会不会太冷清，要是觉着冷清，我叫一些跟你年纪相仿的孩子进来？” “或者是……刚刚那些小孩？” “往年这个时候，他们也是会住进来的。” 话音一落，涂窈立刻摇头拒绝：“不用的。” 蒋太夫人笑着问：“为什么呢？把他们叫进来，跟你做朋友不好吗？” 涂窈抿了抿唇，可她不想交这样的朋友…… 也不想让那些小孩进来。 涂窈忍不住看向眼前这位老太太。 她知道她的孩子们在背后是这样看待她的吗…… 畏惧她，却又渴望她手里的权力。 所以诅咒并期待着她有朝一日虚弱。 这位强势，孤傲，仿佛拥有了一切的老太太，实际上“腹背受敌”，被所有的亲人孤立。 身边只有一个可以信任的管家。 只能期待着她这样一个陌生的孩子来陪伴她。 涂窈收回眼神，垂下眼小声说：“我不觉得冷清，而且交朋友不是容易的事情。” “我已经有很多好朋友了，你不要让他们进来。” 生硬的伪装的亲情，并不能宽慰半分，而是负累。 蒋太夫人深深地望着她，叹了口气，不再迂回。 “不想让他们过来，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涂窈一怔。 “或者我换个问法，你听到了什么才要吓哭他们？” 涂窈视线又忍不住地回避。 蒋太夫人笑了笑：“让我猜猜，这一回，是说我停了他们的舞蹈课，高尔夫，还是……” “抱怨我怎么还没死？” “又或者是两者都有。” 一旁的管家神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 涂窈瞬间抬头，皱了皱眉，“……您都知道。” 蒋太夫人还是笑着。 涂窈看着她的笑容，有些说不出话来。 ……早该想到的，这样一个多智的老太太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小辈们的心思。 蒋太夫人没有错过涂窈眼里瞬间涌上来的心酸和低落。 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孩子，共情力太强，会比一般人更辛苦些。” 打从她进门开始，她就注意到她情绪不太对。 蒋太夫人叱咤商圈几十年，看人看事都比旁人精准些，自然看懂她的敏感和对她的一丝心疼。 心疼，怜悯，却又无可奈何。 自觉帮不到她，于是下意识地回避她的目光。 她不愿意看到喜欢的孩子为了她难过。 于是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不在意这些了。” 涂窈轻声说：“那曾经也是在意过的吗？” 蒋太夫人哑然。 过了会儿，老太太眸光微微闪烁。 “……你这样，我真不愿意放你回去了。” 涂窈摇摇头，“那不行，我只有五天的时间可以陪您。” “……那原本打算几天。” 涂窈默默伸出两根手指。 蒋太夫人笑了起来。 但因为心疼她这个老太太，延长到了五天。 蒋太夫人背过身，时隔十八年，再一次红了眼眶。 第一百五十一章 怎么不问我逢春是谁 良久，老太太重新转过身。 涂窈已经在收拾自己的行李。 她只带了一个行李箱和一个经常背着的小包，东西少，可有自己的规则感。 毛巾喜欢叠两遍放在洗手间，衣服裙子喜欢挂起来，这样一眼看过去色彩斑斓。 她有自己从仙鹤村带过来的竹筒杯，塑料杯。 一只放在了床头，剩下一只扫了一圈，盯上了窗台。 蒋太夫人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 商人世家，总是有着天然的迷信，讲究房间小聚气。 蒋太夫人也不例外，但尽管房间再小，这十多年来，她也总觉得到处都是空空荡荡的。 她轻声道：“……立青啊，不是房间的问题，是人不对。” 对的人来了，再空荡的地方也热闹了。 说着忍不住喟叹了一声，“……五天，那我得好好计划一下。” 可平时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的老人，此时忽然脑袋空空。 大概是精神贫瘠了许多年，她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该带这个女孩去做什么。 下一秒，伏在窗台上的涂窈忽然转头：“对了，上次您在电话里说打理了一盆花，是什么花？我可以去看看吗？” 蒋太夫人一愣。 涂窈指着窗台的塑料杯解释：“这是跟我小哥学的，他会在奶奶的窗台插一些花。”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如果有很多花就更好了，我想多插几朵。” 老太太也缓缓地笑了起来。 是她多虑了，这孩子贴心到，根本不用她去计划怎么度过接下来的日子。 她能天然地把她寂寥空洞的时间填满。 蒋太夫人直接把人带到了花房。 …… 半个小时后，科米尔的车一路畅通无阻进了院子。 往年这个时候，无论多忙，他都会飞回来陪他姨妈。 今年也是如此，原本以为园林还跟从前一样冷清，可万万没想到，一下车就听到了他姨妈的笑声。 花房里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我给你找个花瓶，你多剪几朵。” “晚饭想吃什么？” “绿豆糕可以吗？” “当然可以。” …… 见到谁了，这么高兴？ 科米尔皱着眉嘀咕：“反正不可能是那群烂嘴的小鬼。” “一群烂心肝的玩意儿教出来的小鼻涕虫，就该被狠狠踹一脚屁股！” 走近一看，他瞬间瞪大了眼：“小吉祥物，你怎么在这里？” 花房前，一老一小戴着一顶草帽，怀里抱着一大丛花，双双转头。 科米尔一把甩开行李箱，立马就要冲过来给她一个拥抱！ 涂窈当场伸出一双乌漆嘛黑的手，严肃制止了他。 “不可以！” 科米尔讪讪地笑笑。 “你俩这是……” 蒋太夫人拢了拢鬓角：“看不出来吗，小毛准备跟我做朋友了。” 科米尔：…… 蒋太夫人曾经是很喜欢逗科米尔的。 那时候，她的女儿还没离开。 科米尔喜欢黏着他姐姐，逢春呢，又不喜欢他黏，于是经常躲进花房，有洁癖的科米尔就气得跳脚来跟她告状。 于是她就随口逗他：“你姐姐不要你咯。” 然后气得他哇哇大哭。 当然，年近四十的科米尔这时候是不会哭了，但是他会幽怨地瞪一眼蒋太夫人。 然后跟她抢人。 “摘花多无聊，我教你弹钢琴。” 涂窈直接拒绝：“我不要，我不喜欢弹钢琴！” “嘿！怎么能不喜欢！” 科米尔顿时来了劲，一把拽上涂窈的胳膊，拍了拍她手里的土。 涂窈一个不防备，就被拉走了！ “哎！！！我不想学！科米尔先生！” “我不喜欢！” 科米尔嘴里嘀嘀咕咕：“那是你没学过，你只要学了，就能体会到音乐的美妙，不信你问南柯。” 花房边上就摆了一架有些看起来有些年岁的钢琴。 科米尔强行把人压在了钢琴前，随手翻开一本老旧的曲谱。 正打算上手教，涂窈忽然转头求救：“太夫人！您管管他，我不喜欢弹琴！” 话音一落，科米尔和身后的蒋太夫人双双一愣。 蒋太夫人一瞬间有些恍惚。 …… “妈妈，您管管他，我不爱弹钢琴！” 二十多年前，也是有个同样年纪的女孩，被金发碧眼的小孩从花房里拽出来，强摁在钢琴前。 而小孩的声音也和如今浑厚的中年嗓音互相重叠。 科米尔怔怔地望着身旁的女孩，下意识地出声：“……不行，你必须弹。” “……姨妈来了也不管用，我今天就要教你。” 涂窈垂头丧气地抱住脑袋：“我就不学！” 女孩像个躲进壳里的蜗牛，浑身发散着拒绝的气息！ 愤愤道：“你再逼我学，我就生气了！” 科米尔忽然就说不出话来。 不远处，蒋太夫人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半晌，倏忽回神。 她缓缓地敛起嘴角的笑意，却收不住一点一点泛红的眼眶。 “……立青，陪我去厨房看看。” “这孩子刚刚说喜欢吃什么来着。” “桂花糕，正好，我会做……” “……我以前也常做的。” 老太太边轻声说，边扶着管家的手慢慢转身。 褪去平时的凌厉，此刻像个真正的老人，露出了一点不为人知克制不住的脆弱。 …… 花房前，很快就只剩下两个人。 科米尔缓缓地收回眼神，声音似乎带着一点颤意。 “那……不学就不学。”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自己弹了起来。 老式钢琴流淌出缓慢低沉的曲调。 混杂着科米尔微微沙哑的嗓音。 “……小吉祥物。” “你怎么跟逢春一样，都不爱钢琴，这个家就没有人跟我一样喜欢音乐吗。” “说起来，涂朝夕和南柯都在音乐上有天赋，你怎么不能耳濡目染一下？” 涂窈这才抬起了头，看向前方的琴谱，小心翼翼地翻动。 她看钢琴谱跟看鬼画符差不多。 不对，鬼画符她看得懂，还会画，但是钢琴谱，跟天书没差别。 她像是没听出来科米尔声音里的颤抖。 低着头轻声说：“……我和小哥一样喜欢挣钱啊。” 科米尔笑了，“那倒是跟姨妈一样。” 演奏到了中期，科米尔仿佛将整个人投入进舒缓流利情感充沛的音乐。 眼眶随着音乐，隐约泛起了微微的湿润。 忽然的，像是随意又像是认真地问道： “小吉祥物，你怎么不问我逢春是谁？” 第一百五十二章 再扎一捧花 涂窈翻动琴谱的手忽然顿了顿。 科米尔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你好像都没有好奇心。” “不，一般人都有，但是你的好奇心似乎非常克制。” “就像你也没问，这架旧钢琴和老旧的钢琴谱为什么会被放在这里。” 但不管被他逼得再生气，女孩翻动琴谱时又会格外小心。 涂窈垂眼看着琴谱，每一页都被画上了稀奇古怪的画，痕迹已经淡化。 她轻声说：“好奇心分场合的嘛。” 不只是好奇心，不合时宜的情绪最容易刺痛人心，还不如保持缄默。 可大概是伤痛太多的缘故，即便保持缄默，她的一句话，一个动作，还是会不经意地勾起他们的痛苦。 只是……痛苦攒多了也是要宣泄的。 涂窈抿了抿唇：“……我知道她是谁。” 音乐声戛然而止。 涂窈转过头，不出意外地对上了一双通红的眼睛，又仓皇地躲开。 她叹了口气，掏了掏口袋，摸出一包纸，拆开后递了过去。 “科米尔先生，在朋友面前哭是没有关系的。” “四十岁跟四岁一样，都可以自由地哭。” 这句话像是开了闸口，这个享誉国际的音乐家，嘴里中英法交杂的呜咽声不断。 涂窈只断断续续听懂了几个字。 “……她是我姐姐。” 科米尔的父母崇尚自由，过分自由的情况下，唯一的儿子差点被散漫的佣人丢在了香榭丽舍大道。 蒋太夫人看不下去，每年都会孩子接过来照看几个月。 不过蒋太夫人和丈夫大部分时间都很忙，科米尔的童年几乎是在蒋逢春的陪伴下长大的。 科米尔擦干了眼泪，又恢复了傲慢的神色。 “她漂亮，聪明，跟你一样。” “不，小吉祥物，你别生气，在我心里，我姐姐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女孩。” “她什么都会，当然除了音乐，她一点都不喜欢钢琴，还会偷偷在我的琴谱上画画。” “她学的考古，却有商业天赋，十八岁就在谈判桌上拿下了一份天价合同。” “她厨艺也非常好，平常的东西就能做得很好吃，我最喜欢吃她做的糕点。” “她拥有最好的爱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 “他们有共同的理想，常年奔波在全球各地，从来不曾分开。” …… 涂窈捧着脸，静静地看着，听着。 科米尔现在的神色，跟她当初在音乐厅对着他说，“二哥弹得最好”，是一样的。 他的姐姐也是天下第一好。 但这样好的女孩却和她的爱人，她的孩子们…… 一同死在了十八年前，一片汪洋里。 …… 另一边的一栋平层，白天几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聚在了一起。 这群人都是蒋家的旁支，目前只有蒋鹏进了蒋氏的董事会。 “蒋鹏，你觉得老太太这一出是怎么回事？！” 不等蒋鹏开口，另一个男人立刻阴阳怪气地开口：“还能怎么回事！有一就有二呗！” 坐在首座上的蒋鹏对比之下格外平静。 “蒋三，你想说什么？” 那人哼了一声：“她当年能把蒋立青从山沟沟里带回来培养，现在带个小村姑来培养也不奇怪。” 立刻有人驳道：“你别胡说！蒋立青培养到头不才是个管家！那小村姑不就伶牙俐齿一点，才十八岁有什么好担心的！” 蒋三摇了摇头，嘲讽道：“别忘了，当年老太太忽然生病，蒋逢春那年也才十八岁，主动请缨，最后还真拿下了合同！” “要不是她后来一心考古，一家六口又死得早，老太太早退休了，现在坐在上面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而且你真当这小村姑没点本事？这小姑娘前两天刚帮两个小子抢了一个运输公司！” “前段时间科米尔那个外国佬的音乐会出问题，也是她先察觉的，科米尔跟个疯子似的，社交平台上三国语言交杂地发疯。” “你是个蠢货，又不妨碍世界上多的是天才！” 这话一落，一群人脸色顿时严肃了起来。 “……这架势，怎么跟蒋逢春这么像！” 又是十八岁扬名，又是跟科米尔好成一个人似的。 蒋三说完又有些疑惑，“就是奇了怪了，那小村姑好像是个黑户，我查不到她具体的信息。” “你们猜是不是老太太为了防我们给故意隐藏起来了。” 这下几人脸色更难看了。 “合着老太太这几年就是吊着我们，实际上一个都没看中？！” “别说了！” 蒋鹏直接发话，“我晚上过去一趟，看能不能试探出什么。” …… 科米尔时隔十八年，第一次哭得撕心裂肺。 哭光了涂窈带来的一包纸。 两人一块儿挨着坐了一下午平复着心情。 涂窈想起曾经跟小哥的奶奶说的话。 有想念的人是幸福的事情。 那时的她只见识到了一种人生。 还不知道，带着遗憾的想念，不会幸福，而是漫长的一生里随时会发作的隐痛。 涂窈忽然觉得心口有些难受。 想了想，又往花房里转了一圈，给蒋太夫人扎了一捧花。 “科米尔先生，你去送给太夫人。” 科米尔擦了下眼睛，立刻起身。 涂窈刚说完，一抬头正好跟进门的蒋鹏对上了视线。 蒋鹏眼神微闪，蒋三说得没错，这女孩跟科米尔居然也好到了这种程度。 他径直走来，慈眉善目地笑笑：“你好，小姑娘，白天的时候闹笑话了，不知道你是老太太请来的客人。” 他扬了扬手里的资料，解释道：“我是来找老太太确认慈善拍卖的最后流程。” “后天就是慈善拍卖。” 涂窈静静看着他，点头示意了一下。 她知道的，林丘平原本就是准备把奶奶的画送到这个拍卖会。 蒋鹏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你那天也会到场吗？” 这样重要的场合，如果老太太邀请了这个女孩，意义大不相同了。 他目光看似善意地盯着她。 涂窈眨了眨眼，缓了几秒，咧嘴一笑： “您在邀请我吗？那我等下跟太夫人传达一下您的意思。” “如果到时候去了，我会在现场跟您打招呼的。” 蒋鹏没想到她会这么回。 语气微顿，“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还没说完，眼前的女孩顿时有些沮丧：“那您是不愿意邀请我去拍卖会吗？” 蒋鹏笑意僵了僵：“……小姑娘，我对你没有恶意。” “你应该知道的，白天我是出自好意劝你离开。” 在一般人看来，他是全场唯一对她传达了善意的人。 涂窈又笑了：“那谢谢您。” 蒋鹏：…… 不过一秒，蒋鹏又是慈眉善目地笑笑：“不客气，那我先走了。” 转身离开的瞬间，蒋鹏脸色立刻变得凝重。 看着傻里傻气，但是说话滴水不漏。 不管怎么试探，都把问题推了回来。 某一瞬间，忽然让他有种时隔多年，再次见到了蒋逢春的错觉。 而在他转身的一刻，涂窈也立刻收起了笑。 忍不住叹了口气，忽然站起身，掉头走向花房。 科米尔刚送完花回来，不解道：“怎么又进去了？” 涂窈：“……觉得太夫人有些辛苦，再给她扎一捧花。” 第一百五十三章 古怪 说完正想走进花房，鼻子忽然动了动。 涂窈随口嘟囔了一句：“好浓的檀香味。” 科米尔耸了耸肩，“那个蒋鹏信了十几年的佛，大概是他身上散出来的。” “他每年还给姨妈送佛经呢。” 他信佛？ 涂窈回头，重新看了眼已经走远的男人。 “哦”了一声。 又信佛，又一脸慈眉善目，还送佛经。 涂窈叹了口气，小声嘀咕，“那我再多扎几捧。” 科米尔：？？？ 晚上，蒋太夫人就看到餐桌上多出了五个花瓶，通通插满了花。 涂窈埋头吃着糕点，格外捧场：“好吃，太夫人，您做得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蒋太夫人扫了一眼那些花，笑问：“怎么这么多花？” 涂窈不吭声，继续埋头吃。 老太太笑眯眯地问：“是心疼我吗？” 身边围满了豺狼虎豹，还碰巧让她看到了最不好对付的一头。 涂窈无奈，“您怎么跟小池一样什么都知道。” 什么都知道，还每次都来问她。 涂窈忍不住叹了口气，“……我知道他不是好人，只是装得和善。” 身居高位，是一群同辈里的领头羊，但是做足了纵容的姿态。 她没记错的话，他的儿子是三个小孩里骂得最凶的 蒋太夫人忍不住笑了，蒋鹏像个蹩脚的演员，尽力地在向她表演慈眉善目。 可在这孩子眼里，早在第一面的时候，就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涂窈又夹了一筷桂花糕，犹豫了一下。 虽然蒋太夫人肯定能想到，但还是忍不住提醒：“所以太夫人，您现在要更加小心。” “他好像把我当成您看中的继承人了，才会来试探我，按照流程，试探不成就会跳脚。” “你们这样的人好像都喜欢从根源上解决问题，逼急了您可能会有危险。” 蒋太夫人笑意更深，苍老的眉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那不是个很好的办法吗？” 涂窈一愣。 “蒋鹏这个人是有能力，但他不能留在董事会。” “心术不正又贪婪，还善于伪装，是个祸害。” 只要剔除了他，董事会成员构架会十分稳固，就算她暂时找不到合适的，自愿的继承人，也勉强能撑上几十年。 未来的几十年里，哪怕她不在了，也总有人能找到聪慧的，愿意承担这一切的孩子。 一瞬间，涂窈想明白了什么。 她放下咬了一半的桂花糕，严肃道：“您准备故意刺激他们，让他们兵行险着，对您下手？” “你准备以身犯险作为发作他们的理由？” 蒋太夫人眼里涌起熟悉的赞赏：“真敏锐。” 她是预备这么做。 “我年纪大了，没时间也没精力去查他们，索性一劳永逸。” 这样的办法省时省力，年轻时她贪方便，也不是没用过。 蒋太夫人回忆起从前，神色闪过一丝得意，那会儿她可比现在还要胆大，有过两个月被绑架三次再反杀的战绩。 凭借着这些纵容之下的“意外”，收拾了不少人。 那个年代，她是真正从刀山火海里“杀”出来的。 可惜啊，后来她只敢偷偷用，因为她先生是个极其敏锐的人，老是能逮到她。 一逮到她就开始凶她，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瞪她，瞪得她心慌。 后来牵挂她的人越来越多，她也就不敢了。 蒋太夫人自顾自琢磨着，反正现在老东西不在了，也没人凶她了，正好…… 可想到一半，忽然觉得后背有些凉。 下意识转过头，就看到对面……涂窈正极其严肃地瞪着她。 女孩身体紧绷着向前，明亮的眼睛溢着浓烈的怒意，像是燃烧着一团火。 老太太神色顿时一僵。 这孩子，怎么跟那个老东西一个样…… 涂窈气得眼眶都快红了，半晌，终于憋出一句：“太夫人，您这样不对！” 蒋太夫人眼神忽闪，下意识地拢了下鬓角。 “……怎么就不对了。” 语气莫名地染上了一丝心虚。 科米尔刚冰敷完哭得通红的眼睛，一下楼就撞上了这一幕。 “嘿，姨妈，您惹她生气啦！” 老太太挥了挥手：“去去去！” 科米尔瞬间乐不可支：“姨妈，您这算不算恼羞成怒了。” 餐桌前，涂窈还是愤愤地瞪着她。 老太太已经太多年没哄过孩子，顿时有些束手无策。 “这……” 她转头求助：“立青？” 管家无奈地摇了摇头。 还没问到科米尔，他就摆了摆手，“别看我，姨妈，我没有孩子，而且谁惹的谁哄。” 哄孩子这项技能对于这个孤寡之家来说还是太为难了。 蒋太夫人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到涂窈边上。 “小毛啊，我这辈子就没失过手，我年轻时候也常常这样做。” 涂窈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后来为什么不做了呢？因为有哪怕知道您很厉害，却还是会担心您的人吗？” “现在又为什么要这样做了呢？因为觉得担心您的人已经不在了，您可以放心去涉险了吗？” 蒋太夫人一瞬哑然。 对面管家和科米尔双双对视了一眼，科米尔叹气，刚冰敷好的眼睛又忍不住红了。 蒋太夫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可下一秒。 “如果我担心呢，您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做？” 蒋太夫人一愣。 涂窈抿了抿唇，垂下眼，“我知道您很厉害，但是我还是会担心。” “所以可不可以换一个办法？” “或者您愿意听一听我的办法吗？” …… 涂窈直接自顾自说下去。 “他们都畏惧您是因为您强悍，所以总是紧绷小心着不露出马脚。” “可如果您虚弱了呢？” “您表现出虚弱，他们才会放松警惕，暴露的问题才会越多。” “这样对吗？” …… 涂窈说完，对面却迟迟没有回应。 她忍不住抬头，就看到对面，蒋太夫人正静静地看着她，第一次露出了苍老又疲惫的神态。 下一秒，忽然落下了眼泪。 涂窈一怔，顿时慌了，连忙站起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凶您的！” “我知道的嘛！您习惯硬碰硬，肯定不喜欢这样的办法。” “我……您不要哭，不喜欢这个办法，我再帮您想……” 还没说完，老太太却迟缓地摆了摆手。 她枯瘦的手忍不住一把握住了女孩伸出来的，同样细瘦的手腕。 却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深夜里，园林的大厅总是一片寂静，每到这时，蒋太夫人总会觉得时间寂寥又漫长。 她是被时间亏待的人，命运留给她的已经所剩无几。 却又在这一刻，握住了一双主动伸向她的温暖的手。 虽然稚嫩，单薄，可实在灼热。 半晌，她转过头，淡笑道：“……立青，请胡医生。” 涂窈一愣。 管家红着眼，立刻躬了躬身。 老太太雷厉风行了一辈子，从来没想过以退为进。 他即便担忧，却习惯了服从。 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也能看到老太太服软。 他不由得看向涂窈。 第一次觉得，这孩子要是真能抢过来就好了。 …… 隔天一早，蒋家人不约而同地收到了一个讯息。 “我这边刚得到消息，昨天半夜胡思康去了园林。” 胡思康，老太太的私人医生。 “去就去了呗，我早就找人问了园林那边，说跟之前一样，只是普通的着凉。” 几十年来，蒋家人一个接一个地被踢出董事会，心里不甘愤恨，却又畏惧着蒋太夫人的手段。 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她有朝一日衰老，病弱。 但几乎每一次都大失所望。 “老太太这身子骨跟吃了蟠桃似的，我有时候都觉得我会死在她前面，呸呸呸……” “可不是，老太太这命太硬了，前两天老三不还说蒋逢春一家的命全续在了老太太身上。” “多古怪，那天明明该是晴天，偏偏突然下起了暴雨。” “嘁，遭报应了呗。” 蒋鹏听到这里却眼神微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喃喃道：“古怪……” “哪哪儿都古怪……” 他不由得捻了下手腕上的佛珠。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响了，蒋鹏瞬间回神，才发觉后背发了一阵冷汗。 他强行恢复了慈眉善目的神色，接了起来，挂了后，神色又凝重了几分。 一群人看过去：“怎么了？” 蒋鹏沉默片刻，说道：“……老太太重新调整了座位表，那个涂小毛不光会出席拍卖会，位置还安排在了老太太边上。” 这话一落，几人瞬间一惊！ “老太太这是想干嘛，往年她边上不是科米尔那个外国佬的专座吗！” “这么一个小村姑，又是蒋立青亲自开道去接，又是要她单独作陪，现在还安排了专座，她疯了！” “等等！” 就在这时，有人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如果不是疯，是病了呢？” 全场顿时一片寂静，好一会儿，才有人开口。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老太太一肚子的算盘，要么慢慢悠悠，要么快刀斩乱麻地把人给算计了，从来没有过这么着急的时候。” “她在急什么？” “你的意思是……老太太这回真的快死了？！” “你也说了老太太一肚子算盘，万一又在算计什么？” 蒋鹏神色温和，“到底怎么回事，明天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有规则感的坏蛋 第二天一早，加长的商务车一路出园林。 车上，蒋太夫人笑眯眯地问道：“我不需要把脸色涂白一点？” 涂窈摇头：“不需要的。” “也不用踉踉跄跄地走？” 涂窈无奈：“也不需要。” “一两个明显的证据会引发猜测，但证据太多，就显得太刻意了。” 蒋太夫人笑意更甚。 大约是太久太久没体会过被心疼，爱护的滋味。 才一个晚上，她就完成了从强势孤傲到以退为进的蜕变，放心地依赖着涂窈。 但即便最初的氛围再轻松，越往前开，老太太嘴角的笑意也渐渐地敛了起来。 今天，是她女儿的忌日。 ……是她女儿一家的忌日。 半小时后，车子在燕京市中心一家艺术中心停下，拍卖厅就安排在艺术中心的三层。 蒋家所有的人，都默契地提前在门口等着，试探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这辆车子。 来了！ 车门缓缓拉开，露出蒋太夫人一如从前，苍老冷厉的面孔。 有人想上前搀扶，老太太眸光犀利地扫了一眼，几人动作立刻停下。 紧接着，众目睽睽之下，就看到有个女孩从车上下来，稳稳地扶上了她的手臂。 一老一小就这样径直走了进去。 半分眼神也没给他们。 蒋家一群人面色僵硬。 忍不住低骂：“老太太这也不像是快死的样子！” 蒋三哼了一声，“老太太最重视蒋逢春的忌日，每年都要亲自出席活动，有一年就算高烧四十度也要强行出院。” 就像个没事人一样。 所以他才常说蒋逢春一家的命都续在了她身上，命硬得不行。 “这次大概又是强撑着。” 有人小声嘀咕：“可这也太正常了，看起来精神比我还足！” “不对……” 蒋鹏缓缓地摇了头。 “她今天没带蒋立青，去查查看，蒋立青干嘛去了。” …… 另一边，一路上有人来跟蒋太夫人点头示意，目光自然而然地瞥到一旁的涂窈。 又迅速收回眼神。 老太太身边多了个女孩，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涂窈边走边轻声说：“管家叔叔和科米尔先生现在应该到医院了，他会给您办理一个月的日常调养套餐，一会儿拍卖会结束，我就陪您过去。” “您昨天晚上叫了医生，又专门给我换了位置，带我来拍卖会，在他们看来您是因为身体原因，所以急着把我作为继承人推出来。” “可今天却看上去毫无病态，他们又会怀疑您到底有没有生病。” “蒋鹏最细心，他会注意到管家叔叔不见了。” “等他查到管家叔叔在干什么，他大概就能推断出您现在是个‘病人’。” 这样反反复复似真似假又隐晦的“真相”，最能让多疑的人信服。 蒋太夫人叹道，“……你只见过蒋鹏两面，就知道该怎么对付他，怎么去调动他的情绪？” 涂窈沉默了一下，“……一点点。” “我没做过这样的事，但既然是我想出来的办法，我会对您负责的。” 她抬眼，认真道：“也谢谢您信任我。” 很奇妙，眼前这个老太太，毫无保留地相信她。 所以她也要努力，对得起她的信任。 望着她明亮的眼睛，一瞬间，蒋太夫人心脏就像被刺了一下，突然踉跄了一下。 涂窈一惊：“怎么了？！” 老太太皱了皱眉。 下一秒，摆了摆手，恢复神色，轻声道，“没事……” “大概是想起，上一个说要对我负责的是我的女儿。” 涂窈垂下了眼。 她缓缓道：“……不知道科米尔有没有跟你说过，二十多年前，我做了一个开腹手术，那时候恰逢有场合作，蒋鹏跃跃欲试想代替我出席。” 那时候蒋氏刚刚稳定，董事会重新洗牌，蒋家人被她挨个逐出了董事会，新人又接替不上来，她手里无人可用。 此时蒋鹏跃跃欲试想代替她出席，可谁都知道一旦让他谈判成功，好不容易维持的局面又要倾斜。 就在这时，只有十八岁的女孩，也是这样坚定又无畏地望着她，接过了她手里的重任。 拿下合同后又迅速交权。 她毫不恋战，只是单纯地想来保护她的妈妈。 蒋太夫人重新站稳，拍了拍她的手：“小毛，我没有将你当成失去逢春的慰藉，你和她是独立的两个人。” “可大概你们都是聪明的孩子，我总是会想起她……” 两人走到最中间的主位上，蒋太夫人迟缓地坐下。 涂窈认认真真复盘了一遍，觉得还差点什么，“我再去帮您拿条毯子！” 涂窈走后，蒋太夫人目视前方，忽然的，伸出手，缓缓地伸向了腹部。 额头冒出了些微的冷汗。 …… 二楼，全程监视着的蒋三顿时拍了一把栏杆！ 对着耳机骂道：“装的！老太太果然是装的！” 对面收到消息的人立刻问道：“什么装的？老太太是装病？” “是装没病！” “刚刚她差点没站稳！虽然又立马站了起来，但是被我看到了！” “那个涂小毛现在去拿毯子了！拍卖厅一早就设置了恒温，老太太居然用上了毯子！” 蒋三语气里克制不住的兴奋。 得到这样抽丝剥茧的“证据”让他自觉都聪明了几分。 而与此同时，蒋鹏这边也查到了消息。 “蒋立青在燕京市中心医院以科米尔的名义办了一个月的调理疗程。” 立刻有人嗤了一声：“科米尔这个外国佬，壮得跟头牛似的，全球各地连办八场音乐会都没见他有事，一回国就要调理身体了？” “老太太是真急了，居然拿他来当挡箭牌。” “整整一个月，这病怕是不行了！” 多少年了，终于盼到这一天！ 一群人越说越激动。 拍卖大厅，蒋鹏听到这里，眼神微闪，捻了捻手里的佛珠，突然掉头走人。 “哎，你去哪儿！” 蒋三嘲讽地摇摇头：“别管，估计又去烧香了。” 蒋鹏这人，脑子比他们都灵活，可偏偏十几年前突然开始迷信，三不五时地烧香，身上老是一股檀香味，熏得慌。 他转过头提醒：“你们小点声，别让其他人知道！” “过两天还有个跟林家的谈判需要老太太出马，这时候要是传出老太太生了病，事情就不好办了。” 所有人顿时噤声。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他们一边畏惧蒋太夫人生命顽强，但一边又需要她的健康，她的存在去震慑其他人。 …… 另一边，涂窈跑到一楼，拿了毯子往回走，边走边继续盘算，还有什么能做的。 路过一间会客厅，鼻子嗅了嗅，一股浓烈的檀香味和烟熏火燎的味道瞬间扑鼻而来！ 涂窈连连倒退，捂住酸汪汪的鼻子。 谁啊！在这里烧房子！ 她下意识凑过去。 就看到一阵烟雾缭绕里，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一脸虔诚地弓着腰，面前是一排神像，罗列了一排细细长长的香。 涂窈视线缓缓上移，蒋鹏？ 确认了老太太生病，他下一步应该就准备开始夺权了。 所以现在是做坏事之前，先烧香？ 还一连拜这么多？！ ……真是好有规则感的一个坏蛋。 涂窈抱住毯子，正准备走。 等等…… ……好像不太对劲。 涂窈又退了回来，掏出手机对着那排神像拍了张照片，又对照着搜索了一下。 “谁在外面！”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你在集邮吗 蒋鹏听到动静，顿时一脸警惕地出声！ 涂窈主动站了出来。 “是我。” 蒋鹏一见是她，愣了愣，继续把香点燃，然后转头又是一副慈笑的模样。 “小姑娘，是你啊，你不是在陪老太太吗？” 涂窈收起手机，随口道：“路过，你在烧香吗，那我也来烧一下。” 说着把毯子挂到外边的扶手，径自走了进来。 蒋鹏：？ 然后就看到女孩还真自来熟地拿起了香，点了一根，犹疑了一下，对着一排神像一脸懵。 转头认真问道：“我拜哪个啊？” “算了，我随便拜。” 眼看她就要胡乱拜一通，蒋鹏皱了皱眉，立刻制止！ “小姑娘，对神要有敬畏之心！” 说完一把拿过她手里的香，重新点燃，恭恭敬敬地拜了拜。 向来都是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第一次对涂窈拉下了脸，仿佛见不得她对这些神佛有半点的不尊敬。 “好了，我替你拜过了，你走！” 涂窈眨了眨眼，望着他，“可是我有问题要问……” 蒋鹏还皱着眉，生怕她再拿，先收走了台面上所有的香：“什么问题？” 涂窈指了指对面一排神像，“你为什么要拜这么多神像啊？” “出门还带神像，不会不方便吗？” 蒋鹏，“……不会！” 涂窈耸了耸肩：“好，你说不会就不会。” “那还有一个问题，科米尔先生说你信佛，可是……” 她对着那排明显不是同一派的神像挨个点过去。 “我刚搜了下，这尊是燃灯佛，是佛教的，这一排阎罗是道教的，这尊好像叫涅墨西斯，是古希腊的……” 涂窈虚心问：“你也不止是信佛啊，信了这么多，你是在集邮吗？” 蒋鹏脸色瞬间一黑。 不等他开口，涂窈又是一脸疑惑，“而且你把他们摆成一排这也拜，那也拜，不会搞混吗，万一这个多烧了一根香，那个少烧了一根。” “他们心眼小生气了怎么办，会不会不保佑你了？” 蒋鹏脸色更黑了。 涂窈仿佛没察觉，继续问：“还有哦，你确定希腊神话里的神也喜欢我们这儿的香火吗？” 她满脸诚恳：“就算他们喜欢，隔着几大洋，路这么远，万一收不到怎么办？你不是白拜了？” 蒋鹏脸色已经快绷不住了。 涂窈：“还有啊……” “好了！” 这回还没说完，蒋鹏立马出声打断，彻底褪去慈眉善目的伪装，第一回气急败坏地瞪着她！ “口无遮拦！在神像面前胡说什么！” 又是说不会保佑他，又是说他做无用功，这女孩一张嘴，每一句都往他心口上戳！ 涂窈缩了缩脖子，像是被他吓到了。 撇了撇嘴：“……不说就不说咯，我就是随便问问，你这么凶干什么！” 她当场反客为主：“对着神像你也不怕他们怪罪！” 蒋鹏：…… 蒋鹏下意识地看了眼对面，下一秒，他深吸一口气，竟然还真平息了浮到面上的怒意。 平心静气地问，“……你还想问什么？” 涂窈状似随意地打量着他：“燃灯佛，阎罗，涅墨西斯……” “这些好像都是掌管因果报应的神佛哦。” “你一把年纪这个地位，不该求点健康长寿名利吗，管因果报应干什么？” 话音刚落，蒋鹏刚缓下来的神色顿时又是一僵！ 尽管掩饰得快，但涂窈没错过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害怕。 她继续问，“这个世界上难道真的有报应吗？” 蒋鹏转头收拾台面上的香灰，温声道：“我信，当然觉得有。” “家里还有其他神像，只不过这次带的是这一批。” “哪能只拜这些。” 涂窈盯了他一会儿，收回视线：“……哦，好，那你继续拜，我要去给太夫人送毯子了。” 说完她掉头就走，没走几步，又回过头友好提醒。 “对了，你刚刚把我那根香点给涅墨西斯了，记得给其他神像也补一根。” “分配不均，万一真生气了呢。” 蒋鹏：…… 人一走，蒋鹏闭了闭眼……到底还是年轻，经历得不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敢说！ 下一秒，他像是想起了可怕的一幕，赶紧又点燃了几根香，挨个拜了过去。 几分钟后，再出来，又恢复了平时的慈眉善目。 …… 涂窈抱着毯子从拐角里出来，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不像信仰，更像是恐惧…… 十几年前开始信佛…… 因果报应…… 涂窈暂时先把这些抛到了脑后，低下头，嗅了嗅怀里的毯子，确定没染上浓重的味道，赶紧跑上了三楼。 拍卖厅入口处，已经陆续有人进来，寒暄一番后，就预备来见蒋太夫人。 涂窈把毯子盖到了蒋太夫人腿上。 “会有点热，但是您忍一忍，马上就好。” 说着无意间触碰了下她捂着腹部的手。 瞬间动作一僵。 涂窈下意识一把握住了老太太的手，和平时不同，枯瘦的手腕一片冰凉！ 她当即抬头，就看到老太太脸色苍白，额头全是细密的冷汗，却还是强撑着笑意朝她摇了摇头。 “您……” 第一百五十六章 准备干坏事 “……是当年开腹手术留下的后遗症，不要怕。” 虚弱的气音缓缓地在她耳边响起。 “小毛，我可以装病，但不能真病，你懂吗？” “今天来的人里，有蒋家的朋友，也有蒋家的宿敌，我至少不能倒在这里，倒在现在。” 涂窈握紧她的手腕，轻声道：“我明白的。” 蒋太夫人可以在蒋家人面前装病，但就连蒋家人也明白，她决不能在人前示弱。 所以即便她疼到满头冒着冷汗，也依旧脊背挺直，像一株松柏稳坐在位子上。 “……但是小毛，我好像有些撑不住了。” 但她选择在涂窈面前放心地示弱。 一瞬间，涂窈有些眼酸。 她轻轻地抚摸着老太太枯瘦的手背，这样身居高位的一位老人，脆弱起来和天底下任何一个人没有太大区别。 唯一区别是，她身后已经无所依靠。 沉默了两秒，涂窈重新抬头，“……那您相信我吗？” 蒋太夫人静静地望着女孩，明亮的瞳孔里印照出她虚弱的笑容： “……我像相信我女儿一样，相信你。” 涂窈轻声道：“那我也会像您女儿一样保护你。” 这一秒之前，她让蒋家人以为蒋太夫人是个虚弱的病人。 这一秒之后，她又需要其他人察觉不到蒋太夫人的病弱。 但是老太太目前这个情况，几乎一靠近她就会露馅。 涂窈认真道：“所以需要找一个靶子。” 她深吸一口气，“我就是这个靶子。” 二楼楼梯口，就在其他宾客准备上楼问候蒋太夫人，而蒋家一群人也从另一侧过来，准备再次确认老太太的情况时。 就看到坐在她身边的女孩忽然站了起来，径直下楼朝他们走来。 不等他们开口，涂窈看向第一个西装革履微胖的男人。 微微仰头，语气严肃道：“刚刚蒋鹏叔叔在二楼的会客厅里烧香，烟灰有些大，您现在派人去清扫一下，不能影响到三楼。”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愣了。 这场慈善拍卖是蒋家主办，算是家事。 蒋太夫人在家事上一向端水端得平稳，几乎每个蒋家人都分到了任务。 这位中年男人在蒋家旁支里年龄最大，负责展厅的维护。 所以涂窈没找错人。 不是……这不是找没找错人的关系，问题是，这小村姑什么语气？！ 她在命令他吗？！ 男人瞬间来了气，可不等他开口，涂窈已经看向了第二个：“拍品单子请给我一份。” 接着是第三个，涂窈看了眼周围。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里发生的一幕吸引了过来。 她继续说：“宾客到得差不多了，您先把人带到隔壁厅招待一下。” “在二楼清扫完毕后再把人带去三楼。” 这么一圈下来，蒋家人脸都绿了。 都是人精，哪能听不出都是命令加祈使的语气！ 一个小村姑，居然敢指使他们？！ 老太太是疯了，这是给了她多大的权利！ 蒋三率先忍不住了。 “二楼的烟灰跟三楼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故意找茬！” 涂窈脱口而出：“你说是就是。” 他登时脸色阴沉，“小丫头，你还真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涂窈一脸无辜：“……可是是太夫人交代我的，今天她要当甩手掌柜，让我给你们分派任务，让你们都听我的。” 都听我的，四个字一落地，整个大厅瞬间火药味十足！ 又是蒋三率先憋不住，当即就要上前，立刻被身边几人眼疾手快地拦下！ “别拦我！她这什么意思？！到底谁才是蒋家人？！” “她算什么，一个小村姑，管天管地管到我们头上来了？！” 这一幕，一旁围观的宾客们都看乐了。 “哈，老太太这是从哪儿挖来这么个小姑娘，胆子还挺大。” “初生牛犊不怕虎，老太太还是好本事，教得伶牙俐齿的，还知道拿蒋鹏烧香这事做由头，不过就是冲动了点。” “暴露出问题才好调教，估摸着老太太是故意带过来历练的。” 视线转向另一边，主位上，蒋太夫人坐得笔直，像是毫无察觉这边的争吵。 宾客们又笑笑，可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瞧见没，这边吵得热火朝天，老太太在那边稳坐如山。” 不乏有人阴阳怪气，“还是好精力，一大把年纪了还有心思观虎斗。” 这人刚说完，就看到涂窈忽然目光扫了过来。 笑眯眯道：“叔叔伯伯们，他们暂时还不太听我的，那我来招待你们。” “暂时？”那人笑了，“你的意思是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听你的？” 涂窈随意地耸了耸肩：“说不定呢。” “嚯！好大的口气！” 涂窈一脸无畏：“反正老太太会教我啊！” 十几道目光瞬间变得意味深长。 也对，这小姑娘一幅有恃无恐的架势，还不是仗着背后有老太太撑腰。 这孩子优点明显，大胆无畏。 缺点也明显，冲动自傲。 想必蒋太夫人还得费些时间精力去教。 咳，他们操这心干什么，老太太能挑中她，想必也衡量过自己的时间精力。 而一群没没权没势的旁支和一个蒋太夫人亲自放权出来历练的小姑娘，谁都知道该配合谁。 立刻有人笑着开口：“行，那就你来带路！” 涂窈就这样把所有人带进了二楼的招待厅。 身后，蒋家人挨个气得面红耳赤。 “她……她这是在干什么？！” “这是家事！老太太居然连家事都让她管！” 招待厅里，侍应生训练有素地上前。 涂窈待了不到半分钟就退了出来。 看着头顶璀璨的水晶灯，默默复盘了一遍。 她刚刚用自己当靶子挑起跟蒋家人的矛盾，又暴露缺点。 对于不知情的外人来说，她作为老太太推出来的人不至于无能，但也不全能。 所以还需要蒋太夫人费时费力地去调教。 那么他们得到的信号里，太夫人一定是健康的。 而蒋家人不一样，蒋家人已经收到了蒋太夫人虚弱的信号。 她表现得越威风，就代表着蒋太夫人病得越重。 如果他们反应过来，难保不会把矛头去对向老太太。 涂窈长吐一口气，不敢放松警惕。 赶紧推开二楼的小门。 二楼楼梯口，蒋家人个个怒火中烧，没外人在，嘴里骂骂咧咧。 蒋鹏正好从另一边过来，一群人立马跟找到了主心骨似的，一拥而上，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骂。 蒋鹏听完眼里闪过嘲讽：“……你们是说，这小姑娘还知道拿我烧香拜佛说事。” “是啊！还真有点小聪明。” 不同于其他人的迟钝，蒋鹏一针见血。 捻着手里的佛珠，慈笑道：“可她越这么急着表现，张牙舞爪的，不就证明了老太太越不行吗。” 这话一落，所有人愣了愣，下一秒，像是清醒了过来。 蒋三突然看向三楼，“是啊！死丫头这么神气活现，老太太得病得多厉害？！” “我怎么没想到！” “哈哈，我去看一眼，反正现在也没人了，老太太要是不幸死在这里，还更方便一点。” 身后，涂窈盯着蒋鹏手里的佛珠，眼神一点一点冰冷。 “……小爹，我想干点坏事。” 她想起蒋鹏拜的那些佛像。 最近110也不是经常搭理她，但是涂窈还是不抱希望地轻声地问了一句。 “小爹，干坏事真的会有报应吗？“ 可就在下一秒。 110机械音忽然响起：【……有。】 涂窈抿了抿唇，这样吗…… “……没关系，报到我头上好了，我愿意承担。” 下一秒，110机械音透着一点似有若无的傲然和袒护： 【但是你不用怕。】 涂窈一愣。 但她也没功夫去思考她为什么不用怕，对面，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准备上楼。 “站住！” 第一百六十七章 “没输就好” 涂窈一路小跑到一群中年男人面前，拦下了他们的去路。 她抬了抬下巴，依旧是刚刚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是去找太夫人吗，太夫人说了，她不见你们！” 蒋鹏却直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眼神朝其他人示意。 蒋三一行人立刻准备上楼。 这家艺术中心具有浓重的艺术风，楼道做得不算宽敞，一次只能通行三人。 蒋鹏和涂窈正好一左一右地拦住了上楼的路。 于是他们又准备先下楼，沿着另一边的楼梯上去。 蒋鹏意味深长地看向涂窈，“小姑娘，跟我说实话，老太太是不是真的不行了？” 涂窈警惕地瞪着他，想挣脱，可怎么也挣脱不了。 眼看一群人已经下了大半的楼梯，涂窈计算着高度。 ……就算现在跌落，大概率也不会造成太重的伤。 但足够造成混乱。 她余光精准地瞥到男人手腕上那串佛珠！ 脑海里浮现刚刚蒋鹏对着一堆神像虔诚跪拜的模样。 下一秒，她果断反手用力扯断了男人手腕上的佛珠！ 一瞬间，所有的佛珠掉落，砸向四面八方！ 涂窈盯着蒋鹏的脸色，不出她预料，几乎同时，慈眉善目的男人登时目眦欲裂！ “……你！” “你干了什么！” 涂窈喘着气，攥了攥有些疼的手心，大声道：“你完了！你的佛珠断了！你要遭报应了！” 蒋鹏瞬间脸色惨白，立刻松开了对涂窈的桎梏！ 涂窈赶紧趁机往上跑了几步！ 看着蒋鹏几乎头也不回地就去捡那些四散的佛珠！ 可一颗颗檀木佛珠打磨得无比圆润，在光滑的大理石台阶上几乎毫无摩擦力。 有的顺着力道抛到了台阶上，有的滚落了好几个台阶！ 蒋鹏急急慌慌追着去追着捡，他眼眸涌上根根分明的血丝，眼里装不下除了佛珠之外的任何东西！ 他只知道要去捡那些佛珠！ 前方，蒋家一行人还差个台阶，猝不及防，只觉得后面一股强劲的推力！ “啊！谁推我！” “谁踩我！” 狭小的楼道里，场面一片混乱，此起彼伏的叫声在耳边响起。 对面，目睹这一切的侍应生们吓坏了。 “快快快！快叫救护车！” “还愣着干什么！叫车啊！” 涂窈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哪怕知道蒋鹏对宗教虔诚到恐惧的程度，这一刻，涂窈还是愣了。 可下一秒，她立刻清醒，掉头就跑！ 重新回到蒋太夫人身边。 蒋太夫人几乎全身被冷汗浸湿，脸色彻底惨白，吐出一阵气音，“……回来啦。” 涂窈重重点头。 “回来了！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她边搀扶着老人边小声道歉：“对不起，我搞砸了您的慈善拍卖。” 蒋太夫人被病痛折磨得精疲力尽，但对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 她慈爱地抚摸着女孩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 已经出乎了她的意料。 …… 招待厅里，宾客们闻声出来，看到这一幕顿时吓了一跳！ 一把抓住一旁的侍应生，“怎么回事？” “我……我也没看清楚，好像是蒋先生为了捡佛珠，误把人给推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 他们是知道蒋鹏迷信的，毕竟拍卖会前居然还在烧香拜佛。 可……这也太疯魔了！ 为了捡佛珠闹成这样？！ 立刻有人扫了一圈，“老太太呢？” 侍应生战战兢兢地回：“刚刚走了。” 又补了一句，“脸色不是很好看。” 宾客们咂了咂嘴，可不嘛，女儿的忌日，被这帮人闹成这样，脸色能好看到哪里去…… …… 一上车，蒋太夫人整个人一瞬松懈，再也撑不住，倒在了涂窈肩上。 医院这边，管家已经收到了消息，车子一到，就安排通道把蒋太夫人送了进去。 涂窈彻底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管家也松了口气，转头安抚道：“放心，老太太这是老毛病，三不五时地发作，今天只是碰巧。” “刚刚有没有伤到哪里，我给你安排个全身检查。” “不用不用，我有保护好自己。” 涂窈认真道：“我现在不可以受伤。” 管家慈笑着望着她，“因为有很多关心你的人。” 和蒋鹏装出来的慈眉善目不同，眼前这位中年男人天然地发散着长辈的关怀。 涂窈也笑了。 对！ 管家指了指她的掌心，提醒道：“不过还是有点擦伤，得处理一下。” 涂窈抬手，掌心是一小块擦伤，大概是拽佛珠的时候擦到的，并不明显，也没有多大的痛感。 管家还是给涂窈叫了个护士，再去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他如释重负地喟叹了一声，现在的情况比之前预想的好太多了。 老太太只是突发的旧疾，还被涂窈遮掩了过去。 而那帮蒋家人是真进了医院，还多了一个破坏拍卖会的罪名。 这孩子……管家又转头看了涂窈一眼，笑着摇了摇头，确实有些出乎预料。 管家一走，涂窈长吐一口气，伸手让护士处理伤口。 她需要时间缓一缓刚刚发生的一切。 闭了闭眼，放空脑袋一边打量着周围。 医院人来人往，和她之前来的几次没有什么区别。 打量着打量着，她忽然一愣。 后知后觉地出声：“……等等，这是医院？” 护士困惑：“这不是医院是哪儿。” 涂窈挠了挠头……是，是医院。 所以她大哥现在应该在医院陪小哥…… …… 这边，涂朝夕和南柯刚跟医生聊完林樾的恢复情况。 走到走廊，涂朝夕摸出手机看了眼日历。 立马哼了一声：“我说得没错，涂小毛这个臭丫头！果然不止两天！” 这都第四天了，居然还没说要回来！ 南柯无奈，“她玩心重，那位太夫人又喜欢她，多待几天也没关系。” 涂朝夕哪能不知道，他就是不放心。 下一秒，果断熟练地点开定位。 他觉得这辈子干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在仙鹤村的时候给涂窈手机装了定位。 死孩子一天天往外跑，出点什么事也不爱跟他说。 还好这几天定位都在城郊，估计天天在蒋家待着呢。 可这回一打开，涂朝夕瞬间皱眉。 “怎么回事？！” ……屏幕里，原本在城郊的定位突然换了个地方！ 而距离显示离他只有……十米远！ 十米？！ 涂朝夕：？？？？ 南柯也愣了。 两人几乎同时下意识地抬头，对面，涂窈也正好转头。 三双相似的眼睛就这么一前一后刚好对上。 涂窈：…… 对视的三秒钟，涂朝夕脸色就这样一点一点地黑了下去。 “……涂小毛！” “你不是去陪蒋太夫人了吗！为什么进医院了！” 涂窈默默站了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回都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每次一干大事，都有被她大哥立刻抓住的buff。 第一顿骂一定得留给她哥。 涂朝夕当即快步冲过来，一眼就看到她掌心的碘伏，“又跟人打架了？！” 涂窈有点心虚：“也不算……” 涂朝夕不管算不算，瞬间拔高声音：“谁打你了？！” “他在哪儿？” 涂窈扫了一圈，正好，医院门口，去拉姜鹏一行人的救护车也到了。 她连忙指了指对面。 “在那儿呢！” 涂朝夕撩起袖子正要冲过去，就看到一排排担架拉着一群龇牙咧嘴的中年男人进来。 涂朝夕：…… 涂朝夕勉强镇定下来，眼神复杂：“你……行，没输就好。”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一样心软 涂窈嘿嘿笑：“当然没输！” “哥，你们不知道，我刚刚可厉害了，我就想了一个小小的办法，就把他们都糊弄过去了！” 涂朝夕没好气道：“你还得意上了，除了手还有其他地方受伤没？” 不等涂窈回，南柯直接把人拉了过来，捧着她脑袋开始检查。 涂窈眨了眨眼，“二哥，我真没事。” 南柯眸光柔和地盯了她一眼，“你继续说，刚刚干了什么。” 涂窈“哦”了一声，“其实也没什么……” 她扫了一眼周围，小声把刚刚的场面复述了一遍。 “时间太紧了，太夫人又病得突然，我也没办法，只能利用那个蒋鹏的弱点。” “哥，有点奇怪哦，他迷信到有点恐怖了，是不是？你们都没看到，他有好多神像！” 涂窈嘟囔道：“不过幸好他迷信。” 涂朝夕和南柯对视一眼，神色有些凝重。 “……涂小毛，谁对你好，你就豁出去对他好吗？” 涂窈说得简单，但是任谁想象一下，都能轻易感受到刚刚紧张的氛围。 她才十八岁，仗着一副好脑子在一帮人精里周旋，中间但凡有一步出了差错…… 比如那群宾客不死心地要去看一眼蒋太夫人，又比如那帮蒋家人受不了被一个外来的小姑娘指使，性子冲动一点当场鱼死网破，点出老太太身体抱恙。 又比如她拽断了佛珠，反应不那么敏捷，也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涂朝夕不敢再想。 涂窈愣了愣，又认真复盘了一下，摇了摇头。 “因为蒋太夫人她很好，对我很好，所以我也想对她好。” “……也没有豁出去，是在我可控的范围内。” 瞥到涂朝夕越来越严肃的神色，涂窈眨了眨眼，又赶紧保证：“如果别人不好，我不会搭理，如果他惹我，我也会揍他！” “会提前揍，而且不让自己受伤，就跟今天一样！” “哥，我有保护好我自己。” 涂朝夕忍不住叹气，他妹妹已经明白了他想让她自私一点，但每每事到临头，她总也学不会。 ……算了，学不会就学不会。 或许这辈子她都没办法按照他的期待去成长成一个有劣根性的大人。 所以她的未来她的际遇也注定会比他，比任何人丰富璀璨。 南柯从头到脚地检查了一遍，暂时松了口气，手脚都是灵活的，至少能确定没有严重外伤。 涂窈又得意了：“我没骗你二哥。” 南柯拿过碘伏，继续帮她消毒，无奈道：“……谢天谢地了。” 涂窈忍不住沾沾自喜，好嘛，今天也是逃过一顿骂的一天。 另一边，林樾做完复查正准备回病房，就看到涂窈被两个哥哥围着盘问。 “涂小毛，你又打架了？” 他连忙一瘸一拐地过去，从头到脚扫了一眼，想了想，认真道：“既然手掌上有擦伤，可能身上也有呢。” “二哥，你检查过了吗？” 涂窈：…… “闭嘴小哥！” 转头一看，涂朝夕和南柯果然已经皱了眉。 林樾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脑袋。 涂朝夕掉头就要去约全身体检。 涂窈连连摆手：“哥哥哥！！我没事，真没事！” 恰好来了个护士，看涂窈眼熟，提醒了一句。 “病人已经醒了，你是家属，可以探望了。” 涂窈眼睛一亮，赶紧一把拽住他：“醒了醒了！！！哥！我们先去看太夫人！” 涂朝夕这才停下，“……行。” 正好确认一下涂小毛有没有漏掉什么没交代的。 …… 病房里，蒋太夫人近二十年没体会过一觉醒来，被一群小辈包围的感觉。 看上去如出一辙的四张面孔凑过来，恍惚间忽然有些熟悉的意味。 除了涂窈一脸担忧地望着她，其他三个明显有话要说。 老太太扯了扯嘴角，她哪能看不出来，这几个当哥哥的骨子里都护短，心里怕是对她有些怨气。 于是她轻声道：“要跟你们道个歉，我一把年纪，还要小毛来保护。” 话落，三兄弟瞬间愣了。 涂朝夕满腔要问的话突然就堵在了喉咙里。 前脚进来的时候，他心里是对这个老太太有些气恼的。 可现在看着她不复往日的气势，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不知怎么的，他心口忽然地有些喘不过气。 “我们……” 他下意识去看南柯。 南柯立刻接上了话，温和的眉眼扫过她苍老的面孔，温声道：“……我们来得匆忙，两手空空您别怪罪。” “刚刚问过护士是旧疾复发，目前情况是稳定的，调理两天就能出院，走得也是保密通道，没有其他人察觉。” 老太太忍不住笑了，意味深长道：“孩子，你们怎么跟小毛一样心软？” 她一示弱，就放下了所有的怨气。 可明明自己也是最心软的人，还想着天天教他们的妹妹要学会自私，学会保留。 她笑道：“心软可是要被欺负的。” 南柯无奈地笑笑：“您又不会欺负我们。” 蒋太夫人知道他们想听什么，索性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简单过了一遍。 涂朝夕挑了挑眉，他妹妹，自己经常装傻耍赖就算了，居然还把这一套教给了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老太太。 简直胆大包天。 蒋太夫人摆了摆手，“办法好用就行。” 人老了，也需要人来点醒她。 老太太语气遗憾，“早知道我该早点把人抢回家。” 涂窈听着老太太和她的哥哥们你来我往地交流，迟迟插不进话。 这会儿忍不住了，歪过头提醒：“可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跟您说过了啊，弱小不是坏事。” 第一次见面…… 蒋太夫人忽然地愣了神，半晌，笑了出来。 想起来了，第一次见面，她就装傻扮弱地保护了她的小哥，从那两个山货贩子手里逃出来拦下了她的车。 可那时候强势了一辈子的她，即便感叹涂窈有几分聪明，也就局限在当时的感叹。 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心甘情愿地把这样的办法套用到自己身上。 她重新把视线缓缓地投了过去，“……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能在你身上体会到一种感觉。” 涂窈眨了眨眼：“什么感觉？” 老太太但笑不语，又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宿命。 还没开口，管家推门而入，一看，愣了。 ……他家老太太是把人全家都拐回来了？ 管家跟了蒋太夫人半辈子，她一个眼神就知道她想干什么。 同样的，蒋太夫人也一眼看出了管家的困惑。 老太太高深莫测地笑了，可不止，一会儿说不定还有一个呢。 下一秒，病房外响起一阵规律又带着些微克制的敲门声。 蒋太夫人笑着摇了摇头，“……来了。” 不等管家去开门，病房就被推开。 青年长身玉立，淡漠的神色不动声色地瞥过一圈，直接锁定了坐在窗边的女孩。 涂窈立刻站起来，笑眯眯地招手。 “小池！” 第一百五十九章 你说什么，我都会信 胥池径直朝她走过去，捞起她的手，眉心微微皱着。 声色有些低沉，“还疼吗？” 微凉的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不是很重，但涂窈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点紧迫的束缚。 她试探地看向眼前的青年，看上去还是温和从容的模样，只不过有一点能看出来的着急。 ……是正常的情绪。 涂窈压下这点不适，摇了摇头：“不疼啊，就是小伤，我二哥给我处理过了。” “你怎么来了？” 胥池目光深邃地看着她……还是太敏锐了。 于是手动放松了力道，随口抛出两个字：“路过。” 涂窈瞬间小松了口气，动了动手腕。 点点头，“……哦，路过啊。” 对面，蒋太夫人看到这里嘴角笑意更甚。 看年轻人之间的博弈还是比商圈博弈有意思多了。 …… 等等，来医院路过？ 想到什么，涂窈顿时神色一急，“你哪儿不舒服吗，生病了吗？医生给你开药了吗，严不严重？” 胥池眼里重新浮起笑意，摩挲了一下她的手心：“没有不舒服，只是觉得你上次的话很有道理，要爱惜身体，所以来做这个月的定期体检。” 话落，女孩明显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那你做完了吗？” “做完了。” 涂窈犹豫了一下，仰起脸认真道：“那你来得正好，我有话跟你说。” 胥池微微挑眉，“只跟我说？” 女孩理所当然，“是啊，只跟你说，走。” 一旁的三兄弟：？ 眼看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聊了半天，现在又准备旁若无人地出门。 涂朝夕终于察觉到一点不对劲，赶紧过去反手把门一关，拦下两人！ “等等！” 涂朝夕警觉地瞥了眼女孩身后的青年。 不同于刚刚进门的时候一脸淡漠，现在肉眼可见眼角眉梢染上了明显的笑意。 他没好气道：“涂小毛，你俩当我们不存在了？” “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听的？还要出去说？！还只跟他说？！” 涂窈眨了眨眼，余光下意识瞥了眼床上的老太太。 “说话！” 涂窈挠了挠头，一脸为难，憋了一会儿。 “……反正现在只能让小池听！” 说完就一把拽住青年的手，溜出了病房。 涂朝夕：？？？ 门口空空荡荡，涂朝夕一脸不可置信。 “不是，她就这么跑了？！当着我的面，就带着人跑？！” 南柯无奈：“哥，他们是好朋友，朋友之间肯定有秘密。” “你就别掺和进去了。” 涂朝夕当场炸了！ “有什么秘密是只能说给朋友听，不能说给我听的？！” “有什么秘密还非得两个人悄悄说，在这说能地球毁灭，还是宇宙爆炸？！” “有什么秘密……” 可炸到一半，涂朝夕像是意识到什么，忽然转头。 “……你刚刚说什么？好朋友？” 南柯不明所以：“是啊，朋友。” 话音刚落，南柯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哥脸上的愤怒一点一点被警惕取代。 南柯：？ 涂朝夕喃喃道……不对，不对劲…… 他缓缓摇头，不对劲！ 肯定不对劲！ 他想起来了！ 涂朝夕快走两步，走到南柯面前，“上回那份资料，刚出事，他就送到了我面前！” 他是明星，知道信息调查有多费时费力费钱。 可这份详细到离谱的调查资料却无偿又及时地送到了他面前！ 涂朝夕深吸一口气，抓住他两个弟弟的胳膊，他尽量冷静：“……你们说，一般的朋友能做到这程度吗？！” 话落，南柯和林樾双双愣了。 涂朝夕还在分析：“还有，每回涂小毛一出什么事，他就跟狗鼻子似的，立马就能赶到！” “我就问哪家朋友能做到这份上？！” “还有，你们刚刚有没有看到……” 涂朝夕闭了闭眼，语气颤抖：“……他一来就抓了涂小毛的手！” 听到这里，蒋太夫人实在没忍住，转头笑出了声。 …… 另一边，涂窈把人一路牵到了医院外的长廊。 这地方已经成了她跟人密谋的基地。 从计划跟林丘平抢画，到抢公司，再到现在…… 涂窈神色认真，转头开门见山：“小池，你知道蒋太夫人女儿一家十几年前的沉船事件吗？” 胥池眸光微闪，点了点头：“知道。” 即便燕京和港城是两个不同体系的商圈，没有多大的往来，但当年那场沉船事件几乎震惊了全球。 直到他成年，酒宴聚会还是经常会有人偶尔提起一点。 彼时太夫人的女儿逢春准备在海上为刚出生的女儿举办满月酒。 满月酒前夜，蒋逢春一家上船做最后的布置，却不幸撞上了暗礁，又突逢暴雨。 不到半小时，整艘邮轮沉入海底，一家六口和当时蒋逢春的贴身女佣一同葬身海底。 “怎么突然问这个？” 涂窈抿了抿唇，“我觉得蒋鹏不对劲，他身上有秘密。” 犹豫了一下，她继续道：“我觉得这个秘密可能会跟当年的沉船事件有关系。” 胥池眼眸里的笑意彻底褪去，把人带到一旁的石凳旁。 “坐下，慢慢说。” 涂窈一愣：“小池，你都不觉得我在胡说吗？” 青年拍了下她脑袋：“我怎么会觉得你胡说。” “所以刚刚是怕引起蒋太夫人的伤心事，所以才把我带出来？” 涂窈点了点头。 十几年过去了，她明白，蒋太夫人从来没有放下。 胥池眼眸微深：“但是你该知道，蒋太夫人手段出了名的强硬狠厉，当年她一定是查过，确定了是一场意外。” 涂窈抿了抿唇，“我明白，小池，但是……” 涂窈顿了顿，“如果有些东西没办法用常理去解释呢？” “我……” 涂窈忽然有些慌张，眼神陷入迷茫，她身上藏着秘密，她会轻而易举地去进行怪异的联想。 可小池呢……涂窈下意识地去看面前的青年。 他会不会相信…… 下一秒，她冰凉的手被牢牢握住。 涂窈愣愣地望着他。 眼眸里是青年温柔毫无保留的注视。 “……不着急，慢慢说，你说什么，我都会信。” 第一百六十章 一些冤种弟弟们 涂窈收回手，犹豫了一会儿：“……那我就说了。” 胥池微微挑眉，捻了捻落空的手指，无奈道：“说，我听着。” 涂窈点点头，把这几天和蒋鹏的每一次会面，每一次对话都清清楚楚，几乎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 她想起拍卖会上那一幕，这个平时表现得最温和慈良的中年男人，为了一串佛珠失去了本能的理智。 “大部分人的信仰不都是唯一的吗，可他却同时信了这么多宗教。” “而且比起其他人对信仰的普通寄托，我觉得他更像是在抓救命稻草，他在害怕。” 就在这时，医院外停下了一辆商务专用车。 涂窈下意识看过去，眨了眨眼：“……是蒋鹏的车。” 车上下来了两个秘书打扮的年轻人，手里捧着几个方方正正的檀木盒子，快步走进了医院。 涂窈轻声说：“我猜那些都是他请来的神像。” …… 十几分钟前，蒋家人被陆续送进了高级病房。 跟其他人相比，蒋鹏摔得最严重，右手被打上了石膏，几乎不能动弹。 可此刻却偏偏在串他的佛珠。 看他疼得满头大汗，动作艰难又僵硬，一旁的秘书忍不住劝：“蒋总，我来帮你串。” “不行！我得自己来！” “你帮我把神像都请出来，记住必须要恭恭敬敬！” 秘书没办法，只好挨个请出神像。 蒋鹏好不容易串好佛珠，又一瘸一拐地下了床。 烟雾缭绕里，虔诚地一个个拜过去。 这一幕滑稽又诡异。 …… 涂窈拉着胥池的手连忙退出来，两人重新回到蒋太夫人那层楼。 “就像这样，他在拍卖会上也是这么做的。” 胥池眸色也沉了下来。 人对恐惧的程度来源于认知。 认知得越多，恐惧的表现形式也就越具象。 蒋鹏这样，更像是见到了一个让他深信不疑，恐惧至极的场景。 他看向身旁的女孩，轻声道：“你刚刚说，觉得他跟沉船事件有关？” “是觉得当年的沉船事件不是意外，而是有比较诡异的外力因素？” “然后被蒋鹏撞上了，他才变成现在这样。” 涂窈愣了。 她知道小池聪明，可好像聪明得有点吓人了，她还什么都没说…… 而且…… “……你，你不会觉得我这样的猜想很奇怪吗？” 胥池轻笑了一声，“可我不是说了吗，你说什么，我都会信。” “而且这样的猜测符合逻辑，一般人想不到这一层。” 他微微顷身，认真夸道：“涂小毛，我被你聪明到了。” 眼前是一道毫无质疑，虔诚温柔又信任的目光。 涂窈更愣了。 眨了眨眼，一瞬间，有点猝不及防地脸红。 她下意识摸了摸耳朵，忍不住小声问：“……真……真的啊？” 小池不觉得她奇怪，还觉得她聪明…… 胥池忍住笑意，摸摸她的脑袋……也被可爱到了。 “对。” 他继续正色道：“所以可以告诉我你想做什么吗？” 这回涂窈毫不迟疑地开口：“我想要知道，他当年到底看到了什么。” 胥池笑了，“简单，一般情况下，逼到绝境，再大的秘密也会松口。” “你已经为蒋太夫人创造了一个最合适的时机，接下来，老太太一个人就足够把他从物质环境中逼到绝境。” 涂窈仰头，补充道：“不过像他这样的情况，还需要从精神层面去攻击。” “他的精神弱点就更好抓了。” 她虚心问道：“比如在他最虚弱的时候，也就是现在，拿走他所有的神像？” 说着摇了摇头，“现在不行，晚上！” 胥池眼眸眯了眯，望着她明亮的眼睛，到底还是没忍住，再一次伸出了手。 临触碰，又无奈放下。 ……真聪明啊，涂小毛。 怎么没有早一点遇见她。 “可以吗？” 他轻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话落，涂窈瞬间如释重负地长吐一口气。 她仰头认真说道：“小池，谢谢你，每次跟你聊完，我都……嗯……豁然开朗！” 她能找到所有的信息，但是需要有个人辅助着她慢慢地梳理，然后，给她一点支持。 她只需要一点，但小池似乎每次都能给她最大的支持。 胥池听到这里却忽然敛了神色。 沉默片刻，“……所以涂小毛，以后要做什么事情之前，可不可以先跟我说。” 他语气依旧随意，但眼神却释放着细微的不安。 涂窈一愣。 “……就像上次你想抢林丘平的公司那样第一时间告诉我，而不是你在以身试险，我却只能被动地知道，可不可以？” 他向来习惯提前掌控事情发展，但每每在涂窈身上总是例外。 因为谁也不知道她下一秒会干出什么大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勇敢无畏地去冒险。 就像今天的拍卖会。 他不会去掌控涂窈，但他想要一个作为……好朋友的知情权和分担权。 涂窈怔怔地望着他。 半晌，狐疑道：“……所以，你今天其实是专门来找我的吗？” 不等他回答，涂窈忽然握住了他的胳膊。 胥池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定制衬衣，衬得腕节的肤色更加苍白 涂窈果断撩起了一段袖口。 果然，胳膊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个针孔。 涂窈忍不住抬头，有点无奈：“小池，你可以直接说的，不要拿身体开玩笑。” 青年却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尴尬，唇角反而浮起了笑意。 “那你要带我去体检吗，我今天……” “喂！干嘛呢！” 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激动的声音瞬间打断！ 胥池：…… 涂窈连忙转头。 就看到长廊对面，南柯和林樾来不及拦，涂朝夕已经虎着脸大步朝两人走过来！ “涂小毛！你干嘛！你碰他哪儿！” 涂窈被吼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松开手，一脸茫然： “我……我没干什么啊？” “哥，你怎么……” 下一秒，就被涂朝夕一把拽了过来！ 涂朝夕虎视眈眈地瞪着前方看似一脸无害的青年，惯性地撩起袖子就想冲上去！ 吓得涂窈赶紧一把抱住他！ “哎哥哥哥！！！你干嘛！你跟小池吵架了吗！” “小池！你先走，” 想到什么，赶紧回头大声保证：“我答应你！” 涂朝夕：？？？？ 他瞬间瞪大了眼，转头质问：“答应什么？涂小毛，你答应了什么？？？” 对面，胥池忍着笑意，“好，你先回家，晚上的事情交给我。” 涂窈：“那你小心！” 一来一回，涂朝夕压根插不进嘴。 身后，林樾忍不住拉了拉南柯的袖子，愣愣道：“二哥，大哥好像一条银河。” 南柯：…… 涂朝夕：？？？？ 涂朝夕瞬间更炸了，“徐驰！你站住！你别跑！” 涂窈赶紧死死抱住，“哎！哥！你冷静点！” “小池！快走！” 场面直接乱成一团。 南柯揉了揉眉心，转头一脸无奈：“……老三，下次能不说话就别说话了。” 林樾：“……哦。” …… 另一边，晚上胥沧照例来问候他弟弟，可连打几个视频都没人接。 深夜，才终于回拨给了他。 胥沧刚开完会，顺手接起，头也没抬，沉声道： “你那三千吨废铁废钢已经到港口了，准备怎么处理？” 对面迟迟没出声，清脆的碰撞声倒是此起彼伏地响起。 胥沧忍不住抬了头，就看到屏幕里，多了一排齐全的神像。 佛教，道教，天主教……各个教派应有尽有。 胥沧缓缓皱眉：“怎么这么多神像，你哪来的？” 胥池挑了挑眉：“刚偷的。” 胥沧：？？？？ 第一百六十一章 铺垫一下桑桑剧情 在胥沧变脸之前，胥池笑笑：“开个玩笑，大哥。” “那些废钢放着，说不定哪天还要再运回来。” 胥沧：…… 胥沧深吸一口气，选择转移话题，“你知不知道胥白现在在干什么？” “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时候回来？” 胥池：“没有，不过……” 他微微一笑：“跟程家的联姻暂时应该不用取消了。” 胥沧：？ 胥池指尖点了点桌面，“说不定能成。” “就是成的时间会慢一点……” 他喃喃道：“一千八百章起步，你跟爸商量一下，改个日期。” 胥沧：？？？ 这家里一个两个怎么都有点不正常！ 胥沧聊不下去了，直接沉着脸挂了视频。 又给胥白拨了过去。 显示占线。 胥沧：…… …… 此时的胥白正在跟涂窈聊天。 “大姐，你那儿怎么这么吵？” “我好像听到涂老师在骂人？” 涂窈趴在床上，仰头看了眼客厅。 她哥凶神恶煞，骂骂咧咧，她二哥一动不动地听着，她小哥开着视频听着。 涂窈忍不住抓了抓脑袋：“你没听错，我哥说他要骂我来着，但是怕我听懂，不让我听，让我二哥小哥听着。” 胥白一脸匪夷所思：“还能这样？” “下回让我爸也这样，骂我，但让小叔听？” 胥白打了个哆嗦：“咳，说远了大姐，我也没什么事，就是跟你报备一下，咱们家的菇房建一半了，我前两天自己种了一批双孢菇，刚冒了菌丝，这次好像能种成功。” “你跟你小哥那个运输公司简直来得太巧了，这么算下来咱们岂不是只差销路了！” “大姐，我在后方储备，你在前方开路，简直配合不要太默……” 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抢了，“死胥白！讲了半天还没讲到重点，让开我来！” 程桑桑：“涂小毛！你在干嘛，我找涂老师呢，他都不回我！” “我的剧本写完了！快让他帮我转发一下微博！” “还有，他没忘了要给我写歌！” 涂窈眼睛一下就亮了！ 立马点开微博看了眼，果然程桑桑的后缀已经改成：程桑桑【完稿待起飞版本！】 “我现在就去找他！” 客厅里，涂朝夕气得头昏脑涨。 “你们俩怎么看的人！就在眼皮子底下，居然也能让他钻进来？？” 他是忙，没工夫管涂小毛，可这两个天天挨边上居然也没看出来？！ 涂窈颤颤巍巍探出脑袋，语气小心翼翼：“哥……你骂完了没？” “骂完了帮桑桑转发一下微博。” 涂朝夕转过头，就看到他妹妹一脸蠢样地望着他。 涂朝夕：…… 简直老天保佑，祖宗保佑。 幸亏涂小毛是个哪哪儿都聪明，反而在这一块死不开窍的傻子。 涂朝夕突然地心平了。 “什么微博？我看看。” 涂窈赶紧把手机给他递过去，一边拉过南柯退到了安全地带，还把林樾的视频给关了。 涂朝夕翻了下屏幕：“哦，她剧本写完了，快拍了是。” “你快帮她转发，还有你之前签的新合同，得给桑桑的剧写歌，别忘了。” 涂窈点开马老师拉的群，里面果然聊得热火朝天。 边翻边转述：“……她说转发有格式要求，你不要发错。” “她过两天就来燕京啦，你有空吗，她约你在片场见面。” “她说发了你两集剧本，你找找编曲的感觉。” 一条又一条，涂朝夕听得头都大了，没好气道：“她哪来这么多破规矩？” 涂窈催促：“快点，就差你了！你现在就转发动态一个任务。” “闻语姐姐，江野哥哥还准备了宣传横幅，小白都转发了好几条了，现在还在刷屏。” “马老师还被分配到写两万字宣传稿呢！” 涂朝夕当即“呵”了一声，“那不是爽死他了。” “好了好了，转了！” 涂朝夕转发完，顺利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涂窈身上。 反手把人拎过来，“来，涂小毛，明天开始，你就在家待着！给我待足一礼拜，听到没！” 涂小毛没开窍，但对面攻势显然有点狠，他得做好物理隔离。 涂窈眨了眨眼：“可是……小池今天晚上帮我办事情去了，我得去见他。” “而且我跟小池很久没见了。” 涂朝夕嗤笑：“呵，没听过吗，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你跟那个徐驰感情要是好，隔着千里万里也没关系！” 涂窈：…… “可是……不止小池，我明天还要去医院看太夫人……” “你要是不放心，我让二哥陪我一块儿去行不行啊。” 说到蒋太夫人，涂朝夕沉默了。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见了一次那位老太太，涂朝夕心里也总有点放心不下。 一个孤寡老太太，被子侄逼迫到只能装病忍痛。 他摆了摆手，松了口：“行了行了，你去你去。” 转头看向南柯：“你看好她。” 南柯无奈：“好好好。” 他大哥跟防贼一样，可这种东西怎么可能防得住。 …… 第二天一早，在涂朝夕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涂窈拉着南柯溜出了门。 另一边，蒋鹏一觉醒来，发现他的神像全都消失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你好，我要一把打火机 一共十六尊神像，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只剩下一地香灰。 蒋鹏呆呆地看着眼前空空荡荡的台面，下一秒，“砰”的一声，整个人砸到了地上！ 睡在隔壁的秘书一秒惊醒，连滚带爬地跑出来。 “怎么了蒋总！要烧香吗，我现在给您点！” 可一抬眼，愣了。 “神……神像呢？” 一转头，就看到蒋鹏整个身体扑在地上。 他一惊，连忙要把人扶起来。 可刚伸出手，蒋鹏另一只完好的手就死死抓住了他，熬得血红的眼睛瞪过来，声音颤抖。 “是……是你拿走了吗？！”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每隔两小时我就要上香！你快拿回来！” 秘书被他这惊悚的模样吓得语无伦次，“我……我没有啊蒋总！” “没有您的吩咐，我怎么敢把神像带走啊！” “您……您稍等，我现在让保安查监控记录，说不定是查房的护士拿走了，您别着急！我去问问！” 蒋鹏狠狠地拍着地板：“快查！现在就查！” “等等！我亲自查！” 医院监控室里，保安满脸怪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一个行动不便穿着病号服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人，正在对着昨晚上他病房外的监控逐帧逐帧地盘查过去。 眼珠瞪得老大，怪吓人的。 一旁站着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也神情忐忑地盯着屏幕。 有个年轻保安忍不住开口：“先生，要不我们来……” 还没说完就被年长的保安拽走了，“别管，昨天的瓜你们没吃到吗，那个是蒋家的老总，昨天为了捡佛珠搞砸了蒋太夫人的慈善拍卖。” “顶楼刚刚消息传过来，说是昨晚上他带过来的一堆神像没了，所以巴巴地来查监控了。” 年轻的保安们听得一脸懵：“不是，见过迷信的，也没见过这么迷信的！” “嘶——我怎么觉得有点恐怖，所有神像，全没了？” 一群人下意识看过去，屏幕前，蒋鹏脸色灰败，盯着监控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嘴里喃喃道：“怎么会不见了……怎么会消失！” 他突然转头质问：“你们是不是删记录了！” 保安连连摆手：“没有啊，我们怎么会动监控！” 蒋鹏直接拿起一边的水杯砸到地上！ 狠狠地拍着桌面：“没删为什么我的神像不见了！” “没删为什么不见了！” 保安们齐齐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 一旁的秘书赶紧拦住他，“蒋总，蒋总，冷静点，说不定是监控出问题了，您先回去，我慢慢帮您查！” 涂窈和南柯走到医院大厅，蒋鹏刚好被秘书半劝半安抚地推出来。 “您放宽心，一定是有人故意拿走了，我一会儿就找专业人士来鉴定。” 蒋鹏喘着粗气，脸色还是惨白，下一秒，他看着前方，瞳孔骤缩！ 一把卡住了轮椅！ 咬牙切齿地突出几个字：“涂！小！毛！” 南柯对声音敏感，立刻捕捉到了这道明显带着怨恨的声音，褪去眼里的温和，当即冷冷瞥过去。 蒋鹏被看得身体一僵。 涂窈歪过头，看清了轮椅上比昨天还要狼狈的男人，眨了眨眼。 小池动作快哦…… 她笑眯眯地招了招手，“你叫我啊。” 蒋鹏瞬间气得心口发疼，“涂小毛！” 想到什么，他忽然又恢复了平时的温和，语气阴恻：“涂小毛，我已经知道了，老太太在这里借着科米尔的名义办了一个月的疗养套餐。” “别装了，实际上她病得快死了，所以昨天你才阻止我们去找她！” “你昨天是故意拽断我的佛珠。” 涂窈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在惦记蒋太夫人的身体状况。 沉默片刻，涂窈一脸郑重地走了过去：“既然这样……那我就实话告诉你。” 蒋鹏微微睁大眼：“什么实话？” 下一秒，就听到她满脸诚恳地说：“其实……你的佛珠不是我拽断的。” 蒋鹏一愣，“什……什么？” 涂窈叹了口气，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没拽你的佛珠啊。” “说实话，我本来想拽的，但是我才刚碰到，你的佛珠就自动断了。” 她哼了哼，“所以你可不能赖我身上！” 说完她像是早有预防，赶紧往后退了退，躲到南柯身后。 果然，蒋鹏一瞬间就像疯魔了一样，整个人往前一扑，摔下了轮椅！ 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你说什么！什么叫佛珠自己断了！” “二哥！快走！他要发疯了！” 涂窈一把拽住南柯，快步往前走。 蒋鹏还在身后咆哮：“涂小毛，你等着！等我出了院，我不会放过你！” 南柯步子瞬间一顿，下一秒，像是毫无察觉，继续往前走。 揽住涂窈的手稍稍紧了紧，垂下眼轻声问：“害怕吗？” 涂窈立刻摇头：“不怕啊，现在是他比较害怕，哥，你也别怕。” “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南柯眉眼温柔，安抚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么厉害，那今天大哥要是还骂人就别让我顶上了。” 涂窈撇了撇嘴：“是大哥不让我听啊，这你得跟大哥去说。” 兄妹俩边聊边继续往前走。 几步后，身型修长的青年忽然转过头。 眼里的柔和瞬间褪去，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的男人。 …… 身后，蒋鹏像是被涂窈的话吓到了。 “佛珠是自己断的？” “怎么会自己断了？” “今……今天的神像也是突然不见了……” 他抓着秘书颤声命令：“你……你赶紧去查监控，看到底是不是有人在捣鬼，再找人去请新的神像！快去！” “最迟半个小时！我要看到所有神像！一座都不能少！” “不！这次每个神像你都给我请五座！” “五座？！”秘书愣了。 那一共得几十座神像，这不跟搞批发一样吗！ 秘书一边震惊一边连连点头：“知……知道了！我这去买，不，去请！” 说着急急慌慌地拨了个号码。 “喂，上次预定过的檀木像，麻烦再给我五套，对！现在就要，送到医院！” 南柯勾了勾唇角，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 病房里，管家一五一十地汇报着楼下那一幕。 蒋太夫人听完摘下银链眼镜，眯了眯眼。 蒋鹏这人比起其他旁支手段更狠，心眼也多，手里沾过不少血，但他又极其聪明狡猾，收尾工作做得格外谨慎。 当年她原本准备出手把人收拾了，可偏偏逢春一家发生意外，她自己都缓了好些年。 等缓过来，她已经年迈，而蒋鹏成功挤进了董事会。 所以进度才搁置了下来。 而蒋鹏迷信这回事她清楚，所有人都清楚。 都默认了他是自觉缺德事做多，所以求神问道地赎罪。 只是没想到，居然到了这么疯魔的程度。 蒋太夫人皱了皱眉，“要不是当年查过逢春那件事确实是自然意外，我倒要怀疑是他做的手脚了。” 顿了顿，她又忍不住问：“立青，你说真的是意外吗。” 说着还是摆了摆手：“算了，怎么可能不是意外。” 管家久久无言。 蒋太夫人重新回了神，“……立青，既然他以为我快死了，可以动手了。” “也给我们小毛出口气。” 管家轻叹：“是啊，正好给小毛出口气，他刚刚还说不打算放过她。” 蒋太夫人眸光一瞬犀利，“是吗！” “我倒要看看他还能不能全须全尾地走出这家医院！” 刚说完，病房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老太太立刻收起一身威严，笑眯眯地开口：“……是小毛，快进来。” 病房外，涂窈正准备推门进去，南柯忽然握住了把手。 涂窈疑惑：“二哥？” 南柯眉眼弯着柔和的弧度，轻声提醒：“我们又是空手来的，连着两次了，这样不好，我下去给老太太买点东西。” 涂窈顿时一脸严肃：“你说得有道理！” 南柯笑笑：“好了，你先进去。” 说完目送她进了病房。 门一关，南柯转身走向电梯。 医院的住院部一楼有一家便利店，常有病人家属在这边采购一些日常用品。 今天人格外多一些，他一路绕过拥挤的人群。 “抱歉，借过。” 走到前台，顺带扶了一把一个不小心崴脚的年轻女孩，“小心。” 女孩连忙道谢。 南柯唇角弯着平常的笑意，“不客气。” 然后转向店员，温声道：“你好，我要一把打火机。” 第一百六十三章 当年不是意外 南柯在燕京长大，身体孱弱的缘故，这十年，进过不少次医院。 自然知道，这家医院一共有四个大门。 三个门用来正常走人，不被允许停靠货运车辆。 那就只剩下一个偏僻的西门。 十分钟后，一辆小型货运车停在了门口，工人们小心翼翼地搬下一个大箱子。 然后掏出电话，给对面拨了个号码。 “喂，先生，你要的货我们都送到了，你人到了没？” 对面大概是没法立刻赶到，工人无奈道：“行，你尽快过来。” “出了事我们可不担责啊。” 很快，货车离开了医院。 几秒后，轻缓的脚步声响起，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打开了箱子。 赫然是一座座威严的神像。 按照蒋鹏的习惯，不会允许有人亵渎了他的神像，只会让秘书毕恭毕敬地去请。 而那位秘书既要查监控，又要请神像，分身乏术。 中间必然会留出一段空缺的时间。 现在，就是这段空缺的时间。 南柯淡笑着把玩手里这把浅黄色的打火机。 一块钱一把，跟仙鹤村涂小毛送他的那把草绿色的是同一个款式。 回到燕京后，他就把那把打火机收了起来，再也没碰过。 …… 五分钟后，大箱子里燃起了一场熊熊烈火。 南柯居高临下地望着，苍白的脸色被衬得泛红。 他从不信神佛。 这一箱箱所谓的神佛对于他来说也就一块块木头和死物。 要真有什么报应，他也不介意为今天这样的行为去下地狱。 ……但这辈子他拥有的，谁都别想夺走。 …… 十分钟后，南柯微笑着一把盖上箱子，上一秒还燃烧的大火，在密闭的空间里渐渐地熄灭。 他垂下眼看了眼时间，掉头就走 手里继续摩挲着这把打火机。 虽然款式一样，到底不是他妹妹送他的。 ……算了，买都买了。 没走两步，他忽然眼神一顿。 沿着西门不到十米的路口，停着一辆熟悉的超跑。 …… 车里，胥池到底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他一直都知道，比起冲动莽撞的涂朝夕，自闭耿直的林樾，他们四兄妹里，唯一能跟涂小毛智商相较高低的，也只有她这位看上去内敛温柔的二哥。 而破坏力最强的，也是这位二哥。 他看起来已经恢复了正常，可还保留着人性底色里阴暗复杂的那一面。 这样好吗，他评判不了。 这样不好吗，他倒也没觉得不好…… 又十分钟后，两人手上都拿着东西，并排安静地走进电梯。 比起胥池微笑着看着前方，南柯始终垂下眼，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推开病房门前，胥池转头，轻笑道：“放心，我不告诉涂小毛。” 南柯眸色里一点不安瞬间消散，重新恢复了温柔。 “那就……谢谢小池，作为回报……” 他微微一笑，“我也不会跟大哥说，你今天也来了医院。” 一瞬间，两人达成了互相捏着对方把柄的共识。 然后一同推开了门。 病床边的沙发上，涂窈和刚来的科米尔坐在一块儿，被迫听他接下来的全球音乐会行程。 听到开门声，她头也不抬地抱怨：“二哥，你去了好久。” 抬头一看，“小池，你也来啦！” 科米尔说得口干舌燥，看到胥池手里有柠檬水，立刻就要接过。 胥池微微挑眉：“我只买了一杯。” 说完递给了涂窈。 科米尔：…… 科米尔忍不住嘟囔，“你这个孩子怎么跟逐兴那家伙一样！每次都偏心一个人！” 逐兴只偏心逢春，这个小池也只偏心小毛！ 说着说着，科米尔意识到什么，忍不住看向病床上的老人，呐呐道：“……抱歉啊，姨妈。” 蒋太夫人笑着摆了摆手，“没事，都十八年了，没什么不能说的。” 她忽然看向涂窈，“小毛，你想听吗？” 说着扫了一圈，笑道：“趁着今天人多，想听，我就说一说。” 涂窈一愣：“您……” …… 另一边，秘书找了专门的鉴定专家，结果得出了监控无异常的结论。 一瞬间，他打了个冷颤。 监控无异常…… 那不就代表着，那些神像在昨晚上凭空消失了吗！ 秘书不敢再想，赶紧送走了两个专家，一拍脑袋，想起了还有一大箱子的神像还没请过来！ 他连忙跑到西门。 下一秒，直接扑鼻而来一股木头烧焦的香味！ 他一愣，下意识往前走。 越走，这股香味就越浓烈！ 另一边，蒋鹏一个人枯坐在空荡的病房里，没有佛像，他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发抖。 早些年，他为了争权夺利，做过不少亏心事。 没有神像……没有神像该怎么办…… 那个恐怖的东西会不会像收走蒋逢春一家那样收走他…… 蒋鹏脸色惨白，不敢再想。 他赶紧掏出手机准备催促秘书。 可下一秒，手机先响了起来。 还不等他开口骂人，对面秘书忽然惊慌失措地喊道：“烧了！蒋总！神像烧起来了！” “我刚去拿预定的神像，可打开箱子一看，里面全烧起来了！” “蒋总，神像都毁了！” 手机直接砸到了地上，蒋鹏整个人也跌坐在了地上！ 蒋鹏突然反应过来，又拿起手机，“监控，监控有没有问题？！” 对面瞬间噤声，过了会儿，下意识地摇头，“……没有。” 他当即喃喃道：“报应，是报应！” ……事不过三。 可这样诡异的事件却一天之内在他身上出现了三次！ 先是佛珠，再是昨晚上不翼而飞的神像，再是刚刚烧起来的神像。 “神像没了，老天爷不让我赎罪了！” 秘书听着电话那头，忽然工作邮箱突然响了一声，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 下一秒，瞬间吓出一身冷汗！ “蒋……蒋总，不好了，太夫人在刚刚发起了对您的内部审查！” 蒋鹏彻底愣了。 “她……她不是病了吗？！” “真是报应……神像护不住我了，老天不护着我了……” 秘书在电话那头都傻了：“蒋总，您想想办法啊！别管什么神不神像了。” 迷信也得有个度！ 蒋鹏茫然地摇了摇头，“不，没用，我得去找老太太……” “我得去找她！” 说着，蒋鹏连滚带爬地从轮椅上下来，跌跌撞撞地冲到病房外！ …… 另一层的病房里，涂窈抱着柠檬水，忧心地望着她，“您……您真的要说啊？” 蒋太夫人笑了：“小毛，别把我当瓷娃娃，我年轻时候可是刀山火海里闯出来的。” 说着意味深长地望着她，“这样，不让我说，那就你说？” 涂窈更愣了：“我说什么呀？” 老太太拢了拢鬓发：“当然是说……昨天故意把小池叫出去，故意避着我，聊了什么。” 涂窈彻底愣了。 下意识地想去看一旁的青年。 却见蒋太夫人神色凛然，挺直了背脊，正色道：“……孩子，说，我都受得住。” 这时，病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喊声： “老太太！如果我说当年那场意外不是意外！你能不能给我留条活路！” 第一百六十四章 气运搏斗 蒋鹏的声音出现得猝不及防。 “老太太！我亲眼看到不是意外！” 就这样喊了好几声，科米尔率先反应过来。 他直接大步跨过，一把拎起他的领口，狠狠揍了过去！ “该死的混蛋！你在胡说什么？！” “谁让你来这危言耸听！你想干什么！” 他一拳又一拳地砸过去，很快蒋鹏就疼得龇牙咧嘴，说不出话。 这个高大的金发碧眼的男人赤红着眼睛，在他看来，蒋鹏不过是在拿当年的意外当筹码，胡说一通来跟他的姨妈求得一线生机。 可那是他和姨妈埋藏了多年的痛苦，怎么能被拿来利用！ 病房内除了拳打脚踢和此起彼伏的闷哼声，仿佛陷入了一片茫然的寂静。 涂窈下意识地看向病床上的老人。 蒋太夫人垂下眼，神色淡然，忽然地，笑了一声。 “……小毛，这就是你们瞒着我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吗？” 涂窈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是。” “因为只是一个猜测，我不知道您承受的阈值在哪里，我不敢冒险。” 说着涂窈望着她依旧矍铄的目光。 下一秒，她深吸一口气：“……但那是之前，现在我知道了，您能承受，您也愿意去承受。” “对不起，我不该瞒着您。” 蒋太夫人眼里像有泪光，枯瘦的指节忽然牢牢握住女孩的掌心。 再抬眼，恢复了平时的冷厉：“……科米尔，松手。” 金发碧眼的男人瞬间一愣，回过头，病床上的老人一脸肃穆庄严地看过来。 淡淡道：“让他说。” 蒋鹏已经被打懵了，整个人伏在地上，可还保留着本性里的算计。 他喘着粗气，试探道：“……我说了，您可不可以撤回内部审查。” 蒋太夫人眸光平静：“自然可以。” 蒋鹏松了口气，连连点头：“我说，我都说……” 这十八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被那场噩梦折磨着。 这一刻，他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也像是找到了宣泄的渠道。 “……那天我其实也在现场，老太太，那天我本来也打算出海的！” 十八年前，蒋氏隐隐传出蒋太夫人准备动手清理剩下那些门户的传闻。 作为剩下门户之一的蒋鹏表面不动声色，但心里到底是又惊又怕。 那天，他提前让人规划了路线，准备出海散心，却又撞上了蒋逢春一家上邮轮去确认满月宴最后的布置。 他顿时心下烦躁，取消了出行。 蒋鹏用完好的那只手狠狠地搓了一把脸，“我是亲眼看着逢春一家上的邮轮！” 他语气藏不住的嫉妒：“那真是让人羡慕的一家人，老太太，您女儿这辈子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财富，爱情，亲情，才华，她什么都不缺。 科米尔还在他身边，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说重点！” 蒋鹏闷哼一声，眼神像是浮现了回忆：“……那是晚上七点，海上风平浪静，那艘游轮灯火通明，我就这样在岸上边喝酒边看着。” “他们在游轮上待了一个多小时，一个小时后，邮轮突然开了，我知道，一定是沈逐兴在开。” “可后来你们猜怎么着！才开了十几分钟，突然海面上刮起了狂风！然后就是暴雨……” “邮轮很快就开偏航了，一下就撞上了前面的暗礁！” 蒋鹏握着拳，抖着声：“……我就这样看着邮轮一点一点沉到了水里。” 话音一落，涂窈能感受到握住她手的力道一瞬加重。 可蒋太夫人面上依旧不动如山，眼眸凌厉地凝视着他。 “你的描述里，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其他人，过程也和官方调查结果吻合，都是自然因素导致，你为什么又说不是意外。” 一瞬间，蒋鹏表情忽然变得诡异：“不！不是意外！” “……是人力没办法解释的因素。” 他语气忽然放低：“老太太，问题……就出在那片暗礁上。” “暗礁怎么了？” 蒋鹏垂下眼，“我刚刚说过了，我原本也是打算出海的，沈逐兴开偏移的那条航线是我原本打算开的。” “我提前确认过航线，那条线路上……根本没有暗礁！” 他又抬起头，声音更加颤抖，“所以那片暗礁是凭空忽然长出来的，你们明白吗！” 话落，病房里一片寂静。 蒋鹏苦笑了一声，“……老太太，我知道你，你们都不会信，可事实就是这样。” 说着下意识地扫了一圈，下一秒，愣了。 所有人都一脸平静，神色毫无诧异。 蒋鹏张了张嘴：“你……你们就不觉得震惊吗？” 蒋太夫人始终淡淡地看着他：“……当年，我花了整整两年时间去调查，确认了那艘邮轮除了触礁造成的外力伤害外再也没有其他。” “之后的三年，又接连查了逢春，逐兴，甚至你们所有人的人脉链，确认了所有人都没有动手的诱因，时间和能力。” “直到五年后，我才真正确认了这是一场意外。” “而今天，你却口口声声说这不是一场意外，那在你的认知里就只有非自然因素。” 蒋鹏笑得古怪：“……不愧是老太太，接受能力就是强。” 他不由得看向病房里其他人。 “那你们呢……” 还没说完，就看到涂窈忽然出声，紧紧盯着他：“不对。” “除了暗礁，你应该还看到了什么。” 蒋鹏瞬间一愣。 下一秒，眼神闪避着躲开她的注视。 “没有再看到什么了……” 他尽量平稳着语气：“小姑娘，我知道你有几分小聪明，可十八年前是我亲身经历，我看没看到什么还用你说吗！” “是吗？”一旁，胥池微微挑眉：“可只是突然出现的暗礁就能让你这么害怕？” “应该是比暗礁恐怖百倍的东西。” 南柯攥着口袋里那把打火机，温声道： “而且那个东西应该是你无法辨认和确认的，所以你请来的神像遍布了所有的宗教。” 话落，科米尔又狠狠踹了他一脚！ “我管你是不是胡编乱造，既然让你说了，就说个清楚明白！” 蒋鹏眼里又浮起了恨意。 真不公平啊，老太太孤苦了半辈子，临老了，身边居然还有一群聪明的年轻人护着。 他闭了闭眼，像是无法面对当年那个恐惧的画面。 半晌，颤声道：“是……确实不止……” “我……我还看到了天上有一团纯黑色的雾气，似乎在跟另一团看不清颜色的雾气搏斗。” 最后黑色的雾气，一点一点粉碎了对面…… 涂窈突然出声：“……你是说，有黑雾在跟另一团雾打架，最后黑雾赢了？” …… 此时的港城，白初梦下了私人飞机，直奔庄园旁的佣人楼。 “天道叔呢？” 佣人接过她手里的包，“小姐，我不清楚，今天还没见过他。” “不止是今天，这段时间都不常见到天道叔。” 白初梦皱了皱眉，从涂朝夕，到南柯，再到林樾，甚至是失忆后的涂窈，她一次又一次地失手。 她需要跟天道叔重新筹划接下来的计划。 “带我去他房间。” 房间在佣人楼的二楼，和其他佣人房相比，这间屋子足足大出两倍。 白初梦推门而入，房间里却空空荡荡，一览无余。 简单的木板床，书桌，衣柜…… 白初梦一个个扫过去。 忽然，衣柜里发出一些细微的动静。 她眼眸一闪，缓缓走过去。 手慢慢扶上柜门。 下一秒，猛地打开！ 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目光阴沉地盯着她。 管家半个扭曲的身子蜷缩在小小的衣柜里，而剩下的半个身子全被黑色的雾气包裹！ 看清眼前这一幕，白初梦瞳孔骤缩，当场爆发出一声尖叫！ 第一百六十五章 祂死了 “别叫了。” 衣柜里的中年男人慢慢站起来，很快，黑色雾气消散，露出完整的下半截身子。 看上去又像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白初梦努力压制着恐慌，反手抓住身后的一把匕首，冷静道：“……你到底是谁？” 管家不紧不慢地关上衣柜门，“小姐，你这么聪明，不该早就清楚我不是常人吗。” 他转过头，“不过既然你看清了我的模样，我就把你杀了？” 白初梦瞬间后背发凉，一步步往后退。 下一秒，她想到什么，忽然摇头。 “不……你不敢。” “天道叔，你不敢杀我！如果我没猜错，我抢来的气运同样也对你有用！不然你也不会像条丧家之犬躲在我身边！” “我上回看到你的胳膊消失了一截，现在你半个身体都没办法维持……天道叔……” 白初梦自信满满地盯着他：“我猜你现在很虚弱，你需要气运来维持你的身体！” 管家盯着她，久久无言。 像是自嘲地冷笑了一声：“我还真是给自己挑了一个好主人。” 每一次……都挑了一个好主人。 他又退了回去，坐到一旁的凳子上。 “是，小姐说得没错，我是需要你抢来的那些气运。” 果然…… 白初梦后怕地闭了下眼睛，“……所以你到底是谁，又为什么会虚弱？” 管家像是不介意让她知道这些，随口回道：“因为我曾经在十八年前和一个……人打架，打得你死我活。” “……你们为什么打起来？” 管家冷笑：“祂曾经教导过我，气运是抢不走的……” 下一秒，男人眼里闪过一丝癫狂：“可我偏要跟祂证明，气运不光能抢走，还能为我所用！” 白初梦往后退了退，压下满腔的震惊，“……那祂呢？祂现在在哪儿？” 话落，他深深地笑了，眼角的皱纹一点一点扩大。 他轻声说：“祂死了……被我亲手杀死了，在十八年前……” 白初梦张了张嘴，死了？ 管家脸上第一次浮现了得意又张扬的笑容。 笑着笑着，他脸色又渐渐地阴沉……可他当年也因为太过虚弱，又被祂临死前设下了限制。 过多地剥夺人类的气运会引起反噬，最终他只来得及用最后的力量杀死那对夫妻，制造事故现场。 剩下的，只能等到五年后再慢慢地谋划…… 幸好那对夫妻身上的气运够多，足够他在这五年里慢慢地吸收，五年后，他也算恢复了两三成。 白初梦怔怔地看着眼前表情多变的男人。 一瞬间，后背冒了一层冷汗，一阵突如其来的恐慌把她整个人层层包裹。 她忽然意识到，这十年，她大约是在与虎谋皮…… 管家嘲讽地盯了她一眼，又恢复了从前的恭敬：“小姐放心，等我恢复了力量，您也会拥有您想要的一切。” 下一秒，白初梦又咬了咬牙。 ……怕什么，与虎谋皮，风险大，利益也大！ 她重新抬头，唇角微勾：“您就直接说，我接下来该做什么？” …… 病房里，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蒋鹏浑身发抖，继续说：“是，那团黑雾打赢了！” “打赢了之后它就引来了暴风雨，老太太，它太恐怖了！” “然后……然后它……它就包裹住了邮轮。” “邮轮原本是在原本的航线上迅速行驶，突然就变道提了速！” “不到半分钟，就撞上了暗礁……” 这才是他看到的真实的画面。 也是缠了他整整十八年的噩梦…… 完整地回忆了一遍后，蒋鹏整个人陷入了崩溃的状态。 “老太太，我都说了，我全交代了！我回去查过，这叫天罚，老太太，这都是因果报应！” “所以逢春一家是死于意外，可又不是意外！” 所以他这些年才一直搜集那些掌管因果报应的神像…… 生怕哪天这样的天罚降落到他身上！ 病房里，所有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地上哭嚎的男人。 他说得那么真，却又表现得像个精神受挫的疯子…… 不，在科米尔眼里他就是个十足的疯子，这些话他半个字都不信！ 甚至蠢蠢欲动还想狠狠踹他两脚！ 蒋太夫人忽然回神，瞥了一眼一旁的管家。 管家躬身道：“蒋先生，容我僭越提醒，岸上的监控里并没有出现你口中所谓的黑雾。” “可我看到了！” 蒋鹏顿时反驳：“我真的看到了！” 老太太自然而然地开口：“既然这样，立青，先把他送进医院检查一下，再联系警方。” 蒋鹏一愣：“……这儿就是医院，你要把我送去哪儿？” 他慌了，“老太太，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说了就放了我，我没疯，你信我！你联系警察干什么！” 蒋太夫人淡淡道：“我只答应了不对你进行内部审查，没说不做其他的。” “即便有因果报应，对于你来说，法律审判会更高效一些。” 管家直接叫人把他带走了。 蒋鹏一边挣扎，一边质问：“老太太！你过河拆桥！你为什么不信，你信我！” “你信我！” …… 病房里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蒋太夫人就这样平静地听完了蒋鹏的“疯言疯语”，雷厉风行地处置了他。 仿佛没有受到一丝一点的影响。 只有涂窈能感受到，她攥着她的手的力道越来越重。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然抬头，苍老的眼神在几个孩子之间找了一圈。 才缓慢地对准了中间，身型清瘦，气质矜贵的青年。 蒋太夫人轻轻地笑了笑，“……小池，你是港城人，你们港城人似乎比较信风水，你告诉我，他说得是真的吗？” 胥池久久地凝视着她，半晌，心里叹了口气，第一次朝这个半生坎坷的老人弯下了腰。 “……抱歉，老太太，我无法保证。” 蒋太夫人并不意外，点了点头。 她转过头，笑眯眯地看向涂窈……这孩子今天的话并不多。 她问，“……小毛，你觉得呢？” 涂窈立刻抬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老人。 “我……” 还没开口，她眨了下眼睛，忽然猝不及防，掉了眼泪。 第一百六十六章 遗憾和恐惧 蒋太夫人一怔，“怎么哭了？” 南柯立刻把人转了过来，就看到他一向乐观爱笑的妹妹，此刻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 似乎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为什么忽然哭了出来。 通红的眼睛下意识迷茫地望着他。 一瞬间，他眼眶也红了，轻声道：“……怎么了？” “是害怕吗？别怕，二哥在呢。” 涂窈抹了一把脸，看着一手湿润，摇了摇头。 不是……她没有怕。 她只是有些突然涌上来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本能的情绪。 还有…… 胥池目光沉沉地盯着她……还有遗憾。 蒋太夫人沉默半晌，了然地笑笑，“……因为你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吗？” 涂窈下意识地点了下头。 蒋太夫人拿起帕子，擦了擦她的眼睛。 边轻声问：“小毛，你知道我几岁了吗？” 涂窈红着眼小声说：“……七十五。” 老太太笑着点头：“是，七十五了。” “我这一生，二十岁接管家业，一手撑起当年风雨飘零的蒋家，千难万险都熬过来了。” “年轻时，是有些莽撞冲动，却也遵循着不做恶事，常做善事的原则。” “有时候，我也会抱怨老天不公，可又想已经是身居高位，纵使再难，也比那些普通辛劳的人好过了太多。” 扪心自问，她算是一个好人。 蒋太夫人叹道：“如果真有因果报应的，我想不通为什么会半生孤苦。” 涂窈刚擦干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她可以凭着本能去安抚那些或是悲痛欲绝，或是黯然神伤的情绪。 可这样能以寻常口吻说出来的苦往往最让人束手无措。 她重新看向涂窈：“所以啊，这个问题，小池没办法回答，你也没办法回答，这是正常的。” “因为就算你们回答了，我也无法去接受。” 她今年七十五，已经是数着日子过的年纪。 纵然如此，如果当年那场意外确实是人为，她大可拼着一身力气去查，去找凶手，替她的孩子们去报仇。 可偏偏蒋鹏口中的意外是……天罚。 这样一个听起来可笑，却又被他说得信誓旦旦的原因。 她大可不信，可今天这一场闹剧还是在她心里留了痕。 轻而易举地勾起了她埋藏近二十年的痛苦。 可如果选择相信，她又该找谁去报仇呢…… 去找那片突然出现的暗礁，去找那团带偏邮轮的黑雾？ 还是像蒋鹏那样，请来各式各样的神佛，去自省她原本就不存在的罪孽？ …… 纵使相信，她无能为力。 人生至此，万般无奈…… 蒋太夫人轻轻抚摸着女孩的眉眼，声色平静： “……不知道怎么回答，就不回了。” “今天你们也累了……” 她顿了顿，轻声说：“我也累了。” “……你们就先回去。” …… 病房门重新被扣上。 扣上的一瞬间，涂窈回过头，透过缝隙看过去。 年迈的老人就这样躺在空旷的病床上，像一座孤零零的，贫瘠的老山。 涂窈沉默着，一步一步朝前走，又三番四次地回头。 身后，南柯和胥池久久地盯着她。 “她情绪不会太快恢复，有需要可以给我打电话。” 和涂朝夕不同，南柯有着良好的修养，尽管这句话让他不是很高兴，他还是温和有礼地回道： “……好，谢谢。” 说完径直朝前走，追上了涂窈。 胥池停留在了原地，目视前方，看着两兄妹走出视线外。 和涂窈不一样，南柯似乎没有受到一丝一点的影响。 因为他不信神佛。 和科米尔一样，把刚刚那一幕当成了蒋鹏面临穷途末路发的疯。 ……事实上，他也不信。 但他信涂窈。 胥池回到了车里。 车子还停在西门，透着车窗，对着那堆被南柯燃烧成灰烬的神像，一点一点整理着思绪。 …… 就像胥池说的那样，一回到家，涂窈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南柯来回叫了几次都没把人叫出来，最后无奈道：“涂小毛，得吃饭。” 涂窈闷声道：“二哥，我不饿。” 南柯叹了口气，“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不饿也得吃一点。” “不想吃。” 涂朝夕一到家，就看到南柯守在涂窈门口。 “怎么了？” 南柯微微蹙着眉，一时间，他也不知道怎么跟涂朝夕描述今天发生的荒诞的一幕。 只说：“今天去看了蒋太夫人，她心情不好，不想吃饭。” 涂朝夕脸色一变，不想吃饭？ “我来叫。” “哥，没用。” 涂朝夕沉声道：“涂小毛，我数到三，开门。” “一……” “啪嗒”一声，开了。 南柯：…… 涂窈抬头，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 小声说：“哥，我真不饿。” 下一秒，又关上了。 涂朝夕：…… 涂窈转头继续趴回床上。 白天在病房里，她不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知道怎么回答。 甚至于蒋鹏主动承认前，她就确定了蒋太夫人女儿一家的死亡是因为诡异的外力。 听完蒋鹏的描述，她甚至可以直接确定真相到底是什么。 这个世界上，有她这样穿书帮她的哥哥们恢复气运的人，也有白初梦那样抢夺别人气运的人。 那么，是不是也有比白初梦更强大的一个存在，为了夺取气运，害了蒋逢春一家。 她还不是很明白的只有一点，那个和黑雾打架的另一团雾气是什么…… …… 所以她一直都知道该怎么回答。 可就像蒋太夫人说的那样，她回答了又能怎么样。 告知了这个诡异的真相又能怎么样。 蒋太夫人无能为力，甚至涂窈自己……好像也无能为力。 涂窈整个人蜷进被子里，小声说，“小爹，我帮不了她。” “我能帮大哥，帮二哥，帮小哥……可是我帮不了她……” 如果她能穿到十八年前，如果她的进度条可以关联所有人的气运值，是不是可以通过预警去救下他们？ 可是没有如果。 过了会儿，她声音更轻了。 “会不会有一天，我也帮不了我的哥哥们……” 帮不了我自己。 110沉默地注视着她。 祂的傻闺女，从回到这个世界开始，一直胆大包天，无惧无畏。 乐观，积极，天真…… 而在这一天，也触摸到了遗憾和恐惧，这样两层，来自家人的，更深的牵绊。 110还是没忍住，抖出几颗蓝色的光点，把她团团围住。 涂窈眼睛更红了，“小爹……” 门外，涂朝夕整个人趴在了房门上，浑身焦躁不安。 转头问：“是不是在哭？” “你有没有听到她在哭？” 南柯皱着眉，摇了摇头：“好像没有。” 涂朝夕严肃地摇头：“不对，我觉得她在哭。” “一定在哭。” “一天了，你也没安慰好。” “怎么办？” 南柯沉默了一会儿，“……刚刚离开医院的时候，小池说过，她情绪可能没办法很快恢复。” 涂朝夕：？ “他今天也去医院了？” 南柯抿了抿唇：“他说，有需要可以找他。” 第一百六十七章 胥池头脑风暴 五分钟后，涂朝夕黑着脸拍了拍房门。 “涂小毛，不吃饭可以，先接个你朋友的电话。” 涂窈打开门，小声嘀咕：“是桑桑吗？” “她明天要来燕京了，哥你别忘了跟她一块儿去片场。” 涂朝夕忍不住翻白眼，是程桑桑就好了。 他直接把手机递过去，没好气道：“知道了。” 门又关上了。 涂窈接起来，是胥池。 涂窈眼神忽闪，“……小池啊。” “……你是来问我为什么想要知道蒋鹏看到了什么吗？” 胥池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只是现在想跟你说说话。” 涂窈坐到一旁的凳子上，低着头有点无奈。 “你好像总是这样，我想做的你都一直顺着我，也从来不问我原因。” 屏幕里的青年包容地笑了笑，声色低沉。 “因为你能说的，都已经告诉我了。” 她所有能说的信息，从一开始就借着玩笑，故事，交心的方式跟他说了。 还没说的，想必是不能说的，或者是她不敢说的。 一个人来到这个对于她来说陌生的世界已经太过孤单，他怎么好再逼她。 而他想知道的，会在无条件信任涂窈的基础上自己去分析，去推论。 …… 比如涂窈相信蒋鹏说的话，那他也信当年那场黑雾之间的搏斗，信当年那场黑雾促成了蒋逢春一家的死亡。 他是商人，商人本能地从利益角度去看待问题。 他会推论这个黑雾一定是想获得什么。 而能获得什么他还无法确定。 但涂窈一定知道。 他不能保证同步窥见所有的秘密，他只能保证，等有一天涂窈能正大光明说出那些秘密时，回过头能明白…… 这一路，她至少不是孤独的。 …… “好，那你想跟我说什么？” 涂窈还是低着头，手里是小爹安慰她，送她的一小团来回滚动的蓝光。 “涂小毛，我不放心你。” 胥池敛起了笑意，“白天的时候，我在你眼睛里看到了遗憾。” “我想问问你，你在遗憾什么。” 蓝光不动了。 涂窈抬头，莫名挺直了背脊，看着对面的青年。 在看到美好的人事物毁于一旦时，所有人都会有遗憾的情绪。 可涂窈身上，却还有一层自责的遗憾。 “可以说吗？” 涂窈又低下了头。 沉默了一会儿，“……小池，我只是觉得，如果能帮蒋太夫人救回她的女儿一家就好了。” 胥池眼神始终盯着对面的女孩，这一刻，却忽然恍了神。 “……要怎么救？” 涂窈小声说：“如果我会穿越啊……” “只是这样？” ……还有进度条扩大一下它的属性范围。 但这个不能说。 涂窈点了点头。 胥池一时无言，为什么笃定，如果在合适的时间，她就可以救下那些人。 看他沉默，涂窈叹了口气，继续说：“小池，我知道你是我哥找来安慰我的。” “我其实不用安慰，我自己想一会儿就好了。” “我还打算明天去陪太夫人的，你们都不用担心我，今天晚上睡一觉，明天早上就没事了。” 胥池回过神，眼神一软，“可是你想陪蒋太夫人，我现在就想陪陪你。” 涂窈手里的蓝光又停了。 耳朵尖冒了一点红色，只是开了一盏微弱的小台灯，透过屏幕也不是很显眼。 “哦……是吗。” 屏幕里的青年目光柔和：“是。” “涂小毛，不要遗憾，也不要自责，现在这样刚刚好。” 涂窈眨了眨眼，重新抬头。 两道视线在一明一暗里缓缓对上。 胥池望着她轻声道：“就像你在这里，我也在这里，你的哥哥们都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刚刚好。” “懂我的意思吗？” 涂窈慢慢地点了点头。 “也不要害怕，可害怕也没关系，原因依旧是，我们都在这里。” …… 漫长的半小时后，胥池放心地挂了电话，闭上眼，陷入了沉思。 ……到目前为止，他在她身上探查到秘密已经不少了。 似乎存在着一个始终让她恐惧的危险。 似乎也存在着一项特殊的能力，能让她笃定只要穿越到十八年前，就能把蒋逢春一家救下。 算是能……避险？ 世上大部分事物里都能找到一条或强或弱的逻辑链。 那么……这和那团黑雾能从蒋逢春一家身上获得的东西，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 另一边，涂朝夕趴在门外听。 “你说他能劝好吗？” 南柯眼皮跳了跳：“大概能。” 涂朝夕瞬间瞪了过来。 南柯：…… “那……劝不好？” 涂朝夕瞬间冷笑：“那他有什么用！” 南柯：…… 下一秒，门猝不及防开了。 两人一愣。 涂窈脸上白白净净，没有二次哭过的痕迹。 甚至刚刚红通通的眼睛也恢复了正常。 她把手机递过来，“哥，给。” 涂朝夕缓缓接过手机，眼神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声音也是正常的。 然后就看到她仰头继续道：“哥，还有饭吗，我饿了。” 涂朝夕：…… 还真劝好了？！ 五分钟后涂朝夕抱着胳膊，看着对面埋头吃饭的妹妹。 烦死了，劝不好他生气，劝好了他更生气！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小池喜欢我很正常 “吃慢点。” 涂朝夕绷着脸，绷了半分钟，到底没绷住，拿起筷子往她碗里夹菜。 “涂小毛，以后不能不吃饭，听到了没，难过死了也要吃饭。” 涂窈：“……知道了。” “这时候知道听我话了？刚刚怎么没听？” 涂朝夕没好气道：“光听那个小池的话了是，我跟你二哥劝你你不出来，他一劝你就出来了！” “你们可真是好朋友！” 涂窈戳着碗里的饭……沉默了两秒，她抬头疑惑地望着他： “哥，你是在生气小池喜欢我吗？” 话音一落，客厅一片寂静。 涂朝夕和南柯夹菜的手双双一顿。 下一秒，涂朝夕猛地站起来，一个踉跄，差点平地一摔！ “哎哥！小心！” 涂窈和南柯连忙放下筷子去扶他。 涂朝夕人还没站稳，立刻一把捞住她的手：“等……等等！” 他缓缓抬头，盯着她圆溜溜的眼睛：“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忽然想到什么，他满脸的不可置信，“是不是他跟你说了？他居然这么快就跟你说了？” 涂窈收回手，摇了摇头：“没有说啊，是我自己发现的。” “你自己发现的？你怎么发现的？你为什么会发现？” 涂窈撇了撇嘴，“哥，你什么意思啊！” “我很好啊，小池喜欢我不是很正常吗？” 涂朝夕：？？？ 涂窈叉腰，不服气地质问：“你难道觉得我不好吗！” 涂朝夕气得人都要撅过去了！ “涂小毛你别给我偷换话题！把你那两只手给我放下来！我是说你不好吗！我哪个字说你不好了！” 他边说边绕过桌子，快步走到她面前，“我问你什么时候发现他喜欢你的！” 涂窈眨了眨眼，心虚地把手交叠，弱弱道：“……就……刚刚啊。” “刚刚？！” “刚刚你俩拿我手机聊天的时候？” 涂窈小声说：“是啊……” 涂朝夕深吸一口气……好好好，种双孢菇的本金是他亲自送过去的合同，现在连开窍也是他亲自递过去的手机。 这个世界毁灭！ 涂朝夕勉强冷静下来，试探地问，“……那你跟他挑明了没？” 涂窈摇头，有点不解：“这个……我该挑明吗？” “当然不能！” 涂朝夕直接抢答！ 一瞬间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他努力平心静气：“……涂小毛，你记住，什么都不准提，听到没！” “我跟你说，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学习，不是……是种双孢菇！你回头就给我好好去种你的双孢菇。” “女孩子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事业！明白吗！你就给我把双孢菇种烂！” 涂朝夕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听到没！” 涂窈乖乖点头：“好哦。” 涂朝夕狐疑地盯了她一会儿，勉强放了一点心。 “不行，我得缓缓。”他揉了揉胀痛的脑袋，扭头走向卧室，走了两步，又回过头警告： “你给我好好吃饭，今天不准气我了！” 涂窈继续乖乖点头：“好哦。” 然后默默看着他的背影踉踉跄跄进了房间，半晌，埋头笑了起来。 大哥可爱。 “咳！” 涂窈立刻抬头，眨了眨眼，对上南柯似笑非笑的眼神。 嘿嘿笑了笑：“二哥。” 南柯无奈地叹了口气：“放心，我不说你。” 他的妹妹又不是笨蛋，只是不开窍，但开窍也就一瞬间的事情，他早就知道拦不住。 他只在意一点，也精准抓住一点，顿了顿，温声道：“……那你也喜欢他吗？” 涂窈一愣。 “我……我其实不确定，二哥，我……” 憋了半天，有点无奈地挤出几个字：“……我没经验啊。” 南柯一瞬语滞，还真是，这孩子不光没经验，甚至因为生活环境过于单调，身边也找不出什么可以参考的范本来。 南柯换了个问法，“那如果确定了你也是喜欢他的，会想和他在一起吗？” 涂窈又愣了，在一起…… 这回思考了半天，她还是沉默着。 过了会儿，忍不住抬头看向上方。 蓝色的进度条大部分都充盈着灿烂的光亮，就像旺盛的生命力，和前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最末端，灰沉沉的一角。 就像把进度条分裂成了各自独立的两端。 她还是太慢了，始终不明白最后的百分之十是什么。 下一秒，涂窈抿了抿唇，还是笑了 “……我会先种好双孢菇。” …… 涂朝夕愁得一晚上没睡，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早上起来都想打自己两拳。 他妹妹找回来才几天，满打满算还不到三个月，而他跟那个徐驰才认识多久！ 涂小毛怎么回事！不对！ 那个徐驰怎么回事！ 手机一大早就叮叮咚咚响个没完。 涂朝夕烦躁地点开，又是马致远拉的那个群。 程桑桑（完稿待起飞版本）：【涂老师涂老师，我已经下飞机了，你什么时候到片场！】 涂朝夕：【别催，再催我去死！】 程桑桑（完稿待起飞版本）：【……】 【涂老师今天吃枪药了吗？】 马致远：【嗤，他哪天没吃枪药。】 发完这一句马老师就自动等着挨骂。 可万万没想到，等了半天，涂朝夕居然不吭声了。 马致远：【？怎么不骂我？】 其他人：【……】 涂朝夕压根没精力搭理，关掉手机，视线到处搜寻，在阳台找到了她。 准备说几句不太好听的话威胁一下。 “涂小毛，我出发去片场了，你……你好自为之。” 涂窈笑眯眯点头：“知道了。” 涂朝夕：…… ……算了，不说了。 涂朝夕一走，涂窈也出发去了医院。 这次她没让南柯陪，甚至到了门口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悄悄推开了门。 病房里只有蒋太夫人一个人在，戴上了她的银链眼镜，正拿着一本厚厚的相册，缓慢又小心地翻着。 而她身旁，也摊着几本厚重的相册。 涂窈还没来得及出声，蒋太夫人就抬了头。 像是早就知道她会来。 “小毛，正等你呢，来，陪我一会儿。” 第一百六十九章 快跑！ “您知道我会过来呀。” 涂窈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蒋太夫人手里那本相册的照片。 涂窈一愣，是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女孩，看上去只有六七岁，坐在一批小马上，笑得明媚又可爱。 身边是一个满脸严肃的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扶在马背上。 照片保存得很好，但还是有了岁月的痕迹。 涂窈瞬间就明白了他们是谁。 蒋太夫人笑眯眯地开口：“这些，全是逢春和逐兴小时候的照片。” 指着另外几本，顿了顿，轻声道，“那些，是我那几个小外孙的照片。” 按照时间线，蒋太夫人的几个外孙最大的也只活到了五岁，却拍了好几本厚厚的相册。 涂窈视线跟着停留了一会儿，又慢慢转到了蒋太夫人手中的相册。 “陪我一块儿看看，我也有好几年没看过了。” 涂窈走过去搬了个小凳子坐下。 蒋太夫人把相册递给了她，眼神慢慢地陷入了回忆。 “科米尔应该跟你说过，逢春和逐兴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逐兴……是他爷爷托孤到我这儿，逐兴原本是港城人，他从小父母就没了，家里内斗得厉害，他爷爷跟我算是忘年交，人老了，病了，实在没办法，连人带一点保命的股份交托到了我手里。” “之后，逐兴就跟港城那边断了，我把他和逢春放在一块儿养，就这么慢慢地养大了。” 涂窈抿了抿唇，所以当年，对于老太太来说，她失去的不只是一个女婿，也是……亲手养大的儿子。 她慢慢翻着相册，几乎每张照片都是双人照。 年幼可爱的女孩慢慢长成漂亮机灵的少女。 严肃内向的男孩慢慢长成儒雅内敛的少年。 涂窈一张一张翻过去，忽然地，心脏有种空空的感觉。 翻到最后几张，是两人长大后的照片。 已经彻底长成的女孩有着圆溜溜的眼睛，笑起来就变成弯弯的，有着天然的亲和力。 涂窈下意识地也笑了一下，抬头，对面的玻璃镜里也出现了一双相似的笑眼。 再低头，忽然，从相册夹缝里掉出来了一张看起来更加老旧的照片。 …… 另一边，涂朝夕也到了燕京最大的一个影视基地。 这部剧的场景搭建格外壮观，校园背景，平地起高楼。 请来的工作人员也不少，有几个还是他眼熟的行业资深人员。 涂朝夕虽然没拍过戏，但混了这么多年多少也懂点行情。 这个白初梦，还真是不是自己的钱花起来不心疼，光是他肉眼可见的投入已经是天价。 程桑桑抱着一大摞本子飞奔过来，“涂老师涂老师！久等了！” 涂朝夕回过头，还是那头小卷毛，人倒是比之前晒黑了不少，估计没少跟着胥白下地。 “涂老师，来来来，这是剧本，你快找找灵感！” 她期待地看过来，“今天晚上之前能写出来吗？” 涂朝夕：…… 涂朝夕闭上了眼睛。 家里有涂小毛气他，这里有程桑桑气他。 程桑桑识趣得很，讪讪地笑笑：“今天晚上好像是太快了。” “这样，我先带你参观一下我们的实景，说不定就有灵感了。” 程桑桑说着就往前走。 她到得早一些，基本已经把这里摸熟了。 没走几步，身后，涂朝夕突然出声。 “程桑桑，你还记得我跟涂小毛的妈妈吗。” “……那几年她过得怎么样？” 程桑桑愣了下，赶紧回过头，像是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涂朝夕眼神微微闪避，过去这么多年，他对记忆里的亲生母亲已经没有多少印象。 只记得她是有些漂亮的，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偏柔弱一些，一直……不是很喜欢他们。 有时候一个月都见不到两次。 不止是他，现在问南柯，林樾，或许他们对她更没什么印象。 但大概是昨天晚上涂小毛忽然开了窍，却没有一个合适的女性长辈可以引导。 而今天，程桑桑，这个和他们家有着那么一点牵扯的人又出现在了他面前。 涂朝夕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程桑桑忽然地沉默了。 “……怎么，不好回答吗？” 程桑桑忍不住皱眉：“涂老师，你要听实话吗？” 涂朝夕瞥她：“你说呢？” 程桑桑无奈挠头：“……实话就是我已经记不起来了。” “就我爸，你应该也听说过他是什么德性。他现在娶的那位已经是我第七个继母，上礼拜呢，我刚跟我大伯打过电话，说不定下个月要娶第八个了……” “……你们的妈妈我没记错的话是第四个，所以……你懂。” “我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哪个，怎么可能知道谁过得好，谁过得不好。” 涂朝夕：…… 程桑桑叹气，她本来记性就大好，那些继母带来的孩子里也就涂窈让她印象深刻一点。 至于那些继母，现在挨个排排站在她面前她估计都认不太出来。 不过……如果要做个对比，她脑子里还是有个模糊的影子。 可再多的，就真想不起来了。 涂朝夕又闭了下眼。 “知道了，你继续。” 程桑桑不好意思又稍稍歉疚地笑了笑：“不过我们家应该还有她照片，到时候你们要是需要，我找人寄给你们。” 涂朝夕沉默了几秒：“……知道了。” “好，我继续带你参观！” 程桑桑往前走了两步，想到什么，赶紧掏出手机，“这也算是我事业第一步了，得让大家都看看！” 说着她点开了马致远拉的那个群，拨通了群视频。 …… 病房里，涂窈连忙想捡起那张照片，蒋太夫人先一步捡了起来。 轻叹了一口气：“……这是一张……算全家福。” 是她的小外孙女满月前一周拍的。 除了他们一家人，一旁还入镜了两个女佣。 这张照片后来被蒋逢春带上了邮轮，做成了照片墙，后来……跟着邮轮一起沉入了海底。 这是她派人从海里打捞起来的唯一一张还能勉强修复的照片。 所有人的面孔都被泡得模模糊糊，修复好后，反而是女佣的脸最清晰，是温婉小巧的一张脸。 因为是唯一一张的全家福，即便已经看不清脸，蒋太夫人也始终珍藏着。 ， 涂窈小心翼翼地接过，正想看个仔细，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老太太笑笑：“是你的朋友，赶紧接。” 涂窈赶紧接通，又把照片放回了原位。 屏幕那端，程桑桑刚想打招呼，就看到一张老照片一闪而过。 速度过快，她只来得及看到一张勉强看得清楚的面孔。 她突然一愣，咦，怎么有点眼熟…… 程桑桑抓了抓满头卷毛……想不起来！ 算了，一会儿再想。 “涂小毛！我已经到片场了！” “我们现在正在参观我们的搭建的实景，好不好看！” 她立刻把镜头对准身后庞大的场景！ 是一栋搭建壮观的教学楼，十几个工作人员正在往里做最后的布置。 涂窈笑眯眯地凑过去，正准备夸。 可就在这时，头顶的进度条突然久违地冒起了蓝光！ 涂窈脸上的笑意瞬间一僵。 下一秒，果然…… 【进度条通告：-1】 【进度条通告：-1】 …… 【进度条通告：20】 涂窈来不及反应，对着屏幕大喊： “哥！桑桑！快跑！带着所有人跑！” “快跑！！！！” 第一百七十章 我能找到大哥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轰”的一声，惊天动地。 视频当场挂断！ 黑屏里只剩涂窈发白的一张脸。 她脑袋瞬间一片空白，就这样呆滞了足足三秒，她浑身一抖，猛地站起来！ 不小心带起了那本相册，两张没摆正的照片落了下来。 她抖着手捡起来，“对不起，太夫人，是我太着急了……” 正准备放回去，蒋太夫人一把拉住了她。 她眼神肃穆，朝门外扬声道：“立青！立刻联系集团旗下的救援队和医疗队，再把小毛送过去！” 蒋太夫人不用确认，刚刚那声巨响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她拍拍女孩冰凉的手，“我不拦你。” 亲人遇困，只恨不能立刻赶到，又怎么会惧怕那几分的危险。 “但就像你在拍卖会帮我那样，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记住了吗？” 涂窈咬着牙重重点头：“我知道。” 她理智逐渐回归，仰起苍白的一张脸，“那太夫人，麻烦您帮我跟小哥说一声。” “二哥现在应该也在去城郊的路上，您就告诉他，一有消息我和二哥就会给他打电话，但是不准他过来，他的腿在恢复期，要是出了问题，大哥知道了会很生气。” 正要走，又回过头补了一句，“您也别过来，好好养身体，一有消息我也会告诉您的。” 说完，像一阵风快速跑出了病房。 蒋太夫人有些愣神，这孩子……只留给了自己不到十秒的缓冲时间。 十分钟后，管家又回到了病房。 “太夫人，刚把小毛送过去，救援队正准备出发，医疗队已经在路上。” 病床上，没来得及和涂窈一起看的另外几本相册被翻开了几页，蒋太夫人随眼一瞥。 瞥到了正中间一张照片。 是一个大约五岁的小男孩。 小孩稚嫩的面孔神气活现，和他两个弟弟不同，他天生就喜欢镜头，性格也格外跳脱。 蒋太夫人微微一怔，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 下一秒，不知怎么的，她心脏一阵刺痛，突然地有些喘不过气。 脑海里又浮现了涂窈刚刚苍白的脸，环视了一圈病房，又自然而然地想起那天被几个孩子团团围住问候的画面。 她记得，涂窈的大哥……那是个看起来傲娇，实际又格外心软的一个孩子。 现在却遭遇了意外，生死不明。 蒋太夫人忍不住捂了下隐隐刺痛的心口。 “……立青，尽快帮我办出院，影视基地那边你亲自盯着。” “另外……给蒋鹏做个精神鉴定。” 管家一愣，“……好。” …… 开往城郊的车上，涂窈抖着手打开手机，不停地拨打涂朝夕和程桑桑的号码。 但无一例外，没有一次打通。 屏幕里词条先接连地跳了出来。 燕京城郊发生巨响 燕京影视基地坍塌 【我靠什么情况！】 【好像是现场搭建的一个实景塌了，原因还不知道。】 【好恐怖，我刚路过那儿，简直惊天巨响，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了。】 【一个小道消息，不保真，好像是程桑桑的剧组……涂朝夕也在……】 【我天，不会就是程桑桑自己写自己建场景的那部剧？】 …… 涂窈看着这些言论，忍不住皱了眉。 ……太快了，有点太快了。 事情刚出来，就有言论把程桑桑带了出来。 车子很快停下，她暂时把疑惑抛到了脑后，快速跳下车。 涂窈边跑边随手把手机放进口袋，忽然碰到了什么，愣了。 拿出来一看，是……两张照片。 想起来了，刚刚正准备放回去的时候，蒋太夫人拉住了她，她又走得匆忙，直接把照片给带走了！ 一张是蒋逢春和沈逐兴的合照，而另一张……是刚刚那张全家福。 所有的人脸都已经模糊，只剩下女佣的脸保留着一点清晰。 涂窈只扫了一眼，先给蒋太夫人发了个消息，再小心翼翼地收进了口袋，然后立刻跑进基地！ 没跑几步，撞进了一个透着暖意的怀抱。 头顶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 涂窈立刻退出来，抬头一看，是南柯和胥池。 两人都穿着一身简单的便服，也是刚得到消息就过来了。 涂窈鼻子一酸：“二哥，小池。” 不等她问，胥池望着她被撞红的额头，沉声道，“是那栋人工搭建的教学楼突然发生坍塌，具体原因还在查，程桑桑和大部分工人都没事。” 他顿了顿，眸光深深地看向她：“她说，你提醒得及时，他们听到就立刻跑了，只是程桑桑躲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下，现在正在处理伤口。” 涂窈顿时小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没事就好……” 又立刻问，“……那我哥呢？” 涂窈呐呐地试探：“我哥……肯定也没事？” 胥池目光沉了沉，看着她明亮又明显透着不安的眼睛。 沉默了一秒，“……涂小毛，涂老师和两个工人还在里面，救援队正在搜救。” “一次坍塌的时候，两个工人没跑出来，涂老师回过头去救他们，遇到了二次坍塌。” 涂窈一愣。 一瞬间，眼神有些茫然，又有些困惑。 还在里面……搜救…… 她下意识看向南柯，“……二哥？” 南柯向来温和的眼眸此刻一片通红。 张了张嘴，尝试着回她。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猝不及防，涂窈直接从他们中间钻了出去，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基地！ “涂小毛！” 两人立刻追上去，赶到的时候，涂窈正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是独立开辟出来的一个占地几千平方的拍摄基地，高达六层的教学楼坍塌，肉眼能看到的地方几乎一片废墟。 ……而她的哥哥，被压在了废墟下面。 烟尘漫天里，所有人都在营救。 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救援队沿着二次坍塌的方位在找，但是……没找到。” “目前在等搜救犬。” 涂窈听出来了，小池说的都是现状。 在没有确切的可以找到的信息之前，他似乎不敢对她保证。 她轻声道，“……小池，谢谢。” 蒋太夫人的救援队还在路上。 而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叫来这么多救援队的人……只有小池。 他一定做了很大的努力。 不敢保证也没关系的。 胥池喉头微微酸涩，盯着她，“忘了吗，不用跟我说谢谢。” 涂窈没有再吭声，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盯着前方，也不哭也不动。 南柯忽然有些心慌，轻声道：“……先让小池带你回去，等有消息了二哥跟你说好不好？” 涂窈摇了摇头，“……不是的二哥，你别怕，我没有被吓到，我现在还不能哭，也不能走，我得想想办法。” 南柯一愣：“你……” 涂窈突然抬眼看向头顶。 进度条一闪一闪，依旧停留在20 涂窈盯了会儿，突然往左边走，下一秒。 【进度条通告+1】 【进度条通告+1】 …… 【进度条通告：23】 涂窈一下攥紧了手心，又慢慢地谨慎地往回走。 【进度条通告-1】 【进度条通告-1】 …… 回到原地，进度条又回到了20 一瞬间，涂窈眼里有了明显的光亮。 她立刻转头，“小池，可不可以叫几个人帮我，我能找到大哥他们！” 第一百七十一章 有类似危机提醒的东西 似乎知道南柯一定会拒绝，涂窈又立刻看向他： “二哥，我有办法找到大哥，他既然是回去救那两个工人，那他们一定在一起，或者离得不远。” “不能再拖了，我怕他们随时都会有危险。” 涂窈语气格外坚定：“二哥，小池，你们信我，我真的能找到他们！” 胥池眸光深沉，涂窈的语气格外笃定。 就像昨晚上她笃定，如果她能回到十八年前，就能救下蒋逢春一家一样。 他直接开口：“不用找别人，我跟你二哥陪你一起，等你找到了，随时可以叫救援队。” 涂窈看向南柯，轻声问：“哥，可以吗？我不想走。” 南柯张了张嘴，妥协地点头：“……好。” 原本他让胥池带走涂窈后，也是准备亲自过去找。 既然他是这样，又怎么能要求他妹妹离开。 涂窈立刻仰头重新看向微弱的进度条。 不知不觉间，她的生命进度条，好像也成为了哥哥们的生命进度条。 深吸了一口气，她直接掉头就走。 和刚刚一样，原本在20浮动的数字，就这样一点一点地上涨了…… 胥池眼眸微闪。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涂朝夕和几个工人应该被埋在二次坍塌的地方，所以大部分的救援人员都是按照二次坍塌的方位去搜查。 可涂窈却毫不犹豫，直接目标明确地往反方向走。 就像知道涂朝夕一定不在那里…… …… 几千平米的地方，随处可见碎裂的砖瓦，断成一截半截的钢筋架构。 一般的砖瓦，会碎成这样吗…… 涂窈皱了皱眉，继续往前走了一步，突然。 【进度条通告-1】 已经恢复到28的数值忽然又退了一位。 涂窈立马停下。 南柯微微皱眉：“怎么了？是不是碰到哪儿了？” 涂窈摇头：“没受伤，二哥放心。。” 是要换方向了。 她试探地往左边走了一步。 【进度条通告-1】 又赶紧换了个方向。 【进度条通告+1】 “二哥，小池，往这边走！” 这回她走得飞快，因为沿着这个方向，进度条始终在往上涨！ 一直涨到了50。 这之后，无论她往哪个方向走，进度条都是倒退。 所以是不是代表，她哥就在附近？ 意识到这一点，涂窈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慢慢地抬头。 眼前依旧是一大片废墟，她已经走到了整个基地的最边缘。 而距离二次坍塌的地方足足有二十多米远。 这应该……是教学楼走廊的末端。 涂窈深吸一口气，回过头，颤着声说：“……二哥，小池，这里。” 胥池深深地看着她：“你是说，涂老师就在这下面。” “对，就在这里！” 涂窈连连点头，语气难得地染上了一点焦躁：“就在这里，一定在这里！” “好，不急，我这就叫人。” 救援人员很快来了。 上层的砖瓦被一点一点清理干净，救援人员又联手搬动庞大的石块…… 涂窈下意识看向头顶，眼睛里的光亮一点一点地扩大。 刚刚无论怎么走动都是倒退的进度条，此刻又一点一点地开始上涨！ …… 一旁，胥池全程盯着她。 回顾着刚刚涂窈找人的画面。 她似乎不是精准地知道涂朝夕在哪儿。 如果他没观察失误，她是在借由什么工具，去试探确定涂老师的位置。 刚刚程桑桑说，是涂窈在屏幕前突然提醒他们有危险，她和大部分的工人才能成功躲开。 所以……她身上是不是……有类似于危机提醒的东西？ 准确一点的是，只有涉及到涂朝夕……不，应该还有南柯…… 胥池不动声色地看向南柯，他没记错的话，今天不是涂窈第一次提示危险。 上一次，是在仙鹤村，她和南柯视频聊天时，也提醒他躲过了一次危机。 那么……是不是还有林樾。 只要是涉及到他们三兄弟的安危……她身上就会有危险提示？ 胥池深深地皱了眉……似乎还是太浅了…… 他正准备继续思考，下一秒，救援人员突然惊喜地大喊：“快！快来这里！这下面真的有人！” “能听得到吗！” 底下立刻传来几道沉闷的小声的敲击！ 涂窈赶紧往前走了几步，目光紧紧地盯着地面。 救援人员一点一点撬开几快碎裂的石板，几分钟后，撬出了一个一米长的圆状。 这才发现，在厚厚的石板下，居然有一个巨大的凹陷面。 而涂朝夕和两个工人都在里面！ 涂窈想过去，又怕打扰到救援工作，连忙退了几步。 离她近的两个救援人员见状，立刻拉了她一把：“没事，按照这个地形，我们得从对面开始挖。” 他们也知道是涂窈的功劳，小姑娘还挺冷静，不慌不乱地就找到了这里。 …… 地底下，涂朝夕和另外两个工人一人靠着一边，身上都受了大大小小的伤。 两个工人满脸歉疚地看着他：“实在对不住啊，都是为了救我们你才掉下来。” 涂朝夕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没事，我们运气好。” 原本他以为今天是要交代到这里了。 可没想到二次坍塌的时候，地基居然塌成了一大片足足两米的凹陷。 他就这样跟两个工人一块掉了进来，摸索着就到了这里。 更幸运的是，周围形成了好几个稳固的三角面。 掉进来了涂朝夕也不着急，他现在不是孤身一人，他有弟弟，有妹妹，他清楚，他们都会拼尽全力地来找他。 时间长短而已。 所以尽管他受的伤最重，也还有余力去安抚另外两个工人。 果然，这才过了没多久，就有人找到了他们。 只是当抬头第一眼看到的是涂窈，他原本就惨白的脸色还是一下就黑了。 有气无力地骂：“……涂小毛！你来这里干什么！” 涂窈趴在洞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涂朝夕挑了挑眉：“怎么？吓傻啦？不说话。” 涂窈这才终于张了张嘴，“哥……” 只喊了一个字，打从见到这片废墟起就全程镇定的涂窈，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第一百七十二章 第一次哭成这样 哭声震天。 没两秒，涂窈原本白净的脸蛋哭得涨红，抽抽搭搭地伏在地面上。 涂朝夕眼睛瞬间红了一圈，下半句骂当场哽在喉咙里。 边上一堆救援人员都愣了。 刚刚还在心里暗夸这女孩临危不惧，坚强镇定，谁都没想到她会突然哭成这样。 一群人下意识去看另外两个家属。 一旁，南柯也已经彻底红了眼眶，“没事，让我妹妹哭会儿。” 胥池别开眼，摁了下眉心，“你们先准备救援方案。” ……哭总比不哭好。 越触摸到真实的她，越窥探到她身上的那些秘密，他就越想让她好好哭一场。 可她总也不哭。 地底下，涂朝夕也平静地等她哭完。 缓了几秒，他放低了声音，“……怎么回事啊，涂小毛，怎么哭成这样了。” “对不起，哥……我也不想哭，但是我忍不住……” 涂窈趴在洞口，擦了下眼睛，可眼泪还是越擦越多。 没找到人之前她可以保持冷静，可看到涂朝夕的一瞬间，难过，恐惧，后怕…… 那些情绪直接一股脑地涌上来，她忍不住。 涂朝夕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用手背抹了下眼睛，“……笨蛋。” 下一秒，他突然撑着墙壁艰难地站了起来。 环视了一圈这个面积庞大的凹陷面。 地面凹陷严重有利有弊，给他和两个工人留出生存空间的同时，一不小心可能会造成第三次坍塌。 救援人员们一定会保守地选择安全的救援方式，先清理掉边缘所有的重物。 果然，他已经听到了上面搬动石块的声音。 ……可这样太慢了。 两个工人能等，他等不了。 涂朝夕仰头，看向还趴在洞口的涂窈，“涂小毛，别蹲这儿了，给我找点药扔下来。” 涂窈抽噎声瞬间停了，忧心地看着他脸上的擦伤，赶紧边点头边起来。 “我这就去！哥，我带了太夫人的医疗队过来！他们差不多也该到了！” 涂朝夕胡乱点头，“可真棒，赶紧去赶紧去！” 涂窈又是速度快到像一阵风地跑了。 她一走，涂朝夕立刻扬声喊：“南柯！” 想到什么又嗤了一声：“徐驰那小子也在。” 果然，下一秒，洞口就换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涂朝夕脸色瞬间就变了，在涂窈那儿憋回去的骂转头就骂到两人身上。 “你俩可真行啊！还真看着她在这哭，还有，这地方什么时候会塌第三次谁也不敢保证，也敢让她来！” “再退一万步，我要真出什么事，让她看到了怎么办？” 南柯：…… “哥，你能不能不乱说话？” 胥池又揉了下眉心：“涂老师，你把她忽悠走想做什么？” 涂朝夕：…… 忍不住小声嘀咕，“这什么脑子……” 他继续抬头，“有救援绳，给我扔下来，你俩一会儿把我拉上来。” 话音一落，南柯就皱了眉 “哥，你确定你还有力气吗，而且这个洞口有点小。” 考虑到地面的受力问题，救援人员也不敢继续扩大。 “你上来的时候可能会受伤。” 涂朝夕语气平常：“……没事，你们放绳子，我有经验。” 这才不到三米，他以前拍v的时候吊威亚都是十米起步。 至于上面不到一米的洞口，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问题，顶多就是一点擦伤。 他还能怕这点伤吗。 胥池转头就把绳子扔了下来。 地底下，目睹这一幕的两个工人不解，“涂老师，再等一会儿不行吗？” “你身上的伤比我们都严重，要是再磕碰到哪儿，你受得住吗？” 涂朝夕白着脸，不在意地摇头，“没事。” 他艰难地抬手，把救援绳绑到腰上，顿了几秒，低声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我妹妹哭成这样。” “这大概也是她第一次哭成这样，我得快点上去让她安心。” 从仙鹤村，到燕京，他的妹妹一直都是快快乐乐的。 她就该快快乐乐的。 他不能，也不应该变成他妹妹难过的源头。 ……这辈子这一次就够了。 两个工人瞬间哑然，下一秒，双双起身。 “来，我帮你绑。” “谢了。” …… 等涂窈抱着药箱急匆匆地过来，就看到废墟上，涂朝夕半靠在一块石板上，正在解身上的救援绳。 而另一边，救援人员们还在搬动石块。 那两个工人还在下面。 涂窈一下就明白了刚刚是故意支开了她。 她慢慢走过去，蹲下，垂下眼，“哥……” 涂朝夕顿时没好气道：“涂小毛，不许哭了，你眼睛还要不要了！” 涂窈摇了摇头，小声说，“……没有要哭，你疼不疼啊？” 刚刚光线太暗，看不清楚，现在她才看清楚她哥身上几乎遍布大大小小触目惊心的擦伤。 涂朝夕立刻嗤了一声，“这有什么疼的。” 涂窈默默瞥他，突然伸出手摁了一下胳膊。 “嘶——” 涂朝夕瞬间疼得呲牙咧嘴：“涂小毛！” 涂窈眨了眨眼：“还说不疼……” 涂朝夕：…… 涂窈哼了一声：“所以你也是笨蛋！” 一个哭得像笨蛋，一个像笨蛋一样不怕疼地提前上来。 涂朝夕这回倒是没骂，忍不住笑了一声。 ……所以嘛，天生的兄妹。 涂朝夕静静地看着她，他没有一天不在庆幸，那天，签下了去仙鹤村录节目的合同。 “涂小毛！涂老师！” 涂窈打开药箱，正准备给他处理伤口，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喊声。 回头一看，是程桑桑，也是一身狼狈，一头卷毛灰扑扑的。 胳膊上还打着绷带。 涂窈连忙把药箱推给南柯，起身去接她。 程桑桑一看到涂窈就红着眼睛呜呜啦啦地道歉。 “涂小毛，我对不起你，是我让涂老师来片场，也是我拉着涂老师来参观这里。” 涂窈抿了抿唇，“你的手严重吗？” 程桑桑连连摇头：“不严重，是你提醒得及时，不然我也躲不过。” 听到这里，涂朝夕皱了皱眉：“涂小毛，所以你不光提醒了我们有危险，你二哥说刚刚也是你找到我在哪儿。” “涂小毛，你这么厉害的吗？” 涂窈一愣，顿时有些紧张，“我……” 一旁，胥池眼眸微闪，轻叹一声，“她……” 下一秒，就听到涂朝夕感慨，“我妹妹不会是搜救犬成精？” 涂窈&胥池：…… 程桑桑立马拉了拉涂窈：“涂小毛，那你能不能找到什么易燃易爆品啊？” 她看向这一片废墟，眼里闪过一点落寞。 “我怀疑是不是有人楼里放了什么东西，把我的楼给引爆了。” 涂窈眼皮跳了跳。 正想回她，另一边，救援队已经搬走了一小半围绕在周边的重物，大概摸清楚了底下塌陷的具体构造。 一个领队赶紧来跟胥池报告。 几乎在二次坍塌的瞬间，外力在地基上形成了一条近十米长的通道，通道后又是直径近二十米的一个凹陷面。 这话一落，几乎所有人都皱了眉。 涂窈轻声问：“一般的地基不会塌陷得这么厉害的，是不是？” 想到什么，又立刻看向另一边还没清理干净的废墟。 “刚刚我找我哥的时候看过那些砖瓦钢筋，似乎也不是很正常。” 领队神色也有些凝重，“是，我做了十多年的救援工作，大多跟建筑相关。” “这次的事故原因我能确定。” 在程桑桑瞬间茫然的眼神里，他严肃地下了定论。 “建筑材料有问题。” “不……不可能啊！” 第一百七十三章 辟谣（黄豆跳舞） 程桑桑立刻脱口而出，“建筑材料怎么会有问题？” “这材料是我亲自签的……” 说到一半，她瞬间一愣。 ……是她亲自签的字。 但是……她也只签了字。 监管这一切的，另有其人。 领队叹了口气，“幸好人都救出来了。” 没再多说，他向胥池点头示意后就走了。 现场突然地陷入一片安静。 涂窈忽然想起刚刚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些言论。 她连忙打开手机，点开一看，已经有了新的词条。 程桑桑剧组场景坍塌 程桑桑剧组使用劣质材料 不出意外，底下质疑声和骂声一片。 【？？？还真是程桑桑的剧组塌了？！我本来还在期待她那个剧本呢！】 【还期待呢，使用劣质材料，她这不是罔顾人命吗？！】 【大小姐家里这么有钱，居然还用劣质材料？！】 【空口无凭啊，等官方通告。】 【这还要什么通告，事故刚发生的时候我路过进去看了眼，你们猜怎么着，塌成一片废墟了。】 涂窈垂下眼……她明白了。 白初梦在她和她的哥哥们身上屡屡受挫，这一次，她选择把矛头对准了程桑桑。 涂朝夕也察觉到了异常，“太快了。” 他翻了翻之前的几个词条，摇了摇头：“事故发生才不到一小时，每个词条都在推进信息流程。” “是有人故意推动。” 这熟悉的想要置人于死地的手法……涂朝夕嗤了一声。 “不出意外，是白初梦。” “我没记错的话，这项目前期也是她找的经理人在负责，在材料上动手脚也方便。” 说到这里，涂朝夕也有些匪夷所思：“所以她一边拿那份演员合同对付我。” “一边又提前就给你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在她们还是朋友的时候。 …… 程桑桑愣愣地抬头……脑袋忽然有些混乱。 涂朝夕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转头把手机递给涂窈，不小心牵动了伤口，脸色又白了一个度。 程桑桑瞬间回神，“那个，你们先……先送涂老师去医院，这些词条不重要，我一会儿就打给我大伯。” 她像是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反正我从小到大闯的祸非常多了，我大伯都会帮我处理的，你们不用担心。” 胥池淡淡提醒：“这件事一旦发酵后是社会事件，你要赶在官方通报前把事情处理好。” “如果没处理好，你要做好程家也被牵连的准备。” 两句话，点明了时间期限和严重性。 程桑桑不自在地眼神闪了闪：“我……我知道的，谢谢……您。” “我等下就跟我大伯认错，会尽快把事情处理好的。” “你们赶紧送涂老师过去，我就不去了，我先……” 还没说完，涂窈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透着暖意的手一下圈住她发凉的手腕。 涂窈静静地望着她，轻声说：“你也来。” 又补了一句：“你的伤最好也重新处理一遍。” 程桑桑一愣，又立刻笑了笑，“涂小毛，我真不去了，我大伯一会儿可能会罚我抄一百遍祖训呢！” 说完挣脱了她的手，掉头就跑。 边跑边喊：“再见啊涂小毛！” 身后，涂窈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皱了眉。 …… 港城，白初梦翻着屏幕里一堆废墟图，冷冷一笑。 身边站着一个穿着管家服的中年男人。 比起之前，他的脸色似乎好了许多。 他躬着身赞许道：“小姐，这次您做得很好。” 听到这话，白初梦脸色却变了，“天道叔，你说为什么程桑桑这样一个蠢货身上就有这么多气运？而我却没有？” 管家微微一笑，“因为……老天不公平。” 白初梦眼眸闪过一丝嫉恨：“是啊，老天不公平。” 管家语气越发恭敬：“所以我来让它公平。” 白初梦转过头：“天道叔，她身上还有气运在流失吗？” 管家摇了摇头：“劣质材料的官方通报没出来前，再怎么操控舆论都等于空中楼阁，对她的影响也就这样了。” 流失的气运逐渐有限。 白初梦挑了挑眉：“那就先操控新的舆论。” 半小时后，涂朝夕住院的消息突然曝光。 原本平静下来的舆论立刻又汹涌起来。 【好家伙，差点忘了，早上有人说涂朝夕也在片场，所以他受伤了？！】 【我没记错的话，之前就是她找的经理人跟程美玲联合做局差点坑了涂朝夕。】 【结果这次又害了涂朝夕？？我是程桑桑我真的没脸做他们的朋友了。】 【得了，也不见得他们关系有多好，娱乐圈表面上一片和谐，实际上私下不知道斗得多勾心斗角呢。】 【都是为了流量罢了，你们自己想想，涂朝夕跟马致远之前可是死对头，怎么可能和好。】 【反正程桑桑属实罪大恶极了，我说你们涂朝夕的粉丝不撕她吗？】 【这下你们嗑的仙鹤村小分队要破灭咯，以前不敢说，这破综艺都捧出来一堆什么牛鬼蛇神。】 白初梦点进词条，不出意外，又是一片骂声。 可下一秒，她脸色瞬间一变。 刷新后的屏幕里。 涂小毛：辟谣（黄豆跳舞）\/\/转发\/\/网友123：【这下你们嗑的仙鹤村小分队……】 涂朝夕：辟谣（黄豆跳舞）\/\/转发\/\/网友123：【这下你们嗑的仙鹤村小分队……】 闻语：辟谣（黄豆跳舞）\/\/转发\/\/网友123：【这下你们嗑的仙鹤村小分队……】 胥白：辟谣（黄豆跳舞）\/\/转发\/\/网友123：【这下你们嗑的仙鹤村小分队……】 江野：辟谣（黄豆跳舞）\/\/转发\/\/网友123：【这下你们嗑的仙鹤村小分队……】 马致远：辟谣（黄豆跳舞）附件空白文档，备注：来不及写了下次补\/\/转发\/\/网友123：【这下你们嗑的仙鹤村小分队……】 第一百七十四章 都走了，也都来了 词条下网友们默契地沉默了几秒。 【……你说你惹他们干嘛？】 【我真服了，他们一天天闲得发慌吗？】 【闲什么闲，江野这两天连轴转参加音乐节，闻语被经纪人压着到处试镜，胥白在仙鹤村盯妹妹的菇房呢。】 【涂老师跟妹妹不想也知道现在在医院，这儿就马老师是个接不到活的无业喷子。】 【……都很忙吗？那我怎么好像在燕京机场看到他们了？是我瞎了吗？】 【？？？？】 燕京医院，涂窈盯完涂朝夕重新处理了伤口，就点开他们的群报了平安。 发完了却难得没人回她。 就在这时，病房门忽然被推开。 “妹妹！我们来啦！” 转头一看，时隔近两个月，闻语头发已经留长，手里拿着一捧花，正笑眯眯地望着她。 身后跟着穿了一身铆钉服的江野，明显刚从音乐节过来，也带了一捧花。 “我们来了。” 下一秒，一个瘦猴似的男人也骂骂咧咧地跟了进来。 “涂小毛，你下次能不能挑个正常的表情，我是个三十三岁的大男人，黄豆跳舞算怎么回事？！” 涂窈愣了。 病床上，涂朝夕也愣了一秒，当即嗤了一声：“这时候知道自己是三十三岁大男人了，三十三岁大男人录完节目都快两个月了，也没见你找到正经工作，天天网上发小作文，你挑什么挑。” 马致远一下怒了：“哎！谁说我没找到工作，我给程桑桑写了好几个宣传稿！” 篇篇两万打底，风格没一篇重复的！ 涂朝夕脸上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马致远，要实在不行你就退圈，行？” “涂朝夕，你别以为你受伤了我会对你手下留情啊！我等下就连写三万字骂你！” “你就这点出息！” “你！” 等两人吵了几个来回，涂窈终于反应过来了！ 连忙跑过去！ “……闻语姐姐，江野哥哥，你们怎么过来了！” 话落，手机响了。 电话那头胥白大声道：“大姐！还有我！我先带着狼牙去找小卷毛了，帮我跟涂老师问好啊！” 闻语把手里的花递过去，“这事儿闹得太大了，我们不放心，就过来看看涂老师和桑桑。” “对了，我们打桑桑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她怎么样了？” 涂窈抿了抿唇，转头看向涂朝夕：“哥……” 还没说完，涂朝夕了然地挥了挥手，“去去，我这儿有你二哥。” 刚刚在片场，谁都看得出来程桑桑的洒脱都是装出来的。 这会儿又不接电话，估计一个人自闭去了。 说着他又立刻补了一句：“马致远不许去。” 马致远：？？？ “凭什么我不能去？！” 涂朝夕冷笑：“他们是十几二十的同龄人，你一个老帮菜凑什么热闹，给我好好待在这儿！” “现在给我倒杯水！” 马致远气死了：“涂朝夕，你别太过分啊！” 网上，很快又刷新了最新消息。 【那什么……在燕京机场看到他们的那个姐妹，你没瞎，因为……我在燕京医院看到他们了……】 【闻语跟江野人手一捧花。】 【？？？所以他们集体来燕京看涂老师？】 【是……这会儿又跟妹妹一块儿出来了，江野手里还剩下一捧花，不出意外是去看程桑桑了。】 这位网友还附带了一张偷拍的三人背影照。 【怎么没看到马老师？他不会还留在涂老师病房？】 【……你说呢，死对头一碰面不得大吵三百回合。】 【……】 程桑桑临时落脚在一家星级酒店。 偌大的房间，她脸色苍白，坐在地板上，过了会儿，起身拉出一个大行李箱。 地板另一边，是四散的纸张，上面每一个字，都是她过去两个月一点一点敲出来的。 她蹲下身一张一张捡起来，放进行李箱。 收拾着收拾着……她动作越来越慢，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到了手背。 ……从小到大，她闯过很多祸，吃过无数个教训。 可没有一个比现在这个更惨烈，更让她不知所措。 床头的手机不停震动。 她知道，是向她提出解约的一流导演团队。 是准备离开的道具师，化妆师们。 是剧组所有待定的工作人员。 所有的人都要离开了…… 下一秒，房门忽然被拍得“砰砰”作响。 程桑桑下意识回头。 “小卷毛！小卷毛！在不在！快开门！” 门外，胥白一边拍一边安抚不耐烦的狼狗：“哥，稍安勿躁啊，我一会儿就带你去找我小叔和大姐，稍等稍等。” 狼牙黑汪汪的瞳孔躁动地瞪着，有点等不下去。 “咔哒”一声，门开了。 程桑桑扶着把手站在门口。 胥白眼睛一亮，看到她手臂上的伤又神色一紧：“你受伤了？” 抬头一看：“……也哭过了？” 程桑桑下意识地把手往后面藏了藏，迟疑地望着他：“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啊！” 程桑桑一愣：“……可是我们不是死对头吗，你来看我干什么。” “我现在这样，你应该高兴……” 胥白大脑忽然有些宕机。 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可……可是现在我们不是变成朋友了吗。” 程桑桑眼眶瞬间一红。 看她不说话，胥白顿时有些急了，“你忘了吗，在仙鹤村的时候，你陪我下地，我陪你一块儿写剧本，我们……” “哦……我们还一块儿喂狼牙呢。” 这些不都是朋友才会做的事吗。 话落，程桑桑再也忍不住，蹲下来号啕大哭。 一旁，狼牙眼珠一转，下一秒，也往地上一趴，仰头嗷嗷叫。 胥白：…… 涂窈闻语和江野到的时候，就看到程桑桑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狼牙也趴在地上嗷嗷叫。 一个哭一个叫，此起彼伏。 胥白安慰完这个，安慰那个，手忙脚乱。 突然，狼牙不叫了。 鼻子耸了耸，像是闻到了什么，立刻转过头。 一眼就看到了门外的涂窈。 它立马“嗷”的一声跳了起来！ 涂窈一把抱住它，吃力地走过来，“好重啊，桑桑，你俩在仙鹤村的时候是不是给狼牙加餐了！” 闻语看向程桑桑绑着绷带的手臂：“桑桑，伤得严重吗？” 江野跟在后面，把另一束花递过去：“给你的。” 程桑桑呆呆地仰起头。 “你……你们怎么都来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朋友是朋友 “涂小毛，你不是在陪涂老师吗，闻语，你不是要去试镜吗，还有江野，你参加了这么多音乐节，不用休息的吗……” 又看向胥白：“……你就这么带着狼牙过来，它不咬你吗！” 胥白得意地笑了：“不咬，我跟它说了，是带它来找大姐。” “你看它现在多开心。” 刚刚一路上气势汹汹虎视眈眈瞪着胥白的狼狗，此刻整条狗克制又礼貌地蹲坐在涂窈身边，尾巴尖来回摇摆。 程桑桑看着看着，也忍不住笑了。 一群人齐齐松了口气，笑了就好。 此刻，程桑桑剧组使用劣质材料的词条还在榜一。 点进去，底下基本上是网友在闲聊。 【有没有下一个目击者出现，告诉我他们是不是真去找程桑桑了？】 【没看到妹妹他们，但是二十分钟前我倒是看到了胥白牵着一条狗跑进了一家酒店。】 【好，没跑了，连狼牙都来了。】 港城，白初梦脸色难看地看着底下的言论。 “这个蠢货，只是上了一个综艺，居然有了这么多朋友……” 居然就这么带偏了一部分的风向。 一旁的管家意有所指：“小姐，您不也是程小姐的朋友。” 白初梦嗤笑：“我跟她算什么朋友，我是故意算计。” “而她当初也不过就是把我当她姐姐的替身。” 管家赞许道：“就是这样，这世界上没有所谓的真情，都是互相利用。” 听到这句话，白初梦顿时心下一阵烦躁。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了十年前，第一次见到程桑桑的时候。 那时候程桑桑的姐姐刚去世，她更换了穿衣风格，故意去接近她。 她以为要费多大的劲，结果只是穿着一条跟她姐姐同款的白裙子，戴一条同款的绿色发带，主动问她一句。 “要不要带你一起玩。” 当年那个十岁的小蠢货，居然就眼巴巴地跟了过来。 之后她稍微装模作样地说几句关心她的话，她就真把她当成了朋友。 白家内斗汹涌，她会跑出来帮她跟几个堂哥吵架。 程家人都宠她，钱，资源从不限制，而蠢货就是蠢货，她居然也会把这些东西拱手让她挑选。 她说什么，这个小蠢货就听什么。 …… 越回忆，白初梦心里这股烦躁就越浓烈，突然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几秒后，她闭了闭眼，强行把这股躁意驱逐出去。 再睁眼，她冷冷道：“基地的材料鉴定和官方通报最快什么时候能出来？” “一星期。” “好，一个星期后，我倒要看看这个蠢货怎么翻身！” …… 房间里，一群人帮着一块儿捡着地上的剧本，一张一张，都是程桑桑这两个月的心血。 闻语边捡边看：“桑桑，写得真好，之前在仙鹤村你只说了一点构想，那时候我就想来试镜你的角色了。” “到时候定下时间了，我来试镜好不好。” 程桑桑眼睛又忍不住红了，擦了擦鼻子，无奈道：“……可是场景都塌了啊。” “人全跑没了。” 解约电话一个接一个，她还都不敢接。 涂窈边捡边摸狼牙的狗头，“不一定要搭建场景啊，我来的时候查过了。” “燕京影视基地有现成的场景，就是可能会破一点，不过你的剧本是恐怖元素的话，好像破一点更好。” “嗯……如果燕京这边的不行，也可以去租借场地，正好你的背景在冬天，到时候学生都放假了，也不会打扰到他们。” 胥白：“就是，场地问题最容易解决了，至于人嘛，跑了就跑了呗，至少涂老师还没跑呢。” 江野低着头开口：“插曲缺人也可以找我，我下半年不忙。” 涂窈继续：“马老师是不是也演过戏啊，我觉得你剧本里那个一天到晚让人写检讨的教导主任特别适合他，等下回去了我就去忽悠他。” 她小声嘀咕：“反正马老师闲。” 你一句，我一句，程桑桑赶紧仰头，憋住了要掉下来的眼泪。 不知道憋了多久，她突然轻声说：“……我是把她当朋友的。” “曾经是……唯一的朋友。” 话落，所有人手里的动作一顿。 涂窈转过头，静静地看她。 程桑桑笑了下：“涂小毛，对不起啊，在今天之前，我其实一直也忘不了她。” 即便在仙鹤村的时候，已经知道了白初梦的真面目，她也只是选择了逃避。 不敢面对。 ……十年，实在是太久了。 “那时候我姐姐刚去世，似乎所有人都觉得因为她跟姐姐有些像，我才会跟她做朋友，都觉得我把她当成了姐姐的替身。” 她摇了摇头，“但是不是的。” “我承认，她像姐姐，说话语气，穿着打扮都像。” “可我分得清楚。” “姐姐是姐姐，朋友是朋友。” 她声音忽然地有些颤抖，眼里涌起一阵泪意。 “……我跟她做朋友，只是因为，那天下午，她跑过来问我，要不要带我一起玩。” 从来没有人像她这样跑过来，主动牵起她的手。 这十年，白初梦装温柔，装善良，可这些装出来的温柔，善良，又实实在在地牵动过她的心。 …… 几秒后，程桑桑深吸一口气，重新抬头，“但是以后，我也会分清楚，她已经不是朋友了。” “我大伯说，基地那边已经发起了官方事故鉴定，明天他会派一支调查团队过来，我会打起精神，赶在官方出通告前，把那批劣质材料的来源查清楚。” 她继续看向涂窈，“涂小毛……我……我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咬着牙问道：“你……你可以陪我一起吗？” 涂窈扬起笑脸：“当然啊。” “我们也一起！” 第一百七十六章 依旧是铺垫 【报！程桑桑出现了！】 【妹妹，程桑桑，胥白，闻语，江野，哦，还有妹妹牵着的狼牙，一块儿在酒店前台溜达。】 【不是，你们真把这词条当烽火台了？】 【整挺好，正好维持一下热度，如果程桑桑真用了劣质材料，到时候现成的热度，如果没用，改下词条也方便澄清。】 【……考虑得还挺周到。】 酒店前台，胥白，闻语和江野都是临时赶过来，索性都在这家酒店订了房间。 涂窈也想订一间，刚掏了掏口袋，手就僵住了。 想起来了，她还是个黑户哦…… 涂窈挠了挠头，不出意外的话，“涂窈”的户口应该还在程家…… 程桑桑回过头，就看到涂窈茫然地揣着口袋，沉默地盯着酒店前方闪着光亮的壁灯。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看过去，涂小毛明明站在所有人中间，可总有种游离在人群之外的感觉。 好像随时随地都会离开。 她忽然心里一慌，连忙拽住涂窈的袖子：“涂小毛！” 涂窈转头：“怎么啦？” 程桑桑愣愣地看着她，下一秒，鼓着脸故作愤怒：“你和闻语订什么房间，你俩跟我一起住啊！” 涂窈眨了眨眼，突然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好啊！” 程桑桑不敢放松，立刻揽住她胳膊。 定完房间，一群人往回走，没走两步，程桑桑的手机就响了。 她连忙接通：“大伯。” 电话那头是一道威严又透着慈爱的中年音：“缓过来了？” “你哥哥姐姐们原本要过来，但我想，现在你应该不需要了。” 程桑桑连忙摆手：“不用的，涂小毛，还有我的朋友们都会陪我。” “大伯，多亏有她和涂老师，涂老师救了两个工人，涂小毛提醒我们避开了危险。” “……哦，大伯，你知道的，涂小毛就是涂窈。” 短短一个下午，她又恢复了和平时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程大伯自然知道。 程桑桑的父亲，他的亲弟弟风流成性，看上一个娶一个，继子继女遍地跑。 饶是他记忆不错，也难免混乱。 不过他对涂窈倒还是有一点印象，那些年老是追在程桑桑身后跑，端茶倒水，格外殷勤。 程桑桑抬头，看着前方牵着狗往前跑的女孩。 “可是大伯……她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程大伯叹道：“是不一样了。” 港城，他翻着手里这一沓的调查资料，短短两个月，那个孩子干了不少大事。 他是生意人，这些事中，最吸引他注意的还是拿下了那家运输公司。 外行人看热闹，只能看到林樾林景一跃翻身。 而内行人看门道，这两人跟蒋家扯上了千丝万缕的关系，往后的前程不会差到哪里去。 程大伯合拢资料：“既然这样，你跟她多学学。” 程桑桑立刻答应：“知道的嘛，涂小毛聪明，我比较笨。” 程大伯摇了摇头，“聪明两个字也有些简单了，整合了身边所有能利用到的资源，审时度势，把两个身处深渊的年轻人扶上了青云梯。” “从小山村孤身一人走到现在一呼百应的局面……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孩子有这样的智慧？” 程桑桑犹豫了一下：“因为……大伯也笨？” 程大伯：…… “调查队明天就到，这是你第一次独立处理突发事件，不要逞强，如果还是解决不了，尽快跟我说。” 他顿了一秒，还是明说：“只有拿到了切实的证据，我这边才好彻底对白家，对……白初梦进行清算。” 程桑桑眼神闪了闪，沉默了几秒，语气保证：“大伯，我会尽快查清楚，你放心。” 听到这一句回应，程大伯到底有些欣慰。 他是实在的野心家，自然明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商圈里难有真正的朋友，有时候甚至难有亲情。 白初梦到底为什么接近桑桑，他心知肚明。 胥家那几位想必也一清二楚。 而就跟他一样，无伤大雅的情况下，通通默契地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原因也不难猜，白初梦想借着他们家的孩子登云临海，他们同样，也存了一点把她当磨刀石的心思。 他唯一没算到的是，白初梦年纪轻轻，心够狠，能心安理得地用人命去搏去斗。 ……只是看着心狠，做事却有些孤注一掷的短视。 …… 城郊，蒋家园林门口，此时站着乌泱泱一群人。 都是听到蒋太夫人出院的消息，带着孩子急匆匆赶过来的蒋家旁支们。 一群中年人个个脸色苍白，守在门口一动不动。 那天的拍卖会上蒋鹏受的伤最严重，他们只受了一点轻伤，住了不到半天就出了院。 可没想到，一出院公司就连着对他们发起了几轮的审查。 一查再查，短短两天，几乎把他们放逐到了最边缘。 等反应过来回过头想去找蒋鹏，却发现蒋鹏人不见了！ 而此时老太太却出了院。 ……这下谁都反应过来了，他们又被老太太给耍了。 又是装病，又是找那个涂小毛当幌子，来来回回地迷惑他们！ 早先还有个蒋鹏能替他们出谋划策，可现在蒋鹏都完了，一帮人群龙无首，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来城郊跟老太太低头认罪。 已经站了近一个小时，几个年纪小的孩子熬不住了。 “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边上另一个扒拉着身上的中式衬衫，一脸别扭：“爸爸，我不喜欢穿这个衣服，我要穿我的英伦马甲！” “姨奶奶又不喜欢我们，我们来这儿干什么！她不是生病了吗！她为什么还不死啊！” “闭嘴！” 蒋三当即怒着脸驳斥：“蒋越天！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小孩瞬间吓得缩了缩脖子，眼眶憋得通红。 蒋三脸色却没好转，继续骂道：“穿什么英伦马甲，你姨奶奶就喜欢这种衣服！以后也不许叫什么ethan，华国人，就叫华国名字！” 他骂的是儿子，自己却反倒出了一身的冷汗。 也不知道现在讨好老太太还来不来得及……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警告自家孩子。 没一会儿，园林门口响起此起彼伏的哭闹声和怒斥声。 蒋太夫人站在园林顶层，眼神微微眯着，看到这一幕，突然笑了。 “……立青，你看是不是有些眼熟。” 管家淡笑着：“您指着是小毛来的那天。” 蒋太夫人敛了笑意：“……是啊。” 涂窈来的那天，门口，也是站着这样一群人，一群孩子。 可情形已经大不相同。 蒋太夫人最后淡淡看了他们一眼，转过身，径直往回走。 “对了。”她回过头，“小毛的哥哥怎么样了？” “都是一些擦伤，看着严重，没什么大问题。” 蒋太夫人皱了皱眉：“擦伤……他是明星，要是恢复不好，是不是会影响事业。” “……还有林樾，我记得也还在医院，他也算一家正经公司的小老板了，腿要是没恢复好，总是不方便。” “上回给科米尔那位朋友治疗骨伤的医生回来了没有，你问问，要是回来了就给他安排过去。” 管家点头：“好的。” 蒋太夫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群孩子怎么都多灾多难的。”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有些放心不下。” 第二天一早，蒋家的车子开出城郊园林，一路驶向燕京医院。 另一边，程大伯派来的调查团队也到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去找蒋太夫人 套房的会客厅里，十个人的团队，带来了一大摞的资料。 全是程桑桑从前签下来的合同。 程桑桑一脸疑惑：“怎么带了这么多合同？” 为首的是个穿着西装，干练利落的女士，姓任。 任女士解释道：“程董的意思是借着这次调查，把之前过了您的手的那些项目通通清查一遍。” 程桑桑尴尬地笑笑：“这……这样啊……” 胥白随便翻了翻前几份合同，立马倒吸两口冷气，“榕树里四号，我记得那边三百米就是个火葬场，你怎么想到在那儿开歌舞厅？” 所有人：…… 程桑桑：…… “没开成功好不好！” “哦，后来改成展厅了……不对啊！谁家展会开火葬场边上？？？” 胥白匪夷所思：“还有这个，清河弄我记得前两年闹过两次大型火并，你怎么敢在那儿办联谊会？胆子这么大，你大伯居然没往死里揍你？” “还有……” 程桑桑脸都黑了，“臭胥白！别翻了！” “不行不行，我再看看，小卷毛，这都是你的黑历史啊！” 两人一个翻一个拦，程桑桑到底拦不住他，气道：“那你也不是买商铺结果没看产权，投资房产结果是个烂尾楼！” 胥白：？？？ 胥白瞪大眼：“……什么叫烂尾楼！我又不是故意挑中那儿的！我也不知道会烂尾啊！” “是啊，当然不是故意，是命中注定！” “小卷毛！” “臭胥白！”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闻语连忙劝，“好了好了，你俩别吵了，赶紧先把材料的事情解决掉。” 程桑桑气得眼睛都红了：“是他先要吵的！” “我都这么惨了他还笑我！” 她越说眼睛越红，别过头擦了下眼角。 胥白一愣，连忙往前走了两步，磕磕巴巴道：“对……对不起啊，我就是嘴快。” “哎呀，你也知道的嘛，我本来就这样，咱俩之前不就这样吵的么。” “你别哭啊，大不了我一会儿让你说回来！”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女孩的神色，“现在我们先聊正事好不好？” 又补了一句，“桑桑大小姐大人大量，原谅我好不好？” 几秒后，程桑桑抬起眼，哼了哼，“……我才没这么小气！” 看到这里，涂窈趴在桌上，忍不住埋下头笑了。 ……好像有些剧情不管怎么样还是会按照原书发展。 两人重新回到位子上。 任女士的团队有着优秀的素养，对这一幕视若无睹，但一句话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目前的情况不是很乐观。” “来之前，我们确认过这批建筑材料的采买合同，运输合同。” “从现有的资料来看，都能证明程小姐签署的这份合同里的建筑材料没有问题。” 涂窈想了想：“你的意思是说，是在最后的搭建流程里，有人替换了这批材料吗？” 任女士赞许地点了点头：“是，替换了五分之一。” 闻语皱了眉：“我待过不少剧组，一般实景搭建的材料都是当场确认验货，如果是搭建环节做的替换，肯定需要内部人员配合，找到那些人，是不是可以问出那批劣质材料的来源？” 江野摇头：“估计已经跑了。” 程桑桑抓了抓满头卷毛，点了点头，无奈道：“这个项目是当时的经理人负责的，他就是白初梦的人，他早就跑了，而且……目前找不到他任何的出入境信息。” 听到这一句，涂窈忽然恍了下神 ……一般来说，皇帝才会内御朝中，出来办事的都是臣子。 好像从二哥的音乐会发生事故开始，一直都是是白初梦亲自出马到处折腾。 她背后，会不会有一个控制她的人…… “……涂小毛？” 程桑桑拍了拍她：“你在想什么？” 涂窈回过神，“我在想……” “既然是要找那批劣质材料的源头，是不是可以从运输入手。” 程桑桑直接摇了头：“涂小毛，白家就是做海运的，运输一批材料是非常容易的事情，想要藏匿一批货物信息也不难，而且我们肯定查不了白家的运输链。” 涂窈沉默了一秒，“你说得对，港城从港城运输到内陆的海运我们是查不了，那从港口到燕京这一段呢？” 话音一落，程桑桑愣了。 “你是说……” 涂窈想了想，“我听小池说过，蒋家旗下的达运物流是目前内陆最大的物流公司，那批材料又是运到燕京的影视基地，所以大概率是用了蒋家的货运通道，你们觉得对不对？” 程桑桑缓缓地点了下头，“……对。” 涂窈又想了想：“当然，他们可能没有走蒋家的运输链，但是如果是从运输这条线入手的话，一定能查到一点东西。” “白初梦再厉害，总不能把手伸到内陆这边，对不对？” 程桑桑又怔怔地点了下头：“……对。” 涂窈笑了，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所以不要慌，我们慢慢来。” 她抿了抿唇，“这个时候好像跟蒋太夫人求助一下会更有效一些。” 涂窈犹豫了一下，重新看向面前发愣的女孩，“桑桑，我不能保证太夫人一定会帮我们，我也不能用我的情面去要求太夫人一定得帮我们。” “但是我可以先问一问，好不好？” 程桑桑还是没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涂窈晃了晃手机，“那我先去跟蒋太夫人打个电话，你们等等我。” 说完跑出了会客厅。 房间里顿时一片安静。 任女士露出了轻快的笑意：“如果蒋太夫人肯帮忙，那问题就解决了大半了。” 话音刚落，原本怔愣的程桑桑忽然转过了身，张了张嘴，“……你们是不是早就想到了从运输入手。” “也想好了让涂小毛开口跟蒋太夫人求助。” 任女士一愣，随即微笑道：“程小姐，这是最快捷的办法，我们……” 不等她说完，程桑桑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 “我知道你们是我大伯的人，在你们眼里我一直是个无所事事到处惹祸的千金大小姐，可能我说话也不是很管用，但是只有这一次。” 她抬头，褪去一贯的天真，眼神里冒着不容忽视的震慑。 “既然是来帮我解决问题，你们就该完完整整地把你们已经想到的办法都跟我说清楚，而不是要靠我的朋友们一点一点去推论。” “而且，你们不可以利用我的朋友！” 任女士目光闪了闪。 僵持的几秒后，歉意地点了点头。 “……抱歉，程小姐。” …… 五分钟后，涂窈回来了。 “怎么样？” 一群人赶紧围上去。 程桑桑忐忑又有些歉疚地望着她。 涂窈笑了，“蒋太夫人现在在医院看我大哥和小哥，她说如果我们方便的话，现在就可以去找她！” 涂窈摸了摸口袋，从蒋太夫人那儿意外带出来的两张照片还在。 ……她正好把照片还给太夫人。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太记得了 医院里，蒋太夫人挂了电话，重新看向眼前的三兄弟。 她是五分钟前到的医院。 来之前只是觉得心里放心不下，想着看一眼就走。 可来到这里，看到涂朝夕胳膊，腿上触目惊心的擦伤，林樾被包裹得严实的那条腿…… 她到底还是坐了下来。 对面，涂朝夕，南柯，林樾个个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脊。 大概是面前这个老太太举手投足间不经意发散出来的摄人的气势，又或者是见过这个老太太脆弱的一面。 他们心里也不由得崩了一根弦。 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紧张，蒋太夫人忍不住笑了，“小毛说，她一会儿就过来。” 涂朝夕立刻抬头：“她要过来？” “……臭小鬼，要过来也不跟我说，昨天也不知道住哪儿了，一放出去就跟丢了魂似的。” 南柯无奈：“哥，昨天是你自己同意让她出去的。” 林樾：“大哥总是吃了吐。” 林樾说完瞥到蒋太夫人调笑的眼神，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蒋太夫人笑眯眯地收回眼神。 “你们这几个孩子，性格还都挺鲜明。” 老大性子急躁却格外包容，老二看上去温柔实则冷情，老三看着沉闷冷淡可脸皮又最薄。 最小的妹妹是四个孩子里唯一一个表里如一地聪明又机灵。 在她面前也不会紧张，现在还知道碰到问题跟她求助了。 蒋太夫人眼里划过一点得意，“……小毛不像你们。” 话音一落，南柯瞬间抬头，对上老太太含笑的目光，他眼神微闪。 “您……知道了？” 涂朝夕和林樾双双一愣。 “知……知道什么？” 蒋太夫人敛起了笑意：“要对你们说声抱歉，科米尔音乐会之前，我就调查过你们的一些信息，不过倒也没深查下去。” “我知道小毛就是你们的妹妹。” 涂朝夕怔愣过后，忽然地笑了。 ……这好像，也不是什么难猜的事情。 想到什么，他语气微微警惕：“……太夫人，您还查到了什么？” 涂朝夕难得有这样的神情。 蒋太夫人微怔，淡淡道：“再多的就冒昧了，只查到小毛八岁跟着你们的母亲改了嫁。” “你们的母亲……之后再也没带她回来过吗？” 话落，三人脸色都变了。 蒋太夫人眸光微闪：“怎么了？” 半晌，涂朝夕垂下眼，轻声道：“抱歉啊，太夫人。” “我们……已经不太记得她了。” …… 半小时后，词条下面又开始活跃。 【报！妹妹，程桑桑，胥白，闻语，江野到医院了。】 【没完了是……那什么，那狼牙呢？】 【在酒店，刚刚就没带出来。】 【？你们有几波人马在盯着啊？居然还能随时随地跟上刷新点……】 病房门口，一群人站成一圈，最后小声复盘了一遍刚刚理顺的信息点。 涂窈要推门前，程桑桑忽然拉住涂窈的手，犹豫了几秒，低下头轻声说：“涂小毛……刚刚在酒店……” 不等她说完，涂窈握住了她的手，“没关系的。” 程桑桑一愣：“你看出来他们是故意等你开口了？” 涂窈点头：“看出来了。” 他们是专业的调查团队，她能理顺的思路，他们肯定也能想到。 程桑桑有些急了，“……他们……他们就是想用最快捷最省力的办法解决问题。” “刚刚电话里，蒋太夫人一定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肯帮我。” 涂窈笑眯眯地挽着她的手：“那样不是很好吗，我也能帮到你诶！” “不过到时候我们一定要好好谢谢蒋太夫人。” 虽然对于蒋太夫人或许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可对于她们来说是一道实实在在的坎。 程桑桑怔怔地望着她明亮的眼睛，突然就说不出话了。 “涂小毛，你真的很好……” 好到我已经彻底想不起以前的涂窈了。 她忍不住说：“涂小毛，你永远都不要恢复……” 说到一半赶紧改口：“一直一直跟我做朋友，好不好啊？” 涂窈抿唇笑了，“……当然好啊！” 她会很努力地留在这里，那个世界很好，这个世界……也很好！ 说完，涂窈推开了门。 就看到偌大的病房里，她三个哥哥脸色苍白，而对面，蒋太夫人神色微微疑惑。 一圈人面面相觑，都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涂窈眨了眨眼，立刻出声：“我回来啦！” 先跑到南柯面前：“二哥，江野哥哥也来了。” 南柯回过神，眼神一软，看向门口，“……知道了，我去找师哥聊会儿。” 目送南柯和林樾走出病房，涂窈又瞥向林樾。 “……小哥，你腿都包成这样了为什么不去躺着？” 林樾闷声道：“我躺好几天了。” “那也得躺！” 林樾抿了抿唇，“……知道了。” 最后往床头一蹲，严肃地嘱咐：“哥！我们要跟太夫人商量大事了！你也好好躺着！” 涂朝夕：…… 涂朝夕眉心跳了跳：“……涂小毛，你是蜜蜂吗，到处转！” 挨个转了一圈，给每个人都分配了任务。 ……也冲淡了一点他心口涌上来的沉闷。 他长吐一口气，“去，隔壁有个会客间。” 病房里很快一片安静。 涂朝夕靠在床头，闭上眼，几秒后，嗤笑了一声。 糟糕，好像真的快要忘记了…… …… 会客间，蒋太夫人在主位坐下。 涂窈拉着程桑桑和胥白坐到她身边，开门见山，简单表述了一遍调查思路。 “太夫人，就是这样，我们想找到这批材料从港口运到基地的运输合同。” 蒋太夫人眼神温和又闪过一点犀利的锐光。 “这么多合同，无异于大海捞针，你有没有想过帮我缩小范围？” 涂窈沉默了一秒。 ……是久违的被提问考验的感觉。 她连忙点头：“有的！” “刚刚桑桑大伯派来的调查团队说过，片场被替换了五分之一的材料。” “五分之一的材料算是中等质量的货，按照时间推算，是三个月前运到的燕京，只要查那个时间段里中等批次的运输合同就好！” 蒋太夫人眉眼多了一抹笑意。 像是询问也像是考量：“你没想过对方可能会拆分成几批小型货物去运输吗？” 涂窈想了想，摇了摇头：“不可能。” “我来的路上查过，四个月前港城刚经历了一次海运方策更新。” “对小型货物增加了两重审查关卡，那就相当于得往后推一周的时间，和片场开工的时间对不上。” 说到这里，胥白一愣。 海运政策更新……这不就是他小叔发落几个族叔时候顺手干的事吗。 第一百七十九章 这不是你们的妈妈吗！ 当时胥峰想成立海运联盟，被小叔阻止后随便找了个由头发落了。 不仅如此，还提交了一份方策提案，很快通过后就开始在港口推行。 他到现在还不明白小叔为什么要阻止。 海运联盟，听起来就像是互利互惠的合作。 那时候因为白家也是联盟的其中一员，他好几次想过跟小叔求情…… 就在这时，涂窈又随口小声补了一句：“……提交这个方策的人实际上应该是在预防海运走私。” 话音刚落，胥白顿时浑身一僵。 ……什么？ 走……走私？？？？！ 涂窈正准备继续解释，就听到胥白忽然神色紧张地问： “……大姐，为什么是预防走私啊？” 胥白问完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这时候他应该给他小叔打个电话。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下意识地，拨通了号码。 …… 另一边，胥池昨天从医院离开后，就进了书房。 白初梦能运输出一批劣质材料，海运管控上势必还存在着漏洞。 短短一个晚上，他拟写了一份海运新提案。 最后确认了一遍，上传归档。 几分钟后，不出意外，和四个月前一样，底下怨声载道。 他提前关掉了工作号。 走到窗前，看着燕京一点一点升起，直至高悬的太阳，眼眸眯了眯。 ……他和涂小毛，都在做各自想做，应该做的事情。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响了。 对面却迟迟没有出声，胥池正要挂断。 “嗯……你知道你们港城的海运目前是夕阳产业吗。” 下一秒，一道熟悉的清脆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他摁下去的动作瞬间停下。 涂窈像是没想到胥白会对他随口提起的一句话产生困惑。 思考了几秒，她斟酌着回他：“这时候几家大集团跳过其他小企业，直接提出联盟，等于是在宣告垄断，能明白吗？” 胥白不解：“那……那只能说明推翻联盟合约的那个人是想达到反垄断的目的，没法确定他们到底是不是准备走私。” 涂窈点点头，“是这样，但是我看过那一系列的策略，从应急响应，船舶管理，到关卡盘查，货品的存档溯源……太详细了。” “还有很多针对海外的运输策略。” “更像是在预防走私。” 考虑到胥白可能听不太懂，涂窈又换了种说法。 “就像……如果你是一个走到绝境，穷途末路的小偷，你想去偷一个富豪的手表，但是你人手不够，于是你费尽千辛万苦找来了一群帮手。” “那时候，你会只偷一只手表吗？” 胥白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涂窈拍拍他：“对嘛，你有了团队，目标会不断扩大。” “而作为警察或是其他的监管者，他需要考虑的问题一定不能局限在那只手表上。” “所以瓦解联盟并且提出方策的那个人，他可能是察觉到了他们的目的在及时阻止，也有可能是做预防。” “无论如何，能确定的是他的目光放得很长远，他很聪明。” 识破了联盟的本质，迅速提出推行方策。 还无形中为今天的局面排除了一个疑点。 涂窈轻快地耸了下肩，大好人！ 她重新看了眼胥白，试探地开口：“……有听懂吗？” 胥白：…… “……听懂了。” 胥白眼神复杂。 就只看过方策内容，他大姐就能体会到小叔的用意吗…… 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有跟他小叔共用一个脑子的人吗…… …… 电话那头，胥池眸色深沉地望着窗外。 半晌，垂下眼，唇角还是无法克制地浮起了淡淡的笑意。 当初，他答应涂窈从山上搬到仙鹤村，除了无法拒绝这样赤诚的善意，还有就是…… 在他靠近她时，身体总是恢复得比往日更加迅速。 那么她呢，会不会因为他而拥有更好的际遇。 过去几个月，他时常反复自问，而到今天，他终于能确认。 ……他真的有帮到她。 这一段路程，他们做到了彼此帮扶。 也在无数个交汇点，阴差阳错地互相理解，互相成就…… 下一秒，胥池忽然转身，拿起一旁的车钥匙，径直走出书房。 他忽然，迫不及待地想见她。 …… 涂窈继续思考着……而且那时候的白初梦还没经过连续几次的受挫，在她看来程桑桑头脑简单，当时的她不会有这么多的顾忌。 总而言之，那批材料没有分批运输的可能！ 她抬头，“太夫人，我说完了。” “您……还有问题吗？” 蒋太夫人笑着摇了摇头。 这孩子为了她的朋友，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下一秒，她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立青，你现在去一趟集团，调取三个月前所有的合同。” “如果过的不是我们的运输链，就以我的名义拜访一下另外几家，今天之前务必找到。” 涂窈眼睛瞬间一亮，立刻拽了把愣住的程桑桑。 “谢谢太夫人！” 程桑桑眼眶泛红：“谢谢太夫人！” 蒋太夫人拢了拢鬓角，笑着看了眼时间，她差不多也该走了。 她缓声道：“那就找到合同，我再联系你们？” 涂窈连忙点头：“好！” 蒋太夫人径直走出会客间，看向涂朝夕，轻声道： “刚才，抱歉。” 她大概也清楚，刚刚是问到了这几个孩子不愿触碰的往事。 涂朝夕一时无言。 眼看蒋太夫人就要走出病房，涂窈忽然想到什么，赶紧掏了掏口袋。 掏出来两张照片。 “对啦，太夫人，照片还给您。” 她正面朝上，朝她递过去。 对面，涂朝夕往后一靠，随眼一瞥。 猝不及防，一个熟悉的年轻的面孔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了他面前。 “等等！” 涂窈一愣，不明所以地回头：“怎么了？” 涂朝夕视线死死地盯了几秒。 下一秒，缓缓地抬眼，不可置信地看向涂窈：“涂小毛，这照片……” 一旁，程桑桑也闻声看向了照片上的女人。 “诶？涂小毛，这不是之前那张照片吗……这人……” 近距离的图片和视频里对比显然更加清晰。 程桑桑挠了挠头，一瞬间，脑袋“嗡”的一声！ 她脱口而出： “……涂小毛，我想起来了！这不是你们的妈妈吗？！” “啪”的一声，蒋太夫人失手砸落了手机。 第一百八十章 她一生没有过孩子 程桑桑说完就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捂住了嘴，看向涂窈。 没什么底气地改口：“不……不是，我的意思是，这……这不是涂老师的妈妈吗……” 涂朝夕当即翻身下床，拿过那张照片。 是张布满褶皱，模糊不清的照片，唯独最右边的人像清晰可见，剩下的只能粗略地看到几个小小的人影。 是张全家福…… 时隔多年，这张面孔几乎代表着他们兄妹四个苦难的开始。 可就在这些记忆快要消失在他的脑海里，她却又突然地出现了。 涂朝夕闭了闭眼，“涂小毛……这照片你哪儿来的？” 涂窈第一次脑袋一片混沌。 女佣，四个孩子，蒋逢春，十八年前…… 她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可她来不及去理顺那些信息点。 下意识地回道：“……是太夫人的。” “我不小心带出来的，准备还给太夫人……” 话音一落，所有视线都投向了门口。 蒋太夫人像是有些踉跄，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手扶着墙边，强撑着稳住了孤瘦的身体。 她从二十岁掌家业，一向雷厉风行，言辞犀利。 这一刻，喉头却像被一双手猝不及防地桎梏，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她慢慢走过来，伸出枯瘦，苍老的指节，颤抖地，握住了照片的另一角。 年迈的老人强撑着一股威严和气势，眼眸微红，指着照片上唯一可见的面孔，颤着声确认：“……告诉我，她是谁？” “这张照片里的人都是谁？” 涂朝夕心脏忽然像被紧抓了一把。 他重新看向照片，尽管模糊，可他还是能根据身型判定 涂朝夕挨个指过去：“这……这应该是我。” “这是我的弟弟妹妹……” 看着最中间的两个人影，他眼里闪过一丝困惑，直接指向最边上那张年轻面孔。 尽管心里涌上来无数的抗拒，还是坦诚地开了口。 “她……是我们的母亲。” 他想问，为什么他们家的全家福，却在蒋太夫人的手里…… “不是。” 蒋太夫人却立刻出声打断！ 涂朝夕抬眼。 老太太唇角似乎抽动了一下，固执地重复了一遍：“不是。” “……这张照片……拍摄于十八年前，我的小外孙女满月前一周。” 她指着被涂朝夕跳过的两道模糊人影，“这……是我的女儿逢春，这是我女儿的丈夫，逐兴。” “这四个……是我的小外孙。” “而她……” 蒋太夫人眼眶已然通红，几乎是用气音轻声道：“……她叫楚曼，她十五岁来到蒋家，十八年前和逢春，逐兴，和我……那四个外孙，一起上了那艘邮轮，葬身海底，不见尸骨……” 她苍老的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青年，一字一顿地反驳。 “……她一生都没有过孩子。” 话落，涂朝夕瞳孔骤缩：“……没有孩子？” “……怎么可能，她不是有孩子吗！” 一旁，程桑桑听到这里，忍不住惊呼：“……而且，她十年前改嫁我爸，前两年才因病去世的……” “她也不叫楚曼啊……她叫……” 说着说着，程桑桑忽然僵住，她依稀记得，她的第四个继母叫…… 不等她开口，涂朝夕攥紧手心，沉声道：“曼楚……” “她叫涂曼楚。” 程桑桑依旧茫然地重复着：“怎么可能呢……” 病房外，听到动静的南柯，江野也进了屋。 就看到蒋太夫人听到这个名字后，像是一瞬间卸下了所有强撑出来的精力，再也不复往日里杀伐决断的模样。 喃喃道：“是啊……怎么可能，死去的人突然复活，还有了四个孩子。” 她似哭似笑，眼里溢满了悲苦。 “你……你们能告诉我原因吗……” “她怎么会有四个孩子？” “她的四个孩子，又为什么和我的小外孙们这么像……” …… 一瞬间，所有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尽管诡异，尽管还有一大堆无法解释的疑点。 可这个答案就这么浮现在了所有人的脑海。 涂朝夕捏着照片一角的手微微颤抖，抬眼重新看向眼前的老人。 喃喃道：“如果她没有死呢……” 蒋太夫人哽咽：“……是啊，如果她幸运地活了下来呢。” “如果她活下来了呢。” “所以……既然楚曼还活着，我的四个小外孙，会不会……也还活着……会不会……” 还没说完，蒋太夫人再也撑不住，一个趔趄，忽然往后倒了下去！ “太夫人！” 身后，南柯眼疾手快，立刻上前托住她！ 是他一贯温和的声色，又流露出几分明显的紧张：“……您怎么样？” 前方，涂朝夕和涂窈也当即神色慌张地蹲下来。 就连伤了腿的林樾，也一瘸一拐地过来，无措地望着她。 蒋太夫人视线已经模糊，全身的力气在一点一点的流逝。 却还是一个一个看过去。 眼睛，鼻子，眉毛，慌张时，唇角抿起来的弧度…… ……她明明可以在这几张年轻的面孔里找到太多和逢春，逐兴，甚至是和她，相像的部分。 四个孩子，又是一样的年纪…… 太好猜了。 可偏偏……被死亡两个字阻隔了所有的猜测和希望。 目光最后定格在涂朝夕身旁，那道纤瘦的身影。 和从前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涂窈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蒋太夫人视线越来越模糊，却忍不住笑了。 ……这个孩子，这双手，在无数个时刻搀扶过她。 在那几天的朝夕相处中送过她无数捧花。 在慈善拍卖会上坚定如一地牵着她。 她和逢春一样，不喜欢钢琴，喜欢吃糕点。 和逢春一样，聪明，机敏，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挺身而出，勇敢无畏地说要保护她…… 她总能在这孩子身上体会到宿命两个字，却从来没有想过，这就是她的宿命，是属于她的因果。 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 蒋太夫人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无数个错乱，混杂的念头。 在昏迷的前一刻，通通化作一滴又一滴的眼泪。 仓皇，庆幸，又悲哀地落下…… 第一百八十一章 什么都愿意 医生很快赶了过来。 “是一时激动造成的晕厥，好好休息就行。” 涂朝夕，南柯，林樾，涂窈沉默地注视着床上的老人。 涂窈的手还牢牢握着她枯瘦的手腕。 她握过很多次蒋太夫人的手，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让她难过。 …… 身后，胥白，程桑桑，江野，闻语面面相觑。 谁都没想到，一张照片会牵扯出这么多的信息。 胥白没忍住，确认了一遍：“……蒋太夫人的意思是涂老师，南柯，林樾，还有……我大姐都是她的外孙？” 闻语沉默了一会儿，精准抓到了另一点。 “所以……妹妹其实就是涂老师他们的妹妹，是这个意思吗……” 胥白瞬间噤声。 闻语转头：“桑桑，刚刚听你的话……你也早就知道了？” 程桑桑心虚地抓了抓卷毛。 ……难怪，他们兄妹的相处模式这么自然。 意外……却又不意外。 可下一秒，闻语还是皱了眉：“所以……妹妹之前知道吗？” 这句话轻轻悄悄地就落到了所有人的耳边。 病房里一瞬间更安静了。 涂朝夕，南柯，和林樾，也不由得看向了对面。 涂窈，打从涂朝夕认出这张照片开始，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只是埋头握着蒋太夫人的手。 涂朝夕突然意识到，她刚刚似乎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点的震惊。 他绕过病床，在她面前蹲下，看着她越埋越深的脑袋，语气晦涩：“涂小毛，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是谁？” 涂窈几乎快要蹲成一团蘑菇，闷声道：“知道什么啊……太夫人没有跟我说过……”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抬头。” 涂窈缓慢地，不安地抬眼，对上涂朝夕复杂的眼神，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嗯……” “……什么时候知道的？” 涂窈小声说：“……录节目的时候。” 又补了一句：“第一天。” 话落，病房内外所有人都愣了。 南柯和林樾对视了一眼。 涂朝夕脑袋实实在在地轰鸣了一声。 “……怎么知道的？” 涂窈沉默了一会儿，真假话各掺一半，“因为你看起来不像不认识我，后来……又对我很好。” “……二哥，小哥，也都很好。” 涂朝夕声色微哑：“那为什么不跟我们说？” “……我不敢。” 涂窈顿了顿，小声说，“我想……我可能是以前做错了什么事情，让你们不高兴了，你们在生我的气。” “我……” 她抿了抿唇：“哥，对不……” 还没说完，涂朝夕忽然开口：“对不起。” 涂窈一愣，仰头看他。 涂朝夕眼眸微红，扯了下唇角。 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不能让涂窈说出这一句对不起。 他深吸了一口气，“是哥该跟你道歉，一直没敢告诉你真相。” “知道为什么吗？” 涂窈摇了摇头。 “因为那时候……我身上背着这么多罪名，实在不好意思跟你相认。” “我没有你这么勇敢，知道我们是你的哥哥后就一直保护着我们，我胆子小，才拖到了现在。” 不等她反应，南柯也径直走了过来，在她面前蹲下，指尖轻抚着她微红的眼角。 眉眼温柔地注视着她：“……对不起，其实二哥也早就认出了你，但是你知道的，二哥那会儿身上背着抄袭的丑闻，还放火烧了琴房，我也不敢跟你相认。” “涂小毛……” 林樾也下意识地准备开口，可撒谎对于他来说还是有些困难了。 憋了一会儿，只憋出几个字：“……我也一样。” 南柯无奈地瞥了他一眼。 涂朝夕语气前所未有地认真：“所以，涂小毛，记住了，不是你的错，而是我们胆子小，明白了吗？” “现在我正式地跟你说一遍。” “你是我们的妹妹。” 他一字一顿地宣告：“你是涂朝夕，南柯，林樾的妹妹。” 他声音哽咽：“……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你能原谅我们吗？” 涂窈呆呆地仰着头。 她忽然想起刚和林樾相认的那天，在车上，涂朝夕第二次问她，愿不愿意想起那些记忆。 她说不愿意想起不好的记忆。 之后，她一直在等。 等她的哥哥们编造一段快乐的，圆满的记忆，去覆盖掉那些他们都不愿意想起来的过去。 但她从来没想过，在今天，他们选择了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那时候她这样告诉小爹，等到这一天，无论如何，她都会快乐地接受。 所以现在，涂窈怔愣过后，努力弯了弯嘴角。 “……原来是这样啊。” 可说完，她还是没忍住，转头埋进了南柯的肩膀。 “……那你们可不可以也原谅我。” 南柯微怔，抚摸着她的脑袋：“原谅你什么？” 几秒后，怀里传出闷闷的哽噎声。 “……原谅我想不起来从前的事情了。” ……原谅我明明知道你们受过的那些苦，但这一刻还是要装作不知道。 南柯垂下眼，轻喃了一声。 “笨蛋……” ……但愿你永远不要想起来。 他说：“当然。” …… 几分钟后，蒋太夫人慢慢醒转。 视线还是模糊不清的状态，她就下意识找了一圈。 下一秒，就听到，涂窈伏在她床头，轻声说：“您不要起来，先躺下。” 南柯温声道：“医生说您有点低血糖。” 涂朝夕：“配了点葡萄糖，护士一会儿过来给您挂上。” 林樾抿了抿唇：“您……想喝水吗？” 视线就这样在一声声里逐渐清醒。 蒋太夫人眼眸泛红，突然开口：“你们……愿意跟我做个鉴定吗？” 昏迷前的最后一秒，她已经认定了他们是她的小外孙。 可她不知道这些孩子肯不肯去相信。 “就当……就当陪我胡闹一场。” 蒋太夫人生平第二次乱了阵脚，磕磕巴巴地问：“或者……愿意跟我说说你们小时候的事情。” 不等她说完，涂窈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我们愿意的。” “您别急，您想让我们做什么，我们都愿意的。” 蒋太夫人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好……好好。” 医生很快取走了样本，告知最快也要傍晚才出结果。 傍晚，那就是还有八个小时…… 蒋太夫人又忍不住问：“小毛，上次你只陪我看了逢春和逐兴的相册，还有一些……我的小外孙的照片，是不是还没来得及看？” “你们……愿意陪我一起看吗？” 第一百八十二章 回忆 是一本厚厚的相册。 蒋太夫人几乎随身携带，家里，随行的车子，办公桌。 她还是像年轻时一样杀伐决断，可年纪到底是大了，记忆力不复从前。 “逢春和逐兴，他们在这世界上留下过深刻的痕迹。除了我，还有挚友，同学，甚至是蒋鹏，蒋家那些不喜欢他们的人也会记得他们。” 蒋太夫人抚摸着相册的封面，“……但我的小外孙们不一样。” 他们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太短了。 “除了我，立青，科米尔，我不知道现在还有谁会想起他们……” 她抬头，眼里闪着泪光，“所以总想着，在我有限的时间里，多看看他们，能多记一秒也好。” 打开相册的一瞬间，涂朝夕和南柯双双眼神闪了闪。 二十岁的长相或许会跟小时候有所出入。 可这些相册中三岁，五岁的照片，几乎和他们记忆中小时候的模样达成了重合。 ……似乎已经用不上那份鉴定了。 蒋太夫人紧紧地盯着两兄弟的神情，她尽力克制着心口的激动，“……老大，老二的照片多一些。” 而老三和最小的妹妹因为年纪还太小，留下的照片屈指可数。 留给她的回忆也寥寥无几。 涂朝夕瞥了涂窈和林樾一眼，沉默良久，突然开口，“……我们小时候没拍过照片，不过……我都记得。” 蒋太夫人忍不住顷过身：“你还记得什么？” “老二从小就听话。” 涂朝夕说着嗤了一声，顺手敲了下涂窈和林樾的脑袋：“这两个就比较烦人了。” “一个天天打架，一个天天蹲她打架。” 蹲到了也不去劝架不去帮忙，掉头就来告状。 涂小毛自从三岁学会逮人打架，林樾就同步学会了告状。 那两年，从年头到年尾都是鸡飞狗跳。 床头，涂窈默默蹲在地上，认真地听着。 边上，林樾一脸懵地坐着。 涂朝夕没好气道：“老三，涂小毛失忆了就算了，你别给我装傻。” “我跟你们二哥都给你们记着！” 林樾垂下头闷闷地“哦”了一声。 蒋太夫人擦拭了一下眼角，笑问：“那告完状妹妹还跟你好吗？” 林樾一愣，抬眼，摇头，再点了点头。 “……二哥会劝架。” 蒋太夫人又看向一旁面容温和的青年。 南柯垂下眼，无奈地笑了笑：“……其实也不用劝，涂小毛生气十分钟最多了，十分钟之后她就忘了。” “老三……他也不是真的想告状，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撒不了半点谎。” 实诚得要命。 涂朝夕也笑了，“对，实诚。” “他俩有时候也吵，不过也吵不了多久，反正吵烦了我就两个一块儿揍。” “一揍就哭，他俩哭起来也好玩，一个一声不吭地哭，一个哇哇大哭。” 然后南柯就会急得团团转，可拗不过他们的哥哥，只好在旁边陪着红了眼睛。 那时候一个四岁，一个五岁，一个七岁，最大的涂朝夕也就九岁。 林樾和南柯都需要时间去一点一点地回忆。 可涂朝夕不需要，他似乎一点都没忘，说得太过具象，一幕幕仿佛在所有人的脑海中重演了一遍。 就连涂窈，忽然地，一瞬间闪过了一点模糊的画面。 她愣了下，晃了晃脑袋。 涂朝夕越说越多，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过从前的事情，没有刻意遗忘，也没有刻意地去牢记。 那些记忆早就深深镌刻他的身体里，是支撑他这些年一往无前的支柱。 蒋太夫人始终目光慈和地望着他，突然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这些年，辛苦你了。” 涂朝夕身体一僵。 “您……” 蒋太夫人眸光越发深邃，慢慢地，轻声地重复：“辛苦你了，孩子。” 涂朝夕忽然地说不出话来。 他当了二十多年的兄长，从记事起就一直充当着长辈的角色。 家人离散时，像一株杂草顽强坚韧地成长着，天南海北地寻找不愿意回家的弟妹们。 团聚重逢时，却又绝口不提从前的苦楚。 他给自己套上了作为兄长的责任，早就习惯了付出和承担。 而在二十三岁这一年，竟然也收到了一份来自长辈的怜爱。 对他来说，猝不及防，陌生。 但这道目光，这句话，手腕上传来的温热，突然地就让他喉头涌上了一股酸涩。 涂朝夕扯了下嘴角，另一只手忽然动了动，学着涂窈之前的样子，握住了蒋太夫人枯瘦的手腕。 “……不算辛苦，是开心的事情。” …… 涂朝夕继续跟蒋太夫人讲述着那些往事。 而涂窈呆呆地仰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旁，南柯看了她一会儿，轻声问：“……怎么了？” 涂窈回过神，眨了眨眼，突然笑了，小声说：“……二哥，我好开心啊。” 她脑海里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涂朝夕说起的那些回忆。 凭借着那些回忆，搭建起了一个个模糊的场景。 重复得多了，让她有一种这些记忆属于她的错觉。 光是这点错觉，就让她觉得很幸福。 拥有越来越多的幸福，让她好像有了更多的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牵绊和理由。 她好像……能理解那天晚上，小池跟她说的那句话。 ——“不要遗憾，因为我们都在这里。” 涂窈嘴角抿着笑意：“……二哥，我突然很想很想很想跟小池说说话。” 话落，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拿出来一看，涂窈瞬间眼睛一亮，赶紧接通：“小池。” 不等对面开口，她继续说，“小池，发生了很多事情，桑桑，小白，闻语姐姐，江野哥哥他们都知道了，我想让你也知道。” 顿了一秒，她又小声说：“……我想跟你说话。” 电话那端传来清润又带着笑意的声音。 “……正好，我也想见你。” 带着一点空旷的被拉长的回声。 涂窈一愣，连忙回过头，就看到病房外，胥池风尘仆仆地赶来，手里拿着正在通话的手机，轻笑着望着她。 涂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外婆 胥池推门而入，一路走到病床前。 余光瞥到蒋太夫人和涂朝夕互相交握的手，眼神微闪。 他重新看向涂窈，笑问：“怎么坐在地上？” 说着自然地伸出手。 涂窈握住他的手爬起来，注意到什么，忽然凑过去，盯着他眼底的青黑：“小池，你没睡好吗？” 刚问完，涂窈顿时反应过来，房间里好像有些安静。 她眼皮跳了跳，下意识转头，就看到病床前，涂朝夕虎视眈眈地瞪着她。 涂窈：…… 涂窈眨了眨眼，转过头，又去看蒋太夫人。 老太太合拢相册，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想笑，可忽然地也有些气不平。 ……事到临头，才回味过来，上回还是看戏看早了。 …… 病房外也莫名地一片安静。 胥白看不明白，索性拿出了手机，看了眼才发现有一封内部新邮件。 他点开一看，瞬间瞪大眼，是他小叔一大早提交的一份海运方策新提案。 “不是，小叔不会一晚上没睡……” 现在是早上十点。 “所以他一晚上没睡，就来找我大姐了？！” 胥白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有这么着急吗，我大姐又不会跑……” 程桑桑顿时一脸古怪：“……一晚上没睡？” 就来找涂小毛了？ 下一秒，她忽然倒吸一口冷气，使劲拽了把胥白！ 小声说：“喂喂喂！臭胥白！你还记不记得仙鹤村的时候，你小叔给你打电话，暗示有喜欢的人了？” 她紧紧盯着里面，如果她没记错，胥白他小叔这段时间天天跟涂小毛待一块儿！ 除了涂小毛，根本没别人了！ 胥白一愣，虚心求教：“……喜欢是什么来着？” 程桑桑：？？？ “在仙鹤村的时候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胥白摸了摸后脑勺：“……我忘了。” 程桑桑：…… 程桑桑忍不住生气，但看在他不远千里带着狼牙跑来关心她，还是耐心地回他。 “……算了算了，正好我现在有新的感悟，我就再说一遍。” 她一脸高深地抬了抬下巴，“听好了，喜欢呢，除了想要独占她，还有就是会忽然担心她，忽然地迫不及待地想来见她！” “不管路多远，不管累不累，他什么时候想见，就什么时候动身来见！” “明白了吗？” 胥白恍然大悟地点头，“哦……原来是这样啊……” “担心她……想见她……不管多远……” 嘀咕到一半，他忽然整个人僵住。 等等…… 意识到什么，胥白缓缓地转过头，看向身边的女孩。 程桑桑说完得意死了，回过身坐到原位，注意到边上的视线，她一愣，“臭胥白！看我干嘛！” “没……没什么……” 胥白又缓慢地，僵硬地转过来脑袋。 下一秒，耳根一点一点泛红。 边上，程桑桑厌蠢症又犯了，索性把刚刚的发现咽了回去。 转头瞪了眼胥白，反正跟他说了也白说！ 被瞪了眼，胥白耳根的红色瞬间一路蔓延到了脸上…… …… 病房里，涂朝夕先发制人：“涂小毛，忙了一上午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 涂窈刚想摇头，又立刻点了头，“我去问问桑桑她们。” 目送涂窈出了病房，蒋太夫人笑眯眯地看向面前的青年：“小池啊，你找我们小毛有什么事？” 看到这里，林樾忍不住拉了拉南柯的衣角。 这回知道放低了音量：“……二哥，两条银河。” 南柯：…… 胥池挑眉，环视了一圈，掉头就走。 蒋太夫人&涂朝夕：…… 林樾又忍不住补了一句：“但是两条银河现在都拦不动。” 蒋太夫人正躺在病床上输液，而涂朝夕也受了一身伤。 南柯：…… 南柯无奈：“少说两句。” 林樾：“……哦。” 病房外，胥池和刚点完餐急匆匆跑过来的涂窈撞了个满怀。 刚刚没机会细看，现在注意到，女孩眼睛也泛着不正常的红色。 他轻声问：“……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涂窈一怔，“……小池，我还没说你就知道啦。” 胥池轻笑了一声，遇到涂小毛后，他对任何事物的接受度都上升了一个平面。 他甚至可以相信非科学的东西，也可以自然而然，迅速地接受任何突发的情况。 在她身上，一切意外的变数似乎都是有逻辑可寻。 “……会开心吗？” 涂窈想了想，摇了摇头。 胥池眼眸一紧。 下一秒，就看到她笑了，“不止是开心，小池。” “我有点害怕，有点期待，但是更多的是……觉得幸福。” 她一字一句，认真地说：“小池，我觉得幸福。” 胥池静静地望着她，不发一言。 涂窈眨了眨眼：“怎么啦？” 胥池垂下眼，忽然笑了。 他仿佛见证了一个自始至终悬空在上层的灵魂，一点一点心甘情愿落到实地，落到这个世界的过程。 “……我陪你一起等。” 从中午到傍晚，没有一个人离开。 他们都在等最后的一个结果。 直到蒋太夫人的手机突然响了。 病房里所有人瞬间安静。 老太太忽然身体一僵，瞬间又褪去了镇定。 手指有些颤抖地接通了号码。 电话那头说了几句。 肉眼可见蒋太夫人眼眶几乎一瞬通红。 “……好……谢谢。” 挂了电话，一向言辞犀利的她却迟迟说不出话，只是抬眼，似哭似笑，一个一个地看向她面前的孩子们。 一瞬间，所有人都明白了结果是什么。 “……外婆。” 涂朝夕第一个生涩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蒋太夫人眼泪瞬间砸了下来。 南柯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一擦。” 他温声道：“……外婆。” 林樾同步地闷声道：“别哭了，外婆。” 蒋太夫人攥紧了手帕，连连点头。 “……小毛。” 她最后充满希冀地看向面前的女孩，“你怎么不叫我……” 涂窈咧了咧嘴，轻声道：“外婆。” 两个字落地的一瞬间，蒋太夫人一把把她搂进怀里，怜爱地抚摸着她的脑袋。 她以为这辈子的眼泪早在十八年前就已经流干了，从来没想过在熬过人生大悲后的今天，还有这样一场惊喜等着她。 她哑着声：“是我不好……怎么没有快点找到你们。” “让你们吃了这么多苦。” 涂窈再一次努力咧了咧嘴，这一回没能成功。 她闷头埋在老太太瘦削的肩上，眼泪也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是和院长奶奶不一样的味道，但又是一样的温度。 涂窈伸出手，慢慢地环抱住她，小声说：“……没有吃苦。” ……如果吃苦的代价是在今天拥有一群爱她的家人，涂窈觉得好像也没有关系。 她起身，拿过老太太手里的帕子，红着眼一点一点地擦拭着她同样通红的眼角。 “……别哭啦。” 蒋太夫人眼泪却掉得更厉害了。 良久，她才慢慢地收住了眼泪，眼里划过一丝锐利的光亮。 “……是，不该哭了。” 对面，看着这一幕的程桑桑早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胥白连连递纸。 无奈地劝：“大小姐，你别哭了……大姐他们都没哭了。” “你别管，我还不能哭啊……” 就在这时，蒋太夫人忽然看了过来。 她声色已经哭得沙哑，出口的一瞬间却又自带气势：“……程小姐。” 程桑桑一愣，一抽一抽地抬头。 “……我想问问你，关于楚曼的一些事情。” 第一百八十四章 她是监管者 港城，白初梦刚走进书房，一本厚重的原文书当头砸了过来！ 她当即歪头躲过！ 走了两步，捡起书，放到一旁的茶桌上。 书桌前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脸颊凹陷，眼睛四周皱纹堆叠，眼神浑浊幽冷。 “胥家那位今早提交了一份海运新策，按照之前的速度，最快一个月就能通过，你觉得是冲谁来的？” 白初梦攥了攥手心，镇定道：“除了我还有谁。” 老人脸色铁青：“你不是跟我保证过，胥程两家的婚约迟早不作数吗！” 结果前脚白初梦把一批劣质材料运输到燕京陷害程桑桑，后脚胥家就开始查漏补缺提交海运方策。 “短短两个月，你先是把你舅妈拉出来垫背，现在又把火放到程家头上，你是被妖魔鬼怪勾了魂了吗！疯了还是傻了！” 白初梦勾了勾唇角：“……爷爷，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你说什么？！” “……没什么。” 白初梦重新抬头，微笑道：“爷爷，你放心，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不会让她查到那批材料的源头，反而等官方通告出来，您大可借此做文章，把火烧到程家头上。” “爷爷，我的目标从来不止是让白家不上不下地存活，而是……” 她一字一顿道：“站到港城的巅峰。” 老人一怔。 走出书房，白初梦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天道叔，白家从上到下都是一群没有野心的废物。” 身后，中年男人径直跟上，笑了笑：“这个世界上，有小姐您这样敢于破釜沉舟的人，自然也有安分守己，懂事本分的人。” “安分守己，懂事本分？” 白初梦心下一阵烦躁，转头睨了他一眼：“一个上位者，安分守己有什么用！” 管家眼神闪了闪，像是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道：“……安分守己也有安分守己的好处。” “这样的人听话，又易于把控，反而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白初梦步子瞬间一顿，警惕地看着他：“……天道叔，你什么意思？” 管家微微一笑：“……没什么。” 白初梦却敏锐察觉到了什么。 听话，易于把控，说的是谁？ 他说过，十八年前杀死了某个对他来说既重要又憎恶的人，所以他的局自然也是从那时候，或者更早的时候开始。 所以……她一定不是他利用的第一个人！ 白初梦冷冷道：“……天道叔，你实话告诉我，这些年除了我，你究竟还找了多少人！” 管家笑得诡异。 时间太过漫长，他偶尔也会觉得寂寥，反正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异类，说一说似乎也不要紧。 “……小姐，你算是聪明人。” “除了聪明人，我自然也找过蠢人。” “……那是个怯懦，又贪婪的女人。” 他说着摇了摇头，“倒也不是一开始就贪婪。” “不过人嘛，蛊惑一下，就能激发出最强大的欲望，所以也算好用。” “这些年，她算是帮了我大忙。” 白初梦忽然一阵胆寒，狐疑道：“……是谁？” …… 燕京医院，程桑桑呆呆地擦了擦眼睛。 “我……您想问什么？” “我其实不太记得她了，不一定答得了您的问题。” 蒋太夫人淡淡道，“不要紧，我只是想知道，她嫁给你父亲后，有没有涉足商业领域，或者是其他。” 当年那场事故，她从头到尾调查了整整五年，最终定性成一场意外。 而现在她的四个孩子和楚曼却都还活着，那就不可能是意外。 她自诩看人精准，楚曼在蒋家的那几年，表现出来的状态胆小又柔弱， 可她得知道，这份“弱”是她伪装出来的，还是本性如此。 如果她是伪装，那她一定另有身份。 如果她本性如此，那就意味着，有一个幕后主使在借由她搅弄风云。 程桑桑认真回忆了一下。 摇了摇头：“没有的。” “你们知道的，我家里是我大伯管事，我爸手上没有什么产业，他娶的那些女人也都安置在外面，除了逢年过节一般不回老宅。” 说到一半，她脸色微红，突然地有些难以启齿：“……我爸他，一直都喜欢那种弱小，依赖他的女人，几十年没变过。” “我印象里，那个楚曼也是这样的。” “她不常出来见人，也……” 程桑桑回头看了眼涂窈：“也不会主动去找涂小毛。” 那时候，她因为受不了失忆前的涂窈过分的殷勤讨好，就跟大伯告了状，于是大伯让楚曼出面管束，可她也只是走了个过场。 而很奇怪的是，失忆前的涂窈似乎也不是很喜欢这个“妈妈”。 外人眼中的“母女俩”更像是一对陌生人。 “……总之，她什么都没做。” 一旁，胥池淡淡补充了一句：“程董是一位优秀的企业家，跟您一样，当年也是风雨飘零之际接手的程家，秉持能者上，庸者下的原则，迅速切断了旁支甚至是直系和董事会的联系。” 蒋太夫人了然地点了点头。 胥池的意思是，程桑桑的父亲尚且没有接触程家实业的可能，楚曼就更不可能了。 她嫁进程家，只是安分守己地当了几年的程太太。 “她一直是这样。” 听到这里，涂朝夕忽然开口，有些烦躁地皱了下眉。 “……那些年，打从我有记忆开始，我们就住在南方一个小村子里。” 说着看了眼床前的涂窈：“比仙鹤村更加偏僻，人口要比仙鹤村少上大半。” 可人与人之前的联系不像仙鹤村那样频繁又和谐，大家只是各过各的日子。 “她不常来，有时候一个月一次，有时候两个月一次。” 涂朝夕嗤了一声：“就像只是来确认一下我们是不是还活着，其他的也是什么都没做。” 说到从前，南柯和林樾也同步地皱了眉。 “所以她更像是……” 涂窈轻声说：“……监管者。” 她重复了一句：“她看起来只是一个监管者。” ……换言之，楚曼背后，有一位指使她在十八年前，带走蒋家四个孩子的幕后主使。 更甚至于，也是当年那场沉船事件的幕后主使。 听到这里，程桑桑连忙说：“涂小毛，你的意思是背后有人指使楚曼吗？” “可……幕后主使会是谁呢？” 涂窈眼神闪了闪，沉默了。 蒋鹏精神崩溃，说出当年沉船时的诡异现象的那天，她就设想过。 有她这样帮她的哥哥们恢复气运的人，也有白初梦那样抢夺别人气运的人。 会不会有比白初梦更强大的一个存在，为了夺取气运，害了蒋逢春一家。 现在……她几乎可以确定了…… 所以当年的楚曼，现在的白初梦…… 指使她们的……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如果是，她该怎么告诉她的家人，朋友们。 ……至少让他们意识到有一个具体可以确定的对手。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家都拐来了 病房里一片寂静。 对面，胥白难得地动了下脑子。 “……太夫人，你们家有跟谁结过仇吗？” 蒋太夫人眼神瞬间凌厉。 在她眼皮子底下，买通楚曼，联合制造了一起沉船事件，害死了逢春和逐兴，却又带走了四个小孩，最后让她判定是一场“意外”。 有这样手段的人寥寥无几。 胥池眸光深沉地看着不远处的女孩，眼看她眉心一点一点地皱了起来，极力掩饰着急切，可脚尖还是避免不了地滑着地面。 他突然收回视线，淡淡开口：“所以那个人是为了报复蒋家吗？” 涂窈下意识抬眼。 胥池继续道：“如果他是因为跟蒋家结了仇，出于报复的目的，可当年沉船事件里却带走了涂小毛他们，并没有一网打尽。” “当然，他可能是想延长这场报复，可楚曼死后，他似乎再也没出现过。” 他眼神像是不经意地瞥向涂窈。 “……之后他好像也没对涂小毛，涂老师，南柯和林樾下过手。” 话音一落，涂窈愣了下，下一秒，瞬间眼睛一亮，连忙说：“如果他下手了呢！” “或者是……会不会也像指使楚曼那样指使别人下手？” 胥池眼底划过笑意。 “比如呢？” 听到这里，涂朝夕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冷声道：“……比如四个月前我的七宗罪，南柯被诬陷抄袭，音乐会事件，还有林樾和涂小毛上回被黑上热搜！” 一旁，林樾闷声道，“大哥，你上回不是说这些都是白初梦做的吗？” 这话一落，所有人都愣了。 程桑桑一脸错愕，立刻站了起来：“……涂老师的七宗罪我知道跟白初梦有关，但是南柯抄袭不是他同学嫉妒他干的吗？还有音乐会，不是魏太买通了那两个小提琴手吗？” 涂朝夕没好气道：“我都查过，这些事都是她干的。” 他看向涂窈，叹了口气，“之前怕涂小毛害怕，我们也没敢跟她说。” 即便他妹妹一向自信胆大，可如果知道三个哥哥全都被盯上，三不五时就有危险，难免会着急。 涂朝夕说完仔细打量了一下涂窈的神色。 生怕她吓到，他赶紧把人拉过来：“……涂小毛，别害怕啊，我们早就防备着呢。” 涂窈眨了眨眼，点头：“……不怕！” 胥池垂下眼，忍不住笑了一声。 ……一个敢安慰，一个还真敢应。 涂窈还敢顺杆爬：“哥，那你的意思是白初梦可能也是受了幕后主使的指使吗？” “……有这个可能。” 蒋太夫人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那就从这个白初梦开始查。” 即便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可能放过。 一旁，程桑桑和胥白下意识地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里捕捉到了一丝后怕。 到目前为止，每一次当他们以为已经见识到并认清了白初梦的真面目，可下一秒，现实总能给他们当头一棒。 程桑桑抿了抿唇：“……太夫人，我爸那边应该还有楚曼留下来的东西，我一会儿跟我大伯说一声，找人运过来。” 蒋太夫人脸色缓了缓：“程小姐，谢谢你了。” 涂窈坐在床边，抿着唇松了一口气。 ……这样就好，她没办法说出那些非自然的东西，可至少大家达成了共同的认知。 她的家人，朋友们都很聪明，会顺着白初梦这条线找到更多的讯息。 “小毛。” 涂窈抬头。 蒋太夫人眼神一软：“怎么发起呆了。” 她重新把人拉过来，一手牵着涂窈，一手就近拉上了林樾的手。 “别怕，以后有外婆在，外婆保护你们。” 涂窈也笑了。 “我也会保护您。” 她要保护的人就这样越来越多了。 管家推门而入，看到这一幕，不可避免地愣了下。 下一秒，他当即脸色一变：“太夫人，您怎么了？怎么住上院了？” 蒋太夫人笑着摆了摆手：“没什么大事，孩子们不放心，给我挂两瓶葡萄糖而已。” 语气带着一点明显的炫耀。 是老太太不常用到，也没什么机会用到的语气。 她看向蒋立青手里的文件袋，“是不是找到运输合同了？” 程桑桑和胥白立刻站了起来。 “对。”管家取出一份文档递过去，“找到了，从港口运到燕京基地，换了两个运输车队。” 程桑桑连忙接过，打开一看。 合同上的甲方果然来自港城，可却是一家她根本没听过名字的公司。 “我顺带查了一下这家公司，是一家已经注销的套头公司，只运输过那批材料。” “程小姐如果要继续往下查，注册人的部分资料也在里面。” “但毕竟隔着海港，时间又有限，我只能查到这些。” 程桑桑深吸了一口气，“已经够多了，谢谢您！” 管家说完又看向蒋太夫人，老太太还紧紧握着涂窈和林樾的手，涂朝夕和南柯也都围在边上。 这一幕和谐又有些奇怪。 不等他问，蒋太夫人笑眯眯地开了口。 “立青，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这几个孩子，都是我们家的。” 管家一愣，挨个扫了一眼。 “您……把这一家都拐来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户口 “不是。” 蒋太夫人好笑道：“怎么老是觉得我会抢孩子呢？” “不用抢了，以后都不用抢了，这就是我家的！” 她顿了一秒，眼眶泛红，轻声说：“……是逢春和逐兴的孩子，是我的小外孙。” 管家向来温和的面孔瞬间僵住，不可置信看向面前的女孩。 “你……小毛，你……” “怎么……” 蒋立青十七岁被蒋太夫人从山村带回来，只有前两年像个毛头小子保留着一点莽撞的野性。 之后就迅速成长起来，更不用说几十年过去，早就修炼成连蒋家旁支们都忌惮的程度。 可这一刻，他还是没忍住，眼泪当场落了下来。 十八年前，他曾亲自下海去找这几个孩子，却一无所获。 自此，见证了蒋家从令人歆羡的美满兴旺到沉寂萧条。 而现在，四个孩子，完完整整地站在他面前。 他从不质疑蒋太夫人的话，老太太说是，那肯定是。 他来回看过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真好……真好……” “太夫人，这样的好事，得让所有人都知道。” 这些年来，蒋家那些旁支仗着太夫人膝下无人，几乎每个人都藏着八百个心眼子，哪怕处理蒋鹏这事给所有人敲了一记警钟，这些人的心思多少还活泛着。 蒋家门口现在还蹲着几个旁支的小孩，等着找机会送到太夫人身边。 而这几个孩子也一样，这些日子以来，哪怕他只跟着老太太见过几面，也知道他们都受了不少的苦。 蒋太夫人无奈，指了指涂朝夕跟林樾，“你怎么比我还急，两个都住着院呢。” 管家又是抹眼睛又是笑，“我糊涂了，糊涂了。” ……但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 蒋太夫人紧紧握着涂窈的手，试探地问：“小毛，你们介意……” 还没说完，涂窈就摇了头。 涂朝夕看了眼两个弟弟，补了一句：“听您的安排，我们都没有意见。” 蒋太夫人立刻拍板：“立青，你一会儿就发个集团公告。” “对内对外都要发。” “再安排两个记者写篇文章，找个好版面，尽快登报。” 蒋立青天生好记性，但还是掏出了笔记，抖着手挨个记了下来。 边写边问：“还有吗。” 胥池忽然开口，“老太太，有一件事或许更加重要一些。” 所有人抬眼。 他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眸光看向了涂窈，提醒道：“她目前的户口在程家。” 涂窈一怔。 蒋太夫人刚涌上来的笑意又不由得地泛起了一点苦涩。 忍不住看向涂窈。 失忆，流落到小山村里，没有户口，身份证明，这两年这孩子得过得多辛苦。 程桑桑连忙举手：“这简单，我明天回港城，让我大伯去处理。” “太夫人，到时候我让我大伯联系您！” 胥白愣了下，立刻转头：“……你明天就回去了？” “是啊！”程桑桑挥了挥手里的合同：“我要调查这批材料的源头，当然得回去。” 胥白不吭声了。 涂窈彻底愣了。 ……来这个世界两年，因为没有户口，她一直不敢出远门，做什么事都不方便。 ……可现在，她马上要有户口了。 她马上要有户口了！ 涂窈忍不住埋头偷偷笑了起来。 她有了家人，马上还会有个户口！ …… 而这时，管家忽然想到什么。 除了户口，还有就是名字…… 当年，除了最小的妹妹还没来得及取名，三个哥哥都有原本的名字。 他刚想开口提醒，却见蒋太夫人忽然抬眼，示意地摇了摇头。 管家一愣，顺着老太太的视线看了过去。 一旁，林樾闷不做声地站着，依旧是沉闷发愣的模样。 可一眼就能看出少年眼神里藏不住的纠结。 而另一边，涂窈开心过后，忽然地，神色也有些犹豫。 迁完户口，是不是就要换名字了…… 可小毛这个名字是她自己给自己取的。 因为大胖叫大胖，所以她叫小毛，如果大家都不叫她这个名字，她有些舍不得，也不习惯…… 管家叹了口气，明白了。 这些孩子不幸地受了不少苦，但无可否认，这些年，也幸运地得到了一些割舍不掉的爱。 突然提出过多的要求，对于有些孩子来说，是一份难以抉择的负担。 而蒋太夫人愿意放慢节奏，退让一步。 她笑着握住林樾的手，“你们已经长大了，名字，户口这些问题能自己做主，什么时候需要帮忙再跟外婆说，好不好？” 林樾愣了两秒，抬头，肉眼可见松了口气，闷声道：“……好。” “至于小毛……” 蒋太夫人笑眯眯道：“我觉得小毛这个名字很好，我们先把户口迁回来，正式的名字外婆慢慢想，平时就还叫你小毛。” 涂窈眼睛瞬间一亮。 安抚完自家两个孩子，蒋太夫人也不忘跟胥池道谢。 “小池啊，多亏你提醒。” 胥池微微挑眉，没担这声谢。 事实上，他存在着一点私心。 ……正式落了户，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在这个世界上的羁绊就又多了一层。 胥池目光不经意地望过去。 保留了一个名字，即将拥有一个户口，让女孩发自内心地高兴。 她被家人包围着，脸上挂着浓浓的笑意，似乎都忘了刚刚在电话里跟他说过，她想跟他说话。 涂小毛，笑起来一直很有感染力。 算了……他也忍不住跟着弯了弯唇角。 她开心就好。 …… 蒋太夫人又查漏补缺地说了几条。 “立青，都记下了吗？” 管家躬了躬身：“记下了，我现在就一件一件地办！” 傍晚，词条还高高挂在榜上。 【……一天过去了，还有人在蹲吗？】 【蹲着呢，天都快黑了，居然还没……等等！！出来了出来了！】 【程桑桑，胥白他们都出来了！嚯！怎么这么多人！还有个老太太？？？老太太还牵着妹妹的手？！】 【热知识，那是蒋太夫人，之前妹妹跟两个诈骗犯斗智斗勇，不正好撞见蒋太夫人吗，她们早就认识了。】 【上回就说过了，跟妹妹，涂老师有关的内容要联系上下文，辩证的角度去看。】 【嗯……那蒋氏十分钟前发布的公告，为了庆祝找回四个小外孙，接下来一年的物流费用减半的公告要不要辩证一下？】 【？？？？？？】 第一百八十七章 马老师助攻一下 【？？？？？？】 【我靠？？？什么东西？？？】 【嗯哼……蒋氏官网，自己去看。】 【！！！等等……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不知不觉，词条热度又往上跑了两位。 又吸引了一批看热闹的网友。 【……奇了怪了，这词条都多久了，怎么热度一直没下……卧槽！什么情况？！】 闻讯赶来的涂朝夕和涂窈的粉丝们更是一脸懵。 【蒋太夫人找到四个小外孙了你们叫我们干嘛？】 【因为妹妹认识蒋太夫人，所以让我们来祝贺一下？】 【哦……那恭喜恭喜。】 其他网友：…… 【不是……你们不会是在猜涂朝夕他们一家四口是蒋家的外孙？？】 【我们家走的一直是草根进圈奋斗寻找弟妹的孤儿人设，你现在跟我说涂朝夕是豪门？！】 【等等！如果真是这样，那妹妹……居然是涂朝夕的妹妹？！死东西嘴有这么严？】 【也别太早下定论，人家官网又没指名道姓。】 【前脚发了公告，后脚就跟牵亲孙女似的牵着妹妹从医院出来，还用指名道姓吗！】 网上一时之间吵个没完。 不知不觉，热度直接登顶。 …… 医院门口，马老师姗姗来迟，正好撞上蒋太夫人上了商务车。 他赶紧拽了把江野：“那是蒋太夫人，她怎么也在这儿？” 马老师“啧”了一声，“涂小毛跟涂朝夕身上叠了什么buff啊？周围全是有钱人！” 闻语无奈：“马老师，你怎么又开始酸了。” “你难道不酸？人家又有钱长得又好看，哪像我们，十八线糊咖！” 没人搭理，马致远嘴巴也闲不住，熟门熟路一个人嘀嘀咕咕个不停。 江野听烦了，忍不住打断。 “马老师，想点好的。” 马致远狐疑地看他：“怎么说？” “我跟闻语已经不糊了。” 马致远：…… 江野：“闻语上个月刚拿下了陈导新戏的女二，我下个月要去参加第五个音乐节。” 马致远：…… “还有……你是不是没看热搜。” “现在不止妹妹跟涂老师身边都是有钱人了……他们也是了。” 马致远：？？？ 他赶紧掏出手机，扫了一眼，当场闭嘴。 江野和闻语对视了一下，松了口气。 终于安静了。 不过安静得有点不对劲。 两人下意识转过头，就看到马老师一动不动僵在原地。 死憋了半天，胆战心惊冒出一句： “……你们说涂朝夕还记我的仇吗？” 江野&闻语：…… “完了完了！” 马老师埋头看了眼自己空空的两手，猛地拍了下，掉头就走！ 半个小时后，拎着大包小包吭哧吭哧地进了医院。 医院外，蹲到这一幕的网友沉默了一会儿。 默默掏出了手机。 【那什么，别吵了……这事应该是有定论了，刚刚马老师拎了一堆礼盒进去了。】 【……哦，知道了。】 【？新来的，有点没懂，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马致远，娱乐圈第一大绿茶，见风使舵第一人。】 【就冲着马老师肯给涂朝夕当牛做马这股劲，肯定是真的，散了。】 【……】 蒋太夫人没有公开几个孩子的名字，但这则公告直接打得蒋氏内部措手不及。 隔天城郊园林门口蹲了比往常多出好几倍的人，蒋家的旁支，但凡沾亲带故一丁点的亲戚全都来了。 “你说这事搞的，老太太是真找到了还是找了四个假货故意堵我们的嘴？” “假的，当年那艘游轮都被撞成什么样了！” “胡说八道什么，亲子鉴定都做了！” 就在这时，城郊大路上响起一阵激烈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不等他们反应，不到二十米的拐角处突然疾速开来一辆商务车，愣是开出了超跑的架势。 有人认出了这辆车。 “是科米尔的车！” “快！他一定知道，拦下问问他！” 一群人正要围上去，可比他们速度更快的是车速！ 就这样迎面朝他们冲了过来，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吓得他们赶紧四散退开！ 感应大门打开，车子又一路飙进园林，压根没给他们反应的机会！ 园林里，车子刚停下，金发碧眼的中年男人就一脸慌张地跳了下来。 边跑边喊：“姨妈！姨妈！公告是真的吗？！” 路过花房，他余光像是瞥到了什么，忽然停下了脚步。 花房边上，穿着裙子的女孩坐在石凳上，石桌上是一摞高高的相册。 听到声音，她抬起头朝他挥了挥手：“科米尔先生！” “外婆现在在忙，你不能去打扰她。” 听到这一声外婆，科米尔瞬间就僵在了原地。 几秒后，他控制着速度一点一点走近，才发现她手里那本相册里都是他和逢春的合照。 相册里，年轻的他和年轻的逢春肩并肩笑着看向镜头。 而现在，中年的他，和年轻的涂窈对视着。 他忽然哈哈大笑。 下一秒，笑声一变，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 眼看就要变成哇哇大哭，涂窈赶紧制止：“不许哭。” 科米尔哭声瞬间噎住，碧绿的瞳孔溢出浓浓的幽怨。 “……为什么？” “不是你跟我说四十岁跟四岁一样都可以哭的吗。” 涂窈无奈：“可是你现在哭，我也会哭，然后外婆看到了也会哭，立青叔叔也会跟着一起哭。” “我们这两天已经哭了很多次了。” 她凑过去，“不信你自己看！” 她眨了眨红通通的眼睛。 眨得科米尔心脏一阵抽疼。 他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完蛋了，还真是，那我就不哭了。” 涂窈满意地退回了石凳，“科米尔先生……” “……怎么还叫我科米尔先生呢？” 科米尔发散着比刚刚更强烈的幽怨。 “你都叫姨妈外婆了，不该改口吗……” 涂窈顿了一下，忍不住笑了，下一秒，重新仰起头。 “舅舅！” 科米尔瞬间死死咬住了牙，才能控制着不让嘴巴瘪下去。 他还是想哭，又时刻记着涂窈的“警告”，只能努力忍着。 实在忍不了，索性边掉眼泪边笑了出来。 “……真好，小吉祥物，真好，居然是你，难怪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这么喜欢你。” “第二面我们就能做朋友。” “不对！”科米尔说到一半又赶紧摇头：“那不是我们的第一面！” 他显然有说不完的话。 涂窈笑眯眯地拍了拍边上的石凳。 科米尔立刻坐了下来，擦着眼泪问：“你知道我们的第一面是什么时候吗？” 也不需要涂窈回答，他就说：“是你出生的时候！” 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那时候你好小，这么小的一个……现在居然长这么大了。” “你的哥哥们也都是小小的一个，我三四岁的时候可比你们强壮多了！” 想到什么，他神情又一阵惊喜：“哈！所以这个家是有人跟我一样喜欢音乐的，对不对！” “早该想到的嘛，老大老二都随我，你跟老三都像姨妈！” 涂窈后知后觉地一愣。 嗯……还真是哦…… 科米尔有着跳跃的思想，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可无论他说什么，眼前的女孩都能接上。 “小吉祥物，你以后也会像对南柯一样，给我每一场音乐会都送花，拍照录像吗？” 涂窈捧着脸，耐心又理所当然地点头：“会啊。” “那你会跟我一起拍很多很多照片吗？” “会啊。” “你会吃我给你买的桂花糕吗？” “当然会啊。” …… 花房小路尽头，蒋太夫人笑着擦了擦眼角。 “……立青，你看，这个家突然就活过来了。” 蒋太夫人静静地看了会儿，慢慢敛起笑意。 “……好了，走，去书房。” 第一百八十八章 另一团雾气是谁 花房里，科米尔一口气说完了所有的话，直到再也搜刮不出一个字，他才不甘心地停下。 “好了，小吉祥物，现在我要去医院看你的哥哥们了。” “你好好待在家里，等我回来给你带桂花糕，好不好？” 涂窈笑了起来。 大概是分开的时间太漫长，好像她所有的家人，都还把她当成了孩子，都喜欢用哄人的语气跟她说话。 涂窈点了点头：“好啊！” 科米尔久久凝视着她，从眼睛到鼻子，到嘴巴，耳朵，心软成一片。 “……真乖啊。” 他的小外甥女，漂亮，聪明，贴心……拥有着逢春和逐兴身上所有的优点。 又有自成一派的伶俐聪慧。 老天对他们家不公平，可在十八年后，又稍稍宽容了一下。 他又想哭了。 赶在涂窈发现前，一把抱住了她！ 科米尔激动，感动，难过时候狠狠抱人的习惯一直没改。 这一回，涂窈没有像上次在音乐会时挣扎，而是，也用力地回抱了他一下！ 然后目送他一路把车飙出了园林。 花房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涂窈撑着下巴，继续翻着照片。 一天过去，她翻完了所有的相册。 相片上一张张鲜活的面孔就这样牢牢地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小爹……我可以把他们当家人的，对。” 她没抱希望110会回她。 但话音一落，110：【可以。】 涂窈咧嘴笑了：“……小爹，谢谢你。” “谢谢你把我带到这里。” 以前的那个世界里，她已经没有家人了，来到这个世界后的每一次获得，都是她的幸运。 她抱着相册往回走，边走边问：“小爹，你还记得我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吗？” 110：【记得。】 当时她一醒来就被丁爸罗妈，一大群村民围了起来。 大胖给她喂了一颗巧克力，丁爸把她带到了徐驰家的房子，罗妈送了她衣服。 大家走后，她就一个人打扫着房间。 打扫到一半，110就出现了。 她当时吓了一跳，穿书已经足够让她害怕，她从来没想过这个世界里还有系统。 也没有想过有这么好的系统。 虽然一开始不同意她叫小爹，可她一叫，它偶尔不经意地会应。 她想要什么，它骂骂咧咧地就给什么。 “小爹，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涂窈无奈，说着说着，又成了她一个人自说自话。 110：【如果……】 “如果什么？” 110：【如果我没有你想的这么好呢？】 涂窈一愣。 …… 书房里，蒋太夫人静坐了半刻。 面前摊着一份内容详实的资料。 “这位白家小姐看起来倒是白家难得的一个激进派。” 蒋立青沉着脸，点了点头：“是，十年前，白家被临时下达的一个海运政策拖垮了家业，白家那位老爷子原本就不惯于开疆拓土，那次之后就一直以守成为主，其余几个直系掌实权的长辈常年来无功无过地熬着，反倒是这位白小姐，这些年从上到下地周旋。” “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她背后有人，不见得是白家内部的那几位。” 蒋立青还是留了余地：“不排除有人擅长伪装。” 话音一落，门外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 蒋太夫人忽然喊道：“是小毛吗？” 涂窈立刻回过神，抬头一看，她走到了书房前。 书房门并没有关，涂窈赶紧往前走了两步，不好意思道：“……外婆，我就是路过，打扰你们了吗？” 蒋太夫人朝她招了招手：“快来。” “不打扰，立青查了一些白初梦的资料，你要看看吗？” 涂窈接过文件，翻了几页。 抿了抿唇：“白初梦背后的那个人不好查是不是？” 蒋太夫人点了下头，“是，他一定是个比白初梦更强大的存在。” “但目前立青没有在她身边查到这样一个人。” 涂窈心里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人呢？ 白初梦只是一个普通人，可普通人怎么可能拥有着上帝视角，在那十年，救下胥峰让白家起死回生。 普通人怎么知道谁的身上气运足，然后精准地下手。 除非背后那个“人”手把手地教了她。 如果那个幕后主使不是人，它又会是什么呢？ 涂窈思维天马行空地发散着。 等等…… 涂窈忽然想到了什么。 蒋鹏说过，十八年前，看到过两团打架的雾气。 ……会是那团打赢了的黑雾吗？ ……那团黑雾就是白初梦和楚曼背后的那个“人”？ 既然那团黑雾是幕后主使，那十八年前，和黑雾搏斗失败的另一团雾气……又是谁？ 那团雾气失败后还存在吗？ 去了哪里？ 它…… 下一秒，涂窈脑袋里突然“嗡”的一声。 轰鸣的晕眩感从头顶一路蔓延到全身。 她缓缓地放下资料，抱起另一边的相册，努力扯了一个笑容。 “……外婆。” “我先把这些相册放好再来找你哦。” 说完立刻跑出了书房，跑出长廊，一路跑到房间里。 她关上了门和所有的窗，确认身后没有任何人后，靠在墙边，一点一点喘匀气息。 然后，缓缓抬头，看向了头顶这道蓝荧荧的进度条。 冷静地，轻轻地喊了一声。 “……小爹。” 第一百八十九章 小爹，你也很爱我吧 “……是你吗？” 涂窈紧张又努力镇定地望着祂。 十八年前被那团黑雾打败的另一团雾气，是不是就是……小爹？ 祂曾经试图阻止那团黑雾去抢夺气运，却以失败告终。 又在十八年后找到了她。 这个进度条，是在帮她的哥哥们抢回气运，也是在帮小爹打赢那团黑雾。 她在救自己，也在救小爹。 ……是这样吗？ 110没有开口。 涂窈急道：“小爹，我不是想要窥探你的秘密！” “如果……如果不能明确地跟我说，暗示也行的。” 她抿了抿唇：“……我怕我什么都不知道，没办法保护你。” 话落，110周身的光团几不可闻地晃了下，却还是没开口。 涂窈无奈：“……不能说是吗，也没关系，那你现在是安全的吗？” “或者说，只要我在努力，你就是安全的吗？”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涂窈努力平静也藏不了半分急切的声音时不时地响起。 110长久地沉默地注视着她。 祂知道的，祂的傻闺女从来都不傻。 可能一句话，一个眼神，就会被她迅速地抓住一个信息点。 然后推出一整条逻辑链。 万千世界里，有更多聪明的孩子，祂应当做到公正。 可她还是不知不觉地成为了祂唯一亲口认下的，最聪明最敏锐的孩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110叹了口气，机械音像有几分生涩：【……你不怪我吗？】 涂窈一愣：“……为什么要怪你？” 【从来没经过你同意，就把你带到了……不同的世界。】 【我也从来没给过你什么，带给你的只有一个在倒计时的进度条。】 【你随时随地都在受到生命威胁，我从来没帮过你。】 【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在努力。】 【我反而……在接收你努力的成果。】 【涂小毛……我没有你想象的这么好。】 涂窈懵懵地望着祂。 两年来，她的小爹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 涂窈突然笑了。 “你有的。” 110：【……什么？】 涂窈敛起笑意，认真地重复：“小爹，你有的，你有给我很多东西。” “刚来的时候太无聊，我问你要小说，要手机，要充电宝……后来还要了一大堆的双孢菇种子。” “只要我开口，你就会给我。” 她顿了一下，“小爹，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你那时候……是不是很虚弱。” 涂窈仰起头，看向进度条背后充盈的蓝光，110就在这团丰沛的蓝光里面。 ……可刚开始不是这样的。 一开始，这团蓝光只是微弱的，稀少的几颗光点。 但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下，它还是会分出不多的能量，边骂边满足她所有的要求。 涂窈又笑了起来。 “小爹，其实你也很爱我。” 110看着她狡黠又得意的目光，突然哑口无言。 沉默半晌，祂重新开口。 【……涂小毛，你按照现在的步骤走下去，是正确的。】 白初梦有程家那边去解决，祂也已经恢复了大半，彻底处理掉这个世界的漏洞只是时间问题。 最差的结果无非是带着他……一起消亡。 而祂的傻闺女就这样停在这里就很好。 至于那些藏起来的秘密，还未揭开的恩怨，凭借她的聪慧，或许有一天也会因为一句话一个动作被她察觉。 可到那时候，她已经被足够多的幸福包围，她可以坦然又满足地去接受。 110慢慢斟酌着安抚：【你现在有了家人……】 “可是小爹，你也是我的家人。” 还没说完，涂窈就打断了祂。 110准备了半晌的话，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卡在了蓝色的光团中。 她认真地补充：“你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家人。” …… 房间又恢复了安静。 涂窈知道，110不会再开口了。 她轻声道：“小爹，你不想说的东西肯定是你不能说的，我不问了。” “但是你要相信我，我有一直在为活下去努力。” “如果我的努力对你也是有帮助的，我会更开心，更努力。” 说完她立刻走出了房间，径直来到书房。 对上蒋太夫人疑惑的目光，涂窈轻声说： “……外婆，我要出去一段时间。” …… 酒店，程桑桑订好了回去的航班。 胥白蹲在地上看她打包行李。 语气状似不在意地问：“出来的时候是大小姐直升机出巡，回去了知道低调了。” “几点的票啊？” 程桑桑别开他脑袋：“臭胥白，别在这碍眼，我还有好多东西没收拾呢！” “……那你处理完什么时候回来啊？” 程桑桑随口回：“不知道啊。” “不过……” 想到什么，程桑桑眼神忽然郑重了几分。 “臭胥白，如果这件事我处理得不错的话，我可能会听我大伯的话，去正式接触一下公司的业务，然后把该念的书都念完。” 她已经二十岁了，这十年被白初梦糊弄得什么都不敢去做，不光学没上完，所有的担子也都推给了哥哥姐姐们。 她该长大了。 胥白顿时脸色一变：“所以你不回来了？！” 程桑桑一愣，有些古怪地瞥他：“你这么急干什么？” “臭胥白，你怎么老是对我这么凶！” “我……我没凶你，我的意思是……” “哦，对！我是说你的剧本呢！” 胥白语气紧张：“不回来拍了吗！” “拍啊！” 程桑桑耸了耸肩：“我可以在港城找取景点拍啊！” 两句话，胥白刚放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 “……在港城拍？” 程桑桑拍了拍手上的剧本，畅想着：“我让我哥哥姐姐帮我找过了，已经有了几个合适的地方，等确定之后，我就一边学习处理业务，一边拍戏，两不误！” “等戏拍完，我再去上学。” 说完程桑桑抬头一看，胥白明显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顿时没好气道：“你发什么呆呢！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胥白立刻回神，“那什么……小卷毛，我想起来还没带狼牙见小叔呢，你继续收拾，要出发了给我发个消息啊。” 说完赶紧站了起来，拍了拍蹲麻了的腿，一瘸一拐又格外迅速地跑出了房间。 程桑桑：…… 程桑桑重重哼了一声！ “……鬼才给你发消息！” “都告诉你要走了也不知道送送我！” 刚骂完，门忽然被敲响了。 第一百九十章 吃错药 另一边，胥白连夜牵着狗急匆匆地跑到了胥池这里。 “小叔小叔，快快快！狼牙给你！” “我准备回港城了！” 胥白放下狗就准备跑。 胥池微怔，难得地放下了手里的工作，挑眉：“站住。” “你回去做什么？” 胥白眼神闪了闪：“那什么……我不是很久没回去了吗，再不回去我爸得气炸了。” “还有爷爷！”他心虚地笑笑：“爷爷上次说，打算就找人打断我的腿。” “小叔，再不回去我性命堪忧了！” 胥池意味深长地望着他，“是吗？” “当然！” 胥池点点头，看了眼手机。 屏幕空空荡荡，没有任何消息。 他指节慢慢地敲击着桌面，有些突如其来的烦躁。 下意识地想平衡这股烦躁。 “那需要我帮你把婚约取消掉吗？” 胥白：？ 胥池耐心地重复：“需要吗？” 胥白顿时满脸慌张，连连摆手：“别别别，不用不用！” 胥池挑眉，“为什么不用。” “就……太麻烦了！” 胥白磕磕巴巴：“而且……而且你突然提出取消婚约，程家还以为我们看不起他们呢！到时候结仇了怎么办！” 胥池慢条斯理地安抚他：“倒也不麻烦，正好我提交了一份海运方策，算是替程家出了头，这时候解除婚约，想必程家也不会说什么。” 胥白人都傻了。 他小叔是吃错什么药了吗！ “小叔，真不用！” 眼看他急得脸色涨红，没头没脑地乱转，胥池心情畅快了不少。 “行，那就算了。” 胥白瞬间松了口气，转头就跑。 没跑两步，身后传来声色低沉的一记“警告”。 “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下回直接说实话，不然我真给你解除了。” 胥白：？？？ 他半卡不卡地转过身，尴尬地笑笑，试探道：“……小叔，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 胥池淡淡地睨了他一眼，有些人确实配追一千八百章。 他懒得再理，起身牵起狼牙。 胥白：…… 不想也知道，他小叔看出来了。 他赶紧找补：“……那什么，小叔，你要不要一起回去？爷爷跟爸很久没见你了。” “不回。” 胥白：“……哦。” 既然小叔知道了，他也不藏着掖着了。 索性掏出手机给程桑桑拨了个视频。 “小卷毛，我忘了问你了，什么时候的航班？” 刚问完，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满脸惊讶：“？？？大姐？你怎么也在？” 话落，对面，胥池拉着牵引绳的手瞬间一顿。 胥白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手机就被抽走了。 “哎！” 涂窈站在程桑桑边上，正想跟胥白打招呼，就看到屏幕忽然晃了晃，换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她连忙笑着招手。 “小池，你也在啊，我准备跟桑桑一块儿去港城。” 程桑桑在旁边补充：“原本定了机票，不过涂小毛要跟我一块儿回去啦，我们打算坐直升机回去。” 屏幕里，胥池只反应了一秒，“稍等，我陪你去。” 胥白：？？？ …… 一个小时后，一架私人飞机降落在了临时停靠点。 胥池一手接过涂窈手里的行李箱，另一只手虚拢着她的肩膀上了机舱。 语气像是不经意地问：“怎么不跟我说你要走？” 涂窈仰起头看他，“我走得急，都没来得及跟我哥他们说，我准备等到了以后再跟你们一块儿说的。” 她有些无奈：“小池，其实你不用陪我的。” “我就是去处理一下户口的问题，然后陪桑桑找到那批材料的源头。” 涂窈把说给蒋太夫人的理由复述了一遍。 胥池眼神微闪，“……是吗。” “没事，我也很久没回去了，原本就打算找时间回去一趟。” 跟在两人身后的胥白：？？？ 忍不住拽了拽程桑桑，“小卷毛……我小叔今天跟吃错了药似的……” “哎，你有没有觉得我小叔跟我大姐怪怪的。” 程桑桑匪夷所思地扫了他一眼。 臭胥白，胥家唯一的异类，没遗传到一丁点智商的样子。 “……不懂就闭嘴！” 胥白：“……知道了。” 程桑桑不习惯地皱了下眉，所以他才吃错药了，这两天居然都不怼她了。 机舱里，涂窈忍不住打量着周围，从座位，到狭小的窗户，一点一点地看过去，眼神涌上了几分好奇。 “怎么了？” 涂窈抿唇笑了笑：“小池，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 两个世界里都是第一次。 涂窈又摇头：“不对不对，第二次了，上一次是你开的直升机。” 胥池眼神一软，“那我再预订一下你的第三次。” 程桑桑转过头，就看到胥白也在打量这架飞机。 不同于涂窈的好奇，他一脸警惕，外加若有所思。 “……你干嘛？” 胥白深深地皱眉：“……我在想，一会儿要不要分头走，或者把飞机停在隐蔽的地方。” “为什么？” 胥白猛地拍了把大腿！ 忿忿道：“还不是那些八卦记者，他们拍不到我小叔的脸，但是认出了这架私人飞机。” “去年这时候不就拍到我小叔跟他助理从飞机上下来的背影吗，然后……” 说到一半，他像是想到什么，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叔，你还记得去年有个胆大包天的狗仔怎么写你来着吗！” “他说你是个性冷淡，注定这辈子孤寡！能找到女朋友得连请三月的头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胥白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小卷毛，你有没有看到！” 程桑桑：…… “你怎么不说话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过那家报社隔天就滑跪道歉了，然后我小叔又被说成是港城的阎王罗刹哈哈哈哈哈哈……” “我小叔年纪轻轻，恶名在外哈哈哈哈哈哈……” 程桑桑眼神复杂：“你……” 你怎么敢的啊…… ……人怎么可以没眼力见到这种地步。 胥白笑着笑着忽然打了个冷颤。 下意识转头，就看到对面，胥池目光格外温柔地盯着他。 胥白：…… 胥池闭了闭眼，缓缓吐纳了一口气，看向身旁。 果然，涂窈明显愣住了。 他斟酌着开口：“港城的记者有些喜欢胡编……” 还没说完，涂窈突然一脸古怪地看了过来。 “……小池，你是小白的叔叔啊。” 第一百九十一章 继续解决桑桑困境 机舱里一片寂静。 胥池忽然地愣了。 他记得，当初只跟涂窈承认了他不是徐驰。 具体的身份，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坦白。 一切遗留的历史问题不管遗留了多久，如果没有提前处理，最终还是会面临亟待解决的状态。 生意场上是这样，人生也是如此。 胥池一直都明白并秉持着欣然面对的良好心态。 只是当对面是涂小毛时，他有些丧失了运筹帷幄的本能。 沉默的几秒里，他一直被这双明亮又困惑的眼睛注视着。 “……是。”声色不自知地放低了些，“我是胥白的小叔。” 涂窈神色更古怪了。 “……港城……首富？” 胥池几不可闻，轻微地点了下头：“……是。” 涂窈不说话了。 转过头，有些茫然地看向窗外。 飞机已经升空，进入平稳的飞行状态，窗外是一片浩瀚的银河。 胥白也知道自己是闯祸了，缩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下一秒，默默掏出手机狂按屏幕。 【……完了，我小叔居然一直没跟我大姐坦白身份啊，都到家门口了我大姐还不知道，他俩会不会绝交？】 【我小叔不光找不到女朋友，这下连朋友都找不到了。】 程桑桑：…… 【臭胥白，你要是闭嘴，你小叔不用请三月头香都能找到对象。】 【但是你要是再开口，请三年都没用！】 【而且你也要完了！】 两人在眼皮子底下的动作一览无余，但胥池此刻明显没有心思分出心神。 他望着窗上映着的没什么表情的面孔，喉结动了动，轻声道：“涂小毛，是生气了吗？” 涂窈一愣，迟疑地点了下头。 胥池哑然。 涂窈像是看出了他的意外，抿了抿唇，从容地解释： “……小池，最开始知道你不是徐驰的时候，我就想过，因为我也瞒着你一些事情，所以你也同样可以瞒着我一些事情。” “但是小池，我后来渐渐地明白了，性质不一样。”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而你，有故意的成分。” 涂窈说得缓慢，但一针见血。 胥池依旧哑口无言。 确实，他是故意的。 或者说，他潜意识里始终抱有一丝侥幸的心理，他已经顶着徐驰的身份欺骗了她一次。 而这第二层，他希望涂窈聪明到主动发现他的身份，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轻轻揭过。 他从来都明白这样不对，可他本能的劣根性，在贪恋着涂窈每一分的宽容。 涂窈认真总结：“所以小池，其实现在，我是有一点生气的。” “这是合理的。” “你是可以理解的。” 胥池全程静静地望着她。 ……涂小毛，连生气都会不紧不慢，耐心又客观地跟他解释生气的原因。 他努力压下喉头的涩意，弯了弯唇角。 “……是，你说得对，你是可以生气的，甚至，也可以跟我吵架。” 涂窈却摇了摇头。 “我只跟大胖打过架，单方面怼过马老师，我不知道跟朋友吵架应该怎么吵。” 涩意越来越浓烈。 胥池轻声问：“……那你觉得现在可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我可以获得你的谅解吗，需要我做什么？” “或者，你现在想做什么？” 涂窈沉默了一会儿，转过了头。 “……那我可以先不说话么。” 这场沉默一直保持到了半个小时后。 飞机降落在距离程家老宅最近的位置，舱门打开，涂窈埋头往前走。 走到一半，她还是停了下来。 “小池，再见。” 涂小毛，就算生朋友的气，也会乖乖地跟朋友说再见。 胥池：“……再见。” 直到涂窈走进夜色中，彻底看不见人影，胥池才慢慢回过身。 淡淡瞥了一眼呆立在一旁的胥白。 “……小叔，不好意思啊。” 胥白做好了挨一顿臭骂的准备。 可下一秒，“不是你的问题。” 胥白猛地抬头。 胥池收回目光，径直往前走。 孤零零的清瘦的一道背影，就这样缓慢地踏上机舱。 胥白一瞬间简直要热泪盈眶。 他真该死啊！ 他小叔从小到大因为身体原因，一直都是一个人在国外养病，在深山老林里养病，到处养病。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朋友，居然被他当面拆了台。 而小叔，还难得宽容地没有骂他！ 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胥白擦了擦眼角，感动又自责。 擦到一半，突然，一阵轰鸣声传入耳朵！ 胥白下意识抬头，就看到头顶，庞大的飞机已经起飞到一半。 哦……是飞机啊…… 等等……是飞机啊！ “我靠！小叔！小叔！我还在地上呢！” 胥白连连挥手：“小叔！小叔，你把我忘了！” …… 走进老宅，一片灯火通明。 程桑桑悄悄打量了一下涂窈的神色，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她状似随意地问：“涂小毛，你还记得这里吗？。” 涂窈摇了摇头：“不记得。” 语气听起来也跟平时一样。 “哦哦……”程桑桑摆了摆手，“不记得也好。” “哦，对了，涂小毛，我大伯去国外参加一个会议，哥哥姐姐们也都在忙，家里除了佣人就只有我们，你一会儿不要怕啊。” “知道了。” “那就好那就好。” “对了……” 这次还没说完，涂窈停了下来，无奈道：“桑桑，你不用担心，我没有生你的气。” ……事实上，她也不是在生小池的气。 程桑桑一愣，“那你为什么生气啊？” 涂窈抿了抿唇，顿了几秒。 “那批材料目前有进展了吗？” 程桑桑：…… 话题转移得很明显，但程桑桑有眼色。 两人来到了程桑桑的房间里。 “上次你家的管家叔叔帮我查出了运输合同，从合同确定了运输源头。” 涂窈回忆了一下，“立青叔叔说过，这是一家套头公司，目前已经注销了，还给了你一份公司老板的调查资料。” 程桑桑无奈地摊了摊手：“但是你肯定能猜到，那人跑了。” “注销前那个老板就把库存里的几十吨材料通通销毁了，调查团队说仓库里都是空的。” “不过团队说，就在昨天确定了他的行踪。” 涂窈意外地抬眼：“找到他了？” “对，在内陆北方一个偏远的山区，目前已经派人过去找了。” 大体上看，只要找到他，理出他跟白初梦之间的联系，就能还她一个清白。 “不过这样一来一回就是三天，得赶在官方通告前把人盘问出来，时间就有点紧了。” 话落，涂窈眼皮忽然跳了下，静静地看着她。 “北方？” 程桑桑说完，也后知后觉地皱了下眉。 “……涂小毛，你觉得有些太顺了，也有些巧了。” “是吗……” 第一百九十二章 首富死了 涂窈缓缓地点了下头。 从调查团队的角度，第一时间就从公司老板着手调查没什么问题。 毕竟找到人确实是关键。 但是…… “桑桑，我记得你说过，之前那个帮你做投资管理的经理人到目前为止，完全没有任何出入境消息，是不是？” “是。” “那这个材料公司的老板，怎么就突然有了行踪呢？” 程桑桑眼神闪了闪：“你的意思是，这是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 “我不能确定，但是白初梦不会不知道我们这边的进度，既然她知道了，就不可能不做什么。” “就算她没有做什么，我们也不能全把希望寄托到那位老板身上，一来一回就要三天，中间还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可如果出差错了呢。” 程桑桑沉默了一会儿，“……涂小毛，我明白了。” “大伯昨天跟我说过，调查团队已经在帮我查那个老板，剩下查漏补缺就需要我自己去做。” 所以她大伯应该也看出来了，只不过本着磨砺她的心态，只是点到为止地暗示了一下。 ……幸好，幸好她明白得不晚。 但是现在应该从哪里开始查漏补缺…… 涂窈想了想：“桑桑，立青叔叔给你的那份调查资料在吗？” “在！” 涂窈打开文件袋，目光一点一点扫下去，最终，停在这家公司的注册地。 盯了会儿，她拿出手机打开地图，输入注册地。 注册地在港城的郊区。 涂窈一点一点放大，周围的标志性建筑，地点一个一个地浮现在页面上。 忽然，涂窈指尖一顿。 “……桑桑，之前小白是不是说过，你在火葬场边上买下过一层楼做展厅？” 程桑桑顿时脸一红，眼神忽闪：“你怎么还记得啊……” 臭胥白，天天拆她的台！ 涂窈继续问：“那个地方是不是叫榕树里？” “……是啊。” 程桑桑瓮声瓮气地点了下头：“榕树里四号。” “涂小毛，这不怪我，是……白初梦那会儿说，她有可靠的消息，榕树里附近五年以内会开发一个商圈。” “那我想提前买下来做舞厅不正好，后来舞厅不合适，就改成了展会。” 结果三年过去了，商圈开发迟迟没动静。 反倒火葬场周围开了一堆衍生店铺。 现在她也明白过来了，这是白初梦故意耍她呢。 “……好也怪我。” 说着说着，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凑了过来。 “涂小毛，你是找到了什么吗？” 涂窈把手机递了过去。 “这家材料公司的注册地，就在展厅的附近。” 这家材料公司的注册地在曲水湾十六号。 而曲水湾斜对角四百米的位置，就是榕树里四号。 程桑桑瞬间愣了。 这是……什么意思？ 涂窈脑海里忽然一闪而过了一点讯息。 “……桑桑，你刚刚说，公司仓库是空的，几十吨材料全都处理掉了。” “是。” ……可这么多的材料，会处理到哪里去？ 顿了一秒，她重新抬头。 涂窈觉得，她好像抓到了这点讯息。 “可以把这几年里，经理人帮你投资的项目书给我看看吗？” 程桑桑不敢迟疑，赶紧抱来了一摞资料！ “都在这里了！” 涂窈挨个看过去，几十个项目，基本上都是实业。 一般来说，实业衍生出来的投入成本都是肉眼可见的，但也非常容易受到突发因素的影响，继而地影响回报。 而在白初梦的故意设计下，这些项目的回报率几乎少得可怜。 白初梦就是这样一点一点消耗掉了桑桑的气运。 半个小时里，两人把所有项目的注册地一一标注在了地图上。 标注完，程桑桑就脸色沉了下去。 几十个项目，有十多个遍布在郊区！ “……涂小毛，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是觉得，白初梦把剩下的那些材料都偷偷运到了这些地方，是吗！” …… 第二天一早，程桑桑和涂窈出发去了郊区。 坐上车后，打开手机，程桑桑被接连震个不停的消息吓了一大跳！ 点开一看，不出意外是，胥白。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胥白给她发了一大堆消息。 全是声泪俱下的诉苦。 【小卷毛，我小叔硬生生让我走了一晚上的路，从你们程家到我家足足十几公里！】 【小卷毛，我大姐气消了没啊？】 【我小叔好像不见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程桑桑回了个“已阅”，立马关了手机。 臭胥白，决不能让他有机会在她干大事的时候影响到她！ 可突然的，程桑桑瞥了眼身边的女孩，又有些好奇。 憋了会儿，忍不住问：“……涂小毛，你这么聪明，能记得这么多讯息点。” “……就从来没猜过胥董的身份吗？” “其实现在回过头想想，很好猜的。” 涂窈正敲着屏幕给蒋太夫人和几个哥哥们报平安，听到这，动作瞬间一顿。 ……确实，很好猜。 比如原本跑来针对她哥哥的胥白，为什么会忽然倒戈。 比如当初他答应下山，她和大哥上一秒还在争论谁住主卧，下一秒，就被告知房子被买下来了，还送给了她居住权。 比如和小哥一块儿被黑上热搜那次，她大哥为什么短短一晚上就能拿到林丘平所有的罪证。 还有那些日常生活里点拨她的每一句话。 …… 一直以来，小池无形中帮了她很多很多。 她知道小池的身份一定不是普通的有钱人。 但她从来没有往港城首富这个身份上猜过。 “从来没有。” 程桑桑不解：“为什么？” 涂窈垂下眼，因为…… 原着中，港城首富死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清河弄之前也有铺垫 这本小说是以程桑桑和胥白的视角写下来的。 你追我赶，纠纠缠缠，集齐各种虐点的霸总文。 大多数角色都是扁平化的背景板。 比如她只是一个被赶出去的继妹，她的哥哥们有的有两三千字的笔墨，有的一句话带过。 而港城首富，胥白这位男主的小叔，在故事开篇没几章的篇幅里就死了。 ……他在一次长途飞行中遭遇了袭击，尸骨无存。 所以，在目前的时间线里，小池他……已经死了。 “涂小毛……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程桑桑急了：“算了算了，我不问了！” 涂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桑桑，你相信蝴蝶效应吗？” “……信的。” “你呢？” “……我也信。” 小池这样的人，身上的气运一定不会少。 在不知道这个世界有人在抢夺气运的情况下，她会觉得那是一场意外。 但是现在，她几乎可以断定，原着里小池的死一定和白初梦，还有她背后的人有关。 而这个小说世界里，她是唯一的变数。 这段时间，小池一直跟她在一起。 所以会不会是因为她，小池才阴差阳错地避开了那个结局？ 可避开了第一次，会不会还有第二次？ 涂窈低下头小声说：“所以桑桑，其实我不是在生气。” “……我是有点后怕。” 程桑桑不太能理解这些话，但能感受到涂窈尽量平静的神色下隐藏的恐慌。 她顿时气愤地摁了关机！ “臭胥白，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他想帮他小叔求情！” “我才不搭理他！” “首富怎么了，我大伯努努力，争取明年我们家当港城首富！” 涂窈转过头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果是这样纠缠了一千八百章，好像也挺好玩的。 “涂小毛，要不户口不迁了，你还做我妹妹，等我们家成首富了，气死胥白和他小叔。” 涂窈又转过来，一脸为难：“可是我外婆也可以努努力变成燕京首富啊。” 认亲之后，蒋太夫人好像浑身充满了干劲，集团内部这两天从上到下哀鸿遍野。 程桑桑愣了下：“……也是。” 涂窈拍拍她，“好啦，办正事！” ……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尽快解决白初梦，再顺着白初梦查清楚背后那个人到底是谁。 车子一路开到郊区。 港城的郊区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郊区，划分后，都会区占了总面积的五分之一，剩下的五分之四被统称为“郊区”。 但就在这庞大的土地上，程桑桑投资的产业几乎遍布。 并且挑走了郊区所有不算友好的位置。 沿路看过开在大型垃圾站百米外的餐厅，迪厅边上的养生馆，屠宰场附近的高档茶室…… 对于目的地是火葬场边上的展厅，涂窈已经很平静了。 不过能明显感觉到，越往里开，道路两旁的设施越来越陈旧。 忽然的，涂窈像是看到了什么，愣了下，连忙回过头。 隔着一条河岸，对面停着一辆似乎是误入的车子。 车边站了一排神情凶恶，高大强壮的男人。 突然，一把透过车窗抓住车里的男人，开车门，拽人，殴打，动作流利熟练。 地上的中年男人似乎在不停地求饶，但无济于事。 很快就被抢走了身上的钱包，车钥匙。 几个男人欢呼着开走了这辆车，地上躺着的男人艰难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逃了。 “涂小毛，快到了！” 涂窈立刻回神，额头不知不觉已经冒了一层冷汗。 …… 车子在一栋楼前停下。 经理人跑了后，程桑桑的这些店面基本上都空了。 她从包里翻出一大堆钥匙，找到展厅的这一把，打开了大门。 “涂小毛，这个展厅上下两层，一共六百平，还有个五十平的隔间。” 两层展厅一览无余的空旷，只有那个隔间能藏东西。 两人很快来到二层的最西边，用力推开一扇小门。 瞬间，一股刺鼻的霉味迎面而来！ “呸呸呸！” 程桑桑赶紧捂住鼻子：“好臭啊！” 她努力睁开眼睛，下一秒，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失语。 好半晌，“……涂……涂小毛！真的有！” 大约五十平的隔间，堆满了一摞一摞的板材，砖石，钢筋。 涂窈努力把刚刚看到的那一幕抛到脑后。 走近一看，板材上浮着一层灰白，霉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 而那些砖石有的碎了一角，有的裂缝遍布。 更严重的，从中间断裂开来！ 一看就是劣质材料。 这里有，那其他店铺里肯定也有！ 程桑桑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把所有讯息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所以……白初梦不光替换掉了正常的建筑材料造成坍塌事故，还把剩下的劣质材料偷偷运到了她这里！ 等官方通报，进入调查指控的阶段，这些就是实打实的证据！ 当场就能定她的罪！ 程桑桑手都在抖了。 如果昨天晚上涂窈没有想到这一层，她还在被白初梦放出的假消息牵着鼻子走。 她不敢再想，等待她的会是怎样的一个局面。 程桑桑手忙脚乱地准备联系人：“不行，我得快点把这些东西处理掉。” 可刚摸到手机，她突然动作一僵。 “涂小毛，来不及了，对不对……” …… 海运码头，海上停泊了几十艘货船。 白初梦沉着脸望向海面：“虽然只是临时的抽检，但是天道叔，你看这一幕像不像十年前。” 十年前，也是因为海运政策重新规划路线，调整了几个货运指标，那时候，海面上几乎都是白家的船只。 管家扫了一眼海面，眼底划过嘲讽。 他的这位小姐，心里装的全是白家和权力，白家就像吊在她前方的胡萝卜。 他提醒道：“小姐，刚刚得到消息，程小姐和涂窈昨天晚上回到港城了。” “搭乘了……胥家的私人飞机。” “不意外。”白初梦冷笑：“胥家都能为了给程桑桑那个蠢货出气，专门提交海运方策来针对我，只是坐个私人飞机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只是天道叔，我搅了十年的浑水，这两个蠢货居然还能在一起，还有涂窈，涂朝夕他们，竟然也都回到了原位！” 是不是代表着这些年她白费了力气？ “不，绝对不是。” 白初梦喃喃道：“……至少程桑桑，她翻不了身了。” “她大伯给她的调查团队现在还在查我放出来的假消息，以她的脑子也想不到我早就把剩下那批材料都运到了她名下的产业。” 就算猜到了，可这么多材料处理起来费时费力，动静不会小。 “她那个蠢脑子，要是真光明正大众目睽睽地把东西运出来那才好笑呢。” 直接能抓个现行。 总之，前路，后路，她都断得死死的。 ……希望那个蠢货到时候不要哭得太惨。 白初梦重新看向海面上的货船。 “你帮我约一下胥峰，商量一下目前这个情况，我们原先的计划还有没有实施的余地。” …… 另一边，程桑桑默默收回了手机。 现在把东西运出去，等于明晃晃地告诉大家她“做贼心虚”，急着销赃。 可是……又该怎么解决掉这些材料。 程桑桑转过头，就看到涂窈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一块发霉的木板。 “涂小……” 还没说完，涂窈忽然抬头，“桑桑，我记得小白还说过。” “清河弄发生过很多场火并，是不是？” 第一百九十四章 我们都是慢慢长大的 程桑桑愣了下，“……对。” 她不知道涂窈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也跟着一块儿蹲下。 继续说：“臭胥白说得没错，混迹在那边的人大多都是上个世纪来到这里的偷渡客，还有遗留下来的老帮派成员。” “我那会儿年纪不大，偷偷去那边一个歌舞会上办的联谊，也没想到那地方有这么危险，回去就被我大伯罚跪了一下午，还抄了两百遍祖训。” “其实臭胥白还说少了，大伯跟我说过，那边三天两头闹事，这些年变本加厉地在闹，闹出过不少人命。” “大多时候警署都拿他们没办法。” 程桑桑说完看向涂窈，顿时一怔。 ……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 “……涂小毛，你不觉得震惊吗？” 她当时听到大伯说这些，吓得一礼拜不敢出门。 涂窈摇了摇头：“你说了，一半偷渡客一半帮派遗留。” “一部分没有身份证明，一部分涉及到灰色地带，有他们自成的架构。” 涂窈：“清河弄离这儿是不是不远？” “对，就公里的路。” 涂窈想起了刚刚在路上看到的那一幕。 她一边听，一边思考着。 过了会儿，掏出手机熟练地拨通涂朝夕的号码。 开门见山：“哥，我一会儿要去干一件有点危险的事情。” 涂朝夕面无表情：“别逼我现在飞过来揍你。” 涂窈嘿嘿笑，立马改口：“……其实也不算危险。” “涂小毛，我警告你，外婆一会儿就要过来，你要是不听我的，我让她亲自跟你说！” “先斩后奏跑到港城就算了，没人管着你又开始疯了是！” “那个徐驰也不是好东西！天天惯着你，跟谁没有私人飞机似的！我明天出院就买一架！” “你给我离他远点！” 涂窈想了下，“……哥，我跟小池现在应该是在吵架。” “吵架了？”涂朝夕一愣，当即嗤了一声。 “吵得好！” 涂朝夕觉得有被安抚到，勉强松了口：“……所以你打算干什么？” 涂窈忍住笑，简单说了一遍。 电话一挂，涂朝夕翻来覆去地焦躁。 不行！ 过了会儿，认命地掏出手机。 “喂！你……你去帮我看着点涂小毛！” …… 涂窈关掉手机站起身：“走，桑桑，我们先去确认一下，我刚刚跟我哥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对的。” 说完拉了把程桑桑，没拉动。 低头一看，程桑桑已经彻底呆住了。 “涂小毛你……” “有话一会儿再说，先去找人！” 两人很快下了楼，上车。 车子一路沿着河岸往回开，涂窈和程桑桑分别紧紧盯着道路两侧。 终于，开到两条交汇的大路上，涂窈看到了要找的那个人！ 身型臃肿的中年男人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着。 他身上的西装依旧被扯烂了，手上脸上都是被殴打出来的青红的淤青，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 “你好……” 涂窈还没说完，男人立刻条件反射，慌张地捂住脸，跪在地上，做出防御求饶的姿势。 “别打了别打了，我真是误开进来的！” 涂窈无意识地皱了下眉，连忙大声道：“你别怕！” “我是想问问，你需要帮助吗？” 男人还在哆哆嗦嗦地求饶，几秒后，像是反应过来了，狐疑地抬起头。 眼前是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孩。 “你们……” 车子一路开回了市区，车上，男人红着眼睛磕磕巴巴地道谢。 道完谢自我介绍：“我……我姓李，是内陆人，这次来港城是来做采购的。” “这么巧啊，我也是，我昨天才刚过来。” 涂窈递给他一包纸巾。 “你也是？！” 李先生顿时眼睛一亮，“我是前天过来的！” 他心里最后那点仅剩的防备彻底消散。 劝道：“小姑娘啊，这地方以后你们千万别来了，太危险了，这儿到处都是黑社会和偷渡客。” “我这身伤就是被他们打的。” 他苦笑道：“也怪我，我没看清路线，误闯了进去，结果车，钱都被抢了。” “你说抢钱也就算了，也没把钱包还给我，那钱包里还有我老婆孩子的照片呢……” 沉默了一会儿，涂窈问道：“那他们是不小心看到你，还是……” 李先生立刻摇头。 “不是，有人在那条边界线上蹲守，我想应该是专门蹲一些误闯进来的人。” 涂窈和程桑桑对视了一眼。 车子停在了男人居住的酒店，他又诚恳地道了几声谢，很快进了酒店。 “桑桑，确定了！” 涂窈回过头，“我们或许可以利用这些黑社会和偷渡客，制造一场混乱，趁机把藏起来的劣质材料都运出来。” 可话落，程桑桑却没应声，只是呆呆地望着她。 “怎么了？” 程桑桑眼睛有点红：“……涂小毛，我好像还是有点笨，只会哇哇叫，不会想办法。” 涂窈一愣，“桑桑，这不是笨。” “你……你不要着急，我们都是慢慢长大的。” “……总要吃一些苦，受一些挫折，这是很正常的。” 程桑桑摇头：“可是你不是啊。” “涂小毛，你好像一直就这么聪明，像是天生的聪明。” 她有些羡慕地抬起眼：“你还比我小两岁呢，你才刚成年啊。” 涂窈沉默了一秒：“……不是的。” “我也是慢慢长大的。” “只是开始长大的时间比你早一些。” …… 深夜，十几辆内地牌的货车装着满满的货物，像是不太识路，误打误撞开进了清河弄。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些人心策略 港城的帮派和偷渡客大多都是上个世纪的遗留产物。 经过几轮规划和管控后，还剩下的顽固派基本都盘踞在清河弄。 而清河弄地方不大，这就意味着，各方人马需要去抢夺为数不多的资源。 日久天长，就重新滋生出了熟悉的野性。 领队的货车司机一路开进了清河弄百米远，似乎发现不对劲了。 赶紧停下摁了两声喇叭，后边十几辆车子也立刻停下预备掉头。 可这儿的道路狭小，加上路灯就是个摆设，夜色底下，一片乌漆嘛黑。 车队只能一点一点倒退。 不远处，几个男人围观着这一幕。 为首的男人格外精壮，戴着一顶灰色的渔夫帽，眼神扫视间不经意地就透出了一股凶恶。 “怎么了这是，白天老吴那边刚抢了条鱼，晚上直接来了个鱼群。” 身旁有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嫌恶地皱了下眉：“刘哥，别是又装的什么臭鱼烂虾，上个月来了辆重卡，路过都是一股腥味。” “这回没闻到，不过刘哥，这么多货车，不会是哪家老总的车队？” 听到这里，刘哥眯着眼，突然笑了。 “慌什么，你们看看是哪儿的牌照。” “嚯！内陆的？” 一群人眼睛瞬间就亮了！ “干了再说！” 小路上，车队还在缓慢地往后退，突然，一声惨叫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 领队司机顿时大惊失色，赶紧示意停下。 下车一看，就看到有个壮硕的男人捂着腿倒在地上。 “你们怎么开的车！撞死人了怎么办！” …… 河对岸，有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一片阴影处。 程桑桑举着望远镜看着这一幕，惊讶道：“涂小毛，真的诶，他们一看到是内地车牌就松懈了！” 一旁，涂窈撑着下巴，点着屏幕上的地图。 “可能是觉得隔着海，天高路远，他们少了些警惕心。” 这两年清河弄发生的一些斗殴抢劫事件，有一定比例的受害者是内陆人。 所以她让程桑桑安排了一支内陆车队。 可车队司机却都不是普通人…… “……可他们为什么不像白天抢那位大叔那样去明抢呢？” “怎么还装成被车撞了的样子。” 一点都不符合黑社会的风格。 涂窈接过望远镜看了眼，男人正抱着腿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打滚。 “嗯……因为他们在试探。” 十几年过去，清河弄的地头蛇们对于抢劫大概已经颇有心得。 比如白天那个中年男人，一看就是个老老实实的生意人，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明目张胆地抢也不要紧。 对方甚至都不敢报警。 可现在要抢的是一大批货物，还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情况下，对于他们来说，设这样一个浅显的局很有必要。 “如果司机们被吓懵了，没有处理危机的意识和能力，说明背后不是什么势力强大的雇主，他们可以进行下一步动作。” “可相反，要是表现得熟练老辣，那雇主一定也不是普通人，相应的，这批货一定非常重要，他们就要斟酌该不该动手。” 程桑桑若有所思：“所以如果遇到危险时，我表现得越临危不乱，是不是就越能震慑到对方？” 涂窈立刻摇头：“那还是要分情况的。” “我们单独一个人的时候遇到危险，可能示弱会更好一些，你弱了，对方才能降低警惕，然后找准时机赶紧跑！” “……大多数时候是这样的。” 程桑桑想了想：“……就像之前你跟你小哥上了诈骗犯的车那样。” “对！” “明白了。” 程桑桑严肃地点了下头，可下一秒，狐疑地凑了过来。“涂小毛，你好懂哦。” 涂窈一愣，轻快地耸了耸肩：“我看过很多电视剧啊，都这么拍的！” “……那我回去也看！” “设这样一个局对他们来说还有一个好处。” 涂窈强行把话题转了回来。 继续看向对岸：“……就是不管怎么样，‘被撞’的人已经占领了道德高地，他们甚至可以掩盖抢劫的本质。” …… 河对岸，司机们陆陆续续下了车。 司机们看上去大多都是三四十的青壮年，套着简单的工服，皮肤黝黑，身型健壮，却惯性地佝偻着背脊。 看到在地上打滚的男人，脸色一个比一个慌张。 “怎么办，撞到人了！” “老程，都怪你，你怎么带的队，带到沟里来了！” “赶紧赶紧，先把车退出去，送他去医院！” 看到这里，隐匿在夜色里的一群人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刘哥，这群人看着人高马大的，胆子居然这么小。” “行了，动手！” 这边有两个司机刚上车，突然，四面八方跑来一群高大壮硕的男人。 对着他们大声呵斥：“喂！你们干嘛呢！撞了人就想跑？！” 司机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一把拽下了车！ 老程连忙解释：“我……我们没想跑，我们想送他去医院！” “呵！去医院有什么用，我兄弟腿都断了！给我赔钱！” 老程呐呐道：“好好好，应该的，赔……赔多少？” “一条腿，起码值一百万！” 一百万三个字一出口，所有人脸色瞬间发白。 老程欲哭无泪：“我们……我们没钱了，我们所有的钱都买了钢材。” 话落，周围一群人眼神瞬间一动。 “你说这些货都是钢材？！” 刘哥示意，立刻有人利索地爬上车，撕开套在外层的薄膜。 顿时激动大喊：“刘哥！还真是！” 十几辆的货，起码值个几十万！ 刘哥像是大发慈悲一般，“正好！给你们打个折，拿这批货抵！” “哈哈几十万抵了一百万，还是你们占便宜了，是不是啊兄弟们！” 看到这架势，司机们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老程抖着声：“你……你们是故意的？！” 话落，“砰”的一声，老程脸上挨了狠狠一拳！ 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捂住脸求饶：“别打别打……” 对面众人眼底闪过一阵轻蔑。 “中看不中用，长得人模人样的，这么不经揍。” 这一拳似乎也震慑住了其他人，现场一片死寂。 紧接着，小路对面又跑来几十个人，动作熟练地爬上车，开始卸这批钢材。 边卸货边嘲讽：“什么叫故意，是你们先撞了我兄弟，拿你们这点货都不够赔医药费的。” …… 对面，程桑桑神色愤慨，拿下望远镜，有些看不下去了。 “涂小毛，这也太坏了！” 涂窈依旧一脸平静，“……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明明干了坏事，却又不敢承担，所以要找一张遮掩的大旗。” “但是没关系。” 涂窈拍了拍她，语气认真道：“不敢承担，那就抓住，利用他们的弱点，让他们不得不承担。” 第一百九十六章 算是一石三鸟 钢材陆陆续续被搬得差不多了，都是质量不错的材料。 这让这帮男人脸上都露出了克制不住的兴奋。 司机们抱头蹲在地上，忍不住唉声叹气：“……这下好了，通通白费。” 老程像是被打傻了，捂着脸，耷拉着眼，“别说话了，一会儿又得挨打。” 他像是有些庆幸，恍惚道：“……还好，没有全被抢。” “等等。” 刘哥听到什么，忽然回头，“你说什么？” 老程顿时脸色一慌，勉强镇定，“没……我没说什么……” 刘哥当即嗤笑了声：“哥们，你也不想再挨一拳？” 说着立刻挥起了拳头！ 吓得老程脱口而出：“我……我还有一批货在仓库里！” 刘哥眼睛一闪：“还有？还有多少？” “百……百来万……” 话落，所有人瞬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兄弟，看不出来啊，你还有点底子。” 刘哥挑着眉笑了，反手掏出一把刀，拍了拍他的脖子。 “说，东西放在哪儿？” 不到半小时里，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群人里，属这位老程胆子最小，最不惊吓。 果然一看到刀，他立马吓得哆哆嗦嗦，眼角都红了。 “我……我都说我都说！” “我在这租了一个仓库，全都存放在里面！” “别杀我！我都说！” 刘哥听完，抬眼看向他的这帮兄弟，直接问，“这批货要不要？” 人群里出现了两种声音。 一部分人眼馋这百来万的货，立刻摩拳擦掌要抢过来。 而另一部分则有些犹豫。 “……刘哥，咱们不能出去，出去了性质就不一样了。” 这些年，清河弄看似成了一个独立的区域，可也有着约定俗成的一条禁令。 他们乱他们的，但不能把手伸到外面打破这道平衡。 不管是白天那个生意人，还是现在这个货车队，原则上都是主动闯进来，他们才下的手。 “而且……他这仓库距离咱们这儿虽然只有不到十公里，可路上有不少监控。到时候这帮软骨头一报警，查到我们了，证据赖不掉啊！” “呸！”刘哥没好气地唾了一口：“你别忘了你是个黑社会，早些年喊打喊杀过来的，你讲什么原则！” “监控？怕什么！” 刘哥压根不当回事，随机挑了个人：“小陈，你有经验，给我把沿路的监控，路灯全都敲碎！” “至于你们，够胆的跟上来，不够胆的现在就滚！” 说完他就拎着老程塞上了车！ 剩下一群人面面相觑，犹豫片刻，有跟上去的，也有留下来的。 十分钟后，一辆摩托车开出了清河弄。 沿路的路灯监控红光在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一个接一个地熄灭。 之后这支车队退出小路，掉头，挟持着十几个司机，一路肆无忌惮，旁若无人地开出了清河弄，开向五公里外的货仓。 而就在几分钟后…… 沿着这条人为的监控盲区，另一支货车队迎着黑暗疾速驶来！ 程桑桑这边同步收到了消息。 “桑桑小姐，我们的车队已经分别到达您旗下的店铺，也找到了那些藏起来的建筑材料。” 程桑桑被刚刚那一幕气得愤懑的情绪瞬间消散。 “没有人看到？” 对面回道：“监察不到任何监控的信号，您放心。” 她努力克制着胸口的振奋，“好，开始搬！记住，我们只有半个小时。” “半小时内，必须把那些材料都搬出来！” …… 电话一挂，程桑桑转过头，深吸一口气，抖着声激动道： “……涂小毛，成功一半了！” 涂窈嘿嘿一笑：“还有一半，不着急，慢慢等。” 程桑桑：“嗯！” …… 半小时后，涂窈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 接通后立刻道：“我要报警，清河弄发生了一起抢劫事件。” 听到清河弄三个字，对面几个警察都面露无奈，“好，我们这就出警。” 涂窈继续说：“麻烦你们尽快，他们抢了十几辆货车，还挟持了人质，开出了清河弄，目的地在距离清河弄五公里的货仓。” “什么？！” “挟持人质，还跑出了清河弄？！” 边上，程桑桑也挂断了电话，扬了扬手机：“跟媒体也打过招呼了！” 打开车里的电台，几乎所有的港台频道都在播报一则临时讯息。 ——清河弄附近发生了一起重大抢劫案，并提醒居民现在不要出门。 同时，警察也开始封锁附近的道路。 整个清河弄顿时一片混乱。 而就在一片混乱之际，有十几辆货车正好在道路封锁前，在城郊成功汇合！ 程桑桑一辆辆地检查过去。 整整几十吨的劣质材料，通通都在这里了！ 程桑桑激动地来回打转。 “涂小毛，这些货我们怎么处理？” “海运是肯定不行的，我看过胥董之前提交的新提案，审查这一关我们就过不了，连夜运出去动静也太大了。” “不然……就先找个地方藏起来，我家还有个大货仓！” 涂窈翻出地图琢磨了一下。 突然指向一个地点。 “……你说放在这里好不好？” “哪里哪里？” 程桑桑连忙看过去，下一秒，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缓缓抬头，目光呆滞。 “……涂小毛，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上面不是写了吗，白杨路啊。” “……那你再念一下边上两百米的是哪儿。” 涂窈一字一顿：“白氏分厂。” 她抬头，“我知道这是白家的船厂。” “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要学会反击了。” 还没说完，涂窈打断了她，认认真真地又重复了一遍。 “桑桑，我们要学会反击了。” 从前无论是她，还是她的家人，朋友们，都是处在一个被动的位置，白初梦随时随地扔个炸弹，她们就急急慌慌地去解决。 大家明争暗斗了这么久，也该轮到她们站在主导的位置了。 黑暗里，涂窈的眼睛明亮得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连同程桑桑眼里也一点一点冒起了闪闪的，激动的光亮。 她当即拍板：“好！现在就放！” 第一百九十七章 等小池 清河弄五公里外的货仓前，十几辆货车随意地停在周围。 车上是已经装了一大半的钢材。 老程和一群司机蹲在地上，边上是两个看守他们的中年男人。 老程几乎每隔几分钟就“哀求”，可都无济于事。 下一秒，他忽然猛地站了起来！ “哎！你干什么！” 边上的中年男人眼疾手快，立刻挟持住他！ 谁都没想到，一向表现得怯懦的老程会忽然爆发。 刘哥倒是不意外，老实人嘛，逼得狠了总会爆发，他早就预想到了。 当即嗤了一声：“把人摁住，给他两拳涨涨教训。” 可话落，挟持住老程的男人就被狠狠踹了一脚！ 紧接着，又被扣住手腕，重重掰了下来！ 男人顿时爆发出一声惨叫。 “刘哥，这人怎么这么能打？！” 老程顶着一张被打得红肿的脸，看起来一幅窝囊样，可揍起人来招招致命！ 看着像随便出击，可每回都能“误打误撞”地攻击到他们的致命点。 关节，脖颈，肚子，一个不落。 刘哥隐隐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毕竟一个被抢走全部身家的中年男人，一朝爆发总还是有些攻击力的。 眼下拿走这批货最重要，他赶紧指挥：“你们俩去帮他一把，剩下的人继续搬货！” 可话落，剩下这些司机像是被老程一出给鼓舞了！ “兄弟们，他们人多，我们也不少，跟他们拼了！” 下一秒，也你一拳我一脚地缠了上来！ 刘哥顿时暗骂了两句：“快！把这帮人给我摁住！” “别搬了别搬了！” 场面顿时陷入了混战。 几分钟后，老程趁势挨了一拳，往后滚了一圈，直接滚出了战场。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只有车灯冒着昏暗的光，少了个人，多了个人压根没人察觉。 等警察们到的时候，就看到眼前这一幕混乱到压根喊不停，而那些司机基本都被摁在地上挨揍。 立刻有警察鸣枪示警！ “不许动！” “不光抢货，还挟持殴打人质，你们还真无法无天了！” 枪声一响，四周顿时一片死寂。 …… 另一边，老程刚走到路边，立刻开来一辆接应他的车子。 车子一路疾速开到了白杨路。 白杨路就在清河弄边上，沿路过来都是被顺带敲碎的监控。 白家船厂两百米是个露天大型车停车场，此时，十几辆货车正肆无忌惮地停在路口。 老程下了车，径直走过去。 “程叔！你来啦！” 程桑桑赶紧跑过来，满脸歉意地看向他脸上的红肿：“对不起啊程叔，让你受罪了。” 老程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这点小伤跟蹭破了点皮似的，不算什么。” 褪去装了半个晚上的窝囊劲儿，此刻的他即便人到中年，也有一股豪爽凛冽的气势。 程家是前三代是开矿山起家，所以被港城人称为暴发户，行事做派也豪放一些。 老程跟了程大伯二十多年，早些年时常跟着下矿上山，身体落了点老毛病，几年前就退休了。 这次临时被程桑桑征用，来扮了这么一出戏。 说完，他视线精准地看向涂窈，眼里闪过一点审视。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可太多了。 不光制造了一场混乱，成功运走了这些材料，现在还准备把锅甩给白家。 以及最重要的…… 挟持人质，又抢走了大批量的货物，今晚这起抢劫事件的性质已经上升到了一个层面。 等同于对外释放了一个讯息。 ——这帮偷渡客和黑社会不满足受制在清河弄，已经具有一定的高社会危害性。 从长远角度看，未来清河弄势必会发起一场大清扫。 哪怕只是星星之火，但这点火苗确实在今夜，被涂窈和程桑桑这两个女孩点燃了。 而这一石三鸟的计策，全是眼前这个孩子琢磨出来的。 老程记得，他从前是见过涂窈的，从前也有点小聪明，不过跟楚曼一样，透着一股邪气。 可现在，还真挺像蒋家出来的孩子。 失忆的威力有这么大？ 下一秒，他眼神犀利又带着一点恫吓的意味，浑身刻意发散出凶神恶煞的气息。 “你好。” 涂窈笑眯眯地伸出手：“你好，大叔。” 老程挑眉，没吓到？ 也是，聪明成这样，胆子肯定也不小。 他回握了一下，收回视线，看向还装在货车上的这批材料。 “这批货怎么还没搬下去？” 不是要甩锅吗？ 涂窈摇了摇头：“不用搬，把白家这些货车的牌照取下来开走，再把那些牌照装到我们的车上，开进去就好了。” 老程：？ 这孩子……这一环接着一环，声东击西后还要来个偷梁换柱。 兵法学得还挺行，不费一点劲。 看老程没反应，涂窈眨了眨眼，补充道：“程叔放心，来之前我们查过白家货车的型号，专门安排了一样的货车，换上车牌看不出来的。” 老程眼神复杂：“……你想得还挺周到挺省事。” 他赶紧招呼了一声：“那就开始！” …… 换车的间隙，涂窈抬眼，忽然问：“程叔，听桑桑说，你在程家很多年了。” 老程一愣，回过头，“是啊，怎么了？” 涂窈指向前方：“那程叔，这就是白家的船厂吗？” 两百米外，虽然黑漆漆的一片，但上方鎏金的一个“白”字泛着反光。 她看起来像是在虚心地询问。 老程：“对，白家有几个船厂，那个厂我记得主要做船舶改造，几个月前刚改造完一批样船，疏散了一批员工。” 这段时间白家大小事不断，海运又新政频出，这厂子没人来打理，看上去跟倒闭了似的。 “船舶改造？一般改造什么？” 老程：“都是些装货的船，减震降噪，运行速度，空间，都是最基本的。” 涂窈又确认了一遍。“几个月前刚改造完，然后没人管了。” 老程：“对。” 说完老程眼皮跳了下，有种警觉的直觉：“你问这个干什么？” 涂窈笑了下：“随便问问。” 过了两秒，涂窈又问：“程叔，你好像知道很多东西。” “你这几天会留在程家吗？” 老程眼皮又跳了下：“所以……你还想问我什么？” 涂窈又笑了下：“现在没了。” 老程：…… 怎么有种被盯上的感觉。 …… 半小时后，所有的货车都替换完毕，看着司机们挨个把白家这些货车开走，程桑桑一瞬间眼眶红了，彻底如释重负。 她燃起来的火，终于浇灭了一大半。 程桑桑回过头，“涂小毛，很晚了，我们回去!” 涂窈却摇头：“你们先走，我要再等一下。” “等什么？” 涂窈看了眼时间，“……等小池。”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一石四鸟 程桑桑：？？？ 她连忙抬头扫了一遍：“他也来了？？？” “你俩不是在吵架吗？我们也没跟他说起过今天晚上要干什么啊？” “还是你提前跟他联系过了？” “没有。”涂窈坐到石阶上，“但我跟我哥报备过了，不出意外，他会跟小池说的。” “可……涂老师……不是挺防备胥董吗？” 涂窈忍不住笑了：“所以他会一边生气一边跟小池说。” 说完她赶紧拿出手机，先给涂朝夕报了个平安。 程桑桑：“……那胥董什么时候到啊。” “现在都快十二点了。” 涂窈想了想：“可能早就到了。” “啊？” 老程听到这里，立刻眼神警惕地扫射了一遍，下一秒，像是瞥到了什么，指了指对面。 “那辆车是不是？” 两人视线立刻顺着方向看了过去。 夜幕里，一辆不算起眼的超跑隐匿在车道上，由于车型小，半个车身被两旁的树丛遮挡，几乎和夜色融汇一体。 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但可以肯定的是，早在她们到之前，这辆车就在这儿了。 程桑桑简直肃然起敬，连忙拽了把老程！ “涂小毛，那我们就先走了！” 很快，漆黑的路灯下面只剩下涂窈一个人。 远远的，听到车门被打开的声音，又被不轻不重地扣上。 涂窈仰起头，暮色中，青年套着一身简单的黑色的风衣，慢慢朝她走过来。 在她面前蹲下。 脸色泛着久违的不正常的苍白。 他轻声道：“……还是不想跟我说话吗？” 涂窈把手机放回口袋，平视着他：“我没有不想跟你说话，我走的时候跟你说再见了。” “小池，我们也没有在冷战。” 胥池微怔：“那我是意会错了。” 半晌，他继续说：“涂小毛，我想跟你和好，但是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 “……或者说。” 他眼里划过一丝自嘲：“我有些怕越做越错。” 那天离开之后，他一个人想了很久。 他隐约能察觉到，涂窈的情绪里并不单单只是生气。 或许并不是生气。 但这又涉及到了他无法掌控知悉的一点，于是他开始迷茫。 整整两天。 胥池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过，可细算起来，也只是短短的两天。 他不避讳他的错误，甚至迫切地自省，想跟涂窈忏悔这个错误。 但生平第一次又会犹豫，会质疑下一步的决定够不够取得原谅。 夜色里，他一点一点剖析着这两天的心路历程，一丝一点，没有遗漏，诚实又完整地阐述给她听。 “……来的路上我想过，既然我不知道怎么做，那我就全部说给你听。” “你听完了，帮我决定怎么做。” 选择权，处置权，全部都交由给你。 “好不好？” 涂窈静静地听着，直到他说完，重新抬头。 “那你帮我做一件事，我们就算和好了。” 胥池愣了下，点头：“好，你说。” “清河弄的那些偷渡客白天抢了一个大叔，可以帮我找下大叔的钱包吗？” …… 胥池呼吸静滞了一秒，失笑：“……就只是这样？” 涂窈抿了抿唇：“就这样。” 胥池脸上的笑意又一点一点地消散。 怎么会，这么心软…… 连带他胸口跳动的这颗心脏也在不停地软化。 他不应声，涂窈就继续说下去：“小池，我会公平一点。” “如果是从我生你气的角度出发，因为你有在毫无底线地对我好，那么我也该毫无底线地原谅你一次。” 顿了一下，她轻声说：“但事实上，我没有在生气，我不会生你的气。” “我也不是故意跟你说我不想说话，因为那天，我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池说他迷茫，同样的，她也很迷茫。 就像几个月前突然得知她有了一个生命倒计时的进度条那样迷茫。 甚至到现在，她也依旧迷茫，为那些确定不了的危险的信息。 可情绪归情绪，朋友是朋友。 他们之间，总要你踏出一步，我也踏出一步，所以她给大哥打了那个报备电话。 是在给她的哥哥们报备，也是想……见小池。 “……我其实有很多想发泄的情绪，对你有，对哥哥们有，对所有人都有。” “这些我都攒着，等……时间到了，我会说的。”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解决。 “现在，小池，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总是要一起走下去的。” “我说完了。” 她重新抬头，认真地询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胥池只觉得被一股润物细无声的酸涩团团围住，眸光深邃，无法控制地紧紧地盯着她。 还有一句。 他声色低沉又缓慢：“……涂小毛，大好人。” 涂窈一愣。 下一秒，她默默往边上挪了个位置。 很快，身旁也落下一道身影。 漫无边际的夜幕里，警车的鸣叫不远不近地来回响着，冷风入怀，和上一回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境。 涂窈仰起头，突然问：“……小池，你记得这句话，那一定也还记得另一句。” “……我们还说过，要一起长命百岁。” “是不是？” 胥池微怔，转过头。 “当然，我一直记得。” 涂窈沉默了半晌，“……那我们现在就和好。” …… 车上，老程还在复盘刚刚那场连环计，并试图灌进程桑桑的脑子里。 “小姐，你说说，这一石三鸟是不是用得很好！” 说完倒是不太抱什么希望她能举一反三地运用，不过能学一点是一点。 可下一秒，程桑桑靠在车窗上，琢磨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叔，是一石四鸟。” ……还找了一个合适的契机，跟朋友和好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一些回旋镖 凌晨一点，涂窈如释重负。 回想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遗漏的步骤后转过头。 “小池，我们该回去了。” 胥池始终凝视着她，她确实没有一丁点生气的情绪。 “……这样就行了吗？” 只要他记得他答应过一起长命百岁，就能和好。 涂窈笑着点了点头：“这样就行了。” 胥池怔了怔。 他脑海里忽然一闪而过什么信息，却又来不及抓住，转瞬而逝。 沉默几秒后，胥池暂时放下，淡淡勾了下唇角：“……那累吗？” “接下来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吗？” 他来得早，今天晚上这一场繁琐紧密的铺垫，他全都看在眼里。 自然明白，铺垫之后，差一场彻底的爆发。 涂窈立刻摇头：“不用。” “小池，你不能插手，我也不能插手，如果小白知道了，你也得告诉他不许帮忙。” “接下来这一步，得留给桑桑去做。” 胥池眸光微闪。 涂窈转过头望着他，黑夜里，眼睛明亮又璀璨。 “小池，这是桑桑和白初梦之间的事情，桑桑自己去收尾，去做了结，才会不留遗憾。” 而且…… 她记得，这本原着叫《全能千金勇闯娱乐圈》。 程桑桑，原本就应该闪闪发光地“全能”。 或者，会越来越闪闪发光。 …… 另一边，“一石四鸟”四个字有些震撼到了老程。 他意外地看向后视镜。 程桑桑反倒格外平静，说完就催：“叔，你开快点！” “涂小毛给我留了任务，我得抓紧时间去做。” 老程更意外了。 “任务？你做吗？” “当然！”程桑桑又恢复了神气活现，往后一靠：“涂小毛说了，我们都是慢慢长大的。” “虽然是她想出来的办法，但是我做好了，也就等于长大了一点！” “涂小毛说了，做比想更难，我这算是实践者。” “涂小毛还说了，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 一时之间，老程耳朵边全是涂小毛涂小毛。 车子一停，就看到程桑桑风一样地跑了进去，拿出笔记本敲敲打打。 两个小时后，努力地敲出了一篇言简意赅，八百字的通告。 正好赶上港城早报，和清河弄暴乱分别占领了两个版面。 “寻物启事？” 隔天一早，白初梦反复扫了好几遍，到底还是没忍住，嗤笑了一声。 “这蠢货，我以为她学聪明了，没想到还是这么蠢！” 还真打算光明正大地去找剩下的这批材料。 这篇东西倒是写得像模像样，前一半阐述影视基地那批材料是被人替换了，后一半则是目前的调查进度。 指出还有一部分建筑材料没来得及销赃，还藏在港城。 不过她那副蠢样写一百字都费劲，估计这文章也是找人代写的。 燕京那边事故鉴定也快出来了，看样子程桑桑是真急了。 “……既然她要找，那就帮她一把。” 白初梦站起身：“天道叔，你去找几个法制报的记者，跟他们报几个程桑桑的店面。” 程桑桑口口声声要找的劣质材料，结果藏在她名下的店铺，不想也知道会引起多大的反噬。 “十年的朋友，我就教她最后一课，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管家微微一笑：“好的小姐，我这就去。” 白初梦挑眉，“我也去跟爷爷汇报一下。” “今天过后，程家就完了。” 刚说完，余光一瞥，就看到一楼走廊边上围了一群佣人。 她面露不悦：“你们在说什么？” 佣人们瞬间噤声，站在最前的一个连忙解释：“小姐，早报上说昨天晚上清河弄发生暴乱，那帮黑社会抢了百万的货。” “清河弄？” 白初梦拿起报纸翻过来扫了眼。 佣人连忙补充：“不过警方半夜已经把人都抓起来了，现在没事了。” 白初梦皱了皱眉，清河弄这几年就没太平过，三不五时地发生暴乱，倒也不意外。 她放下报纸上了楼。 “……好了好了，各忙各的，别围在这儿了。” 有年纪不大的女孩忍不住戳了下边上的同伴，边走边说。 “喂，还有呢，警署刚刚发布了一条公告，说会勒令那帮人补偿损失。” “损失？什么损失？” “当然是那些监控啊，路灯什么的，说是现在已经安排维修师傅过去了。” “不补偿不行啊，听说有好几家店面遭了殃，那帮人生怕被监控抓怕，沿路搞的破坏。” “真倒霉啊！” …… 通往清河弄的道路两旁，此刻陆陆续续到了几批工人，两个一组正在沿路进行维修。 边修边忍不住骂骂咧咧：“这帮人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快六公里的路段，路灯，监控一个不留！” “那边再过去几百米就是白家船厂了！” “可不是，白家那个露天停车场边上也有好几个监控要换，多去几个人。” “行，我跟老赵先过去！” 说着有两人走了过去，刚一走近，一股刺鼻的霉味瞬间迎面而来！ 两人立马捂住了鼻子！ “什么东西，这么臭？” 眼前的露天停车场，停着十几辆大型货车，车上盖着厚厚的防水布。 “……好像是从车上冒出来的。” 走在前面的一个工人忍不住掀开一角看了眼，立马连连倒退！ “哎哟我的天呐！这木板都快霉化了！” 此时，有两个记者从榕树里一路走了回来。 早上接到举报，说是程桑桑要找的材料就藏在她名下的一个展会，结果她们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 正准备叫车走人，忽然听到一阵喧闹。 记者敏锐的职业嗅觉让她们立刻停下了动作，下意识走了过去。 “你们……在说什么？！” 刚问出口，仰头就看到了一车发霉的木板。 两个记者面面相觑，下一秒，立刻分头去检查另外几辆货车！ 几分钟后，地上分别摊着一堆材料。 霉化的木板，规格不等的钢筋，一些一看就劣质的水泥…… 记者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是……在白家的货车上找到了程家要找的劣质材料？！ …… 程桑桑一晚上没睡，白杨路上的消息一传过来，她就迫不及待跑到了隔壁。 刚想敲门，手机就响了。 “臭胥白，什么事！” 胥白在电话那头不满地控诉：“小卷毛，怎么回事啊，你们昨天办大事不带我！” “我小叔要是没跟我说，你跟大姐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别冤枉人，涂小毛还没起呢，她昨天两点才到的家，我打算等她起了再一块儿跟你说的！” “这样啊……”胥白瞥了眼对面：“不过我小叔早就起了。” ……不对，看样子有点像一晚上没睡。 办公桌前，胥池拿着一只钢笔，神色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 “啪嗒”一声，涂窈的房门开了。 程桑桑没功夫再搭理胥白，连忙把报纸递过去，再把一早上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涂小毛，跟你猜的一样，我一发布了通告，白初梦那边就跟记者匿名举报了！” 涂窈拿过报纸从头到尾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先夸：“桑桑，写得真好，言简意赅，一目了然。” 程桑桑眼睛瞬间亮了，“真……真的啊！” “对！” “那涂小毛，我还有一个问题。” “记者已经找到我们转移到白杨路的材料了。” 可事情发展地越顺利，程桑桑就越怕出错。 “他们……会冒着得罪白家的风险曝光吗？” 涂窈点了点头，“当然会的。” “她们能接到举报就去找那些材料，本来就做好了得罪程家的准备。” “现在不过就是调转了一个方向，改成得罪白家，没什么区别。” “记者一般都比较敏锐，应该能联想这可能是程白两家的商战，这么大的爆点不写就可惜了。” 胥白听到这里，觉得他大姐应该还有挺多话要说的，索性开了免提。 程桑桑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而且……” “而且什么？” 涂窈眨了眨眼：“而且你们港媒不是跟内地的媒体不一样吗，什么都敢写。” 开了免提，声音突然放大。 对面，胥池抬眼，正好听到这一句，眉心瞬间一跳 果然，下一秒。 “比如港城首富注定孤寡，能找到女朋友得连请三个月头香。” “比如港城首富年纪轻轻，恶名在外。” 胥池：…… 程桑桑&胥白：…… 第二百章 你在发光诶！ “对比起来，只是曝光一场商战而已，好像也没什么。” 涂窈笑眯眯地捧着脸：“对。” 隔着一个手机，程桑桑和胥白同步尴尬地挠了挠头。 胥白下意识看向对面，不……不是和好了吗？ 胥池微微挑眉，缓缓吐了一口气。 ……和好了，但是涂小毛记性格外好。 程桑桑赶紧点头：“对对对！涂小毛说得都对！” “行了行了，臭胥白，我要去补觉了，电话挂了！” 说完正准备挂，下一秒，屏幕里一条推送冒了出来！ 程桑桑瞬间瞪大眼！ “涂……涂小毛！她们动作也太快了！” …… 白家，白初梦汇报完，走出书房径直下了楼。 走到一楼，她停了下来，眼神傲然地看向前方。 今天过后，程家注定丑闻缠身，程桑桑这个蠢货，毫无自立能力，几乎可以预想她的后半生会如何惨淡。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 怪不到她头上。 余光一撇，一楼，又是那群佣人，窸窸窣窣地在聊着什么。 白初梦心情好，语气也好了些：“你们怎么又在这里？” 话音一落，佣人们顿时吓得一个激灵！ 连忙转过头，个个神色慌张，手里还拿着手机。 白初梦眼皮一跳：“怎么回事？” “小……小姐。” “出事了！” 刚说完，突然，三楼传来“砰”的一声！茶碗碎裂的声音突然响起！ 老人浑厚的怒骂，毫不避讳，登时从上方传来！ “白初梦！你给我滚上来！” 白初梦脑袋忽然“嗡”的一声，她当即快走几步，夺过一个佣人的手机。 下一秒，眼眸瞬间一震！ 屏幕上，有一条一分钟前的推送。 ——惊！程白两家上演商战，露天停车场发现“失物”！ 像是为了赶时间匆匆地发布，正文只是寥寥几百字，但是把信息点写得格外明朗。 程桑桑要找的那批劣质材料，此刻就在白家的货车上！ “怎……怎么可能？！” 白初梦不可置信地喃喃道：“那些货怎么会凭空出现在我们的车里！” “……肯定是程桑桑转移过去的！” 可她什么时候发现的材料？ 她当即厉声质问：“停车场附近那些监控呢，没拍……” 等等！监控？！ 白初梦直接把手机一扔，眼神急促地扫视了一遍，桌上，还摆着清早那份报纸！ 她当即跑过去，还是原先的版面。 程桑桑的寻物启事边上，赫然是清河弄暴乱的报道！ 白初梦一目十行地看下去。 记者文字功底扎实，极力描述了那帮黑社会的作案现场。 “清河弄沿途五公里的监控，路灯俱被破坏……” 看到这一句，白初梦后背顿时惊起了一阵冷汗！ 怎么会这么巧…… 怎么可能这么巧？！ 难不成……这一切，通通都是她们设计的？！ 程桑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去制造一场暴乱？！ 不…… 她们只是引导……引导了一场暴乱？！ 然后借由这场暴乱，转移了那批材料？ 甚至……没留下一丁点的证据？！ 楼上又一次响起一声怒骂，佣人战战兢兢地上前提醒。 “小……小姐，老先生在叫你。” 白初梦却恍若未闻，整个人失魂落魄地盯着报纸……所以她输给了程桑桑？ 哈，她居然输给了程桑桑这个蠢货？！ 等一下…… 白初梦忽然打了个冷颤，她输给了程桑桑，是不是说明，从她身上抢来的气运也要消失了？ 佣人忍不住催第三次，可下一秒，就看到白初梦直接掉头跑了出去！ 白初梦一路跑到了佣人楼，打开房间门，径直走向衣柜。 她深吸一口气，抖着手拉开。 看清眼前这一幕后，脸色瞬间白到可怕。 衣柜里……是一团半成型的涌动的黑雾！ 她吓得哑声尖叫，直接跑出了房间！ …… 另一边，程桑桑的手机快被打爆了。 无一例外，全是白初梦。 晚上，她终于鼓起勇气接了起来。 对面立刻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骂声！ “程桑桑！你怎么敢的！” 程桑桑攥紧了拳头，脸色微微发白，却掷地有声：“就许你害我，我不能反击吗？！” 对面突然愣了，话筒里传出一阵急促喘气声，像是没想到她会突然爆发。 “你……” 不等她开口，程桑桑又继续道：“白初梦，我一直忘了通知你一件事情。” “现在我正式宣布，我们不再是朋友了！” 说完果断地挂了电话！拉黑，删除一条龙。 白初梦骗了她整整十年，注定两清不了，这次反击也只是开始而已，她会一笔一笔地清算过去。 抬头一看，对面，涂窈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程桑桑脸一红，声音忽然地就软了。 “……涂小毛，怎么这么看我？” “还不能高兴得太早。” 她放下手机，认真地分析着情况：“白初梦，白家反应过来了一定会狡辩，会反击。”、 “不过以前是我需要证明我的清白，现在轮到白初梦需要‘自证’，轮到她焦头烂额了。” “是不是？” “我一会儿还得再写一份通告，发到内陆去的。” “港城跟内陆之间消息有滞后性，而且事情到底发生在燕京的影视基地，我还是拖得有点久了。” 白色的灯光下，程桑桑虽然在一板一眼地分析，满头卷发还是会偶尔晃出几分活泼。 涂窈笑得更开心了。 一瞬间，程桑桑脸更红了。 “你……你怎么还笑啊？” 涂窈捧着脸看着她，突然轻声说：“……桑桑。” “你在发光诶。” 程桑桑一愣。 下一秒，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二百零一章 废钢废铁回旋镖 程桑桑笑着看向眼前的女孩，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和涂小毛虽然只做了短短几个月的朋友，可比之前的十年更让她觉得满足，更有浓烈的成就感。 “……涂小毛，我好像已经有点学会怎么去处理事情了。” “这件事现在已经被媒体定性成商战，我大伯之前说，我得给他一个光明正大能够清算白家的理由，现在已经足够了，对不对？” 涂窈：“对！” “所以你的这份通告写得真的很好！” 程桑桑忽然地有点兴奋，又有点得意。 “涂小毛，我能理解马老师了，写东西好好玩。” 现在她不光会写剧本，还会写通告。 “你说我要不要跟马老师学学，写一下宣传稿，影评，书评什么的。” “别学。” 涂窈赶紧制止。 马老师两万字里一万八的废话，还不如桑桑自己琢磨。 程桑桑“哦”了一声。 “那我一会儿先去找我大伯汇报一下。” “涂小毛，我会彻底把这件事情处理完的，可能会有点忙，这两天没多少时间陪你了。” 涂窈撑着下巴摇了摇头：“我也有事情做啊。” 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过做之前，涂窈心里叹了口气，“我得先挨骂。” 说完自觉掏出了手机。 算算时间已经有点久了，再不主动挨顿骂，她哥估计就要气炸了。 可视频一接通，对面却是黑屏。 程桑桑疑惑：“怎么回事？家里信号不好吗？” “我去看看。” 涂窈一把抓住了她，“不用，信号很好。” 转头无奈道：“哥，再不出声我挂了噢。” 屏幕立刻亮了，冒出一张黑沉沉的脸。 涂朝夕没好气道：“还记得你有哥啊！” “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涂窈不说话了，眼神忽闪，不好意思地笑笑。 涂朝夕：…… “涂小毛，你打这个视频是故意来气我的？！都几天了还不回来！说是去处理户口，结果一落地就跑去发动暴乱！” “你自己想想这才多久，你干了多少大事了！” “谁给你的胆子！你就仗着我现在揍不到你是！” …… 涂窈默默关小了音量，程桑桑默默远离了屏幕。 十几分钟后，涂朝夕终于骂完了。 涂窈忍不住解释：“……可是这次实际操作是桑桑家的程叔做的。” “还有通告是桑桑写的。” “接下来也是桑桑和她大伯去收尾。” 涂朝夕面无表情：“哦，跟你没关系，是我骂错了。” 涂窈：…… 涂窈立马低头：“……没有没有，骂得对。” 涂朝夕稍微心平了点。 “……所以这两天还做了什么，都说完了？有没有什么漏下的？” 涂窈认真想了想，摇头，“……应该没有了。” “哦，对了，还有一件。” “什么？” 涂窈挠了挠头：“……哥，我跟小池和好了。” 涂朝夕：…… “什么时候？” “……就那天晚上。” 涂朝夕直接挂断了电话。 涂窈：…… 另一边，电话一挂，涂朝夕当场闭上了眼睛。 ……要死了，怕什么来什么，这辈子是逃不了助攻的身份了。 一旁，南柯有幸听完了全程，好笑道：“哥，小池其实挺好的。” “我管他好不好！” 涂朝夕脸色半点没好转。 烦死了！ 可沉默半晌，他突然沉声道：“……南柯。”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有种涂小毛有事瞒着我们的直觉。” 南柯一怔，笑意瞬间敛了起来：“……什么事？” 涂朝夕摇了摇头，“死孩子太会藏了，综艺第一天就知道自己是谁，硬生生给我瞒了几个月。” “问题是谁都看不出来她藏了什么！” “还有她这趟去港城，说是去处理户口，帮程桑桑查真相，可我觉得，不止是这样。” “我总觉得，她在琢磨什么大事。” “……那就听她的。” 涂朝夕抬眼：“什么？” “听她的，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做。”南柯神色恢复了平静：“她想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去跟上她的步子。” “哥，她这样的孩子，总是会走得比我们远。” 而只要他们牢牢跟在身后，哪天，她防不胜防被迫后退时，他们也能及时地去托住她。 涂朝夕又陷入了沉默。 过了会儿，“……不行。” “我现在就不放心。” 说完再一次认命地掏出电话，熟练地拨通了某个号码。 南柯：…… …… 这边涂窈挨完骂就熟练地放心了。 程桑桑叹为观止，涂老师在骂涂小毛这件事上简直天赋值拉满了。 十多分钟，每一句都不带重复的。 涂小毛在挨骂这件事上天赋值也拉满了。 十多分钟，面不改色。 “那什么，涂小毛，那我先去给我大伯打电话了！” 说完赶紧跑了。 涂窈目送程桑桑离开后，坐在位子上思考了几分钟。 转头走出了大厅。 庭院里，老程正在练拳。 一转头就看到涂窈咧开嘴，对着他无害地笑了笑。 老程：？ 涂窈开门见山：“程叔，你好像很懂货船的构造。” 老程：“……懂一点。” 早些年他下矿跟船，基本的情况都没忘。 “那可以跟我说一说吗？我不懂。” 老程一愣，简单说了一遍。 涂窈又问：“那现在货船改造上有什么规定吗？” 老程继续说。 涂窈继续问：“港城现在最大的港口物流量一天有多少啊？” 老程：…… 就这样，一个问，一个答。 一来一回足足半个小时，老程被问得口干舌燥，一脸麻木。 “那你可以带我看看货船吗？” 终于问到老程盲区了。 他立马如释重负又庆幸地说道：“我们程家是挖宝石矿的，没有船，我没法带你看。” 涂窈不慌，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小池，你家有船吗？” 半分钟后，挂了电话。 她笑眯眯地抬头，“程叔，现在有了。” 老程：…… 那天晚上的直觉是准的，这孩子是盯上他了。 可她怎么对货船感兴趣了。 …… 第二天一早，涂窈就来到了港城最大的一处港口。 程叔下午才有空，不过她可以先跟小池一块儿看看。 放眼望去，一艘一艘的货船稳稳地停在海面上，格外壮观。 港口人来人往，随处可见渔民，搬工在卸货。 有上岸的渔民注意到她，大声吼道：“小姑娘，小心点，往边上站一站，这儿滑！” 迎风过来，声音格外响亮。 涂窈咧嘴笑了笑：“知道了！谢谢大叔！” 海上的渔船，货船格外好区分，涂窈挨个看过去，看到什么，忽然愣了下。 连忙指着对面严实的船大声问：“大叔！那几艘怎么没人搬啊？” 离得近的渔民纷纷转头。 “你是内陆人，难怪不知道。” “这是咱们港城首富家的货，三千吨呢！停了一个多月了！” 涂窈瞬间一怔。 小池家的？ 三千吨？ ……有点耳熟的数字。 涂窈简单回想了一下…… 想起来了！小池之前跟她外婆抢她的时候，下了三千吨的运输单子！ 这就是小池那三千吨货吗？ 涂窈下意识问了句：“大叔，那你们知道那里装的是什么吗？” 渔民们顿时一言难尽地摆了摆手。 港口的车道上，一辆超跑恰好停下。 胥池刚停下车，当头撞上集体吼出来的四个字。 “废铁废钢！” 第二百零二章 货车的伏笔 声音响亮，混着海浪声，风声，震得人耳朵疼。 涂窈：“……啊？” 渔民们以为她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 “废铁废钢！” “哎哟，都一个月了也没见有人来搬！” “还是从内陆运过来的，得严严实实，之前我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一帮人你一句我一句，越说越起劲，涂窈刚想往前走两步，下一秒，手腕就被一道温热的力道牢牢握住。 转过头，对上了一道熟悉的目光。 涂窈眨了眨眼，呆呆地看着他。 “小池……那个……你……我……” 涂窈头一回语无伦次，指了指海面，又指了指他。 胥池掩下眼神里不多的一丝心虚，语气镇定：“不听这些。” 说完就拉着她走了。 身后渔民们连忙问：“诶！小姑娘，怎么走了！还没说完呢！” 车上，涂窈一动不动，眉头微微皱着，两只手无意识地握住了拳头，明显在深思熟虑准备说什么。 胥池脸上最后一点心虚也消失殆尽。 轻笑了一声，俯下身帮她拉过安全带扣上，面不改色地发动了车子。 等开出百米远。 涂窈像是准备好了，憋了半天，终于艰难地冒出几个字： “……小池，浪费不好！” 胥池语气自如，立刻回：“好，我下次不做了。” “这……这太多了！” “对，太多了，我当时没有注意。” 他耐心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大概是对那个数字没什么概念。” “我之前，常年住在国外，还有各处深山，对海运这一块接触不多。” 说着说着，胥池唇角微微地勾了起来。 涂窈：…… 注意到她的视线，胥池立刻解释：“确实有一点开心。” 涂窈抿了抿唇，“……因为我没有说要还你这笔钱吗？” “是，你没有区分我跟你之间是不是需要同等的馈赠，是不是需要维持公平。” 对比之前，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涂窈眼神顿时有些复杂。 又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回：“因为我户口还没迁啊，办不了银行卡，手里还只有我哥给我的二十万现金，我也没带出来。” “就算全带出来了，我也不够还你啊……” 光是运费就是上百万，加上那些废铁废钢的成本，把她卖了也凑不起。 胥池：…… 空气里成功安静了几秒。 胥池难得地叹了口气。 涂小毛一家身上的特质似乎都是互通的。 “……但是小池，谢谢你。” 后视镜里，女孩已经松开了拳头，扶住了安全带，低头小声道着谢。 胥池又笑了起来。 但是涂小毛有她最独特最让他心软的特质。 …… 车子还在往前开，涂窈看了眼窗外，“我们不是去看货船吗？” “这是另一个港口，那边会比较安静一些。” 车子慢慢开进另一条公路，眼前越来越近的是另一片蓝黑色的海域。 海面上，是一艘庞大的白色的货船。 远处的航线上，偶尔驶过几艘渔船，传来几道汽笛轰鸣的声音。 涂窈忽然地搂紧了安全带，神色有些久违的不安，又努力地克制了下来。 胥池眼眸一紧，还没等他出声，涂窈忽然开口：“小池，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说我为什么要看货船。” 几秒后，涂窈继续说：“……因为我跟你一样，在怀疑白家准备走私。” 车子缓慢停下。 “你提议的海运方策已经很周全了，只有一个地方还没有补充完整。” 胥池转过头，缓缓地敛起了笑意，眸光逐渐深邃。 他声色依旧清润：“货船改造。” “是，货船改造。” 女孩静静地望着他，坦诚地说：“可我什么都不懂，小池。” “我不懂货船的构造，也不懂怎么改造，不懂一些数值，什么都看不懂，我得一点一点学。” 胥池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哑声道：“这些东西学起来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涂小毛几乎“无所不能”，但必要的一些问题，他还是需要摊开来。 或者他可以帮她延长她所需要的时间。 但涂窈轻声道：“我知道。” 她抿了抿唇：“所以我有给白初梦留下一线‘希望’。” 那些装着劣质材料的货车并不是白家原来的车子。 那天晚上，她和程桑桑只是让人换了牌照，白初梦足够细心，会查到这一点。 “轮胎型号，发动机型号，车子的批次，方方面面都可以调查。” “她不是放出了假消息误导桑桑做无用功吗？那我也可以。” 这段无用功就是涂窈留给自己的时间。 “我有足够的时间去学。” 胥池忽然笑了。 是开心，也是骄傲，更是浓烈到让他无奈的……喜欢。 涂小毛…… 岂止是走一步，看三步。 走一步，她至少看了十步。 他俯下身，帮她扣开安全带。 “走，上船。” 第二百零三章 魏太返一下场 胥池准备的是一辆崭新的货船，登上后即便海面有些颠簸，船面也格外平稳。 他并肩跟在涂窈身旁，目视着她四处打量了一遍。 才温声道：“你想学什么？” 涂窈赶紧从包里掏出一本笔记，诚恳道：“想学……一点违法的东西。” 胥池挑眉。 “比如一般走私的货船会怎么改造。” “例行的船舶检验没法检查出来吗？” 涂窈绞尽脑汁地补充：“他们会怎么躲避关口检查。” “对了！我有查过一些走私的资料，对面一般都是国外一些危险人物。” 涂窈四下扫了一眼，小声问：“小池，你有抓过这些人的经验吗？” 眼看问题越来越离谱，胥池到底没忍住，转头笑了起来。 涂窈也笑了：“小池，后面几个问题我逗你的，你告诉我前两个就行。” “原本想问程叔，但是我现在觉得，你可能更懂一些。” 胥池勉强止住笑意：“……好，我都教你。” 说完领着人一路走到货仓。 涂窈听得格外努力，往笔记上写写画画做着详细的标注。 胥池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讲述的间隙像是随口一问。 “涂小毛，所以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白家走私？” 涂窈认真做着笔记，一边回道：“在燕京的时候啊，之前帮桑桑确定运输路线，查了一下港城的海运史。” 然后发现了几个月前某位港城首富打压了底下的联盟，还提交了提案。 字里行间都在预防走私。 为什么预防，当然是因为有人在准备做。 而在海运各项规章制度逐渐完善的情况下，只有从改造货船入手去钻空子。 “正好那天晚上跟桑桑一起转移材料的时候，程叔说白家船厂几个月前改造了货船，所以我就更加确定了。” 胥池眼里浮起了笑意。 就只是把前后这几条看似只有微末联系的信息整合起来，她就这样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并立刻付诸行动，登上了这艘货船，在最大限度地汲取一些她从前不知道，没学过的知识。 “涂小毛，真聪明。” 涂窈沉默了一会儿，回过头问：“小池，那你不问我为什么要抓白家走私这个罪名吗？” 对面，青年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因为你想逼出白初梦和楚曼背后那位幕后主使。” 涂窈微微瞪大眼。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顶层。 海风迎面吹过来，胥池嘴角笑意更甚，继续说道：“我们涂小毛从来都是恩怨分明。” 她可以很好地把林丘平和林奶奶区分成两个彻底独立的个体，厌恶的归厌恶，爱重的归爱重。 但在白初梦这件事上，她迫不及待地在“连坐”。 “你是觉得，那个真正的主谋就藏在白家，等白初梦和白家彻底没了利用价值，他就该现身了。” 涂窈有些意外，可忽然地，也有些不意外。 小池嘛，好像总是什么都知道。 她立刻礼尚往来地拍拍他肩膀：“小池，你也聪明。” “但是涂小毛，我能明确告诉你的是，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来得及真正地付诸行动。” 胥池坦言分析：“你想坐实走私这个罪名，会有些困难。” “唯一的罪证就是那些改造过的船舶。” “但现在还不到船舶检验的时间，官方也没有合适的理由对白家发起审查。” 涂窈忍不住叹了口气，就地坐下，看着远处的海面。 她怀里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被风吹开，一页一页地翻动着。 “……我知道的，小池。” 涂窈突然轻声道：“可是那个联盟……不止有白家，还有魏家啊。” 胥池眼眸一动。 涂窈仰头笑眯眯地看着他：“我记得，那位魏太现在还被关在燕京，如果我没猜错，她是弃子，现在应该非常恨白初梦和魏家。” 空旷的船面上，她一点一点地分析，“……桑桑说过，白初梦家内斗比较厉害。” “那白初梦现在的处境应该也不是很好。” 不仅是家族中的处境，还有她背后那位…… 与虎谋皮，的确危险越大，利润就越大，但如果没有让那位得到想要的东西，那就只剩下危险了。 地位和性命都有威胁的情况下，白初梦已经经不起刺激。 胥池定定地凝视着她：“所以……” “所以如果这时候魏太说要鱼死网破呢？” “她，白家，是不是该迫不及待地去处理那些货船？” 涂窈咧嘴笑了下，“……你说，突然处理大批量的船只，会不会引起官方注意？或者，处理到一半被抓个现行，是不是就可以落实罪名了。” 胥池深深地望着她，半晌，垂下眼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是。” …… 白家上下最近焦头烂额。 材料事件被定性成商战后，程家跟疯了似的，死抓着他们不放。 可偏偏人家站在道德高地，加上一群起哄的媒体，一天换八百个标题来嘲讽他们。 这两天，白家所有的子侄后辈陆陆续续赶回了本家，齐刷刷把矛头对准了白初梦。 白初梦阴沉着脸：“我已经抓到了漏洞，那批货车根本就不是我们的车子，现在正在按照批次型号去查来源。” “就是查起来比较费时间。” 立刻有人嗤了一声：“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毫无进展咯。” “都两天过去了，因为你现在白家所有的合作都是暂停状态！程家现在咬死了我们，再拖下去白家就完了。” “爷爷，我提议，实在不行就壮士断腕，把白初梦推出去顶罪得了，反正本来就是她脑抽非要去陷害程桑桑！” 白初梦脸色瞬间一变：“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 “别忘了，当年是我救下的胥峰，让白家起死回生！” “可现在也是你把白家害惨了！” 有胆子小的小声嘀咕：“要是倒在了十年前至少是被方策拖垮，死得清清白白，可现在倒好，死得乌漆嘛黑……” 白初梦死死咬着牙，终于忍不下去了，掉头就走。 身后骂骂咧咧的声音不绝入耳。 “怎么，听不下去就跑了？” “她那个管家呢？平时跟个狗腿子似的跟着，这两天倒是不见人影了。” …… 白初梦越走越快，直接跑进了房间。 “这帮废物凭什么嘲讽我！” 墙面上，一团只能勉强成型的黑雾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明显气息虚弱，不断有雾气消散，凝聚，周而复始。 白初梦急得来回转：“天道叔，你什么时候才能恢复？除了程桑桑，涂朝夕他们，其他人的气运难道就不行吗？” 她像是想到什么：“那个胥池，他是港城首富，我是不是可以去对付他？！他的气运够不够？！” 黑雾终于出了声：“……在他小时候我就去见过他，那就是个病弱到随时会死的人，身上气运寥寥无几，凭着几分聪明坐到了首富位置。” 白初梦目光瞬间一震。 ……一个首富，居然没有气运？ 怎么会没有气运？ “你连程桑桑都斗不过，还妄想去对付一个商业奇才，小姐，我之前怎么没想到你这么蠢。” 黑雾语气讥诮又愤恨：“本来等他一死，胥家就是胥白的，所以这些年我才让你把重心放到胥白和程桑桑身上，结果你一再失利，连带我也被反噬成这幅模样！” 声音又逐渐透出几分阴森。 “小姐，你要还是烂泥扶不上墙，我就只能用我自己的方式去解决！” “我想你也早就猜到了，这些年，我找的人不止你一个，你不中用，我自然会去找另一个，到时候，别怪我心狠！” 白初梦后背猝不及防地一凉，瞬间回神。 “你……” 她死死攥住拳头，差点忘了，从对面这位从暴露身份开始，就不算是她的盟友。 当危机来临，他也是最大的危险…… 白初梦艰难地咽了下喉咙……现在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她手机忽然响了。 屏幕显示，是魏太的私人号码。 白初梦眼皮顿时跳了跳，接了起来。 下一秒，她大惊失色，“你要做什么？！” 第二百零四章 算拯救世界 燕京看守所，穿着旗袍的女人恨恨地挂断电话。 再抬头，眼神带着明显的怯意，犹疑道：“按照你的吩咐，我跟她说了准备鱼死网破，揭穿他们几家走私。” 女人正是魏太，当初那场音乐会舞台事故后，魏家把她当弃子就算了，可白初梦当初说过会来救她，现在过去两个月了，也没见她来过一趟！ 反倒是今天，蒋家来了人，说只要打电话给白初梦照着说几句话，就重新发起案件调查。 魏太警惕道：“你不会反悔？” 她面前是一个穿着西装的儒雅的中年男人，温声道：“您放心，我家小小姐交代过，您有错，但不该您承担的罪责也不会强行扣到您的身上。” 魏太一愣：“你家小小姐？” 蒋家不是只剩下老太太一个孤家寡人了吗，哪来的小小姐？ 蒋立青微微一笑：“您也认识的。” “她叫，涂小毛。” “涂小毛？！” 魏太瞬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涂小毛是蒋家的外孙女？！” 她嘴里喃喃道，怎么可能…… 当初那个只能在她面前咽下委屈妥协的女孩，现在却决定着她的命运…… ……不，他刚刚说，她只需要承担她该承担的过错。 即便能够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可那个女孩也秉持着公正的态度。 …… 白家，白初梦胆子再大，也不敢瞒下这件事。 整个白家瞬间吵翻了天。 白初梦迎来了第二波来势汹汹的指责。 “当初是你非要上胥峰这条船，结果人家跑去送死，你也带着白家一起去送死！” “要跟我们鱼死网破的居然还是你的舅妈！白初梦，都是你惹出来的事！” 白初梦死死咬着牙，“怕什么，我们虽然联系过上家，可到底也还没开始做，就算被举报，官方也没证据！” “没证据？你看看停在场地里的那些船，都改成什么样了，等哪天上面临时抽检，一查一个准！” 白初梦立刻吼道：“那就尽快处理掉那些船啊！” 她终于忍不下去了。 “别忘了我们都姓白，大不了到时候一起死！” 一句话，吓住了所有人。 坐在主位上的老人一瞬间苍老了几岁，重重地敲了敲拐杖！ “……赶紧处理！” …… 涂窈听完传来的消息后，就继续蹲在船上埋头翻她这两天做的笔记。 两天功夫，她已经把海运的各式货船构造都摸透了。 胥池不远不近地望着，唇角不由得噙着一丝引以为傲的笑意。 她的脑袋里，似乎始终牢牢记着所有她经历过，获取过的信息。 等需要用到的时候，挑挑拣拣取出几个有用的信息，排列组合，发起攻击。 魏太……这么久远的一号人物，也被她用上了。 可下一秒，胥池又忍不住轻叹了一声：“涂小毛，想这么多办法，累吗？” 涂窈一愣，仰起头，“不累啊。” “我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胥池挑眉。 涂窈想了想，“二哥被污蔑抄袭的时候我就做过了。” 不费一兵一卒，把对方引入“自证”的陷阱，省时省力。 本质都是一样的啊。 胥池哑然。 涂窈嘿嘿一笑，拍了拍他，“小池，我还是很擅长做缺德事的。” 而且越做做顺手了。 胥池无奈：“那我首先纠正一点。” “涂小毛做的事情，从来都是好事，她从不缺德。” “其次，关于做缺德事，我一直很有经验。” “如果你想做缺德的事情，我想作为朋友，我应该跟你一同分担。” 低沉舒缓的声线一点一点钻进耳朵，每个字都带着偏袒的意味。 涂窈怔怔地望着他，只觉得耳朵都有些软了。 胥池目光含笑：“最后，我还有个疑问。” 涂窈瞬间回神，下意识地揉了揉耳朵。 “……什么啊？” 胥池眸光闪了闪：“那边是与虎谋皮，我们算什么？” 这回涂窈沉默了，过了会儿，小声又坚定地报出四个字。 “拯救世界！” …… 深夜，白家几个船厂灯火通明，临时被叫来的工人一脸懵。 几个月前刚装上的隔层隔板，各种装置，现在又要重新拆卸掉。 签下一封保密协议后，几十个工人就进了船舱。 白初梦冷眼目视着前方，短短几天，她手里所有的筹码都被一一瓦解。 天道叔……会不会放弃她？ 她抬眼下意识看向一旁，她的手边，一团黑雾正团团萦绕。 白初梦攥紧手心，忐忑地深吸了一口气：“天道叔，我不会放弃的，等度过了这几个难关，我会继续对付程桑桑，对付胥白！” “还有涂朝夕……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 几百米开外的车内，胥池看了眼时间。 沉声道：“官方的人已经在路上，今天晚上就能解决。” 顿了顿，他继续问：“涂小毛，对于那位幕后主使，你有具体怀疑的对象吗？” 涂窈趴在车窗上，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到目前为止，她还不确定，那团黑雾是以什么形态跟在白初梦身边。 它是像小爹那样的系统，还是跟十八年前一样的黑雾，还是……人？ 涂窈仰起头，犹豫着要不要问她小爹。 …… 白初梦表完衷心，一旁，黑雾却迟迟没有开口。 她还想继续说，下一秒，它忽然升到了上空，俯视着人群。 在他眼中，每个人身上都流转着或多或少的气运。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倒是有一个让我快速恢复气运的捷径。” 白初梦眼皮一跳：“什么？” 黑夜里，黑雾诡异地流淌着，哪怕没有眼睛，白初梦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它……看向了那些工人！ “你……” 白初梦脸色一白：“你想做什么？” “别害怕，小姐，虽然比不上十八年前那对夫妻，但这些气运也是够用的。” 黑雾柔声道：“你看，那些货船边上都是一些液货船，你帮我去点燃它们。” 液货船上都是一些易燃易爆炸的化学液体。 白初梦瞬间冒了一后背的冷汗：“你要杀了他们？！” “你难道不想我尽快恢复吗？小姐，我恢复了才能帮你脱离目前这些困境。” 黑雾在此刻格外有耐心。 声音像是诱哄，又像是威胁。 白初梦一个哆嗦，几秒后，她恍惚地迈出了第一步。 …… 车上，涂窈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问了一句。 ……小爹，这是可以说的吗？ 她仰头盯着一层一层厚厚的蓝色光点。 对面依旧沉默着。 诶，好，那我…… 可还没说完，忽然，蓝色光点动了一下。 涂窈一愣。 下一秒，就看到厚厚的光点瞬间四散！ 涌向了那几艘改造过的货船，不过几秒就把所有船都团团围住！ 涂窈眼皮重重地跳了一下。 ……小爹？ 在保护这些船？ 这……是不是代表着里面有危险？！ 涂窈沉思片刻，立刻扣开安全带：“小池，来不及了，你先帮我跟我哥报个信，就说我又要干件有一点危险的事，等我回来再挨骂！” 说完一溜烟跑下了车！ 胥池神色一凛，当即也要跟下车。 仰头，却看到船厂上空一团漆黑的雾气。 第二百零五章 拖延时间 准确地说，是一团不成型的黑雾，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货船的方向。 雾气来回游走，它似乎在拼命地凝聚，却无济于事。 肉眼可见的虚弱。 胥池眉心微皱，这一路他获取过的信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十八年前蒋逢春一家的意外，蒋鹏看到的两团雾气之间的搏斗。 十年前白家被海运方策拖垮，白初梦忽然救下胥峰后，白家平稳度过了危机。 才有了后来白初梦一步步地毁掉涂朝夕三兄弟的事业，把程桑桑，胥白耍得团团转。 他一早就分析过，从商人的角度出发，这团黑雾一定是在通过白初梦这个媒介获得什么。 而现在，因为无法获得这样东西，所以才会虚弱？ ……是生命吗？ 不。 胥池立刻否定。 如果是生命，白初梦完全可以直接对涂朝夕下死手。 而不是反复去破坏他们的事业。 事业……雾气……白家的起死回生…… 忽然地，有两个字像是突破了重重迷雾，清晰地涌上了他的脑海。 ……气运？ 一瞬间，胥池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然一紧！ 如果是气运，那么，涂窈身上关于涂朝夕三兄弟的危机警示呢…… 更确切一点，会不会是气运警示？ 或者是……气运进度条？ 夜晚寂静，车身窄小的超跑中，胥池只能听到自己浅淡的一点呼吸声。 他看向后视镜，此刻，神色却没有豁然开朗的清醒，反而一点一点地凝重。 似乎在本能地觉得，他还没有触碰到最重要的那点本质。 但他没时间再去深入地思考。 他重新看向那团黑雾，几秒后，径直走下车。 …… 液货船的船舱里，白初梦抖着手，打开了一个液态罐的阀门。 很快，第二个，第三个…… 随着化学液体从船舱里一点一点蔓延出来，她苍白的神色却由最初的慌张到麻木，再到冷漠。 直到所有阀门都被打开，她捂住鼻子下了船。 涂窈一路跑到船厂附近，就看到白初梦从一艘液货船上快速走了下来。 大批量地处理船只势必会引起关注，所以白初梦今天晚上就只带了一批工人和几个巡视的保镖。 夜色中看不清她的神色，但能清晰地看到她朝几个保镖招了招手，悄声嘱咐了几句。 保镖很快登上剩下几艘液货船，没一会儿，船体里缓缓渗出过量的液体。 涂窈眼神闪了闪，小爹没来得及跟她解释就去保护那些改造船里的工人，那意味着一定是突发的危险。 而整个船厂，最危险的就是这批液货船。 白初梦……她想直接引爆这些船！ 既能销毁那批改造船，又能帮助那团黑雾夺取那些工人们的气运。 果然，下一秒，白初梦转身走向总控制台，摁下总开关，关掉了所有货船的门，包括工人们所在的货仓！ 货仓目前是密闭空间，只需要升高船舱的温度，就能瞬间引爆这批化学液体！ 既然要做，就要不留任何把柄，这些保镖也是隐患，不如一起处理了！ 她咬了咬牙，果决地摁下升温键！ 可意外的，爆炸声却没有响起！ 白初梦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她又摁了一下。 四周依旧一片寂静！ 控制台上，白初梦一直重复着手里的动作。 可她预想中的画面却迟迟没有出现！ 她神色不由得有些慌乱。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爆炸？！” 她当即停下，皱着眉只停滞了几秒，立刻回身，从控制台下方抽出一小桶备用汽油。 船厂外，涂窈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几秒后，抬头看向货船。 刚刚还厚重的蓝光，此刻肉眼可见地在一点一点消失。 白初梦每按一次，蓝光就削弱一层。 涂窈鼻子忽然有些酸。 十八年前，小爹是不是也是这样保护那艘邮轮，最后却敌不过那团黑雾的力量，耗光了所有的力量。 ……小爹，有点笨哦。 涂窈回过神，飞快擦了一下眼角，左右看了看，找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然后用力往前一掷！ “哐”的一声！ 砸在了控制台一旁的围栏。 声音细微，但架不住四周寂静，白初梦立刻抬头，就看到船厂正大门前，有一道熟悉，瘦小的身影正弯腰在捡什么。 她眉心瞬间狠狠一跳！ “……涂窈？！” 她怎么在这里？！ 她在干什么？！ 白初梦很快就知道了涂窈准备做什么。 几秒后，只见她重新起身，怀里抱了一堆石头，噼里啪啦砸了过来！ 猝不及防。 即便隔着厚厚的玻璃窗，可这么多石块不间断地砸过来，她心里还是慌了一下。 对面，涂窈旁若无人地抱起了一块足足有她脑袋这么大的石头！ 吃力地掂了掂，又往前走了两步，眼看就要砸过来！ 白初梦终于忍不住，探出头怒道：“涂窈！你在发什么疯！” 可这声怒喝并没有制止住她，下一秒，这块石头“砰”的一声！重重砸上了玻璃窗！ 白初梦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玻璃瞬间裂开了一个口子！小小的控制台仿佛被强力砸得震了一下！ 再看涂窈，她压根没有停下的打算，眼神还在四处搜寻，然后目标明确地盯上了另一块更大的石头！ 白初梦心里“咯噔”一声，重重地拍了一把控制装置。 “这个疯子！” 她当即放下汽油，走出控制台！ “你在干什么！” 涂窈一脸无辜，理直气壮：“我只是来帮桑桑出口气啊。” 又补了一句，“还有帮我哥哥们也出口气。” 白初梦瞬间嗤笑了一声。 “我做的跟你相比小巫见大巫罢了。” 说到底她只是毁了涂朝夕三兄弟的气运，而当年的涂窈却是实打实地把这几个哥哥往死里整。 现在轻飘飘失忆两个字，一切就都翻篇了，还真是一帮毫无底线的蠢货。 “你们也该谢谢我，没有我折腾程桑桑，你们也没机会认回本家。” 涂窈眼神微闪，“所以你什么都知道。” 知道他们是蒋家的孩子，也知道十年前的“涂窈”做了什么。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完全确定，白初梦背后那个人跟指使楚曼的人，就是同一个。 十八年前沉船事件是，十年前，以及现在，从头到尾，都是那团黑雾在主导。 白初梦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涂窈在拖延时间！还试图从她嘴里套出信息？！ 她脸色瞬间一变，涂窈为什么要拖延时间？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 她当即转身就要走，下一秒，船厂路口方向居然驶来一路车队！ 第二百零六章 拆卸货船 另一边，胥池一路走向那团聚了又散的黑雾。 涂小毛说要去做一点危险的事情，说明船厂里有危险。 十八年前，这团黑雾亲自动手害死了蒋逢春夫妻，这一次却悬挂在高高的天边，选择让白初梦下手，是不是意味着，他目前的情况，已经受不住任何反噬。 胥池眸光微沉……他甚至已经虚弱到丧失了凝聚的能力。 这团黑雾似乎也没有隐藏本体的能力。 当年的蒋鹏能看到，他也能看到，是不是意味着其他人……都能看到？ 可它没有隐藏的能力，也没有承担暴露的风险。 胥池沉默片刻，他该怎么让它消失？ 天边，黑雾浑浑噩噩地凝聚着，等着白初梦动手。 忽然，一股怪异的冲力猛地朝他冲了过来！ 胥池又往前走了一步，下一秒，黑雾却当场消散。 …… 车队在船厂门口停下，前面几辆车上很快下来一群穿着便服的人。 而后面几辆，紧接着下来了一群警员！ 白初梦瞬间一脸不可置信，“官方的人？” 她忽然反应过来，质问道：“你根本不是来给程桑桑那个蠢货出气，这就是你故意拖延的原因？！” “也是你故意刺激了魏太？” “这是你们做的局？！” 无论是之前清河弄的暴乱，还是今天这一场，都是她们做的局！ 不等涂窈回答，下一秒，白初梦掉头就往控制台跑！ 涂窈眼神闪了闪，意识到什么立刻出声提醒：“快拦住她！她准备把装置毁了！” 所有人立刻跑过来！ 可来不及了。 白初梦迅速跑上了控制台，先是摁下货船所有开关的自毁装置！ 生怕毁得不够彻底，又拿起一旁几个储备的灭火器，用力砸向控制界面！ 几下后，整个控制台一片狼藉！ 又拿起刚刚那桶汽油，直接冲向最近的一艘船！ 众目睽睽之下暴露，她注定会被法律审判，现在她唯一的指望就是天道叔。 只要这些人死了，天道叔就会恢复。 她就一定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想到这，白初梦下意识地仰头看了眼。 就这一眼，她瞬间一愣。 天上一片雾蒙蒙，只有薄薄的云层混杂在夜空里。 ……黑雾没了？ 天道叔不见了？！ 白初梦当即像失了魂一样。 ……怎么会不见？！ 那她怎么办？ 警员迅速把她控制住！ “放开我！” 白初梦一边挣扎，一边不可置信地看向天边，依旧空空如也。 连云层都消散了几分，只剩下漆黑一片。 她慌得瞬间跌倒在地，再也没有了反抗的力气。 涂窈赶紧跑到控制台上，摁下几个开关键。 可货船却毫无反应。 几个官方调查人员见状也上了控制台，简单检查了一下，当即皱了眉。 “控制台已经毁了，开不了货仓。” 涂窈神色逐渐凝重：“那些液货船里都是一些化学液体。” 密闭的空间里，温度还在不断上升，眼下开不了货仓，也停不下升温，液货船迟早会爆炸，然后波及到那些货船。 涂窈说着又看向那几艘货船。 这些船依旧被小爹的蓝光保护着，可半个小时过去了，小爹好像全程都在消耗，没有再生的能力。 在场的人听完脸色都变了。 来之前他们接到的是白家船厂有非法改造船的举报消息，可没想到是一场有预谋的爆炸事件！ 调查人员一眼就看出了这批货船的材料和构造。 “是合金钢材料，船体用的焊接法，得找救援队做切割。” 但这里是郊区，救援队最快也得近一个小时。 根本没办法在爆炸之前到达现场。 涂窈心一下就沉了下去。 到了这时，货船里的工人们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半个小时过去，有工人觉得有些闷，想上去透口气，可一按按钮，却发现开不了门！ 又试图手动推开，根本推不开，这才意识到他们是被关起来了！ 工人们立刻喊道：“有没有人！快帮我们开一下门！” 可高喊的声音传出来只剩下微弱的音量。 一时间，所有人神色都开始沉重，纷纷联系起救援队。 涂窈忽然伸出手，落到她随身带着的一个小包。 小包里，是她这两天跟着小池记录下的所有关于船舶改造的笔记。 这两天，她几乎摸清楚了货船所有的构造。 像这种非法改造船，要想把货物装得更加隐蔽，躲避检查，一般会在货仓底部做夹层，多出储备空间。 这确实能扩大货仓隐形的容量，但唯一的缺点是需要破坏船体的一部分承重。 也就意味着，整座货船的薄弱点就在那部分船体上。 里面都是做惯了拆卸的工人，外面也都是身经百战的警员，是不是可以从这部分船体开始进行内外拆卸？ 调查人员却摇头：“小姑娘，你没有任何拆卸经验，这些船原本就少承重部分，盲目拆卸很容易造成货船内部崩塌，你想过怎么办吗？” 涂窈赶紧掏出笔记：“我真的懂，不信你们看！” “这样，你们找专业的工程师，他们远程指导，我来传达，我跟你们一起拆卸，这样可不可以！” 警员见状接过笔记，翻了几下，神色开始有些迟疑。 涂窈急得眼睛都红了。 不光急这几十条人命，还有她的小爹…… 就在这时，船厂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已经联系了工程师，现在就可以进行拆卸，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涂窈下意识看过去，眼睛一亮，“小池！” 胥池神色微沉，快步走来，安抚地牵住她的手，轻声道：“由他们远程指导，你负责拆卸，涂小毛，可不可以？” 涂窈重重点头！ “可以！” 鱼翅：抱歉，这几天好朋友结婚，忙了一个礼拜，今天还有两章，稍等 第二百零七章 小池没有气运 有年轻的调查员不知道胥池的身份，立刻就要出声制止。 可一转头，就看到屏幕里两张熟悉的面孔。 “这……这不是……” 胥池找来的是两个颇负盛名的工程设计师，上个世纪港城最大的一辆货船就是其中一位设计的。 几十年过去，这辆货船至今还在胥家，目前正停在海港，装了上千吨的废铁废钢。 年轻的调查员一时有些激动，拉了一把身旁的同事。 同事稍稍年长，见状，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过去轻声说了几句。 他们一个小时前接到的举报信息是实名的。 对方并没有隐瞒身份。 年轻的调查员听完微微瞪大眼，下意识看向对面举手投足都自成气势的青年。 胥池已经把手机递了过去，涂窈深吸一口气，乖乖打了个招呼，立刻捧着手机走到最近的一架货船。 “我目前的想法是分出两拨人，少的那部分那拨先去普通的货船简单撬开一个口子，避免那些工人窒息的危险。” 又补了一句：“再做适当的安抚。” 白初梦找来的都是底层最普通的中年工人，身上或许有一些基础病，而那些都是中小型货船，货仓空间不是很大，氧气稀薄的情况下有引发病症的风险。 “剩下的人就先一起拆卸这批液货船。” 身后，胥池静静地看着。 涂小毛的走一步看十步在这一刻得到了具象化的体现。 她并没有预料到今天白初梦会突然做出引爆货船的行为，谁都没有想到今晚会发生这样的转折。 但涂小毛习惯做好完全的准备。 在决定彻底解决白初梦的那一刻，就自觉地提出要学习船舶知识。 她不是最聪明的，但却最周到最细致。 她有比任何人都要出色的风险意识。 两个工程设计师很快赞同了她风险和人情具备的想法，警员和周围的调查员们也不敢再迟疑。 半个小时后，几艘液货船的不同方位的几处船体“轰”的一声倾塌！ 一个小时后，几艘货船从内部开始解体。 工人们陆续从货仓里跌跌撞撞地出来。 一想到自己逃过了一次死劫，个个眼眶泛红，抱头痛哭。 救护车已经就位，警员们立刻有序地把人送上车。 …… 涂窈仰头，包围着货船的蓝光已经回到了她的头顶。 只是蓝色的光团缩小到了原本的一半，她在心里喊了一声。 小爹？ 110没有出声，但蓝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涂窈抿了抿唇……没关系，至少小爹还在 至少结果都是好的。 涂窈转过身，如释重负地咧开嘴：“小池！都解决了！” 胥池也笑了，伸出手，擦拭着她脑门的汗。 “真厉害，涂小毛。” 涂窈余光一瞥，才注意到他肩膀上一片快干透的潮湿。 她狐疑地抬头。 胥池面不改色：“刚刚不小心碰到了一棵树，被积水淋了一下。” 他侧过头，淡淡扫了眼。 如果他没有意会错误，刚刚似乎是他走上前的一瞬间，那团黑雾突然消失。 有一道冲击的余力反馈给了他。 他躲开后，那道余力撞击到了一棵树。 这不是他短时间内能思考清楚的问题，胥池暂时选择先抛到脑后。 “我去跟调查人员说几句话。” 涂窈点点头，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目送工人们挨个上了救护车。 想了想，她忽然抬头，看向前方的一辆警车。 白初梦马上就要被押送到警局，几个警员正准备上车，涂窈走过去指了指里面，“我能不能单独跟她聊一聊？” “五分钟就好。” 警员对涂窈这位合法热心公民的印象格外好，看了眼时间：“可以，有问题随时叫我们。” 涂窈道了个谢，立刻上车。 不远处，胥池眼神微顿，抬了抬手，对面立刻消声。 他微微一笑：“抱歉，一会儿再聊。” 说完也径直朝对面那辆车走去。 …… 白初梦被手铐铐在车子最里边，整个人狼狈不堪。 涂窈一上车，立刻目光森冷地瞪了过来。 细算起来，这只是她们第二次见面，第一次没能交锋成功。 第二次胜负已定。 白初梦把刚刚涂窈远程和工程师交流的画面都看在眼里。 直接问：“……你是怎么知道那些货船的构造？还有，刚刚那个男人是谁？” 涂窈在她对面坐下，平静道：“我是这两天才刚刚学的。” 跳过了后一个问题。 “我不信！” 涂窈挑眉：“那你觉得我是怎么会的？” 白初梦冷笑，当然是因为你天生有好气运！ 随手指两个位置，气运就自动修正到了货船的承重点。 有了气运，什么都能迎刃而解！ 失忆前她是个目光短浅的蠢货，但偏偏能跟着楚曼嫁进程家过好日子。 失忆后还能把涂朝夕几个哄得团团转，跟他们冰释前嫌。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她们天生有着好气运！ 想到这，白初梦不由得喃喃道：“老天果然不公平，胥池那种首富都没有气运，你跟程桑桑这种蠢货居然有。” 涂窈皱眉，“你说什么？” 小池没有气运？ 白初梦眼神瞬间闪过一丝得意。 “你永远都听不懂我在说什么，这是一个世界上只有我知道的秘密！” 涂窈突然就有点无奈。 “……你怎么老是把别人当傻子啊。” 从前把程桑桑当傻子，现在又把她当傻子。 “不过没关系，我也觉得你傻。” 顿了一秒，涂窈平静道：“傻到把所有事情成功与否的关键都归结到气运。” 白初梦脸上的得意瞬间一僵：“你知道气运？！” “你是怎么知道的？！” 涂窈没有回她，继续说：“我没有什么好运气的。” 从前那个世界里，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努力地活着。 来到这个世界后，运气是不错了些，遇到的都是好人，虽然过程艰辛，可最终还是能够化险为夷。 但她也明白，本质上她也还是在努力地活着。 她有为每一次解决哥哥们的危机而感到幸福，但也时刻担惊受怕，生命会不会停滞在下一秒。 她始终有着清晰的认知，她的幸福，本质上一直和恐惧相伴相生。 “我不信！你就是因为有气运才会这么顺利！”，白初立刻冷笑。 涂窈“哦”了一声，“不信就不信。” “反正人总是愿意相信第一个给你灌输观点的人。。” 话落，白初梦忽然警惕地瞥向她，“……不对。” “你是来试探我的？！” “你知道我背后有人？你想知道我身后那个人到底是谁？对不对！” 所以才会上车来见她这一面！ 涂窈没说话。 白初梦仿佛板回了一局，洋洋得意：“我不会告诉你！涂窈，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是谁！” 涂窈又沉默了一会儿，无所谓地抬了抬下巴。 “不说就不说，我想要知道的东西我会自己去找真相。” “反正那个人既然现在都还没有出现，说明他已经离开了你，放弃了你，你自身难保，他独木难支，我会找到他的。” 白初梦：“你！” “好了，已经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说完不管身后什么反应，涂窈直接跳下了车。 车门一关，把白初梦不可置信又恼羞成怒的神情关在了另一个空间。 涂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确实是来试探白初梦，可不管能不能试探成功，都不影响她继续往前走。 这一路，她时常抱有希望，但也有承担失望的底气。 夜风迎面吹过来，涂窈有些冷，她轻快地耸了耸肩，转身就走。 然后一抬头，就对上了正前方几米开外，胥池沉默的目光。 涂窈一愣。 “……小池？” 第二百零八章 是生命进度条 她赶紧跑过去，“你什么时候来的？你们聊完了？” 胥池凝视着眼前的女孩，一如往常地勾了勾唇角。 不答反问：“冷不冷？” 涂窈点了点头：“冷的。” 话音一落，胥池脱下了外衣，把人牢牢地裹住。 动作却迟迟停滞。 冰凉的指节隔着厚厚的外套紧紧摁着她的肩膀。 “小池？” 涂窈疑惑地看着他。 胥池淡笑着，眼眸微微下垂，只觉得胸口有一股沉闷的郁气，沉不下去，也发散不了。 涂小毛很谨慎，即便跟白初梦对话，也一直是引导的状态，并没有主动承认她知道的信息。 只是……也足够证明他的猜测是真的。 涂小毛，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背负着一个气运进度条，承担起了这样一份庞大的责任。 为她的家人，朋友，揣着一腔孤勇努力着。 “……没什么，她是不是不肯说出幕后主使是谁？” 涂窈点了点头，边走边说：“对，她没有说，她很警惕，但是没关系，我会继续往下查的。” 她语气格外认真：“小池，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可以从和白初梦亲近的人去查，白初梦这边查不到，我就去问桑桑要楚曼留下来的东西，物件是最可靠的证据来源，是不是？” 胥池眉心忽然重重一跳，脑海里闪过了一丝讯息。 不对…… 他缓缓抬眼，看向正在信心十足分析情况的女孩。 他似乎是知道了那个被他忽视的点。 涂窈……为什么要承担这份庞大的责任？ 还没等他深想，涂窈说着说着，想到什么，忽然掏出手机。 点开屏幕的瞬间，吓得浑身一哆嗦！ 立马惊恐地转过头，“小池！” “你没有跟我哥报备么！” 屏幕里全是涂朝夕，南柯，林樾，蒋太夫人，甚至还有蒋立青的未接来电！ “完了完了！！！” 魏太那边是立青叔叔去处理的，她本来就没准备瞒下这件事。 今天的原计划是官方到场，由白家深夜销毁船只的大动作去牵出走私。 可谁都没想到白初梦为了帮背后那个人获取气运，选择铤而走险引爆货船。 虽然结果是好的，可也直接把过程中的危险系数拔高了几个度。 不想也知道，她外婆和几个哥哥现在有多着急。 涂窈哆哆嗦嗦准备措辞，赶紧先报平安。 边打字边忍不住“控诉”，“小池，你是忘了吗？” “不行，等下我哥骂我的时候你要帮我说话！” “诶，你怎么能忘记呢！” 夜色里，女孩埋头往前走，她眉头紧锁，熟练地在屏幕里打下一串“认错”的语句，然后复制，从上到下挨个点开对话框，粘贴，发送。 发完又回过头回顾了一下，思考了几秒，敲敲打打，再补了几句。 几个来回后，终于松了一小半的气。 胥池始终沉默地望着她。 ……就是这样。 涂小毛……为什么要承担起这样一个责任？ 或者说，她为什么主动接受了这样一个责任。 如果说现在的她，已经把涂朝夕，南柯，林樾都当成了家人，她心甘情愿地在保护他们。 可一开始呢？ 如果他没记错，涂小毛，从一开始就在帮涂朝夕澄清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夺回被白初梦抢走的气运。 可在那个小山村，最初的涂朝夕对于涂小毛来说，哪怕这具身体和他有着最亲近的血缘羁绊，但从情感角度出发，涂朝夕只是一个从天而降的陌生人。 她为什么会在最开始，还没和她的哥哥们建立情感链接时，就无所顾忌地去维护？ 胥池喉头忽然地涌上一股涩意。 除非……这个气运的进度条和她最重要的东西绑定了。 她不得已，她不得不这么做。 ……那么，对于涂小毛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是什么呢…… 忽然的，胥池的心脏涌上一点不起眼的阵痛。 他抬眼，迎面的冷风，沉闷的空气，今天这样的夜晚，何其像几天前涂窈主动跟他和好的那个夜晚。 胥池脑海里猝不及防，又自然而然地浮现那天涂窈说的一句话。 …… “小池，我们说过的，要一起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 胥池脚步瞬间停滞。 只是一瞬，这点阵痛转化成细密的窒息，让他呼吸间都染上了沉重吃力的，无形无色的枷锁。 长命百岁。 ……涂小毛，不止一次跟他说起过这四个字。 ……涂小毛，甚至在最困顿的时候也准备攒钱带他去体检。 ……涂小毛，只要他答应长命百岁，就可以原谅他所有的隐瞒，所有的过错。 涂小毛，不止一次地，希望他珍视生命。 ……生命。 是生命。 一直以来，涂小毛最看重的，是生命。 夜风凛冽，混杂着海水腥咸的气息从鼻尖拂过。 所有的讯息就在这一刻彻底清晰。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危机提示。 那是……气运进度条。 也是涂窈的…… 胥池脸色久违地一瞬苍白，心脏就像被一双手死死攥住，一股生疼从胸口迅速蔓延到全身。 ……生命进度条。 …… 涂窈终于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她像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控诉”了半天，又来回认了好几遍的错，敲敲打打几百个字了，可小池一直没说话。 她下意识抬头，猝不及防，撞进了一道黑暗中漆黑的视线。 涂窈瞬间一愣。 她从来没有被这样看过，眼底翻涌着无数复杂的，汹涌的，她招架不住的情绪，好像能把她整个人看穿。 涂窈不由得有些无措，下意识左右看了看。 呐呐道：“小池，你怎么了？” 胥池依旧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深沉地望着她。 涂窈挠了挠头：“小池？” “我……我没真的怪你啊，我就是……” 还没说完，青年忽然伸手，用力，又带着些微克制，把她抱进了怀里。 第二百零九章 人人都爱她 漆黑的夜晚，警车的轰鸣不断响起，救护车明亮的灯光照亮了整条路。 或是闻讯而来，或是路过的车子一辆接着一辆在后方打转。 到处都是急匆匆的步伐。 胥池紧紧抱住怀里的女孩，心脏感受着不断下坠的窒息感里，却又能从这个紧迫的拥抱里汲取着微末的生路。 喘息的瞬间，脑海里又闪过无数个让他加重窒息的困惑。 如果他的猜测没有错，那么，十八岁的涂小毛，是怎样在最初坦然接受生命的流逝。 短短几个月，她是怎样在承受每一次倒计时的恐惧。 她笑的时候是在真正的开心吗，她害怕的时候又是怎样度过。 这一刻，所有的困惑仿佛都在拷问着他。 他那么喜欢的人，怎么连活下去都是一种艰难…… …… 缚在身上的力道越来越紧，涂窈有些不适。 可这股力道传来的浓烈的不安让她没办法去推开。 只好小声安抚：“小池，我……我没怪你啊。” “我就是随便说说的。” 脑袋不由得轻轻地蹭了一下他带着凉意的肩膀。 “诶，刚刚你肯定也很着急的嘛，没时间跟我哥说是很正常的。” 涂窈语气无奈：“你知道的，我就是不想我哥太生气，也不想挨骂。” 说完就试探地要推开他，可刚准备抬手…… “……抱一会儿，好不好？” 涂窈愣了下，沉默了一会儿，还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上他的背脊。 触碰到的瞬间，她心跳一顿。 而被她触碰的胥池，似乎也轻颤了一下。 冷风不断地从四面八方吹拂过来，涂窈顿时有些没底气，忍不住想移开。 下一秒。 “……抱着，好不好。” 低沉和缓的声音再一次从头顶传来。 胥池仿佛能察觉到她所有的想法，所有的动作，总是能恰到好处地阻拦。 可明明是制止的话，却偏偏带着恳求的意味。 正好能不多不少地拿捏到她。 涂窈抿了抿唇，“……哦。” 半晌，重新伸手，慢慢地环抱住他。 这是涂窈第一次抱除了几个哥哥外的人，和拥抱涂朝夕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可一样的是，她同样也能从这个拥抱里体会到直白的怜爱。 夜幕下，人来人往，所有人都默契地绕开了拥抱着的两个人。 “哎呀我去！” “小卷毛！我瞎了吗！” 胥白一下车急吼吼地跑过来，就撞上了这一幕！ 吓得他连连后退！ 赶紧揉了下眼睛，那个……抱着他大姐的是他小叔？！ “是小叔！” “他是不是身体又不行了，走不动路我大姐拿脑袋给他撑着呢！” “不行不行！”胥白赶紧摇头：“我得给我们家医生打个电话！” 程桑桑也有点震惊，但胥白的反应明显更让她震惊。 当场匪夷所思地瞥过去。 ……他是怎么做到睁眼瞎，外加一句话得罪两个人的。 又说涂小毛矮，又说他小叔不行…… 眼看他就要拨号，程桑桑立马一把抢过手机！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臭胥白，你能不能长一点脑子，一点就行了！” “大家都在进化，怎么就你在原地踏步啊？” 胥白愣愣地摸了摸后脑勺：“……我又怎么了！” 程桑桑：…… 程桑桑没好气道：“反正现在不准过去！跟我上车！” 说完赶紧把人拽走了。 …… “……小池，你还好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涂窈盯着上空朦胧的月亮，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 “你怎么了呀？” 胥池沉默了一会儿，“……是不是吓到你了。” 涂窈低下头，下巴有些吃力地卡在他的肩膀上。 “没有，就是有点担心你。” 胥池忽然轻笑了一声，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声色微哑：“涂小毛，不要担心我。” 至少现在，不要担心我。 涂窈顿了顿，小声问：“那我可不可以担心一下我啊……” “我有点矮，下巴卡得累。” 胥池失笑，立刻松开力道，垂下眼，果然，女孩下巴泛起了一点红色，眼睛微微瞪着，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程桑桑来接你了，现在要回去吗？” 涂窈一愣，立刻左右看了看，船厂门口，程桑桑正强行拽着胥白上车。 她又回过头，“那你现在有开心了一点吗？” 胥池轻抚着她肩膀的指节不经意地扣了一下，勾了勾唇角，“当然。” 涂窈歪了歪头，狐疑地望着他，试图辨别这两个字的真假。 可此刻的小池似乎又变回了原来的小池，看着她的眼神，笑容的弧度，挑不出一点误差。 好像刚刚的那些不安，恐惧的情绪只是她的错觉。 “……那我跟桑桑先回去了？” 胥池淡笑着点头：“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涂窈“哦”了一声。 然后往后退了两步。 走到车子前，程桑桑刚把胥白拽上车。 “桑桑，小白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程桑桑回头：“哎？涂小毛，你来啦！” “他？” 程桑桑哼了一声，直接又把人拽下了车，“他才不跟我们一起！” “快快快，上车，涂老师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你有没有受伤？” 涂窈挨个回答过去，上车前，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胥池站在原地，还是淡笑地看着她。 可涂窈脑海里却突然浮现起刚刚黑暗里那道几乎能把她看穿的眼神。 小池，怪怪的…… 直到程桑桑的车开到公路尽头，看不见车影，胥池才转过身，径直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超跑。 胥白成功吃了一嘴尾气，连忙跑过去，“小叔……” 刚开口，一把钥匙扔进了他怀里。 “别说话，开车。” 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淡淡传过来，胥白一个激灵，连忙噤声。 一个小时后，车子一路开进港区依山而建的庄园。 胥白没来得及问，胥池已经下了车，一路走进书房，轻扣上门。 半分钟后，屏幕里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一档综艺的首页。 几个月过去，【田园野食】这档节目的热度依旧不低，几乎每一期的录播都带上了“妹妹”两个字。 甚至宣传页面都放了涂窈的脸，她俨然成了这档节目的主角。 胥池点开第一期，从头开始看。 涂窈第一次出现是在马致远跟导演告状后。 镜头里，她就像个跳脚的土拨鼠，帮涂朝夕把马老师怼得哑口无言。 第一次亮相，她就凭着天然讨喜的面孔和粉丝的身份，转移了一部分涂朝夕身上的火力。 胥池短暂闭了一下眼睛，如果他没猜错，这应该就是涂窈第一次被倒计时绑定，生命受到威胁。 而第二次…… 胥池缓缓拉动进度条，不出意外，就是顾飞鸿一家三口来到仙鹤村的那一刻。 第三次，是涂朝夕的两个旧友的到来。 她就这样勤勤恳恳地为涂朝夕洗刷掉了三个黑料，为自己争取了一段来之不易的时间。 ……变故发生在南柯出现的那一幕。 那时候的南柯几乎自带毁灭性的危险，抄袭的黑料和心理疾病双重折磨下，涂窈生命遭受到的威胁同样也是双重的。 可偏偏，她奇迹般地带着南柯走出了阴影。 ……可南柯之后，又是林樾。 她就像负重前行的蜗牛，一次又一次被命运强行束缚上繁重的枷锁，一次又一次地挣脱枷锁。 而从头到尾，涂窈从来没有在镜头前表现出一丝一点的害怕。 可是真的不怕吗。 胥池紧紧攥着手心，几近自虐地一幕一幕看下去。 从前有多喜欢涂窈的笑容，这一刻，胥池就有多后悔。 当时的他在做什么呢？ 他像个最普通不过的看客，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示好，坦然地享受贪恋着涂小毛好朋友的身份。 胥池自嘲地笑了一声，甚至后来的喜欢，都包裹着一层不真诚的外衣。 他喜欢涂小毛。 涂朝夕，南柯，林樾都喜欢她 节目里的嘉宾说喜欢她，弹幕里的观众也在说喜欢她。 林景，程桑桑，胥白……每一个她身边的人都喜欢她。 人人都爱她。 胥池移开视线，通红的眼眸落到窗外初升的一点日光上。 可人人……都不知道她的恐惧。 第二百十章 过渡一点感情线 一大早，胥白路过书房，一眼就看到他小叔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像个雕塑。 还穿着昨天晚上那身衣服。 “……小叔？” 他推门进去，瞬间被房间里的低温冻得打了个哆嗦！ “小叔，你怎么不关窗啊？你不会在这站了一晚上？” 胥白急了：“这么冷的天气，你会生病的！” 胥池回过神，“刚刚做了一次检查。” 不等他问，胥池轻声道：“基本正常。” 奇迹般地，困扰了他前二十多年的病症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消失了大半。 胥白立刻激动道：“真的啊！小叔！我现在去跟爷爷和爸报告这个好消息！” 刚想走，却见胥池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始终目光沉沉地盯着窗外。 他脚步一顿，立刻掉头回来。 试探道：“小叔，你……不高兴啊？” 胥池淡淡道：“不准确，再想想。” 胥白眼神忽然有些复杂， 他的小叔，看谁都是笨蛋，尤其把他当成了笨蛋中的笨蛋，一向懒得跟他多说两句话。 现在居然来拷问他了。 他只好认认真真地揣摩了一下胥池的神色，然后凭直觉问：“……小叔，你是在怕什么吗？” 胥池忽然轻笑了一声，转过头：“智商倒是回来了一些。” 胥白立马沾沾自喜地摆了摆手：“小叔，你别怕，你身体会越来越好的！” 胥池敛起了笑意。 但不多。 “对了小叔。”胥白看了眼时间，“我要去找小卷毛和大姐了，你要一起去吗？” 不等他开口，胥白又摇摇头，立马替他否掉了。 “小叔你还是先别去了，眼圈都黑成这样了，赶紧补觉！” 说完就溜达出了书房。 很快，胥白的车子毫无顾忌自由自在地驶出了园林。 而高楼之上，胥池居高临下地看着，指节微顿，克制地回过了身。 …… 涂窈一觉醒来，程桑桑就跑过来汇报情况。 “涂小毛，白家，还有之前那个联盟里的几家已经被控制起来了。” 涂窈歪过头：“这么快，是小池做的么？” “你怎么知道？！” 程桑桑惊道，反应过来点了点头：“猜到也正常，只有胥董才能在短短一个晚上就搞定这么多事情。” “……但好像真的太快了一点，他还联系了我大伯，还有很多其他人。” 这个架势，更像是准备把整个港城彻底清扫一遍。 涂窈垂下眼，忽然地想起昨天晚上胥池那道眼神。 “……桑桑，你有没有觉得昨天晚上的小池怪怪的？” 程桑桑：？ 果断摇头：“看不出来。” “哦……” 过了会儿，涂窈的手机不出意外地响了起来。 昨天晚上考虑到已经太晚了，涂朝夕确认了她安全后就没再打扰，专门等着今天早上来审问。 接通后，狭窄的屏幕里挤进来三个脑袋，个个满脸严肃。 连平时最温柔的南柯也神色紧绷，此刻也沉默地望着她。 涂窈立刻乖乖坐正，准备解释。 涂朝夕直接打断，没好气道：“行了，别说了，你那些认错的话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我就问你，有没有受伤？害怕吗？” 涂窈赶紧摇头：“不怕不怕！有小池陪我。” 涂朝夕：…… 涂朝夕平心静气：“涂小毛，趁我现在心情不好，你最好说点我爱听的。” 涂窈立刻补充：“我没有受伤！活蹦乱跳！现在刚睡醒，昨天晚上一点噩梦都没有做！” 涂朝夕神色缓了缓：“还有呢？” “嗯……还有……” 涂窈认真道：：“哥，港城这边已经在查白家走私的问题了，白初梦已经被控制起来了。” 虽然她没找到背后那个人，但是短时间内，那个人也找不到下一个合适的帮手。 也就是说，她们一家人目前是安全的！ 涂朝夕迟迟没说话，三双眼睛依旧盯着她，眼神如出一辙的复杂。 “……这就是你去港城的目的，对不对？” 涂窈一愣。 涂朝夕面无表情：“不是什么解决户口，也不是什么帮程桑桑去调查清楚源头。” “你的最终目的就是想解决白初梦，再顺藤摸瓜去找出那个背后主使，是不是？” 借着帮程桑桑找材料，让白家手忙脚乱。 趁着白家手忙脚乱，去牵扯出走私的真相。 涂窈眨了眨眼：“哥，你好聪明。” “少来！” 涂朝夕火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 “涂小毛，骂了你这么多回，你就没有一次长记性的，先斩后奏，单打独斗，胆大包天，你数数，你占了几样！” 涂窈这回一点都不虚，理直气壮：“可是哥，这次我没有一个人去做这件事啊。” “我有找外婆和立青叔叔帮忙，也有找小池帮忙，我也跟你提前报备了，我既没有先斩后奏，也不是在单打独斗。” 至于最后一个胆大包天。 涂窈理直气壮：“因为有你们在，所以我才能胆大包天啊！” 涂朝夕：…… 要死了，这回涂小毛占理了。 眼看说不过，他赶紧拽了把南柯：“你来你来！” 南柯无奈，叹了口气，只说了一句，“你这样，会显得我们这些做哥哥的太没用。” 涂窈忽然笑了。 “笑什么？” 涂窈凑到屏幕前，笑眯眯地眨了眨眼，“可是二哥，我们都有我们该做的事情，我的部分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就需要你们上场了啊。” 南柯一怔，目前这个情况，白家和白初梦算是彻底解决了，饶是他一向细心，也实在想不到还能做什么。 “……我们需要做什么？” 涂窈无奈地点了点屏幕：“大哥的七宗罪，二哥的抄袭，之前林丘平被提前放出来故意去公司闹事，还有桑桑的基地事故，都需要做一次彻底的公告。” “虽然每个黑料我们都澄清了，但是每一次都被她逃掉了。” 她语气认真：“可这也是她该承担的，这也是她首先要承担的。” 屏幕内外一片寂静。 “你……” 南柯也说不出话来了。 转头看林樾。 林樾张了张嘴，又实诚地闭上了。 南柯：…… 最终涂窈以一敌三，成功结束了这次对话。 电话一挂，三兄弟成功陷入沉默。 半晌，涂朝夕喃喃道：“……刚刚说漏了。” 彻底澄清当初那些黑料，也是她这趟去港城的目的之一，或者说……这是最首要，最本质的原因。 涂小毛，千帆过尽，依旧“记仇。” 涂朝夕轻叹了一声，“……行了，我去安排。” …… 另一边，涂窈脑海里依旧反复地出现那个漆黑的眼神。 过了会儿，她在寥寥无几的联系人里找到“小池”两个字，拨了过去。 半分钟后，电话却迟迟没有人接。 又拨了一个……还是没有人接。 涂窈若有所思，仰起脑袋，看向一闪一闪的进度条。 第二百十一章 小池胆子变“小”了 直到一个小时后，电话姗姗来迟。 胥池的声线依旧温柔。 “怎么了？” 涂窈伏在窗台，轻声问：“小池，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当然没有，我刚……开完一个会议。” 涂窈皱眉：“你昨天一晚上没睡，白天也还没有休息过吗？” 对面顿了一秒，温声道：“马上就去了。” “好，那我不打扰你了，再见。” 电话一挂，涂窈深深地皱了眉。 有来有往，一如既往的耐心又温柔的口吻，挑不出任何错。 可她还是觉得怪怪的。 …… 涂朝夕动作很快，接下来的两天，港城白家涉险走私的丑闻以最快的速度发酵。 本来隔着一个海港，对于大众来说，这类社会新闻的吸引力算不上弱，但也不至于引起普遍的关注。 但当社会新闻和娱乐新闻挂钩，传播速度就上了一个维度。 先是程桑桑之前的场景倒塌事故被重新通报，劣质材料的源头直指白初梦。 再是当初有人提前保释林丘平，保释中间人直指港城白家。 之后又是南柯的抄袭事件，指控他的秦杰被查出有不少跟港城往来的通话记录。 接连几条下来，陆续有人想起了当初涂朝夕的七宗罪。 【！！！我没记错的话，涂老师当初就是因为那位白小姐被黑得面目全非……】 【所以先是涂老师，再是南柯，又是林樾，这完全是有预谋的算计啊！】 【……我记得上回有哪个姐妹说过来着，涂朝夕一家的热搜得联系上下文，辩证的角度去看。】 【好惨，太惨了，这一家子，我得去给这几位道个歉（当初也是跟风骂过的）】 【我也……】 涂朝夕，南柯，林樾，沉默地看着这些言论和主页里不断增加的道歉的评论，这一刻，他们意外地十分平静。 甚至有种早早地释然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人总是有他的记忆遗忘曲线，所有人都会惯性地往前看。 但是涂小毛不一样，她会牢牢记住他们的过去，记住他们的伤口，然后一一治愈。 让他们能够坦然地面对每一个节点。 涂朝夕觉得，如果哪一天，他再遇到下一个七宗罪，十七宗罪，会比从前更加坚定，更有一往无前的底气。 网上的话题一茬接着一茬，导致港城这边调查手续刚推动完，舆论已经翻了天。 涂朝夕整合完了，一一转述过去。 转述完，对面却迟迟没有反应。 抬头一看，涂窈呆呆地趴在屏幕前，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指。 “涂小毛，有没有认真在听。” 涂窈点了点头：“听了的，哥，这些我都知道了。” 涂朝夕皱眉：“怎么回事？心情不好？” 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人反倒蔫了。 涂窈沉默了一会儿，无奈地叹了口气：“……哥，小池这两天没有理我了。” 涂朝夕：？ 他像是没听清：“你说什么？” “他不理你？” 涂朝夕匪夷所思：“他敢不理你？他凭什么不理你？！他居然做得到不理你？” “我也不知道啊。” 涂窈想了想：“嗯……可能他有些忙。” “呵！忙？” 涂朝夕冷笑：“再忙能忙成什么样？！我忙成这样不还一天两个电话地打过来！” “我倒要问问他有什么可忙的！” 说完就先挂了涂窈的电话，转头就熟练地拨号码。 这一次甚至不用点开通讯录，倒背如流地摁下几个数字。 一旁，林樾目光来回在手机和涂朝夕之间打转，想了想，正准备说什么…… “唔……” 这回南柯眼疾手快，先捂住了他的嘴，把人拉了出去。 一直拉到门外，南柯才松了手。 “……你刚刚想说什么？” 林樾来不及疑惑就脱口而出：“比起银河，大哥现在更像鹊桥。” 南柯：…… 林樾表情难得凝重，继续道：“二哥，你说等大哥反应过来不会更生气吗？” 明明跟防狼似的防着池哥，但偏偏每回都误打误撞地做了助攻。 “我要不委婉地制止一下他。” 免得到时候他反应过来，涂小毛又得挨骂。 南柯有点无奈，他家老三一如既往地迟钝。 “你以为大哥不知道吗？” 林樾转头：“啊？” 南柯叹气，大哥只是性子急躁，但又不蠢。 涂小毛三番两次用过的招数，第一次第二次能仗着他关心则乱，随便糊弄过去。 但三次四次，他哥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了。 涂小毛在拿他当传话筒呢。 林樾下意识看过去，对面，涂朝夕已经拨通了电话，神色却不比刚刚跟涂小毛对话时的急躁。 “胥池，不管你在搞什么鬼，别让我妹妹着急，你个骗人精！信不信我现在就飞港城把人带回来！” 说完利落地挂了电话，没好气地嘟囔：“臭丫头，天天给我找事天天给我找事！” 林樾只懵了一秒，果断掏出手机：“那我赶紧跟涂小毛通个气。” 南柯更无奈了。 “……那你以为涂小毛就不知道大哥其实心知肚明吗？” 林樾：？ 这下林樾更懵了。 南柯目光顿时有些怜爱，揉了揉他的脑袋：“老三啊，听二哥的，你别掺和进去。” 三个聪明人在互相博弈，互相平衡，再多个人掺和进去就是添乱。 林樾：…… 林樾默默点了点头：“……那我帮涂小毛组运输车队去。” 一早就答应过她的事情，现在公司稳定下来了，他争取涂小毛回来前就搞定。 南柯拍拍他肩膀，“好了，我要回学校了，你帮我跟外婆说一声。” 认亲后，他们兄弟三个就时不时来一趟蒋家陪一陪老太太。 可大概是涂小毛不在，即便人再多，他们还是会觉得冷清。 南柯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大厅，转身走出园林，蒋立青正好迎面走来。 “立青叔。” 管家笑着躬了躬身：“南柯少爷。” 南柯：“您这是去哪儿？” 管家脸上笑意微顿：“蒋鹏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太夫人之前交代过，要给他做个精神鉴定。” 精神正常那就按照法律程序处置，如果不正常……那也有不正常的处置手段。 听到这个名字，南柯怔了怔。 不可避免地想起那天在医院，男人歇斯底里描述着那幅诡异的场景，控诉着所有人都不信他。 “等等。” 南柯突然回过身，又叫住了他，微笑道：“立青叔，结果出来了麻烦跟我说一声。” “好。” …… 这头，涂窈一直到两个小时后，才接到了胥池的电话。 和两天前的那一通电话一样，声音依旧温柔，包容，又周全。 和往常对比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似乎觉得她哥会飞过来把她带走，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克制和安抚。 这一刻，涂窈终于明白了让她觉得怪异的那个关键点是什么。 ——小池没有提起要和她见面。 小池会给她打电话，会温柔地听她说话，跟她说话，害怕她离开。 但小池不打算来到她的身边。 小池在躲她。 或者说……不是躲她。 是小池的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变“小”了。 第二百十二章 一些开窍的“小情侣”们 接下来的两天，涂窈没再主动联系他。 她想，每个人都可以有胆小，小池也不例外。 她胆子大就行。 走到楼下，胥白已经到了。 这几天胥白是程家的常客，每天早晚不落地跑来。 涂窈走过去拍拍他：“小白，小池最近很忙吗？” 胥白点头：“应该是，那个走私案，我们本家的族叔也牵扯进去了，这几天家里来了好多人，求情的求情，探口风的探口风，我不爱看，就跑出来了。” 涂窈又问：“那小池现在是在家里吗？” “对啊，小叔一直都是远程办公，基本不露面。” 涂窈停顿了一秒，再问：“小白，那我可以去你家吗？” 话落，胥白和程桑桑双双一愣。 “……啊？” 涂窈语气自如：“不方便是吗，也没关系，那你可以帮我给小池带一些话吗？我……” “当然可以！” 还没说完，胥白记着打断：“当然可以了！大姐！你什么时候想来都行啊！我家就是你家，有什么不方便的！” “那你等我一下！”涂窈立马跑上楼。 胥白有些摸不着头脑，戳了戳旁边的女孩。 “小卷毛，你有没有觉得，大姐跟我小叔关系太好了。” 程桑桑：…… 程桑桑懒得理他，场地事故解决了，她要准备挑选新的拍摄点，忙都忙死了，才没功夫智商扶贫。 随口道：“是啊，所以你千万不要得罪涂小毛，不然你会死得很惨！” 胥白：？？？ “这不是我当初提醒你的话吗？” 仙鹤村的时候，程桑桑被白初梦怂恿给涂窈设局，他就委婉地提醒过她一模一样的话。 程桑桑得意死了：“风水轮流转啊，轮到我提醒你了！” 胥白：…… 看在这两天胥白对她态度格外好的份上，程桑桑还是多说了一句：“你好好想想，当初你为什么提醒我不要得罪涂小毛。” “然后再想想，我为什么也这么提醒你。” 什么乱七八糟的…… 当初他提醒小卷毛，是因为小叔把他大姐当成唯一的朋友，现在小卷毛提醒他，当然也是因为小叔把大姐当成…… 等……等等！ 等等等等！ 他瞬间惊恐地瞪大眼，连忙拽住程桑桑：“不……不是？！” “小……小卷毛？！” “是我猜的那样吗？” 程桑桑意外地瞥了他一眼，居然真猜到了？ ……也行，还不算特别笨！ 胥白当场倒吸了一口冷气，喃喃道：“难怪……难怪啊……” “难怪我小叔一听我大姐要来港城就立马跟来了。” “难怪见不得我在大姐面前说他坏话！” “……不对啊！” 胥白忽然想到什么，又拉了她一把：“小卷毛，不对啊，他俩就不是一样的人啊！” “小叔他看谁都是笨蛋，可我大姐她看谁都不是笨蛋，小叔这完全没指望啊！” 程桑桑：？ 程桑桑瞪他：“你什么意思！谁说非要完全一样的两个人才能在一起！” 胥白脱口而出：“本来就是啊，比如我俩都是笨蛋啊，智商都差不多，在一起就很合……” 说到一半，胥白突然意识到什么，眼神闪了闪，赶紧慌张地闭嘴！ 程桑桑皱了皱眉，“什么叫我们都是笨蛋，我怎么就是笨……” 说到一半，也忽然噤了声。 程桑桑后知后觉地转过头，一高一低两双眼睛成功对视。 下一秒，双双脸色爆红！ 程桑桑立刻眼神慌乱地躲开，磕磕巴巴地吼道：“臭胥白！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跟你在一……” “你……你才是笨蛋！！！” 等涂窈收拾好小包出来，就发现空气里透着一点诡异的安静。 程桑桑和胥白各自坐在沙发一头，中间留出了足足两米的空隙。 看到她出来，双双起身，脱口而出。 “大姐，我送你！” “涂小毛，我送你！” 空气里又诡异地安静了一秒。 涂窈一愣，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隔着两米，胥白忍不住轻咳了一声，程桑桑眼神忽闪，下意识地想怼他，似乎想到什么，又尴尬地闭上了嘴。 涂窈眨了眨眼，立马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 说完赶紧跑了。 身后，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下一秒，脸色又瞬间爆红，一声不吭各自占领沙发两端。 …… 胥家，理疗室里，做完又一轮检查，万医生摘下了口罩， 作为胥家多年的家庭医生，他主要负责的病人就是胥池，但这些年，胥池回来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即便回来了，对身体也是处于放养状态，这让万医生非常苦恼。 他不光担心胥池的身体，也随时警惕着失业风险。 而就在三天前，胥池找到他，主动提出了要做健康监测。 健康监测等同于长时间的身体管理，万医生当场喜极而泣。 可是短短半天后，万医生率先后悔了。 因为他所想的健康监测和胥池的健康监测完全是不同的两个概念。 正常的健康监测是保持固定时间检查判断身体状况。 胥池倒也固定了时段，但他是把监测间隔缩短到了一个小时！ 每隔一个小时，他就要做一次彻底的系统性复查。 一个不恰当的比喻，他似乎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实验品，以消耗身体的代价在确认身体是否健康。 即便他现在已经恢复大半，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万医生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又劝了一句。 “……胥董，真的不能再做了。” 说完也没指望他答应，正准备离开，下一秒，低沉的声音传来。 “你说得对，暂时是不能了。” 万医生一愣，“……怎么突然想通了？” 胥池笑了下，“因为我的另一位‘医生’，她非常聪明，敏锐，她随时随地会察觉到异常。” 然后迅速推测出他在做什么。 万医生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胥董，所以您到底在做什么？” “或者您是在判断，确认什么吗？” 胥池笑意微敛，看向窗外。 当然是……判断他的健康是不是以消耗涂窈的生命为代价换来的。 这几天他反复看了所有录播，也逐帧回忆着和涂窈相处的每一个片段。 他能确定，涂窈的生命进度条跟他没有任何绑定的关系。 但，不代表毫无关联。 不然怎么解释他的身体在短短几个月内迅速恢复，只要一靠近她，所有的病痛就能迅速地消失。 验证的办法也很简单，就像这样，做一次连续的健康监测，监测当远离涂窈后，他的身体状态是否在断崖式地下跌。 只是……涂小毛太聪明，他同样也做不到长时间地离开她。 所以他只给自己留了三天的时间 “……总之，我该去见她了。” 胥池直接拔掉了针头，下一秒，手机就响了。 “小池，我在你家门口。” 胥池微怔。 园林外，是初冬的季节，涂窈裹着一身圆圆的黄色的棉服，背着她从仙鹤村带到燕京，又从燕京带到港城的小包。 鼻尖已经被冷风吹得通红，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对着手机小声说： “以前都是你来找我，现在轮到我来见你了。” 第二百十三章 他又错了 等胥池赶到的时候，涂窈裹着棉服，揣着小包，正站在园子外的天然湖边上，像个嫩黄色的企鹅。 看到他来，赶紧招了招手。 “小池，这里！” 隔着几米开外，一眼就看到了她冻得通红的鼻子。 “冷不冷？” 涂窈摇了摇头：“不冷啊。” 胥池明显不信，直接抓住了她的手，果然，一片冰凉。 他立刻把她脖子上厚厚的围巾往上提了提，指节顺带贴了一下苍白的脸，不出意外，也是冷的。 胥池的脸色也冷了。 涂窈赶紧解释：“小池，你家有点远，司机不肯从山脚那边开上来，我加钱也不行。” “后来他说加五百就行，可是加五百我不行。” 胥池：…… 和程家金碧辉煌的独栋别墅不一样，胥家是园林式住宅，主楼建在一座海拔不高不低的山上，从山脚到山顶有一条直通的盘山路。 胥家倒也不限制来往的车辆运行，但那些车子往往也会主动避开这一带。 这就导致涂窈下了车后，是一路从山脚吭哧吭哧走上来的。 原本已经热起来了，冷风一吹，又凉飕飕的。 “胥白呢，他没送你？” 胥池眸色微沉，不是一大早就跑去找人了吗。 就算没有胥白，不是还有程桑桑，也放心让她一个人过来。 “是我不要他们送的。” 涂窈神神秘秘地笑了。 “他们接下来会很忙啊。” 胥池脸色没有好转，两个智商不相上下的人再忙能忙到哪里去，开了窍也是零进度。 他直接把人领了回去。 菲佣送上来一盆热水，正准备帮涂窈清洗，胥池已经接过了毛巾，打湿，浸透，绞干，贴到她脸上。 热气慢慢地把涂窈的脸烘到了正常的温度，她一动不动，任由他擦拭，擦完一边，还会乖乖转头，让他擦另一边。 最后伸出手：“小池，还有手” 胥池动作没停，眸光静静地盯着她。 从电话里那句“轮到我来找你”，再到现在仿佛全身心地依赖着他的模样。 涂小毛今天就像裹了一层层的糖粉。 ……似乎乖得过分了。 准确来说，乖得格外有迷惑性。 不等他进一步思考，下一秒，就看到涂窈鼻尖皱了皱，脱口而出：“小池，你身上有酒精的味道，你生病了吗？” 说着像是随意地往前走了两步，整个人离他只有不到两公分的距离，嗅了嗅。 “但没有药味啊。” 又往后退了一步，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对。” 一把捞起他的手，指着手背上几个明显被仪器摁压出来的印子，仰起脑袋问：“小池，你是做了体检吗？” “你为什么做体检？” “这些印子有重影，小池，你做了很多次体检吗？” 胥池：…… 胥池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忍不住摁了下眉心。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是笑还是无奈。 早该想到的，三天，足够涂小毛察觉异常并独立思考出一个结论。 然后出其不意地跑过来试探他。 看他迟迟没回答，涂窈挠了挠头，“……还是有点生硬，是不是？” 话题顺得不是很自然。 “可是小池……”她眼神示意那盆热水：“礼尚往来。” “我们要礼尚往来。” 她乖乖接受了小池的照顾，小池当然也应该接受她的关心。 胥池到底没忍住，轻笑出声：“涂小毛，礼尚往来是这么用的吗？” 涂窈不吭声了，重新把手浸到水里，过了会儿才小声嘀咕：“……我很少这样迂回的。” 胥池眼神暗了下来，是，涂小毛从来都是最直接的，有什么就说什么，她有耐心，但更喜欢直接了当地沟通。 她不喜欢和朋友之间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哪怕这道屏障是打着为了她好的旗号。 过了会儿，胥池拿起帕子，把她手重新擦干，领到温度已经适应的内室，面对面地坐下。 “……那如果直接一点，涂小毛会怎么问？” 涂窈眨了眨眼，直接一点……那就很简单了。 内室里一片安静，控温的热风已经把她吹得暖烘烘的。 她低下头，小声说：“我会问……小池，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事情了。” “……然后呢？” “然后……你是不是觉得你身体的好转跟我有关。” “你是不是在测试，远离我之后，你的身体会不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如果确实是这样……” 涂窈抬头，“你是不是打算永远都不见我了。” “我们是不是，永远都不能见面了。” …… 他们之间只隔着半米的距离，平视的角度，胥池几乎可以完整地捕捉到女孩眼睛里所有一闪而过的情绪。 难过，害怕，忐忑…… 这些他最不想在涂窈身上看到的情绪，就这样因为他一层一层地涌了上来。 胥池一瞬间觉得荒唐。 ……怎么会这样。 他这长长短短的二十三年，父母，家人，港媒，他所在的圈子给他贴上的标签是算无遗策，多智，敏锐…… 这些完美的，非人一般的形容词融汇到他的人生中，构成了他。 所有人都认为他无所不能。 可这几个月里，每每跟涂小毛相关的事上，他却常常失误，时时出错。 有朝一日，他甚至成为了涂小毛难过的源头。 这一次，他似乎又错了。 胥池没有再犹豫，一把抓起涂窈的手。 “跟我来。” 第二百十四章 不是真正的涂窈 涂窈猝不及防就被牵着走出了内室。 “小池，我们去哪儿？” 整个主楼已经是恒温的状态，他选了一条封闭的路，沿着长廊，盘旋而上的楼梯，一路走上去。 推开了理疗室的门。 万医生还在，看到两人进来，愣了。 怎么的，刚刚不是还说要防备着被他另一个“医生”朋友察觉，现在怎么把人带过来了。 “这位是万医生，这三天，都是他在帮我做身体监测。” 万医生更愣了，怎么的，不光把人带过来，还光明正大地坦白了？ 下一秒，又看到胥池拿起放在台面上的册子递过去。 “这是我这三天的监测记录。” “所有的数据都在这里。” 万医生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个可能不太恰当的比喻，这情况，倒点像他被老婆发现藏了私房钱之后，乖乖坦白认错的架势。 思索了一下，他先退了出去。 理疗室里只剩下两个人，涂窈伸出手接过册子。 一页又一页，短短三天，却监测了几十组数字，几乎每个数据都在正常范围内。 足以证明他的健康和涂窈没有此消彼长的关联。 他缓缓走近，像是安抚也是保证：“所以涂小毛，你担心的那些永远都不会发生。” “而且即便事与愿违，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不和你见面。” “决定试验这个猜测时我就想过，既然这个世界上合理化了某些怪异的存在，那我也一定能找到和你共存的平衡点。” “可是……”他顿了一秒，低声道：“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句对不起。” 涂窈微愣，“……为什么？” “因为……与生俱来的财富和社会地位，优于旁人的聪敏。” 胥池淡笑：“我总是……有些惯性的傲慢和独立，总是下意识地以为能掌控。” 青年的声音缓慢又低沉，“可事实上，直到你来到这里的上一秒，我依旧对这个共存的平衡点毫无头绪。” 而在他傲慢的掌控之下，涂窈还是成为了唯一的“受害者”，承担了一份害怕，冒着冷风从山脚一路走到这里。 剥去傲慢的外衣，他只能“万幸”。 万幸没有事与愿违，万幸他的傲慢又被纵容了一次。 他还想继续说，可下一秒。 “我也要道歉的。” 涂窈看着他，突然开口。 胥池一怔。 “对不起，小池，这些秘密我一直都没想过跟你们坦白，所以你才不敢来问我是不是？” 涂窈抿了抿唇，“……一开始是不能说。” 系统，生命进度条，这种词汇说出来是会被抓进精神病院研究脑子的程度。 “后来是不敢说。” 因为爱她的人越来越多，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担心。 “而且我也怕这些事情说出来会不会对这个世界造成什么影响。” 甚至到现在，她也只敢含糊其辞地表述。 她什么都不能确定。 但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到现在为止，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伤害到我，我感受到的都是幸福。” 涂窈紧紧捏着记录册，重新抬头：“小池，你也同样让我觉得幸福。” 所以不用因为我感到害怕担心就常常自省，去对内在的自我做减法。 她一字一句认真说道：“小池，你有傲慢的权利。” 胥池静静地望着她，对视间，眼眶忽然地涌上一点热意，他垂下眼笑了起来。 怎么…… 怎么会这样…… 这个世界上似乎是太优待他了。 竟然放任涂小毛和他站在了一起。 如果是对立方，他一定惨败，他一定会迅速地举旗投降。 因为涂小毛朝他扔出来的不是裹着糖衣的炸弹，而是……一颗颗硕大的糖果。 每一颗都让他甜到无法抵抗。 “那么同样的。” 胥池压下喉头的涩意，也突然开口：“涂小毛有什么都不说的权利。” 他轻声补充：“涂小毛更有表达的权利，有向我提出要求的权利。” 涂窈沉默了一会儿。 “那小池。”她举起手里的册子：“这个……从今天开始可以停了吗？” 胥池笑了：“当然，听你的。” “再也不做了。” 门口，万医生去而复返，当头撞上这一句，顿时眼神复杂。 ……好嘛，这三天他苦口婆心地劝了不下十回，愣是一点用都没有，人家小姑娘说一句你就听了。 合着不是他说的话不对，是说这话的人不对。 他连忙出声：“打扰了啊胥董，这些数据我得存档。” 又补了一句：“那个……正常的健康管理还是要做的啊。” 说完赶紧拿起册子走了。 胥池因为出生就体弱，这些年所有的身体数据都做了存档。 万医生按照往常惯例输入这些天的情况，而今天他下意识地跟前二十三年的存档比对了一下。 比对着比对着，忍不住皱了眉。 从数据看，胥池的身体情况有一个明显的分水岭。 十岁前只是体弱，而到十岁这一年，身体才开始陆陆续续出现各式各样具体的病症。 …… 理疗室里，涂窈就地坐下，顺带把胥池也拉了下来，撩起他的袖子。 胳膊上是被仪器压出来的更深的红印，和几个针孔。 涂窈叹了口气：“小池，疼不疼？” 胥池眼神微闪，“……一点点。” 一个折中的回答。 涂窈继续叹气，“小池，我已经说过好听的话了，接下来就要放狠话咯。” 她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警告”：“没有下次。” 胥池望着她明亮的眼睛，认真道：“好。” “没有下次。” 涂窈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袖子放了下去。 “所以小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藏了很多秘密的？” “是在我们抓白初梦的时候吗？所以你那天才抱了我。” 胥池挑眉：“算是。” 涂窈一愣，算是……那就不是。 想到什么，她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那就是认亲的那天，所以你才帮我递台阶，让大家把注意力全都转移到白初梦身上。” 胥池笑着摇头：“还要再早一些。” 涂窈想了想，“……那是我在片场救我哥的时候吗？” 那时候她靠着进度条确认了大哥的位置，小池这么细心，能猜到也不是很奇怪。 所以小池这么早就知道了吗…… “也不算，那时候，我大概知道了你身上有危险警示。” 涂窈：？？？ 她有点没底了，绞尽脑汁地回想：“……那是蒋鹏自爆的那天吗？” 可胥池还是摇了头：“……不是。” 涂窈：…… “不过那一天，我隐约明白了你身上的秘密大概跟那团黑雾有关。” 虽然真相十分诡异，但是他的猜测，推理有一个循序渐进合理化的过程。 不再等她再问下去，胥池直接一个一个否决。 “不是你跟我说觉得蒋鹏身上有秘密的那天。” “也不是你察觉到科米尔音乐会有危险的那天。” “更不是你来到燕京后的任何一天。” …… 时间线就这么一点一点往前移。 涂窈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心虚，呐呐道：“……所以到底是哪天啊。” 胥池忍住笑意，轻声道：“……忘了吗，仙鹤村。” “你被狼牙带上山之后，为了安慰我，你亲口跟我说的……” 他顿了一下，“一个关于首富侄子追妻一千八百章的故事。” 涂窈：？？？ 足足沉默了半分钟，才语气格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啊？” 她微微瞪大眼：“……只是一个故事，你就信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从一开始就相信了这么离谱又诡异的事情。 胥池诚恳地点了下头。 “对。” 涂窈：…… 110：【……】 涂窈默默垂下了脑袋。 所以归根结底算她自爆。 ……小爹，我就是个大漏斗。 110：【……不算。】 顶多就是小漏斗。 涂窈抬头瞥祂：不过小池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存在，我能告诉他吗？ 110：【那你还是大漏斗。】 涂窈：…… 等等！ 涂窈突然想到了一个要命的问题。 “……小池。” “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不是真正的涂窈。” 第二百十五章 归还钱包，前文伏笔 说出来的一瞬间，涂窈有种浑身轻了一万斤的感觉。 她背着这个秘密太久了。 可真到了点破的这一刻，涂窈却忽然有些迷茫。 她抿了抿唇，垂下脑袋，没有去看胥池的反应。 继续说：“其实时间久了，我有时候也会觉得混乱。” 胥池脸上的笑意缓缓消散。 一句“如果你是呢”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混乱什么？” 涂窈无意识地弯了弯唇角，“好多好多，不过最混乱的只有一个。” “……从一开始我以为的穿书，到现在，我已经渐渐分不清，对于我来说这到底是一本书，还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它肯定是真实的。”涂窈慢慢分析：“因为所有人都是真实的。” 罗妈，丁爸，大胖，哥哥，外婆，小池，桑桑，小白，林景……全都是真实的。 发生在他们身上所有的经历更是真实的。 “可是……”，涂窈停顿了一秒，轻声说：“我原先的世界也是真实的啊。” 轻轻悄悄的一句话，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砸落了下来。 胥池眸光一瞬复杂。 “虽然没有很好的朋友，没有亲人，但是我有一个把我从小养到大的院长奶奶，她给我们做桂花糕，让我们吃饱饭，给我们买衣服，后来又送我们上学。” 像是触碰到了最柔软的一段回忆，涂窈连说话的声音都下意识地放轻放缓。 “福利院里有很多小朋友，可是他们太吵，没有大胖可爱，没有大胖那么无条件地喜欢我，所以我也不喜欢他们。” 她不是盲目又随机地碰到一个人就能把他当朋友，她也有自己近乎“苛刻”的标准，慎重的选择。 “不过奶奶喜欢他们，所以他们被欺负的时候，我也有保护他们。” “因为大家都过得不算容易，所以每活下去一天就像胜利了一天。” “我记得在那个世界上度过的每一天。” “所以。”涂窈像是鼓起了勇气，抬起头，认真问道：“我先是那个世界的涂窈，再是这个世界的涂小毛，是不是？” 是询问，又像是在征求一份支撑。 胥池望着她明亮，困惑，又期待的眼睛，喉咙里不可避免地涌上一点酸涩。 这是他第一次听涂窈提及那个世界的经历。 他只觉得酸楚，心疼。 可涂窈……觉得幸福。 而这就是她始终无法达成自我认知统一的原因。 涂小毛这么聪明，空余的时候思考时，她未必没有过他那样的猜测。 但是，对于涂小毛来说，她在两个世界所感受到的温暖，记忆都是真实存在的。 无论是他，还是涂朝夕，南柯，林樾，胥白，程桑桑，蒋太夫人……这个世界的所有人见到的涂窈，是被另一个世界的人影响，教导，陪伴长大。 她所经历的，是真真实实的十六年光阴。 她呼吸过的空气，走过的路，爱好，习惯都来自于那个世界。 她是那个世界的留痕。 无论从情感角度还是精神意义，她都首先把灵魂归属在了那里。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潜意识里在回避另一个可能。 而当涂小毛自己选择回避的时候，他又凭什么让她选择面对？ 何况目前这个猜测也仅仅只是毫无证据的猜测而已。 胥池眼里的凝重逐渐褪去，半晌，笑了笑，安抚地握住她的手：“是。” 涂窈一下就笑了。 “我也觉得是！” 蓝色光团内，110沉默地注视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突然想起来，有些东西要给你。” 胥池又抓住她的手，这回一路把人牵到书房，取出一份文件递过去。 涂窈打开一看，愣了。 “这是我拟的一份股份合同。” “还记得吗，在仙鹤村的时候，你问过我愿不愿意做你的股东。” 胥池把她摁在办公椅上，递过去一只钢笔。 涂窈盯着上面一个惊天的数字，瞬间反应过来，赶紧把笔推过去。 “不……不行不行！” “小池，这太多了！” “而且我们的双孢菇还没找到销路啊，它……它甚至还没种起来！” 胥池眸光深沉，无奈地轻笑：“可是等种起来就晚了。” 不说蒋太夫夫人，涂朝夕，南柯哪一个是吃素的，到时候哪还轮得到他当股东。 还有个林樾，虽然耿直又沉闷，可一碰到跟涂小毛有关的事，聪明劲儿就上来了。 听说这两天已经在埋头组运输车队。 “而且这是我们一开始定下的约定，不是吗？” 胥池凝视着她的侧脸，“这几天回想下来，才发觉这一路，很多答应过你的事情，我都还没来得及履行。” 他重新把合同推了过去，柔声道：“希望现在还不晚。” 涂窈攥着钢笔，现在的小池就像一个在蛊惑她的海妖。 不对，海妖是盲目地下手，而小池，是一只有理有据的海妖。 她忍不住抬头，幽幽地盯着他：“……我现在说不过你。” 胥池失笑，又一点一点敛起笑意。 “可是涂小毛，我只是想让你明白，这一路你不是一个人。” “这个世界上，你所有的努力都有人看在眼里，还有人愿意和你一同分担。” 藏起来不能被人知道的秘密也好，背负起来的责任也罢，在天亮之前，他都希望能做她唯一的那个分担者。 涂窈抿了抿唇：“可是……” “可是我还是觉得怎么做都不够。” 涂窈无奈：“……小池，我不是这个意思。” 胥池微微一笑：“可我就是这个意思。” 怎么做都嫌不够，怎么做都没办法去抵消她根本上的恐惧。 她注定割舍不掉另一个世界，他只能多加一些让她留在这里的筹码。 “还有一个。” 他打开抽屉，取出一只老旧的被撕开了裂口的钱包。 “这是之前答应你要找到的那位大叔的钱包。” 涂窈一愣：“你真的找到啦！” 胥池笑道：“对，只是找到的时候钱包基本已经空了，好在身份证，照片都还在。” 钱包内皮上附着一张缺了一角的全家福。 “那位大叔目前还在酒店。” 涂窈一手揣着钱包，一手攥着钢笔。 这三天，小池做了太多的事情。 她能明白，他不仅在试图抚平她的恐惧，她接受了，小池的“害怕”或许也会少一些。 过了会儿，涂窈重新组织了语言：“小池，合同还是得再放一放。” 她认真解释：“我是愿意签的，我也愿意接受你所有的好意，但是……”她眼里涌起一点无奈：“我现在只解决了运输的问题。” “可你也知道我为什么要种双孢菇，我得保证大家包括你最后是盈利的。” 她试探道：“我们慢慢来，至少等找到销路了，我就来签，好不好。” 胥池眸光微闪，这已经是涂小毛最诚恳最清楚明了的底线。 他的“步步紧逼”也到了退一步的时候。 今天能聊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所以，“好。” 涂窈松了口气：“那现在，我们先把钱包给大叔送过去！” …… 港城一家酒店，一个中年男人正推着行李箱从房间出来，迎面就撞上了一张看起来有些熟悉的面孔。 他看看女孩，又警惕地看了看女孩身边气势斐然的男人，下意识掉头就想走。 毕竟不久前他才遭遇了一场绑架。 “李先生！等等！” 涂窈赶紧叫住了他。 男人身体一僵。 涂窈歪过头，“你不认识我了吗，我们在清河弄见过的。” “我朋友帮你找到了钱包。” 说完掏了掏小包，把钱包递过去。 男人还有点懵，看看钱包，又看看涂窈，抖着手接过。 碰到钱包的一瞬间，他终于反应过来了，“哎呀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想起来了，难怪看你有些眼熟。” 他满脸羞愧：“你就是那天把我送到酒店的小姑娘。” “你看这……我太不礼貌了。” 涂窈：“没关系，你对一下证件有没有少。” “太感谢你们了，证件不重要，钱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这张照片。” 这张照片是孩子刚出生那会儿拍的，那时候他们条件不算好，拍的照片不多，何况这又是张全家福。 涂窈看向他的行李箱：“您是打算走了吗？” 男人叹了口气：“要走了。” “我是做采购的，这趟过来本来想碰碰运气，找个固定的合作线，开拓开拓市场。” 没想到碰到了这场意外。 涂窈点了点头，随口问了句：“您是做什么采购生意啊？” 李先生摆了摆手：“咳，小打小闹，水果，蔬菜小生意。” 涂窈瞬间一怔。 第二百十六章 “我会回来的” 李先生说着说着，就发现他面前的女孩不吭声了，呆呆地望着他。 “小姑娘怎么了？” 刚说完，他就被一把拽住。 李先生：？？？ 涂窈猛地回过神，又赶紧慎重地抚平他的袖口，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然后小心翼翼地确认：“……蔬菜？” 李先生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是……是啊。” “采购商，换种说法就是中间商，我早些年就是采购蔬菜起家的。” 话音一落，就看到女孩眼里瞬间冒起了激烈的火光，充满希冀地望着他。 下一秒，脱口而出：“那你还收吗！” 李先生一愣：“啊？” 一旁，胥池实在没忍住，笑了起来。 大概是涂小毛做的好事太多了，这个世界终于也回馈了她一点善意。 “不不不！”涂窈又赶紧改口：“我的意思是……” “大叔，您……您缺双孢菇吗！” “哦，双孢菇，就是白白圆圆的，很可爱的那种蘑菇！我……我给你找图片！” 涂窈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她记得第一茬双孢菇种出来后她拍过很多照片，她的第一茬菇种得很好！ 非常好！ 李先生这下明白她的意思了，连忙笑道：“等等，小姑娘，我知道，我知道双孢菇是什么。” “前几年我在内陆西北那边收过一些散户，后来因为太远了，当时也没什么运输条件，就不收了。” 不收？ 涂窈动作一顿。 怎么不收了？ 没有运输条件？ 没关系啊，我有啊！！！ 涂窈语无伦次，可越急就越说不出话来，她连忙转过头一把抓住胥池的手。 胥池收起了笑意，面露无奈，涂小毛无论做任何事都从不露怯，可一旦碰到跟仙鹤村相关的事情，就会变得格外谨慎慌张。 “没关系，慢慢说，还记得当初你是怎么说服你哥哥扩大生产吗？” 他轻声安抚：“当初是怎么说的，现在也怎么说。” 涂窈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忽然地冷静了下来。 这个世界真的很神奇。 虽然她离开了仙鹤村，可后来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在完成一个闭环。 涂窈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泛上来的紧张，重新看向对面的中年男人。 “是这样的，李先生，我家明年会种很多双孢菇！” …… 从酒店出来，涂窈整个人还都是懵的。 “小池，我刚刚没有说错话，对不对？” “是，说得很好，没有任何问题，你有成熟的运输车队，还有出色的试种样本，更有稳定长久的种植点。” 胥池说着说着，眼眸逐渐深沉。 涂小毛这一路，实在是走得太充实了。 录综艺时不光帮她的大哥，二哥解决了所有黑料，还攒到了第一桶金，正式把她的双孢菇事业开了个懵懂的头。 来到燕京，帮她的小哥拿下运输公司，作为股东之一，还顺带解决了运输问题。 来到港城，又在解决白初梦的途中，用发散的一点善意，开拓了这一条销路。 对于真正的生意人来说，其实涂窈的每一步都十分地稚嫩，也都不算极致的周到，可每一步都发散着一股直白的力量。 她就这样双线并行地做完了她想做的事情。 涂窈瞬间松了口气，小池说没问题，那一定没有问题。 上了车，涂窈一点一点地盘算。 李先生虽然答应了明年春天来实地考察，但是离春天还有好几个月，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学要做。 “……我得赶紧去做一封计划书！还有合同！” “不对不对，我得先给罗妈打个电话！” 运输解决了，销路也有了，罗妈会更放心。 电话刚接通，还没等涂窈开口，“小毛！是小毛吗妈妈！” 熟悉的声音顿时由远及近地响了起来。 涂窈一愣，下一秒，咧开嘴笑了起来。 罗美丽刚想说话，手机就被一把抢了过去。 “丁大胖！你搞什么！毛毛躁躁的，作业写完了没！” 几乎是同一秒，丁大胖脱口而出：“小毛，你瘦了！” 涂窈：“大胖，你又胖了！” 罗美丽&胥池：…… “你俩作什么妖！隔着电话还知道胖了瘦了！” 罗美丽的手机是最老式的板砖机，只有最简单的通话发短信的功能，连拍个照片都费劲，更不用说视频通话。 大胖不服气：“我听声音就知道小毛瘦了！” 涂窈转过头，也认真解释：“我听声音就知道大胖胖了。” 胥池失笑，停下车，把时间留给这一对好朋友。 另一头，大胖捧着小小的手机，紧张地问：“小毛，你是不是没吃饱饭啊，你不要太瘦啊！” “我……我给你留了好多糖。” 涂窈嘿嘿笑了：“我也给你买了糖，两盒！” “真的啊！” 大胖也笑了，笑着笑着又不笑了。 贴着话筒小声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回什么回！” 刚说完脑门就挨了一掌，罗美丽没好气道：“胡说八道什么丁大胖，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了吗？！” 大胖委屈巴巴地嚷了起来：“就回就回！小毛怎么不能回了，我就要小毛回来！” “小毛不回来，我写作业都没力气了，我想跟小毛一起捡牛屎！我想吃小毛做的米糕！” 大胖眼睛都红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垂着脑袋，手指扣着小小的屏幕。 “……小毛，我想你了，我都好久没见你了。” 罗美丽脸色一僵，下意识放低了声音。 “我怎么跟你说的，小毛已经找到家了，她……” “罗妈。” 涂窈攥着手机的力道一紧，连忙喊了一声！ 罗美丽顺势抢过电话，“怎么了怎么了？” 涂窈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我可能……还要一点时间，你跟大胖还有丁爸等等我。” 她轻快地耸了下肩，就像在说一件最平常的事情。 “我忙完就回来啦！” 罗美丽一愣，有些意外：“……你这孩子，还回来干什么。” “要回来的，罗妈。” 涂窈认认真真地重复：“我会回来的。” 电话那头，罗美丽忽然地不说话了。 第二百十七章 你还活着？ 电话打来的时候，她正在盯村口到两公里外公交站的这条路。 综艺结束后，节目组给了他们一笔非常丰厚的报酬。 足够她跟大胖他爸按照原来的计划，在村口修上一条宽敞的大路。 路过的人都会夸一句：“这路修得好！” 然后自然而然地往边上一看。 隔着老远，可以看到涂小毛的两亩地，已经建起了一座座长长的菇房，有模有样的。 接着又问上一句：“小毛什么时候回来。” 罗美丽每回都是含糊地摆摆手：“小毛忙着呢，回来干什么。” 打从涂朝夕跟她挑明了身份，她就知道。 涂小毛，这个从十六岁到十八岁，都在她眼皮子底下晃荡，半路闯进她们家的小姑娘，能留在她们身边的日子不长了。 果然，没过几天，她就走了。 只是罗美丽嘴上这么说，心里到底舍不得。 总盼着哪天她就回来了。 直到后来，涂窈找到了外婆。 那一刻，罗美丽的这点隐秘的心思打退堂鼓了。 蒋家，那样好的家庭，就像当初的魏太，跟她们仙鹤村，跟她们家简直是天壤之别。 如果要做一个选择，她眼睛都不眨一下，肯定选蒋家。 以至于后来当大胖问他小毛什么时候回来时，罗美丽头一回郑重其事地跟他聊了聊。 “小毛找到了亲人，又都是这么好的亲人，得去过好日子了。” 她没把话说透，所以大胖似懂非是。 罗美丽说完就把人轰去写作业了。 至于没说出口的那句，罗美丽自己私下里偷偷念叨过无数回。 “我们不能拖后腿。” …… 她这辈子过得风风火火，一共两次自卑，一次为大胖，一次为涂窈。 可没想到她不准备拖后腿，这孩子反倒上赶着回来。 罗美丽回过神，擦了下眼角，“死孩子，你还回来干什么？！” 涂窈趴在车窗上，迎面吹来了一阵冷风，她吸了吸鼻子，“种双孢菇啊！” 罗美丽：……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你种什么菇！” 涂窈嘿嘿笑，“因为我以后是仙鹤村种植大户啊！” 罗美丽：…… 涂窈继续笑：“罗妈，我的房间这么久没住人肯定有好多灰，你让大胖帮我扫扫呗。” “小白说他走的时候菇房已经建得差不多了，现在是不是都建好了？” “我走的时候忘记说了，我要能通电能控温的那种菇房，不然冬天我还要手动去调温度，我会冻死的！” 熟悉的叽叽喳喳的声音传过来，罗美丽立马没好气道： “哪来这么多事？！一天天地给我添堵！” 涂窈还是笑。 “笑笑笑！”罗美丽踹了一脚还坐在地上的儿子，“一个就知道哭一个就知道笑，老娘这辈子怎么摊上你们俩了！” 罗美丽像是被气到了，好半晌没说话。 涂窈耐心地等着，过了会儿，电话那边才又有了动静。 “……真回来啊。” 向来中气十足的嗓音，隔着一只老式手机反倒别扭起来。 涂窈语气自如：“回啊！” 罗美丽又不说话了。 足足沉默了半分钟。 “……回就回，什么时候都能回，反正你那房间我每个礼拜都扫。” 说着话头一转：“丁大胖再扫一遍也行，死孩子数学考了十分，简直要完蛋了！” 就像一瞬间被注入了力量，含含糊糊的声音又恢复了中气十足。 “十分！我都不知道他怎么考出来的！” “下次再考出这种分数，信不信我揍你！” 大胖毫无意外地又挨了一脚，涂窈没忍住，又笑了起来。 “你还笑，你走之前他还有十六分，现在就剩十分了！哪天变成个位数，我逮到谁揍谁！” 罗美丽一张嘴骂两边，一个不落。 十分钟后，地上那个顺利不哭了，另一边涂窈也不笑了。 一个萎靡地拿起扫把，一个萎靡地倒在车座上，对着手机同步说了一句。 “大胖拜拜。” “小毛拜拜。” 电话一挂，涂窈仰头长长地松了口气，又叹了口气。 “小池，我差点就让罗妈不开心了。” 她太忙了，要做太多事，忙着保护这个家人，一不小心就忽略了另一个家人。 她也还是思考得不够多，没办法做到十全十美。 涂窈抿了抿唇：“小池，我一定要回仙鹤村的。” “我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他们。” “罗妈丁爸和大胖是这个世界上最先对我好的人。” 胥池伸出手，安抚地揉了一下她的脑袋。 “我明白。” 涂窈叹气：“如果我会分身就好了，分成好几个，一边一个。” 胥池看向后视镜，但是这个世界只会有一个涂小毛。 两个世界也只有一个涂小毛。 胥池忽然眼眸沉了沉。 ……所以，两年前，涂窈的这个身体是怎么从港城去到了仙鹤村？ 那团黑雾，那天晚上是彻底消失了，还是只是躲了起来。 这些困惑没有解开，涂小毛身上的危险就始终存在。 胥池无意识地皱眉。 忽然地，手背被轻拍了两下。 胥池转过头，涂窈正笑眯眯地望着他。 “小池，不要急，慢慢来。” 一切都会好的。 胥池喉结微动：“……好。” …… 傍晚，车子一路开到程家。 涂窈下了车送走胥池，一边复盘一边往回走。 短短一天，她安抚好了小池，安抚了罗妈和大胖。 今天也是元气满满的涂小毛！ 一进门，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鼻而来。 涂窈一愣，连忙抬头，就看到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正横躺在沙发上。 程桑桑听到动静，赶紧抱着手机跑过来解释。 “涂小毛，别怕啊，你应该不记得了，这……这是我爸，他回来……” 说到一半，程桑桑面露尴尬，脸色涨红，实在不知道怎么继续往下说。 她爸刚刚跟她说，已经跟第七任妻子正式离婚了。 这趟回来是来通知她，他准备下个月娶第八个。 ……幸好胥白走得早，不然他肯定又要笑她了！ 程桑桑举了举手机：“我先跟我大伯打个电话啊！” 说完看了眼沙发上的男人，跺了跺脚又跑了回去。 涂窈眨了眨眼，刚想上楼，身后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下意识转头，对面，程父像是有些清醒了，正艰难地爬了起来。 想了想，涂窈准备打声招呼。 可不等她开口，下一秒，程父迷蒙的眼睛瞬间清醒！ 不可思议地瞪着她。 “……你还活着？！” 第二百十八章 开启一千八百章 大厅里空旷又寂静，程父脸上的震惊，懊恼，纠结一览无余。 涂窈一愣，像是没听清，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 “你说什么？” 程父明显又清醒了一点，使劲地瞪大眼。 确认道：“涂……涂窈？” 灯光下，女孩的容貌看起来和两年前一模一样，只是身型消瘦了一些。 好像……长高了一些？ 还真是她？！ 程父喃喃道：“不对啊，我亲眼看到……从海里掉下去……” 两年前他第四任妻子一死，他就把这孩子赶出去了。 不出意外，他被程大伯骂了一通。 他只好派人去找。 派出去的人没找着，几天后，他正准备出海跟他的第五任预备役妻子约会，倒是意外碰到了涂窈。 当时涂窈在港口偷了渔民的一堆珍珠，正东躲西藏。 他刚想插手，就看到这孩子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海里！ 海水翻滚，一下就把人给冲没了！ 他赶紧找人出海搜救了一圈，结果涂窈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找不到了！ 程父是个胆小怕事不担事的性子，这两年愣是憋着没敢坦白。 可没想到人居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程父晃了晃脑袋，哆哆嗦嗦地问：“你……你不是鬼？？？？” 还是他喝酒喝出幻觉了？ 涂窈一脸古怪地看着他，正想问，楼梯口，程桑桑紧赶慢赶地跑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立马把涂窈拉到身后，警惕道：“你想干嘛！” 程父身体一僵，使劲眨了几下眼睛，眼前不多不少，确实是两个人。 这下他彻底清醒了。 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他没工夫纠结涂窈怎么还活着，又为什么出现在老宅里，直接转头问程桑桑：“通知你大伯没？” “他有没有时间参加？” 程桑桑：…… 程桑桑没好气道：“大伯说你爱结不结，他没空！” “我也没空！” 程父有点没脸，语气烦躁：“你们有没有空都不要紧，反正下个月一号我就要结。” “明天我找人来布置老宅，你别给我使性子捣乱，听到没？” 程桑桑：“你！” 下个月一号？ 涂窈愣了。 那不就是后天吗？ 程父说完就走，路过涂窈，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真是见鬼了！ 活着就活着，算她福大命大。 程父快速走了出去，他酒气还没散去，一上车就仰躺在后座。 “开车。” 车子很快扬长而去。 黑夜里，一抹黑色的雾气在轮胎附近打转，很快又消失不见。 屋里，程桑桑眼睛已经气红了。 抖着手指向门口，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涂小毛，他！他是不是有病啊！” 涂窈想点头，还是忍住了。 “他就是有病！他以为他是皇帝吗！” 涂窈摇了摇头，那倒不是，皇帝三宫六院，程父是一次娶一个，但是连着娶八个。 原着里应该还不止八个，那几千章里，他就一直没断过。 “他知不知道因为他我们家都快变成港城的笑话了！” “我都知道这几天港报会怎么写，我讨厌死他了！” 程桑桑骂着骂着，眼睛就红了，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涂窈心里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开口，程桑桑立马打断。 “涂小毛，你不用安慰我！” 她深吸一口气，“我早就习惯了，反正大伯也说过，他这辈子改不了了，他爱娶几个就娶几个，随便他！” 涂窈沉默了一会儿，在她身边坐下。 “我不是想说这个。” “我就是问问，小白什么时候走的？” 话音一落，程桑桑瞬间一愣，眼神飘忽：“胥……胥白？” “你问他干嘛，他……早走了啊。” “你一走，没几分钟他就跑了。” 程桑桑脑海里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白天胥白那句没头没尾的话。 耳根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臭胥白，什么叫他们都是笨蛋，天生适合在一起！ 他才是笨蛋！ 涂窈当没看到她脸上的异样，继续问：“那你可以帮我问他明天还来不来吗。” 程桑桑又是一愣，咬了咬唇角：“……为什么要我问啊？” 涂窈托着下巴：“因为我今天晚上会很忙，我马上就要去写一份计划书。” “我要找小哥确定运输线，要归档小池给我的合同，还要算一算明年前期的投入……” 她有很多事情要做。 “最重要的是……”涂窈顿了一下，“小白现在比较听你的话啊。” “……什么叫他听我的话？” 涂窈耐心解释：“意思就是，你叫他来，他肯定会来。” 程桑桑脸唰的一下就红了，立马从沙发上跳起来！ “怎么可能！他才不会来！” “涂小毛你不要乱说啊！” 她，胥白，天生的死对头！ 虽然这几个月勉强算是朋友，可是他俩气场压根就不合，胥白说的话她没一句爱听的，她说的话胥白当然也不会听了！ “……除非天塌了！反正不可能！” 涂窈直接掏出手机，“不信你自己问。” 程桑桑接过，咬着唇，犹犹豫豫地发了一句。 【我是程桑桑，你……你明天要不要来我家？】 下一秒，跳出来一个字。 胥白：【来！】 程桑桑盯着这个字，突然的，只觉得手机格外滚烫，她一把塞回涂窈手上。 扔下一句：“他爱来不爱！” 然后起身赶紧跑上了楼！ 涂窈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叹了口气。 希望明天小白聪明一点，这样，桑桑也会开心一点。 …… 另一边，胥白美滋滋地盯着手机，迎面撞上了胥池。 “很开心？” 胥白连连点头：“是啊！小叔，小卷毛邀请我明天去她家！” 胥池视线一扫，屏幕对面是涂窈的头像。 胥白连忙解释，“哦，小卷毛借大姐的手机发给我的！” 胥池微微挑眉，走了几步，又停下。 “你准备怎么去？” 胥白连忙回头，摸了摸后脑勺：“开车去啊。” 胥池难得有耐心：“开车去，然后呢，什么时候去，去了要做什么说什么？” 胥白懵了。 胥池耐心告罄，掉头就走。 “等等！等等小叔！！！你先别走！” “那个……你跟我大姐现在怎么样了？” 胥池眼神微冷。 胥白赶紧摆手：“小叔，我没有要打探的意思” 他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就是……你有什么能现教我一下吗？” 胥池淡淡瞥他，“我的情况你不适用。” “只是有一样。” 胥白：“……什么？” “维持浅层意义的喜欢很简单，你的健康，品质，长相……都可以是因素之一。” 胥白皱眉：“那如果我想从浅层跨越到深层呢？” 胥池停顿了一下，只淡淡道：“程桑桑的父亲后天举办婚宴。” 胥白一愣，小卷毛她爸又要结婚了？？？？ 几秒后，他猛地抬头：“我明白了小叔！” “所以小卷毛现在一定很不开心！明天也不会开心！” 胥白狠狠地拍了一把脑袋，那他在高兴个什么劲儿啊！ 第二天一早，胥池目送一人一车急匆匆地跑出去，不经意地“啧”了一声。 两头助攻，这要还花上一千八百章，算家门不幸。 第二百十九章 “我喜欢……” 程桑桑一晚上翻来覆去没睡好，想到她爸就气得头疼。 第八个妻子，不想也知道明天港媒会怎么嘲讽她家！ 她爸简直疯了！ 头疼着头疼着，程桑桑又翻出手机，点开屏幕，盯着最底下那个【来】字。 盯着盯着，脸就红了。 臭胥白……他也疯了？ 一边头疼，一边脸红，程桑桑彻底睡不着了。 天刚亮，直接起了床。 一下楼就看到大厅里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胥……胥白？” “你什么时候来的？还有，你……” 胥白，港城着名“纨绔子弟”，最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衣服穿定制潮牌，手上个指环，出门私人飞机。 白初梦明里暗里抹黑了他十年，唯独这身做派没有半点添油加醋。 程桑桑从前最烦他那幅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架势。 今天却难得地换了一件修身“质朴”的黑色外衣，背脊挺直，隐隐有了稳重的气质。 程桑桑顶着两个黑眼圈盯着他，“你怎么穿成这样了？” 胥白也顶着同款黑眼圈，格外精神：“我刚到！” 至于衣服…… 他挺了挺胸：“我这算上门拜访，当然要穿得正式一点！” “怎么样小卷毛，是不是也挺好看？” 程桑桑脱口而出：“少自恋了！” 说完莫名地有一丝后悔，她快速移开眼，下意识改口：“……也……也就比之前好了一点！” 胥白眼睛亮了：“真的好看？！” 程桑桑慢吞吞走下楼，“……好看。” 话音刚落，就听到对面试探地问了一句：“那小卷……不，桑桑，心情是不是好了一点？” 程桑桑步子瞬间一顿。 楼梯另一边，涂窈抱着写完的计划书从书房出来，就瞥到了楼下这一幕。 她赶紧往后退了退。 围观了一会儿，涂窈若有所思，掏出手机打字。 【小池，你跟小白说什么了吗？】 小白忽然地有点开窍。 刚发完，手机就响了。 涂窈接起来。 清润的声音响起来，“涂小毛，是不是一晚上没睡？” 涂窈打了个哈欠：“我一会儿就补觉，小池，你不要转移话题。” 胥池：…… 胥池叹气，涂小毛先发制人一直很有水平。 “是说了一点，有没有给你添乱？” “当然没有。” “这样就很好。” 桑桑看起来比昨天开心多了。 涂窈边说翻了下手里的册子：“就是我本来想给小白看下我的计划书。” 现在可能要再缓缓。 胥池：“他看不懂，给我看？” 涂窈：？ “可是就是因为小白看不懂才要给他看啊。” 胥池挑眉，一句“他太笨，教不会”刚要脱口而出。 电话那头，涂窈一本正经道：“小白很聪明，教了就会的。” 胥池：…… 胥池失笑，只是凭着信誓旦旦的声音，他就能想象到，此刻女孩捧着手机一脸不赞同的模样。 他轻笑着问：“涂小毛，怎么看谁都聪明呢？” 语气里难得的调侃的意味。 涂窈不服气：“那你还看谁都笨呢！” 胥池哑然。 “不跟你说了，小池，万一小白找你呢。” 电话一挂，涂窈歪过头，抱着计划书耐心地等着。 …… 大厅里，胥白继续往下说。 “我还定了一家你最喜欢的餐厅，你下午有没有空，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去吃啊！” “对了，你不是在挑新的拍摄场地吗，我帮你找了一个，等下我带你去看！” “你之前说要继续念书是不是，过两天有个商学讲座，我陪你去，还有……” …… 胥白像是开了闸，越说越起劲。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程桑桑。 自然也没分辨过这份喜欢是循序渐进还是突如其来。 喜欢这件事情本来就没有规则可言，所以他一直没有想很多。 直到昨天晚上，小叔的话让他突然清醒过来。 这份喜欢似乎只是停留在表层。 只是让自己开心了一点，却没有让程桑桑也获得同样的情绪。 他潜意识里好像忽略了程桑桑的情绪。 这样的喜欢，过于单薄和自我，没有太大的意义。 本质上就像那些虐恋小说里的霸总盲目赋予的喜欢。 当然，他目前的状态倒不至于跟那些霸总相提并论，但是他得预防自己走进误区。 思考了一晚上，他列了一堆可能让程桑桑开心起来的办法。 比如穿她喜欢的衣服风格给她看，带她去吃喜欢的餐厅，陪她去做想做的事情…… 可说着说着，他忽然反应过来，周围似乎有些安静了。 抬头一看，程桑桑就这么站在楼梯上，眼眶微红地望着他。 胥白一愣：“……桑桑，怎么了？” “是……不喜欢这些活动吗？” 程桑桑忽然移开视线，低着头一步一步走下来。 然后，绕过了他。 胥白身体一僵，怎么回事？？？ 怎么不理他？？？ 胥白顿时急得直冒冷汗，赶紧偷偷摸摸发了条消息。 【小叔，救命，我好像说错话了！桑桑又不开心了！】 另一边，被挂了电话就收到消息的胥池：…… 胥池摁了下眉心，耐着性子回复。 【没说错，也不是不开心】 胥白：？ 刚想继续问，下一秒，程桑桑忽然回头，“喂！” 她无意识地搓了下垂到心口的卷发，“……是谁的讲座啊？” 胥白：！ 他赶紧追上去：“我没记名字，但是我问过小叔了，那个教授很厉害！” 程桑桑别过眼，轻快地耸了下肩：“知道了，那就去呗。” 胥白：！！！ 小叔简直料事如神！ 反手又发了一条。 【小叔，那我现在可不可以告白了？】 胥池：…… 胥池闭上了眼睛。 他，他的大哥，父亲，都是做事力求周全的性子。 偏偏胥白横冲直撞容易上头，完全不考虑环境因素，也从不设想任何意外。 胥池耐心又隐隐告罄。 想收起手机不管，可想到涂窈张口就说他聪明的语气，又强行积攒了一分宽容。 几秒后，胥白收到了一个【？】 胥白满脸纠结地看着这个硕大的问号，敏锐地察觉出了一丝不赞同。 ……不行吗？ 为什么不行？ …… 二楼，涂窈还在等，等着等着，底下突然没声儿了。 是聊完了吗？ 算算时间，好像是差不多了。 涂窈重新抱起计划书，正想过去，就看到大厅里，胥白忽然一把抓住程桑桑的手！ “等等！桑桑！我……我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磕磕巴巴的青年音乍然响了起来！ 涂窈：嗯嗯嗯？？？ 这么快？！ 涂窈刚迈出去的步子赶紧退了回来！ 大厅里，程桑桑还没来得及反应，手腕就被一股颤抖着，但却强劲的力道紧紧抓住。 胥白慌得不行。 小叔不赞同，可是他好像忍不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胆子在这短短几秒间突然了起来。 再过几秒，他直觉会像被戳破的气球那样，又立刻缩小。 就像现在这样，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在漏气。 他……他是不是最好在漏完之前把话说明白？ 程桑桑回过头的瞬间，被握住的手腕就疾速升温。 她忽然有种莫名的直觉和隐约的……期待。 “……说什么？” “我……”胥白抖着声：“我喜欢……” 还没说完，一个车队在门口依次停下。 打头的那辆车停下，程父一脸喜气洋洋地走进家门，看到胥白，立刻诧异道：“胥少爷！” 程桑桑的手迅速抽离！ 第二百二十章 “我是不是很没用” 程父迎上来：“还真是胥少爷啊！” “来得正好” 他直接塞给了胥白一个请柬。 “胥少爷，马上咱们也是一家人了，我明天结婚，记得来啊！” 胥白：…… 胥白匪夷所思地看着手上的请柬。 全港城，没有人不知道程父的不着调。 可此刻真的见识到了这种不着调，胥白才明白究竟有多离谱。 程桑桑脸色瞬间涨红：“你在干什么！” 她赶紧把请柬扔了回去！ 程父也不在意，随手把请柬塞回了口袋：“不来就不来。” 话音刚落，车队里下来了一群穿着员工服的工作人员，手上拿着红绸，对联，熟门熟路地走进门。 程父又热情地介绍：“这些都是老朋友了，我前几次结婚也是他们布置的。” “哦，上回好像不是，上回我没办婚宴来着，旅行结婚去了。” “对了，你们到时候结婚要不要他们……” 眼看他越说越离谱，程桑桑立刻黑着脸打断：“别说了！” “……行，不说就不说。” 程父今天心情好，被打断也不在意，手一挥，带着人走了。 大厅里又恢复了寂静。 程桑桑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他……他这人就是这样，你别听他乱说！” 他爸每回都是沉浸式结婚，这些年，结婚，离婚，离婚，结婚……跟循环似的。 离得随性，结得投入。 “反正你别搭理他，他根本就不把结婚回事，请柬估计还是前几次结婚剩下的！” 胥白有些摸不着头脑，问了一句：“那为什么还要结婚啊？” 话落，程桑桑猛地一愣，脑袋像是被一记重拳狠狠敲了一下！ …… 是啊…… 为什么还要结婚呢？ 既然最后还是会离婚，为什么一开始还要结婚呢？ 程桑桑无意识地咬住唇角，脑袋忽然乱乱的。 胥白没琢磨明白，不在意地耸了耸肩，程父爱结几次结几次，不重要。 重要的是小卷毛。 等等！ 想起什么，胥白赶紧拍了把脑袋！ 差点忘了！他今天有最重要的事情还没做啊！ 胥白深吸一口气，重新鼓起勇气，“……那个……桑桑，我有话要跟你说！” 说着就要去牵她的手。 可下一秒，手腕猛地一抽，他直接捞了个空。 胥白抬头，一脸茫然。 “……小卷毛，怎么了？” 程桑桑回过神，目光闪了闪，“那什么……” “对了，我想起来了，涂小毛昨天熬夜写了计划书，她好像找你有事！” “大姐找我？”胥白摸了摸后脑勺：“那我等下再去找她。” 至于现在…… 胥白紧张地轻咳了一声，握了下手，不出意外，满手的冷汗。 “我……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他擦了擦汗，改成去牵女孩的衣角。 程桑桑猛地攥紧手心，突然往后退了一步。 胥白一愣。 “……桑桑？” 程桑桑避开他的视线，讪讪笑笑：“我觉得……要不你先去找涂小毛！涂小毛的事情比较重要一点！” “对，涂小毛的事情不能耽搁，你快去！” 说完她先头也不回地跑了！ 胥白傻站在原地。 怎么回事？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胥白努力思考了一下，没思考出来。 他赶紧追上去！ …… 院子里，程父正在指挥人打理花圃，他目前为止结了七次婚，每一次的前期工作都是亲力亲为。 一回头就看到程桑桑跑了过来。 “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你怎么没陪胥少爷？” 花圃里到处都是红绸，看得程桑桑眼睛疼，没好气道：“我陪他干什么？！” 程父难得好声好气，随口一劝：“不是爸爸说啊，你这脾气得改改，以后结婚了难不成让人家胥白迁就你吗？” 这句话就跟踩了程桑桑尾巴似的，她当即跳脚：“什么结婚！我不结婚！” “你这话什么意思？” 程父顿时神色严肃起来，他沉迷酒色财气，但基本的判断力还是在的，一下就听出了程桑桑这句不是气话。 他赶紧疏散了团队。 “什么叫你不结婚？” “不结婚就是不结婚，你听不懂吗！” 程父来了气：“你过来，给我说清楚！” “你这什么态度！” “全港城都知道你跟胥家有婚约，你现在说不结！” “你想干什么！你说清楚！” 程桑桑被问得脑袋里嗡嗡作响。 “说什么，我不结婚四个字很难懂吗！” 她捂住耳朵嚷道：“我讨厌胥白！我跟他是死对头，我不会跟他结婚，这辈子都不会，你听明白了吗！” 话落，她余光忽的一瞥，就看到对面，胥白呆呆地望着她。 胥白张了张嘴，像是困惑，又像是不可置信。 “……小卷毛，你还讨厌我啊？” 程桑桑身体一僵，“我……” 她缓缓放下手。 想说什么，又立刻闭上，慌乱地移开眼。 隔着一片烂漫的花圃，两人都没说话，像两座沉默的雕塑，一动不动地站着。 程父吓得满头冷汗，生怕得罪胥白，一把把人拽过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 转头赔着笑脸：“胥少爷，桑桑怎么可能讨厌你呢，我都听说了，你们最近相处得不错。” “这样，等我办完婚宴就登门拜访一下胥老先生，我们两家把日子定下来！” 程桑桑仿佛又被这句话里的某些字眼刺激到了，张口就反驳，“我才不结！” “程桑桑！” 程父脸都要气歪了，“早就定下的婚约，你说不嫁就不嫁，发什么疯呢！” 程桑桑用力甩开他的手，“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她红着眼一字一顿道：“你喜欢结婚你自己去结，你结十次八次都随你，别带上我！” “你这孩子！你大伯平时都怎么教的你！我把你交给他，他就是这么惯的你！” “你！你骂我就骂我，说大伯干什么！” 父女俩你一句我一句，当场吵了起来。 胥白就没见过这种场景，一时间手足无措。 他抓了把脑袋，赶紧劝：“……你们别吵了，别吵了。” “不结……不结就不结。” “讨厌就讨厌……”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他盯着程桑桑已然通红的眼睛，喃喃道：“……你别哭啊。” 轻轻悄悄的一句话，瞬间淹没在激烈的吵闹声里。 程父压根吵不过女儿，几分钟后，父女俩一拍两散。 程桑桑掉头就走，路过胥白，她努力绷着脸，扔下一句：“你不许跟过来！” 胥白步子一僵，一晃神，程桑桑已经跑远了。 花圃里一片寂静。 胥白被风吹得一哆嗦，过了会儿，也转身走了。 一直走到庭院门口，他摸了摸有些沉闷的心口，随手摘了根草，坐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 揪到一半，身边落下了一个人影。 胥白立刻抬头，看清来人后，眼里的期待一点一点褪去。 “小白，是我。” 涂窈怀里抱着计划书，在他身边坐下。 胥白重新垂下脑袋，过了会儿，沮丧的声音响了起来。 “……大姐，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涂窈叹气，真是完蛋哦，不会真要一千八百章。 第二百二十一章 底色是好的 “我又把事情搞砸了。” 胥白自顾自说下去。 “早知道我就该听小叔的话，是不是？” 涂窈默默盯他，你说呢。 胥白默默低头，喃喃道：“什么都要靠小叔教我，教就算了，我还不听他话。” 手把手教，他居然还出错。 “可是……”胥白忽然停顿了一下，把剩下半根草也揪了，“……可是教不教应该也没太大区别。” 他抬头，自嘲地笑了笑：“大姐，小卷毛讨厌我，我做什么都没用。” 涂窈一怔。 胥白自问自答：“是这样的……她讨厌我也正常，她现在有理想，独立，还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现在的程桑桑，跟之前相比长大了太多。 反观他，从来都在原地踏步。 除了头顶这点胥家赋予的光环，他好像什么都没有。 小叔当初确实一点都没说错，他之于胥家，没有一丁点价值。 他身上也毫无值得别人喜欢的优点。 短短几个月，每个人都在成长，除了他，依旧跟从前一样幼稚，可笑，愚蠢。 初冬，冷风一阵一整地吹过来，胥白脸色泛白，缓缓低下头。 即使换了一身人模人样的衣服，也掩盖不了他讨人厌的本质。 …… 涂窈始终沉默地看着身侧的青年，她忽然发现，好像一直以来，她都忽略了胥白。 一开始是因为他原着男主的身份，生怕她的哥哥们被卷进那一千八百章，所以主观上她就生起了远离的想法。 直到他主动提出要帮忙一起种双孢菇，她才慢慢把他纳入朋友的身份。 可是后来她太忙了，一茬一茬的事情翻天倒地地涌过来。 细算起来，她从来没有主动以朋友的身份去试着理解他，去真正地去体会他的感受。 胥白叹了口气，最后总结了一句，“大姐，我要是像你一样没有缺点就好了。” 涂窈无奈：“你怎么跟桑桑一样，觉得我全身都是优点。” 胥白下意识抬头：“小卷毛……也这么夸过你吗？” “是啊。” 涂窈侧过身，反问他：“可是怎么会有人没有缺点呢？” 胥白一愣。 涂窈慢慢说：“我莽撞，冲动，老是喜欢一个人去做危险的事情。” “我也不算坦率。” 藏了这么多秘密，也从来没想过要跟大家坦白。 如果不是小池太聪明，哪怕查清楚那团黑雾的真相为止，她也未必会跟所有人透露。 “可是这些缺点不影响我的优点，而且我也努力在改，所以你们都在下意识地包容我啊，所以才会觉得我没有缺点。” 就像小池，不愿意为难她，所以这一路一直都是一个人去探索她身上的秘密。 就像她的哥哥们，尽管不愿意她来到港城，可也在努力地跟她的选择去达成平衡。 她大哥现在都不骂她了。 说到这里涂窈忍不住给涂朝夕发了一条。 【哥，你在干嘛。】 下一秒。 涂朝夕：【又闯祸了？】 涂窈：…… 涂窈默默收起手机，继续说。 “所以一样的，你也有缺点，可你的优点也大过缺点。” 胥白愣愣地看着她，“……曾经做错过事情也没关系吗？” 他有些难以启齿：“你知道的，我跟小卷毛曾经都是奔着欺负你跟涂老师来的。” 可后来程桑桑主动承认了错误，主动和大姐成为了朋友。 而细数起来，他一直都没什么担当地躲在程桑桑背后，躲在他小叔背后，糊里糊涂地走到了今天。 甚至他从来没说过一句对不起。 程桑桑一句讨人厌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真的找到了很多能证明他讨厌的证据。 涂窈挑眉：“没关系啊！” “为什么……” 涂窈笑了笑，原着描述过，胥家家风一向温良，长辈各有风骨，这样的环境是滋生良好品性的温床。 这一路走来，胥白的底色从来都是干干净净。 只是表面覆盖着一层毛躁的钝性。 所以当初被白初梦糊弄了一下就自顾自地被蒙蔽，被白初梦激一下，又会冲动地过来找她哥的麻烦。 可是他底色不坏。 只是把真相掀起小小的一层，他就会明辨是非。 不只是他，马老师也是这样。 那些曾经因为以为二哥抄袭而疏远，但知道是误会后就会羞愧会懊恼的朋友们更是这样。 这一路走来，大家都是这样。 他们从来没说过一句对不起，可好像又什么都说了，所以没关系。 “只要底色是好的，我们就是好人。” 胥白彻底呆了。 涂窈一字一句，认真说道：“所以小白，你一点都没有讨人厌。” “桑桑当然也不会讨厌你。” 她拍拍青年的肩膀，“还有最后一点，你也是有用的。” 说着一把把计划书塞进他怀里。 “你忘了吗，你要做未来的双孢菇种植专家。” 胥白盯着怀里的文件，这回再也没忍住，眼泪哗得流了下来。 半晌，抬头哽咽道：“……大姐，谢谢你啊。” “你怎么……什么都考虑到了啊……” “我没忘的，大姐，我没忘记，我是真的喜欢种双孢菇。” 涂窈赶紧掏出一包纸递过去，无奈道：“我知道啊，所以别哭了。” 胥白接过纸反思：“大姐，我下次再也不说你看谁都聪明，不管怎么看我都一定很笨！” 涂窈：…… 胥白抽了抽鼻子；“我也不说我小叔看谁都笨了，他一定看你很聪明。” 涂窈：…… “我更不说你跟我小叔一点都不般配了，没人比你们更配了！” 涂窈拔腿就走！ “哎大姐！别走别走！” 胥白赶紧一把抱住她腿，可怜巴巴地问：“你还没说为什么小卷毛没有讨厌我，明明……她亲口说的讨厌我啊。” 涂窈：…… 胥白：“……大姐，你别走，我不敢找小叔，只有你能帮我了。” 涂窈无奈望天，想了想，蹲下来。 “可能……因为她有更害怕的东西。” 但羞于解释，就走进了伤人的误区。 胥白愣了下，忽然转过头，看向已经挂满红绸的庭院，若有所思。 “我们一起经历的事情还太少，她没办法完全地信任我，我没办法让她彻底地不害怕，是不是？” …… 第二天一早，婚宴如期举行，程父带着他的第八个妻子昂首阔步走进老宅。 第二百二十二章 铺垫一点小白成长线 涂窈伏在楼梯一角围观。 程父身边是一个温婉漂亮的女人，穿了一身素色的旗袍，看不清长相。 她举着酒杯，跟着程父一桌一桌地敬酒。 涂窈有些感慨，第八次结婚哦，还真给他凑了几桌像模像样的宾客。 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很厉害的。 “那些人家是看在我大伯的面子才接下的请柬，不过来的都是一些没什么实权的平辈或者小辈。” 涂窈回头，程桑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 她边说边打哈欠，眼底的青黑比昨天更加严重。 扫了眼楼下，随手一指：“涂小毛，看到没，那个是刘家的小孙子，每天游手好闲不干事儿。” 涂窈看过去，是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跟另外几个同龄人一块儿喝得面红耳赤。 一看就是港城的少爷团，身边围了一群恭维的宾客。 “他边上那个是吴家的小儿子，他奶奶比较宠他，虽然没有实权，但是身上一堆挂名的股份。” “还有那个齐家的，娶了个强势的老婆，但是莺莺燕燕就没有断过。” 程桑桑一个个介绍过去。 “这帮人天天喝得烂醉，估计昨天晚上才被家里人不知道从哪个会所里捞出来的。” 总而言之，要体面的人家都不会派出正经掌权的人来参加这种婚宴。 随便拨个人过来凑个热闹，既不落了程家的脸面，也不至于让自己家不痛快。 涂窈点点头，懂了。 “比如胥家派出了小白。” 程桑桑顿时脸色一僵，转过头。 “……什么？” 涂窈仿佛没察觉，继续看着楼下，一本正经道：“第一小白没有正经工作，第二他身上也有一堆挂名的股份，第三，他没有实权。” “都对上了！” 她回过头，期待地看过来：“是不是！” 程桑桑：…… “他……”程桑桑结结巴巴：“……他跟这帮人相比还是不一样的！” 涂窈不解地看着她：“哪里不一样？” 不等她回答，涂窈似乎想到了什么：“噢，知道了，因为小白还没有结婚，他暂时也没有莺莺燕燕，所以不一样。” “对不对？” 对上涂窈寻求答案的眼睛，程桑桑脱口而出：“当然不对！” 涂窈虚心求教：“为什么啊？” 因为……因为…… 程桑桑顿时有种如鲠在喉的别扭。 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因为他……他就不会来这里啊！” 胥家从来不参加这种场合，胥白当然也不会来。 最重要的是……他们昨天算是吵架了。 程桑桑眼里闪过一丝懊恼：“反正他跟他们不一样，他不会来！” 涂窈立刻指向楼下，“可是小白来了啊！” 楼下，程父已经举起酒杯，带着他的新婚妻子迎了过去。 “胥少爷，你真来了！” 胥白今天换了一身比昨天还要正式的正装，一出场，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得投了过去。 刚刚还围在那群少爷边上的宾客们立马调转目标，三三两两围了过来。 气得这帮人脸色一白，眼神示意后起身走了。 程父给看乐了，心里不免得意。 命好啊，他真是命好。 他虽然是个废物，可架不住有个好大哥，还生了个好女儿，跟胥家攀上了关系。 胥白虽然没什么实权，可架不住姓胥，到哪儿都能横着走。 而他，刚离婚，随便喝个酒都能碰到第八个结婚对象。 程父现在没时间回忆他的风流韵事，扭头看了眼身边温婉小意的女人。 女人看到他示意，连忙朝胥白举起了酒杯。 胥白直接拒绝，“不喝。” 说完扫了一圈大厅，毫不意外，没看到熟悉的面孔，顿时有些泄气。 对面的女人却又热情了几分，“胥少爷放心，这酒没什么度数，喝不惯的人也能喝。” 胥白不高兴了，皱起眉：“怎么回事，我说了不喝。” 这是酒有没有度数的问题吗，问题是他要是喝了，这辈子都别想跟小卷毛和好了！ 他大姐虽然说小卷毛没有讨厌他，可这杯酒下去，再不讨厌也讨厌了！ 他虽然不聪明，可这点轻重还是分得清的好不好！ 胥白当场警觉地往后退了退。 女人眼里一闪而过慌张，讪讪地笑笑。 程父见状，连忙拿过女人手里的酒杯。 “好好好，不喝，那胥少爷想喝什么，今天所有的酒水都是小雨亲手准备的，那边还有现打的果汁。” 小雨就是他的新婚妻子。 胥白没好气道：“什么都不喝！” 二楼，看到这里，涂窈继续补充：“我知道了，小白跟他们的区别还有一条，他不喝酒。” 她歪过头：“是不是啊，桑桑。” 程桑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楼下，胥白似有所感，忽然抬头。 一上一下，两道眼神猝不及防对上。 一瞬间，胥白脸上的烦躁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赶紧别开不断围上来的人，作势就要上来。 程桑桑突然没来由地心虚，“我……我得想想再回答你。” 说完掉头，匆匆忙忙地跑了。 涂窈眨了眨眼，转过头，楼下，胥白已经不见了。 涂窈忍不住笑了起来，托着下巴继续围观这场婚宴。 胥白一走，程父继续牵着他的第八任妻子挨个过去敬酒。 转头的功夫，涂窈这下看清楚了女人的脸。 是个温婉的年轻女人，她笑语晏晏，给每个人倒酒。 才一会儿，宾客们就喝得醉醺醺的。 看着看着，涂窈忽然皱起了眉。 …… 另一边，程桑桑埋头就走到了别墅外。 沿路过来，到处都是红绸，可不知道为什么，程桑桑的心情却没有昨天那样烦躁。 涂小毛的问题问得随意，可是她却迟迟不知道怎么回答。 刚想回去，却忽然听到了几道带着醉意的声音。 “……胥白这小子跟我们有什么两样。” 她步子一顿，侧耳靠近。 一楼的户外休息室，歪歪扭扭地斜坐一群年轻男人。 是她刚刚跟涂窈介绍的那群少爷团。 靠近门边的男人举着酒杯一饮而尽，嗤道，“不过就是占了个胥家的名头，投了个好胎呗。” “一帮势利眼，墙头草立马围上去了。” 程桑桑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紧接着，其他人纷纷附和，“就是，怪我没个厉害的小叔咯，不然现在横着走的就是我了。” “有什么办法，人家命好啊，烂泥也能扶上墙。” “不然就凭他那个废物样儿，要是托生在底层，说不定就是个没出息的港口卖鱼佬……” 眼看这帮人越说越难听，程桑桑终于忍不住，一把拉开玻璃门！ “你们在胡说什么！” 第二百二十三章 胥白是不一样的 突如其来的一声，一帮人猛地吓了一跳。 一看是程桑桑，又坐了回去。 坐在门边的男人嗤了一声：“程桑桑，你这么激动干嘛？” 程桑桑气道：“吴淞，你有没有礼貌！你凭什么说胥白！” 这话一落，这帮少爷团颇有些稀奇地看向她。 “程桑桑，你不是跟他一直不对付吗。” 另一个人像是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哦，听说你们一块儿参加了个综艺，不会真好上了。” “不是程桑桑，你跟他不是死对头吗？你这智商，别被他骗了啊！” 吴淞挑了挑眉：“胥白这个人，十岁就敢大闹画展，毁了一幅价值连城的画，结果怎么着，他仗势欺人，吓得老板最后都不敢索赔。” “谁说他没有赔？！他赔了的！” 程桑桑当即反驳：“他也没有大闹画展，闹事的是其他人，他是为了制止那个人才不小心毁了一幅画！” 这件事胥白在仙鹤村的时候就跟她吵过。 “你说没有就没有啊？” 吴淞压根没把她的话当回事，继续说这些年胥白的“丰功伟绩”。 只有程桑桑知道，大多都是这些年白初梦刻意引导下，附加在胥白身上的污点。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们不在意真相，或者说，他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 白初梦这些年的来回抹黑不光让她成功讨厌了胥白，更让这些人也有了明目张胆厌恶孤立胥白的理由。 她一阵气闷，可胥白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啊！ 休息室里，接连不断的起哄声响起。 “说到底他有什么用啊，仗势欺人的废物一个！” “有用没用又怎么了，还是那句话，人家有个好小叔啊。” …… 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越说越狠。 程桑桑气得唇角颤抖，刚想打断，下一秒。 “既然知道我有个好小叔，你们还不赶紧闭嘴啊！” 程桑桑猛地抬头，就看到对面胥白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一把推开另一边的玻璃门，黑着脸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一群人脸色瞬间僵硬。 胥白？！ 他怎么来了！ 背后议论胥白是一回事，可被他听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打头的吴淞神色一转，立刻重新倒了杯酒，笑道：“胥少，都是误会。” “你闭嘴！” 胥白简直快气炸了，他刚追出来想找个地方跟小卷毛和好，这帮不知道哪儿来的混蛋居然在小卷毛面前摸黑他！ 胥白扫了眼前的男人一眼，没好气道：“你叫吴淞是！你说我仗势欺人？！” 不等他应声，“我记得你爸前几天还给我爸递了份拜帖，我等下回去就扔了！” “不！我撕了它！” 吴淞：？？？ “还有你。”胥白指向第二个：“刘志豪，你家上个月那批货还卡在海关呢。” 胥白直接拍板：“我小叔保佑，包你卡到明年！” 被点到名字的青年顿时慌了：“胥……胥少……我得罪了你，我家里没得罪你！” “我给你赔罪，我刚刚是胡说八道！” 胥白嗤道：“我管你是不是胡说！” 接着是第三个，“你是吴家的，家里内斗这么厉害还有心思来参加婚宴啊！” 然后是第四个，第五个…… 胥白挨个点下去，等所有人都吓得脸色惨白，满意了。 “这下懂什么叫真正的仗势欺人了吗！” 吴淞咬牙切齿：“胥白，你发什么疯？！” “没说完呢，你打什么岔！”胥白突然侧过头，又一把揪起隐在角落里的最后一个男人！ 男人猝不及防，被单手拎了起来！ 气氛直接僵化到底，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胥白！你搞什么！” 被提起来的男人面色瞬间涨红，颤声道：“胥……胥少！你……你是想打架吗？！” 胥白嗤了一声：“谁想打架了！我压根就没打过架好！” 烦死了，他这几年名声到底是有多差！ “那……那你想干什么……” 胥白抬了抬下巴：“就你刚刚说我没用？” “别想赖，我听得清清楚楚！” 男人嗫嚅着，没敢否认。 胥白顿时一脸的匪夷所思：“你还真说了？！” 他还真没听错？！ 胥白简直气死了！ 声音瞬间拔高：“说我没用？你凭什么说我没用？！” “我会画菇房设计图，你会吗？！” “我懂怎么给菇房埋线路通电，你懂吗？！” “我能种出比你耳朵都大的双孢菇，你能吗？！” 连着三问，空气里一片诡异的寂静。 男人呆呆地抬起头，“……啊？” 胥白又看向周围。 果然，其他人也都一脸呆滞，像是还在反应他刚刚说的是什么。 胥白更加无语。 “嘁，什么都不会，还敢来鄙视我！” 真想把你们都抓去种双孢菇啊！ 胥白继续骂骂咧咧。 身后，程桑桑全程一动不动地看着。 这帮少爷们脸色红了又绿，绿了又红，可胥白全程骄傲地挺直着背脊替自己正名。 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困扰了她一早上的那个问题。 ——胥白，为什么跟这些人不一样。 这一刻……她好像有了答案。 胥白跟他们就是不一样的。 不是因为他没有结婚，暂时没有莺莺燕燕。 也不是他不喝酒。 更不是其他任何乱七八糟的原因！ 而是因为……胥白是胥白。 程桑桑眼神闪烁，一瞬间，呼吸有些不受控地颤抖。 对！因为胥白是胥白！ 他是港城闻名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也是在仙鹤村勤勤恳恳建菇房的“未来双孢菇种植专家”。 他同样具备攻击力，甚至拥有比这些人更优越的条件，却从来没有真正地仗势欺人过。 他和她一样，虽然犯过错误，可知错就改。 ……胥白，有让他骄傲的理想，更有熠熠生辉的品质！ 程桑桑眼里缓慢又浓烈地涌上了一阵酸涩。 所以…… 她昨天怎么能说讨厌他呢…… 程桑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下一秒，胥白却转过了身。 刚刚还“趾高气昂凶神恶煞”的青年瞬间变脸，眼神飘忽，假装不经意地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他掏出手机按了几下屏幕递过来，又不自在地移开了眼。 程桑桑下意识低头，屏幕里是一行字。 【是他们乱讲我才凶他们，你别信他们的话，我应该没有很讨人厌？】 程桑桑眼睛瞬间红了。 …… 另一边，涂窈视线紧紧盯着一楼。 大厅从里到外，一共摆了八张西式风格的餐桌。 程父和他新婚的妻子是从最东边的一桌宾客开始敬酒，现在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桌。 婚宴依旧十分热闹，可从上往下，可以直观地看到，对比最后一桌，前几桌的客人似乎……都醉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灭火 涂窈没有喝过酒，但她见过喝酒的人。 从前福利院里就有个喜欢喝酒但酒量一般的门卫大叔。 平时也得喝上半瓶才会醉。 这些人……好像醉得太快了。 还有那些佣人呢？怎么都不见了？ 涂窈皱了皱眉，站起身，准备下楼。 刚走了两步，忽然，一股刺鼻的烟熏火燎的味道涌了过来！ 她立刻转头，就见一楼壁灯处悬挂的红绸居然自燃了起来！ 抬起头，二楼三楼的几个小窗口竟然也冒出了几阵烟雾！ …… 一楼，程父连带所有的客人显然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红绸几乎围着整个一楼挂了一圈，此刻突然自燃，就像一条绵延的火舌！ “怎么回事？！怎么着火了？！” 客人们都醉得七倒八歪，碰到危险还是本能地起身要跑！ 可不知怎么的，刚站起来，腿一软，一群人又接二连三地倒了回去！ 程父终于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他还要接着喊，却被身旁的女人一把拽住。 女人像是吓坏了，依偎在他怀里，急道：“不然我们还是先走！” 程父看着眼前不断绵延的火，也又惊又怕，却脱口拒绝，“走什么！老大本来就看我烦，这些人要是在我的婚宴上出了什么问题，他回来不得把我活剥了！” “这肯定是有人故意捣鬼呢！” 可他一个无所事事的老混子，居然也有人故意算计他？ “你先出去，我得赶紧把火灭了！” 女人还是死死拽着他，“不行，你别去，我害怕，我们还是先叫人来帮忙！” 声线温柔又透着几分柔弱的恐惧。 程父一向最吃这套，果然，他神色开始迟疑。 要不然……就先出去找人帮忙？ 就这情况，光靠他一个人显然不够。 这个家发扬光大不靠他，碰到事儿了也靠不上他。 程父这点单薄的责任心就跟一层薄沙似的，枕边风一吹就扬了。 可就在他准备掉头就跑的时候，忽然，一股猛烈的水流当头浇了过来！ 程父立刻回头，就看到一楼的楼梯口，涂窈吭哧吭哧拖着一根足足十几米长的水管，跟拿了把枪似的，正在毫无目的迅速地扫射！ 隔着几米远，涂窈笑眯眯地大喊了一声：“叔叔！我来灭火了！” 程父：…… 他一边躲水管一边连呸几声，不是，这孩子是不是有病！ 说是灭火，一大半全浇他俩脑袋上了！ 程父赶紧牵着妻子来回躲！ 可他们跑哪儿，这水就浇哪儿！ 五分钟后，一楼这火还真给她灭了！ 而对面，夫妻俩顶着满身的水，人也快跑废了，倒在一边喘着大气。 涂窈提着水管跑过来，歪过头看他：“叔叔，你们还好？” 程父抹了一把脑门，咬着牙：“你看我像是还好的样子吗！” 一旁，女人扫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大厅，突然开口：“又是放火又是浇水，这不会是你跟桑桑故意在恶作剧？” 涂窈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程父脸色当即一变，一把甩开女人的手：“胡说八道什么！” “涂窈这死丫头我看不明白，可程桑桑那丫头我生的，她什么样我能不知道吗！” “她连看一眼这些装饰都嫌晦气！” 程父没好气道：“前面几任可没一个挑拨过我们父女的关系！” 涂窈一愣，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爹，人真的好神奇哦，明明身上有太多讨厌的部分，突然又会冒出让人开心的一个点。 涂窈想了想，是不是让人开心的点再多一点，会让那些在意他的人不那么难过一点。 女人被挑明了心思，脸色瞬间涨红，眼看还想继续说什么。 涂窈眨了眨眼，突然拿过桌上倒到一半的酒瓶，一把抓住她，灌酒，再松手，一气呵成！ “哎！！你干什么？” 女人毫无防备，就被灌了满满的一大口酒！ 她顿时满脸恐惧，当即用手扣着喉咙，震惊地瞪着涂窈！ 没一会儿，她眼神也开始迷离，无力地倒在一边。 程父明显被这一下给整懵了。 “涂……涂窈！你干嘛呢！” 话音一落，就看到涂窈突然抬头，阴恻恻地对他笑了笑。 幽幽道：“……叔叔，现在只有你是清醒的了。” 程父：？？？ 程父后背瞬间发凉，猛地瞪大眼。 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只有他清醒？？？ 他连连后退：“……所以真是你干的？！” 涂窈还是笑，一手拎着水管，一手提着酒瓶朝他一步一步走过来。 程父直打哆嗦：“你……你……你想干什么？你别乱来啊！” 他试图打感情牌：“……我好歹之前也算你半个爸爸，你……” “我虽然当初对你不算很好，可好歹让你吃喝不愁了！”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啊，掉进海里居然还能活下来，又灭火又放火的！” 听到这，涂窈步子瞬间一顿。 掉进海里？ 她依稀记得，那天晚上程父看到她也是这副惊恐的模样。 所以在他的记忆中，原身已经掉进海里死了吗？ 那她是怎么出现在仙鹤村的？ 那时候小爹这么虚弱，还能把原身的身体从港城转移到仙鹤村吗？ 涂窈只犹豫了一秒，就选择暂时把这些困惑抛到脑后，继续笑眯眯地走过去。 “既然叔叔是清醒的……” 两米，一米，半米…… 眼看涂窈越走越近，程父吓得腿一软，整个身体就要跌下去。 完了完了完了…… 可倒地的一瞬间，涂窈却稳稳地搀住了他！ 一把把水管头塞进他手里。 程父一愣。 下一秒，就听到女孩严肃的声音响起。 “叔叔，走！跟我一块儿去拯救世界！” 程父：？？？？ …… 此时的户外休息室，胥白把手机递过去，对面却迟迟没有反应。 他赶紧抬头，就看到程桑桑眼眶通红，正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胥白一愣，“怎……怎么了？小卷毛，怎么哭了？” “我……我就是说着玩儿，我吓唬他们呢，你别哭啊！” 胥白急得磕磕巴巴地解释，还要继续说，下一秒，手背忽然被一只暖洋洋的手牢牢覆住！ 胥白顿时浑身一僵。 “小……小卷毛？” 第二百二十五章 有帮手 程桑桑眼睛还红着，却忽然地笑了起来。 她一只手握住他，另一只手擦了擦眼睛。 再抬头，看向对面的醉醺醺，面色不善的男人，又恢复了平时娇纵得意的模样！ 下巴一抬：“喂！吴淞，你哥哥这回好像是跟我大伯一起出的差。” 吴淞皱眉：“……是啊，怎么了？” 程桑桑哼了一声：“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最怕的就是你哥。” “你猜我现在打电话跟我大伯告状说你欺负我，你会不会马上被你哥臭骂一顿！” “据我所知，你哥早就想收回你手里的股份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发作的理由！” 吴淞脸色当场又黑了一度：“你……” 不等他说什么，程桑桑又看向下一个。 “还有你啊刘志豪，你爸还不知道上个月你在都会区的酒场闹事，你说我现在跟他告状，你爸会不会把你关起来！” “还有你……” …… 清脆的声音叽叽喳喳，又透着一股明显的理直气壮。 程桑桑就这样一个接一个地怼过去，几乎每个字都戳中了这些少爷们的弱点。 一旁，胥白目光呆滞地看着这一幕。 上一秒他还在担心小卷毛看到他“仗势欺人”会不会更讨厌他。 可这一刻……刚刚他是怎么威胁的他们，现在程桑桑也正在有样学样地威胁他们！ 甚至，比他更气势汹汹，比他更“仗势欺人”！ 所以……小卷毛没有生气，小卷毛选择站在了他这边！ 意识到这一点，胥白嘴角终于不受控地弯了起来。 他几乎是本能地，小心翼翼地把手背转了个向，停顿了一下，没感受到反抗的力度，继续尝试着去牵她。 程桑桑正怼得起劲，手突然被小幅度地拽了一下。 她脸色瞬间微红。 下一秒，顺势回握了一下。 胥白一个激灵，没有再犹豫，牢牢地握住！ 昨天程父专门请来的团队已经把老宅里里外外都清扫过一遍，眼前的几扇玻璃门更是清晰透亮。 程桑桑可以清楚地看到玻璃门上倒映出来的牢牢交握的两只手。 是不多不少，正好的力度和温度。 正好让她胸口仿佛不断地冒着圆滚滚的，不多不少的泡泡。 程桑桑努力憋住笑，视线一转，看向最后一个视角盲区的男人。 哼道：“差点忘了！还有你！” …… 眼看着她也来回威胁了一圈，吴淞已经气得脑门生疼。 “……程桑桑，你也疯了？！” 他顺手就要砸酒瓶，可不知怎么的，手忽然抬不起来了！ 想站起身，整个人却忽然往前一倒，又跌了回去！ 胥白见状赶紧把程桑桑往后拉了拉！ 防备地盯着他：“干嘛，想碰瓷啊！” “你……你才碰瓷！” 吴淞趴在沙发上，挣扎着想起来，嘴里骂骂咧咧地晃了下脑袋。 “这……这酒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力气了！” 刚说完，他边上的两个青年也忽然有些不对劲，腿一软，不受控地倒了下来！ 接着是其他几个。 不出几秒，十几号人就这样一个接一个地跌倒在地！ 程桑桑吓了一跳，狐疑道：“……他们怎么了？” “不会是醉了？” 胥白也懵了。 “我去看看。” 正要迈步，他鼻尖一动：“等等，哪来的烟味？” 两人瞬间抬头，就看到别墅几层大开的窗户中正冒着丝丝缕缕的烟雾。 胥白皱眉：“桑桑！你家着火了！” 刚说完，烟味忽然越来越浓，周围的温度一瞬上升！ 程桑桑下意识转头，神色瞬间凝重，他连忙拽了一把胥白。 两人看过去，休息室边是程家的花圃，花圃周围几乎都被悬挂铺设了一堆红绸。 而此刻，沿路的红绸都燃了起来！ 远远看过去，四面八方都是随时可以爆发的火团！ 休息室里躺了一地的少爷们虽然没有力气，可目前神志还勉强清晰着。 看到这一幕，这群人顿时慌了。 “不……不是，程桑桑……我们不就平时有点不对付吗，你们程家还打算把我们一网打尽啊！” 程桑桑和胥白不由得对视，都从对方眼里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 既然这些人突然“醉倒”…… 那……别墅里那些人呢？！ 涂小毛，那些客人，还有……她爸…… 程桑桑心里一慌：“胥白，东边有灭火器，你先把院子里的火灭了，我得进去看一眼！” 这儿是空旷的庭院，火势可控，可别墅里算是半封闭区，她得去确定一下火情和火源，绝对不能放任火势变大！ 她说完转头就要跑进屋，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在上方响了起来。 “桑桑！小白！先别慌，听得到我说话吗！” 两人循着声音抬头，别墅三楼的小窗，浓浓的烟雾里，涂窈满头大汗，正在使劲朝他们挥手！ 涂窈伏在窗口上大喊：“一楼跟二楼的火我都灭了，你们赶紧找人过来帮忙，把那些客人都转移出去！” “哦，对，再排查一下有没有什么易燃易爆的东西。” 程桑桑眼睛又红了。 每一次，只要有涂窈在，她的心就能瞬间定下来。 她连连点头，“好！我知道了！” 涂窈继续喊：“我现在在排查三楼啦，你们放心，我很安全！” 程桑桑又要点头，想到什么又赶紧说：“涂小毛，这儿交给胥白，你等着！我来帮你！” 涂窈忽然嘿嘿一笑，摆了摆手：“不用啦，我有帮手！！” 程桑桑一愣，帮手？ “谁？” 下一秒，就看到涂窈随手一拽，窗口冒出一个灰头土脸身量臃肿满脸疲惫的男人。 程桑桑定睛一看，瞬间目瞪口呆。 她……她爸？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一点小爆炸 别墅第三层，程父肩上扛着一根大水管，定制西服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污渍，整个人灰头土脸地靠在窗台上。 程桑桑使劲眨了下眼睛，喃喃道：“胥……胥白……我没看错？” 胥白也傻了：“呃……” 就连地上躺着的一帮少爷团也齐刷刷愣了。 吴淞忍不住嗤了一声。 怪了，程桑桑她爸，贪生怕死，贪财好色，遇事就躲，现在居然敢救火？ 窗台上，程父一睁眼，当头对上十几双震惊的眼睛，猛地一惊，立刻往后躲了躲。 瞥到涂窈笑嘻嘻的一张脸，有气无力道：“死丫头，你拉我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这个样子能见人吗！” 他已经在同辈里抬不起头了，这下又被一群小辈看到了这幅狼狈样，以后还怎么做人！ 涂窈又一把把人拽回来：“行了，叔叔，咱们得继续了！” 程父还在抱怨：“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帮小子本来就看不起我，特别是那个吴淞，没大没小没礼貌。” 其他人当着他的面还知道做做样子，只有吴淞那个死小子，看到他就翻白眼！ 听到这里，涂窈往前拽的动作突然一顿。 等等，吴淞？ 她无意识地皱了下眉，回过头问：“他也在这里吗？” 程父没好气道：“当然在，就躺玻璃门边上那个。” 他又请不到什么正经的宾客，除了一帮跟他一样被放逐到权力边缘的同辈，就是一群混日子的小辈。 涂窈若有所思。 吴淞…… 这个名字她不熟悉，可也不陌生。 原着里，小…… 涂窈抿了抿唇，原着里首富遭遇空难死亡，胥白提前承担起了整个胥家。 可因为那些年传出来的“恶名”，胥白在港城腹背受敌，到处都是等着看他笑话，落井下石的同辈。 吴淞，就是其中一个。 准确地说，他是领头的那个。 他带着他的同伴们，一次又一次地揣着莫名其妙的恶意给胥白使绊子。 而他们背后代表的世家们也都冷眼放任，试图趁机撕开胥家的一个口子。 商圈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存在，胥白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被迫极速地成长起来。 所以这个少爷团就是原着中胥白的第一批“敌人”吗？ …… “你怎么了？” 看她迟迟不说话，程父忍不住问了一句。 涂窈回过神，对上他狐疑的目光，立马拉下脸：“叔叔，你不要偷懒！再偷懒你家要烧完了！” 程父脸色瞬间一黑：“胡说八道！” “什么叫烧完了，也就一楼跟二楼烧得厉害，三楼这点火星子还能烧起来？” 他没说错，一楼二楼火势最严重，三楼只有一点隐隐的烟雾。 至于三楼以上，连粒火星子都看不到，能出什么事？！ “何况这水管也就这么点长，就算真烧起来也没用，还不如等消防队过来。” “而且……”程父小声补充：“桑桑她大伯的房间在三楼，我压根没敢找人布置。”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程父越分析越得意，瞥了一眼涂窈，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非要拉着他一块儿排查危险。 可哪来这么多危险？ 涂窈歪过头盯着他：“叔叔，你的意思是上面几层没有人去过吗？” “那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程父立刻点头，可点到一半，想到什么，又摇了下头。 “……哦，那倒不是，我带我新太太走了一圈认了个门。” 涂窈眼皮跳了跳，果断转身开始检查地面。 “你……你什么意思？你不会怀疑我太太！” 程父急了，赶紧拖着臃肿的身体一路追过去，开口却像个二八怀春的少男。 “我就带着她走了一圈，就走了一圈，我太太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她胆子小到连只蚂蚁都不敢踩，你怎么能怀疑她放火呢！” 涂窈一句也没听，埋头就往前走，下一秒，看到什么，目光一顿。 她走过去蹲下身，抹了一下地面。 摊开手，掌心是一摊灰褐色的粉末。 程父满腔的话忽然地卡在喉咙里：“……什么东西？” 涂窈鼻尖一动，脱口而出：“磷粉。” 程父：“……什么？” 涂窈皱眉：“是磷粉，高温就会自燃的磷……” 等等！她明白了！ 涂窈赶紧起身，掉头跑到了楼梯口，沿着扶手一路检查过去。 这一看，她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程家是螺旋式楼梯，直通六楼，每一层又四通八达，而从三楼开始，到处被撒了一层白磷。 如果一楼和二楼的火势没有缓解，温度一旦升高，白磷自燃…… 涂窈下意识瞥向三楼还没灭掉的火星子，立刻一把夺过程父手里的水管！ 可来不及了！ 忽然地，一股热意袭来，涂窈只觉得周围的温度一瞬间上升！ …… 一楼，听完涂窈指挥，程桑桑和胥白仿佛一下找到了主心骨。 一个拨急救电话，一个拿来灭火器把庭院里的火先灭了。 程家地处港城的都会区，第一批到达的是救护人员。 此时的一楼大厅里横躺着几十号人，几乎每一个都陷入了昏沉的状态。 饶是程桑桑和胥白做好了准备，看到这一幕也吓了一跳。 两人对视了一眼，他们自认不算敏锐，可到了这个地步，再蠢也能确定今天这场火不是意外。 看着救护人员把客人们一个一个接出来，程桑桑后背一阵发凉。 这些人虽然都游离在家族边缘，可一旦在她家出了事，留给程家的会是怎样一个恐怖的局面…… 一楼的客人大多都是半昏迷状态，而另一边的玻璃房里，一群少爷们还勉强保持着一点清醒。 救护人员正要把人搀起来，“等等！” 吴淞忽然出声，往后一躺，吊儿郎当地说道：“我们不走！” 话音刚落，周围其他同伴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纷纷倒了下来。 “啊对！我们不走！” “对对对，我们也不走！” 胥白和程桑桑好不容易把大部分客人转移出来，转头就看到玻璃房里闹了起来。 “吴淞，你们搞什么！” 胥白跟看傻子似的：“你们疯了？谁也不知道这里还有什么危险，留在这里干嘛？” “你说干嘛？” 躺在地上的青年压根没有起来的迹象，得意洋洋地挑眉：“这么多人差点交代在这儿，程桑桑，你们家不得给个说法吗？” 程桑桑没好气道：“吴淞，我们没开玩笑！等我大伯回来你爱怎么交代怎么交代，现在，你们赶紧给我走人！” “谁跟你开玩笑了！” 吴淞嗤了一声：“我话就放在这里，你大伯不回来我就不起来！”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对！我们也不起来！” 看着面前的两人明显被气到的神色，吴淞更得意了。 “胥白，你不是喜欢仗势欺人吗，我倒要看看这回你怎么仗……” 还没说完，忽然，“轰”的一声，一阵火光猛地爆发！ 所有人下意识抬头。 只一眼，吴淞吓得连连往后挪动，只见一茬一茬的火星子正劈头盖脸目标明确地从高楼落下来！ 热气毫无防备地扑面而来，仿佛下一秒就能落到他的脸上！ 边上有胆小的已经惊叫出了声。 一股绝望油然而生。 可就在这时！ “砰”的一声！ 玻璃门忽然被重重一关！ 不到一秒的间隔，所有的火光就被隔离在了门外！ 吴淞不由得抬头，就看到对面，胥白迅速收回了手。 在火光落下的一瞬间，他转身把程桑桑搂在了怀里。 第二百二十七章 如果不能后退 程桑桑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护得严严实实。 余光瞥过去，庭院里到处都是复燃的一簇簇小火焰。 在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里，程桑桑骤然清醒。 “胥白！你怎么样！” 定制的西服被烫出了几个洞，隐隐有燃起来的迹象。 胥白似乎还没缓过来，配合地把外套脱下来。 身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黑点。 “你是笨蛋吗！” 程桑桑鼻子酸涩：“你替我挡什么，不要命了！” 胥白却迟迟没有反应，忽然的，像是想起什么，立刻抬头。 他沙哑着出声：“桑桑……” 程桑桑眼皮一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整个三楼已经被火包围，窗户，露台，随处可见密集的火焰，正在不断往外蔓延。 浓烟弥漫，裹挟着热气翻涌出来。 救护人员们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庆幸。 “……幸好，人都转移出来了。” 而且几分钟前他们已经把一部分人送上了车送去了医院。 只是昏迷的客人实在太多，而程家建在都会区最繁华的地带，目前正是交通最拥堵的时候，还有一部分救护车和消防车还堵在路上。 “没有……” 话音刚落，程桑桑目视前方，忽然喃喃道。 “……什么？” 程桑桑重复：“没有。” “……还有人在，涂小毛和我爸还在里面。” 看着眼前不断扩大的火势，她猛地反应过来，急道：“我爸，涂小毛还在里面啊！” 院子里瞬间鸦雀无声。 一楼的转移工作进行得这么顺利，是因为一楼的火在他们到之前就已经灭了。 所以灭火的人还在里面吗？ “……可，可消防车也还堵在路上。” “……怎么办？” 怎么办…… 程桑桑目不转睛地仰着头，满脑子都是这三个字。 不对！ 程桑桑咬紧牙关，尽量冷静下来。 不能像之前那样遇到事情就着急乱窜，着急没用。 涂小毛是她带来的，最艰难的时候，是涂小毛陪着她一起度过的，涂小毛是她的朋友。 还有她爸，她爸虽然是个老混球，可她也想他好好活着。 她得做什么…… 一旁，胥白也凝视着这一场突然爆发的大火。 怎么办…… 下一秒，他视线一转，目光穿过人群。 程家的庭院里自备两罐灭火器，刚刚为了灭庭院的火只用完了一罐。 剩下那罐就放在不远处。 他突然出声：“……得先去切断所有的电源。” 胥白看向她：“桑桑，去切断电源。” 程桑桑回过神，目光对视，才发现这一刻，两人都是前所未有冷静的神色。 她连连点头：“……对，你说得对！” 火势还在不断扩大，如果烧到电源，完全有二次爆炸的危险。 她抹了一把眼睛：“胥白，你在这等着，我去关总电阀！” 程桑桑跑得飞快。 胥白看着她的背影跑出拐角，目光微闪，虽然场合不对，可还是有些觉得好笑。 小卷毛和他是一样的人，不算聪明，但是听话。 只要是好的指令，说什么就会乖乖去做。 他收起笑，又看向剩下的救援人员。 “还有你们，赶紧回医院。” 这些客人目前看来只是短暂性的昏迷，可到底是在程家出了事，善后的工作得做完整。 “不对，得留两个医生在这里，万一……” 没说完，胥白故作轻松地晃了晃脑袋，又闭上了嘴。 救援人员疑惑，正想问，就看到他掉头走向了玻璃房。 …… 此刻的玻璃房里正一片死寂。 躺在地上的几个青年似乎还没缓过来，脸上都是还没褪去的惊恐。 就在前几秒，他们差点被火烧了…… 吴淞盯着玻璃门上星星点点的黑色，忽然地有点恍惚。 他没有忘记，刚刚火星下落的一瞬间，是胥白及时关上了这道门。 所以……算胥白救了他们？ 吴淞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脸上不可抑制地浮起不可置信的神色。 哈？胥白居然会救他们？ 一时之间，震惊的情绪硬生生压过了药物导致的困倦。 他下意识撇过眼，胥白正好推门而入。 吴淞眼神闪了闪：“……你来干什么？” 距离越近，越能看清楚他衣服上被火星烧出来的黑点。 吴淞强撑着嗤了一声：“是你自己主动关的门，受伤也怪不到我们。” “别指望我会谢……” 还没说完，胥白已经走到餐桌前，扯下厚厚的桌布后又原路返回。 全程无视了他们。 吴淞一怔。 休息室边上是程家的花圃，边缘装了几个喷洒式的水管，胥白目标明确地走过去，打开最近的一个水管，然后……蒙头就往身上浇！ 所有人齐齐傻眼。 “嘶……他干嘛呢！” “大冬天往身上泼水，他不要命了！” “……等等！他不会是想进去救火？” …… 冰冷的水浇在身上，胥白一瞬间就像整个人浸泡在了冰块里，冻得直打哆嗦。 他不是胆大的人，在家人的庇护下，常年都是虚张声势地横冲直撞。 碰到事了第一反应就是跑和躲，就像从前不肯跟桑桑联姻，就像一直以来从来没跟涂老师，没跟他大姐道过歉。 所以吴淞骂他的话有一半是对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背后有他小叔，有胥家作为强大的后盾。 给了他“为所欲为”和“后退”的权利。 褪去命运赠予他的所有的修饰，他始终有着本能的一点怯懦。 可如果有朝一日不能后退了呢。 ……他是不是也可以主动前进一次。 成为一次大家的希望。 胥白抬起头，别墅三层的火势越来越大，。 他眼里慢慢褪去一贯的懒散，尽管有着本能的恐惧，却又涌上来难得的一点坚定。 胥白不再犹豫，披上浸透的桌布，一手提起灭火器，就这样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跑进了别墅。 休息室里，一群人面面相觑。 ……还真进去了？ 吴淞眼神微闪，低低地哼了一声。 “……要他逞什么英雄。” 第二百二十八章 勇敢让人畏惧 三楼，整个楼梯口已经被火淹没，整个走廊到处蔓延着一簇簇大大小小的火焰。 涂窈努力睁开眼，忍不住咳了起来。 “你……你怎么样？” 程父哆哆嗦嗦的声音响起。 涂窈抬头，两米开外，程父脸色涨红，眼里一闪而过不多的惭愧。 涂窈摇了摇头：“我没事。” 火是一瞬间燃起来的，她只来得及就近把程父踹进拐角，再抱头蜷缩在原地。 程父勉强松了口气，瞄到眼前这场大火，这口气又提了上来。 “老宅……就头尾两条路和一个直通电梯，现在都被火包围了。” “二楼好像又烧起来了，按你说的，等下四楼五楼六楼是不是也会挨个烧起来？” 程父听着周围噼里啪啦的火焰声，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 “前路后路都被断得死死的，这下完了，这还怎么出去。” 涂窈蹲在原地，冷不丁抛出一句：“所以叔叔，你现在觉得那些白磷是谁放的？” 程父语气微僵，没什么底气地别开眼。 涂窈也不说话了，仰起头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就跟程父说的一样，这三层楼都被火堵死了，要想出去只能硬生生地闯。 或者等人来救…… 下一秒。 “大姐！” 涂窈一愣。 墙角，程父也傻了，这时候居然还有人不要命地跑上来救他们？ 这声音…… “大姐，你在哪儿？听得到我说话吗？！” 涂窈连忙起身，循着声音看过去。 “小白！” 隔着火光，楼梯口，胥白正披着一块即将被烘干的桌布，牢牢抱住怀里的灭火器一路往上冲！ 很快在三楼开出了一条生路。 他边跑边喊：“大姐！我来了！” 涂窈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白！这里！” 看到涂窈完好无损，胥白差点哭了出来：“幸好幸好，没来晚，大姐，快！快走！” 涂窈刚迈开步子，想到什么，“你们先走。” 这层楼的温度太高，三楼之上的白磷迟早也会自燃，她不确定除了白磷是不是还藏了其他危险物品。 保险起见，至少得把这层楼的火都灭了，让温度降下来。 简单解释后她就准备拿过灭火器，胥白却忽然移开了手。 涂窈抬头，胥白长吸一口气，眼里冒着视死如归的光。 “大姐，你们先走，我来灭！” 涂窈一愣，刚想反驳，头顶忽然动了动，下一秒，一层淡淡的蓝光迅速地转移到胥白头上。 小爹？ 涂窈果断点头：“好。” 然后拽了一把还在发愣的程父：“叔叔，走！” 没两秒就跑下了楼。 这下轮到胥白愣了。 ……啊？ 胥白一脸茫然……不是，大姐，你真走了啊。 涂窈跑得飞快，边拽着程父边嘀咕。 小爹，回去我就让我哥搞事业，把你亏的气运都补回来。 上回在船厂救那船工人用掉了一层，这回保护小白又用掉了一层。 她好不容易养好的小爹又快回到解放前了。 诶，小爹，其实你可以保护我，我去灭火，让小白带桑桑爸爸先出去。 110：【……少说话，快跑。】 涂窈：……知道了。 …… 涂窈拽着程父一路跑出别墅，正好迎头撞上程桑桑。 “涂小毛！你……你们出来了！” 瞥到她爸，程桑桑顿时一肚子气，刚想盘问，程父一个脚软，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程桑桑&涂窈：…… 晕得还真是时候！ “涂小毛，你们怎么出来的，对了，胥白呢？” 刚说完，程桑桑眼神一顿。 此刻的三楼依旧冒着火光，而在火光之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提着灭火器到处跑的人影。 是胥白。 程桑桑眼眶微红：“这个笨蛋！支开我干什么，我……我也不会拦他啊！” 不光不会拦他，她还会跟着一起…… 说到一半，程桑桑忽然地明白了什么，喃喃道：“……笨蛋。” 涂窈也紧紧盯着上方，隔得不远，能看到胥白身上依旧萦绕着一层不多不少的蓝光。 小爹该小气的时候小气，可该大方的时候从不吝啬。 涂窈忽然移开视线，看向对面的玻璃房：“他们怎么回事？” 玻璃房里还四仰八叉地躺着一地人。 程桑桑目不转睛地盯着三楼，快速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说着她咬了下唇角，“涂小毛，就算救了他们，他们也不会感谢胥白的。” 涂窈若有所思，看了看还在救火的胥白，又看了看玻璃房的一群人，下一秒，突然掉头就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纵然再震惊，药物的作用最终还是占据了上风。 玻璃房里有几个人已经陷入了昏迷。 吴淞也不例外。 可就在他闭上眼的一瞬间，迎面泼过来一盆冰凉的水！ 刺骨的冷意立刻把他惊醒了！ “谁？！谁泼的水？！” 一群人睁开眼，是一个眼生的女孩，手里拎着一个水桶。 “你干什么！” 听声音明显还有点晕，涂窈果断把剩下半桶也倒了下去。 所有人：…… “你们不能晕过去。” 吴淞艰难地抹了一把脸，怒道：“……为什么！” 涂窈看起来很耐心：“你们喝得太多了，又不愿意去医院，最好还是保持清醒。” “谁也不知道这酒到底被下了什么药，有什么副作用，万一醒不过来怎么办？” 这话一落，几乎所有人都面露恐惧，下意识看向吴淞，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怨气。 如果不是吴淞先起哄，他们早就到了医院，至于在这担惊受怕吗！ 都是一块儿混了这么多年的狐朋狗友，吴淞一眼就能看出这帮人在琢磨什么，刚想骂人，可涂窈忽然往边上走了两步。 下一秒，他眼神一滞，骂声一下就哽在了喉咙口。 他的视线方向正对准别墅三楼的窗台。 胥白还在勤勤恳恳地灭火。 披在他身上的桌布有一角已经烧了起来，他明显有些慌乱，又当机立断，把桌布扯了下来！ 他用灭火器的动作不算熟练，为了不浪费，窗台的一些小火焰都是他手动灭掉的。 接连有火星子落到他头上，肩上，吓得他直跳脚。 就这样，在所有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他一边害怕，一边继续熄灭了一个又一个的火团。 ……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吴淞一瞬间觉得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凉。 可他又说不清楚这些突如其来复杂的情绪是什么。 另一边，程桑桑红着眼，紧紧盯着三楼的人影，忽然出声：“涂小毛，胥白真勇敢。” “……我没他这么勇敢。” 听到这一句，吴淞顿时浑身一震，紧张地吞咽了一下。 勇敢…… 他似乎有点明白了。 是……畏惧。 ……他是在害怕。 这一刻，他居然对这样的胥白产生了一点畏惧。 可怎么会…… 涂窈收回视线，也看向三楼，重重点头。 “对！小白真勇敢！”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不勇敢，甚至在看到他们曾经轻视的人忽然变得勇敢，第一反应不是敬佩，反而是心虚，害怕。 这样最好。 胥白和这些原着中的“敌人”们不需要因为今天这一场意外就此化干戈为玉帛，也不需要和平相处。 彼此之间的立场也注定让他们没办法做到和平相处。 可无论是吴淞，还是其他人都应该明白，胥白不是这个圈子认知里的“废物”。 他有担当，有能力，虽然莽撞到不顾生命，但足够让人敬畏的一份孤勇。 这份孤勇会随时随地出现。 那么无论是现在或者未来，在面对胥白时，总会不可避免地生出一点惧怕。 一点就好。 …… “涂小毛，火好像快灭了！” 涂窈仰头，三楼窗台已经看不到任何火光，只剩下细碎的烟雾溢到窗外。 程桑桑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 “桑桑！大姐！” 大门里，胥白顶着一头乱发，脸上乌漆嘛黑，笑得扬眉吐气。 边跑边喊：“我回来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原着大结局2．0版本 胥池赶到的时候，整栋楼的火已经被灭得差不多了。 院子里四仰八叉地躺着一地人，花圃对面蹲着三个。 胥白一边龇牙咧嘴，一边梗着脖子嘴硬：“真不疼！都是小伤，不用去医院！” 程桑桑气道：“你到底去不去！” 胥白还是拒绝：“当然不去！我一个大男人还能怕这点小伤吗！” 涂窈托着下巴，无奈地听他俩吵。 这就是霸总文吗。 本来剧情走到这里不应该大团圆么，可现在都吵了半个小时了。 明明一个是在关心对方，一个怕对方担心，结果非要吵上好几章。 ……算了。 反正霸总文都是这个走向。 ……可是真的好吵。 涂窈捂住耳朵。 有没有人来镇一下场子啊！ 涂窈下意识余光一瞥，眼睛一亮，来了！ 她赶紧招手：“小池！这里！” 话音一落，边上两人双双闭嘴。 胥池一个小时前得到的消息，短短一个小时内，调度车辆，联系警方，及时更新程家这边的情况，他的精神全程处于紧绷的状态。 匆匆赶来，当头就撞上了涂窈求救的目光，眼里终于染上了一点笑意。 扫了一眼现场的情况，视线最终停在了胥白烧得通红的耳朵上。 胥白立刻满不在乎地摆手：“一点都不疼！” 他忍不住嘚瑟：“小叔，你是没看到我刚刚有多英勇！” “我冲进去的时候楼上楼下都是火！我一个箭步跑到三楼，一把捞出我大姐！” “然后一个人，一个灭火器，赤手空拳，灭掉了三楼的火！” “当时我可是一点都不害怕，越战越勇，不就是一点火吗！” 胥白说得起劲，臭屁的老毛病上来又开始夸大其词。 他说着说着，心里也有数，一般这个时候，他小叔就该听不下去随口打断了。 可万万没想到，这回等到他说完，胥池却迟迟没有出声。 胥白敏锐地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缓缓抬头，就看到胥池始终沉默地望着他。 眸色淡淡，但又有几分明显的耐性。 “……小叔？” 胥白摸了摸鼻子：“你怎么这么看我？” 怪吓人的。 下一秒，胥池忽然伸出手，拍了下他脑袋。 “做得很好。” 胥白：？ 胥白：？？ 胥白一个激灵，慢慢瞪大眼。 什么？ 像是明白他的震惊，胥池再一次耐心地重复：“做得很好。” 虽然冲动，不计后果，不计危险，但是很勇敢。 胥白：？？？ 他……他没听错？！小叔在夸他？！ 胥白整个人都僵硬了，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恍惚地张了张嘴：“……哦……哦。” “爸跟大哥已经知道消息了。” 胥白继续呆呆点头：“哦……哦！” “车在外面，现在去医院。” 胥白：“哦！” “我现在就去！” 他赶紧爬起来，“小卷毛！走！我们去医院！” 程桑桑：…… 程桑桑脸都黑了，蹲在原地瞪他：“你一个大男人还怕这点小伤吗！” 现在知道去医院了，刚刚跟她吵了半个小时的人是鬼吗！ 胥白：…… 胥白讪讪地笑笑：“……对不起啊小卷毛。” 他咬了咬牙，坦诚道：“我……我就是不好意思嘛！” 这么点小伤就去医院，万一小卷毛觉得他没用呢。 而且……他从小就怕疼，等下处理伤口要是叫得撕心裂肺，小卷毛担心了怎么办…… 听他这么说，程桑桑眼神忽然就软了下来，吸了吸鼻子，别扭道：“你道歉干什么，我也没有怪你啊。” 她顿了一秒：“……是我要说对不起。” “那天，我说错话了。” “我……我一点都不讨厌你。” 胥白愣了下：“我……我知道啊，你不是故意的。” “你不光不讨厌我，你还喜欢我啊。” 程桑桑：？？？？ 涂窈猛地抬头。 胥池挑眉。 胥白懵了：“我……我说错了吗？” 不讨厌，不就是喜欢？ 他又不是蠢到不可救药，当然能感觉出来小卷毛也喜欢他。 程桑桑脸色瞬间涨红，赶紧跳起来一把捂住他的嘴。 “走了走了，去医院去医院！” 胥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着往前走了。 边走边嘀咕：“是，我没说错。” 程桑桑：…… “快！走！” 短短几秒，两人走出好几米远，想到什么胥白又连忙回头：“对了小叔，你的车子够不够啊。” 他指了指对面：“那群人也一块儿送去呗。” 一直躺在这儿也不像话，万一醒了又开始胡搅蛮缠。 胥池功成身退：“随你。” “等等。” 胥池又叫住他，重新扫了一眼，皱了皱眉。 胥白身上除了衣服上烫出来的黑洞外，似乎就只有几处烫伤。 “伤得怎么样？” 胥白又感动了，他小叔今天跟吃错药似的，又是夸他，又是关心他。 他立刻摇头：“不重不重，小叔你别担心！” 说完拉着程桑桑健步如飞地走了。 两人手牵手，边走边悄悄说话。 “……小卷毛，一会儿在医院我要是叫得很厉害，你不要笑我。” 程桑桑耳朵还红着：“……我才不笑你，你不就是怕疼吗，我早就知道啊。” “哦，那我也知道你怕黑。” “反正我不笑你，你也不笑我，大家扯平！” …… 涂窈默默看着两人的背影，下意识报出三个字：“大结局。” 胥池挑了下嘴角，总结：“那涂小毛功不可没。” 涂窈回过头，大方地拍拍他肩膀，认真道：“你也一样。” 功劳嘛，大家一半一半。 想了想，涂窈继续说：“小池，小白今天真的很勇敢。” 他也没有很夸大其词。 涂窈简单描述了一下刚刚的情况。 如果小白没有冲进来，她或许也能出去，但是肯定会很麻烦。 胥池微微叹了口气：“那涂小毛是不是也很勇敢。” 涂窈顿了一下，点了点头：“我也勇敢。” “但是我是拉着桑桑爸爸一起救的火，我有帮手，可小白是一个人闯进来的。” 胥池静静地凝视着她，可涂小毛也没好到哪里去。 胥白灰头土脸，涂小毛也顶着一张灰扑扑的脸。 胥池忽然伸出手，又微微停顿。 涂窈一愣，眨了眨眼，没躲。 胥池笑了。 这个世界上需要一千八百章的人还是少数。 他缓慢地触碰到女孩的鼻尖，轻轻地擦拭了一下。 抹掉了一层灰渍。 涂窈耸了耸鼻子，左右歪头：“还有吗？” 胥池笑意更甚：“有。” 涂窈凑了过去，任由他慢慢地擦掉脸上所有的污渍。 她继续说：“反正小白没有怕危险。” “进来的时候也没有怕疼，好几次火都烧到他身上了。” 好几次烧到他身上…… 胥池眼神一闪：“那他很幸运，只受了一点伤。” 涂窈抿了抿唇，不是幸运。 她下意识看向头顶，蓝光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可又是幸运。 小爹一开始是属于她的幸运，后来也是她哥哥们的幸运。 现在还成了她的朋友们的幸运。 小爹的存在，可能是这个世界的幸运。 胥池状似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继续补充：“胥白只有一个灭火器，有一半的火又是他手动灭的。” “这种情况下只有几处烫伤，很难得。” 涂窈一愣，敏锐地抬头。 等一下！ 小池是不是又知道什么了…… 涂窈顿时警惕，小爹，你放心，这次我不当大漏斗！ 她连忙移开眼：“嗯……小池，我觉得这场火有蹊跷。” 110：【……】 胥池：…… 胥池到底还是笑了出来。 涂小毛，怎么能一点都藏不住啊。 这一回他甚至还没问出口。 涂窈回过头，疑惑地望着他：“你笑什么？” 胥池勉强忍住笑意，抹掉她眉心的一点灰色。 天底下大概只有涂小毛，拥有一份充满钝感的敏锐。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惊无险，是好事。” 她藏着的另一个秘密似乎不涉及任何危险，甚至似乎在保护着她，也是好事。 胥池不准备抓着不放。 他配合地问：“有什么蹊跷？” “我觉得这场火跟那团黑雾有关。” 胥池擦拭的动作瞬间停下。 第二百三十章 算你倒霉 “为什么这么说。” 这场火连胥白和程桑桑都能想到有问题，胥池自然也不意外。 程父的新太太确实是唯一可以怀疑的对象，但…… 胥池眸色渐深：“你是觉得那团黑雾找上了她。” 涂窈毫不犹豫地点头：“本来没什么头绪，但是刚刚跟桑桑爸爸一块儿救火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楚曼。” “楚曼已经死了，白初梦被抓了，它又没了气运，肯定需要找一个新的帮手。” “我的意思是，桑桑爸爸的新太太可能是第二个楚曼，第二个白初梦。” …… “不可能……不可能……” 医院，程父面色惨白，躺在病床上，嘴里嘟囔着 涂窈小声反驳，“叔叔，刚刚在火场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想的。” 程父：…… 程父脸色又忽的涨红：“那刚刚你也不是这么说的！” 刚刚只说他的新太太故意放火，可现在又告诉他第四个太太也有问题。 接下来是不是就得告诉他他所有的太太全都目的不纯！ 那他这些年结的婚算什么？！ “……算你倒霉。” 程父：“你！” 胥池忍住笑意，先把人揽到身后。 谁也挡不住涂小毛突然攻击。 “程先生，刚刚警方传召了你的太太，她已经承认，确实有人指使她在老宅放火。” “至于目的，我想你也明白，用一场火挑起程家和整个港城的矛盾，一本万利。” 程父立刻抬头，声音颤抖：“你……你说真的？” “那幕后主使呢？是谁！” 胥池淡淡道：“不清楚。” 涂窈听到这里眉心皱了皱，也转头看了过来。 小声问：“小池，那个新太太不知道黑雾……” 胥池微微点头。 跟面对白初梦不同，这一次，黑雾并没有暴露自己。 涂窈一下泄气。 “所以没办法从那个新太太身上得到更多的消息是不是？他随时随地会找到下一个帮手，是不是？” 大家依旧处在随时会爆发的危险里。 “要是能想到让他消失的办法就好了。” 涂窈喃喃道：“可……怎么才能让他彻底消失呢？” “不着急。” 涂窈一愣，下意识抬头。 胥池眸光温和，抬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不着急，我们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解决。” “至少这一次，涂小毛又胜利了一次。” “它短时间内不敢再出现，对不对。” 感受到手背上的温度，涂窈忽然反应过来，呐呐道：“……小池，我太紧张了，是不是。” 涂窈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 “……你说得对！” 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解决。 至少，她已经走到了现在。 涂窈余光一瞥，就看到病房门口一道犹犹豫豫的身影。 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 涂窈忽然扭头，“叔叔，那你还娶第九个太太吗？” 程父：？ 程父脸色顿时涨红，“你问这个干什么？” 涂窈歪过头：“所以还娶不娶啊？” 程父：…… “不娶了不娶了！” 年过半百的男人第一次语气羞恼：“再也不娶了！” 他的新太太是个放火犯，他第四个太太是偷了人家蒋家孩子的人贩子。 其他几个太太如果也有问题，那这些年他简直就是个被下了死套的活靶子！ 他这是被人盯上了啊！ 如果今天这场火没有熄灭，那程家…… 程父不敢想。 涂窈确认：“真的不娶了？” “保真！” “我……我这条命还得留着看程桑桑那个死丫头结婚呢！我要是不在，她那个臭脾气，一会儿又得罪了胥家怎么办！” “就那个死丫头，她大伯惯的一身毛病，没人看着迟早出事。” 门口的身影僵了僵。 几秒后，程桑桑走了出来。 微微低着头：“涂小毛，那个……我把我家着火的消息压下去了，暂时传不到燕京那边，不过肯定瞒不住你外婆，你要不要跟家里报个平安。” 涂窈回过神，瞬间警惕，“马上！” 程桑桑又转头快速扫了眼病床上的男人，语气冷硬：“我脾气好不好关你什么事，管好你自己！” 说完拉着涂窈掉头就走。 程父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躺了回去。 刚闭上眼，忽然浑身打了个冷颤。 敏锐地察觉到空气里莫名地涌上一丝紧绷的意味。 程父仰头一看，愣了。 病床前，清瘦的青年还静静地站在对面，眸光淡然地盯着他。 “小胥董，你……你还有事？” “确实还有些问题想问程先生。” 胥池收回眼神，往前走了两步，停顿了几秒，淡淡道： “……两年前，涂窈是怎么离开的港城。” 话音一落，程父刚缓过来的脸色瞬间又惨白了一个度。 半晌，语气颤颤：“我……我也不知道啊。” 胥池笑了下，眼眸却微冷。 “程先生，我只问一次。” 程父认命地低下头，“……我真不知道。” “那天，我是亲眼看到她掉进了海里……” 搜救队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按理说……她……她已经死了。” “不对，是消失了。” 胥池垂下眼，消失…… 两年前，原先的“涂窈”在港城消失，涂小毛才出现在了仙鹤村。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三岁看小 程桑桑一路把人拉到长廊最里面才停下，忍不住骂道：“他烦死了，他爱娶不娶，关我什么事！” “涂小毛，他就是故意这么说的，他才不是因为我，他从小就看我不顺眼！” 涂窈静静地看着她，小爹，有些东西修复起来容易，有些好像会非常困难。 前者比如她和三个哥哥，后者比如桑桑和桑桑爸爸。 她还是太幸运了。 110闪了下微弱的光亮。 程桑桑足足骂了两分钟才消停。 “哼！管他看不看得顺眼，反正这个世界只有一个程桑桑！” 程桑桑凑过来：“当然啦，也只有一个涂小毛！” 涂窈忍不住笑了，“对！也只有一个涂小毛！” 程桑桑跟上：“也只有一个胥白！” “只有一个大伯，只有一个胥董，只有一个涂老师……” 涂窈重重点头：“对！” 说着忽然愣了一下，只有一个…… “涂小毛？怎么了？” 涂窈晃了晃脑袋，“没什么。” 她轻快地耸了下肩，拿出手机。 琢磨了一下，先跳过涂朝夕，又琢磨了一下，跳过了林樾，给南柯报了个平安。 下一秒就收到一条回复。 【小哥绝对不告诉大哥，你放心。】 涂窈：…… 涂窈沉默地看着这行字，深深地叹了口气。 完了啊，对面是小哥。 …… 京郊园林，蒋立青得到了消息，急匆匆赶来，一下楼就看到了捧着手机的林樾和南柯。 “林樾少爷，南柯少爷，你们也知道了？” “知道了，立青叔，你让外婆别担心，涂小毛没事。” 林樾信誓旦旦地回复完，把手机递给了南柯。 继续道：“二哥，是涂小毛的消息，我帮你回了。” 南柯看了一眼，也沉默了。 刚想收起手机，涂朝夕就走进了大门。 南柯示意地瞥了对面一眼，林樾连忙点头，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塞进口袋。 南柯&蒋立青：…… 涂朝夕余光瞥到这一幕，皱了皱眉，立马停下，调转方向。 “怎么了？” 林樾一愣，张了张嘴，又赶紧闭上。 涂朝夕眼皮跳了跳，径直走了过来，阴恻恻地盯着眼前的少年。 林樾努力闷不吭声，眼睛还是控制不住地眨了两下。 涂朝夕没耐心了。 “说话！” 林樾脱口而出：“涂小毛差点被火烧了。” 南柯&蒋立青：…… 涂朝夕：？ 他像是没听清：“……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涂小毛被……” “闭嘴！” 让你说还真说！ 涂朝夕闭了闭眼，一把抢过手机，从头到尾看完，人也快气糊涂了。 “她还记不记得她是去干什么的？！这都多久了，户口还没迁完，事儿闹了一大堆！” 说着把手机扔回林樾怀里：“你还想瞒我，就你这张嘴能瞒住什么事？！” “你说你能瞒住什么！” 林樾：…… 南柯语气努力温和：“哥，是我的手机……” “你的手机，我不知道是你的手机吗，要你说！” 转头就骂：“让你之前动不动放火，这下好了，报应到你妹妹头上了！” 南柯：…… 南柯哑口无言。 涂朝夕越想越气，“不行，我过去一趟！得亲自盯着她把户口迁了！” 林樾目送涂朝夕上楼，后知后觉喊了一声：“哥，我也去！” 说完不好意思地看向旁边：“二哥……” 南柯无奈，欲言又止：“老三，你这张嘴……。” “小时候是这样，现在还这样。” 林樾一脸实诚地解释：“控制不住。” 一旁，蒋立青忍不住叹了一声：“三岁看小，性子哪有这么容易改变的。” 南柯不由得笑了起来，可忽然的，笑意一顿。 “……您说什么？” 蒋立青重复：“三岁看小，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了当然也是这样。” 刚说完，蒋立青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歉意地躬了躬身，拿出来看了一眼，神色微敛：“两位少爷，我先去忙了。” 蒋立青很快离开，林樾也闷不吭声地上楼收拾行李。 剩下南柯静静地站在原地。 …… 第二天一早，涂朝夕绷着脸推着行李箱出了房门。 直升机停在园林东侧，随时准备出发。 南柯和林樾一前一后跟着。 南柯正要上去，蒋立青忽然匆匆赶来。 “立青叔？怎么了？” “南柯少爷，上次您说蒋鹏的鉴定结果出来告诉您一声。” 蒋立青把报告递了过去，语气难得凝重。 “……蒋鹏的精神状态鉴定为正常。 - 鱼翅：抱歉朋友们，久等了，在术后恢复期，会更得慢一点，大家可以攒一下稿，不会弃坑的，鞠躬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一些前奏 几分钟后，直升机缓缓上升。 涂朝夕脸色全程难看得要命，昨天没骂够，索性先怼着林樾骂骂咧咧了一通，林樾全程不敢动。 很快顺利进入了一片海域。 视线往下扫，满目海蓝色，涂朝夕神色微僵，不知道想到什么，神色隐隐有发白的迹象。 这是他时隔两年第一次来到港城。 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机会来这里，但无论是商演活动还是广告拍摄，他都言辞果决地拒绝了。 原因无他。 ……他始终畏惧着这片海洋。 只是稍稍往下方望了一眼，涂朝夕脑海里不可抑制地回想起两年前那一幕。 也是脚下这片海，涂窈狠狠一推，海浪瞬间把他淹没。 哪怕如今是自上而下地俯视，涂朝夕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初的窒息。 “大哥？” 林樾难得敏锐，“你怎么了？” 涂朝夕瞬间回神，握了握手心，满手的冷汗。 “……没事。” 都过去了。 “就是在想一会儿怎么收拾涂小毛！” 林樾：…… …… “阿嚏！” 港口停机点，涂窈蹲在地上猛地打了个喷嚏。 身旁，胥池蹙了蹙眉，也蹲下身，重新束紧她松掉的围巾。 “去车上等。” 涂窈吸了吸鼻子，摇头：“不是感冒，是大哥在骂我。” 昨天晚上林樾就跟她报信，今天大哥会过来，只是没说具体时间。 涂窈随便一猜就知道肯定是越早越好，所以她一大早就蹲在了海边。 “小池，你先去车上，我……” 说到一半，涂窈忽然眼睛一亮，立刻站起身，“来了！小池！我哥来了！” 胥池顺着视线看过去，天边，是一个几乎肉眼看不出来的黑点，正缓缓朝这里移动。 可涂窈瞬间就确定那是涂朝夕的直升机。 隔着遥远的海面，涂窈用力地挥手：“哥！！” 机舱里，涂朝夕握着冷汗黏腻的手心，眉头不自知地皱着。 下一秒，衣角被用力拽了一下。 林樾向来沉闷的语气忽然雀跃：“哥，是涂小毛！” 涂朝夕下意识看过去。 明明还隔着不短的距离，却可以清楚地看到海岸上穿着明黄色棉衣的女孩，正在用力地在朝他们挥手。 暗暗的一片蓝色里，就像注入了一道暖黄色的阳光。 涂朝夕愣了下，又突然笑了起来。 悬了一路的心就这样平稳地落了下去。 明明刚刚还哽在心口的窒息竟然就这么消失得一干二净。 几分钟后，直升机停下。 “哥！小哥！” 涂窈已经看清了人影，一边挥手一边跑过来。 眼看她越跑越近，涂朝夕立刻收起笑。 直到女孩跑着扑进他怀里，仰起头兴奋地望着他。 “哥！” 涂朝夕终于没忍住，似有所无地弯了下嘴角，又迅速恢复满脸严肃。 涂窈眼神快速扫了一圈：“哥，二哥呢？” “找你二哥干嘛？就指他护着你是！” 涂窈嘿嘿一笑：“没有没有……” “信你有鬼。” 涂朝夕没好气道：“你二哥有事，过两天就来。” 涂窈眨了眨眼，点头：“哦……” 一副呆样，涂朝夕简直没眼看。 “站好，我看看。” 涂朝夕从头检查到尾，“……瘦了点，也黑了点，鼻子怎么这么红，是不是感冒了？” 涂窈不说话，只是嘿嘿笑。 她和哥哥们，已经大半个月没有见面了。 涂朝夕无奈，揉了一把她脑袋：“傻样，走。” 说完就要把人拎走。 涂窈想到什么，赶紧拽住他，“对了哥！” “桑桑家被烧了，住不了人，不过小池说可以住他家。” “住他家？！” 涂朝夕秒回头，这下终于发现边上还站着一个人。 轻便的一身浅色装，离涂小毛不远不近，像是注意到他的视线，终于舍得把眼神从涂小毛身上挪回来。 朝他勾了下唇角，缓缓道：“涂老师，好久不见。” 涂朝夕：…… 涂朝夕当场警觉地把人往身后拽了拽，咬着牙低声问：“涂小毛，别告诉我你已经住进去了？！” 涂窈一愣，下意识摇了两下头。 “……没有啊。” 看了一眼胥池，她也小声说：“我在等你嘛。” 涂朝夕小小松了口气，“等得好，等得对！” “跟我来，我定了酒店，这几天你跟我住，我们迁完户口就走！” 涂窈试探地瞄了一眼涂朝夕全程紧绷的神色，这短短半个月，她已经接连往她哥心口扎了好几刀，再扎下去大哥好像快碎了。 她立刻点头：“哦。” “赶紧走。” 涂朝夕动作迅速地拉住她，径直往前走，速度快得惊人。 余光瞥到这片海，又迅速收回眼神，牢牢握住了涂窈的手。 剩下胥池和林樾还在原地。 林樾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啊池哥，大哥不知道为什么，从坐上直升机开始就心情不好。” 胥池微微一笑，视线扫了一遍漫无边际的海域，“不要紧，走。” 他顺手接过林樾手里的行李箱。 林樾更加不好意思了。 “池哥，这是二哥的行李，还是我拿。” 胥池动作微顿，眸光闪了闪：“南柯的行李？” 行李送来了，人没到。 “他是临时有的事？” 林樾短暂思考了一下，二哥临走前没有嘱咐他，所以可以说。 于是脱口而出：“对，蒋鹏的鉴定结果出来了，二哥和立青叔去医院了。” 胥池步子瞬间停下。 半晌，垂下眼，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 燕京精神病院，蒋立青边走边说：“鉴定报告还没送到警方手里，蒋鹏目前还在这家医院。” “给蒋鹏做鉴定的是蒋家的医疗团队，前前后后一共做了五次。” 换言之，结果绝对不会出错。 “所以蒋鹏之前那些胡言乱语都是在撒谎，接下来我们这边就可以顺利推进刑事流程。” 蒋立青欲言又止，“南柯少爷，您……” 既然结果有利于他们，他有些不解南柯为什么还要走这一趟。 南柯面容平静，确实，结果不会出错，有利于现状。 走过长长的走廊，在门口停下，他指节轻扣上把手，眸光一瞬锐利。 可如果蒋鹏没有说谎呢。 第二百三十三章 二哥在呢 这是一间有着三层防护的病房，半靠在病床上的男人双手绑着束缚带，双目无神地盯着前方。 足见这段时间受了多少折磨。 “咔哒”一声，病房门被轻轻打开。 听到动静，蒋鹏身体一颤，条件反射地捂住脑袋，喃喃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好大一片黑雾，船淹了，都死了……” “求求你们……把我的佛像请过来，我要上香，再不上香就晚了……” 见状，蒋立青解释道：“这两个月他天天吵着要烧香拜佛，” “还一直……”他稍微停顿了一下：“一直重复这些话。” 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在试图借着这些胡言乱语扰乱鉴定结果。 南柯眼眸微闪，“立青叔，您先出去。” 蒋鹏牢牢捂着脑袋，就在他以为又是没完没了的测试，可周遭却忽然十分寂静。 他缓缓抬头，就看到隔着两道防护栏杆，青年身形修长，头发微卷，正目光温和又平静地望着他。 “蒋先生，好久不见。” “是……你？” 蒋鹏立刻就认出了他！ 是那天在病房里的年轻人！是……那个女孩的哥哥！ “你来干什么？” 南柯往前走了两步，看起来十分和善，“你的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 蒋鹏脸色顿时灰败，愤恨地摇头：“出来了又有什么用！你们还不是不信我说的话，还不是不把佛像还给我！” “可是我真的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我没有胡说，到底要我怎么说你们才……” “所以我想听你再讲一遍十八年前你看到的那一幕。” 还没说完，南柯就打断了他。 蒋鹏一愣，几秒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眼里一点一点爆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喜。 “你……你信我？！” 南柯打开两道防护栏，在他面前坐下，平静道：“讲。” “好好好！我讲我讲！” 蒋鹏连连点头，臃肿的身体努力靠上床边。 比起上一次在蒋太夫人面前，这回他说得格外流利。 依旧是几个信息点，两团雾气争斗，游艇失控，出现的暗礁。 听到一半，南柯抬眼：“等等。” “你说两团雾气争斗，最终黑雾占了上风，那另一团呢？” “它消失了吗？” “另一团……” 蒋鹏皱着脸，仔细回忆，过了会儿，有些不确信地摇了下头。 “……似乎是……没有完全消失。” 他冷哼道：“不过最后也就剩下零零散散的一点雾气，迟早会散。” 迟早会散…… 南柯不发一言。 可如果没散呢…… “反正啊最后都抵不过报应，蒋逢春这一家六口，注定要死。” 蒋鹏吃力地翻了个身：“说起来这种死法还是便宜他们了！” 南柯缓缓抬头。 “……你说什么？” “我说啊，这种死法便宜他们了。” “哦，对了，还有当年那个刚出生的小孩，也不知道是命好还是命苦。” “她三个哥哥好歹过了几天好日子，那个小姑娘都没过满月。” “说起来她刚出生那会儿我也见过一面，长得跟蒋逢春还挺像。” “哈，所以说命还是不能太好，迟早会被老天收走，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天生短命啊。” 他语气幸灾乐祸：“你说是不……” “砰！” 还没说完，蒋鹏床边的凳子忽然被一脚踹开！ 不等他反应，头顶落下来一道阴影。 再抬头，蒋鹏脖子上被覆上了一只冰冷有力的手，指节倏忽收紧，要命的窒息感铺天盖地地涌过来！ 他不可置信地抬眼，只看清了一双柔和到冷漠的眼睛。 “你……你想杀我？！” …… 另一边，涂朝夕把人带到了一家星级酒店。 路上，涂窈把这大半个月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乖乖报告了一遍，等到达目的地，涂朝夕顺利憋了一肚子火。 涂窈自动等着挨骂。 可等了好一会儿，对面一片安静。 涂窈小心翼翼地抬头，涂朝夕坐在沙发上，半垂着眼，金色的发尖遮住眼眸，看不清神色。 涂窈琢磨了一下，刚想主动认错，下一秒—— “涂小毛，我知道你瞒了我们一些事情。” 涂窈一愣。 眼神下意识地飘忽：“我……我没有瞒你啊，我……” 涂朝夕嗤了一声：“你看我信不信。” 缓了缓，他语气重新恢复严肃： “你二哥说，既然你不想说，我们也别问，你总有你的道理。” “可是……”涂朝夕脑海里忽然闪过那片蓝黑色的海域。 “你要安全，要……留在我们身边。” “可以保证吗？” 涂窈忍不住抬眼，一下撞上了涂朝夕的目光。 和南柯在她面前展现出来的温和包容，林樾呆呆闷闷的形象不同，她的大哥，从来都是暴躁易怒，耐性在他身上几乎为零。 即便当初试图教会她亲近和依赖，他都像个一点就着的炮仗。 他是最大的哥哥，总会在不经意间表现出说一不二的“独断”。 这是第一次，涂窈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妥协。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也包容地选择了妥协。 涂窈又一点一点垂下头，半晌，低低地“嗯”了一声。 然后掏了掏口袋，掉头就走。 涂朝夕：？ “去哪儿？” 涂窈吸了吸鼻子：“也给二哥‘嗯’一下。” 涂朝夕：…… …… 病房里，蒋鹏眼眶赤红，脸上青筋具现，短促的呼吸一声比一声虚弱。 而对面的青年依旧面容平和，眼眸里释放出来的狠意让他不受控地发着抖。 疯子……这是个疯子！ 就在蒋鹏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时，忽然—— 耳边一道清晰的手机震动声响起。 南柯扣着他脖子的动作一顿。 ……一秒，两秒，三秒。 自动接通。 “二哥！” 南柯身体颤了一下。 电话那端清脆的声音仿佛一条生命力旺盛的藤蔓，顿时把他混沌的心绪拨正。 眼眸里的通红一点一点消退，另一只手的力道缓缓松懈。 “……二哥？” 久久没等到回答，涂窈声音忽然有些紧张。 半晌，南柯柔声道： “……二哥在呢。” 第二百三十四章 她是不是很害怕 听到南柯如常的声音，涂窈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二哥。” 南柯彻底卸下了力道，指节微微颤抖。 轻声问：“是不是怪二哥没去接你？” 脱离了桎梏，蒋鹏当即就要大喊，对上南柯冰冷的视线，又立刻噤声。 他只好牢牢捂住嘴，瘫在地上，惊惧地缩成一团。 ……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明明看上去温柔和善，疯起来却像失去了控制。 可偏偏一个电话又能让他恢复理智。 电话那端，涂窈摇了摇头：“不是，就是……” 她就是突然有些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那些秘密好像快要藏不住了。 二哥比大哥聪明了十个小哥，她不确定二哥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什么。 可是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涂窈扣了扣手心，“二哥，我……我可以先不说吗？” 这一路走来，连她自己都开始不确定，她是谁，她应该是谁…… 如果她不是涂窈，她该怎么面对他们。 可如果她是，他们又该怎么面对她…… “或者……我以后再说，可不可以。” 南柯微微一笑：“当然。” 涂窈眼睛亮了亮：“……真的吗？” 挂了电话，南柯缓缓敛起笑意，当然。 涂小毛当然可以什么都不说。 因为他有时间有精力自己去查，去看。 地上，蒋鹏好不容易恢复力气，一点一点往床边挪动。 才动了一会儿，一抬头，就对上了对面冷淡的目光。 南柯把手机放回口袋，慢慢走近，再一次伸出手。 蒋鹏吓得直哆嗦，抖着声：“别……别杀我，别杀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我全都告诉你！” 刚说完，却看他换了个方向，反手把凳子扶了起来。 动作轻缓，神情平和，完全看不出刚刚疯魔的模样。 “你……” 凳子回归原位，不差分毫。 南柯转身离开。 刚走两步，身后传来蒋鹏试探的声音，“你……信我？” “你……你是不是相信我说的？” 南柯不语，继续往前走。 “为什么？” 蒋鹏不死心：“为什么信我？！” 南柯扶上把手，垂下眼：“因为……我需要确认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有一种诡异的外力。” 来解释一些他目前无法理顺的逻辑。 这短短几个月，发生了太多事，每一件都被他牢牢记在脑海里，偶尔一闪而过，浮现出一些让他困惑的信息。 比如既然黑雾想要置他们一家于死地，那最后是谁在那样致命的境地下，救了他们兄妹四人和楚曼。 比如无论是当年的楚曼，还是白初梦，他们背后的主使会不会就是这一道黑雾。 比如这十八年来，在黑雾的迫害下，他们还是活得好好的，是不是就能证明有另一个角色在帮助他们一家。 那么如同黑雾指使楚曼和白初梦一样，那个角色又是以谁为媒介，一次又一次地拯救他们。 如果以上一切都成立，那么…… 病房门推开，蒋立青立刻走上前 “南柯少爷，问完了吗？” 南柯轻声道，“立青叔，你昨天说，三岁看小……” 蒋立青像是没反应过来话题怎么突然转到这里。 顿了几秒，点了下头：“……是，三岁看小。” “后面还有一句……” “七岁看老。” 不等他说完，南柯就接上。 他语气平静：“三岁看小，七岁看老，是吗？” “是。” 蒋立青感叹：“这是我们老一辈人常说的话，三岁七岁就定性了。” “三岁看七岁，七岁定八十，您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南柯不答反问：“所以一个人的性子不会突然改变，对吗？” 蒋立青皱了皱眉：“一般情况下是这样，怎么了吗？” 南柯不再说话，就像瞬间脱了力，半晌，视线遥遥地望向窗外。 ……可如果改变了呢。 是不是代表……换了一个人。 “那她去哪儿了呢，五岁，五岁……” “那时候她是不是很害怕……” …… 涂窈挂了电话也没回去，一个人走到了酒店大厅。 大门重新开始旋转，涂窈拐了出去，站在台阶上却又不知道去哪里，呆呆地看着前方。 港城的街道，无论是路上的车流，街角的店铺，仰头看到的这角天空，对于她来说都是陌生的。 小爹，那个涂窈就是为了来到这里，就不要大哥，二哥和小哥了吗。 110没说话。 涂窈小声叹了口气……小爹，她不好。 隔着一条马路，一家露天餐厅里，几个年轻女孩前脚刚落座，后脚，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立刻站了起来。 “你看，那不是涂窈吗！” 另一个女孩往前走了两步，看清后挑了挑眉。 “还真是她。” “程家那个小舔狗，她来港城了？” “走，过去看看。” 涂窈刚走下台阶，一辆敞篷跑车忽然横冲直撞过来！ 一个漂移，正好停在她面前。 涂窈毫无防备，惊得倒退了两步。 还没站稳，扔下来一个精致小巧的钱包，落到她脚边。 涂窈抬头，车上是三张陌生面孔，戴着墨镜，正趾高气昂地望着她。 “喂，去给我们买三个菠萝包。” 涂窈皱眉，狐疑地盯着她们。 驾驶位上的女孩抬了抬下巴：“愣着干什么，快啊！” 涂窈若有所思，慢慢蹲下去。 女孩居高临下地看着，当即嗤笑道：“我就说嘛，失忆算什么毛病，失忆了还能改性不成？肯定还跟之前一样听话。” 程桑桑这个继妹，当年阴魂不散，接近不了程桑桑，就混进了她们的圈子。 正好她们也缺个跟班使唤，就默许了她的靠近。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不见了，隔了两年才有消息传过来。 上回听说是失忆了，在内陆上了个节目，装疯卖傻的，连程桑桑都哄好了。 “对了，再来一份原切牛排，还是帮我切成丁，听到没。” 涂窈拿起钱包，重新站起来。 听着车里另一个女孩继续说道：“喂，还要一杯现磨咖啡，我的口味你还记得。” 下一秒，反手把钱包砸了回去！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一些等待爆发的情绪 不偏不倚，正好重重砸到方向盘上。 三人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涂窈耸了耸肩：“还给你们啊。” 说完转头就要走。 “喂！涂窈，你站住！” 驾驶位上的女孩赶紧下了车叫住她：“你这什么意思！” 涂窈叹了口气，转过身：“就是不想给你们买菠萝包，也不想给你们的牛排切丁，更不想买现磨咖啡的意思。” “你……” 涂窈语气有些藏不住的嫌弃：“隔壁桑桑都在搞事业了，隔壁小白都能种双孢菇了，你们怎么连菠萝包还要找人买啊。” 女孩气笑了：“以前你就差跪着求我们让你做这些事，怎么，现在有新靠山了就不想搭理我们了？” 涂窈抿了抿唇，一脸坦然：“是啊。” “反正桑桑跟小白比你们更厉害，还不会让我买菠萝包。” 女孩：？？？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还是涂窈吗？ 身后有车摁了下喇叭催促，女孩看了眼，赶紧打开车门坐了回去。 有些气不过，又忍不住讽道：“听说你那个大明星哥哥把你认回去了？” “哼，我就不信他真原谅你了，现在不过就是看你脑子坏了，不好发作。” “你别忘了，当初人家来找你，你是怎么羞辱他的！” 听到这一句，涂窈一愣，张了张嘴，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女孩嗤了一声：“也不知道等你什么都想起来了，是你不要他们，还是他们不要你。” 说完，车子立刻发动扬长而去，没给涂窈任何反驳的机会。 台阶上，涂窈垂下脑袋，喃喃道：“……我才不会不要哥哥。” 她转过身走进酒店大门。 没走两步，抬起头，愣了。 “……哥？” 几米开外，涂朝夕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静静地站着。 涂窈神色紧张，视线下意识丈量着他到门口的距离和视角。 她不确定她哥看到听到了多少。 大厅静悄悄的，时不时有几个客人走过。 就在僵持不下之际，涂朝夕看着她心虚到快绷不住的动作，终于开了口。 “是不是忘了带房卡了？” 是平时的语气，却又听不出什么情绪。 涂窈连忙回头，摸了摸口袋：“……忘了。” 涂朝夕转过身，“走。” 涂窈赶紧跟上去，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一直走到房间门口，涂朝夕抚上把手，突然出声： “去找前台多要张房卡，明天你小哥要出门。” 涂窈眨了眨眼，点点头：“……哦。” 说完赶紧跑了。 涂窈跑得飞快，没两分钟就跑了回来。 门没关紧，涂窈喘着气，刚想进去，房间里忽然传来一阵低低的骂声。 “笨蛋，她们让你做什么你就做吗！” 涂窈一愣，小心地把门又推开了一点。 涂朝夕正站在落地窗前，气得来回打转，边走边气恼地搓了一把头发。 嘴里骂骂咧咧：“你不是来过好日子的吗！” “就这么让别人欺负吗！买菠萝包？哈！去他的菠萝包！” “……这帮混蛋，这帮混蛋！” “你也是个笨蛋！蠢货！” 气得狠了，重重踹了一脚沙发！ 不知道骂了多久，疲惫地半蹲到地上。 涂朝夕抬手捂住眼，没遮住的眼角肉眼可见一点一点泛红。 他明明早就忘了从前的事，涂小毛也早就覆盖了从前那个涂窈。 可从踏上这片土地开始，他心里就梗着一根拔不出也消不了的刺。 他该高兴的，从前的涂窈不听话，她受到了背叛家人的下场，她这么奋力追求的豪门生活并不如意。 可他更难过，从前的涂窈不听话，偏偏他看到的，是今天这个什么都不知道，忘了所有的涂小毛被看轻看低。 窗外，阳光慢慢落下来，涂朝夕捂住眼睛的力道越发沉重。 ……他明白，他其实是在害怕。 那个女孩说的最后一句话戳中的岂止是涂小毛。 …… 门外，涂窈紧紧攥着房卡，悄悄退了出去。 第二天早上，餐桌前格外安静。 涂窈戳着盘子里的煎蛋，半天没咬上一口。 涂朝夕眼角还红着，皱了眉：“折腾什么，好好吃饭。” 林樾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但也发觉了氛围怪怪的。 看看涂朝夕，又看看涂窈，忍不住开口：“对了，涂小毛，我联系上你之前找的那个采购商了，一会儿要出去跟他聊运输线。” 涂窈愣愣地抬头，“哦……” “小哥……那我跟你一起去。” 说着下意识看向涂朝夕。 林樾也跟着看了过去。 餐桌前，涂朝夕不发一言，虽然看着心情还是不好，但没有制止的意思。 林樾点头：“好。” 涂窈立刻一口咬住了煎蛋咽下，快速喝了一口牛奶，刻意大声道：“我……吃饱了！” 涂朝夕还是没反应。 涂窈满脸泄气，看林樾收拾着背包，也跟着一块儿收拾。 收拾到一半，想了想，掏出一本练习册，慢慢挪到涂朝夕边上。 “……哥，我最近也没忘记做题，这是新的，你看看。” 她把册子放到桌上，小声说：“……那我跟小哥先走了啊。” 涂朝夕余光扫了她一眼。 涂小毛聪明得很，对情绪感知也格外敏锐，或许还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但已经在学着安抚他。 几秒后，他低低地“嗯”了声。 涂窈小小地松了口气。 兄妹俩一走，涂朝夕直接把刀叉扔到了餐盘上，翻开了练习册。 是干净整洁的字迹，和她跳脱的性子不同，一笔一画都透着一板一眼的认真。 涂小毛，大半个月没消停，居然还没忘记做题。 虽然还是做了一堆错题。 涂朝夕到底没忍住，眉头微微舒展，摁着通红的眼角，笑了一声。 翻了几页，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打开门是程桑桑。 “有事？” 她往里望了望：“涂老师，我找涂小毛，她在吗？” “那个……我家三层楼不是烧了吗，程叔索性做了次大清扫，家里翻出来好多涂小毛之前的东西，我来问问她还要不要。” “以前的东西？” 涂朝夕皱了皱眉：“她不在，我跟你去收拾。”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失忆会改变字迹吗 程家从庭院到别墅，满目狼藉，到处都是火烧的痕迹。 进进出出的一堆人分散在各处，小到花草，大到墙面，都需要修复。 看得涂朝夕心里一阵烦躁。 听涂窈描述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而且这么一看，她昨天明显描述得偷工减料！ “死小孩，明明跟我说火不是很大。” 结果都快烧到四楼去了！ 这还得怎么大，得把程家从里到外烧个遍才算大吗！ 生气的涂朝夕没人敢惹，程桑桑也一样。 眼睛一瞄，她赶紧顺手拽了个人过来。 “涂老师，这是我们家程叔。” “程叔，您帮我招待一下涂老师，我去把涂小毛的东西搬下来！” 程桑桑说完就赶紧溜了。 涂朝夕回过神，看向眼前这个面容刚毅的中年男人。 他明白，这位程叔之于程家大概就是立青叔之于蒋家的存在。 涂朝夕迅速收起所有情绪，点头示意。 “程叔。” 程叔恭敬地笑了下：“先生忙着处理后续事宜，不在家中，失礼了。” 涂朝夕回忆了一下，涂小毛跟他主动交代的时候提过眼前这个人。 跟程桑桑一块儿收拾白初梦，似乎就有这位程叔的功劳。 他语气更加认真了几分：“不打紧，还得谢谢程叔，之前我家涂窈麻烦您照顾了。” 听到这话，程叔眼神一闪而过掩藏不住的诧异。 他是见过涂朝夕的。 那年游轮宴会，涂窈跟这位哥哥决裂，一手把人推到海里，惊动了整个程家。 尽管那些年知道那孩子心思不净，但也没想过她会心冷到这个地步。 程叔更没想到，短短两年过去，这对兄妹竟然还能和好如初。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孩子……变化很大。” 不光脑子灵活了一些，心境也比从前要纯粹。 涂朝夕怔了怔，点点头。 ……是，变化很大。 “我还记得她刚来这里的时候，说起来也惭愧，大概是那时候程家没人注意到她，年纪又小，心思就岔了。” 程家当时刚开采出两座新矿山，程大伯忙着开疆拓土，程家几个小辈也各有各的事业。 程父作为家里的隐形人尚且没人关注，更别说第四任太太带来的女儿。 年幼的孩子长时间得不到关注，目光短视，行事偏激，想要通过讨好其他人来获取利益，也不算奇怪。 说到一半，程叔猛地回味过来，连忙止住。 “抱歉，我多话了。” 兄妹俩既然已经和好如初，那个孩子也已经脱胎换骨，没必要还揪着从前的事情不放，难免伤情分。 涂朝夕却始终眉头紧锁，摇了下头“……程叔。” “可以跟我多说说那几年的事情吗？” 他抬眼，对上程叔不解的目光，“多了解一些从前的她，或许……有一天能避免重蹈覆辙。” 多了解一点，等有一天，像那个女孩说的那样，如果涂小毛恢复了记忆，想起了一切时，他们也能快速地适应那个“涂小毛”。 快速地做出反应，快速地……留下她。 程叔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屋子里，程桑桑找人一块儿搬下来几个大箱子，边走边喊： “涂老师！你们聊完了吗？” 刚走出大门，愣了。 这是聊了什么？涂老师脸色怎么……比来之前白了这么多？ “涂老师？” 庭院里，涂朝夕像是一下惊醒，回过神才发现出了一头冷汗。 程叔按照他的要求，简单说了几件当年的小事。 比如和程父那些继子继女们扯头花，只为了一个出席程家家宴的机会。 比如在学校到处流窜，极力讨好着世家千金。 是一些无聊说起来又甚至会觉得好笑的事情，她似乎在用尽一切办法留在程家。 涂朝夕揉了下眉心，可他似乎是被现在的涂小毛惯坏了。 完全无法代入一分一毫，甚至觉得陌生。 他回过神，咽了下干涩的喉咙。 “……来了。” 走进屋子，程桑桑指着第一个大箱子：“这是涂小毛的衣服。” 涂朝夕看着大箱子里叠放整齐的服饰，春夏秋冬，非常齐全。 和他之前预想的不一样，就像程叔刚刚说的，尽管那个涂窈在程家闹出了不少笑话，但程家也没亏待她。 “还有这些，是涂小毛之前的一些作业。” 涂朝夕看向另外一个箱子，里面是罗列得整整齐齐的册子。 按照年级从小到大放置。 涂朝夕视线一顿，忍不住蹲下身，抽出一本翻了起来。 没翻几页，涂朝夕眉头就皱了起来。 是一本数学练习册，一整本，做的题一只手数得过来。 刚想扔回去，忽然的，他动作一滞，又收了回来继续往下翻。 这回越翻，神色越来越凝重。 程桑桑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眼皮跳了下，“涂老师？” 涂朝夕不语，又拿起另一本，快速翻了起来。 翻着翻着……下一秒，他像是想到什么，立刻起身。 “我先走了。” 走了几步，又掉头回来，把这一大摞册子抱了起来。 “剩下的这些麻烦你找人给我送过来。” 涂朝夕快步走出程家，叫了辆车。 车子开得飞快，涂朝夕能清晰地听到胸腔里跳动的心跳声，一阵一阵。 漫长的半个小时后，酒店房间门被一把推开，涂朝夕一眼就看到餐桌上，还摆着涂小毛为了安慰他，送过来的练习册。 他慢慢走近，把怀里的册子放到一边，翻开刚刚翻过的那本数学练习册。 然后把它摆到另一边。 桌上，两个练习册并排放着，一本写得密密麻麻，一本寥寥几个字。 但……无论是几行随手涂鸦，还是作业本上的字迹，对比之下，笔画风格，毫不相似！ …… 涂朝夕摁着桌面的指节用力到泛白，来不及思考，他看向剩下那一摞练习册。 然后拿来新的一本，开始翻阅。 涂朝夕一页一页地翻下去，直到全部翻完，已经是下午。 他缓慢地抬头，对面的落地窗上已经完全看不见太阳。 阴云遮蔽，光线不知不觉暗了下来。 他一下起身，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又赶紧扶住桌子一角。 一尘不染的窗面，正好能清晰看到涂朝夕脸上清晰的困惑，茫然。 失忆了，字迹也会改变吗？ 第二百三十七章 旧梦 餐桌上，地面，全是摊开的册子。 涂朝夕不知道翻看了多少遍，每看一遍，荒诞的烦躁一层一层地把他吞没。 现状太过圆满，导致涂朝夕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过从前了。 可忽然地，这一刻他脑海里不受控地浮现着一些记忆。 那时候他们没多少钱，楚曼有时候几个月不见人，留下的钱也寥寥无几，需要他精打细算，再想办法找点活干，才能让弟妹们不饿肚子。 所以他们吃的是大锅饭，一块肉切成数不清的薄片，加上一大筐菜煮成满满的一锅。 他们的妹妹总会提前拿着饭碗跑到他跟前，然后乖乖地望着他。 说：“哥哥呀，给窈窈吃饭，肉要多多的，菜要少少的。” 涂朝夕绷着脸色，起手就盖上去一大勺菜。 童声严肃：“不准挑食！” 他是不偏不倚的兄长，平等地爱着每一个弟妹。 但会不平等地在那一大勺菜里偷加两片肉。 被盖上满满一碗菜涂窈也没关系，自己捧着重重的大碗，吭哧吭哧坐到她小哥的对面，辛苦又努力地往嘴巴里塞。 吃到一半，她就会仰起脑袋，困惑地看向他。 涂朝夕装没看见。 涂窈就急了，指着碗里多出来的肉，激动到磕磕巴巴：“哥……哥哥！肉多了！” 然后或者是他，或者是南柯，会适时地告诉她。 “今天哥哥不想吃肉。” 然后顺手给林樾碗里也加上两片。 涂窈不理解，但不妨碍她就像捡到松子的土拨鼠，震惊得抱住碗，回味过来，兴奋地晃荡着小腿。 …… 和涂小毛待过的仙鹤村不一样，那里的村民们都是各自关起门来过日子，他们也一样。 村子里穷，学校又在两座山外，涂朝夕没钱，也没时间去上学。 于是他买了一本六年级的练习册。 无论是十岁的他，还是六七岁的两个弟弟，都写同一套题。 同样的，五岁的涂窈也是。 五岁，字还认不全的年纪，但会认真擦掉每一个铅笔的印迹，对着再一次空白的页面，艰难地辨认题目。 实在不认识，只能垂头丧气地靠在南柯怀里，可怜巴巴地吸两下鼻子。 “二哥，我学不会呀……” 南柯不比他毛躁，南柯耐性十足，硬生生地把他们的妹妹教到了会一个人乖乖坐在门槛上算鸡兔同笼的程度。 …… 那时候的涂窈从来没有向往过什么豪门家宴。 她只要一片肉就能开心到蹦蹦跳跳。 那时候的涂窈也不会空着一大本练习册，写下潦草不耐烦的字迹。 哪怕是一个简单的数字，她都写得板板正正。 可这满地潦草的字迹……涂朝夕捂住胀痛的脑袋。 怎么回事…… 他竟然会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两个涂窈…… …… 另一边，涂窈跟着林樾一块儿来到一家商务餐厅。 一路上，林樾几次看向他边上格外萎靡的妹妹。 终于没忍住，问：“……大哥昨天骂你骂得很厉害吗？” 涂窈垂着脑袋晃了两下：“……没有。” “不过还不如骂一顿。” 还不如把她当成那个涂窈狠狠骂一顿，也好过自己一个人发泄。 林樾：？ 涂窈叹气，瞥了他一眼：“小哥你不懂。” 林樾不说话了。 涂窈又瞥他：“你怎么不问了？” 林樾一本正经：“我不懂，问了也没用。” 涂窈：…… 涂窈张了张嘴，又闭上，第一次被噎得不知道怎么开口。 抬头幽幽地瞪了过去。 林樾第一次主动褪去向来沉闷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 小时候，大哥和二哥老是找借口往他和涂小毛碗里加肉。 涂小毛喜欢先吃肉再吃菜，而他喜欢先吃菜再吃肉。 吃到最后，总能对上涂小毛捧着饭碗眼巴巴的目光。 然后在她眼巴巴的目光里，他一口一口吃掉最后的肉。 眼巴巴的目光立马变得幽怨。 就跟现在一样。 …… 林樾收回思绪，抬头一看，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包厢门口了。 涂小毛找到采购商后他就组建了一批运输车队，又早早地约了这位李先生。 他敲了一下门，正要推开，里面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 涂窈一下回神，连忙看了过去。 包厢里，一边是那位采购商李先生，一边是一个年纪相仿的陌生男人，满脸的激愤，两人已经动起手来。 涂窈眉头紧锁，憋了会儿，忍不住抱怨：“小哥，怎么每回我俩在一块儿的时候就碰到打架。” 林樾黝黑的脸色猝不及防地一红。 有些迟疑：“这回不关我的事。” 这回也不是他在打，应该也不用蹲局子…… 涂窈琢磨了一下，“是这个道理。” 话音刚落，对面骂声更加激烈，忽然！一道阴影直直地砸了过来！ “小哥，小心！” 涂窈刚想挡在林樾前面，下一秒，一只黑瘦有力的手重重拉住了她！ 顷刻间，位置互换，林樾牢牢地把她护在了怀里！ 另一只手把背包重重砸了过去！ 正好砸到男人脸上，他脚下不稳，“砰”的一声摔到了地上，包厢里顺利响起惨叫。 几个保安匆匆赶来，立刻把人牢牢摁住。 “涂小毛，你怎么样？” 短短几秒，林樾急出了一头汗，赶紧检查他怀里的女孩。 涂窈探出脑袋，默默看向里面 男人顶着一头的血，已经站不起来了，恨恨地骂道：“抓我干什么！没看到是有人故意伤人！” “谁扔的包！我要报警抓他们！” 涂窈默默缩了回来，小声说： “完了，小哥，好像还得进局子……” 林樾：…… “不用不用，不用进！” 采购商见状赶紧过来，连连道歉：“实在对不起，那个是我弟弟。” “前几年他为了单干，抢走了我全部的采购线，还把我一个人丢在藏区。” “现在生意不景气，又想着回来讨好我跟我合作，我没同意，就打起来了，不关你们的事啊。” 林樾还没来得及汲取完话里的信息量，怀里的女孩身体骤然僵硬。 第二百三十八章 患得患失 “他就是个不争气没良心的玩意儿！” “从小到大，我们几个做哥哥的哪个不是把他当祖宗养！他要什么我们给什么！” 包厢里，男人眼眶微红，絮絮叨叨地骂道：“结果养出这么一个混蛋玩意儿！” “我到死也忘不了他把我扔在藏区那一天，我足足走了半个多月才走出来。” “那半个月，我坑蒙拐骗都遭了个遍，就差把命搭在那儿了！结果他抢走我的采购线，过得风生水起！” “现在居然还想跟我和好？呵！他做梦！” 对面，涂窈缩在椅子里，捧着水杯，每隔两秒，机械地喝上一口。 听到最后一句，不受控地哆嗦了一下。 “诶？小姑娘，你怎么了？” 李先生擦了擦眼睛，转头一看，对面的女孩表情呆呆的，跟灵魂出窍似的。 连忙道：“是不是吓到你了，你看这，真是对不住啊！” 涂窈小幅度地摇了下脑袋，“没……没事。” 说着小心翼翼地瞥向旁边。 林樾坐得格外端正，大概是这两个月独立谈过几次业务有了一些经验，他适时拿起茶壶，垂下眼给李先生添了一杯。 动作虽然生涩但没有一分错漏。 注意到涂窈的目光，顺手把她手里的杯子拿过来，也倒了满满一杯。 黑黢黢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涂窈捧着满满一杯热茶，一动不动。 “嗨，看我，扯远了扯远了，差点忘了聊正事。” 李先生终于把话题转了回来，林樾也拿出计划书和一份运输合同。 他还是话不多的闷葫芦，偶尔回应几句对面的问题。 结束后，涂窈亦步亦趋地跟着。 看着李先生眼里对林樾毫不掩饰的赞扬。 看着林樾制止了他，快走两步过去结账。 不知不觉间，她的小哥好像也在慢慢长大了。 眼看李先生也正要追上去，涂窈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等一下。” 李先生一愣，连忙回过头：“怎么了，小姑娘？” 涂窈不自觉地挠了挠耳朵，眼神飘忽：“我……我就是想问问。” “想问什么？” 涂窈一咬牙：“我想问，有朝一日，你弟弟如果真的改好了，你会原谅他……” “不可能！” 还没说完，男人就斩钉截铁地反驳：“绝对不可能。” 涂窈呆呆地望着他，顿了一秒，慢吞吞地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李先生语气愤慨：“我绝不可能原谅他，当初他把我扔在藏区的时候，可没想着让我活！” 说着叹了口气：“小姑娘，说起来我还真羡慕你们啊，你有三个哥哥是。” “看你跟你小哥相处的样子，你跟其他两个哥哥的关系肯定也很好。” 涂窈脑袋懵懵的，擦了下脑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汗，下意识点了下头。 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那……那如果有一天你选择了原谅，会……会是因为什么？” 李先生一愣，明显被问住了。 涂窈一鼓作气，继续道：“你……你刚刚说，你跟你弟弟小时候关系最好，你们经常一起钓鱼，一起爬山。” “那……那你原谅以后你们还能一起钓鱼，一起爬山吗？” 李先生表情更古怪了，可眼前的女孩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他，一定要问出个答案的架势，他只好又想了想。 沉思了一会儿，他还是缓慢地摇头。 “小姑娘，如果是我，就算选择了原谅，我跟他的关系也不比从前了。” “可能走过一个岔路口，我就想到当年我在藏区走过的那条路。” “下了阵雨，就想起当年藏区的那场风雪有多大。” …… “不是不能好，只是不稳定了。” “……不稳定。”涂窈喃喃道。 “对，不稳定，这段关系已经有了风险，上一秒能好，说不定下一秒就散了。” 上一秒能好，下一秒就散了…… “涂小毛？” “涂小毛！” 涂窈猛地回过神，立刻抬头，对面，林樾正疑惑地看着她。 “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干嘛？” 涂窈连忙左右看了看，走廊里空空荡荡，只有她和林樾两个人。 “……那个李先生呢？” “他走了啊。” 林樾又看了她一眼，想了想，牵住她的手往前走。 “运输线定下来了，你的双孢菇明年开春开始种的话，小哥还能给你再多组一个车队。” “所以如果你想扩大种植的话，也还来得及。” 他边走边说，声音闷闷的，说得不算多流利，却又格外稳重。 涂窈安静地看着他高高瘦瘦的身影，似乎是从小到大吃了太多苦的原因，哪怕现在日子好过了，林樾也一直都是瘦巴巴营养不良的模样。 涂窈突然开口：“小哥……” “嗯。” “小哥，李先生的弟弟呢？” 林樾侧过脸，皱了皱眉，“你问他干什么？” “我……” 涂窈：“我就是……” 就是怕你想起从前的那些事情，会不会突然难过，会不会像李先生说的那样…… 说到一半，涂窈下意识抬头，突然地愣了下。 对面，林樾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涂窈张了张嘴，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她忽然反应过来，不管刚刚听那位李先生怎么诉苦，又把跟弟弟之间的恩怨描述得多详细，林樾的神色始终很平静。 从头到尾，被这场相似的经历牵动情绪的只有她。 涂窈说不清楚是庆幸还是后怕，连忙摇头：“没事了，我们回去！” 她一把从林樾手里夺过背包。 “小哥，我帮你拎包！” 然后快步跑了。 林樾盯着她跑得飞快的背影，看向空荡的手心，若有所思。 涂小毛……怪怪的。 几个服务员从走廊另一端过来，朝他点头示意，然后走进包厢里准备收拾。 林樾转过身看过去，无意识地沉下了脸色。 几秒后，他继续往前走。 他记性不好，但也不差，刚刚李先生近半个小时的痛骂，他不是无动于衷。 他也不是没注意到涂窈几次的欲言又止。 他承认，哪怕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偶尔一瞬间，他还是想起了一些已经被他封存的片段。 可他并不难过，也不生气。 那些情绪早就在和奶奶，林景一起度过漫长的十年里，以及和大哥，二哥，涂小毛重逢的这些日子里消化，平复。 他也一直很听话。 当初和外婆，涂小毛相认的那天，大哥和二哥把没跟涂小毛第一时间相认的过错揽到了自己身上，那么他也一样。 当时是怎么说的，之后就怎么践行。 他的放下，一直都是实实在在的放下。 就当涂小毛失去了从前的记忆，一切从头开始就好。 想到这里，林樾忽然停下脚步，重新看向空荡的走廊，眉头一点一点皱了起来。 是啊，涂小毛……她不是失忆了吗？ 可怎么好像……还记得从前那些事？ …… 再回到酒店已经是深夜，房间里静悄悄的。 涂朝夕定的是一间套房，林樾目送涂窈跑进主卧，坐到沙发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直到半小时后，他才起身走进次卧。 房间里，涂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看着头顶薄薄的一层蓝光。 “小爹。” 110：【嗯。】 涂窈眼睛一亮：“小爹，你回我啦！” 110：【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涂窈点点头：“有。” 可说完有，涂窈有些茫然，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110：【是害怕吗？】 涂窈一愣，慢慢地摇了一下头。 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是。 是害怕。 涂窈小声叹了口气，小爹，我以前不会害怕的。 以前拥有得不多，每多有了一点都是我得了便宜，我就高兴。 但是……现在不一样。 现在我有太多了，所以总会患得患失。 在知道二哥可能会察觉到什么，就迫不及待地去要来一个坦白的期限。 看到大哥因为“涂窈”曾经的经历而生气自责时，选择关上那扇门离开。 和小哥一起碰到曾经相似的情形后，会犹犹豫豫地想试探，可也只敢试探一半。 因为那都是那个涂窈遗留给大家的情绪，她不敢触碰，总是下意识地想回避，逃开。 她会处理问题，但总是处理不好情绪。 涂窈看向窗外，港城的月亮朦朦胧胧的，被阴云遮得东缺一点，西缺一块，看得不是很清楚。 过了会儿，她走下床。 深夜，涂朝夕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脏突然闷闷地不舒服。 他起身，借着月光看向已经被他搬到床边的两大箱练习册。 终于还是开了灯。 他走出房间，走到套房主卧，犹豫了一下，抬手敲门。 下一秒，门就开了。 涂朝夕一愣，抬眼，瞳孔突然一缩。 房间里窗帘大开着，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整个房间空空荡荡。 他瞬间清醒。 “涂小毛！” 第二百三十九章 铺垫一下原来的世界 涂朝夕快步走进房间，一摸床单，冷冰冰的毫无温度。 他脸色微变，刚要回去拿手机，视线一转，就看到茶几上，涂小毛的那只手机大喇喇地摆着。 林樾听到动静出来。 “哥，怎么了？” 涂朝夕已经脸色难看到说不出半句话，异地，大半夜，一个人不吱声就跑出去，手机也没带！ 涂小毛从来没有这么一次性连踩他几个雷点。 “……长本事了。” 涂朝夕来回走了几圈，终于还是认命地拨了个号码，冷声道 “涂小毛不见了。” 对面静滞了一秒，立刻挂了电话。 …… 涂窈发现，港城的楼格外高，高到她每换一个位置都看不到完整的月亮。 一直到走出高楼林立的街区，来到一座天桥边上，她才看清整个月亮。 涂窈一屁股坐到台阶上，可角度不对，显得月亮扁扁的。 她又往上挪了一个台阶。 又挪了一个。 …… 胥池到的时候，涂窈已经换到第七个台阶。 周围是漆黑的夜景，她头顶着一轮昏暗的月亮，倚在天桥的栏杆上。 胥池彻底松了口气，给涂朝夕发了个消息后，慢慢走近，在她下一个台阶上坐下。 “小池？” 涂窈一愣，看着已经坐到她下方的青年：“你怎么来了？” 胥池自下而上地对上她的视线，刻意放缓了声线，轻声问：“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不冷吗？” 深冬的季节，又临着海面，还在最高的天桥上，风一吹就冷得刺骨。 涂窈摇了摇头，“我穿了棉衣出来的。” “小池，你看，是满月。” 她指了指上空。 胥池却没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沉默片刻，还是问道：“这几天碰到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涂窈手指一僵，缩了回去。 没有否认。 胥池继续进攻：“为什么不跟我说呢，以前你都会跟我说的。” 像是问询又像是有点难过的指控。 涂窈一下急了。 “我……我没有不想跟你说，我也是刚刚碰到，我……” 胥池不说话，只是沉默地望着她。 涂窈眨了眨眼，认命地低下脑袋：“那我现在跟你说。” 从二哥，到大哥，再到今天跟小哥，一环接着一环。 她几句话简单地叙述了一遍。 涂窈叹气：“也就两天时间嘛，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我都没来得及做准备。” 胥池垂下眼，不同于从前发生的麻烦，涂小毛可以见招拆招。 这都是她不知道怎么处理的课题。 他轻声问：“会觉得委屈吗。” 现在的涂窈是一个崭新的主体，却要为曾经的那个“她”承受所有的罪名。 黑夜里，涂窈看不清胥池的神色，小幅度地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以为你会点头再摇头。” 点头承认委屈，但又立马否认，一般会给人留下懂事隐忍的印象，从而招来更多的心疼。 但她是两厢颠倒，下意识地否认，又坦诚地承认，空出几秒缓冲的时间，让人心疼的效果可能会打一些折扣。 涂窈托着下巴，沉思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 “但我觉得你现在比刚刚更心疼我。” 胥池微微挑了下眉，借着一闪而过的月光，没错过她眼里的狡黠，也笑了。 “……是。” “我只心疼你。” 涂窈手指不受控地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挺直了背，眼神飘忽地转到了一边。 胥池走上一个台阶，在她身旁坐下，挡住她身侧的海风。 突然说道：“但是这个局面其实很好破解。” “告诉他们你不是那个伤害过他们的涂窈就可以了，对吗？” 涂窈一愣。 胥池继续说：“那些伤害不是你造成的，你没有必要背着这些罪名担惊受怕。” 他循循善诱，“把这些枷锁放下，不好吗？” 他不是多善心的一个人，他知道一旦说出这个秘密，现有的平衡很快就会打破，局面也会比现在更乱。 可在现有的平衡被打破，和涂小毛不受伤害之间，他一定选择后者。 “你不用担心涂老师他们会不会相信，我会帮你……” “可如果我才是真正的涂窈呢。” 还没说完，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就这么落了下来，胥池不受控地怔住。 …… 他之前就有过猜测，他能猜到的真相，涂小毛也能猜到。 但也只是猜测。 可涂窈真的知道。 她早就知道…… 看对面迟迟没反应，涂窈又连忙摆了摆手。 “小池，我是随便猜的，我不确定的。” 她叹了口气，“……但是我不敢赌。” “如果我才是涂窈，小池，那大哥，二哥，小哥怎么办呢？” 这么多年，他们把所有的恨意都加注到了她身上，可突然间又要告诉他们恨错了人，他们恨着的妹妹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辜的人。 到时候，他们要怎么面对她。 她又该怎么去描述她在另一个世界的经历。 又该怎么解释身上这个进度条。 那些曾经让她偷偷难过，畏惧，痛苦的经历一旦让哥哥们知道，按照他们的性子，注定会主动背上一生的枷锁。 所以无论是哪一种选择，都不是最优选。 她微微低头，平视着他，语气格外认真地说：“小池，我好不容易才让他们放下，我不想再看到他们难过了。” 瞳孔里映出胥池哑然无声的面孔。 他忽然有些仓皇地移开眼。 ……所以这才是涂窈最害怕的事情。 一边怕和哥哥们好不容易修复的感情链接因为过去清晰的伤害再次崩塌，一边又不敢承认自己才是涂窈。 可她也早就做出了选择。 两厢权衡之下，涂小毛依旧选择了自己承担。 他不是善良的人，但涂小毛却是天下第一大好人。 明明是深夜，周围黑到看不见一点光，可他却觉得对面的女孩就像是一颗被巨大的让人窒息的痛苦包裹住的太阳。 胥池又庆幸是深夜，涂窈应该看不到他逐渐通红的眼眶。 周围一片静谧，涂窈也没有再说话，继续仰着头看向上空的月亮。 胥池艰难地归纳好所有混杂的情绪。 “那涂小毛，可以跟我说说那个世界吗？” 涂窈眼神闪了闪，抿了抿唇。 “那个世界，是不是也有很重要的人？” 那个重要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她又是怎样把你教成了这样的一个涂小毛。 涂窈还是沉默着。 久到胥池以为她不会再回答时，一声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嗯”悄悄响起。 “……很重要。” 第二百四十章 继续铺垫 “是个很好的奶奶，从我有记忆起，一直都是她在照顾我。” “我们的福利院是一栋五层小楼，是奶奶的，她没有孩子，就收留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小孩，他们有的天生残疾被爸爸妈妈丢了，有的……” “有的就像我这样，没人要就被丢在福利院门口。” 听到这里，头顶110微弱地闪了下光亮，一动不动机械地伏在进度条上。 “她是个好人，收留着收留着，就变成一家福利院了。” “……后来她生了病，她生病后人就变得很瘦。”涂窈停顿了一下，“就像小哥的奶奶。” “她去世那年，我正好十四岁。” “社区的人告诉我，等我满十八岁就可以离开，但是我早就决定了，以后我也要留在福利院。” 涂窈一边回忆，一边叙述。 想到什么，眉眼间划过一点得意。 “小池，你不知道，我很厉害。” 天生残疾，没有父母的小孩，哪怕在再和谐的环境里也还是会受到伤害。 “我从八岁开始帮他们吵架，打架，我知道周围所有小孩的弱点，有的很怕妈妈，只要听到高跟鞋声音就跑，有的胆子小怕蛇，我就偷偷找蛇故意吓唬他。” 从小到大，满打满算有十好几个，她每一个都能对症下药。 胥池跟着她淡淡地笑着，目光却越来越凝重。 所以当初录综艺的时候，她能立刻看出那家福利院的异常。 后来在看到林樾的奶奶时，她会主动去帮忙拿回那些画。 她甚至很会打架。 无论是武力值，敏锐度还是对信息的整合能力，对比同龄人都有着明显的独到之处。 他最初只以为这个世界上总有天生聪明的人，涂小毛算一个。 却从未想过，涂小毛表现出来的所有聪慧，都是那个世界里从小到大磨炼出来的“经验之谈”。 “……后来呢？” “后来？” 涂窈收起笑，摇了摇头，“奶奶去世后，就传出过几年福利院要拆迁的消息。” “我没等到拆迁，就来到这里了。” 涂窈叹了重重的一口气：“小池，我都不知道拆迁怎么拆。” “他们会不会找新的地方给大家住，还有一些年纪小的小孩会不会不适应。” “还有……我不在了，他们会不会被欺负。” 这大概……就是她现在最遗憾的事情。 其他事她都可以慢慢解决，唯独这一件，她或许再也解决不了了。 胥池沉思了几秒，刚想开口，一辆车子急速开来。 车门重重关上，涂朝夕前所未有冷厉的声音顿时传来！ “涂小毛！出来为什么不跟我们说！” 涂窈吓得一惊，连忙站起来。 “……哥。” 夜色里，涂朝夕一身睡衣，穿着拖鞋，气势汹汹地朝她走过来。 涂窈连忙解释：“我……我打算一会儿就回来的。” “哥，我记了路的！” “一会儿，你看看现在是几点了，天都快亮了，你走哪儿来了！” “……哥，不要骂她。” 南柯不在，林樾顶上了他的位置，护涂小毛跟护食似的，率先拦住了他。 涂朝夕疲惫地摁了下眉心，一把把人拎了过来！ “回去，赶紧给我回去睡觉！” “也别跟我说话，再多说一句我怕我忍不住揍你！” 涂窈不敢吱声，连头也不敢回，立马往前走。 “等等。” 胥池突然叫住她。 “明天我来接你去一个地方，好吗？” 涂窈愣了下，下意识去看涂朝夕。 涂朝夕没好气道：“看我干什么，你想去就去。” 涂窈转过身，点点头。 “明天见，小池。” 胥池弯了弯唇角：“明天见。” 车子很快扬长而去，胥池目视着直到开进拐角，又仰起头，看着这道又被阴云遮蔽的月亮。 ……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一下车，涂窈被涂朝夕牢牢攥着，一直进了房间才松开。 涂窈想说什么，涂朝夕摆了摆手：“先去睡觉，其他话等你睡醒了想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 他不是没看出来涂窈心里藏着事，可他现在思绪乱到没办法去思考。 字迹不同的练习册，割裂的两个涂窈，突然情绪低迷的涂小毛…… 他第一次痛恨自己这个毛躁粗糙的性子，压根分析不出任何头绪。 或许有，可他压根不敢深想。 港城这个地方大概真的跟他们一家天生犯冲！ 亲眼盯着涂窈回了房间又关上门，涂朝夕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转身拨了个号码。 “你什么时候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另一边，南柯：“快了。” 停顿了一秒，向来温和的声音明显郑重了几分，“哥，我也有事要说。” 涂朝夕皱了下眉，挂掉电话正准备回房，边上，一直没吭声的林樾忽然叫住了他。 “哥，我……我也有，我也有事要说。” “涂小毛……好像恢复记忆了。” …… 第二天涂窈一直睡到中午才醒。 走出房间，吓得浑身一僵，沙发上，涂朝夕和林樾一人一边坐着。 涂窈挠了挠脑袋，连忙又熟练地道歉。 “我真的错啦，以后再也不晚上出门了！” 她歪过头，打量两人的脸色，迟疑道：“哥，小哥，你们……一晚上没睡啊。” 涂朝夕抬头，露出一张格外疲惫又凝重的脸。 视线从涂窈的头顶一直扫到脚底，又重新扫了回来，对上她格外明亮的眼睛。 突然伸出手，重重地揉了一把女孩毛茸茸的脑袋。 “……去刷牙，胥池在楼下了。” 涂窈：？ 涂窈更疑惑了，“哥……你怎么了？” 涂朝夕神色不变，摇了摇头：“我去补觉，让他早点送你回来。” “早饭在桌上，吃了再走。” 说着拐了个弯，往房间里走。 涂窈连忙看向林樾。 “小哥？” 沙发上，林樾也站起了身，沉默了一下，闷声道：“大哥说的就是我要说的。” 涂窈：…… 涂窈揣着一肚子困惑出了酒店。 门口，胥池的车子已经在了。 涂窈边上车边说：“小池，我哥他们怪怪的。” 胥池眸光微闪，思索了一下。 他尊重涂小毛，既然她不愿意说出真相，让她的几个哥哥难过，那他就一起瞒着。 但他也不会阻拦涂朝夕自己找到真相。 何况也快找到了，不是吗。 车子一路开到了郊区。 涂窈趴在车窗上，看着车子越来越远。 “小池，你要带我去哪儿？” 胥池淡淡笑着，半个小时后，在路口停下。 涂窈微微瞪大眼，看向对面。 郊区的岔路口，是一栋五层小楼，大约是年代久远，外表的墙体已经渐渐剥落，看上去十分老旧。 这是…… “福利院？！” 胥池帮她打开车门，轻声道：“准确地说，这是一家即将拆迁的福利院。” “同样，这家福利院的管理者也在几个月前去世了。” “如果两个世界的秩序法则都是一样的，那这家福利院会被怎样处理，里面的孩子会被怎么安顿，你的福利院也一样。” “去看看，涂小毛。” 第二百四十一章 讨厌祂吗 这家福利院不算大，占了地处郊区的便利，小楼周围环绕着一个庞大的院子。 院子里泾渭分明，涂窈可以一眼分辨出东边是娱乐区，右边是种植区。 果然，再走近一点，可以清楚地看到沙地上，三三两两的小孩扎堆，正在帮忙种菜。 每一个都裹着厚厚的棉衣，红的，黄的，绿的亮色居多。 小小地蹲在地上，格外显眼。 突然，一个穿着红色棉服的女孩伸手拍了一把边上的男孩，稚气的声音愤怒地响起。 “你会不会种啊，都种歪啦！到时候你种的要是长不出来不许你吃我们的菜！” 男孩顿时气得面红耳赤，“谁说我种不好了！” 他眼珠一转，突然一把抱起装着满满菜种的木筐，作势就要跑！ 下一秒，因为蹲得太久腿软，“啪”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整个人埋进了沙地里。 菜也撒了一地。 涂窈忍不住笑了出来，刚想过去帮忙，路过两个穿着工作服的年轻女孩，顺手把人翻了回来。 对着眼看就要嚎啕大哭的小孩假意怒道：“不听话哦！” 其他小孩见状连忙跑过来捡菜。 穿着红色棉衣的女孩也气鼓鼓地蹲下一块儿帮忙。 涂窈安静地看着。 ……就是这样。 会吵架，会打架，但因为一起长大的缘故，遇到问题了大家也会一起解决。 就像当初，奶奶刚去世，跟她三天两头吵架的女孩会接替一下她的工作，帮忙恫吓那些欺负人的小孩。 听到拆迁消息后，平时最不对付的两个男孩也会暂时放下“恩怨”，心惊胆战地到处打听消息，生怕这家福利院就此不存在了。 虽然平时不合拍，大家看起来似乎没什么情谊，但因为同在一个福利院，也可以做同舟共济的盟友。 两个年轻女孩笑着看了一会儿，正准备走，转头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疑惑道：“你是……” “我……我路过，来看一下。” 涂窈歉意地笑了下：“是不是不能进来，我这就走。” 女孩摆了摆手：“能进能进，一会儿去保安室做个登记就好。” 说完就要走。 “等等！” 涂窈连忙叫住她们，语气紧张：“我听说这家福利院要拆迁了，我想问问……” 她放轻声音：“以后这些小孩会怎么安排？” “他们会被安排到其他福利院吗？” 那时候听到拆迁消息后，涂窈去查过一些先例。 没有管理者的福利院遇到拆迁，大部分都会把院里的小孩分批地安排到其他福利院。 女孩笑道：“当然不会，到时候会批下来一栋新房子，这儿到期后搬过去就是了。” 涂窈眼神瞬间亮了：“你是说，这家福利院还会存在？” “当然啊，下个月咱们就准备搬家了。” “新住址在另一个郊区，虽然远了点，不过有个慈善团队到时候会帮忙全程接送。” 两个女孩说完就走，剩下涂窈站在原地，还在消化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从前的那个世界和现在这个世界对比，除了遇到的人不一样外，所有的时间进程，秩序法则都是相同的。 所以这家福利院不会消失，那是不是就说明，那个世界的大家也还会在一起。 ……奶奶的福利院是不是也会永远存在。 走出几米远后，另一个女孩小声问：“诶，我怎么收到消息说是这些孩子会被送走啊？” 她们俩是来帮忙的志愿者，也知道这家福利院的情况。 “本来是要这么安排，今天早上突然接到消息，说是有爱心人士赞助了一个新住址，到时候集体搬迁就行。” “这么好！” “是啊……” …… 院外，胥池静静地望着院子里的女孩。 得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她格外高兴，傻站在原地，似乎还没缓过劲儿来。 一直到漫长的十分钟后，涂窈猛地反应过来，连忙转头跑出院子。 路口，车子还停在原地，胥池站在一棵香樟树下，有叶子飘到他肩上，随手拂落。 涂窈忽然停下了脚步，眨了眨眼，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小池没有以前这么瘦了。 至少穿上薄薄的大衣，也不再显得消瘦。 对上她的视线，胥池微微挑眉，笑着招了招手。 涂窈立马冲过去！ 上了车，他适时开口问道：“是好消息吗？” 涂窈重重点头：“是！” “最好的消息！” 一下就开了涂窈的话匣。 “小池，你知道吗，这家福利院会搬到新的地方，到时候还有爱心人士全程接送！” “也就是说，那些小孩只是换了一个新家！” 胥池嘴角噙着笑意，认真听着。 “这样啊。” “对！” “不光换了新家，之后还会有一笔补助，小池，他们以后的日子会比之前更好过！” 也就是说，那个世界的福利院也是这么处理的，那个世界的大家也会过上好日子！ 后视镜里，涂窈兴奋得不行，完全没了昨天晚上的失落。 “涂小毛，” 看着镜子里她毫不设防的模样，胥池突然问道：“除了那位奶奶，还有其他家人吗？” 涂窈点点头：“当然有啊。” “罗妈，大胖，大哥，二哥，小哥，外婆，立青叔都是啊。” 胥池轻笑，继续问： “那除了蒋太夫人，涂老师他们呢？” “还有吗？” 涂窈一愣，下意识瞥向头顶。 一股敏锐的警觉突然冲了上来，歪过头。 “……小池，你想问什么。” 胥池反问：“那可以说吗？” 涂窈：…… “……我不说，你也都知道了，是不是。” 胥池没有否认。 当初在燕京听到蒋鹏说起两团打架的雾气时，他就有过猜测。 那天程家火灾，胥白一个人灭掉大火却毫发无伤，他就确定了那个“人”，或者说，另一团雾气的存在。 何况进度条不会凭空存在，背后总有一个创造者。 而涂窈…… “是祂把你带到这里来的吗？” 涂窈犹豫了一下，小声嗯了一下。 决定要来港城前，小爹说过，从来没有经过她同意，就把她带到了不同的世界。 涂窈忽然颤了一下。 等等，如果她才是涂窈，那也是小爹把她带到那个世界吗…… 涂窈默默抬头，进度条一动不动，一整团蓝光也躲在背后一动不动。 ……小爹？ 110：【……】 “那讨厌祂吗？” 胥池忽然出声。 110：【…………】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天道？ 涂窈明显能感觉到头顶一阵寒意。 赶紧拽了一下胥池：“小池……” 别说了。 可胥池却前所未有地迟钝，像是毫无察觉，“祂就这样把你带到陌生的世界，给了你一个糟糕的局面，不该讨厌吗？” 涂窈眨了眨眼，不说话了。 蓝光一僵，往进度条后无意识地躲了躲，光团颤动，发出一丝细微的声响。 胥池继续：“用进度条来绑定你的生命，不是一个道德的行为。” 涂窈呆呆地看着前方，像是被他说动了，缓慢地点头。 “……确实，被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你原本应该讨厌祂。” “毕竟这像是一个让人恐慌的恶作剧。” 话音一落，头顶连细微的动静也消失了。 可下一秒，涂窈却笑了。 “可是如果这个陌生的地方是天底下最好最快乐的一个地方呢。” 胥池回过头，涂窈笑得甚至比刚刚更加开心。 “小池，如果是这样呢，还讨厌吗？” 无论是那个世界的福利院，还是这个世界的仙鹤村，都是她最喜欢最心安的地方。 “祂把你送来之后，你们两个就开始相依为命。” “不管你提出什么要求，不管这个要求多无礼，需要耗费祂很多精力，祂还是会满足你，而且努力地回应你。” 涂窈还记得刚来到仙鹤村的时候，她什么都没有。 一半的身家是罗妈给的，剩下的一半全是110给的。 明明喜欢她叫祂小爹，非要装成不喜欢，明明自己剩下的能量也不多，还要省下来用在她身上。 她笑眯眯地抬头：“这样你还讨厌吗？” “后来，你们的生活渐渐好了起来，祂的身体也慢慢地恢复了，可这时候祂却很少再出现了。” 自从她身边被越来越多的家人，朋友包围，小爹就再也没有主动理过她。 不对，也是理过的。 比如她帮林樾和林景解决偷画事件时，意识到林樾可能是小哥时，小爹主动回应了她。 比如她在慈善拍卖会上，准备做坏事，却又有些犹豫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报应的时候，小爹告诉她，有报应，但她不用怕。 又比如当她遇到无法处理的问题时，无论是那天的船厂，还是程家的火灾，小爹都会挺身而出。 祂会出现在她陷入迷茫，落入危险的每一刻。 其他时候却一直做着一个不言不语的旁观者。 “小池，你说这是为什么？” 胥池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祂想离开，想让你适应没有祂的日子。” 但又放心不下，所以总是出现在她产生困惑遇到危险的关键时刻。 涂窈丝毫不意外，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对。” “你说得对，祂想离开。” “祂藏着很多秘密，祂想要自己一个人去处理去解决，甚至祂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 “所以小池，回到最初，你觉得，这会是一个恶作剧吗？” “这样的人，祂会故意恶作剧吗？” 胥池深深地望着她。 涂窈自顾自回答：“祂不会，祂一定不会。” 那么反推过去，无论是从前的福利院，还是现在的仙鹤村，一定是祂能找到的最好的安顿她的地方了。 而无论是当初把她送走，还是送回来，一定也是祂没有办法的办法。 “所以小池，不要讨厌祂，祂很好。” 她不迟钝，能感受到胥池身上一些不遮掩的怒意。 说着，她顺手戳了一下脑袋。 毫不意外，光团浑身僵硬。 浑身僵硬，但没躲开她戳的第二下。 涂窈忍不住笑了起来。 胥池闭了闭眼：“……知道了。” 带她来到这个世界的“人”似乎十分洒脱，像一个无声的指导者，随时准备抽离。 可祂对面，是涂窈，是看上去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发，情感充沛的涂小毛。 她记得祂所有的好，哪怕中间经过漫长时间的无声远离，她依旧珍藏着那些对她来说无限珍贵的好。 涂小毛说祂好，那他也认了。 “好了小池，这下我一点秘密也没有了。” 涂窈轻快地耸了耸肩。 然后郑重地补上一句：“谢谢你，小池。” 她从来没有想过，半路上会出来一个小池和她一起分担。 “小池，我现在一点都不怕那团黑雾，我一定能找到让它彻底消失的办法。” 胥池心里最后一点怒意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那有头绪了吗？” 涂窈皱了皱眉，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只有一点点。” “我想过了，气运不是根本。” “气运只是延续它存在的工具，如果想让它彻底消失，得知道它为什么存在。” “可是……目前只能知道它是一团黑雾，我不知道它任何的信息。” 涂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小池，你今天带我出来只有看福利院这一件事吗？” 胥池笑了起来。 “当然不是。” 福利院只是一个短暂的慰藉，而真正能让涂小毛安心的，还是让那团黑雾消失。 “它和白初梦如出一辙，无视人命，不是谨慎圆滑的性子，但这些年却一直没有现过身。” 涂窈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他这些年或许是作为人的形态存在！” 胥池眼里的笑意更深。 他这些年，跟会议桌上和对手针锋相对，跟父兄你来我往地博弈，跟胥白这个傻侄子鸡同鸭讲。 唯独跟涂小毛，总是能交流得格外契合。 “所以找到他作为人的存在，或许能捕捉一些他的真实信息。” “这是白家所有人的资料。” 上次船厂爆炸后，白家现在乱成一团，能跑的都跑了，跑不掉的也在到处推锅。 找起来可能大海捞针，但好过毫无头绪。 涂窈郑重接过厚厚的一沓文件，立刻打开翻了起来。 前几页基本上都是白家各式各样的族亲，涂窈一个也不认识。 翻着翻着，她忽然视线一顿。 ——天道叔？ 涂窈皱眉。 ……天道？ 怎么起这么大的名字？ 她继续看下去，“……白初梦的管家？” 涂窈立刻抬头，“……小池，我想再见一下白初梦。”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一些审问技巧，亲测好用 白家还处于被调查中，白初梦也暂时被拘留在看守所里。 这段时间，她无数次往外递消息，无一例外，全部石投大海，毫无回应。 她应该想到的，白家从上到下都是冷心冷肺的角色。 她已经成了弃子。 可万万没想到，这时却有人来看她。 听到消息的一瞬间，她脑袋里不可抑制地浮现了一个名字。 现在这个情况，还有人傻到来看她？ ……除了程桑桑那个蠢货还能有谁。 嗤，这个蠢货要真过来，她还真看不起她。 她快步走过拐角，一抬头，皱了眉。 怎么是她？ 隔着厚厚的窗面，涂窈没错过白初梦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 她解释：“桑桑很忙，小白出院前要去陪小白，小白出院了也要找拍摄场地，她不准备来看你。” 白初梦脸色瞬间一变：“我什么时候问她了！” “……胥白住院了？” 白初梦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他们关系还真这么好了。” 涂窈没说话，坐下后，挎着包，格外平静地看向她。 白初梦受不了这个眼神，只觉得像在嘲讽她。 “你别得意，你以为我那十年稀罕跟他们做朋友吗！两个蠢货而已，轮得到你来可怜我？” “有时间可怜我不如想想你自己，你以为把我关进来你们就安全了吗？你别忘了，我背后还有人在呢，有他在，你们绝对别想好过！” 按照天道叔的性子，他绝对不会罢休。 而等到天道叔重新恢复，她就能从这个破地方出去了！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等等，你刚刚说……胥白住院？” “哈，所以不会真像我想的那样？他真找上你们了？” 涂窈点头承认：“对，就像之前找楚曼那样，他又找上了桑桑爸爸的新太太。” “新太太被他怂恿，烧了程家，但是胥白救了大家。” 这话一落，白初梦脸上的笑意却瞬间僵滞。 像是捕捉到了一点能够刺痛她的信息，“你说什么？” “……新太太？” 涂窈继续点头：“是，新太太，他找到了新的帮手。” 新……新帮手？ 白初梦急道：“他……他有了新的帮手？！” “是！” 涂窈面不改色，虽然小池说那位新太太不知道怂恿她的“人”是一团黑雾，但本质上她就是做了黑雾的帮手。 她也不算胡说。 涂窈继续攻击：“而且这些年，你不是它找的唯一对象。” 白初梦脸色越来越惨白，“……什么意思？！” “你应该也能猜到了，当初的楚曼才是第一个。” “你是想说，我就是他的一个工具，是吗……” “那又怎么了，我对他有用，只要把我救出去，我就还有用！” 涂窈摇了摇头：“退一万步，即便他没把你当工具，而是当一个盟友，但你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与虎谋皮的下场。” 涂窈停顿了一下，清晰地指出她的处境：“你现在不光是白家的弃子，也是他的弃子。” 在白初梦彻底绝望的目光中，又加了一句。 “他不会再救你了。” 白初梦终于受不了，崩溃大喊：“你……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涂窈眼神一闪，就是这个时候。 她立刻说道：“我来问问你，背后指使你的人，就是你的贴身管家，对不对？” “你……” 你怎么会知道？！ 在情绪最崩溃的时候听到迅速抛出来的反问，白初梦压根藏不住瞬间涌上来的惊慌和不可置信。 这一刻，也是最真实的情绪。 等她反应过来要掩饰时，已经来不及了。 隔着玻璃窗，涂窈看着她忽然变得僵硬的神色，手指牢牢地拢着小包，慢慢收回视线。 ……果然。 白初梦死死盯着眼前的女孩，后知后觉地就意识到了什么。 “你……” 不对…… 不对！ ……从一开始，涂窈就在刺激她的情绪。 崩塌的“友情”，被当做棋子玩弄，成为弃子…… 涂窈在反复地让她意识到她的失败！ 而这就是为了在她情绪最崩溃，心防最松懈的一刻，求证天道叔才是背后主使！ ……这才是她的目的。 这才是她的目的！ 而她，竟然就这样硬生生地把答案送了过去！ 白初梦怨恨地瞪着她，立刻反驳： “……你凭什么觉得是他！” 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涂窈得到了确切的信息，身上的攻击性肉眼可见地少了一些。 她重新抬眼，语气平静地解释：“之前想过，能指使得了你的会不会是你的长辈族亲，但是看到他的名字我就换了想法。” 自诩为天道，一般人干不出这事。 “看你的样子，我应该没有猜错。” 涂窈想了想，继续问：“他叫天道？是他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吗？” “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他是把自己比作天道？” 涂窈说完认真观察着她的神情。 但这回，有愤怒，有震惊，还有夹藏着的一点迷茫。 她当即自如地点了点头。 “明白了，你不知道这些，我不问了。” 涂窈重新站了起来，拍了拍腿，“那我走了。” 白初梦眼眶气得通红，这算什么？ 她完全就是被碾压的角色，从前是天道叔的工具，现在也成了涂窈查真相的工具吗！ 这不公平！ “……你等等！你别走！” 可无论她怎么喊，涂窈还是毫不留情地往前走。 白初梦满脸愤恨地盯着前方。 凭什么…… 距离涂窈从那个小破村子来到这里也才过了短短半年。 短短半年，怎么能……怎么能这么聪明，又这么敏锐？ 那她努力了这么多年又算什么？ 苦心经营的“友情”倒戈，十年的野心毁于一旦。 白初梦不知道这一刻是羞耻多一点还是痛苦多一点。 她突然狼狈地笑了起来。 “……你跟当年相比，真的不一样了。” “一点都不一样了。” 可就在这时，涂窈又突然停了下来。 犹豫了几秒，走了回来。 隔着玻璃窗，蹲下来平视着她。 “她……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白初梦一愣，眼里浮现警惕。 “你又想干什么！” 涂窈理直气壮：“问问不行啊。” “你都被我套出最大的信息了，多说点少说点有什么区别？” 白初梦：“你！” “我可真讨厌你。” 白初梦盯着她格外明媚的一张脸，讽笑道：“比之前更讨厌你，你比从前还要不讨喜。” 涂窈一愣，下一秒，瞬间炸毛。 “你才不讨喜，你才讨厌！” “你凭什么说我比从前讨厌！”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两个天道，两个涂窈 白初梦盯着她突然张牙舞爪的模样，一闪而过疑惑。 嗤笑道：“还不够讨厌吗？” “当初我只觉得你是个心思歹毒，没有尊严底线，愚蠢的小舔狗，只知道跟在港城一堆千金屁股后面吹嘘拍马。” 白初梦是见过当年的涂窈的，在她看来，这种人蠢到不可救药，心思浮浅，压根不够格做她的对手。 可一对比现在的涂窈，看上去天真无状，可实际却长了八百个心眼，扮猪吃老虎跟她斗得有来有往。 如果注定要做对手，她还不如跟以前那个舔狗斗，至少胜算更大。 “胡说！” 涂窈立刻冷静分辩：“我跟你从来没有斗得有来有往，无论是在仙鹤村，燕京，还是这里，都是我单方面碾压你！” “你从来没有赢过！” “所以本质上是你害怕了！你怕跟现在的我做对手！” 白初梦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你！” “你什么你！”涂窈继续攻击：“你赢不了我就说我比从前讨厌，歪理！” 白初梦一瞬间觉得荒唐，都到了这个境地，涂窈居然还跟她争这些有的没的？！ “你……” 可白初梦又不得不承认，确实又被她说中了。 一次次的败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逐渐在丧失胆气。 涂窈平静下来，把话题重新拉了回来，“所以我和失忆前的我就像两个极端，是这个意思吗？” 白初梦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咬牙“嗯”了一声。 涂窈思索着，极端…… 所以她和从前的那个涂窈可以说是……互为反面？ 涂窈小幅度甩了下脑袋。 瞥到白初梦依旧有些不甘心的傲慢神色，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你真的没有机会了。” “我既然已经查到了他作为人的身份，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清楚他实际上就是一团黑雾？” “所以别想着还能靠外力卷土重来了。” 这话一落，白初梦瞬间不可置信地抬头。 “你……你知道天道叔是黑雾？你怎么知道的？等等！” “所以你也知道气运！” “你到底知道多少？！” 涂窈没有回答，深深地叹了口气。 到了这一步，她已经能拼凑出七七八八的真相了。 她重新看向白初梦，轻声道： “如果你还有机会见到他，帮我带句话，就算他叫天道，也取代不了真正的天道。” 真正的天道…… 涂窈瞥了眼头顶。 连发光都比他好看！ “好了，这回是真的问完了。” 涂窈说完，站起身，这一次，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白初梦彻底跌坐到地上，茫然地看着地面。 “怎么会……” 白初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她整个人恍惚地伏在小小的一张床上，又哭又笑。 以为自己才是得天独厚的幸运儿，却没想到只是一个浅薄的工具。 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勘破世界法则的人，却没想到有人早就凭着一副脑子推理出了真相。 到最后，涂窈什么都有了。 而她，什么都没了。 失败者…… 她成了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她闭了闭酸涩的眼睛，重新睁开，突然浑身一僵。 “天……天道叔？” 墙面上空，一小团黑雾居高临下地盘旋着。 …… 涂窈走出看守所，简单叙述一遍。 顺便下了个结论。 胥池握着方向盘的力道缓缓加重。 二次确认：“你的意思是，有两个天道？” 涂窈点点头，“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想取代真正的天道。” “那他又是怎么诞生的？” 这回涂窈缓慢地摇了下头：“这我还不知道。” 她瞥了眼头顶，“……但是我觉得，应该和真正的天道有关。” 胥池垂下眼，同步思索着。 ……两个天道。 万千世界，会容许有两个天道的存在吗？ 下一秒，他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身旁的女孩。 ……不仅有两个天道。 ……还有两个涂窈？ 这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 看守所。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悦的声音响起。 白初梦盯着上空，嗤笑了一声。 “这不是拜你所赐吗。” “你在怪我？” 黑雾纠正她：“小姐，我至少给了你十年的好日子，你不该感谢我吗。” “后来是你自己不争气，在那几兄妹身上连着摔了跟头，还连累了我。” 白初梦气得说不出话，闭上了眼睛。 今天是什么日子，接连有人嘲讽她。 她勉强冷静下来，转头道：“涂窈已经猜到了你的身份。” 黑雾语气停滞了一秒，“呵……现在的她确实比你聪明。” “可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当初我就提醒过你，要小心这个失忆后的涂窈，可你却迟迟围着那三兄弟跟程桑桑打转！” “可十年前不也是你跟我说那个涂窈又蠢又钝，不足为惧吗！” 白初梦立刻睁开眼恨恨地瞪过去！ 当年，白家被新出的港口政策拖垮，是天道叔找上她，提出这个世界上有气运一说。 如果能用其他人的气运来填补上白家逐渐消失的气运，所有的危机都会消失。 而涂窈一家，就是她第一个目标。 让她意外的是，当年她根本没做什么，光凭涂窈一个人就搞得全家流离失所。 “涂窈的蠢早在十年前就有目共睹，你不也认定了她蠢不可及，现在倒知道把锅扣我头上了！” 黑雾一片死寂，透过雾气，白初梦仿佛能看到他从前那张面目狰狞又不得不忍下所有愤怒的脸。 扳回一局，她冷笑了声，笑着笑着，又自觉悲哀。 吵过这团黑雾又有什么用！ 她还能从头再来吗？ 她斗得过这个失了忆的涂窈吗？ 白初梦好笑地捧住脑袋，她居然输给了一个失忆的蠢货。 失忆…… 失忆…… 白初梦抱住脑袋的动作忽然一僵，几秒后，迟疑着开口： “……天道叔，你说……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两个涂窈？” 四散的黑雾像是停滞了一下，立刻反驳：“绝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任何非自然的存在，她当然不会这么想。 可事实上，这十年来，她身边到处充斥着诡异。 凭什么不能有两个涂窈的可能！ 说到底她还是不能接受，自己输给了当初那个心智低劣的蠢货！ 黑雾语气忽然激烈“我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白初梦不死心：“为什么？” 黑雾沉默了，雾气微微颤抖，隐忍着什么， 白初梦立刻起身，冷着脸径直朝墙面走过去。 坚持问：“天道叔，为什么不能有这个可能？” 她步步追问：“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黑雾颤抖得更加明显，“我告诉你为什么！” 他突然吼道：“就像万千世界只能有一个天道，天上只能有一个太阳，这个世界上也只能有一个独立的个体！只有你一个白初梦，所以绝对不可能有两个涂窈！听懂了没！” 吼完的一瞬间，黑雾仿佛如释重负。 又突然有些隐秘的畅快。 是啊，这个世界……只有一个独立的个体！ 白初梦彻底呆在原地。 她下意识看向眼前的黑雾，她没听错刚刚黑雾脱口而出的两个字。 喃喃道：“……天道？” “天道叔……” 她想起刚刚涂窈让她带的话，颤声道：“所以涂窈真的猜对了，你是假天道？” 三个字仿佛戳中了他的痛点，雾气瞬间狰狞。 “什么假天道！”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我就是天道！就算祂不承认，所有人都不承认，我也是天道！” 黑雾言辞激烈，步步紧逼。 可说着说着，他语气一转，声音又忽然渐渐平缓下来。 “……说起来，小姐，确实有一种情况，会出现两个个体。” 白初梦抖着声：“……什……什么情况？” “这个世界……不，这个宇宙有自动修正的功能。” 白初梦身体一震。 自动修正？ 黑雾意味深长地盯着她：“是啊，自动修正。” “有朝一日，如果你非正常消失了，说不定会诞生一个替补。” 说着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嘲讽地笑道：“不过要小心了，那个她就像你的反面。” “你残忍，她就善良，你愚蠢，她就聪明。” “就像……” 就像万年前的某一天，祂突然消失了， 自动修正出来的他就像祂的反面一样。 集合了所有的卑劣的心智。 黑雾冷笑，可那又怎样。 自从十八年前祂彻底消失，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天道！ 黑雾缭绕，无意识地释放着恐怖的威压。 “所以小姐，别让我再听到世界上有两个个体这样的蠢话了！” 这个世界的天道只有他，只有他！ 他语气像是警告，像是威胁，又像是炫耀。 白初梦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喉咙艰难地吞咽着。 她听明白了…… 她好像全都听明白了…… 天道的补位…… 天道叔是天道消失后产生的替补？ 是宇宙自动修正出来的替补？！ 白初梦后背忽然打了个冷颤。 怎么会是这样？ 她到底跟了一个什么样的魔鬼…… 等等…… “……等等！” 白初梦死死扣住手心，勉强冷静：“你的意思是，一个人非正常消失后宇宙会自动修正，诞生一个替补，” “所以……” “现在这个涂窈会不会跟你一……会不会也是替补？” 可一说完，白初梦又下意识摇了摇头。 “或者……” 她抛出另一种可能。 “当年的那个愚蠢，贪婪的涂窈才是替补？” 而现在的涂窈只是回归了本位…… 第二百四十五章 如果天道从未消失 车子开出百米外，胥池一直没说话。 涂窈疑惑地转过头：“小池，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胥池轻声问：“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让他彻底消失的办法。” 涂窈一愣，看向窗外，迟疑点了点头，“小池，可能小爹早就告诉过我答案了。” “小爹？” “嗯……” 涂窈有些不好意思，“是，小爹。” 她想，或许早在进度条出现开始，答案就同步出现了。 “以前我只知道这个进度条绑定了哥哥们的气运，我的……生命。” 可是后来，她慢慢发现只要进度条上涨，小爹身上的蓝光也会凝聚得更多。 她才明白，小爹也跟这个进度条绑定了。 之后又想明白小爹就是十八年前和黑雾打架的另一个光团。 所以她才下决心来到港城。 只是从前她不明白小爹和那团黑雾的关系，而现在…… “如果小爹才是天道，那么是不是需要进度条完整，小爹才能真正地存在，而那个想要取而代之的假天道才会消失？” 她越说越有底气：“小池，两个天道或许不能共存。” 胥池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那天在病房，程父说过，两年前亲眼看到那个涂窈消失在海面。 而同一时间，涂小毛就出现在了仙鹤村。 所以……两个天道不能共存，两个涂窈似乎也不能共存。 当年那个涂窈消失后，涂小毛才回来了吗？ 或许……是涂小毛回来了，那个涂窈才消失了？ 那么……涂小毛还会离开吗？ “小池，你怎么又发呆了？” 胥池回过神，就对上眼前这双圆溜溜的眼睛。 因为猜到了最本质的关键，女孩眼里藏不住的骄傲一览无余。 胥池捻了捻指尖，有些没忍住，像从前那样，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涂小毛，真聪明。” 可涂窈又一下泄气，“可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最后百分之十的气运该怎么填啊。” 涂窈抓了抓脑袋：“是我哪个哥哥还不够努力吗！” 可是大哥已经脱离了原来的经纪公司，二哥马上就要毕业，小哥的运输公司也上了正轨。 都差不多了啊。 胥池微微皱眉。 半晌，忽然开口：“……那你呢？” 涂窈一愣，“我？” …… 昏暗的房间里一片死寂。 白初梦盯着上空，雾气凝滞，迟迟没有反应。 她试探着继续说。 “那个真正的涂窈非自然消失后，出现了当年那个愚蠢的假涂窈。” “……后来假涂窈消失了，她又回到了这个世界，天道叔，是不是有这个可能？” 黑雾又沉默了一会儿，“……你懂什么才是非自然消失吗？除了我，没有人再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从这个世界上剥离。” 没有人了…… 怎么会没有人了…… 白初梦快速地思索着，突然道：“那祂呢……” “谁？” 白初梦喉咙紧张地吞咽着：“……那个真正的天道。” 这话一落，仿佛一把利剑狠狠刺中了黑雾的命脉。 原本平静的雾气立刻变得激烈！ “我说过多少次了！祂已经消失了，当年是我亲手送祂陨落，祂不再以天道的身份存在，我才能取代祂，你懂吗！” 十八年前，祂汲取了蒋逢春夫妻所有的气运和生命，亲手看着祂在海面上消失一点光点都不剩！ “祂绝对不可能存在，你懂吗！” 白初梦不死心：“可如果祂没有消失呢，祂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把涂窈送走……咳……” 还没说完，下一秒，白初梦脖子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死死扣住，惊恐地瞪大眼。 “天……天道叔……” 黑雾迟迟没反应，只是一味地加重力道， 白初梦心里忽然涌起一丝悲哀的快意。 她知道，他听进去了。 “哈……如果真是这样……天道叔，你好像被耍了……” 如果那个真正的天道还存在，并且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策划了一条草灰蛇线的反击之路。 那就好玩了。 白初梦笑得嘲讽又痛快，艰难地吐出声音。 “天道叔……我的结局已经注定了，可你的结局……似乎也不太光明。” 黑雾发散的威压越来越厚重，脖子上里力道越来越重…… 白初梦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呵斥！ “怎么回事！你在干什么？！” 看守人员正好路过，透过窗户就看到白初梦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已经掐到面色通红，快要失去意识。 眼看就要窒息，他连忙大喊： “快来人，嫌疑人想自杀！” …… “我？” 车上，涂窈呆呆地抬头：“你是说，最后的百分之十是我吗？” “我的气运？” “小池，我……我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看着她突然变得紧张的深情，胥池立刻放缓了声音，“……那可以想一想，涂小毛。” 既然涂小毛的生命和这个进度条有关，那必然有特殊的联系。 涂小毛……或许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涂窈茫然地看向头顶。 就在这时，有几辆救护车迎面而来，在他们边上停下。 很快从看守所里抬了一个人出来。 涂窈沿着视线看过去，瞬间一愣。 “白初梦？” 话音刚落，有两个警察像是看到了她，径直走了过来，神色严肃。 “请问是涂小姐吗？” “看记录你刚刚来探望过白初梦，我们有些问题想问你。” …… 半小时后，涂朝夕跟林樾下了车，涂窈半垂着脑袋刚好从门口出来。 车门重重一关，涂窈下意识抬头，就看到几步之外，涂朝夕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她慢吞吞走近，“……哥。” “不是去福利院了吗，为什么来这儿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要大家一起想 “我……” 涂窈仰起头，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涂朝夕这回却没打算轻轻揭过的意思，冷着脸继续问： “为什么去找白初梦，你告诉我，你最近究竟在做什么？” 眼看逃不过去，涂窈只好坦白：“我就是来问问，她背后还有没有主使的人……” “可能……问她的时候刺激到她了，她忽然就想不开……” “我不是故意……” “我是问你这个吗！” 涂朝夕看着她越来越没底气的神色，气不打一处来：“我问你为什么追着这件事不放！你不知道危险吗，我是死了吗！什么事都要你去查你去做！” “你才几岁！要你这么冲锋陷阵了吗！” 涂朝夕昨天晚上听了一夜林樾关于涂窈有没有恢复记忆的分析，白天又补了一上午觉，脑袋一片混乱之际，就接到看守所的电话。 原本混乱的情绪在来的路上层层叠加，已经快气糊涂了。 涂窈呆呆地眨了眨眼睛：“哥……我……” “你什么！你要说什么！来港城才多久，一次爆炸，一个火灾，你还想碰到什么危险！” “涂小毛，你到底瞒了……” 还没说完，胥池拦在了两人中间，“涂老师。” 涂朝夕回过神，瞥到对面的青年，瞬间气又不打一处来。 “哪哪儿都有你！你把我妹妹带这儿干什么！” 胥池笑了笑，看向明显被一通质问问懵的女孩，轻声道：“你先上车，我跟你哥哥聊一聊。” 涂窈下意识看向涂朝夕，看他没反对，才乖乖跟着林樾上了车。 车窗拉上后，胥池回过头，盯着涂朝夕气得发白的脸，思索了几秒，抛出一句。 “涂老师，你是不是觉得涂小毛恢复记忆了。” 一句话，把涂朝夕气晕的脑袋瞬间问清醒了。 昨天晚上，林樾刚跟他说起的时候，他原本是不信的。 可偏偏涂窈在采购商和林樾面前的异常做不得假。 林樾一向话少沉闷，可不代表他不敏锐，从小只有他最清楚涂窈是不是撒了谎，是不是打了架。 涂朝夕明白，林樾的猜测，或许是真的。 涂朝夕搓了一把脸，“是，我是……” 胥池淡淡打断：“如果她真的恢复记忆了，想起了从前伤害你们的那些事。” “然后呢，你准备不要她了吗？” 涂朝夕脸色瞬间变了，看了一眼身后，车窗牢牢紧闭着，立刻转头一把拽住他衣领低骂： “你说的什么话！我难道会揪着从前那些事不放吗，那是我妹妹，我亲妹妹！我分不清我妹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吗！” “她想不起来怎么样，想起来了又怎样！” “不管她曾经有没有做错过事，她还是我妹妹！” 骂着骂着，涂朝夕忽然回味过来，眼神审视着眼前这个一向多智的青年，迟疑道：“……胥池，你是不是故意在激我？” 胥池不语。 涂朝夕更急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 涂朝夕气得跳脚，“我告诉你！你要是再这么激我，你这辈子都别想踏进我家门！” 胥池忽然就笑了起来。 “涂老师，所以你其实是在害怕，她想起那些事后会不会变成从前那个涂窈，会不会……又不要你们了。” “是吗。” 涂朝夕摁着他衣领的手瞬间一僵，目光微微凝滞，下一秒，仓皇地退了一步。 不知道过了多久，重新看向眼前的青年，嗤了一声。 “……你还真是。” “你还真是……敏锐。” 他想了整整一夜，如果涂小毛恢复了记忆，变回了从前的样子，她还会要他们吗…… ……这短短半年相处的时间，他们留得住她吗。 他害怕到今天早上甚至不敢多看涂窈的脸。 “那现在呢？” 胥池继续追问：“来的路上你在想什么，接到看守所的电话后你又在想什么？” “我……”涂朝夕痛苦地闭上眼。 他一字一顿地咬牙道：“我在想她根本不会不要我们！” “她不会不要我们！” “她甚至在努力弥补我们！” 涂朝夕吼完这一句，瞬间怔在原地。 对……这就是他这一路过来最害怕的事情了。 如果涂小毛很早之前就恢复了记忆，选择一腔孤勇地来到港城，而来到港城第一件事就和程桑桑把白初梦送了进去，今天又追到了看守所，明显一副要打破砂锅查到底的架势。 ……她是不是在为当初的伤害而做弥补。 胥池这一步步的追问，直接把他乱了一天一夜的情绪一步步理顺了。 他一开始害怕涂窈恢复记忆后不要他们，可现在，他更怕涂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弥补他们！ …… “弥补？” 胥池轻笑了一声，果然是兄妹。 一个怕哥哥知道有两个涂窈的真相后背负枷锁，一个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再一次无视了曾经的伤害，甚至害怕妹妹在主动弥补。 他该庆幸的，涂小毛义无反顾保护的人确实值得。 可他又无可避免地感到难过。 再抬眼，他眸光久久凝视：“……只能想到这些吗？” 涂朝夕一愣。 脑海里忽然一晃而过那些从程家带来的练习册，那些不一样的字迹。 “你……什么意思？” 胥池淡淡勾了勾唇角：“涂老师，你放心，她从来没有不要过你们。” “在你想明白所有之前，不要去质问，怀疑她。” 胥池眸光幽深，声音轻到几不可闻。 “她很努力了，她不欠你们。” 胥池说完倒退了一步，转身要走。 等等，想明白什么？ 涂朝夕下意识跟紧了一步，再次扣住了他的衣领。 他狐疑地瞪着眼前的青年：“你要我想清楚什么？什么……什么叫她不欠我们？” “你们到底还瞒着我什么？！” 胥池垂下眼眸，遮住了所有能被看清楚的情绪。 涂朝夕急了。 “说啊！” “哥。” 回头一看，涂窈趴在车窗边上，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不要打架。” 涂朝夕心脏突然就瑟缩了一下。 他回过头，松开手。 “……胥池，我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又瞒了我什么，但是她要是出了事，我饶不了自己，也饶不了你！” 说完转头，快步上了车。 一到酒店，涂朝夕立刻掏出手机。 涂窈紧紧挨着林樾，小声问：“哥，你给谁打电话？” 涂朝夕头也没回：“程桑桑，让她赶紧准备好迁户口的资料，迁完户口我们就走。” 顿了一秒，他冷声道：“你进去。” 边上，林樾也轻戳了她一下。 涂窈垂下头，走进卧室。 刚坐下，电话突然震了一下。 是程桑桑。 “涂小毛，怎么回事啊，涂老师语气好可怕，怎么突然这么着急要迁户口。” 涂窈又站了起来，忍不住打开了一道门缝，客厅里，涂朝夕打开了电视，屏幕里是他们最熟悉的综艺。 他神色紧绷，牢牢盯着屏幕的她，像在迫不及待地查找一个能撬开所有答案，困惑的口子。 涂窈不确定他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也不敢猜。 “……桑桑，我想问问你。” “有一件事，你不敢让你的家人知道，怕他们知道了会难过，可好像……” “好像就算你不说，他们也很难过。” 她不是完美的人，不得不认清一个现实，她做不出完美的，两全其美的选择。 程桑桑沉默了。 过了会儿，她轻声道： “涂小毛，之前在仙鹤村的时候，我和小白给胥董解答过一个问题。” “我觉得不管是亲情还是什么，感情的处理方式大体都是相同的，所以我把给胥董的答案也告诉你。” “你不要一个人想，要大家一起想。” 涂窈：“哪怕会让他们难过吗。” 程桑桑“嗯”了一声，“可是谁又能保证到时候他们是快乐多一点，还是难过更多一点呢。” 涂窈不吭声了。 “涂小毛，你跟以前很不一样，我也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有时候也会感觉到自从你来到港城后就越来越不快乐了。” “既然我能感觉到，你的哥哥们肯定也能察觉。” “难过又怎么样呢，家人的意义原本就是患难与共，悲喜同担。” 第二百四十七章 有过两个涂窈 涂窈一直沉默着，程桑桑想了想，又换了个话题。 “听涂老师说，你今天去福利院了。” “嗯。” 程桑桑：“涂小毛，你还记得，我说过我家也建了很多福利院，有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边上，胥白忍不住插了一句：“小卷毛，你就别帮了，你家那几个金碧辉煌的福利院，没参考意义……” “你……” 赶在程桑桑气炸之前，涂窈赶紧问：“小白还在医院吗？” “对啊大姐，马上就出院了，你不用担心。” 又聊了几句，听两人吵了几句，涂窈才挂了电话。 重新打开门，客厅里，涂朝夕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边上林樾闷头闷脑地陪着看。 涂窈牢牢攥紧了把手。 ……小爹，我做什么决定都可以吗。 110：【都可以。】 真的都可以吗？ 110【都可以。】 涂窈点点头，“我知道了。” …… 客厅里，涂朝夕反复想起胥池说的那句话。 她很努力了，她从不欠他们…… “……林樾，除了觉得涂小毛恢复了记忆，还有其他你觉得奇怪的地方吗？” 林樾还在看屏幕。 这档综艺，从开播到现在，他已经看过不下五遍。 没跟涂小毛相认前，他跟在林景旁边假装不在意，见缝插针地看几眼。 相认后，他开始正大光明地看。 他原本是不敢看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无法拒绝镜头里的这个妹妹。 他常常，会从这个涂小毛身上，想到小时候最快乐的时候那些……片段式的回忆。 所以有让他觉得奇怪的地方吗。 林樾下意识地点了头：“有的。” “涂小毛，很聪明。” 涂朝夕回头皱眉看他：“这我知道，还要你说。” 林樾摇了摇头：“哥，是不一样的聪明。” “哥，我有时候会想，一个人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吗，我没有变，你也没有变，为什么涂小毛会变了又变。” “可是看到二哥也变化这么大，我就觉得可能是我想多了。” 这段时间，即便迟钝沉闷如林樾，也会时常困惑。 可是南柯尚且会从最温柔平和的二哥变成放火的疯子，他有什么理由去质疑涂小毛的变化。 “所以我不敢多想。” 涂朝夕看向墙角，那两大箱字迹混乱的练习册。 喉头微涩：“……如果可以多想呢。” “你会怎么想。” 林樾小幅度地僵了一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屏幕里，涂窈正在被刚回村的罗美丽追着打。 一边哭嚎：“我洗干净了的，我洗干净了的！” 一边跑出了镜头。 “……我会想，涂小毛是换了一个人吗。” “还是，涂小毛又回来了。” …… 深夜，电视黑屏，涂朝夕艰难地起身，走到主卧门口。 推开门，涂窈已经睡了，和之前一样，挨了骂之后，总是睡不安稳，闭着眼睛，眉心也是无意识地皱着。 小小矮矮的一个，缩在被子里。 涂朝夕静静地盯着她……十八岁了，怎么就一直没长个呢。 这半年好像一直都没长过个。 他伸出手，刚要触碰，又退了回来。 无意识地抱住头，蹲在了床边。 一时之间，他分不清，他到底清醒着，还是在做梦…… 一片寂静里，涂朝夕站起身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边走边低声问：“你什么时候过来。” 门缝里传来南柯的声音：“明天。” “咔哒”一声，门被轻轻扣上。 床上，涂窈睁开了眼睛，几秒后，又闭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一道若隐若现的黑雾一闪而过。 寂静的夜里，毫不遮掩的威压一阵一阵地发散，吹起了瞬间狂躁的冷风。 有喃喃的声音从风里传来。 “……你到底还在不在。”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孩子……你一直都喜欢这样的孩子。” “这样天真聪慧的孩子，优点明显，缺点也明显啊。” 黑雾迅速隐去，黑夜里又恢复了久违的寂静。 …… 第二天涂窈早早地醒了。 涂朝夕一从房间出来，就看到她趴坐在餐桌上，嘴里叼着一块面包。 听到动静后，立刻抬头乖乖朝他招手：“哥！” 涂朝夕忽然有些恍惚，。 看他迟迟没动，涂窈赶紧跑过来，一把抱住他，“哥。” 涂朝夕浑身一僵，没吭声。 “别生气了。” 软乎乎的四个字一出来，涂朝夕还是忍不住了。 “一句话就能把我安慰好吗？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说完他就后悔了。 不争气，还是这么不争气，每回都是这样，涂小毛一服软他就心软！ 涂朝夕闭了闭眼：“涂小毛，谁教你这么安慰人的！” “我要听的是这些话吗，你……” “哥，二哥是不是今天回来？” “等二哥回来，我们聊一聊。” 还没说完，果断又认真的一句话立刻把他所有的心绪打断。 涂朝夕一愣，慢慢低头，紧紧盯着眼前的女孩。 “……真的？” 涂窈重重点头：“真的！” 这回轮到了涂朝夕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看着涂窈收拾好了她的小包，换上鹅黄色的棉衣，动作迅速地穿好鞋子。 眼看就要开门离开。 “去哪儿？” 涂窈短暂思考了几秒，“……先去看看小白。” “先？” 涂朝夕脸又忍不住黑了下去：“今天又给你自己安排了一堆事情？” 涂窈点了点头，“做完了，二哥就回来了。” 涂朝夕不吭声了。 他大概能明白，涂小毛在给自己的坦白一个缓冲的时间。 “哥，我走了！” 不知道怎么，涂朝夕忽然有些心慌，“等等！” 涂窈回过头，笑眯眯地望着他。 “涂小毛，我……不管你一直在怕什么，又为什么迟迟不敢跟我们开口。” “但你要记着，哥哥们一直都……爱你。” 涂窈愣了下，嘴角重新咧了咧。 “还有，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半年前被全网黑，去了仙鹤村，重新见到……你。” “……明白吗？” 涂朝夕努力克制着喉头的哽咽。 “因为有你，哥哥才觉得人生有了意义，” “从头到尾，都是你……知道吗？” 涂窈笑意一点一点敛了起来，吸了吸鼻子：“……好！” “……早点回来。” “好！” 涂朝夕盯着她的背影走出房间，又走出酒店长廊。 眼看着见不到人了，他连忙回头，快步走进套房，在落地窗前停下。 几分钟后，涂窈跑出了酒店，就像她每一次出门一样，跑跑跳跳地冲，再安安静静地等在路边。 没一会儿，她拦下了一辆车钻了进去。 涂朝夕红着眼，盯着已经空旷的地面，揉了一把忽然跳得激烈的心脏，久久没有回神。 直到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林樾打开门一看，是南柯。 “二哥，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涂朝夕立刻转身。 门外，南柯风尘仆仆，少有的狼狈。 他手里拿着一沓厚厚的文件，语气前所未有地凝重。 “……哥，这个世界上有过两个涂窈。” 第二百七十八章 什么都不怕 车上，涂窈第一次如释重负地看向窗外。 来到港城后，她一直在急促地往前走，没有时间停下来认认真真地看过路边的景色。 不比那天晚上漆黑的天空和需要找角度才能看习惯的月亮，今天的太阳格外好看。 看她久久没说话，司机连忙问了句：“小姑娘，去哪儿？” 涂窈回过神，抱紧小包，“大叔，先去市医院！” …… 刚到医院，涂窈就撞上了一堆眼熟的人。 是那天在程家被胥白救下的那些少爷们，个个手里拎着礼盒，神情憋屈地堵在病房门口。 涂窈还没进去，就听到胥白在里面神气活现地赶人。 “你们别进来啊，心不甘情不愿的，我才不接受，走走走！” 程桑桑眼睛亮，看到了被拦得死死的涂窈。 “哎呀！涂小毛！” 胥白立刻转头，“哎呀大姐！” 两人赶紧跑过来，从人群里把人拉了过来。 “你们别挡路！把我大姐给拦了！” 顺利把涂窈拨进来后，胥白果断把门关上了。 忍不住抱怨：“大姐，你是不知道，这帮人现在天天来谢我，烦都烦死了。” 涂窈默默指出：“你看起来不像很烦的样子。” 胥白一下就憋不住了，得意地笑了起来。 “哎呀大姐，心照不宣，心照不宣。” 以前那些人最看不起他了，现在好像是被他救火的样子吓到了还是怎么的，居然三天两头来跟他示好。 他当然得意。 胥白继续说：“大姐，过两天我就出院了，然后我就去仙鹤村，把咱们的双孢菇正式种起来。” “桑桑呢？” “我？”程桑桑更得意：“我找好拍摄场地了，等组建好团队就拍戏啊。” “我得问问闻语姐有没有档期。” 胥白又插了进来：“闻语姐的新戏好像是快杀青了，江野的音乐节都排到明年了。” “没错没错，我可以先预约马老师的宣传稿。”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涂窈捧着脸听着：“大家都很忙。” 胥白愣了下，摇了摇头，“是大家都在变好。” 涂窈回过神，下意识点头。 是，是大家在变好。 …… 从医院出来，涂窈呆呆地仰起头，头顶的太阳比早上更热烈了些。 司机还在路边等她。 涂窈打开车门：“大叔，去胥家园林。” 胥池一出来，就看到女孩一路从园林外跑过来。 她跑得脸色通红，可眼神，心情都比昨天轻松了太多。 她有很多话要说。 “小池，我去见了桑桑和小白。” “小白身体快好了，大家都有事要做。” 她一句话一句话地和他分享着。 最后一句： “我决定了，等二哥回来，我要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们。” 胥池只沉默了一秒，立刻欣然点头。 “好。” 涂窈剩下的话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好像一直都是这样，这一路，小池总是包容又耐心地陪着她。 无论她做了什么选择，他都只说好。 涂窈下意识地搓了下指尖，第二次问：……小爹，我做什么决定都可以吗。 110这回停顿了一会儿，【……都可以。】 涂窈立刻伸出手拽了拽青年的衣角。 “小池，昨天桑桑和我说，在仙鹤村的时候，你问过她和小白一个问题。” 胥池怔了怔，像是没想到话题突然跳到了这里。 他凝视着她，难得有几分没做好准备的局促。 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是。” “是什么问题？” 胥池张了张嘴，是…… 这回却说不出来了。 看他似乎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涂窈又问：“那你问到答案了吗？” 胥池垂下眼，“当然。” “问到了。” 他问到了答案，这一路，也是这样执行的。 无论遇到任何事，他都做到了坦诚地和她一起思考，一起进退。 从来没有因为心疼，喜欢，这些无用的情绪去阻止，影响她做自己的决定。 涂窈歪过头：“如果是跟我相关的问题，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问我呢？” 胥池一愣，突然又被问住了。 他隐约能察觉到，此刻的涂小毛好像格外不一样。 是难得的故意逗弄的一点语气。 下一秒，涂窈忽然笑了起来，眼里一闪而过的得意。 胥池微微挑眉：“怎么笑了。” “因为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来问我！” “因为小池，你胆子小！你不敢问我！” 胥池诧异，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他胆子小，这也是涂小毛第一次说他胆子小。 不等他问，涂窈又老神在在地点了点头。 “不过是正常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胆子会变得很小。” 是一瞬间的事，一阵绵软不算刺骨的风忽然迎面扑来。 胥池微怔，忽然似有所感， “……但是我不一样。” 涂窈攥着他衣角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默默挪了上来，牢牢握住了他的手背。 “我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什么都不怕！” 耳朵就这样轻微地轰鸣了一下。 连带手背上灼热的温度，像火焰的末梢在他心口软软地划了一道。 在寂静的，空旷的园林里，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胥池清楚地看到女孩明亮的眼睛，燃着骄傲的胆气，充沛的勇敢。 听到了最铿锵，最有力的声音。 涂窈认真地说道：“小池，我现在就什么都不怕！” …… 四周已经安静下来，眼前的女孩说完就笑眯眯地望着他。 可胥池只觉得脑袋还在反复地轰鸣。 心脏在逐渐地腾空，试图跳出胸腔。 所有路过的风，飘过的云都在试图把他的灵魂簇拥到半空。 直到涂窈一句话把他拽回原地。 “小池，我说完了，你没有话跟我说吗？” 胥池喉结微动，不敢眨眼，“……有。” 涂窈期待地望着他：“什么？” “……你不怕，我也不怕。” 你不怕，我也不怕。 涂窈眨了眨眼，下一秒，笑了起来。 一头扎进他怀里！ “小池，你也很勇敢！” 胥池牢牢地回抱住她，轻声道：“没有涂小毛勇敢。” 温热的体温穿透厚厚的棉衣，覆盖在他的身体里。 胥池知道，他彻底从半空落到了实地。 他弯了弯唇角，再次强调。 “没有涂小毛勇敢。” 他知道，一直以来涂小毛身上那个进度条是她最无法自洽的枷锁。 在进度条满格之前，涂小毛总是进退维谷。 他不愿让她为难，所以从燕京到港城，哪怕有无数次的机会去坦白这份太过明显的喜欢，他还是放弃了。 可他放弃了，涂小毛却选择了主动。 他更没想过，涂小毛会在她最两难的现在，来表达这份喜欢。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当他怀里这个女孩勇敢地做决定去拥抱世界时，到底有多热烈。 热烈到，他想要用任何条件去换取进度条这最后的百分之十。 涂窈及时制止了他的想法：“小池，换不了的。” “用我全部的气运去换呢。” 涂窈又摇头，“那天白初梦说了，那团黑雾很早之前就来找过你，你身上没有气运。” “没有气运？” 涂窈点头：“对。” “可是我总觉得不可能。” “小爹跟我说过，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气运。” 有生命就有气运。 胥池眸光微闪，每个人都有气运。 而他没有。 或者是有的，但……被谁取走了？ 那么他的气运被用在了哪里呢？ …… “好了小池，不要发呆了，我得走了！” 手被轻轻地拽了一下。 胥池回过神，又牢牢反握住她，有些无奈。 “……才十分钟不到，涂小毛，太短了” 涂窈又催了一遍：“我真的要走了。” 胥池还是迟迟没有松开手，只笑着看着她。 涂窈只好认真解释：“我加了钱让司机在外面等我。” “还是要五百。” 听到熟悉的五百，胥池有些恍然。 上一次涂小毛来见他，为了省五百，从山脚一路走到山顶。 但这一次涂小毛来见他，为了说这些话，愿意加钱让司机等她。 和她不害怕一样，这大概是涂小毛独有的表达喜欢的方式。 看他还是没动静，涂窈终于急了：“可是再等下去，就不止五百了！” 胥池失笑。 涂小毛的喜欢很多，但是原则上不能超出五百。 胥池再也没忍住，再次把人抱进了怀里。 风逐渐冷了起来，把她的手重新捂暖后，胥池才轻轻地松开了她。 “小池，现在我要做最重要的事情，去见最重要的人去了。” “好。” 胥池松开最后一点力道，然后看着她活力满满地跑出了园林，像一只无所顾忌，主动甩掉了所有枷锁的小鹿，消失在他眼里。 …… 车子沿着盘山公路往下。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小姑娘这么高兴啊。” 司机能感觉到，每去一个地方，车上的这个女孩就快乐了一点。 涂窈捂了一下脸，没捂住脸上的笑：“……对！大叔，我非常高兴！” 又在心里补了一句：小爹，我很高兴！ 110没说话，但祂大概明白了，涂窈今天在做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决定克服所有恐惧，去自我肯定，去拥抱她触手可及的一些幸福。 “那下一站去哪儿？”司机又问。 涂窈比前两回目标更加明确：“叔叔，回酒店！” 车子调转方向，一路朝前开。 涂窈看向窗外，忽然，视线一顿。 酒店大路一侧的人行道上，正站着一个女孩。 穿着鹅黄色的棉衣，束着高高的马尾。 像是知道有人在背后看着她，下一秒，她缓缓转过身。 露出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朝她咧嘴一笑，然后慢慢走进酒店。 第二百四十九章 你真把她当女儿养啊 套房里寂静无声，涂朝夕慢慢走近。 步子略微僵硬，但语气格外却格外平静。 “……为什么这么说。” 南柯眼里划过明显的意外。 来的路上，他无数次组织过语言，要怎么跟他的哥哥弟弟们去解释命运对他们一家诡异的捉弄。 可没想到，无论是涂朝夕，还是林樾，神情里的难过都要大过震惊。 “哥，你们也……” 涂朝夕褪去一向的冲动暴躁，第一次平静地打断他：“说说，你查到什么了。” 他和林樾是在这半年和涂窈的朝夕相处，和这几天突发的意外里积攒出了一点直觉。 他不蠢，林樾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迟钝，南柯所说的……也是他们正在猜测的。 但他需要一个真实有力的证据去把他的直觉具象化。 客厅里，南柯把拿了一路的文件袋拆开，语气尽量平和地叙述。 这几天，他先是跟蒋鹏求证了十八年前的沉船事件。 在这基础上，重新梳理了一遍时间线。 “如果我没猜错，当年有两个非自然的存在斗得两败俱伤，一个就是那团黑雾，而另一个，我还不知道祂是谁。” “但……”南柯重新抬眼：“祂现在应该在涂小毛身上。” 涂朝夕瞬间抬头，眼眶瞪得通红：“你说什么？！” 在涂小毛身上？ 在他妹妹身上？！ “祂要做什么！” 赶在涂朝夕暴走前，南柯一鼓作气：“祂在十八年前救下我们一家，又在五年后，把涂小毛送走了。” “两年前，又把涂小毛送了回来。” “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涂小毛离开后，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她。” 一个完全和真正的涂窈性情品行相反的人。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五岁后到十六岁的涂窈性格完全不同。 “我问过陈述，一个人失忆后是有可能性情大变，可是哥，涂小毛的变化，不是一句简单的失忆能解释的。” “涂小毛，她不像失忆，更像是回归。” 这半年，和涂窈的每一次相处，都在不断地让他们想起最初的五年，她笑一下，哭一下，都是最初的模样。 甚至能完整地覆盖掉中间的那十年。 “……刚刚那些都是我的推论，但这些是实实在在的证据。” 南柯整理好情绪，把手上的资料递过去。 他调查了两年前那个涂窈离开程家的时间，以及涂小毛出现在仙鹤村的时间。 “两年前楚曼去世后，涂窈就被程桑桑的父亲赶走了，具体的消失时间是四月十六号。” “而同一天，涂小毛出现在了仙鹤村。” “也就是说，港城的涂窈消失的时间，和涂小毛出现在仙鹤村的时间是重合的。” 可港城和仙鹤村隔着一片海和上万里路，涂窈压根做不到在短短一天内出现在这两个地方。 “还有……” “别说了，我信。” 涂朝夕突然打断他：“……这些都放放，你说什么我都信。” 就算不用证据佐证，他也信。 “我现在只想知道……”涂朝夕抬眼，冷静道：“那个祂在涂小毛身上干什么？祂想做什么？” 其他都不要紧，只要涂窈在这个世界上就都还有余地，他还能保持镇定。 任何诡异什么非自然存在他都可以接受。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涂窈，他妹妹是安全的。 “……这就是我接下来想说的。” 不同于涂朝夕的冷静，南柯眼角微红，一贯平和的声音变得沙哑。 “那个祂似乎和涂小毛绑定了，无论是当年的离开，还是现在都是为了救……我们。” “……只有她，从来都没有安全过，每一天，都处在危险之下。” …… 酒店外，涂窈回过神立刻喊道： “大叔，停车！” 她忙不迭跑进酒店，大堂里人来人往，视线一扫，鹅黄色棉衣一角掠过，人影刚好走进电梯。 涂窈连忙又追上去，边追边问：小爹……你看到了吗，是她吗？ 110伏在进度条后，光线微微凝滞。 不对…… 两个涂窈绝对不会出现在同一世界里，何况……那个“人”两年前已经消失，不会再出现…… 110：【不要追。】 涂窈立刻停下。 小爹？ 110重复：【不要追。】 涂窈点头：“……知道了。” 可下一秒，涂窈仰着头，目光瞬间一滞。 酒店大堂最中间是一架观光电梯，沿着透明的玻璃窗，穿着鹅黄色棉衣的女孩站在正中间，依旧挑衅地望着她。 沿着观光电梯，涂窈亲眼看着她上了一层又一层楼。 最后，在十二楼停下。 ……十二楼，是她哥哥们的房间。 她要去找哥哥。 涂窈僵在原地，理智告诉她，她要听小爹的话，不要追不要动。 可情感上，她不可避免地生出一点害怕。 哥哥们会见到她吗…… 110凝视着涂窈紧张的神情，突然出声：【去一楼走廊。】 涂窈扫了一眼方向，果断往前跑！ 而在涂窈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头顶的蓝光在不断地抽离。 直到涂窈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停下，转过身，瞬间惊住。 “小爹，你……” 这是第一次，涂窈清楚地看到110全部的模样。 祂不再是藏在进度条里稀少的光点，而是凝聚在上空的一个微小的光体，可周身发散出来的柔和的蓝光却仿佛能照拂到无边无际。 110没有时间去猜测明明已经彻底消失的“人”为什么会再次出现。 但如果涂窈害怕，祂可以让“她”再次消失。 下一秒，某一处光亮忽然变得锋利！ 就在这时，空旷的长廊中，一道声音幽幽响起。 “……原来你真的还存在。” 涂窈立刻抬头，就看到走廊尽头处，“涂窈”出现了。 不等她反应，下一瞬，当场凝聚成了一团若隐若现的雾气！ “你……” 涂窈瞬间明白过来了，那个“涂窈”是假的！ 黑雾一点一点靠近，盯着涂窈脑门上蓝荧荧的光，喃喃道： “难怪，难怪……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 “所以当初你把所有的气运都绑在了这家人身上，让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是不是！” “难怪我当时没办法杀了那几个孩子，我以为是气运反噬，只能让那个女佣把他们带走慢慢筹划。” “所以到头来全都是你搞的鬼！” 他语气越来越激烈：“我猜就连另一个涂窈也已经被你处理掉了！” “就为了让她回来？” 被白初梦点醒后，他就试图找过另一个涂窈的存在，可无论他怎么找，万千世界，都没有这个“人”的痕迹。 他只好亲自过来试探。 没想到，还真被白初梦猜对了！ 涂窈怔在原地。 这团黑雾说的话信息量足够多。 那个涂窈早就消失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早就被小爹处理了？ ……她也没有猜错，进度条不仅代表她们一家的气运，本质上，一直绑定着小爹。 涂窈不由得看向上空。 蓝色光体在她眼前悬浮着，身上柔和的弧度越来越少，在不知不觉间转化成一处处锋利的光刺，夺目得让人无法直视。 终于，110开了口。 【残次品，没有存在的必要。】 涂窈一愣，不同于在她面前或轻松或气急败坏或心虚的模样，这是第一次，她听到110最公正公平又冷漠的声音。 每一个字符都透着陌生的，无法违抗的规则感。 而这一句话，精准刺中了黑雾。 “残次品？残次品！” “哈哈哈哈哈哈你是说那个蠢货，还是……我？！” 他焦躁地环绕在上空：“你从来都没变过……” “你从来都把我当残次品！我在你眼里一直都是残次品！” 眼看雾气越来越狂躁，一副要爆发的架势，涂窈连忙拦到110面前。 “离我小爹远点！” 走廊里忽然一片寂静，雾气微微凝滞。 几秒后，低沉的声音像是困惑地响了起来。 “……小爹？” “你让她叫你小爹？” 黑雾有些不可置信地笑了起来。 “先是把所有气运都绑在她们一家人身上，暗度陈仓地护着她。” “明明躲了我这么久，可为了让她安心，现在又不惜暴露身份！” 黑雾语气染上了明显的嘲讽： “你真把她当女儿养啊。” 第二百五十章 定位消失 “你真把她当女儿养？！” 黑雾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哈，你还不知道，就是因为祂把你送走了，才出现了一个假涂窈，把你一家人害得家破人亡，让你几个哥哥流离失所。” 看110一声不吭，他又对准了涂窈。 “如果我没猜错，祂是不是在拿你头上这个进度条威胁你啊。” “这种生命随时受到威胁的滋味不好受。” 涂窈冷静道：“刚刚是你自己说的，是小爹把气运绑定在了我们一家身上，你才杀不了我们。” 她耐心纠正：“你才是凶手，当初是小爹救了我们，现在也是小爹在保护我们。” “那又怎样！” 黑雾丝毫没有被戳破的羞恼：“祂还不是没保下你的父母！还不是趁你还小没有分辨能力的时候把你送到了另一个世界！” “恶意的伤害和善意的伤害又有什么区别？事后的弥补又有什么用！” “你又敢说祂没有一点私心吗！祂竟然把祂作为天道的责任压到你一个人身上！” 涂窈不说话了。 “怎么，没话说了？你也觉得我说得有道理，你是……” 这回还没说完，涂窈出声打断：“你是在羡慕吗？” 黑雾：？ “羡慕小爹选了我，没有选你吗？” “宁愿把责任交到我一个普通人身上，也不会对你屈服。” 黑雾语气瞬间烦躁：“我为什么要羡慕，我……” 涂窈又截住他的话：“那你就是挑拨了。” 她叹了口气：“挑拨没用，我知道小爹有做得不圆满的地方，可是我们人类有一句话。”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黑暗的走廊里，涂窈夹杂在两团针锋相对的雾气之间，慢慢地说着。 是说给这团黑雾听，也是在说给110听。 她明白，这也一直是110的心结。 但她不相信她是全程被动地被命运推到这里的，按照小爹的性子，在她遗忘的记忆里，小爹一定给过她最大限度的选择。 走到这一步，她也一定有过自主的权利。 走到这一步，小爹一定也是最没办法的办法。 说到一半，涂窈就有些无奈：“算了，跟你说不通。” 又补了一句：“反正你这样是做不了天道的。” “明明是你作的恶，还能正大光明地推诿到别人身上，你别做天道，你是反派。” 黑雾：…… “我知道祂为什么这么喜欢你了。” ……这个孩子简直就是祂的翻版。 一句话就能让他狂躁。 “还有啊，你凭什么骂我小爹，小爹是找了我，可你还不是躲在白初梦身后！” “就你还想取代我小爹，别做梦！” 涂窈一句接一句地不停。 在黑雾看不到的背后，她偷偷掏出手机，点到快捷键，快速发了个信息。 她不敢赌这团黑雾什么时候突然发疯，这家酒店客人又多，她得找人帮忙疏散。 可下一秒，发送失败的震动响起。 涂窈一怔。 黑雾冷笑了一声。 “你还真是敏锐，不过这次，你再也救不了任何人了。” 话音刚落，大楼突然平地晃动了一下。 …… 套房里，随着南柯这几句话，陷入了一片死寂。 几秒后，涂朝夕忽然笑了一声，眼神困惑：“……你说什么？” 他慢慢起身：“什么叫，她一直处在危险之中？” 林樾也站了起来，“……二哥。” 南柯闭了闭眼，重新组织语言。 “她应该……能预感到我们的危险，” “这半年里，她先后帮你和我解决那几个黑料，之后在音乐厅后台遇到危险时还做到精准地提醒我，燕京城郊那次坍塌事故里又第一时间就找到了你。” 涂朝夕冷冷道：“那只能代表她身上有危险提示，” 南柯红着眼，摇头：“她跟我说过。” 仙鹤村的时候，他出发回燕京，涂窈曾经用玩笑的话告诉过他。 ——你送了我很多生命。 这几天他一刻没停地回忆了一遍这半年发生过的事情，试图把所有的线索抽丝剥茧地理出来。 就这样串联出了一个让他恐惧的真相。 “如果我没猜错，她已经知道了白初梦背后的主使者，而且……在试图去处理掉他。” …… 房间里，老式摆钟转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透亮的镜面上，倒映着涂朝夕一反常态平静的神色。 “……你的意思是，她五岁后就被送走了，到十六岁才回到这个世界，是吗。” “因为我们这些哥哥们不争气，害得她到现在生命都在受到威胁……是吗？” 五岁不记事的时候被送走，十六岁一回来就承受了三个陌生哥哥的恨意，可为了努力活下去，为了让他们活下去，只能勤勤恳恳地去解决所有的隐患。 从仙鹤村，到燕京，到港城……从来没停下过。 “难怪……难怪胥池说，她很努力，她不欠我们。” 他们一直认为，他们兄妹之间能重新开始的本质，是因为他们选择了放下，在涂窈一次次阴差阳错的安抚下选择了两不相欠。 可…… 如果涂窈不欠他们呢？ 如果涂窈从始至终，不欠他们呢。 涂朝夕忽然腿软，跌坐在沙发上，死死摁住眼眶。 “……难怪她不敢说，她半点都不敢让我知道。” 不知道自己才是涂窈的时候不敢提，知道自己才是涂窈后就更不敢提。 涂朝夕狠狠甩了自己一个巴掌！ “我算什么哥哥！” 房间里彻底陷入了死寂。 …… 三人分坐客厅的三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涂朝夕重新开口。 “……那些年，她去哪儿了？” “她去哪儿了？” 南柯脸色苍白，摇了摇头：“……这我不知道。” “福利院。” 角落的林樾忽然出声。 两人瞬间转头。 林樾抿了抿唇：“哥，涂小毛应该是被那个人送到了福利院。” “福利院里应该有一个跟奶奶差不多年纪，生了病的老人。” 他没有忘记，当初涂窈还没认出他的时候为什么会下决心帮他们抢回那些画。 是因为奶奶。 “涂小毛她很喜欢奶奶，很会打架，也很会照顾病人。” “她还学过中医。” 随着他一句话一句话地补充，涂朝夕和南柯的脑海里不断浮现这半年来的一些画面。 涂朝夕缓慢地几近自虐地攥紧手心。 所以当初在综艺里，她能一眼分辨那家福利院的异常。 她还有着无师自通的求生本领。 她所有的聪慧……全都是那个世界的留痕。 涂朝夕听不下去了，他今天不该放涂小毛出去的。 他立刻掏出手机。 下一秒，眉头皱了起来。 无论拨了多少次，对面始终无法接通。 涂朝夕眼皮跳了跳，赶紧查看定位。 下一秒，脸色瞬间格外难看，当即站了起来！ “哥，怎么了？” 涂朝夕控制不住地手抖：“……定位。” 南柯和林樾赶紧过来查看，这一看，也重重地心惊了一下！ 手机上，属于涂窈的定位消失了。 “哥，你看外面的天。” 涂朝夕连忙抬头，就看到，窗外，刚刚还晴空万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暗了下来。 紧接着，大楼忽然重重晃动了一下！ 第二百五十一章 无能为力的事情他来做 另一边，胥池慢慢地走回庭院。 走着走着，笑了起来。 怎么会有涂小毛这样的人。 突然地跑来挑明，又突然地跑走。 压根没留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这是他长长的二十几年人生里，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他不该放她跑的。 如果是在一个合适的时机，他一定会把她留下。 狼牙已经被接到家里，这会儿不知道从哪儿找来根木头叼着。 叼到一半，忽然鼻子动了动，嗅到了熟悉的味道，立刻激动地朝他跑过来！ 绕着他走来走去。 胥池轻笑：“她走了，过几天再带你去看她。” 狼牙顿时耷拉下尾巴，掉头就走。 没走两步，大狗忽然警觉地停下，耳朵直直地竖了起来！ 胥池笑意微滞，刚想问，忽然的，头顶凝聚了一片漆黑的云层。 天色就这样暗了下来。 胥池拿出手机，下一秒，显示拨号失败。 几乎瞬间，原本漂浮在半空的愉悦的心脏就像被牢牢攥住。 …… 医院，胥白美滋滋地又赶跑了一堆人，拿起手机一看，群里已经刷屏了。 闻语：【桑桑，小白，你们港城的天怎么了？】 江野：【说是一下就黑了。】 马致远：【嚯，有妖怪！】 闻语&江野：【……】 两人双双跳过他。 闻语：【涂老师和妹妹是不是也在港城呢？妹妹电话怎么打不通啊？】 程桑桑赶紧拿出手机，拨了两遍，也打不通。 就在这时，屏幕里忽然跳出来一通紧急通知。 突发！港俪酒店大楼不知名原因倾斜 “这不就是涂小毛他们住的酒店吗！” 程桑桑立马跳了起来：“我去找涂小毛。” 胥白赶紧拔掉针头：“我也去！” …… 猝不及防的抖动，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阵尖叫！ 涂窈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 110几乎瞬间反应过来，挡住了下一次的晃动。 可也已经迟了。 一次晃动也足够引起慌乱。 涂窈闻声看过去，刚刚还安静的大楼，一时间，走廊，应急楼梯到处都是跑得跌跌撞撞的人。 有年轻女人抱着孩子从她面前跑过，跑得太急，一下摔倒在地，孩子当即吓得大哭！ 涂窈连忙站起来要去帮忙，可刚跑了两步，忽然被一道外力狠狠撞了回来！ 涂窈一愣，“……小爹？” 怎么回事？ 涂窈伸出手，指尖立刻摸到了冰凉的触感。 是屏障！ 一楼这一处廊道就像被隔离在世界之外一样，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别人看不到她，她也出不去。 涂窈脸色微微发白，怎么办……她哥哥们还在楼上。 涂窈努力冷静下来，仔细辨认着跑出来的每一张面孔。 每过去一个人，她一边庆幸又一边失落。 她哥哥们在十二楼，从十二楼跑到一楼，没那么快的…… 黑雾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女孩神色中强装镇定也掩盖不了的恐惧。 “真是少见的表情啊……” “果然，再聪明的孩子，触碰到软肋，也会害怕。” 他忽然想到什么，感慨道：“像不像十八年前？” 十八年前，也是这样，海面上，他一次又一次地试图控制那艘邮轮，试图向祂证明，他就算是一个替补，也有操控人类命运的能力。 而祂，一刻不停地阻止下他每一次的攻击。 一刻不停地展示着祂的博爱，公正，仁慈。 可最后结果还不是他赢了。 “我本来就是你的替补，再斗下去，无非就是和十八年前一样两败俱伤，再拉上一堆人陪葬。” “要不这样，我们来做个交换。” 110不语。 他继续说：“只要你彻底消失，我就放过他们，好不好？” “我会做一个好天道，比你更出色。” 110依旧没反应。 “你不是喜欢这个小姑娘吗，我也喜欢，我也认她当女儿，我也偏爱她，好不好。” 他语气充满诱惑：“你可以放心地消失。” “怎么样？” 110：【闭嘴！】 黑雾嗤了一声：“你果然喜欢这孩子。” “你不是天道吗，天道最忌讳不公平，你觉得你还有资格做天道？” 说话间，楼体又倾斜了一个度，酒店内外到处都是撕心裂肺的哭声。 涂窈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头顶是光点逐渐微弱的小爹。 对面是不断环绕着楼梯的雾气。 一楼廊道的位置，能清晰地看到酒店外已经被临时拉上了警戒线。 临时被召集起来的工作人员们努力保持着镇定，正在紧急疏散惊慌失措的人群。 很快，救援的车辆到达，救援人员不断逆行穿过人群。 这是她第一次，没办法帮到任何一个人。 下一秒，涂窈视线一顿。 逆行的人群里，忽然出现了三张熟悉的面孔。 …… 程桑桑和胥白几乎和救援队同时到达的酒店。 两人一下车，却发现有人比他们到得更早。 “小叔！” 胥池神色冷淡，大步走来，身后几个助理把提前拿到的酒店布局图交给救援队。 “这家酒店一共三十五层，一二层的客人已经全部疏散，看疏散效率，中层或许已经造成拥堵现象。” 救援队第一次提前拿到这么详细的资料。 “您……” 不等对面说完，胥池冷声道：“大楼倾斜的原因目前不明，我的团队预估接下来还有二次三次的晃动现象。” 胥白和程桑桑就这样看着胥池有条不紊地引导，安排，参与所有的救援方案。 看了眼迟迟没有反应的手机，胥白终于急了。 趁胥池说话的空挡，忍不住说：“小叔！我联系不上大姐！” 话音一落，胥池瞬间冷眼瞥了过来。 可下一秒，又转头道：“继续。” 救援队长抓住了重点：“所以目前最大的问题是要解决中层的拥堵。” “是。”胥池冷静点头。 胥白一愣：“……小叔。” 隔着人群，他清楚地看到青年紧绷，苍白的神色，昏暗的天幕里，仿佛失去了这半年里一点一点养起来的人气。 程桑桑眼皮跳了跳，赶紧拽了下胥白，示意他噤声。 然后掏出手机背过身继续挨个联系。 漫长的几分钟后，救援队伍迅速进行了疏散活动，围在胥池身边的人纷纷离开。 胥白慢慢走近。 “小叔……” “你找不到她的。” 这回不等胥白再开口，胥池缓声打断。 缓了两秒，他转身看向前方的大楼，攥住微微颤抖的手心，重复了一遍。 “你找不到她的。” 来的路上，他就确定过涂窈的位置，但无论是手机持续定位，还是酒店的监控记录，都中断在她进入酒店后的那一刻。 她在这家酒店，但谁都找不到她。 他不知道她被困在哪里。 但他知道，对于涂小毛来说，现在最难过的事情大概就是无能为力。 “尽快疏散人群，这才是她现在最担心，最想做的事。” 她无能为力的事情，他来做。 另一头，程桑桑忽然举起手机，激动道：“涂老师！” “我联系上涂老师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再把我送走一次吧” 十二楼，随着涂窈的定位消失，涂朝夕的手机信号也时隐时现。 大楼只晃动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四面八方的惊叫声。 涂朝夕脸色微变，立刻就要出去查看情况。 南柯一把拉住他，冷静道：“哥，暂时不要出去。” “我们处在酒店中层，又是最边缘的房间，楼上楼下都有不小的人流量，很大情况会造成拥堵踩踏。” 果然，林樾打开门一看，走廊最边上的应急通道里已经围满了人。 程桑桑电话就是这时候打进来的。 “涂小毛在你那儿吗？” 涂朝夕接起电话就问。 程桑桑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胥池接过了电话：“涂老师，目前十二楼的情况怎么样？” 涂朝夕敏锐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胥池，我妹妹在哪儿？” 电话那端停顿了一秒，“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涂朝夕声音瞬间拔高：“涂小毛每回跑丢你都知道，这次你怎么能不知道！” “等等，她一大早就走了，说是要去医院，所以她现在肯定是安全的，是不是！” 涂朝夕仿佛抓到了一线希望。 涂窈说不定就在回来的路上，港城这破路堵得要命，他妹妹要是看到了新闻不得吓死！ 电话这端，三兄弟眼神紧迫地盯着屏幕。 胥池知道，不说明白，涂朝夕绝不会罢休。 顿了顿，他轻声道： “……涂老师，你们安全了，她才会安全。” 他不知道涂窈被困在哪里，但无论她困在哪里，她一定不会放弃救她的哥哥们和这些人。 胥池不敢赌，如果涂窈也在困境之中，一旦让她想到救人的办法，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涂朝夕脑袋几乎瞬间晕眩了一下。 南柯和林樾脸色双双暗了下来。 ……胥池的意思并不难懂。 突发的大楼晃动，异常的天气，消失的定位，就算再蠢也该明白，这不是普通的危机事故。 而涂窈，他们的妹妹，或许正在遭遇比他们严重百倍千倍的危险。 “……好，你说，我现在要做什么。” 涂朝夕冷静下来，尽量镇定道：“我都配合。” “我这边会安排中高层的空援，需要你同步告诉我十二层上下楼道的拥堵情况，确认方便救援的位置。” 南柯立刻道：“哥，我去。” 林樾已经准备埋头往前走。 涂朝夕当即一手拉住一个，分配任务：“我去十三层，南柯往下走，老三留在这里，随时保持联系。” 赶在林樾拒绝前，涂朝夕立刻拍了他一把，冷声道：“这时候别顶嘴，你腿刚好，听哥的。” “你也有任务，继续联系涂小毛。” 说完，涂朝夕和南柯打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跑进人群。 同时，林樾拿出手机，开始一次一次地拨打他熟烂于心的那个号码。 一次打不通就打第二次。 两次打不通打第三次。 周围传来隐隐的焦急的抽泣声。 “……怎么办，我都打了好几个电话了，都打不通，信号老是断。” “听说上面几层有好多人受伤了，下面又堵得厉害，根本出不去啊……” 林樾一边听着，拨号的手微微颤抖。 屏幕上有一滴一滴的水渍落下，他赶紧擦干，顺带擦了一把眼睛，埋头继续点。 …… 紧急通道里全都是下行的人群，只有涂朝夕一个人逆行，只是挤过一层楼，涂朝夕已经满头大汗。 他跑遍了整层楼，喘着气分析：“胥池，我看过了，每一层紧急通道的东南方确实有酒店人员说的观景窗。” 涂朝夕环视了一圈，又看到了一处几乎只有三四平米狭小的窗台。 “一共两处窗台，目前位置都算安全，你看能不能找人来……” 可还没说完，大楼瞬间重重地晃动起来！ 涂朝夕一个没站稳，整个人砸在了地上！ 周围响起玻璃碎裂的声音。 他赶紧就近抓住一根横杆，可压根不管用，他只觉得整个人都在往下滑！ 整栋大楼已然响起比刚刚还要激烈的惨叫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涂朝夕眼皮跳了跳，再抬头一看，无论是观景窗，还是对面的小窗台，几乎都以诡异的方式碎裂，而楼面的倾斜度径直下垂。 肉眼可见地丧失了承重能力！ 而他，整个人卡在了两根横杆之间，距离他不到直线三米的距离，就是碎裂的观景窗，窗口大开，他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可能。 ……死里逃生。 涂朝夕死死攥住拳，他大概明白了，有人想要破坏这栋大楼的同时，也有人……在保护他们。 黑暗的廊道里，黑雾居高临下，遗憾地看着这一幕。 “差一点，就差一点。” “不过也好。” 他一直很享受折磨人的愉悦感，喃喃道：“人力永远追不上非自然的力量，你又能跟我耗多久呢。” 另一边，涂朝夕平复下来，立刻对着手机道：“胥池，十三层的救援位置已经被破坏了，我估计其他几层也是这样。” 可说完，对面却迟迟没有反应，他连忙拿起手机一看，瞬间，心脏狠狠地往下坠。 手机信号消失了。 “救援位置被破坏，现在信号又消失了！怎么回事！” 程桑桑急得抱怨：“这难不成是在故意跟我们作对吗！” “怎么办？” 胥池站在原地，深深皱眉。 他忽然意识到，从前那位假天道一直都是借楚曼，白初梦的手，人力制造出来的祸端，无论多么严重，总有解决的源头。 而现在不一样。 这一次，就像是十八年前的重演。 一切都充满了不可预料和不可控的性质。 …… 廊道里，涂窈也被大楼的二次晃动跌坐在地上，她下意识地看着酒店外的方向。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胥池脸上出现凝重的表情。 更不用说程桑桑和胥白向来情绪外露，已经急得眼眶通红。 ……怎么办 该怎么办。 黑雾满意地听着四处响起的哭声，还在继续诱哄：“怎么样？” “我答应你，永远都做一个公平，公正的天道。” “只要你同意消失，这个世界立刻就会恢复原样。” 等等……涂窈忽然仰头，看向对面不断消耗的黑雾。 ……她好像察觉到了一个问题。 小爹，这些年，假天道好像一直是靠白初梦，楚曼，桑桑爸爸新太太，这样一个又一个的媒介去吸收气运。 他为什么不能自己动手？ 110没说话。 涂窈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喉咙，试着猜测。 因为…… 不能自己动手吗？ 可十八年前，他就是自己出手让邮轮沉底，害死了她的爸爸妈妈。 那天之后，就像受到了某种限制，他就不再自己出面，而是指使着楚曼，后来又是白初梦…… 直到今天，这种限制仿佛消失了。 110还是没有回她。 涂窈继续往下想。 十八年前和今天有什么区别…… 电光火石间，涂窈忽然明白了什么。 “……因为他是天道的替补，天道存在时，他也有同等的权利。” “可当天道不存在时，他同样对这个世界的人类没有任何干预和处置的权利。不然会受到反噬，是吗。” 涂窈越说，思路越清晰：“所以五岁那年，你把我送走了。” “因为你把气运通通绑定在我和哥哥们身上，只要把我送走，天道就不再完整。” 同样的，也收回了这团黑雾属于天道的权利。 他害怕被反噬，只能先后依赖楚曼，白初梦。 对吗？ …… 110久久无言。 祂一点都不意外涂窈会想到这些。 涂小毛，一向最擅长挖掘逻辑漏洞，拥有最敏锐的分析能力。 一直……都是祂最聪明的孩子。 涂窈怔怔地看着蓝色的光体。 110没有回答，可她已经从祂的反应里知道了她说的是对的。 天道存在，假天道就不怕反噬。 ……可如果天道有缺呢？ 可如果天道有缺呢。 这团黑雾是不是立刻就能遭到反噬？ 她的哥哥，朋友，所有人是不是会立刻安全…… 她抬头，悬浮在上空的蓝色光体已经比原先微弱了不少。 就像黑雾之前说的，今天就像是十八年前的那一幕在重新上演。 最后的结果不过就是两败俱伤，死伤无数。 大楼里不断有救援人员进出，每个人都暴露在危险之下。 而大楼外，程桑桑没忍住，已经偷偷哭了起来。 胥白搂住她，哽咽着安抚。 一旁，胥池面色苍白，神色紧绷，不间断地调动人手。 下一秒，大楼又晃动了一下。 涂窈重重摔在地上。 来不及感受刺骨的疼痛，她忽然看向头顶，“小爹，我做什么决定都可以吗？” 这是涂窈第三次问祂这个问题。 前两次祂都给了肯定的回答。 这一次110却迟迟没回应。 涂窈固执地又问了第二遍。 “小爹，我做什么决定都可以吗？” 110还是不回答。 静谧的封闭的空间里，涂窈几乎能听到她胸腔里从来敏锐又勇敢的心跳声。 涂窈自顾自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 然后她仰起头，认真道：“小爹。” “再把我送走一次。” 第二百五十三章 虐一会儿 漫长又短暂的寂静里，两道凝聚的雾气在不间断的对峙中不断消耗。 涂窈听到110听起来格外冷静的语气。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自如地点了点头：“知道。” “也知道这是最好，最合适的办法。” 110却不再说话。 涂窈只好蹲坐到蓝色光体旁边，一边揉着胀痛的手腕，一边絮絮叨叨地分析。 “小爹，那你知道小时候我跟别人打架的时候，奶奶是怎么教我的吗。” “她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说硬碰硬是最笨的办法。” 顿了顿，涂窈继续说：“她还说，我们是渺小的。” “但是渺小的人也有渺小的力量。” 110还是不吭声。 涂窈想了想，默默仰起脑袋： “小爹，我不想认他当小爹，我还是想认你当小爹。” 110终于忍不住了：【别说了！】 机械音难得透着一丝慌张。 涂窈凝视着错乱了一秒的光团，忽然有点想笑。 “……小爹，你不要害怕。” 她伸了伸手腕，摸上头顶。 这道未满的进度条原本是一组无形的数据。 但因为110的短暂脱离，这一刻，涂窈看得到，也摸得到。 “你这么厉害，能把我找回来一次，一定能找回来第二次，对不对？” 说完，她一把攥住进度条，作势就要扔还给110。 瞬间，一道无形的力量推拒着她的动作。 涂窈不泄气，用力地砸过去，又被推了回来。 黑雾看着她的动作，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你想干什么？！” 涂窈当没听到，握着进度条的手微微颤抖，依旧坚定地往外推。 他忽然反应过来，迟疑道：“……你。” “你想让祂把你送走？！” 静滞的一秒钟后，黑雾不可置信道： “你疯了！” 涂窈反手就从包里抓了只笔，砸进黑雾里。 “你才疯！你闭嘴！” “哈？” 确认了涂窈的想法，黑色的雾气竟然禁不住地抖了起来。 “……你这个小疯子，你难道不知道你消失后会发生什么吗？！你就就不怕再出现一个涂窈？” 涂窈猝不及防地愣了下。 看着她的反应，黑雾像是获得了一点信心。 循循善诱：“对，就是这样，只要你消失，就会出现一个新的涂窈。” “你忘了吗，当年那个涂窈把你一家人害得多惨，你……” 可还没说完，涂窈目光瞬间清明，立刻反驳：“但就算再出现一百个一万个涂窈，也不是我！” “已经不一样了！” “再有一次两次，一百次一万次，我哥哥们都会一眼就认出来！” 黑雾忽然地噤声。 涂窈自信地抬了抬下巴，“看你这个反应，好像很害怕我消失。” 她看向110：“所以小爹，我说对了，是不是！” 只要把她送走，天道有缺，这团黑雾会立刻遭到反噬！ 黑雾肉眼可见更加焦躁，“你以为你把你送走很容易吗，就算成功把你送走，可你要再想回到这个世界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宇宙里万千世界都是互相独立的个体，要实现涂窈在两个世界里来去自由，就必须有关联的纽带。 可上哪儿去找这道关联的纽带！ 听到这里，涂窈脑海里一闪而过一点抓不住的讯息。 她赶紧晃了晃脑袋：“可是我小爹两年前就做到了！” “就算祂当年能做到，现在呢？” 就凭祂现在这副虚弱的模样，祂怎么保证涂窈这一次消失后还能再回来？！ 眼看涂窈这儿刀枪不入，黑雾立刻转向110。 “你不是最喜欢她吗，你难道忍心看着她就这样消失吗！” 话音一落，雾气瞬间更加剧烈！ 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剧烈的晃动下，涂窈心猛地一紧。 “小爹！” 力道彻底失衡，涂窈整个人滚到了墙角。 高楼之上，涂朝夕死死攥住栏杆一角，可突然的晃动，他手心一个脱力，整个人瞬间沿着斜面下滑！ 又是瞬间，一道无形的托力把他小心地托了起来。 一上一下，简直就像是致命的戏弄。 涂朝夕拳头狠狠砸了一下地面！ 南柯，林樾，所有人也是如出一辙地险象环生，又再次死里逃生。 而这样的经历对心理的折磨是巨大的。 几乎所有人都受不了被反复的捉弄，楼道里的哭声越来越绝望。 大楼外的救援团队第一次束手无策。 “胥董，我们从来没碰到过这样的情况，实在不知道怎么进行下一步。” 胥池心脏忽然涌起一丝窒息的痛感，他微微皱眉，下意识地抬眼。 酒店大门所有的玻璃已经碎裂，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一楼里的一处黑暗的廊道。 没有灯光照明，看上去深不见底。 不知道为什么，胥池越看，胸口的窒息感越剧烈。 他试探着向前踏出一步。 下一秒，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晃动！ 十三层，涂朝夕终于还是彻底脱了力，可还是死死地，机械地扣着栏杆。 他隐隐听到了关节里有断裂的声音，依旧不知疼痛地摁死了他的救命稻草。 冷汗，热汗不停地流下来，几乎淹没了他的眼眶。 他想，他得活着，再难也得活着。 他还没有跟他的妹妹说一句对不起。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跟她说一句对不起！ 大楼里的哭声夹杂着呼救， 涂窈从二次撞击里清醒过来，继续仰头看着上空蓝色的光体。 坚持喊着：“……小爹。” 脑门上是因为疼痛激出来的冷汗，连脸色都是煞白的。 声音却一次比一次坚定。 “小爹。” 110静默地，无声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忽然地，有些恍惚。 祂是天道。 仁慈，公正，公平，这些词汇是祂自诞生起就设定好的程序。 祂该在公正公平的准则里，为所有人找寻一条最安全，损失最轻的路。 恍惚，犹豫，沉默不决，就像是程序之外的bug，不该出现在祂的设定之中。 在今天犹豫的那一刻，祂早就已经是不合格的天道。 可或许在那年，找上涂小毛的那一刻，祂就已经不再合格。 此后的十几年，祂只是在涂小毛的引导下，努力地找回了那一分合格。 此起彼伏的哭喊声里，110终于还是轻声开口。 【……好。】 下一秒，涂窈只觉得脑袋里滚动着一道微弱的灼热感。 进度条在缓缓地剥离。 耳边瞬间响起黑雾不可置信的叫喊声！ 眼前是蓝色的光体，仿佛搭建起了一个无形的通道。 涂窈有些睁不开眼。 连着毫无防备地撞了两次，她手腕疼得厉害。 疼得要命。 比她从前在仙鹤村早起去镇上赶集走几十里路还要疼。 比她被大哥敲脑袋还要疼。 比和狼牙一起给二哥负荆请罪的时候还要疼。 比帮小哥跟林丘平打架还要疼。 比任何时候都要疼。 可她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四章 “我已经长大了” 酒店外，救援队已经在申请外援。 原因不明的大楼倾塌，原因不明的磁场混乱，原因不明的救援障碍。 所有的危机都原因不明的情况下，还有程家胥家那两个祖宗不停地施压。 程桑桑已经快急疯了。 “不然这样，你们把救援服给我，我进去找人行不行？” “实在不好意思，我们不是要扰乱你们工作。” 胥白也跟上，“这样，我们不用你们担责，一找到人我们就出来，或者……我们只要确认我们的朋友在不在里面，行不行！” 而一旁，看起来冷静，沉着的青年竟然也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就在这时，几米开外检测磁场的工作人员忽然激动道：“信号好像……恢复了！” 所有人瞬间看过去。 “真的！真的恢复了！” “等等，距离上次大楼晃动是不是过去六分钟了！” “对，对对！已经超过三分钟了！所以是不是可以安排正常的救援活动了！” 对比刚刚一分钟就要晃动两三次的频率，这个现象无疑给了他们一个积极的信号。 “小叔，你听到了没有！” 胥白连忙跑回来，激动道：“正常了！” 而和胥白，程桑桑的激动，兴奋不同，胥池看着这栋静默的大楼，神色却忽然沉了下来。 十一楼，一地的人紧紧挨在一起，迟迟不敢抬头。 多次的惊吓后，时间对于他们来说已经等同于虚无。 比起最初的惊慌逃窜，现在，所有人都一动不动，神色几近麻木。 南柯视线紧紧盯着手表，已经超过十分钟了…… 又是一分钟过去，大楼依旧平静。 他果断起身，越过拥挤的人群往上走。 刚到十二楼，就撞上了迎面跑来的林樾。 “二哥！” 南柯把人拉过来上下打量：“怎么样？受伤了没？” 林樾连忙摇头：“没有，二哥，你看到大哥了吗？” 南柯立刻看向上方，摇了摇头。 “大哥还在上面。” 楼下已经传来救援人员呼叫的声音，南柯和林樾同时往楼上跑 十三楼，地面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细碎的玻璃。 涂朝夕只身悬挂在两道横杆之间，身下是光滑的，几乎呈一百八十度的平面玻璃，只要他脱手，他就会沿着玻璃下滑，继而掉出窗台。 手心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也无法衡量任何支撑的力量。 他只凭着本能的惯性去紧握住。 终于再也撑不住，手心彻底脱力的一瞬间，两股强劲的力道突然牢牢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哥！” 涂朝夕艰难地抬起头，上方，是南柯和林樾，一左一右牢牢托住了他！ “哥！抓紧！别松开！” 涂朝夕紧紧闭了闭眼睛，再睁开。 ……不是幻觉。 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响起。 “快来！这里还有人！” 终于，涂朝夕重重地松了口气。 近一个小时的拥堵，疏散起来也需要不短的时间。 涂朝夕伤势过重，手臂几乎粉碎性地骨折，浑身都是被玻璃划开的伤口。 南柯和林樾也有不同程度的伤口，两人搀扶着涂朝夕走出酒店。 程桑桑和胥白立刻跑过去。 “涂老师！” 两人眼眶都红了，“怎么这么严重！” 程桑桑赶紧催促：“快上救护车！” 三人原本昏沉的目光却在一瞬间清晰。 涂朝夕忍着疼问：“……涂小毛呢？” 南柯抬眼，精准地看向胥白。 林樾沉默地抬头，也求证一般地凝视着程桑桑。 程桑桑微愣，一瞬间，心口就像被砸了一块巨石，又闷又疼，她无意识地掉下了眼泪。 “没……涂小毛………还没找到，我……” 还没说完，三人立刻转身就走。 胥白连忙伸手拦人。 可拦得住一个，就拦不住另外两个。 “小叔！” 他本能地求助胥池。 可这一回，胥池却迟迟没有反应。 胥白忽然地心慌，又喊了一声，“……小叔？” 胥池微微回神，他抬眼看向天边。 雾气在逐渐消散，天色逐渐明朗。 “……等等。” 过了会儿，他喃喃道。 像是安慰着三兄弟，更像是自我安抚。 “……或许还有转机呢。” 万一呢…… …… 黑雾的消失就像他的出现，是瞬间的事情。 涂窈看着已经消失一截的胳膊，一屁股坐到地上，尽管有准备，可还是有一瞬间的茫然。 “小爹，我是不是要消失了。” 又立刻改口：“小爹，我不怕消失。” 就是……早知道今天早上走得慢一点了，多跟哥哥们待一会儿也好。 ……也不该和小池说那些话。 不过小池这么聪明，就算她不说，他也知道的。 还有出来了这么久，应该回仙鹤村看看的。 给罗妈买的衣服，给大胖买的糖还没带回去。 不管涂窈愿不愿意，这一刻，她的心里还是浮现了一些遗憾。 110:【会后悔吗？】 …… 酒店外，涂朝夕已经等不下去了。 他把外套甩到地上，托着已经抬不起来的胳膊，一瘸一拐地就要往里冲。 “涂老师！” “哥！” 胥白和程桑桑赶紧一左一右地拉住他。 涂朝夕死死盯着酒店大门：“别拦我！我得进去！” “我已经把她弄丢了一次了，难道还要丢第二次吗！” 胥白语无伦次地劝：“涂……涂老师，救援队都查过了，大楼里一个人都没了，大姐……大姐她可能就在赶来的路上。” “要不这样，我再给她打几个电话……” 可不知怎么的，越说，胥白的底气越来越虚。 眼看就要拦不住，胥池忽然看向天边。 围绕在云层外的黑雾正在逐渐退散，天色由昏转明。 向来敏锐，运筹帷幄的目光第一次出现了茫然。 耳边响起微微轰鸣的声音，仿佛一把重锤在漫无目的地击打他的思绪。 一阵轻微的风吹过，扬起他风衣一角。 是刺骨的一股冷意。 他张了张嘴，轻声道： “……进去。” “没有危险了。” 或许，再也没有危险了。 原本要跑进酒店的南柯步子瞬间一顿，他身体微僵，缓缓回头。 静谧的天幕一片晴朗。 他看向手心，这一刻，竟然冒起了久违的冷汗。 没了限制，涂朝夕，林樾，程桑桑和胥白立刻冲进酒店。 黑暗的廊道中，涂窈看着所有人在她面前跑过一次，两次…… 她静静地看着每个人脸上一次又一次，因为一无所获而失落的神情，摇了摇头。 “不后悔。” “我能接受离开。” “我已经长大了。” “……我只是担心他们不能接受。” 想了想，她用还完整的那只手掏了掏小包，掏出来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 艰难地写了几行字。 大哥好好工作，好好写歌唱歌，要保护二哥，小哥。 二哥和小哥要注意身体，好好挣钱，要保护大哥。 要多多地陪外婆和科米尔。 顿了顿，她又写下两个字。 小池。 下一秒，纸条被一道无形的光晕笼罩，从一角开始化成细密的纸屑 涂窈呆呆地握住笔。 小爹…… 纸屑飘到半空，继而消失。 紧接着，握着笔的手也开始被光晕包围。 涂窈不受控地抖了一下。 ……她好像明白了。 当她不被这个世界承认的时候，什么都留不下。 110：【对不起。】 涂窈停顿了一秒，立刻轻快地耸了耸肩，“不写也没关系，不留好像更好一些。” 【对不起。】 祂做到了对涂窈之外的所有人公平，公正。 双手已经完全消失。 涂窈移开视线，看向蓝荧荧的光体，有些得意地问：“小爹，我是不是又帮到你了！” 110：【是。】 身体在黑暗里一点一点分解。 “我是不是很勇敢？” 110：【是。】 涂窈想了想，继续问：“那我还是你最好的孩子吗？” 有碎片漂浮到半空，钻进看不到的通道。 110凝视着四散的碎片。 涂窈也下意识地顺着方向抬眼。 光雾中，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漂亮，刺眼到让她睁不开眼的光线。 在迸发的刹那，又温和到让她流下了眼泪。 …… 在所有碎片彻底消失的一瞬间，整栋大楼的限制被破开。 涂朝夕手机上的定位忽然出现。 他脚步一僵，缓慢地转过身。 “……涂老师？” 所有人也跟着他看过去。 就在一米之外，他路过无数遍的地方。 黑暗的廊道里，躺着一个眼熟的小包。 到处是萦绕的光点。 绚烂，璀璨。 有颤抖的机械音响起。 【永远都是。】 第二百五十五章 吵一会儿 练习册，黑色水笔，一张一百块钱，二十块零钱，还有一只他送给她的手机。 放在涂窈从仙鹤村一路带来的小包。 涂朝夕抖着手，一件一件地清点过去。 每一件都泛着蓝色的光点，随着他的触碰，又慢慢消失。 “这……这些是什么东西？” 看着眼前怪异的情形，程桑桑震惊地捂住嘴。 是什么…… 是什么。 到了现在，涂朝夕也明白藏在涂窈身上的到底是怎样一个存在。 他抬眼，冷冷地看着上空。 “……你一点都不公平。” 回应他的是一片无声的寂静。 “你一点都不公平！” 涂朝夕急速地站起身，高声骂道：“听到了吗，你一点都不公平！” “你凭什么把所有的责任都压到她身上！她才十八岁！她才十八岁！” 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嗤笑了一声：“差点忘了，当年她才五岁你就找上了她。”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努力压住心口拉扯的胀痛。 “你就是看中她心软，看中她傻，稍微对她好一点，她就眼巴巴地要来保护你，是吗！” “可凭什么！” 涂朝夕狠狠地抹了一把眼睛：“凭什么！” “这样捉弄我们你很得意是不是！” “可我宁可当年死在海里！也不需要我的妹妹保护！” “你听到了没！” 空旷的酒店大厅，环绕着涂朝夕的质问。 一旁，程桑桑和胥白双双傻在原地。 再迟钝，这一刻他们也反应过来了。 他们最好的朋友似乎是……消失了。 消失在这栋大楼里的人安全之前。 胥白忽然低头看向手背上已经结痂的一个小伤口。 这些天，每一个医生都在感叹他命大，在这么剧烈的火灾中，竟然只受了一些轻微的灼伤。 程桑桑抓了抓乱成一团的脑袋，视线怔怔地扫过去。 从濒临崩溃的涂朝夕，到脸色苍白的南柯，最后到不发一言的林樾。 再看向清晰的壁砖上映出来的她和胥白。 他们这些人，这一路都被白初梦作弄，折腾，一次一次地陷入危险。 而有幸，竟然一次次地化险为夷。 涂小毛……程桑桑混乱的思绪就像抓住了最重要的一条线头。 她缓缓抬头，胥白也同时垂下眼。 对视间，都明白了他们的这份幸运来自谁。 天色渐渐暗下来，没有一个人离开这家酒店。 港城的月亮高高悬挂在天上。 涂朝夕凝视着上空。 满月过了两天，已经缺了一块。 “……我还没给她迁好户口。” 涂朝夕神色恍惚，喃喃道：“我还没给她迁好户口。” 他忽然想起来，这一趟过来是要给涂窈迁户口。 来之前，他气恼涂窈怎么拖了这么久。 可他来了，也没办好这件事。 “我该做什么呢。” 涂小毛不在，他们该做什么呢。 涂朝夕仿佛一瞬之间，失去了往前走的能力。 “在这儿！涂朝夕在这儿！” 突然有几声蹩脚的港普响起，程桑桑和胥白转过头一看。 是闻讯赶来的八卦记者，手里拿着相机，目标明确地跑了进来。 两人脸色一变，赶紧要去拦。 但迟了。 涂朝夕一个不防备，被团团围住。 周围吵闹的声音交杂，吵得他脑袋胀痛。 “走开！” 看到他的态度，记者们显然更兴奋了，准备好的问题一茬一茬地抛了出来。 推搡间，涂朝夕原本就受了伤的右手脱了力，背包突然被甩落在地。 册子，笔，纸币，通通撒了出来！ 南柯和林樾慌忙去捡。 涂朝夕脸色瞬间难看，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最前方的记者，砸掉了他手里的相机！ 酒店大厅一秒陷入死寂，又再次哄闹起来。 “喂！我们都拍着呢，你要打人吗！” 涂朝夕恍若未闻，死死攥住他衣领，眼看就要揍下去！ 身后，南柯正要捡起练习册。 一阵风吹过，册子一页一页地翻开 南柯触碰到某一页，忽然，他指尖一顿。 “……哥。” 南柯缓缓开口。 “她留了话。” 涂朝夕扯住记者衣领的手一僵。 南柯缓慢地触摸着，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过去。 有眼泪落到空白页面的一角。 浸透了因为笔画用力穿透过来的印记。 涂朝夕一把甩开人，拨开人群，拿过册子。 印记清晰，辨认起来根本不费力。 涂朝夕眼眶通红，又忽然笑了起来。 涂小毛这个臭屁小孩，这时候也要操心一下。 什么时候都在操心。 可现在回想起来，他们这些做哥哥的，哪有一刻让她放心过。 涂朝夕深吸了一口气，合拢册子，他转过身，重新看向人群里的记者。 人高马大的男人被看得有些心慌。 “你……你想干什么！是你先砸了我的相机，你还真想打人不成！” 他连连后退，一个脚滑，眼看就要摔倒，忽然，涂朝夕一把搀住了他。 记者一愣。 下一秒，就看到他轻声道： “是我冲动了。” 涂朝夕掏出钱包，在记者震惊的目光里，取出所有的现金，又递过去一张名片。 平心静气道：“赔你的相机，不够的话可以联系我工作室。” 记者完全呆住了。 胥白先反应过来，赶紧把人都请了出去。 酒店重新恢复寂静。 涂朝夕面无表情地扫了一圈，精准地看向对面。 穿着黑色风衣的青年长身玉立，面色微微泛白，明明只隔着几米的距离，但就像隔离在了一个封闭的世界。 涂朝夕拿过册子，径直走过去。 “南柯已经猜到了大概，但我还是想跟你确认一遍。” “她身上的危险提示到底是什么。” 胥池缓缓转过头，唇角干涩，“是进度条。” “还剩下最后的百分之十。” 涂窈没敢坦白的，最终还是他一件一件地交代了。 涂朝夕紧紧地盯着他，忍不住嗤笑：“……所以你真的什么都知道。” “所以到她离开前，进度条还是不完整。” 胥池默认了。 涂朝夕只能轻缓地呼吸，才能适应心口的钝痛。 半晌，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知道了接下来该做什么。 他们的命，他的前途，他的气运，全部都是涂窈费尽心血换来的。 那他们就好好守着，护着。 涂朝夕重新抬眼，“她也给你留了话。” 胥池想开口，却忽然说不出话来。 涂朝夕直接摊开页面递给他。 看清后，胥池彻底失语。 一瞬间，那些封闭了一整天的情绪，就这么铺天盖地，一股脑地砸向了他，慌得他几乎站不住。 简单的两个字。 只有两个字。 她没有时间给他留下一句话。 这一路走来，只要涂小毛一个眼神，他每次都能猜到她想说什么，想做什么。 可这一刻，他毫无思绪。 当涂小毛消失后，他什么都猜不到了。 涂朝夕冷眼看向他。 “难过吗？难过。” “她害怕不敢说，可为什么你也不说呢。” “你的喜欢，就是任由她把自己放置在危险的位置吗。” “你是厉害，你是聪明，你是体贴，可结果呢。” 胥池无声抬眼。 他能听出来，涂朝夕的语气是明显的迁怒。 可就是这样的质问，问住了他。 第二百五十六章 最后一点虐 如果他曾在哪一个时刻，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比如天桥的那晚，拉着她去说出所有的真相。 比如不是陪她踏上来到港城的直升机，而是阻断她走到港城的任何可能。 比如再早一些，发现她身上的秘密，再早一点和她承担这些秘密。 甚至当初在仙鹤村的第一面，他告诉她，他是胥池，而不是徐驰。 …… 结果会不会比现在更好一点。 应该会好一些。 至少不是像现在这样，让每一个假设都如同一道枷锁，困缚住了他的喉咙，心脏。 胥池久久无言。 “……算了。” 涂朝夕仰起头，闭了闭眼，往后退了一步。 “算了。” 他怪不了任何人。 ……港城确实和他们一家犯冲。 “南柯，林樾，走了。” 这地方不好，再也不来了。 当天晚上，直升机落在燕京。 降落之前，涂朝夕早就撑不住昏睡过去。 林樾看着窗外漆黑的夜景，问：“二哥，我们回哪儿？” “……去见外婆吗？” 南柯垂下眼，牢牢抱着白色的小包。 他回答不了。 最煎熬的时刻留在了港城，最难以面对的……是现在。 林樾还是看着窗外，下一秒，眼神忽然一闪，语气晦涩： “……二哥，是立青叔。” 直升机停在宽阔的广场，隔着几米的空旷的距离，蒋立青站得笔直，正遥遥地望着他们。 南柯一时之间有些迈不动步子。 还是蒋立青慢慢地走了过来。 夜里风大，他看向南柯手里的小包，眼里有一阵不明显的湿润。 依旧声线儒雅：“……是太夫人要我来的。” “蒋鹏鉴定结果正常，已经对他提起诉讼。” “程家胥家同时联系了我们，预备联手对白家进行清算。” “律师团队刚刚出发去了港城。” 他一句一句地汇报，没有漏下这半个月港城任何一个信息。 最后，他缓慢道，“医疗团队已经在园林了。” “……跟我回家。” 南柯仓皇地移开眼。 半晌，他轻声道：“还有些事情没处理，您先把大哥带回去。” 深夜，南柯和林樾来到小区。 涂小毛的行李全在这栋小房子里。 进入玄关，硕大的油画还挂在墙上。 迎面而来的笑脸，看得南柯恍惚了一下。 他慌忙低下头，又舍不得地抬眼。 涂窈只来了这里几个月，留下的东西不少。 红通通的裙子，两盒五颜六色的糖果，给涂朝夕的按摩仪，给南柯的音乐会光盘，以及给林樾准备的各式各样的药膏。 他挑出裙子和糖果。 “这些送去仙鹤村。” 林樾接过来，下意识问：“二哥，怎么说呢。” 南柯也突然地迷茫。 是啊，怎么说呢。 要怎么说呢。 他们把人从仙鹤村带了出来，却带不回去了。 “就说……” 他抚摸着写得满满的两册书。 “就说去念书了。” …… “念书去啦？” 大胖呆呆地抱着两大盒糖。 “可是涂小毛不喜欢念书啊。” 林樾第一次见到镜头之下的丁大胖，人如其名，圆滚滚的一个小矮子。 和涂窈一样，自来熟，有说不完的话。 “你也是涂小毛的哥哥啊！” “我是涂小毛的朋友，也是涂小毛的跟班，你知道吗？” 林樾语气生涩，僵硬地点了点头：“……知道。” “知道你们是最好的朋友。” 大胖美滋滋地笑了。 “是！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那涂小毛什么时候回来啊，马上就要放寒假了，她会回来吗？” 他期待地看过来。 懵懂，稚嫩。 林樾就像看到了从前的涂窈。 他缓慢地摇了下头，努力组织语言：“她……要念很久的书。” 大胖一愣，脸上的笑慢慢消失了，失落地确认：“……不回来吗？” 林樾：“……是。” 大胖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点点头：“好。” “那明年肯定就回来了，我明年接着等好了。” 林樾无法再开口。 他看向前方，村口，涂窈走过无数次的通往集市的小路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宽阔绵长的大路。 可以并排开三辆车子。 路尽头，罗美丽匆匆赶来。 林樾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罗美丽边走视线边扫了一圈，没见到人，脸上的笑就浅了几分。 跟大胖一样张口就问：“小毛呢？” “你是小毛的三哥，她大哥跟二哥呢，怎么也没来？” 看着罗美丽和大胖如出一辙期待的眼神，林樾慢慢开口： “大哥他已经正式跟原来的经纪公司解约了，接下来要筹备新歌。” “二哥毕业后，会跟着科米尔舅舅参加音乐会巡演，以后会自己筹办个人音乐会。” “涂小毛……” 罗美丽和大胖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林樾沉默了几秒，继续说：“涂小毛找到了采购商，规划了运输线，所以我来了。” 虽然没有挑明，但他们自觉地担起了维持那百分之九十的进度条的责任。 无论那些气运的本质是什么，总归是涂窈曾经勤勤恳恳，费尽心力维护的。 林樾停顿了几秒，继续说：“涂小毛……她太忙了。” “来不了。” “这是她给你买的裙子，托我带过来。” 林樾垂下眼，一字一句，艰难地说着他最不擅长的，一眼就能看穿的谎言。 可罗美丽只是稍微楞了一下，看起来神情正常。 她抬眼，盯着林樾脸上两道被玻璃划开的伤口。 半晌，点了点头，像是信了。 她接过裙子，认真地端详了一会儿。 “……小毛买的？” “是我喜欢的颜色，小毛会挑。” 她收起裙子，问：“那你是准备住几天，还是一会儿就走？” 语气热情又自然。 林樾吞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 “路线确认好之前，我都住这儿。” “哎，行，我给你收拾个房间出来。” 说完，罗美丽拉着大胖快步往回走。 大胖明显有些不情愿，他还有好多问题要问。 小毛有没有胖，有没有瘦，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想他…… 可刚要开口，就被罗美丽用力拽了一把。 大胖垂头丧气，只好挨着她走，一边抱怨。 “妈妈，小毛哥哥说小毛要念好久的书。” “妈妈，小毛不是最讨厌念书的吗。” “完了，以后村里是不是就剩下我一个笨蛋了。” 说着说着，忽然有一滴水掉在他脸上。 大胖伸出手摸了摸，疑惑道：“妈妈，下雨了吗？” 罗美丽却迟迟没有回他。 大胖连忙抬头，抬头的一瞬间，罗美丽的手一把捂住了他的眼睛。 “……妈妈！我看不见了！” 还是没人应他。 大胖急了：“妈妈！” 罗美丽忍着涌到喉咙里的哽咽。 “……别喊，臭小子！” 大胖一愣：“妈妈……” “别喊……” 宽阔的大路上，胖乎乎的女人一手揽着孩子，一手紧紧攥着裙子，眼泪一滴滴砸到红通通的裙边，埋头往前走。 周围是林立的一座座菇房，熬过了一季寒冬，等待着春天的播种。 第二百五十七章 又见面了 半个月后，港城。 胥白和程桑桑蹲在书房门口。 “你敲门。” 胥白默默摇头。 他不敢。 程桑桑没好气地瞪他。 “……算了算了，我敲！” “咔哒”一声，门开了。 胥池微微低头，淡声道：“有事？” 程桑桑和胥白立马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 眼前的人比起半个月前瘦了一些，眼底泛着青色，眸光深黑，发散着不经意的冷意。 胥白连忙开口：“……小叔，知道你忙，我们不是故意要打扰你。” 这半个月他几乎没见过胥池的面，他大概能猜到小叔在忙什么。 白初梦刚醒就火速进入了诉讼阶段。 山脚下每天都有各个叔伯的车子停着，急匆匆地来，一脸灰败地离开。 以及港城被彻底整顿的海运…… 胥白也不想多打扰他，索性一口气说完。 “小叔，我们是来跟你道别的。” “我准备去仙鹤村了。” “我……” 他顿了顿，“……大姐没做完的事情，我得做下去，这也是我想做的事情。” 他不知道涂窈还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 或许不会。 可或许会呢。 他总得让她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仙鹤村。 程桑桑犹豫了一下，也紧接着跟上：“那个……我重新整理完了剧本，准备去招募演员了。” “另外……” 瞥了一眼对面格外平静的神色，她硬着头皮继续说：“涂老师在准备复工，南柯也要毕业了，林樾已经到仙鹤村半个月了。” 那晚之后，大家就四散在了各处。 涂小毛就像一根把他们紧紧串联起来的线，她消失了，这根线也消失了。 可涂小毛在走之前，也已经早早地帮他们规划好了接下来的路。 “我们说完了，那就……走了啊。” 不知怎么的，程桑桑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垂下头，拉着胥白就要离开。 “等等。” 门内，微哑的声音忽然传来。 两人立刻抬头。 胥池目光低垂，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 “我有问题想问你。” 胥白连忙走近：“小叔，你想问什么？” 话音一落，周围却忽然地安静下来。 胥池眼眸颤了颤，视线缓缓移开，有犹疑，有不决…… 太多无法辨析的情绪。 良久，还是轻声道： “……她会写什么。” 说出口的一瞬间，眼底所有的情绪忽然地彻底明朗。 他明白了，涂窈没写完的那句话，终究成了他无非逾越的一道关。 胥池重新抬眼，这一回，认真地看向胥白。 “我想问，她想跟我说什么？” 胥白怔怔地站在原地。 “我……” 他空着的那只手忍不住抓了抓脑袋，无措地对上胥池幽深的目光。 突然地说不出话来。 胥池轻扯了一下唇角，了然地点点头。 “算了，不该问你。” 他都想不明白的问题，怎么能为难其他人。 胥白忽然有些鼻酸。 小叔一共问过他两个问题。 一次在半年前的仙鹤村，一次现在。 可他每一个问题都没回答好。 “小叔，要不你……你问问桑桑，她肯定知道！” 上回就是桑桑帮他解答了那个问题。 胥白说着连忙看向程桑桑。 程桑桑张了张嘴，肉眼可见地慌张。 “我……” 胥池适时收回目光。 “你们走。” 眼看就要关门。 胥白连忙叫住他：“……小叔，我帮你叫了万医生过来。” 他看着他格外苍白的脸色，忍不住提醒：“你要是忙完了，就做个检查。” “知道了。” 两个小时后，理疗室里，万医生时隔一个月，再次见到了胥池。 让他震惊的是，短短一个月，眼前这个青年的状态简直一落千丈。 做了这个家二十多年的家庭医生，他难免有点气恼。 “身体是自己的，您要是这么不爱惜，万一又病倒了怎么办？” 胥池神色淡淡，闭上眼，任由他抱怨。 万医生更来气了。 “你别以为现在指标都正常了就有恃无恐，我上个月整理过你的档案，你十岁前不也只是正常的体弱，可后来呢！” “陆陆续续来了这么多毛病！压根防不住！” “你要是再这么糟蹋，万一又跟十岁那年似的可怎么办？！” “你说什么？” 胥池忽然睁开眼，眸光一瞬犀利。 万医生一愣，“我说，你这身体坏得古怪，好得也古怪！” 胥池语气冷淡：“你是说我出生只是体弱，而真正爆发各种各样的病症是在十岁那年？” 万医生疑惑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对。” “这些年，你的病例我看过不下百遍。”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小病小痛十岁之前也有过，但真要划出个日期，十岁是一个分水岭。” “这些问题我从前就跟老胥董提过。” 因为这些病来得古怪，所以这十多年里，老胥董不光求医也问道。 而这位小胥董却跟摆烂似的，拖着副病体到处隐居。 胥池没再听后面的话，眉心微皱，反复思索着两个字。 十岁。 十岁…… 那年……涂窈正好五岁。 是她被送到另外一个世界的年纪。 涂窈曾经说过，每个人都有气运。 而气运又关乎生命。 所以他绝不可能没有气运。 那么他的气运又去了哪里？ 他没有忘记，这副身体之所以恢复，是靠近了涂窈的缘故。 那么，他是不是可以猜测，涂窈被送走后，他的气运消失，而涂窈回来，他的气运也正式回归。 他是不是可以猜测……他的气运，和涂窈被送走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 万医生正准备理疗，余光一瞥，就看到眼前的青年不知怎么的，神色越来越凝重，手心微微克制地发颤。 下一秒，忽然起身快步离开了房间。 “哎！胥董！” 沿着楼梯，长廊，一步一步，胥池越走越快。 直到走到书房，他推开门，又重重扣上。 偌大的房间，只有他一个人。 胥池沉默了不知道多久。 看着空荡荡的墙面，淡淡道：“……是你拿走了我的气运吗？” 刚说完，胥池就摇头，否认道：“不。” “是我同意让你拿走了我的气运吗？” 他静静地等着。 静谧，封闭的空间，几秒后，一道机械音响起。 110：【又见面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链接两个世界的纽带 声音响起的一瞬间，胥池所有隐藏在平静面孔下的不安，困惑彻底烟消云散。 “果然是你。” 110：【为什么会觉得是你同意了，我才拿走你的气运。】 祂作为天道时，哪怕程序里刻着仁慈，可情急之下，总要有取舍。 胥池推开椅子坐下，垂眸轻声道：“涂小毛信任你，我也不会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你。” “何况你刚刚说，‘又见面了’。” “我们曾经见过。” 110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一直是这样，与其说祂在庇佑所有人，还不如说，涂小毛的存在，让他们对祂附加了一层滤镜。 【是，我们见过。】 和那团黑雾对峙的时候，涂窈曾说过，她的小爹有做得不圆满的地方，但祂想出来的办法一定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在她遗忘的那些记忆中，祂一定给过她选择的权利。 确实，涂窈没有猜错。 祂给过她选择。 同样的，也给过眼前这个青年选择的权利。 十八年前的沉船事件，为了救下涂窈兄妹，以及造成祂已经消失的假象，祂把所有的气运都绑定在了他们身上。 可即使如此，祂依旧是完整的天道。 总有一天，那团黑雾察觉到真相，会有恃无恐地出手。 涂窈五岁那年，那团黑雾逐渐恢复，祂想到了把一部分气运送到另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当气运不完整，祂也就不再是真正的天道，而黑雾所有的权利也会被收回。 【可是气运深深地绑定在那几个孩子身上，我无法剥离。】 把气运送到另一个独立的小世界，等同于把其中一个孩子送走。 三个哥哥，一个妹妹。 五年里，祂一刻不停地守在他们身边，亲眼看着这些孩子慢慢长大。 看着哥哥们逐渐懂事，看着最小的妹妹从一个婴儿，到会走路，会说话，会气势汹汹地找人打架。 即便作为世界上最公正，公平的存在，这一刻，祂终究无法取舍。 胥池语气微冷：“所以你去问了涂窈。” 110：【是。】 五岁的小女孩，刚从隔壁打架回来，打输了，躲在稻草堆后面，一遍憋着不哭，一边整理被扯乱的衣服。 那是110第一次尝试变成一个成年男人的模样。 他说：“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变成了人，却忘了换掉机械的声音。 小涂窈困惑地望着他。 “叔叔，你舌头打结了吗？” 110沉默了。 涂窈，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后，都一样地敏锐。 察觉到男人的尴尬，掏了掏口袋，掏出一个圆滚滚的橘子，剥了皮，递过去一半。 “什么问题啊，叔叔。” 110半蹲下身，接过橘子。 “有一个选择，必须要在你和你的哥哥之间选出一个人，把他送走，不然这个世界就会崩塌，所有人都会消失。” “你觉得应该送走谁？” 涂窈慢慢塞着剩下半个橘子，一边努力消化这一段长长的话。 然后脱口而出，“当然是把我送走啊。” 110语气一滞：“……为什么？” 涂窈眼神顿时有些嫌弃，“叔叔，你有点笨啊。” “因为我哥哥最大，如果把他送走，谁照顾二哥，小哥，还有我啊。” “我二哥最聪明，如果把他送走，有人欺负我们了怎么办？” “还有我小哥，我小哥最不可爱，到了陌生的地方，别人不喜欢他，他会难过会害怕的。” 涂窈自信地拍拍手，“那么答案就出来啦！” “涂窈窈！世界第一可爱，到哪儿都有人喜欢我的！” 110觉得自己应该认真告诉她，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游戏，需要她慎重地做选择。 于是祂重复了一遍，强调了语气。 涂窈愣了愣，似懂非懂，又摸出一个小苹果，啃了一口。 她嚼了嚼，跟眼前的陌生男人语气炫耀地解释：“苹果是大哥偷偷塞给我的，橘子是二哥给我的。” 她拍拍口袋：“我还有根胡萝卜，小哥不爱吃扔给我的。” 直到啃完一个苹果，又咬了半根胡萝卜，涂窈有点茫然地看了看天。 “……也还是送我走。” 她垂下脑袋：“养我有一点点辛苦。” 110看着女孩圆滚滚的脑袋，机械音晦涩：“他们会难过。” 涂窈不解地抬头：“可是送走谁，大家都会难过的啊。” 110又问：“那为什么不能是送走他们。” 涂窈更加不解：“我已经告诉你了啊。” 110突然地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一直到后来，110才反应过来，祂当下忘记问的问题是什么。 ——你愿意被送走吗。 …… 胥池静静地听着，突然发问： “那么把一个人送到另一个世界，需要什么条件。” 110：【你很聪明，和她一样聪明。】 需要，建立一个链接两个世界的纽带。 胥池：“所以你找到我，用我的气运建立了这个纽带。” 所以白初梦才说，当年黑雾找过他，却发现他身上没有任何气运。 这也解释了，他十岁那年病弱，而一靠近涂窈，他的身体就能慢慢地恢复。 因为涂窈的回归，也带回了属于他的气运。 110：【是。】 当时那团黑雾已经把目标放到了港城，并且已经有了行动，他怂恿楚曼嫁到了港城。 港城家族之间泾渭分明，胥家和程家和燕京的蒋家一样，气运如虹，是两个商业体系里的领头羊。 110明白，胥池，这个自小多智的孩子注定会成为下一个被针对的对象。 于是祂找到了他。 取走他的气运建立纽带，也避免他被假天道盯上，一举两得。 110：【但一开始，你并不愿意。】 即便祂讲明了利害缘由，当年小小的男孩不过微笑着抛出一句：“世界毁灭跟我有什么关系。” 实在听烦了，又扔出一句： “死了就死了。” 可是后来，他又同意了。 静坐在对面的青年缓缓抬眼，“因为我见过涂窈。” “那时候，你一定带我见过她，是吗。” 第二百五十九章 我想她了 就如同半年前他见到涂窈的第一面，就愿意交这一个新朋友。 十岁的他，肯定也一样。 110没有否认。 那是胥池遗忘的记忆。 当年，连着被拒绝了无数回，110准备放弃了。 彼时男孩刚过完十岁的生日，觥筹交错的生日宴结束，庭院里热闹过后的冷清之中，他忽然提出一个要求。 “我想见见那个女孩。” 胥池不是没听出来，一举两得的说辞虽然站得住脚，但这位自称天道的存在却有着明显的私心。 祂私心里更希望那个被祂送走的女孩，有朝一日还能借着纽带回来。 他有点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最公平的天道偏心。 110答应了。 当时涂窈正在跟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吵架。 一对三，无论从人数还是气势上她都输了。 涂窈琢磨了一下，就地捡起一根棍子傍身。 对面也没有被吓到，直接戳穿她：“你几个哥哥不在，拿根棍子吓唬谁啊！” “你哥哥在也没用啊，上次你大哥看到你打架回去就揍了你一顿，我都看到了！” “而且你小哥还会告状，你还是得挨揍。” 一句接一句，胥池能察觉到眼前的女孩有些心虚了。 心虚着心虚着，她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偏了个方向就看到他了。 对视间，她眨了眨眼打量着他，下一秒，立马小跑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 气势十足地喊道：“我还有个哥哥！” 十岁，高个儿，穿着跟这个村子明显格格不入，还沉默着没有反驳涂窈的话。 这下心虚的人轮到这群小孩儿了。 涂窈心里也直打鼓，可一看身旁的哥哥似乎在配合她，她又觉得自己行了。 立马叉腰提棍：“我哥哥一打十！不！二十！” 成功吓跑了三个小孩儿。 这是涂窈短暂的打架生涯中第一次不战而胜，高兴得她立马掏出口袋里的小苹果，塞进了胥池的手里。 “谢谢哥哥！” 胥池垂下眼，小女孩只到他的胸口，矮矮的，小小的，眼睛却格外明亮。 确实可爱。 然后他立马温声提醒：“你别信那个说要把你送走的人。” “把你送到另一个世界没有这么简单，谁知道你离开后这个世界会有什么变数呢？” “就算这个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消失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110怎么也没想到，他见到涂窈的第一句话是策反她。 涂窈一脸困惑：“哥哥，什么叫‘万事万物’和‘变数’？” 胥池：…… 十岁的胥池第一次有耐性劝说一个才见了一面的人，然后这场一本正经的告诫以五岁的涂窈听不懂话结束。 好在把“万事万物”和“变数”用五岁的智商能理解的词汇后，涂窈听懂了。 她点点头，然后告诉他：“可是哥哥，我不想我哥哥们消失。” 胥池微微皱眉，抿了抿唇。 他也听懂了。 眼前这个小女孩的重点从来不是拯救全世界，她只想救全世界里的她的哥哥们。 全世界，听上去只是她救哥哥们的一个附带。 有点难办。 涂窈拉着他坐下，捧着脸问他：“那哥哥，你为什么不愿意呢？万一被坏人盯上怎么办？” 十岁的胥池一针见血：“因为这场交易对我来说并不划算。” 他并不惧怕随时随地会降临的危险，自然也不愿意去拯救什么全世界。 何况这并不是他的责任。 “那要怎样才划算？” 胥池眸光犀利：“怎么都不划算。” 涂窈眨了眨眼：“可是哥哥，活着才可以计较划不划算啊。” 胥池一愣。 110：…… 110叹为观止。 策反的主体在这一刻换了，变成了涂窈在策反胥池。 “为什么是拯救全世界呢，就像我只想救我的哥哥，你也是在救自己啊。” 涂窈依旧捧着脸，童稚的语气没有变化：她说：“哥哥，你帮我吓唬那些人，你很好。” “我想你活着。” 胥池突然地语滞。 他知道，110并没有把他的气运用做有朝一日她能回来的工具这件事告诉涂窈。 她只知道，如果眼前这个哥哥听陌生叔叔的话，就可以活下去。 于是她说，她想他活着。 胥池转过头，再一次认真打量女孩。 是很有生命力，很天真又富有野性的一个女孩。 她又往边上挪了挪，挨得更近了点，然后笑眯眯地歪头看他： “哥哥，我们一起活着。” 就是这一刻，十岁的胥池想，既然天平的另一端除了他的性命，全世界之外，还有一个涂窈，那么，这场交易也挺划算。 …… 这段记忆就这么一点一点浮现在二十三岁的胥池的脑海里。 让他在此刻生出了万分庆幸的情绪。 ……他答应了。 还好，当年他答应了。 给了涂窈重回这个世界的可能。 而在送走涂窈之前，110说：【我在那个世界给她挑选了一个很好的老人。】 一个祂认为最善良的老人。 胥池轻笑：“就像后来给她选中了仙鹤村吗。” 涂窈依旧猜对了，无论是那个世界的福利院，还是这个世界的仙鹤村，都是她的小爹为她精心挑选的乌托邦。 110：【对。】 110：【原本我给她选了一对美满和睦的夫妻，只是她不愿意。】 祂问她为什么不愿意。 有爸爸妈妈，有一个新的家，至少会不那么辛苦。 至少会比她前五年的日子要好过一些。 小涂窈还是拒绝。 “我有家，我有哥哥。” 110没办法，只好把她带到了那家福利院，那个老人身边。 而就在放开她手的一瞬间，涂窈忽然盯着祂，喊了一声： “小爹。” 110当场怔在原地。 他低头，望进她明亮的眼睛。 问：“……为什么喊我小爹。” 涂窈眨了眨眼，没有回答。 她不愿意有一个新的家，但她叫祂小爹。 “小爹，再见！” 110望着她，嗓音带着机械的生涩，“……再见。” 然后转身离开。 “小爹，再见！” 110步子一僵。 不等他回应…… “小爹，再见！” 又是一声。 就这样，身后，女孩稚嫩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地响起。 110几乎落荒而逃。 她不问那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她只是一声一声地说着，“小爹再见！” …… 往后的一段时间里，110常常会去看她。 她以前是很开朗的孩子，能和每个人吵起来，一言不合就打架。 可去到那个世界后，却总是一个人蹲坐在福利院门口。 不动，也不说话。 【我知道她在等我。】 【我知道她在等我接她回去。】 可是这样不对。 好在，随着世界线的分离，她渐渐地失去了原来世界里的记忆。 她不再一个人坐在门口。 而是跟在祂精心挑选出来的老人身后，乖乖地学着辨认草药，等老人不注意，一把塞进嘴巴里。 她似乎是忘记了所有，因为当110再一次站在她面前，她满脸困惑地看向祂。 她说：“叔叔，你好。” 110说不清，这一刻，是庆幸多一点，还是失落多一点。 失落多一点。 因为哪怕涂窈不再记得祂，这十年，祂还是控制不住地跨越两个世界去看一眼她。 这种失落一直延续到十年后，110借着穿书的名义把她带回来。 然后听到她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竟然没来由地，叫了他一声……小爹。 110想，祂应该是高兴的，高兴到，即使在能量不多的情况下，即使忍不住跟她斗嘴，也愿意满足她任何要求。 也在此刻迫切地想要为她创造一个圆满的结局。 …… 书房里陷入寂静。 这就是，涂窈这十八年所有的经历。 110全盘托出，再没有任何的保留。 胥池淡淡道：“所以我当年说对了，她走后，这个世界还是出现了变数。” 出现了另一个“涂窈”，把涂朝夕，南柯，林樾搅和地分崩离析。 却让真正的涂窈背了黑锅。 110：【我动过让她消失的念头，但她的出现，误打误撞地分散了假天道的注意，甚至……】 甚至分开后，涂朝夕三兄弟各自找到了要走的路。 所以这个计划一再搁置。 胥池皱了眉：“那个进度条到底是什么？” 110：【是气运，也是生命。】 十八年前，属于涂窈，涂朝夕，南柯，林樾的气运已经全部消失，而支撑他们活着的，是属于天道的气运。 要想替换出这些气运，需要他们重新生出真正属于自己的气运。 而这就是这道进度条真正代表的意义。 既是110的重生…… 也是涂窈，涂朝夕，南柯，林樾的重生。 而现在，涂朝夕，南柯，林樾已经在涂窈的帮助下，成功拥有了自己的气运。 胥池忍不住攥紧手心：“所以剩下的百分之十之所以没有完整，是因为涂小毛，还没有真正拥有属于她自己的气运？” 现在支撑她存在的，是110的那百分之十的气运。 所以她还存在！ 110没有回答。 胥池立刻起身，沉下脸：“她在哪儿？” 他短暂思索了几秒，冷静道：“她是不是回到了原来的那个世界？” 110：【是。】 “所以你今天的来意是想再次拿走我的气运，重新链接这两个世界，把她接回来。” 110停顿了一下，【不止。】 “好。” 几乎同时，胥池低沉的声音响起。 110微怔。 【……你该知道拿走你所有的气运之后的结果。】 【你会恢复从前的病弱。】 【并且我无法保证，她能立刻回来。】 “好。” 语气比上一次更加果断。 110迟疑了几秒：【……你在高兴。】 胥池大方承认：“是，我很高兴。” “这个世界上，偏心涂小毛的人，不止你一个。” 所以取走他所有的气运没关系。 让他变成从前的模样，也没关系。 再久也没关系。 胥池眼角微红，重新坐了回去，看着窗外的一弯月亮，久违地弯了下唇角。 “只要她能回来。” “……我想她了。” 第二百六十章 四年后 胥池病重的消息传来时，胥白刚熬了个通宵，从菇房里出来。 村口，三婶婆拿着张报纸，给眼花的几个老太太讲今天的新闻。 “这个字念什么来着，哦，胥……胥池，海那边最有钱的人生病了。” “大病！” “胥池？巧了，我们村有个徐驰。” 胥白虚浮的步子瞬间一僵，赶紧跑过去。 “三婶婆，谁生病，我看看！” 他一把抢过报纸，就看到版面上硕大的几个字眼。 港城小胥董病重退隐。 吓得他手一抖，扔掉草帽，赶紧往回跑。 身后三婶婆没好气地捡起草帽，报纸，拍了拍，正要继续往下念，边上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忽然拽了拽她的袖子。 “小毛就是住的徐驰家房子。” “这都大半年没看到小毛了，她是不是也病啦？你要不给招招魂。” “呸呸呸！”三婶婆脸色微变，“你个老糊涂，胡说八道，小毛是念书，念书！” “小毛去国外念书了！你个仙鹤村都没出过的老糊涂，不知道就别瞎说！” 三婶婆越想越气，收起报纸转头就走。 “不念了！” 另一边，胥白刚拿到手机，他爸就打过来了。 “爸，小叔怎么回事？！” 对面，胥沧声色疲惫：“跟之前一样，都是些小病小痛，身体弱了点。” “你小叔让我跟你说，不用回来，好好种你的双孢菇。” “小叔都病了，我怎么能不回啊！” 胥白拉出行李箱，就听到对面语气稍微加重了一些。 “不用回。” 胥白一愣。 “你小叔的意思，说这病短时间不会好，让你安心待在仙鹤村，到时间了病自然会好。” 胥白莫名地心跳顿了一下。 迟疑道：“……到时间了病会好？” “对。” 胥沧到底没憋住，骂了一句：“还说什么不用看医生，神神叨叨的。” 自打那三千吨破铜烂铁运到港城后，他这个弟弟就神神叨叨的，先是偷神像，再是迷信，跟撞了邪似的！ “……哦。” 胥白挂了电话，不知怎么的，心口忽然扑腾扑腾。 他向来迟钝的大脑，也琢磨不出什么东西来。 但他凭着直觉，果断把行李箱放了回去，回头洗了把脸，继续钻进了菇房。 涂窈离开后的第一年春天，菇房第一次大批量试种成功。 林樾规划了一条从仙鹤村运往全国各地的运输总线，各地采购商慕名而来签下了合同。 涂朝夕宣布重新加入日道口乐队，隔月，新歌首发。 南柯提前毕业，新曲被科米尔团队买下，参演了全球巡回第一场音乐会。 程桑桑新剧杀青，诡异色彩的校园剧情，成为了当年的黑马。 江野制作的插曲和闻语饰演的角色火遍全网。 马致远入编程桑桑旗下的工作室，各式各样的宣传稿层出不穷，把热度一直延续到了第二年的春天。 之后又是两年。 春天，天朗日清。 南方最大的影视基地附近，一辆房车急速开过来。 车子停下，两个女孩从车上不情愿地下来。 “凭什么啊，那个赵星才刚出道，凭什么化妆师都要让给他！” “有后台了不起吗，我们闻语姐还认识涂老师呢！” 这话一落，另一个年纪稍大的女孩脸色一变，连忙提醒：“小玉，别乱说，闻语姐不让随便攀扯涂老师。” 两人都是闻语的助理，年纪大一点的女孩已经跟了闻语两年，知道她的忌讳。 她们口中的涂老师，涂朝夕，早在前两年已经是海内外断层的顶流。 几十首原创，几乎每一首都是一发行就霸榜。 闻语和他确实是老朋友，但网络更新换代一向迅速，闻语也从来没有炒作过，知道的人也不算多。 叫小玉的女孩委屈地闭了嘴。 她今年十九，年纪不大，心性不稳，过了会儿又忍不住抱怨： “可是每天这么抢，故意拖长时间，闻语姐每次都要等他化妆的间隙见缝插针地换妆。” “谁都看得出来他是在针对我们啊！他是不是跟闻语姐有仇啊？” 另一个女孩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也算是……有仇。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先进去，你整理一下情绪，别让人看出来。” 小玉留在原地，越想越气，小声嘟囔：“能不能来个人治治他啊！” 话音刚落，一道略微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 “这很好解决啊。” 小玉吓了一跳，立刻闻声看过去。 就看到房车旁边蹲着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女孩。 女孩一身简单的休闲运动装，像是感冒了，口罩包脸，带了一点鼻音。 露出的琥珀色的眼睛格外漂亮。 让她一时之间卸下了防备，忍不住问：“怎……怎么解决？” 女孩口罩下明显扬起了一个笑脸，朝她招了招手。 走近后，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扑面而来的草药香，很好闻。 小玉一边听，一边重重地嗅了几下。 听着听着，她皱着的眉头慢慢展开，嘴角的笑一点一点扩大。 “我一会儿跟闻语姐提一下！” “谢谢你！” 女孩摆了摆手，“小事一桩。” “好了，我要走了。” 说完她站起身，敲了敲蹲麻了的腿，跑了。 小玉看着她跑远的背影，晃了下神，反应过来，连忙拎着包跑进去。 化妆间，一个瘦小的年轻男人边上围着两个化妆师。 这次是一部小成本电影，投资不大，剧组里一共三个化妆师，除了一个在群演化妆间，都在他这儿了。 看到小玉进来又出去，明显在观望化妆进度，青年眼神不轻不重地瞥过，冷笑了一声。 他刚进圈没多久，这部电影算是他的处女作，开拍前，他带了个编剧进组，给角色多加了两场戏。 可剧本座谈会那天，闻语却提出了几个建议，主编剧一听，当天晚上就把这几场戏砍了。 梁子就算结下了。 进组当天，他就决定给她一点颜色看看。 今天也一样，他就这么霸占着化妆间和化妆师不放。 不出意外，闻语一会儿就会进来，只能忍气吞声地等他偶尔空出两三分钟，争分夺秒地处理妆发。 赵星边哼着歌，边慢悠悠地闭着眼睛示意对面动作再慢一点。 一道眉毛，愣是拖到了五分钟。 化妆师难免有些心虚：“赵老师，我们这么做会不会不好啊。” 赵星眉头一挑，嗤道：“你觉得不好可以现在去给你的闻语老师化妆。” 女孩立刻闭上了嘴。 这个赵星虽然是新人，可听说背后来头挺大，爸爸是经纪公司高管，还投资了这部电影，她得罪不起。 赵星满意地重新闭上眼。 又过了十分钟，另一个化妆师看了眼时间，敏锐察觉到一点不对劲。 “今天……闻语老师怎么还没到？” 赵星没当回事，这个闻语就是个人机似的闷葫芦，没背景没意思，只会闷头演戏。 “那不挺好，一会儿留给她的时间可就不多了。” 接着，又过了二十分钟，赵星的两道眉毛终于画好了。 化妆师按照他的指令，又慢吞吞地拿起粉扑，用了最慢的速度，拍了额头，鼻子，脸…… 拍着拍着，赵星忽然也觉得不对劲了。 都过了这么久了，闻语怎么还不来？ 下一秒，“砰”的一声！ 化妆间大门被重重拍开！ 赵星和两个化妆师连忙看过去，就看到门口，导演黑着脸瞪着他。 “怎么，你这张脸是有多金贵，得两个化妆师供着你！”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全剧组光等你化完才能化是吗！” 吓得他连忙站起来。 赵星敢折腾没背景的闻语，可不敢不尊重导演。 这位导演在圈内地位虽然不算顶级，可跟几位一线关系不错。 他脑筋一拐，解释：“导演，是闻语……” 可余光一瞥，化妆间外，闻语和其他演员坐在一块儿，素面朝天，微微低着头。 赵星气急：“她怎么不进来？” “她要是进来我也不至于……” “她怎么不进来？？？” 导演当即冷笑打断：“跟闻语有什么关系！你拖拖拉拉这么久，霸着化妆师不放，人家都到了多久了，只能眼巴巴地在门外等着！” “你还得怪人家没进来跟你抢人？” “我警告你，我不管你在作什么妖，可要是影响剧组的进度，我管你有什么背景，都给我滚出去！” …… 化妆间外，听着导演不间断的骂声，闻语长吐一口气，心里轻松了不少。 她不是故意得罪这位刚进圈的同行，剧本座谈会那天，她只是察觉到了剧情的一点突兀，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没想到撞枪口上了。 她一直都不是惹事的性子，低调了这么多年，这还是她第一次被针对。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忍了几天。 原本她也在琢磨该怎么处理这桩矛盾，可巧新招的小助理给她出了这么个主意。 小玉不好意思领功，主动坦白：“其实不是我想的办法，刚刚在房车旁边碰到了一个姐姐，她教我的！” “她说，既然赵星喜欢慢慢化，那就让他慢慢化呗。” “既然你来不及化，那就不化了。” “她说闷头吃亏可不行，他敢这么拖着就是看中你为了不影响进度会选择忍气吞声。” “可是必要时候就得放下责任心啊。” “导演也未必不知道底下的小打小闹，一般都懒得管，但是影响了进程，就不得不管了。” “把你的利益受损扩大到集体利益受损，就可以借力打力了。” 小玉继续说：“我觉得她说得对，就来跟你提了一下。” 闻语一愣，忽然笑了出来。 “闻语姐，你笑什么？” 闻语又慢慢收了笑，摇了摇头，“……就是觉得，这样跳出思维惯性的想法，很熟悉。” ……是已经很多年没有过的熟悉感。 她问：“对了，是哪个姐姐？也是剧组的人吗？” 小玉苦恼地摇头。 “我忘记问她名字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这个世界很奇怪 另一边，涂窈蹲完点就跑出了大路。 跑到一半，忍不住敲了敲脑袋。 喃喃道：“……闻语。” 很熟悉。 她立马晃了晃脑袋，走到十字路口，往边上一拐，拐进了一条小路。 沿着小路走了十几分钟，她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座老旧的五层小楼，墙皮剥落，最中间，写着一个大大的拆字。 而拆字附近是一滩一滩乌漆嘛黑的油漆。 涂窈眉心皱了皱，走到保安室，“刘爷爷，他们又来过了？” 保安室里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得意洋洋地说道： “来过了，窈窈放心，我门关紧了，没放他们进去。” “听你的，他们一敲门，我就装晕，吓死他们了！” 涂窈笑了：“谢谢爷爷！” “爷爷，一会儿再说，我先进去！” “好嘞！” 老爷子目送她进去，叹了口气。 他在这家福利院待了半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也没想过临了又摊上这种事。 好不容易等来拆迁，结果被个亲戚盯上了，老太太没了这么多年，没见人上过门，一拆迁就跑来了。 三天两头来闹，谁也吃不消啊。 小涂窈也是，小时候管着这儿，长大了还管。 …… 涂窈一走进院子，就听到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编着两根麻花辫的女孩气鼓鼓地指着对面的男孩：“是你抢了我的画笔，我要告诉吴阿姨！” 男孩儿一点也不虚：“我也要告诉吴阿姨，你上次多拿了两颗涂涂姐姐带来的糖！” 女孩脸一红，“涂涂姐姐说听话的话可以多吃，我最近很听话！” “你才不听话！你昨天就没有帮吴阿姨刷鞋，我帮了！” “你是乱刷的，一点都没刷干净！我看到了！” 院子里的桂花树下，两个五六岁的小孩儿互相揭对方的老底，揭着揭着，都隐隐有要哭出来的架势。 涂窈连忙拉下脸，出声打断：“又吵架！通通罚站！小壮去东边，小美去西边！” 话音一落，几个围观的孩子立刻跑过来，围在她身边。 “涂涂姐姐，你今天不用上课吗？” 涂窈笑眯眯地挨个抱了抱，“上啊，不点名，我溜出来了。” 她大四了，今年就要毕业，课业不紧。 正要自觉去罚站的两个小孩儿听到这里，立刻转头，疑惑道：“那涂涂姐姐逃课不用罚站吗？” “我罚站？”涂窈叉腰：“这个家谁是老大？谁敢罚我！” 两个小孩认命地垂下脑袋，熟练地站到了两边。 女孩忍不住提要求：“涂涂姐姐，那我站完可不可以吃十个冰淇淋。” “你看我像不像十个冰淇淋？” 小孩儿不吱声了。 走了一圈，涂窈确认除了桂花树下那两个，其他小孩儿都很乖，反手又多罚了十分钟。 过了会儿，手机震了一下，她看了眼消息，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保安室边上，站了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和一个黑黑壮壮的青年。 涂窈连忙挥了挥手：“云云姐，秦朗！你们怎么来了。” 两人和涂窈一样，都是在这家福利院长大的。 楚云是新闻专业的学生，去年刚毕业，目前在一家传媒公司实习。 而秦朗很早就辍学了，成年后就开起了货车。 两人闻声看过来，楚云眼神微冷，秦朗憨憨一笑。 秦朗指了指一塌糊涂的墙面：“听说又有人来闹事，我们来看看。” “听刘爷爷说，你去找那个人了？” 一旁，楚云先发制人：“你是不是傻，你不怕被他揍一顿吗！” 福利院拆迁的消息一确认，就有一个自称奶奶侄子的男人出面，想要拿走所有拆迁款。 短短几个月，找人威逼利诱恐吓，无所不用其极。 涂窈竟然敢单独去找他！ 涂窈连忙摇头：“我没找他，我就是去蹲点了。” “我查到那个人的信息了，他叫赵元峰，是一家经纪公司的高管，最近把他儿子送到剧组拍戏去了，而且他们还投资了那部电影。” “我怀疑，他们就是想拿拆迁的这笔钱去填投资款。” 楚云一愣，明显有些没反应过来。 还真让她查到了。 涂窈笑眯眯地看着她：“我才不傻，我就是担心嘛。” “你们不也听到消息就来了吗，你们也担心啊。” 楚云皱眉：“不一样。” 她和秦朗听到有人来福利院闹事的消息后确实放心不下，但也只是放心不下。 可他们已经长大了，总是会有自己的考量，计划。 在福利院的日子已经是过去式，福利院的人事物也是过去式。 而不是像涂窈这样，依旧把这家福利院放在首要的位置，费心费力到处奔走。 楚云冷声道：“这房子是奶奶的个人产业，先不说对方可能真有继承权，这种人也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他没有继承权。” 涂窈立刻反驳。 楚云皱眉：“你怎么知道？” 涂窈顿了顿：“……我就是知道的。” 楚云心下烦躁：“随便你。” “反正事先说好，我接下来还要忙着实习，秦朗过两天还得去跑车，你要真出了事我们没工夫来管你。” 涂窈抿唇：“知道。” 她也没有做过楚云和秦朗会插手这件事的预设。 “我说完了，走了。” 楚云转身就要走，涂窈连忙拉住她，“先等等！” 她又慢慢收回手，皱着脸说：“……云云姐，我还是觉得这个世界有点奇怪。” “突然之间更奇怪了。” 楚云神色麻木，“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不下十遍了。” 涂窈忍不住看向秦朗：“你觉得呢？” 秦朗摸了摸后脑勺，一脸莫名。 楚云没好气道：“别管她，自打十六岁那年看小说太入迷，一头撞到了电线杆上，她就老是发疯。” 前两年混混沌沌的，她都觉得人是不是撞傻了。 撞的是头，后来又说手腕疼。 手腕不疼了，又开始说想不起事儿了。 “也不知道中医治不治脑子，你毕业之后先治一治你自己！” 涂窈不说话了。 楚云拉着秦朗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警告：“我劝你别再去蹲点了！” “涂窈，奶奶早就走了，我们本来就没什么感情，今天也就是碰到劝你几句，听不听随你。” “我再说一遍，你要是出了事，我们不会管你。” 涂窈点了点头，她明白的，他们不是朋友，只是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的盟友。 随时都能走散。 他们看重的东西不一样，她不能向他们求助。 楚云一看到她默认的神情，顿时更来气了，掉头就走。 目送两人走远，涂窈叹了口气。 还是很奇怪啊…… 从前她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可刚刚从影视基地出来，又有种她刚进入这个世界的感觉。 什么都是陌生的，可什么也都是熟悉的。 时间仿佛是分了层。 她吸了吸鼻子，打了个重重的喷嚏。 第二天晚上，涂窈比前一天得更加严实，再次走进了影视基地。 刚进去，就被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趔趄！ 紧接着，一道惊喜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姐姐，是你啊！” 第二百六十二章 有狗仔 涂窈回头一看，是昨天那个女孩。 她赶紧往上提了提口罩，她是偷偷摸摸过来蹲点的，不能让人看清长相。 涂窈弯了弯眼睛：“又见面啦！” 瞥到女孩红通通的眼角，疑惑道：“你哭了？” 不问还好，一问，小玉眼泪立马掉了下来。 “我……” 涂窈看了眼时间，还早，索性把人拉到了角落。 “怎么了？” 小玉擦擦眼睛：“就是昨天跟你说过的……” 昨天导演出面训了一顿赵星，今天早上他就让出了化妆师。 本来还以为他收敛了，可没想到就在刚刚资方代表过来组织了一场商务聚餐，点名让闻语出席。 谁都知道投资方就是赵星他爸所在的经纪公司，自然也知道这趟活动来者不善。 果然，闻语一上桌就被针对，已经被逼着喝了不少酒。 “红姐，就是闻语姐的另一个助理，现在在联系闻语姐的经纪人了，她让我出来买醒酒药。” 听完，涂窈手指不受控地收缩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脏闷闷地很不舒服。 闻语姐…… “她现在还在酒桌上吗？” 小玉红着眼点头：“还在，导演刚刚找借口要把人带走，但是资方施压，没有松口。” “红姐说，一般这个情况，都是找更大的资方反向施压。” 可闻语哪来的后台。 她已经二十七岁，一不是流量，有金主看中价值保驾护航，二不算一线，不是圈内需要衡量忌惮的存在。 虽然曾经有火爆全网的出圈角色，可她一向低调，热度也在这两年里消耗得差不多了。 经纪人也不在身边，都没办法第一时间跟对方协商。 小玉说着说着又要哭出来了。 涂窈眉头一点一点皱了起来。 过了会儿，摇了摇头：“不一定要更大的资方。” 她抬眼，问：“有相机吗？借我一个。” “要那种长焦大炮，隔着很远的距离也能拍到的相机。” 小玉愣了愣：“……有。” “姐姐，你……” 涂窈拍拍她的肩膀，认真道： “放心，昨天是我出的主意，包售后。” “你把相机给我……” 涂窈思考了几秒，低头看了下她现在穿的衣服。 为了不引人注目，她本来就穿了黑漆漆的一套运动装，加上鸭舌帽，全包口罩，很合适。 “聚餐地点就在基地附近，你再给我一张地图，我没怎么来过这儿，需要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你现在就听另一个助理的话，先给闻……闻语。”涂窈顿了顿，改口：“给闻语姐买些解酒药送过去。” “然后你……” 涂窈一长串说完，小玉还傻愣在原地。 “嘿，听明白了吗？” 小玉立刻回神，下意识地点头：“听……听懂了！” “……我，我这就去！” 小玉赶紧往外跑，跑得飞快。 这个圈子勾心斗角，大家都藏着八百个心眼子。 面试成功后，红姐就告诫她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见过两面，她就格外地信任这个陌生女孩。 …… 包厢里，气氛古怪。 闻语坐在酒桌一角，人已经昏昏沉沉，隔几分钟就有人过来跟她交流。 千奇百怪的理由，目的只有一个，让她喝酒。 对面，赵星得意地看着这一幕，转头给隔壁脸色难看，却只能沉默的导演添了半杯。 既然闻语敢借导演的嘴压他，他当然也能找人压回来。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是他故意针对又怎样，资方组织的聚餐，让她喝酒也师出有名，谁都没法光明正大地怪到他头上。 闻语要是聪明，明天就该乖乖朝她低头。 而他被删掉的那两场戏，今天过后，也该重新加回来。 过了会儿，门被推开，小玉红着眼进来，悄声走到闻语边上，递给她两颗解酒药。 赵星看在眼里，没当回事。 扬声说了句：“闻老师好气魄，喝了解酒药，再来几瓶也不在话下。” 小玉咬着牙，气得控制不住地手抖。 闻语闭了闭眼，眼角泛红，安抚地拍了拍她。 “……你出去。” 小玉吸了吸鼻子：“好。” 赵星嗤笑了一声，移开眼。 怎么会有人混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不温不火，活该被折腾。 闻语的位置在最角落，离开需要绕过窗边半个圆桌。 小玉低下头，慢慢地走着。 谁都没注意到，路过窗户时，她看似不经意地拉了一把窗帘，露出了一道五公分的缝隙。 酒桌上继续推杯换盏。 几分钟后，闻语又喝下两杯酒，脑袋更加昏沉。 她犹豫着手指点到手机，屏幕里，是微信界面的一个聊天群。 上一段聊天还停留在半个月前。 - 江野：【半个月后有个音乐节要参加闻语，正好你在那边拍戏，给你留票。】 闻语：【好。】 程桑桑（闭关养脑子版本）：【我也想来……】 胥白（双孢菇大王）：【我也想来……】 涂朝夕：【有档期我就来。】 马致远：【你们仨有个屁档期。】 …… 马致远：【……无视我你们明年发不了财！】 - 这些年，这个群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活跃，除了还是闲得发慌的马老师，大家天南海北到处飞，都有各自的路要走。 可但凡有活动，还是都会出来聊一两句。 只要在同一个地点活动，也会出来聚一聚。 闻语手抖，误触了一下，屏幕忽然跳了跳。 猝不及防，页面上显示着一列群成员。 闻语垂下眼，看着最中间一个大笑的自拍头像。 笑容好像会传染，让她也忍不住跟着扯了下嘴角。 …… 几秒后，她重新回过神。 江野的音乐节就在三天后，他人现在应该已经到这儿了。 ……不到万不得已，她实在不愿意求助朋友。 “闻老师，再来一杯？” 正犹豫着，对面又朝她举起了杯。 闻语勉强笑了下，又喝下一杯。 这一回她不再犹豫，在群里圈了江野，再发送了一个实时位置。 刚发完，忽然，一道刺眼的白光射了过来！ 酒桌一圈人全都被刺得眯了眼睛。 “什么东西！” 离得最近的男人赶紧循着光源拉开窗帘，下一秒，神色顿时一惊！ 这家酒楼临河而建，隔着一条宽阔的河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对面，一个包裹严实的小个子架着一个相机，一动不动地对准他们。 红光闪烁，这是在录像！ 男人连忙慌张回头：“有狗仔！” 第二百六十三章 音乐节门票 “狗仔在录像！” 听到这句话，满桌人脸色都变了。 “愣着干什么，快拉窗帘！” 男人急急慌慌地照做，可谁都明白大概已经迟了。 没人比他们更清楚他们刚刚做了什么。 这么点距离，完全能拍摄清楚一群人逼着闻语喝酒的画面。 闻语虽然不温不火，但风评一直很好，也有固定的影迷。 要是录像曝光，不想也知道，舆论风向会往哪边倒。 电影拍摄期间传出酒桌上逼女演员喝酒的丑闻，这电影基本能定生死了。 就算是能运作，对于他们也是一笔额外的公关支出。 进退都是麻烦。 为首的资方代表脸色难看，立马拍了下边上的助理：“你去找人查一下，今天是哪个狗仔在跟，先问问价。” 另一个代表赶紧跟上圆场：“今天也是赶巧，这事儿好解决，到时候请闻语老师配合……” 这回还没说完，导演终于气到了临界点，唰的站起身，骂道： “我早就说过，你们要作什么妖随你们，就是别影响进度！可你们看看你们做了什么！” “我告诉你们，要是拍到的东西耽误了拍摄，这电影我不导了，你们另请高明！” 说完他就快步离开了。 场面一下变得尴尬起来。 被导演当众下脸面，两个资方代表都忍不住瞪了眼对面的青年。 要不是为了给他出气，哪至于闹出这么大阵仗。 两人匆匆说了几句话，也离开了。 座位上，赵星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这个闻语，命怎么这么好，这么个小电影，竟然会撞上狗仔跟拍。 而酒桌对面，闻语已经彻底懵了。 ……就这么结束了？ 可她求助信息已经发出去了。 拿起手机一看，群里已经在乱套了。 江野：【怎么了？是不是遇到麻烦了？我现在带人过去。】 程桑桑（闭关养脑子版本）：【什么情况，闻语，谁欺负你了？我临时找了个私人保镖团队，已经在路上了，别怕！】 胥白和马老师依旧比格上身，骂骂咧咧地刷屏。 连涂朝夕也出来问了一句。 【出什么事了？】 闻语眼眶一热，赶紧打字： 【现在没事了。】 江野：【我快到了，你现在在哪儿？】 …… 酒楼外，涂窈举着又长又重的相机，按照新划出来的一条路线，避开所有灯光，一路跑到一个拐角。 小玉已经等在那儿了，一看到她，顿时激动得直跳。 怕喊出来，赶紧捂住了嘴巴，小声说：“姐姐，在这儿！” 涂窈松了一口气，把相机递给她。 “好了，聚餐应该已经结束了，你可以去接人了。” 相机太重，涂窈举得手腕一阵一阵地酸疼。 她边甩手，边提醒：“把相机藏好，最近都不要拿出来了。” “录像我录了一小段，如果想拿出来反击够用了，随便卖给哪个狗仔，还能回捞一笔。” “不想反击也没关系，反正接下来他们应该会消停了。” 小玉眼神崇拜地望着她，瞥到她手腕，赶紧问道：“姐姐，你手怎么了？” “没事，老毛病了。” 涂窈按了按，还是有些酸。 十八岁那年，有一天醒来，她突然觉得手腕疼得要命。 可去医院查又查不出什么问题。 查不出问题，她也就不管了。 “好了，已经很晚了，我得走了。” 小玉连忙叫住她：“等等，姐姐，我们加个联系方式，一会儿我把这事儿告诉闻语姐，她应该会来谢你。” 涂窈一愣，刚想拒绝，对上对面格外期待的眼神，迟疑地点了点头，“……好。” 交换了联系方式，涂窈赶紧跑了。 她边跑，边捂紧口罩，没走两步，路过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酒楼对面的马路。 涂窈瞥了一眼，车上下来一个比他还严实的青年。 黑色围巾加全包口罩，垂着脑袋连眉毛都看不清，埋头路过她身边。 涂窈默默参考了一下，决定了，下回也这么穿！ 走出几米远后，江野忽然停下步子，转过头，路上空空荡荡，没有了人影。 他疑惑地回过身，快步走进酒楼。 …… 新开的一个包厢里，闻语已经慢慢缓过劲儿来了。 听完小玉的叙述，又彻底愣了。 “你是说，又是上回那个女孩帮的忙。” “狗仔是她假扮的？” 一旁，另一个助理红姐显然被这个操作震惊到了。 “这女孩也是圈里人吗，她怎么会这么大胆？” 小玉摇了摇头：“我没问，但是这次我加了她的联系方式。” 她把手机递过去，屏幕上是一个大耳朵图图的头像，昵称也简单。 图图。 闻语眉心猝不及防地跳了下。 下意识发了条信息过去。 【你好，我是闻语，谢谢你帮了我两回，想亲自谢谢你，方便见面吗？】 对面立刻回了一条。 ——见义勇为，不用谢（黄豆呲牙） 标志性的一个笑脸，闻语恍了下神。 再抬头，江野到了。 顺利把人接到车里，江野也听完了这段时间闻语的遭遇。 他皱着眉，憋了一会儿，说：“这事你应该早点跟我们说。” “圈子里这种事也不少见，但处理起来也不麻烦。” 四年过去，大家本质上还是原来的性子，但多多少少都成长了一些。 就像江野，虽然依旧话少，习惯闷不做声，但因为常年参加各式各样的音乐节，和各个承办方打交道，已经历练出明显的锐气。 闻语想了想，把这两天被一个陌生女孩帮助的事跟他说了一遍。 说着说着，她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闻语低下头，看向手机，眼神闪了闪。 她刚刚从小玉那儿加到了联系方式，屏幕里是一个聊天框。 “我没见过这个女孩。” “虽然没见面，可她总是让我想到……” 她停顿了一下。 “想到妹妹。” 江野神色一愣。 “……妹妹？” 闻语点头：“是，妹妹。” 一样的灵活的思维，一样的果决大胆的行动力。 一样的喜欢发黄豆呲牙。 四年前港城那场大楼事故后，涂朝夕三兄弟对所有人的说辞是，涂窈去念书了。 但涂朝夕，南柯，林樾反常的状态，和聊天群里沉默的账号，都让他们察觉到，出事了。 尽管有所察觉，可就算是最多话的马老师，也没有再主动问起过涂窈。 大家都默契地当她去念书了。 时隔四年，这还是闻语第一次提到她。 车里氛围瞬间低迷了下去，闻语赶紧跳过话题。 “对了，我想谢谢她，但是她拒绝了。” 江野沉思了一会儿，“我这儿有多的音乐节门票，你问问她要不要，明天我拿给你。” 闻语：“好。” 对面很快发过来：明天没空哦（黄豆呲牙） 闻语又回：【没关系，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让小玉给你送过来。】 这回对面犹豫了几秒，发过来一句。 ——我想要三张，可以吗？ 紧接着，聊天群里跳出了一条消息。 涂朝夕：【音乐节我会过来。】 第二百六十四章 涂朝夕是谁 涂窈看着聊天框，三张票，对面很爽快地应下了。 真大方啊，没帮错人。 短短两天，手机里一连多出两个人，涂窈有些不适应，但好像也能适应。 和小玉约了第三天中午把票放到福利院的保安室后，涂窈就闭上了眼睛。 临近毕业，接下来两天她都很忙。 除了学业问题，她还得找个时间从学校里搬出来。 实习的中医馆里晒着一些草药，过两天也得收了。 福利院里一个阿姨请了假，她得顶上，影视基地也得接着盯。 感冒还没好，明天要记得吃药。 她一项一项地计划着，睡了过去。 …… 第三天，楚云找过来的时候，涂窈正在中医馆收草药。 墙角蹲着一只橘黄色的大猫。 空旷的小院子里只有涂窈一个人，忙得满头大汗。 楚云不喜欢草药味，看着女孩瘦削的背影，皱着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进去了。 “擦擦。” 她递过去一张纸。 涂窈回过头，红通通的一张脸，几乎被汗浸透了。 “云云姐？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事啊？” 楚云“嗯”了一声，拧眉盯着她。 “刘爷爷说你两天前很晚才回来，去干什么了？” 涂窈一愣，瞥她，小声说：“……你不是说不管我吗？” 楚云语气一顿，生硬道：“我怕你胆大包天，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到时候连累我们。” 涂窈立刻背过身，“我才没有。” “那你说，这两天干什么去了？” 涂窈不说话了，埋头专心挑着草药，挑挑拣拣出来一些放到手里。 “问你话呢。” “你是不是又去找那个人了？” “你是不是傻，之前报了警那些人都没供出他，说明他早就留了一手，你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斗得过他吗！” 楚云边问边骂。 可不管她怎么说，涂窈都没搭理她。 “涂窈！” 终于，在她耐心告罄之前，涂窈有反应了。 转过身把挑出来的一大堆草药全递了过来。 楚云不解：“什么？” “菊花，芦根，决明子，薄荷，鱼腥草，给你挑的。” 楚云：？ “给我这些干什么？” 涂窈幽幽道：“中医不治脑子，中医败火。” 楚云：………… 楚云瞬间又好气又好笑。 “涂窈，你要不要这么小气。” “不就说了你一句，你记仇到现在？！” 涂窈举着草药不动，直勾勾地盯着她。 楚云闭了闭眼，赶紧接了过来。 “行了！” 涂窈哼了一声：“好。” “我告诉你。” …… 另一边，小玉按照涂窈给的地址，来到了福利院。 她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这一带很熟悉，可此刻，她看着眼前这一栋五层小楼，心头不由得浮上一层疑惑。 喃喃道：“这里什么时候有了一家福利院？” 小玉绕着走了一圈。 走着走着，下一秒，忽然地脑袋晕了一下。 等等，她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她重新抬头……想不起来。 算了，办正事要紧。 把门票放到保安室后，小玉走出几步，想起什么，又倒了回来。 “对了，爷爷，那个姐姐叫什么名字啊？” 坐在躺椅上的老爷子随口回道：“涂窈，小涂窈。” 小玉把名字记下，改完手机里的备注后给涂窈发了条消息。 …… 中医馆，涂窈把草药都收完，才拉着脸色难看的楚云坐下。 看了看她的神色，涂窈劝了一句：“云云姐，你太暴躁了，又暴躁又闷，气全压在肚子里会憋坏的。” 琢磨了一下，她又摇头：“我应该还不至于把你气成这样。” “你是不是在公司受气了？” 楚云眼神闪了一下，“是谁问谁？你还说不说了？！” 涂窈耸了耸肩，“好。” 她把这些天查到的信息整合了一下，说给楚云听。 这家福利院是奶奶的个人产业，房子的实地面积不大，但是周围的一片院子都算在奶奶名下，地段又好。 拆迁消息是很多年前就下来的，当初奶奶病重前联系过开发商，无论赔款多少，都置换成一栋价值相等的房子，安顿好这些孩子。 可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远房侄子。 而当初的开发商突然也不认和奶奶之间的承诺。 局面突然就僵着了。 楚云冷冷道：“还能是怎么回事，都想吞了这笔钱，都不是好东西。” “可你那天不是说已经查到奶奶那个侄子的具体信息了吗，还去蹲什么？” 涂窈摇了摇头：“就是查到他的信息，才觉得不对劲。” 拆迁款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笔巨款，可对于一个要名声的娱乐圈高管来说，至于这么无所不用其极地讨要吗。 何况那天涂窈多打听到了一个信息，赵元峰甚至还把儿子送进了娱乐圈。 “我觉得，他应该是碰上什么事了。” “我去蹲一蹲，看能不能蹲到是什么事。” “你放心，我每次去都蒙着脸，没人认识我的！” 涂窈的叙述里，楚云看着她的目光一点一点变得复杂。 她从小就非常讨厌涂窈。 她们是前后脚进的福利院，在她还在为失去父母难过，无法融入这个大家庭的时候，涂窈已经跟在奶奶身后，卖乖讨好地帮着摘草药。 在她好不容易适应那里的生活，涂窈俨然成为了她们之间的领头羊，神气活现地带着被欺负的伙伴找回场子。 她天生有着充沛的活力，楚云每次都是落后一步。 长大后，终于，她迫不及待地离开，安顿好自己，拥有了无限可能的崭新的人生。 可就在她沾沾自喜回头望落后一步的涂窈时，却发现，涂窈要留下来。 哪怕留下来这条路，明显比她那条路更加困难。 楚云意外地十分平静。 “那你蹲到了吗？” 涂窈挠了挠头，有点心虚：“没呢。” 连着两次，光见义勇为去了。 涂窈又笑了笑：“不过我会努力的，这两天有点忙，等我忙完再接着蹲！” 楚云眼神更加复杂。 她讨厌涂窈，可又不得不佩服涂窈。 楚云绷着神色：“……知道了，那我回去了。” 多年的冷淡相处，她似乎也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 说着转身就走。 涂窈一愣，敏锐地转过头。 楚云已经走出几步。 手机忽然震了一下，小玉发来了票已送到的消息。 涂窈思考了几秒，在楚云就要跨出小院子的瞬间，连忙叫住她。 “等等！” 涂窈跑过来：“云云姐，有人送了我三张音乐节的门票，我请你和秦朗去玩儿！” 楚云步子一顿，回过头，皱眉道：“什么音乐节？” “一张大几百，谁这么大方，一连送了你三张，做慈善呢？” 涂窈移开眼，语气含糊：“……我怎么知道，人家非要送我，我就收了啊。” 她余光状似随意瞥过来一眼：“既然你来了就邀请你一下。” “不去。” 楚云绷着脸拒绝：“我最近忙着过实习期，没空。” “又不是白天，音乐节在晚上啊。” 涂窈试探道：“你是不是真在公司受气了，谁欺负你了？” “没有！” 涂窈把下半句话咽了回去，改口：“那去呗，你联系秦朗，就在市中心广场那里，离你住的地方也不远的！” 她伸出手，拽住她的手心，“云云姐，快答应快答应！” 楚云身子一僵，下意识垂下头。 这是近二十年来，涂窈从来没有对她做过的动作。 甚至是，她从来没有对除了院长奶奶之外的人做过的动作。 她语气微微僵硬：“知道了知道了。” “烦死了！” 然后缩回手，转身就走。 涂窈望着她走得飞快的身影，笑了起来。 低头一看，橘猫还蹲在墙角，涂窈蹲下来戳了一下它的脑袋。 小声说：“真别扭，对不对，还得是我主动！” …… 晚上，通往市中心广场的路挤得水泄不通。 车挤车，人挤人。 楚云甩出来两张口罩，没好气道：“快戴上！” 瞥到她濒临烦躁的神色，涂窈立马大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挤的！” 楚云：…… 秦朗也帮着找补：“可能这次来音乐节的人很有名。” 话音刚落，边上立马有个女孩兴奋道：“是啊是啊！下午得到消息，涂朝夕要空降音乐节！” “我跟我朋友刚从隔壁市赶过来的！” “涂老师都多久没出活动了，居然被我赶上了！” “他跟江野是朋友，这次是来给江野站台的。” 叽叽喳喳的聊天声隔空在耳边响起。 涂窈一愣，揉了揉胀痛的耳朵，疑惑地问了句。 “涂朝夕……是谁啊？” 第二百六十五章 “涂小毛！” “涂朝夕是谁你都不知道？” 周围齐刷刷响起震惊的反问。 涂窈吓得赶紧退了一步。 可惜迟了。 一群少年当即把她团团围住，一边不可置信地质疑她为什么不认识涂朝夕，一边跟她科普。 “涂朝夕啊，顶流原创全能歌手，他跟他的团队都火到海外去了，上个月才刚拿奖回来！” “不光他厉害，他两个弟弟也是啊！南柯下个月就要巡演到国内了对！” “我妹妹是燕京音乐学院的学生，跟南柯一个学校的，说他这几年基本上全年无休。” “另一个弟弟不知道叫什么，好像是做运输的，也很厉害，就是听说性格不大好，面瘫似的。” 涂窈边听边点头，那确实厉害啊。 又忍不住问了句：“你们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顺利又收获了一圈震惊的眼神。 涂窈赶紧改口：“那什么，你们刚刚说他跟谁是朋友？” “当然是江野啊！” “他俩之前好像一起录过综艺。” 涂窈好奇了：“什么综艺啊？我回去看看。” “现在看不到了，几年前不知道怎么回事，版权到期还是被买断了，全网都搜不到片段和关键词。” “诶，你在干什么？” 涂窈转头一看，边上一个女孩正在疯狂按屏幕，边按边笑。 “在给我港城的姐妹发消息，让她羡慕嫉妒我。” 说着抬头看了她一眼：“哦，你不知道，涂老师从来不上港城的活动，我姐妹刚成年，家里又不放心放她出来，所以她到现在还没亲眼见过涂老师真人呢。” 涂窈一愣：“为什么不去港城啊？” 话一出口，涂窈脑袋忽然晕了一下。 ……港城？ 有港城这个地方吗？ “不知道，反正这几年港城那边的活动涂老师都拒了。” 被迫听完一圈科普，涂窈才被允许放出来。 楚云足足等了快二十分钟，脸已经彻底绿了。 涂窈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从人群里挤过来，试探地瞥她：“云云姐？”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去。” 涂窈连连点头：“走走走！” …… 场地后台，闻语把一捧花递给江野，左右看了一圈：“涂老师到了吗？” “外面可太热闹了，听到涂老师要来的消息，主办方临时加了两百个位置，还瞬间抢没了。” 江野刚做完造型，看了眼时间：“快了。” 他问：“你那件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闻语微微皱眉：“我手里有那个女孩给的录像，拍得很清晰，经纪人的意思是暂时别放出来。” “这部电影我准备冲一下奖，风波越少越好。” “赵星那边在找那天晚上的‘狗仔’，我联系了跟公司合作过的一个狗仔，准备让他顶上。” 她查过那天晚上沿路的监控，那个女孩很聪明，专门找小玉要了附近的地图，避开了所有的监控。 但哪怕万分安全，闻语也不敢赌。 受了对方的恩，总要保证她的安全。 江野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道：“你那天说，妹妹……” 还没说完，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哄闹声。 急促的脚步声扎堆地响起。 闻语和江野对望了一眼，似有所感。 下一秒，门哗的一声开了。 进来一个身型高大，戴着墨镜的金发青年。 “涂老师。” 闻语连忙站了起来。 涂朝夕摘下墨镜，疲惫带着明显不爽的眉眼在看到久违的朋友后露出一点笑意。 然后随手一推，把身后闻讯赶来的工作人员，承办方全都关到了门外。 “吵死了，特意提前半小时过来，居然这么多人蹲着。” 他径直朝闻语走过去，“怎么回事，哪个玩意儿欺负你？” “你那个剧组我查过了，有人带资进组，所以不光拿你当踏板，还故意折腾你是？”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呢？” 接连话赶话地抛出三个问题。 江野刚要说，闻语眼神微闪，立马抢过话：“就是在说这件事。” 再背过手拉了下江野的袖子。 江野也反应过来了，连忙把话咽了回去。 “对，是在讲这件事，闻语处理得差不多了。” 涂朝夕眯了眯眼，目光微微暗了下去。 停顿了一会儿，他沉声道：“过两天我去给你探班。” “我倒要看看他背景有多大。” “好了，我去换装。” 说完涂朝夕打开隔壁房间门走了进去。 闻语和江野停在原地。 他们都明白，涂朝夕这句话，就代表着再大的问题，他都会帮忙解决。 这一刻，闻语不用再有任何后顾之忧。 过了会儿，闻语轻声说：“我以前想，这个圈子因为上节目产生的情谊大多都是一下节目就散，怎么偏偏就我们不一样。” 细算起来，当初也就短短的一个月而已。 对于他们漫长的职业生涯来说，只是一个再短暂不过的“一瞬”。 可偏偏他们几个人就延续了这么多年。 “后来我才想明白，因为我们之间有特别不一样，特别好的一个人。” 她带着他们，见证了太多快乐，心酸，美好的事情。 以至于她离开后，大家也都在学着她的样子，怎么对待朋友，怎么去维持这段长长的友情。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 半个小时后，音乐节正式开幕。 闻语给的票都在前排，不算拥挤的现状终于让楚云脸色好了些。 涂窈新奇地看着周围。 这还是她第一次参加音乐节。 人潮中几乎都是举着灯牌的粉丝。 瞥到最密集最明亮的一处，涂窈忍不住扯了扯楚云的衣角，凑过去问：“……云云姐，你知道涂朝夕吗？” 猝不及防的发问让楚云愣了下，脑袋忽然一片空白。 可下一秒，又自然而然地浮现起一个清晰的轮廓对上了这三个字。 她迟疑着点头：“……知道。” 涂窈有些不服气地挪了回来。 只有她不知道！ 她倒要看看涂朝夕长什么样！ 身边不间断的激动的尖叫响起，涂窈一边捂住耳朵，一边朝舞台上瞥。 听完了一首又一首好听，却又陌生的歌，终于，报幕声后，更加激烈的喊声此起彼伏地炸开！ 灯光彻底暗了下来，最受欢迎的那个人已经走上来，站在昏暗的舞台之上。 涂窈莫名地有点激动，一眨不眨地盯着。 忽然地，手机震了一下。 她拿起一看，是刘爷爷的信息。 【小涂窈啊，又有人来了，这回装晕没用。】 涂窈一愣，立刻拽了下楚云。 尽量冷静道：“云云姐，秦朗，我要回福利院了！你……你们接着听！” 说完不等两人反应，掉头就跑。 走过最前排，她快速跑向工作人员开出来的通道。 路过音响，忽然一道激烈的音符猛地在她耳边响起！ 涂窈被吓得一惊，下意识抬头。 就看到，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明亮的舞台上，一个高大的青年穿着炫酷的亮片服，头顶的灯光打下来，面孔微微模糊。 她看不清人影，只是呆呆地盯着这道刺眼的光。 光线之中，她似乎跟舞台上的人对视了一秒。 激烈的鼓点震出来的音波，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心脏。 手机还在不断震动。 涂窈瞬间清醒过来，赶紧回过头，毫不犹豫地跑出通道，跑进人群。 舞台之上，涂朝夕僵在原地，视线艰难地，不可置信地缓缓上移。 随着那道跑动的人影，从响声震天的音响，一点一点地划到狭窄的，昏暗的，人工通道。 脑海里不断浮现上一刻，站立在他正前方的戴着口罩的女孩……那双透着困惑，明亮，滚圆，漂亮的眼睛。 几乎瞬间，他耳朵一阵轰鸣，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他恍惚地后退了一步，面色苍白。 喃喃道：“……涂小毛。” 三个字一出口，他后背一阵发麻，猝不及防地腿软了一下。 又立刻朝前走了两步，目光死死盯着那道在人海里浮沉的渺小的背影。 他艰难地出声：“涂小毛……” 他手抖着扔掉贝斯，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里径直跳下舞台。 “……涂小毛。” 人群瞬间沸腾，尖叫声在耳边爆发。 涂朝夕被抢先一步的保镖拽住。 “涂小毛！” 他喊到胸口窒息地发疼，声音被吞没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叫喊中。 而那道人影也彻底淹没在人海里。 “涂小毛！” 第二百六十六章 铺垫成长线和老朋友汇合 涂朝夕发生舞台事故在短短几分钟内上了热搜。 后台，江野又劝了一遍：“涂老师，你的腿受伤了，得去医院。” 两米高的舞台，几乎是跌下去的姿势，脚踝已经肿得不成样了。 可涂朝夕却拒绝去医院。 闻语试探地看过去：“涂老师，你……怎么了？” 镜子前，涂朝夕沉默地坐着，垂着脑袋看不清神色。 身上的亮片服被扯得凌乱，身上披着江野的外套，膝盖之上，交握的双手微微颤抖。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跳下舞台。 谁也没听清楚，他在跳下舞台的那一瞬间，说了什么。 “……江野，闻语。” 涂朝夕忽然抬眼，目光透着不容拒绝的果决：“你们先出去。” 两人一愣。 “……行。” 闻语反应过来，望着他通红的眼眶，迟疑地点了点头。 “好，我们就在外面，你有什么事随时叫我们” 门一关，涂朝夕拿出手机。 毫不意外，南柯和林樾已经打了他无数个电话。 他抖着手回拨过去。 南柯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排演，还没来得及换下演出服。 四年过去，一头卷毛稍微长了些，扎在脑后，屏幕里露出一张苍白柔和的脸。 还没来得及问，林樾也同步接了进来。 瘦削修长的青年一手搭着西装，面色黑沉地关掉车门。 两人明显都在往机场赶。 微微沉闷的声音隔着屏幕略微失真传了过来。 “哥，怎么回事？” 涂朝夕再也没忍住，喉结滚动，语气艰涩，几乎轻到无声地说道： “南柯，老三。” “……我看到涂小毛了。” 话音一落，屏幕内外一片寂静。 对面，两人步子双双停下。 南柯原本温和的眼神瞬间一凛。 而林樾黑沉的犀利的目光缓缓上扬，变回从前的茫然。 涂朝夕忍着全身的疼痛，重复：“我看到涂小毛了。” “我看到她了。” “我确定……” “一定是她，只能是她！” 一句一句的强调里，涂朝夕下意识地驳回了任何还没有向他抛过来的质疑。 “我绝不可能认错她！” 那双眼睛，那道眼神，只能是涂窈。 只能是他妹妹！ 隔着屏幕，南柯轻声问： “……是在舞台下吗？” “是。” “不是什么自动修正出来的替补，不是假涂窈，就是涂小毛。” 涂朝夕红着眼，一字一顿地强调：“就是涂小毛！” 涂窈消失后，第一年，他们猜测会不会又自动修正出一个假涂窈。 如果出现了，他们想，这一次再也不会认错了。 他们不会再给“她”任何伤害他们的机会。 更不会再把包容，爱护，喜欢给一个虚假的涂窈。 可从年头到年尾，涂小毛没有回来，“她”也没有出现。 第二年，“她”依旧没出现。 第三年，涂小毛还是没有回来。 他们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拥有为之努力，运转的人生轨迹，可涂小毛，他们的妹妹就这样消失了。 她出现得轰轰烈烈，消失得悄无声息。 而那一刻，他们竟然荒唐地开始期待假涂窈的出现。 ……因为实在不敢猜测，连自动修正的替补都没出现，代表着什么意思。 这是第四年，在所有人几近绝望的情况下。 涂窈回来了。 “……可是她为什么没有来找我们？” 涂朝夕忽然想到什么，喃喃道： “她为什么，一看到我就跑？” 他没有忘记，刚刚涂窈看向他的眼神里，有疑惑，有陌生，有茫然。 全然没有对他一丝一毫的熟悉。 意识到这一点，涂朝夕后背一阵发凉，悚然地出了一身冷汗。 深夜，两架飞机接连降落到南方机场。 林樾和南柯步履匆匆，漆黑，冷淡的目光掩藏在湿润的眼眶中，在紧迫的脚步声中汇合。 立刻同步上了等候全程的车。 …… 另一边，涂窈跑出会场，只听到后方爆发出更加激烈的喊声。 吓得她一个激灵。 她忍不住回头，只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群。 小声嘀咕：“……涂朝夕是真火啊。” 又不服气地补了一句：“涂窈窈也很火！” 涂窈火急火燎地赶到了福利院。 大门口，地上一片狼藉，连保安亭都波及到了，到处都是油漆。 六个肌肉虬结的男人堵在门口，福利院里灯火通明，所有小孩儿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闹事吓醒了。 老爷子一个人挡在大门口，怒着声骂道：“别过来啊！” “我年纪大了，经不起吓，更经不起打！” 这帮人不怕报警，总得怕折腾出人命。 闹完事，走完了流程，这帮人看了眼时间，也不久留，扔下一句： “老爷子，这地方再过一个月就要推平了，你们赶紧收拾收拾搬出去，别找事儿了。” 早点搬出去，早点走流程拿钱。 说完慢悠悠地走了。 老爷子原地气得够呛，“到底是谁在找事！” 刚说完就看到涂窈跑了过来。 他立马把人拉了过来，神色严肃地说：“窈窈啊，我觉得这回跟之前两回都不太一样。” 涂窈气还没喘匀，“……什么？” “这回他们好像很急，特别急！” 老爷子皱着脸，“也不知道在急什么。” 涂窈听着，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对，很急…… 她前脚刚装狗仔吓唬了一通赵星，这边就来人了。 她是不是可以推测，他们真的很需要这笔钱，甚至这笔钱还跟赵星参演的那部电影有关。 “涂窈，怎么回事？他们又来了？！” 正想着，路那边，楚云和秦朗也跑了过来。 涂窈愣愣地抬头。 “看我干什么，我们也是福利院出来的，出了事能不来吗！” 楚云没好气地解释：“反正那个音乐会也没什么好看的，你一走就出舞台事故了。” “出事故了？” 涂窈疑惑：“怎么会出事故？” “谁知道呢，所以这儿怎么了，他们不是刚来过吗，怎么又来了？” 涂窈摸了摸有些忽然跳得有些快的心口，回过神。 立马问道：“云云姐，你知道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急需一笔数额庞大的快钱吗？” 楚云一愣。 立刻道：“一般来说，要么生老病死相关，要么就是染上了恶习。” 第二百六十六章 铺垫成长线和老朋友汇合 涂朝夕发生舞台事故在短短几分钟内上了热搜。 后台，江野又劝了一遍：“涂老师，你的腿受伤了，得去医院。” 两米高的舞台，几乎是跌下去的姿势，脚踝已经肿得不成样了。 可涂朝夕却拒绝去医院。 闻语试探地看过去：“涂老师，你……怎么了？” 镜子前，涂朝夕沉默地坐着，垂着脑袋看不清神色。 身上的亮片服被扯得凌乱，身上披着江野的外套，膝盖之上，交握的双手微微颤抖。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跳下舞台。 谁也没听清楚，他在跳下舞台的那一瞬间，说了什么。 “……江野，闻语。” 涂朝夕忽然抬眼，目光透着不容拒绝的果决：“你们先出去。” 两人一愣。 “……行。” 闻语反应过来，望着他通红的眼眶，迟疑地点了点头。 “好，我们就在外面，你有什么事随时叫我们” 门一关，涂朝夕拿出手机。 毫不意外，南柯和林樾已经打了他无数个电话。 他抖着手回拨过去。 南柯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排演，还没来得及换下演出服。 四年过去，一头卷毛稍微长了些，扎在脑后，屏幕里露出一张苍白柔和的脸。 还没来得及问，林樾也同步接了进来。 瘦削修长的青年一手搭着西装，面色黑沉地关掉车门。 两人明显都在往机场赶。 微微沉闷的声音隔着屏幕略微失真传了过来。 “哥，怎么回事？” 涂朝夕再也没忍住，喉结滚动，语气艰涩，几乎轻到无声地说道： “南柯，老三。” “……我看到涂小毛了。” 话音一落，屏幕内外一片寂静。 对面，两人步子双双停下。 南柯原本温和的眼神瞬间一凛。 而林樾黑沉的犀利的目光缓缓上扬，变回从前的茫然。 涂朝夕忍着全身的疼痛，重复：“我看到涂小毛了。” “我看到她了。” “我确定……” “一定是她，只能是她！” 一句一句的强调里，涂朝夕下意识地驳回了任何还没有向他抛过来的质疑。 “我绝不可能认错她！” 那双眼睛，那道眼神，只能是涂窈。 只能是他妹妹！ 隔着屏幕，南柯轻声问： “……是在舞台下吗？” “是。” “不是什么自动修正出来的替补，不是假涂窈，就是涂小毛。” 涂朝夕红着眼，一字一顿地强调：“就是涂小毛！” 涂窈消失后，第一年，他们猜测会不会又自动修正出一个假涂窈。 如果出现了，他们想，这一次再也不会认错了。 他们不会再给“她”任何伤害他们的机会。 更不会再把包容，爱护，喜欢给一个虚假的涂窈。 可从年头到年尾，涂小毛没有回来，“她”也没有出现。 第二年，“她”依旧没出现。 第三年，涂小毛还是没有回来。 他们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拥有为之努力，运转的人生轨迹，可涂小毛，他们的妹妹就这样消失了。 她出现得轰轰烈烈，消失得悄无声息。 而那一刻，他们竟然荒唐地开始期待假涂窈的出现。 ……因为实在不敢猜测，连自动修正的替补都没出现，代表着什么意思。 这是第四年，在所有人几近绝望的情况下。 涂窈回来了。 “……可是她为什么没有来找我们？” 涂朝夕忽然想到什么，喃喃道： “她为什么，一看到我就跑？” 他没有忘记，刚刚涂窈看向他的眼神里，有疑惑，有陌生，有茫然。 全然没有对他一丝一毫的熟悉。 意识到这一点，涂朝夕后背一阵发凉，悚然地出了一身冷汗。 深夜，两架飞机接连降落到南方机场。 林樾和南柯步履匆匆，漆黑，冷淡的目光掩藏在湿润的眼眶中，在紧迫的脚步声中汇合。 立刻同步上了等候全程的车。 …… 另一边，涂窈跑出会场，只听到后方爆发出更加激烈的喊声。 吓得她一个激灵。 她忍不住回头，只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群。 小声嘀咕：“……涂朝夕是真火啊。” 又不服气地补了一句：“涂窈窈也很火！” 涂窈火急火燎地赶到了福利院。 大门口，地上一片狼藉，连保安亭都波及到了，到处都是油漆。 六个肌肉虬结的男人堵在门口，福利院里灯火通明，所有小孩儿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闹事吓醒了。 老爷子一个人挡在大门口，怒着声骂道：“别过来啊！” “我年纪大了，经不起吓，更经不起打！” 这帮人不怕报警，总得怕折腾出人命。 闹完事，走完了流程，这帮人看了眼时间，也不久留，扔下一句： “老爷子，这地方再过一个月就要推平了，你们赶紧收拾收拾搬出去，别找事儿了。” 早点搬出去，早点走流程拿钱。 说完慢悠悠地走了。 老爷子原地气得够呛，“到底是谁在找事！” 刚说完就看到涂窈跑了过来。 他立马把人拉了过来，神色严肃地说：“窈窈啊，我觉得这回跟之前两回都不太一样。” 涂窈气还没喘匀，“……什么？” “这回他们好像很急，特别急！” 老爷子皱着脸，“也不知道在急什么。” 涂窈听着，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对，很急…… 她前脚刚装狗仔吓唬了一通赵星，这边就来人了。 她是不是可以推测，他们真的很需要这笔钱，甚至这笔钱还跟赵星参演的那部电影有关。 “涂窈，怎么回事？他们又来了？！” 正想着，路那边，楚云和秦朗也跑了过来。 涂窈愣愣地抬头。 “看我干什么，我们也是福利院出来的，出了事能不来吗！” 楚云没好气地解释：“反正那个音乐会也没什么好看的，你一走就出舞台事故了。” “出事故了？” 涂窈疑惑：“怎么会出事故？” “谁知道呢，所以这儿怎么了，他们不是刚来过吗，怎么又来了？” 涂窈摸了摸有些忽然跳得有些快的心口，回过神。 立马问道：“云云姐，你知道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急需一笔数额庞大的快钱吗？” 楚云一愣。 立刻道：“一般来说，要么生老病死相关，要么就是染上了恶习。”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三万字，看不起谁 生病？恶习？ 涂窈摇头：“……没有，这段时间我蹲过，赵元峰每天早出晚归，就差住公司了，家里所有人身体也都挺好的。” 等等，公司？ 所以会不会跟公司相关？ 楚云一下就点出了她的猜测：“你的意思是他需要钱平项目亏空？” 涂窈若有所思：“所以这个时候如果又有了必要的额外支出，是不是会狗急跳墙？” 涂窈说完就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小玉，我想问问，你们怎么处理的那段录像。】 对面很快回复。 【噢，姐姐放心，我们找了个狗仔顶替你呢，赵星公司正在跟那个狗仔商量赎回录像。】 【嘿嘿，偷鸡不成蚀把米，我们的人要了一笔“巨款”，吓死他们了，谢谢姐姐哦。】 涂窈回了个不客气， 所以赎回录像，需要一笔“巨款”。 这笔钱，又需要从公司账面上出。 原本就需要填亏空的账面雪上加霜的情况下，他们就更需要这笔拆迁款了。 这才又来闹了一回。 涂窈没想到，心血来潮帮了一个大明星，误打误撞地摸清了赵元峰要这笔拆迁款的真正目的。 涂窈忍不住感慨，“好人有好报啊，云云姐。” 楚云脸色却不是很好看。 冷冷道：“所以你蹲点的时候还见义勇为了？那三张门票是你要来的感谢费？” “好人有好报？” 不等涂窈回答，楚云又继续道：“难道不是好心没好报吗！” 明明帮了人，结果招来这帮人又闹了一场。 涂窈抿唇：“云云姐，这么想不好。” “那该怎么想？你现在猜到了对方的情况，又想做什么？你是不是要横冲直撞地去找他了？” 涂窈看着她，没有说话。 楚云声线顿时又凌厉了几分。 “涂窈，我没跟你开玩笑。” “你还没出社会，不知道深浅，无依无靠，对面目前可能焦头烂额，可还是拥有大把的社会资源，你很难斗得过他，懂吗！” 不同于前两次声色严厉的警告，这次，楚云凌厉的语气力还意外地染上了一点苦口婆心。 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语气。 涂窈眨了眨眼，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我明白的，姐姐。” 楚云紧锁的眉头瞬间一僵，“你……” “……你喊我什么？” 涂窈笑眯眯地耸肩：“姐姐啊，你比我大一岁，本来就是姐姐。” 女孩语气立马拔高：“谁是你姐姐！” 耳根却微微泛红。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 漆黑的夜里，带着暖意的风吹过来，抚平了空气里的一点紧绷。 楚云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再回过头，看向涂窈，平时的那点冷淡也消失了大半。 语气微微别扭：“你别怪我说话难听，我们是普通人，不用说斗了，你甚至都没法接触到他。” “何况对方还占了血缘的便宜，奶奶当初跟承办方的口头协议人家也不认，你闹得再大我们都不占理。”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查过了，我们这种情况可以把院里的孩子分批安插到其他福利院，虽然到时候大家得分开，可到底还有个安顿的地方。” “你要是不放心，以后我们大不了多跑几趟，定时去看他们，你说呢？” 一句接着一句，女孩语气里剩下的那一小半冷淡也随着轻柔的晚风，一点一点消失了。 涂窈静静地看着她，忽然轻声道： “奶奶有遗嘱，我成年后就可以过户这家福利院的产权。” 话音一落，空气里瞬间寂静。 楚云：？？？？ 楚云不可置信地回过头：“……什么？” 全程不知道怎么插嘴的秦朗也震惊地看了过来。 “……奶奶写了遗嘱？” 涂窈点了点头：“写了的。” 院长奶奶慈和了一辈子，却不是毫无底线地善良。 她预设过无数个她离开后可能会发生的现象，也早早地在她病重那年，给涂窈和这家福利院都留下了一份保障。 “……难怪。” “难怪那天你说你知道那个所谓的侄子没有继承权！” 楚云莫名地涌上一股怒意。 “你为什么不……” 说到一半，楚云愣了愣，又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她想问涂窈为什么不一开始把有遗嘱的事情告诉她。 可不问也知道，她和涂窈，在福利院闹事发生之前，充其量就是一对一起长大的陌生人。 她那时候也并没有完全地信任她。 而为什么现在却愿意跟她坦白…… 因为现在，涂窈把信任的大门朝她正式打开了。 这个女孩，看着嘻嘻哈哈，大大咧咧，对所有人都好，甚至愿意出手去帮一个陌生人。 可她心里有她自己独有的对人事物的衡量标准。 楚云努力压下心里的这份不平静，改了口：“……那你为什么不把遗嘱拿出来？” 涂窈无奈：“因为对方很吓人啊。” 从来没有出过面，而是找一帮黑社会来吓唬人，无视法治，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如果提前被对面知道奶奶有遗嘱，我一定会有危险。” 楚云脸色微微复杂：“……那你之前的蹲点是在做什么？” “在他找我麻烦之前先找到他的弱点。” 涂窈嘿嘿一笑：“现在我找到了！” 她已经知道了对面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了对方目前的困境。 可对方现在还不知道有她这个人的存在。 涂窈笑着看向楚云，语气认真道：“所以云云姐，你放心，你看我从来都没有打算过把自己卷进去。” “我从一开始就在好好保护自己。” “你说的那些，我也都知道的。” 普通人的反击，总是天然地带着“弱点”，所以要小心再小心。 楚云久久无言。 “……那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涂窈思考了一会儿：“有了一点头绪，等我想好了就跟你们说。” …… 深夜，打扫完一地狼藉后，涂窈累得躺回了床上。 刚闭上眼睛，又赶紧挣扎地爬了起来。 她打开网页，搜索了一下赵元峰所在的经纪公司。 赵元峰是项目部的管理层，能混到管理层，肯定不蠢。 目前为止，他的人物画像是一个精明，心狠，贪婪的中年男人。 她不能无缘无故主动找上他，一旦找他，就得有正当的他们无法拒绝的理由。 涂窈盯着屏幕，沉思了一会儿。 父子俩现在大概正在为付一笔买断视频的“巨款”焦头烂额。 涂窈又搜索了一下赵星的社交主页，记下了团队的联系方式。 再点进国内最大的一个论坛，找到一个版块发了条简短的帖子。 …… 另一边，程桑桑，胥白都看到了涂朝夕受伤的热搜。 聊天群里程桑桑连问了两遍。 涂朝夕没有反应，江野回了一句。 【不算太严重，脚踝扭伤。】 接着又发了一条：【涂朝夕，涂老师，承办方说售票名单得明天才出来，明天再给你。】 马致远插了进来：【他要名单干什么，难不成是有人故意绊的他？他准备把人揪出来揍一顿？】 江野：…… 江野不吭声了。 其他人也懒得回他。 马老师的脑回路总是清奇一点，难以接话。 群里安静下来，马致远闲的没事，开始给自己找事干。 程桑桑在四年前自己组建了一个工作室，顺带把他也收了编。 不过马致远觉得，工作任务太过简单，所以也常常自己出来找点零散的活干。 钱不在多，尽兴就好。 今天他也点开了常用的一个论坛，就看到一个帖子被骂上了热门。 ——临时要三万字打底的一篇稿子，最迟后天早上要。 马致远：？ 这有什么好骂的？ 他赶紧扫下去。 【这么短的时间里要三万字，还不细说要求，贴主疯了还是我疯了？】 【先不说钱，就是八爪鱼都没这么快的，贴主是不是跨行新人，不知道我们普通人的手速。】 【还是说钱，点进主页一看，好家伙，前两年还在找兼职呢，一天份兼职地干，妥妥一小穷鬼啊。】 【说回正题，三万字，我反正不行。】 【你不行，我也不行。】 看到这里，马致远嗤了一声。 三万字，看不起谁？ 他反手就点了申请。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三万字，看不起谁 生病？恶习？ 涂窈摇头：“……没有，这段时间我蹲过，赵元峰每天早出晚归，就差住公司了，家里所有人身体也都挺好的。” 等等，公司？ 所以会不会跟公司相关？ 楚云一下就点出了她的猜测：“你的意思是他需要钱平项目亏空？” 涂窈若有所思：“所以这个时候如果又有了必要的额外支出，是不是会狗急跳墙？” 涂窈说完就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小玉，我想问问，你们怎么处理的那段录像。】 对面很快回复。 【噢，姐姐放心，我们找了个狗仔顶替你呢，赵星公司正在跟那个狗仔商量赎回录像。】 【嘿嘿，偷鸡不成蚀把米，我们的人要了一笔“巨款”，吓死他们了，谢谢姐姐哦。】 涂窈回了个不客气， 所以赎回录像，需要一笔“巨款”。 这笔钱，又需要从公司账面上出。 原本就需要填亏空的账面雪上加霜的情况下，他们就更需要这笔拆迁款了。 这才又来闹了一回。 涂窈没想到，心血来潮帮了一个大明星，误打误撞地摸清了赵元峰要这笔拆迁款的真正目的。 涂窈忍不住感慨，“好人有好报啊，云云姐。” 楚云脸色却不是很好看。 冷冷道：“所以你蹲点的时候还见义勇为了？那三张门票是你要来的感谢费？” “好人有好报？” 不等涂窈回答，楚云又继续道：“难道不是好心没好报吗！” 明明帮了人，结果招来这帮人又闹了一场。 涂窈抿唇：“云云姐，这么想不好。” “那该怎么想？你现在猜到了对方的情况，又想做什么？你是不是要横冲直撞地去找他了？” 涂窈看着她，没有说话。 楚云声线顿时又凌厉了几分。 “涂窈，我没跟你开玩笑。” “你还没出社会，不知道深浅，无依无靠，对面目前可能焦头烂额，可还是拥有大把的社会资源，你很难斗得过他，懂吗！” 不同于前两次声色严厉的警告，这次，楚云凌厉的语气力还意外地染上了一点苦口婆心。 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语气。 涂窈眨了眨眼，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我明白的，姐姐。” 楚云紧锁的眉头瞬间一僵，“你……” “……你喊我什么？” 涂窈笑眯眯地耸肩：“姐姐啊，你比我大一岁，本来就是姐姐。” 女孩语气立马拔高：“谁是你姐姐！” 耳根却微微泛红。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 漆黑的夜里，带着暖意的风吹过来，抚平了空气里的一点紧绷。 楚云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再回过头，看向涂窈，平时的那点冷淡也消失了大半。 语气微微别扭：“你别怪我说话难听，我们是普通人，不用说斗了，你甚至都没法接触到他。” “何况对方还占了血缘的便宜，奶奶当初跟承办方的口头协议人家也不认，你闹得再大我们都不占理。”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查过了，我们这种情况可以把院里的孩子分批安插到其他福利院，虽然到时候大家得分开，可到底还有个安顿的地方。” “你要是不放心，以后我们大不了多跑几趟，定时去看他们，你说呢？” 一句接着一句，女孩语气里剩下的那一小半冷淡也随着轻柔的晚风，一点一点消失了。 涂窈静静地看着她，忽然轻声道： “奶奶有遗嘱，我成年后就可以过户这家福利院的产权。” 话音一落，空气里瞬间寂静。 楚云：？？？？ 楚云不可置信地回过头：“……什么？” 全程不知道怎么插嘴的秦朗也震惊地看了过来。 “……奶奶写了遗嘱？” 涂窈点了点头：“写了的。” 院长奶奶慈和了一辈子，却不是毫无底线地善良。 她预设过无数个她离开后可能会发生的现象，也早早地在她病重那年，给涂窈和这家福利院都留下了一份保障。 “……难怪。” “难怪那天你说你知道那个所谓的侄子没有继承权！” 楚云莫名地涌上一股怒意。 “你为什么不……” 说到一半，楚云愣了愣，又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她想问涂窈为什么不一开始把有遗嘱的事情告诉她。 可不问也知道，她和涂窈，在福利院闹事发生之前，充其量就是一对一起长大的陌生人。 她那时候也并没有完全地信任她。 而为什么现在却愿意跟她坦白…… 因为现在，涂窈把信任的大门朝她正式打开了。 这个女孩，看着嘻嘻哈哈，大大咧咧，对所有人都好，甚至愿意出手去帮一个陌生人。 可她心里有她自己独有的对人事物的衡量标准。 楚云努力压下心里的这份不平静，改了口：“……那你为什么不把遗嘱拿出来？” 涂窈无奈：“因为对方很吓人啊。” 从来没有出过面，而是找一帮黑社会来吓唬人，无视法治，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如果提前被对面知道奶奶有遗嘱，我一定会有危险。” 楚云脸色微微复杂：“……那你之前的蹲点是在做什么？” “在他找我麻烦之前先找到他的弱点。” 涂窈嘿嘿一笑：“现在我找到了！” 她已经知道了对面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了对方目前的困境。 可对方现在还不知道有她这个人的存在。 涂窈笑着看向楚云，语气认真道：“所以云云姐，你放心，你看我从来都没有打算过把自己卷进去。” “我从一开始就在好好保护自己。” “你说的那些，我也都知道的。” 普通人的反击，总是天然地带着“弱点”，所以要小心再小心。 楚云久久无言。 “……那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涂窈思考了一会儿：“有了一点头绪，等我想好了就跟你们说。” …… 深夜，打扫完一地狼藉后，涂窈累得躺回了床上。 刚闭上眼睛，又赶紧挣扎地爬了起来。 她打开网页，搜索了一下赵元峰所在的经纪公司。 赵元峰是项目部的管理层，能混到管理层，肯定不蠢。 目前为止，他的人物画像是一个精明，心狠，贪婪的中年男人。 她不能无缘无故主动找上他，一旦找他，就得有正当的他们无法拒绝的理由。 涂窈盯着屏幕，沉思了一会儿。 父子俩现在大概正在为付一笔买断视频的“巨款”焦头烂额。 涂窈又搜索了一下赵星的社交主页，记下了团队的联系方式。 再点进国内最大的一个论坛，找到一个版块发了条简短的帖子。 …… 另一边，程桑桑，胥白都看到了涂朝夕受伤的热搜。 聊天群里程桑桑连问了两遍。 涂朝夕没有反应，江野回了一句。 【不算太严重，脚踝扭伤。】 接着又发了一条：【涂朝夕，涂老师，承办方说售票名单得明天才出来，明天再给你。】 马致远插了进来：【他要名单干什么，难不成是有人故意绊的他？他准备把人揪出来揍一顿？】 江野：…… 江野不吭声了。 其他人也懒得回他。 马老师的脑回路总是清奇一点，难以接话。 群里安静下来，马致远闲的没事，开始给自己找事干。 程桑桑在四年前自己组建了一个工作室，顺带把他也收了编。 不过马致远觉得，工作任务太过简单，所以也常常自己出来找点零散的活干。 钱不在多，尽兴就好。 今天他也点开了常用的一个论坛，就看到一个帖子被骂上了热门。 ——临时要三万字打底的一篇稿子，最迟后天早上要。 马致远：？ 这有什么好骂的？ 他赶紧扫下去。 【这么短的时间里要三万字，还不细说要求，贴主疯了还是我疯了？】 【先不说钱，就是八爪鱼都没这么快的，贴主是不是跨行新人，不知道我们普通人的手速。】 【还是说钱，点进主页一看，好家伙，前两年还在找兼职呢，一天份兼职地干，妥妥一小穷鬼啊。】 【说回正题，三万字，我反正不行。】 【你不行，我也不行。】 看到这里，马致远嗤了一声。 三万字，看不起谁？ 他反手就点了申请。 第二百六十八章 真牛马 第二天一早，涂窈盯着手机里多出来的一条好友申请，陷入了沉思。 昨天晚上她太困了，手抖多打了一个零，把三千打成了三万。 刚刚反应过来准备去改，后台却多了一条申请。 她迟疑着点开，看了眼头像，是一匹放荡不羁的在草地上驰骋的老马。 看了眼昵称，很果断的两个字，老马。 再一看年纪…… 涂窈瞪大眼！ 37？？？？ ……这论坛不都是二十多岁籍籍无名的小写手在混吗，居然还有快四十的中年人晃荡？ 三万字，预算还少的任务，他图什么？ 涂窈叼了块面包蹲到门口，犹豫了一会儿……算了，来都来了，点击通过。 然后赶紧解释。 不好意思，我打错了，稿子只要三千就…… 还没打完，对面就发来一条。 【三万字是，什么要求？】 涂窈打字的手瞬间一顿。 【按你的习惯还是我的习惯来？】 涂窈默默删掉打完的字，重新按屏幕。 ——你的习惯是？ 【我的习惯，后天要的话，起码五万字。】 涂窈：？？？？ 涂窈呆呆地抬起头，咽下面包。 这是哪来的牛马？！ 另一边，马致远看对面忽然没动静了，了然地敲了敲屏幕，发送过去一大堆文件。 大家萍水相逢，有怀疑也是正常的。 【看看，这都是我在论坛接过的任务，质量有保证，放心。】 这些年，除了在程桑桑那儿的正经任务，他私下里也接过不少活，都是能证明他实力的证据。 “咳咳！！！” 涂窈终于没忍住，被剩下半口面包噎住了嗓子。 好不容易缓过来，她慢慢发过去一条试探。 【……可是我的预算有点少。】 她最多也就准备了一千块，如果写得好，就再往上加一点。 马致远当场嗤了一声。 他是看价格定质量的人吗！ 想当年他给涂朝夕那批流量写小作文的时候，一分钱都不收的！ 涂窈盯着屏幕里“”两个字，继续试探： 【那事先说明，我虽然没多少钱给你，但是我要求很高。】 这话打出来涂窈自己都脸红。 可对面立马回过来一个大拇指。 【很好，我自我要求也高！】 涂窈还是没敢放松警惕。 没关系，是不是真牛马写一篇就知道！ 昨天晚上她搜过了，赵元峰所在的经纪公司下个月要发起公开查账，所以她的猜测大概率没错。 那么赵元峰目前的问题就有两个，一是解决赵星被“狗仔”威胁，二是平账目。 这两样都跟钱有关。 如果这时候她给他一个解决办法呢。 比如赵星和公司的几个资方现在被狗仔用视频威胁，这时候赵星选择主动退出剧组避开风险呢。 而相应的，当赵星这个过错方主动退出时，剧组的这笔投资款势必无法回收。 再以投资款无法回收这个名头，连带着平掉大部分账目。 断尾求生，用一个赵星，换赵元峰的平稳。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愿意。 涂窈模糊了所有的具体信息，把大概的要求报给了马致远，然后去了中医馆报道了。 当天晚上，马致远就效率十足地甩过来了一万字。 涂窈点开一看，看着看着，皱了眉。 ……有点行，但也不是完全行。 这风格，更像是一种犀利的批判，比较像粉圈打架。 这老马都三十七了，还混粉圈呢？ 于是她回复： 【不行，言辞太过了，我要那种以柔克刚，表面如沐春风，实际暗藏威胁，杀气和和气并存的商业风格。】 【你用词太直白了，看着都要吵起来了，不行不行。】 【是得直白，但是直白中又得有一种委婉，不行不行不行！】 …… 马致远自信满满地发送，结果得到了一二三四五条意见反馈。 无异于要五彩斑斓的黑，姹紫嫣红的绿，五光十色的透明。 换句话说就是，不合格，得重写。 马致远：…… 马致远眯着眼睛，从头到尾念了一遍，又从最后一条往上念了一遍。 反反复复念了好几遍，陷入了沉思。 马老师这四年很迷茫。 虽然有了正经工作，也干出了一点实事，指的是两年前一己之力全包了程桑桑新剧的宣传工作。 但他常常觉得，他的人生似乎少了一点紧迫感。 可他又无法形容这种紧迫感。 某一天，他追根溯源，终于找到了源头。 ——那是在遥远的四年前，在仙鹤村种地随时随地被检阅的感觉。 ……可好像从那个臭丫头离开后，这种感觉就没有过了。 直到这一刻，久违的被压迫的牛马感竟然卷土重来了！ 马老师突然兴奋。 【好，我马上改。】 看到这条回复，涂窈到底没忍住，笑了出来。 完了，这是真牛马。 …… 聊天群里，马致远百忙之中发了一条。 【找到了一个新活，非常具有挑战性。】 “马致远又在发什么疯。” 涂朝夕黑着脸扫了一眼屏幕，扔掉手机，转头看向对面。 “老三，你那边怎么样？” 林樾还穿着昨天那件西装，眼底微微青黑，“哥，我这边的名单也都校对过了，没有找到涂小毛的名字。” 昨天看到涂窈后，涂朝夕就问承办方要了所有的门票名单，可现在他们把名单翻遍了，也没找到涂窈的名字。 “工作人员呢？” 落地窗前，南柯把手上的名单放回桌上，神色冷静：“她会不会是场地工作人员？” “……四年了，如果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是相同的，她二十二岁了。” 二十二岁，如果考上了大学，是毕业的年纪。 不知道她念了什么专业，找了什么工作，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遇到没办法解决的事情。 “不是，我没看到她挂了工作牌。” “而且那儿的工作人员我都见过了。” 涂朝夕直接否决。 想到什么，他语气怀疑：“这小傻子不会是偷溜进来的？！” 涂小毛乖的时候是真乖，但十八岁就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一路从仙鹤村杀到港城，干出一堆大事。 他没法用简单的遵纪守法四个字去框住她。 如果是偷溜进来，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涂朝夕疲惫地坐下，盯着红肿的脚踝，上一回体会到这种未知的恐惧还是在港城。 可比起查不到涂窈目前在哪儿，他更无法释怀的，是昨天晚上那个陌生的眼神。 “如果……” 涂朝夕目光有一瞬的茫然：“如果涂小毛真的不记得我们了，怎么办？” “没关系。” 南柯立刻回道：“没关系。” 涂朝夕和林樾同步抬眼。 对面，气场温和的青年看向窗外。 有飞鸟掠过，南方已经是开春的好天气。 他顿了顿，轻声道：“……她人在这个世界就好。” “只要人在这里，什么都来得及。” 是不是忘记了他们没关系，想不起任何事都没关系。 比起当初涂窈面对他们的境况，哪怕现状有多糟糕，都是他们这几个做哥哥的占了便宜。 房间里寂静了几分钟。 林樾忽然开口：“这事……要不要跟港城那边通个信。” 成功让气氛又沉寂了一点。 四年前事故发生后，涂朝夕承认对胥池有故意迁怒的成分。 他怪不了胥池，怪不了任何一个对涂窈好的人。 但是他也确实丧失了再踏上港城的勇气。 沉默了一会儿，涂朝夕摇了摇头。 “找到了再说。” “这些年我们失望过太多次，想必他也一样。” “他还生着病，找到之前就不折腾他了。” 涂朝夕站起身，褪去一身疲惫，又重新鼓起了底气。 “我明天找一趟江野再问问情况，顺便把闻语剧组那个傻逼解决了。” …… 聊天群里，程桑桑难得怜悯没人搭理的马老师。 单敲问他接了什么活。 马致远立马来劲儿了，简单说了一遍，再把自己修改过的得意二作发了过去。 另一头，程桑桑却越看越不对劲。 闻语这边出事后，她就找人去查了赵星跟他的公司。 这种小破公司，一查一个准，赵元峰为了平账到处筹钱的事儿也已经有人报过来了。 马致远这篇公关稿，怎么越看越像是给赵元峰写的！ 虽然隐去了一些信息，可具体的点都对上了！ 程桑桑气坏了，立马戳马致远。 【怎么回事，马老师，你在给欺负闻语姐的破公司写公关方案！】 【你这个叛徒！】 收到信息的马致远：？？？？ 马致远当场吓晕，天地良心，他怎么知道是赵星这个公司的公关稿啊！ 他赶紧和盘托出。 这可不是他故意写的，他也不知道啊，他就接了个小姑娘的稿子啊！ 程桑桑连番拷打： “她是谁！” “叫什么！” “把人推给我！” 第二百六十八章 真牛马 第二天一早，涂窈盯着手机里多出来的一条好友申请，陷入了沉思。 昨天晚上她太困了，手抖多打了一个零，把三千打成了三万。 刚刚反应过来准备去改，后台却多了一条申请。 她迟疑着点开，看了眼头像，是一匹放荡不羁的在草地上驰骋的老马。 看了眼昵称，很果断的两个字，老马。 再一看年纪…… 涂窈瞪大眼！ 37？？？？ ……这论坛不都是二十多岁籍籍无名的小写手在混吗，居然还有快四十的中年人晃荡？ 三万字，预算还少的任务，他图什么？ 涂窈叼了块面包蹲到门口，犹豫了一会儿……算了，来都来了，点击通过。 然后赶紧解释。 不好意思，我打错了，稿子只要三千就…… 还没打完，对面就发来一条。 【三万字是，什么要求？】 涂窈打字的手瞬间一顿。 【按你的习惯还是我的习惯来？】 涂窈默默删掉打完的字，重新按屏幕。 ——你的习惯是？ 【我的习惯，后天要的话，起码五万字。】 涂窈：？？？？ 涂窈呆呆地抬起头，咽下面包。 这是哪来的牛马？！ 另一边，马致远看对面忽然没动静了，了然地敲了敲屏幕，发送过去一大堆文件。 大家萍水相逢，有怀疑也是正常的。 【看看，这都是我在论坛接过的任务，质量有保证，放心。】 这些年，除了在程桑桑那儿的正经任务，他私下里也接过不少活，都是能证明他实力的证据。 “咳咳！！！” 涂窈终于没忍住，被剩下半口面包噎住了嗓子。 好不容易缓过来，她慢慢发过去一条试探。 【……可是我的预算有点少。】 她最多也就准备了一千块，如果写得好，就再往上加一点。 马致远当场嗤了一声。 他是看价格定质量的人吗！ 想当年他给涂朝夕那批流量写小作文的时候，一分钱都不收的！ 涂窈盯着屏幕里“”两个字，继续试探： 【那事先说明，我虽然没多少钱给你，但是我要求很高。】 这话打出来涂窈自己都脸红。 可对面立马回过来一个大拇指。 【很好，我自我要求也高！】 涂窈还是没敢放松警惕。 没关系，是不是真牛马写一篇就知道！ 昨天晚上她搜过了，赵元峰所在的经纪公司下个月要发起公开查账，所以她的猜测大概率没错。 那么赵元峰目前的问题就有两个，一是解决赵星被“狗仔”威胁，二是平账目。 这两样都跟钱有关。 如果这时候她给他一个解决办法呢。 比如赵星和公司的几个资方现在被狗仔用视频威胁，这时候赵星选择主动退出剧组避开风险呢。 而相应的，当赵星这个过错方主动退出时，剧组的这笔投资款势必无法回收。 再以投资款无法回收这个名头，连带着平掉大部分账目。 断尾求生，用一个赵星，换赵元峰的平稳。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愿意。 涂窈模糊了所有的具体信息，把大概的要求报给了马致远，然后去了中医馆报道了。 当天晚上，马致远就效率十足地甩过来了一万字。 涂窈点开一看，看着看着，皱了眉。 ……有点行，但也不是完全行。 这风格，更像是一种犀利的批判，比较像粉圈打架。 这老马都三十七了，还混粉圈呢？ 于是她回复： 【不行，言辞太过了，我要那种以柔克刚，表面如沐春风，实际暗藏威胁，杀气和和气并存的商业风格。】 【你用词太直白了，看着都要吵起来了，不行不行。】 【是得直白，但是直白中又得有一种委婉，不行不行不行！】 …… 马致远自信满满地发送，结果得到了一二三四五条意见反馈。 无异于要五彩斑斓的黑，姹紫嫣红的绿，五光十色的透明。 换句话说就是，不合格，得重写。 马致远：…… 马致远眯着眼睛，从头到尾念了一遍，又从最后一条往上念了一遍。 反反复复念了好几遍，陷入了沉思。 马老师这四年很迷茫。 虽然有了正经工作，也干出了一点实事，指的是两年前一己之力全包了程桑桑新剧的宣传工作。 但他常常觉得，他的人生似乎少了一点紧迫感。 可他又无法形容这种紧迫感。 某一天，他追根溯源，终于找到了源头。 ——那是在遥远的四年前，在仙鹤村种地随时随地被检阅的感觉。 ……可好像从那个臭丫头离开后，这种感觉就没有过了。 直到这一刻，久违的被压迫的牛马感竟然卷土重来了！ 马老师突然兴奋。 【好，我马上改。】 看到这条回复，涂窈到底没忍住，笑了出来。 完了，这是真牛马。 …… 聊天群里，马致远百忙之中发了一条。 【找到了一个新活，非常具有挑战性。】 “马致远又在发什么疯。” 涂朝夕黑着脸扫了一眼屏幕，扔掉手机，转头看向对面。 “老三，你那边怎么样？” 林樾还穿着昨天那件西装，眼底微微青黑，“哥，我这边的名单也都校对过了，没有找到涂小毛的名字。” 昨天看到涂窈后，涂朝夕就问承办方要了所有的门票名单，可现在他们把名单翻遍了，也没找到涂窈的名字。 “工作人员呢？” 落地窗前，南柯把手上的名单放回桌上，神色冷静：“她会不会是场地工作人员？” “……四年了，如果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是相同的，她二十二岁了。” 二十二岁，如果考上了大学，是毕业的年纪。 不知道她念了什么专业，找了什么工作，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遇到没办法解决的事情。 “不是，我没看到她挂了工作牌。” “而且那儿的工作人员我都见过了。” 涂朝夕直接否决。 想到什么，他语气怀疑：“这小傻子不会是偷溜进来的？！” 涂小毛乖的时候是真乖，但十八岁就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一路从仙鹤村杀到港城，干出一堆大事。 他没法用简单的遵纪守法四个字去框住她。 如果是偷溜进来，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涂朝夕疲惫地坐下，盯着红肿的脚踝，上一回体会到这种未知的恐惧还是在港城。 可比起查不到涂窈目前在哪儿，他更无法释怀的，是昨天晚上那个陌生的眼神。 “如果……” 涂朝夕目光有一瞬的茫然：“如果涂小毛真的不记得我们了，怎么办？” “没关系。” 南柯立刻回道：“没关系。” 涂朝夕和林樾同步抬眼。 对面，气场温和的青年看向窗外。 有飞鸟掠过，南方已经是开春的好天气。 他顿了顿，轻声道：“……她人在这个世界就好。” “只要人在这里，什么都来得及。” 是不是忘记了他们没关系，想不起任何事都没关系。 比起当初涂窈面对他们的境况，哪怕现状有多糟糕，都是他们这几个做哥哥的占了便宜。 房间里寂静了几分钟。 林樾忽然开口：“这事……要不要跟港城那边通个信。” 成功让气氛又沉寂了一点。 四年前事故发生后，涂朝夕承认对胥池有故意迁怒的成分。 他怪不了胥池，怪不了任何一个对涂窈好的人。 但是他也确实丧失了再踏上港城的勇气。 沉默了一会儿，涂朝夕摇了摇头。 “找到了再说。” “这些年我们失望过太多次，想必他也一样。” “他还生着病，找到之前就不折腾他了。” 涂朝夕站起身，褪去一身疲惫，又重新鼓起了底气。 “我明天找一趟江野再问问情况，顺便把闻语剧组那个傻逼解决了。” …… 聊天群里，程桑桑难得怜悯没人搭理的马老师。 单敲问他接了什么活。 马致远立马来劲儿了，简单说了一遍，再把自己修改过的得意二作发了过去。 另一头，程桑桑却越看越不对劲。 闻语这边出事后，她就找人去查了赵星跟他的公司。 这种小破公司，一查一个准，赵元峰为了平账到处筹钱的事儿也已经有人报过来了。 马致远这篇公关稿，怎么越看越像是给赵元峰写的！ 虽然隐去了一些信息，可具体的点都对上了！ 程桑桑气坏了，立马戳马致远。 【怎么回事，马老师，你在给欺负闻语姐的破公司写公关方案！】 【你这个叛徒！】 收到信息的马致远：？？？？ 马致远当场吓晕，天地良心，他怎么知道是赵星这个公司的公关稿啊！ 他赶紧和盘托出。 这可不是他故意写的，他也不知道啊，他就接了个小姑娘的稿子啊！ 程桑桑连番拷打： “她是谁！” “叫什么！” “把人推给我！” 第二百六十九章 快了 半小时后，涂窈又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她迟疑着通过。 很快，对面发过来一条。 【你好，我是来接任务的，三万字是？】 涂窈一愣，点了几下屏幕。 【你是老马的朋友？】 另一边的程桑桑：？？？？ 她怎么知道的！ 程桑桑是故意装成论坛成员来探口风，可她还没说什么呢，就暴露了？？？ 像是知道她在困惑，涂窈很快回她。 【我论坛的好友申请已经关闭了，而且你添加方式是名片加好友，是老马推给你的。】 程桑桑：…… 程桑桑啪啪啪打字：【哼，既然你识破了，那我也不瞒你了，你是赵元峰公司的人!】 【怎么，你们这家破公司要倒闭了？公关稿都要找人写。】 【我承认你这办法不错，但是你们遇到我这个克星了，天凉王破懂不懂！我要收拾你们分分钟的事情！】 涂窈看着屏幕接连冒出来一堆字，懵了。 对面看上去像是个咋咋呼呼的……友军？ 涂窈想了想，发过去试探。 【你有这么厉害？】 程桑桑：【对！你等着，我马上就查你的账号，把你一锅端了！】 然后发起了一笔转账。 【老马的定金双倍退给你，这稿子我们不接！】 好，是友军。 涂窈看着这些跳脚的文字，莫名地有些高兴。 心防短暂地松了一下，下意识地解释。 【这看起来是解决方案，但是藏了一点雷的。】 程桑桑：？ 程桑桑敲屏幕的手停了下来。 什么意思？ 涂窈发完就懊恼敲了下脑袋，怎么回事，突然嘴这么快！ 她退出聊天框，把马致远发过来的二作简单处理了一下，然后发给了赵星的团队。 赵星的团队直接对接赵元峰，他想必能第一时间收到。 但赵星作为团队老板，也不会错过这封公关稿。 不管赵元峰采不采纳她的建议，会不会用赵星换自己的安稳，只要他表现出一丝犹豫，父子俩都会产生隔阂。 涂窈想，好像所有见过她的人都会觉得她傻傻的，可是她其实记仇得很。 这一个月来，刘爷爷和院里的每个孩子都是心惊胆战地度过。 而她每一天都在思考，要不要把遗嘱拿出来。 不把遗嘱拿出来，福利院会被抢走。 可拿出来，按照赵元峰的做派，她这个外人看来的获利者一定会被他盯上。 她不是不害怕，她只是不能害怕。 看着邮件发送成功的屏幕，涂窈长舒一口气。 可至少现在她拿下了一点主动权了。 她心满意足地走出中医馆，沿着路灯回学校。 一路上，手机震个不停。 涂窈叹了口气，还是点开了聊天框。 果然，对面这位新加的好友正在狂轰乱炸。 【什么叫看起来是解决方案，但是藏了雷？？？】 【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赵元峰的人？】 【哈喽，妹妹，我看你资料是二十二岁，还在吗，我刚刚太暴躁了是不是，跟你道歉哦。】 【我就是心急了，我偷偷告诉你，其实闻语姐是我朋友。】 【不信你看，我有她好友，附[截图]】 【哦，差点忘了，你应该不知道闻语姐的号……但是我真没撒谎！】 涂窈一条条扫下来，点开图片看了眼，比对了一下，还真是闻语的微信。 她想了想，问【如果你是闻语的朋友，那你可以帮我跟进这家公司的查账进度吗，最好还能加大力度，刺激一下他们。】 【他们受了刺激，应该会更愿意接纳我建议。】 【另外再帮我盯一下这对父子的行程。】 程桑桑一愣。 【所以你其实是赵元峰的对家？】 图图：【是。】 涂窈试着放出了一点信息。 【断尾求生，首先已经断了他的尾巴，这个局是以赵星退出剧组开始的，一旦赵元峰采纳，那么赵星最先出局，能看懂吗？】 虽然没见过那位闻语姐，但她对这个大明星有一种天然的好感。 在处理赵元峰的时候，同步收拾掉赵星，也算给闻语解决了一个麻烦。 【其次，我提议他用给赵星剧组投资的款项去覆盖他另外的亏空，那么就需要赵星这个过错方以一己之力去承担这笔亏空。】 【我不是很懂娱乐圈，但是查过一些先例，在他无力偿还的情况下，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延长合同日期，缩减分成比例。】 而这样一份重担一下子压在一个年轻人身上，大部分人都承担不住的。 先是退出剧组，再是给父亲顶锅。 赵星和赵元峰之间的矛盾会升级。 赵元峰聪明，心狠，可听小玉的描述，赵星却情绪不稳，易怒，头脑简单。 他是个很好撬开的突破口，甚至刺激得当，很容易反扑。 表面上是断尾求生，实际上是离间计。 …… 程桑桑缓缓瞪大眼。 这是什么智商博弈行为？？？ 比她原本准备的强权压人明显更有意思啊！ 【所以你愿意帮我吗？】 【帮帮帮！】 程桑桑赶紧打字，【加大查账力度还有盯着他们是，行！我现在就吓死他们！】 发完这一句，程桑桑还是认真道了个歉。 【实在对不起哦，刚刚冲动骂你了。】 对面很快回了个“没关系”。 又加了一条。 【谢谢。】 程桑桑忽然笑了，指尖停顿了一下，忍不住复看了一遍聊天记录。 这女孩，才二十二岁，怎么脑子比她好使…… 算了，这个世界上比她脑子好使的人多了去了。 涂小毛不就是吗…… 程桑桑想了想，回复：【是我该谢谢你，除了给闻语姐出气外，我已经很久没碰到过这么刺激的事情了。】 倒也不是托词，涂小毛离开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做这么刺激的反击。 …… 这天之后，涂窈又恢复了日常蹲点。 但这次的蹲点对象换成了赵星。 第二天一早，他就怒气冲冲地一个人驱车到了剧组。 中午，几个资方代表也一起出现在了剧组。 晚上，赵星又一脸愤懑屈辱地跑进了一家酒买醉，被临时赶到的助理带了回去。 几个信息点里，涂窈能猜到这对父子之间已经产生了不小的裂缝。 而同时，涂窈的邮箱发来一条。 ——你是谁？ 涂窈明白，这意味着，赵元峰已经看到了这封公关稿，并且准备采纳。 涂窈回复：处理好了给我打一笔你觉得划算的钱就行。 对面没回。 第三天晚上，程桑桑那边发来了消息 【哈喽妹妹，可靠消息，今天赵星退剧组了！赵元峰亲自压着他退的组，现在父子俩去影视基地那家万香阁了！路上好像差点打起来！】 【具体的房间号我发你了，你那边准备怎么做？】 万香阁，就是之前资方为难闻语的那家酒楼。 涂窈收到消息的时候，刚从中药馆出来。 她只反应了一秒，立刻叫了个车往影视基地跑！ 想了想，路上给小玉发了个消息。 【可以借我一下相机吗，或者借我一个狗仔？】 …… 另一边，涂朝夕也到了剧组。 第二百六十九章 快了 半小时后，涂窈又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她迟疑着通过。 很快，对面发过来一条。 【你好，我是来接任务的，三万字是？】 涂窈一愣，点了几下屏幕。 【你是老马的朋友？】 另一边的程桑桑：？？？？ 她怎么知道的！ 程桑桑是故意装成论坛成员来探口风，可她还没说什么呢，就暴露了？？？ 像是知道她在困惑，涂窈很快回她。 【我论坛的好友申请已经关闭了，而且你添加方式是名片加好友，是老马推给你的。】 程桑桑：…… 程桑桑啪啪啪打字：【哼，既然你识破了，那我也不瞒你了，你是赵元峰公司的人!】 【怎么，你们这家破公司要倒闭了？公关稿都要找人写。】 【我承认你这办法不错，但是你们遇到我这个克星了，天凉王破懂不懂！我要收拾你们分分钟的事情！】 涂窈看着屏幕接连冒出来一堆字，懵了。 对面看上去像是个咋咋呼呼的……友军？ 涂窈想了想，发过去试探。 【你有这么厉害？】 程桑桑：【对！你等着，我马上就查你的账号，把你一锅端了！】 然后发起了一笔转账。 【老马的定金双倍退给你，这稿子我们不接！】 好，是友军。 涂窈看着这些跳脚的文字，莫名地有些高兴。 心防短暂地松了一下，下意识地解释。 【这看起来是解决方案，但是藏了一点雷的。】 程桑桑：？ 程桑桑敲屏幕的手停了下来。 什么意思？ 涂窈发完就懊恼敲了下脑袋，怎么回事，突然嘴这么快！ 她退出聊天框，把马致远发过来的二作简单处理了一下，然后发给了赵星的团队。 赵星的团队直接对接赵元峰，他想必能第一时间收到。 但赵星作为团队老板，也不会错过这封公关稿。 不管赵元峰采不采纳她的建议，会不会用赵星换自己的安稳，只要他表现出一丝犹豫，父子俩都会产生隔阂。 涂窈想，好像所有见过她的人都会觉得她傻傻的，可是她其实记仇得很。 这一个月来，刘爷爷和院里的每个孩子都是心惊胆战地度过。 而她每一天都在思考，要不要把遗嘱拿出来。 不把遗嘱拿出来，福利院会被抢走。 可拿出来，按照赵元峰的做派，她这个外人看来的获利者一定会被他盯上。 她不是不害怕，她只是不能害怕。 看着邮件发送成功的屏幕，涂窈长舒一口气。 可至少现在她拿下了一点主动权了。 她心满意足地走出中医馆，沿着路灯回学校。 一路上，手机震个不停。 涂窈叹了口气，还是点开了聊天框。 果然，对面这位新加的好友正在狂轰乱炸。 【什么叫看起来是解决方案，但是藏了雷？？？】 【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赵元峰的人？】 【哈喽，妹妹，我看你资料是二十二岁，还在吗，我刚刚太暴躁了是不是，跟你道歉哦。】 【我就是心急了，我偷偷告诉你，其实闻语姐是我朋友。】 【不信你看，我有她好友，附[截图]】 【哦，差点忘了，你应该不知道闻语姐的号……但是我真没撒谎！】 涂窈一条条扫下来，点开图片看了眼，比对了一下，还真是闻语的微信。 她想了想，问【如果你是闻语的朋友，那你可以帮我跟进这家公司的查账进度吗，最好还能加大力度，刺激一下他们。】 【他们受了刺激，应该会更愿意接纳我建议。】 【另外再帮我盯一下这对父子的行程。】 程桑桑一愣。 【所以你其实是赵元峰的对家？】 图图：【是。】 涂窈试着放出了一点信息。 【断尾求生，首先已经断了他的尾巴，这个局是以赵星退出剧组开始的，一旦赵元峰采纳，那么赵星最先出局，能看懂吗？】 虽然没见过那位闻语姐，但她对这个大明星有一种天然的好感。 在处理赵元峰的时候，同步收拾掉赵星，也算给闻语解决了一个麻烦。 【其次，我提议他用给赵星剧组投资的款项去覆盖他另外的亏空，那么就需要赵星这个过错方以一己之力去承担这笔亏空。】 【我不是很懂娱乐圈，但是查过一些先例，在他无力偿还的情况下，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延长合同日期，缩减分成比例。】 而这样一份重担一下子压在一个年轻人身上，大部分人都承担不住的。 先是退出剧组，再是给父亲顶锅。 赵星和赵元峰之间的矛盾会升级。 赵元峰聪明，心狠，可听小玉的描述，赵星却情绪不稳，易怒，头脑简单。 他是个很好撬开的突破口，甚至刺激得当，很容易反扑。 表面上是断尾求生，实际上是离间计。 …… 程桑桑缓缓瞪大眼。 这是什么智商博弈行为？？？ 比她原本准备的强权压人明显更有意思啊！ 【所以你愿意帮我吗？】 【帮帮帮！】 程桑桑赶紧打字，【加大查账力度还有盯着他们是，行！我现在就吓死他们！】 发完这一句，程桑桑还是认真道了个歉。 【实在对不起哦，刚刚冲动骂你了。】 对面很快回了个“没关系”。 又加了一条。 【谢谢。】 程桑桑忽然笑了，指尖停顿了一下，忍不住复看了一遍聊天记录。 这女孩，才二十二岁，怎么脑子比她好使…… 算了，这个世界上比她脑子好使的人多了去了。 涂小毛不就是吗…… 程桑桑想了想，回复：【是我该谢谢你，除了给闻语姐出气外，我已经很久没碰到过这么刺激的事情了。】 倒也不是托词，涂小毛离开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做这么刺激的反击。 …… 这天之后，涂窈又恢复了日常蹲点。 但这次的蹲点对象换成了赵星。 第二天一早，他就怒气冲冲地一个人驱车到了剧组。 中午，几个资方代表也一起出现在了剧组。 晚上，赵星又一脸愤懑屈辱地跑进了一家酒买醉，被临时赶到的助理带了回去。 几个信息点里，涂窈能猜到这对父子之间已经产生了不小的裂缝。 而同时，涂窈的邮箱发来一条。 ——你是谁？ 涂窈明白，这意味着，赵元峰已经看到了这封公关稿，并且准备采纳。 涂窈回复：处理好了给我打一笔你觉得划算的钱就行。 对面没回。 第三天晚上，程桑桑那边发来了消息 【哈喽妹妹，可靠消息，今天赵星退剧组了！赵元峰亲自压着他退的组，现在父子俩去影视基地那家万香阁了！路上好像差点打起来！】 【具体的房间号我发你了，你那边准备怎么做？】 万香阁，就是之前资方为难闻语的那家酒楼。 涂窈收到消息的时候，刚从中药馆出来。 她只反应了一秒，立刻叫了个车往影视基地跑！ 想了想，路上给小玉发了个消息。 【可以借我一下相机吗，或者借我一个狗仔？】 …… 另一边，涂朝夕也到了剧组。 第二百七十章 找了个帮手 闻语所在的剧组认真评估起来，算是二三线规模，不算大型，也不至于磕碜。 该有的配置都有，前段时间也有他交好的几个一线明星过来探班。 但导演想破脑袋都没想过会迎来涂朝夕这号人物！ 收到副导演消息时，导演还以为看错了。 可下一秒，化妆间那边迅速爆发了一阵惊呼！ 他走出去一看，人群里，身型修长的金发青年被团团围住，和平时在荧幕上暴躁直接的性子不同，此刻正耐心地接过大家手里的笔和纸。 也不忘沉声提醒：“注意安全，别挤。” 一旁助理高声道：“外面有蛋糕和礼盒，大家可以随意取用。” 导演：？？？ 导演满脸震惊地和两个副导对视。 涂朝夕？？？ “他来探班？？探谁的班？？？” 下一秒，就听到助理继续道：“谢谢大家这段时间对闻语老师的照顾。” 导演：？？？？ 闻语？？？ 另一边闻语收到消息也赶紧出来了。 “涂老师！” 涂朝夕收起笔，朝她熟稔地笑了笑：“江野说你在这里拍戏，来看看你，上次聚还是两年前了。” 一句话，点明了三个人是深交多年的好友。 闻语却皱了皱眉，低声说：“涂老师，你的腿还没好，怎么就过来了。” 她知道涂朝夕迟早会来帮她处理这个麻烦，可也没想过是现在。 “腿没事。”涂朝夕收了笑，眼神快速凌厉地扫了一圈：“听说有位姓赵的年轻人，跟你还有挺多对手戏，人在哪儿？” 话音一落，周围顿时一片寂静。 一群人面面相觑，这时候要还不知道涂朝夕的来意，他们就白混这圈子了！ 这段时间闻语在剧组里的遭遇大家都清楚，自然也知道她跟赵星的恩怨。 ……所以涂朝夕不光是闻语的朋友，今天还是奔着给她出气来的？？！ 闻语这嘴怎么这么严实！！！ 导演揉了揉眉心，这个赵星，简直就是个麻烦精。 他赶紧走过去，斟酌着怎么缓和气氛。 毕竟涂朝夕这个刺头做派已经是出了名的。 可刚想开口，对面涂朝夕瞥到他，反而主动走了过来，朝他恭恭敬敬地伸出手。 “导演好，涂朝夕，叫我小涂就好。” 导演突然就卡壳了。 “呃……” 涂朝夕友好一笑：“请问赵星在吗？我怎么没看到他人？” 导演莫名地松了口气，涂朝夕这态度很明确，他只找赵星的麻烦。 导演赶紧解释：“他刚刚退出剧组了。” “退出了？” 涂朝夕挑眉：“这么不巧？” 他明显不信，转头看向另一位求证：“今天刚退的？” 副导演被问得后背一凉：“对，刚走了。” 涂朝夕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这样啊，那是我比较不巧。” “既然这样，小高，去财务那儿一趟，剧组接下来一个月的下午茶我包了。” 他目光扫了一圈，扬声道：“今天打扰大家了。” 好不容易人群疏散，闻语赶紧过去，神色有些担忧。 “涂老师……” “别慌，我查过，这剧组资金架构简单，那个赵星要是带走了投资款，我给你补上，谁还不能是资源咖了！” 经过时间的洗礼，现在的涂朝夕比从前更加具备张扬，肆无忌惮的能力。 闻语忍不住笑了起来，摇了摇头：“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你，刚刚也没清场，万一传出去，对你不好。” “投资你不用担心，赵星虽然退了，但他经纪公司还挺大方，又或许是看重这部电影，不会退这笔款。” 涂朝夕当即嗤了一声：“我还怕这个？我混到现在不就是为了……” 说到一半，他眼眸微闪，喉头忽然哽了一下。 他混到这个位置，当初是为了找到弟弟妹妹，后来又是为了能给他们提供随心所欲的资本。 而现在既然无法照拂到涂小毛……照拂一下朋友也好的。 瞥到闻语欲言又止的神色，他立刻缓了过来：“你说那傻逼的经纪公司不撤投资？” “这么大方？” 闻语点头：“刚刚听说是这样。” “行了，他走了更好，省得我收拾他。” 涂朝夕揉了揉眉心，咽下涌上来的困意。 他已经两天没睡好了，又是查名单，又是跟承办方交涉。 缓了缓，他继续说：“也怪我，当初强制买断了那档综艺，网民更新换代又快，不知道我们这帮人的关系。” 当初担心又出现一个假涂窈，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捣乱。 涂朝夕情急之下只能全网封了那档综艺，尽量减少大众对涂窈的印象。 他做事武断暴躁惯了，也没考虑周全。 “不过现在也好，今天这消息估摸着已经上热搜了，以后没人敢折腾你。” 闻语看着他不算好的神色，迟疑了一会儿。 这两天，有不少那天晚上涂朝夕跳下舞台的视频流出。 她也看过这些视频。 虽然不明显，但是凭着一些直觉，她还是辨认出了他跳下去的那一刻喊的口型。 “涂老师，妹妹她……” 她到底没忍住，还是想问一问。 “妹妹她去哪儿？” 话音落下，涂朝夕像是被问住了，久久无言。 闻语连忙找补：“不方便就别说了。” 下一秒，却见涂朝夕摇了摇头，沉声道：“……不知道。” “……什么？” 涂朝夕垂下眼，无意识地扯了扯唇角，重复：“不知道。” “实话就是，我不知道，南柯，林樾，程桑桑，胥白……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甚至在连续几天的找寻无果后，涂朝夕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了幻觉。 …… 另一边，涂窈已经到了酒楼，按着程桑桑发的房间号，订了隔壁的一个包厢。 看小玉迟迟没有回复，涂窈给那天新交的合作伙伴发了一条信息。 【我到酒楼了，方便的话隔五分钟联系一次？】 程桑桑立马回复：【好！】 收到消息后，涂窈就走进了包厢。 而程桑桑回复完她就跳到聊天群宣布。 程桑桑（给闻语姐复仇版本）：【朋友们，我和马老师在干一件大事！】 胥白（双孢菇大王）：【给闻语姐复仇？】 江野同步：【给闻语复仇？】 马致远也慢慢悠悠地冒出来：【两位最近聪明了。】 江野：【……】 程桑桑：【不对，准确来说，我们找到了一个帮手帮我们给闻语姐报仇！】 …… 剧组休息室，涂朝夕的神色肉眼可见地低沉下去，又强行打起了精神。 “行了，你这儿没事，我就先走了。” “我还有其他事要忙，接下来一段时间估计不会离开这里，你有事随时说。” 名单没查出什么头绪，林樾和南柯现在正在调音乐节场地附近的监控。 这下是真在大海捞针了。 可即便是大海捞针，也得捞个明白！ 闻语看着他疲惫的神色，想说什么缓和一下气氛，手机突然震个不停。 她点开一看，群里又热闹起来了。 涂朝夕一听这死动静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马致远还是程桑桑？” 闻语无奈：“是马老师和桑桑。” 涂朝夕嗤道：“那完了，这两人凑一块比狗还吵。” 闻语忍笑：“桑桑和马老师说找了人帮我报仇呢。” 涂朝夕眉头跳了一下，随口一问：“找了谁？” 第二百七十章 找了个帮手 闻语所在的剧组认真评估起来，算是二三线规模，不算大型，也不至于磕碜。 该有的配置都有，前段时间也有他交好的几个一线明星过来探班。 但导演想破脑袋都没想过会迎来涂朝夕这号人物！ 收到副导演消息时，导演还以为看错了。 可下一秒，化妆间那边迅速爆发了一阵惊呼！ 他走出去一看，人群里，身型修长的金发青年被团团围住，和平时在荧幕上暴躁直接的性子不同，此刻正耐心地接过大家手里的笔和纸。 也不忘沉声提醒：“注意安全，别挤。” 一旁助理高声道：“外面有蛋糕和礼盒，大家可以随意取用。” 导演：？？？ 导演满脸震惊地和两个副导对视。 涂朝夕？？？ “他来探班？？探谁的班？？？” 下一秒，就听到助理继续道：“谢谢大家这段时间对闻语老师的照顾。” 导演：？？？？ 闻语？？？ 另一边闻语收到消息也赶紧出来了。 “涂老师！” 涂朝夕收起笔，朝她熟稔地笑了笑：“江野说你在这里拍戏，来看看你，上次聚还是两年前了。” 一句话，点明了三个人是深交多年的好友。 闻语却皱了皱眉，低声说：“涂老师，你的腿还没好，怎么就过来了。” 她知道涂朝夕迟早会来帮她处理这个麻烦，可也没想过是现在。 “腿没事。”涂朝夕收了笑，眼神快速凌厉地扫了一圈：“听说有位姓赵的年轻人，跟你还有挺多对手戏，人在哪儿？” 话音一落，周围顿时一片寂静。 一群人面面相觑，这时候要还不知道涂朝夕的来意，他们就白混这圈子了！ 这段时间闻语在剧组里的遭遇大家都清楚，自然也知道她跟赵星的恩怨。 ……所以涂朝夕不光是闻语的朋友，今天还是奔着给她出气来的？？！ 闻语这嘴怎么这么严实！！！ 导演揉了揉眉心，这个赵星，简直就是个麻烦精。 他赶紧走过去，斟酌着怎么缓和气氛。 毕竟涂朝夕这个刺头做派已经是出了名的。 可刚想开口，对面涂朝夕瞥到他，反而主动走了过来，朝他恭恭敬敬地伸出手。 “导演好，涂朝夕，叫我小涂就好。” 导演突然就卡壳了。 “呃……” 涂朝夕友好一笑：“请问赵星在吗？我怎么没看到他人？” 导演莫名地松了口气，涂朝夕这态度很明确，他只找赵星的麻烦。 导演赶紧解释：“他刚刚退出剧组了。” “退出了？” 涂朝夕挑眉：“这么不巧？” 他明显不信，转头看向另一位求证：“今天刚退的？” 副导演被问得后背一凉：“对，刚走了。” 涂朝夕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这样啊，那是我比较不巧。” “既然这样，小高，去财务那儿一趟，剧组接下来一个月的下午茶我包了。” 他目光扫了一圈，扬声道：“今天打扰大家了。” 好不容易人群疏散，闻语赶紧过去，神色有些担忧。 “涂老师……” “别慌，我查过，这剧组资金架构简单，那个赵星要是带走了投资款，我给你补上，谁还不能是资源咖了！” 经过时间的洗礼，现在的涂朝夕比从前更加具备张扬，肆无忌惮的能力。 闻语忍不住笑了起来，摇了摇头：“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你，刚刚也没清场，万一传出去，对你不好。” “投资你不用担心，赵星虽然退了，但他经纪公司还挺大方，又或许是看重这部电影，不会退这笔款。” 涂朝夕当即嗤了一声：“我还怕这个？我混到现在不就是为了……” 说到一半，他眼眸微闪，喉头忽然哽了一下。 他混到这个位置，当初是为了找到弟弟妹妹，后来又是为了能给他们提供随心所欲的资本。 而现在既然无法照拂到涂小毛……照拂一下朋友也好的。 瞥到闻语欲言又止的神色，他立刻缓了过来：“你说那傻逼的经纪公司不撤投资？” “这么大方？” 闻语点头：“刚刚听说是这样。” “行了，他走了更好，省得我收拾他。” 涂朝夕揉了揉眉心，咽下涌上来的困意。 他已经两天没睡好了，又是查名单，又是跟承办方交涉。 缓了缓，他继续说：“也怪我，当初强制买断了那档综艺，网民更新换代又快，不知道我们这帮人的关系。” 当初担心又出现一个假涂窈，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捣乱。 涂朝夕情急之下只能全网封了那档综艺，尽量减少大众对涂窈的印象。 他做事武断暴躁惯了，也没考虑周全。 “不过现在也好，今天这消息估摸着已经上热搜了，以后没人敢折腾你。” 闻语看着他不算好的神色，迟疑了一会儿。 这两天，有不少那天晚上涂朝夕跳下舞台的视频流出。 她也看过这些视频。 虽然不明显，但是凭着一些直觉，她还是辨认出了他跳下去的那一刻喊的口型。 “涂老师，妹妹她……” 她到底没忍住，还是想问一问。 “妹妹她去哪儿？” 话音落下，涂朝夕像是被问住了，久久无言。 闻语连忙找补：“不方便就别说了。” 下一秒，却见涂朝夕摇了摇头，沉声道：“……不知道。” “……什么？” 涂朝夕垂下眼，无意识地扯了扯唇角，重复：“不知道。” “实话就是，我不知道，南柯，林樾，程桑桑，胥白……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甚至在连续几天的找寻无果后，涂朝夕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了幻觉。 …… 另一边，涂窈已经到了酒楼，按着程桑桑发的房间号，订了隔壁的一个包厢。 看小玉迟迟没有回复，涂窈给那天新交的合作伙伴发了一条信息。 【我到酒楼了，方便的话隔五分钟联系一次？】 程桑桑立马回复：【好！】 收到消息后，涂窈就走进了包厢。 而程桑桑回复完她就跳到聊天群宣布。 程桑桑（给闻语姐复仇版本）：【朋友们，我和马老师在干一件大事！】 胥白（双孢菇大王）：【给闻语姐复仇？】 江野同步：【给闻语复仇？】 马致远也慢慢悠悠地冒出来：【两位最近聪明了。】 江野：【……】 程桑桑：【不对，准确来说，我们找到了一个帮手帮我们给闻语姐报仇！】 …… 剧组休息室，涂朝夕的神色肉眼可见地低沉下去，又强行打起了精神。 “行了，你这儿没事，我就先走了。” “我还有其他事要忙，接下来一段时间估计不会离开这里，你有事随时说。” 名单没查出什么头绪，林樾和南柯现在正在调音乐节场地附近的监控。 这下是真在大海捞针了。 可即便是大海捞针，也得捞个明白！ 闻语看着他疲惫的神色，想说什么缓和一下气氛，手机突然震个不停。 她点开一看，群里又热闹起来了。 涂朝夕一听这死动静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马致远还是程桑桑？” 闻语无奈：“是马老师和桑桑。” 涂朝夕嗤道：“那完了，这两人凑一块比狗还吵。” 闻语忍笑：“桑桑和马老师说找了人帮我报仇呢。” 涂朝夕眉头跳了一下，随口一问：“找了谁？” 第二百七十一章 涂窈姐姐要借狗仔 闻语把手机递了过去。 涂朝夕垂眸扫下去，忍不住笑了一声。 压根不用人问，程桑桑跟马致远这双双憋不住半点的性子就能把话全倒出来。 再加上还有胥白这个捧哏，江野时不时插上两句。 他一下就看明白了事情经过。 所以赵星之所以退组，是这女孩给那对父子设的一个局？ 涂朝夕挑眉，这脑子还挺灵活。 倒是省了他一堆事。 胥白（双孢菇大王）：【这回夸夸马老师，去论坛接了个活，结果歪打正着接了个赵星他爸的商业对家回来。】 马致远：【嗤，我用你夸？（抬头挺胸jpg）】 胥白（双孢菇大王）：【撤回一个夸。（冷漠jpg）】 马致远：【……】 程桑桑（复仇g）：【嗯……其实我觉得不像是商业上的对家。】 【按照我的推断，那位妹妹跟赵元峰大概率是有私仇，而且……她应该是在单打独斗。】 稿子得上论坛找人写，盯梢和推波助澜也跟她开了口求助，现在又跟她约定了五分钟联系一次，都证明了她没有帮手。 说到这，程桑桑赶紧看了眼时间。 到五分钟了！ 她连忙切换聊天框。 【妹妹，安全的话扣1。】 【1】 聊天群里，江野问了句：【你是说她连酒楼都是一个人去的？也没个人帮她吗？】 程桑桑（复仇g）：【是啊，她都没有跟我透露过她跟赵元峰有什么仇，很警惕。】 看到这里，涂朝夕皱了皱眉，心口忽然地有些闷闷的不舒服。 大约是这位素不相识的女孩误打误撞地帮了闻语的缘故。 又或者是程桑桑那句“单打独斗”让他油然而生了一点心软。 又或者是……这份聪明劲儿有些似曾相识。 涂朝夕沉思片刻：【你把她账号给我，我这边找人过去接应一下。】 程桑桑（复仇g）：【嗯嗯嗯？涂老师！你要帮她？】 【好好好，正好你也在那儿，我把她名片推你！】 很快程桑桑往群里发了个名片，涂朝夕看了眼搞怪的卡通头像，莫名觉得好笑。 正想用私人号加，对面闻语盯着名片，忽然眼皮一跳。 “等等！” 涂朝夕抬眼：“怎么了？” “……这头像。” 闻语诧异：“这不是前两天帮我的那个女孩子吗！” …… 酒楼包厢，涂窈使劲趴在墙边，却只能模模糊糊听到一些服务员进出的声音。 她又打开手机录了一段。 一听，全是嘈杂的茫音，没有任何清晰的动静。 不行…… 涂窈琢磨了一下，看向窗口。 过了会儿，她小幅度地慢慢打开窗，四周观察了一下，漆黑的夜色里，到处都是雾茫茫的一片。 忽然地，她眼神盯到了某个地方。 邻水而建的缘故，每个包厢之间都有着方正的一个承重台立在水面上。 …… 休息室里，闻语找到前两天刚加的账号，比对了一下，确定地点头。 “对，是同一个人。” 涂朝夕有些意外：“就是她收拾了那个赵星，还假扮狗仔吓唬他？” “这么巧？” 闻语忍不住感慨：“是啊，也太巧了。” “桑桑应该没猜错，这个女孩是跟赵元峰不对付。” 之前频繁出现在影视基地，估计也是为了蹲赵星这个突破口。 闻语意识到什么，好笑道：“所以我算是她报私仇的一个附带？” 涂朝夕也笑了起来。 “附带就附带，多亏了她，这么一看，三张门票好像不太够。” 闻语说：“涂老师，还真得麻烦你找人去接应了，一个女孩子一个人跑到酒楼，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总归不是什么安全的事情。 可听到这里，涂朝夕忽然笑意一滞。 “……什么？” “什么门票？” “哦，就是音乐节的门票，为了谢她，我让小玉给了她三张门票。”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带朋友来看。” 特殊通道的门票，最好的位置，和工作人员挨着，也不用检票。 涂朝夕神色一下凝重起来：“你是说，有不用检票的赠票？” 闻语迟缓地点了下头：“……是。” “江野说，前排几个隐秘的特殊位置，还有靠近中间的两端基本上都是赠票，有给承办方那边的人，也有给几家合作工作室的，林林总总得有二十多张。” “这些都没有检票。” 涂朝夕怔怔地站在原地。 ……所以，如果涂小毛拿到的也是赠票呢？ 她当然不在那份长名单里！ 涂朝夕：“……所以这些赠票为什么没有检票？” 闻语无奈：“涂老师，你那天空降，人太多了，主办方只能省略一部分流程，跳过了拿赠票的那些人。” 涂朝夕闭了闭眼，当即狠狠地锤了一下头，所以归根结底是因为他的空降，才没找到涂小毛！ 他赶紧拨号：“南柯，老三，别调观众席的监控了。” 另一边，南柯和林樾已经调取了所有音乐节场地附近的监控录像。 这样庞大的工作量，两人已经在逐帧地查阅。 南柯接过电话：“哥，是不是有什么消息了？” 涂朝夕艰涩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尽量冷静道： “……直接看工作人员的位置，最靠近舞台那几排，看有没有监控拍到。” “那地方没多少镜头，估计难找，如果找不到就找找网友有没有公开的视频。” 涂朝夕说着，一瞬间，忽然有一种怪异的直觉和猜测涌现在他脑海里，又稍纵即逝。 他来不及捕捉，拿着手机往外走。 “我现在就过来！” …… 剧组影视棚里，小玉睡过头迟到了半小时，急匆匆地赶来。 她边跑边打开手机报备。 下一秒，就跳出来几条消息。 她连忙点开，微微一愣。 是……涂窈姐姐？ ……二十分钟前的消息了。 糟糕，不会耽误事儿了！ 小玉不敢再耽搁。 “闻语姐，闻语姐！！！” 她边喊边朝休息室跑，急速下跟推门出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哎！！！” 下一秒，就被一只手大力地扶住。 小玉连忙抬头，就看到对面站着一个高大，格外眼熟的金发青年，举着手机正要往外走。 小玉吓了一跳，这人……涂……涂…… 她连忙鞠躬：“涂老师！” 涂朝夕神色匆忙，随口应了一声就要往外走。 小玉赶紧回神，举着手机急道： “闻语姐，涂窈姐姐问能不能借给她一个狗仔！” 话音一落，休息室外，涂朝夕步子瞬间一顿。 而休息室内，闻声出来的闻语也忽然地愣在原地。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小玉敏锐地察觉到了空气里一点紧张的味道。 她下意识想问，下一秒，一道凛冽，急促的脚步声忽然在她耳边响起。 紧接着，她的胳膊被一道比刚刚更加强劲的力道牢牢握住！ 小玉呆呆转头，是去而复返的涂朝夕！ 高大的青年起初眼神微怔，似乎在大脑中确认了无数遍刚刚听到了什么，取而代之一点一点浮上清晰的不可置信。 他声音低沉，语气里有着明显的迟疑：“……你说什么？” “你说……谁？” ……他是不是在幻听。 一旁，闻语也反应过来了，紧跟着问：“小玉，你刚刚说谁要借狗仔？” 声音也同样控制不出地抖着。 两人一前一后夹击着女孩。 小玉被这突然紧绷的气氛吓到了，茫然地举起手机，下意识回答： “涂……涂窈姐姐啊。” “就是……就是那天给你出主意反击赵星，还有帮我们假扮狗仔的……涂窈姐姐啊！” “她问我借相机，还有狗仔……” 涂朝夕随着她的动作看过去，就见聊天框屏幕上，还是那个熟悉的卡通头像。 而备注的名字清楚地跳动着—— 涂窈。 涂朝夕一个脱力，手机重重砸在了地上！ 第二百七十一章 涂窈姐姐要借狗仔 闻语把手机递了过去。 涂朝夕垂眸扫下去，忍不住笑了一声。 压根不用人问，程桑桑跟马致远这双双憋不住半点的性子就能把话全倒出来。 再加上还有胥白这个捧哏，江野时不时插上两句。 他一下就看明白了事情经过。 所以赵星之所以退组，是这女孩给那对父子设的一个局？ 涂朝夕挑眉，这脑子还挺灵活。 倒是省了他一堆事。 胥白（双孢菇大王）：【这回夸夸马老师，去论坛接了个活，结果歪打正着接了个赵星他爸的商业对家回来。】 马致远：【嗤，我用你夸？（抬头挺胸jpg）】 胥白（双孢菇大王）：【撤回一个夸。（冷漠jpg）】 马致远：【……】 程桑桑（复仇g）：【嗯……其实我觉得不像是商业上的对家。】 【按照我的推断，那位妹妹跟赵元峰大概率是有私仇，而且……她应该是在单打独斗。】 稿子得上论坛找人写，盯梢和推波助澜也跟她开了口求助，现在又跟她约定了五分钟联系一次，都证明了她没有帮手。 说到这，程桑桑赶紧看了眼时间。 到五分钟了！ 她连忙切换聊天框。 【妹妹，安全的话扣1。】 【1】 聊天群里，江野问了句：【你是说她连酒楼都是一个人去的？也没个人帮她吗？】 程桑桑（复仇g）：【是啊，她都没有跟我透露过她跟赵元峰有什么仇，很警惕。】 看到这里，涂朝夕皱了皱眉，心口忽然地有些闷闷的不舒服。 大约是这位素不相识的女孩误打误撞地帮了闻语的缘故。 又或者是程桑桑那句“单打独斗”让他油然而生了一点心软。 又或者是……这份聪明劲儿有些似曾相识。 涂朝夕沉思片刻：【你把她账号给我，我这边找人过去接应一下。】 程桑桑（复仇g）：【嗯嗯嗯？涂老师！你要帮她？】 【好好好，正好你也在那儿，我把她名片推你！】 很快程桑桑往群里发了个名片，涂朝夕看了眼搞怪的卡通头像，莫名觉得好笑。 正想用私人号加，对面闻语盯着名片，忽然眼皮一跳。 “等等！” 涂朝夕抬眼：“怎么了？” “……这头像。” 闻语诧异：“这不是前两天帮我的那个女孩子吗！” …… 酒楼包厢，涂窈使劲趴在墙边，却只能模模糊糊听到一些服务员进出的声音。 她又打开手机录了一段。 一听，全是嘈杂的茫音，没有任何清晰的动静。 不行…… 涂窈琢磨了一下，看向窗口。 过了会儿，她小幅度地慢慢打开窗，四周观察了一下，漆黑的夜色里，到处都是雾茫茫的一片。 忽然地，她眼神盯到了某个地方。 邻水而建的缘故，每个包厢之间都有着方正的一个承重台立在水面上。 …… 休息室里，闻语找到前两天刚加的账号，比对了一下，确定地点头。 “对，是同一个人。” 涂朝夕有些意外：“就是她收拾了那个赵星，还假扮狗仔吓唬他？” “这么巧？” 闻语忍不住感慨：“是啊，也太巧了。” “桑桑应该没猜错，这个女孩是跟赵元峰不对付。” 之前频繁出现在影视基地，估计也是为了蹲赵星这个突破口。 闻语意识到什么，好笑道：“所以我算是她报私仇的一个附带？” 涂朝夕也笑了起来。 “附带就附带，多亏了她，这么一看，三张门票好像不太够。” 闻语说：“涂老师，还真得麻烦你找人去接应了，一个女孩子一个人跑到酒楼，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总归不是什么安全的事情。 可听到这里，涂朝夕忽然笑意一滞。 “……什么？” “什么门票？” “哦，就是音乐节的门票，为了谢她，我让小玉给了她三张门票。”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带朋友来看。” 特殊通道的门票，最好的位置，和工作人员挨着，也不用检票。 涂朝夕神色一下凝重起来：“你是说，有不用检票的赠票？” 闻语迟缓地点了下头：“……是。” “江野说，前排几个隐秘的特殊位置，还有靠近中间的两端基本上都是赠票，有给承办方那边的人，也有给几家合作工作室的，林林总总得有二十多张。” “这些都没有检票。” 涂朝夕怔怔地站在原地。 ……所以，如果涂小毛拿到的也是赠票呢？ 她当然不在那份长名单里！ 涂朝夕：“……所以这些赠票为什么没有检票？” 闻语无奈：“涂老师，你那天空降，人太多了，主办方只能省略一部分流程，跳过了拿赠票的那些人。” 涂朝夕闭了闭眼，当即狠狠地锤了一下头，所以归根结底是因为他的空降，才没找到涂小毛！ 他赶紧拨号：“南柯，老三，别调观众席的监控了。” 另一边，南柯和林樾已经调取了所有音乐节场地附近的监控录像。 这样庞大的工作量，两人已经在逐帧地查阅。 南柯接过电话：“哥，是不是有什么消息了？” 涂朝夕艰涩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尽量冷静道： “……直接看工作人员的位置，最靠近舞台那几排，看有没有监控拍到。” “那地方没多少镜头，估计难找，如果找不到就找找网友有没有公开的视频。” 涂朝夕说着，一瞬间，忽然有一种怪异的直觉和猜测涌现在他脑海里，又稍纵即逝。 他来不及捕捉，拿着手机往外走。 “我现在就过来！” …… 剧组影视棚里，小玉睡过头迟到了半小时，急匆匆地赶来。 她边跑边打开手机报备。 下一秒，就跳出来几条消息。 她连忙点开，微微一愣。 是……涂窈姐姐？ ……二十分钟前的消息了。 糟糕，不会耽误事儿了！ 小玉不敢再耽搁。 “闻语姐，闻语姐！！！” 她边喊边朝休息室跑，急速下跟推门出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哎！！！” 下一秒，就被一只手大力地扶住。 小玉连忙抬头，就看到对面站着一个高大，格外眼熟的金发青年，举着手机正要往外走。 小玉吓了一跳，这人……涂……涂…… 她连忙鞠躬：“涂老师！” 涂朝夕神色匆忙，随口应了一声就要往外走。 小玉赶紧回神，举着手机急道： “闻语姐，涂窈姐姐问能不能借给她一个狗仔！” 话音一落，休息室外，涂朝夕步子瞬间一顿。 而休息室内，闻声出来的闻语也忽然地愣在原地。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小玉敏锐地察觉到了空气里一点紧张的味道。 她下意识想问，下一秒，一道凛冽，急促的脚步声忽然在她耳边响起。 紧接着，她的胳膊被一道比刚刚更加强劲的力道牢牢握住！ 小玉呆呆转头，是去而复返的涂朝夕！ 高大的青年起初眼神微怔，似乎在大脑中确认了无数遍刚刚听到了什么，取而代之一点一点浮上清晰的不可置信。 他声音低沉，语气里有着明显的迟疑：“……你说什么？” “你说……谁？” ……他是不是在幻听。 一旁，闻语也反应过来了，紧跟着问：“小玉，你刚刚说谁要借狗仔？” 声音也同样控制不出地抖着。 两人一前一后夹击着女孩。 小玉被这突然紧绷的气氛吓到了，茫然地举起手机，下意识回答： “涂……涂窈姐姐啊。” “就是……就是那天给你出主意反击赵星，还有帮我们假扮狗仔的……涂窈姐姐啊！” “她问我借相机，还有狗仔……” 涂朝夕随着她的动作看过去，就见聊天框屏幕上，还是那个熟悉的卡通头像。 而备注的名字清楚地跳动着—— 涂窈。 涂朝夕一个脱力，手机重重砸在了地上！ 第二百七十二章 会面路上 “……是，是福利院的爷爷跟我说，那个姐姐叫涂窈。” “我送门票去的时候，她不在，我就放保安室了。” 小玉被两道通红，紧绷的视线紧紧地盯着，说话都控制不住地带着颤音。 “每次见她，她都戴着口罩，我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福利院？” 小玉瞥了眼青年无意识流出的压迫的目光，瑟缩了一下，连忙点头：“对……福利院。” 涂朝夕狠狠拧眉，福利院……涂小毛怎么会在福利院里…… 所以她一直在这个世界的福利院，还是……最近才出现？ 又或者……和这家福利院一起出现了？ 小玉快紧张死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就加了那个姐姐的联系方式，居然会被涂朝夕扣住。 她连忙求救地拽了拽闻语的袖子。 闻语瞥了眼比刚刚平静了不少的涂朝夕，朝她做了个手势。 小玉如获大释，赶紧跑了出去。 休息室里又只剩下两个人。 闻语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眼下这个情况，不问也该知道，涂窈发生了什么意外，似乎想不起他们了。 她轻声道：“……那天我是想过的。” “一样的解决问题的思维方式，一样的灵活的行动力，不是妹妹还能是谁。” 她语气懊悔：“早知道我该亲自把门票送过去。” “不怪你。” 涂朝夕紧紧握着拳，冷静摇头。 “不怪你。” 是他这个做哥哥不够敏锐，不够聪明。 明明他已经来到了这里，明明涂窈也误打误撞地先后和闻语，马致远，程桑桑产生了联系。 却硬生生错过了这么多天！ 甚至光凭刚刚群里程桑桑对她的描述，闻语说起不用检票的赠票时，他也该有所察觉才是。 是他太迟钝。 他一直都没有他妹妹这样聪明，总是找不到她。 忽然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南柯。 涂朝夕似有所感，抖着手接通。 果然，电话那端，南柯温和又微微克制的声音响起。 “……哥，找到了。” 南柯垂眸看着前方，就像涂朝夕，只是靠着短短一秒的对视就能认出她，他也一样。 只是一个眼神，他就在黑压压的人群里，第一时间找到了她。 屏幕里，裹得严严实实，戴着口罩的女孩坐在一个青年和另一个女孩中间。 露出的眼睛在昏暗的应援灯光中格外明亮，兴奋地盯着舞台。 她像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环境里，眼神里的好奇，激动藏也藏不住。 她有着不错的朋友，身旁的女孩哪怕已经明显不耐烦，还是回应下了她三番四次的“骚扰”。 一旁，林樾原本漆黑的眼眶也已经通红，在眼泪掉下来的一瞬间赶紧抹掉。 干涩的嗓音尝试着出声。 “……哥，是活的，是活的涂小毛。” ……是全须全尾，会笑，会说话的涂小毛。 视频被截下来，很快发送到了涂朝夕这里。 不算清晰的画面，但也不妨碍他看到眼眶通红。 来来回回看了五六遍，涂朝夕忽然眼皮狠狠地跳了几下，缓缓抬眼。 ……等等。 所以她现在在哪里？ 涂朝夕目光瞬间一凛。 ……万香阁，她一个人去了万香阁蹲那对父子！ 死小孩，又在做危险的事情！ 他不敢再耽搁，赶紧点开聊天群，刚想问，可下一秒，程桑桑的消息跳了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那个妹妹失联了！】 短短一句话，涂朝夕差点没站稳。 胥白追问：【什么情况？】 程桑桑（复仇g）：【她说每隔五分钟就联系我，可现在过去七分钟了，她都没反应！】 程桑桑快急死了，四年了，好不容易碰到个合眼缘的朋友，还没聊几句就失联了！ 早知道她该找人去帮她啊！ 程桑桑突然反应过来，大概是女孩身上相似的聪慧，让她下意识地就把当初对涂小毛的信任一股脑地也塞到了这个女孩身上。 似乎觉得她也跟涂小毛一样无所不能。 可因为才认识了两天，她却没有把对涂小毛的担忧，偏爱同步到那个女孩身上，所以才有了纰漏。 程桑桑胡乱地自省着，忽然地，手机震了几下。 点开一看，聊天群里多了几条消息。 【在哪儿？】 【赵元峰父子在哪个包厢？】 【快说！】 连着三条，是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了急躁和怒意。 ……涂老师？ 程桑桑愣了愣，一下有点没反应过来。 群里其他人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胥白（双孢菇大王）：【桑桑，别愣着，快发。】 程桑桑连忙回神，茫然地把包厢号发到群里。 忍不住问了一句：【……涂老师？你怎么了？】 却迟迟没有等到回应。 另一边，闻语赶紧追上了已经跑出剧组的涂朝夕。 万香阁离基地不远，但也要过好几个路口。 夜色中，涂朝夕脸色被冷风吹得发白，很快跑到了车子前。 眼看他就要上驾驶位，闻语只来得及在群里发送了一条：【她是妹妹。】 然后赶紧拦住了他， “涂老师，我来开，你脚踝还没好。” 涂朝夕一秒恢复冷静，立刻绕到另一边。 “谢谢。” 车子很快发动。 手机震动声不断，但谁也没有心思去管了。 …… 酒楼包厢，涂窈比对了一下她和承重台的距离，目测只有一米远。 于是她把手机装到一个小编织袋里，再挂到脖子上，果断爬出了窗口。 河道两边每隔两三米就有灯挂着，虽然昏暗，但也足够她顺利跳到承重台上。 只是跳上去的瞬间，忽然，“咚”的一声，涂窈来不及反应，手机袋忽然断裂，掉进了水里。 涂窈心疼得不行，手机用了好多年，是旧的，可是她的手机袋是刚编的…… 她咬咬牙，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录音笔。 没关系，她装备多！ 借不到相机和狗仔也没关系，她一个人就是一支队伍！ 涂窈弓着腰，慢慢走到承重台另一边。 上方就是赵元峰父子俩包厢的窗口，开了一个细微的缝。 一靠近，她就听到了房间里传出来激烈的吵架声！ 第二百七十二章 会面路上 “……是，是福利院的爷爷跟我说，那个姐姐叫涂窈。” “我送门票去的时候，她不在，我就放保安室了。” 小玉被两道通红，紧绷的视线紧紧地盯着，说话都控制不住地带着颤音。 “每次见她，她都戴着口罩，我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福利院？” 小玉瞥了眼青年无意识流出的压迫的目光，瑟缩了一下，连忙点头：“对……福利院。” 涂朝夕狠狠拧眉，福利院……涂小毛怎么会在福利院里…… 所以她一直在这个世界的福利院，还是……最近才出现？ 又或者……和这家福利院一起出现了？ 小玉快紧张死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就加了那个姐姐的联系方式，居然会被涂朝夕扣住。 她连忙求救地拽了拽闻语的袖子。 闻语瞥了眼比刚刚平静了不少的涂朝夕，朝她做了个手势。 小玉如获大释，赶紧跑了出去。 休息室里又只剩下两个人。 闻语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眼下这个情况，不问也该知道，涂窈发生了什么意外，似乎想不起他们了。 她轻声道：“……那天我是想过的。” “一样的解决问题的思维方式，一样的灵活的行动力，不是妹妹还能是谁。” 她语气懊悔：“早知道我该亲自把门票送过去。” “不怪你。” 涂朝夕紧紧握着拳，冷静摇头。 “不怪你。” 是他这个做哥哥不够敏锐，不够聪明。 明明他已经来到了这里，明明涂窈也误打误撞地先后和闻语，马致远，程桑桑产生了联系。 却硬生生错过了这么多天！ 甚至光凭刚刚群里程桑桑对她的描述，闻语说起不用检票的赠票时，他也该有所察觉才是。 是他太迟钝。 他一直都没有他妹妹这样聪明，总是找不到她。 忽然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南柯。 涂朝夕似有所感，抖着手接通。 果然，电话那端，南柯温和又微微克制的声音响起。 “……哥，找到了。” 南柯垂眸看着前方，就像涂朝夕，只是靠着短短一秒的对视就能认出她，他也一样。 只是一个眼神，他就在黑压压的人群里，第一时间找到了她。 屏幕里，裹得严严实实，戴着口罩的女孩坐在一个青年和另一个女孩中间。 露出的眼睛在昏暗的应援灯光中格外明亮，兴奋地盯着舞台。 她像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环境里，眼神里的好奇，激动藏也藏不住。 她有着不错的朋友，身旁的女孩哪怕已经明显不耐烦，还是回应下了她三番四次的“骚扰”。 一旁，林樾原本漆黑的眼眶也已经通红，在眼泪掉下来的一瞬间赶紧抹掉。 干涩的嗓音尝试着出声。 “……哥，是活的，是活的涂小毛。” ……是全须全尾，会笑，会说话的涂小毛。 视频被截下来，很快发送到了涂朝夕这里。 不算清晰的画面，但也不妨碍他看到眼眶通红。 来来回回看了五六遍，涂朝夕忽然眼皮狠狠地跳了几下，缓缓抬眼。 ……等等。 所以她现在在哪里？ 涂朝夕目光瞬间一凛。 ……万香阁，她一个人去了万香阁蹲那对父子！ 死小孩，又在做危险的事情！ 他不敢再耽搁，赶紧点开聊天群，刚想问，可下一秒，程桑桑的消息跳了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那个妹妹失联了！】 短短一句话，涂朝夕差点没站稳。 胥白追问：【什么情况？】 程桑桑（复仇g）：【她说每隔五分钟就联系我，可现在过去七分钟了，她都没反应！】 程桑桑快急死了，四年了，好不容易碰到个合眼缘的朋友，还没聊几句就失联了！ 早知道她该找人去帮她啊！ 程桑桑突然反应过来，大概是女孩身上相似的聪慧，让她下意识地就把当初对涂小毛的信任一股脑地也塞到了这个女孩身上。 似乎觉得她也跟涂小毛一样无所不能。 可因为才认识了两天，她却没有把对涂小毛的担忧，偏爱同步到那个女孩身上，所以才有了纰漏。 程桑桑胡乱地自省着，忽然地，手机震了几下。 点开一看，聊天群里多了几条消息。 【在哪儿？】 【赵元峰父子在哪个包厢？】 【快说！】 连着三条，是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了急躁和怒意。 ……涂老师？ 程桑桑愣了愣，一下有点没反应过来。 群里其他人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胥白（双孢菇大王）：【桑桑，别愣着，快发。】 程桑桑连忙回神，茫然地把包厢号发到群里。 忍不住问了一句：【……涂老师？你怎么了？】 却迟迟没有等到回应。 另一边，闻语赶紧追上了已经跑出剧组的涂朝夕。 万香阁离基地不远，但也要过好几个路口。 夜色中，涂朝夕脸色被冷风吹得发白，很快跑到了车子前。 眼看他就要上驾驶位，闻语只来得及在群里发送了一条：【她是妹妹。】 然后赶紧拦住了他， “涂老师，我来开，你脚踝还没好。” 涂朝夕一秒恢复冷静，立刻绕到另一边。 “谢谢。” 车子很快发动。 手机震动声不断，但谁也没有心思去管了。 …… 酒楼包厢，涂窈比对了一下她和承重台的距离，目测只有一米远。 于是她把手机装到一个小编织袋里，再挂到脖子上，果断爬出了窗口。 河道两边每隔两三米就有灯挂着，虽然昏暗，但也足够她顺利跳到承重台上。 只是跳上去的瞬间，忽然，“咚”的一声，涂窈来不及反应，手机袋忽然断裂，掉进了水里。 涂窈心疼得不行，手机用了好多年，是旧的，可是她的手机袋是刚编的…… 她咬咬牙，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录音笔。 没关系，她装备多！ 借不到相机和狗仔也没关系，她一个人就是一支队伍！ 涂窈弓着腰，慢慢走到承重台另一边。 上方就是赵元峰父子俩包厢的窗口，开了一个细微的缝。 一靠近，她就听到了房间里传出来激烈的吵架声！ 第二百七十三章 “坐好” 包厢圆桌最两端，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和气得面红耳赤的青年。 赵元峰沉着脸，说道：“明天来一趟公司，你的合同需要重新签订。” “目光放长远点，别这么冲动。” 赵星刚被他爸压着退出剧组，情绪最不稳定的时候，听到这话立刻激动地口不择言。 “我冲动？我目光放长远点？爸，你倒也有脸说这话！” 赵元峰脸色瞬间一变：“胡说什么！” “我哪里胡说了！要不是为了帮你填账目坑，我至于又是退组又是背锅吗，现在连我的分成比例都要重新改了？！” 两个月前，圈内忽然发起一阵公开查账的风，直接把赵元峰吓得够呛。 本来好好的，查的是他爸，关他什么事！ 可前几天不知道谁往他邮箱里发了一个公关稿，让他爸借着他被拍到欺负闻语的丑闻主动退出剧组，投给剧组的那笔钱也因为是过错方不撤回了。 不光不撤回，还改大报上去的数额，把他爸之前亏空的账目全部压进来！ 对于他爸来说确实是个好办法，可对于他来说，简直是个大坑！ 本来还能缓缓，听说他有个远房姑奶奶留下的一栋房子马上拆迁了，只要拿到拆迁款，把钱补上也不是问题。 可大概是霉运当头，今天早上，董事会忽然发邮件告知查账时间要提前！ 这下好了，拆迁款再多也等不及了。 今天过后，所有的锅都扣到了他头上，合同一改，他都要卖身给这家公司了！ 包厢外，听到这里，涂窈重重地松了口气。 她没猜错，她找人写的这份公关稿确实被赵元峰采用了，而且几乎是完全按照她拟定的步骤在践行。 可下一秒，她突然浑身紧绷。 房间里，赵星不满于被当成弃子，开始无差别攻击。 “爸，你以为发邮件的那个人就一定是好人吗！万一他就是奔着离间我们父子来的呢！” 赵元峰眼神闪了闪，“你能想到，我当然也能，你放心，我没有完全信任这个人。” “但目前，至少他给的方案可以让我跨过这个坎。” “等公司查完账，我腾出手了就查这个人。” 涂窈握紧录音笔，心跳如雷。 这就是她现在蹲在这里的原因。 从她发送那个邮件开始，她就明白，赵元峰绝对不会放过她。 这段录音，是她给自己的一道护身符。 只要录到这对父子亲口承认亏空账目，她就有了真正的筹码。 “喂！那边蹲着的人是谁！” 就在这时，河对岸忽然跑来几个穿着制服的保安，看到承重台上有人，立刻大喊！ 涂窈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跳到另一个承重台！ “别跑！” 越来越多的人保安围过来，喊声越来越大。 包厢里，赵元峰听到动静，想到什么，顿时厉声道：“糟了！” 他立刻起身，绕开圆桌走到窗台前，就看到十米开外，有一个包裹严实的人沿着承重台一路跑出了河道！ “爸……” 赵元峰脸色瞬间黑了，一把推开满脸疑惑走过来的儿子，吼道：“闭嘴，赶紧给我去找刚刚蹲在房间外的这个人！” “绑也要给我绑回来！” 他边走边拨号，把这段时间叫去骚扰福利院的那帮人都喊了过来。 另一边，漆黑的夜色里，涂窈越跑越快。 她边跑边脱掉身上宽大的黑色外套，露出轻便的一件黄色短毛衣，再摘掉口罩和黑色帽子，把原本高高盘起的头发重新梳成高马尾。 路过一片树丛，又突然停下，然后果断把录音笔藏了进去。 记下位置后继续跑。 …… 酒楼外，一辆商务车以超速的状态开到了门口。 涂朝夕一把拉开车门，正要进去，不远处，一辆私家车和一辆商务车也冲了过来！ 南柯，林樾，江野先后从车上下来。 “哥！” “涂老师！” 南柯和林樾得到消息后就赶了过来。 而江野是从一个活动上偷跑下来的。 刚刚闻语发的那几个字无疑于往群里扔了个炸弹。 不出意外，程桑桑和胥白现在也在赶来的路上。 涂朝夕没有时间寒暄，径直就要往酒店里走。 一行人步履匆匆，可没走几步，酒楼另一条路上忽然跑过来一队保安。 “赵先生那边说已经派人在抓了，我们再等等消息。” 林樾立刻拦住带队的保安，沉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眼神熟练地暗暗打量了一番。 他是这家酒楼的保安队长，虽然这群人都戴了口罩，但他还是一下就看出了他们身份不同，赶紧解释。 “是这样，刚刚我们发现河道那边的承重台上蹲了个人，刚喊了声，人就跑了。” “本来也没当回事，不过包厢里的赵先生说他被那个人监听了。” “我们刚找了一圈，赵先生又说他那边找了人搜查，也不知道接下来要用不用得着我们。” 这时，队伍里另一个保安忽然小声说：“那个赵先生找的人都是一些打手，应该是用不着我们了。” 这话一落，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涂朝夕当即厉声问：“他们搜查到哪儿了？！” 保安一愣，指了个方向：“……大概是那里。” 刚说完，保安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这群人风一样地跑了。 他盯着几个人的背影，想了想，掏出手机报了警。 “队长，你报警干嘛，赵先生是我们酒楼的老顾客了，他不是跟我们说过不要报警吗？” “还有，赵先生说不要跟外人透露这些事，可你全跟他们说了。” 还是刚刚那个小保安小声开了口。 男人嫌弃地瞥了他一眼：“笨，这群人明显比赵先生来头更大，更得罪不起。” “与其到时候闹大了被连坐，还不如现在弥补一下，懂不懂？” 小保安茫然地摇头。 男人更加嫌弃了：“所以我是队长，你就是个小保安。” …… 影视基地建在城市郊区边缘，酒楼自然也在城郊，河道两边多的是没开发完全的绿化带和道路。 赵元峰找来的人已经在路上。 “你们把所有的路口都给我堵死了！一定要给我找到他！” 赵星没好气地跟在他身后，忍不住发牢骚。 “……爸，你会不会过了，谁说那个人就一定是来监听你的？” “闭嘴！” 小路上，涂窈跑着跑着，就听到了四面八方传来毫不掩饰的动静。 她皱了皱眉，立刻就明白过来赵元峰想做什么。 涂窈环视了一圈，来之前她看过地图，除了几个大路，这一片还有一条废弃的小路。 这条路又窄又小，还没有路灯，她得摸黑过去。 …… 车子开进郊区路口，一路上，车上寂静无声。 涂朝夕，南柯，林樾的手机不断有电话打进来。 不同的调查模式，同样的调查结果，所有的信息都在这一路上整合了起来。 林樾一项一项报过去。 “赵元峰一个月前找上的涂小毛，为了平公司的账目，盯上了涂小毛的福利院。” “这一个月，他一直在找人骚扰福利院，泼油漆，砸门，报警也不管用。” “哥，你空降音乐节那天，涂小毛突然离开，就是因为那帮人又砸了福利院。” 涂朝夕一动不动地听着，越听，脸色越难看。 这时，闻语突然看到什么，往车窗靠了靠，确认后当即出声： “涂老师，那个就是赵星，他旁边那个男人肯定就是赵元峰。” 所有人视线同步看过去，就在距离五十米开外的路口，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站在最显眼的路灯下面。 看清的一瞬间，几乎所有人的眼神也同步阴沉了下去。 只有驾驶位上的南柯，依旧目光温和又平静。 过了会儿，他淡淡出声：“坐好。” 江野一愣：“什么？” 南柯看向后视镜，朝他微微一笑，耐心重复：“坐好。” 下一秒，立刻加速，目标明确地撞过去！ 第二百七十三章 “坐好” 包厢圆桌最两端，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和气得面红耳赤的青年。 赵元峰沉着脸，说道：“明天来一趟公司，你的合同需要重新签订。” “目光放长远点，别这么冲动。” 赵星刚被他爸压着退出剧组，情绪最不稳定的时候，听到这话立刻激动地口不择言。 “我冲动？我目光放长远点？爸，你倒也有脸说这话！” 赵元峰脸色瞬间一变：“胡说什么！” “我哪里胡说了！要不是为了帮你填账目坑，我至于又是退组又是背锅吗，现在连我的分成比例都要重新改了？！” 两个月前，圈内忽然发起一阵公开查账的风，直接把赵元峰吓得够呛。 本来好好的，查的是他爸，关他什么事！ 可前几天不知道谁往他邮箱里发了一个公关稿，让他爸借着他被拍到欺负闻语的丑闻主动退出剧组，投给剧组的那笔钱也因为是过错方不撤回了。 不光不撤回，还改大报上去的数额，把他爸之前亏空的账目全部压进来！ 对于他爸来说确实是个好办法，可对于他来说，简直是个大坑！ 本来还能缓缓，听说他有个远房姑奶奶留下的一栋房子马上拆迁了，只要拿到拆迁款，把钱补上也不是问题。 可大概是霉运当头，今天早上，董事会忽然发邮件告知查账时间要提前！ 这下好了，拆迁款再多也等不及了。 今天过后，所有的锅都扣到了他头上，合同一改，他都要卖身给这家公司了！ 包厢外，听到这里，涂窈重重地松了口气。 她没猜错，她找人写的这份公关稿确实被赵元峰采用了，而且几乎是完全按照她拟定的步骤在践行。 可下一秒，她突然浑身紧绷。 房间里，赵星不满于被当成弃子，开始无差别攻击。 “爸，你以为发邮件的那个人就一定是好人吗！万一他就是奔着离间我们父子来的呢！” 赵元峰眼神闪了闪，“你能想到，我当然也能，你放心，我没有完全信任这个人。” “但目前，至少他给的方案可以让我跨过这个坎。” “等公司查完账，我腾出手了就查这个人。” 涂窈握紧录音笔，心跳如雷。 这就是她现在蹲在这里的原因。 从她发送那个邮件开始，她就明白，赵元峰绝对不会放过她。 这段录音，是她给自己的一道护身符。 只要录到这对父子亲口承认亏空账目，她就有了真正的筹码。 “喂！那边蹲着的人是谁！” 就在这时，河对岸忽然跑来几个穿着制服的保安，看到承重台上有人，立刻大喊！ 涂窈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跳到另一个承重台！ “别跑！” 越来越多的人保安围过来，喊声越来越大。 包厢里，赵元峰听到动静，想到什么，顿时厉声道：“糟了！” 他立刻起身，绕开圆桌走到窗台前，就看到十米开外，有一个包裹严实的人沿着承重台一路跑出了河道！ “爸……” 赵元峰脸色瞬间黑了，一把推开满脸疑惑走过来的儿子，吼道：“闭嘴，赶紧给我去找刚刚蹲在房间外的这个人！” “绑也要给我绑回来！” 他边走边拨号，把这段时间叫去骚扰福利院的那帮人都喊了过来。 另一边，漆黑的夜色里，涂窈越跑越快。 她边跑边脱掉身上宽大的黑色外套，露出轻便的一件黄色短毛衣，再摘掉口罩和黑色帽子，把原本高高盘起的头发重新梳成高马尾。 路过一片树丛，又突然停下，然后果断把录音笔藏了进去。 记下位置后继续跑。 …… 酒楼外，一辆商务车以超速的状态开到了门口。 涂朝夕一把拉开车门，正要进去，不远处，一辆私家车和一辆商务车也冲了过来！ 南柯，林樾，江野先后从车上下来。 “哥！” “涂老师！” 南柯和林樾得到消息后就赶了过来。 而江野是从一个活动上偷跑下来的。 刚刚闻语发的那几个字无疑于往群里扔了个炸弹。 不出意外，程桑桑和胥白现在也在赶来的路上。 涂朝夕没有时间寒暄，径直就要往酒店里走。 一行人步履匆匆，可没走几步，酒楼另一条路上忽然跑过来一队保安。 “赵先生那边说已经派人在抓了，我们再等等消息。” 林樾立刻拦住带队的保安，沉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眼神熟练地暗暗打量了一番。 他是这家酒楼的保安队长，虽然这群人都戴了口罩，但他还是一下就看出了他们身份不同，赶紧解释。 “是这样，刚刚我们发现河道那边的承重台上蹲了个人，刚喊了声，人就跑了。” “本来也没当回事，不过包厢里的赵先生说他被那个人监听了。” “我们刚找了一圈，赵先生又说他那边找了人搜查，也不知道接下来要用不用得着我们。” 这时，队伍里另一个保安忽然小声说：“那个赵先生找的人都是一些打手，应该是用不着我们了。” 这话一落，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涂朝夕当即厉声问：“他们搜查到哪儿了？！” 保安一愣，指了个方向：“……大概是那里。” 刚说完，保安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这群人风一样地跑了。 他盯着几个人的背影，想了想，掏出手机报了警。 “队长，你报警干嘛，赵先生是我们酒楼的老顾客了，他不是跟我们说过不要报警吗？” “还有，赵先生说不要跟外人透露这些事，可你全跟他们说了。” 还是刚刚那个小保安小声开了口。 男人嫌弃地瞥了他一眼：“笨，这群人明显比赵先生来头更大，更得罪不起。” “与其到时候闹大了被连坐，还不如现在弥补一下，懂不懂？” 小保安茫然地摇头。 男人更加嫌弃了：“所以我是队长，你就是个小保安。” …… 影视基地建在城市郊区边缘，酒楼自然也在城郊，河道两边多的是没开发完全的绿化带和道路。 赵元峰找来的人已经在路上。 “你们把所有的路口都给我堵死了！一定要给我找到他！” 赵星没好气地跟在他身后，忍不住发牢骚。 “……爸，你会不会过了，谁说那个人就一定是来监听你的？” “闭嘴！” 小路上，涂窈跑着跑着，就听到了四面八方传来毫不掩饰的动静。 她皱了皱眉，立刻就明白过来赵元峰想做什么。 涂窈环视了一圈，来之前她看过地图，除了几个大路，这一片还有一条废弃的小路。 这条路又窄又小，还没有路灯，她得摸黑过去。 …… 车子开进郊区路口，一路上，车上寂静无声。 涂朝夕，南柯，林樾的手机不断有电话打进来。 不同的调查模式，同样的调查结果，所有的信息都在这一路上整合了起来。 林樾一项一项报过去。 “赵元峰一个月前找上的涂小毛，为了平公司的账目，盯上了涂小毛的福利院。” “这一个月，他一直在找人骚扰福利院，泼油漆，砸门，报警也不管用。” “哥，你空降音乐节那天，涂小毛突然离开，就是因为那帮人又砸了福利院。” 涂朝夕一动不动地听着，越听，脸色越难看。 这时，闻语突然看到什么，往车窗靠了靠，确认后当即出声： “涂老师，那个就是赵星，他旁边那个男人肯定就是赵元峰。” 所有人视线同步看过去，就在距离五十米开外的路口，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站在最显眼的路灯下面。 看清的一瞬间，几乎所有人的眼神也同步阴沉了下去。 只有驾驶位上的南柯，依旧目光温和又平静。 过了会儿，他淡淡出声：“坐好。” 江野一愣：“什么？” 南柯看向后视镜，朝他微微一笑，耐心重复：“坐好。” 下一秒，立刻加速，目标明确地撞过去！ 第二百七十四章 涂小毛，长高了 赵元峰刚骂了一通儿子，烦躁得不行。 没出息的儿子，近在眼前的查账，找不到的监听者，一茬一茬全都是麻烦。 刚想走，忽然，一阵激烈的车声在身后响起。 紧接着，赵星惊叫出声：“爸……爸！！！！” 他立刻转头，就看到一辆黑色的大型商务车正在以难以估测的速度朝他开过来！ 二十米，十五米，十米，八米……越来越近！ 赵元峰紧绷的神色终于裂了一个口子，露出了慌张 谁？ 谁想杀他？！ 车上，江野和闻语也都被南柯这突然的加速吓到了。 可一看涂朝夕和林樾，两人视线都分外平静，双双冷眼盯着前方。 江野和闻语对视了一眼，把涌到喉头的劝阻又咽了回去。 眼看就要撞上，涂朝夕终于出声：“南柯。” 千钧一发之际，南柯用力转动方向盘，一瞬间，车头转向，轮胎和地面擦出一片火花！ 正好横停在距离赵元峰不到半米的距离！ 赵元峰当场吓得瘫软在地！ 车上，江野和闻语重重地缓了口气。 下一秒，就见林樾忽然动了动，抬眼闷声道：“闻语姐，借过一下。” 他打开车门，又重重关上，面无表情地走向地上的男人。 一步步逼近，然后，一把拎住他领口，狠狠揍了过去！ 惨叫声毫无意外地响了起来！ 赵元峰还没从上一场惊吓里缓过来，就接连挨了一拳又一拳！ 一旁，赵星明显被这一出吓懵了，反应过来哆哆嗦嗦地想过来制止。 被林樾一个冷漠的眼神又钉在了地上。 林樾下手一次比一次重。 没和家人相认之前，他就是个卖山货的街溜子，哪怕现在套上了像模像样的西装，乖顺了几年，骨子里还是有着本能的血性。 就像二哥，哪怕装得再温柔，现在也难免漏出一两分的狠劲儿。 他不会猜不到，如果刚刚车上没有其他人，这辆车就该直接碾过这对父子！ 听够了惨叫声，涂朝夕终于有了反应。 他敲了敲车窗，冷声道：“林樾。” 殴打声顿时停了下来。 可赵元峰明显还没反应过来，不停地抱头求饶。 “你……你们是谁？我给你们钱，别打了别打了！” 林樾居高临下，冷眼看着他：“你找来的人现在都在哪儿？” 赵元峰一愣。 “什……什么？” 他心里一凉：“你……你跟那个人是一伙的？！” 林樾面色更加黑沉，没了耐性：“说！” “我……我让他们都守在了路口，这儿的路不多，只要团团围住，就能抓到那个人。” 听到这里，涂朝夕立刻转头看向闻语，“车上是不是有张地图？” 闻语还在看着车窗外的这一幕，闻声惊了一下，连忙点头：“……是。” “是之前妹妹问小玉要的影视基地的地图。” 自然也包括了这片郊区。 她递过去，眼神忽然复杂。 今天，她好像重新认识了一遍这三兄弟。 原本温和的南柯，上一秒是最谦和的君子，下一秒却像要人命的疯子。 原本沉闷的林樾，会拳拳到肉地发泄，爆发出野性的暴力。 而原本懒散不羁的涂朝夕，在涂窈不在的情况下，成了两个弟弟最后的，随时收紧，放松的缰绳。 她转头看向江野，毫不意外，也从他的目光中捕捉到了震撼。 涂朝夕接过地图，沉着脸翻阅。 涂小毛看过地图，自然知道这里的路况。 她聪明得很，也大胆得很。 不会猜不到赵元峰的策略，可也不会想不到应对的办法。 他视线慢慢扫过去，忽然，盯住了最北边一条偏僻的没有标任何路况的小道。 涂朝夕眼神一凛，立刻下车。 “你们在这儿待着，等警察过来，我去找她。” …… 废弃的小路上，几乎看不到一点光亮，涂窈摸黑走着，越走越快，越走越熟练。 一边小声嘀咕。 “老天保佑奶奶保佑，没有人追上我没有人追上我……哎！！！” 嘀咕到一半，突然，她埋头就撞进了一个宽大的怀抱里！ 一只手牢牢握住了她的胳膊！ 涂窈心跳都要停了，脸色瞬间煞白。 不是，这么背吗，不会直接跑进敌窝了！ 这条路都有人蹲？！ 对面不发一言。 涂窈努力冷静，低着头试探着开口：“如果……如果你愿意放了我，我可以给你更高的一笔报酬！” “如果你不要报酬，你可以提要求，我能做到的都可以做。” “或者……你有什么没办法解决的问题，可以告诉我，我脑子还行，说不定能帮到你。” …… 到处都是漆黑的一片，只有头顶的月亮落下来一点光亮，正好照在涂窈的侧脸。 涂朝夕就这么听着她一句一句地跟他打商量。 明明在商量，可也不妨碍她眼神悄悄地观察着周围，试图挑个他毫无防备的时候脱逃。 头顶不断有沉重，带着颤意的呼吸声响起，涂窈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 她鼓起勇气抬眼，愣了。 漆黑的夜色下，眼前这人不是酒楼的保安，好像也不是赵元峰找来的打手。 而是一个高大的金发青年。 涂窈愣愣开口：“……你是谁啊？”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高出她一个头，此刻正眼眶通红，一动不动地垂头盯着她。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眼眶里忽然接连滚出眼泪。 目光从眼睛，鼻子，嘴巴，一路打量到她的脚。 又从脚仔仔细细地看到她的手，胳膊，脖子，头发，脸…… 他就像个精准扫射的机器，没有放过她任何一个地方。 就在涂窈心慌到想跑的时候，他艰难地张了张嘴。 像是笑，又像是在哭。 他说：“……涂小毛，长高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涂小毛，长高了 赵元峰刚骂了一通儿子，烦躁得不行。 没出息的儿子，近在眼前的查账，找不到的监听者，一茬一茬全都是麻烦。 刚想走，忽然，一阵激烈的车声在身后响起。 紧接着，赵星惊叫出声：“爸……爸！！！！” 他立刻转头，就看到一辆黑色的大型商务车正在以难以估测的速度朝他开过来！ 二十米，十五米，十米，八米……越来越近！ 赵元峰紧绷的神色终于裂了一个口子，露出了慌张 谁？ 谁想杀他？！ 车上，江野和闻语也都被南柯这突然的加速吓到了。 可一看涂朝夕和林樾，两人视线都分外平静，双双冷眼盯着前方。 江野和闻语对视了一眼，把涌到喉头的劝阻又咽了回去。 眼看就要撞上，涂朝夕终于出声：“南柯。” 千钧一发之际，南柯用力转动方向盘，一瞬间，车头转向，轮胎和地面擦出一片火花！ 正好横停在距离赵元峰不到半米的距离！ 赵元峰当场吓得瘫软在地！ 车上，江野和闻语重重地缓了口气。 下一秒，就见林樾忽然动了动，抬眼闷声道：“闻语姐，借过一下。” 他打开车门，又重重关上，面无表情地走向地上的男人。 一步步逼近，然后，一把拎住他领口，狠狠揍了过去！ 惨叫声毫无意外地响了起来！ 赵元峰还没从上一场惊吓里缓过来，就接连挨了一拳又一拳！ 一旁，赵星明显被这一出吓懵了，反应过来哆哆嗦嗦地想过来制止。 被林樾一个冷漠的眼神又钉在了地上。 林樾下手一次比一次重。 没和家人相认之前，他就是个卖山货的街溜子，哪怕现在套上了像模像样的西装，乖顺了几年，骨子里还是有着本能的血性。 就像二哥，哪怕装得再温柔，现在也难免漏出一两分的狠劲儿。 他不会猜不到，如果刚刚车上没有其他人，这辆车就该直接碾过这对父子！ 听够了惨叫声，涂朝夕终于有了反应。 他敲了敲车窗，冷声道：“林樾。” 殴打声顿时停了下来。 可赵元峰明显还没反应过来，不停地抱头求饶。 “你……你们是谁？我给你们钱，别打了别打了！” 林樾居高临下，冷眼看着他：“你找来的人现在都在哪儿？” 赵元峰一愣。 “什……什么？” 他心里一凉：“你……你跟那个人是一伙的？！” 林樾面色更加黑沉，没了耐性：“说！” “我……我让他们都守在了路口，这儿的路不多，只要团团围住，就能抓到那个人。” 听到这里，涂朝夕立刻转头看向闻语，“车上是不是有张地图？” 闻语还在看着车窗外的这一幕，闻声惊了一下，连忙点头：“……是。” “是之前妹妹问小玉要的影视基地的地图。” 自然也包括了这片郊区。 她递过去，眼神忽然复杂。 今天，她好像重新认识了一遍这三兄弟。 原本温和的南柯，上一秒是最谦和的君子，下一秒却像要人命的疯子。 原本沉闷的林樾，会拳拳到肉地发泄，爆发出野性的暴力。 而原本懒散不羁的涂朝夕，在涂窈不在的情况下，成了两个弟弟最后的，随时收紧，放松的缰绳。 她转头看向江野，毫不意外，也从他的目光中捕捉到了震撼。 涂朝夕接过地图，沉着脸翻阅。 涂小毛看过地图，自然知道这里的路况。 她聪明得很，也大胆得很。 不会猜不到赵元峰的策略，可也不会想不到应对的办法。 他视线慢慢扫过去，忽然，盯住了最北边一条偏僻的没有标任何路况的小道。 涂朝夕眼神一凛，立刻下车。 “你们在这儿待着，等警察过来，我去找她。” …… 废弃的小路上，几乎看不到一点光亮，涂窈摸黑走着，越走越快，越走越熟练。 一边小声嘀咕。 “老天保佑奶奶保佑，没有人追上我没有人追上我……哎！！！” 嘀咕到一半，突然，她埋头就撞进了一个宽大的怀抱里！ 一只手牢牢握住了她的胳膊！ 涂窈心跳都要停了，脸色瞬间煞白。 不是，这么背吗，不会直接跑进敌窝了！ 这条路都有人蹲？！ 对面不发一言。 涂窈努力冷静，低着头试探着开口：“如果……如果你愿意放了我，我可以给你更高的一笔报酬！” “如果你不要报酬，你可以提要求，我能做到的都可以做。” “或者……你有什么没办法解决的问题，可以告诉我，我脑子还行，说不定能帮到你。” …… 到处都是漆黑的一片，只有头顶的月亮落下来一点光亮，正好照在涂窈的侧脸。 涂朝夕就这么听着她一句一句地跟他打商量。 明明在商量，可也不妨碍她眼神悄悄地观察着周围，试图挑个他毫无防备的时候脱逃。 头顶不断有沉重，带着颤意的呼吸声响起，涂窈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 她鼓起勇气抬眼，愣了。 漆黑的夜色下，眼前这人不是酒楼的保安，好像也不是赵元峰找来的打手。 而是一个高大的金发青年。 涂窈愣愣开口：“……你是谁啊？”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高出她一个头，此刻正眼眶通红，一动不动地垂头盯着她。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眼眶里忽然接连滚出眼泪。 目光从眼睛，鼻子，嘴巴，一路打量到她的脚。 又从脚仔仔细细地看到她的手，胳膊，脖子，头发，脸…… 他就像个精准扫射的机器，没有放过她任何一个地方。 就在涂窈心慌到想跑的时候，他艰难地张了张嘴。 像是笑，又像是在哭。 他说：“……涂小毛，长高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抓你回家！ “高了……三厘米。” 涂朝夕缓慢地目测：“以前只到这里。” 他抖着手比划到肩膀，声音同样微微发颤，又被他努力克制住。 “现在到这儿了。” 那半年里，一直是矮矮小小的女孩，在她离开的四年里，竟然长高了。 不仅长高了，黑了点，也瘦了点，可依旧保持着充沛的活力。 涂朝夕该庆幸的。 可下一秒，对上女孩疑惑的眼神，他目光瞬间暗了下去，心凉了半截。 跟他猜测的一样，他妹妹是真的不记得他们了。 涂朝夕深呼吸压下涌上来的慌张……没事，南柯说得对，只要人在这儿就行。 在他眼皮子底下待着，总有一天能想起来！ 涂朝夕收拾好所有情绪：“先跟我回去。” “等等！等等！！” 涂窈怎么也没想到，会突然撞上这么一个人，说了几句她听不明白的话，现在还要把她带走。 连忙反拽住他，紧张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还是……” 她眨了眨眼，打量过去：“……撞邪了？” 这一块虽然毗邻影视基地，但到底也算没开发完全，大晚上的还没有路灯，跟荒山野林差不了多少。 胆子小一点的人是会被吓到，吓得胡言乱语还是轻的，严重点变成傻子也不意外。 涂窈一边心惊胆战，一边又忍不住怜悯地瞥他。 涂朝夕一看她眼睛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胡说八道什么！” 说着就惯性地要敲她脑门。 而涂窈比他更快，赶在他敲下来之前，立刻惯性地抱住脑袋：“别打别打！” 涂朝夕的手瞬间就僵在了半空。 空气里就这么安静了几秒。 他别过头，咽下重新涌上来的哽咽。 再转过来一字一句耐心道：“没撞邪，也没认错人，你是我妹妹，我是你哥哥。” 涂窈一愣。 ……哥哥？ 看着女孩突然呆愣的模样，时隔四年，涂朝夕再一次心软成一片。 “你先跟我走，这儿太危险了，我路上慢慢跟你说，行吗？” 他总是对他妹妹最暴躁，也对她妹妹最有耐性。 涂窈还是愣愣地望着他，像是在犹豫。 几秒后，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涂朝夕松了口气，他重新拉住女孩的手往前走。 夜幕漆黑，他看不清涂窈眼神一闪而过的古怪。 刚走了两步，手心忽然一个脱力，他一愣，抬头一看，涂窈已经跑出了几米远！ 涂朝夕：？？？ 涂朝夕目瞪口呆。 “你跑什么！” 他赶紧追上去，“涂小毛，你给我站住！” 话音一落，涂窈越跑越快！ 她才不信他没撞邪，这架势不是傻了就是忽悠她呢！ 还哥哥，她哪来的哥哥！ 涂朝夕：“站住！” “涂小毛，你还跑！再跑我腿给你打断！” 听到这句话，涂窈后背瞬间发凉，腿莫名地软了一下。 要死了，她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一号人，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做派跟土匪似的。 涂窈慌得不行，但也不妨碍她嘴硬，立马嚷嚷：“我就跑我就跑！” 眼看她快跑没影儿了，涂朝夕气道：“我真是你哥！” “我还是你姐呢！” 涂朝夕：…… 涂朝夕眼泪还没咽回去就气得胸闷头疼。 四年了，不光长了个儿，连气人的本事也长了一大截！ 他毕竟是头一回走这趟路，不比涂窈清楚路况，加上黑灯瞎火的，没一会儿就追不上了。 而涂窈左拐右拐，拐了七八条小路，顺利甩脱。 跑着跑着，她忽然察觉到什么，警惕地扫了一圈周围。 ……过于安静了。 怪了，赵元峰派来的那些人好像都撤了？ 涂窈又认真观察了一遍，确定了，是撤了！ 她松了一大口气，赶紧跑了一段路，把刚刚藏好的录音笔拿了回来。 避免夜长梦多，她得连夜把录音曝光，刚刚还录到了一点福利院的内容，也不知道能不能证明那些来福利院捣乱的黑社会跟赵元峰有关。 还有刚刚那个人……这么偏僻的小路，他是怎么找到的？ 其实看着不像坏人。 ……他认路吗？ 涂窈有些犹豫地停了下来，慢吞吞地回过头。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救命！” 涂窈赶紧转过身，就看到昏暗的路前方，有一个人正在朝他跑来。 而他身后，一辆商务车愣是开出了跑车的速度，一个漂移，当场把人拦下！ 紧接着，车上下来了两个高高瘦瘦的两个人。 南柯眸光温柔，从地上连滚带爬的青年身上淡淡扫过。 “老三，把人送上车。” 赵星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连连摆手：“不……不关我事啊，都是我爸做的，我就是一个背锅的！！！” 他好不容易趁他们不防备跑出来，谁知道这些人不准备放过他！ 可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南柯弯了弯唇角，柔声道：“没查清之前，谁又说得准呢？” 明明是温和的语气，可赵星硬生生听出了威胁。 他顿时吓得说不出话了。 林樾一把把人拎了起来，南柯平静地打开车门。 正要上去，视线随意地一扫。 一瞬间，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林樾看南柯迟迟没有上车，探出头：“二哥？” 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下一秒，紧紧攥着赵星衣领的手就这样松了下来。 几米开外，涂窈瞪大眼，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 涂窈：…… 汗流浃背了。 她今天出门前看了黄历，明明说的是诸事皆宜，逢凶化吉啊，怎么老是碰上怪人怪事…… 涂窈作势又要跑，忽然，路灯打下来，正好照见车里赵星颓丧的一张脸。 涂窈一愣。 等等…… “赵星？” 她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试探地看向南柯。 “你们抓的人是赵星啊？” “……你们跟他也有仇吗？” 想到什么，涂窈眼睛一亮：“他刚刚的意思是，你们把他爸也抓了？” 所以那些赵元峰找来的打手才都撤走了？ 误打误撞让她脱了险？ 涂窈惊喜道：“你们是便衣警察！” “你们查到他啦！” …… 自从重新碰到涂窈后，南柯已经很久没做过梦了。 直到四年前涂窈消失，噩梦卷土重来。 他试图在接连不断的噩梦里去幻想，如果还能再见到他的妹妹，是怎样的情形。 他想，他一定会彻底撕开这层虚假的温和的皮囊，用最热烈的力道好好地抱一抱她。 可是当这一刻来了，看着女孩期待的目光，南柯浑身都是僵硬的。 他甚至无法好好去回应她的问题。 不用对面回答，涂窈自己就理顺了逻辑，她又往前走了几步。 隔着车门，她歪过头打量了一下已经吓破胆的赵星，又自然而然地，看向了林樾。 是个穿着西装的青年，有些瘦了，又有点黑，看上去凶巴巴的，眼睛红红的。 眼看他力道又松了松，涂窈赶紧小声提醒：“快抓住他，万一又跑了呢？” 话音刚落，忽然漆黑的路尽头，有熟悉的喊声传来。 “涂小毛！给我出来！” 涂窈一慌，完了，这人怎么还不死心，还在找她呢！ 涂窈看了看前路，又看了看后方，犹豫了一下，一咬牙，直接拉开车门，挤到了林樾边上，“有人在找我，警察大哥，借我躲躲！” 林樾：…… 林樾僵硬地转过头，和南柯对上视线，生硬地开口：“……二哥。” ……怎么回事？ 南柯闭了闭眼。 涂窈已经给自己拉上了安全带，随口一问：“二哥？他是你二哥啊？那大哥呢？” 路那头，涂朝夕正好小跑过来。 林樾默默抬手，指了指前方，闷声道：“……大哥。” 涂窈抬头一看：？ 涂朝夕看到车，赶紧加快步子跑了过来。 瞥到南柯还傻站着，拍了他一把，冷声道：“愣着干嘛，赶紧开车。” 他边说边打开车门，“涂小毛这个小傻子，居然还敢偷跑！现在就去福利院，我就不信我蹲不到……” 还没说完，就看到车里，涂窈牢牢攥着安全带，震惊地瞪着他。 涂朝夕：？？？ 涂窈看看他，看看南柯，又看看林樾，一点一点瞪大眼。 她反应过来了：“……你们是一伙的！” “你们是来抓我的？” 涂朝夕当场气笑了，看着她鲜活的，清晰的一张脸，顺手抹掉眼角的一点湿润。 “对，抓你回家！” 第二百七十五章 抓你回家！ “高了……三厘米。” 涂朝夕缓慢地目测：“以前只到这里。” 他抖着手比划到肩膀，声音同样微微发颤，又被他努力克制住。 “现在到这儿了。” 那半年里，一直是矮矮小小的女孩，在她离开的四年里，竟然长高了。 不仅长高了，黑了点，也瘦了点，可依旧保持着充沛的活力。 涂朝夕该庆幸的。 可下一秒，对上女孩疑惑的眼神，他目光瞬间暗了下去，心凉了半截。 跟他猜测的一样，他妹妹是真的不记得他们了。 涂朝夕深呼吸压下涌上来的慌张……没事，南柯说得对，只要人在这儿就行。 在他眼皮子底下待着，总有一天能想起来！ 涂朝夕收拾好所有情绪：“先跟我回去。” “等等！等等！！” 涂窈怎么也没想到，会突然撞上这么一个人，说了几句她听不明白的话，现在还要把她带走。 连忙反拽住他，紧张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还是……” 她眨了眨眼，打量过去：“……撞邪了？” 这一块虽然毗邻影视基地，但到底也算没开发完全，大晚上的还没有路灯，跟荒山野林差不了多少。 胆子小一点的人是会被吓到，吓得胡言乱语还是轻的，严重点变成傻子也不意外。 涂窈一边心惊胆战，一边又忍不住怜悯地瞥他。 涂朝夕一看她眼睛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胡说八道什么！” 说着就惯性地要敲她脑门。 而涂窈比他更快，赶在他敲下来之前，立刻惯性地抱住脑袋：“别打别打！” 涂朝夕的手瞬间就僵在了半空。 空气里就这么安静了几秒。 他别过头，咽下重新涌上来的哽咽。 再转过来一字一句耐心道：“没撞邪，也没认错人，你是我妹妹，我是你哥哥。” 涂窈一愣。 ……哥哥？ 看着女孩突然呆愣的模样，时隔四年，涂朝夕再一次心软成一片。 “你先跟我走，这儿太危险了，我路上慢慢跟你说，行吗？” 他总是对他妹妹最暴躁，也对她妹妹最有耐性。 涂窈还是愣愣地望着他，像是在犹豫。 几秒后，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涂朝夕松了口气，他重新拉住女孩的手往前走。 夜幕漆黑，他看不清涂窈眼神一闪而过的古怪。 刚走了两步，手心忽然一个脱力，他一愣，抬头一看，涂窈已经跑出了几米远！ 涂朝夕：？？？ 涂朝夕目瞪口呆。 “你跑什么！” 他赶紧追上去，“涂小毛，你给我站住！” 话音一落，涂窈越跑越快！ 她才不信他没撞邪，这架势不是傻了就是忽悠她呢！ 还哥哥，她哪来的哥哥！ 涂朝夕：“站住！” “涂小毛，你还跑！再跑我腿给你打断！” 听到这句话，涂窈后背瞬间发凉，腿莫名地软了一下。 要死了，她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一号人，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做派跟土匪似的。 涂窈慌得不行，但也不妨碍她嘴硬，立马嚷嚷：“我就跑我就跑！” 眼看她快跑没影儿了，涂朝夕气道：“我真是你哥！” “我还是你姐呢！” 涂朝夕：…… 涂朝夕眼泪还没咽回去就气得胸闷头疼。 四年了，不光长了个儿，连气人的本事也长了一大截！ 他毕竟是头一回走这趟路，不比涂窈清楚路况，加上黑灯瞎火的，没一会儿就追不上了。 而涂窈左拐右拐，拐了七八条小路，顺利甩脱。 跑着跑着，她忽然察觉到什么，警惕地扫了一圈周围。 ……过于安静了。 怪了，赵元峰派来的那些人好像都撤了？ 涂窈又认真观察了一遍，确定了，是撤了！ 她松了一大口气，赶紧跑了一段路，把刚刚藏好的录音笔拿了回来。 避免夜长梦多，她得连夜把录音曝光，刚刚还录到了一点福利院的内容，也不知道能不能证明那些来福利院捣乱的黑社会跟赵元峰有关。 还有刚刚那个人……这么偏僻的小路，他是怎么找到的？ 其实看着不像坏人。 ……他认路吗？ 涂窈有些犹豫地停了下来，慢吞吞地回过头。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救命！” 涂窈赶紧转过身，就看到昏暗的路前方，有一个人正在朝他跑来。 而他身后，一辆商务车愣是开出了跑车的速度，一个漂移，当场把人拦下！ 紧接着，车上下来了两个高高瘦瘦的两个人。 南柯眸光温柔，从地上连滚带爬的青年身上淡淡扫过。 “老三，把人送上车。” 赵星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连连摆手：“不……不关我事啊，都是我爸做的，我就是一个背锅的！！！” 他好不容易趁他们不防备跑出来，谁知道这些人不准备放过他！ 可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南柯弯了弯唇角，柔声道：“没查清之前，谁又说得准呢？” 明明是温和的语气，可赵星硬生生听出了威胁。 他顿时吓得说不出话了。 林樾一把把人拎了起来，南柯平静地打开车门。 正要上去，视线随意地一扫。 一瞬间，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林樾看南柯迟迟没有上车，探出头：“二哥？” 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下一秒，紧紧攥着赵星衣领的手就这样松了下来。 几米开外，涂窈瞪大眼，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 涂窈：…… 汗流浃背了。 她今天出门前看了黄历，明明说的是诸事皆宜，逢凶化吉啊，怎么老是碰上怪人怪事…… 涂窈作势又要跑，忽然，路灯打下来，正好照见车里赵星颓丧的一张脸。 涂窈一愣。 等等…… “赵星？” 她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试探地看向南柯。 “你们抓的人是赵星啊？” “……你们跟他也有仇吗？” 想到什么，涂窈眼睛一亮：“他刚刚的意思是，你们把他爸也抓了？” 所以那些赵元峰找来的打手才都撤走了？ 误打误撞让她脱了险？ 涂窈惊喜道：“你们是便衣警察！” “你们查到他啦！” …… 自从重新碰到涂窈后，南柯已经很久没做过梦了。 直到四年前涂窈消失，噩梦卷土重来。 他试图在接连不断的噩梦里去幻想，如果还能再见到他的妹妹，是怎样的情形。 他想，他一定会彻底撕开这层虚假的温和的皮囊，用最热烈的力道好好地抱一抱她。 可是当这一刻来了，看着女孩期待的目光，南柯浑身都是僵硬的。 他甚至无法好好去回应她的问题。 不用对面回答，涂窈自己就理顺了逻辑，她又往前走了几步。 隔着车门，她歪过头打量了一下已经吓破胆的赵星，又自然而然地，看向了林樾。 是个穿着西装的青年，有些瘦了，又有点黑，看上去凶巴巴的，眼睛红红的。 眼看他力道又松了松，涂窈赶紧小声提醒：“快抓住他，万一又跑了呢？” 话音刚落，忽然漆黑的路尽头，有熟悉的喊声传来。 “涂小毛！给我出来！” 涂窈一慌，完了，这人怎么还不死心，还在找她呢！ 涂窈看了看前路，又看了看后方，犹豫了一下，一咬牙，直接拉开车门，挤到了林樾边上，“有人在找我，警察大哥，借我躲躲！” 林樾：…… 林樾僵硬地转过头，和南柯对上视线，生硬地开口：“……二哥。” ……怎么回事？ 南柯闭了闭眼。 涂窈已经给自己拉上了安全带，随口一问：“二哥？他是你二哥啊？那大哥呢？” 路那头，涂朝夕正好小跑过来。 林樾默默抬手，指了指前方，闷声道：“……大哥。” 涂窈抬头一看：？ 涂朝夕看到车，赶紧加快步子跑了过来。 瞥到南柯还傻站着，拍了他一把，冷声道：“愣着干嘛，赶紧开车。” 他边说边打开车门，“涂小毛这个小傻子，居然还敢偷跑！现在就去福利院，我就不信我蹲不到……” 还没说完，就看到车里，涂窈牢牢攥着安全带，震惊地瞪着他。 涂朝夕：？？？ 涂窈看看他，看看南柯，又看看林樾，一点一点瞪大眼。 她反应过来了：“……你们是一伙的！” “你们是来抓我的？” 涂朝夕当场气笑了，看着她鲜活的，清晰的一张脸，顺手抹掉眼角的一点湿润。 “对，抓你回家！” 第二百七十六章 开启涂小毛收获时刻 车子一路往前开，照例是南柯开车，赵星被涂朝夕敲晕了，直接扔到了后备箱。 而他和林樾一左一右牢牢看住了中间的女孩。 封闭的空间，简直插翅也难飞，涂窈努力镇定地打商量。 “我觉得……你们找错人了。” “你们抓的是赵元峰，我跟赵元峰不对付，他又是坏人，说明……说明我是好人啊！” 乱成一团的话，硬是让她掰扯出了逻辑。 涂朝夕想笑，又硬生生忍住了。 太久了，太久没有看到这样的涂小毛。 “找错了吗？” 他挑眉，随手拿了张纸过来，状似严肃地扫了一遍：“涂窈，二十二岁了，今天一个人在万香楼干什么了？你躲哪儿监听了，又是怎么跑的？” “我……” 完了，不会真是警察…… 涂窈眼神乱飞，下意识解释：“我……我这又不算监听，我也不是故意去那儿的。” “我是有原因的啊……” 说着说着，涂窈就泄了气：“……我在河道上的承重台上偷听的，也是从承重台那儿跑走的。” 听到这里，车里三人脸色瞬间同步一黑。 “这么深的河道，你一个人在承重台上瞎蹦跶，你是真不要命了！” 涂窈反驳：“有灯啊！” 涂朝夕气得直接把纸揉成一团往后一扔，“那地方就几个河灯，能看清什么！你眼睛是属猫的吗，还能夜视！” “我当然看得见！” 涂窈不服气地别过头，忿忿道：“连几个夜灯都看不清，还警察呢。” 涂朝夕：…… 按理说好不容易才重新见到她，不该暴躁。 但涂朝夕是真手痒。 “哥，你别吓她。” 眼看涂朝夕快到爆发边缘，南柯赶紧打断。 他看向后视镜里同样也生闷气的女孩，无奈道：“好好说，别吵。” 涂窈飞快地瞥了他一眼，语气不知不觉地别扭起来：“……又不是我要吵的。” 说着又看向林樾：“你说是！” 林樾：…… 林樾紧张地攥了下手心，闷声道：“……我，我觉得还是大哥对。” 涂窈：…… 差点忘了，你们是一伙的！ 涂朝夕终于憋不住了。 “我真服了，涂小毛，你哥都快火遍全世界了，这张脸往你跟前凑过来，你居然还能觉得我是骗子，我这几年白干了！” 他骂骂咧咧掏出手机，打开搜索页面，一把塞进涂窈手里。 “给我搜！” 涂窈又绷起脸：“搜什么啊？” “搜涂朝夕！” 涂窈：？ 涂窈一愣，立刻转过头。 涂……涂朝夕？？？ 搜涂朝夕干什么？ 看他没准备解释的意思，涂窈一脸古怪地把头转回来，慢慢点着屏幕。 阔大的屏幕，网速快得要命，一下就跳出来一张脸和一连串屏幕都装不下的百科！ 涂窈：！！！ 涂窈：？？？ 涂窈：…… 涂窈震惊地瞪大眼，默默转过头。 涂朝夕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清楚了吗，我是谁。” 涂窈耳根微微泛红，又强装镇定地把头转了回来。 ……哦。 他就是那天空降音乐节的涂朝夕。 她把一个大明星当成了骗子…… 真厉害啊，涂窈，让你平时不看热搜，连人都认不出来！ 真是完蛋！ 涂窈脸越来越红，红着红着，她忽然一个手抖！ 等等！ 如果他是涂朝夕，那他刚刚说的话…… “我们不是骗子，也不是警察，你是涂窈，也是涂小毛。” 不等她继续天马行空地琢磨，涂朝夕看着她圆滚滚的脑袋，一字一顿地重复： “你是我们的妹妹。” 涂窈猛地抬头，望进他骤然湿润的眼眶。 妹妹…… 妹妹？？？ 一瞬间，涂窈脑海里一闪而过一大堆猜测。 ……是从小走散了吗？ 不对。 涂窈又立刻否定，如果是从小走散…… 涂窈下意识地看了一圈，无论是坐在她右边的涂朝夕，还是坐在她左边的林樾，还有开车的南柯。 每一个人眼里都对她有一份厚重的，并不是简单的重逢带来的喜悦，悲伤，能概括的情绪。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涂朝夕轻声解释：“我不知道在你从前的时间线里你经历了什么，但是在我们的时间线里，你在四年前……” 涂朝夕目视前方，停顿了几秒：“你在四年前消失了。” “你在我们的世界出现了两年后又消失了。” 而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半年。 那半年里，涂窈装失忆靠近他们，现在，则是他们主动靠近涂窈。 而涂窈，是真的失了忆。 他们的人生仿佛一场巨大的宿命论。 车子平缓地停下。 没有一个人下车。 涂窈埋着头，第一次脑袋里混杂着乱糟糟的信息，理也理不顺。 她张了张嘴，没什么底气地问：“……你们不骗我？” 南柯攥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接受，他们对于现在的涂窈来说就是陌生人。 他缓了缓，柔声道：“不骗你，你不仅有哥哥，那半年，你还有很多朋友。” 车窗下滑。 涂窈抬头，下意识地看向外面，微微瞪大眼。 漆黑的空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架绿色的直升机。 而直升机前，一头卷毛的女孩怒气冲冲，正在踹地上的男人。 尽管看不清男人的模样，可涂窈敏锐地觉得，应该是赵元峰。 “他就是赵元峰？” 程桑桑气鼓鼓地指过去，“就是他欺负涂小毛？！” 边上胥白一边装模作样地拦了几下，顺便踹了几脚。 “闻语姐说了，就是他！” 闻语和江野哭笑不得：“你们稍微收一收，警察一会儿就来了。” “我不怕！大不了一块儿进局子！” “这对父子，老的欺负涂小毛，小的欺负你，都给我去蹲大牢！” 程桑桑气得不行，闻语发的那条消息无疑是一个炸弹，当场把她和胥白给炸懵了。 等反应过来，他俩赶紧申请了航线直飞过来了。 一路上，把这些事都理顺后简直憋了一肚子火，再不发泄人都要炸了！ “让你欺负涂小毛！我踹不死你！” 程桑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动作，踹着踹着，她余光一瞥，忽然察觉到什么。 她抬头，就看到正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辆车。 下落的车窗里，她一眼就看到了最边上的涂朝夕，刚想打招呼，忽然，错开的位置里，似乎是多了一个人，侧过头正在看她。 程桑桑往前走了一步。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程桑桑愣了下，下一秒，顿时爆发出一阵又哭又笑的尖叫！ “啊啊啊啊涂小毛！！！！” 其他几个身体齐齐身体一僵，反应过来下意识转过头。 紧接着，一群人立刻朝她狂奔而来！ 每个人都边跑边喊： “妹妹！” “大姐！” “涂小毛！！！” 第二百七十六章 开启涂小毛收获时刻 车子一路往前开，照例是南柯开车，赵星被涂朝夕敲晕了，直接扔到了后备箱。 而他和林樾一左一右牢牢看住了中间的女孩。 封闭的空间，简直插翅也难飞，涂窈努力镇定地打商量。 “我觉得……你们找错人了。” “你们抓的是赵元峰，我跟赵元峰不对付，他又是坏人，说明……说明我是好人啊！” 乱成一团的话，硬是让她掰扯出了逻辑。 涂朝夕想笑，又硬生生忍住了。 太久了，太久没有看到这样的涂小毛。 “找错了吗？” 他挑眉，随手拿了张纸过来，状似严肃地扫了一遍：“涂窈，二十二岁了，今天一个人在万香楼干什么了？你躲哪儿监听了，又是怎么跑的？” “我……” 完了，不会真是警察…… 涂窈眼神乱飞，下意识解释：“我……我这又不算监听，我也不是故意去那儿的。” “我是有原因的啊……” 说着说着，涂窈就泄了气：“……我在河道上的承重台上偷听的，也是从承重台那儿跑走的。” 听到这里，车里三人脸色瞬间同步一黑。 “这么深的河道，你一个人在承重台上瞎蹦跶，你是真不要命了！” 涂窈反驳：“有灯啊！” 涂朝夕气得直接把纸揉成一团往后一扔，“那地方就几个河灯，能看清什么！你眼睛是属猫的吗，还能夜视！” “我当然看得见！” 涂窈不服气地别过头，忿忿道：“连几个夜灯都看不清，还警察呢。” 涂朝夕：…… 按理说好不容易才重新见到她，不该暴躁。 但涂朝夕是真手痒。 “哥，你别吓她。” 眼看涂朝夕快到爆发边缘，南柯赶紧打断。 他看向后视镜里同样也生闷气的女孩，无奈道：“好好说，别吵。” 涂窈飞快地瞥了他一眼，语气不知不觉地别扭起来：“……又不是我要吵的。” 说着又看向林樾：“你说是！” 林樾：…… 林樾紧张地攥了下手心，闷声道：“……我，我觉得还是大哥对。” 涂窈：…… 差点忘了，你们是一伙的！ 涂朝夕终于憋不住了。 “我真服了，涂小毛，你哥都快火遍全世界了，这张脸往你跟前凑过来，你居然还能觉得我是骗子，我这几年白干了！” 他骂骂咧咧掏出手机，打开搜索页面，一把塞进涂窈手里。 “给我搜！” 涂窈又绷起脸：“搜什么啊？” “搜涂朝夕！” 涂窈：？ 涂窈一愣，立刻转过头。 涂……涂朝夕？？？ 搜涂朝夕干什么？ 看他没准备解释的意思，涂窈一脸古怪地把头转回来，慢慢点着屏幕。 阔大的屏幕，网速快得要命，一下就跳出来一张脸和一连串屏幕都装不下的百科！ 涂窈：！！！ 涂窈：？？？ 涂窈：…… 涂窈震惊地瞪大眼，默默转过头。 涂朝夕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清楚了吗，我是谁。” 涂窈耳根微微泛红，又强装镇定地把头转了回来。 ……哦。 他就是那天空降音乐节的涂朝夕。 她把一个大明星当成了骗子…… 真厉害啊，涂窈，让你平时不看热搜，连人都认不出来！ 真是完蛋！ 涂窈脸越来越红，红着红着，她忽然一个手抖！ 等等！ 如果他是涂朝夕，那他刚刚说的话…… “我们不是骗子，也不是警察，你是涂窈，也是涂小毛。” 不等她继续天马行空地琢磨，涂朝夕看着她圆滚滚的脑袋，一字一顿地重复： “你是我们的妹妹。” 涂窈猛地抬头，望进他骤然湿润的眼眶。 妹妹…… 妹妹？？？ 一瞬间，涂窈脑海里一闪而过一大堆猜测。 ……是从小走散了吗？ 不对。 涂窈又立刻否定，如果是从小走散…… 涂窈下意识地看了一圈，无论是坐在她右边的涂朝夕，还是坐在她左边的林樾，还有开车的南柯。 每一个人眼里都对她有一份厚重的，并不是简单的重逢带来的喜悦，悲伤，能概括的情绪。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涂朝夕轻声解释：“我不知道在你从前的时间线里你经历了什么，但是在我们的时间线里，你在四年前……” 涂朝夕目视前方，停顿了几秒：“你在四年前消失了。” “你在我们的世界出现了两年后又消失了。” 而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半年。 那半年里，涂窈装失忆靠近他们，现在，则是他们主动靠近涂窈。 而涂窈，是真的失了忆。 他们的人生仿佛一场巨大的宿命论。 车子平缓地停下。 没有一个人下车。 涂窈埋着头，第一次脑袋里混杂着乱糟糟的信息，理也理不顺。 她张了张嘴，没什么底气地问：“……你们不骗我？” 南柯攥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接受，他们对于现在的涂窈来说就是陌生人。 他缓了缓，柔声道：“不骗你，你不仅有哥哥，那半年，你还有很多朋友。” 车窗下滑。 涂窈抬头，下意识地看向外面，微微瞪大眼。 漆黑的空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架绿色的直升机。 而直升机前，一头卷毛的女孩怒气冲冲，正在踹地上的男人。 尽管看不清男人的模样，可涂窈敏锐地觉得，应该是赵元峰。 “他就是赵元峰？” 程桑桑气鼓鼓地指过去，“就是他欺负涂小毛？！” 边上胥白一边装模作样地拦了几下，顺便踹了几脚。 “闻语姐说了，就是他！” 闻语和江野哭笑不得：“你们稍微收一收，警察一会儿就来了。” “我不怕！大不了一块儿进局子！” “这对父子，老的欺负涂小毛，小的欺负你，都给我去蹲大牢！” 程桑桑气得不行，闻语发的那条消息无疑是一个炸弹，当场把她和胥白给炸懵了。 等反应过来，他俩赶紧申请了航线直飞过来了。 一路上，把这些事都理顺后简直憋了一肚子火，再不发泄人都要炸了！ “让你欺负涂小毛！我踹不死你！” 程桑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动作，踹着踹着，她余光一瞥，忽然察觉到什么。 她抬头，就看到正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辆车。 下落的车窗里，她一眼就看到了最边上的涂朝夕，刚想打招呼，忽然，错开的位置里，似乎是多了一个人，侧过头正在看她。 程桑桑往前走了一步。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程桑桑愣了下，下一秒，顿时爆发出一阵又哭又笑的尖叫！ “啊啊啊啊涂小毛！！！！” 其他几个身体齐齐身体一僵，反应过来下意识转过头。 紧接着，一群人立刻朝她狂奔而来！ 每个人都边跑边喊： “妹妹！” “大姐！” “涂小毛！！！” 第二百七十七章 “可以不去吗？” 程桑桑看着眼前这个高高瘦瘦的女孩，从上看到下，再从下看到上，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涂小毛，你怎么瘦了，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胥白抹了一把眼睛：“肯定是啊！” 他吸了吸鼻子，眼巴巴地打量：“大姐，你好像长高了不少，这下好了，衬得更瘦了，风一吹都要跑了。” “胡说八道！” 程桑桑气急，立马踹过去一脚：“不会说话就别说，你才被风吹跑了！” “涂小毛，别听他的！” 涂窈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团团围住，耳边全是眼前这两人亲近，急迫，不重复的声音。 听得晕晕乎乎，听得懵懵懂懂。 涂窈十分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她热情，开朗，自来熟，乐于助人，她从小就把奶奶教给她的良好的处事习惯贯彻到底。 可同样的，她也给自己树立了苛刻的交朋友的标准。 哪怕是楚云，秦朗，这样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她也在心里建立了重重防线，经过一次又一次地反复确认后，才释放出拉进同一阵营的讯号。 可偏偏眼前这些人，这些陌生的人…… 说出来的每一句话，脸上每一个生动的表情，好像都能精准地越过她所有的防线，砸进她的心里。 因为她们已经是朋友了吗？ ……在她失去的那些记忆里。 涂窈久久沉默着，突然地不知道怎么回应。 她手抖地攥住衣角，脑袋莫名地又晕眩了起来。 察觉到她的异样，闻语皱了皱眉，立刻拉了把程桑桑。 涂窈来不及反应，下一秒闻语轻柔的语调代替了她咋咋呼呼的声音。 “妹妹，还记得我吗，我们前两天加过联系方式，我是闻语。” 说着拉了把身旁的江野：“江野，那天音乐节，你是不是提前就见过他了？” 涂窈立刻抬眼，面前是一个温柔的短发女孩。 这下轮到涂窈愣了。 闻语？江野？ ……他们也是她的朋友？ 闻语弯了弯唇角：“还有马老师，太晚了，他不方便过来，托我们一定要跟你提起他。” 涂窈终于有了反应，迟疑道：“老马？” “对，就是他。” “所以……老马的朋友是？” 程桑桑立刻兴奋举手：“是我啊！” 涂窈：…… 涂窈脑袋更晕了。 怎么回事，所以早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已经把所有老朋友都联系了个遍？ …… 商务车旁，涂朝夕抱着胳膊远远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这种感觉。 这四年，他们这些人虽然依然保持着联系，可几乎凑不出一个合适的时间相聚。 就算聚了，也总是寥寥几句就散场。 可涂窈一回到这个世界，哪怕她没有了记忆，也这样巧妙地把他们所有人都联系了起来。 “……涂小毛，真厉害啊。” 闻语没说几句，程桑桑又憋不住把人抢了过去。 太久了，长达四年的时间，久到程桑桑都自认为成长到了独当一面，独立坚持的模样。 胥白的智商都拔高了一个度。 可他们却对涂窈的任何信息一无所知。 程桑桑忍不住问：“涂小毛，你考上大学了吗？” “念的什么专业啊？” “你现在住哪儿？” “除了赵元峰，还有没有人欺负你？” 一句又一句不带停的。 涂窈挠了挠头，眼睛一转就看到几辆警车开了过来，连忙打断她：“哎！警察来了！” 趁她转头，涂窈赶紧从人群里退出来，朝警车跑过去。 警察很快下来，开门见山问：“酒楼那边报的警，具体情况没怎么说，怎么回事？” 涂窈赶紧掏了掏口袋，把录音笔递过去：“这里是我录到的东西，我要举报赵元峰和赵星。” 警察：“人呢？” 涂窈扫了一圈，赶紧指了个方向：“那儿！” 警察顺着视线看过去，就看到地上横躺着一个鼻青脸肿的中年男人。 警察：？？？ “……还有一个呢？” 其他人陆陆续续过来。 林樾也迈开步子，听到这一句，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转身把后备箱里还晕着的赵星拎了出来，随手扔到地上。 “这儿。” 警察：？？？ 南柯站出来，笑了笑，温和地解释：“正当防卫。” 警察狐疑地转过视线。 “……具体怎么回事？谁来说？” 涂朝夕本能地往前站了一步，刚要开口，涂窈立刻抢先道：“我说！” 涂朝夕一愣。 就见她一改刚刚被一群人围着的懵圈，平视着前方，正色道：“警察叔叔，我说。” 南柯眸光微闪，拉了拉涂朝夕：“……哥，让她自己说。” 涂朝夕眼神一黯，点了点头。 警车前，涂窈先指了指录音笔：“这是我刚刚录到的关于赵元峰亏空公司项目的证据，您那边可以递交给他所在的公司公开。” 警察刚想说，这好像轮不到他们管。 下一秒，涂窈又掏了掏口袋，拿出一个蓝色的编织小包。 她垂下头，认真，仔细，谨慎地解开小包上一圈一圈的一个屏幕碎裂的老式机，艰难地开机。 “这是赵元峰这一个月来找一些打手来福利院泼油漆，砸墙的录像。” “一共来了六次，每次停留时间在二十分钟左右。”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是保安室的刘爷爷偷偷录的，手机有些旧了，画质有点模糊，但还是能勉强看清楚的。” 涂窈点开播放，打手挑衅，恐吓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 听到这里，涂窈身后的所有人脸色都沉了下去。 这些事他们都知道，今天短短几个小时内，他们就找人把这一个月来涂窈的遭遇查了个底朝天。 可找人查是一回事，看到这些真实的影像记录又是另一回事。 涂朝夕已经气得脸色发白，恨不得再去狠狠揍一顿赵元峰。 警察一一看了几秒，微微皱眉，查了下记录，很快点出了其中的漏洞。 “可是该怎么证明这些打手跟赵元峰的关系。” “我这边的出警记录里的证词显示，他们不认识赵元峰。” 涂窈语气平静：“有证据的，我刚刚递交给你的录音，里面有赵元峰亲口承认他找了打手的一些话。” “他是为了让我们搬出福利院，才找人不停地恐吓。” 这回警察沉思了一会儿，过了会儿，他出于善意地提醒：“涂……涂窈是吗，我得很明确地告诉你，这些罪名如果成立，赵元峰确实可以获罪被拘留。” 城郊福利院这事儿他们都清楚，这一个月来，前前后后接到不下五次的报警。 但无一例外，每一次这些打手都否认背后有人指使。 没有切实的证据，哪怕他们心里也有猜测，但最终只能口头警告。 现在涂窈找到了这些打手和赵元峰之间的联系，这确实一大进展，但…… 警察停顿了一会儿：“……如果我没猜错，最让你困扰的问题应该是房子的产权问题。” 他提醒：“赵元峰被拘留，他还有直系亲属，也可以继承那套房子。” 换言之，涂窈处理了赵元峰治标不治本。 涂朝夕气得快说不出话了，什么房子，他妹妹要是要，他给她买一百套一千套！ 他刚要插话，下一秒，就听到涂窈轻声说道：“他没有继承权的。” 涂朝夕一愣。 所有人也愣了。 警察：“……怎么说？” 涂窈已经划到下一张图片。 “这是十四岁那年，奶奶写的遗嘱，遗嘱上写明了，我成年后就可以接手这家福利院。” “房子的产权，地皮都属于我。” 话音一落，四周一片寂静。 警察诧异地望着她，久久无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眼神里慢慢地释放出毫不掩饰的赞扬。 “……你很聪明。” 不光保留了完整福利院几次被捣乱的证据，还录下了赵元峰亲口承认找打手的语音，更找到了让他彻底失去社会地位的工作漏洞。 在这一切基础上，她才公开了她有福利院完整产权的秘密。 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她这一步步做得无可挑剔。 警察语气郑重道：“你放心，我们会按照法律严格处理这件事。” 涂窈抿了抿唇，确认：“……所以现在我和福利院都安全了，是不是？” 警察缓慢而认真地点头：“是。” 目送警察把赵元峰父子带走后，涂窈彻底松了口气。 回过头，就看到前方一群人都以格外凝重的目光看着她。 涂窈一愣。 “怎……怎么了？” 涂朝夕努力地压下胸口的这份不平静，几次张口，都没成功。 这些年，他们混到现在这个位置，处理赵元峰这样的小角色，就跟碾死一只蚂蚁毫无区别。 可在他们看来简单的角色，落在现在的涂窈身上无疑是一座大山。 可哪怕对面是一座庞大沉重的大山，涂窈依旧尽可能地在保护自己，最后也凭她自己一点一点挪开了。 他们又一次见证了涂窈的聪明，敏锐。 可不知怎么的，这份聪明，敏锐忽然地让涂朝夕生出一分慌张来。 就好像，在他们不在的时间里，涂窈依旧活得精彩，充实。 而他们所有人在过去的四年里已经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是他们需要涂窈。 那么现在，失去记忆的这个涂窈，有没有需要他们呢。 涂朝夕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涂小毛，很晚了，跟哥哥们回去。” 涂窈一愣。 下一秒，迟疑道：“……我可以不去吗？” 第二百七十七章 “可以不去吗？” 程桑桑看着眼前这个高高瘦瘦的女孩，从上看到下，再从下看到上，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涂小毛，你怎么瘦了，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胥白抹了一把眼睛：“肯定是啊！” 他吸了吸鼻子，眼巴巴地打量：“大姐，你好像长高了不少，这下好了，衬得更瘦了，风一吹都要跑了。” “胡说八道！” 程桑桑气急，立马踹过去一脚：“不会说话就别说，你才被风吹跑了！” “涂小毛，别听他的！” 涂窈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团团围住，耳边全是眼前这两人亲近，急迫，不重复的声音。 听得晕晕乎乎，听得懵懵懂懂。 涂窈十分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她热情，开朗，自来熟，乐于助人，她从小就把奶奶教给她的良好的处事习惯贯彻到底。 可同样的，她也给自己树立了苛刻的交朋友的标准。 哪怕是楚云，秦朗，这样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她也在心里建立了重重防线，经过一次又一次地反复确认后，才释放出拉进同一阵营的讯号。 可偏偏眼前这些人，这些陌生的人…… 说出来的每一句话，脸上每一个生动的表情，好像都能精准地越过她所有的防线，砸进她的心里。 因为她们已经是朋友了吗？ ……在她失去的那些记忆里。 涂窈久久沉默着，突然地不知道怎么回应。 她手抖地攥住衣角，脑袋莫名地又晕眩了起来。 察觉到她的异样，闻语皱了皱眉，立刻拉了把程桑桑。 涂窈来不及反应，下一秒闻语轻柔的语调代替了她咋咋呼呼的声音。 “妹妹，还记得我吗，我们前两天加过联系方式，我是闻语。” 说着拉了把身旁的江野：“江野，那天音乐节，你是不是提前就见过他了？” 涂窈立刻抬眼，面前是一个温柔的短发女孩。 这下轮到涂窈愣了。 闻语？江野？ ……他们也是她的朋友？ 闻语弯了弯唇角：“还有马老师，太晚了，他不方便过来，托我们一定要跟你提起他。” 涂窈终于有了反应，迟疑道：“老马？” “对，就是他。” “所以……老马的朋友是？” 程桑桑立刻兴奋举手：“是我啊！” 涂窈：…… 涂窈脑袋更晕了。 怎么回事，所以早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已经把所有老朋友都联系了个遍？ …… 商务车旁，涂朝夕抱着胳膊远远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这种感觉。 这四年，他们这些人虽然依然保持着联系，可几乎凑不出一个合适的时间相聚。 就算聚了，也总是寥寥几句就散场。 可涂窈一回到这个世界，哪怕她没有了记忆，也这样巧妙地把他们所有人都联系了起来。 “……涂小毛，真厉害啊。” 闻语没说几句，程桑桑又憋不住把人抢了过去。 太久了，长达四年的时间，久到程桑桑都自认为成长到了独当一面，独立坚持的模样。 胥白的智商都拔高了一个度。 可他们却对涂窈的任何信息一无所知。 程桑桑忍不住问：“涂小毛，你考上大学了吗？” “念的什么专业啊？” “你现在住哪儿？” “除了赵元峰，还有没有人欺负你？” 一句又一句不带停的。 涂窈挠了挠头，眼睛一转就看到几辆警车开了过来，连忙打断她：“哎！警察来了！” 趁她转头，涂窈赶紧从人群里退出来，朝警车跑过去。 警察很快下来，开门见山问：“酒楼那边报的警，具体情况没怎么说，怎么回事？” 涂窈赶紧掏了掏口袋，把录音笔递过去：“这里是我录到的东西，我要举报赵元峰和赵星。” 警察：“人呢？” 涂窈扫了一圈，赶紧指了个方向：“那儿！” 警察顺着视线看过去，就看到地上横躺着一个鼻青脸肿的中年男人。 警察：？？？ “……还有一个呢？” 其他人陆陆续续过来。 林樾也迈开步子，听到这一句，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转身把后备箱里还晕着的赵星拎了出来，随手扔到地上。 “这儿。” 警察：？？？ 南柯站出来，笑了笑，温和地解释：“正当防卫。” 警察狐疑地转过视线。 “……具体怎么回事？谁来说？” 涂朝夕本能地往前站了一步，刚要开口，涂窈立刻抢先道：“我说！” 涂朝夕一愣。 就见她一改刚刚被一群人围着的懵圈，平视着前方，正色道：“警察叔叔，我说。” 南柯眸光微闪，拉了拉涂朝夕：“……哥，让她自己说。” 涂朝夕眼神一黯，点了点头。 警车前，涂窈先指了指录音笔：“这是我刚刚录到的关于赵元峰亏空公司项目的证据，您那边可以递交给他所在的公司公开。” 警察刚想说，这好像轮不到他们管。 下一秒，涂窈又掏了掏口袋，拿出一个蓝色的编织小包。 她垂下头，认真，仔细，谨慎地解开小包上一圈一圈的一个屏幕碎裂的老式机，艰难地开机。 “这是赵元峰这一个月来找一些打手来福利院泼油漆，砸墙的录像。” “一共来了六次，每次停留时间在二十分钟左右。”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是保安室的刘爷爷偷偷录的，手机有些旧了，画质有点模糊，但还是能勉强看清楚的。” 涂窈点开播放，打手挑衅，恐吓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 听到这里，涂窈身后的所有人脸色都沉了下去。 这些事他们都知道，今天短短几个小时内，他们就找人把这一个月来涂窈的遭遇查了个底朝天。 可找人查是一回事，看到这些真实的影像记录又是另一回事。 涂朝夕已经气得脸色发白，恨不得再去狠狠揍一顿赵元峰。 警察一一看了几秒，微微皱眉，查了下记录，很快点出了其中的漏洞。 “可是该怎么证明这些打手跟赵元峰的关系。” “我这边的出警记录里的证词显示，他们不认识赵元峰。” 涂窈语气平静：“有证据的，我刚刚递交给你的录音，里面有赵元峰亲口承认他找了打手的一些话。” “他是为了让我们搬出福利院，才找人不停地恐吓。” 这回警察沉思了一会儿，过了会儿，他出于善意地提醒：“涂……涂窈是吗，我得很明确地告诉你，这些罪名如果成立，赵元峰确实可以获罪被拘留。” 城郊福利院这事儿他们都清楚，这一个月来，前前后后接到不下五次的报警。 但无一例外，每一次这些打手都否认背后有人指使。 没有切实的证据，哪怕他们心里也有猜测，但最终只能口头警告。 现在涂窈找到了这些打手和赵元峰之间的联系，这确实一大进展，但…… 警察停顿了一会儿：“……如果我没猜错，最让你困扰的问题应该是房子的产权问题。” 他提醒：“赵元峰被拘留，他还有直系亲属，也可以继承那套房子。” 换言之，涂窈处理了赵元峰治标不治本。 涂朝夕气得快说不出话了，什么房子，他妹妹要是要，他给她买一百套一千套！ 他刚要插话，下一秒，就听到涂窈轻声说道：“他没有继承权的。” 涂朝夕一愣。 所有人也愣了。 警察：“……怎么说？” 涂窈已经划到下一张图片。 “这是十四岁那年，奶奶写的遗嘱，遗嘱上写明了，我成年后就可以接手这家福利院。” “房子的产权，地皮都属于我。” 话音一落，四周一片寂静。 警察诧异地望着她，久久无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眼神里慢慢地释放出毫不掩饰的赞扬。 “……你很聪明。” 不光保留了完整福利院几次被捣乱的证据，还录下了赵元峰亲口承认找打手的语音，更找到了让他彻底失去社会地位的工作漏洞。 在这一切基础上，她才公开了她有福利院完整产权的秘密。 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她这一步步做得无可挑剔。 警察语气郑重道：“你放心，我们会按照法律严格处理这件事。” 涂窈抿了抿唇，确认：“……所以现在我和福利院都安全了，是不是？” 警察缓慢而认真地点头：“是。” 目送警察把赵元峰父子带走后，涂窈彻底松了口气。 回过头，就看到前方一群人都以格外凝重的目光看着她。 涂窈一愣。 “怎……怎么了？” 涂朝夕努力地压下胸口的这份不平静，几次张口，都没成功。 这些年，他们混到现在这个位置，处理赵元峰这样的小角色，就跟碾死一只蚂蚁毫无区别。 可在他们看来简单的角色，落在现在的涂窈身上无疑是一座大山。 可哪怕对面是一座庞大沉重的大山，涂窈依旧尽可能地在保护自己，最后也凭她自己一点一点挪开了。 他们又一次见证了涂窈的聪明，敏锐。 可不知怎么的，这份聪明，敏锐忽然地让涂朝夕生出一分慌张来。 就好像，在他们不在的时间里，涂窈依旧活得精彩，充实。 而他们所有人在过去的四年里已经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是他们需要涂窈。 那么现在，失去记忆的这个涂窈，有没有需要他们呢。 涂朝夕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涂小毛，很晚了，跟哥哥们回去。” 涂窈一愣。 下一秒，迟疑道：“……我可以不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