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亲妈重生,为炮灰儿女撑腰!》 第1章 “觉醒” 七月中,如火如荼的双抢开始了,各个生产队火急火燎地干起来。 金乌西沉,灿金的余晖照亮大半面山,伴着快沉入西山的夕阳,丰收大队的社员纷纷收工回家了。 一路上,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大队上的八卦,其中,以顾家的三媳妇林昭被说的最多。 “嗳,老顾家的三媳妇又没上工,整个大队就她过的最舒坦!”说话的是个婶子,皮肤黝黑粗糙,一头毛糙的短发被汗水浸透,湿答答地黏在额前,身上都是汗味。 另一人妇人也是满头的汗,冷哼一声,话里是对顾家三媳妇的浓浓不满,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她儿媳妇:“大崽娘长的妖妖娆娆,看着就不是啥好货,懒怂一个,俺早看出来了。” “哦?你又看出来了。” 后头一人赶上来,侧头看她们一眼,语气感慨:“说这么多,架不住人家会生啊。” 几个妇人哑口无言。 能生,在六十年代的农村,超级加分!! 等众人离开,一个瘦瘦巴巴,神情木讷的女人走出来,站在原地好一会没动,良久,幽幽道:“要是我也这么能生就好了……” 村里,到处跑的流浪狗汪汪叫,伴随着孩童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时而还传出几声妇人的高骂,吵吵嚷嚷的。 王春花端着一盆子脏水出门,泼到门口的小菜地里,刚要扭头回家,就见隔壁土房跑出个十五六岁的姑娘。 这姑娘神色异常慌乱,见到门口有人,脸色一僵,眼神闪躲着,随后埋头跑开。 王春花一脸莫名其妙,什么毛病…… 才扭头,听见隔壁传来孩童带着哭腔的声音:“娘!” “来人啊!救命啊!我娘昏过去了!!” 顾大崽的声音又大又尖,惊动了后院菜园里拔白菜的二崽。 顾二崽双腿扑腾的飞快,冲过来,看到他娘倒在地上,额头上鼓着大包,忙和哥哥一起用瘦巴巴的小胳膊去搀扶,可他们太瘦太小了,扶也扶不起,声音跟着染上着急:“哥,娘咋了?” “娘被小姑推倒了。”大崽哽咽着,小身子在发抖。 见林昭半天不醒,五岁大的顾大崽冷静下来,对弟弟说:“二崽,快去找奶。” 门口,王春花听见声音,忙放下盆子,双手往打着厚补丁的裤子上抹了抹,急匆匆跑进隔壁。 一进门便听见大崽的话,哎呦,多聪明的娃儿啊! 大崽见有大人来,顿时有了主心骨,急切地说:“婶婶,你快看看我娘,我娘被我小姑推倒了!” 王春花瞧见林昭脑袋上的大包,哎呦一声:“咋肿这么老大,躺在地上不是事儿,得先把你娘扶床上去。” “婶婶我和你一起。”大崽在另头扶他娘。 二崽见没自己事,瞥见地上的碎碗和鸡蛋羹渣,眼珠子转悠着,拔腿跑出家,边跑边大声喊:“爷,奶,我娘被小姑打晕了……” 正是下工的时候,路上都是人,顾二崽嗓门儿大,还嚎的凄凄惨惨,路过的人都注意到了,村民们不由停下来看他。 嚯,承淮家的又和小姑子对上了?听着这回还上手了! 顾家人也在下工大队里,呼啦啦十几口,本来大家累了一天,这会儿没啥子力气,只想回家干饭,哪知听见熟悉的嚎哭…… 走在前头的顾母脸色骤变,以为谁欺负她的宝贝二孙子,扛着大锄头快步走来。 人还没到,声音先传来,也是大嗓门儿:“二崽,咋了?谁欺负你了,给奶说!” 二崽抹着泪,红红的眼睛看着他奶,委屈道:“是小姑,小姑欺负我娘,把我娘推倒了,我娘脑袋一个碗大,不,盆儿大的包,现在还没醒,奶,我要娘,我要我娘……呜呜呜……”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顾二崽知道奶疼他们,当场嚎的树枝上的雀儿都纷纷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看热闹的人堆子里,有人噗嗤笑出声。 对上二崽愤怒的目光,那汉子摸摸鼻尖,促狭道:“二崽,你知道盆儿大的包有多大不?” “去去去,有你啥事!”顾母瞪说话的人一眼。 想着二崽的话,顾母脸色难看,整个人都绷着。 那个死丫头咋又去三房了!? 没事干惹老三媳妇干啥! 顾母心情憋闷,都没空问到底咋回事,急匆匆往顾家三房跑。 顾父替孙子抹着泪,问二崽怎么回事。 二崽是个机灵的,观察力也强,想到娘摔倒的地方有被摔碎的碗,就把事情猜的七七八八。 气呼呼地说:“坏小姑抢我家的鸡蛋羹,推了我娘。” 丰收大队的人神情古怪。 就为一碗鸡蛋羹推自己的亲嫂嫂……? 他们家三岁的孩子都干不出这种事。 “……” 顾父禁不住手抖。 家丑不可外扬啊。 瞧见二崽像兔子的眼睛,没忍心多说。 罢了,杏儿自己造的孽,该自己受着! 他和她娘也不是没教,但是那丫头总有道理反驳。 顾家两个妯娌面面相觑,面露苦笑,以老三媳妇那得理不饶人的性子,这回……怕是有的闹。 ?- 顾母着急忙慌跑到大崽家,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几乎要跳出来,扶着门框进了屋,瞧见老三媳妇躺在床上,眼睛睁着,长舒一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揉着心口,这一路可真吓死她了。 “奶。”大崽没再哭,眼睛却还是通红通红的。 “嗳,大崽被吓坏了。”顾母见大崽的眼睛比二崽红,想来被吓狠了,心疼的啊,摸摸他的头。 又看向王春花,道谢:“麻烦你了。” 王春花摆摆手:“没啥,我看大崽娘没啥事,就是那包看着吓人,脑子没啥问题呢。” 说完话,想起家里灶台还烧着,跟顾母说一声就走了。 顾大崽把人送到门口。 王春花满心感慨,多好的孩子啊,承淮家的咋不知道珍惜咧。 屋里,顾母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嗓门儿小了好几度:“老三媳妇,没事?你咋样?头还疼不?想吃什么,娘给你做。” 躺在床上的林昭眨眨眼,不,她有事,好大的事。 就在刚刚,她的世界倾覆了—— 原来她是一本《后妈的养崽日常》一书里的舔狗男配、炮灰女配的早死亲妈,就是死在今天,因为一碗鸡蛋羹……就一碗鸡蛋羹啊! 好憋屈的死法。 憋屈的她的心像被投进火里,胀起来,恨不得把写出这本书的人炸成渣渣! 最过分的是,书里的她只有一句话的存在感,这也就算了,还蛐蛐她是个大作精,把自己的福气作没了。 “气死我了啊啊啊啊……”林昭怒捶床,白皙娇媚的脸上满是怒火,眼睛都气红了。 气着气着,瞧见,眼前的虚空中,漂浮着一个大转盘,它通体有种透明的虚浮感,颜色是五彩斑斓的黑,透着高级、神秘。 捕捉到林昭视线的那一瞬,闪现过几个字: 【神秘抽奖大转盘】 短短几息,大转盘的基本使用规则出现在她脑海,完成任务得积分,积分可用来抽奖。 林昭眨了眨眼睛,觉得头真的不能伤,后遗症真的严重,好比现在,她都出现幻觉了…… 眨完眼,静等半晌,那转盘还在。 “!” 林昭没忍住伸手戳几下,发现自己能碰到这东西,震惊的瞳孔地震。 顾母见老三媳妇半晌不说话,心不安的厉害,大嗓门都放轻了:“老三媳妇?” 林昭茫然抬头。 她长着一张漂亮明媚的脸,墨色的古典丹凤眼,恰到好处的双眼皮,鼻梁挺翘,嘴唇粉粉润润的,五官长的出众也就算了,偏她的皮肤白得晃眼。 论长相,那是十里八村最出众的。 此时她眼尾泛红,看着不显凶,却也少了平日的傲慢和冷冰冰。 哪怕对老三媳妇有些不满的顾母都不免心疼,觉得小女儿过分,得好好收拾一顿。 “老三媳妇,今天这事都是杏儿的错,我回去就教训她……”顾母没忍住说了软话。 还没说完,林昭又捶了下床,捶的床咚的一声,要不是家里男主人顾承淮加固了几遍,她捶的这两下也该塌了! “本来就是她的错!”林昭打断她,生气地说:“这是我家,她来我家抢东西,不是她的错难道是我的错?没见过谁家的小姑子对嫂子动手的,顾杏儿这么蛮横应该喊公安来……” 评评理。 后面三个字还没说完,以为她要报公安的顾母忙抓住她的手,忙说:“不能报公安啊,老三媳妇,看在娘这么多年对你还成的份儿上,别报公安。这样,让杏儿赔你十块钱,这事就这么算了,行不?” “不行!”林昭觉得不解气。 顾母早料到老三媳妇没那么好说话,一咬牙道:“那你说怎么办?你来提,只要我们能办到。” 林昭就等着婆婆这句话,顾杏儿敢推她,害得她头现在都疼,她当然不会轻易饶过她。 床上的病美人娇哼一声,举起细白的手开始提要求: “第一,顾杏儿以后的学费生活费三房不会再出;第二,您和爹要管住她,从今往后不能让她再来我家;第三,让她给给我捡柴,每天两扎,连捡一个月,不准其他人帮忙。” 说了三点后,林昭停下,顾母愣住,就这? 老三媳妇忽然改性儿了? 顾母感觉很意外,甚至有些惊悚,大崽娘不会是在憋大招…… 不是她故意往恶毒里揣测老三媳妇,实在是,自从林昭嫁进顾家,那是一身的毛病啊,娇气不说,还作。 刚进门时装模作样了一段时间,除了懒点不愿意干活,其他的还算看的过去。谁知刚一怀孕就闹着分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没办法,顾家把三房分了出去。 分了家又哭诉没人管,顾母没办法一天三趟的跑,给做饭、给洗衣……那段日子真是不堪回首啊。 今天老三媳妇变得这么好说话,顾母真觉得见了鬼! 林昭见婆婆半天不说话,以为她想讨价还价,瞬间拉长脸,就要下床。 “娘要是觉得我过分,不如报公安!” 顾母回过神,忙道:“不过分,一点也不过分。” “按你说的办,我和你爹会管好杏儿的!”她连连保证。 林昭撇撇嘴,不在意地说:“最好顾杏儿能长点记性,反正再有下次,我一定会报公安!” 顾母:“……” 老三媳妇说话真噎人。 她习惯了,也不跟林昭计较。 干一早上活,回去还有事,顾母没多耽误,又关心几句,嘱咐大崽二崽有事去老宅喊自己,就匆匆走了。 屋里,林昭躺在床上,在研究抽奖转盘。 “怎么开启来着……”她嘀咕着。 话才说完,转盘前飘出一行透明字。 “获取一次抽奖机会,可否使用?” 林昭默念:“使用。” 红色指针旋转起来,速度由快变慢,最后停在粮油大礼包上,礼包清单的字很小,奇怪的是,林昭很清楚地捕捉到那上面写的什么。 【5kg八星雪花小麦粉x5袋】 【5kg优质珍珠米x5袋】 【2kg鸡蛋挂面x2包】 【农家土猪肉x10斤】 【正宗土鸡蛋x100枚】 【花生油x5桶】 【卤鸡腿x1个】 【500g冰糖x2袋】 【肉罐头x2罐】 【家中必备常用调料包……】 “是否提取奖励?”转盘前再次出现字。 林昭茫茫然道:“提取。” 下一瞬。 屋子的空地堆满了物资。 “!” 林昭目瞪口呆。 房间里的声音传出去,门外传来小小的声音:“娘?” 大崽拿了个小马扎坐在林昭房间门口,守着娘,听见里面有动静,小心翼翼地喊了声。 林昭是个好孕体质,全公社羡慕的能生。第一胎生下双胞胎,都是儿子,大崽和二崽。隔几年后,顾承淮回家探亲,她再次有孕,这回生下一对龙凤胎,今年一岁多一点。 两胎四个宝。 林昭当即回过神,把堆在地上的物资藏进柜子,咔的将柜子上锁,走过去开门,瞧见门口瘦瘦小小的大崽,又想起他最后街头横死的下场,都要心肌梗塞了。 第2章 “鬼上身了简直” “娘,你头疼吗?”大崽觉得娘的表情好奇怪,以为娘脑袋摔坏了,脸上布满担忧。 他才五岁多一点,脸瘦瘦小小的,身上没二两肉,袖子和膝盖上都是大补丁,这副打扮在这个年代很寻常,没什么问题,可在觉醒后的林昭看来,就是自己亏待了儿子的证据。 林昭觉得,没觉醒前的自己脑子进了水,手里捏着顾承淮的存折,还月月收到“一大笔”津贴,竟舍不得花,把崽崽养成这样,她真该死啊。 还有这屋子,天天掉灰不说,啥值钱的都没有,除了不漏风小偷都懒的进,结婚前她也不是舍不得花钱的人啊,怎么生了崽后会抠成这样?! 林昭简直快嫌弃死自己了!! 她这会儿母爱爆棚,觉得自己的崽哪儿哪儿都好,摸摸大崽没什么肉的脸。 “不疼,娘没事。” 多好的崽啊!这辈子她一定要让崽崽们幸福快乐,让他们有个美好的童年,成为全公社最靓的崽! 大崽瞪大眼睛,娘摸他脸了,娘是不是喜欢他了……? 小家伙高兴的红了脸,看林昭一眼,嘴角偷偷翘起,像偷吃了鱼干的小猫。 大崽忍着羞涩,问道:“娘,你饿吗?” 林昭头疼,没什么胃口,摇摇头:“还行,二崽呢?” “二崽在哄弟弟妹妹呢。”一岁多的双胞胎是大崽和二崽照顾的,大崽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林昭汗颜。 她真不是个合格的娘,觉醒前的她一定被什么怪东西附身了! “走,去看看。” 大崽满脸疑惑,不过娘关心弟弟妹妹,他还是很高兴的。 这边其乐融融,顾家老宅闹翻天了—— 顾母回到家,把林昭提的要求告诉全家。 顾杏儿瞬间炸了,激动又愤怒地说:“那个女人凭什么?那是我三哥的钱,她凭什么不给我花!我要告诉我三哥,他婆娘欺负他亲妹妹!” 三个条件,其他两条她可以忍,唯独不给她钱这条,不能忍。 顾母这几年给顾杏儿擦了不少屁股,真是心累,也跟着道:“你去,现在就去,打电话,发电报,告诉你三哥,你把他婆娘、孩子娘推到地上,把人脑袋推出个大包,你去说。” 顾杏儿哪敢去,三哥娶了林昭那个妖精就变了,再不是事事宠她的三哥了。 “娘,我才是你生的。”顾杏儿满脸委屈,不服气地大声辩驳:“林昭是我三嫂,我吃她一碗鸡蛋羹怎么了?谁让那狐狸精不给我,活该撞墙上。” 还没嚷嚷完,只听啪的一声,顾母给了她一个大嘴巴子,扇的她脸歪到一边,那张还算白皙的脸上出现个红色的巴掌印。 顾母气的不行,什么话都往外吐噜。 狐狸精这话是能往外说的吗?想被拉走不成!? 这时,向来沉默的顾父板着脸,冷声道:“学上到狗肚子去了!以后不用上了,回来上工!”他一锤定音。 “娘你打我,爹你不让我上学,我讨厌你们!”顾杏儿大喊,跑回自己的房间,哭的很大声,嘴里不干不净骂着。 顾父气极:“让她饿两天,谁也不准给她送饭。” 他看向顾母:“尤其是你。” “学校教不会她做人,我们教!”顾父又失望又痛心。 顾大嫂黄秀兰和顾二嫂赵六娘在收拾厨房,手上忙个不停,顾二嫂没忍住道:“大嫂,你说小姑子这学还上不上的了?” 黄秀兰瞥了眼外头,小声道:“怕是难了。” 婆婆头一回上手打小辈,看来是气坏了,老实人发火挺吓人的。 赵六娘幸灾乐祸的笑了,打心眼里觉得小姑子蠢:“不上学也是对的,就她那个脑子,再上一百年都没啥用。” “收敛点。”黄秀兰提醒,到底是公公婆婆的亲女儿,老两口能随便说,她们可不能。 赵六娘不说话了,用草木灰洗碗,嘴里哼着小调,心情很好。 ? 顾家三房土屋。 林昭进了崽崽们的房间,右脚刚踏进去,头顶扑簌簌掉灰,恰巧落到她头顶。 “……” 无语。 林昭用手掸掸头发上的灰,再次确信,没觉醒前的她一定是鬼上身了。 哪怕没结婚前,娘家穷的叮当响,她也会要求她爹想办法把屋子收拾的顺眼,绝不会这么邋遢的啊。 这几年真像做梦。 二崽见到娘居然来他们屋,面露疑惑,看向大哥。 大崽注意力都在他娘身上,没看见弟弟巴巴的眼神。 二崽咻的溜下床,走到大崽身边,不看林昭,就跟哥哥说话:“哥,她咋来咱屋了?” 这几年,双胞胎是顾母带大的,林昭没怎么上心,孩子们和她不怎么亲,但是小朋友生来就黏娘,在林昭受伤时第一时间保护她,当娘的稍微给他们点好眼色,就忍不住想和她亲近。 林昭听见二崽的问话,伸手用力扯他的脸蛋,扯的二崽嗷嗷叫。 “娘!”顾及着睡着的弟弟妹妹,二崽想大声喊又憋着,小朋友气的脸都红了,不过他脸黑,看不太出来。 “说什么小话呢,还悄悄背着我。”林昭半弯下身,笑眯眯地问。 在她松开手的那瞬,二崽恼怒地推她,到底记着娘今天受了伤,没用力,气咻咻地哼一声,然后跑出门。 大崽和弟弟感情好,怕林昭生气,忙替二崽解释:“娘别生二崽的气,二崽不是故意的。” 林昭摆摆手,仍是笑着:“恼羞成怒的二崽真可爱。” 大崽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娘在夸二崽可爱,小心脏有点闷闷的,娘还没夸过他呢… 林昭没注意到大崽的情绪,走近木板床,床上的被褥发黑,双胞胎身上盖的薄毯花花绿绿,是不同颜色的布拼在一起的,上面有发黄的污渍。 “三崽和四崽快发臭了。”她说。 从灶房拿了俩红薯的二崽听到这话,愤怒地瞪着林昭,眼里闪过脆弱,大声道:“奶在上工,没时间帮我们洗,你不管我们也不准嫌弃我们!” 凶完后又觉后悔,梗着脖子,眼睛发红地和她对峙。 第3章 “娘变了” 以前的林昭确实只管生不管养,连孩子们的尿布都没洗过几回,等大崽几个会走路,更是连饭都不做,打发他们去老宅吃,龙凤胎也是被他们奶用米糊糊喂大的。 “顾二崽。”林昭喊道。 娘声音一大,二崽就气不起来了,顿时气虚,别别扭扭瞅林昭一眼,“叫,叫我干嘛?” 明显底气不足。 “我以后管你们,但是你们得听我的话,做不做得到?”林昭不会教孩子,但是她觉得她的崽都听话,好好和他们说,大崽二崽一定会听。 问出话时,她视线掠过大崽和二崽。 顾家的双胞胎懂事都早,他们知道自己的娘和别人的不一样,别的小朋友的娘会抱他们,他们的娘从来不抱他们,别人的娘会给他们做好吃的,他们的娘从来不会管他们…… 想到这些,大崽眼底流露出难过,村里人都说,娘不喜欢他们。 这会听见娘说以后管他们,大崽的心生出期待,他问:“娘会给我们做好吃的吗?” “会!”林昭说。 “娘会给我们做新衣服吗?”大崽又问,怕娘觉得养他们费钱,又降低标准,小心翼翼地说:“不用每年都做,好几年做一件,行吗?” “不行。”林昭心说一年一身都少,几年做一件,那当然是不行的。 大崽眼里的光黯淡下来,心里说不出的委屈难过。 林昭严肃地说:“几年一件怎么行,你们还会长个子,一年四身差不多。” 大崽呆住。 一年四身,不是件,是身,总共得八件,这是一个人的,好贵的啊。 “好贵的。娘,我可以和弟弟们轮流穿。”大崽觉得娘愿意听自己说话了,大着胆子提议。 二崽凑过来,撅着屁股挤大崽,抬头看着林昭:“娘会给我们买糖吗?” 想起甜滋滋的糖,馋嘴的小朋友吸了吸口水。 上一次吃糖还是他爹回来的那会咧! 林昭佯作思索,故意道:“如果我不买呢?” 二崽傻眼,哥哥提的要求娘都答应了,就是不答应他的,小家伙气性大,得意地说:“不买就不买,等我爹回来,我告诉我爹,让你男人教训你!” 林昭一噎,脸绿了,拧二崽的耳朵:“谁教你的‘让你男人教训你’?” 二崽踮起脚尖,顺着娘的力道,缓解着耳朵的疼,张扬的气焰瞬间瘪了大半。 “没谁教,我听村里的婶子说的。” 林昭故作严肃:“以后不准学大人说话!” 大崽也用屁股挤了挤弟弟,忙道:“娘,我不学,我从来不学大人说话的。” “你最乖。”林昭摸摸大崽的脸蛋,声音轻柔。 二崽举起小手,眼巴巴的:“我也乖,我也乖,如果娘给我买糖,我会更乖,娘说什么就什么。”瞧瞧,都会谈条件了。 “成,现在交给你们第一个任务,洗澡。”林昭受不了脏兮兮、黑乎乎的臭孩子,能忍到现在纯粹因为这俩是亲生的。 至于床上睡的俩,等醒来也逃不过。 二崽不喜欢洗澡,脸皱成包子褶:“能不能不洗?” “可以啊。”没等二崽笑容加大,林昭话音一转:“明天我买的肉包子就没你的份了!” 二崽眉眼一喜,抱住娘的胳膊,激动地问:“娘要买肉包子?真的假的?” 林昭故意和崽崽唱反调:“假的。” “娘笑了,肯定是真的,我去洗,我这就去洗,哥快点,我们去洗澡。”二崽急忙催大崽。 林昭按住两个小朋友:“先吃你们的红薯,我去烧热水。” 二崽学着他爷的模样,老气横秋地摆手:“哪用的着,用凉水将就洗洗就算了,乡下没啥讲究的。” 林昭:“……”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大崽,指了指二崽,让他管管他弟弟,随后去了灶房。 等她一走,大崽凑到二崽耳边,小声说:“二崽,我觉得娘变了。” 二崽是个大大咧咧的,不像哥哥细心,他挠了挠脸,嘿嘿一笑:“娘今天理我们了,嘻嘻!” 林昭烧好水,把洗澡盆取出来给两个崽用,让两个小朋友互相搓背,有明天的肉包子吊着,大崽二崽严格执行她的命令,你替我搓我替你搓,哼哧哼哧的。 “哥,你身上好脏啊。”长嘴的二崽咦了一声,说的话直白又扎心。 大崽脸蛋通红。 他下意识瞥向林昭的房门,没什么动静,想着娘应该没听见二崽的话,这才放下心。 “你身上也脏,洗干净就好了。”大崽小心维护着当大哥的体面。 二崽很听哥哥的话,点了点头:“对。” 美滋滋地说:“等洗完我们就是干净的小孩啦!” 大崽嗯了声。 屋里,林昭没坐一会儿,二崽的大嗓门响起:“娘!” “……”林昭真想说别喊娘,喊你爹,可是没办法,孩子爹在保家卫国呢。 她往门外走,那神秘抽奖大转盘始终跟随着她,林昭止步,伸手戳戳点点地研究,终于在角落找到‘不用时隐身’的设置。 设置成功后,她打开门。 两只崽光溜溜站在盆里。 才五岁大的崽崽,正是不知羞的年纪,也不知道害臊,还咧着嘴在笑。 “娘,我们洗好了,要检查不?”二崽大声道。 他不爱洗澡,但是洗完后又觉得挺舒服的。 “不用检查了,你俩等着,我去给你俩取衣服。”林昭说着往崽崽们的屋子走去,现在天热,光着膀子也没事。 她翻开小衣柜,里面的衣服少的可怜,胡乱堆着,没人教他们叠衣服,小朋友也不会,衣服上都打着大补丁,好在还算干净,应该是大崽他奶给洗的。 林昭取出两件汗衫,两条小短裤,找内裤没找到,打算明天换些布给几个崽做几条,衣服也得做,家里又不是没钱票。 她拿了衣服来到院子。 两个崽三岁就会自己穿衣服,都不用林昭帮忙。 大崽穿好衣服,把衣角扯的平直,抬头看着林昭,露出腼腆期待的笑。 “娘,我们洗干净了。” 林昭顺嘴夸:“大崽是干净漂亮的小朋友了。” 顾家的崽,尤其是三房的几个确实个个漂亮,没办法,爹娘都长得出众,人群中是显眼的存在。 二崽站在哥哥身边,踮脚,使劲让自己拔高,眨巴着大眼睛道:“娘,我呢我呢?” 林昭不懂二崽这奇怪的胜负欲,笑道:“你也是干净漂亮的小朋友了。” 二崽得意的要翘尾巴,大大咧咧地说:“我和我哥长得一样,我哥干净漂亮,我当然也干净漂亮。” 说完后,笑嘻嘻的:“我们都是干净漂亮的小朋友。” 林昭顺口就说:“干净漂亮一天可不行,以后每天都要干净漂亮,知道不?” 大崽动动嘴,想问我们要是干净漂亮,娘会喜欢我们吗,但是不敢问。 倒是二崽凑过去,和林昭贴贴,机灵地提要求:“如果娘每天给我们买肉包子,我们每天都洗得白白的。” 林昭心说你又不是给我洗的,还没说话,大崽一本正经地教育弟弟:“二崽,每天吃肉包子老费钱了,一个月吃一次。” 话说完,担心地看着林昭:“娘,爹寄的钱能买肉包子吗?”他担心爹寄的钱不够。 二崽也担心地看着他娘。 林昭觉得这俩崽想的真多,“够。” 怕小朋友出去乱说,没说家里的钱够家里吃香喝辣。 两个崽崽放下心,眼睛亮晶晶的,开心。 大队上工的哨声响起。 “?——?——!”由远及近,一声赛一声高。 大崽和二崽是个勤快的小朋友,虽然还小但是不像他娘爱偷懒,捡柴、挖野菜、找野果……每天都很忙碌。 之前林昭不管双胞胎,小哥俩就抬着弟弟妹妹到处跑,顾家老宅的孩子们也会帮忙看两个最小的弟弟妹妹。 “哥,我去喊三崽四崽,你去拿篮子。”二崽冲大崽道,脚步飞快地冲进房间。 片刻后,只听见两道带着哭腔的小奶音传出。 “坏!” “坏……锅锅。” 二崽笑得得意:“谁让你俩不起来,赶紧的,不然我走了。” 正说着话,做出要转身的动作。 龙凤胎还是才会走路的奶娃娃,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出蹦,听不懂好赖话,见哥哥要走,急的不行,着急滑下床,两颗小脑袋撞一起,似是撞懵了,两小只互相看着对方,摸着磕痛的地方,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反正二崽听不明白。 他把龙凤胎抱下来,给三崽四崽穿上小鞋子,牵着弟弟妹妹出了屋子。 大崽找到他和弟弟的篮子。 也就在这时,顾母过来,见到林昭在院子,关心一句:“头还疼吗?” “还有点。”林昭没撒谎,毕竟脑袋上有个大包啊。 顾母说:“疼就多躺着,别多站。” “嗯。”林昭应道。 顾母和她没什么话说,简单聊几句,牵着龙凤胎出了家门。 老三媳妇磕到脑袋,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她可不敢让她看孩子。 当然了,林昭也不会理孩子,唉。 顾母再次后悔看上林昭这张脸,同意老三把人娶回来,站在一起看着般配又怎样,性子不行过不成日子啊。 二崽见他奶走了,催促大崽:“哥,我们也走。” 大崽不放心林昭,往门口走几步后,不放心地停下脚步,看着他娘说:“娘你头要是疼的厉害,就让人喊我和二崽,我们给你喊大夫。” 二崽想着肉包子,没忘献殷勤:“对对,有事喊我们。” 林昭心被两个崽纯粹的、珍贵的爱拿捏住,心底泛出滚烫的情绪。 上前几步,突然道:“闭眼!” 大崽二崽不解,不过今天的娘脾气很好,他们愿意听娘的话,于是两个小朋友闭上眼。 二崽还咧着嘴笑:“娘我闭上了哦。” 大崽也道:“娘我也闭上了。” “乖。”林昭变戏法般地拿出两颗冰糖,塞进两个崽崽嘴里。 大崽二崽只觉得嘴里溜进什么,小嘴一嘬,甜的,是糖。 二崽咻的睁开眼,眼睛比夏夜的星星都亮:“娘,是糖!!” 小朋友不关心糖是哪里来的,对他们来说,只要有的吃就行。 大崽也震惊地睁开眼,想起娘没说可以睁眼,忙用两只小爪子蒙住眼:“娘,我没睁眼。”表演掩耳盗铃。 林昭失笑:“可以睁开了。” 大崽放下手,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娘,糖真甜。” 娘真好。 村里的婶子说的都不对,他娘喜欢他们的,大人要是不喜欢小朋友,才不会给他们糖。 他娘给他和弟弟糖,一定喜欢他们。 这么想着,大崽觉得心里甜的很,比吃了一包糖都甜。 “娘有糖吗?”大崽怕他娘没糖吃。 “有啊。”林昭也吃了一颗,甜滋滋的。 二崽眼睛一转,笑嘻嘻地凑过去:“娘,能再给我一颗吗?” 看他笑的甜,林昭又给哥俩一人一颗。 “晚上要刷牙。” 二崽把糖装进小兜兜,不放心地按几下,确定糖掉不出来才放心,听到他娘的话,说:“我和哥哥没牙刷。” “娘说小朋友不需要刷牙的。”大崽也跟着道。 噗…… 两个小棉袄,突然变成漏风的皮夹克了。 “明天我给你俩买!”林昭无奈,她以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崽记着双胞胎,提醒他娘:“还有三崽和四崽也要。” “……记得呢。”她今年才二十三好,记性没那么差。 林昭是在成年的前一年嫁给顾承淮的,那时她刚高中毕业,没关系没钱,连个下苦力的工作也找不到,更别说那年地里收成不好,家里随时要断粮。 她打小有主意,盘算着嫁人改命。 后来,林昭阴差阳错遇见回家探亲的顾承淮,她主动出击,顾承淮好像没扛住攻势,缴械投降,然后他们在伟人像前结了婚。 大门外有细碎的脚步声时不时经过,还有说话的声音,是上工的人们。 大崽急着要出门,临走前不忘道:“娘你好好休息,我回来给你带饭。” 从哪里带饭,当然是老宅。 林昭狂汗。 “……好。”不是不想做饭,一是头疼,二是家里很久没开火,需要时间准备。 “别去河边,呆在大人旁边,有事喊人。”林昭不放心地叮嘱。 大崽还没说话,二崽大嗓门道:“娘我们都知道,奶教我们啦。” 说完拉着大崽的手,跑出家门。 第4章 “去信” 目送崽崽们离开,林昭回到屋,家里乱糟糟,她也没什么心思收拾,毕竟脑袋的包还没消,时不时会疼一下,磨人的很。 等明天……明天再说。 说服了自己,林昭躺下,闭上眼。 等她再次醒来,天色暗下来,外面传来二崽的声音。 “哥,娘怎么还没醒,娘晕了吗?” 大崽悄悄进去看过林昭,知道他娘有气儿,听到二崽的话,凶他:“二崽你声音太大了,吵到娘怎么办!奶说伤到头的人要多休息,你别说话啦。” 二崽最听他哥的话,噤了声。 太阳下山后,屋子就显得很暗,不过暂时还用不着点灯。 林昭起身下床,才打开房门,大崽迎上来,怕娘变回以前不理人的样子,他没敢靠太近。 站在原地,问:“娘,你头还疼不?” 林昭靠近大崽,摸摸他的头顶,笑着说:“睡一觉好多了。” 大崽见他娘没变,笑起来:“奶让我给你带了饭,娘现在吃?” 睡一觉林昭确实有些饿了,“好啊。” 二崽忙把饭拿来。 表现的机会被弟弟抢走,大崽心里闷闷的,见他娘朝自己笑,嘴角翘起个小弧度。 林昭接过二崽拿来的饭,苞米面糊糊炖大白菜,唯一的荤腥便是饭上的荷包蛋。 不用崽崽们说,她也知道这荷包蛋是顾母给自己补身体的。 “谢谢大崽二崽。” “不用谢。”大崽害羞的红了脸,给林昭拿了个凳子让她坐下吃。 正值盛夏,乡下蚊子多,这蚊子毒的很,一咬一个大包,特别痒。 林昭腿上被咬出数个红红的包。 盖房,买蚊帐,势在必行。 “大崽,二崽,我打算给咱家盖新房,你俩有什么意见?” 大崽瞪大眼睛。 盖房!? “能盖砖瓦房吗?”二崽兴奋起来,扬声道。 大崽示意弟弟小点声,别吵到刚睡着的弟弟妹妹。三崽四崽下午玩欢了,被哥哥们早早哄睡了。 二崽捂嘴巴,眼巴巴地看着林昭,声音小了几个分贝,声线却是添上些小波浪:“娘,崽喜欢砖瓦房。” 别说,小朋友这么说话,还挺萌的。 “……可以。”林昭想起孩子他爹上交的存折上的零,果断点头:“砖瓦房干净,就盖砖瓦房。到时候再给你们装上蚊帐,晚上就不会被蚊子咬醒了。不过砖瓦比较麻烦……没事,我晚上写信给你们爹,让你们爹想想办法。” 远在军营的顾承淮:谢谢你想起我。 见大崽没说话,林昭放缓声音:“大崽怎么不说话,盖的房是我们的家,每个家庭成员都可以提意见啊。” “娘,家里有钱吗?”大崽迟疑着问。 林昭心酸酸的,大崽有时候沉稳的不像个孩子,小朋友被迫长大,都是家长的不作为啊。 她冲大崽一笑,轻声道:“有啊,盖房和让你们四个宝吃肉的钱还是有的。” 大崽展颜,笑容干净,眼睛明亮。 林昭大口吃着饭,一点没嫌弃顾母的做饭手艺烂。 别看她现在白白嫩嫩的,不像乡下姑娘,其实她小时候也不是没吃苦…… 她爹娘哥哥们对她都不错,但是他们全家都靠种地生活,连吃饱都难,有苞米面糊糊填肚子就不错了。 她能上学还是城里当工人的舅舅供的。 想起这几年中邪似的,莫名其妙和舅舅断了联系,林昭都觉得自己是个白眼狼。 “娘,我还和二崽一个屋,可以吗?”大崽提出自己的要求。 二崽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我要和我哥住一个屋!” 林昭笑着问:“那三崽和四崽呢?” 大崽想也不想地说:“那还是我们四个一个屋。”他没想过把弟弟妹妹交给他娘照顾。 “嗯。”二崽没意见,他一向是哥哥说什么,他是什么。 看天色不早了,林昭让崽崽们早点睡,双方各回各屋。 大崽回屋前没忍住看林昭一眼,在心里默默祈祷,明天的娘还和今天一样。 林昭不知道大崽的小心思,回到屋她没急着睡,坐在桌前给孩子他爹写信。 她今天遭了大罪,真是冤死了,心里还委屈,想起自己在那本书里的形象——作精、没福气的炮灰、一身臭毛病、除了能生没别的优点……好气,越想越气。 她给顾承淮生下四个宝,被他养着怎么了,再说她男人都没说什么,那本可恶的书凭啥那么说她啊?! 林昭拿出许久不用的信纸和钢笔,好像自从怀有双胞胎,往军区寄信都没那么勤了!? 钢笔里的墨水都干了…… 这支钢笔还是顾承淮送她的,花了十来块呢。 打开抽屉,取出里面的墨水,给钢笔吸入墨。 林昭擦掉笔尖残余的墨汁,开始写信,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纸,写到最后手腕酸痛,也忘了自己写的什么。 她是个气来得快,消得也快的姑娘。 写完信,发泄一通,那股堵在心口的躁就消的七七八八了。 想起柜子里似乎有个卤鸡腿,林昭起身去拿。 拆开油纸包,一股浓郁的咸香扑面而来,她不由自主吞咽。 真不是她馋,而是肚子缺油水啊。 只有一个鸡腿,给哪个崽都不合适,而且大晚上的,崽崽们吃这种卤制品不好,还是她解决了!! 林昭舔了下嘴唇,咔咔吃起来,卤味是真的香啊,咬上一口咀嚼的速度不由加快,两分钟搞定一个腿。 骨头不能浪费,明天喂流浪狗。 丰收大队的流浪狗祖上可是立过功的,在最难的时候,人们也没想过杀狗填肚子。 ?- 次日一大早,林昭醒来时,家里四个崽已经去老宅吃过早饭回来啦。 听见她房间里传来动静,大崽忙跑过来,轻轻敲了敲门。 “是大崽吗,进来。”一般来说会敲门的小朋友,肯定是大崽,如果是二崽直接就冲进来了。 大崽听到他娘温柔的声音,脸上露出笑容。 推门而入。 “娘,你头还疼不疼?”一进去他就问。 问着话时还瞧着林昭脑袋上的包。 见那包小了一圈,惊奇道:“娘,你头上的包变小了。” “是,我也发现了。”林昭笑笑。 就在这时,二崽冲进来,眼睛发光地看着她:“娘,你什么时候去县城买肉包子?” 林昭顺手撸二崽头顶的呆毛,说道:“等我洗完脸刷完牙就去。” 二崽脸上的笑容加大,嘴角快咧到后脑勺。 他没催,只是想确定他娘真的会去买。 得到准话的二崽小朋友像只勤劳的蜜蜂,给林昭倒洗脸水,端洗脸水,找毛巾,取牙刷牙膏……恨不得连牙都帮他娘刷了。 林昭赶紧制止他:“……不用管我,忙你的去。” 受不了,她又不是个美丽废物。 “噢。”二崽扭头要走,没走两步又回头:“娘你快点。” 林昭:“……” “小馋包。”林昭嘴上吐槽,眸光却染笑。 二崽没感觉到被冒犯,咧嘴笑成小傻子:“对,我是小馋包。” 又凑到林昭面前,抬起脑袋,笑着问:“娘,能给你家的小馋包买两个肉包子吗?”二崽举起两根手指。 林昭推开他卖萌的小脸,不吃他这套:“不行。” 不行算了。 二崽没再纠缠,潇洒扭头,走向大崽。 林昭又发现二崽身上的一个优点,识时务,该放弃时绝不犹豫拖拉。 三崽和四崽也起来了,就在院子里玩,两个崽崽要娘抱抱,大崽一个小朋友管弟弟妹妹,也是累的不行,有二崽搭手才算好了些。 林昭洗漱完,把孩子们送去老宅,独自前往县城。 家里没自行车,大队长家有,不过大队长媳妇是个爱占便宜的,借她家的自行车得给好处不说,还要被啰嗦,不如走着。 瞧见林昭又去城里,大队的长舌妇又开始叽叽咕咕说她。 “大崽娘又去县城,不是没到取津贴的日子吗,她又去县城干啥?” “谁知道,全大队就林昭过的好,把自己养得白白嫩嫩的,孩子也不管,全丢给婆婆,娶下这儿媳妇承淮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是啊是啊,别说什么她能生!哪个女人不能生?她这种又懒又馋的媳妇……哪怕能生我也不要。” 王春花正经过,听见这些人在背后说人,没忍住道:“大崽娘也看不上你家儿子。” 那婶子气得脸色铁青:“你怎么说话呢!” 她儿子怎么了,她儿子好着呢。 不怼回去这口气难消,这婶子阴阳怪气地反击:“听说你昨天还巴巴的去帮林昭,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给你道声谢。” 王春花没放在心上,淡淡道:“我帮人是希望我家孩子在外面遇到麻烦也能有好心人帮忙,又不是缺人家那句谢。再说大家乡里乡亲的,互相帮忙不是应该的,哪需要这些虚的。” 话说完,扭头就走。 几个长舌妇说人小话被当场抓住,也聚不起来了,匆匆散开。 林昭不知道这里的插曲,到村口,她把昨晚剩的鸡骨头,放到流浪狗常在的地方。 她一走,一只大黄狗出现在原地,它毛发杂乱又干,很瘦,身上的骨头根根分明。 闻到香喷喷的骨头,大黄狗鼻子一嗅一嗅的,用舌头舔了舔,却没吃,脑袋从那骨头上方移开,叫了声。 “汪……” 片刻后,一只小黄狗走出来,慢颠颠地走到骨头前,啃咬起来,尾巴晃成螺旋桨。 大黄狗哈喇子流着,它也饿,但由始至终没想过吃一口。 卤鸡腿的骨头很软,小狗很快吃完,肚子也没啥感觉,朝狗妈妈奶呼呼叫一声:“汪……” 这是没吃够的意思。 大黄狗低头舔崽崽的脑袋,舔的它翻倒在地,奶凶奶凶地又汪一声。 再之后,一大一小两只狗离开。 丰收大队到县城的路不算远,当然也不近,骑着自行车自然算近,单靠走路那自然是远的。 林昭到县城已经接近十一点,花了两个小时,人都快累瘫了。 她先来到邮局,把信寄出去,亲眼看着邮局工作人员把邮票贴好,放在那一沓信中间,她才放心。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呀?”柜台前扎着两根短麻花辫的圆脸姑娘笑着调侃。 这姑娘叫梁怡,在邮局工作好几年,和林昭认识。 林昭轻笑,“这不是好久没寄过信了嘛,看你动作又利落了,觉得有意思。” 梁怡被夸的心花怒放,见林昭额头发红,还能看出有些肿,关心了一句:“脑袋怎么了?” “碰到了。”林昭随意地道。 “小心点,脑袋碰到可不是小事。” “嗯。”见有人来办业务,林昭朝柜台挥挥手,走出邮局。 寄完信,她又去了供销社。 家里缺的东西多,林昭把快过期的票都带在身上。 买了些布,硬糖,牙刷,卫生纸…… 见有回力鞋,问售货员:“有五岁小朋友穿的吗?” 林昭长得像有钱人,而且买东西利落,看一眼只要满意就掏钱,售货员在她面前态度还可以,没有平时对顾客爱答不理的高傲。 这年头的人买鞋的很少,大家穿的都是自家做的布鞋,大人都很少买鞋,给小孩买鞋的家庭更是凤毛麟角,供销社进了几双儿童回力鞋,谁知一年多了都没卖出去,见林昭想买,售货员很高兴,“有,要几双?” 不等林昭说话,又尽职尽责地推荐:“回力鞋质量不错,上脚还好看,买回去肯定不会后悔。” “两双,谢谢。”想象着大崽二崽瞧见鞋后高兴的样子,林昭觉得不管花多少钱都值。 售货员心中喜悦,积压的物品卖出去,哪怕没有钱票方面的奖励,主任也会口头表扬的,这对她评先进有好处。 于是更加热情,用纸包起两双回力鞋,放到柜台,顺手推过去:“七块。” 是的,两双鞋七块,都快一般工人半个月的工资了,相当贵。 林昭把鞋拿在手里,比划着,在心里估摸了下,感觉大小合适,果断掏钱。 售货员上班半年,没见过这么不心疼钱的,心里难免羡慕,想起还有两个毯子积压着,主动道:“要毛毯吗?” “要!”林昭眼睛一亮。 刚好,回去把三崽四崽盖的毯子换掉。 售货员蹲下身,从柜台下方的柜子里拿出两个毛毯。 红色的,看着俗气,但是质量不错。 “我都要了。”林昭说。 第5章 “吹牛大王” “毛毯要工业券,你有吗?”售货员问。 “有。”林昭从挎包找出几张工业券。 采购完需要的东西,在几个售货员羡慕的目光中离开。 年长的人或许会觉得她败家,但是年轻的姑娘谁不羡慕她有大把的钱花? 离开供销社后,林昭又去国营饭店买肉包子,她运气不错,到的时候还剩十二个,被她一股脑包圆了。 来时轻松,回去时大包小包,望着看不到的路,林昭都心塞,好在她天生力气大,带这么多东西也不算事。 走一半路后,她听见有人在背后喊自己的名字。 林昭回头,看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脚蹬自行车靠近,朝她喊:“林昭。” 这是觉醒后林昭第一见到那本书里女主的继母。 苏玉贤。 她是这个人的对照组。 虽然知道不能怪苏玉贤,但是林昭看见她心里总归有些异样,书里的内容在她脑海闪过,她很难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她是对照组啊,死了还要被拉出来‘鞭尸’的对照组! 冤死了! 林昭心里大喊:你别过来啊。 可惜阻挡不了苏玉贤靠近。 “林昭,你也来县城啊,上来,我载你。”苏玉贤跳下自行车,挂在车头的网兜前后晃动着。 林昭只想离原书的主角远点,再远点,“不用了,我东西多,慢慢走。” 听她这么说,苏玉贤好似不经意地瞥了眼林昭手里的大包小包,眼底的笑意淡了淡。 全大队的人没一个不羡慕林昭的日子,她当然也不例外,见林昭大包小包的拎回家,真是说不出的酸。 不过,这人是个蠢的,连亲生儿子都不管,等老了肯定好不了,流落街头都有可能。 “这样啊,那行,我就先走了,你慢慢走。” 林昭应道:“好。” 苏玉贤冲她一笑,左脚踩上脚踏,右脚挪行几步,上了车,不一会消失在林昭眼前。 林昭感觉刚刚苏玉贤看她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同情。 同情? 按照两人如今的处境,没道理啊。 应该看错了。 林昭没多想,原书的剧情也不想管,她只想养好崽,他们一家平平安安的。 丰收大队,村口。 二崽翘首以盼地看着小路延伸的方向,嘴上跟大崽说:“哥,娘咋还没来,好慢啊。” “娘手里有东西,肯定走的慢。”大崽眼睛也盯着往县城去的那条路,他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县城呢,不知道下次娘再去县城的时候,能不能带上他? 二崽觉得哥哥说的有道理,唉声叹气,蹲在地上玩木棍。 没玩一会,便听他哥喊了声娘,等二崽抬起头,他哥早消失在原地,冲远处的人跑去。 “哥,等等我。”二崽猛地站起来,脚下像装了风火轮,跑的飞快。 林昭远远瞧见两个小朋友朝自己跑来,看出是自己的崽,大声喊:“跑慢点儿,别摔了。” 大崽听他娘的话,速度放缓,倒是二崽,谁也阻止不了他冲向肉包子的决心,眨眼的功夫超过哥哥。 大崽一看被弟弟超过,再次加速。 看完全程的林昭:“……” 二崽冲到林昭面前,抬起头,期待地看着她:“娘,有肉包子吗?”说到肉,口水都快淌下来。 眼里只有肉的臭小子。 “有。”林昭没好气地白二崽。 她都快热死累死了,这小子也不知道关心关心亲娘,就惦记他的肉包子。 大崽主动接林昭手里的东西,“娘我帮你拎。” 林昭眼里泛开笑,心像吃了蜜一样甜。 “不用,东西重,娘自己来。” 大崽不松手,小脸固执,“我可以帮娘。” “我也可以帮娘。”二崽不放过任何刷存在感的机会,和哥哥一样要帮忙。 林昭见兄弟俩坚持,只能给他俩个轻的,嘴上道:“算你俩有心,不枉我给你俩买了新鞋。” 二崽眼睛咻的亮了,“新鞋?给我们买的?” 大崽也期待地看着他娘。 林昭低头看两个儿子脚上的布鞋,黑乎乎的大拇指外露着,想来是顾母这段时间太忙,没抽出空给补。 “我还能骗你们不成。” 二崽大大咧咧拆穿他娘,“娘以前老骗我和哥哥。” 林昭不承认:“哪有。” 二崽说:“娘以前偷偷吃饼干,骗我和哥哥说没吃。” “……”想起来好羞耻,林昭清了清嗓子,声音轻缓地说:“我是为你们好啊,那饼干小孩子不能吃,娘怕你们馋只能偷偷吃。” 二崽大声地笑:“娘骗人,我和哥哥不是小朋友了,我们才不信。” 林昭脸没处放,轻飘飘地笑:“哦?不是小朋友那就不能穿我买的新鞋了,把你们的新鞋留给三崽四崽?” 听到这话,二崽瞬间猖狂不起来了,忙道:“娘,娘,我是小朋友,我是小朋友。” 大崽觉得弟弟真笨,娘给他们买的鞋,三崽四崽根本穿不上的,娘在逗他呢。 林昭抹了把脸上的汗,带头往前面走:“赶紧的,回家,热死了。” 两个崽在后面跟着,想到有新鞋,浑身都是劲。 回到家,娘仨放下东西,大崽冲进灶房,很快端出一碗凉白开,“娘喝水。” 走一路,林昭确实觉得渴,嗓子冒烟,咕咚咕咚连喝好几口才缓过来。 然后摸摸大崽红扑扑的脸蛋,眼神柔和:“谢谢大崽。” 这时,二崽端着盆过来,冲林昭道:“娘你洗脸。” 双胞胎很了解他们的娘,知道林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要洗洗,两个小朋友为了早点见到肉包子,把林昭当地主婆伺候。 林昭心安理得地接受孩子们的照顾。 洗了脸才觉得舒服。 “终于舒坦了,远死了。”得买辆自行车才行。 下次写信再让顾承淮想办法弄票! 大崽犹豫着,问:“娘,县城好玩吗?” “看习惯了还好,对你们小朋友来说应该是好玩的。”林昭长舒一口气,笑着回答。 大崽想问问他娘以后能不能带他去县城,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 “娘,你能带我和哥哥去县城吗?”二崽笑嘻嘻地问林昭。 “你们乖的话,也不是不行。”林昭捏捏二崽的脸蛋,小家伙瘦巴巴的,脸上没多少肉,不过挺软的,真好捏。 二崽是个大方的小朋友,任由他娘捏,笑出一口白刷刷的牙。 “我乖,我和哥哥都乖,是哥?”他看向他哥,壮大己方势力。 大崽点点头,眼神孺慕地看着林昭。 二崽紧接着又道:“说定了哦,骗人是小狗。” 机灵的小家伙还不忘和他娘正式约定,并设置条件。 “好。”林昭含笑应下。 大崽也抿嘴笑了。 林昭笑眯眯地说:“以后你们帮我做家务,我给你们两个小男子汉奖励好东西。” 做家务什么的两个崽都做惯了,很愿意用劳动换奖励的。 不过…… “娘要给我们奖励什么?”二崽急切地问。 “吃的用的都可以,到时候你们自己选。”林昭知道自己不是能受苦的人,不如培养孩子。 二崽觉得可以,但他没忘记他哥:“哥,你觉得呢?” 大崽点头,“我觉得可以。” 他和二崽本来就有做家务,娘说可以换东西是想对他和二崽好,他知道的。 没上幼儿园的小朋友就这样完成了自我攻略。 二崽盯着林昭带回来的包,话说的理直气壮:“娘,肉包子呢?我饿了。” 林昭抬手拿来包,在里面掏了掏,拿出两个包子,递给两个儿子。 “肉包子!”二崽大声道。 大崽也高兴,只是他是个含蓄的小朋友,没表现出激动,唯独那双和林昭有八分相像的眼睛弯着。 二崽没吃过肉包子,这个包子还是他娘给买的,意义更加不凡,想到村里人都说娘不喜欢他们,他眼珠子一转,喊上大崽:“哥,我们出去玩。” 大崽和他是双胞胎,二崽屁股撅起,他就知道弟弟要放什么屁。 他也想向所有人证明,娘是喜欢他们的。 于是跟林昭说一声,与二崽跑出家。 直跑到村里的大榕树底下,这棵大榕树有两百年历史,根枝繁茂,矗立在那里巍然而遒劲。 此时树下一群小朋友撅着屁股在抓知了猴。 二崽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去,一手捧着肉包子,一手学着他爷背在后面,也不往小朋友堆里蹿,轻轻咬一口包子,冲他哥大声道:“哥,肉包子真好吃啊。” 大崽也说:“好吃的,咬上一口嘴里都是油。” 肉包子……!? 听到这三个字,小朋友们嘴里都流口水,他们齐刷刷扭头,一眼看见大崽二崽手里的白面包子,登时眼睛瞪大。 “双胞胎,你们哪来的肉包子?”大队长家的小孙子铁牛蹿到大崽二崽身边,满脸羡慕。 他过年吃过肉包子,可好吃了。 大崽面带红光,声音比平日大一倍:“我娘给我们买的!” 二崽也跟着大声说:“我娘还给我们买了回力鞋嘞!” 小朋友们没听过回力鞋,大些的听过,却是不信双胞胎他们娘会给双胞胎买。 孩子王长剩嘲笑道:“吹牛!我娘说一双回力鞋得三四块,三四块能买好多肉,你娘不管你们,才不会给你们买回力鞋,吹牛大王!双胞胎是吹牛大王!” 二崽气坏了,恶狠狠咬一口肉包子,仿佛在咬骂他自己的人,气咻咻地说:“我才不是吹牛大王,我娘说给我们买了。” “我娘才没有不管我们!”大崽也生气地说。 “谁信啊,我娘说你们的娘是懒婆娘,什么都不做就知道吃,等老了会掉进臭水沟淹死。”七八岁的熊孩子朝大崽二崽吐舌头,故意气人,眼睛却时不时瞥着他们手里的包子,不断吞口水。 他才不承认他有些羡慕双胞胎。 二崽是个暴脾气,听到长剩的话很生气,将包子塞到他哥手里,猛地撞向说话的小子,没防备被撞到的人直刷刷摔在地上。 这还不算完,二崽举起小沙包大的拳头,狠狠地揍对方。 “让你骂我娘!让你骂我娘!”打一拳,说一句,气势汹汹的。 路过的青年见小朋友打架,觉得怪有意思的,站在原地看。 这么点大的孩子,打起架奶凶奶凶的,一个个的脸上用的力最大,都龇牙咧嘴的,恨不得把对方撕了,真正上手其实没多大力气。 不看打半天脸上都没红。 在看见两个小朋友开始上嘴撕咬,男人上前,一手拎一个小朋友,强硬把人分开。 “行了行了,把脸咬破小心以后娶不下媳妇。” “尤其是你。”青年看着长剩,“你本来就长得不好看,脸上要是被咬下一块肉来,怕是会变成老大难。” 长剩气得要咬他,跺脚怒道:“小叔!” 男人没理他,正要走,便见林昭迎面走来。 看出气氛有些古怪,大崽绷着脸,二崽更是满脸怒火,林昭诧异:“这是怎么了?” 出门时不是好好的吗。 二崽刚和别的大朋友打完架,见到他娘很心虚,抓住大崽的胳膊,眼神可怜兮兮的,想让他哥别告诉娘自己打架的事。 大崽也不想说,毕竟打架不是好事。 偏偏边上还有其他小朋友。 铁牛嘴巴快,说:“二崽和长剩哥打架!” 二崽气死了,怒视他:“铁牛,你怎么打小报告!” 铁牛小朋友一脸懵,无辜道:“我没有啊,你娘在问呢。” “为什么打架?”林昭好奇地问,她不觉得小朋友打架是什么特别稀奇的事,小朋友之间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大人插手性质就变了。 二崽低头不语,双手攥成小拳头,表情发狠。 大崽面露急色,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急的唇色发白。 林昭见两个崽都不说,没逼问,只道:“不说算了,我要去老宅说盖房的事,你们去不去?” 大崽愣住,道:“娘不怪我们?” “怪你们干啥。”林昭淡淡道,“哪个小朋友不打架?娘知道你们是好孩子,别人不惹你的话,你们不会主动打人。” 娘说他们是好孩子。 大崽二崽心里的阴霾散开,眼里出现光亮,两张小脸若朝阳。 “去。”二崽接过他哥手上的半个包子,笑嘻嘻地凑到林昭旁边,拉她的手,见他娘没拒绝,顿时乐开花。 “走!回老宅喽!”二崽声音里流露出浓浓的喜悦。 第6章 “可惜长了颗恋爱脑” 小朋友的手热热的、暖烘烘,还软软小小的,林昭握在掌心,只感觉心塌了一块,眼睛不禁泛开笑。 大崽羡慕地看一眼弟弟,他也想被娘牵着走。 林昭看出大崽的心思,把另一只手送到他面前:“娘也牵着你。” 大崽黯淡的眸子瞬间亮了,二话不说去牵他娘的手,牵到后嘴角上扬着,那弧度始终未落。 顾家娘仨走了,留在原地的大朋友小朋友叽叽喳喳说着话。 “我娘骗人,双胞胎的娘喜欢他们的。”小朋友元宝很生气。 不知想到什么,他又愤怒又委屈:“双胞胎打架他们娘都不教训他们,还牵着他们回家。我打架我娘会狠狠的打我屁股,我让我娘牵我,我娘根本不牵,我一定是捡来的。” 小家伙表情耷拉着,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狗。 地里,元宝娘打了个喷嚏,她可不知道,因为拒绝牵儿子那用童子尿和泥的小脏手,而让他脑补出自己是捡来的一出好戏,要是知道,肯定觉得打的少了。 “双胞胎的娘是懒婆娘,但是她给双胞胎买肉包子。”铁牛满脸羡慕,“我也想吃肉包子。” 长剩冷哼一声,用肯定的口吻说:“有什么了不起的,等明天他们的娘就不理他们了!” “你怎么知道?”元宝用木棍在泥土上划拉,整个人仍是闷闷不乐,显然还是沉浸在那股忧伤到无法宣泄的情绪中。 “我就知道!”长剩被问倒,不高兴地走了。 孩子王一走,其他小朋友拍拍身上的灰,离开老榕树底下。 远远的,还能听见几道奶声奶气的声音。 “都怪长剩哥,我本来还想求双胞胎让我闻闻肉包子,这下没机会了。”元宝闷闷地说。 另一个女娃叹气:“我也想闻。” 路过的人不明所以,见小崽子们满脸愁容,忍俊不禁。 林昭带着两个儿子来到顾家,才进门,被两个软绵绵的小家伙抱住腿。 是龙凤胎啊。 三崽四崽在喊娘,两人喊的并不标准,把娘喊成了凉。 大崽扶住弟弟,耐心教四崽:“是娘,不是凉。” “凉~~”四崽又叫一遍,还是凉,她抬起小脸,甜甜笑着,露出小米牙。 二崽笑话妹妹:“四崽是个小笨蛋,喊娘都能喊错,小笨蛋。”他轻轻刮妹妹的小脸。 四崽瞧见二锅锅手里的包子,伸手去抓。 二崽忙躲开,四崽急了,松开林昭的腿,迈着小短腿追他,嘴里喊着要。 “要~要~~”奶声奶气的。 二崽倒没小气,只是怕妹妹不能吃,慌乱地问林昭:“娘,四崽能吃包子吗?” 这时,顾母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 二崽大嗓门道:“奶,我娘给我们买了包子,是肉包子,特别好吃的肉包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炫耀呢。 四崽还在摇摇晃晃的够二崽手里的包子,她矮墩墩,踮着脚也够不着,却不急,情绪很稳定的攀着她哥哥的手臂努力,累的小脸红扑扑,像红苹果。 妹妹的整个身体重量都在二崽身上,二崽很累的,又扯着嗓子道:“奶,四崽能吃肉包子不?” 顾母回答:“给她指甲大小,让她尝尝味就行。” 二崽撕一点皮给妹妹,四崽把包子皮往嘴里塞,用上下四颗小奶牙嘬着味,眼睛弯起来,口水顺着嘴角流出来。 “又流口水,小脏娃。”二崽边学着大人的模样教育妹妹,边掏出小手帕,擦四崽脸上的口水。 四崽很乖,配合着二锅锅的动作,在二崽给她擦脸时,抬起小脸,情绪稳定的不像话。 三崽比他妹妹还安静,待在大崽身边,不吵不闹,他大哥给他包子皮,他接过,然后塞到嘴里啃。 林昭看到这一幕,心情复杂,该说不愧是各个方面都出色的炮灰女配嘛,才一岁多点就这么特别,可惜长了颗恋爱脑。 这辈子有她在,看这几个崽的恋爱脑怎么长出来? 她的目光从孩子们的身上一一掠过。 大崽和二崽感觉浑身凉飕飕,四下望去,什么也没发现,小哥俩放下心。 林昭收回视线,看向顾母,将带来的东西递过去:“我有事想请爹帮忙,这是谢礼。” 顾母木愣愣地接过老三媳妇塞到手里的纸包,没反应过来。 什么情况? 老三媳妇居然带着东西上门?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啊。 顾母不觉得高兴,反而很慌,脑子乱糟糟的。 大崽娘想干什么!? “找你爹啊,啥事?” 林昭还没说话,话唠二崽大声道:“我娘想盖房!” “盖房?”顾母声音微扬,带着浓浓的不解,“怎么突然想起要盖房。” 这下二崽不知道了,随他奶的目光一道看向林昭。 “那土屋到处掉灰,怎么扫也扫不干净。”林昭神色嫌弃。 顾母一噎,嘴角抽搐,又没见你扫过。 再说,那会她就提议要不盖个砖瓦房,老三媳妇一口拒绝,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说什么哪来的钱,她站着说话不腰疼。 才过去几年又反悔了,还一脸嫌弃…… 顾母习惯了老三媳妇想一出是一出,怕林昭闹腾也不敢多说,说道:“你爹在屋里躺着,我去叫。” 话说完,捏着小纸包回屋。 顾父正躺在床上,他隐约听见了院子的声音,只是忙活一上午想躺躺,便没出去。 见顾母进来,睁开眼,“大崽和二崽来了?” “来了,不止两个崽,老三媳妇也来了。”顾母打开纸包瞥一眼,看见里面的肉包子和红糖,愣了下,脱口而出道:“肉包子和红糖!” 顾父起身,看见肉包子,喉咙不自觉吞咽,白面肉包子啊,当年送老三入伍时他买了两个,老三硬是塞给他一个,那味道真香啊。 他有些想老三了。 “哪来的肉包子?” 顾母说:“老三媳妇带来的,说想请你帮忙,她想盖个砖瓦房,嫌现在的屋子掉灰。” 盖房终究是好事,她没意见。 顾父听说要盖砖瓦房高兴的很,但是有个问题:“现在盖?大家都忙着双抢,找不来人。” “还有就是,砖瓦从哪来?” 砖瓦可不好弄,想弄来麻烦着咧。 “老三媳妇在外面,你都问问。”顾父问的问题,顾母也回答不上来,打发他去问林昭。 顾父一想到要和老三媳妇打交道,一个头两个大,愁的呀。 老三不在家,他不管也不行,趿着草鞋往外走。 来到院子,顾父一改平日的沉闷,跟林昭商量:“老三媳妇,听你娘说,你想盖砖瓦房?正在双抢,人难找,要不等过了这段时间再盖?还有砖瓦,你是个什么章程?” “过段时间也行,我就是提前跟您说一声。砖瓦的事您不用管,我给顾承淮写信了,他会想办法的。”林昭对她男人很有信心,甭管她想干嘛,顾承淮总有办法满足她。 顾父沉默。 找老三啊,也行。 他对老三也有信心。 “成,我记下了,等双抢结束就盖。” 林昭道谢:“谢谢爹。” 顾父没说话,心说,以后少闹腾几回就算谢我了。 就在这时,顾杏儿等人回到家。 “你怎么来了?”顾杏儿一看见林昭怒目而视,满脸厌恶。 大崽和二崽觉得小姑凶得像要吃人,忙挡在他们娘身前,神色防备地看着顾杏儿。 林昭双臂一左一右摁在大崽二崽肩上,把儿子往身侧带,冲顾杏儿一笑,“这也是我家,我想来就来。” 她云淡风轻地瞥着顾杏儿捡的柴,提醒她:“对了,昨天的柴小姑子忘记送了,今天别忘了补上。” “砰!” 顾杏儿气得丢下柴,瞪着林昭,“林昭,你别太过分。” 林昭没理她,而是看向刚出屋的顾母,轻声细语道:“娘还是管管小姑子,免得别人以为咱们顾家的女儿都是这么没大没小、叽叽喳喳的,顾家可不止她一个女孩。” 这话传到刚回家的顾大嫂顾二嫂耳朵,两人脸色微变。 她们都有女儿,顾家的名声要是被小姑子坏了,她们的娃也落不了好。 “林昭!”顾杏儿咬牙切齿,还要骂人,被顾母呵斥住,“杏儿,那是你三嫂,谁教你直接喊长辈名字的!” “出去捡柴!”她不容拒绝道,眼神满是警告。 顾杏儿从昨天下午开始肚子没填一点东西,空的猛灌水都没用,本来以为捡完一捆回来有吃的,谁知道回家碰到林昭这个克星,气的泪飙出来。 “我要告诉我三哥……”她声音带着哭腔。 “随便你。”林昭语气淡淡。 她已经先写信告诉崽他爸了,顾承淮是个明事理的男人,知道该信谁的话。 顾母不想看着她们吵,对顾杏儿说:“杏儿,再去捡一捆柴,给你三嫂送去,不然你今天还没饭吃。” 顾杏儿委屈的要命,觉得自己命苦,愤愤地瞪林昭一眼,冲出家门。 小姑子对自己恶意满满,林昭不放心放龙凤胎在老宅,对大崽二崽说:“大崽二崽,带你们弟弟妹妹回家。” 顾母上前两步,不放心地道:“老三媳妇,这又是咋了?” “不是双抢吗,娘事情多,孩子我自己带。”林昭没说担心顾杏儿脑子发蠢伤害自家崽。 顾母:“……”她事情多不是一天两天了,老三媳妇才知道啊。 “那行,有事让大崽二崽来找我。”顾母不好多说,只能这么提醒。 大崽笑容灿烂,“我和二崽帮我娘照顾弟弟妹妹。” 二崽跟着点头。 林昭带着孩子们离开老宅,刚出门,瞥到抽奖转盘右边的任务栏一闪,炸开漂亮的礼炮。 上面写着: [孩子们吃包子的心愿得到满足,你成功完成了任务,奖励2积分,再攒8个积分,就可以抽奖了,冲冲冲!] 林昭知道有任务栏,但是她懒,一想到要做什么任务就感觉麻烦,连看都没看,谁知道,任务完成的这样轻松! 如果这么简单,这任务也不是不能做。 “娘?”大崽见林昭愣住,神色疑惑地喊道。 林昭揉揉他的发顶,“走,回家。” “下午想吃什么?” 二崽是个善于表达的小朋友,听见他娘的话,冲过来,大声道:“娘,我想吃肉!” 他一说肉,龙凤胎跟着道:“漏,漏~~” 林昭感觉白色上衣下面缀缀的,低头一看,对上两张笑容很甜的小脸。 是喊着‘漏、漏’的三崽四崽。 “你俩喊什么,你俩能吃几口啊。”林昭好笑地道。 龙凤胎听不懂她的话,笑呵呵的,露出小嫩牙。 二崽见他娘很好说话,把弟弟妹妹拉到自己的阵营,“娘,三崽四崽也想吃肉。” 林昭捏他的脸,“是二崽最想吃。” 二崽嘿嘿一笑,拉上大崽:“我哥也想吃肉,是哥?” 大崽重重点头:“嗯。” “想不想吃饺子?”林昭问。 二崽回答的最大声,“想!” 大崽过年的时候吃过饺子,是他奶做的,萝卜馅的,非常好奇,也说:“想吃。” 龙凤胎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跟着高兴。 林昭带着孩子们回家,路上遇见大队的人,见到他们愣了愣,等人走过,难免泛嘀咕。 “承淮家的没事?她居然在带孩子?”村里的大娘满脸惊讶。 另一个大娘的目光落在林昭身上,久久没收回来,嘴里泛酸:“谁知道呢,都嫁人了还穿那么花里胡哨,比大姑娘都好看,不知道给谁看。” 最先说话那大娘觉得她这话有点难听,张口就要毁人名声啊,“这话可不能乱说!承淮家的懒是懒了点,但是个本分人。” 见对方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继续道:“承淮家的是军嫂,污蔑军人家属可是要坐牢的,管着点嘴。” 碎嘴大娘心里一紧,谨慎地环顾四周,见没什么人才放下心,“我随便说说,你可别乱传啊。” 劝她的婶子淡淡道:“我不是那多嘴的,不过你以后也注意注意,顾家人没一个好惹的,要是让承淮他娘知道你乱传她儿媳妇的小话,她得拎着锄头找你家去。” 碎嘴大娘自己打自己的嘴,忙说:“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 这里的事,林昭可不知道。 快到家的时候,他们又碰上村里乱窜的小朋友。 铁牛喊大崽二崽:“大崽二崽,来玩啊。” 二崽想玩,但他更想吃饺子。 他说:“今天不玩,我娘要给我们包饺子,我和我哥哥要帮忙。” 他的话才落,四崽奶呼呼的声音响起:“帮……忙……”一个字一个字往出蹦。 第7章 “一举两得” 林昭揉揉两个小崽崽的头,这个年纪的小孩什么都学,真可爱。 铁牛咻的冲到二崽面前,满脸羡慕,惊声:“二崽,你要吃饺子?” 他的口水快下来了。 “对啊,我娘今天要包饺子。”二崽笑容满面,骄傲显摆。 林昭没拦着,她家崽没少听村里人背后的笑话声,显摆点怎么了? “你娘要包什么馅儿的饺子啊?”铁牛抹了下嘴角,继续问。 “猪肉大葱的。”二崽是干饭最积极的小朋友,早跟他娘打听到今天会包什么馅的饺子。 猪肉大葱的啊。 肯定都是肉! 铁牛眼睛都羡慕红了,“你娘真好,我也想吃饺子。离过年还有好久。”语气又惆怅又遗憾。 他家还算好的,到年底能吃顿饺子,村里别的人家根本舍不得那段细面,细粮全要换粗粮的。 “我娘最好了,是全大队最好的娘!”二崽神色骄傲,脖子仰得高高的。 他第一次因为他娘对他们的好而骄傲,高兴的脸蛋发烫,可惜他太黑,谁也看不见那坨红。 小伙伴们脸上的羡慕让二崽和大崽心里涌出一股极为陌生的情绪,说也说不出,有些高兴,还有些想哭。 他们牵着林昭的手微微用力,只知咧开嘴笑。 “晒死了,回家。”林昭催促,大热天她很少出门的,只感觉脸热辣辣的。 一家五口人加快速度往家里走。 顾家老宅,老两口看着林昭带来的东西面面相觑。 第一次啊。 第一次收到老三媳妇送的东西。 顾父想说老三媳妇懂事了,只是他向来沉默,干裂的嘴巴嗡动,半句话也没挤出来。 顾母坐在那里,看着装着包子红糖的小包发呆,有种做梦的感觉。 “你是不知道,我见到老三媳妇拿着东西过来没被吓死。老三媳妇哪回不是空着手过来?突然带上东西我还以为她又憋了什么大招……要闹腾,给我吓的呦,我这心啊一跳一跳的,没跳出来。” “老头子,你说老三媳妇咋回事?不会憋着啥事?”顾母脑子乱的很,她这心啊,从昨天到现在没落下去过。 谁家当婆婆的面对儿媳妇是她这样,顾母觉得真憋屈。 顾父心大,说道:“想那么多干啥,她给你就收着,就算老三媳妇真有事求上门,你不帮?” “……那肯定得帮。”顾母接话,“就是看在几个孩子的份儿上也得帮。” 这么一想,被拿捏的死死的啊。 顾家有两个月没吃肉了,再加上这段时间地里活重,实在累人,顾父也馋那口肉香,没有忍忍也就算了,可那肉包子水灵灵放在那里,他觉得好难忍呐。 “改天割点肉都补补。”顾父灌了口水说。 顾母心说肉票多难弄啊。 她也心疼当家的,一把年纪干地里的活确实有点吃不消。 顾母起身走到柜子前,打开纸包,麦香肉香齐刷刷冲到鼻腔。 她吞咽着口水,取一个肉包子,塞到老头子手里。 “有三个包子呢,你吃一个,剩下两个给家里的崽子们。” 顾父笑呵呵接过,一个包子掰两半,给婆娘半个,“一起吃。” 话说完,咬了一口,满足的长舒气。 “就是这个味道,真香啊。” 惦记好些年了,一直没舍得买。 顾母也吃着包子,说道:“是香,白面和肉,哪样单独吃都香,放一起更香。” 这年头家家都穷,所有人鼻子也都像装着雷达,灵着呢。 顾家大房的铁蛋经过爷奶的屋,闻到肉味,脚步顿住,鼻子嗅着,激动道:“有肉味!” 这一声,让其他孩子都出来了。 叽叽喳喳的闹人。 顾父顾母生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 老大叫顾远山,娶妻黄秀兰,夫妻俩先后生下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女儿十二岁叫顾澜,儿子一个七岁一个五岁,分别叫铁蛋和铁锤。 老二叫顾玉成,娶妻赵六娘,生下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分别是十一岁的梆梆、八岁的来妹和两岁的鱼鱼。 老三是顾大姑顾婵,已经嫁人。 老四是顾承淮,娶妻林昭,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老五和老六是龙凤胎,顾轻舟和顾杏儿,还在上学。 这段时间,顾轻舟被他舅舅接过去了,开学前才回来。 铁蛋的声音不算小,小铁锤等人一拥而上,像长在顾父顾母门前一样,也不进去,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 “奶,肉,肉……”门外,二房两岁多的鱼鱼用小奶音说。 顾母板着脸,“一群长在烟囱上的,关着门都能闻见。” 顾父没说话,还在回味那肉包子的滋味,肉多香啊,谁闻不到? “给孩子们分了。”大家长心疼家里的孙子孙女。 “行,分。”顾母肉痛地说,拿上剩下的两个包子,往外走,嘴上嘀咕:“家里的嘴多,啥好东西都留不到第二天。” 她一出去,耳边是孙子孙女你一句我一嘴的声音,吵的人耳朵疼。 “奶,你手里的是什么?是肉吗?一定是,我闻到啦。”说话的是铁蛋。 铁锤:“香!” 十一岁的梆梆没说话,眼睛却也不由自主落在他奶的手上,想着肉的味道,不住的吞咽口水。 来妹是顾家最皮实的,凑到顾母面前:“奶,你孙子想吃。” 连两岁的鱼鱼都知道,她奶手里有好东西,扒着顾母的裤子,险些没给扯下来。 顾母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厨房,平分了两个包子,给孩子们分了。 两个包子分成若干份,想也知道一人就两口,不过顾家的孩子们都很满足,懂事的主动让他爹娘尝尝味,不懂事的三两口吞进自己肚子。 顾大嫂是个有福气的,生的铁蛋铁锤都贴心,尝到了包子味,笑着对顾母说:“娘,哪来的包子?” 顾二嫂也看着顾母,她也好奇。 “大崽娘送来的。”顾母说。 顾大嫂和顾二嫂慢动作对视,半晌没说话。 林昭? “林昭怎么会送包子过来?”顾大嫂和婆婆一样,第一反应是紧张,是慌,是精神一震。 顾二嫂脑袋也冒出问号,看向顾母。 顾母说:“说是想盖房,找你爹帮忙,带来三个肉包子和半斤红糖当谢礼。” 有肉包子,还有红糖,大崽娘这回可真大方!! 黄秀兰和赵六娘差点对林昭改观,转而想到大崽娘难缠的性子,忙摇头,清醒点。 “盖房啊,怎么忽然想盖房?”顾大嫂好奇地问。 “嫌现在住的土屋掉灰。” 顾二嫂面露惊愕,“嫌土屋掉灰,难道她想盖砖瓦房?” “那可不。”顾母说,“不是盖砖瓦房,老三媳妇能找你爹?” 她早看出来了,老三媳妇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只要上门,肯定有事。 好在今天上门是好事。 顾母不是搓磨媳妇的坏婆婆,但是不影响顾大嫂和顾二嫂心生羡慕,能单过,自己当家做主,谁想被婆婆管着呢?! 可惜羡慕也没用,小叔子没成家,小姑子没嫁人,想分家……最少还得年。 这么一想,黄秀兰和赵六娘满心怅然,歇下心思。 不能想了,想太多心思会飘。 - 那边,林昭带着孩子们回到家。 此时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她哄着孩子们睡着,自己也回屋,打算小睡一会。 睡前,林昭看见抽奖转盘右侧的任务栏更新了。 在她跟孩子们,说下午吃饺子后,出现了新的任务。 [没有美味饺子的童年是不完美的童年!请给孩子们包顿饺子,完成任务后可获得4积分,加油!] 由此,林昭得出结论—— 转盘发布的任务都和养崽有关,甚至与他们谈论的话题有关。 积分数有不同,应该是根据任务的难易程度衡量的。 这样一来就简单多了,照顾孩子们的同时,能得到积分,一举两得啊。 午睡醒来。 林昭用凉水洗了脸,到灶房忙活。 大崽和二崽带着弟弟妹妹在后院收白菜。 当然,一岁多点的龙凤胎是在捣乱。 被哥哥们一凶,两小只眼神清澈无辜地望着哥哥,模样乖巧,哥哥们忙起来,他们又开始乱扒拉。 “三崽,你别教坏四崽。”二崽板着脸,大声教育弟弟。 四崽是女娃,他对四崽是比较纵容的,很少教训妹妹,除非特殊原因。 三崽没搭理,细软的小手扒菜园的土,不亦乐乎。 见他不听,二崽气得扬手,音量提高几度,“三崽,你再不听我打你了噢?” “二崽。”林昭突然出现在后院,喊住他,“想打谁?” 二崽瞬间收回手,有些心虚,告状道:“娘,三崽一直捣蛋,气死我了。” “弟弟还小,慢慢教,不可以打人,尤其是打弟弟妹妹。我打过你没有?”林昭好声好气地说。 “没有。”二崽说,心里在想,那是因为他娘不管他和他哥,怕他娘不让他吃饺子,这话没敢说。 别怀疑,他娘真能干出这种事! “拔几根葱给我。”林昭没一直揪这事,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大方向不错就不管。 菜园里,大崽三下五除二拔了五根葱,挥动手里的大葱,站起来问她:“娘,够吗?” “再来几根。”林昭说。 大崽埋头又拔几根,跑回来给她。 林昭接到手里,抖掉葱根的土,夸道:“谢谢大崽,大崽真能干。” 大崽脸红红的,能帮上娘的忙,他很高兴。 菜园里的菜种类不少,都是顾母侍弄的,双胞胎有时也会浇水,拔草,反正比林昭这个当娘的用心。 林昭拿上葱,让大崽二崽看好弟弟妹妹,又回到灶房,开始弄饺子馅。 不多时,里面传出咚咚咚的声音。 正剁着馅儿,外头传来稚嫩的声音。 听着耳熟,是顾家大房的小儿子,铁锤,和大崽二崽同岁,从小一起长大的,三个小朋友感情特别好。 林昭走出灶房。 小铁锤见到三婶婶有些紧张,小身体紧绷,不敢看林昭。 “三婶婶。”他小声喊。 林昭脑海浮现出原书中有关铁锤的剧情: 原书里,在大崽二崽相继倒霉时,铁锤这个好兄弟始终不离不弃地帮他们。 因为这,顾大嫂对大崽二崽怨念颇多,但也没说难听的话。 “铁锤来了啊,大崽和二崽带着弟弟妹妹在后院呢,你自己去找。”林昭脸上带笑,声音轻缓。 “好。”憨憨的铁锤应一声,往后院跑去。 来到后院,大喊道:“大崽,二崽,你们在做什么?” 大崽起身,挥动手里的白菜,回答道:“我们在拔白菜呢。” “铁锤,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二崽热情招呼。 “好啊。”铁锤说着冲进菜园,和大崽二崽一起拔白菜。 没一会,林昭手端着一个陶瓷碗来后院。 见她来,龙凤胎摇摇晃晃走来,要娘抱抱,当娘的看到两个崽崽身上的土,一个头两个大,忙放下碗,伸长胳膊定住俩崽。 “这是谁家的臭崽。”声音嫌弃,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 长得一模一样的龙凤胎露出同款甜笑,想往娘的怀里钻,被大崽抓住,三崽四崽和大哥亲,他一牵,两小只乖乖站着,不再闹腾。 林昭松了口气,说道:“我给你们冲了碗红糖水,渴了就喝。” “谢谢娘。”大崽说,然后喊二崽和铁锤,“二崽,铁锤,快来喝红糖水。” 林昭知道自己在,铁锤会不自在,送完水就离开了后院。 如今这一年头,一口甜水能让人回味好几天。 听到红糖水的字眼,二崽拉着铁锤跑过来,几个小朋友你一口我一口喝起来。 “大崽二崽,红糖水真甜。”铁锤眼睛亮起来。 “确实甜。”二崽搭话。 顾家的孩子几乎都是顾母带大的,都教的很好,没有霸道自私的熊孩子,有红糖水做奖励,后院的孩子们干活干的很起劲。 时间晃过,火热的太阳渐沉。 大崽带二崽和铁锤把大白菜搬到地窖,弄完后回到前院,闻到灶房传来的肉香,五个小朋友如一串糖葫芦般缀在门框上。 “娘,饺子好了吗?好香好香。”话最多的二崽鼻子快速耸动,期待地问。 第8章 “哄” 林昭笑着反问:“饿了?” “饿了!”二崽回答的超大声。 “饿了这就下饺子,等几分钟。”灶台的火烧着,只等水开,饺子就能下锅。 “娘,几分钟是多久。”二崽胳膊攀着门框,笑嘻嘻地问。 林昭头疼,没上学的小朋友问题真多。 “会数数吗?” “会。”二崽满脸骄傲,“我能数到一百呢。” “我哥也能。” 说到他哥,大崽更加骄傲。 “这么棒啊。”林昭手上忙活着,没忘记夸赞,还寻空问:“谁教你的?” “我小叔。”二崽说。 二崽的小叔是顾轻舟,在上初中。 顾轻舟是个沉默踏实的少年,对长辈尊敬,对家里的侄子侄女很好,和顾杏儿是截然不同的性子。 林昭余光瞥见和大崽一起给龙凤胎洗手的铁锤,笑着道:“铁锤留下一起吃。” 小朋友不懂客气,见三婶婶满脸温柔的笑,铁锤高兴地应下。 “我去跟我娘说。” 说着话,往外冲。 二崽大喊:“铁锤,我跟你一起。” 林昭见他要跑,葱灶房探出头,说道:“二崽,告诉你奶,以后不用做你们的饭。” “知道啦。” 两个小朋友一起往老宅跑去。 到老宅,还没进门,二崽的大嗓门儿先传进去。 “奶,我娘让铁锤在我家吃饭!” 老宅才要做饭,顾母听到二崽的声音,急忙出来。 “你娘做饭?”她的声音满是意外。 “我娘今天包饺子!”二崽高兴地说,一嗓子喊出屋里所有人。 “……包饺子?”铁蛋羡慕地快流口水,“什么饺子?” “猪肉大葱的。”还没尝到他娘包的饺子,二崽就觉得他娘做的饺子天下第一好吃。 “对了,我娘还说,以后不用做我们的饭啦。” 二崽这话一说,顾母回忆起,老三媳妇刚嫁过来那会确实会做饭,厨艺还不错,明明是简单的食材,她的手做出来,总是格外的香。 可惜没多久她怀了大崽二崽,之后再也没进过灶房。 “好,我知道了。”顾母应下。 又不放心地补充:“要是没吃饱就来找我。” 听见这话,喜形于色的顾大嫂顾二嫂笑容僵在脸上。 没见过主动招揽麻烦的! 二崽不客气地答应下来,“嗳。” 他说完,小铁锤跟着道:“奶,三婶婶让我在她那里吃。” 顾大嫂神色瞬间好转。 “奶,我和铁锤回去了!”二崽说一声,拉上铁锤跑的飞快,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顾家其他的孩子能羡慕死。 咋不是他们跟大崽二崽同岁呢。 二崽和铁锤刚回门口,闻到更浓的香味。 两个馋嘴的小朋友加快脚步,冲进家门。 “娘,饺子是不是好了?”二崽急吼吼地问。 林昭注意到他的动静,但是没理,她正用漏瓢盛饺子,灶台上放着五个碗,五岁小朋友的碗里各盛八个,龙凤胎各两个,尝尝味,他俩太小了,还是喝麦乳精。 “饺子好了,都来……” 话才出口,想起大崽几个没洗手,抓住二崽摸上碗的手,“洗手没有?” 二崽还真忘了,对上他娘严肃的脸,嘿嘿一笑,“忘了,我现在去洗。” 林昭端上饺子往外走,见几个孩子乖乖洗手,说道:“我们的手上都是细菌,以后凡是要拿入口的东西,都要洗手,记住了没有?” “什么是细菌?”二崽满脸疑惑。 “细菌是很小的微生物,我们用眼睛看不见,把细菌吃到肚子里,肚子会长虫。”林昭温声解释。 二崽猛地抬头看向林昭,震惊道:“肚子长虫!元宝拉出虫子是因为他肚子长了虫?” 画面在脑海浮现,林昭想堵住二崽这张嘴。 正要吃饭呢,什么话都往外吐噜。 “嗯。”含糊回答着,不想再说这么话题。 改天买点打虫药回来,林昭心想。 偏偏二崽话很多,“娘,那头上也有虫子呢?也是细菌吗?” “!!” “你们头上有虫子?”林昭脚步轻挪,从来都不疾不徐的语调瞬间调高几度。 她挪的那一步可让大崽二崽伤心。 一模一样的脸露出同款受伤。 二崽控诉:“娘嫌弃我们。” 嫌弃倒是不嫌弃,就是浑身起鸡皮疙瘩。 林昭岔开话题:“吃饺子,再放不好了。” 心里已是打定主意,等剃头匠再来,给两个崽剃光头。 大崽二崽脑门一凉,急着吃饺子,没注意被他们娘成功转移了注意力。 “吃饺子喽。”二崽快快乐乐地坐下。 龙凤胎也饿了,看见吃的上手要抓,铁锤用手臂圈住两个弟弟妹妹,两小只往饺子的方向使劲,嘴里发出用力的气声,“哼……” “铁锤,不用管三崽四崽,让他们自己吃。”林昭把两个小木碗里的饺子用筷子弄碎,朝龙凤胎招手。 铁锤同时松开手。 龙凤胎摇摇晃晃地走向林昭,洗白白的手朝小木碗伸,抓到就往嘴里塞。 这么一会,二崽已经吃掉了半个饺子,他的眼睛亮如太阳。 “好吃,好多肉,娘,哥,铁锤,你们快吃。” 林昭看他吃的很快,不放心地提醒:“别急,慢点吃,小心噎到,喜欢吃过几天再给你们包。” 二崽嘴巴的饺子来不及往下咽,囫囵道:“好啊!娘,我喜欢吃饺子!” 林昭瞥见龙凤胎吃的满脸都是,觉得很有必要给两小只做几件布兜兜,不然洗衣服能洗到崩溃。 “二崽小同志,我想问,有你不喜欢吃的吗?” 小朋友都喜欢扮大人,二崽听到这称呼,笑容大大的,兴奋道:“没有,我什么都喜欢!” 大崽跟着说:“娘,我也不挑食。” 两个哥哥一说话,三崽四崽按捺不住,握着小木勺的手甩起来,粉粉嫩嫩的小嘴吐出话来:“沃,噗……” 想说他们也不挑食,一着急噗噗喷饭,瞬间变成小脏娃。 林昭没管,小孩子都这样。 这年代吃饱都难,没有要哄着喂饭的小朋友,再加上林昭厨艺好,孩子们吃的喷香,没一会就吃完了饭。 “吃饱了吗?没吃饱还有。”林昭说。 大崽帮他娘收拾碗,脸上满是笑。 “饱了,娘,我们洗碗,你歇着。” 铁锤和二崽也扶着鼓鼓的肚子,帮忙收碗。 “小心点。”林昭没拒绝,只是嘱咐。 二崽笑嘻嘻地说:“娘放心,我和我哥会洗碗。” 自从他们满五岁,家里的碗都是他们洗的,娘好懒。 不过…… 如果娘做饭,他愿意天天洗碗,家里的活都他干都行。 二崽看向正在给弟弟妹妹收拾身上的娘,嘴角的弧度不断加大。 “二崽,你笑什么?”铁锤好奇地问。 二崽美滋滋一笑,装神秘,“你不懂。” 铁锤挠挠头,二崽什么都不说,他当然不懂啊。 林昭给龙凤胎洗干净手脸,擦了点润肤的雪花膏,看见大转盘右侧的任务栏又有亮光闪过。 提示任务完成。 [小朋友吃到美味的饺子,身体心理得到双重满足。恭喜你顺利完成任务,得到5个积分。] 5个? 不是4积分的任务吗。 眼风瞥见任务清单后面的括弧里,多了铁锤的名字。 原来是按人头算,早说呀,她多喊几个小朋友。 林昭满心遗憾。 刚给龙凤胎擦完雪花膏,二崽的小黑脸探到她面前。 “娘~~”顾二崽喊娘的声音满是弯弯绕绕,语气带着小波浪。 “怎么了?” “我都没有擦过雪花膏。”二崽也不说想让娘给自己擦擦雪花膏,而是拐弯抹角地卖惨。 大崽也看着林昭,什么话都没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满是期待。 林昭无奈又心酸,开口道:“去洗洗。” 话才落下,瞥见抽奖大转盘右侧的任务栏又更新啦。 [夏天很燥,皮肤总是干巴巴的,快给崽崽们涂点润肤的,完成任务获得5积分。] 它这是自动把铁锤放进任务里了呀。 “铁锤也去。”林昭说。 铁锤受宠若惊,说了声谢,就被二崽拉过去洗手洗脸。 快速洗完手和脸,小朋友排排站到林昭面前。 “娘,好啦,先给我抹。”二崽笑嘻嘻地说,眼睛一直瞄放在桌上的雪花膏上。 林昭挖出一小坨雪花膏,均匀抹在二崽的脸上,连他那双小手也没忽略。 “谢谢娘,好香啊。”二崽闻着手上的香,挤开龙凤胎,坐在他娘边上。 龙凤胎以为二锅锅在和他们玩,一左一右用小屁股挤他,笑得咯咯咯,很是开心。 轮到大崽。 大崽又高兴又激动,羞涩地红了耳根,看向林昭的眼睛很亮很亮,里面好似有珍珠。 “谢谢娘。”大崽不好意思地说。 话说完,忙走到一边。 在林昭没看见的角落,他也抬起手,轻轻闻了闻。 是香的。 铁锤脸比大崽都红,等林昭给他抹完,小朋友同手同脚地离开。 同一时间。 [……恭喜你完成了任务,获得5积分。] 总共12积分啦。 林昭没急着抽,抽奖嘛,得有点仪式感,睡前抽。 就在这时,顾杏儿扛着两捆柴过来,闻到满院子的香味,心像泡在酸菜坛子里,看向林昭的眼神厌恶又嫉恨。 她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吃饭,肚子空的四肢无力,阴沉着脸把柴火丢下,跑了出去。 二崽撇撇嘴,“小姑一点也不讲究,都不放整齐。” 说着话,走过去,把柴往墙角拖。 大崽和铁锤一起帮忙。 龙凤胎也要去凑热闹,林昭忙把两小只搂进怀里,笑道:“你俩就别去帮倒忙了。” 二崽是有点强迫症在身上的,把柴一根根摆上去,摆的整整齐齐,瞧见那太长的,还得用力折断再放。 六六年,白天没什么娱乐项目,晚上也没有。 林昭一家和别的村里人一样,早早要回房睡觉。 临进屋,她忽然开口道:“三崽四崽和我睡。” 三崽四崽正挂在林昭腿上,听见娘在叫他们,两小只抬起白嫩嫩的小脸,露出疑惑的小表情。 林昭被萌的心肝一颤,摸摸女儿的小脸,声音轻缓:“四崽和哥哥晚上和娘睡,要吗?” “要,睡。”四崽奶声奶气地吐出两个字。 三崽点头。 对此,二崽羡慕不已。 “娘,我小时候和你一起睡过没有?”二崽期待地问。 林昭心一抽,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好像没有。 她当时心像坠着石头,看什么都没精神,吵吵闹闹、什么都要管的婴儿,当然不想照顾。 二崽见他娘没说话,笑着说:“肯定有,奶说过,刚出生的小宝宝离不开娘,我和我哥小的时候肯定和娘一个房间,娘肯定还哄我和我哥睡觉来着,一定是这样。” 大崽想象着他娘哄他们睡觉的场景,眼睛明亮如灿星。 是这样吗? 林昭心中愧疚又心虚,目光闪躲着,说:“你们是大朋友了,娘也能哄你们睡觉……” 她话还没说完,惯会顺杆儿爬的二崽看着林昭,说道:“娘,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 大崽也想,但是他没说,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他娘。 “行啊。”林昭应下,“看在你们洗了澡,是干干净净的小朋友的份儿上。” 闻言,大崽眼睛亮起来,好似星星坠落他眼底。 他好开心啊。 二崽嘿嘿一笑,拉着他哥回屋,边走边说:“娘,我们去拿枕头。” 到屋子后,二崽脸上的笑都没落下去,对大崽道:“哥,娘今天真好,我喜欢娘,你呢?” 大崽黑乎乎如小扇子般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眼里满是羞涩,他抿了抿唇,好一会才开口:“我也喜欢。” “嘿嘿,我就知道你也喜欢。” 听到弟弟的笑声,大崽本就热乎乎的耳朵更加红。 丰收大队没通电,家家户户用煤油灯,蜡烛贵,没人舍得买,屋内的灯朦朦胧胧,照在人身上,格外的暖。 林昭正在铺床。 床上的褥子硬邦邦,外面得洗晒,里面的棉花得重填,不然冬天会很难熬。好在现在还是盛夏,有时间准备,到那时新房应该能盖好,盘两个炕,给崽崽们把屋子收拾下,再添些新衣服,这日子不就起来了嘛。 第9章 “想像娘” 大崽二崽拿来小枕头,这枕头也是顾母给做的,布是旧的,拼接痕迹很重,但这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乡下人没有收入来源,布票就那么点,谁的衣服不是补丁摞补丁?好些人连枕头都没有呢,他俩有都是他们奶对他们的偏爱。 “三崽,四崽,乖乖躺下,别闹娘。”大崽一本正经地教育弟弟妹妹。 龙凤胎露出乖软的笑,听话躺下。 大崽二崽怕娘赶他们去隔壁,也乖乖躺下,四双眼睛齐刷刷看着林昭。 “看我干什么,睡不着啊?”林昭好笑地问。 “今天好饱,肚子一点也不难受。”二崽摸着饱饱的肚子,短腿交叠在一起,像个小老头。 林昭抬眼,“平时没吃饱?” 二崽抱住她的腰,哭兮兮卖惨:“吃不饱!一点也吃不饱!都是汤水,根本不管饱!” 林昭没怀疑顾母虐待两个崽,因为老宅的伙食就是这样,中午那顿还成,晚饭那顿稀的能照出脸。 “以后娘做饭,让你们吃饱长高高。”林昭轻哄。 二崽猛地抬头,咧开嘴笑,“我信了哦,娘要说到做到。” 大崽看着弟弟窝在娘怀里,眼中满是羡慕。 三崽四崽也坐起来,要让娘抱。 林昭让他们乖乖坐着,拍拍二崽的肩膀,说道:“快起来,娘给你量量尺寸。” 她取来软尺,挥了挥手。 “娘要给我做衣服?!”二崽摁住要娘抱的弟弟妹妹,眼睛亮的不可思议。 大崽也有些激动。 “对啊,给你们哥俩做几件衣服。”林昭笑着说:“我买到布了。” 二崽站起来,双臂打开,昏黄灯光下,他笑容灿若骄阳。 林昭动作麻利地量完尺寸,记在旁边的笔记本上,又朝大崽招手,“大崽,该你了。二崽看好三崽四崽。” 二崽中气十足地应道:“嗳!” 大崽走到床边,看着他娘,眼神孺慕,“谢谢娘。” 林昭还是那套流程量好身,笑道:“收下你的谢了,快去躺着,时间不早了,小孩子不能熬夜。” 说完话,她取出柜子里的布,开始裁剪。 乡下的姑娘没有不会做衣服的,林昭打小学习能力强,稍稍学半个月就会了。 “娘,你会做衣服?”躺在最外面的二崽笑看着他娘。 林昭白他一眼,说道:“我本来就会。” “娘以前给我和我哥做过衣服吗?”二崽又问。 “没做过。”林昭顿了顿,“舍不得钱票。” 二崽小脸僵住。 片刻后,巴巴地问:“娘现在舍得了吗?” 林昭借烛光裁剪手里的布料,几年不做衣服,手艺没生。 “舍得啊。”她笑了笑,“我突然想起你们四个崽是我好不容易生下的宝贝蛋,你们乖的过分,我想当个好娘。” 二崽听到娘说,他们是宝贝蛋,从心底涌出密密麻麻的欢喜。 “娘也是我们的宝贝蛋。” “……” 林昭无奈,转移话题:“快睡,明早不是要早起。” 二崽闭上眼,没一会又睁开,神色期待地问:“娘明早还做饭吗?” “做啊。”林昭轻笑,玉白的脸在昏黄的灯光照影下,美丽,温柔,在大崽心底留下深刻的印象,直到他生儿育女都不曾忘记。 “我不是都说了,以后都做。” 大崽怕娘辛苦,主动道:“我可以学做饭,等我学会给娘做。” 林昭那颗当娘的心酥酥麻麻的,软成一滩水,笑着应下:“好啊,真是娘的乖大崽。” 二崽是个有大志向的小朋友,当即道:“我长大挣大钱,给娘买个大饭店,请最好的厨师给娘做饭,让娘做少奶奶。” “!” 前面的就算了,后面这一句,你是想送你娘进去啊! 林昭眉头蹙起。 “这话又是跟谁学的?” 二崽很会看人眼色,登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乖乖道:“我听村里的大娘说的。” 一猜就是。 林昭看着他,神情严肃,“今后不准再学村里人说话,再让我听见你学那些乱七八糟的,家里的糖全没你的份。” 按照书中的剧情,马上会乱起来,再说什么诸如少奶奶之类的词语会倒霉。 她又不好直接告诉二崽接下来的事,只能用他最喜欢的糖威胁他。 二崽差点没跳起来,一口应下:“我不学了!我再也不学了!” 开玩笑,跟学闲话相比,糖重于一切。 林昭不怎么放心,转而叮嘱大崽:“大崽,你看着点你弟弟。” 大崽最喜欢帮他娘做事,郑重其事地点头,“嗯。” 说话的功夫,林昭裁好布料,只等明天缝,她没有手表,摸不准现在几点,觉得有些困乏了,收起东西。 “睡。” 龙凤胎早睡的四仰八叉,小肚子一起一落,小jiojio翘起,脸蛋红扑扑。 林昭给两小只调整好睡姿,用新毯子盖住他们的小肚子,对大崽二崽说:“大崽二崽,躺好,娘要吹灯了。” “躺好了。”大崽说。 林昭吹熄灯,躺下来,不多时,两个大朋友也沉沉睡去。 等孩子们都睡着,林昭搓搓手,开始抽奖。 红色指针转啊转,最终停下。 停在洗浴护肤套装那一栏。 【洗衣皂x2个】 【洗发水x1瓶】 【玫瑰香沐浴露x1瓶】 【柔顺滋润护发素x1瓶】 【小苏打美白牙膏x1个】 【软毛牙刷x5个】 【美白保湿身体乳x1瓶】 【保湿补水面霜x1瓶】 【补水润肤儿童面霜x1瓶】 【润肤洗脸皂x1】 全是家里急需的。 林昭轻手轻脚地起身,默念提取,把新抽到的东西收进柜子,打了个哈欠,上床睡觉。 ?- 顾家老宅,大房所在的屋子。 铁蛋翻来覆去睡不着,问弟弟:“铁锤,你今天真吃了八个之多的饺子?” “嗯嗯。”铁锤直挺挺躺着,右手摸着鼓鼓的肚子,干瘦黝黑的脸上都是满足。 “三婶婶包的饺子有拳头那么大,一口咬下里面都是肉,还是白面的,吃起来可香了。” 铁蛋羡慕的想哭。 “你咋不知道给我剩一个。”他埋怨道。 铁锤眼神疑惑,“不是哥说的,只有吃到肚子里的,才是自己的。” 铁蛋想扇自己一巴掌,问就是后悔。 “以后再有好吃的,给哥剩点,哥有好吃的也给你剩。” “不行。”小铁锤摇头拒绝,“我要给大崽二崽的。” “才不给你,你太能吃了。”他还贴心的给出解释。 铁蛋仿佛能听到心碎的声音,语气幽幽的:“铁锤,我才是你哥,亲生的。” 给亲哥剩口吃的咋了? 铁锤翻了个身,没听这话,嘴里嘟囔着:“大崽二崽也是我兄弟,最好的兄弟。” 铁蛋又气又伤心,说道:“我白给你洗尿布了!” 话说完,也翻过身去。 哥给他洗尿布? 小铁锤瞬间躺不住啦,像个虫般地挪动身体,在他娘黄秀兰旁边停下,小声道:“娘,我哥给我洗过尿布?”小朋友满脸纠结。 黄秀兰觉得儿子的小表情真好玩,故意逗他:“是的话你要怎么样,不是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铁锤看一眼他哥满是幽怨的背影,心里早有打算。 “如果哥给我洗过尿布,我给哥留好东西,如果哥没洗,我还是给大崽二崽留。” 黄秀兰原本不喜欢小儿子和三房的孩子太近,那两个孩子都太精明,老三媳妇吃喝拉撒都不管他们,她怕铁锤吃亏。 没想到林昭居然会请铁锤吃饺子。 怪啊。 不过她儿子得好处,精明的顾大嫂当然不会说什么。 铁锤戳黄秀兰的胳膊,较真儿地问:“娘,哥有给我洗过尿布吗?” 他身后的那个少年身体僵硬。 虽然洗一半被臭哭了,但也算洗过?! 黄秀兰瞥铁蛋一眼,笑着说:“也算洗过。” 铁锤疑惑,啥叫算洗过? “我怎么闻着你有点香?”黄秀兰老早闻到铁锤身上有香味,一直没问,这会离的近,那味道更明显了。 铁锤憨憨地笑了笑,“三婶婶给我抹了雪花膏,我和大崽二崽还有龙凤胎都是香喷喷的小朋友。” 黄秀兰没想到林昭变化这么大,满肚子疑云。 老三媳妇到底咋回事? 翌日。 林昭迷迷糊糊醒来,觉得又热又喘不过气,睁眼一看,龙凤胎睡在了她身上,以奇怪的姿势。 大崽二崽也挤在自己身边。 她抱起三崽四崽,把他们放到旁边,坐起身,用手当扇子胡乱扇着风,睡眼惺忪,没彻底醒过来。 热死了。 大崽二崽也被热醒,两个小朋友长得稍长的头发湿漉漉的,脸上都是凉席印子,热得发红。 “娘。”大崽沉稳的声音在此时才有小孩子的稚嫩童真。 林昭声音放的很轻,“还困不困,要是困再睡会。” “娘呢?”大崽揉揉眼睛,人清醒了些。 “不困了,实在太热了,我出去洗洗给你们做早饭。想吃什么?”林昭问。 “娘不管做什么都好吃。”大崽想到昨天吃的饺子,吞了吞口水。 林昭被夸的心花怒放,沉吟片刻,说道:“给你们做鸡蛋羹,三崽四崽也能吃,可以吗?” “好。”大崽高兴地说。 母子俩轻手轻脚地下床,来到院子。 屋外有风,大清早气温还没起来,外面比屋里舒服多了。 林昭打开窗,让屋内空气流通起来。 “大崽,我们先洗。”她拿出洗脸皂和四根软毛牙刷,对大崽一一介绍:“这是洗脸皂,平时洗手你和弟弟妹妹们也能用,这是给你们买的牙刷,等二崽几个醒来,你负责分给他们。” 大崽伸出两只手接下林昭给的东西,三支牙刷谨慎放回桌上,手拿自己的那支去刷牙。 他是第一次刷牙,感觉很新鲜,学着他娘的样子,左刷刷,右刷刷,上刷刷,下刷刷,偶尔对上林昭的笑眼,也弯起眼睛笑起来。 林昭吐出漱口水,不忘对儿子说:“牙膏水不能咽,要吐出来。” 大崽腮帮子鼓鼓的,嘴巴一圈都是白白的泡沫,点点头。 林昭试着用抽到的洗脸皂洗脸,味道香喷喷的,用起来很舒爽,一点也不干,皮肤润润的,很舒服,不过她习惯洗完脸抹点雪花膏。 回到屋子,想起昨晚抽到的面霜,没用雪花膏,干脆抹上抽到的。 屋外,大崽第一次用洗脸皂洗脸,小朋友被香的想咬那皂一口。 林昭半个身子从窗户探出,用气音喊他:“大崽,洗完进屋,我给你抹点面霜。” 听见这话,大崽冲掉脸上的泡沫,用毛巾擦干脸,哒哒哒跑进屋,踏进房门的那瞬,下意识放轻脚步。 林昭神色一柔,给大崽抹上面霜。 “香?”她问。 “香。”大崽小声回答了他娘的问题,语气疑惑:“和昨晚的味道不一样。” 林昭一点不心虚,挑眉道:“这就不懂了,女同志喜欢各种各样的护肤品,这还算少的。” 大崽恍然大悟,说:“等我长大当工人,给娘买好多雪花膏。” 甭管这话是真是假,总让人暖心。 “好,我等着。”林昭指着那罐儿童面霜,说道:“这是小朋友用的,以后你和弟弟妹妹洗完脸要记得抹。” 大崽问:“抹了能和娘一样白吗?” 林昭险些笑出声,“你想变白啊?” 大崽抬头看她,羞涩一笑,“我想像娘。” “嗯?”林昭不解。 大崽却垂下眼,未答。 村里人说,他们黑的不像娘。 林昭没逼问儿子,只说:“你和二崽是晒的,所以才黑,你看三崽四崽不就白白嫩嫩吗,等养一段时间,你和二崽也会变成白白嫩嫩的小朋友,和我一样。” 大崽开心起来,认真道:“我会提醒弟弟妹妹抹。” 林昭搂住儿子薄薄的肩膀,把他往屋外带。 “走,给你们蒸鸡蛋羹。” “除了鸡蛋羹还想吃什么?” “我帮娘烧火。”大崽说,然后回答她的话:“蒸鸡蛋羹就够了。” “也行,反正要不了多久就该吃中饭了。” 母子俩在灶房忙活起来。 顾大崽坐在小马扎上帮忙看火,他时不时看向自己娘,嘴角的笑始终没落下。 不多时,锅里传出诱人的香气。 “娘,好香。”大崽坐在小马扎上,鼻尖耸动,猛地一吸,整个人险些被香迷糊。 娘足足打了四个鸡蛋呢。 第10章 “嫉妒我娘有钱花吗” “马上好,去喊二崽他们起来。”林昭吩咐。 大崽抹掉额头热出的汗,正要冲出灶房去喊弟弟妹妹们,二崽刚好往灶房里冲。 见到哥哥,很不高兴地控诉他:“哥你起来不叫我!我们以前都是一起起来的!” 大崽愧疚不已。 他太开心了,只顾着和娘说话、帮娘的忙,把二崽忘了。 林昭见大儿子满脸无措,给他解围:“二崽,你哥是看你睡的跟小猪一样半天起不来,存心让你多睡会,你怎么这么凶啊。” 一句话,二崽的火气被戳破,满脸讨好的笑,对他哥说:“哥,我没凶你。” 大崽是个大度的小朋友,没生弟弟的气,“三崽和四崽呢?” 二崽回答:“还睡着,要叫吗?” “叫,娘给我们蒸了鸡蛋羹。”大崽说。 二崽震惊地瞪大眼睛,音调抬高:“鸡蛋羹?” “嗯。”大崽嘴巴凑近弟弟的耳朵,小声道:“娘打了四个鸡蛋。” “哇!”二崽哇一声,冲进房间喊龙凤胎,他迫不及待想吃鸡蛋羹啦。 三崽和四崽也被强行叫起来,两个小宝宝要哭不哭,嘴里骂着坏,人却乖乖听从二锅锅的安排。 见状,林昭觉得自己生的崽真省心啊。 四崽抱住她的腿,小手指着二崽,奶声奶气地告状:“坏,锅锅。” 林昭亲亲女儿白净的小脸,故意道:“那罚你二锅锅不能吃鸡蛋羹,行不行?” 大崽二崽见娘亲妹妹,脸上流露出羡慕。 四崽急了,忙道:“锅锅,饭饭。” 意思是要给哥哥吃饭。 林昭轻刮女儿的鼻尖,嘴角含笑,“好好好,给你二哥吃饭。” 四崽笑出四颗小米牙。 她二哥一脸感动,稀罕的想咬妹妹一口,他妹妹怎么这么好! “大崽,你带着弟弟妹妹吃蛋羹,我去趟隔壁。”林昭拿上今早准备的谢礼,往隔壁去。 被委以重任的大崽二崽郑重其事地应下,先带弟弟妹妹洗脸。 “二崽,三崽,四崽,你们先洗脸刷牙,我教你们。” 他给弟弟妹妹挤好牙膏。 二崽伸舌头轻轻一舔,“哥,甜的。” 瞧见他的动作,龙凤胎学起来。 大崽忙阻止他们,急忙道:“牙膏不能吃。” 又扭头,生气地看着二崽:“二崽,你别什么都往嘴里送,会教坏三崽和四崽的。” 二崽最听他哥的话,他哥一凶就老实了,乖乖刷牙,本来还想闻闻洗脸皂都没敢。 看着弟弟妹妹洗干净脸,大崽从屋里拿出儿童面霜,给二崽和龙凤胎抹上。 “香。”四崽吐出一个字。 三崽在婴儿时期都不哭不闹,会说话后话也不多,只点点头。 “哥,我饿了,能吃了不?再放下去该凉了。”二崽不在意什么抹脸的,他只想吃蛋羹。 “凉不了。”大崽说,把面霜放回原处,才发话说可以吃了。 二崽长这么大没吃过几回鸡蛋羹,尤其是这么多的鸡蛋羹,他脸上堆满笑。 “起来就有鸡蛋羹吃,这也太幸福了。” 大崽赞同。 至于龙凤胎,脸已经迈进他们的小碗里,吃得晃着小短腿,笑容甜甜的。 林昭带上半包红糖,一把硬糖出门,来到邻居门前,砰砰砰敲门。 “谁啊,直接进来,哪用得着敲门。”里面传来一道爽朗的女声。 林昭推门而入,王春花瞧见她狠狠一愣,“大崽娘?” 做邻居那么久,从没见过大崽娘上门。 上门是客,她只愣了一下,便招呼家里的孙女拿板凳,给邻居倒水。 王春花看向林昭的额头,见那包小了很多,笑了说:“头上的包看着好多了,头还疼不,要是疼得上县医院看看,伤到头可不是小事。” “好多了,多亏婶子帮忙。”林昭笑了笑。 又对要倒水的王家孩子说:“不用倒水,就这么点路,我就来送个东西,等下就得回去,孩子们都在家呢。” 说着话,顺手把带来的东西放桌上。 她的性子不喜欢和人推脱。 “昨天实在麻烦婶子了,这些糖给孩子们甜甜嘴。” 王家的小孩脸上绽放出喜悦,目光灼热地看着桌上的糖,不停吞咽口水,却是没闹着要吃,看着家里人教的不错。 “哪用的着这么客气。”王春花忙要把东西给林昭,被林昭压住手。 “这是谢礼,婶子就收下,大崽他们也没少受你照顾,这点东西不算什么。”林昭不喜欢推来推去,那张娇艳的脸一派肃然。 她笑起来,整个人很甜,一旦冷下脸,就好似冬日挂在枝头的白梅,浑身清冷让人不敢靠近。 王春花表情一懵,还待说什么,只看见林昭快步离开的背影。 “大崽他娘……” 听到她的声音,那道身影走的更快。 王春花哭笑不得。 承淮家的咋是这样的行事风格。 全大队都找不到第二个。 “奶,我想吃糖。”王家的小孙子扯他奶的衣摆。 王春花扫开他的手,“轻点轻点,衣服要扯坏了,个小背时鬼,扯烂衣服小心我揍你。” 熊孩子忙松开手,他奶说揍人是真的会揍。 “奶,糖。”小男孩可怜兮兮地要糖。 王春花舍不得,糖多难得啊,留到过年再吃。 “去去去,好端端的吃什么糖,边儿去。” 小男孩仗着年纪小挂在她腿上,嚎道:“奶,我想吃糖。” 其他孩子也没动,直勾勾看着那糖,眼神期待又火热。 王春花被缠的没办法,抠出一颗糖给最大的孙子,“泡水分着喝。” 撂下一句话,怕再被磨,快步走进屋,把糖藏起来。 林昭带着东西上王家门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村子。 一群东家长西家短的大娘又凑成一堆,开始口水四溅,你一句我一句说起来。 “听说承淮家的带东西去王家了,知道她带了啥不?”全大队最八卦、最爱说人是非的妇人压低声音说。 “这谁知道啊,春花也没出来显摆,也没人敢跑到大崽他娘跟前问。”第二八卦的婶子道。 这时,长剩娘冷哼,满脸瞧不起,发表看法:“谁不知道那是个小气的,连给自己的崽做身衣服都舍不得,她能送什么好东西给王家,不会是几个烂番薯。” 元宝娘惊讶地看着她,“你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长剩娘面带疑惑。 “林昭给大崽二崽买了肉包子,昨天还给他们包饺子吃。对了,铁锤也在顾家三房吃了。”元宝娘说。 长剩娘翻了个白眼,语气泛酸,“谁知道她在装什么,没准两天就又变回去了。狗改不了吃屎,我才不信只顾自己的人会改好。” 元宝娘还想再说什么,瞧见大崽二崽带着龙凤胎走来。 两个大朋友不像平时跑跳,窜天猴般的走路,而是慢悠悠走着,怪斯文的。 元宝娘一眼看到大崽二崽穿的新鞋,震惊地站起来,问道:“大崽二崽,你们娘给你们买鞋了?” 大崽腼腆一笑,二崽神气地大声道:“对!我娘说这是回力鞋!” 在场的吃瓜群众不动声色地看向长剩娘,如她们所愿看到一张五颜六色的脸。 众人眼里满是看好戏的笑,纷纷起身,走向大崽二崽,看两人脚上的鞋。 “买的鞋是不一样,看着是气派。”元宝娘笑着夸道,“大崽二崽,你们这鞋得好几块?” 大崽腼腆又害羞,被人围着小耳朵都快冒烟了。 二崽右腿抬起,左右侧脚,让所有人全方位看自己的鞋,高兴地说:“好看,我娘没说几块,我娘对我们可好啦。” 元宝娘瞧着二崽活泼的样子,笑出声,“是,你娘对你们好。” 几块的鞋一买买两双,怎么不算好呢。 长剩娘酸唧唧地嘟囔:“真不会过日子,给孩子买鞋,钱多的没地方花,败家娘们儿。” 省吃俭用一分钱恨不得掰两半花的妇人们点头。 是败家。 也有拎得清的。 “顾家老三月月有津贴,这几年也没见林昭大手大脚的买过什么,她应该攒了不少钱,给孩子们买双鞋咋了?我要是有钱,我也给我娃买。”元宝娘出言反驳。 她是羡慕,但是不酸。 和元宝娘处得好的妇人跟着道:“是呀,兜里要有东西,谁不想买。” 舍不舍得是一回事,有没有钱是另一码事。 长剩娘撇撇嘴,满脸不屑一顾。 谁不会张口说,那钱是大风刮来的吗,买什么买。 ?- 因为两双鞋,大崽二崽满村子乱蹿,一跃成为全村最靓的崽。 两个小朋友还专门跑到顾家老宅。 走到顾父跟前,“爷,看我新鞋,我娘给我和哥买的,好看不?”二崽嘚瑟得像个开屏的孔雀。 顾父笑着点头,“好看。” 大崽也往他爷跟前晃悠,喜提一句夸赞后,心满意足。 顾家的孩子们听见二崽的大嗓门,好像在说什么新鞋子,纷纷跑出来。 瞧见大崽二崽脚上的鞋,没羡慕成柠檬精。 “大崽二崽,你们这鞋是知青们说的回力鞋?”顾家的长孙梆梆蹲下摸二崽的鞋,神色羡慕。 二崽重重点头,笑花飞出他的眼。 “我娘给我和我哥买的。” 梆梆上学了,知道一双回力鞋多难得,眼里的羡慕几乎要流出来,“三婶对你们可真大方。” 林昭只是给孩子买双鞋而已,孩子们对她的印象彻底扭转。 二崽笑嘻嘻的,“我娘是全大队最大方、最好的娘!” 他把自己的脸凑过去,“梆梆哥,你闻我脸,香不香?” 梆梆吸气,闻到一股黏腻的香味,“香,这是什么,雪花膏吗?” “不是雪花膏,是我娘专门给我和我哥还有三崽四崽买的儿童面霜,专门给小朋友用的噢。”二崽重点强调。 梆梆幽幽道:“三婶对你们真舍得。” “我娘啥也舍不得给我买。”十一岁的小少年快羡慕哭了。 “二崽,能让我摸摸你的鞋不?” 二崽直接脱下鞋,说:“可以啊,你摸。” 梆梆双手往裤腿上拍拍,接过那只鞋,惊叹道:“买的是不一样,摸着真舒服,穿着咋样?快给哥说说。” 八岁的来妹学着他哥摸了摸,“是不一样,大崽二崽你俩居然舍得穿,这要是我的,我根本舍不得穿。” 大崽想到林昭说的话,脸上洋溢出笑:“我也这么说了,但是我娘说……鞋子买来就是为了穿的。” “我娘还说,等穿坏再给我们买新的!”二崽补充道。 梆梆和来妹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二崽和铁锤关系好,瞧见他也眼巴巴地看着,朝他招手:“铁锤,你想不想试试?” 铁锤受宠若惊,憨憨地笑问:“……行吗?” “有啥不行的,我们是好兄弟。” 说话间,二崽脱下鞋,脚就那么踩在地上。 大崽皱眉,“二崽,你脚脏了,等会儿再穿鞋的时候得洗洗。” “知道啦哥。”二崽摆摆手,不在意地说。 他的新鞋,他肯定会仔细呀。 铁锤穿上二崽的新鞋,双脚都不知道怎么落地,手脚都轻飘飘的。 黄秀兰看着儿子脸上的笑,有些心酸。 她也想给儿子买双新鞋,但是没办法,顾家没分家,她手头一点钱也没有。 这一刻,黄秀兰从心底涌出对林昭的羡慕来。 性子厉害点,爱闹腾,不见得全是坏事啊。 顾二嫂赵六娘也是这个意思。 什么时候能分家啊。 因为大崽二崽脚上的回力鞋,顾大嫂顾二嫂心里掀起波澜,久久难平。 顾杏儿背着一捆柴回到家,看见大崽二崽,目光沉下去。 眼风瞥到两人脚下的新鞋,出言刺道:“用我三哥的钱票潇洒,还跑来炫耀,你们娘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她一句话,气氛变的冷凝。 二崽坐在木凳上,仰头看顾杏儿,小脸认真地说:“你三哥也是我爹,我和我哥是我爹的儿子,我爹养我们是应该的,小姑为什么这么生气?是因为嫉妒我娘有钱花吗?” 顾杏儿一噎,心口堵着一口闷气。 “砰!” 她卸下那捆柴,径直丢向大崽二崽所在的方向。 “你祖宗的!”刚踏进顾家门,来找两个外甥的林二哥见到那捆柴朝大崽二崽飞去,飞速跑起来,整个人往前一跃,把那捆柴踢回去。 正是顾杏儿所在的地方。 “啊——”只听一声痛呼,众人再看去,顾杏儿歪躺在地上,腰上腿上被她带回来的那捆柴压着。 第11章 “底气” 林二哥冷冷看她一眼,那双利眼扫视着俩外甥,“大崽二崽,你俩没事?” 二崽看见二舅,满脸激动,“二舅,你咋来了?” 林世盛揉揉二崽的头上,手上满是外甥的汗,“听说你娘磕到头了,我和你姥来看看。” “我姥来啦,二舅,我回去看我姥。”二崽高兴地说。 说完,拉着他哥的手腕,拔腿往自家跑。 林家人对顾家四崽都很好,小朋友很喜欢姥姥家的人。 林世盛没着急走。 他看向被顾大嫂顾二嫂扶起的顾杏儿,冷声警告:“我们林家不是没人,招惹我妹妹的时候脑子先想想,后果你承担不承担的起。” “这是第一次,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再有下回,我们几兄弟可就不像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顾杏儿身上被砸的很疼,又被警告,委屈又害怕,坐在那里呜呜直哭。 林世盛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面无表情地离开。 他走了没多久,顾父顾母和顾大哥顾二哥等人回来。 见顾杏儿抹着泪,哭个不停,很不解。 “这是咋了?”顾母问。 顾杏儿撩起裤腿,露出身上被砸出的痕迹,大叫:“还能咋,都赖你,你给我三哥娶的什么媳妇啊,见天儿的欺负小姑子,她欺负我……让我给她送柴也就算了,她还喊她哥来欺负我,欺负人没完了呜呜呜。” “爹,娘,大哥,二哥,你们看我的腿,都是被林昭她哥砸的,还不知道会不会留疤,要是留疤怎么办啊,林家一家子野蛮人……” 黄秀兰和赵六娘面露无语,低下头,掩饰眼里的讥笑。 小姑子可真会说话,她用柴火砸大崽二崽是半句不提啊。 顾家嫂子碍于某些原因不好直言,顾家的孩子却是没有这些顾忌。 “坏小姑。”铁锤拆穿顾杏儿的表演,向顾父顾母告状:“爷,奶,小姑用那捆柴砸大崽二崽!” 顾父顾母脸色骤变。 看着顾杏儿的眼神很陌生。 “这是真的?”顾母的目光一一巡视过家里其他人,最后落在大孙子梆梆身上。 “梆梆你说。” 梆梆到底大些,表达也流畅,把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铁锤没说错,小姑用柴砸大崽二崽,大崽二崽的二舅刚好来,一脚踢飞了那捆柴,那柴这才砸到小姑身上。” 顾杏儿神色闪躲,用胳膊盖住眼睛,悄悄打量顾母的表情。 顾母没说什么,眼底闪过一抹失望,憋着气,对家里的其他成员说:“别杵在这里,都各忙各的去。” 然后和顾父回到自己屋。 顾杏儿一愣,出声喊:“娘,我咋办?我还伤着呢。” 没人理她。 顾大哥和顾二哥也不敢违背老娘的话,两人眼里满是无奈,被各自媳妇拉回屋。 大房。 顾大哥心放不下,透过窗缝瞅外面,小声问媳妇:“又咋了这是,杏儿砸大崽二崽干啥?” “哼。”黄秀兰冷哼,找出破洞的衣服开始补,嘴上道:“还能咋,因为老三的津贴没花在她身上,酸的。” “你这个妹妹啊,真是让人没话说,和你家的人一点也不像。” 顾大哥只当没听见后面这句嫌弃,扭头道:“咋和老三的津贴扯上关系了?” 黄秀兰把线穿进针里,不疾不徐地说:“老三媳妇给大崽二崽买了回力鞋,小姑子看见了就讽刺两个孩子。” “你也知道二崽是个不吃亏的,那小嘴叭叭能说,他就说,小姑,你不会是嫉妒我娘有钱花?然后小姑子就生气了,火气一上头就上手了,要不是老三媳妇她二哥来……” 她没往下说,懂的人都懂。 顾大哥眉头紧锁,“杏儿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还不是你们家惯的。”黄秀兰对懒成猪的小姑子很不满,心里堆满了埋怨。 林昭分出去了,她再懒也是三房的事,顾杏儿不是,她的懒,牺牲的是她和六娘,她这个大嫂不可能没有不满。 “话不能这么说,杏儿还小……”顾大哥话没说完,被婆娘脸上的似笑非笑堵了回去。 “十六了还小啊?”黄秀兰讥讽道。 “我十六岁那会都在说亲了,家里的事我啥不干?就你们顾家的闺女金贵啊,就算她金贵……你们想惯着你们自己惯着,没有让我们做儿媳妇的一起惯的道理。” 顾大哥见自己婆娘气的不轻,没心思理不省心的妹妹了,搬个小凳子坐过去,用膝盖碰她的腿。 说好话。 “没让你惯的意思,我就那么一说,你咋还生气了。” “杏儿是不小了,也确实是被我们惯坏的,爹娘不正在扭她的性子吗,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给她掰回来了。” “呵。”黄秀兰不冷不热地轻呵,又笑了下,说:“这还只是看见鞋,要是让小姑子知道,老三媳妇还给大崽买了孩子专用的雪花膏,肯定更酸。” 她可知道,小姑子那盒雪花膏快用完了,正心心念念的想要盒新的呢。 大崽他们轻而易举得到她想要的,顾杏儿能不闹? 顾大哥无话可说。 他媳妇说的一点不夸张啊。 见他不说话,黄秀兰又道:“我可告诉你啊,阿澜,铁蛋和铁锤都大了,咱家需要用钱的地方多,你心里得有数,你那好妹妹要是来忽悠你,你不准心软。” 顾大哥憨憨地说:“我又没钱,咱家的钱不都你收着,谁也骗不了我。” 黄秀兰一想也是。 顾杏儿哭嚎的声音时而响起,顾家人都知道她的性子,没人出去。 外面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她开始骂哥哥,骂嫂子,连顾父顾母也没放过,口中尽是埋怨。 顾母一肚子火气,“看看你的好女儿,我就说你娘那个刻薄只顾自己的性子教不出好孩子,你看看,杏儿这性子掰也掰不回来了,只知道和别人比较,今天居然还对自己的侄子动起手来了,还好承淮没在家,他要是在杏儿得被他吊起来打。” 事关自己亲娘,顾父不好评价,只能笑着打哈哈。 “还有机会掰,还有机会掰。” “有个屁!”顾母压低嗓子骂,“她都十六了,马上该嫁人了,她这副性子,嫁到谁家霍霍谁家,不信你看着,以后你有的愁。” 想起把顾杏儿惯坏的婆婆,顾母气的直吸气。 顾父也愁,沉沉一叹,再说不出话来。 外面,顾杏儿哭了一会儿,见家里没人理她,整个人从凳子上弹起,脚下生风地跑出顾家。 直奔爷奶那里。 顾家的爷奶都是长寿老人,都还在,只是跟着小儿子过。 顾父夹在中间,不受宠,好在老两口也没咋亏待亲儿子。 老太太之所以抱走顾杏儿,是因为顾杏儿和她亲娘长的像,哪知顾杏儿被老祖宗宠的厉害,性子霸道骄纵,跟谁都处不来。 “奶。”顾杏儿哭喊。 顾老太太年纪大了,耳朵不那么好使,顾杏儿喊好几声,她才听见。 “是不是杏儿来了?”老太太问,正说着要下床,“我咋听见杏儿的哭声,谁欺负我的杏儿了。” 这家的女主人,也就是老太太的小儿媳白眼翻到木梁上去。 撇撇嘴。 欺负顾杏儿? 以那姑娘霸道又厉害的性子,谁敢欺负她。 顾老太太不知道小儿媳的心思,撩开竹帘出门,一个人影冲过来,老太太差点没被撞到。 好在她小儿子后面跟着,伸手扶住亲娘,后怕到声音染上厉色:“顾杏儿,急的干啥,撞到你奶咋整!” 顾杏儿脸色发白,那双眼睛肿的跟两枚鸡蛋挂在她的眼窝。 “我不知道奶刚好在门口。”她低下头,弱弱地解释。 顾老太太拍拍小儿子的胳膊,“娘没事,杏儿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别跟个小辈计较了。” 安抚完儿子,浑浊双眼看着顾杏儿,“咋哭了,谁欺负你了,给奶说,奶去给你出气。” 顾杏儿泪眼朦胧,“是我三嫂的二哥,他砸我。” 闻言,本来还气势汹汹的顾奶奶瞬间沉默了。 是承淮媳妇娘家的人啊。 想到林昭娘母夜叉的可怕传言,顾奶奶树皮般粗糙的手拉着顾杏儿进屋,嘴上说道:“杏儿,你来的正好,奶给你攒了点糖,走,去奶屋里吃。” 绝口不提要给孙女出气的事。 顾小婶表情更加难看,望着一老一小的背影深呼吸。 那些糖她孙子都吃不上,凭啥给顾杏儿。 偏心的老太婆。 - 顾家三房。 林昭死命抱住亲娘的腰,用力把人拖着,才打消她娘要去顾家老宅揍顾杏儿的念头。 林母是隔壁大队一霸,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那种,她力气贼大,一般男人都干不过她,大队无人敢惹。 她的大名丰收大队都有耳闻。 “拦我干嘛,拦我干嘛,顾杏儿敢推你,老娘就能打烂她的脸,你松开。”林母怒火中烧。 一想起从老朋友嘴里得知她的昭昭被推的额头一大包,她真恨不得把罪魁祸首撕了。 林母以前杀过土匪,性子彪,脾气上头的时候六亲不认,林昭怕拉不住她娘,喊上龙凤胎。 “三崽四崽,快帮娘拖住你们姥姥。” 龙凤胎听不懂她的话,两小只正是爱学人的年龄,学着娘的样子抱住姥姥的腿。 林母都快气笑了。 气的伸手戳林昭的额头,知道自己力气大,落下时卸下大半力气。 “我这样的脾气怎么生下你这么绵软的闺女,真是气死我了。” 林母一左一右抱起龙凤胎,气呼呼地坐下。 她一头短发,模样看着很凶,身上是灰色上衣,黑色裤子,上衣肩膀和裤腿都打着补丁,但是浆洗的很干净,整个人看起来风风火火的。 林昭眉眼染笑,坐到她娘旁边。 “娘,你先别气啊,我还一句话没说呢。” “那你说,你现在就说,我看你能说出什么阻拦我的借口来。”林母故意板着脸。 林昭解释:“我婆婆代小姑子赔了我十块钱,顾承淮不用再承担她的学费生活费了,顾杏儿也不能再上我家的门。我跟婆婆说好了,你要是找过去,不是给顾杏儿贴过来的机会嘛,我不要。” “现在挺好的,真的。” “老宅那边理亏,弱我一头,不管我提什么要求他们都答应,以后不用应付难缠的小姑子,我美着呢。” 林母最怕唯一的闺女受委屈,听她这么说,窝在心口的火气才散下去些。 赔十块钱真不算少了,最重要的是,女婿不用再管那恶毒丫头的上学费用,还行。 “既然你这么说,娘也就信了,你是我生的闺女,我都没让你受过一丝一毫委屈,顾家的人也别想给你气受。” “丰收大队待不下去,你就回家,咱家有你和四个崽住的地方。” 林昭心里涌出一股暖流。 从小到大,她娘确实没让她受过丝毫委屈。 哪怕到现在,娘家还有她一间屋子。 这给了她对抗一切的勇气。 “我心里有数。” 林母紧绷的脸色微缓,“你有数就好。” “你那个小姑子真是个搅家精,也不知道亲家母怎么教的闺女。”想到闺女那个小姑子,她一脸嫌弃。 林昭从来没把小姑子的难缠放在心上,淡淡笑着,说:“在娘家还能任性,等以后……总有人教她。” “不说她了,娘,你怎么知道我脑袋磕了?” 林母神神秘秘的,“这个你别管。” “你只管记着,以后护好自己和四个崽,有事让人给我传信。” 林昭心里犯嘀咕,却是怎么也想不到谁会是她娘的眼线。 “知道啦。” 林母神情严肃,“别只嘴上说,记到心里。” “你出嫁那天我就说过了,可你呢?” “磕到头这么大的事都没给我报个信,你知道我听说消息时有多着急吗,还有你爹,你爹身体本来就不好,听说你出事差点没晕过去,都是你这个笨丫头没长嘴!” 说到自家老伴,她没忍住白闺女一眼。 林昭又急又担心,“我爹没事?” “老毛病了,得躺几天。”林母说。 “我明天回去看我爹。”林昭不放心。 “也行,你爹也想你了,要不是我不让他来,他还想来看看你。”林母把三崽四崽放在自己腿上,摸着龙凤胎的小脸。 两个小团子扬起甜甜的笑,那笑能融化铁娘子的心。 “三崽四崽瘦了,瞧这脸小的,还没你小时候半张脸大。” 做姥姥的心疼外孙外孙女,忍不住点闺女几句。 第12章 “小叶子胎记” “昭昭啊,孩子你得上点心,别啥都指望你婆婆,顾家那么多孩子,承淮他娘的精力有限。孩子是你生的,你不能什么都交给别人,娘不是这么教你的啊。”林母语重心长地劝。 她知道这几年闺女什么情况,想着闺女也难,没忍心多说,时间一晃过去几年,林母担心几个外孙大了后和自己闺女离心,每次见都会劝几句。 “我知道,我……”林昭还想解释,话头被闯进门的大崽二崽打断。 “姥姥!!”二崽像个小太阳热情喊道。 接着,是大崽同样带着喜悦的声音,“姥姥。” 林母满脸笑,朝两个外孙子招手:“哎呦,姥姥的大崽二崽,快让姥姥看看你们长高了没有。” 大崽和二崽站在姥姥面前,站的笔直如小白杨。 二崽表情神气活现,“姥姥,先看我,我昨天吃了一大碗,足足八个肉饺子,我肯定长高了。” “昨天吃饺子啦?”林母诧异。 “嗯,我娘做的,好多肉,特别好吃。”二崽又显摆。 林母更加震惊,“你娘做的?” “我娘还要给我们做衣服呢。”大崽也道。 “昭昭,你想通了?”林母猛地看向林昭,语气有些激动。 林昭没多解释,点点头,“对,我想通了。四个崽都是我千辛万苦生下来的,不能不管。” 大崽和二崽两个小朋友嘴角弯成钓鱼钩。 “你这么想就对了。”林母眼里写满欣慰,“你懂事了。” 这几年她和昭昭她爹总感觉后悔,觉得……当年那么轻易同意闺女嫁人,太草率了。昭昭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啊,结婚、生子,嫁的男人也不在跟前,日子不顺心,性子也就佐了…… 她爹总劝她,等闺女长大就好了,还真是。 这不。 闺女突然懂事了。 “我回去告诉你爹,你爹肯定也高兴。” 林母和林父年少夫妻,几十年没红过脸,两人也没分开过,感情好的很,时时彼此惦记着。 林昭都习惯了。 不过。 看着她娘脸上的喜悦,她补充一句,“以后我会常回去的。” “好。”林母中气十足地应道。 她的话刚落,林世盛进来。 “二哥。”林昭语气轻扬。 “昭昭,以后让大崽二崽少去顾家老宅。”林世盛说。 林昭疑惑。 “咋了?”林母冷下脸,一双犀利的眸子落在林世盛脸上,问他:“顾家有人给我们大崽二崽臭脸看了?” “没给臭脸看,不过大崽二崽差点被他们小姑伤到。”林世盛又想起之前碰到的一幕,表情不好看。 “啥?”林母赶紧检查大崽二崽,就怕在自己没注意到的时候,她的两个外孙遭了什么罪。 大崽忙说:“姥姥,我和二崽没事的,小姑姑的柴快丢到我们身上的时候,二舅舅出现,帮我们把柴踢开了。” 二崽在旁边猛点头。 林母放下心,却是气的不行,站起身就要去顾家老宅。 被林世盛拉住。 “娘,我教训过人了。” 林母脚步顿住,问:“你怎么教训的?” 二崽眼睛亮如灯,神气活现地讲述他们二舅给他们出气的场面。 他是个语言天赋很强的小朋友,思维也清晰,记忆力也不错,用表演的方式把之前的场景讲出来。 林昭看着二儿子一会扮演他小姑姑,一会扮演他自己和大崽,一会又扮演他二舅,忙中不乱。 完美还原那个场景。 画面感很强。 让人有种身处现场的感觉。 她神色微缓。 深感大崽二崽有颗大心脏,明明差点被伤到,半个小时不到,两个小朋友就忘到了脑后。 “谢谢二哥护大崽二崽。”林昭笑着谢林世盛。 林世盛微怔,有些意外地说:“跟二哥这么客气?” 他挑眉笑,“这还是我妹妹吗。” 林昭眼底闪过无奈。 她以前被家里人惯的没边儿,一声谢都没说过,难怪二哥觉得奇怪。 “二哥,你和娘饿吗?” 林世盛看她转移话题,没故意戳穿,用玩笑的口吻道:“你要请我和娘吃饭啊?” “饺子吃吗?”林昭直接问。 林家没有吃商品粮的,全靠地里刨食,好在林世盛会抓鱼打猎,偶尔能尝到荤腥,这点比别家能好些。 打猎抓鱼得靠运气,林家有一个多月没吃过肉了。 更别说饺子这样的精细食物。 “行啊。”林世盛跟自家亲妹不客气。 话才说完,被林母一巴掌打在背上,疼的他龇牙咧嘴。 “娘。”已经有两个孩子的青年语气幽怨。 他这副耍宝的模样,逗的大崽二崽哈哈大笑,龙凤胎没看明白,却也咯咯咯地笑。 “行什么行,家里是缺你吃还是缺你喝了,跑昭昭这里打秋风。”林母板着脸训斥。 看向闺女时,又温和了脸色,“娘和你二哥吃过才来,我们就是不放心来看看你,马上就回去。” 她摸摸外孙瘦小的脸,“你好好照顾我几个外孙,娘就满足了。” 林昭搂着大崽的肩,认真道:“我这几年脑子进水了,不知道疼四个崽,我现在觉醒了,对他们好着呢。” 大崽扭头对上他娘温柔的双眸,眼睛微弯,“嗯,我娘对我们很好的,姥姥放心。” “娘,后院的菜园子我想规整一下,你和二哥帮我弄下。”林昭不客气地说。 林世盛打小护着妹妹,昭昭说什么,他做什么的那种,十足妹控。 想也不想地道:“想怎么弄你说,我来搞。” “我们去后院说。” 几人来到后院。 林昭瞥一眼乱糟糟的后院,嫌弃道:“后院好乱,二哥你帮我在菜园弄一圈栅栏,栅栏要竹片的,高低要一样,样子我不管,但是要整齐,要……” “让人觉得心旷神怡,是?”林世盛接下话。 “我懂,和咱家一样呗,放心,交给哥。” 他家昭昭从小是个有生活要求的小姑娘啊。 林昭又对林母提要求,“娘,你再帮我种点别的菜,菜种太少啦,大崽他们吃腻大白菜了。” “?” 大崽一头问号。 但是他没拆穿自己的娘。 “娇气。”林母说林昭,却也没拒绝自己闺女,“我去顾家老宅看看有没有什么菜种。” 她理了理衣服,跺掉脚底的灰,往顾家老宅走去。 二崽忙跟上。 林世盛去弄竹片。 林昭看向坐在院子挖土的龙凤胎,两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奶娃似乎在辩论什么,特别好玩。 “大崽,你看着弟弟妹妹,娘去做饭,你姥姥和你舅舅来看咱们,今天把他们留下吃饺子。” “好。”大崽高兴地说,“娘我会看好三崽四崽,你去忙。” 吃饺子他开心,和姥姥二舅一起吃饺子,他更开心。 “有你这么乖的儿子,我可真省心啊。”林昭感慨地说。 她往前院走去。 留在原地的大崽险些没被他娘哄成胎盘。 林昭刚到前院,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有人在外面喊,剃头匠来了。 她忙扯着嗓子喊:“大崽。” 听见娘的喊声,大崽牵着脏兮兮的龙凤胎急急走来。 “娘?” 林昭塞给大崽两分钱,说道:“剃头匠来了,你和二崽把你们的头发理一理。” “剃光头。”她提醒。 大崽呆在原地。 林昭轻哄:“光头凉快。再说你和二崽的头发长的快,很快就长啦。” 大崽觉得娘说的有道理,“好。” 于是牵着弟弟妹妹离开家。 没走几步,碰到屁颠屁颠跟在林世盛身后的二崽,大崽忙喊:“二崽,娘让我们剃头,你去不去?” “我不去,我要给二舅舅帮忙。”二崽说。 “娘说剃头凉快,你不去我去了。”大崽边说,边带弟弟妹妹往村口走。 见状,二崽瞬间改变主意,“我也去,咱俩是兄弟,干啥都要一起。” 林世盛笑着摇头。 铁锤从远处跑来,“大崽,二崽,你们要去干啥?” “我们去剃头,你去吗?”二崽说道。 “去。” 哥几个结伴而去。 林昭在灶房忙活,林母要到菜种回来,喊了声昭昭,本来想给她说自己弄到什么什么菜种,到灶房门口往里一瞥,瞧见闺女和了不少面,还都是细粮,当即脸色骤变。 冲进去。 “昭昭,你这是干啥,怎么和这么多面,还都是白面,日子不过了?” 走近一看,花开富贵搪瓷盆里的面没法救了,心疼的直抽抽。 “过啊。”林昭笑了笑。 林母没好气地说:“谁家像你这样过日子,这么多白面,能让大崽他们吃一个月面条了。” “面还有呢,娘放心,饿不着您外孙。”林昭语气平缓,“你和我二哥来看我,我连一顿饭也不给你们做,这像什么。” 林母油盐不进,还是气,“以前也没见你这么见外。” 林昭仍是笑着,“我现在今非昔比了呀。” 林母没上过学,不知道什么东什么西的,语重心长道:“昭昭,女婿挣钱不容易,省着点花。” “还有大崽他们要养活呢,等他们再大点,得上学,得娶媳妇嫁人?” “现在不盘算、不算计,哭的日子在后面呢。” “有大崽他们爹啊。”林昭不以为然,她是个随意的性子,从不内耗,对她来说,过好当下比什么都重要。 林母想打她,“女婿是能挣,架不住娶了个手指头缝儿宽的没眼看的媳妇啊。” “娘养的。”林昭才不怕,她长这么大,她娘连重话都没对她说过几句。 林母一噎,气的不想理她,去了后院。 弄到竹片的林世盛看到他娘气呼呼的背影,头探入灶房,压低音量问:“昭昭,你又怎么惹娘生气了?” 林昭把和好的面盖住,开始调馅儿,不大的搪瓷盆里满是肉,“娘嫌我手指头缝儿宽。” 林世盛看见那么多肉,喉结如珠子滚动,有些馋。 他赞同林母的话,“你是手指头缝儿宽,这么多肉你居然全部做了,放着隔几天吃一顿多好。” 林昭抬眼看他,“别废话,想不想吃就说?” “你这话说的,谁不想吃肉。”林家粮食紧缺,家里两年没包过饺子了。 “等二哥干完活,让你吃饺子吃到饱。”林昭往前走两步,对林世盛说:“张手。” 林世盛伸长胳膊,张开手。 林昭放了两颗冰糖,笑着说:“给二哥甜甜嘴。” “冰糖?”林世盛眼中满是诧异,他见过冰糖,但没见过这样白到透明的冰糖,好似一丝杂质都没有。 “是冰糖吗?跟我见过的不太像。” 不等林昭回答,把糖丢进嘴里,尝到甜味,眼底闪过浓浓笑意。 “是冰糖。”林昭手上继续忙起来,“二哥,菜园弄篱笆,一个小时够吗?我算着时间下饺子。” “够了够了。”林世盛神色随意又自信,那点活对常下苦力的人而言不算什么。 “知道了。” 林世盛去后院干活,如他猜测的那样,听了好一会林母的啰嗦,都在说林昭手指头缝儿宽,不会过日子。 他说:“昭昭伤到了头,补补也没啥。” “娘给昭昭带鸡蛋和鱼,不也是为了让她补补吗……” 林母边规整菜园,边道:“那是给她自己补吗,那是想让我们补,你妹妹对你好,你得记心里,多护着你妹妹。” 林世盛早料到话题回到这里,“这是肯定的,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当然会护着她。” “记住你的话。” 昨天顾家传出的香味,让隔壁邻居食不下咽,今天到饭点,肉香又飘起来。 王家的孩子都馋哭了,王春花见孙子孙女哭的可怜,咬牙煮两个鸡蛋,让孩子们分着吃,这才把人哄好。 另一边邻居的孩子却是半天哄不好,男孩的哭声简直能把房顶震开。 林家人正一人一碗饺子吃着。 听见隔壁的鬼哭狼号,林母皱眉,看着林昭问:“那边一直这样?” “以前没有,这两天才刚开始,以后哭的机会多着呢。”林昭没在意。 她不可能顾及邻居而不开火。 “还是打少了,你哥他们小时候哪敢这样。”林母说。 林世盛一口一个饺子吃的喷香,闻言表情一顿,“娘那沙包大的拳头,我们哪敢造次。” 不夸张的说,林家三兄弟是在他们娘的武力镇压下长大的。 林昭有三个哥,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有四个哥。 她三哥和四哥是双胞胎,双胞胎弟弟刚出生被人偷走。 林家人只知道那个孩子耳朵上有个小叶子形状的胎记,别的一概不知。 第13章 “林鹤翎” 林母笑着说:“不打不成器。” 剃完头的小光头二崽在干饭,他也跟着点头,似乎很赞同他姥姥的话。 林昭给他夹去一个饺子,又给光头大崽夹去一个,笑道:“你点什么头,想让我也打你们几顿?” “啪唧——!” 二崽筷子上的饺子掉进碗里,小朋友面露惊恐,“娘也打人?” 大崽也有些紧张,瘦小的脸皱在一起。 娘打他的时候,能不能避开二崽呀,他不想丢脸。 林昭心里能笑死,故作严肃,“如果你俩听话就不挨打,如果皮那就记着,等你们爹回来让你们爹打,顾承淮同志一身腱子肉,浑身都是力气,打人最疼。” 大崽&二崽面露惊色:“!!!” 短短几息,白面包的肉饺子不香了。 “噗……”林世盛忍不住笑出声,“昭昭,看你把两个小的吓的,连自己生的崽都吓,你是亲娘吗?” “是啊,亲亲的亲娘。”林昭也忍俊不禁。 林母瞪两个不着调的兄妹,安慰外孙,“你娘和你们开玩笑呢,你们爹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他只打坏人,不打小孩,快吃。” 二崽放下心,大口吃饺子,用嘴巴替自己挽尊,“我知道我娘在逗我们玩儿呢,娘说我们是她的宝贝蛋,要是爹揍我们,娘肯定护着我们,娘才舍不得我们被打。” “二崽真聪明。”林母觉得外孙真聪明,“大崽也聪明。” 林昭饺子包的多,林世盛吃细粮吃到撑,这辈子都没这么满足过。 他喝着饺子汤,语气颇为复杂的感慨:“昭昭,你做饭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妹夫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林昭眼神闪烁,不动声色地打听,“二哥和二嫂又闹别扭了?” 不想提糟心婆娘,林世盛岔开话题,“妹夫有说什么时候有空回家探亲吗?” “没有。”林昭想起寄出的那封信,孩子爹也快收到了。 期待回信。 林母理解女婿不容易,劝慰闺女:“承淮那职业危险,也辛苦,你有空多寄几封信。” “嗯嗯。”林昭点头。 林母了解自己闺女,她虽然娇气受不了苦,但说话从不虚,能应下说明她放在了心上。 这次见,昭昭性子变了不少啊。 林母用四崽脖子上绑着的布兜兜,给她擦脸,似是不经意地道:“昭昭可算长大了,还记得你上初一那会不愿意住你舅舅家,非要回家住,你大哥和你二哥天天接送你上学……” 林世盛看向他娘,想说什么,被林母的眼风制住。 “娘记错啦。”林昭抱三崽在怀,给他擦手,“不是初一,是高一,而且我只在家里住了两天,冷的受不了,还是住到我舅舅家了。” 林母眼中流溢开笑,沉甸甸的心落回原地。 是她闺女。 应该是开窍了。 “你还记得啊,我以为你忘了,有空去看看你舅舅。” 林昭可不知道因为她觉醒后的改变,让她娘以为她被什么坏东西附身了。 想起舅舅,林昭愧疚的厉害。 “娘,我舅舅是不是……”怪我。 最后两个字没说出来,她确实很白眼狼,舅舅怪她也是应该的。 “昭昭,别多想,舅舅不怪你,他很惦记你,也有点伤心,你去看看他就都过去了,咱舅对你多好啊,供你上学,有啥好吃的都留给你,啥时候生过你的气。”林世盛宽慰几句。 自觉收了碗,去灶房洗碗。 林母从不惯着男孩,林二哥和他的几个兄弟都会做家务,林昭没嫁人前,洗碗次数不超过十回。 “我会去看我舅的。”林昭说,哪怕舅舅骂她,她也认,确实是她没良心。 “嗯。去看看菜园子,看看满意不,趁着你二哥在,随便使唤他。”林母不想闺女不高兴,转移了话题。 林昭去看后院,菜园子周围用只到小腿肚的一根根竹片围成栅栏,靠墙处搭个木架子,种豆角丝瓜什么的都方便,不大的菜地一行行被规整的整齐。 菜园狠狠地治愈了二崽的强迫症,他惊呼:“二舅舅好厉害!娘,咱家的菜园子和姥姥家的一样啦!” 林昭也很满意。 吃完饭过不久,林母和林世盛要回家了。 大崽二崽特别舍不得,两双眼睛出现水光。 林昭摸摸两个崽的小光头,手感刺刺的,并不舒服,好在摧毁了虱子的温床。 “改天带你们去姥姥家。” 二崽瞬间展颜,激动地问:“啥时候?我想姥爷了。” “我也想,我想姥爷讲的故事,我爱听。”大崽说。 林昭轻笑,“巧了,我也喜欢。” 她爹来历神秘,因为战乱流浪而来,那会才十来岁,脑袋受过伤记忆混乱,不记得家在哪里,只知道自己姓林,叫林鹤翎。 他识字会画,满腹经纶,什么故事都会讲,长的也好,用林昭她外婆的话来说,她爹站在那里,就跟戏文里的贵公子一样,俊俏的嘞,反正哪儿哪儿都好看。 林昭准备不少好东西,有罐头、红糖、肉和挂面,想让林母和林世盛带回去,两人都不肯。 哪怕林昭生气,他们也不收,实在没办法,林昭煮一碗饺子,装进饭盒,让她娘带回去给她爹吃。 “给我爹的,娘要是不要,我自己送回去。”林昭很不高兴。 气她娘见外。 那些东西都是她抽奖抽的,她想孝顺爹娘,和顾家没关系,偏她娘说对她不好。 林昭专门点出饺子是她孝顺她爹的,这下林母没法拒绝了。 “行,娘收下,闺女知道孝顺了,让你爹也高兴高兴。” 林昭脸上没笑,“那些东西也是我孝顺你和爹的,你干嘛不收。” “都是四个孩子的娘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我要是收下,你还有名声吗?村里的人都得戳你脊梁骨,说你背着顾家贴补娘家。你爹总说人言可畏,你想不到这些,娘不能害你。”林母语重心长地道。 “可是……”这些东西和顾家没关系。 这话又不能直说。 林昭有些憋屈。 没工作,经济不独立,想孝顺爹娘都不能。 “娘知道你孝顺,咱家穷是穷但是不缺吃的,那些好东西留给大崽几个吃,只要你照顾好几个崽,让娘少操点心,娘就放心了。”林母笑着拍拍闺女的手,又嘱咐大崽二崽一堆话,这才带着林世盛离开。 丰收大队的人都碰上他们了。 “大崽姥姥这就回去啊。” “咋不多待一会。” “林嫂子看完闺女要回了啊。” …… 甭管心里怎么想,丰收大队的人面上都过的去。 林母属于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也笑着跟人寒暄,“是啊,要回去了,家里还有事。” 说几句话,林家两个人离开。 村口的本村人还在说着话。 “承淮家的真有福气,都嫁出去了娘家还惦记着,我看见她娘和她哥给她带了一篮子鸡蛋,还有一条肥鱼,这林家真疼闺女啊。” “是啊,十里八村没见过像林家这么疼闺女的。要不是林家惯着,承淮媳妇也不会懒成这样啊。” “连鱼都舍得送,那可是肉啊,林家真舍得。” “我听说大崽他姥姥一听说闺女磕到脑袋就急哈哈过来,林家这么护短,杏儿没挨揍?” 一群妇人像瓜田里的猹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知道内部消息的人左右望望,见没人过来,压低声音说:“哪没揍,被揍的嗷嗷叫唤。是大崽二舅动的手。” 其中一人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眼睛极亮,急忙问:“顾家人没拦着?” “拦啥啊,是你你也不会拦。”消息灵通的那妇人说。 这话瞬间吊起所有人。 “仔细说说……” 那妇人被数双眼睛盯着,心满意足的不得了,说起自己打听到的事,说的那叫一个激情四射,口水四溅。 听完后,有人说:“没听说顾老太太去顾家三房算账啊。” “大崽他姥姥可是村霸,听说以前杀过人的,跟她对上的没一个能好,杏儿她奶一把年纪哪敢过去,她还想多活几年呢。”另一妇人猜测。 这人不知道的是,阴差阳错的,她把顾奶奶的心思猜的七七八八。 “杏儿也是怪,没见她和铁蛋娘和梆梆娘对上,就和大崽娘杠上了,这算什么,人家说的相见两相厌,见面就掐?”说话的婶子边缝裤子上的破洞,边不理解地发言。 这堆人里不缺明白人。 有个穿蓝衫的妇人笑了下,“承淮津贴一年比一年高,他结婚了,上交的钱越来越少,杏儿能占的便宜也越来越少,她能不怨?” “啧!那承淮总不能不娶媳妇,他总要成家啊,杏儿那性子……有些霸道了。” 都是明白人,稍微一想,顾杏儿什么想法,她们都知道。 在顾杏儿不知道的时候,因为几次三番的闹腾,她的名声受到影响。 短时间看不出影响,等她再大些,有她哭的时候。 - 顾家三房。 林昭缝好两身衣服,喊院子的大崽二崽,“大崽,二崽,进来试试你们的新衣服。” 两个小朋友哒哒哒跑进屋。 看着那两身一模一样的短衫和黑裤,高兴地咧开嘴笑。 “谢谢娘。”大崽声音轻扬,眼睛明亮。 二崽嘴角快咧到脑后,直接脱衣服,马上要试。 见状,大崽也赶紧脱。 当爹娘的长相都出众,顾家几个崽没丑的,大崽二崽成天上山下河的跑,两人晒的黢黑,但从眉眼看也能看出他俩长的并不差。 干净的眉眼,和他们爹一模一样的挺翘鼻梁,嘴唇不厚不薄,正正好看,连头型都比村里的小朋友好看一大截。 哪怕剃光头,也是眉清目秀的好看。 就是黑了点。 平时穿的破破烂烂还不明显,换上新衣服,简直像换了两个人。 大崽把衣角拉平整,抬头看向林昭,眼中闪烁着细碎的期待,“娘?” 林昭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清亮眸子,拉着他的手靠近自己,上下打量着,嘴角含笑点头,“好看的,特别好看,和你爹一样俊。” 在她的夸赞下,大崽脸越来越红,他在害羞,心里也高兴的冒泡。 二崽是个安静不了一秒的小朋友,也凑过来。 “娘,那我呢?”他眨巴着大眼睛,理直气壮地求夸。 “你也好看。”林昭被他的小表情逗笑。 二崽:“……”就这? 他着急地问:“我也和爹一样俊吗?” 大崽觉得弟弟好笨,就说:“二崽,你和我长的一样,我和爹一样俊,你肯定也和爹一样俊呀。” 二崽嘿嘿笑,“我忘了。” “娘,我和哥能出去吗?”他问。 林昭睨二崽一眼,心里门清儿,“又想出去显摆?” “娘~~”二崽声音带着波浪地撒娇。 “现在还不行,衣服得过过水才能穿。”林昭声音轻缓地解释,“你俩先脱下来,娘等会给你们洗洗,天气热,明天一早能干,你明天再显摆。” 大崽觉得他娘给他们做衣服辛苦,边脱下衣服,边说:“娘,我们自己洗,对二崽?” 二崽还能说什么,当然是同意啦。 “对,我们自己洗。” 林昭起身,动动僵硬的身体,说:“也行,我看着你们洗。大崽,拿上洗衣皂,知道是哪个?” “知道。”大崽回屋去洗衣皂。 这会没那么热,天也还亮着,林昭带着孩子们去河边。 河边凉快,人很多,有人在洗衣服,有调皮捣蛋的小男孩挽着裤腿在抓鱼,还有人边聊天边乘凉…… 元宝娘也在洗衣服,见到林昭很意外,热情地打招呼,“承淮家的也来了。” 林昭扬唇,“出来转转。” 大崽和二崽找了块斜下有坡的石板,并排蹲下,先把上衣浸湿,打洗衣皂,又揉又搓,动作熟练,一看就不是第一次洗。 “大崽,二崽,多打点洗衣皂。”林昭拉着想踩水的三崽四崽,不让两小只靠近。 元宝娘和其他正洗衣服的妇人目瞪口呆。 “大崽娘,你连衣服都不帮孩子们洗啊。”有个上年纪的婶子一脸不赞同。 林昭还没说话,大崽满脸严肃地说:“我和二崽能自己洗,我娘做衣服辛苦。” “……?”做衣服有什么辛苦的! “做衣服能有挣工分辛苦?”长剩娘没忍住开口,当着林昭的面儿说:“你娘就是懒的。” 第14章 “是她!是她!” “我娘才不懒!”大崽很生气,声音都大了一倍。 二崽更是怒目而视。 林昭微微一笑,“没办法,谁让嫁了个能挣钱的男人呢。” 长剩娘:“……”好个厚颜无耻的人。 二崽见他娘不生气,眼睛机灵的转了转,大声说:“对,我爹能挣钱,能养活我们,不用我娘挣工分。婶婶不懒,婶婶就多挣工分。” 大崽打配合,“我娘现在有我爹不用挣,等我和二崽长大,我们挣的钱都给我娘,我娘还不用挣。” 林昭没想到自家崽才这么小,就知道挣钱给娘花了,心软趴趴的,一脸感动。 长剩娘很生气,觉得林昭和她生的小兔崽子都不是啥好东西,一个比一个说话刺人。 她撇撇嘴,脱口而出道:“现在顾老三是能挣钱,但是谁知道以后……” 林昭往前两步,眼底生出寒意,定定地看着她,“以后怎样?” 她下颌线条紧绷,脸色很冷,周围的人都不敢再出声。 长剩娘不怕死地说:“以后怎样还用我说吗,谁不知道当兵的光荣是光荣,但是当兵的脑袋是别在腰上的,没准哪天就……” 话还没说完,林昭一巴掌扇过去,同时抬脚把人踢到河里。 “啊——!”长剩娘不防,一屁股坐下去,整个人瞬间湿透,夏天的衣服薄,整个身体线条都露出来,简直没眼看。 她发疯般的上岸,扑上来要打林昭。 “林昭,我打死你!” 林昭又是飞踢一脚。 长剩娘再次摔进河里,摔的地方比之前还远。 要说第一次落水是被偷袭的,第二次还被踹下去就是她太弱了。 女人那张被扇肿的脸青青紫紫的难看。 “建国才几年,你就忘记是谁给你带来的好日子,你这种人……该打。”林昭胸口燃着一把火,说话声音都泛着冷肃。 大崽二崽没听懂长剩娘的诅咒,但两个小朋友是他们娘最最忠实的拥趸,见娘和人打架,自己也捡起石头砸河里的长剩娘。 一砸一个准。 三崽四崽也要学,嘴里泄出愤怒的气音,奶凶奶凶的,林昭怕龙凤胎掉进河里,忙把他们抓住。 河里。 长剩娘被石头快砸中,环住身体闪躲着,直叫唤:“哎呦,该死的小兔崽子,等我上岸饶不了你们,你们等着。” 大崽二崽还要扔石头,被他们娘制止。 她有理,可以揍人,儿子再砸人就是他们的不对了。 两个小朋友乖乖收手,不再砸人。 听到长剩娘的骂声,二崽哼一声,叉着腰,道:“等着就等着,我才不怕你。” 听说老三媳妇跟人打架的顾母匆匆跑来,来的还有黄秀兰和赵六娘。 “大崽,二崽,没事?”顾母人还没到,大嗓门儿先传过来。 长嘴的二崽大声告状:“奶,有人欺负我娘,欺负我,还说让咱家的娃好看!” 长剩娘气的浑身发抖:“……”胡说八道!她啥时候说要他们好看了!? 顾母怒气冲冲冲过来,眼神凌厉地扫向所有人,“谁?” “谁敢欺负我顾家的儿媳妇、顾家的崽!” 赵六娘叉着腰,一副泼辣模样,在后面咆哮:“到底是谁?给老娘站出来,看老娘不捶爆你的头!” 黄秀兰站在自家婆婆身边,目光扫视,最后落在浑身湿漉漉的妇人身上。 长剩娘瞧见顾家来了这么多人,恨不得一头扎进河里游走,可惜她不会游泳,不敢去水深处,有些后悔招惹林昭。 而就在这时,二崽手指着她,“是她!是她!是长剩娘!” “长剩他娘欺负我娘,欺负我和我哥!” 三崽和四崽觉得二锅锅没提他们,跟着奶声奶气地喊:“窝!” “窝!!” 林昭哭笑不得:“……”这俩话都说不明白,凑什么热闹。 她看向顾母,神情严肃,“娘,长剩娘诅咒军人!她思想有问题,需要一场深入骨髓、从内而外的思想改造!” 长剩娘脸色骤变,急忙否认:“我没有,我就是想劝你别那么懒,你咋还不识好人心呢。” “嘁。”林昭轻嗤,“显着你了,我怎么样和你有个屁的关系。敢说就要敢当,孩子们都在呢,别让他们瞧不起你。” 顾母最疼年少离家的顾承淮,听长剩娘诅咒军人、诅咒他儿子,脸色微愠。 “大崽娘说的不错,觉悟不高的人,确实该进行深刻的思想改造。” “我等会就去找大队长说说。”她磨着牙说。 长剩娘神色慌张。 顾母的话还在继续,“大崽娘是勤快是懒,是我顾家的事,我这个当婆婆的不说,承淮不嫌,长剩娘啊,你就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先把自己屁股上的屎擦干净!” 她隐约听说,长剩娘总说老三媳妇坏话,本想忙完这阵找她‘谈谈’,谁知道她愈发变本加厉了。 顾母儿子多,还有个顶顶出息的军官儿子,在整个丰收大队地位特殊。 她开口上告,大队长当然重视。 之后…… 长剩娘被罚铲粪两个月,还得抄语录,这可为难坏了文盲女同志,整天笨拙的握笔画字,累的连八卦都没时间听。 也因为这,丰收大队关于林昭的闲话都少了不少。 此时,苏家。 苏玉贤听说了河边的热闹,对此一笑了之,那笑却不达眼底。 林昭运气真好,娘家疼,婆家护短,生的孩子也懂事,真让人羡慕啊。 廖红娟看着苏玉贤,沉声道:“听说陆家的小子马上要回来,你可得把握好机会,这门亲事要是不成,你就得听我的。” “知道了,我和一舟哥都说好了,等他回来就结婚。”苏玉贤敛目,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 廖红娟很不满她的态度,想着女儿快嫁人了,没像小时候一样凶咧咧的骂人,说话语气称得上温和。 “别嫌娘说话难听,咱家穷啊,你爹没啥本事,你两个弟弟那么小,上学要钱,长大娶媳妇也要钱,娘就希望你嫁个好人家,好帮衬家里。” “你弟弟们好,你才能好,没有娘家的闺女嫁出去是什么样的,你也知道。娘都是为你好,等你有孩子就知道了。” 苏玉贤心里有些动容,“娘,我知道,只要我顺利嫁进陆家,弟弟们我会帮衬的。” 廖红娟愁苦的脸上露出一丝丝笑,“你从小懂事,娘对你很放心。” 陆一舟是整个大队,除顾家老三顾承淮外,最出息的人。 虽然是二婚,还有个小赔钱货,但他是当兵的,月月有津贴,听说是啥军官,还能往上升,等升上去津贴更高,陆一舟可是十里八村的香饽饽,被几十个大娘婶子盯着呢。 好在她家玉贤聪明,借帮忙写信取信和陆家建立联系,还深得陆一舟他娘喜欢。 这不,机会马上来了。 苏玉贤想着陆一舟那张周正的国字脸,嘴角翘起,眼中出现憧憬。 她都二十多了,终于要嫁人了啊。 她这么勤快,一定比林昭过的好! 苏玉贤坚信。 - 话说回来。 长剩娘灰溜溜地跑开后,大崽二崽继续蹲下洗衣服。 瞥见两个崽在用洗衣皂洗衣服,那衣服上泡沫多的吓人,顾母和两个儿媳脸上都是心疼。 肥皂咋能这么用,多浪费啊! 顾母道:“大崽二崽,少打点肥皂啊,你那衣服又不脏。” 黄秀兰上前,对大崽二崽说:“要不大伯娘替你们洗,你俩这也太浪费了,那么多沫能洗不少衣服呢。” 二崽看向哥哥,大崽拒绝,“不用,马上洗好啦。” “那我也不用。”二崽从来都和哥哥一样的选择。 黄秀兰心中失望,但没勉强,心疼的直抽抽。 大崽二崽很能干,把衣服上的泡沫冲洗干净,又拧干,放到木盆,两人抬着木盆走过来,抬眼看他们娘。 “娘,洗好啦。” “大崽二崽真能干,是弟弟妹妹最好的榜样,也是娘最省心的儿子。”林昭夸的真心实意。 两个小朋友飘飘然,干劲更足。 亲眼目睹老三媳妇给两个孙孙灌迷魂汤的顾母嘴角抽搐。 “……”老三家的真是够了! 当婆婆的也不敢多说,她亲闺女之前闯的祸才刚刚平息,顾母生怕林昭想起来闹腾。 “洗完就回去。” 她率先往前走。 “娘。”林昭喊道。 顾母听到这一声,不夸张的说,浑身都僵掉了,连心跳都慢了几拍。 “老三媳妇,我和你爹训过杏儿了,她一个当长辈的,对晚辈动手确实不像话,我和你爹绝对不再惯着她,以后会好好掰她的性子,你别生气。”她忙说。 黄秀兰都替婆婆心酸,一把年纪了,还要为不省心的闺女向儿媳妇低头。 顾杏儿真是没良心。 林昭一愣,吐出一个哦。 说到这个话题,她难免想多说几句:“娘和爹心里有数就行,顾杏儿不是小孩子了,她这么作,连累的是顾家的名声。” 顾母哪不知道她说的有道理,可……难啊。 “娘,我明天想带大崽二崽回去看我爹,三崽四崽你帮我照看下,口粮等会我让大崽给你送过去。“林昭不客气地说。 “行。”顾母二话不说应下来。 这点顾母比大队的所有婆婆都好,每个儿媳妇的月子都是她照顾的,让带孩子她也从不推脱。 “麻烦娘了。” 顾母难得听到林昭的软话,顿时百感交集。 “照看自己的亲孙子孙女,有啥麻烦的,老宅人多,多的是人照看她。” 顾大嫂和顾二嫂哪怕有点小心思,却也不是什么心狠的人,照看孩子是小事,而且林昭还给口粮,那更没什么,两人都说了几句好话。 “三弟妹放心去,我让铁蛋看着弟弟妹妹。”黄秀兰笑着说。 她是顾家长嫂,人也大气,只要不是占便宜没完,一般不多计较。 赵六娘也说:“是啊,我也会让梆梆搭把手。” 觉醒后的林昭就觉得,她可真会找婆家啊。 “谢谢大嫂二嫂。” 林昭带着四个崽崽回到家,晾晒好大崽二崽洗好的衣服,回屋准备明天要给三崽四崽带去老宅的口粮。 麦乳精剩的不多,干脆都带过去,一大把供销社买的橘子糖,还有五个芝麻酥,这就差不多了。 “娘,你对三崽四崽真好。”二崽羡慕地说。 他和他哥去老宅,他们娘都不给他们准备东西的。 大崽垂下眼,脑袋耷拉着,像没有家的小奶狗。 林昭搂住两个崽,声音轻柔,“以后也都给你们准备!” 大崽是个特别好哄的小朋友,窝在他娘的怀里,哪还记得什么失落的情绪,幸福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娘好香呀(★?★) “好。” 二崽主动抱住他娘,说道:“我喜欢娘抱我。” 小朋友声音软软的,稚嫩又干净。 林昭敛眸,声线温和:“那以后娘多抱抱你们。” 两个崽咧开嘴笑。 林昭把准备的东西交给大崽二崽,嘱咐道:“洗衣皂给你奶,就说是谢礼,糖和芝麻酥,你俩和铁锤他们分着吃。” 大崽尝试抑制嘴角的弧度,奈何根本压不住,“好。” 两个小子脚刚踏出门,林昭想起什么,喊道:“离你们小姑远点。” 二崽扬声:“我和哥知道的,要是小姑欺负我们,我就喊我奶!” 隔壁,王春花听见二崽的话,没忍住笑。 好个机灵的二崽。 顾家老宅。 顾母乍听说老三媳妇送来谢礼,看了眼太阳落山的方向,嗯,是西边没错。 “你娘让送的?”她神色复杂。 “我娘说是谢礼,让我给奶。”大崽一脸肯定。 正在给哥哥姐姐分糖的二崽跟着点头,“我哥没记错,我娘就是这么说的。” 梆梆拆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狠狠嘬吮,问道:“糖也是你娘让分给我们的?” “对!我娘说让我和哥分给你们!”二崽大声道。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给老宅的哥哥姐姐分糖,看他们都高兴的样子,感觉真不赖。 梆梆笑道:“三婶真大方。” 铁锤憨憨一笑,“三婶很好。” 黄秀兰和赵六娘站在房檐下,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是百种情绪在流转。 “我怎么觉得三弟妹像变了个人啊。”赵六娘嘟囔。 第15章 “神仙婆婆” “变了好,还是不变好?”黄秀兰笑着问她。 “当然是变了好啊,这几年大崽几个有娘也像没娘,我都心疼他们,有亲娘的关心总归不一样,希望三弟妹是真的想通了。”赵六娘真心期盼着。 顾家只有老三一个出息人,她希望他在部队越来越好,以后帮衬自家孩子,那么相应的,她也希望三房都好好的,她可知道,老三那职业不好分心的。 黄秀兰赞同赵六娘的话,她说:“三弟妹小小年纪嫁进来,又很快怀孕生娃,刚开始那几年应该是不习惯,等适应就好了。” 双方离的远,哪怕林昭作也作不到两个嫂子面前,这几年黄秀兰和赵六娘对她的印象逐渐改观。 这就是远香近臭。 呃,虽然也没多远。 顾母收好那块洗衣皂,一晚上心情都很好。 “稀奇了。”顾父锐评。 “你懂什么,这是我第一次从老三媳妇手上得到东西,金贵着呢。” 顾父:“……” - 大崽二崽回老宅大出风头,还没碰到讨人厌的小姑,回到家嘴角翘起的弧度都没下去。 林昭在给大崽二崽做内裤,一个崽两条,正在做最后一条。 “娘!”大崽喊人的声音充满喜悦。 小嗓音里传出的欢喜让人心软。 “怎么啦?” 大崽拿个小马扎坐在林昭旁边,侧头看她,觉得娘真好看。 “没事,我高兴。” 林昭笑道:“是嘛,我也高兴。” “娘高兴啥?”二崽坐到她娘另一边,支着下巴,好奇地问。 “因为你们乖啊,你们乖我就高兴。”林昭随意道。 大崽说:“那我们天天都乖,让娘天天高兴。” “好啊,我以后当个好娘,也让你们天天高兴。”林昭顺着儿子的话说。 “娘本来就是好娘!”大崽腼腆一笑,眼睛却满是认真,“奶说娘是个小姑娘,不知道怎么照顾小朋友,等长大就会照顾小朋友了,娘现在长大啦,所以会照顾我和弟弟妹妹了,我们也会照顾娘的。” 林昭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问道:“都是你奶说的?” “嗯嗯。”大崽点着头。 林昭:“……”这什么神仙婆婆! 大崽二崽没怨她,还把她当娘亲近,有婆婆的一半功劳啊! 一块洗衣皂给少了! “等会做酸菜鱼,行不?”林昭给两个崽做好最后一条小裤裤,征求大崽二崽的意见。 “酸菜鱼是什么鱼?”二崽大大的眼睛满是好奇,他没吃过酸菜鱼。 “行。”大崽说,“娘做什么都好吃!” 听到哥哥这么说,二崽不问了,忙道:“酸菜鱼可以,娘做的都好吃。” “我去做饭,小裤裤你们过过水,晒着,明天就能穿了。”林昭把才做好的四条小裤裤交给两个小朋友。 大崽笑容灿烂,“知道啦。” 带着弟弟去洗衣服了。 林昭来到灶房,开始收拾她娘和二哥送来的草鱼,这条鱼有两斤多,肉不少,适合做酸菜鱼。 就是家里没酸菜。 问题不大,等大崽二崽洗完小裤裤,去老宅要一点。 林昭杀了鱼,她的好儿子洗好衣服来帮忙,大崽仰着小脸,“娘,我来烧火。” “先不用,你和二崽去老宅要点酸菜。” 大崽最喜欢帮他娘做事,当即拉着弟弟去老宅。 一路跑着,惹的村里人好奇不已。 到了老宅。 “奶!”大崽喊。 一般来说,这么大嗓门儿应该是二崽才对,大崽这么一喊,顾母还以为出啥事了,擦拭着湿手,忙出灶房。 “咋了?” “奶,我娘做酸菜鱼,让我来要酸菜。”大崽说。 顾母松一口气,道:“要酸菜啊,家里多着呢,奶给你们装。” 说话间,扭身进灶房,装了满满一碗。 屋外。 铁蛋吸着口水,凑到二崽面前,“二崽,你娘要给你们做鱼吃?” “嗯嗯。”二崽特别爱分享,说道:“我二舅舅给我们送了一条鱼。” 他张开手臂比划着,“有这么长一条,我娘说给我们做酸菜鱼,我没吃过酸菜鱼,不过我娘做什么都好吃,做的酸菜鱼也一定超级超级好吃。” “啥是超级啊?”铁锤憨憨地问。 “超级就是最最好吃的意思。”二崽解释。 铁锤一脸赞同,“三婶婶做的饭就是超级超级好吃!” 梆梆更是羡慕地说:“你们舅舅真好。” 他舅舅从来不给他好吃的,还抢他的糖。 二崽语气兴奋,“我有三个舅舅,我舅舅都可好了,明天我娘带我和我哥回娘家,我姥姥肯定给我们做好吃的!” “唉!”梆梆苦着脸叹气,想到亲舅舅,心情都会受到影响,“我舅舅一点也不好,我不喜欢和我娘回娘家。” 二崽不懂为啥梆梆哥的舅舅是坏舅舅。 顾母端出一碗酸菜出灶房,交到大崽手上,两个崽离开老宅。 铁蛋巴巴地看着顾母,“奶,咱家啥时候能吃鱼啊,我想吃肉。” “馋小子!谁不想吃肉!”顾母故意板着脸,到底心疼孙子,又道:“改天让你爹去碰碰运气,要是能抓到鱼,给你们做。” “耶!”铁蛋激动地跳起来。 顾家其他孩子也很高兴。 大崽二崽要到酸菜回家,林昭已经做好准备工作,等酸菜一到,马上做起来。 两个小孩并排坐着烧火,时不时看他们娘一眼,脸上都是笑容。 “娘,以后你做饭我都帮忙烧火!”大崽说。 二崽争着表现自己,“我洗碗!” 林昭寻空看两个儿子一眼,笑道:“乖。” 大崽二崽心里美滋滋。 不大的灶房,两个小朋友目不转睛看着他们娘做饭,娘做饭真快,娘还好看,这一幕在俩兄弟心底留下深深的印记。 没过多久。 一股酸酸辣辣的香味传出,只闻着味道,便让人觉得垂涎欲滴。 二崽坐不住了,直接从小马扎上弹起来,挺翘的鼻尖耸动着,激动地说:“娘,好香啊!” 林昭夹两块鱼肉到碗里,细心地挑出小刺,喂给二崽,“尝尝味道。我挑了鱼刺,不过还是吃慢点。” “嗯嗯嗯。”二崽啊呜一口吞下。 登时,好吃成表情包,明亮的大眼睛眯起来,眼缝流溢着满足。 “好吃!!” 林昭朝大儿子招手,“不用看火了,大崽也过来尝尝味道。” 家里孩子多,她谁也不偏,尽量一碗水端平。 大崽拍拍手上的灰,走过来。 “大崽也小心刺。”林昭同样提醒。 “我知道。”大崽说,然后被他娘喂了一口鱼肉。 尝到味道,顾家大崽在这一刻觉得,酸菜鱼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娘,酸菜鱼真好吃!” 林昭把两斤多的鱼都做了,单独盛出一部分到碗里,又把碗放到小竹篮里,对两个崽崽说:“大崽二崽,把这碗酸菜鱼送到老宅去,酸菜是问你奶要的,下午在河边你奶还替我们出头,我们得表示一下。” 二崽嘴比什么都快,神情疑惑,“以前奶也帮我们,娘说一家人不用客气,从来都不表示的呀。” 林昭表情僵住。 二儿子这张嘴真是又快又利。 大崽敏锐地察觉到二崽戳到娘的痛处了,怕娘恼羞成怒,忙岔开话题:“二崽,我们快去送酸菜鱼,我饿了,送完回来吃饭。” 二崽被带跑偏,“我也饿了!我们快去送。” 和他哥手牵手去老宅。 林昭:大崽真是她的好大儿!保暖的大棉袄! 大崽和二崽出门的时间刚好是饭点,端着饭碗蹲在门口吃饭的真不少。 他们老早闻到顾家传出的肉香,这会见到两个崽,以为顾家三媳妇又不让他们吃饭,在心里狠狠的嫌弃林昭。 这什么当娘的! “大崽二崽,去你奶那吃饭啊?”顾家左边邻居大娘道。 二崽停下脚步,小脑袋仰得高高的,表情傲娇,“不是,我娘让我和我哥给我爷奶送酸菜鱼。” “我姥姥和二舅舅送来的鱼,我娘亲手做成酸菜鱼,超级好吃!”大崽补充,脸上也写满了神气。 扔下一句炸弹,小哥俩走了,留下看热闹的众人满脸惊愕。 “承淮家的给顾老头和顾婆子送鱼?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一个年纪和顾父差不多的老汉惊叹。 “嗳,你们注意到没有,承淮家的这几天有点怪!她居然开始管几个崽了,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顾家三房的另一个邻居赵婆婆说,“大崽几个都是好孩子,可惜摊上个不靠谱的娘。” 她家儿媳妇连生三个丫头片子,她可眼馋顾家的男娃了。 也因此,在村里名声稀烂,嘴碎人刻薄的赵婆婆对大崽几个居然还行,甚至还给过他们吃的。 大崽和二崽再次来老宅。 顾家的人正在吃饭。 瞧见两个崽,纷纷一愣。 顾杏儿冷笑。 她就知道林昭是个假惺惺的人,这才装了多久?两天都不到,就不装了,呵呵。 顾母说的第一句就是:“大崽二崽,吃饭了没有?要是没吃快坐下,奶给你们做点吃的。” 黄秀兰和赵六娘对视一眼,满眼无奈,还隐隐闪过不满。 三弟妹又不管自己的崽了吗? 虽不满,妯娌俩也没把不满流露出来,大崽二崽还是小孩子懂什么,亲娘不管他们也没办法。 二崽大声道:“不用,我娘做饭了,我娘让我们来送酸菜鱼,送完我们回去吃。” 说话间,二崽和他哥一起把小竹篮放到桌上,掀开盖子,顷刻间,一股浓浓的香味传出。 闻到这味,连尝过味道的大崽二崽都吞口水,顾家的其他人更是受不住,大人还好些,小孩目光火热地看着那碗鱼肉,不住吞咽着。 “三婶婶真好!”铁锤先感慨一声,随后又语气遗憾地说:“我咋不是三婶婶的孩子。” 他娘黄秀兰想打孩子了。 顾远山(顾老大)哈哈大笑,逗小儿子,“没办法,谁让你投错胎了。” 铁锤苦大仇深地叹气。 二崽急着回去吃酸菜鱼,催促他奶,“奶,你把肉倒出来,我要回家吃饭!” “瞧我,忘了。”顾母一拍脑袋,赶忙去灶房取碗。 不是她小题大做,老三媳妇嫁到顾家快六年了,她和老头子连个野菜窝窝都没从林昭手里得到过,大崽突然给他们送鱼,叫她意外又震惊。 顾母倒好鱼肉,大崽把碗放回小竹篮,重新盖上盖子,跟爷奶等人说一声,带着弟弟离开。 两个小朋友记仇,全程没理顾杏儿。 顾杏儿心里叽叽歪歪,嘴上却不敢说。 她怕她娘不给她肉吃。 顾家老宅没分家,家里的口粮有限,每天的饭由顾母分,这样能避免不少矛盾,也防止某些人贪吃没完。 这碗酸菜鱼同样由顾母分。 她先分给家里的当家人顾父和自己。 再分给两个儿子,接着再分给两个儿媳,最后分给几个孙子孙女。 没有顾杏儿的份儿! 顾杏儿看见碗里的肉被分完了,只剩油汪汪的汤汁,很不高兴,心里很委屈。 她不敢闹事,只说:“娘,你没给我分。” 顾母狠下心整治顾杏儿,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说道:“没你的份。” “凭什么呀?”顾杏儿气的发抖,声音尖利。 顾家小辈默契地捂耳朵,小姑真吵。 “你说凭什么?酸菜鱼是大崽二崽的娘送来的,你对大崽二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还想吃人家娘做的菜,脸皮咋这么厚呐!”顾母只觉得小姑女被婆婆养的没脸没皮,十足的惹人嫌。 她一定要把这讨人厌的性子掰过来! 顾杏儿被怼的无话可说。 顾母嘴没停:“鱼肉是大崽二崽亲舅舅送来的,跟你更没关系。” 说完,不再搭理不懂事的小闺女,低头品尝老三媳妇的好手艺。 “酸菜做鱼真不错,味道酸酸辣辣的,开胃。”顾母做了半辈子饭,才知道鱼和酸菜能放在一起放。 顾杏儿见家里人都有肉,就她没有,气的把碗一推,猛然起身,木凳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不吃了!” 她愤怒地跑回自己的房间,砰的关上门。 顾家人老的少的,眼皮都没掀一下,没办法,顾杏儿三天两头闹一回,全家都脱敏了啊。 第16章 “命真好” 顾杏儿一走,饭桌上的氛围都好了不少。 黄秀兰主动开口,打破凝滞的氛围,“没想到用酸菜做鱼这么香,三弟妹真会吃。” “是不错。”顾母说,“改天抓到鱼,问问老三媳妇怎么做,咱们也做。” 当家人这话一说,几个小子激动的嗷嗷叫。 “奶,我去抓鱼。”皮猴子铁蛋忙道。 顾母一顿训斥,“去什么去,你才几岁,敢下河小心我揍你!” 她挥动蒲扇大的巴掌,吓唬不省心的臭小子。 铁蛋吓的差点被鱼刺卡住,吐出小鱼刺,识趣地说:“我不去了。” 梆梆拍拍胸口,得亏他没说,不然挨骂的就是他了,他奶才不管他是不是长孙,犯了错照骂不误。 怕几个崽子真去抓鱼,顾母对两个儿子说:“老大,老二,你俩抽空去。” 顾远山和顾玉成应下。 “大崽和二崽肯定吃酸菜鱼吃到饱。”铁蛋的声音里充满了羡慕。 唉,他咋不是三房的孩子呢。 来妹美美吃一口酸菜,以前好讨厌的菜这会特别合他的口味,“肯定呀,我听说大崽他们二舅给他们拿了老大的鱼,三婶又大方,他们绝对吃肉吃到饱。” 赵六娘没好气地白儿子一眼,“咋,我不大方啊?” 来妹耿直道:“不大方,娘老抠搜了!” 赵六娘没搭理欠打的儿子。 什么破孩子。 顾家有一个多月没吃过肉,林昭送来的鱼虽然不多,但油汪汪的,也算勉强让一家子解了馋,丁点鱼汤都没浪费,晚上躺在床上都在回味酸菜鱼的味道。 老两口的屋子。 顾母给老头子缝补袖口的磨损,说:“老三媳妇这几天变化挺大的,别的我不盼,就希望她对大崽几个好点,哪怕她花钱厉害也没啥,你说呢?” 躺在床上随时能打鼾睡过去的顾父:“……” 他能说啥? “嗯。”他含糊一声。 顾母对这回答不满意,“你睡。” 顾父翻过身,没几秒屋内响起鼾声。 当晚。 林昭继续抽奖。 今天完成不少任务—— 包括招待娘家人,10积分。 为孩子们做新衣,10积分。 给婆家分享酸菜鱼并获得好评,10积分。 修整后院,50积分。 10积分一次的抽奖,能抽8次,这里抽到的奖品基本上属于日常用品。 想抽高级的,比如说各种技能,最少得500积分。 林昭想了想,还是抽10积分的。 好像前两次抽奖用光了好运,今晚抽奖再没抽到超大的礼包。 抽到的东西都不算大,但是很实用。 【灯芯绒布料x10尺】 【医用卫生巾x5包】 【细毛线x5斤】 【汽水x10瓶】 【高弹力头绳x3个】 【咸鸭蛋x1】 【优质一级白砂糖x1kg】 【米糕x3块】 虽然比不上前两次,但是林昭也很满意,白捡的啊。 抽完奖,林昭搂过香香软软的小闺女,闭眼睡觉。 次日。 林鹤翎得知闺女要回来,看着妻子,温声道:“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宋昔微,也就是林母,说:“给你说你一晚上睡不着,干脆不说,现在说也一样。” 林母原本的名字叫宋梅花,年轻时和丈夫在一起后,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好听,缠着林鹤翎给自己改个名字,后来改成了宋昔微。 别看她现在老了,年轻时也是一朵花,霸王花,一根黑鞭甩的虎虎生风,又辣又艳。 林鹤翎不怎么显老,年轻时长的俊,老了也是个俊俏的小老头,身上没有异味,永远清清爽爽,再加上个头高,身板又笔挺,在气质上完胜一众同龄人,要不是衣服上有补丁,说他是城里来的大领导都有人信。 他笑道:“昭昭的房间得收拾一下,她懒,一到家就想躺着。” “收拾了,我隔三差五收拾一遍,昨天听说她要回来,又收拾了一遍,她回来就能躺着。”林母看着丈夫笑,她家这口子长的好,看着他的脸,她都能多吃半碗饭。 林鹤翎习惯了她盯着自己的眼神,说道:“昭昭回来待多久?她难得回来一次,多待几天才好。” 林母忍不住笑,“你巴不得你闺女没嫁?” “当父亲的,哪个想看到自己女儿出嫁?”林鹤翎反问回去,然后又说:“嫁女儿对父亲来说,心里都空了一块。” 林母心说,得亏昭昭嫁的近,回娘家方便,不然她爹更操心。 - 顾家。 林昭起的大早,做了鸡蛋羹,填饱龙凤胎的肚子,把两小只送去老宅,回到家开始下挂面。 没多会,大崽和二崽被香醒来。 兄弟俩穿着新衣服,扒住灶房门,眼睛不住往里看。 二崽笑嘻嘻地说:“娘,你在做啥呢,好香好香,我本来在做梦,闻到香味一下就醒了。” “今早吃挂面,喝汽水。”林昭笑容和煦。 “汽水?!!!!”大崽眼眸明亮,尾音上扬,“是供销社卖的汽水吗?!”他激动地问。 “汽水!!!”二崽也惊呼,嗓门儿跟他亲奶一样敞亮。 “是呀。”林昭温声。 她提醒眼睛扫视灶房,搜寻汽水位置的两个小朋友:“赶紧去洗脸刷牙,用洗脸皂,别忘记脸上抹宝宝霜。” “嗳!”大崽拉着二崽去洗漱。 两个小朋友没吃过挂面,也没喝过汽水,都超级期待。 林昭盛了三碗清汤挂面,里面缀着小青菜和切的细碎的葱花,上面卧了油汪汪的煎蛋。 刚端到院子的石桌上,抹好宝宝霜香喷喷的两个崽跑出来。 “哇,又有蛋!!”二崽语气高兴,拉着他哥坐下。 这时,林昭拿着三瓶汽水出来。 “赶紧吃,不然面坨了。” 大崽和二崽眼睛刷的亮起,眉眼飞舞着喜悦。 兄弟俩坐下,却没急着动筷子,等他们娘坐下,拿起筷子后,他们才动筷。 二崽美美咬一口煎蛋,霎时神采飞扬,“娘,这个蛋蛋好吃。” 大崽赞同地点头,嘴巴吃的油汪汪。 林昭先吃一口面条,味道刚刚好,“这是煎蛋,用油煎过的,当然好吃。” “娘,我喜欢吃煎蛋,明天还能做吗?”二崽不客气地说。 “可以啊,想吃就说。”家里不缺油,想吃容易。 这年头大人小孩肚子都缺油水,两个崽饭量不小,一碗面吃完,连汤也喝完了。 “饱了没有?”林昭问,人家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不是一般的有道理。 “饱了。”大崽抹掉额头上的细汗,笑着说,大夏天的吃汤面是真热。 两个小朋友看一眼桌上的汽水,不急着喝,自觉去洗碗。 洗完碗出来,巴巴地看着林昭。 二崽问:“娘,能喝汽水了不?” “能啊,只要你们不撑。”林昭说。 大崽很有打算,想了想,和弟弟商量,“二崽,先开一瓶,咱俩分着喝,另一瓶下午从姥姥家回来喝,行吗?” 二崽觉得他哥的主意很好,想也不想的同意,“好!” 林昭尊重兄弟俩的决定,开了一瓶,给两个崽。 “二崽,你先喝。”大崽让弟弟先喝。 二崽小小地抿一口,眼睛弯成小月牙,“哥你也喝,汽水真好喝呀,舌头麻麻的,甜的。” 他尝到味道后,忙把瓶子给大崽,催他哥喝。 大崽也抿一口,黑眸飞出笑花,“好喝的!”他特别赞同弟弟的话。 林昭瞥见小哥俩相互谦让的一幕,嘴角泛起笑,这什么神仙宝贝崽,纯粹来报恩的,完全不用她管的,人家小哥俩心里都有主意。 大崽看见他娘脸上的笑,莫名感到害羞,小声问:“娘笑什么?” “笑我命真好。” 二崽嘿嘿一笑,这话他熟,村里人都说他娘命好。 他咧开嘴笑,“我和哥命也好!” 说着话,接过大崽递给他的汽水,美美喝一口,学着大人模样感慨万千地叹气。 林昭失笑,这副模样铁定是学他爷的。 “你俩慢慢喝,我去收拾东西,等下就出发!” 二崽想到什么,喊住她,“娘!” 林昭驻足,回头看他,问道:“怎么啦?” “我能带上我的糖吗?”二崽神色认真,“我和我哥想给大蛋哥他们糖。” 大蛋是林大哥的儿子,大蛋还有个双胞胎弟弟二蛋,今年十岁,兄弟俩下面有个八岁的妹妹,叫林喜宝。 “这么大方的吗?你们要是都分出去,自己就没有了哦。”林昭笑着逗两个儿子。 大崽说:“大蛋哥他们给我和二崽分鸡蛋,过年还给我们分糖了。” “哥说的对,我们愿意分给他们。”二崽跟着说。 舍不得是肯定的,但两个崽都是大方的小朋友,乐意和亲人分享。 林昭道:“想带就带,随你们,给你俩的糖你们可以自行处理。” “谢谢娘!”二崽大声道。 林昭揉揉他的头,进屋收拾东西。 一个肉罐头,两斤肉,一罐油,一包挂面,咸鸭蛋,三瓶汽水,一小包糖。想了想,带上那盒新的雪花膏。 用网兜装好,出了房间,锁好门。 “大崽,二崽,你们好了吗?” 大崽二崽从他俩的屋子出来,裤兜鼓鼓囊囊的。 “好了。”二崽用手摁摁裤兜,怕糖掉下来。 林昭瞥一眼就知道,俩小子把他们的存货拿完了。 不愧是她儿子,真是大方。 “出发!”林昭说。 不知道是什么戳到二崽的笑点,小男孩咯咯咯地笑,笑声清脆。 母子三人走出大门,林昭锁上大门,带着两个儿子回娘家。 半大的小子精力旺盛的很,一路上没喊一句累,那背影,像极了出笼的鸟儿。 “娘,你会唱歌吗?”二崽揪了把路边的猪尾巴草,回头问他娘。 “不会。”林昭说。 “你会吗?” 二崽摇摇头,“我也不会。” “大崽会吗?”林昭没忘记大儿子。 大崽牵着娘的手,说道:“我也不会。” 林昭想起县里有电影院,好像新上映了电影‘地道战’,就问:“想看电影不?” 两个小朋友面露喜色。 二崽丢掉手里的狗尾巴草,冲向林昭,急急停步,小身子前倾又弹回去,语气急切又激动:“娘要带我和我哥看电影?” “对啊。”林昭见儿子满脸期待,画了张大饼。 二崽欢呼一声,笑声惊扰了树上歇息的麻雀。 “看电影!看电影!!” 他一路上嘟囔着看电影,嘴巴没停。 林昭瞧着小哥俩高兴的样子,眼底晕开笑意。 一路说说笑笑,母子三人来到东风大队的村口。 林大蛋带着弟弟妹妹在村口等,见到姑姑,一群小孩激动地跑过来。 大蛋和二蛋已经十岁啦,跑的最快,转瞬停在林昭面前,异口同声喊:“姑姑!” 林喜宝跟着跑,发黄的头发随风飞舞,龇牙笑着,像个小疯子,“姑姑!!” 再后边,是林二哥家的两个姑娘,林萱和林徵,一个9岁,一个7岁。 “姑姑,我好想你。”喜宝抱住林昭的腰,笑容比阳光都灿烂。 林昭手上拎着东西,怕磕到侄女,忙举起手,“慢点,慢点。” “你奶让你们在村口等啊?”她问,“等多久了?” “没多久,吃完饭才来的。”林大蛋回答他姑的话,眼风一直扫着他姑手里的网兜。 他可看见啦,有不少好东西。 察觉到大侄子的眼神,林昭把东西塞他手里,“瞅啥瞅,不知道接着,手都给我累酸了。” 林大蛋美滋滋地接过,嘿嘿一笑,说:“我怕姑嫌弃我。” “咋,把姑当外人?”林昭故作生气。 林大蛋慌了,忙摇头:“没,没,姑,咱快回家,我爷搁家等着呢,老惦记你了。” 听到这话,林昭加快步子。 林大蛋和林二蛋像哼哈二将,一左一右拥着他们亲姑,往家里走。 路上碰到同大队的人,人大娘随便问一句,社牛林大蛋熟练地跟人寒暄,少年笑的比花都灿烂,主动道:“对,我姑回娘家。” “啥?你问我姑带了啥,呶,这一网兜全都是。” “我姑真孝顺?那是当然,我奶说,我姑是十里八村最孝顺的闺女。” 全程插不上话的林昭:“……” 她用胳膊肘撞了撞二蛋,小声问:“一段时间不见,你哥怎么忽然变成话唠了?” 第17章 “病的不轻” 林二蛋没解释原因,含糊道:“我哥话本来就多。” 其实,昨天林母和林世盛带东西去看林昭后,村里的人开始传闲话,说林母偏心个外嫁的闺女,有肉有蛋不给自己儿子和亲孙子吃啦啦。 说的挺难听的。 林家的小孩听了一耳朵,心里直窝火啊。 见姑姑带了东西回来,可不得从村这头显摆到村那头嘛。 大侄子废话太多,林昭等不及,和二蛋先回。 至于大崽二崽,正在给哥哥姐姐分糖呢。 林鹤翎坐在院子等闺女回家。 瞥到林昭的身影,侧身脸朝主屋,说道:“昭昭她娘,闺女回来了。” 林昭进门,刚好听见这一声,脚步轻快地小跑过去,坐在她爹旁边的小木凳上。 “爹,你身体怎么样?” 林鹤翎笑笑,目光温和,打量着林昭的脸色,发现她脸色还行,在心里点头,回答闺女的问题:“好着呢。” 林母走出来,笑着说:“你爹看见你,啥毛病都没了。” 听到院子的声音,林家大哥二哥带着各自媳妇出来。 “昭昭回来了。”林大哥满脸笑容。 他走向林昭,盯着她的额头看,“看不见包了,头还疼不疼?” “早就不疼了。”林昭回道,看向其他人,依次喊着:“大哥,大嫂,二哥,二嫂。” 大嫂陈雨是个勤快心善的软性子。 她笑道:“嗳,吃了吗?” “吃了。” 林二嫂秋莲瞥了眼小姑子空荡荡的手,撇撇嘴,怕公婆当家的生气,才流露出不欢迎的心思,忙掩饰似的低下头。 小姑子又回来打秋风,真是没完了! 林昭早知道二嫂什么性子,对方什么态度她什么态度,无视她那张晚娘脸。 林世盛皱眉,目光微凉地瞥一眼媳妇的发顶,很快又收回眼,看向林昭眉眼一温:“昭昭,我抓到一只兔子,你不是爱吃麻辣兔肉吗,下午让娘给你做。” “好啊,我好久没吃兔肉了,谢谢二哥。” 听着兄妹俩的对话,秋莲悄悄翻了个白眼,孩子爹真是拎不清的,对妹妹都比对媳妇好,傻不傻啊。 虽满肚子牢骚,但是有暴脾气的林母镇家,她连吱都不敢吱一声,只敢在心里逼逼。 林母道:“知道你馋,已经准备好了,你啥时候饿了就说,娘去做。” “好。”林昭不客气地说。 林鹤翎没看见自己的外孙,问她:“大崽二崽呢?你没带?” “带了,和大蛋他们玩呢。” 林昭的话刚落下,一群孩子进了屋,他们一来,院子瞬间热闹起来。 “娘,大崽给了我两颗糖,特别甜,我给你留了一颗。”林喜宝对她娘说。 陈雨眼里闪过诧异,看了眼林昭,见小姑子脸上没有异样,知道她清楚大崽给女儿分糖的事,放下心,重新看向女儿,柔声道:“你自己留着,娘不吃。” 林喜宝弯眸笑,“我吃一颗就够啦,娘肚子里有宝宝,你也吃一颗。” 闻言,林昭面露惊喜,“大嫂又有了?” 陈雨嗔女儿一眼,看向小姑子,不好意思地说:“两个多月了。” 林昭道:“恭喜大哥大嫂。等大嫂生了,我给你送个猪蹄。” “说大话,当猪蹄是那么好弄的吗。”林母轻点闺女的额头,怕老大媳妇期待过高,替林昭描补:“你尽力就行,弄不到也没事,你大哥也会找门路。” 林昭没多解释,成不成再过几个月就知道了,她在县里上的学,学也不是白上的,人脉可不少。 “我知道。” 等长辈们说完话,大蛋把装满东西的网兜放桌上,对林父林母说:“爷,奶,这些是我姑姑带来的东西。” 他那么一放,网兜里的东西一目了然。 林母眉头紧拧,“昭昭,你咋带这么多东西。” “娘不收,我只能自己送回来啊。”林昭随意道。 她打开网兜的绳结,依次取出里面的东西。 边取边说: “这是肉罐头。” “这是两斤肉。” “这个是挂面,娘你三天两头给我爹和你煮两把吃,白面的,很软和,不像粗粮嘎嗓子,清汤的都好吃。” “一小罐油,这油香,炒菜很好吃。” “还有这个咸鸭蛋,一戳就流油,配粥特别好。” “最后是汽水,我买了不少,给你们也尝尝。” 林家人看着桌上的东西,愣在那里。 这些东西,随便一个拿出去都很难弄,昭昭从哪儿弄到的? 林母抓住林昭的手腕,带她进屋,避开所有人,神情凝重,目光锁着她,严肃道:“你去黑市了?” 林昭摇头,认真道:“当然没有!我连黑市的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那你这些东西从哪儿来的?”林母仍是不放心,她怕闺女以身试法。 “都说了啊,我同学那里。”林昭故意做出一副牛气冲天的表情,骄傲道:“娘不会觉得我高中白上的?” “我那些同学,有的是粮油站的,有的是肉联厂的,还有的在供销社上班呢,我找他们买东西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吗。” “娘放心,我又不傻,肯定不去黑市。” 她确实没去过,当然表现的理直气壮。 “没去就好。”林母说,“以后也不准去,黑市抓投机倒把抓的紧,要是被抓可不是玩的。” 林昭神情坚定的像入党宣誓:“我又不傻,没门路的人才去黑市,我有门路去啥黑市,不去不去。” 她没去黑市,也被林母念叨了十来分钟。 “回来带那么多东西干啥,我有没有给你说回来别拿东西,那么多好东西,留给我外孙外孙女吃多好,你嫁到顾家了,别想着娘家的事,我和你爹好几个儿子,难道会没饭吃?不省心的丫头。” 林昭不服气,理直气壮地说:“是饿不着,但也没啥好东西补身体啊。” 这话林母无法反驳。 什么都要票,哪怕她有本事,也弄不到挂面、弄不到肉罐头…… “这世道啊,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林母沉沉叹气。 林昭挽住她娘,脑袋抵在林母的肩上,说道:“会慢慢好起来的。在这之前,我孝顺你和我爹的好东西,你们得收下,不然我再也不回来了。” 林母侧头看她,对上林昭那双漂亮的眼睛,她眼里写满了认真。 “我说真的!”林昭强调,声音软,态度很硬。 她爹逃难那会把身体逃坏了,她娘看着身体倍儿棒,其实也操劳过度。 原书里,她死掉后,她爹第二年就没了。她爹去了没多久,她娘也没了,间隔时间连半年都不到。 想到这里,林昭心像被一双巨手攥住,透不过气。 她永远不会原谅顾杏儿! 林母无奈,只能道:“收!我和你爹收下!” 林昭这才展颜。 很好。 这辈子,她爹她娘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院外。 林鹤翎把俩外孙喊到跟前,询问他俩一些事,问的都是他们的近况。 大崽二崽很熟悉这个环节,端坐在那里开始啦啦说。 说他们吃了多少好东西,又站起来显摆他们的新衣服和新鞋子,笑容比朝阳都灿烂。 “三崽和四崽怎么样?”林鹤翎关心起龙凤胎来。 “他们也好着呢,娘给他们冲麦乳精,还给他们蒸鸡蛋羹。”二崽说。 大崽补充:“娘也给三崽四崽做新衣服。娘还说要带我和二崽去看电影!”说到看电影,稚嫩的声音里凝满欢喜。 “头发怎么没了?”林父挨个摸摸两个外孙的光头,笑着问。 “昨天村里来了剃头匠,我娘让我和弟弟剃光头。”大崽说。 “我娘说剃光凉快!”二崽摸了摸刺刺的脑门儿,笑呵呵地说,在脾气爆好的姥爷面前,和他亲奶一模一样的大嗓门儿都收敛了不少。 林鹤翎可不信闺女说的什么凉快的话,怕不是昭昭怕两个崽头上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防患于未然,让他们剃光头。 “光头好,衬的你俩的脑瓜更圆溜了。”觉得闺女长大了,林父感觉很欣慰,眼中溢满笑。 他性子温厚,说话从不大声,和整个村子格格不入,偏孩子们都喜欢他,也愿意听他说话。 大崽二崽和姥爷很亲,黏在林鹤翎跟前,缠着他讲故事。 林鹤翎没推拒,果然给他们讲起故事来。 大蛋几人馋姑姑带来的肉和糖,瞧见爷爷给大崽二崽讲故事,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排排坐听起故事来。 林昭和她娘说完话,一出门瞧见她爹在讲故事,快步走过去,坐到她爹旁边的木摇椅上,木椅摇晃几下,晃的林父眼晕,伸手扣住手扶,将其稳住。 不过他习惯了,也没说闺女,继续用他那不疾不徐的语调讲着故事,讲的是一只无法无天的猴子。 林昭从小听,没腻过,有时她爹说上句,她能接下句。 这一幕让林母和林世昌、林世盛有种回到昭昭还没嫁人时的感觉。 听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故事,林母听出林鹤翎的嗓子有点哑,打断他们。 “今天就到这里,大蛋二蛋,带弟弟妹妹出去玩去。”林母把闺女带来的糖分给孙子孙女些,然后打发走一群小的。 在家里吵吵闹闹的! 孩子们意犹未尽,但没敢闹,拿上糖跑出家门。 大崽二崽也像刚飞出笼的小鸟,跟着表哥们疯跑。 林家的三个姑娘,林喜宝,林萱和林徵没出去。 林昭道:“你们怎么不出去玩呀?” “姑姑好久才回来一次,我们陪姑姑说说话。”林喜宝凑到姑姑旁边,一本正经地说。 才八岁大的小姑娘,摆出小大人的模样,惹人发笑。 林萱和林徵两姐妹站在不远处,没靠近。 林昭向姐妹俩招手,“萱萱,徵徵,过来,姑姑有礼物送给你们。” 两个小姑娘笑起来,眼睛明亮。 林喜宝故作失落,磨人道:“姑姑给萱萱和徵徵准备礼物,我呢我呢?没有我的份儿吗?” 陈雨看着闺女像个小人精,只觉得没眼看,“林喜宝!” “大嫂,没事的,小姑娘大大方方的是好事。”林昭不在意地摆手,她很喜欢喜宝的性子,整天乐呵呵的,像个温暖的小太阳。 “嘿嘿,姑姑,你给我们准备了什么礼物?”林喜宝脸上堆满了笑。 林萱和林徵也有些好奇。 林昭从挎包里取出三根头绳,“头绳,一人一个。” “我喜欢,谢谢姑姑。”林喜宝接过头绳,让她娘给她绑上。 陈雨瞧一眼那头绳,比县里供销社的都好,一个怕是得两三毛,不好意思地说:“让小姑子破费了。” 林昭笑笑,“没什么。” 就在这时,林二嫂秋莲快步走来,收走林萱、林徵两姐妹的头绳。 “小丫头片子用什么头绳,给我,我帮你们收着,等你们长大再给你们。” 陈雨极其荒谬地看向霸道的妯娌,无法理解。 二弟妹这是连装都不装了?! 林昭也神色愕然,“?” 什么情况……? 林萱林徵两姐妹嘴角牵出的笑容消失,委屈的不行。 那是姑姑送给她们的!! “我不要。”林徵抢回头绳,壮着胆子拒绝,控诉道:“娘说帮我们收着,到最后都给表姐了,我不要让你收!” 秋莲恼羞成怒,狠狠地戳她的头,长长的指甲在小女孩额头划出一道红印。 恼怒地训斥:“胡说八道什么,你们的东西我都好好收着,谁给你表姐了,居然学会告状了,惯的你。” 林徵生气地说:“娘说谎!我和姐姐都看见了!你把奶给我和姐姐做衣服的布料都给表姐了!我没告状,你就是给了!” 秋莲火气上头,伸手想打人,被林昭拦住,冷声道:“骂就骂了,二嫂还要上手打人,你是亲娘吗?” 不想当着两个侄女的面和二嫂发生争执,林昭不再搭理秋莲,带三个侄女去自己屋。 秋莲觉得委屈,她没生出儿子,在婆家没底气,娘家就是她的底气,她把布料给自己侄女,不也是希望娘家能给他们撑腰吗,那两个小丫头片子怎么一点也不理解她的良苦用心呢? 陈雨一眼便看出二弟妹的想法,觉得她真是病的不轻。 林父闭上眼,连个眼神都欠奉,对于蠢人,多看一眼都浪费。 第18章 “绿帽” 屋里。 林萱泪水滚落,压着声音哭,林徵眼睛微红却是没哭。 由此可见两个小姑娘的性子差异。 林昭让林喜宝拿上自己的洗脸盆出去接水,将两个小女孩揽进怀里,轻声问:“你们娘一直那样吗?她把属于你们的布料给你们表姐?” “嗯,我看见了。”林徵说。 林萱跟着点头。 姐妹俩一个九岁,一个七岁,却懂事的过分,明明她们生在不重男轻女的林家,处境应该很好才是啊。 林萱比林徵大,但她性子软,不如亲妹妹敢说。 她低着头,沉默不语。 林昭问:“二哥知道吗?” 林徵看了她姐林萱一眼,摇摇头,“爹上工太累了,我和姐姐不想烦我爹。” 其实她是想告诉爹的,可是她姐害怕爹娘吵架,所以她放弃了。 “应该说呀。”林昭很清醒,说:“你俩不说岂不是在纵容你们娘,这样下去她会变本加厉,把林家的东西往娘家搬。” 两个小女孩被秋莲养的没有一点天真,尤其是林徵,比同龄人成熟许多,她低下头,在思索着姑姑说的话。 林喜宝端着水盆进屋,顺手把水盆放到门旁边的脸盆架上,挺胸抬头道:“姑姑,水来啦。” “喜宝真能干。”林昭夸道,将毛巾浸湿,给林萱和林徵擦擦脸。 又变戏法似的找出带来的雪花膏,给两个侄女抹到脸上。 “瞧你们的脸,晒的黢黑,小姑娘家家的,太阳要是大尽量别出去,脸晒伤就不好看了。” 喜宝羡慕地看着姑姑给萱萱姐和徵徵妹抹雪花膏。 听到她的话,小声说:“姑姑,不是萱萱姐和徵徵要大热天出去,是二婶,二婶不让她们闲着,让她们大热天去捡柴,挖野菜,采蘑菇。我娘劝二婶来着,二婶说……” 喜宝叉着腰,学着秋莲,用阴阳怪气的语气,说:“大嫂,我不像你,有两个儿子傍身,我只生了两个丫头片子,她们要是再不勤快,我还能指望谁,再说了,晒晒太阳就中暑啦?哪有那么娇气。” 林昭嘴角抽搐。 让你学没让你超越。 这个小戏精。 “你二叔知道不?” 喜宝快速摇头:“不知道,二婶在二叔面前表现的可好了,特别两面派。” 林昭本来很生气二嫂的处事,听到这句两面派,差点没笑出来。 “两面派这话是跟谁学的?” 喜宝脸上出现红晕,说道:“我听一个知青姐姐说的。” 知青下乡运动有几年了,东风大队有,丰收大队也有。 “知青表现怎么样,有闹事的吗?”林昭好奇地问。 “有!多的很!”喜宝满脸兴奋,“知青点超级热闹的,那些知青天天闹事,一会嫌吃的不好,一会嫌住的不好,特别闹腾,大队长说他们是一群搅屎棍,现在看到他们都躲着走。” 她天天去看热闹,啥都知道。 “你天天去看热闹?”林昭失笑。 “欸?”喜宝疑惑,“姑姑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因为,林喜宝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爱凑热闹啊,哪里有动静小孩眼睛往哪里瞅,要是没吃上瓜一定会嚎。 林昭没回答,而是对喜宝说:“喜宝,以后你二婶要是再欺负你萱萱姐和徵徵,你大声喊你奶或你二叔,知道不?” 喜宝看向林萱,她之前想喊来着,萱萱姐不让。 小女孩皱着脸,一脸为难。 林徵年纪虽小,但也知道姑姑是为她和姐姐考虑,认真地说:“谢谢姑姑!以后要是娘再拿家里的东西,我会告诉奶!” 林萱心里天人交战。 她被秋莲洗脑,性子软弱,并不敢反抗。 只是。 看到妹妹亮晶晶的眼睛,也没说让她不高兴的话。 林昭察觉到萱萱的不安,心里叹气,这性子也太弱了,希望还来得及。 让三个小女孩在屋里待着,等吃饭再出去,她出去溜达,找到林世盛后,说了几嘴。 林二哥听说秋莲背后小动作不断,暗中精神虐待他的女儿,神色一冷。 “萱萱和徵徵怎么不告诉我。”他很后悔这段时间早出晚归地忙,没盯着那个不省心的女人。 林昭倒没嫌弃两个侄女,她俩还小,懂什么呀,还不是受大人影响。 想到二嫂的行事,她眼睛闪过冷光,“应该是二嫂说了什么。懂事的孩子委屈都憋在心里,她俩怕是不敢说。” 林世盛眉头紧皱。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他说。 林昭知道二哥很有主见,肯定有办法,告诉林世盛后,就没管了。 她对秋莲连同他们一家都没好感。 原书里—— 几年后,秋莲和娘家同村的一个鳏夫有了首尾,不小心怀了孽种,还想让她二哥当绿帽侠,被她二哥发现,废了那奸夫,和那女人离婚。 林家还没怎样,秋莲却觉得林世盛不顾夫妻情分,把她的脸面往地上踩,给奸夫出主意,告她二哥故意伤人。 那奸夫找了关系,害她二哥坐了两年牢,等她二哥出来,秋莲这女人又借着林萱林徵两姐妹,给二哥找了不少麻烦。 书中还说什么,林家有些绝情了,毕竟秋莲嫁进林家几年,给林世盛生儿育女,浪费了青春,林世盛给秋莲抚养费是应该的。 这是书中原话啊。 林昭快呕了。 什么奇葩三观! 绿帽没戴在自己脑袋上,根本不知道多膈应人。 看着妹妹气呼呼离开的背影,林世盛带着怒意的眼睛染上笑意。 想到秋莲和秋家人,脸色又阴沉下来。 就在林昭在林家煽风点火时,顾承淮收到了媳妇的信。 他刚回到宿舍,战友丢给他一封信。 “承淮,你的信。” 顾承淮眉心微动,似在诧异谁会给自己寄信,接过信,瞥见信封上熟悉的字,瞳孔骤缩。 他媳妇儿的字。 她居然能想到给他写信啊,稀奇。 “谢了。” 谢过战友,顾承淮坐到床边,撕开信封,开始看起来。 【顾承淮,我快气死了!】 这是第一句。 一句话吊起顾承淮的胃口。 俊美如崖上松的年轻军官眼神猛地一凝。 战友看的好奇,想知道那信里写的什么,让一向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战友变了脸色。 【我被你妹妹推倒在地,磕到了脑袋,头上出现一个碗大的包,我差点死了!】 这是第二句。 顾承淮心重重一跳,眉头拧紧,忽然有种冲动,想打个电话给林昭,问问她伤的怎么样,好悬想起老家接打电话不方便,才按捺下心继续看信。 【你妹妹说我靠你养活,是吃白饭的!她说我吸你的血!顾承淮,我吃白饭了吗,吸你血了吗,你说你说,你现在就说!】 看到这里,顾承淮仿佛看到神气活现的媳妇儿冒火的眼睛,深不见底的黑眸闪过笑意,嘴角上扬,浑身杀伐果断的气势都平和下来。 我说,我说。 男子汉大丈夫,养活媳妇儿和孩子是应该的,什么吃白饭,什么吸血,全是胡说八道。 这是顾承淮心里的想法。 他媳妇儿照顾四个孩子,也很累的啊。 孙业礼余光一直瞥向顾承淮,见到这一幕,更加好奇了。 顾狗这样,寄信人是嫂子? 【顾承淮,我给你说,我要找工作!我要上班!我要自己挣钱!等我挣到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上班? 顾承淮思绪飞转,他有战友转业到老家那里,他可以问问有没有什么工作机会,虽然难找,但慢慢找总是能找到的。 他不在意昭昭上不上班,他津贴一个月85元,还有任务奖金,够一家子花用的,不过媳妇儿想上班,他也不反对。 顾承淮继续看信。 接下来,林昭说不准他再承担他妹妹顾杏儿的学费和生活费。 对此,青年军官神色无波澜,也没有意见。 有爹娘在,原本顾杏儿的上学费用就不该她承担,他之所以多承担,只是希望家里能看在钱的份儿上,对妻儿好。 现在看来,顾杏儿并没有感激,反而一肚子埋怨,那干脆不管好了。 信里还说,让他想办法弄住砖瓦,家里的房子掉灰,脏死了。 顾承淮也没异议,他本来就说盖砖瓦房啊,当初是媳妇儿不乐意,她现在想通了,那就盖呗,砖瓦他来弄! 年轻军官的视线继续下滑。 是信的最后一段。 【……看完信就忘了,尤其出任务不准想家里的事,娘站在我这边,我能自己解决。你注意安全啊,我和四个崽等你回家。】 到最后,她在意的是,怕影响到顾承淮啊。 顾承淮心中灌入甜意,眉眼向下弯,漆如寒星的黑眸有温柔的笑意流转。 他把信收好,跟刚结婚时林昭三天两头一封寄来的放在一起。几年没添新的,青年军官没少在心里吐槽林昭渣。 刚谈对象那会恨不得变成他军帽上的红星,时刻黏着他,怀孕后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有底气了,半年不见一封信,到后来更是一封也没有了。 那时他总去收信室,总也收不到信,那股失落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啊。 顾承淮从林昭这封信里,看到谈对象时期的小林同志,心口不由分说地蔓延起高兴,不汹涌但也无法忽视。 看见顾承淮脚步轻快,似乎要出门,孙业礼跟上去,挤眉弄眼:“嫂子的信?” “嗯。”顾承淮没否认。 “我一猜就是。”孙业礼又道:“你去哪里?” “打电话。”留下三个字,顾承淮加快步伐,快速消失在孙业礼眼前。 孙业礼还想说什么,只能看着那道挺拔魁伟的身影远去,“用得着这么着急吗?”他嘟囔,却也没有追上去,回宿舍躺下。 顾承淮来到收信室。 “顾营长。”值班军人起身行礼。 顾承淮回敬一礼,嗓音清冷,“我来打电话。” 这时候的电话需要转接的,值班军人一通忙活,顾承淮联系上想联系的人。 “喂?”电话那头一道清亮年轻的声音传来。 “钧之,是我,顾承淮。”顾承淮道。 杨钧之惊喜一笑,激动道:“承淮?你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什么事,能办到的我绝对不推辞。” 他和承淮是战友,也是朋友,一起扛过枪的情谊。 “还真有事找你。”顾承淮低沉好听的声音穿过电话线传来。 “什么事?”杨钧之有些好奇,好整以暇地问道。 顾承淮道:“想问问你,咱们那里有没有工作机会?” 杨钧之在丰收大队所属的县政府工作,消息灵通,关系网也大,找工作问他准没错。 “工作?”杨钧之秒懂,好奇地问:“给谁问?是弟妹吗?话说你什么时候回家探亲,咱们有几年没见了。” “等我回去联系你。”顾承淮说道,“工作你帮忙注意下。” 想到林昭的信,他冷峭的眉眼变得柔和,“我媳妇儿觉得在家里闷的慌,想找点事情干,我想到了你,钱不是问题,你帮忙留意下。” “小事。”杨钧之笑着说,“你问的正是时候,供销社要招两个售货员,活轻松还体面,我记得弟妹是高中生,可以试试。” 这事也是赶巧了,县里的供销社要扩建,要增加几个柜台,正好需要人,只需要两个人,一般内部就消化了,考试只是个形式,他大舅子是供销社主任,手上有个名额,本来是要卖的,既然战友开口,当然紧着他这里。 “好,算我欠你个人情,需要多少钱你说,我给你汇过去。”顾承淮觉得售货员的工作不错,只需要坐着卖货就行,还算轻松。 要是进厂里当女工,他肯定得考虑的,他媳妇儿力气小,可受不了那苦,还是售货员好,售货员轻松。 杨钧之没说不要钱,当即道:“自己人,你给六百就成。” 售货员的工作很抢手,放外面七百都有人买,他说的价真的很实在了。 顾承淮打算汇八百,一个工作多值钱他还是知道的,他不能让战友用人情又损失钱。 “还有一件事,家里想盖个砖瓦房,需要批条,你……” 话还没说话,杨钧之接过话头,“这简单,随手的事,我来办,保证给你办得妥妥的。” “谢了,回去请你吃饭。” 杨钧之声音带着笑,“成,我等着你。” 挂断电话后,他提了些东西去找大舅哥,定下那个名额。 第19章 “啃老” 这头,顾承淮把钱给战友汇了过去,随后往家里发了封电报。 林昭可不知道她当时胡乱发泄,给她送来一份轻松又体面的工作。 到饭点,林家的孩子们都回来了。 他们洗好手,桌上已然摆满菜,有麻辣兔肉,红烧肉,西红柿炒鸡蛋,蘑菇汤,连饭都比平时稠。 一群小贪吃鬼眼睛暴亮,哑声尖叫。 “肉——” 林昭伸出食指抵在唇中,声音染笑:“嘘——!吃肉要低调!” 大崽二崽立刻捂住嘴,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弯起来。 一家人坐下,开动后,林昭第一筷子夹的麻辣兔肉,她娘舍得放料,一口下去,麻麻辣辣的很好吃。 “好吃!”她弯起眼笑,这一口实在好久没吃了。 二崽想尝尝辣的,被他娘夹住筷子,“小朋友不能吃太辣的,你和你哥吃不辣的。”想上火吗真的是。 “大蛋哥和二蛋哥都吃。”二崽清亮的眸子看着他娘,表情委委屈屈。 “大蛋和二蛋几岁,你几岁?”林昭反问,说话时嘴没停,嘬着麻麻辣辣的兔肉,眼中流露出享受。 二崽瘪嘴。 “二崽,不辣的也好吃。”大崽是个听话的小朋友,他知道娘不让他们吃辣的,是为他们好,帮他娘劝弟弟。 二崽最听哥哥的话,不再磨人。 林鹤翎看到这一幕,眼中带笑。 林母见闺女‘欺负’两个外孙,眼神没有丝毫怒意地瞪林昭一眼,“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欺负自家孩子。” 给大崽二崽一人夹一块辣的兔肉,说道:“你们还小,尝尝味道可以,但是不能多吃。” 大崽小脸发光,“谢谢姥姥。” “谢谢姥姥,姥姥做的饭最好吃。”二崽跟着吹彩虹屁。 林昭眉梢轻挑,淡淡地瞥他一眼,早上还说她做的饭最好吃,小小年纪就深谙端水大法,长大后生意做到全国也不奇怪。 林家没那么多规矩,大家边吃边说,气氛热络。 秋莲没说话,一直埋头苦吃,她多吃一口,打秋风的小姑子和两个小兔崽子就少吃几口,值。 林世盛看的直皱眉,只是不想坏了家人胃口,隐忍不发。 林萱看着娘嘴巴塞得鼓鼓的,连二崽都不如,脸色涨红,眼神抱歉地看向林昭。 林昭冲她一笑,小女孩神色慢慢舒展开。 这性子也太软了,会被欺负的呀。 吃完饭,林昭母子三个被林世盛送回家。 路上。 林昭用手帕抹掉额头热出的汗,问林世盛:“二哥,三哥有来信吗?他下次什么时候回家啊,我想三哥了!” 林家兄弟的名字取自昌盛繁荣四个字,林世昌,林世盛,林世繁,被偷的双胞胎弟弟叫林世荣。 “最近一次都是三个月前了,老三离的远,回来一趟得半个多月,他说时不时要出任务,今年还是回不来。”林世盛说。 他理解三弟,上交国家的人,早已身不由己。 林昭也知道,她家孩子爹也是军人,也有很多的无可奈何啊。 “好。” 话音一转,又问:“三哥有关系比较亲近的女同志吗?” 林世盛轻笑,“你是好奇你三哥什么时候结婚?” “是有点好奇。”林昭笑盈盈的,“我看娘很关心啊。” “娘就是随口一说,娘要是真有心给老三娶媳妇,他能逃过?”林世盛可不信。 家里算他娘的一言堂,他娘发话,除了他爹和昭昭说话有用,他们几兄弟没有反抗的余地。 林昭就说:“娘心疼三哥。”也是因为四哥被偷走,她娘把对四哥的那份母爱,也给了三哥。 大崽二崽没怎么见过三舅舅,只知道他和他们爹一样,是英雄的解放军。 只凭这一点,他们就对三舅舅满满的好感。 “娘,你能让爹给我和我哥弄个绿帽子吗?”二崽忽然道,小黑脸一派天真无邪。 大崽神情微动,也期待地看着他娘。 林世盛没忍住:“噗嗤——” 林昭视线扫过二哥的头顶,眼神微妙。 别笑了,二崽是随口一说,哥你头上的可是真绿帽啊。 林世盛揉揉发痒的鼻子,看着二崽,“二崽,绿帽子可不能乱要啊。” 二崽不解地眨眨眼。 “要绿帽子违反纪律吗?” 违反纪律这话,他是听顾父说的。 林世盛无言以对。 “也没有。”他说。 二崽眼神疑惑:“那为啥不能要?” 他盯着他二舅看,小脸皱着,眼神透出失望,“我爹好多绿帽,我想要。” 林昭差点没左脚绊右脚,平地栽倒。 “……”你是真讨打啊二崽。 “那是军帽!”她肃着脸纠正。 小朋友说某样东西,喜欢用颜色代替,也不奇怪,但是这话被村里人听见,那笑话可就闹大了! “那是军帽,以后要说军帽,知道吗?”林昭强调。 二崽不明就里,但乖乖点了点头,“嗯嗯,是军帽。” “乖。”林昭眉眼染上一层浅笑,出声:“你们要是一直乖乖的,等过完年娘送你俩一人一顶小军帽。” 听到这话,大崽二崽眼睛咻的亮了,被他们娘钓成翘嘴。 “谢谢娘!” 小哥俩脑袋抵着脑袋,小声说话,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林世盛见大崽二崽这么听昭昭的话,目光柔和清朗,孩子懂事,他妹妹能省不少事。 林世盛把妹妹和两个外甥送到丰收大队的村口,没进村,就打算离开。 见妹妹不高兴,青年温声解释:“回去还有事,等这段时间忙完我再来看你们。” 林昭听他这么说,没再劝,带着两个崽回家。 才到大门口,林昭拿出钥匙正开口,二崽仰着脑袋,和他娘打商量:“娘,我和哥去玩会儿?” “回去喝点水再玩。”林昭考虑到孩子们一路上没喝水,天又干,怕小哥俩上火。 “好。”大崽应声。 回到家,两个崽冲进灶房,灶房有凉白开,顿顿顿大口喝,喝完后,抹了把小嘴儿。 二崽抬头看向林昭,“喝啦,娘,能出去玩了吗?” 说是玩,实则想出去跟人显摆。 “去。”林昭也在喝水,听到二崽的话,摆摆手打发两个臭小子。 大崽被弟弟拉着跑,临出门喊道:“娘,我等会回来,帮你烧火。” “不急。”林昭回道。 两个崽出门玩,她回到房间,翻开她爹硬塞给她的东西。 她爹还神神秘秘的,让她等没人的时候再看。 这东西一路上被林世盛拿着,林昭接到手里才觉得怪沉的,里头好像是个正方形盒子,外面裹着一块黑布,随意塞在网兜里。 林昭打开网兜,又解开绑着的黑布。 如她所想,里面是个木盒子,但不是普通的木盒子,而是个鎏金珐琅嵌石榴石首饰盒。 林昭捧着妆奁仔细地看,很精美,盒盖上雕有花纹,美轮美奂。 她爹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她满肚子疑惑。 打开首饰盒,里面的东西差点没闪瞎林昭的眼睛。 五根金条,一个绿宝石项链,一个大红色手钏,两个精灵剔透的玉镯,一对翠玉耳环,一对纯金花卉纹耳环,还有一对金錾双龙戏珠纹戒指。 怪不得重,原来都是好东西啊。 能买四合院了!这是林昭脑海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没想到她都嫁人生子了,还有机会啃老。 林昭高兴的冒泡,有爹娘宠着真好。 嘻嘻。 她这辈子一定要好好孝顺爹娘。 把妆奁重新包起来,藏在柜子最底下,又加一把大锁,林昭去老宅接龙凤胎。 龙凤胎见到娘,两张一模一样的白嫩小脸愣了下,随即,四崽爆出嘹亮的哭声。 摇摇晃晃地朝林昭走来。 边哭,边奶声奶气地喊着:“娘——” 妹妹哭起来,三崽也嗷的一声,扯着嗓子哭。 林昭被兄妹俩哭懵了。 她以前去县城,哪怕一整天没见她,龙凤胎也不哭的,今天才半天,两个奶团子哭的鼻涕泡都吹出来了。 “怎么哭了。”林昭赶紧哄娃。 四崽快抱住她娘时,小身体一扭,越过她坐在门框上,背对林昭,仰着小脑袋哭,边哭边委委屈屈地说:“娘,不带,崽,呜呜呜呜——” 小小一只,可爱又可怜。 三崽坐在妹妹身边,跟着一起嚎,干嚎不掉泪,甚至还小心用眼风扫林昭,精的不行,简直不像一岁多的小朋友。 小兄妹俩声音特别大,顾家人听见声音纷纷出来。 林昭尴尬不已。 清清嗓子,蹲到龙凤胎面前,用大白兔奶糖哄。 “别哭了,别哭了,下次带你们。” 龙凤胎年纪小却也不好忽悠。 四崽哭音顿住,泪水洗刷过的大眼睛满是认真,肃着可爱的小脸,奶凶奶凶地吐出一个字:“带!” 意思是要带她。 林昭忙说:“带带带!” 四崽喜极而泣,伸手拿走她手里的糖,小胖手笨拙地拆着糖纸,三崽凑上去帮忙。 林昭边看孩子,边问黄秀兰,“小兄妹俩今天是怎么了?” 黄秀兰面上流露出局促来,斟酌着话语,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都是铁蛋开玩笑乱说,说你带大崽二崽回娘家了,不带他们,让两个小的听见了,实在对不住啊,我已经训过铁蛋了……” 正说着话,瞥见铁蛋拿他弟铁锤当挡板,贴墙往家里磨,鬼鬼祟祟的。 黄秀兰脑袋几乎炸开,口中发出尖锐的爆鸣:“顾铁蛋!” 铁蛋瞬间站直身体,捂着屁股心虚的不行,“……娘。” 黄秀兰快步走过去,拎着他的耳朵,走到林昭面前,教育儿子:“该给你三婶说什么?” 铁蛋乖乖道歉:“对不起三婶,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逗逗三崽四崽,没想到把他俩弄哭了,我知道错了。” 他怕的要命,都不敢看林昭,因为他知道三婶有多不好惹。 哪怕这几天林昭看着和和气气的,她之前的糟糕脾气可给顾家孩子们留下异常深刻的记忆。 林昭没往心上放:“知道错了就好,这次先原谅你了。” 铁蛋紧绷的身体倏然放轻松,抓着黄秀兰提着他耳朵的手,“娘,你快松开我,三婶没怪我……” 黄秀兰正要松手,瞧见他屁股蛋子上的大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顾铁蛋,你又把裤子穿破了!!”她气的不行,举起巴掌就打铁蛋屁股,啪啪几下,对皮猴子来说疼倒是不疼,就是丢面啊,尤其当着弟弟的面,丢脸死了! “娘,别打了!要打去屋里打,别在这里打!”铁蛋捂着脸嚎。 林昭看着七岁大的小朋友那么爱面子,都快笑死了。 真逗。 她带着龙凤胎离开的时候,还能听到大嫂教训铁蛋的声音。 三崽四崽这会很乖,牵着娘的手,小短腿扑腾的飞快,显然被黄秀兰的大嗓门儿吓的不轻。 林昭带着龙凤胎才回家,正打算给两个小孩儿洗个澡,门外传来一道男声。 “林昭?林昭在吗?” 林昭满心疑惑,让龙凤胎乖乖待着,快步来到门口。 门外一个青年,他旁边停着一辆自行车,车前车后放着绿邮包,布包鼓鼓,里面都是信件。 “我是林昭。” 投递员说:“有你的电报。” 说着把递给林昭一张纸,同时给她一张回执,对她说:“在单子上签字。” “好。”林昭签完字,把单子递回去。 投递员看一眼签字,确认没问题后,把回执单装回包,骑车离开。 林昭低头看电报,发现电报来自某军区。 上面写着: 【明,12,电话。】 这是说,明天12点打电话联系的意思。 她也不嫌字少,要知道这时的电报按字收费,贵着呢。 林昭寻思可能是砖瓦有消息了,当即满脸喜色,回到家挨个亲亲龙凤胎的脸,小兄妹俩咯咯咯的笑,凑过去亲林昭,亲的她满脸的口水。 当娘的一点不嫌弃,笑呵呵地说:“崽啊,再过不久咱要住新房了,高兴不?” 三崽咧嘴笑,露出几颗小米牙,脆生生道:“高兴。” 四崽兴奋地拍手,吐字奶呼呼:“房,房,房……” 林昭被萌的不行,又亲了亲女儿的脸蛋,该亲亲,以后要是恋爱脑该揍也得揍。 大崽二崽一进门,便看见娘在亲弟弟妹妹。 两个小朋友直接愣在那里,回过神后,冲到林昭面前,巴巴地看着她。 “娘,你们在干什么?”二崽仰着挂着泥点子的小脸,眼睛亮晶晶,满含期待。 “你俩干什么去了,脸上的泥怎么弄的?”林昭不答反问,注视着俩小脏娃,体会到家有熊孩子的心塞。 二崽用手背抹脸,嘿嘿笑道:“我和哥去摔泥炮了!” 泥炮? 怪不得身上都是尿骚味。 第20章 “两秒钟热度” 林昭不着痕迹地后退小半步,说道:“……去洗洗!” 两个小朋友察觉到亲娘的嫌弃,嘿嘿一笑,赶紧去洗手洗脸。 大崽倒水,二崽取洗脸皂,小哥俩配合默契。 林昭忙着给龙凤胎洗澡。 一岁多的小奶娃喜欢玩水,两个奶团子用胳膊拍着水,笑的眉开眼笑。 乖巧的三崽学妹妹拍水,也是笑。 林昭一个头两个大。 “不准拍水!”她故作严肃地凶道。 龙凤胎很会看脸色,知道娘生气了,不再乱拍,四崽肉嘟嘟的脑袋靠近林昭,小嗓音奶唧唧的,“娘~~” 林昭一下板不住脸,屈指刮女儿的鼻子,“小人精。” 简直机灵的不像话。 二崽洗完手和脸,抹好宝宝霜,让他哥闻自己:“哥,我香不香?” “香,你闻我香不香?”大崽也把自己的手伸向弟弟的鼻子前。 “香的。”二崽点着脑瓜。 确认自己变香后,他蹬蹬蹬跑向林昭,眼睛水润明亮,确认道:“娘,你明天要带我和哥去看电影?” “是啊。”林昭用布巾把三崽四崽包起来,抱着他们回屋,给他俩换上干净的短袖短裤。 见大儿子二儿子还跟着,补充道:“你爹明天要打电话回来,应该是砖瓦的事有着落啦……” 二崽知道砖瓦是干啥的,激动的不行,“娘,啥时候盖房?” “等砖瓦弄来,双抢应该就差不多了,到时候就盖。”林昭给儿子准话。 二崽兴奋坏了,想显摆的心思昭然若揭,林昭脸上的笑容消失,略有些严肃地说:“二崽,以后少在外面说家里的事。” “为什么?”二崽不高兴了。 村里别的小朋友吃肉吃糖都跟他显摆了,有的小朋友还故意馋他和哥哥来着,他为啥不能显摆? 林昭看出他的小脾气,徐徐反问:“别人吃肉,你会不会羡慕?” “会啊。”二崽不明白娘为啥问这种奇怪的问题。 “一次两次是羡慕,次数多了就变味了啊,如果有人起坏心怎么办,你爹又没在,咱家被人盯上怎么办?”大道理小朋友听不懂,林昭只能换个法子说。 谁知二崽还有话说:“我爹没在,有我爷和我奶他们啊。” 他眼神一狠,竟有点未来反派的影子。 只是现在的小朋友还是个四头身的小朋友。 “我跑的快,谁盯上咱家,我去喊爷奶,要是不好对付,我去喊我姥姥。”他姥姥可厉害啦! 林昭笑痕在眼底一圈一圈荡开。 二崽表情那么凶,她还以为他会说,他和找事的人拼了呢,谁知道是喊人。 真是个会变通的崽。 不过。 “咱家离老宅都五分钟路程,离你姥姥更是远,真要出事,等你把人找来,早晚啦。” 装凶的二崽脸上出现茫然,圆圆的眼睛满是疑惑:“五分钟是啥?” 大崽也想知道,注视着林昭,模样乖巧。 林昭不知道怎么解释,两个儿子会理解,思考须臾,说道:“分钟是时间单位,等咱家房子盖好,我给咱家买个挂钟,教你俩认时间。” “娘,啥是挂钟呀?”大崽问。 林昭说:“等我买下你俩就知道了。” 大崽最听他娘的话,小大人似的点点头,保证道:“娘,我会看着二崽,让他少显摆的。” “娘说能显摆,我们再去显摆。” “……”林昭哭笑不得,还惦记着显摆啊。 “行。” 二崽上前几步,小手攥住林昭的衣摆,满脸的跃跃欲试,“看电影能说吗?” 见性子沉稳的大崽都小脸放光,林昭嘴角牵出一抹笑,“可以。” 两个小朋友乐开花。 不过他们没急着说,打算等看完再说。 - 翌日,早。 林昭再次把龙凤胎放到老宅。 顾母知道她要带大崽二崽去县里接电话,只嘱咐两个崽跟紧他们娘,没拦着。 当然,她也拦不住。 “借个自行车?去县里的路程不近,大崽二崽怕是受不住。”当奶的心疼孙子。 林昭还没说话,二崽大声道:“我可以,我跑的最快了。” 大崽不服气:“我比你快。” 二崽没生气,还一脸赞同,“嗯,哥比我跑的快。” 顾母看着两个孙子,笑容慈爱。 “快,都快,你们小哥俩都跑的快。” 一碗水端得平平的。 二崽嘿嘿一笑。 林昭这时说:“时间还早,走慢点能赶上,自行车就算了。”她这咸鱼的性子,可不喜欢跟人废话。 而且,看两个小朋友精力旺盛,也不像会蹲在路上不走的样子。 顾母看老三媳妇主意已定,没再多劝:“那成,路上注意安全。” 怕龙凤胎闹腾,林昭避着他俩,给大崽二崽使眼色,母子三人悄悄跑出老宅。 大崽二崽第一次和他们娘干这种事,虽然心底对弟弟妹妹有点小愧疚,但是开心又刺激是怎么回事。 林昭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崽往县里走。 “路上不准喊累,谁要是喊累,下一次去县里就只能等到买了自行车再去。” 二崽很会抓重点:“娘,要买自行车?” 这是重点吗? 林昭轻笑,“没票,以后再说。” “找我爹!”大崽脑子转的飞快,想到今天要跟爹打电话,马上提议。 “你可真是你爹的好大儿。”林昭摸摸大儿子刺刺的小光头,笑出声。 大崽只以为娘夸自己,嘴角翘起来。 二崽踮着脚,语气急切:“我!我!我是爹的好二儿!” “是是是,你是你爹的好二儿!”林昭应和,“你爹的好二儿,好好走路,咱们要赶在12点之前到县里的。” 二崽安分下来,和他哥手牵手大步走。 丰收大队的人瞧见林昭带着两个儿子往县里的方向走,面面相觑。 “林昭带大崽二崽去县里干啥?不会想卖了两个崽?”赵婆婆脑补到两个崽被卖的画面,脸色一变。 王春花觉得赵大娘真会想,替林昭解释:“大崽他爹发了电报,让大崽娘去县城接电话。” 赵婆婆没想到是这回事,笑容有些尴尬,脸上的皱纹一条一条的很明显。 “这样啊。” “那是我小人了。” “春花啊,你可别跟那谁说。” 那谁指的是林昭。 王春花笑:“我不是那多话的人。” “嗳,嗳,你不是多话的人。”赵婆婆忙说好话,没办法,长剩娘还在捡粪呢,听说抄语录抄的直哭,她可不敢招惹隔壁小媳妇儿。 也不知道谁给大队长想的主意,让文盲抄语录,这实在过于歹毒了。 不多时,全村人都知道了顾家老三往回发了电报的事,都在好奇到底是什么事。 苏家。 廖红娟叮嘱苏玉贤呢。 “陆一舟今天回来,你可一定一定要抓紧他,你能不能过上好日子,就看他回来这几天了,咱大队不少人盯着他呢,别被人截胡了,没办订婚宴总归不安全,你上点心。” 苏玉贤把这话放进心里,眼神发狠。 陆一舟是她看上的男人,谁也不能抢! “我知道,我先去接他,等接到他就和他说结婚的事。” 廖红娟神色微缓。 “你早点去,别去晚了。” 她拿出一小包放硬的红糖,递给苏玉贤,“路远,借辆自行车去。” 苏玉贤见她娘把宝贝的红糖都拿出来了,感动不已,“谢谢娘。” 廖红娟一向知道怎么拿捏苏玉贤这个女儿,垂下的眼睛微闪,再抬眼时,一副慈母的温和。 “去。” 苏玉贤信心满满地去车站接陆一舟。 - 大崽二崽想着能打电话,丝毫不知道累,走的飞快。 林昭本来还担心两个小朋友会累,会赖在地上撒娇要抱,谁知道这俩跑跑走走的,根本不知道累。 她干脆也加快步子。 一路上说说闹闹,顺利抵达县里。 这里没几幢高层,最高的房子不过五层,砖瓦房比村里多很多。 对没见过世面的小朋友来说,县里哪儿哪儿都新奇。 活泼开朗的两个崽初闯陌生地方,后知后觉感觉到怕,局促又不安。 具体表现在牵住他们娘的手,手心冒汗。 林昭眼底闪过笑意,她第一次来县里上学也这样,总是害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惹出笑话。 她轻声道:“原来不止我一个人会怕呀……” 二崽被转移了注意力,惊讶地问:“娘怕?娘怕什么?” 林昭还没回答,大崽紧了紧娘的手,明明自己都很不自在,嘴上说安慰着他娘:“娘,我保护你。” 林昭微怔,整颗心都软下来。 “好,不过有你们陪着,我一点也不害怕了。” 听到这话,两个小朋友浑身充满力量,肩背挺直,有种责任感在肩头。 眼底的怯意消失,恢复之前的自信。 “去邮局等电话还是去吃饭?”林昭问。 小吃货二崽当即道:“有肉吗?” “那不知道,有啥吃啥,不能挑。”林昭实话实说,“有时有肉,有时没肉,你都连吃几天肉了,还没吃够啊?” 二崽就用你不懂的小眼神看着他娘,“肉哪能吃饱?我喜欢吃肉,天天吃肉都吃不腻。” 林昭:“……”别说肉,哪怕山珍海味,天天吃也会吃腻。 “行,那先去吃饭,这会可能还有肉。” 二崽欢呼。 林昭带着两个崽来到国营饭店,先找服务员点餐,那服务员依然不拿正眼看人,疲懒地介绍今天的菜色。 有辣椒炒肉、猪肉炖粉条、萝卜炖骨头汤,还有肉丝面和大馒头。 “大崽二崽,想吃什么?”林昭眼神鼓励,让他们大胆说。 二崽挺胸抬头,大大方方地说:“我想吃猪肉炖粉条。” 大崽跟着道:“我想吃萝卜炖骨头汤。” 林昭点点头,对服务员说:“按我两个儿子说的来,另外再加一份肉丝面。” 二崽环顾一圈,找个没人的桌子坐下,冲林昭和大崽招手。 “娘,哥,坐这里。” 林昭牵着大崽走过去。 两个小朋友第一次来国营饭店吃饭,兴奋的不得了,坐在那里屁股扭来扭去,看来看去的。 “看什么呢?”林昭笑问。 “铁锤没来过县里,也不知道国营饭店长啥样,我多看几眼,等回去给他说。”二崽脆声解释。 “行,那你多看几眼。”林昭道。 二崽胡乱点头,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叹了一口气。 “叹什么气啊?带你下馆子你还叹气。”林昭揉着二崽的光头。 二崽说话语气带着遗憾:“可惜我不会画画,不然我可以画出来,这样铁锤就能知道县里长什么样啦。” 画画的事是他听林喜宝说的。 林昭知道大崽二崽和铁锤感情好,不觉得奇怪,而是问:“想学画画吗?” “想!”二崽眼睛一亮。 “慢慢想,这得碰运气,画画的老师可不好找,起码我在县里上好些年的学,都没听说过有谁会画画。”林昭随口道。 “为啥不好找啊?”二崽问。 “因为学画画费钱啊。”像他们这里,连填饱肚子都难,学画画的更是寥寥。 一听说学画画费钱,二崽马上说:“那我不学了。” 林昭:就知道你小子两秒热度。 “也不是非得学画画才能把画面记录下来,照相机也可以。” 大崽对娘说的新名词特别好奇,眼睛明亮,眸光疑惑:“娘,照相机是什么?” “能拍出照片的东西。”林昭耐心解释。 二崽惊讶的瞪大眼睛,“贵吗?”这是他最关心的事。 “当然贵啊,好几百呢。” 二崽没被击垮,信心满满地说:“等我长大要挣好多钱,到时候买照相机。” 大崽有些纠结地问:“为什么不自己做?” 二崽觉得他哥说的好有道理,小脸皱着,好像很为难,“怎么做呀,我不会。” 大崽也不会做,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林昭。 林昭露出礼貌的笑。 “……” 别看我,我也不会做。 二崽见他哥看向娘,以为娘会,眼睛闪烁着光,布满佩服:“娘会?” 想起顾母说,他娘学习特别厉害,还是个高中生呢,高中生是什么,还没上学的小朋友当然不知道是什么,只是他奶说起的表情给他很深的印象,二崽就……不明觉厉。 “娘可是高中生,一定会。” 林昭被两双信任的、崇拜的眼睛盯着,冷汗都快冒出来。 高中生也不会造照相机啊。 “我不会。” 大崽和二崽傻眼了,微微张着嘴,呆滞地看着他们娘。 第21章 “昭昭,你讲点道理” “娘不会?”二崽的脸上充满不可思议,好像什么碎了。 林昭淡定点头,“……我本来就不会啊。” 她捏住二崽的脸蛋,轻轻往外扯,“没几个高中生会做照相机。” 高中又不教这个啊。 二崽表情凝重,“那咋办?” “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有厉害的老师教你。”林昭乐道。 于是,二崽有了人生第一个理想。 五岁大的小朋友咧着嘴笑,语气振奋:“我要考大学,造照相机,给娘,给哥,给爷奶,给铁锤,我们所有人一人一个。” 林昭默了默,说道:“你加油。” “嗯嗯。”二崽头点的飞快。 大崽见弟弟有了目标,而他还没有,小脸皱着。 那脸上的表情不要太好懂。 “你还是小朋友,先不用想太多,等上学了就知道了。”林昭摸摸大儿子刺刺的光头,轻声安慰。 大崽是个敏感多思的小朋友,但是他听话,听到她的话不再多想,神情舒展开。 就在这时,服务员喊林昭取餐。 她让两个儿子占着位置,自己去取餐。 国营饭店的饭菜的味道说不上顶级好吃,但是舍得用料,量也大。 母子三人分吃一碗肉丝面,其他两道菜没吃几口,肚子就胀的不行了。 好在林昭有准备,随身带饭盒,把没动几口的猪肉炖粉条装进饭盒,又把萝卜炖骨头汤装进另一个饭盒,带着两个儿子往外走。 “下午的饭有着落了,回去热热继续吃。” 二崽主动帮他娘拿饭盒,嘴上说着好听的话:“做饭累,娘歇一天。” 大崽很赞同,“娘连着做好几天饭了,很累的,等回去我和二崽热饭,娘休息。” 林昭一脸感动。 有两个小甜椒儿子是什么感受? 暖! 太暖了! 两个加厚版的小棉袄。 “好,那就辛苦你们两个小男子汉啦。” 大崽很高兴为娘做事,“我不辛苦的,我喜欢帮娘做事。” “真是娘的好儿子。”林昭主动牵住大崽的手。 大崽盯着被娘拉起的手,脸上的笑更加灿烂。 娘的手好软,他喜欢被娘牵。 见状,二崽走到林昭的另一边,牵住她的另一只手,嘴角翘着,那笑格外的纯稚明亮。 林昭看了看太阳,估摸着时间,觉得快差不多了,带上两个崽去邮局。 十二点。 顾承淮的电话如约而至。 林昭接听了电话,细白的手指蜷了蜷,听到一声低沉好听的男声,“林同志。” 熟悉的声音顺着电流传到耳边,有一点陌生,也有一丝新奇。 这是林昭第一次和顾承淮打电话。 “是我,顾同志。”她模仿对方,一本正经地说。 顾承淮深邃的黑眸流露出不易察觉的笑。 他直奔主题: “供销社有个售货员的工作,基本上定下了,需要走个流程,你抽空走一趟……” 还没说完,林昭惊愕地打断了孩子爹的话,“工作?” 供销社的售货员?! 一个大饼砸到脑袋上的感觉。 顾承淮一听媳妇儿语气的疑惑,马上猜到她又忘记自己在信里写了什么,眼中出现无奈,解释道:“你不是说你要工作吗?又不想要了?” 说着话,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倚在柜台上。 林昭回忆写信的心情,她当时很火大,什么都写,写了好几页纸,后面啃了个卤鸡腿,没顾得上检查,提到想工作嘛,有这可能。 “要!” “顾杏儿说我吃白饭,说我吸你血,我要工作,等我工作了,我自己能养活自己,和四个崽。” 顾承淮清隽的眉宇轻皱,说道:“那要我干什么?” 林昭努努嘴,不说话了。 “你别误伤啊。”顾承淮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林昭握着电话的手微紧,不高兴地说:“那是你妹妹,一个娘肚子出来的。” “你也说了那是我妹妹,只是妹妹啊。”顾承淮捏了捏眉心,沉声道:“你不能用她的错误惩罚我啊,昭昭,讲点道理。” 他的嗓音优越,故意压低时更是撩人。 林昭玉白的耳朵发烫,这人又故意使坏。 她嘴角不由上扬,嘴上说道:“那你不准偷偷给顾杏儿钱,不然……不然我带四个崽回娘家!” 顾承淮说:“咱家一直都是你管账,我手上不留钱,拿什么给?而且我听媳妇儿的。” 他说的认真,林昭心情好转。 “你说的工作是真的?” “不是说现在的工作很难找吗?你怎么找到的?我该怎么做?”林昭想到工作的事,心里难免紧张,问题如撒豆子般蹦出来。 顾承淮一点也不心疼电话费,耐心又细致的跟她说明情况。 “钱我已经汇出去了,你直接去县政府大楼找杨钧之,他是我战友,会全程带你。没事的啊,就是走个流程,你可是高中生,售货员的工作对你来说不是驾轻就熟吗?你一定没问题。” 他媳妇儿长的好看,还是个高中生,区区售货员而已,还不是随手拿捏! “好。”林昭听顾承淮安排得妥妥的,那售货员的工作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眉眼舒展开。 “谢谢你啊,崽他爹。” 顾承淮低低一笑,“不用见外,崽他娘。” 林昭见两个儿子扒着她的胳膊,脚尖踮的老高,想听他们爹的声音,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大崽和二崽也来了,你和他们说几句。” “好。” 林昭把电话递给大崽,大崽神色一紧,用双手捧着,紧张的浑身僵硬。 “别这么紧张呀,坏不了,我拿好一会也没事啊。”林昭小声说。 她的声音传到顾承淮的耳朵,青年军官挑眉。 大崽拿着电话,动动嘴,还没说话,话筒传出声音来。 “大崽。” 电流改变了人的说话声,大人依稀能听出些熟悉感,对小朋友来说,对面的声音陌生极了。 大崽紧张,震惊,结巴道:“有,有声音?” “那是你爹。”林昭好笑地说。 “爹?”大崽迟疑着,试探地喊。 顾承淮仿佛看到儿子的脸,眉毛和鼻子像他,眼睛像他娘,性子安静乖巧,笑起来腼腆可爱。 “是爹。”顾承淮应一声,又问:“家里怎么样?” “很好的。”说到家里,大崽有话说了,“娘带我和二崽去了姥姥家,二舅舅打到一只野兔,姥姥给我们做麻辣兔肉,可好吃了。” 顾承淮及时给出反馈,“等爹回去,爹带你们去打兔子。” “爹会打兔子?”大崽瞪大眼睛问。 在小朋友心里,会打兔子超酷的。 神枪手顾承淮:“……”你太小瞧你爹了! “会。”他说,“爹下次回去教你们打弹弓。” 大崽眼睛发亮,想到他和弟弟没有弹弓,眸光又是一黯,“我们没弹弓。” “爹给你们做。” 几句话功夫,父子俩亲近起来,大崽渐渐放松,眼里闪烁着开心的光芒,“谢谢爹。” “爹,我娘说要盖砖瓦房,砖瓦你弄到了吗?” 顾承淮声线和缓,“弄到了。” 大崽抬眼看林昭,眉眼飞舞着,“娘,爹说弄到砖瓦了!” “我听到了。”林昭眸光温暖。 这时,二崽眼巴巴地盯着大崽,声音可怜兮兮的,“哥,该我了?” 大崽面露不舍,却没霸着电话,跟他爹说一声,把电话给二崽。 给了后,还学着二崽之前的样子,竖着耳朵听话筒里的爹声。 “爹!”二崽大声道。 顾承淮一听到这活泼的声音,二崽那张带着狡黠的小脸好似出现在他眼前。 “嗯。”他应。 “爹,你啥时候回来啊?”隔着电话线,二崽没有一点生疏,非常自在地跟他爹说话,边说还用闪着亮光的眼睛观察手里的电话,好神奇啊。 “你再不回来我和哥都快忘记你长啥样儿了!” 顾承淮神色未变,“没事,爹记得你们。” 二崽嘿嘿一笑,小声说:“我也记得爹,娘昨晚有让我和哥看你的照片。” 顾承淮猜测媳妇儿让两个崽看的是结婚证上的照片。 “等爹回去,我们全家去拍几张照片。” 二崽高兴地说:“好啊。” “娘给我和哥做了新衣服,我和哥要穿着新衣服去照相!” “我还要戴上我的小军帽!”他兴奋地补充。 想起他爹还不知道他们马上要有小军帽啦,二崽又道:“我娘说,等过年要送我和我哥一人一顶小军帽!” 顾承淮唇角泛起丝丝笑意,“是吗,你娘对你们哥俩倒是好。”都没送过他一双袜子。 “对呀。”二崽看林昭一眼,笑容很大,“我娘对我们超级好,铁锤都很羡慕呢,他都掉金豆豆了,说他为啥不是娘的儿子。” 顾承淮耐心听着,“你娘对你们好,你俩也要听你们娘的话。” “听啊,我奶说我和我哥最乖了!我们帮娘照顾三崽四崽,捡柴烧火,还洗衣服了呢!”二崽神采飞扬,语气骄傲。 顾承淮眼里溢满笑,大崽乖他信,二崽可调皮捣蛋着呢,好在他最听大崽的话。 “真棒!你娘辛苦,你和你哥要为你娘分担,爹不在家,你和你哥就是咱家唯二的男子汉,要保护你娘,有事就去老宅喊人。” 他离的远,帮不了什么。 因为这,顾承淮更是怪不了林昭一点,哪怕她前几年不管几个孩子。 二崽仿佛小学生得到老师奖励的小红花,振奋的不行,大声说:“我知道的!我是男子汉,我会保护娘的!” “我也会的。”大崽顶着红扑扑的小脸,插了一句嘴。 顾承淮轻笑,说道:“二崽,把电话给你娘。” 林昭接过电话,“怎么了?” 顾承淮说:“砖瓦需要的条子,我请杨钧之帮忙了,你去县政府大楼找他,他会交给你,砖瓦运送麻烦,让爹和大哥二哥帮忙。” “好。” 应完,林昭忽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于是道:“你说的我都记下了,还有事吗,没事先挂了,我给你写信。” “嗯,照……” 顾承淮才发出一声嗯,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哐的一声,随即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对面挂了。 他放下电话,眼里闪过无奈,本来还想说他过段时间回家探亲。 算了,当作惊喜。 顾承淮刚出收信室,孙业礼出现,捕捉到他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好奇地问:“我看你和嫂子感情不错,就没想过把媳妇儿孩子接过来?” “你不会吃食堂吃上瘾了,你又不像我没结婚,都结婚几年了,还不把人带来,不会真不对劲?!” 顾承淮驻足,深幽的黑眸落在孙业礼身上,神色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你一点也没听说吗?”孙业礼环视四周,压低声音道:“家属院那边,一直有人传嫂子的闲话。” 顾承淮眉头紧锁,神色不虞,“什么闲话?” 孙业礼听出他话里的冷意,不敢卖关子,忙说:“你没在家属楼住也不怪你没听说。家属院好多人传……你和嫂子是娃娃亲,没啥感情,还有人说嫂子是乡下的,要文化没文化,要长相没长相,你早晚得和嫂子离婚。” “扯淡!”顾承淮没忍住直接爆了句粗口。 “老子和昭昭一见钟情,见第二面就谈婚论嫁了!我媳妇儿还是高中生,谁说她没文化!” 顾承淮觉得那传言莫名其妙。 孙业礼目瞪口呆。 呆滞了好一会,向来果敢的兵哥哥结结巴巴地说:“一,一见钟情?” 顾承淮眼底快速闪过不自在,面上不显,“怎么了?” “没,没怎么,就觉得……不像你。”孙业礼挠头。 顾承淮是谁,最没怜香惜玉那根筋的铁血硬汉啊,会对一个姑娘一见钟情? 简直匪夷所思。 顾承淮面露疑惑。 “嫂子很漂亮?”他克制不住那颗名唤八卦的心。 顾承淮眼里的疑惑快速散去,睨着他,“你是坚毅正直的军人,岂能以貌取人?肤浅。” “……”这就以貌取人啦? 没等孙业礼反驳,顾承淮神色冷肃地发问:“知道是谁在传我媳妇儿的坏话吗?” “这不知道,我也住宿舍啊。” “那你怎么知道的?”顾承淮又问。 “我不像你,我自有我的消息源。”孙业礼抬着下巴,骄傲地说。 顾承淮是军区最年轻的营长,各方面实力都出挑,不过他长得过分俊,脸上表情不多,给人一副不怎么好接近的感觉,是以没人敢在他面前说闲话,自然传不到他耳朵。 “这就是你为什么总劝我接媳妇儿孩子来军区的原因?” 孙业礼反问:“不然呢?” 难道他闲的蛋疼。 第22章 “再磨磨” 顾承淮没着急回宿舍,而是去了家属委员会,找上妇女主任。 妇女主任叫钱桂英,五十多岁,是个名副其实的铁娘子,比男人都能干。 钱桂英还有个特别的身份,她还是军区最高首长的夫人。 这不奇怪,军区的妇女主任不是谁都能当的。 能来随军的家属,家中男人起码也是营级啊,这些人文化水平不一、性格各异,来自天南海北,没点手段的人可压不住她们。 对于顾承淮的上门,钱桂英很意外。 她只在自家见过顾承淮,这是她上班的地方,找来的人都是因为大院纠纷,他来干什么? 军人讲究速战速决,客套地打了声招呼,顾承淮说了刚听说的事。 钱桂英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还有这事? “这事我知道了。”她神色严肃,“我们会调查的,如果调查结果真如你说的那样,我会按规矩处置。” “那就麻烦您了。”顾承淮道谢。 钱桂英总听丈夫说,眼前的年轻人如何如何优秀,原本对顾承淮的印象是一把尖刀,此时再看,他的形象更加立体、鲜活了。 他不仅是军区的尖刀,也是一个姑娘的丈夫,几个孩子的父亲。 “谢什么,不该让你找来的,是我工作疏忽了。”钱桂英声音充满歉意。 “您言重了。”顾承淮道。 家属大楼的某些人各有各的难缠,哪怕他没住那里,都略有耳闻,可比他手里的兵难管多了。 钱桂英想到什么,问道:“你是不是打算带你媳妇儿孩子来随军了?” “看我媳妇儿的意思。”顾承淮说。 他神色语气和平时没多大区别,钱桂英还是听出了青年这一声中的纵容。 “你和你媳妇儿商量下,长时间分隔两地哪像夫妻啊,如果有想法,房子也得提前申请。” 顾承淮颔首,“嗯。” 短时间内,昭昭应该没随军的想法,他回去再磨磨。 他一个有媳妇儿的人,也不想睡冷冰冰的宿舍啊。 这些心思无人得知,全藏在那张冷漠但着实俊的脸上。 - 林昭带着两个崽走出邮局。 二崽忽然一拍脑袋,懊恼地说:“哎呀,忘记跟我爹要自行车票了!!” “不急,下次说。”林昭知道自行车票多难搞,她一个同学家,想买自行车,一直弄不到票,当时等了三年都没结果,不知道现在买下没有。 “好。”二崽还是觉得可惜。 他是个乐天派的崽,只可惜了不到一分钟,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走了一会,大崽问:“娘,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先去县政府大楼,我要去找你们爹的战友问个事情。”林昭面带微笑回答,“看电影得晚会儿,行吗?” “行!娘的事重要!”大崽说。 二崽想着他爹的话,扭头看林昭,黑白分明的眸子缀满殷切的光,“娘要去问工作的事吗?” “对啊。”林昭心里有点甜,“你们爹帮忙找的。” 天知道她那会火气上头,胡乱写一通,根本没报期待,她比谁都知道工作有多难找。 尤其她想的工作得体面,得轻松。车间的活她不想干,听说那里噪音大,夏天热的像蒸笼,冬天闷,她受不了这个苦。 没想到崽他爹给她找了售货员这么好的工作,不愧是她男人,就是有本事! 刚刚打电话没好意思说,回去写信夸!! “娘要当售货员了?!!”大崽激动地问。 乡下的孩子,没一个不知道当工人意味着什么。 林昭也激动,努力保持着淡定,但是嘴角一直翘着,“还不确定,不过八九不离十。” 售货员的工作啊,她以前想也不敢想的! 大崽听不懂娘说的后半句,但能听懂前半句。 娘这是不敢打包票的意思。 “娘一定能当售货员!”他认真道。 二崽点头如捣蒜,“奶说爹是优秀的军人,勇敢的战士不会说谎话,爹说有就是有!” 林昭也信。 她就是恍惚。 梦想成真的第一个反应都是恍惚? “借你俩吉言啦。” 母子三人脚步轻快,很快来到县政府大楼门口。 说是大楼,也才三层红砖房而已。 放在以后不打眼,放在现在……妥妥的显眼。 林昭告诉门卫要找谁,门卫去喊人。 听说有人找,杨钧之马上猜到来人是谁,一刻不耽搁地下楼。 见到林昭和大崽二崽,目光一顿。 承淮的儿子都这么大啦? “是杨主任吗?我是顾承淮的媳妇儿林昭。”林昭主动道。 大崽二崽乖巧喊人,“杨叔叔。” 两人都知道这是他们爹的战友,在小朋友的心里,战友就是好兄弟的意思,像他俩和铁锤。 “我知道你们,大崽和二崽。” 二崽眼睛睁圆,咧着嘴,问:“是不是我爹说过我?” “是啊,你爹说他有个机灵的二崽,小小年纪就稳重懂事的大崽。” 一句话哄的两个小朋友笑逐颜开。 杨钧之把他们带去自己的办公室。 拿杯子倒茶,又拿出些糖果,给大崽二崽,“来,吃糖。” 小哥俩没接,看向林昭,等林昭点头,才接过糖,笑着道谢:“谢谢杨叔叔。” 杨钧之也结婚了,还没孩子,正是羡慕别人家孩子的时候,见两个小朋友乖巧伶俐,心里又多出几分喜欢。 “真懂事啊。”他说。 希望他的孩子以后和两个崽一样。 “弟妹,承淮跟你说了,供销社的事。”杨钧之看向林昭。 “说了,这事麻烦你了。”林昭感激道。 “弟妹客气了,我和承淮多年的交情,也是刚好有个名额,不然也不敢打保票。再说我也不吃亏,反而赚了一百块。”怕战友没跟媳妇儿商量,多给自己钱,杨钧之用玩笑的口吻说。 多出来的钱,他都给大舅哥了,只说让他多关照关照战友的妻子。 “应该的,工作难得,不能让你白忙活。”林昭诚恳地说。 杨钧之自然能看出她的真心,觉得战友眼光真不错。 难怪部队领导介绍的,文工团女兵,他都看不上,原来喜欢这样的啊,跟他合适又互补,以后一定和和美美。 “弟妹,工作的事基本定下来了。这样,明早我在供销社门口等你,你带着大队的介绍信,等考完试……”怕林昭紧张,他又说:“考试只是走个流程,你是高中生,不用担心,等走完流程,我再带你把粮食关系一转,这事就算定了。” 林昭得到准话,眼里笑容加深。 “谢谢。” 杨筠之想起战友交代的另一件事,说道:“对了,砖瓦的条子也弄到了,那么多砖你不好弄,我找了运输队的朋友,到时候帮你送过去。” 有这关系,林昭当然不会矫情拒绝。 “我正愁怎么运呢,真是麻烦你了!等崽他爹回来,我们请你和那位运输队的同志吃饭。” 杨筠之没客气,“行。” 聊完正事,他把林昭母子三人送下楼。 等离开县政府大楼后,林昭再也克制不住心头的激动,对两个崽说:“大崽,二崽,娘马上要有工作啦,是供销社的售货员啊。” “我上学那会可羡慕站在柜前的售货员了,觉得那是这世上最好的工作,真好呀,我现在也有啦。” 大崽和二崽也替他们娘高兴。 “我要是上班,你俩就得去老宅吃饭了啊,行吗?”林昭又问。 小哥俩才和娘关系亲近没多久,正是黏人的时候,都不太愿意,但瞧着娘脸上的笑,说不出不字。 大崽当先一步说:“可以的。” 二崽听他哥这么说,也点头:“哥可以,我也可以的。” 他不忘提要求:“娘也要像给三崽四崽准备东西一样,给我和哥准备东西。” “那是当然的啊。”林昭柔声道,“只中午那一顿,下午你俩还是在咱家吃。” “也有休息日的,等休息日我可以带你们来县里啊。”她又给两个崽画饼。 大崽二崽被他们娘这么哄,觉得娘去上班也没事,晚上会见的呀。 “好啊!娘,现在去看电影?”二崽询问。 “对。” 母子三人又去了电影院。 林昭被顾承淮带着看过电影,对县里的电影院还算熟。 售票窗口开在临街的一面墙上,离地有一米多高,需要踏上三级台阶,手才够得上。 窗口呈正方形,长宽两尺,双开门的,门的外面装有几根钢条。 电影院预售电影票,一般都是当天14点开始,才刚过13点,售票处窗口前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好多人啊。”二崽说。 大崽担心地皱眉头:“娘,能买到票吗?” “先去看看。”这里人多而杂,怕两个崽被人顺走,林昭始终没松开儿子的手。 她径自走向售票台,抬眼望去,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售票员也看见了她,面露惊喜,探出脑袋,笑道:“昭昭?!好久没见了,你来看电影?” “是啊,想带我儿子看场电影,不知道能不能买到票,人还挺多的。”林昭说。 这大热的天,她还以为人不会很多,没想到她低估了大家的观影热情。 售票员冲林昭眨眼,转脑袋的瞬间,落于锁骨的小辫子晃动几下。 “肯定能买到。” 这话的意思是,她会留票。 林昭微笑,“借你吉言啦。” 售票员看外面太晒,说道:“昭昭,你先找个阴凉处待着,小心小朋友中暑。” “好。” 见她要开始忙,林昭带着俩儿子从售票口走开。 “娘,那是谁?”二崽对什么都好奇,肚子里有疑问就要问。 “那是娘的初中同学。”林昭回道。 她上学那会学习好,性子也好,长得又漂亮,人缘不错,和班里的女生玩的都挺好。 虽然几年没见,但不至于几张票都不给留。 “小叔也在上初中。”大崽说。 “对,上完初中才是高中。”林昭给儿子普及没用的小知识。 大崽当即表示:“我以后也要上初中,上高中。” 林昭道:“高中上面还有大学呢。” 书里说,之后高考会恢复,等大崽二崽上完高中,高考应该会恢复,正好等到好时候。 “我要是考上大学,娘会高兴吗?”大崽问。 “当然会高兴呀。”林昭下意识这么说,怕大儿子给自己太大压力,又话音一转:“只要大崽当个遵纪守法的乖崽崽,就算没考上大学,娘也会为你高兴、为你骄傲的啊。” 大崽乖乖点头,仍是下定决心要考上大学。 二崽对这不感兴趣,见他娘经过好几个阴凉处都没停,于是问:“娘,我们去哪儿?不买票了吗?!” “那个姨姨帮娘留票了,我去给她买根冰棍。”林昭说。 冰棍儿!!! 二崽眼睛嗖的亮了,撒娇道:“娘,我和哥也想吃。” “买。”林昭一口应下,作为一个小富婆,儿子这点要求还是能满足的。 “娘真好~”二崽声音都软了几分,被疼爱的孩子,眉眼都飞舞着幸福的花儿。 林昭估摸着时间,买了四根冰棍儿,给大崽二崽各一根,自己吃一根,剩余一根给美珠留着。 “娘,还冒着气儿。”大崽没吃过冰棍儿,连见都没见过。 “快吃,天气热,一会就化了。”林昭自己先咬一口,清凉袭来,浑身的燥意都好像被带走了。 二崽被冰到,嘶的一声,“凉!甜甜的!娘,冰棍儿真好吃!” “是啊,夏天吃最好。”林昭人生中的第一根冰棍儿还是舅舅给她买的。 她咬着冰棍儿想。 等她工作定下来,就去舅舅家。 怕冰棍儿化开,林昭带两个崽加快步子,走向电影院售票处。 就这么一会,排队买票的人就没啦。 售票员郭美珠忙完走了出来。 林昭把冰棍儿递过去,笑着说:“给你买的。” “谢谢。”郭美珠笑着接过,从兜里拿出两张票,“电影票,你一个,两个小朋友坐一个。” 一般来说,大崽二崽这个年纪不需要买票的,和他们娘坐一起就行,但见林昭带着两个小朋友,三个人坐一个位置会挤,她干脆留了两张。 “你考虑的真周全,谢谢啊。”林昭把钱给她。 郭美珠也不喜欢和人推诿,大大方方接过,还笑道:“白得一根儿冰棍儿,下次请你。” “没事啊,要不是你,我可要对两个小子食言了,你帮了我,请你吃饭都是应该的。”林昭跟着笑。 第23章 “成好事” 时间还早,林昭与老同学多聊了一会,有解暑的冰棍儿吃,再加上站在阴凉处,勉强能忍。 “你跟以前比,变了很多。”林昭神色欣赏,语气轻快上扬。 面对大美人的欣赏,郭美珠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有,有吗?”工作起来爽利泼辣的姑娘不自在地说。 “有啊,你现在自信的发光。”林昭眉眼认真。 郭美珠脸色发烫。 自信? ……有吗?! “谢谢。”她红着脸说,整张脸都在发亮。 夸她的可是林昭啊! 郭美珠想起上学时候的事—— 她爸是调任到这里的,她跟着转学过来,刚来的时候有口音,连课也听不懂,别的同学都是三三两两,她性子不算开朗,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总是独来独往。 而那时的林昭呢,虽然是乡下的姑娘,但是长的好看,学习好,性格也好,跟谁都能聊几句,特别受欢迎,是闪闪发光的存在。 后来,她幸运的和林昭成为同桌,受到她许多帮助。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们关系很不错。 高中毕业后,家里人给她安排了工作,她成为电影院的售票员,而林昭回到乡下,这才减少了见面。 现在看,昭昭都当妈妈了啊,不过她皮肤白皙细腻,笑容温暖明亮,仍和上学时一样,应该没吃苦。 郭美珠替她高兴。 “以后想看电影来找我,几张票我还是能留的。” 林昭不知道短短几息,老同学想起上学时候的事,她笑着说:“好啊,先谢谢你。” “时间不早了,你们快进去。”郭美珠抬腕看一眼时间,播放时间快到了,催他们进去。 “那行,我们先进去,找机会再聊。”她也要有工作了,见面机会多的是。 “嗳!”郭美珠轻快地应一声。 林昭牵着两个崽去放映厅。 二崽叽叽喳喳,灵动的大眼睛转个不停,嘴巴说个不停。 倒是大崽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没出。 林昭看出好大儿有心思,便问:“怎么不说话?” 大崽抬头看她,“娘,刚才那个姨姨手上戴的东西是手表吗?” “是啊,那是手表。”林昭说。 说到手表,她神情复杂。 曾经有一块手表出现在她面前,她没有珍惜,还怒斥顾承淮钱多的烧,如今真后悔啊,有钱没票,买不到。 不想了,一想就后悔的心火烧。 “你怎么知道那是手表?” 二崽代为解释:“小姑老缠着奶给她买啊,我和哥听到好几回呢。” 林昭眼神讽刺,却什么也没说。 顾杏儿真是小姐的心性,丫鬟的命。 可她的作,不全都是仰仗她那个当兵的三哥吗? 现在顾承淮撒手不管了,看她还怎么作。 “娘怎么没手表,是爹不给你买吗?”大崽肃着脸,神情不满。 “不是啊,是我不要,我觉得用不到。”林昭解释,顾承淮很舍得为她花钱,她不会让大崽二崽误会他们爹。 是她之前太抠,只想着攒钱。 所以她家存折上的数字很可观。 “用的到啊,娘好看,戴手表更好看。”大崽认真地说,“等娘上班,手表很有用的。” 小姑骗他奶买手表的时候就说,她上学很需要手表的,她要看时间。 娘上班也要看时间的。 “买手表需要手表票的啊,等弄到票会买的。”林昭摸摸大崽白嫩了些的小脸,心里软软的。 人家说有的孩子是来报恩的,她的崽崽都是啊。 大崽放心了,“嗯。” 林昭带着两个儿子找到位置坐下。 小朋友第一次来电影院,眼睛四处望着,收也收不回来。 他们很乖,哪怕再惊讶也没有大喊大叫,只用那双明亮干净的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 直到…… 四周的灯光暗下去。 灯灭的瞬间,林昭侧身,半揽住两个儿子,手紧紧拉着他们的手,轻声道:“别怕,马上要播放电影,所以要关灯。” 她正解释着,几束光亮起来,画面出现,坐在各自位置上的人瞬间安静下来,连最活泼好动的孩子们都不说话了,双眼发亮地看着幕布。 这场电影叫“地道战”,96分钟,今年元旦刚上映。 - 同一时间,林家。 二房所在的屋子。 正是休息时间,林世盛没躺下,他坐在床边,看向正在补衣服的女人,说道:“我看萱萱和徵徵身上的衣服破的不成样子了,娘不是给了布料,给她俩做身衣服。” 乍听到这话,秋莲手一抖,针刺入左手食指,钻心的疼。 她嘶了声,垂下的眼睛闪过心虚,努力保持着淡定,勉强笑道:“不急,等天冷做。” “现在就做。”林世盛说,“我记得她们的棉衣还能穿,夏天的衣服穿不成了,再说那点布料也做不成棉衣。” “这几天就做,娘说她想看看。”他语气很硬。 秋莲脸色一白。 布料被她送给娘家侄女了,她拿什么做? 婆婆还要看…… 她怕的心扑通扑通狂跳,大热的天,狠狠打了个寒颤。 “有问题吗?”林世盛眼里闪过冷光,追问。 秋莲忙说:“没,没,我做,我做。” 林世盛昨晚看过,他娘给两个女儿的布料确实不见了,碍于林萱和林徵,他暂时不能拿这女人怎么样,但是,她偷走多少东西,就得还回来多少东西。 - 时间一晃过去。 电影播放结束,影院里的人纷纷起身离开。 林昭带着两个孩子不急着出去,等人走的七七八八,才牵着儿子出影院。 这不长不短的一段路,大崽二崽都没说话,两个小朋友还沉浸在电影剧情里,半晌回不过神。 真可爱啊,跟她看完人生第一场电影的状态一模一样。 恍恍惚惚的。 “时间不早了,路远,咱们得赶紧回去了。”林昭说。 大崽回过神:“好。” 二崽眼睛很亮,放软声音撒娇:“娘,我没看够,明天还能再看一遍吗?” “不行!”林昭还没说话,大崽先否了弟弟的要求,“娘明天还有事!” 他表情严肃极了,“娘的工作重要,你不准捣乱!” 二崽也想起他娘明天有事,不闹着明天看了,仰着可爱的小脸,语气恳求:“娘,等你有时间了,能带我和哥再看一遍不?我没看够。” 这是小事,林昭是个宠崽的,当然不会拒绝。 “行啊,有时间再带你们来。别急啊,好电影多着呢,只要你们乖乖的,不惹事,有新电影上映,我第一时间带你们去看。” 二崽高兴地一把抱住他娘。 “娘真好~娘是全大队最好最好的娘~~”他高兴的声音都飘起来。 大崽也想抱抱娘,还没抱耳根先红,最后也没抱上去。 林昭带着两个儿子回大队,到的时候,太阳渐渐西沉,能看见西边天空被火辣的夕阳染红半边天,美的惊人。 村口,好些个大娘婶子正唾液四溢地说着话,各个模样慷慨激昂,不知道在说哪家的八卦。 瞧见林昭母子三人,话题暂停,笑着打招呼。 “承淮家的从县里回来了。” “大崽,二崽,县里好玩不?” “去了一整天,怕是转了不少地方!” “你们娘有没有带你们去那啥国营饭店吃一顿呐?” “林家三房这两个崽穿上新衣服,看着眉清目秀的,像他们爹。” …… 丰收大队离县里不算很远,但也不近,去一趟得花大半天时间,很少有人去,家里缺东西了,也是找熟人帮忙带。 人天生好奇,她们对县里的一切都很好奇。 面对众人的撒豆子般的问题,二崽丝毫不怯,脸上带笑的逐一回答:“县里很好玩,我娘带我和哥去了国营饭店,还带我们去看电影了,电影真好看!” 大崽补充:“我们还和我爹通电话了,说了好多话!” 至于电话里说了什么,林昭提醒过两个崽,别往外吐噜,大崽二崽自然听娘的话。 “我娘还给我们买了冰棍儿,知道什么是冰棍儿吗?” 他用手比划着大小,“这么大,刚拿到手上的时候还冒着汽,吃到嘴里冰冰凉,一下就不热了。” 林昭眼神无奈。 二崽爱出风头,她早知道,可沉稳的大崽怎么也爱出风头了? 八卦人群中,一穿着灰色补丁褂子的大娘惊讶地说:“你们娘居然舍得带你们去国营饭店吃饭,还带你们看电影,这得花多少钱啊!!!” 长嘴的二崽大声道:“我爹说了,男人就要能养媳妇儿养娃,他能养活我们!” 闻言,林昭脑海冒出一串问号。 崽他爹有说这句?! 余光瞥见大崽板着小脸,一本正经地点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少听了一句? 听见二崽的回答,八卦的大娘婶子无话可说。 朝林昭投向复杂的眼神。 明明是她们大队的好男儿,咋被个外村的抢了先啊?!! 众大娘后悔没早早把自家的姑娘说给顾家老三。 林昭着急看龙凤胎,没管显摆个没完的两个崽,径直往老宅走去。 路没走一半,遇上了苏玉贤。 苏玉贤脚步轻快,嘴角上扬,脸颊泛红,眼睛比什么时候都亮,浑身萦绕着激动。 林昭从没见过她这副模样,这是……快和男主成好事了? 苏玉贤抬起头,也注意到林昭。 她笑着走过来,声音平和:“林昭。” “你这是回家?”林昭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客气寒暄。 “嗯。”苏玉贤说。 好似才想到什么,她腼腆一笑,说道:“我快结婚了。” 林昭:“??” 女主结婚告诉她干什么? 她们好像没有很熟。 “噢,恭喜啊。”林昭对苏玉贤,以及她要嫁的陆家都敬谢不敏,只想离他们远远的。 “那天你会来吗?” 林昭当然不会去啊。 她是炮灰啊,哪有主动往上撞的。 “……会。”才怪。 苏玉贤笑了,“那就好。” 她想让林昭见证自己幸福的。 就在这时,顾母走来。 一整天没见大崽二崽,她操心的没心思做事。 “老三媳妇儿,你回来了!大崽二崽呢?” “去找小朋友玩儿了。”林昭冲苏玉贤点头,走向婆婆,问道:“三崽四崽没闹?” “没有。”顾母笑道。 铁蛋昨天被教训的惨,今天可长记性了,没调皮捣蛋也就算了,还帮着照顾两个崽。 顾母和林昭往老宅走。 顾母见老三媳妇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心情不错,犹豫了须臾,问道:“……苏家那姑娘找你有事?” “没啥大事,就说她要结婚了,想请我去。”林昭没隐瞒。 “你去吗?”顾母说。 林昭察觉出婆婆有些不想她去的心思,便道:“娘不想我去?” “也不是。”顾母怕语气太强硬起到反作用,放缓声音:“我就是觉得苏家那姑娘心不正。” 廖红娟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教出好性子的闺女,她才不信。 林昭笑了下,“我没想去,我很忙的。” 顾母:“……”你有啥好忙的,这句解释也不是非有不可。 “嗯。”她表情古怪地应道。 林昭没解释。 工作的事她打算等定了再说,免的出现岔子。 别怪她谨慎,这年头因为工作反目成仇的人不要太多,不得不防啊。 “娘,苏玉贤和谁结婚啊,没听说她相亲呀。”林昭明知故问。 她从书里知道,苏玉贤嫁的人是未来的军中大佬,条件好,长的俊,唯一短板是有个拖油瓶。 这些她现实中可不清楚。 顾母说:“和陆家那个当兵的小伙子,就是前头媳妇儿难产去了的那个。” “他们怎么认识的呀?”这些书里没写,林昭真不知道。 “这事不体面。”顾母见老三媳妇好奇,说道:“我听说,是苏家那姑娘上赶着,借写信和陆家小子有联系,都几年了……” 林昭恍然。 她去老宅接了龙凤胎回自家。 到家给小兄妹俩洗澡换衣服。 大崽二崽在村里显摆完,直奔老宅,和铁锤等人分享他们在县里的见闻。 “啥?三婶婶带你们去国营饭店吃饭,吃的是肉丝面另外还有两个菜?!”铁蛋惊声,羡慕的眼泪从嘴角流出来。 “那可是国营饭店啊!!我都不知道那里长啥样儿!!” 第24章 “我能” 梆梆惊声,脸上的羡慕不加掩饰,“三婶还带你们去看电影,吃冰棍儿,你俩小子今天过的挺好啊。” 来妹注意力在打电话这里,抓住大崽的手,激动地问:“大崽,二崽,你们摸到电话了?电话是啥样的啊?” 二崽表达欲旺盛,说:“国营饭店的肉丝面老多了,我娘、我哥还有我,我们分吃一碗,都吃撑了!剩下那两个菜只能带回来。” “电话就是长长的,两边各一个小耳朵。”他努力形容着。 铁锤巴巴地问:“二崽,你们看了啥电影?” “地道战,可好看了!我娘说,以后常带我们去看。”二崽神情骄傲。 铁锤好奇的不得了,又问:“二崽,你能给我们讲讲吗?” “能啊。”二崽开始讲起来。 顾家的孩子们听的认真。 大崽没多待,跟顾母说一声,先回家去了,他还要帮娘干活呢。 顾母听了一耳朵,回到主屋,坐到炕上,很肉疼地说:“老三媳妇这一趟花了不少。” 顾父看她一眼,“分家啦。” “这又是去国营饭店,又是看电影,吃冰棍儿的,少说也得5块,小年轻咋那么不会过日子呢,挣钱不容易啊。”顾母唉声叹气。 顾父重复:“分家啦。” 顾母瞪眼:“我不知道分家啊,要你一直提醒。” “……”顾父不说话了。 - 翌日一早,林昭来大队开介绍信。 大队长毫不奇怪,瞧见她就知道什么事,“开介绍信?” “嗯。” 等林昭说了要开什么内容的介绍信后,大队长手上的钢笔啪的掉到桌上。 他很快回过神来,手忙脚乱捡起,心疼地检查着,见没坏才安下心。 等等,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顾家三媳妇要转粮油关系,变成城里人啦?!! “供销社?”大队长问。 林昭眼里带笑,“是。” “售货员?” “对。”林昭肯定点头。 大队长神色都变了,殷切地望着她,“县里的供销社在招人?” “没听说。” 大队长急的不行,追问:“那你这工作怎么来的?” 林昭笑容加深,语调上扬,“我是高中生啊,想找工作有什么难的。” 她才不会给他家顾同志找事。 再说了,她要不是高中生,这么好的工作想也别想。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还得有关系和运气。 大队长一噎。 “大队长,你能不能快点,我很急。”林昭催促。 粮食关系没转成功之前,她不会安心。 要知道,她结婚前,舅舅也给她找到一份工作,就晚了那么半个小时,那工作就没了。 大队长不敢误事,坐下写介绍信。 刷刷几下写完,交给林昭。 “你马上就是咱们大队唯一的工人了啊,以后要是听说哪里招工,别忘记给我们代个话,不会让你白代。” 林昭接过介绍信,扫一眼,确认没问题后,折起来装好,笑道:“肯定的啊,我是咱们大队的,有好事自然想着咱们大队。” 大队长还想说什么,院外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 “我先走了。”林昭说罢,离开大队部办公室。 出去后,看到些陌生面孔。 这些人是下乡的知青。 原书中,知青意味着麻烦,林昭只淡淡地瞥一眼,加快速度离开。 “这谁啊?”有个新来的女知青问,“知青吗?” 看穿着打扮和肤色,都不像乡下人,比城里姑娘还像城里姑娘。 “林昭,顾家的儿媳妇,生出双胞胎和龙凤胎的那位。”知道林昭的人解释,“她是家属,性子又傲又作,不好惹,离她远点。” 新来的女知青半信半疑,看着不像啊。 大队长出来后,看着来找自己的知青,眉心出现一道很深的褶皱。 “你们又有啥事?” 知青院小队长想起正事,忙说:“大队长,这又来了几个知青,知青点根本不够住,那么多人挤在一间,晚上都翻不了身,我们来找您,希望大队能帮忙扩建上几间房。” 大队长本来就有这打算,“扩建可以,但现在不行。” “为什么?”新来的一个男知青在城里没吃过苦,更不知道双抢的事,还觉得大队长推脱他们,对此有些不满。 大队长什么人没见过啊,哪看不出他的心思,扬声道:“让老知青告诉告诉你们为啥。” 撂下一句话,没理会这些大麻烦,去忙双抢的事了。 大队长正往地里走,碰上了顾父。 “老顾,没想到你家又要出个端铁饭碗的,我爹说你有大福,一点毛病也没有啊。” 顾父一怔,“你在跟我说话?” “不是你是谁。”大队长看他满脸懵,跟着诧异道:“你不会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啥?” 大队长说:“承淮家的要成供销社的售货员了,这事你没听说?!” 顾父脑子像被什么砸到,懵的厉害,开口欲说话,被顾母抢了先,“大队长,你说啥?大崽娘成供销社售货员了?” “她来找我开介绍信,已经去县里了。”大队长说。 “哎呦呦!”顾母激动地拍大腿,“她一点口信都没露啊。” 这可是大事,顾母急的不行,小跑着找大崽二崽。 顾父也好奇,那可是工作啊,跟大队长说一声,追着媳妇儿跑。 大队长表示理解,对乡下人来说,改命的机会不多。 这等好事,确实该高兴! 赵六娘心里异常火热,看向黄秀兰,问:“大嫂,你看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应该是真的。”黄秀兰说。 老三媳妇爱面子,不确定的事不会闹的所有人都知道,能开介绍信说明她十拿九稳。 “这么说,咱家要出个工人了!还是供销社的售货员啊!真长脸啊!!”赵六娘喜道。 黄秀兰双手攥在一起,心里百感交集。 老三媳妇儿真好命啊! “可惜分家了。” 她们一点好处也沾不上,沾不上啊。 赵六娘脸上的喜色稍褪,顷刻间又高兴起来,“虽然分家了,但到底是一家人,老三媳妇在供销社上班,咱们买东西不就方便了。 我听说供销社有不要票的瑕疵品,到时候让三弟妹帮帮忙,没准儿能给家里添点好东西呢。” 比如热水壶啊什么的。 黄秀兰调整好心态,笑道:“说的也是。三房的好日子是三房的,咱不羡慕。” 赵六娘说:“我羡慕啊,那可是好工作,谁不羡慕?我虽然羡慕,但是不酸。我和梆梆他爹有胳膊有腿的,也都勤快,这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黄秀兰点头,“说的也是。” 顾母跑到小孩子时常玩耍的地方,扯着大嗓门儿喊,“大崽!二崽!” 两个崽听见奶的声音,抬起头看过去,那养的白嫩了半个度的小脸缀着泥点子。 看见爷奶后,他们用手背擦擦,蹬蹬蹬跑向顾母。 “爷,奶,你们喊我和哥啥事?”二崽怕奶厉害他们,咧着笑,瞧着奶萌奶萌的。 “你们娘要成供销社的售货员了,是不是?”顾母急忙问。 二崽眨巴着大眼睛,反问回去:“奶咋知道的?” “还能咋知道,你娘去开介绍信,大队长告诉我和你爷的。”顾母三两句解释完,语气急切地问:“你们娘是不是要成供销社的售货员了?是你们昨天去县里办成的?到底咋回事,你快说啊,急死我了!” 大崽性子稳,语言表达能力也强,有理有据地说:“那工作是我爹帮忙找的,不过也是因为我娘是高中生才能有机会。我娘今天早上去考试,怕过不了,所以没告诉奶。” 他还知道帮他娘解释。 顾母紧张地说:“还要考试啊。” 大崽点头,“要考试的,考试通过我娘才能当售货员。” 顾母双手合十,默默念叨着什么。 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一定保佑老三媳妇考上啊! 她没发出声音,顾父都能猜到她在想什么,扫视周围,没人看见,他就没扫兴。 等人嘀咕完,顾父才提醒,“该去上工了。” 顾母意识回笼,搓了搓脸,彻底清醒过来,“对对对,该上工了。” 到地里,连干活也干的神思不属。 黄秀兰和赵六娘想问几句都没敢。 另一边,顾杏儿一大早去捡柴,她背着一捆柴回村,听人在说林昭马上要变成供销社售货员了,柴火掉在地上,猛地冲到说话的人面前,眼睛冒火。 “你说什么?” “你说林昭要成供销社的售货员了?” 路人听她直呼嫂子的名字,心里直摇头,到底是别人家的事,也不好多管闲事,只当没听见。 “全大队都传遍了,大崽娘开了介绍信去县里,听说要考试,考完试她就是正儿八经的售货员。” 至于说林昭考试没过?丰收大队的人都没想过,要知道她可是高中生,十里八村学历最高的。 她要是考不上,没人能考上。 顾杏儿双手握成拳,满脸嫉妒,连柴都不管了,冲回家,去顾父顾母房间到处翻,找出写着军区电话的纸条,又拿了一块钱,直奔县里。 她满身是汗的来到邮局,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拨通军区电话。 顾承淮听说有家人的电话,以为是媳妇儿,眉眼舒展,哪怕没表情都掩饰不住的好心情。 他一路小跑去接电话。 “三哥。” 听到这一声,他眉头微敛。 “嗯。”顾承淮淡淡应声,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问:“打电话有事?” “三哥,你给林昭找了供销社的工作,是不是?”顾杏儿说话语气很冲,有点质问的味道。 顾承淮目光微澹,无视她的问题,凉凉的声音响起。 “我不在家,你就是这么对我媳妇儿的?直呼其名,把她脑袋推出个大包……顾杏儿,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啊。” 他话里的失望隔着电话线,清晰地传到顾杏儿的耳朵,“我给你掏学费,掏生活费,从小到大没亏待过你,你却连我媳妇儿孩子都容不下……” 顾杏儿瞬间没了质问的心思,她白着脸,慌乱地说:“三哥,我没有,我没有容不下他们。” “有没有你自己知道。”顾承淮打断她的狡辩,淡淡道:“三房都分出去了,作为儿子我有赡养父母的责任,没有托举妹妹的义务。以后你怎么样由爹娘管,我不会再插手,省的你不知足。” 顾杏儿脸色微变,急切道:“三哥,我是你亲妹妹,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能。”顾承淮冷声道。 话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顾杏儿打小被顾老太太抱走养育,顾承淮十几岁离开家,兄妹俩的感情本就淡薄,愿意帮她也只是因为他赚的多,想帮家里减轻负担,既然她拎不清,不如收回。 结婚时,他答应过昭昭,他会像保家卫国一样,保护她。 本来当军属就够苦的,顾杏儿还敢欺负人,真当他没脾气。 顾承淮往宿舍走,想着媳妇儿被欺负,躲在屋里哭,五脏六腑都翻搅着,对他那个妹妹越发不满。 林昭:“……”哭?她只会让别人哭! 顾承淮回到宿舍,孙业礼也在。 “嫂子的电话?”他八卦着。 “不是,我妹。”顾承淮回答。 当兵三年,母猪都能塞貂蝉,更别说孙业礼进部队远远不止三年。 他的眼睛一下亮了,“你妹几岁?” 顾承淮看向他,眼神疑惑。 “咳……”孙业礼清了清嗓子,拉平衣角,笑的殷切又谄媚,“你看我咋样?当你妹夫够格吗?” 顾承淮面瘫式嫌弃,“你是好日子过够了。” 孙业礼不是蠢人,自然听出这话里的言外之意,淡定地躺下,闭上眼。 想娶媳妇儿咋这么难呢! 顾承淮踢踢他的脚,“能弄到自行车票吗?” “你要?”孙业礼问。 “废话。” 孙业礼:“……”还不能问问。 “长嘴不就是为了说话,和吃饭。” “我找人问问,应该能弄到。”孙业礼认识的人多,想要什么票找他准没错。 看他信心满满,顾承淮想了想,又道:“还要一张手表票。” 孙业礼咬牙:“……行。” 邮局。 顾杏儿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嘟嘟嘟声,慌了,声嘶力竭地喊:“三哥!!” 看她情绪不对,工作人员怕她把电话砸地上,上前接过电话,提醒道:“对面挂了。” 末了把电话挂回去。 顾杏儿给了钱,恍惚间,走到供销社门口。 想到林昭马上要成体面的售货员了,眼神愤恨,心里不断漫出怒火。 她三哥的关系,应该给她啊! 第25章 “送走” 林昭在杨钧之的带领下,轻轻松松完成考试,又顺利转了粮油关系。 就这样,她便成了城市户口。 “谢谢,麻烦你了。”林昭脸上布满笑容,真心谢谢杨钧之。 杨钧之觉得嫂子太客气了,笑道:“我和承淮可是能互相交出后背的战友,这点小事嫂子不用放在心上。” 林昭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人,把手里的大布袋塞给他,后退几步。 “这些是我准备的谢礼,你收下,家里还有事,我先回了啊。” 话说完,不等杨钧之反应,她拔腿就跑。 当兵的讲究不收群众一针一线,哪怕退伍的也一样固执,林昭是最怕跟人推诿的,只能塞了就跑。 好歹人家帮了大忙,不送点谢礼显的她不会做人。 杨钧之满脸无奈。 不是追不上人,而是……嫂子恨不得长了四条腿,马上消失在眼前,他追上去,怕林昭慌不择路出事。 无奈之下,杨钧之只能带着东西回家。 他媳妇儿上夜班,白天休息,这会刚睡醒,见到他拿着陌生的布袋,好奇道:“手里的是什么?” “林同志给的。”杨钧之回答。 他什么事都不会瞒着媳妇儿,给战友媳妇儿找工作的事,他媳妇儿知道。 “这么客气的吗。”江慧巧一怔,显然没想到林昭会送谢礼。 她也曾是军属,知道当军属的不易,杨钧之一说那工作是给军人妻子的,她想也不想就同意了,没想过好处,不过人家有心,她也高兴。 江慧巧坐到沙发上,打开布袋看了看。 “嚯!这么多好东西!”她猛然抬头,看着丈夫,神色动容,“她不会把家里的好东西都送过来了?这人也太实在了。” 一瞬间,一张朴素又真诚的乡下妇人脸出现在她眼前。 真令人感动呀。 杨钧之看过去。 一只鸡,一条鱼,一罐麦乳精,一盒烟,一包糖。 放哪里都是重礼。 “不至于全送过来,承淮的津贴不低,养活一家人绰绰有余。” 江慧巧迟疑,“那……收下?” “收。”杨钧之说。 依他对林昭的印象,收了她才自在。 “行,反正她来县里上班了,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江慧巧领了这份情。 杨钧之看鸡鱼都不小,当即道:“鸡和鱼拿到爸妈那里,咱们一起吃。” 他俩还没孩子,属于两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那种,有时忙的没时间开火就去老丈人家吃,有肉带过去一起吃不奇怪。 “好。” 江慧巧带着鸡鱼回娘家,江家人都惊呆了。 因为这,当供销社主任的江大哥对林昭印象好的不得了,从劳苦功高的军属,变成懂人情世故的、劳苦功高的军属。 - 林昭回到村里,村里人都涌上来。 “大崽娘,听说你在县里找到工作了,还是供销社的工作?”王春花问。 “是,粮油关系今早刚转过去。”林昭笑着说。 “哎呀,这是好事啊,恭喜你。”王春花替她高兴,更高兴的是,以后买瑕疵品有门路啦。 “大崽娘,供销社要是有啥瑕疵品,你帮我们留着。”她和林昭关系处的还行,就没客气。 林昭点头,“这是当然。” 她才说完话,顾母飞速冲过来,眼睛亮极了,语气难掩激动,“老三媳妇儿,工作定啦?” “定了,过两天上班。”供销社的新柜台还没弄好。 顾母高兴的不得了,连说三声好,“好好好!这是好事,今天去老宅吃饭,庆祝庆祝?” “行。”小老太太这么高兴,这点面子林昭还是会给的。 很快,林昭确确实实成为县里供销社售货员的事,传遍整个大队。 大崽二崽也听说了消息,小哥俩没心情玩儿了,拍拍身上的灰,像两个小炮仗一样,往家里冲。 手刚扒到木门,大嗓门儿响起。 “娘!娘!” 听出二儿子话里的急切,林昭以为出了什么事,快步走出来。 没等她问话,二崽冲过来,身子朝前倾去,又悬悬止住身。 他的小脸红扑扑,轻快地语调响起,“娘,你考过啦?” 大崽也期待地望着娘。 乡下长大的孩子,没有不想当工人的。 他们才刚学会说话,家里并村里的人就会逗他们。 “大崽啊,等你长大想和你爷一样在地里刨食,还是当城里人啊?” 牙牙学语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城里人对他们来说是极为陌生的字眼,当然回:“和爷一样,在地里刨食。” 这时,村里人就笑,虽然那笑也没什么恶意,但也总在孩子们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长大后想起心里很不是滋味。 “是啊,我考过了,过两天开始上班。”林昭温柔有力的回答大儿子。 大崽喜上眉梢。 “娘是供销社的售货员了!!”他高兴地说。 二崽眼睛瞪得大大的,“娘,你成城里人啦?” 林昭点头:“可以这么说。” 她以后就吃商品粮啦。 “娘,那我和哥呢?”二崽仰着小脸,瞧着眼巴巴的。 大崽补充弟弟话里的漏洞,“还有三崽和四崽……” “对,对,还有三崽四崽,娘,我们呢?我们是城里人吗?”二崽继续问。 “当然了啊,我变成城里人,你们也是城里人。”林昭回答。 这会儿的户籍制度比较严格,他们这里,孩子的户口随母亲。 二崽蹦起来,声音高扬的喔一声,“我们也是城里人了!” 大崽还记得娘说的别显摆的话,搂住二崽的脖子,捂他的嘴,“二崽,小点儿声。” 林昭摸摸大崽的光头,小朋友头发长的快,才几天就长出一层乌黑。 “没事。”户籍政策的事,大家都知道。 事实上,村里人都在讨论着大崽二崽正说的事。 “哎,你们说,这承淮媳妇儿变成城里人,她那几个崽是不是也成城里人了?” “好像是,我之前好像听说,孩子的户口是随娘的。” “哎呦,那大崽几个不是也要吃上商品粮了,顾家三房真是……”真是好运道啊。 偏后面半句不敢明说,容易被扣上封建迷信的帽子,只能用一声满是羡慕的叹气代替。 就在这时,顾杏儿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经过。 说话的人闭上嘴,盯着她看,顾杏儿却没管,怒气冲冲地往家走。 等人一走,众人互相使眼色。 “杏儿看着像在生气?”元宝娘说。 “你们看着,顾家还有的闹。”村长媳妇儿从兜里掏出几颗瓜子,慢吞吞地磕,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谁不知道顾杏儿想当城里人想疯了,她最爱跟三房对着干,偏偏三房成了城里人,还那么体面,她能不气?肯定快气炸了。” 有年长的大娘觉得顾杏儿有些不成样子,就说:“大崽娘懒是懒了点,但是也没碍到杏儿那丫头,她怎么就跟大崽娘过不去,这姑娘性子实在不讨喜,以后可咋办呦……” 村长媳妇儿撇撇嘴,“顾家老三没结婚前,顾杏儿是顾家唯二的闺女,还算受宠,想要什么磨一磨总能弄到手。 承淮结婚后,彩礼出了一大笔钱,林昭没要三转一响,但是承淮给她折现换成钱了呀,这又是一大笔钱…… 更别说林昭嫁过去不到半年闹着分了家,分家后,承淮的津贴都在她手上,顾杏儿想占便宜得看林昭脸色,被宠坏的姑娘哪能受的了?” 那大娘叹气,“姑娘家还是不能宠的太过,否则嫁出去也是麻烦。” 众人很赞同这话。 能宠,但是不能宠成搅家精啊。 想着顾家老宅肯定有热闹看,她们默契地往顾家走。 这些林昭可不知道。 她刚进门,看到门口堆着两捆柴。 “你小姑送来的?” 大崽回答:“不是,我二伯送来的。” “柴是小姑一早捡的。”二崽说。 说话间,两个小朋友把柴拖到靠墙的棚子里。 “娘,我和哥抓了知了猴,你能给我们做吗?”二崽大声问。 林昭正在洗脸,闻言,扭头看去。 只见二崽捧着个有他脑袋大的竹罐,里面都是知了猴。 “抓了这么多啊。”林昭惊讶。 “嘿嘿,别的小朋友帮忙一起抓了。”二崽回答。 “那等我做好后,你也分些给帮你们抓的小朋友。”林昭说。 “好。”二崽应下。 “等会去老宅吃饭,我要带些东西,你俩自己玩儿。”林昭打发了两个崽,径自忙起来。 老宅除爱闹事的顾杏儿,其他人对大崽二崽都不错,对于要去老宅吃饭,小哥俩没意见。 见娘不需要他们帮忙,两个小朋友手拉手去老宅显摆了。 到老宅,还没进去,瞧见大门口围着一堆人,探头探脑的,在看热闹。 大崽拉着弟弟跑过去,挤进人群。 顾杏儿在院子里跳上跳下,扯着嗓子咆哮,隔壁的隔壁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那是我三哥的关系,凭什么好处全让林昭一个人占了,我是初中生,供销社的工作我也能看,为什么不给我,媳妇儿能有亲妹妹重要吗?” 她不怕名声不好,她认为工作比名声重要,只要能抢到林昭的工作,她就是城里人了,到时候嫁厂长儿子都有可能,等她成了厂长家的儿媳妇,看谁还敢嘲笑她! 顾母脸上青筋鼓胀,嘴唇发颤,显然被气的不轻。 这时,顾父从主屋出来,淡淡地瞥了顾杏儿一眼,对顾远山和顾玉成说:“把顾杏儿送到你们奶那里去。” 顾家两兄弟一愣。 认真的吗? 认真的吗! “动手!”顾父冷声道。 顾远山和顾玉成对视一眼,默契上前,抓住顾杏儿的胳膊,拉着她往外走。 以往顾杏儿再作,顾父也没这么计较过,看出她爹很认真,顾杏儿慌了,不可思议地大声道:“爹,你想赶我走?” 顾父没理她,又看向黄秀兰和赵六娘,“你俩替顾杏儿收拾东西。” “什么都不用留。”他特别强调。 顾杏儿用力挣扎着,被刺激得五官乱飞,大喊:“爹,我是你女儿,你不能赶我走!” 顾父眼睛满是失望,出声反问:“你还知道我是你爹?你听过我和你娘的话吗?” 他无奈地摇头,“我管不了你,你去跟你奶过。” 看见亲爹冲他们摆手,顾远山和顾玉成将顾杏儿拖出顾家,黄秀兰和赵六娘拎着两大包跟上去,走的飞快,生怕慢一点小姑子就被留下。 演员一走,看戏的人散开,围成一圈的村里人识时务地离开。 顾父给老婆子倒了杯水,劝道:“不高兴就把人送过去,别气坏了身体。” 顾母也确实不想管顾杏儿了,这几年该教的都教了,软硬都使过了,可那丫头一句也不听,反倒越来越任性妄为,她实在没办法呀,心累的很。 “你弟,你弟妹能乐意她回去?”她道。 “给口粮,有什么不乐意的。”顾父心里有数。 “你说的对,我宁愿出口粮,也不想那丫头在家里闹腾,她在家我真怕啊。”顾母沉沉叹气。 “怕啥?”顾父疑惑,“你是她亲娘,她还能把你咋?” 顾母白他一眼,“她是不能把我咋样,可她比大崽几个大那么多,我怕她又起坏心,害了我的孙子孙女。” 她这几天做事都亲自带着龙凤胎,就怕出什么差错。 顾父觉得也是,“杏儿结婚前就让她住二房,省的气你。” 听他这么说,顾母胸口堵的气散了大半,嘴上却不饶人,“你也是有办法的啊,之前怎么不说,白白让我生这么久的气。” 顾父苦笑,委委屈屈地解释,“这不是你说一定要掰正杏儿吗,我看你那么自信,还哪敢说话。” 顾母一噎,转移话题,“老三媳妇成供销社售货员了,这是天大的好事,我让她带着几个崽来老宅吃,大家一起庆祝庆祝。” “家里鸡蛋够吗?不够我出去换些。”顾父觉得把搅家精女儿送走超级英明,不然等会这顿饭能吃好才怪。 万幸啊万幸。 顾杏儿被送走的一幕,全部被大崽二崽收进眼里。 两个小朋友眼睛熠熠生辉,没空找弟弟妹妹了,手一拉又哒哒哒跑回家。 彼时,林昭在整理家里的物资。 去老宅吃饭总要带点什么。 今天送给杨钧之的东西,是她昨晚在抽奖转盘抽到的奖励。 积分也被全部花光了。 好在今天顺利通过考试,转了粮油关系,又得50积分。 林昭不急着抽,她打算攒攒,抽个大的。 家里好东西多,柜子都快塞不下了,缺个仙家人用的芥子空间,哪怕没这么高级的,平替也不是不行啊。 第26章 “出风头” 林昭打算带两斤猪肉,十个鸡蛋,再带上剩下的四瓶汽水。 她刚把东西收拾好,就听到二崽的喊声。 “娘,娘,我有大消息要告诉你!!”小朋友的声音高扬,带着压制不住的激动。 林昭好奇不已,快步走出房间。 “什么大消息啊?” 二崽说:“我小姑被我爷赶出家啦。” 说完,他竟还大笑几声,“哈哈哈……” 林昭:“??!”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等等,细说一下。” 二崽见娘满脸困惑,给他哥一个眼神。 大崽接收到信号,表情倏地变得严肃。 接着…… 小哥俩演起来。 “娘,我是小姑。”二崽先说。 “那我当爷,大伯,二伯,还有大伯娘和二伯娘。”大崽嘴里念出一串人。 林昭:“……”老宅那场戏,演员不少啊。 二崽开始表演,他那稚嫩的小脸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眼睛瞪大,梗着脖子,愤怒地喊,“那是我三哥的关系,凭什么好处让她全得去……” 这里他改了台词,小朋友知道林昭是娘的名字,当然不会随便喊,就用‘她’代替。 二崽念完台词,大崽上场。 大崽学着他爷的样子,表情深沉地看向某处,好像那里站着两个人,他皱着眉头,说:“把顾杏儿送到你们奶那里去。” 说到这里,灵魂地顿了顿,似乎那边的人没说话。 随后又冷声道:“还不动手。” 二崽身体扭动,仿佛有人在拉扯他,努力伸长手臂,嘴里大喊,“爹,我是你的女儿啊,你不能赶我走……” 之后。 又是对话。 他俩连说话语气都模仿的很像。 林昭不用问就知道他们在模仿谁。 最后。 二崽表演着被人拖拽的动作,一路踉跄着往大门口而去。 林昭嘴角抽搐。 “……” 戏精啊戏精。 她明明没看到现场版,却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娘,就是这样。我小姑被送走啦。”二崽演完后,又跑回来,兴冲冲地说。 不知想到什么,他乐出声,“铁锤一定很高兴。” 正说着,小铁锤跑来三房,那双眼睛亮亮的。 “大崽,二崽。”他喊着。 见到林昭,乖乖喊人:“三婶婶。” “嗳,你们玩,我去后院看看。”林昭怕三个崽崽不自在,往后院走去。 没走几步,听铁锤音调雀跃地说:“大崽,二崽,小姑姑被送走啦!” 顾杏儿能凭一己之力让顾家里所有小辈对她避之不及,真是极品中的极品。 林昭来到后院,整块菜地被竹栅栏围着,一陇一陇的,很规整,里面搭上木架,等爬满青绿,肯定又是另一番生机景象。 她给菜园浇了水,又收拾了后院的落叶,重新回到前院。 大崽几个还在,正在整理靠墙处的柴火,三个五岁大的小男孩认真干活,都很省心。 林昭微微一笑,从要带去老宅的网兜里,拿出一瓶汽水。 分给三个可爱的小朋友。 “崽崽们辛苦了,这瓶汽水你们分着喝。” 小铁锤眼睛咻的亮起来,悄悄舔了舔嘴唇,一脸馋样儿。 “谢谢三婶婶。”他长的憨头憨脑,看着就是老实孩子,笑起来更是憨实,很讨林昭喜欢。 大崽和二崽想到汽水的味道,也很高兴。 林昭想着等会要吃饭,没给三个小朋友拿吃的,免的他们没肚子吃饭。 她回到屋子,给顾承淮写信。 这封信的内容以彩虹屁为主,说起她带大崽二崽的县里一日游,又说了她给杨钧之送的谢礼…… 写完又是好几页纸。 林昭检查一遍,见没什么敏感的字眼,于是将信纸装进信封,贴好邮票,打算明天寄出。 三个小男子汉整理好柴。 二崽看见灶房的水瓮没水了,扒着窗,小脑袋往屋里一伸,大声说:“娘,瓮里没水啦,我去喊大伯挑水。” 林昭觉醒后,很爱干净,家里用水不断增加。 以前顾远山和顾玉成每隔两天轮流挑一回水,现在天天不够用。 “先不用,等会去老宅我自己说。” 二崽没多想,哦了一声,用仅剩的水洗手洗脸。 林昭想了想,又拿出个铝饭盒,5尺灯芯绒布料,打算一起带去老宅。 崽他爹不在家,今后劳烦老宅的事多着呢,不能总占便宜,人家出力,她出东西,她又不缺这点东西。 转眼到了该去老宅的时间。 林昭拎着东西出门,对院子的三个小朋友说:“走,去老宅吃饭。” 她余光一瞥,见那瓶汽水还剩三分之二,微微一愣,“都这么会了,汽水还没喝完呀。” 二崽认真道:“好东西得慢慢喝,怎么能一下子喝光。” 大崽和铁锤点着头,俨然很赞同二崽的话。 林昭摇摇手上的东西,逗几个崽,“看看这是什么?” 大崽眼睛瞪圆,“肉,鸡蛋,还有汽水!!” 铁锤舔舔嘴,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肚子没多少油水的小朋友,瞧见生肉都想上去啃两口。 “是大肥肉!!”他的声音比大崽都高亢。 二崽从林昭手里接过东西,清澈的大眼睛望着她,“娘,这些要带过去?” “是啊,咱家五张嘴,总不能白吃。”林昭说。 二崽光明正大地偷笑,捅破他娘话里的漏洞,“我和哥都白吃好几年了。” 林昭:“……” 她淡定地说:“以前是以前,以后是以后。” 二崽还想说什么,大崽就瞪弟弟,二崽顿时不吱声了。 瞪完弟弟,大崽想接过林昭手里的另一个小包,被她拒绝了,“这个是给你大伯娘和二伯娘的,我自己拿,你和二崽拿着那个,好吗?” “好。”大崽乖巧地应道。 铁锤好奇看向三婶婶手里的那个小包,没看出是什么。 林昭带着三个小朋友去老宅。 二崽拿着一条看着有两斤的肉,大崽则拿着装着鸡蛋和汽水的网兜。 这一幕,不是一般的出风头。 村里人看到他们带的东西,不由多看几眼。 肉对大人有吸引力,对小朋友的吸引力更大。 铁牛远远瞧见二崽手里的肉,冲过来,嘴里溢出口水,“二崽,你手里好多肉啊。”他好想吃油渣啊呜呜呜。 二崽神气极了,大声道:“我娘成县里供销社的售货员啦,我奶让我们去老宅吃饭,说要庆祝一下。 我娘说,我家有五张嘴,不能白吃,这些全是我娘给我爷奶准备的。” 村里的人听进耳朵,一瞬间,对林昭的印象变了。 从又懒又作拎不清,变成孝顺大方有文化。 大崽怕大家看不清他手里的东西,抬着手晃悠,说:“还有汽水!汽水!!” 小铁牛没喝过汽水,盯着网兜里的橙色水,馋的眼泪都快下来了,“我没喝过汽水,有红糖水好喝吗?” “比红糖水好喝!”铁锤也是一副骄傲表情,和两个崽百分百相似。 铁牛是大队长的亲孙子,是全大队头一个吃过国营饭店大肉包子的崽,现在,大崽他们吃的喝的全是他没尝过味的东西,小朋友快委屈哭了。 “呜呜呜,我也想喝汽水。” 大崽见小伙伴馋哭了,看向他娘,“娘,我们省下的汽水,能让铁牛尝尝吗?” 林昭笑着说:“我都说过了啊,娘给你们的东西,你们可以自己决定分享给谁。你们是家里的小主人,这点权利还是有的呀。” 大崽喜欢听娘说,他们是家里的小主人,心里高兴的冒泡。 他看向二崽和铁锤,认真地问:“你们愿意分给铁牛吗?” 他还说出愿意分享的原因,“铁牛以前还分我们鸟蛋了。” 没娘关心没娘疼的二崽是个护食又小气的小朋友,知道娘喜欢他后,二崽愿意分享了。 “好呀,我愿意分。”他大声说。 铁锤就听大崽二崽的,他俩没意见,他也没意见。 “我也愿意分。” 二崽咧开嘴笑,对铁牛说:“我家里还有半瓶汽水,下午我们一起喝。” 铁牛破泣为笑,眼睫毛挂着水意,笑容却很大,“我也分你们甜甜的野果子。” “好~~” 两个小朋友矮墩墩,才那么点高,身上穿着补丁衣服,一本正经的交谈,真是萌死个人。 短短时间,林昭带着肉送公婆的事,传遍全村。 人性是很复杂的—— 坏人做一件好事,有如黑暗夜空划过一道亮光,人们惊喜的发现他并非无药可救,于是他的坏尽数被这一刻的善洗刷干净;而好人做一件坏事,便是白纸染上污点,刺眼的无法忽视,他的所有善行都被这一错误抹杀。 林昭不算坏人,但也属于前者。 大崽二崽这么一宣传,她以往的坏名声瞬间被扭转。 是啊,舍得给公婆送肉,送鸡蛋,送汽水的媳妇儿,整个大队都没几个,懒怎么了,她孝顺啊。 因为两斤肉,再加上大崽二崽那两张叭叭能说的嘴,去顾家老宅的几分钟路显个格外漫长。 到的时候,林昭长舒一口气。 大崽二崽却是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脸上写满了怎么这就到了的表情。 林昭无语凝噎。 这小哥俩是多爱显摆啊。 当娘的在心里吐槽,大崽二崽迈着老爷步走进顾家。 “爷,奶,我们来啦,我们带了肉和汽水!” 二崽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嘹亮。 灶房的顾母和两个儿媳妇出来。 见到那条肉,又惊又喜。 呦,今天什么日子呀,老三媳妇居然带着肉上门?! “老三媳妇儿,你这是?”顾母问。 “这不是双抢累人吗,我刚好买了几斤肉,拿过来给你们补补。”林昭淡淡道。 顾母愣住。 林昭掏出布兜里的东西,将铝饭盒递给大嫂黄秀兰,说:“大嫂,阿澜不是缺个饭盒吗,这个没用几次,送给她。” 顾澜是大房的大女儿,今年十二岁。 黄秀兰一喜,收下后,笑道:“哎呀,看着跟新的也不差了,谢谢你啊,三弟妹。” 林昭收下这声谢,又把那五尺灯芯绒布料给赵六娘,说:“二嫂,你手艺好,这里有五尺灯芯绒布料,你给娘做身秋衣,剩下的料子你看着给鱼鱼做条裤子。” 赵六娘也是满脸喜悦,忙表态,“好,我知道娘的尺寸,今晚就做。” 顾母惊讶的不行,“给我做秋衣?” “对,就是给娘做。”林昭说,“过几天我要去上班,四个崽还得娘照顾,这是辛苦费。” 顾母是很传统的人,舍不得吃穿,家里有好吃的给孙子孙女,家里有布料,也是紧着孙子孙女。 她好些年没添过新衣服了,衣服上的补丁是全家最多的。 突然享到儿媳妇的福,老太太鼻子一酸,险些没哭出来。 她摸着那灯芯绒料子,嘴上说着:“这么好的料子,给你做,给我做什么啊,我一把年纪了还穿什么新衣服。” “一把年纪怎么了?年纪大了才更要穿新衣服。”林昭不赞同地说。 顾母觉得窝心极了,老三媳妇儿还是很好的,以前那样,肯定是因为年纪小。 林昭又说:“大嫂,二嫂,家里用水快,两天挑一回不太够用。” 黄秀兰和赵六娘这才知道,为啥老三媳妇给她俩好处,原来在这儿等着啊。 不过两人一点也不介意。 挑水嘛,只是费点儿时间而已。 她们得到的好处可是实打实的。 “行,我等会给你大哥说。”黄秀兰一口应下。 老三媳妇儿提了要求,她这个铝饭盒收的更心安理得了。 赵六娘也是如此,想着剩下的布料能给她的鱼鱼做件裤子,那眼里的笑简直要飞出去。 “挑水简单,我也会提醒鱼鱼她爹的。” 妯娌俩都收到好处,再看林昭那是哪儿哪儿都顺眼啊。 这种顺眼,在吃上肉、喝上汽水后,到达了高峰。 没有顾杏儿,顾家这顿饭吃的异常和谐,尤其是家里的孩子,一个个都乐疯了。 有肉,有炒鸡蛋,还有汽水,这日子神仙都不换。 - 午睡过后。 林昭抽空把崽崽们抓的知了猴油炸了,灶房飘出一股香气。 二崽醒来后,闻到香味,叫醒他哥,兄弟俩趿拉着布鞋,边揉眼睛,边往灶房走。 瞧见林昭的身影,瞬间清醒过来。 “娘,好香呀,你在做啥呢?”二崽问。 林昭端着大瓷碗,隔着窗子,往两个小朋友的面前一晃,任香味四散,“油炸知了猴。” 大崽露出一个震惊的表情,“娘,我吃过知了猴,没这么香的,你是不是还放肉了?” “我用油炸过,还有别的配料,当然香。”林昭得意道。 她第一时间尝过味道,酥酥脆脆,香死个人,就是烫嘴。 “快去洗洗,这个趁热吃才好吃。”林昭出声催两个崽,也是怕龙凤胎醒来闹着要吃。 大崽二崽乖乖洗漱,回屋抹好宝宝霜,才来灶房。 “娘,洗好了。”二崽说。 大崽补充,“抹了宝宝霜。” 林昭顺口夸,“真乖。” 随手把炸好的知了猴给两个崽。 “你俩出去吃,别让弟弟妹妹看见。” 第27章 “天塌了”(有加更) 大崽悄悄看向房门,那里安安静静的,三崽四崽还没醒,他轻轻松了一口气,“我和二崽去外面吃?”说话声音放的很低。 不是他夸张,龙凤胎这几天确实闹,也不怪他们,大家都有肉肉吃,就他们没有,只能喝麦乳精,小娃娃心里的委屈辣么大。 “去。”林昭摆手,“别忘记和帮你们一起挖的小盆友分享啊。” “知道啦。”二崽的声音一听就很快乐。 才乐完,被他哥凶了,“小点声,三崽和四崽还在睡着。” 二崽伸手捂住嘴巴。 大崽和二崽带着满满一碗油炸知了猴出去,还大大方方地分享给小朋友,铁牛和元宝他们都乐疯了。 “大崽,二崽,以后你们就是我兄弟,亲兄弟!”元宝嘴巴油汪汪,大声说。 铁牛贴到二崽身边,更大声地说:“二崽,我和你最好!” 其他小朋友也涌上来,什么肉麻话都往外吐噜。 “大崽,我要当你全大队第一的好朋友。” “二崽,我和你顶顶好!” …… 大崽二崽瞬间变成孩子王,一呼百应的那种。 小哥俩笑弯了眼。 当晚。 顾家老宅的人在回味着今天的肉和汽水。 黄秀兰用湿毛巾擦着凉席,不忘嘱咐顾远山,“明早别忘了给三房挑水。” 想着闺女收到饭盒高兴的样子,她觉得三弟妹这礼简直送她心坎上了。 顾远山说:“记着呢。” 铁蛋摸着饱饱的肚子,感慨地说:“要是天天能吃上肉就好了。” 黄秀兰一巴掌把臭小子拍到另一头,继续擦着凉席,“你以为自己是城里人啊,还天天吃肉,美的你。” 顾远山:“城里人也不是天天吃肉,一个月能吃一回就不错了。” 铁蛋唉声叹气,“那也比咱们好太多了呀,好歹能吃一回,我上一次吃肉都三个月以前了。” 铁锤憨憨一笑,“我不是,三婶婶请我吃饺子了。” 黄秀兰摸摸二儿子的脸,对大儿子说:“村里别的人家半年才能吃上一次,咱家算不错了,你小子别不知足。” 铁蛋没话说了。 顾母和顾父也在小声说着话。 “老三媳妇今天带了布料过来,让老二媳妇给我做件秋衣,说是给我照顾四个崽的谢礼。那是我亲孙子孙女,哪用得着谢礼啊……” 顾父是个佛系的人,他觉得晚辈给就收着,不给也不埋怨,“她给你你就收着。” “我知道,就是给你说说。你别说,今天听她说了那话,我觉得啊窝心的厉害。”顾母心里说不出的熨贴。 顾父摇摇头,笑了。 二房。 赵六娘点灯给婆婆做秋衣。 顾玉成怕媳妇熬坏眼睛,“白天再做,先睡,秋衣又不急着穿。” “我不困。”赵六娘头也不抬,嘴角带着笑,“给娘做好,剩下的布料能给我们鱼鱼做一条裤子呢,我浑身都是劲儿。” 顾玉成无奈,把光拨的亮些,坐着陪她。 “你干啥,你先睡啊,明早还要早起呢,我等会就睡。”赵六娘不赞同地看着他。 “我也不困。”顾玉成笑。 赵六娘白男人一眼,心里却涌出一股甜意,加速缝起来。 过日子就图男人体贴,他家这口子是不如老三能挣钱,但是他尊重她,对她好,也顾家,她很满足。 而村口的某家。 顾二婶觉得天塌啦,再也高兴不起来啦。 她狠狠瞪着呼呼大睡的男人,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踹飞这个死男人,顺便废物利用,把隔壁屋的顾杏儿砸死。 都是什么烂人,净折腾她! 顾二婶怨念深的能滋养出一万个邪剑仙,顾二叔浑身凉飕飕,慢悠悠睁开眼,对上她满是愤怒的眼神。 顾二叔忙坐起来,顶着满脸的凉席印子,眼神疑惑,“咋了?我得罪你了?” 得罪? 岂止是得罪! 顾二婶狠狠地掐他,气的直骂,“还问我咋了?” “你为啥同意顾杏儿留下?” 顾二叔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说:“留下就留下呗,远山玉成和他们媳妇儿都带着铺盖过来了,我还能把人赶出去?再说娘也答应了啊。” 顾二嫂只觉得怒火往头顶涌,气的头发胀,咬牙道:“她占了咱家一间房!!” “占不了几年,没几年她就该嫁人了。”顾二叔说。 “那就是个搅家精,你让她来,是觉得咱家日子过太好了是!”顾二嫂压着声音咆哮,“人家亲爹娘都嫌,就你烂好心,啥人都往家里捡,你脑子里是不是都是屎?” 顾二叔皱眉,“说话就说话,别骂人啊。” “我不仅骂你,我还打你呢。”说话间,又掐他好几下。 顾二叔往旁边躲,说道:“人都住进来了,你掐死我,她也住进来了,你就接受试试,那以前她也住咱家啊,再说大哥大嫂又不是不给口粮。” 正因为顾杏儿在家里住过,顾二婶才不乐意让她来。 那姑娘没脸没皮,啥便宜都占,偏婆婆还护着,她不能骂不能打的,回想起来就憋屈。 “我又不稀罕那口粮。”稀罕还是稀罕的,但是根本不值。 顾二叔见媳妇儿接受不了,打了个哈欠,张口就来:“先让她住几天,你要是真接受不了,我再想办法把人送回去。” “这可是你说的!”顾二婶当真了。 “是我说的,快睡,困死了。”顾二叔倒头就睡。 顾二婶朝隔壁顾杏儿住的屋子方向呸一声,跟着躺下。 - 绕着煤油灯的圆光,夜蛾跳着循环舞。 昏黄灯下,林昭看着抽奖系统多出的积分,翘起嘴角。 今天有两个积分美丽的任务,一是那场考试,二是和老宅破冰。 前者得50积分,后者超出预期完成任务,得100积分。 再加上杂七杂八的小任务,总共220积分啦。 离500差280积分。 革命尚未成功,仍需努力。 次日,早。 丰收大队开来一辆四个轮子的大车。 轰隆隆像个大怪物般地驶来,特气派,震惊坏了丰收大队的一众乡巴佬。 司机把车停在路边,脑袋从车窗探出来,大声问:“顾承淮同志的家里往哪儿走?” “继续往前开。”村口的人说。 说完,往村里跑,见到顾家的梆梆,大声道:“梆梆,有大车来村里,司机找你三叔一家。” 闻言,梆梆拔腿就跑,跑回家,跟爷奶说了这事。 顾父顾母赶紧往村口去。 村子路窄,车开不进去,司机停车等在那里,大车周围满是小孩,一群熊孩子天不怕地不怕,扒着车往上爬,大队长在呵斥不省心的捣蛋鬼。 见顾父顾母过来,大队长说:“给承淮家送砖瓦的。” 林昭提到过这事,顾父知道有运输队的同志帮忙运送砖瓦。 他上前一步,热情地招呼司机,“辛苦同志了,到家里喝口水,我这就找人卸砖瓦。” “不用麻烦了,先卸货,我等下还有事。”司机还有事,客客气气地拒绝了。 听到这话,顾父没多劝,喊来两个儿子卸砖瓦,大队长喊了几个壮小伙帮忙。 卸下的砖瓦都堆在三房门前。 司机要走时,林昭出现,从车窗丢进一个布兜。 “麻烦同志了,谢礼。”她说。 那司机一愣,道了声谢,开车离开。 有了砖瓦,盖房马上能提上日程,关键得看双抢什么时候结束,把劳力空出来。 没等林昭问,顾母主动说:“双抢再有一礼拜结束,等双抢结束就能开工。” 林昭很期待新家,“到时候我应该没时间,要劳烦爹娘了。” 顾母摆摆手,笑着说:“不劳烦,不劳烦。” 盖房可是大事,累点也没啥。 顾父也是这个想法,就算累能累多久啊,最多最多也就2个月而已。 砖瓦送来,盖房的事上了日程,只需再等一周,林昭很期待,开始盘算着画图纸。 她不是学建筑的,不会画专业的图纸,但会画简单的,谁让他有个多才多艺的亲爹呢,她又是林家唯一的女儿,打小被带在身边教,跟着学了点。 按照林昭的想法,前院要盖个改良版的厕所,要能冲水的那种,旱厕她用的够够的,厕所还要能洗澡。 她有个初步想法,到时候得跟施工的人讨论下。 另一侧盖灶房,盖不用风箱的无烟灶,灶台也要用砖砌,泥砌的爱掉土。 最后是住的房间,还跟现在一样,盖四间,不够每人住一间,但是等孩子们大了,他们肯定也就不住村里了呀。 至于后院嘛,不用大改,铺一条石子路就好。 等大崽二崽玩够回家,林昭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两个儿子,询问他俩的意见。 大崽没啥意见,“好啊,我听娘的。” 倒是二崽皱着小眉头,一副被难住的纠结模样。 林昭诧异地扬了扬眉,“有话直说,咱家又不捂嘴。” 二崽说:“四间房不够。” “怎么不够?”林昭问。 她笑着解释,“你,你哥,还有你弟,你们三个住一间,你妹妹一间,剩下一间有别的用处,刚刚好啊。” 二崽皱着小眉头,不知羞地问:“我媳妇儿住哪儿?” 他这话一语惊人。 林昭能笑死,“毛长齐了没有,就想媳妇儿。” 二崽笑嘻嘻的,“奶说每个男娃子长大都要娶媳妇儿啊。” 大崽一脸认真,“娘,我不要媳妇儿,我就要娘,我长大挣钱了都给娘。” 林昭摸摸大崽的头,对二崽说:“我和你们爹把你们养大就了不得啦,还想我们给你们准备婚房,娶媳妇儿?想的美!等你们成年自己挣去,别想着啃老!” 她以后买四合院,那也是给四崽的,大崽二崽三崽想要什么自己挣去,等他们长大正值好时候,遍地是黄金,她给他们本钱,随便赚点也够他们吃喝无忧了。 当然…… 前提是她得先把地基打好。 “大崽,二崽,从明天开始,你俩得跟我识字,学数学……” 大崽和二崽对娘说的话都没意见。 只是。 二崽瘪嘴看着林昭,“可是别人家的爹娘都会给自己儿子娶媳妇呀。” 他才五岁,字都不识一个,也不懂娶媳妇干啥,村里人都那么说,他就觉得他也要娶媳妇儿的。 “那别人家的爹娘,也不给家里的小朋友吃肉和汽水呀。”林昭轻飘飘反驳。 想到什么,她笑眯眯的,像忽悠小红帽开门的狼外婆。 “你要是用别人家的爹娘要求我,就别怪我用别人家的小朋友的待遇去要求你。” “想让我给你攒钱娶媳妇儿啊?也不是不行。从今天开始,半年吃一次肉,肉包子、酸菜鱼、肉丝面……汽水,这些都别想了,就吃野菜窝窝,和红薯粥。这样过个十来年,我就给你娶。” 一听这话,二崽惊恐地瞪大眼,觉得天塌了。 赶紧抱住林昭。 嘴里发出怕到惧怕到极致的软音:“娘,娘,不要了,我不要媳妇儿了,我要吃肉,我要吃酸菜鱼,我要吃肉丝面,我要喝汽水……” 真的,被这么一威胁,五岁的小朋友啥心思都没了。 “好好学习,等你们学会挣钱的本事,拿着高工资,什么不能买?”林昭是个俗人,没什么大抱负,她就想几个崽衣食无忧,不受生活的苦。 “我会好好学习的。”二崽鼓着脸,认真保证,他真是被他娘吓的不轻。 “我也会的!”大崽跟着说。 当晚,林大崽和林二崽开始了识字之路。 小哥俩性子一静一动,大崽能沉住气,认认真真地认字,二崽性子好动,坐在那里屁股跟被针扎了一样,动一下,又动一下,学也是学的,就是动来动去。 好在他是个听娘话的乖乖崽,没认完字忍着不干别的,也很省心。 今晚先教五个最简单的汉字,背诵一首诗。 林昭惊喜地发现两个崽的记性不错,认字很快,简单的五言律诗,教上几遍就会背了。 身边没个对比,当娘的也没察觉出不对劲,就按这个节奏教起来。 “背过就睡。”林昭担心吵醒龙凤胎,说话声音压的很小。 “鉴于你们表现良好,明早给你们奖励,想吃什么?” 大崽主动提要求,“我想吃甜的。” “可以。” 二崽说:“我想吃肉!” 林昭刮他的小鼻子,说道:“好啊,做个肉丸汤,三崽四崽也能吃。” 明明肚子很饱,馋嘴的小朋友还是很期待,睡着后脸上都挂着甜甜的笑。 屋里没蚊帐,烧了艾草,屋里的蚊子没那么猖狂,但有些闷热。 林昭一时半会睡不着,用蒲扇给四个崽崽扇风。 一下又一下。 大崽睁了下眼,在他娘没注意到的时候,又慌乱闭上,长长的眼睫轻轻颤动,小手攒成拳头。 等扇子停下,他睁开眼,拉起自己的小毯子,给娘盖住肚子,身体往林昭那里蜷了蜷,弯起眼睛笑,随即闭上眼,很快沉沉的呼吸响起。 次日是林昭除星期日外,最后一个赖床日。 她起的晚。 一睁眼已是九点。 正准备起床,杂乱急切的脚步声响起,伴随而来的是二崽愤怒的声音。 “娘,有人偷了咱家的砖瓦!!!” 听见这一声,林昭急急穿上衣服,趿着布鞋往外走。 “咋回事?” “娘,门外的砖瓦少了。”大崽也很生气,小孩脸都气红了。 林昭往外走,“去看看。” 她到门口一看,还真少了,但不是两个崽说的少了好些,就一角,大概十来块。 但是。 不管多少,偷偷摸摸的行为令人不齿。 顾母得知三房的砖瓦被偷,急匆匆跑来,发现真被人偷了,也是气的不行。 宽慰林昭和两个崽几句,连工也不上了,从村头骂到村尾。 “哪个缺德带冒烟儿的玩意儿,敢偷老娘家的砖瓦?!一身的贼骨头,是不是穷疯了,还是手爪子痒痒了?个挨千刀的,偷那几块砖瓦,你是想盖个狗窝,还是给自己垒个坟头啊?” “没脸没皮的玩意儿,要是识相,赶紧把砖瓦给还回来,不然老娘掘地三尺也得把你揪出来!到时候可别怪老娘不客气……” 她一骂,全村都知道,顾家三房的砖瓦被人顺了。 纷纷讨论起来。 “偷砖瓦?哪家的想不通,砖瓦得有钱有关系才能弄到,你偷过去也没法光明正大的用啊,占这便宜干啥。”大队长媳妇跑来凑热闹,大声点评。 “谁知道呢,有些人就是占便宜没完。”元宝娘不屑地说。 大崽二崽昨天给她家元宝分炸知了猴,孩子高兴的不行,晚上睡觉都乐呵,她对林昭的好印象达到顶峰,当然维护她。 角落,长剩娘表情有些不自在,听着周围人的唾弃,眼神闪烁。 顾家砖瓦被偷的事,大队长知道后也气的不行。 他管的地方有小偷小摸,真是打他脸呢。 林昭就说:“大队长,这事可大可小,叫治保会的同志查查。” 治保会是群众性保卫组织,维护治安,防盗互助,巡逻放哨等,在这个年代是基层管理中的重要一环。 大队长觉得林昭的提议中肯,说道:“成,我等会就和治保会的同志商量。” 林昭笑笑,“谢谢大队长。” 大队长觉得承淮媳妇儿真客气,这不是应该的吗。 很快,治保会的同志们开展调查。 偷砖瓦的某人吓的要命,偷偷摸摸把顺来的砖瓦藏到地窖,用东西盖好,这都不放心,又拿油布把地窖口盖严实,这才松了口气。 治保会的人不会挨家挨户查,藏起来应该没事。 忙完后,她出了一身汗,心里又慌又气又悔,怨林昭大惊小怪,怨大队多管闲事,也后悔昨晚顺了这些砖,又不能用,她何必呢? 顾父带着两个儿子过来,把砖瓦挪到院子。 原本想着过几天要用,家里得全砸,砖瓦在村子里呢,应该没人动,哪知道某些丧心病狂的什么都偷。 搬完砖瓦,顾远山给三房的水瓮挑满水,和家里人一同离开。 林昭带着四个崽在家,家里没个男人,顾大哥和顾二哥来帮忙,总拉上媳妇或自家娃,绝不单独和弟媳妇待一起,村里人的嘴都毒,假的都能说成真的,不能不防。 顾家人走后,两只崽还是气呼呼的。 见哥哥们鼓着脸,龙凤胎也把腮帮子吹起,像两只可爱的小河豚。 林昭忍俊不禁。 “还气啊,不是都把砖瓦搬进来啦,别气了,损失那几块,不影响盖房。” 大崽生气地说:“奶说砖瓦可难弄了。被偷走的那些砖瓦能让我们吃一顿肉了。” 二崽点头赞同,“就是,就是。” 他磨了磨牙,表情凶巴巴,“最好不要让我知道是谁偷走了咱家的砖瓦,不然……不然我喊姥姥跟他算账。” 他还小,连长剩也揍不过,只能请外援。 爹说,请外援不丢人。 四崽小嘴一圈淡黄色,攥着拳头,嫩白的小脸板着,说:“算,算账!” 三崽也喝着麦乳精,眨了眨黝黑明亮的眼睛,模样安静乖巧。 林昭见崽崽们气的不行,想了个办法,“要不,养条狗?” 二崽眼睛登时亮起,“大黄生的小黄可以吗?” “大黄生小黄了?”林昭很少关心村里的事,还真不知道这事。 大崽快速点头,表情和二崽如出一辙的期待,“嗯嗯,大黄生了个小黄。娘,真要养狗?” “可以啊。”林昭笑道。 “娘,我去找小黄!”二崽兴奋地说,拉着大崽跑出家门。 四崽想跟着跑,被林昭抱住。 “你就别去凑热闹了。”她抱起四崽,用鼻尖轻轻蹭女儿的鼻尖,眼里满是笑。 可爱的小奶团咧开嘴,露出几颗雪白的牙齿,笑容甜极了。 她一张嘴,林昭瞧见四崽又冒出半颗牙,惊喜道:“宝宝,你新长了一颗牙。再过几个月,你就能吃肉了。” 四崽开心地拍手,“肉,肉……” 林昭抱着四崽,坐到三崽旁边,对小儿子说,“乖崽,张嘴,让娘看看你长了没有?” 三崽乖乖张嘴,让娘看自己牙。 他也长了。 林昭摸摸小儿子的脸蛋,“都长啦,等会的肉丸子,你俩可以一人吃一个。” 四崽听懂话,乐的眉眼弯弯,“肉,肉。” 三崽也笑了,黏在娘旁边,林昭去灶房都要跟着。 见龙凤胎乖,林昭没赶他们出去,利落地做着饭。 第28章 “琥珀” 林昭做好饭,大崽二崽还没回来。 她也不急,让龙凤胎在院子玩,自己回屋,就坐在窗前。 两个乖乖崽抬头能看见娘,也不闹腾,蹲在地上玩。 林昭想着家里肉吃完了,只剩鸡蛋,狗狗总不能吃家里的细粮,被村里人知道得一辈子戳她的脊梁骨,还是得想办法弄点粗粮。 怎么想办法? 当然得靠抽奖大转盘。 她绝不承认,是因为几天没抽奖,手有些痒了。 抽三次。 就抽三次! 抽到算运气好,抽不到也不多抽,林昭在心里发誓。 第一抽,运气还行,抽到吃的。 【大虾酥糖x1袋(50颗)】 【奶粉x1袋】 【肉酱x2瓶】 【便携小镜子x3个】 【排骨x2斤】 就这,10积分没了。 林昭还算满意。 接下来是第二抽。 抽到的是,解暑礼包。 【绿皮红瓤大西瓜x5个】 【绿豆x1斤】 【绿茶x1罐】 【柠檬x2个】 还是没有狗狗能吃的。 林昭在心里盘算,三次没抽到的话,到老宅换粗粮。 紧接着,最后一抽。 “一定抽到粗粮,抽到粗粮。”林昭有关超越时代的一切知识,都来源于原书,原书里没提到过的,比如狗粮,她是不知道的。 她念叨完,点了抽奖。 运气还不错。 抽到了「养狗套餐」。 【除臭剂x1瓶】 【狗狗体内外同驱-驱虫药x1盒】 【狗粮x100斤】 狗粮,顾名思义,狗狗吃的粮食。100斤啊,能管狗狗吃很久了? 抽到想抽的,林昭心满意足。 积分变成250,但是值得。 看龙凤胎没注意这里,她把新抽到的东西全藏进柜子,得亏这柜子大,不然早该装不下了。 林昭走出房门,恰在此时,大崽二崽跑回家。 二崽怀里抱着一个瘦巴巴的小黄狗,他们身后,狗妈妈隔老远偷偷跟着。 瘦巴巴的大黄没进门,躲在林家的大门一侧,谨慎地探出脑袋往里面看一眼,它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个家,又担心自己的孩子被人不喜。 二崽放下小黄,伸手摸它的脖子。 大崽高兴地说:“娘,我们找到小黄了,他和大黄在村口吃垃圾呢,它好像饿了,家里有能喂的东西吗?” 小狗瘦巴巴的,皮毛也不油亮,身上的毛脏兮兮打着结,眼睛湿漉漉的,透着机灵,似乎知道林昭是做决定的人,尾巴摇成螺旋桨,围着她转。 林昭几乎能看见它身上的跳蚤。 “得先给它洗个澡。” 大崽马上道:“要烧热水吗?” “这大热天的,不用。”林昭说。 二崽蹲在地上逗狗狗,闻言便抬起小脑瓜,笑着说:“娘给我们洗澡要烧水。” 杀菌什么的,崽崽们听不懂,林昭只能说:“谁让你们是我的乖乖崽呢,热水洗舒服,我麻烦点没事。” 两只崽被他们娘哄成钓嘴儿,嘴角的笑半天下不去。 娘对他们真好啊! 大崽二崽没让娘动手,带小黄来院子的出水口位置,大崽舀水,二崽揉搓它身上的毛毛。 这小狗一点也不怕,任由摆弄,时不时吐出嫩粉的小舌头,舔舔大崽二崽的手,惹的两个小朋友大笑。 哥哥们在玩,龙凤胎也凑上前,还没抓到,两小只被大崽扣住小肩膀。 “不准碰,没洗澡的狗狗身上有细菌,对娘?”他问从屋子出来的林昭。 “对。大崽,你带弟弟妹妹离远点。”林昭吩咐。 大崽肃着脸,带弟弟妹妹去墙角。 龙凤胎喜欢大哥哥,不再闹着玩水。 林昭给小黄用了除臭剂和驱虫。 “娘,这是啥?”二崽茫然地问。 “除臭剂和驱虫药。”林昭说。 “哪儿来的?”他又问,然而不等林昭解释,二崽又像是懂了的点点头,“我知道了,肯定是在县里买的。” 他像是抓到什么把柄,眼睛冒着亮光,咧着嘴笑:“原来娘也喜欢狗狗呀。” 林昭:“……” 好,不用找理由了。 “对,我老早就想养狗了。” 二崽眼睛更亮了。 因为有和娘一样的喜欢,而开心。 林昭把头发盘起来,套上打补丁的衣服,蹲下身,给小黄用了除臭剂和驱虫药,它身上的毛毛黏成一团,根本弄不开。 “狗狗身上的毛不好梳开,二崽你帮娘拿剪刀,我先把黏成团的毛毛剪开。” 二崽哒哒哒跑到屋里,找到剪刀,又很快跑出来。 还是蹲在林昭的身边。 “娘,你轻点,别剪到小黄的肉,它会痛。”善良的小朋友不忘提醒。 “……知道。”林昭回答。 剪掉小黄身上打结的毛,小狗崽看着都清爽不少。 二崽脱口而出,“好丑啊。” 林昭脱下旧衣,放到一边,用洗脸皂洗手。 听到二崽的话,拿眼睛斜他,“不礼貌,狗狗也要面子的,再说哪里丑了,你没觉得很可爱吗,等毛毛长出来就更漂亮了,中华田园犬没有丑的。” 二崽瞪圆眼睛,“嗯。” “啥是中华田园犬啊?” 栽倒。 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明觉厉的嗯什么啊。 “中华田园犬是狗狗的一个种类,小黄和它妈妈都是中华田园犬。”林昭耐心解释。 “饿不饿?饿了我去煮肉丸子。” 二崽小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饿了。” 大崽也说:“我也饿了。” 能不饿吗,起来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等着,我去做。” 林昭扭头进了灶房。 二崽和小黄玩着,想到什么,跑出家门,直奔老宅,找到顾母,说:“奶,我想借你梳子。” 顾母瞥一眼他光溜溜的头顶,以为是林昭要用,没多问,“在柜子上,你去拿。” “嗳!”二崽声音清脆地应一声,跑到爷奶的屋里拿上梳子,又一阵风似的跑回自己家。 “哥,我们来给小黄梳毛?”他邀请大崽。 大崽:“好。” 两个小朋友给家里的新成员梳毛。 龙凤胎想参与,被狠狠拒绝,两小只只能收回躁动的爪爪,闷闷地捧着脸看。 过了会,灶房传出林昭喊吃饭的声音。 “大崽,二崽,饭好了。赶紧洗手,洗干净点!” 两个崽忙洗手,洗了两遍,还互相闻了闻,得闻到香味才算过关。 二崽冲进灶房,闻到肉味,眼睛满是细碎的笑,“娘,是肉香。” “是呀,谁让家里有个馋崽崽呢。”林昭逗他。 二崽知道娘说的馋崽崽是自己,嘴角的笑加大,“娘不嫌我。” 大崽话不多,帮娘拿饭。 林昭没让他动,说道:“碗里有汤,小心烫到,我来拿饭,等会你俩洗碗。” “好。”大崽应道。 今天院子有风,林昭早早把桌子支在外面,一家五口在外面吃。 三崽四崽也有肉吃,两个小奶团笑出小米牙。 小木碗里,肉丸被弄得碎碎的,保证他们不会噎到。 二崽一看,说:“三崽和四崽也有?” “偶尔吃一次没事。”不然两小只又得假嚎。 肉丸子汤里,有圆滚滚的肉丸子,蘑菇,还有切的细碎的小葱,鲜美又爽口。 除了肉丸子汤,还有一道糖拌西红柿,酸酸甜甜的,夏天吃起来超绝。 大崽和二崽吃的头也不抬。 小黄在小哥俩脚边打转,尾巴快速摇摆,时不时汪一声。 “娘,小黄没饭。”大崽说。 “把它忘了。”林昭放下筷子进屋,估摸着弄了些狗粮,放到小狗面前。 小黄狗将脑袋埋进碗里,大口大口吃起来,吃个饭而已,被它鲸吞虎噬的气势来。 “娘,小黄饿坏了。”大崽眼神同情。 他和二崽以前也这么饿,不过自从娘管他们,他们再也没饿过肚子,每天都饱饱的。 小朋友神情孺慕地看着林昭,眼里的光让人心里发软。 “来到咱家,它以后不会饿肚子了。”林昭挺喜欢毛孩子的,尤其是狗狗,忠诚又能干,谁不喜欢呢? “娘,你能帮小黄起个名字吗?”大崽逗着小狗,仰头恳求地看着他娘。 “我取?为什么让我取?”林昭笑着问。 大崽小脸认真,“娘是家里最大的,我们的名字是娘取的,新成员的名字也要娘取。” 错了。 崽崽们的名字不是她取的,是顾母取的。 看着儿子明亮的眼睛,林昭不忍心说,心底也泛起丝丝酸涩。 他们的小名她没参与起,大名一定要认真想想。 “好,娘取。”林昭低头看向小尾巴摇的哗啦啦的狗狗,它的眼睛亮亮的,清澈极了,像漂亮的琥珀,她说:“叫琥珀,狗狗叫琥珀。” “好听!”大崽都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是什么意思,还是很给面子的夸赞。 二崽问:“娘,啥是琥珀?” 林昭也不知道。 原书里有人捡到个石头,在很久后被发现是珍贵的琥珀,苏玉贤私下说了不少难听的话。 “等你爹回来,问你爹。” 二崽特别想的开,从来不为难自己,不知道就不知道,他没深究,端起碗一个亚洲蹲,和家里的新成员并排半蹲吃饭。 大崽把这事记在心里,打算等他爹回来问问他爹。 林昭想起狗妈妈,问两个崽,“你们去找小黄,见到大黄没有?” “娘,不叫小黄,狗狗叫琥珀。”大崽纠正他娘,接着又道:“看见大黄啦,是大黄把琥珀给我们的。” 林昭想狗粮那么多,再养个大狗无压力,说道:“你们想不想养大黄?” 两个小朋友眼角微微上扬,仿佛有星光在眸子里闪烁。 “可以吗?”大崽期待地问。 二崽也说:“我想叫大黄的,我怕娘觉得养两只大狗费粮食。” 林昭心说,如果没神秘抽奖大转盘的话,她肯定是不会养的,但是有上天恩赐的宝物,多养只狗又怎样呢,而且那是大黄啊。 “是费粮食啊,不过大黄可以看家,还能保护你们,养它的话,我去上班也放心。” 村里的流浪狗大黄可是英雄的后代,智商在线,忠诚能干,养了不亏。 大崽抱了下林昭,耳根泛红,留下一句:“娘真好。” 快速跑出家,去寻大黄啦。 二崽第一次没当哥的跟屁虫,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碗,继续给小狗梳毛。 林昭瞧见他手中的梳子,她确定不是自己的。 “你的梳子从哪儿来的?” 看着有些像崽他奶的。 二崽说:“我奶的!” “……”林昭捏了捏眉心,“你拿你奶的梳子给狗狗梳毛!?” 你可真是你奶的好孙子啊。 二崽表情疑惑,“我奶让我拿的呀。” “你有告诉你奶,你要给狗狗梳毛吗?”林昭问。 二崽摆着头,“没有。” “你自己给你奶说。”林昭头大,如果这是她的梳子,她是不会再用的。 “……噢。”二崽嘴上应着,还在大剌剌给狗梳毛。 林昭只觉无眼看。 她有些好奇二崽怎么不拿自己的梳子,多问了一句,“怎么不拿我的梳子?” 二崽歪头,眼里带着不解,“娘不是不喜欢别人动你的东西吗?” 说着,表演当场变脸,无比丝滑得从疑惑不解变成兴奋,“我以后能用娘的东西啦?” 你这个啦再一波三绕,我都不会点头的。 “不行!” 二崽也不痴缠,一副无所谓的淡定。 林昭佩服。 这心态完爆好些成年人,从不内耗啊他。 牛。 三分钟后。 大崽带着大黄回来。 大黄狗没着急进门,低垂着脑袋,站在大门口,它浑身脏兮兮,全身没二两肉,毛发黯淡无光还打着结。 琥珀见到它,汪汪叫几声,飞快朝它跑去,尾巴转的跟螺旋桨似的,一跳一跳的跑,看上去可可爱爱。 “回家呀。”大崽催促着大黄。 大黄抬头看林昭和二崽,见他们招手,才带着自己的孩子进来。 “娘,要给大黄洗澡杀虫吗?”二崽兴致勃勃地问。 “当然要。”大黄比它孩子更需要杀虫和洗澡。 它身上的虫肯定数也数不清。 还是那套流程。 林昭套上旧衣,给大黄用了除臭剂和打虫药,又用剪刀将它身上打结的毛剪掉。 这只大狗真的通灵性,好像知道她的所有动作都是为它好,配合的非常好,连哈气都没有。 “真乖。”林昭发自内心的喜欢上大黄。 洗完后,她回屋弄了狗粮。 大黄没急着吃,用前爪把盆往琥珀面前拨,小琥珀又吃几口,汪汪叫了两声,仿佛知道它吃饱了,狗妈妈才大口大口吃起来。 这年代人苦,狗也苦,打从出生,它没吃过一顿饱饭。 第29章 “多嚣张啊” 林昭又往大黄旁边放上水,大黄看一眼,暂停进食,用大脑袋蹭蹭她的腿,嗅嗅她的气味,眼睛里的情绪让人鼻子发酸。 它继续吃起来,尾巴晃的飞快。 “大崽,你在哪儿找到的大黄?” 大崽蹲在那里看大黄吃饭,听到娘的话,抬起头,说道:“就在门口,它躲在树后面。” 他一说树,林昭反应过来在哪里,就在斜对门那家,离她家很近的。 “大黄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崽啊,真聪明的大黄。” 闻言,二崽凑过来,生出奇怪的胜负欲,大大咧咧地问:“我和大黄谁更聪明?” 跟个狗子比聪明? 真有你的! 林昭嘴角不着痕迹地抽搐,“……都聪明。” 二崽竟也不生气,摸摸大黄的狗头,笑容灿烂,“大黄啊,你和我一样聪明,你合该是我们顾家的狗。” 后面半句一听就是改了他奶的话,连语调都一样。 林昭无话可说。 “娘,要不要给大黄和琥珀做个窝?”大崽问。 “可以做啊,但是我不会。”林昭赞同他的提议,然而有心无力。 大崽眼睛一转,说道:“我去让我爷做!” “哥,我跟你一起去老宅,我要还奶梳子。”二崽起身,怀里抱着琥珀,之前还嫌弃狗狗丑,这会又真香了。 林昭提醒,“别忘了给你奶说,你用她的梳子给琥珀梳毛了。” “我奶肯定不怪我。”二崽摆摆手,和他哥出了家门。 看看这被偏爱人类幼崽的嘴脸,多嚣张啊。 林昭不再管那小哥俩,陪龙凤胎玩了会沙包,后面让两个小奶团子自己玩,她在旁边看着。 闲来无事,她召唤出抽奖大转盘,看见右侧任务栏好几项任务打了勾勾。 积分嗖嗖增加。 【你收养了最忠诚的大黄,让大黄的狗生第一次尝到饱的滋味,还温柔地帮他除臭、杀虫,你是最有爱心的铲屎官!恭喜你,家庭成员+1,奖励积分100。】 【你收养了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小黄,还给它起了最温暖好听的名字,免它饥寒,免它流浪,相信被这么用心对待的小家伙也会报以忠诚和信任,家庭成员再+1,奖励积分100,继续努力!】 【你教孩子们识字,助他们成为社会主义接班人,真是很棒的行为呢,奖励积分100。】 …… 一系列任务完成提醒。 再之后。 右上方,总积分变成580。 林昭眼睛骤亮,毫不犹豫,抽了500积分一次的抽奖。 指针飞速转动,速度逐渐减缓。 她的心随那根指针旋转,扑通扑通的加快。 不知道能抽出个什么。 希望是个能当冰箱存放东西不变质的东西!! 这几秒忽然变得很慢。 终于。 指针停下。 奖品的名字像热敏墨水遇热一样,慢慢显出来。 四个字: 「储物指环」 “!!!” 林昭满脸惊喜。 美梦成真啦! 背着龙凤胎取出储物指环,戴在无名指,这指环瞬间隐去身形,什么也看不见了。 不过林昭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就……很玄幻。 神秘抽奖大转盘都有了,再冒出储物指环好像也没什么可震惊的。 林昭回到屋子,把抽奖获得的奖品,比如排骨、西瓜等容易坏的,她爹给她的金条、珠宝,统统收进指环。 她能看到收进去的东西,一个个整齐的摆放在大大小小的格子里,画面很治愈二崽这个强迫症。 ? 二崽抱着潦草的小黄狗,进了顾家老宅。 进门后,看见顾母后,兴冲冲地跑过去,语调上扬,“奶!看我的琥珀!!” 大崽和大黄吊在他身后。 顾母一愣,“你家养狗了?” 说完又急忙问:“你娘同意养?!” “同意呀,我娘说要养。”二崽嗓音清脆。 顾母满肚子疑惑,老三媳妇连鸡也不愿意养,倒是愿意养狗。 “养只狗也好,大黄忠诚又能听懂人话,能看家,好事,就是太费粮食。” 这么大的狗,得吃多少粮食啊。 她操心的不行。 “二崽,你家还有粮食没有?没有奶给你们匀点?” 二崽说:“我娘没说缺粮食。” 没说就是还不缺。 顾母放下心,瞧瘦成排骨的大黄一眼,又提醒:“不够的话来找我。” “那是肯定的。”二崽老气横秋地说。 顾母揉了揉他的小光头。 二崽从兜里掏出梳子,递过去,“奶,这是你的梳子,还你……”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眼尾微动,探查着顾母的情绪,说:“奶,我用你梳子给琥珀梳毛了。” “琥珀?”顾母疑惑。 “就是小黄!琥珀是我娘给小黄起的名字!”二崽见他奶不生气,重新支棱起来。 “没事,梳就梳了,我等会儿洗洗。”顾母不在意地说。 “谢谢奶。”二崽笑嘻嘻的,知道他奶对他好,他也想让顾母高兴,又说:“奶,我给你背诗,你听不听?” 顾母猛地看向他,惊喜道:“呦,你还会背诗啊?” 二崽神气地抬了抬下巴,背起来。 边走边念: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背完后,明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看着顾母,一副求夸的小表情。 “好!好听的!”顾母高兴的揉搓二崽的脸,满脸稀罕,“哎呦呦,我的宝贝孙子嗳,咋这么聪明呢,才五岁多点连诗都会背你,比你爹强!” 顾承淮莫名感觉鼻子发痒。 有人惦记他。 昭昭? 难道他收到他寄回去的东西了?! 面上一本正经的年轻军官想到妻儿,嘴角泛起浅笑。 “顾营长,团长找你。”一个年轻士兵带着口信跑过来。 顾承淮敛起笑,双脚并拢,脚跟相碰,脊柱如松般绷直,抬臂敬礼。 斜落的阳光下,他的身影远去。 顾家,二崽被顾母夸的小脸红扑扑,眼角眉梢都是笑,“奶,我还认了五个字!”他努力舒展手掌。 “五个字?比我认的字都多!是你小叔教你的?”顾母问。 “不是!是我娘!我娘昨晚教我和我哥识字,数数。”娘不给他娶媳妇儿的事,二崽不打算给他奶说,说了奶会说娘,他不想娘心情不好。 顾母更加震惊,语调都扬起来,“你娘教你俩识字?数数?” 她以为是他小叔以前教的。 “是的呀。”二崽点着脑袋。 “你娘对你们越来越上心了。”顾母很感慨。 二崽说:“我娘对我们最好了。” 哪怕不给他们娶媳妇儿也是最好的娘! 大崽终于找到问话的机会,“奶,我爷呢?” “找你爷干啥?” “我想请爷帮大黄和琥珀做个窝。”大崽说。 顾母心说这不是啥大事,一会就能做好,指了指屋子,“你爷在屋里躺着呢,你去叫他。” “嗳。”大崽跑去闹腾他爷了。 顾父会些木工活,虽不精但做狗窝是够的。 听完孙子的诉求,他找了几块板,开始做起来。 二崽蹲在他爷旁边看,嘴里提着要求,“爷,要好看的。” 娘不喜欢丑东西。 顾父笑着应一声。 - 下午,林昭打算回趟娘家,给大崽二崽一说,他们当即表示要跟着一起去。 当娘的嫌带着两个崽费心费力还费时,当场画出两张大饼,说回来给他们做酸酸甜甜的西瓜柠檬汁,两个小朋友陷入纠结,几秒后,当即表示他们在家等娘回来。 拿捏。 林昭眼底划过一抹狡黠的笑,胳膊挎个空篮子,脚步轻快地回娘家啦。 不用管孩子,走路都带风。 快到娘家的时候,林昭从储物指环中,拿出一个西瓜,一罐绿茶,2斤白面,就那么进了东风大队。 一向热闹的村口居然没什么人,安静的诡异。 她有些疑惑。 没走几步。 看见她娘在跟人打架。 不,是她娘在单方面打人呢。 那边乱糟糟,有骂人声,有哭喊声,还有起哄声…… 让人搞不清状况。 瞧见林昭的身影,其中一个拉架的人对她喊:“昭昭?是昭昭回来了呀。昭昭,快拉拉你娘。哎呦,她这个力气哪能打架,会打死人的呀。现在是新时代,不比以前啦,杀人可是要蹲笆篱子的……” 林昭穿过人群,走到她娘旁边,问:“娘,这是怎么了?” 她扫一眼被打的人,那是东风大队舌头最长的人,明里暗里跟全村的同龄人比较,东家长西家短,就没有她不说的,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因为说人闲话吃了好些亏,但就是不长记性。 林母宋昔微不耐地推开被她揍的说不出话的人,拍了拍手,整理着身上稍微有些凌乱的衣服,神情淡定,“没事,我们闹着玩呢。” 挨打的长舌妇瞪着眼,表情屈辱,气的不轻。 谁跟你玩儿呢。 这个野蛮人! 她心里骂骂咧咧,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今天这事她没理,谁让她说林昭闲话,被宋昔微这个女土匪当场抓住了。 女人愤愤地推开扶她的人,气冲冲离开。 “什么人啊。”被推的人不高兴地嘟囔,真是不识好歹。 宋昔微瞥一眼林昭手里的大包小包,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表情不怎么好看地瞪她一眼,说道:“回家。” 林昭只当没看见亲娘的瞪眼,跟上去,把东西递给她能手刃土匪的亲娘,佯装累的甩甩手臂,吐槽:“累死我了,娘你帮我拿,唉,要是有自行车就好了。” “……”宋昔微眼里流露出无奈,也没觉得闺女娇气,说道:“钱不是问题,你有票吗?” 林昭摇头,说道:“没有,我写信问顾承淮要了,没准他能弄到。” 宋昔微侧头看她一眼,女儿眸光清透,整个人明亮又柔软,跟刚结婚那会很像。 对未来充满信心,鲜活地爱着这个世界。 “不生承淮的气了?” 林昭疑惑的嗯一声,说道:“我没生他气啊。” 宋昔微在心里摇头。 没生气你连孩子都不管,那几年像变了个人,还不是因为生孩子女婿没在身边,生闷气吗。 “好,你没生气。” 手上的东西有些重量,宋昔微用手掂了掂,“你又拿了什么?” “就一个西瓜,一罐绿茶,两斤白面。”林昭叹气,“本来还想给我爹拿罐肉酱,我怕娘凶我,没敢拿,明天去县里寄给你女婿。” “寄给承淮好。”宋昔微赞成,“女婿一个人在外打拼,你也多关心关心他。” “我关心着呢,三天一封信,够勤?” 宋昔微没评价,只说:“刚结婚那会,你一天一封。” 林昭无从反驳,因为这是事实。 母女俩携手离开,原本因打架而聚满人的地方瞬间没了热度。 “昭昭又给她爹娘带了东西,她家的日子不过啦?嫁出去的姑娘哪能总把婆家的东西往娘家拿啊,也就是顾家分家了,不然她早晚被赶出来。” 说话妇人和宋昔微一个年纪,她家儿媳妇总偷拿家里的东西,送给娘家,她最恨心不在婆家的女媳妇,见到大包小包的林昭就想起她那个儿媳妇,恨的牙痒痒。 妇人旁边的人提醒,“人家家里的事和咱们没关系,要是不想那姓宋的女霸王找你就别说了。” 再说,女儿嫁了个有本事的男人,愿意孝顺娘家的爹娘,那是人家有孝心,酸什么? “不说就不说……” 说闲话的队伍变成散沙,大家各回各家,只是心里难免嘀咕,那林昭又带了什么…… 村里人会说什么话,林昭都能猜到,甚至能一五一十念出来,无非都是那么些闲话,和丰收大队的人说的差不多,要说坏心那肯定是没有的,就是爱说人是非,这也是乡下人打发时间的一种消遣罢了,她从不放在心上。 回到家。 林昭一眼看到在院子晒太阳的林爹。 “爹!” 林鹤翎正阖眼养神,听见熟悉的声音,睁开眼,旋即脸上露出笑,朝她招手。 “昭昭回来了,渴不渴?” 林昭不客气地坐到她爹旁边,“渴啊,快渴死我了,为了早点告诉爹娘你们好消息,我一路上走的飞快,嗓子快冒烟了。” 这时,林世盛从灶房出来,手里端着水。 “喝。”他说,然后瞪着妹妹,“你自己不带水壶,别说没有。” 看林昭没戴帽子,皱眉道:“连草帽也没戴,晒黑了又得哭唧唧。” 林昭咕咚咕咚连喝几口水,眼神幽怨,“我这不是急着跟你们分享好消息吗,二哥还说我。” 她只幽怨了两秒,很快又振奋起来。 “二哥猜猜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第30章 “迟早会来” 林世盛觉得好笑,“我哪能猜出来。” “不过你的表情……” 他语气停顿了下,仔细打量林昭的脸色,喜气洋洋的,比当年考上高中都高兴。 绝对是大好事。 “妹夫要回来了?” 林昭摇摇头,“没说要回来。” “那还有什么值得你这么高兴的。”林世盛真的疑惑了。 某一瞬间,他有想说,是不是工作。 但是。 昭昭刚毕业时被工作伤过,从那以后家里没人再提工作两个字。 还有一点是,县里的工作一个萝卜一个坑,非常难找,所以应该不可能。 这时,陈雨从房间出来。 话题暂被中止。 林昭笑着打招呼,“大嫂。” “昭昭回来了,大崽他们怎么没来?”陈雨关心地问。 “我嫌带他们麻烦,就没带他们。”林昭回答,然后扭头对林母说:“娘,把西瓜放井里,等吃的时候冰冰凉凉的,更好吃。” 林母说:“都吊下去了。” “有西瓜?”林鹤翎突然感觉头有些疼,那疼痛转瞬消失,他脑海闪过陌生又熟悉的画面。 一个穿着小西装的男孩手捧西瓜,他旁边站着眉清目秀的穿裙子女孩。 阳光穿过香樟树的缝隙,在两人的头发上跳跃。 他们相视一笑,笑容灿烂。 顷刻。 那两张笑脸又像电影慢镜头般的迅速消散。 林鹤翎神情恍惚。 宋昔微一眼便看出他的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脑海突然出现一个画面。”林鹤翎说,“又很快没了,跟以前一样。”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别强迫自己,你头会疼。”宋昔微不放心地叮嘱。 林鹤翎无奈,“我知道。” 林昭眼神担忧,“爹没事?” “老毛病了,没事。”林鹤翎道。 不想昭昭问他以前的事,毕竟以他依稀回忆起的记忆来看,他的原生家庭很是不凡,这种不凡于目前的社会形势而言,不是好事。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没了过往记忆的可怜人,就让他们这么以为,对这个家好,对孩子们也好。 林昭知道她爹的嘴有多紧,没多问,只是说:“我这辈子只有一个爹,爹要保重好身体,不然我会很难过的。” 林父摸摸她的头,温声道:“那是当然,我还等着你带我去首都呢。” 这是林昭上初中就给爹娘画的大饼。 “我记着呢,爹你养好身体,我到时带你过去,看升国旗,爬长城,去人民公园(颐和园),去茶楼,去戏院,去吃烤鸭……”林昭一一列举着,眼睛亮如灯,“我还要在首都买个四合院,把爹娘接过去。” 陈雨都被她说的精神振奋,“四合院是啥?院子吗?在皇城底下买院子,那得多贵呀。” 林昭不能直接说将来会开放,整个社会都变得不一样,到那时遍地是‘黄金’,她只能含糊地说:“也没准儿在以后的某一天,大家都能挣大钱呢。” 林鹤翎没觉得昭昭在大放厥词,在心里思索几秒,有些赞同地说:“昭昭说的也有可能。历史是个轮回,要发展,不能、也不会永远这样。” 时间。 需要时间。 林昭觉得她爹好睿智,如果书里的她没早死,也肯定是最早一批富的人,要什么有什么,享不尽的福。 “爹,你好棒啊,我就喜欢听你说话。” 林鹤翎那双浅色的温柔眸子,晕开浅浅的笑意,闺女说话就是好听。 “爹,我有工作了。”林昭想起回来的正事,语调雀跃轻扬。 她眼睛微弯,表情带着一丝求夸,尾巴都要翘起来。 林鹤翎替她高兴,了然地问:“承淮帮你找的?” “对。”林昭点点头。 宋昔微放下手上的簸箕,拖个凳子坐到林昭对面,脸上看不出情绪,“哪里的工作?” “太累的,上班得几班倒的,你干不了,你吃不了这苦。” 这就是亲娘。 把林昭看得透透的。 “供销社的售货员,我能干。”林昭说。 宋昔微知道闺女以前最羡慕那些当售货员的,这是得偿所愿了啊。 “这工作好,轻松又体面,花多少钱弄到的,娘给你。” 闻言,林大嫂陈雨心底划过异样,但没表现出来,婆婆说掏钱肯定是掏她和公公的私房钱,和她没关系,她不能说一个不字。 林家没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道理。 “我有钱。”林昭当然不会要爹娘的钱,崽他爹能干,而且她也要开始赚钱了。 “可……”宋昔微担心顾家人会拿捏昭昭。 “娘,我不缺钱,要是缺我肯定会说的啊,我要是有事肯定第一时间回来找爹娘,你们是我的底气啊,我不是假客气。”林昭神情认真。 她还想孝敬爹娘呢。 她娘肯定不收,没关系,她送粮食、送肉、送糖,不收也得收。 反正爹娘的身体是最最重要的。 “需要就提。”宋昔微又说一遍。 她会打猎,前些年攒了不少钱。那特殊几年有钱也买不到粮食,这才害得昭昭生出嫁人的心,早早成了顾家媳;再之后又什么都要票。钱是钱,票是票,缺一个都买不到东西。 “嗯嗯。”林昭点点头。 林世盛艰难找回自己的声音,脑子还有些懵,“昭昭,你真成供销社的售货员啦?可是,没听说供销社招人啊。” “售货员的工作吃香,出现一个岗位,好多人盯着,基本都是内部消化。顾承淮的一个战友在县政府上班,他的大舅哥刚好是供销社主任,赶巧了。” 说到这里,林昭才觉庆幸,得亏她那晚脑子抽风乱写一通,不然这工作可能都轮不上她。 要知道,迟一步,失万机。 “是赶巧了。所以说,属于你的,迟早会来。”林世盛替妹妹高兴。 “听说供销社有瑕疵品做员工福利,这工作不错,适合你。” 林昭嘴角翘起,“二哥缺什么吗?” 林世盛没跟妹妹客气,说:“布料和棉花,你帮着留意下。” “好。” 林昭又将目光投向沉默的大哥,“大哥屋子缺什么?” 林世昌黝黑的脸上出现笑,说道:“热水瓶,冬天烧水麻烦,有个热水瓶方便,等天冷了你大嫂的肚子也大了。” “好,我记下了。”林昭应下。 “大嫂有要的吗?” 陈雨摇摇头,“热水瓶就够了,麻烦你了。” “不麻烦,顺手的事。” 陈雨怀孕快三个月了,久坐一会腰酸的不行,她抬手悄悄揉了揉腰,林世昌瞧见后,跟家里人说一声,扶着他媳妇儿回房休息了。 他们走后,林昭起身,拖着凳子坐到林世盛旁边,声音不大地问:“二嫂呢?” “……回娘家去了。”林世盛不想多说。 林昭脑海的警钟响了。 ……回娘家!? 感觉二哥头顶的绿光更盛了。 她心里纠结,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在二哥耳朵大喊,二哥你绿了,她也说不出来。 林昭嘴唇动了又动,反复斟酌着要说出口的话。 “二哥,二嫂一个人待在娘家是不是不太好啊。” 林世盛诧异,“哪是一个人,那是她的娘家,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 他勾了勾唇,眼里闪过讽刺,“她和娘家关系亲厚,随她住,爱住多久住多久。” 林昭一个头两个大。 “……” 二哥不懂她的心。 “二……” 那个哥字还绕在舌尖,林世盛笑着打断她,“我心里有数。” 有数什么啊有数。 你有数你在书里绿油油。 林昭愁的整个人都发蔫。 见她实在不放心,林世盛只能无奈地说:“我让人盯着她呢,到底是我媳妇儿,萱萱和徵徵的娘,我不可能不管。” 唉,昭昭的心太善了,以后还得多看着点。 “你让谁看着啊?”林昭紧张地问,眼神像察觉到危险的猫。 林世盛被她的眼神逗笑了,狠狠揉妹妹的麻花辫,揉的林昭头发都乱了。 “二哥!”林昭佯怒。 林世盛在她要揍人前,赶紧跑出去。 “幼稚不幼稚啊。”林昭气笑了,哼哼唧唧地坐下,想起一件事,仔细观察她爹的脸色,看着比前两天精神了些,“娘,这几天你有给我爹做好吃的吗?” “我能亏待你爹吗?”林母没好气地说,那是她的帅老头,她能不上心?! “那可不一定。”林昭小声嘀咕,“我还不是怕你又舍不得。” 林母耳聪目明,捕捉到她的声音,说:“关乎你爹,我什么时候舍不得过。” 林昭一噎。 饱了。 她闷一口水,转移话题,“爹,娘,等双抢过去,我打算盖个砖瓦房。” 林父马上问:“砖瓦有办法订到吗?” “我找了顾承淮,他给订到了。”林昭笑着说。 “那就盖。”林父支持她盖,浅色的眸光落在她脸上,忍不住笑,“也难为你在掉灰的屋子住好几年。” 他女儿在家时,屋里的墙都不能掉灰,否则要闹的。 这几年也不知道怎么将就的。 林昭点着头,对啊,可太难为她了。 “到时候让你哥去帮忙。”林母一句话控了林世昌和林世盛一个月。 “好啊,我不会亏待哥哥。”林昭说。 林父轻笑,看着斯斯文文的,“说什么亏待,当兄长的帮助妹妹是应该的。” 他不管别人家,在他的潜意识里,女孩比男孩更需要用心呵护。 林昭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她知道在某些人家里,女孩是工具,连牛马都不如。 “当爹娘的闺女真好。” 林大蛋等人听说姑姑回了娘家,从村子的四面八方跑回来,跑的飞快,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笑。 村里的娃娃一看就知道他们能吃好吃的了,聪明的早知道要处好关系了。 “大蛋,你姑姑肯定又给你们带了好吃的,我都看见了,她提着篮子呢,不知道是啥,你能拿出来吃吗,我想涨涨见识。”说话的少年十岁左右,黑色带补丁的衣裤,脸色黑的发亮,衬的那口牙很白,满脸好懂的羡慕。 另一个勾着林大蛋肩膀的少年叹息道:“有姑姑真好啊。” 大蛋满脸无语,“你也有姑姑,还不止一个。” 那少年更难受了,幽怨地看着他。 二蛋哈哈一笑,“你奶对你姑不好,你姑当然和娘家不亲啊。我奶常说姑姑就算嫁人了也是自家人,有啥好事都得想着姑姑,所以我姑也惦记着我们。我爷说,感情是相互的,不能只索取,索取就是只知道占便宜的意思。” 怕好朋友听不懂,他还给出了解释。 少年耷拉下脑袋,蔫蔫的,“我奶不听我的。” 二蛋憋好半天,憋出个办法,“……那你赶快长大,等你有出息了,你奶就会听你的。” 话说完,拉着大蛋跑回家。 留下若有所思的黑脸少年。 有出息的话,说话家里人会听。这句话在他心底留下很深的印象。 林喜宝带着林萱和林徵跑回家,她们一回来,院子都热闹鲜活起来。 “姑姑!” “姑姑,你回来啦!” 三个小姑娘高兴地喊着。 林昭见二哥的两个闺女头发梳的好看,笑道:“谁给你们扎的头发,真精神。” 比秋莲那个女人扎的用心多了。 “大伯娘扎的。”林徵大大方方地说,眼睛明亮有神。 林昭招呼她走近,替侄女擦擦脸上的汗,温声问:“出去干嘛了?” 姑姑声音好温柔啊,林徵感觉晕陶陶的,说道:“出去玩儿了,和姐姐她们。” 林昭瞥一眼旁边躁动的林喜宝,莞尔一笑,“喜宝带你没?” 她知道喜宝是村里的小霸王,孩子王,一呼百应的那种。 林喜宝瘪瘪嘴,重重地跺脚,说:“带了的!” 姑姑给徵徵擦汗,现在才看她,是觉得她臭吗? 没办法,喜宝只能自力更生,去旁边洗了洗。 她的背影好幽怨,林昭隔几步都能感受到。 走过去,往某个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斤斤计较的小姑娘嘴里塞了颗糖。 “甜不甜?” 某生气从不隔夜的小姑娘眼睛一亮,笑的跟小太阳般,“甜!特别甜!姑姑给的糖最甜!” 她贪婪地嘬着嘴里的甜意,要跟林昭贴贴,被林昭嫌弃拒绝。 “洗干净,臭死了,一身的汗。” “出去也不知道戴帽子,小心晒成黑煤球。” 第31章 “邪门儿” 林喜宝不以为然,举起手臂,秀着不存在的肌肉,说道:“奶说强健的体魄比什么都重要,我又长的不好看,黑点白点不影响啥。不过,爷说让我不用妄自菲薄,每个姑娘都是珍贵的宝贝。” 她笑嘻嘻地凑到姑姑面前,又强调一遍,“姑姑,爷爷说我是宝贝呢。” 声音难掩喜悦和骄傲。 在林家,没人不喜欢温柔有礼的林大家长,他从来不把自己的人生阅历当作谈资,谦逊又温和,支持孩子们走他们想走的路。 林昭捏捏喜宝的脸,也跟她显摆,“有什么好显摆的,你爷爷以前还把我抱在怀里哄,张口闭口昭宝、乖乖、小太阳的喊,我骄傲了吗?” 林喜宝抬头看姑姑一眼,点头如捣蒜,“……骄傲了。” 哼哼,姑姑嘴角的笑根本压不住,她都想拿个镜子让她照照。 林昭看向林萱和林徵,两个小姑娘弯眼一笑,也点了点头。 大蛋和二蛋眼神期待,等待姑姑问他们。 林昭没注意到大侄子们想参与群聊的心情,耸了耸肩,嘴角噙着笑。 “骄傲就骄傲,我有那么好的爹我骄傲,这过分吗?” 林父眼里泛开笑意。 这就是他更喜欢姑娘的原因啊,多贴心啊,出嫁后还随时惦记着他和昔微。他下意识忘记了,前几年的林昭有多气人、多让他们操心。 二蛋抓住时机,给自己找说话机会,“不过分!” 大蛋被人抢了先,用眼刀盯弟弟的后脑勺,急忙跟着说:“不过分!一点也不过分!” 林昭才看见他俩,“大蛋二蛋也回来了啊。” 二蛋佯作委屈,“我都回来好一会了。” “来,吃糖。”当姑姑的一理亏就转移话题。 二蛋接过糖,脸上的委屈消失,眉开眼笑,“嘿嘿嘿,谢谢姑姑。” “客气。”林昭又分给大蛋糖。 “谢谢姑姑。”大蛋大大方方地道谢,和弟弟二蛋跑到旁边,去讨论糖该怎么吃能吃更久去了。 林昭寻缝找林萱林徵说话,喜宝悄悄跟过来。 “你们这两天怎么样?”她问。 林徵早熟,听出姑姑话里的关心,心口热热的,“很好啊,没人盯着让我和姐姐整天干活,奶还让我们出去玩,村里的小伙伴愿意带我们,我和姐姐都很开心。” 林萱安静话少,只是点头。 她没告诉其他人的是,娘不在家,她晚上睡觉半夜都不会惊醒了,难得睡了两晚好觉,真舒服啊。 “小孩子就是要天真烂漫才好啊,等长大多的是干活的时候,现在嘛,家里都是大人,能偷懒就偷懒。”林昭说着自己的人生格言。 林母听到这话,脸色不变,她自己有本事,属于生命力极旺盛的那种人,能下地干活,能打猎,能缝补衣服……她也不觉得累,甚至很享受忙碌的感觉,但是她不强求昭昭跟自己一样。 昭昭喜欢什么样的生活,她自己选。 喜欢读书?读。 嫁人?嫁。 …… 宋昔微自信不管昭昭把日子过什么样,她能替她兜底。 也是因为这,林昭活的像向日葵热烈。 听到姑姑的话,林萱猛地抬头。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林昭笑着问。 林萱忙摇头,腼腆一笑,纠结几息,说:“就是,姑姑说的和村里人说的都不一样。” 林昭知道村里人怎么说,无非说林家人奇怪,都是异类,和别人不一样。 “我们都不需要活成别人的样子啊。” 她弯下腰,目光温柔地和她对视,轻声道:“你就是你,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存在,别把别人的话放心上,你这个年纪该快乐的长大。” 林昭觉得萱萱心思太重了,希望她能打开心门,拥有孩子应有的快乐。 书里,林萱的事也被一笔带过—— 听说,隔壁村那个叫林萱的姑娘,卧轨死了。 简单一句话,让林昭心口微滞,一阵阵发紧。 萱萱最怕疼了。 “以后要是有过不去的事,来找姑姑。我家多了一间房,是专门给你们准备的。我会打个新床,新衣柜,新桌子,还有明亮的窗户,一打开窗,阳光能照进屋,躺在床上会很舒服的,你永远有退路,我就是你的退路,不管你遇到什么。”林昭眼神温柔,语气轻缓。 她说的认真,喜宝和林徵都没说话,两人也看着林萱。 林萱撞上姑姑的眼睛,身上笼罩的乌云被温柔的阳光驱散。 她点头,郑重应下,“我记住了。” 林昭抱抱侄女,在她耳边说:“我就当我们约定了,要记在心里,千万别忘了。” “嗯嗯。” 林母不是个软和性子,干脆利落,心性强大,说不出肉麻的话。林世盛是直男更说不出,而秋莲呢,那是个连自己的性别都要嫌弃的人,说出的话难听又刺耳,所以林萱是第一次从一个人这里听到,我就是你的退路,这样的话。 “谢谢姑姑。”小姑娘的声音很小。 林昭眼底泛开笑,“谢什么,我是你姑姑啊,你爹是我亲哥,在我心里你跟大崽他们没什么区别。” 林萱以前不敢亲近姑姑,这几天下来,心里对林昭越来越亲。 喜宝抱住林昭的胳膊,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嘴上却故意酸溜溜地说:“姑姑都不让我去家里住,姑姑偏心萱萱。” 林萱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坏孩子,喜宝姐姐说,姑姑偏心她,她竟难以抑制地暗喜,这不是坏孩子是什么。 这么一想,小姑娘满脸愧色,讪讪低头,不敢看喜宝。 林昭没说什么,顺手搂住她的肩膀,往自己身前拢了拢,笑着反驳喜宝的话,“我不说,你就不去?” “我去!”喜宝扬起笑脸,“姑姑不请我,我就主动去!” “谁去我都欢迎。” 二哥对秋莲的事上了心,萱萱把自己的话记在心里,林昭压在心里的石头被搬开,勉强放下心。 没待到饭点,她离开娘家。 还是林世盛送她。 对此,林昭习惯了。 她上学那会,从没独自上下学后,都是她爹接送,等哥哥们长大,变成他们送。 东风大队离丰收大队可不算近,杂草丛生,行人很少,林昭又长成那样儿,很难让人放心的下。 此时。 路上没什么人声,却有风,鸟鸣,虫喓…… 安静又富有生命力。 “二哥,双抢结束我家要盖砖瓦房,你和大哥都被安排了,要帮我忙,到时候你们住我那里。”林昭想起二哥还不知道这事,给他提个醒。 “你终于要盖房了!”林世盛笑起来,眼角微微上扬,看着沉稳又靠谱。 林父和林母生的好看,林家的孩子没有丑的。他快一米八的大个子,浓眉大眼的硬汉形象,虽没当过兵,但从小被林鹤翎教导,坐有坐相,站有站相,步伐不急不缓,在乡下这地方称得上出众。 要是不出众……也不会被秋家用不光彩的办法缠上。 林世盛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我和大哥住你那里,你和大崽他们住哪里?去你婆家住?你不是不喜欢他们吗?!” 林昭一愣,“我没不喜欢婆家啊,我要是不喜欢他们就不会跟顾承淮结婚。” 结婚前她把顾家人的性子都打听清楚了,都是老实勤快的人。要不是这样,她才不要结婚。 “那你闹分家……”林世盛不懂了。 “这是两码事。”林昭第一次吐露自己的心路历程,“我不想干活,也不想听人唧唧歪歪讲大道理,所以必须分家啊。” “就这?”林世盛神情呆滞。 林昭侧头看他,反问:“不然?” “……没什么。”想起什么,又道:“不分家,交点钱,你婆家也没话说?” 林昭沉默片刻,“那不是我之前想着攒钱嘛。” “你不是省吃俭用的人,居然想着攒钱,像变了个人。”林世盛觉得匪夷所思。 林昭眼神沧桑。 她,她也想不通啊。 “就这么说定了,双抢结束你和大哥住我那里,我带大崽几个回老宅住。” 林世盛想起妹妹那个恶毒的小姑子,眉头紧锁,“还是算了,你那个小姑子……” 话还没说完,林昭一拍脑袋,“我忘说了,顾杏儿被她爹娘赶出去了,现在霍霍顾二叔一家去了。” “?” 林世盛表情难以形容,半晌后,问道:“他家,是被抓住了什么把柄吗?” “顾承淮他奶喜欢顾杏儿,独一份的偏爱。”林昭道。 “……” 说话间,兄妹俩走到丰收大队。 大崽和二崽在村口等娘,远远看见林昭后,像两个小炮仗般的冲来。 能吃饱后,他俩双腿有力,跑起来更快。 “娘!” 两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见到林世盛,小哥俩更喜,“二舅舅!” 林世盛弯腰,把两个大外甥抱起来,他打小干活,一身的腱子肉,抱起两个小朋友不费吹灰之力。 “啊——好高啊。”视野突然发生变化,二崽激动地大声叫。 大崽眼睛也亮亮的。 回到家。 林昭回屋拿出个西瓜,到灶房切了,喊大崽进来端给他二舅舅。 大崽哒哒哒跑进灶房,看着案板上的东西,满脸疑惑,“娘,这是啥?” “西瓜,夏天必备,很解暑,带出去你们先吃,我再给你们弄个西瓜柠檬汁就出来。”林昭从不随便承诺什么,答应孩子的,一定做到。 大崽端着盆出去。 很快又回来。 “娘,我来帮你。”他说。 林昭心一软,看着矮矮小小的大儿子,“不用啊,你出去吃瓜,马上就好。” 大崽不愿意,“我等娘一起吃。” 林昭没再劝,加快速度将西瓜砸成汁,切开柠檬,一股浓郁的柠檬酸袭向鼻腔。 “娘,这什么,好闻。”大崽喜欢这个味道。 “柠檬。”林昭解释,还给他一个新柠檬,让他看。 大崽低着头看了又看,还举到鼻子前闻了闻。 柠檬。 他在心里默念。 这是他第一次认识除山果子之外的水果,一个是西瓜,一个是柠檬。 二崽没心没肺地跟二舅舅吃西瓜,一扭头发现他哥不见啦。 他赶紧冲进灶房。 见大崽离林昭很近,二崽三两步凑过去,站在他娘的另一边,仰着脑袋,露出沾满西瓜汁的小脸,“娘,你在和哥说什么?” “让你哥给你说,娘给你们做酸酸甜甜的西瓜柠檬汁。”西瓜和柠檬能做果汁,还是林昭从书里学到的。 苏玉贤听人说起后,尝试做了出来,在部队大院大受好评。与此同时,死了后几年的她,又被拖出来,反复鞭尸。 想起来就觉晦气。 不想了。 很快,林昭做好解暑又解渴的果汁。 一看那颜色,小朋友就喜欢的不得了。 “哇!” 很给面子的惊叹声此起彼伏。 连刚来灶房的林世盛也跟着哇一声。 “哇!” 这一声,逗的大崽二崽哈哈大笑,声音传到外头,大黄和琥珀配合的汪汪叫。 林世盛揉揉两个外甥刺刺的光头,问林昭:“这是什么?” “西瓜、柠檬和糖做的西瓜柠檬汁。”林昭随口介绍原材料。 林世盛嘴角抽搐。 没一个便宜的! “西瓜能理解,传说中的柠檬是哪儿来的?” 林昭很淡定,打着哈哈,“我运气好。” “别去黑市,那地方抓的紧。”林世盛叮嘱,他自己都不去了。 “知道。”林昭嫌二哥啰嗦,凶巴巴地说:“你到底要不要喝啊,不喝算了。” 林世盛直接闷一大口,“不喝白不喝。” 喝完后,品味着,点评,“还怪好喝的!” 不过还放了糖,咋可能不好喝嘛。 大崽二崽喜欢的不行,小口小口嘬,根本舍不得大口喝。 林世盛看着两个大外甥,说道:“你俩的日子比两个大队的孩子都过的好。” 两个小朋友咧开嘴笑,凑到林昭跟前贴贴,嘴里说着甜言蜜语。 “娘最好了~~娘是所有大队最好的娘~~”二崽声音打飘,漏风的棉袄变成小甜椒。 大崽说不出太肉麻的话,只说:“我帮娘干活。” 林昭搂着两个儿子,眉眼都是笑。 喝完果汁,林世盛给后院的菜园浇了水,给水瓮挑满水,又把断掉的晾衣绳重新绑起来固定好……做完一切能做的,才离开。 他才走,顾家门被敲响。 门外一道林昭不想听到的细软嗓音。 “大崽哥哥,二崽哥哥。” 由远及近。 这声音…… 是苏玉贤的继女。 一个邪门儿的存在。 第32章 “精心找的对照组啊” 怎么个邪门儿法呢? 和陆宝珍关系亲近的,轻则倒霉,重则死。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她身上仿佛有一种莫名的引力,见到她的人,会不由自主对她产生好感,想千方百计地对她好。 这种好没有目的,不求结果,哪怕自己一身苦难,也要对她好。 诡异死了。 林昭想起书里某些轻描淡写、决定一个人命运的话,浑身窜出鸡皮疙瘩。 很恶寒。 娇娇糯糯的声音后面,紧跟着是苏玉贤的声音。 “林昭。”语落,她轻轻推开门。 苏玉贤一只脚踏进来,看见院子里的林昭,语气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我喊你你怎么不出声。” “人难免有不想说话的时候。”林昭心情不好,不想招待人,也不想和她虚与委蛇。 滚呐。 苏玉贤一怔,“你怎么了?” 林昭还没回答,便见陆宝珍走向大崽和二崽。 她眉头轻蹙。 却没阻止。 想看看情况。 陆宝珍走到双胞胎面前停下,葡萄般的清澈大眼盯着他俩手里的碗看,歪头一笑,头上两个翘辫一晃一晃,软声问:“大崽哥哥,二崽哥哥,你们在喝什么呀?” 二崽用显摆的口气说:“西瓜柠檬汁,我娘给我们做的,说能解暑。” “好喝吗?”陆宝珍眼巴巴地问。 “里面有糖,当然好喝!”二崽大声说。 “二崽哥哥,我都没喝过。”陆宝珍瘪着嘴,一副委屈模样,语气糯糯的。 她四岁多,五官扁平,单眼皮,眼睛不大不小,鼻梁低鼻头大,钝感十足,脸比村里同龄丫头白嫩些,也有些肉,年纪小时看着圆润可爱。 放软声音说话,更惹人怜爱。 二崽不接茬,说道:“我四岁时也没喝过,等你到五岁就能喝到了。” 音落。 张大嘴巴,喝完最后一口果汁。 林昭:……噗。 干的漂亮。 林昭真怕大崽他们被影响,变成小脑残。 现在看来,只要她没死,崽崽们就不会受影响。 她努力压着内心的激动,眼睛很亮,嘴角翘的老高。 大崽瞧见他娘脸上的表情,眨眨眼,若有所思。 陆宝珍委屈地看着他,又喊:“大崽哥哥,二崽哥哥好小气啊。” 大崽皱起小眉头,“二崽才不小气。” 二崽冲陆宝珍扮鬼脸,略略略几声,说道:“我哥才不听你的挑拨。” 林昭挑眉。 哦豁,连挑拨这样的词都会说了。 陆宝珍一脸懵圈,愣在那里,想不通为什么事情没按她想的来。 不对呀,大崽和二崽应该把甜水给她啊。 小丫头愣愣地望着大崽二崽,眼里沁出两泡泪。 苏玉贤不高兴地瞥顾家的两个崽一眼,这两个臭小子怎么回事,不顺着她家宝珍,小心摔断腿,她恶毒的想。 “林昭,你家两个崽子也太小气,没礼貌了。我带宝珍来做客,他们不说端凳子倒水,也不能把妹妹气哭啊。你可得好好管管他们,这样下去能有什么出息。” 苏玉贤用为你好的表情和语气说出这么一番话。 闻言,大崽身体僵硬,紧张地看着林昭。 二崽气红了脸,正要出言反驳,林昭冷笑。 “滚出去。”她直接出声赶人。 苏玉贤没反应过来。 好一会,才愣愣地回神,“……你让我……滚出去?”语气充满不可思议。 “带着你的新女儿,离开我家。”林昭重复一遍,神色厌恶。 她一向任性妄为,说话做事随心所欲惯了,没想过给人留面子这么复杂的事。 苏玉贤呆滞的眼睛重新有了焦点,伪装很好的脸上出现愤怒,声音扬起,异常尖利,“林昭,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是你在丰收大队唯一能说的上话的人,你确定要我走?”她咬牙威胁。 “我儿子怎么样,不用你费心。在我的地盘,说我儿子的是非,你也太不当自己是外人了。我和你原本就不是朋友,也没什么共同话题,以后见面就当互相不认识。”林昭不紧不慢的说。 苏玉贤胸口剧烈起伏,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就是不想跟你打交道的意思。”林昭直言。 她全家都是炮灰,她不想离女主一家太近。 尤其陆家有个邪性的陆宝珍,不得不防。 与苏玉贤撕破脸皮是必须要走的一步。 两个大人在交锋,孩子们察觉到不对劲,都没说话,大崽二崽站到林昭身后,陆宝珍则走到新妈妈身边,牵住她的手,黑幽幽的眼睛盯着林昭。 大热的天,蝉都被烤成了哑巴。林昭自脚底板起感觉到一股凉意,那凉意快速蹿遍全身。 她感觉,她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着。 当娘的第一反应是挡在两个儿子的身前。 林昭低头看陆宝珍,正想说什么,大黄带着琥珀进来,两个毛孩子后面是顾母和龙凤胎。 “汪汪——”大黄冲进来,没有任何征兆的朝陆宝珍发出低沉的咆哮。 它弓着腰背,瘦巴巴的身体如绷紧的弓弦,尖利的牙齿在斜阳下泛着寒光,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咬断猎物的脖子。 大黄在前面叫,琥珀在后面叫。 院子很热闹,王春花家的熊孩子爬上靠墙的木梯子,探出脑袋看。 大黄出现后,林昭身上的寒意瞬间消失。 回来的正是时候啊!! 她看着大黄,对大毛孩的喜欢又加深几分。 陆宝珍被狗吓得哇的哭出声,躲在苏玉贤身后瑟瑟发抖。 “呜呜呜呜,我要回家,我不喜欢狗,好可怕,你快带我回去!!”她扯着苏玉贤的衣服喊叫,眼眶通红,可怜巴巴的,眼睛恢复小孩子的纯真干净。 林昭对小孩一向宽容,和原书中的小锦鲤初次交锋后,竟生不出半分喜欢的心,只觉得这个小孩好诡异。 要不是大黄回来,她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顾母疑惑地看着苏玉贤和陆宝珍,不明白这两人怎么在这里。 “宝珍怕狗啊,以前都没发现。小苏,你快带她回去,把孩子哄哄,别把脸哭裂了。” “知道了。”苏玉贤抱起便宜女儿,往前走几步,突然停下,回头看向林昭,“以后就当不认识。” “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才有工作就不认朋友了,算我看错你了。” 随后抬步离开。 林昭的话传到她耳朵。 “你错了,我和你不是一路人,更不是朋友。” 苏玉贤身体僵硬,脸色阴沉下来,大步离开。 “她怎么来了?”顾母皱了皱眉,给大黄一个夸赞的摸摸,养狗还是有用的,这不,能解决大麻烦。 “不知道,来了也没说啥事。”林昭猜测是来问她工作的事。 这时,长嘴的二崽冲他奶告状。 “奶,那个小苏骂我和我哥!!” 什么? 顾母粗黑的眉毛拧成倒八字,“她骂你们什么了?” 二崽耷拉着脑袋,用脚尖不断碾着地上的小石子,脸颊鼓起来,“她骂我和我哥没礼貌,还说我和我哥一辈子没出息。” “什么人啊,跑到别人家骂别人家的孩子,廖红娟就是这么教她的!”顾母气的不行,“别听她胡说八道!她才没礼貌!” “奶的大崽和二崽都是礼貌的崽,以后肯定有出息。”当奶奶的就觉得她的孙子第一聪明,不会没出息。 二崽抬起头,脸上哪还有一丝失落,根本笑得像朵花。 “嘻嘻,我也这么觉得。” 林昭扶额。 “大崽,去给你奶拿两块西瓜。” “嗳!”大崽嗓音清亮,小跑进灶房,拿出两块切好的西瓜。 乡下蚊蝇多,林昭讲究,请人做了好几个竹饭罩,切好的西瓜被盖着。 顾母收到大崽拿来的西瓜,绿皮红瓤的,看着又甜水分又足。 “这样好的西瓜啊,你们吃了没?” 大崽点头,“吃了,我和二崽一人吃了一块,我娘还给我们做了西瓜柠檬汁,酸酸甜甜的,有西瓜味,也有柠檬味,可好喝了。” 话落,低下头,满脸羞愧,“我忘了给奶留。” 顾母没喝他说的什么什么汁,这心里都暖的冒泡。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你喝了就相当于奶也喝了。” 不一样的,大崽心想,“要是我娘再给我们做,我给奶留。” “好好好。”顾母笑着应。 “奶,你吃西瓜,可甜可甜了!!”大崽催促。 顾母低头咬下,确实又水又甜,一整天的疲惫消去大半。 她从来没吃过这么甜的西瓜。 龙凤胎用他们那仅有的几颗牙,边磨边嘬的吃西瓜,白嫩的小脸缀着西瓜汁,察觉到林昭的目光,抬起仿佛抹了胭脂的脸蛋,露出个纯真干净的笑。 顾母吃下一块西瓜,剩下那块没舍得吃,想带给老头子吃。 跟孙子们说一声,就打算回去,她想快点回去把西瓜给崽他爷,让老头子也高兴高兴。 这时,林昭走出灶房,喊住她,上前几步,塞给她半个西瓜。 “娘,这西瓜你带回去吃。” 顾母张口欲推脱,却见林昭扭头走了,仍是以前那副不搭理人的清高样子。 “……”顾母沉默了,“那我收下了啊。” 林昭这才看向她,“本来就是给你的。” 顾承淮不在家,又把所有的津贴给她,她作为媳妇,有责任照顾他的父母,这些东西与崽他爹给他的比,不值一提。 顾母抱着西瓜出了老三家,脊背不自觉挺起,走路速度变慢,怀里的西瓜格外抢眼。 “远山娘,你咋抱着西瓜,这西瓜咋这么大,真红啊,看着就甜。”路人看见后就说。 说真的,全大队人都没见过这么大的西瓜。 顾母绷直了背,整个人神清气爽,“还能是哪来的,老三媳妇儿硬塞给我的,让我带回去解解渴,我不要都不成。” 她故作苦恼地叹气,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哎呀,我在她那里都吃过了,非得让我再带半个,真是的,留给大崽他们吃多好,这都分家了还惦记着我和她爹,真是让我不知道怎么好……” 丰收大队的人再次对林昭改观。 “大崽他娘真孝顺啊。” “这都分家了,还舍得给公婆西瓜吃,确实是个孝顺的。哪像我家那个,连个烤红薯都舍不得送。” “唉。” 一路高调显摆完,顾母终于走到家,听了满耳朵的羡慕,她从来没这么扬眉吐气过。 “奶,你拿的是什么!??” “奶,这是三婶婶给的吗?!” 耳边传来七嘴八舌的声音,顾母头都要炸了,赶紧去灶房给孩子们一人切一角西瓜,才把他们打发走。 孩子多有多的好,干架不缺人,就是太吵了。 顾母抱着西瓜在村里走一圈,林昭的名声被彻底扭转。 以前提到承淮媳妇儿,所有人都摇头,一副不愿意多提的样子,对她的印象是懒和馋;现在不一样了,说起林昭都是竖大拇指,说她孝顺,说她有文化,说老早看出她会出息。 刚哄好陆宝珍的苏玉贤听说了村里的传话,眉头紧锁,眼底出现不悦。 她希望林昭作,林昭不作……怎么衬托出自己的难得。 苏玉贤好不容易找到林昭这么个对照组。明明是亲娘却对亲生孩子不慈,而她呢,是个被人说闲话的后娘,却对前头生的视如己出,多好的踏板啊。 一想到之前那么多事白干,苏玉贤气红了脸。 陆宝珍看见她的表情,吓的满脸惊恐,惶然推她的脸。 “你走开,我不要你抱。” 苏玉贤被挠中脸,脸上登时出现一道红印子,她嘶了声,不敢发火,好声好气地哄:“宝珍,你别动,小心摔了。” 陆宝珍没听清,只以为后娘要把自己摔了,愣了下,扯着嗓子嚎。 “救命呀,坏后娘要摔小孩了——!” 声音尖锐。 惹的村里的人纷纷看过来。 瞧着苏玉贤,那眼神要多怪有多怪。 好说闲话的大娘婶子对视,从彼此眼里看到万千情绪,啧啧啧,后娘哪有好的?尤其是这上赶着的! 苏玉贤很在意村里人的目光,察觉到这边的视线,抱着陆宝珍的手臂发紧,脸色难看。 陆宝珍身体一疼,哭得更厉害了。 “哇呜——我好疼,奶救我,爹救我,后娘想吃了我!!” 陆一舟离老远听见女儿的话,急忙跑过来。 他穿着军装,身形如松柏笔挺,长了张国字脸,浓眉大眼,一身正气,端正又靠谱。 “宝珍。”陆一舟走向苏玉贤,接过她怀里的陆宝珍,抬手给女儿擦眼泪,放轻声音哄着:“怎么哭了?” 全程没看苏玉贤。 第33章 “文化人” 苏玉贤指节不自觉陷进掌心。 脑子里警铃鸣响。 她太清楚陆一舟此刻若有所思的目光意味着什么,那是猎人评估猎物价值的眼神。 他犹豫了。 关于婚事。 “宝珍被林昭家的狗吓到了。”她避重就轻地说。 “林昭?”陆一舟眼前浮现出曾路上见过的那张芙蓉面。 他下意识用苏玉贤和林昭相比,遗憾地发现,不管是长相,还是家世,她都比不上林昭。 陆一舟心底泛起莫名的情绪,连带着看苏玉贤的那身粗布衣裳都刺眼起来。 而且她都二十多了。 一瞬间,陆一舟心里那点再婚的念头,消失了大半。 苏玉贤不知道,她好不容易攀上的金龟婿,暂时不想结婚了。 十分钟后,陆宝珍跑回陆家,她尝到命运嘲弄的滋味。 “婚事……再缓缓。”陆一舟说。 那一瞬,苏玉贤面容扭曲,好在及时低下头才没被陆一舟看见。 “为什么啊?”她声音都在抖,努力压力着情绪,才没嘶吼出声。 陆一舟当她是什么? 旧时代地主家的保姆吗! 他必须娶她!! 陆一舟眼神漠然,这表情放在他这张周正的脸上格外怪异,“我只有几天假,没时间结婚,我怕委屈了你。” 苏玉贤笑了,上前几步,站在他面前,仰头与他四目相对,尾音放的绵软,“没事啊,我们可以先办婚宴。” “我娘说,我年纪大了,不能再这么耽误下去。”她话音微微一顿,羞涩地低下头,继续道:“再说全大队都知道咱俩好事将近,我连林昭都通知了,要是咱俩没结,传到部队去,我担心,会有不好的传言。” 陆一舟犹豫。 苏玉贤眼里精光闪过。 她了解陆一舟,他比谁都在意自己的脸面,更喜欢暗暗与顾承淮较劲,提到那一家,他会妥协的。 “办婚宴一天就够了。”她伸手勾住陆一舟的手,眼睫轻颤,有紧张也有羞涩,但还是壮着胆子说:“我想和你组成家庭,我想光明正大地照顾宝珍,照顾你爹娘,我什么都能干,我们要是结婚了,家里的琐事我来做,你只需要专心打拼往上爬就好。在我心里你比顾承淮更厉害,没有家庭的拖累,你会超过他的。” 最后这句恰好说中陆一舟的心。 他确实这么想。 虽然被打动,陆一舟还是没松口,他知道苏玉贤比他更急,他不想被苏家拿捏。 顾家三房。 林昭哼着歌回屋,大崽朝二崽招招手。 二崽正在抓大黄尾巴,瞧见他哥的动作,站起身拍拍手,蹬蹬蹬跑过来。 “哥,咋了?” 大崽肃着包子脸,“以后不准和陆宝珍玩!” “为啥?”二崽问。 大崽眉头一拧,“反正不准跟她玩儿,不然我不理你。” “我没说要和她玩儿啊!!”二崽慌忙道,“我本来就不喜欢跟女孩玩,她们老哭,玩游戏输了哭,摔了哭,没糖吃哭,被凶也哭,麻烦死了,我只跟梆梆哥他们玩儿!” “你可记住了啊。”大崽怕弟弟忘记,又提醒一遍。 “嗯嗯嗯。”二崽点了好几下头。 “我不玩。” 答应完后,还是克制不住好奇,又问一遍,“哥你为啥不让我跟她玩儿,你以前都不管的呀。” 大崽没说是因为,他觉得娘不想他们离陆宝珍太近,只说:“她骂你,她娘骂我们,她娘还说娘坏话,娘和那个小苏不是朋友,咱们也不要和她的孩子做朋友!你要是和她玩,你就背叛了娘、背叛了我!” 二崽向来没心没肺,听到他哥说的这么严重,瞪大眼睛,手摆出残影,“我不玩!以后我看见她就跑!” 小朋友被亲哥吓出心理阴影。 大崽摸摸下巴,“也不是不行,免的她缠上你。” “她缠我干啥?”二崽一脸惊恐。 大崽思考几瞬,认真道:“想骗娘给咱们做的吃的喝的。” “她别想!”二崽凶巴巴地说。 铁锤来找大崽二崽玩,一来就听见这话,“二崽,你在说啥?” 二崽藏不住话,当即把陆宝珍的‘打算’告诉给铁锤。 铁锤目瞪口呆,“她那么小就有那么多的心眼了!?好可怕啊!” “对啊对啊,以后你也得离她远点,小心她骗你的糖。”二崽煞有其事地说。 铁锤点头如捣蒜,“我记住了!” 他一脸感动,“二崽,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你也是我的好兄弟。”二崽说。 “你吃西瓜了吗?” 铁锤嗯嗯两声,小脸在发亮,他舔了舔嘴,声音响亮,像春天雀跃的鸟鸣,裹着最纯粹的快乐,“吃啦,你吃了吗?西瓜真甜,真好吃,比山上的野草莓都好吃。” “我娘在县里买的。”顾二崽张口就来。 林昭拿了些狗粮出来喂大黄。 大黄抬头看主人,它的脑袋这儿缺一撮毛,那儿露出粉肉,潦草的像被台风亲吻过,丑的不忍直视。 它用脑袋蹭蹭主人的膝盖,这才埋头吃起来。 琥珀直接将脑袋伸进盆里,吃饭动静很大,着急地几乎要把饭盆弄翻。 大黄低声吼它,见它不听用右爪给它一巴掌,扇的小家伙原地栽倒,嘴里发出委屈的呜咽。 “啊?”大崽瞪圆眼睛,“大黄也打自己的孩子?!” 他的表情特别可爱,林昭忍笑道:“当然啊,孩子调皮捣蛋犯了错误,当娘的肯定会教它。” “娘没打过我们。”大崽小心藏着心底涌出的小窃喜,身体不自觉摇晃,“肯定是因为我们乖,所以娘从不揍我们。” 铁锤接话,“我也乖,我娘还揍我。” 大崽就问:“你娘为啥揍你。” “因为我尿床。”铁锤老实地说。 二崽喉咙里发出小动物般的咕噜声,震惊在原地,“你现在还尿床??!我和我哥早就不尿床啦。” 铁锤急忙摆手,解释道:“不是现在,是冬天那会。” 二崽瞬间不说话了,去年冬天他也尿床了,“没事,奶说小朋友尿床是正常的,等我们长大就不尿床啦。” 林昭快乐死了,小朋友一本正经的讨论某个话题,童言童语,真的很逗。 下午顾家三房吃的是红烧排骨,大黄和它的崽也美美地啃了顿肉骨头,吃的狗狗娘俩尾巴甩出残影,这日子神仙来了都不换。 今天大黄可是立了大功,必须奖励。 吃完饭,大黄带着自己的崽窝在顾父给做的狗窝里,秃毛随呼吸起伏,偶尔发出咕噜轻响,迎着落日余晖,异常惬意。 龙凤胎在它们旁边玩耍,在两个小团子快摔倒时,大黄站起身飞速冲过去稳住他们。 “大黄真能干。”林昭摸摸它的头。 大黄尾巴甩的更快。 翌日,一早。 约莫六点出头,林昭醒来,洗漱后编好辫子,换上浅绿色布拉吉,娃娃领像两片薄荷纸裁剪的荷叶边,脚下搭配顾承淮给她买的白色圆头小皮鞋,鞋面横着道方口搭扣,时髦好看。 她刚抹了面霜,顾母过来了? 见到林昭的打扮,她愣了下,没说扫兴的话,出声夸赞:“这么穿好看,看着像个城里姑娘。” 林昭大大方方地笑着,“以后就辛苦娘了。” 顾母只觉得老三媳妇不愧是高中生,真会说话,忙笑着说:“照顾自己的亲孙子孙子有啥辛苦的,老三媳妇你才辛苦,你好好上班,大崽他们就交给我,老宅那么多人呢,哪会照顾不好几个孩子。” 更不说老三媳妇还按照高的给了口粮,顾家其他两个儿媳妇一点意见都没有,举双手双脚赞同接下照顾大崽几个的事。 林昭下了两碗挂面,简简单单的几根青菜和葱花点缀,弄点肉酱,再煎两个鸡蛋,能香死个人。 “娘,你一碗我一碗,快吃,不然坨了。” 顾母想说什么,却见大崽娘埋头吃起来,动了动嘴,到底没说话,吃起面条来。 她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吃过这么白的面条,还有这蛋,是用油煎的,真香呐。 “昭昭你手艺真好。”顾母说,食材也好,但老三媳妇厨艺确实顶。 林昭毫不谦虚,“那是,我没怎么学,但就是会做,做的饭也好吃。” “那你是属于有做饭天赋的人。”顾母说,“你学习也有天赋,大崽和二崽也随你,以后肯定能上到高中。” 高中? 这学历也太低了! 书里说以后高考会恢复,大崽他们正好赶上好时候,怎么着也得进大学的门呀。 “考什么高中,上大学多好。” 顾母当然巴不得孩子们越来越出息,林昭这话让她觉得,老三媳妇对大崽他们上心,愿意教他们,她心里高兴的很,说:“对!上大学!听说不是有啥工农兵大学,到时候想办法跑跑关系。” 顾母有四个儿子,最偏疼的就是少年离家的顾承淮,所谓爱屋及乌,连带着更喜欢大崽几个。 林昭垫了垫肚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赶紧去上班了。 “还得有个自行车啊,走着过去得多累啊,也不知道老三弄不弄的来票。”顾母喃喃道。 嘴里说着老三,老眼闪过思念。 这情绪转瞬即逝。 她洗了自己和林昭的碗,扫了院子和后院,又给菜园的菜浇了水。 大崽和二崽才迷迷糊糊起来。 “奶?我娘呢?”大崽见到顾母瞬间清醒过来,左右扫视着,寻找林昭的身影。 “你娘去上班了。”顾母给孙子擦擦脸上热出的汗,给他们倒水洗脸,“快洗洗,脸上都是汗,热?” 二崽回答:“热,特别热,我都给热醒了。” 顾母就说:“再熬熬,再过两个月就没这么热了。听说城里有啥子风扇,能自己扇风,就是很贵,还得通电。” 大崽和二崽听的认真。 “有电才能有灯,我知道。”作为一个去过县里的小朋友,二崽很骄傲。 大崽疑惑地问:“奶,咱这里为啥没电?” “对啊,为啥咧?”顾母也纳闷儿啊。 “等以后都会通,通电可麻烦呢,听说还要拉电线啥的,咱也不懂,有的地方通了,有的地方没通,我想应该事一个村子一个村子慢慢通。”她没糊弄两个崽,而是说出自己的猜测。 “希望赶紧通,电灯可亮啦,晚上都不用点灯,一拉灯绳就亮啦。”二崽说。 顾母都不知道是拉绳呢,“哎呦,拉绳灯就能亮?这么方便的?你咋知道是拉绳?那绳根晾衣绳一样吗?”她满脸好奇。 二崽小胸膛挺起来,“我娘说的。” “那肯定是真的。”顾母说,“你娘是文化人,见的也多,好好和你们娘学,以后上大学。” “嗯嗯。”大崽表情认真,他最听娘的话,也愿意向娘学习。 二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大声说:“我和我哥都会上大学的!”说的信心满满。 顾母眉间萦绕着愁容,一个工农兵大学名额都难弄,两个,更难。 两个都是家里的宝,伤谁的心她都不愿意。 顾母忘记了,老宅还有一串孩子呢,真有了大学名额,更愁。 “奶,我饿了。”二崽的声音终止了顾母的发愁。 “奶去给你们蒸鸡蛋羹。”虽然顾母觉得一个崽两个鸡蛋有些奢侈,但是林昭交代好的,她会照办。就像老头子说的,分家了,分家就是变成两家了,怎么过日子崽他娘说了算。 林昭赶八点前到供销社。 里面已经有人。 看上去是个三十左右的女同志。 她目光在林昭的布拉吉打了个转,面露笑容,“新来的同志?” 好个标志的姑娘,李芬心想。 “对,我是林昭,你好。”林昭回之一笑。 “我叫李芬,虚长你几岁,你可以叫我芬姐。”李芬笑着说。 指着两节柜台,“你是那两节柜台。” “谢谢你啊芬姐。”林昭感激地笑道,塞给她一把大虾酥糖,往柜台走去。 李芬愣了下,收下糖,笑的更真心了,“林同志,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找我。” 这话正中林昭下怀。 “好,以后麻烦芬姐了。” 得了林昭给的大虾酥,李芬也没小气,对她说了不少工作上的事—— 比如刚来怎么上手快,又比如想要供销社的瑕疵品应该怎么做,做好工作记录等等。 听完后,林昭就觉得,那把大虾酥糖真值啊。 晨光爬上褪色的“发展经济保障供给”标语时,其他售货员陆续过来。 两个是老员工,一个和林昭一样,都是新来的。 其中一个老员工用带有攻击性的眼神扫过林昭和另一个新来的,冷哼,被身边的同事拽了拽袖子,翻了个白眼,去了自己柜台,拉长个脸,摔摔打打的。 第34章 “红星闪耀处皆为热土” 林昭回了个白眼,对面那个倒三角眼妇女显然没想到她这么刚,气的面容扭曲。 八点整,铜铃铛铛啷作响。 霎时拥入的人潮裹挟着汗酸味。 数个攥着票据的手拍在玻璃柜台上。 “同志!同志!!这是钱和布票,先给我扯三尺布头。”扎羊角辫的姑娘半个身子探进柜台,蓝布票被汗洇成深色。 旁边,穿补丁褂的妇人腋下夹着哭闹的妇人比她嗓门更大,“我先来的,我要一块肥皂,这是钱和票!” “有孩子呢,都别挤!”靠前的人大吼。 “同志,帮我拿5米麻绳!” …… 林昭提前记下货品的位置,再加上有幸见过这等阵仗,丝毫不慌,收钱、取货、找零,动作行云流水。 她是会读书的,记忆力不错,两节柜台什么东西放哪里,心里门儿清,服务起人民来,效率那叫一个高。 另一个姑娘来的晚,什么都不知道,忽然这么多人涌向她,催促的声浪将她逼到货架夹角,白衬衫衣摆被攥出咸菜褶。 她无措极了,嘴唇轻动,说了句什么,可惜四面八方都是大嗓门儿,没有一个人能清楚她说了什么。 “同志,你离那么远干啥,我要一个水果罐头和一个毛巾,你快点,我还急着上班呢!” 她柜台前的人着急催促。 县里的供销社刚进行扩建,不算小,有十来节柜台。 有的柜台人多,那个胖胖的老员工所在的柜台是卖种子的,柜台没那么多人,但她没过来帮忙,冷笑地看着频频出错的小姑娘,满脸嘲弄。 李芬是个热心人,见不得漂亮的小姑娘为难,忙完自己的,顺手帮她,边帮忙边给她教。 短短时间,供销社的人都什么性子,林昭心里清楚了。 一个热心大姐李芬,两个看上去性格不那么好的。 不影响什么。 售货员都是铁饭碗,谁也不能怎么谁。 江主任不放心新来的两个新同志,老早来了,背手立在粮油区阴影里,目光掠过林昭纹丝不乱的发辫。 这军属连捆麻绳都打出漂亮的八字结,活像在供销社浸了十年光景。 见林昭比老手都熟练,另一个小姑娘也在努力适应中,在心里点头,不动声色地离开。 林昭等人忙活了将近一个小时,涌入供销社的人才陆陆续续变少。 李芬习惯了这种工作强度,弯腰找出自己的毛巾,擦擦脸上的汗,对新来的两个姑娘笑:“怎么样?还适应吗?” 林昭额头沁出汗,前额的碎发有些湿,“还行,就是太热了。” “确实热,坚持坚持,再过两个月就没这么热了。”李芬出言安慰。 她看向另一个新来的姑娘,笑问:“还不知道你叫啥?” “……我叫王菊。”回话的声音像蚊子叫,有点杂音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李芬性格爽利,不太爱跟腼腆的姑娘打交道,害怕稍微大点声就把人吓哭。 “哦,哦。”李芬尴尬地接连吐出两个哦,露出客套的笑,“欢迎,欢迎,我叫李芬。” “芬姐。”王菊小声喊道,接着道谢,“刚才谢谢芬姐帮我。” 听她说话,李芬得竖着耳朵。 性格爽利的大姐摆摆手,“没啥没啥,大家都是同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想我刚来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不懂,被前辈带了好几天才摸清楚情况。 你尽快熟悉你的柜台,什么东西放在哪里稍微记一记,刚开始不熟练也没啥,等过上半个月一个月的,你闭着眼都知道货物在哪里。” 王菊很紧张,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 “记不住怎么办?” 这…… 李芬不知道该怎么回。 就那么点东西,熟悉就好了呀,有啥记不住的。 林昭插了一句嘴,“先试试,实在记不住的话你可以记本子上。” 确实有的人一紧张脑子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王菊眼睛骤亮,看向林昭,小声道谢,“谢谢。” 李芬在心里摇头,做售货员这么胆小怎么行,你说话顾客都听不清楚。 供销社工作时间是早八点到下午三点。 林昭中午随便垫了垫肚子,一到下班时间,马上收拾东西回家。 她一走。 刘春红将抹布丢在柜台上,骂骂咧咧,“什么态度,不愧是关系户,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前辈还没走,她倒是先走,不像话!简直不像话!也不知道招的是售货员还是祖宗,这要是我闺女进来,哪会像她这样。” 李芬对林昭印象挺好的,闻言就说:“也到下班时间了,她们也没早退。” “你要是真想给你女儿找工作,把你的工作给她不就行了。别欺负小同志,好歹是前辈,也有点前辈的样子。” 留下几句话,李芬直接走人。 她是真的希望刘春红想开点,新来的两个女同志能破万难的进来,还直接就是正式工,说明什么?说明她们有大靠山! 真对上不定谁吃亏呢。 刘春红知道李芬的话有道理,仍是恼怒地沉下脸。 “谁欺负小同志了?我怎么没有前辈的样子了?!我还干的动,怎么能把工作让出去,让出去我干什么!?工作得捏在自己手里才有价值,李芬说的那么有道理,她咋不把工作让给她妹妹呢!!” “就是林昭和王菊那两个花枝招展的……抢走了我闺女的工作啊,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我就去找主任了,主任明明说还没定还没定,我以为我闺女有机会,到处找关系,这期间花出去多少钱票,到最后啥也没捞着,我能不怪她俩?” 她没给她们使绊子就不错了。 刘春红越想越气,盯着林昭柜台所在方向,眼神一狠。 “我知道你委屈,但是她们都办入职了,算了。”和刘春红交好的老员工安慰道。 刘春红没再说话 算不了。 她家不能白吃这个亏。 女儿哭肿的眼睛浮现在眼前,刘春红打定主意不让那俩新来的好过。 早上还是大太阳,到这会又变成阴天,伴有风,吹在脸上,拂去燥热。 林昭不疾不徐地走,先来了邮局寄出信,又问柜台前的人,“梁同志,有我的信吗?” 梁怡说:“有,早上刚到,你等下,我给你找找。” 说罢,半蹲下身开始翻找起来。 片刻后,站起来,手里拿着一封信,“呶,你的信。” “从今天开始我在供销社上班,以后信不用往村里送了,我隔几天过来取一次。”林昭嘴角含笑地说。 梁怡睁大眼睛,惊讶道:“你成售货员了?!” “是啊,今天刚上班。”林昭回答。 梁怡上前半步,身体贴住柜台,抓住她的手,压低声音道:“恭喜你啊!林同志,以后要是有什么瑕疵品,一定别忘了我,我绝不让你吃亏。” “这是当然。”林昭应下,“互相帮忙嘛,这几年你也帮了我不少,我都记着呢。” 梁怡喜笑颜开,还想说什么,有人进来了,忙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林昭冲她眨眨眼,挥动手里的信,慢悠悠走出邮局。 出去后,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 今天这信挺厚的。 她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展开信纸。 里面出现两张票,一张自行车票,一张手表票。 “!!” 林昭愣住,白皙的手指捏起那两张票,在太阳下虚照几下,才回过神。 真的是票!! 她脸上露出惊喜,弯起眼睛笑。 林昭仔细把票放入挎包中,开始看信。 【林昭同志台鉴: 展信安。 来信已阅悉,甚喜。 得知你不久将赴供销社履职,心下甚慰。已修书禀明母亲代为照拂孩子,你可安心投身社会主义建设。 念及大队距县供销社路途颇远,特托战友辗转兑得票证二张:永久牌自行车票一纸,上海牌手表票一纸。前者可解通勤之困,后者能助工作守时,望妻善用。 此两项皆为生产生活必需之物,宜速至县市百货大楼凭票购置。随信附上汇款单叁佰元整(汇票编号:革字第号)。 相隔虽远,然红星闪耀处皆为热土,万望珍重。 此致 革命敬礼 顾承淮 一九六六年六月二十日某夜】 短短一封信,林昭看了好几遍,嘴角的笑一直没落下。 不多时,她又回了邮局。 给顾承淮寄了一瓶肉酱和一瓶肉罐头。 梁怡看着她笑,眼神促狭。 林昭面不改色,看着她把东西装好,这才离开。 自行车是大件,供销社有卖,但得提前定,她打算明天给采购说一声,请他帮忙订一辆。 至于手表,简单,明天过去就能买! 心里有了打算,林昭径自往国营饭店走,买了几个肉包子带走。 一天没见几个崽,当娘的心里很惦记,走的飞快。 大崽二崽也想娘,老早等在村口,铁锤看大崽二崽不玩,在村口陪着他俩。 三个小朋友,一大一小两只狗,坐在村口静静地等。 “汪——”大黄突然起来,汪了一声,朝前跑去。 二崽猛地站起来,大喊:“大黄!大黄你去哪里,你回来!!” 大黄停下,站在原地,见小主人不动,朝路尽头又汪了一声。 大崽想到什么,拔腿往前跑,琥珀跟着他跑,安静的土路一下热闹起来。 “娘!”大崽激动的声音响起。 林昭脚上再加速,三两步走到大崽面前,“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接娘。”大崽仰起小脸,清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林昭,明晃晃映着她的身影,仿佛雏鸟守着巢穴,等到归来的雌鸟。 “娘,我想你了。” 他是个内敛害羞的小朋友,说想他娘还是头一回,林昭心口塌陷一块,软声道:“娘也想你们,想了一整天。” 这话一出,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的大崽嘴角泛起笑。 “娘,你今天好吗?”他问。 “好啊,你呢,你们好吗?”林昭道。 “也好,早上奶给我们蒸了鸡蛋羹,给三崽四崽冲了奶粉,中午奶给我们熬了浓浓的大米粥,配着娘做的小咸菜,可好吃了,我和二崽喝了一大碗。”大崽一五一十地回答着娘的问题,转而又问:“娘吃了吗?” 他问的是中午。 “吃了,随便吃的。”林昭说。 大崽接过娘手里的网兜,“娘上班辛苦,我和二崽是大朋友了,家里的事我们可以做,铁锤也帮我们了,娘好好上班,别记挂家里。” 后面这半句他学的顾母。 小朋友的手软软的,指腹处刺刺的,那是他总帮着干活留下的痕迹。 林昭心头一软,低头看着好大儿,摸摸他的小脸。 “哪能不记挂啊。”这么懂事的崽崽。 “以后别在这里等了,你们玩你们的,我该回来就回来了啊,回来了我去找你们,大路要是有大车经过怎么办,你们矮墩墩,司机坐在车里看不到你们,多危险呀。” 大崽解释,“我们没在大路上等,我们在村口等着的,奶嘱咐我们啦,是大黄突然跑,还汪汪叫,我知道肯定是娘回来了,所以才跑来的。” “知道你们乖。”林昭放缓声音。 她的视线掠过蹲坐在那里的大黄和围着自己脚踝转的琥珀,眼神柔和。 “大黄和琥珀也是好样的。” 二崽看他哥帮娘拿布袋,自己没东西拿,就说:“娘,我帮你背包?”眸光期待。 林昭卸下包给他,二崽学着娘的样子斜背到身上,绿色挎包险些拖地,大崽手快地一拽才没沾地。 “二崽你得这样拉着,别把娘的包包弄脏了!娘明天还要背呢!”他认真严肃地教弟弟。 “我知道。”二崽大声说,就那么提着包往前走。 铁锤跟在他身边,乐乐呵呵的。 进了村口,林昭说:“铁锤,谢谢你帮大崽二崽干活,陪他们玩,婶婶请你吃包子。” 铁锤还没说话,二崽眸子倏地一亮,声音清亮:“娘,你又买包子啦?!” “对啊,看你们乖,给你们买了肉包子。”林昭说。 二崽‘嗷’地扭身扑进娘怀里,小脑袋直往她怀里钻,笑得浑身打颤,“谢谢娘,我喜欢吃肉包子。” 你什么不喜欢吃啊。 林昭笑了。 铁锤舔舔嘴,目光亲近地看着三婶婶,乖乖道谢:“谢谢三婶婶。” 回到家,带三个崽崽洗完手,林昭给他们一人一个包子。 “你们先吃个包子垫垫肚子,等会我做个凉面,行吗?” 二崽啃着肉包子,腮帮子鼓鼓的,“好,娘做的都好吃。” 话说完,和铁锤去村里玩了。 大崽坐在小马扎上依偎在娘旁边,琥珀在他脚边打转。 “你怎么不出去啊?”林昭搂住大崽的肩膀,他身体还是偏瘦,在她怀里小小一只,吃的很小心,不像二崽总是弄的满脸都是。 第35章 “赔钱” “我要帮娘干活。”大崽说。 “凉面很简单啊,不用你帮忙,去玩儿。”林昭眉眼含笑。 大崽摇摇头,坚持说:“我不去,我喜欢和娘一起干活。” “……行。”林昭揉揉他的发顶,“渴不渴?想不想喝奶粉,娘给你们冲。” 奶粉平常都是龙凤胎喝,大崽还没尝过味道呢,顿时犹豫、纠结、期待,各种情绪在他脸上闪过。 懂了。 “等着,娘去给你们冲,我灌到水壶,你带出去和二崽铁锤一起喝。”林昭从屋里取出奶粉,给冷热水互掺,冲好奶粉,倒进绿色军用水壶中,递给大崽。 “温度刚刚好,趁早喝,我去躺一会,半小时后做饭。” 大崽问:“半小时是多久啊?” 林昭想起崽他爹寄回一封信,她还没给崽崽说呢,当即道:“你爹来信了,汇了钱,还寄来两张票,我打算这两天买个自行车和手表。等有手表,娘教你认时间。” “自行车?”小朋友眼睛跳跃着兴奋,“娘要买自行车?就跟大队长伯伯家的一样?!” “不一样,我打算买女士的,前面没有梁的那种,这种好骑。”林昭温声解释。 “娘决定就好。”大崽不懂什么女士自行车、带梁的自行车,他觉得娘喜欢最重要。 他凝视着娘的手腕,白白净净的,用他奶的话来说,比豆腐都白嫩。 “娘戴手表一定很好看。” 穿裙子的娘也好看,等他长大要给娘买好多好多裙子。 大崽的眼睛闪烁着亮光。 林昭屈指刮大崽的鼻尖,笑容温暖,“等我买回来戴给你看。” 她心情好,想花点钱,问大崽想要什么,“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大崽一时半会想不起要什么,他有吃有喝,有新衣新鞋穿,什么都不缺。 他好一会没说话,林昭便道:“慢慢想,反正我每天都去县里,买东西也方便。” “嗯!” 顾家门外。 二崽和铁锤盘腿坐在石头上吃包子,过往行人纷纷朝他俩看去,连大人都被馋的不轻。 两个小朋友俨然成了最显眼的存在。 老宅的梆梆几个都按捺不住跑来。 “二崽,三婶又给你们买了肉包子?!!!”来妹眼里的垂涎藏也藏不住。 “嗯嗯。”二崽啃着大肉包子,小嘴油汪汪的,让一旁的来妹羡慕的想哭。二崽他们日子真好啊,早上鸡蛋羹,中午稠的得用勺子的大米粥,下午有三婶从国营饭店带回来的肉包子,呜呜呜他也想当三叔三婶的孩子。 二崽见哥哥们着实可怜,迟疑片刻,举起手里吃了一半的包子,肉痛地别开脸,道:“梆梆哥,来妹哥,你俩一人咬一口。” “二崽,你真是哥的好弟弟。”梆梆没客气,低头咬了半口,只堪堪尝到肉味便罢,“哥以后寻到甜果子都给你送来!” 来妹也小小地咬了一口,坐在二崽旁边搂住他的肩,“二崽,以后谁欺负你你给哥说,哥给你报仇!” 见二崽分给梆梆哥和来妹哥,铁锤也大方地分给自己亲哥。 铁蛋感动的眼泪汪汪,一口下去咬掉大半。 “真香啊!!”他快速咀嚼着。 铁锤一低头,发现包子少了大半,小朋友眼神呆滞了。 片刻后,回过神来,冲回家,向他娘告状,“娘,我哥一口咬掉我半个包子呜呜呜,我都舍不得吃。” 打小没哭过几回的铁锤小朋友因为被他哥咬掉半个包子,哭的委屈极了。 黄秀兰一脸懵,“哪儿来的包子?” 铁锤抹着泪,声音带着哽咽,“我三婶婶给我的。” “你三婶对你真大方。”黄秀兰老早发现三弟妹偏爱铁锤。 看着小儿子哭唧唧的脸,心里发笑,板着脸道:“等你哥回来我训他,怎么能连弟弟的包子都抢,真是个不懂事的。” 这时,铁蛋扭扭捏捏地跑进来。 “铁锤……” 他唤弟弟。 铁锤还生气着,背过身去,给他一个气呼呼的背。 边气边愤怒地啃包子,三两下啃完。 短短时间,五岁小朋友人生经验+1,那就是——好吃的得尽快塞进肚子里,不然会被抢! 黄秀兰看着两个儿子闹别扭,也没劝,兄弟俩的矛盾他们自己解决。 肉包子险些让兄弟阋墙,这事林昭暂且不知道。 她唤出抽奖转盘,看到右侧任务栏多项任务已完成。 [恭喜你完成上班打卡,多了一项宝贵的人生经历,获得100积分。] [你给丈夫寄信、寄包裹,主动加深夫妻感情,何等的有心啊,获得200积分。] [哇塞!上班第一天就给孩子们带礼物,还是孩子们最喜欢吃的肉包子,超级温柔的举动,获得3积分。] …… 还有些不值一提的小任务。 当前总积分393。 忽然暴富,有这么多积分,林昭一扬手,直接抽了五次—— 【挂面x5袋】 【棉花x20斤】 【双耳铁锅x1个】 【绿色带五角星小挎包(儿童版)x5个】 【劳动布工装裤(男款)x2条】 【麦乳精x1罐】 【正宗土鸡蛋x50枚】 【肥皂x2块】 【红药水x1瓶】 【棉花x30斤】 【军绿色棉布x10匹】 【软绵绵手套x1双】 【宝塔糖x10颗】 【农家土猪肉x20斤】 【苹果x5斤】 【麻辣腊肠x2根】 【黄桃罐头x2瓶】 【蜂蜜x1瓶】 【红烧牛肉面x2袋】 以上就是花掉50积分后,获得的全部奖品。 部分奖品有重复,比如棉花,但是不影响什么。 换个角度想,白捡的东西,超值的。 明天去舅舅家有东西拿了! 林昭把大部分东西收进储物指环里,一部分不显眼的东西锁在柜子里,哼着歌去做饭。 早上很热,这会温度还可以,但还是闷,吃凉面会很舒坦。 她才弄好面条,正打算下面,大崽跑回家。 “娘,大队长喊你!偷咱家砖瓦的贼被抓到了,你快去看。” 闻言,林昭快步走出灶房,“是谁啊?” “长剩娘!”大崽愤愤地说,又重复一遍,“是长剩娘!长剩娘是个偷儿,长剩是个坏蛋,他们一家都不是好东西!” “大崽。”林昭温柔的声线头一次染上些许严厉,眉头轻蹙,不赞同地说:“不可以乱骂人,长剩娘肯定是不对的,但是小朋友不可以骂人,别人会觉得你没教养,也会觉得娘和你爹不会教孩子。” 大崽马上认错,神色紧张地道:“我不骂人了,娘别生气。” “娘不生气,改了就好。”林昭牵着大崽往外走,边走边问:“你说的热闹在哪里?” “大榕树那里。”大崽回答。 母子俩快速往目的地赶去。 这时,大队长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训斥长剩娘,声音洪亮,惊得树上的雀儿扑簌簌飞走。 “你偷那几块砖能干啥?啊?能干啥?!用也用不了,还让你家长剩在村里抬不起头,你可真是……你可真是闲的。” 长剩娘没想到会东窗事发,满脸后悔。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生气,林昭和她那几个崽子害的我挖粪不说,还得抄书,我手都抄肿了,我就想给她个教训,表示我不是好惹的,我没想偷。” 长剩被小朋友们抵制,头也抬不起,恨他娘恨的不行,不让他娘碰,垂头生闷气。 长剩娘伤心不已,也悔不当初。 林昭走过来,吃瓜群众主动让出路来。 “偷我家砖瓦的是你?”她停在长剩娘面前,红唇微启。 死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还是让长剩娘抬不起头,她脸色难看,别开头不看她。 “挺横啊。”林昭语气淡淡。 长剩娘眼冒怒火,大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嘿,偷儿这么狂!? “这么大声干什么。”林昭皱眉,带着大崽后退半步,防止她的口水喷到他们脸上,“还能怎么样,赔钱啊,偷东西还这么横,信不信我报公安呐。” 大队长怕她真去报公安,忙说:“大崽他娘,千万别报公安。事情闹大会影响咱们大队评先进,这不行。” “那又怎么了?”林昭不为所动,一副得理不饶人的傲慢模样,“说句不好听的,大队评不评先进跟我可没关系,让我吃亏……这不可能。” “……”不是,你倒是什么时候吃过亏啊! 大队长知道林昭脾气不好,态度很好的安抚她,“那是自然。” “长剩娘,你少说几句!”大队长无语的要命。 “偷东西本来就是你不对,态度好点,该道歉道歉,该赔钱赔钱,别害了大队。要是因为你的事丢了大队的先进称号,你就是全大队的罪人。” 事关自己的利益,周围看热闹的人表情都不对了,纷纷劝长剩娘。 “长剩娘,这事确实是你不对,你就听大崽娘的,她说啥就啥,赶紧把事情了了,这么僵着可不行,我们都有事呢。” “是啊是啊,砖瓦是你偷的,该你赔。” “那……证据,就是顾家的砖,都是你家长剩拿出来的,你狡辩不得,大崽他娘要是真报公安,遭罪的可是你啊。” …… 越听这些话,长剩娘心越慌,愤愤地瞪着林昭,“我赔你五毛,不,两毛钱……” 林昭撩起眼皮看她,那一眼嘲讽拉满。 “两毛?我给你两毛你去买几块试试。” 她神色一冷,“你要不是真心道歉赔偿,我不浪费这时间了,还是报公安。” 见林昭当真了,长剩爹急忙跳出来,狠狠瞪自己媳妇儿一眼,给林昭赔笑脸,“大崽他娘,我们赔,我们赔两块,够不?别报公安,看着都是一个大队的面儿上,别报公安。” 两块? 绰绰有余了。 “可以。”林昭同意。 她是不在意撕破脸皮,但毕竟还要在村里生活,得饶人处且饶人。 长剩娘抓挠男人的脸,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利,“你疯了?那可是两块钱啊!!!” “那你说怎么办?谁让你手欠的。”男人甩开她的胳膊,回家取了两块钱给林昭。 长剩娘目眦欲裂,想把钱抢回来,被硬拉了回去。 两口子一通对打,闹腾到晚上。 连续半个多月成为村里八卦的主角。 经此事,向来爱说人是非的长剩娘都不爱出门了。 林昭带着两个儿子回家,二崽气呼呼地说:“我以后再也不和长剩哥玩了!” “我们本来就不和他玩儿啊。”大崽纠正弟弟的话,以前长剩老取笑他们爹不管、娘不疼,他们才不和他玩。 “一辈子都不玩!”二崽较真又记仇。 “嗯嗯。” 林昭被两个崽的对话逗笑了,五岁半的小朋友嘴里说着一辈子,可太好玩儿了。 想起一整天没见龙凤胎,她便吩咐大崽二崽,“你俩去老宅接三崽四崽,我回家做饭,等你们回来饭就好了。” “嗳!” 没等小哥俩过去,顾母牵着矮墩墩、走路摇摇晃晃的人类幼崽过来,把孩子一送,她深藏功与名离开。 龙凤胎一天没见娘,见到林昭就开始嚎,豆大的泪从眼眶划落。 “坏!娘坏!”四崽紧紧抱着娘的脖子,哭的超大声,嫩呼呼的脸贴着林昭的脖颈,有水意顺着她的脖子滑下去,奶声奶气的哭音响起,“娘……不……带……宝。” 她一字一句控诉。 三崽抱着娘的腿嚎。 林昭被嚎的头疼,赶紧哄,“好好好,娘坏,娘坏,快别哭了,娘给你们蒸香喷喷的鸡蛋羹,放两滴香油,行不行啊?” 哄也没用,一岁多的小崽崽仍是哭。 这几天天天和娘待在一起,早养成了习惯,今天一醒来就没看见娘,两个小奶团子心里堆满了委屈。 “娘给你们拿糖吃,甜甜的,要不要?”自己的亲崽崽,该哄还得哄。 二崽凑过来,巴巴地问:“娘,你要给三崽和四崽啥糖?有我和我哥的份儿吗?” “你俩帮我先把弟弟妹妹哄好就有。”林昭说。 闻言,二崽眼睛机灵的转转,拿来龙凤胎的毛巾,逐个给他俩擦脸、擤鼻涕。 龙凤胎懵懵的,忘了哭。 再哭得酝酿情绪,果然不再哭了。 林昭:“……”真像演的。 三崽抬起水洗过的眼睛,脆生生地提醒她:“娘,糖。” “少不了你们的。”林昭点了点三崽的鼻尖,回屋取糖。 四个崽崽缀在她身后。 林昭打开柜子,隔层全是吃的,奶粉,麦乳精,大虾酥糖,冰糖,苹果,西瓜,黄桃罐头…… 好多吃的呀!! 看着这些吃的,打小填不饱肚子的大崽和二崽特别满足,眼睛亮如星子。 “娘,那是什么?”二崽踮脚,指着黄桃罐头,口水都快淌到地上。 “黄桃罐头,想吃啊?”林昭笑道。 “嗯嗯嗯。”二崽飞快地点着小脑袋。 “马上要吃饭,明天再吃。我明早放桌上,你们起来吃。” “好啊。”大崽说,“弟弟妹妹可以吃吗?” 林昭把糖给四个崽,给龙凤胎的经过处理,弄得碎碎的,保证不会噎到孩子。 “不可以,等他们再大些才能吃。” 二崽同情地看着弟弟妹妹,欢快地吃着大虾酥糖。 好在他不是一岁多的小朋友,他心中庆幸着。 第36章 “配一脸” 林昭锁上柜子,去灶房下面条。 面条煮熟后过冷水,又切了些黄瓜丝、胡萝卜丝,白水煮蛋对半切开,放入调料和肉酱拌开,味道不错。 两个崽吃的头也不抬。 “娘,凉面好吃,蛋也好吃,明天能再吃吗?”二崽把脸埋进碗里一阵猛嗦,吃的脸颊都是酱。 大崽瞧着弟弟脏兮兮的小脸,浑身都难受,老气横秋地叹气,忍着嫌弃给弟弟擦脸,“二崽,你吃慢点啊!” 五岁多的大哥愁的不行,小眉头皱到一起。 二崽抬着下巴,配合着他哥的动作,嘴上应着,转头就忘,仍是吃的狼吞虎咽。 见到大崽给二崽擦脸的一幕,龙凤胎学着二锅锅的模样,将小脸怼到大锅锅面前,小模样期待。 大崽:“……” 大崽重重叹气,却也给三崽四崽擦了。 “谢谢,大锅锅。”龙凤胎顶着红扑扑的脸蛋,叠着小奶音道谢。 橙黄的夕阳洒在院子,投下温暖的余韵。 林昭嘴角含笑,吃完饭后,把这画面画下来,打算过几天寄给顾承淮。 “崽崽。”她忽然喊。 “嗳!”大崽和二崽同时应声。 “……嗳!”龙凤胎也后知后觉地嗳一声,放下小碗,走过来往娘的怀里撞,嘴里发出咯咯咯的笑。 “娘,你有四个崽,你叫哪个?”二崽凑过来,嘿嘿笑道。 “叫你和你哥。”林昭轻拍他刺刺的小光头,“我要给你们爹写信,你们俩有话说吗?” 二崽想也不想的摇头,“没有,我跟我爹不熟,没有话说。” 林昭吸气,瞪着他,“怎么不熟了,你吃的用的都是你爹挣的,你爹在外面流血流汗,也很辛苦的,不能这样说,更不能这样想,我们要爱爹爹的啊。” 平心而论,顾承淮当丈夫、当父亲都是很好的,比好些人都好,尤其是村里的男人。 沉稳,耐心,勤快,眼里有活,有养家的能力、也有顾家的心。 他在家,她什么事都不用做,什么心都不用操。 别看村里人都暗中说她小话,但是她知道,她们是羡慕她。 二崽手动闭嘴,“我错了。”他马上认错。 “知道错就好。”林昭神色缓和,说着顾承淮的事,“你们爹是军人,军人的职责是什么?保家卫国,那身上的担子和使命重着呢,他得天天训练,特别辛苦。 有时候出任务还得抓坏人,流血又流汗的,比我们都辛苦,你们怨我都成,不准怨你们爹,顾同志很好的。” 大崽听的认真,知道爹会流血,脸上满是担忧,“娘,以后我能吃两碗饭吗?” 林昭疑惑,“为啥呀宝贝?” 她一句宝贝,大崽整个人都快迷糊了,白嫩了好些的小脸瞬间通红,哪还能想起自己要问什么。 “崽崽?”林昭轻喊。 大崽定了定神,耳根泛红,眼睛湿漉漉的,忍着被娘叫宝贝的羞涩,说:“我想快点长大,帮爹抓坏人。” “我也要帮爹抓坏人!!”二崽也说。 “我……我。”龙凤胎异口同声吐出个我字,把重在参与几个大字诠释的淋漓尽致。 “那得好好学习,我和你们爹都是高中生,你们最起码得是个大学生?”林昭又给几个崽打鸡血。 大崽手上收拾着碗筷,想起什么抬起头,看着他娘,“娘,我有好好学习的,你教我的古诗我都记得,字我也记得。” 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就是还不会写。” 笔在娘手里很灵活,在他手里根本不听话,他写不好。 “我也记得娘教的诗,字也记得,就是写的丑,梆梆哥说我写的字像鬼画符。”二崽大声道。 “你梆梆哥小时候字也丑,写字得练的呀,不练怎么会写的好看。”林昭的字是练过的,她连毛笔字都会写。 二崽不喜欢写字,一听说要练,笑容瞬间消失,垂下头,满脸都是愁容。 大崽问林昭,“娘也练过?” “练过啊,我写的字好看?”林昭得意地说。 这只是她万千优点里,不算起眼的一个小长处,不值一提。 “好看!”大崽点着头。 “你姥爷教我的,跟你们说,你姥爷的字才好看。”林昭想起她爹教她练毛笔字的过往,眼里盛满笑意。 “每年过年,好些人带着东西来家里求对联,求福字呢,所以我小时候是最受欢迎的小姑娘,大家都给我塞好吃的,那时的我啊,最喜欢过年了。” “我也喜欢过年。”二崽捧着脸憧憬起来,眼睛极亮,“过年热闹,有好多好吃的。” 他掰着手指一一列举着,“能吃饺子,还有肉和糖,门上贴对联,还放炮,噼里啪啦的特别热闹。” “娘,你以前都不给我和哥压岁钱,今年你给吗?”二崽笑着凑到林昭面前,眨巴着眼睛,神色期待。 “给啊。”林昭笑着应,“也把前几年忘记的,统统补给你们。” “等房子建好,我再让木匠给你们做个存钱罐,你们的压岁钱你们自己攒,想怎么花也由你们说了算。” 对小孩子来说,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财务自由呀! 大崽二崽比捡到十块巨款都高兴。 收下亲娘画的大饼,大崽笑容满面地去洗碗了,二崽也去帮忙。 林昭则给龙凤胎洗澡,把两个崽抱到床上,换上干净的衣服。 三崽四崽年纪小,晒太阳不多,皮肤像汤圆一样白,这几天吃的好,长了些肉,脸肉嘟嘟的,就连胳膊和腿也生出一节节嫩生生的肉圈,眼睛清亮有神,看着灵秀又可爱。 “你们乖乖的,娘去倒水。” 说着话,她往外面走。 床上的小兄妹俩急哼哼,胳膊腿齐动,想滑下床。 林昭听见动静,扭头,三两步走到床边,捞起两个崽,重新把他们放回到床上。 没等她说话,龙凤胎搂住她的脖子,紧紧的。 林昭只觉得不能呼吸,也不知道一岁多的小孩哪儿来的力气。 “娘。” “娘。” 两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响在耳边。 “娘不走。”林昭轻声细语地哄。 龙凤胎眨眨眼,肉肉的小胳膊慢悠悠松开,手却还攥着林昭的衣服,眼睛看着她:“不……走?” 小奶音带着迟疑的尾音。 “对,不走。”明早走。 三崽四崽放心啦,咧开嘴笑,露出几颗小乳牙。 大崽和二崽洗完碗,瞧见弟弟妹妹的洗澡水没倒,他俩顺手倒掉,又洗了手和脸,才回到屋子。 自从那晚拿着小枕头,和娘一起睡,之后林昭没开口让他俩回自己房间睡,小哥俩只当娘默认了他们可以和她一起睡,这几天连自个儿房间的门都没推开过。 大崽踮脚取了柜子上的宝宝霜,给自己和二崽抹完脸,爬上床,和弟弟妹妹玩起来。 太阳已然彻底落山,天却还是亮的,屋里熏了防蚊虫的艾草,没点灯,稍微有些暗却也暖。 “唉。”二崽趴在床上,忽然叹气。 林昭心里好笑,看向他,“叹什么气啊?” 二崽双臂放在身前,脑袋搭在胳膊上,右侧脸颊被压出一丢丢小奶膘,“什么时候能通电就好了。” “是啊。”林昭也希望快些通电,有电多方便啊。 拉住想一屁股坐到哥哥头上的四崽,轻轻拍了拍她的屁股,“别闹你二哥。” 四崽人小气性大,粉嫩的小嘴嘟了嘟,气哼哼地去找大锅锅了。 林昭无奈摇头,对二崽说:“要不买个手电筒,有手电筒晚上出门能方便些。” 二崽蹭地坐起来,语调上扬,“手电筒是啥?” 凡是新鲜的东西,没有他不好奇的。 “这么大,圆筒形状。”林昭用手比划着手电筒的大小,“手电筒身上有开关,一推开关,瞬间就亮了起来,能照明。” 二崽眼睛发亮,“买!” 才说完,他又皱起小眉头,“娘,爹汇的钱够买手电筒吗?” “要是不够怎么办?”林昭好奇二崽会怎么回答。 “不够?”二崽整张脸都皱起来,忽然脑子灵光乍现,攀住她的手臂,神情期待,“娘,你再带我和我哥去县里,我们给爹打电话,我去要钱!!” 林昭:“……” “你可真是你爹的好二儿。” 二崽以为自己被夸,挺胸抬头,明亮的大眼睛弯起来,凑过去和娘贴贴,嘴巴像染了蜜。 “对啊对啊,我是娘和爹的好二儿。” “娘,爹啥时候回来?”一向没心没肺的二崽竟关心起他爹来,“爹要是再不回来,我走路上看见他都不认识了。” 大崽陪龙凤胎玩儿,也竖着耳朵听。 “不知道啊,你爹也想我们,他要是有空会回来看我们的。”林昭搂住二崽的小肩膀回道。 她也想崽他爹了。 “娘,我想看爹的照片。”二崽拉了拉林昭的衣摆,清亮声音放软,冲他娘撒娇。 “等着。”林昭起身,取来她和顾承淮的结婚证。 说是结婚证,其实也就是一张纸,怕时间久放坏,顾承淮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个透明塑料将其封住,因此过去几年还跟新的一样。 二崽双手往裤腿上蹭蹭,确定没汗后,才小心翼翼接过那纸。 照片上是一对年轻男女。 青年穿着军装,眉骨深遂,双眼犀利有神,头发极短却衬的他五官愈发优越立体,鼻子挺直,嘴唇厚度恰到好处,军人的果敢坚毅扑面而来,一个字——俊。 那姑娘赫然是林昭,长的鼻子是鼻子、眼是眼,肤色白皙,眼睛弯成月牙儿,任谁看这都是个漂亮姑娘。 “娘真好看!!”二崽抬眼看看林昭,又低头看照片,如此反复几遍,边说边点头。 林昭伸手捧住他的脸,把他的脑袋往旁边挪了挪,“看你爹。” “哦。”二崽这才看他爹,目不转睛地盯了许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是半晌没说一句话。 好一会后,突然开口,“娘,你和我爹结婚,是不是因为我爹长的俊啊?” 大崽也凑过来看爹娘的结婚照。 听到弟弟的问话,也看向他娘。 “是啊。”林昭嘴角泛开的笑都带着甜意,她理直气壮地说:“谁不喜欢长得俊的。” 纤细白嫩的手指轻点结婚证上的照片,“你们爹俊,我长的也不差,这就叫天生一对。” “要不是有俊俊的爹,和我这个好看的娘,你们几个能长的这么好看吗?” 林家人都长的好,林昭找对象的眼光被拉高好大一截,长相和能力基本齐平,缺一不可。 大崽觉得娘说的有道理,一本正经地点头,悄悄说了句他奶总爱嘀咕的话,“我奶说,她第一次看见娘,就觉得娘和爹配一脸。” 林昭看着他笑,“还有下一句?” 大崽抿嘴笑,没说话。 嘴快的二崽学着顾母的语气,说:“……可惜是个娇生惯养的,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管,唉。” 林昭搂住二崽的脖子,把他拉到怀里,作势要捏他的嘴,笑着逗他,“让你再嘴快,让你再说。” 二崽慌乱捂自己的嘴,脸上的笑灿若骄阳,“不说啦,不说啦。” “哥,帮我!” 大崽还没怎么样,也被林昭抱住。 “哈哈哈哈……”屋里传出两个小朋友欢快的笑声。 龙凤胎见娘和哥哥们在玩,也凑过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咯咯咯笑着。 和孩子们玩了一会,三崽四崽你踹我脸、我啃你屁股地睡着了。 林昭按计划教大崽二崽背诗、习字、学数学,后又带着他俩给顾承淮写了封信。 小哥俩脑袋抵着脑袋嘀嘀咕咕说着什么,随后要求把自己写的鬼画符的字一同装到信封寄过去。 林昭欣然答应,“你们爹看见了,一定会高兴的。” 两个崽心里美滋滋,看过照片后,对他们爹的陌生都少了。 林昭把信和两个崽写字的纸装到信封,从柜子取出两颗宝塔糖,递给小哥俩。 “一人一颗,吃掉。” 二崽毫不犹豫塞到嘴里,甜甜的,“娘,这个糖好吃,以前都没见过,还有吗?” “没了,一人只能吃一颗,打虫的。”林昭说。 二崽表情僵住,“啥虫?” “……肚子里的蛔虫。”乡下的小朋友喝凉水是家常便饭的事,肚子里都有蛔虫,两个崽晚上嘎嘎磨牙,还会肚子疼、拉肚子,必须打虫。 虫? 他们肚子有虫!? 大崽面露惊恐,低头看自己的肚子,小嗓音带着哭腔,“娘,我和二崽是不是快死了?”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二崽也白了脸。 他猛地抱住林昭,哭得凄惨。 “娘呜呜呜,我不想死,死了就见不到娘,吃不到娘做的饺子、酸菜鱼和凉面了,我还没考上大学,还没帮我爹抓坏人,我舍不得死……” 越说他越委屈,“谁家小朋友才五岁半就要没命了呀,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呜呜呜。” 第37章 “连埋哪儿都想好了” 大崽也一脸绝望。 他默默靠在林昭的怀里,眼睛掉金豆豆,吸着鼻子。 “我还想赚钱给娘买好看的裙子,没机会啦,我长不到柜台那么高了。” 小朋友恳求地看着他娘,难受地说:“娘,等我死掉你能不能把我埋在咱家院子,我想永远看着娘……” 短短时间,他连自己埋哪儿都想好了。 听到他哥这么说,二崽眼里的光彻底黯淡下来,鼻孔吹出个伤心的鼻涕泡。 偏偏怕吵醒睡得小肚子一起一落的龙凤胎,两个当哥哥的小家伙压低声音,哭的小声又凄惨。 林昭被小朋友跳跃的思维整的一愣一愣,回过神来,见两个儿子耷拉着脑袋,无声落泪,像蔫儿了的茄子。 她伸手捏住大崽的小嘴巴,连呸好几下,“谁说你俩要死了,快呸呸呸。” 大崽眨着水亮的眼睛,动了动嘴,可嘴巴被捏着呀,呸不出来。 “呸呸呸!”二崽学着他娘连呸三声,哭得发红的眼睛却是亮了亮,脸凑到林昭面前,激动地问:“娘,我和我哥不会死?” 五岁多点的小朋友压根不知道死是什么,他们的理解是,人死了,不能跑,不能跳,吃不了东西,还得被埋进小土堆里,哪里也不能去……这对小朋友而言,已经好可怕好可怕了啊。 大崽屏息凝视着娘,满脸紧张。 “打个虫而已,拉出来就好了,什么死不死的。”林昭替两个崽擦掉脸蛋上的眼泪,又不放心地提醒:“晚上要是不舒服要及时告诉娘。” 二崽一喜,拉住他哥的手,高兴地说:“哥,咱俩不会死,咱俩能活到一百岁。” 得知好消息,大崽也很兴奋,瞧见林昭裙子上的水意,那是他和二崽的眼泪。 小家伙后知后觉害羞,目光闪躲,趁林昭不注意用小手擦她肩上的水渍,发现印子还在,神色呆滞。 察觉到林昭的目光,他紧张地说:“娘,你的裙子脏了,我明天给你洗。” “没事啊,洗洗就干净了,娘明天回来自己洗。”林昭好脾气地说。 她拍拍两个崽的脑袋,“去洗洗,该睡觉了。” “好。”两个小朋友手牵手出了房间。 林昭坐到书桌前,取出一个硬皮本子,扭开钢笔笔帽埋头写字。 {六月二十七日晴转阴 今天弄到几颗宝塔糖,给大儿子和二儿子吃,两个崽听说是打虫的药,吓坏了,哇哇大哭,说着可可爱爱的童言童语: 二崽:我舍不得死……谁家的小朋友才五岁多就要没命了呀…… 大崽:……没机会啦,我长不到柜台那么高了。 五岁的小朋友真可爱啊,尤其是顾同志和林同志家的崽崽!} 写完后,寥寥几笔把刚才的情景画出来。 吹鼻涕泡的二崽,失魂落魄的大崽,呼呼大睡的龙凤胎,桌上的煤油灯都有一席之地。 大崽和二崽洗完脸,进来见到娘坐在桌前垂首写什么—— 她左胳膊支着下巴,右手随意的写写画画,唇角染笑,侧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温柔动人。 两个小男孩走过去,站在林昭左右两侧,他们踮起脚,努力将双臂搭在桌面上,探头瞧着。 “娘,你又给我爹写信?”二崽睁着漂亮的大眼睛,好奇地问。 他的眼尾还有些泛红,长而卷的眼睫毛沾着水意,专注地看人时,纯真又干净。 “不是啊,我在写有关你们的成长记录,等你爹回来让你爹看,这样顾同志就知道你俩是怎么长大的了。”林昭浅笑道。 大崽提出要求,“娘,我能看看吗?” “可以啊。”林昭把本子给他,出去洗漱。 二崽蹬蹬蹬跑到他哥旁边,和大崽脑袋挨着脑袋看。 他们认识的字不多,但是能看懂画。 “哥,这是我呀。”二崽指着画上的一个小娃娃,激动地说,“我吹了个鼻涕泡哈哈哈,娘画的真好看。” 大崽赞同地点头,“娘真厉害。” 他仿佛被鼓舞到,肃着脸,认真道:“我也要和娘一样厉害。” “嗯嗯。” 大崽又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合上本子,将其放在桌上。 “咕噜噜……”二崽肚子响了一声。 他低头看自己肚子,说:“哥,有虫子在我肚子里打架。” 大崽安慰弟弟,“别怕,娘说我们吃的是打虫糖,等虫子被打死,咱俩明早起来拉出来就好啦。” “我不怕,我连蛇都敢打,才不怕小小的虫子。”他神气地说。 这话正好被林昭听进耳朵。 “嗯?”她没动嘴,吐出个特别危险的语气词,“你打蛇?” 林昭眉头紧锁。 想打娃了怎么办? 二崽看娘的脸色不对劲,站姿都笔直了,连那短短的头发茬子都透出乖巧。 “没有啊,娘听错了,我说的是……”他脑瓜转的飞快,临时想到个理由,“我说我打舌。” 他吐了吐舌头,用手一指,“是这个舌。” “谁再说咱家闲话,我用弹弓打他舌头!” 林昭:“……” 没好气地白二崽一眼,“你就瞎扯。” 她屈指,轻点儿子的额头,神情严肃,“有的蛇有剧毒,被咬一口你小命就没了,离那玩意远点!” “大崽,你盯着点你弟。” 养儿子真是操不完的心。 “嗯。” 当晚,林昭醒了好几次,醒来后挨个儿大崽二崽的额头,没发热,也没别的情况,她才放心。 转眼,天亮了。 林昭早早起床,收拾出去舅舅家要带的东西。 一袋挂面,二十枚鸡蛋,2斤猪肉,2个苹果,一根腊肠。 超重的礼。 但是对比当年舅舅为自己做的,又不算什么。 林昭把所有东西装进网兜,又给崽崽们准备今天的口粮,一个苹果,一瓶黄桃罐头,一把大虾酥糖,还有些白面,一小块猪肉。 这些尽够几个崽吃两顿的,甚至还多。 要知道有的家里连吃饱都做不到,早饭更是不吃的。 忙活完,林昭带上东西出门,大黄跟在她身后。 “好好看家啊。” 大黄仰头,冲她汪一声。 林昭笑笑,脚步轻快地离开,往县里走去。 来到供销社后,找采购订了辆女士自行车,得到回复说,过两天才能到货。 她又去买了块手表,当场戴上。 李芬见林昭掏钱掏票这么干脆,满腹疑云,这姑娘不是乡下的吗,怎么花钱一点也不心疼? 她夸道:“你皮肤白,戴手表好看。” 王菊点点头,小声:“好看。” “谢谢。”林昭也觉得好看,时不时看一眼,心里美的不行。 不多时,供销社涌进好些人,售货员都忙起来。 丰收大队。 大崽和二崽醒来,第一时间先往茅厕冲。 “哥,我先去,我快拉裤子啦。”二崽急得夹腿。 见状,大崽忙跑去隔壁。 “婶婶,我想用你家茅厕。”大崽手上捏着几张草纸,捂着肚子,急得脸蛋通红。 王春花赶紧说:“去去,茅厕没人。” 大崽都没时间说谢谢,直往茅厕冲。 王家的茅厕简陋,凸字形,用两块板搭着,坑里都是蠕动的小东西,臭味冲天。 大崽汗毛尽数竖起。 他太急了,赶紧脱掉裤子蹲下,噗嗤一下,出来了。 一低头,瞧见里面夹杂的虫,又恶心又害怕。 大崽心里的小人儿啊啊啊啊叫个不停。 不敢多看,继续拉。 肚子空了后,克服心理阴影,用光手里的草纸,提起裤子出了茅厕。 就在这时,二崽冲进王家的门,大声说:“哥,我拉了好多虫子,你拉出来了吗?” 大崽木着脸,“……拉出来了。” “娘说的没错!”二崽一拍手,语气兴奋,“拉出来就说明咱们肚子里没虫了,对?” “对!”大崽肯定点头,严肃地看着二崽,“二崽,以后我们不能喝凉水,要喝凉白开。” “嗯嗯。” 两个小朋友的对话被王春花听了一耳朵。 “大崽,二崽,你们说啥呢?啥虫啊?” 大崽回答,“我娘昨天给我和二崽吃了颗甜甜的糖,说可以杀小朋友肚子里的虫,我和二崽都拉出了虫。” 王春花的孙子,王大壮愣愣的,捧着脸,惊恐道:“大崽,二崽,你们肚子里有虫?” “肚子为啥会有虫啊?”大壮小朋友一脸茫然,“人肚子里有虫不会死掉吗?你们为啥没变成小土堆呀?” 二崽险些脱口而出一句你才变成小土堆呢,被他哥拉住。 大崽沉稳解释:“我娘说常喝凉水的话,肚子里会生虫,是蛔虫,人不会死,但是会肚子疼,也会拉肚子,吃了糖把虫子排出来就好啦,我和二崽全拉出来了,我们肚子没虫了。” 大壮想起自己总喝凉水,眼神惊恐,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奶,我肚子也有虫!?”他害怕地说。 王春花忙问大崽,“大崽,糖还能打虫啊?你娘从哪儿弄到的糖?” “不知道。应该是在县里买的。”大崽猜测。 话说完,他牵着二崽回自家去了。 王春花冲到茅房,在那新鲜的一坨,确实看见一些虫。 真能拉出来!! 她惊讶不已。 见孙子垂头丧气的,王春花说:“别怕,等大崽娘回来,奶去问问情况。” 顾母瞧见两个崽从隔壁回来,眼神疑惑,“你俩去隔壁干啥?” “我去借茅厕。” 听见大崽的话,顾母更纳闷儿了。 咋滴,家里的茅厕盛不下他的小屁股? 二崽话多,嘴巴不停,把他和他哥拉出虫的事告诉给他奶。 顾母一惊,“拉出虫啦?” “是啊,奶不信的话我带你去看。”二崽完全不知道尴尬、不好意思是何物,拉着他奶去看他拉出的五谷个轮回之物。 顾母不嫌弃,真去看了。 “你说你娘给你俩吃了糖,你们就拉出了虫子?” 二崽点点头,“是呀。” 他舔了舔嘴唇,“那个糖还怪好吃的。” 又轻轻一叹,“就是一个小朋友只能吃一颗。” 顾母:“……”你还想天天吃,天天拉虫不成? “你娘还有那糖吗?” 大崽回答:“不知道。” “得,等你娘下班,我问你娘。”顾母说。 惦记着龙凤胎,她快步朝屋里走,三崽四崽已经醒来,两个小的脑袋挨着脑袋,盯着屋顶看,安安静静的,很乖巧。 “醒来了啊。” 听见熟悉的声音,床上的奶团子翻身坐起来,奶声奶气地喊:“奶!” 这两声让顾母的心都软了下来。 “嗳!” 给小孙子小孙女穿好衣服,带他俩出去洗脸。 二崽捧着一个黄桃罐头出来,对顾母说:“奶,帮我拧一下盖子,我要吃罐头。” “一大早就吃罐头?”想着两个崽刚拉出虫子,顾母怕罐头太凉,和他俩打商量,“中午再吃罐头,早上吃点热乎的,刚拉完虫子。” 大崽很好说话,便道:“行。” “煮个白粥?”顾母问。 “可以的。”大崽说。 二崽问:“奶,喝完白粥能吃苹果吗?” “你们娘还给你们买了苹果?”顾母觉得老三媳妇真会惯孩子,不过比之前万事不管强,她没意见。 “是啊,可红的苹果。能吃不?”二崽追问。 “能啊。”顾母道。 “奶你等会帮我们切一下,我和我哥一人一半。”二崽不客气地提出要求。 大崽拿着奶粉从屋里出来,打算给龙凤胎冲奶喝,听见二崽的话,看着顾母道:“奶,我的苹果分你一半。” 顾母当然不会和孙子争一口吃的,但是不影响她心暖啊,摸摸大崽的大圆脑袋,满脸慈爱,“奶不吃,大崽吃。” 上班忙起来的时间过的很快,吃完中午饭后一刺溜到了下班时间。 顶着刘春花红的白眼子,林昭面不改色地准时下班,没多待一分钟。 至于同事的背后议论,她完全不放在心上。 还是那句,只要不舞到她面前,她可以当不知道。 和昨天一样,先去邮局寄信。 “林同志,你买手表啦,真好看。”梁怡夸道。 看着普通的手表,戴在林昭手上好看的让她也想买个这个牌子的。 林昭轻笑,“谢谢。” 说了两句话,她离开邮局,去了纺织厂家属楼。 宋舅舅二十来岁进厂,在厂里干了三十来年,早被分了房,那房子分的早,对比别家的房子,属实不小,五十多平的两居室呢。 此时,宋舅妈在家,她是夜班,这会才刚睡醒。 听见敲门声以为是老宋回来了。 “云程,去开门。” 宋云程认命地起身,打开门。 随即愣住。 第38章 “血脉压制” “云程。”林昭眉眼染上一层浅笑,西斜的阳光打在她身上,格外美好。 “昭昭姐?”宋云程惊声。 话说完,侧开身,让林昭进屋,扭头向屋子,扬声道:“妈,我昭昭姐来了。” 宋舅舅家有两个儿子,一个叫宋云程,一个叫宋云锦,都比林昭小,一个十七,一个十五。 宋舅妈闻声,忙走出来,看见林昭后狠狠愣了下,眼里情绪复杂,嘴上忍不住刺了句,“难为你还记得家里的门朝哪边开。” 语气带着说不出的埋怨。 哪能不埋怨呢? 她和老宋没一点对不住林昭这个外甥女的,他们吃什么给她吃什么,甚至时不时给她煮个蛋。 家里最好的床给她睡。 她长个子时,老宋给她订羊奶,连云程和云锦都没有。 她舅上晚班累到不行还抽空接送她…… 可她呢? 结婚后没再登门,这都几年啦?? 都几年啦!!! 老宋嘴上不说,晚上总烙饼,翻来覆去睡不着。 毕竟是打小养在跟前的姑娘啊,跟亲生的也没差了,孩子一年两年不登门,三年四年见不着一面,心能不凉?! 林昭把东西塞到云程怀里,走向宋舅妈,亲亲热热地搂住她。 “这是我家,我怎么会不知道门朝哪边开啊。” 姑娘家嗓音又甜又软,整个人也香喷喷的,宋舅妈身上刚竖起的刺咻的软下,嘴却不留情,“小骗子。” “嘴上说着这是你家,几年没见你上门,咋?嫁出去连舅舅都不认了?你这个没心的坏丫头。” 话虽这么说着,也没使劲推林昭。 宋云程瞥见他娘的表情,心里一叹,之前说的那么狠。 ……不来就不来,来了我也要把人赶出去! 您倒是赶啊! 察觉到儿子的视线,宋舅妈感到不好意思,推开林昭,“都多大人了,还动不动抱人,也不嫌肉麻。” 边说,起身给林昭冲麦乳精。 宋云程撇撇嘴。 注意到昭昭姐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他重重一哼,抱胸靠在柜子上,吐槽:“我妈真偏心,到底谁才是亲生的啊。” 林昭冲他弯眸,“我虽然不是亲生的,但舅舅舅妈待我好,舅舅舅妈的养老也有我一份。” 少年白眼一翻,声音带着些许埋怨,“给爸妈养老有我和云锦,你嘛,有心就多过来几趟,我爸妈惦记你。” “我肯定常来。”林昭好脾气道。 宋云程觉得昭昭姐像变了个人,神情古怪地看着她,还想说什么,宋舅母端着搪瓷缸出来。 没说一句话,将其放到林昭面前。 她心里的气可没全消。 “哇,是麦乳精啊,谢谢舅妈。”林昭笑容甜美,眉眼间皆是笑意,语气不自觉放软。 宋舅妈还是没说话,也不看她。 林昭像是看不出她的刻意疏离,挨着她坐,高兴地说:“舅妈,我有工作了!” 宋舅妈这才看向她,连问好几个问题,“哪儿的工作?上班了吗?累不累?” “供销社的售货员,昨天刚上班,不累。”林昭逐个回答完大舅妈的话,亲近地搂住她的胳膊,表情娇俏地说:“我就知道舅妈关心我……” 宋舅妈拔自己的胳膊,不让她搂,却被抱得很紧,整个人都快气笑了。 捏林昭的脸。 “好好一个漂亮姑娘,跟谁学的这么厚脸皮,你不知道尴尬吗?” 林昭神色无辜的摇头,“不知道啊。” 皮了一下后,她神色认真地道:“我只知道舅妈生我气是应该的,几年不上门确实是我不对。” “我知道错了,舅妈能不能别和我计较,原谅我这一回啊。” 宋舅妈本就疼林昭,小姑娘又说着软话,她心底的坚冰化开一角。 拍拍她的手。 硬邦邦的声音软下来。 “供销社的售货员是好工作,也是你喜欢的,既然进去了就好好干。” 她愿意说这话,说明她不再计较了。 林昭悬了一路的心落回原地,抬手拖来自己带的东西,一个个拿出来。 “舅妈,这是我给你和舅舅带的东西,都是吃的,我现在有工作能挣钱了,肯定不能空手来啊,希望你们喜欢。” 宋舅妈知道乡下日子苦,不愿意收她东西,说:“家里什么也不缺……” 怎么可能不缺?就算舅舅和舅妈是双职工,月月有工资和票据,但养着两个大小伙子,大的过两年要结婚,小的还在上学,压力不小。 “我才不管。”林昭打断宋舅妈的话。 “……”这很昭昭。 宋舅妈眼睛染开丝丝无奈,“还是这么任性。” 林昭神采飞扬地接话,“你们惯的。” 她把东西都取出来。 肉,鸡蛋,白白的挂面,一根腊肠,两个苹果……都是特别好的东西,哪一样都很难买的。 “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宋舅妈惊了一下,不赞同地说,“云程,把东西装起来。昭昭,你带回去给大崽他们吃。” 想到近一年没见大崽几个,又说:“等你休假了,把大崽几个带来,你舅舅很惦记他们。” 宋云程蹲在小木桌旁边,听他娘的收拾东西,被林昭拦住。 “不准装,你一边去。”林昭瞪他,音调扬起,不好惹地说:“我带来的东西能带回去?别让我打你。” 她说打人那是真打,当初宋舅舅和宋舅妈去上班,宋云程和宋云锦两皮猴由林昭看着,她脾气不好,调皮捣蛋的兄弟俩挨过不少揍。 他俩可怕林昭呢。 血脉压制不是说说的。 宋云程收回手,老实坐回去,要多乖有多乖。 等坐回去,他才意识到自己竟被唬住了,瞬间无语了。 不是,他心虚什么?该心虚的应该是他姐啊! “……”宋舅妈狠狠瞪儿子。 没出息的。 宋云程不为所动,哼,他妈偏心,他干啥都是错。 “吃饭了吗?”宋舅妈看着林昭,问她。 林昭道:“随便吃了点,不怎么饿,等回去吃。” “以后中午我让云程给你送饭。”宋舅妈瞥了眼桌上的东西,语气不容拒绝。 宋云程不敢有异议,“好,妈说什么就什么。” “不用了,我自己带饭……”林昭话才说到一半,被宋舅妈抢断,“带什么饭,带的饭不新鲜,尤其是大夏天的,吃坏肚子怎么办。” “反正云程也要吃,多加点米的事,不影响啥,还是说……你说把这里当自家只是嘴上说说,其实心里和我们并不亲?” 听舅妈这么说,林昭忙否认,“哪有啊。” 见宋舅妈盯着自己看,她稍作犹豫,干脆应下来,“那我厚着脸皮应了,明天我带口粮来。” “成。”宋舅妈说,“等会儿留下来一起吃?” “今天就不了,没给家里说,我怕大崽他们等急了。”林昭喝着舅妈冲的麦乳精,笑着解释。 “也是。”宋舅妈没勉强,饭什么时候都能吃,又问:“大崽几个是你婆婆照看着?” “对,他们奶照顾,我放心。”顾母勤快,人也爱干净,对孩子还上心,由她带孩子,林昭很放心。 “你婆家是不错。”宋舅母对顾家的人品表示赞赏,看着林昭笑了笑,“你眼光还行。” “舅妈,你笑啦,你是不是不怪我了?”林昭笑吟吟的,歪着身子,把脸凑到宋舅妈眼前。 宋舅妈拍拍她的手,叹声道:“当长辈的,哪会真的跟看着长大的孩子计较,那以前的事过去也就过去了,以后你在县里上班,要常来看看,你舅舅惦记你。” 她也惦记。 “好。” 林昭没在舅舅家多待,快五点时告辞离开。 宋舅妈担心她回去太晚有危险,没拦着,对宋云程说:“云程,去借老赵家的自行车,你去送你姐。” “嗳!”宋云程马上出去借自行车。 宋家也有自行车,但被宋舅舅骑走了。 很快,宋云程借到自行车,宋舅妈手里拿个软垫子绑在自行车后座。 “路上慢点儿。”宋舅妈扬声叮嘱,眼里都是笑。 林昭跳上车,冲她挥手,“舅妈回去,我明天再来看你和舅舅。” 迎着夕阳,一车两人离去。 宋舅妈扭头回家。 厂里的家属楼共五层,宋家在三楼的边户。 这楼没什么隐私,谁家来个亲戚,马上就会传开。 “老宋家的,刚刚那是……你家老宋的外甥女,叫昭昭?”宋家的邻居刚下班,站在旁边看了好一会,现在才问出口。 “是昭昭,小姑娘进了供销社当售货员,来给我和她舅舅说。”宋舅妈笑容满面。 “进了供销社?”邻居一脸震惊,“这可是好单位啊,没想到她居然一声不响地成售货员了,这工作好,适合她。” 这时,与宋舅妈不对付的二楼某住户出现,歪着嘴,露出个讥讽的表情,说着风凉话:“成售货员又咋,还不是沾不上光。” “那姑娘几年没上你家门,这会忽然冒出来,肯定又想占便宜,小心被算计的裤衩都不剩几条。” 她想把自家侄女说给宋云程,被宋舅母拒绝,之后就整天说宋家闲话。 宋家人勤快又踏实,没啥好说的,就用林昭攻击他们,总说老宋和老宋媳妇是个蠢的,养了个白眼狼…… 这几年,宋家可被厂里好些人看热闹、笑话。 宋舅妈没搭理,并肩和邻居上楼,边走边感慨地说:“我家昭昭长大了,怪叫人窝心的。” 邻居很配合,“咋了?” “小姑娘才上班第二天就巴巴地带着东西来看我和她舅,拿了挂面,两斤肉,两个大苹果,一根腊肠,还有二十来个鸡蛋,我都怀疑她把家里的好东西都搬来了,她还说啥,说以后要给我和她舅舅养老……”宋舅妈笑了,眼角挤出一道道岁月痕迹。 “我有两个儿子,哪需要她一个小姑娘养老啊,不过孩子有心,我这心里真是暖啊。” 邻居最知道老宋两口子对那个外甥女有多好,那根本就是当亲生的。 林昭几年没上门,她心里也没少嘀咕,觉得小姑娘没良心。 听到林昭带这么多东西过来,很是惊讶,也替老宋两口子高兴。 “人家说,钱在哪儿,心在哪儿,东西在哪儿,情在哪儿,你这个外甥女没白养。” 宋舅妈笑容更大,“我从来没觉得白养,昭昭是我和老宋看着长大的孩子,她什么样我们都知道,几年没上门那也是有原因的呀。” “那会老宋给她找的临时工飞了,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她把自己嫁出去,嫁人没到一年又怀了孩子,两胎四个宝。 咱们都是女人,知道养孩子多耗人,哪有时间来县里啊,这不,孩子大一些昭昭不就来了,我们宋家没有白眼狼。” 她说这番话声音没收着,家属楼里好几个人都听进耳朵,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是了是了,养孩子是耗人,没想到你家外甥女都有四个孩子了,真是好福气。”有那儿媳妇三年没怀上的婶子羡慕地说。 “老宋家的,你外甥女进了供销社,瑕疵品很好弄?都是熟人,要是有给我们个便利呗。” …… 宋舅妈随口应着,往家里走。 到家后,那笑都没落下。 真爽快! 这堵在心口的郁气可算散了! 收好昭昭带来的东西,那两斤肉和挂面单放出来,拿到公共厨房。 邻居瞧见她手里的肉,足足两斤之多,当即道:“这肉是你那外甥女拿来的?” “那可不,家里的肉票用完了,不是昭昭孝顺,他舅今天可吃不上肉。”宋舅妈站在她旁边处理肉,眼里堆满笑。 她又洗了把青菜,切了豆腐、胡萝卜等,切一块肉一起炒。 顿时。 香气四溢。 惹的整栋楼都能闻到。 小孩被香的哇哇叫,闹着要吃肉。 大人凶巴巴地嚷:“吃啥肉吃肉,哪里来的肉票,再闹腾揍死你!” “哇呜!!!!”暴烈的哭声此起彼伏。 才回家属楼的宋舅舅满脸困惑。 直到有人告诉他,昭昭来了。 他锁好自行车,快步上楼,推门而入,眼睛四处扫视,隐含期待却又很好地被他藏起来。 惦记着外甥女,连屋里浓浓的饭香都忽略了。 宋舅妈道:“回来了,吃饭。” 宋舅舅坐下,半分钟不到,没忍住问:“就咱俩?” “不然呢。”宋舅妈摆放好碗筷,努力憋笑,故意当没看出他的心思。 宋舅舅终是没忍住,“不是说昭昭来了?人呢?” “噗——!!”宋舅妈乐出声。 “……”宋舅舅看着她不说话。 笑完,宋舅妈才道:“回去了,说是没给家里说,急着回家看孩子。我让云程送她。” 宋舅舅点了点头。 “吃面。”宋舅妈道,“这肉和挂面都是昭昭送来的,你今天可得多吃点。” 宋舅舅心口热乎乎,转而想起昭昭在乡下,吃顿肉都费劲,当舅舅的又操心起来。 “我记得家里有几个肉罐头,改天给昭昭送过去。” “你以为我没给啊。”宋舅妈白他一眼,“昭昭硬是拒绝了。” 说着又笑起来,“告诉你个好消息……” 第39章 “她总有使唤的人啊” 她语气认真,又透着无法忽略的喜气。 宋舅舅停下嗦面条,抬头看向自家婆娘,额头几道深深的纹路。 “啥好消息?”他问。 “昭昭成供销社售货员啦!!”宋舅妈语调轻扬,脸上溢满笑容,高兴的很。 宋舅舅捏着筷子的手一紧,神色惊喜,“真的?” “那还能有假!昭昭专程来说的。” 宋舅妈想起昭昭今儿个的打扮,笑着说:“昭昭今儿个穿着簇新簇新的白衬衣,到脚踝的麻布裙子,手腕上还戴了个新手表,说是承淮昨天刚寄来的票,才买的。” “那小脸唇红齿白的,俏的嘞,没受一点苦,比刚毕业那会气色都好,我能看出来她过的好着呢,现在成售货员了,以后日子指定更舒坦。” 宋舅舅一直操心着林昭这个唯一的外甥女。 这几年他也不是没给她找工作,可找到的都是进车间的工作,一站站几个小时,夏天闷热,冬天也难熬,年轻小姑娘干上几天手都裂开了。 他自己能吃苦,却舍不得自家昭昭受这苦,想找个轻松体面的工作。 可是。 县里的工作本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寻常的工作都难找,想要找如售货员这样轻松又体面的,难度更大。 “确实是个好消息。”宋舅舅重重呼气,压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被挪开,“是承淮帮忙找的?” 宋舅妈点点头,“也是赶巧了。” “承淮有个战友的大舅哥是供销社的主任,刚好供销社扩建,需要再招两个售货员,我们昭昭是高中生,有关系、有学历,工作就成她的了。” 宋舅舅知道来龙去脉,也觉得昭昭运气好,“她向来运气好。” 上一天的班确实饿了,猛地嗦两筷子面条,想起个事儿,宋舅舅又问:“昭昭中午咋吃饭?” “从明天开始我让云程去给她送。”云程是个临时工,没那么忙,等他忙起来,让云锦送,宋舅妈心里早有打算。 宋云程:“……”亲妈? 宋云锦:qaq 宋舅舅嗯一声,“我把自行车留下。” 夕阳缓缓落下,西边天连同大片大片的云,都被染成橙红色。 骑自行车比走路快多了,就是废屁股。 “云程,你找到工作了没?”林昭动了动身体,试图转移注意力。 嘿,瞧不起谁呢!? 宋云程撩了下前额的头发,说:“姐,你以为我是你啊。” “我不像你那么娇气,我啥活都能干,那找个工作对我来说不是简简单单嘛。” 林昭晃着脚,没生气,她是娇气,吃不了苦。 宋云程蹬着自行车,继续道:“我进了电机厂,临时工,我估摸着,明年能转正。” “对了,你是正式工?”他问。 林昭点头,想到云程瞧不见,说:“板上钉钉的事。” 这就叫朝中有人好办事。 “真让人羡慕。”宋云程语气充满羡慕。 “你没让舅舅替你想想办法?” 宋云程一下笑出声,“姐你说的是找关系,我哪敢说,我敢提我爸能揍死我,老宋的脾气和我姑一样暴躁,打人可疼呢,我还是慢慢熬着。” 林昭拧他胳膊。 骑车少年表情扭曲,疼得嘶嘶叫。 “姐,亲姐,你想掐死我呀。”宋云程差点没跳车。 “叫你胡说!”林昭又给他揉揉被自己掐的地方,没好气地说:“我娘和舅舅的脾气都很好,说话从来不大声,哪里脾气暴躁了。” 脾气都很好?!! 宋云程胳膊一抖,车头左右乱晃。 稳住车后,侧头,脸上写满震惊,“那还不暴躁?!” 想到他爸对昭昭姐说话轻声细语的样子,他又换上一副了然的表情,“也是,我爸从来不凶你,对你永远都笑眯眯的……” 少年不满地嘟囔,“到底谁才是亲生的啊。” 宋云程载着林昭回到大队。 他是陌生面孔,长的精神,还骑着自行车,一出现便被村里的大娘婶子盯上了。 等看见后座的林昭,神色瞬间变了,眼里的探究怎么也藏不住。 宋云程脑子一转,马上猜到这些人在寻思什么。 朗声道:“姐,到了。” 这一声姐喊的异常嘹亮。 姐? 林昭有弟弟!? 大队长媳妇上前几步,笑着问:“承淮媳妇儿,你还有弟弟?我咋记得你只有三个哥呢。” 瞎说,她明明有四个哥!! 不想村里人看笑话,乱传自家的事,林昭没多说。 “这是我表弟,我舅妈让他送我。” 大队长媳妇儿点着头,“原来是你舅家的。” 林昭是个高调的,有个厉害的城里舅舅的事,大队没人不知道。 因为这,没人敢舞到她面前。 大队长媳妇儿打量着宋云程,眼睛里闪烁着精光,追问:“小伙子,有对象没?没对象婶子给你介绍啊。” “行啊。”宋云程竟是答应了,然后叭叭地说:“我家三个工人,婶子介绍的姑娘也有工作?” 大队长媳妇一噎,笑容瞬间淡了。 她都是乡下的,在去哪儿找有工作的? 全大队,也只出了林昭这么一个有铁饭碗的姑娘啊。 “你条件蛮高的嘛。” 宋云程一脸不赞同,“不高啊,哪里高了,我家三个……” 他随意比了个三,“三个工人,都是铁饭碗,要求女方有工作一点也不过分。” “在城里,没工作就没粮,没粮连饭都吃不上,这是很现实的问题,不能不考虑。” 听到这话,大队长媳妇儿及村里的大娘婶子,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 “也是啊。” “家里三个工人,想找个有工作的对象,是不过分。” 宋云程认真点头,对啊,不过分呢。 背着热心说媒的大娘婶子,他冲林昭眨眼。 眉眼上挑,眼睛如星,露出洁白的一排牙齿,少年意气扑面而来。 “回家。”林昭朝他招手。 “……”姐,能不能别像招呼小狗一样的喊他。 宋云程眼神幽怨。 乖乖跟上去。 他没急着回县里,因为他想看一眼大崽几个。 等他回去,他爸妈一定会问,如果答不出来又会被嫌弃。 宋云程和林昭去顾家,看着眼前的土房,他愣在原地,脸上写满不可思议,还有些心疼他姐。 “姐,你就住这里?” “对,这我家。”林昭坦然点头,眼神威胁地睨着他,“怎么,我家不配你上门啊?” 宋云程哪是这个意思,气呼呼地推车进门。 他真蠢啊。 心疼个蛋。 看到家里来了陌生人,大黄耳朵竖起,汪汪叫,龇着锋利的牙,威胁低吼。 琥珀站在妈妈旁边,也叫着,看着那凶奶凶的。 “大黄,琥珀,自己人。”林昭说。 大黄确实有灵气,她的话才落,就不叫了,和琥珀一同上前,围着女主人疯狂摇尾巴。 “姐,你养狗了?你居然养狗!?”宋云程说话语调一声高过一声,担心地皱眉,“姐,你吃的饱吗?” 林昭觉得他在说废话,“当然吃的饱,吃不饱我怎么可能养狗,我脑子没问题。” 宋云程放下心来,盯着大黄和琥珀,眼神有些嫌弃,“好丑。” 吃他姐一记眼刀后,又换了说辞,“……看着挺机灵。” 林昭满意地收回视线,挨个儿摸摸两只狗狗的头。 宋云程问道:“姐,大崽他们呢?” “可能在老宅或村里玩。”林昭说。 “我去找他们!”宋云程兴冲冲的,想着小孩子都喜欢坐自行车,又把车推出去,骑着车满村找大崽几个。 林昭见时间不早了,洗了手脸,进灶房做饭。 之前抽奖抽到两袋红烧牛肉面,面饼不小,干脆全煮了,多打几个鸡蛋,放些小青菜,应该够。 够不够的就这样,方便。 云程等下还得回县里呢。 宋云程慢悠悠蹬着自行车,满村找大崽二崽,喊人的声音嘹亮。 “大崽!” “二崽!!” 大崽和二崽正和铁锤瓜分罐头,吃的腮帮子鼓起来,听见有人叫他们名字,捧着罐头瓶,循声走过去。 看见个陌生人。 二崽瞧见宋云程……的自行车,眼睛一亮,抹了下嘴,快速走过去,盯着他的车瞧。 “哥,快来看自行车!” 喊完他哥,抬头看向宋云程,不见外地问:“你谁呀?来我们大队干啥?你这自行车多少钱买的?” 小朋友眼睛明亮如星子坠落其间,笑容可爱又灵动,很是讨喜。 宋云程一眼便喜欢上他,笑着问:“你是大崽还是二崽?” 二崽是个机灵鬼,才不会轻易说自己是谁,抱胸站在那里,轻抬下巴。 “是我先问的你,你先说你是谁,我再考虑要不要交你这个朋友。” 宋云程看着小朋友拽拽的样子,憋笑快憋出内伤了。 “……咳,我是你舅舅。”他说。 “?!”二崽脸上冒出个大大的问号。 舅舅? 他和大崽肩挨着肩,和他哥咬耳朵,“哥,这人肯定是个可恶的拐子,他冒充舅舅,我们把他骗到大队部,让大队长抓住他,让他再骗小朋友!” 二崽嗓门儿大,压低声音也小不到哪里去。 他说的话,尽数被宋云程听进耳朵。 “……!!”少年嘴角抽搐。 初见,他的亲外甥,大声密谋,要把他送进去!! “我真是你们的舅舅,不信回家问你们娘。”宋云程又无奈又苦涩。 大崽二崽一愣,整张脸都亮起来,小哥俩牵着手拔腿就跑。 一股脑跑回家。 看见家里门开着,脸上的笑比太阳都耀眼。 “娘!” “娘!!” 两道愉悦激动的声音由远及近。 “娘,你回来啦!”二崽冲到灶房门口,大声说:“娘,你回来怎么不叫我和哥,我和哥等你好久了,等的我们都饿了。” 闻到灶房里传来的香味,他口水都快淌下来。 “娘你在做啥饭,好香啊,有我和哥的份儿吗?!” 大崽还记得宋云程,扒着门框,小脑袋往里探,“娘,有个骑自行车的怪人说,他是我们舅舅,我们有这个舅舅吗?” 什么这个舅舅那个舅舅的,林昭觉得小朋友说话真有意思。 “是啊,骑自行车去找你们的人也是你们的舅舅,除了他,你们还有个小舅舅,不过他还在上学,有机会带你们去看他。” 大崽声音清脆,“好。” “娘,二崽的肚子快饿扁了,我想吃饭。”二崽捂着咕噜噜叫的肚子,冲他娘撒娇。 “饭好了,带你舅舅洗手。”林昭发话,把煮好的面盛到碗里。 宋云程没想蹭饭,虽说从灶房传出的香味让他不自觉吞咽口水。 “姐,时间不早了,我回去吃。” “别废话!”林昭瞪他。 宋云程噤声,摸摸鼻尖,老老实实随二崽洗手。 二崽偷笑。 当舅舅的揉外甥的脑袋,“你头发呢?”他洗着手问。 二崽挠了挠扎手的脑袋,说道:“让剃头匠剃了,我娘说光头凉快。” 宋云程不怎么信,肯定是他们头上有小生物,被他姐嫌弃的。 大崽用毛巾擦手,时不时看新舅舅一眼,“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问你娘。”宋云程把皮球踢回去。 大崽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不用问,肯定是娘照顾他们太辛苦,没时间介绍这个舅舅给他们认识。 洗完手,宋云程和两个崽去端饭。 进灶房后,香味更加浓郁。 这味道让人无法形容。 三人都给香迷糊了!! 他们眯着眼睛笑,鼻头快速耸动,似是想把香味全吸进自己胸腔。 一大两小表情同步。 “姐,你做饭手艺越来越好了,闻着香,吃着肯定更香。”宋云程想起以前,昭昭姐偶尔也做饭,随随便便倒腾的,都比他妈用心做的好吃。 他爸说,这叫做天赋。 一点没错啊。 “赶紧吃,吃完你还得回县里,早点出发,省的天黑看不见路。”林昭说。 宋云程点头,埋头吃面,一筷子卷曲的面塞嘴里,瞳孔张大,同时竖起大拇指。 “绝了!!” 夸一句,飞速炫起来。 大崽二崽饿坏了,同样把脸埋进碗里,呼啦啦吃着,香的说不出话来。 宋云程是城里的孩子没错,但也很少吃的这么舒坦。 一碗面下肚,他扶着肚子站起来,“舒服啊!” 见大崽二崽收拾碗筷,忙要帮忙。 大崽伸手拦住他,“娘说舅舅急着回县里,我和二崽收拾。” 宋云程觉得两个外甥的动作过于熟练了,好奇地问:“平常也是你俩洗碗?” 大崽淡定地点点小脑袋,“娘辛苦,我和二崽会洗。” 宋云程就觉得,跟两个崽相比,他好废啊。 “你们真厉害。”他夸赞。 他姐以前使唤他和云锦,现在使唤大崽二崽。 她总有使唤的人啊。 第40章 “双标” 大崽腼腆一笑。 “我和我哥是我们大队最厉害的小朋友。”二崽仰着头,骄傲的像只孔雀。 林昭扛着半袋米走出房间,看见云程和两个崽相处愉快,心说不愧是舅甥,几句话就熟悉起来了。 “云程,帮我把口粮捎回去。” 宋云程接过袋子,固定在车头,用力时感觉裤兜有东西。 想起忘记把东西给两个外甥,掏出兜里的糖,全部给了大崽二崽。 “大崽,二崽,我给你们带的糖。” 大崽和二崽看向林昭,娘一点头,他俩才收下。 “谢谢舅舅。”两道童音响起。 “不用谢。”宋云程推着自行车出门,笑着说:“改天跟你们娘去县里,我带你们去玩儿。” 二崽语气欢快,“好~!!” 他俩也送新舅舅到门口。 此时才有当舅舅实感的宋云程心满意足,揉揉两个崽的脑袋,看向林昭,“姐,我先回了,有时间带大崽二崽回家转转。” “知道了,路上小心。”林昭嘱咐。 宋云程挥挥手,蹬着车离开。 少年人一身牛劲,干什么都风风火火,肆意挥洒汗水。 他迎着最后一缕残阳离开,眨眼便消失在村口。 “娘,你什么时候带我和哥去舅舅家?”二崽小小的手窝在林昭掌心,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她。 林昭思忖片刻,说道:“等我哪天不上班,带你俩去。” “好欸。”二崽眸光骤亮,和他哥脑袋顶脑袋,小声叽叽咕咕说着什么。 林昭低头看着,眼睛染笑。 她牵着两个崽去老宅接龙凤胎。 坑坑洼洼的土路向远处延伸,没了太阳,天还是亮的。 村里的小孩满地跑,大人拿着凳子坐门口唠嗑,人人手上一把蒲扇,时不时拍打一下,在打蚊子。 陆家门口支起好几张涂着红漆的大桌子,桌上红漆斑驳,看着有些年头。 地面不平,一个桌角下垫了块木头。 察觉到林昭的目光,不等她问,大崽主动说:“是陆家的那个军人叔叔要结婚,他对象是来咱家找茬的小苏。” 顾母叫苏玉贤小苏,两个崽也学着她喊小苏。 “那是长辈,喊小苏是不是不礼貌啊?”林昭没发火,笑着反问儿子。 二崽环着手臂哼哼,一脚踢飞脚边的小石头,撅撅嘴,“她骂人,骂人才不礼貌。” 大崽怕娘生弟弟的气,急忙解释:“娘,我们只在你面前喊,有外人在,我和二崽都是喊苏姨的。” 他也不喜欢苏玉贤。 她说他们可以,但是不能说娘不会教小朋友! “你们心里有数就好。”林昭没训斥儿子,她巴不得全家离苏家和陆家远点。 纤细柔软的手指捏捏二崽的脸颊。 小朋友每天早晚抹宝宝霜,脸变的细腻软滑许多,摸起来绵绵软软的,像在捏棉花。 林昭改捏为揉。 揉搓好一会,笑道:“我不在家,离这家人远点,去玩也带着大黄。” 对大黄,她很放心。 “娘你放心。”二崽的脸被揉成奇奇怪怪的样子,小朋友很喜欢和娘亲近,丝毫不介意,咧嘴笑着,“我和哥不跟那个陆宝珍玩。” 他还小声吐槽,“她是个哭包,我们不喜欢和哭包玩。” “那,如果四崽变成哭包,你们也不喜欢四崽?”林昭笑问。 “不一样啊。”二崽非常有责任感,大声道:“四崽是妹妹,妹妹怎么样我都喜欢,我是哥哥,哥哥要保护弟弟妹妹的。” 林昭想起自己在原书学到的一个词语,很符合二崽此时的嘴脸,“双标。” 和顾承淮一模一样。 二崽眼里满是疑惑,“娘,双标是啥?” “双标就是你刚刚的嘴脸,对别的小朋友和自己妹妹两种态度。”林昭唇角压不住的笑。 “那很正常啊,比起外人,我当然更喜欢家里人,更喜欢……娘。”二崽冲她灿烂一笑,笑的人心里软趴趴的。 “是嘛,我可记住了,要是哪天你喜欢外人胜过喜欢家里人,我就不要你这个儿子了。”一想到书里二崽变成那副脑残样子,还走上犯罪道路,林昭快要吐血。 二崽要真变成这样,她真能不认他。 小朋友被吓成表情包,狠狠抱住他娘,急切道:“我喜欢外人干啥,我只喜欢娘,喜欢哥,喜欢弟弟妹妹,喜欢铁锤,喜欢……” 他列出一串人,嗓子都喊哑了,只想向他娘表忠心。 “好啦好啦。”林昭拍拍他的脑袋,让他安静点,“你心里记得就好。” “嗯。”二崽脸颊鼓鼓的,认真点头。 大崽拍拍胸脯,“娘,我会看着二崽的。” “好。”林昭笑着应。 说话间,来到顾家老宅。 见到林昭娘仨,顾母迎上来,开口就道:“老三媳妇儿回来了。” 林昭搂住冲上来抱住自己的龙凤胎,笑着颔首,“嗯,三崽四崽没闹腾?” “没有,都乖着呢。”在亲奶奶心里,四个崽是全公社最乖的,哪家的孩子都比不上他们。 四崽软乎乎的手抓住林昭的胳膊,小短腿努力攀着她的腿,试图往娘身上爬,小奶团手黏糊糊的,像是糖化开了。 林昭洁癖发作,眉头不着痕迹地一蹙。 就在这时,大崽从兜里掏出破布帕子,包住四崽的手。 四崽茫然抬眼,大眼睛满是疑惑、不满。 “不能用你的脏手手碰娘啊。”大崽一本正经地教妹妹。 小奶团瘪瘪嘴,委屈地看着大锅锅,奶声奶气吐地吐出两个字,“宝,乖。” “没说你不乖啊。”大崽忙哄妹妹,看一眼林昭,又很快收回目光,对妹妹说:“娘爱干净,哥带你洗手手,然后再抱娘,好吗?” 四崽看看大锅锅,又看看娘,点点小脑袋。 “好~~” 大崽带着妹妹去洗手洗脸,三崽也被二崽抓过去。 等孩子们离开,顾母让梆梆给林昭拿个凳子,又让顾澜给她三婶儿倒水。 “谢谢娘。”林昭坐下,用手捶小腿。 “累了?”顾母关心地说,“大队离县里远,你走路来回肯定累。你写信给老三,问问他能不能弄到自行车票,要是能弄到票,买辆自行车,有自行车你上班也方便。” 林昭嘴角翘起,抬起手腕露出手表,声音染笑,“崽他爹寄了票,自行车我都订了,过两天到货,今天先买了手表。” 她皮肤白,戴上手表,两者相得益彰的好看。 顾母没扫兴,张口就夸:“好看,有手表上班看时间也方便。” 顾澜倒好水,放到三婶面前,悄悄看一眼林昭的手腕。 小姑娘星星眼。 三婶戴上手表真好看啊。 察觉到林昭温柔含笑的目光,她红了脸,忙低下头。 “谢谢三婶送我饭盒。”顾澜小声道。 林昭莞尔,“不用谢啊,家里正好多一个,你又刚好需要。” 见小姑娘仍不好意思,她说:“要是实在过意不去,我不在的时候,你替我多看顾看顾大崽他们。” 顾澜郑重点头,“我会的!” 林昭塞给她一把大虾酥糖,“去玩儿。” 顾母欣慰,倒不是因为那一把糖,就是觉得老三媳妇儿把自己当顾家的一份子了,心里高兴。 “对了,老三媳妇儿,我听过大崽和二崽说,你给他们吃了打虫的糖?这糖是从哪儿买的,梆梆他们能吃不?要是能吃,我也想给他们买点。” 知道林昭讲究,她没说自己去茅厕看到虫的事。 “不用买,我手里有多的,分五颗给家里的孩子。”林昭说。 顾母当即道:“哪能让你花钱……” 拒绝的话没说完,林昭直接打断她的话,“一颗糖也就五分钱,我又不缺这三毛钱。” 顾母一噎。 三毛也是钱。 “好,那我就替梆梆他们谢谢你了。” 林昭摆摆手,很直接地说:“顾家的孩子娘你教的很好,我很喜欢,这点小事不用谢。” 想到宝塔糖没有鱼鱼的份儿,担心二嫂多想造成误会,她多说一句:“宝塔糖二岁多的小朋友不能吃,所以没给鱼鱼准备。” 赵六娘原本就没多想,听到林昭的解释,笑道:“还是弟妹考虑的周到,你要是不说,我们还真不知道那糖鱼鱼不能吃。” “是啊。”黄秀兰也附和,“我都不知道有打虫的糖。” 她满肚子不解,“糖能打虫,这谁能想到啊。” “有糖吃,家里的小崽子该乐疯了。” 顾澜给林昭递了个蒲扇,林昭对她笑笑,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 三崽四崽洗好手脸,摇摇晃晃朝他们娘跑来,撞进林昭的怀里。 “娘!” 小团子高兴地叫着,嗓音软软甜甜,黏人的很。 林昭把龙凤胎放到腿上,给他们扇蚊子,也没忘招呼大崽二崽,“你俩靠过来点,我给你们也扇扇,小心被叮一身的包。” 大崽不愿意让娘受累,接过蒲扇,挥动手臂,对着林昭扇。 “娘,我来扇。”他一点不觉得累,心里还很高兴。 爹说他不在,他和二崽得保护娘,得帮娘做事,得孝顺娘,他记得爹的话呢! 赵六娘瞥一眼把凉席铺到院子,翘着二郎腿躺在那里晃腿的两个儿子,只觉得眼睛疼。 同样是儿子啊,别人家的咋那么贴心呢。 两岁的鱼鱼学着大崽,给她扇风,小模样认真极了。 老母亲的心化了,把小女儿抱进怀里,满嘴乖乖地喊。 “还得是女儿,生那儿子有什么用,除了和人打架能壮胆,平常一点用也没有,不如女儿,娘的鱼鱼啊。” 赵六娘亲亲女儿的脸,对梆梆和来妹有多凶,对鱼鱼就有多温和。 来妹翻了个身,趴在凉席上,晃着腿,“娘,我想改名字!” 赵六娘敷衍地看他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在女儿身上,随口道:“找你爹,你爱怎么改就怎么改。” 反正她都有闺女了,小二的名字改了就改了。 来妹兴奋地弹起来,找上他爹顾玉成,“爹,我想改名字!” 顾玉成问:“行,想改成啥?” “顾霸王!”来妹说的铿锵有力。 他爹一噎。 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啥意思啊? 来妹不解,追着顾玉成,“爹,咋样嘛,你理理我啊,到底给不给改?” “改个球,还霸王,我把你打给王八。”顾玉成推开儿子的小黑脸,打发他,“去去去,一边玩儿去!难得有个清净的时候。” “嘁。”来妹不怕死的嘁他爹,翻个白眼,“重女轻男,偏心。” 顾玉成扬起手,来妹急忙跑走,重新躺在凉席上,翘起二郎腿,哼哼唧唧的,很不高兴。 他老早想改名字了,他觉得自己的名字和村里的招娣、来娣、盼娣和旺娣没啥区别,人家是求弟,他是求妹。 可是妹妹已经有了啊。 想到总被人取笑名字,来妹不晃腿了,陷入自闭。 二崽也在凉席上,听见他的叹气声,拿胳膊肘子撞他,“来妹哥,你咋了?” “你要是还当我是哥,叫哥的新名字。”来妹说。 “……霸王哥?”二崽试探地叫,表情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难听二字几乎要化成碎纸条,扑到来妹脸上。 “好听?”来妹没注意,还得意洋洋,这是他给自己想了好久的,超霸气的名字。 可惜他爹不同意给他改。 皮小子耷拉下脑袋,浑身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气息。 “不好听。”二崽头摇的像拨浪鼓。 来妹瞪大眼睛。 咋可能? 他从知青嘴里知道的这两个字,觉得特霸气。 二崽眼神肯定,又说了一遍,“真的不好听。” 嚓啦! 来妹躺回去,身体笔直,生无可恋。 林昭没忍住笑出声,语气带着安抚意味。 “先别急着绝望,等你上学肯定要改名的啊,来妹和大崽二崽的名字一样,是小名,你爹娘逗你玩呢。” 她没记错的话,梆梆有大名,叫顾星野。 只是他习惯了小名,大名没什么人叫,以至于绝大多数人以为他没大名。 来妹眼睛逐渐有了光,弹坐起来,不好再找爹娘,他看着顾父,打商量:“爷,你帮我取大名?” “谁生的娃谁取名,你爷不管。”顾母直接推了这事。 除非儿子儿媳妇发话,她不想多事。 来妹不想让爹娘取。 瞧瞧他爹娘取的名字,梆梆,来妹,鱼鱼,哪个好听啊?! 他眼神恳切地望着顾父,“可是爷取的名字好听啊。” 二崽眼睛一转,蹬蹬蹬跑向顾父,用小胳膊给他捏肩捶背,小脸堆满笑。 “爷,你累一天了,我帮你捶捶背。” 顾父嘴都快笑歪了。 “好好好,你给爷捶。” 孙子孝顺,他欣然接受。 二崽捶了好一会,胳膊发酸,速度慢下来,攥起小拳头慢慢地砸。 见顾父很满意自己的服务,他笑嘻嘻地把脸凑过去,说出目的。 “爷,要不你顺便也给我和我哥,还有三崽四崽取个名字?” 第41章 “总把女娃气哭” 顾父看向林昭。 “这……”当着老三媳妇儿的面,顾父可不敢自作主张,摸摸孙子的头,眼神慈爱,“这得看你爹娘的意思。” 听到这话,二崽扭头看林昭。 “娘,我有大名吗?”他脆生生地问。 天渐渐暗下,黄秀兰点上灯,暗黄的光斜照在他身上,小孩眼睛明亮清澈。 “暂时还没有,看你爷愿不愿意帮你取。”林昭这话等于把起名权交给崽崽他爷。 顾父听出她话中的言外之意,高兴地搓手,又怕起不好,紧张道:“还是你跟老三起,我认识的字不多,取名是大事,关乎大崽他们的一辈子,马虎不得。” 林昭没回答,把选择权给大崽二崽,“你俩的意思呢?想让谁取?” 二崽说:“我想爷给我取。” 大崽也点头。 和不咋熟的亲爹相比,他更愿意让打小带他们上山下地的爷爷取。 林昭巴不得——她不怎么会起名,顾承淮也一样。 想到男人当初张口就来的,红星、国庆、建军等又红又专的名字,再对比顾父给顾承淮几兄弟取的名字,她觉得公爹太会起名了。 “那就麻烦爹了!”她不客气地把难题推出去。 上年纪的人最喜欢被需要的感觉,顾父当即翻出本残破字典,皮质封面早已斑驳脱落,内页泛黄破损,还有鼠齿啃噬的痕迹,破烂不堪。 他坐在煤油灯下,用粗糙的手小心地捻开纸页。 暖黄的光晕漫过弯曲的脊背,在墙面上投出个专心的剪影。 顾父在忙活,其他人压低声音在说话。 龙凤胎窝在林昭怀里昏昏欲睡,林昭轻轻拍打小团子的背哄着,小声问:“娘,我听大崽和二崽说,村里要办喜事了?” 顾母都不想提那两家的事,老三媳妇儿问,她也直言不讳。 “是要办喜事,就在明天,你就当不知道,别管。” 林昭本来就没想掺合,“娘会去帮忙吗?” “我得去,到底是一个村的,一个人不去也不合适。”顾母从她怀里接过睡着的三崽,顺手擦掉小孙孙嘴角泛出的口水,“孩子都睡了,我送你们回去。” 黄秀兰主动把四崽接过去。 四崽肉肉短短的胳膊轻轻一动,她马上拍拍小家伙的背,小奶团子陷入更深的梦乡。 老三媳妇儿把孩子送到老宅,是他们占便宜。 林昭给大崽二崽准备那么多好吃的,昨天是鸡蛋和半碗米,今天又是苹果、白面和罐头,还有‘老大’一块肉。 虽然不是给他们吃的,但是用给两个崽炒肉的油锅炒菜,青菜都变得有滋有味。 更别说大崽二崽是大方的孩子,肉给铁锤吃,罐头也给他分。 五岁半的小朋友都不计较,她们大人不能连小孩都不如。 林昭牵着大崽二崽走到路上,许多村人还在各家门口唠嗑,见到这一幕,心思各异。 承淮家的真是好福气,婆婆妯娌都惯着她。 路上,林昭等人遇上刚好在遛弯儿的苏玉贤和陆宝珍。 “大崽哥哥,二崽哥哥。”陆宝珍甜甜地喊。 二崽时刻记着娘的话,看见她脑子警铃响起,扯着嗓子大喊:“大黄,琥珀——” 扑簌簌。 大榕树上偷摸休息的鸟吓得一哆嗦,展开翅膀飞上天。 树下大爷感觉脑门儿一热,伸手摸去,湿湿热热,很臭。 竟是坨大的。 站起来骂:“哎呦该死的鸟!哪里不能拉!净往人头上使劲……” 大爷捡起片树叶往头顶抹,嘴里骂骂咧咧。 骂完鸟,朝二崽喊:“二崽啊,你奶是大嗓门儿,你也是,你不愧是你奶的亲孙子。” “那是!”二崽神气地应着。 见大黄带着琥珀跑来,小朋友一把抱住大黄的脖子,整个身体伏在大黄身上,哼哼唧唧地说:“大黄,你来的正是时候,有大哭包想讹我们。” 陆宝珍知道他说的哭包是自己,气得小脸一恼,嗓音带着委屈,“顾二崽,你欺负我,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二崽撇撇嘴,无所谓。 上次在家里,大黄和琥珀没来前,陆宝珍眼睛暗幽幽地盯着他娘,二崽也感觉到危险。 怎么说呢? 就像他好生生蹲在山脚的柳树下玩,耳边传出粗重腥臭的喘气,一回头,一头体型庞大、浑身竖起坚硬针毛的野猪居伏地凑到他眼前。 吓的人头发都要倒竖起来。 “不理就不理,你不理我那真是太好了!”二崽露出高兴的表情。 他知道陆宝珍害怕狗狗,抱着琥珀,站到他娘和他哥身前,以保护者的姿态。 陆宝珍委屈地抽噎。 落在村里人眼里,便是二崽把小姑娘气哭了。 “二崽,你把宝珍弄哭喽。” 村里的老人忆起些往事,哈哈大笑,“二崽像他爹,承淮也不爱搭理女娃,也总把女娃气哭。” 林昭头一回听村里老人说起,少年时期的崽崽爹,耳朵竖的老高。 二崽咧着嘴笑,骄傲的挺胸抬头,“我是我爹的儿子,肯定像我爹啊。” 不高兴被人冤枉,他又解释:“我离陆宝珍八丈远,我怎么弄哭她啊,大人也不能随便冤枉小朋友啊,我娘我奶我大伯娘可都在呢。” 张嘴就来的那人神色讪讪的,清了清嗓子,不自在地说:“我开开玩笑,怎么你还信了。” 二崽瞪大眼睛,不赞同地说:“我娘说,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我不想跑断腿,叔,你以后别开我玩笑,我不喜欢。” 开玩笑的青年还能说什么。 “好,不开你玩笑,再也不开你玩笑了。” 这个二崽真不好惹,全大队小孩子的嘴都长他脸上了! 整天把我娘说、我娘说挂嘴边,早晚变成娘宝崽。 顾母说:“二崽,回,你娘明早还要上班呢。” “嗳!”二崽语气轻快,抱着琥珀,像个小卫士般,护送家人回家。 苏玉贤突然喊道:“林昭。” 林昭没理,脚下速度加快,头也不回地离开。 “困死了,走快点。”她催促着大崽和二崽。 苏玉贤:“……” 她想黑林昭几句,动动唇,正要说话,却见吃瓜群众散开,各回各家了。 村里人都觉得她拎不清啊,谁家好姑娘没嫁人就和男人不清不楚,还替他带娃,这么上赶着,真不知道咋想的,没有尊严的吗? 陆宝珍拉扯苏玉贤的上衣,“后娘,我要和大崽二崽玩!” 苏玉贤不想再用热脸贴林昭一家的冷屁股,觉得很丢脸,没急着应下,只是问:“为什么啊?村里那么多小孩,你和他们玩不行吗?” “不行!不行!不行!”陆宝珍摇着头,小嘴一瘪,两条小短腿在地上使劲蹬踹,双手在空中胡乱飞舞,扯着嗓子叫嚷,“我不要跟别人玩,我就要和大崽哥哥和二崽哥哥玩!” 苏玉贤头疼,怕她影响明天的婚礼,半蹲下身搂着她哄,还没说话先被踹了两脚。 “嘶!” 她使劲抱住陆宝珍,诱哄:“娘给你想办法,娘一定让他们和你玩,快别哭了。” 陆宝珍抹掉脸上的泪珠,看着大崽二崽离开的方向,勾唇笑起来。 她的眼睛又黑又深,冷得刺骨,简直不像人的眼睛。 苏玉贤不经意间看见,一股凉意从脚底板迅速蹿遍全身,心瞬间沉下去,惶恐袭上心头。 这时,陆宝珍冲她笑笑,张开手臂,“后娘,抱我回家。” 苏玉贤后退,仿佛眼前的不是个小女孩,而是什么可怕的怪物。 “后娘?”陆宝珍笑容无害又干净。 苏玉贤怎么也忘不了刚才看见的那一幕,嘴角勾起的弧度不自然。 指甲掐着掌心,她蹲下,抱起陆宝珍,身体僵硬。 陆宝珍搂着她的脖子,不忘提醒:“后娘,你说的明天想办法,让大崽哥哥和二崽哥哥陪我玩。” 她埋在苏玉贤肩头,软绵绵地出声威胁,“答应我的你必须做到,不然我告诉我爹,让我爹休了你。” “……好。” ? 林昭回到家,取来五颗宝塔糖给顾母。 顾母高兴收下,“回去我就让梆梆几个吃了,你插上门,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呢。” “好。”林昭把她和大嫂送到门口,目送她们远去,插上门,开始洗漱。 一天没见,大崽有好多话要和娘说。 小朋友端个小凳子坐在那里,边用蒲扇扇蚊子,边说:“娘,我今早去隔壁借茅厕,隔壁的婶婶问我打虫糖的事。” 林昭洗掉脸上的泡沫,用毛巾擦脸,随口道:“她想给大壮吃一颗。” 大崽说:“嗯嗯,大壮听说我和二崽拉出虫子,他肚子里也有虫,都吓哭了。” “那我等下给你一颗,你给隔壁送去。”林昭很大方,一颗宝塔糖在外面就几分钱,她是抽奖所得,不要钱,并不心疼。 “好。”大崽先应下,接着又问:“要多钱?” “不要钱。”林昭笑大儿子是个小财迷,轻声解释:“远亲不如近邻,隔壁一家人不错,娘乐意白给。” “再说,和邻居处好关系,你们要是有什么事,也有人帮忙。” 大崽早熟,听懂了他娘的言外之意,娘是为他们着想呀。 他满脸笑,“谢谢娘。” “谢什么,当娘的为自己的儿子打算是应该的啊。”林昭倒掉盆里的水,回屋取宝塔糖,交代大崽几句,让他送到隔壁。 大黄跟上。 琥珀躲懒,趴伏在狗窝里,伸展四肢,却是没往前半步,只睁开圆溜溜的大眼睛瞅一眼,又重新窝回去,闭上眼,小肚子鼓起又落下,发出细细软软的呼噜声。 “二崽,娘去洗澡,你要困就先睡,不困就和琥珀玩。” 此时天刚黑,院子点着煤油灯。 二崽坐在灯前。 “娘你去洗,我在门口守着你。” 林昭没多想,说道:“好,不准玩火。” 说完她去洗澡了,工具当然是盆,新房没盖,先将就下。 大崽带大黄来到隔壁,说明来意。 王春花一喜,“原本想明早问你娘,那我收下了,帮我谢谢你娘,以后要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 “好。我娘说晚上注意点大壮,要是有发烧的症状,需要及时降温。”大崽把娘交代的事,一五一十告诉王春花。 王春花认认真真记在心里。 “嗳,你娘真仔细。” 大崽笑呵呵,听见别人夸他娘,比听到别人夸他都高兴。 办完事,小朋友带着大黄回家。 王春花看着一人一狗进门,这才回自家,给大壮吃了宝塔糖,怕儿子儿媳睡太死,让孙子今晚睡他们屋,她亲自照看。 大崽说可能发烧,还是注意点,免得好事变坏事。 - 宋云程哼哧哼哧回到县里,到的时候,天已彻底黑下来。 还掉自行车,爬上楼,推开自家的门。 刚放下东西,还没喘口气。 坐在沙发上的宋舅舅开口问:“把昭昭送回去了?大崽几个怎么样?” 宋云程:“……”亲爹,您是真的不把我当人啊。 也不问他吃没吃。 “让我先喝口水行吗?”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砰。 宋舅舅把自己的搪瓷缸推过去。 “喝。” 宋云程受宠若惊,嘿嘿一笑,端着搪瓷缸喝起来。 啧啧,没想到他还有机会喝到他爸的茶。 他一阵牛饮,宋舅舅心疼的直抽抽,没忍住道:“解解渴就行了啊。” 宋云程适可而止。 把搪瓷缸还回去。 宋舅舅一看,空了大半杯,脸色瞬间黑黢黢。 宋云程心虚挠头,急忙转移他爸的注意力。 “大崽几个都挺好,我姐请我吃了顿面,那面看着奇奇怪怪,每一根都是弯的,也不知道她咋做的,味道特好。” “我吃了一碗,吃的好饱。” “对了,那是我姐让我带回来的口粮。”他指着带回来的袋子。 宋舅舅凉凉地看他,“让你送你姐,没让你蹭饭。” “我姐让我吃,我不敢拒绝,怕被揍。”宋云程说。 宋舅舅瞪眼,“胡说八道,昭昭温温柔柔的,啥时候揍过你。少败坏你姐名声。” 宋云程:“……”好好好,不愧是亲舅甥,说话都一个调调。 “……哦。” 宋舅舅不满他的回答,“哦什么哦,态度放端正。” 宋云程站直身体,敬个礼,声音嘹亮,“是,我姐温温柔柔,是我记错了!” “小点声,邻居都睡了!”宋舅舅嫌弃道。 端着搪瓷缸回屋。 工具人宋云程打着哈欠,胡乱洗了脚,回自己屋子。 正要睡,上铺垂下个黑脑袋,宋云锦好奇地问:“哥,姐真请你吃面啦?” 宋云程被吓一跳,差点起来揍他。 “你小子又偷听墙角。” “嘿嘿。”宋云锦不好意思地嘿嘿笑,“我也好奇啊,我都好久没见姐了。” “哥,你再给我说些姐和大崽他们的事呗。” 宋云程翻过身,“把你脑袋收回去。” - 大崽二崽睡着后,林昭唤出抽奖转盘。 右侧任务栏一闪一闪,提示着任务完成。 [购得一块手表,取悦了自己,这是自我馈赠的仪式感,奖励100积分。] [与久不联系的家人重建联系,亲情升温,奖励200积分。] [宝塔糖,名副其实的杀虫神药。你给八个小朋友杀虫,用心呵护祖国的花朵,奖励80积分。] [煮一次红烧牛肉面,奖励5积分。] …… 七七八八,得到390积分。 加上之前攒的,总共733积分。 又可以抽个大的啦。 林昭神情喜悦。 第42章 “可以亲” 老宅。 顾父还在翻字典。 他取名很纠结,先找到寓意好的字,组拼,念起来要顺口,确定后还得找有文化的人问问。 当初给几个儿子取名,花了大半年。 顾母坐到他旁边,字典上密密麻麻的字,看得她眼睛发涩,“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的意思是,反正你在给四个崽取名字,干脆把来妹他们的一起取算了。” 顾父沉默了足足十几秒,捏着字典的手指都在颤抖。 脑子飞速旋转。 来妹。 铁蛋。 铁锤。 鱼鱼。 四个崽。 需要八个名字。 “八个?”他咕咚咽口水,声音发紧。 顾母点头,“慢慢起。” 顾父脸上浮现出凝重的神色,“任务重,我得好好翻翻。” 话说完又开始翻他那破字典。 “明天再翻,早点睡,明早还要忙呢。”顾母催老头子睡觉。 “你先睡。”顾父没回头,摆摆手,又挪了挪煤油灯的位置,让光照不到床上,尽数投向那烂糟糟的字典。 “我再看一会。” “那行,你注意时间,到底不年轻了,别把身体熬坏。”顾母碎碎念几句,随即躺下。 没人会服老,顾父翻字典的手一顿,不那么服气,他觉得自己老当益壮。 这一翻就是一个小时。 最后的最后,他在纸上记下几个字。 那字不算好看,胜在笔锋有力,字体工整。 写完后,把纸折起来放好,顾父回床上睡觉。 老宅最后一盏灯灭。 整个村子在月光下安眠,静谧而温暖,偶有夏夜的蟋蟀和蝉鸣,伴着几声猫头鹰咕咕喵的声音。 顾家三房,一间屋子的灯还亮着。 林昭眼前的大转盘停下,指针指向某细窄格子。 快让我看看抽到了什么!! 激动的眼神瞧过去。 「神明赐福·小红绳(6条) 外观:三股红丝以人字纹编织,表面看平平无奇。 作用:可避免邪祟近身,能抵挡一次致命攻击。 使用方法:佩戴在手腕」 林昭想到邪性的陆宝珍。 可避免邪祟近身,超实用的东西呀。 点击领取。 逐一戴到四个崽的腕上。 然后自己戴一条,和手表叠戴,还挺好看。 最后一根留给顾承淮。 她可没忘,原书里崽他爹出了个秘密任务,结果死无全尸。 她没想换男人,所以,顾承淮必须给她好好活着,长命百岁的活着。 大崽迷迷糊糊热醒,见林昭还没睡,彻底清醒过来,“娘?”他坐起来,揉着眼睛。 “怎么起来了?要上茅厕吗?”林昭给大儿子擦拭额头的汗。 “不上。”大崽眼睫轻颤几下,两只手相互扣在一起,屁股往他娘那边挪挪,“娘怎么不睡?” “这就睡。”说话间,林昭扭头看过去,“躺好,我吹灯了。” 大崽又挪回去,乖乖躺下。 龙凤胎睡在最里面。 再过来,是睡的四仰八叉的二崽。 再往过看,大崽躺的直挺挺,两条胳膊放在肚子上,模样乖巧。 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看着她,昏黄的灯光下,很亮。 林昭眼睛绽开温暖的浅笑,弯腰吹灭灯,上床睡觉。 她爱干净,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气,大崽鼻子轻轻动几下,抿嘴笑着,然后被搂进怀里。 “睡。”林昭拍小朋友的后背,轻声讲睡前故事。 今夜,大崽哪怕睡着,嘴角的笑都没消失。 某部队宿舍。 木质书桌上的台灯还亮着。 不远处的床上,孙业礼的呼噜声起起伏伏,传向每个角落。 顾承淮正在看信,一声声‘呼-咕噜-噗噗’循环响起,吵的人静不下心。 俊美的年轻军官眉头紧锁,找出一张草纸,揉成小球,塞进耳朵。 呼噜声弱了些,他眉心舒展开,静下心看信。 【崽他爹,我上班了!!!】 这是第一句。 三个感叹号,足以说明她的激动、兴奋和高兴。 顾承淮轻笑。 想上班怎么不早说呀。 【你说的没错,想要工作先得考试,好在我身经百战,一点不慌。考完试,我顺利转了粮油关系,从今以后,我就是城里户口了,四个崽也变成城里的崽啦!】 【大崽和二崽高兴的不行,足足在村里显摆了两天!(配剪刀手的简笔画)】 崽他娘也显摆了。 顾承淮眼里笑意加深,接着看。 【对了,我给你战友送了谢礼……】 这里没直接写出来,而是画了涂鸦,只寥寥几笔。 一般人看不出这画的什么。 顾承淮知道。 一只鸡,一条鱼,一罐麦乳精,一盒烟,一包糖。 他眼底掀起波澜,每一寸锋芒棱角都柔软下来。 这人情他会还的呀,也不知道昭昭费了多大劲才弄到这么多好东西。 【顾同志,你真棒!结婚6年,我没有一刻感到后悔,结婚对象是你……真是太好了!】 “?” 顾承淮:不是,你还想跟谁结婚?! 【你要是有假,回来看看。我今天看见,路边的太阳花开了,它们也在念你呀。】 林昭写信从来不一板一眼,按照既定的格式写,她想到哪儿写到哪儿,像她的人,自由、明媚、热烈。 顾承淮心像被什么击中,唇角的弧度越来越高。 看向桌子正前方墙上的日历。 快了。 - 转日。 林昭醒来,抬腕看时间,六点十分,时间还早。 她换个姿势赖床,觉得无聊,又把抽奖转盘唤出来。 还剩233积分。 挺多是。 当即花出去30积分,连抽3次。 【蚊帐x1个】 【驱蚊小香包x3个】 【白毫银针(白茶)x1盒】 【瑞士卷x1盒】 【干吃面x10包】 【纯牛奶x10箱(24盒)】 【辣条x2包】 【小蜜橘x1斤(12个)】 【大白兔奶糖x1包(50颗)】 【巧克力x1盒(9颗)】 【军绿色儿童塑料凉鞋x2双(25码)】 【大黑雨伞x1把】 【喷一喷止痛药x1瓶】 【棉布x20尺】 【军绿卡其布x20尺】 【卤鸡腿x3个】 今天手气还不错。 林昭很知足。 看了眼熟睡的四个崽,她轻手轻脚地下床,把驱蚊小香包挂到柜子把手,又取出些能放的东西,放进柜子。 “娘~~?”二崽醒来了,拖长语调喊,清亮的声音带着刚醒来的沙哑。 他右脸压出几道凉席印子,往床边爬,一低头,瞧见手腕上的红绳,身体顿住,用手指扯了几下,抬腕给林昭看。 “娘,这是啥?你给我戴的吗?” “对啊。”林昭正在编辫子,“你们四个宝都有,娘和你爹也有,这是我们一家人的象征,你们要好好戴着,知道不?” 一家人的象征……? 二崽喜欢这话。 小小的心口漫出复杂的情绪,满满涨涨的。 “嗯!”他眼睛明亮,认真点头。 大崽被弟弟吵醒。 “哥,你醒啦,看你的手腕,娘给我们戴的红绳。”话多的二崽才醒来就说个不停,“娘说这是我们一家人的象征,爹也有。” “嗯。”大崽点着头,脸上没有意外,显然他听见了林昭和二崽的对话。 他一脸认真地看着二崽,“二崽,以后玩的时候要小心,别把娘给我们的红绳弄脏、弄坏了。” “嗯嗯,我知道的。”二崽大声道。 龙凤胎睡的像小猪,没被吵醒。 “嘘。”大崽竖起食指到嘴边,让弟弟小点声。 这时,林昭拎着两双塑料凉鞋走过来。 “给你们买的凉鞋,快试试,看看合不合适。” 大崽二崽眼睛咻的骤亮,同时捂住嘴,压抑着到喉边的惊喜尖叫。 “娘,你又给我们买鞋啦?”二崽声音是掩饰不住的狂喜。 林昭没多解释,笑问:“对啊,喜欢吗?” 这鞋,颜色是孩子们眼里最喜欢的军绿色,材质是他们从没见过的,鞋面镂空透气,脚背两道交叉塑料带,金属扣眼调节松紧。 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喜欢,喜欢,喜欢极了。”二崽连说好几遍。 林昭看向大儿子。 大崽也是点头,把新凉鞋紧紧抱在怀里,“我也喜欢,谢谢娘。” “谢谢娘。”二崽也谢谢他娘。 林昭收下这声谢,蹲下身给两个崽穿新鞋。 先给大崽穿。 她用湿的擦脚布给大崽擦了擦脚,拿起鞋,调整好大小,给他穿上。 大崽盯着娘的发旋,呆呆的。 他比任何时候都能清楚的感受到娘的爱。 蓦地,小家伙眼眶瞬间蓄满泪,怕被林昭看见,他忙低下头,快速擦掉,水浸的眼明亮如镜湖,咧嘴笑起来,笑的格外灿烂。 娘喜欢他们。 他现在确定,他们也是有娘喜欢的小朋友。 他好喜欢娘啊。 “快起来走走,看看怎么样。”林昭没注意大儿子片刻间的情绪变化,摸摸他的头说。 大崽重重地嗯一声,跳下床,来回走动,抬起小脸,“娘,好凉快呀。” 比回力鞋凉快。 “因为叫凉鞋呀。”和可爱的幼崽说话,林昭说话声音都不由自主软下来。 二崽坐在床边,翘起脚往前伸,着急催促,“娘,帮我穿,帮我穿。” 林昭替他穿的时候,大崽在旁边认真地看。 见状,她的速度变慢,教他怎么穿。 大崽挨着他娘,学会后看她一眼,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笑什么?”林昭道,“笑的让人想狠狠亲一口。” 闻言。 大崽脸腾的红透了,头顶都在冒烟儿。 他手握成小拳头,没多考虑,抬起小脸,顶着通红的脸和耳朵,眼底隐含着羞涩,清亮的声音在发颤,“可以亲。” 林昭被儿子可爱到,弯腰亲亲大崽的小脸。 瞬间。 小朋友的脸更红了,他不敢再看娘,整个人轻飘飘的,像踩在云朵上。 二崽见娘亲了哥哥,坐不住了,抱住林昭的腰,使劲踮脚,恨不得把脸送到她嘴边。 林昭眉眼含笑,也给二崽一个亲亲。 小家伙心里美了,笑容比太阳还灿烂,再看看新鞋,感觉人生到达顶峰。 “这日子……真他娘的美啊!” 林昭:“?” 她敛起笑,神情微妙,“这又是跟谁学的?” 二崽收敛嘚瑟的表情,胳膊贴着裤缝,脸上的张扬倏地消失,悄悄瞥着娘的脸色,“知青点的知青。”他老老实实说。 林昭更加疑惑,“知青不都自诩知识分子,怎么可能说脏话?顾二崽小同志,你确定没听错?” “没有。”二崽忙说,然后拉他哥,“哥,你说。” “嗯,二崽没乱说,他就是跟知青哥哥说的。”大崽说,“知青哥哥还说,他们要入乡随俗,要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这么说话真他……” 他顿了顿,补充:“真她娘的爽。” 林昭对知青的印象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是彻底放飞了。” 见娘还算感兴趣,二崽叭叭地说:“我奶说那些下乡超过两年的知青越来越像村里人了,希望新来的也快点适应,别整天闹事,烦死个人。” “知青又闹事了?”林昭走出屋子,到院子洗脸,大崽二崽跟着。 早上,外头比屋里凉快些。 大崽打开窗给屋子通风。 二崽给他娘说大队的热闹事,“知青点特别热闹,昨天早上好多人去凑热闹,我也去了,那些知青在打架呢,打的可凶啦,你挠我脸,我抓你头发,就这样挠,这样抓……” 他再次发挥模仿功力,无实物表演,矮墩墩一只,演的手忙脚乱。 林昭噗嗤笑出声。 “行啦,我知道了,给你忙的。” 二崽嘿嘿一笑。 “今天有什么想吃的吗?”林昭问。 二崽灵动的眼睛转了转,笑嘻嘻的,“娘帮我们准备,娘准备的我和哥都喜欢。” “好。”林昭应下,给盆里换了水,催两个崽洗脸,“你俩先洗,我去给你俩准备口粮。” 二崽不知怎的被娘嘴里的口粮逗笑,乐出声来,笑声清脆。 “二崽,小声点,别把弟弟妹妹吵醒。”大崽小声提醒。 这话被一脚踩进房间门口的林昭听见,她笑了笑,又有些心酸。 五岁半的年纪,别的小朋友在泥地打滚,大崽却养成懂事沉稳的性子,他性子敏感细腻,原书里那么个惨烈的下场有迹可循。 新的一天,林昭给大崽二崽准备半袋米,这米是半个月的量,省的天天送。 半斤猪肉。 再有大白兔奶糖十颗。 小蜜橘五个。 干吃面3包,抽奖转盘很贴心,所有东西取出来全是这个年代的包装风格,都有出处,林昭不担心被发现。 再拿3盒牛奶。 这就差不多了。 大崽和二崽见到娘给他们准备的东西,眼睛瞪得溜圆,整个人被数不清的幸福包裹住,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 第43章 “会倒霉的呦” “娘~~”二崽一把抱住林昭,动作突然,让她手里的东西差点没掉地上。 “慢点儿啊,掉地上你自己捡。”林昭笑着斥。 听出她话里的笑意,二崽知道娘没生气,紧张散去,凑上来主动帮娘拿,“娘,我来拿。” 小眼神瞅着熟悉的小竹篮,眼睛弯成月牙。 大崽想接下林昭手里的米袋子,被她拒绝,“这个重,别动,小心砸到脚。” “那娘慢点。”大崽脸上露出担忧,用手扶米袋子底部。 “娘没事,娘是大人啊,这点米还是能拎动的。”林昭单手拎米袋,用另一只手捏大崽的小脸,捏的他眉头舒展。 “好多东西啊。”二崽扒着竹篮里的东西,看见个稀奇的,惊呼一声。 一声高过一声。 “娘,这是啥?”右手举起个黄色的小果子,还没他手大,黄澄澄的,散发着香气。 香味二崽形容不出来。 “小蜜橘,皮剥开就能吃。”林昭声音柔和。 二崽似懂非懂,不客气地用手抠,金黄的汁水喷溅到他的眼睛,下意识用手揉,被林昭抓住。 “手上都是橘子汁,别用手碰眼睛,我给你洗洗。”她顺手夺走二崽手里的小蜜橘,放到旁边,拉着他去洗脸。 二崽眼睛被刺激的流泪,嘴上却道:“洗眼睛就好,别洗到我的脸,我刚抹过香香。” 再涂一遍,他会心疼的呀。 “没事啊,等用完娘再给你们买。”也或许过段时间抽奖会抽到。 二崽满脸肉疼。 “要钱啊。”他说,“不是还要买自行车,我爷说自行车老贵老贵了,得一百多块呢。” “够的,我不是说了,你们爹汇了钱,那钱够买自行车和手表。”林昭对两个小小年纪就担心生计的儿子说。 “不会饿肚子?”二崽眼神询问。 “……不会。” 他低头看了眼新鞋,又问:“我们还会有新鞋穿?” “有啊,不仅有新鞋,等你们上学,我给你俩一人送一个绿色带五角星的小书包。”林昭想起之前抽到两个儿童挎包,开口承诺。 “是梆梆哥背的书包吗?”二崽还没吃过上学的苦,语气上扬。 林昭知道梆梆的书包是什么样,用碎布拼的。 “不是的。”见时间还早,她道:“想看吗?” 二崽点头如捣蒜。 大崽也说:“想看。” “等着。”林昭给他把脸擦干,回屋取挎包。 不多时,手上拿着两个长方形、表面有个红色五角星的绿色小书包。 二崽小跑过去,接过来,往自己身上比划着,笑的跟花儿一样。 “哥,看我,好看不?” 大崽给面子地点头,“好看的。” 林昭没管两个超级激动的崽,先喂了大黄和琥珀,又拿出新抽的瑞士卷,又拿三盒牛奶,当早饭。 “别玩书包了,你俩起这么早,和我一起吃点。” 二崽背着书包走过去,挺胸抬头,神气的很。 “娘,我好看吗?” 林昭服了他这个显摆崽,眼里闪过无奈,“好看啊。” 看大崽神情流露出小期待,接着夸道:“大崽也好看。” 两个小朋友坐下,开心的晃脚。 “娘,你能不把小书包收回去吗?我今天想背。”二崽大大方方表达自己的诉求。 林昭希望大崽也如此,鼓励地看着他。 大崽攥着书包袋子的手一紧,大胆提出要求,“娘,我也想今天背,装糖还有娘给的小蜜橘。” “可以呀。”林昭神情温柔,“既然你们都这么要求,提前给你们也不是不行,那就背着!” “娘真好~~” “谢谢娘。” 摸摸小书包,浑身洋溢着快乐。 这才把心思放在桌上。 “娘,这又是啥呀?”嘴快的二崽指指桌上的长条形卷状东西,好奇地问。 林昭也没见过,但包装上有字,“瑞士卷和牛奶。” “我都没听过。”二崽大大方方地说。 “我也是第一次见啊,我们尝尝,味道应该不错,闻着香香甜甜的。”林昭给两个崽各分一个瑞士卷,一盒牛奶。 她率先咬下,非常松软的感觉,入口即化,醇厚香甜。 “好吃的,快吃,你俩一定喜欢!” 又香又软,两个小朋友确实喜欢,吃的脸上都是渣渣。 为什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啊啊啊啊! 两个小朋友在心里哇哇叫。 再喝一口牛奶,哎呦喂,日子真美啊。 吃过早饭。 林昭要去上班,大崽和二崽喊上大黄,主动送他们娘到村口。 村里人见到这一幕,露出善意的笑。 “大崽,二崽,你俩要跟你们娘去上班啊。” “还带着大黄和琥珀,你们这队伍……真够热闹的。” 大家打趣着顾家的双胞胎。 二崽怀里抱着琥珀,腰板挺直的往前走几步。 这副六亲不认的走路样子,林昭很熟,是打算显摆。 果然。 二崽侧了下身,一手抱琥珀,另一只手拍拍自己的小挎包,冲说话之人笑着,“伯伯,看我的书包,我和我哥都有,我娘给我们买的。” 扛着锄头要去上工的村人点头,“好看,真好看。” 他语气感慨,“双职工的家庭底气就是足,你娘在供销社上班,给你们买东西也方便。” 见大黄和琥珀都没了流浪狗的可怜模样,变得圆润起来,声音竟染上羡慕。 “连大黄和她的崽都沾上光了。” 大黄像是听懂了,汪了一声。 琥珀跟着汪汪。 说话的人心情更复杂。 二崽被人夸的很开心,又把脚朝前面一伸。 “伯伯,我娘还给我们买了凉鞋,这是县里最时髦的,你看咋样?” 说话时,抬头看那个给足他情绪价值的伯伯,眼神期待。 “好看。”被他显摆一脸的这人脾气很好,对谁都温温和和的。 知道二崽想听什么,他也配合,“你们娘把这个月的工资全给你俩花了,她对你们确实好。” 听到想听的,二崽嘎嘎乐,膨胀的像一百个太阳那么大。 他掏出一块攒的水果硬糖,给对面的人,大方地说:“伯伯,请你吃糖。” 大崽下意识看向他娘。 林昭没意见,就像她之前说的,她给崽崽们的所有东西,他们可以自行处理,自己吃也好,攒着也好,和好朋友们分享也好,随他们。 村里那人没想到会从小孩子手里得到一颗糖,愣在原地。 再回过神,才发现二崽和他娘他哥早去了村口。 “呵……”他笑了,快步回家,把糖给孩子。 小男孩眼睛亮起来,没舍得吃,紧紧攥着糖,高兴地道:“爹,这是哪儿来的糖?” “二崽给爹的。”男人说。 “是双胞胎。”小男孩声音轻快。 大崽二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村里的小朋友都喊他们双胞胎。 “自从双胞胎的娘管他们,他们有吃不完的糖。双胞胎前天还分给我们一颗糖,我们把糖化成水,一人一口喝糖水,特别甜!我今天居然有整整一颗糖,也太幸福了!” 一颗糖,够让小朋友开心好几天。 男人心酸,“爹一定好好挣工分,到时候去供销社给你买一斤糖。” “好!爹最厉害了!” 在孩子眼里,自己的爹高大无比。 二崽高调显摆完,没一会,林昭给他们买书包,又买凉鞋的事,传遍整个大队。 几个当婆婆的特地跑到顾母面前说闲话。 “承淮娘,听说你家老三媳妇儿给大崽二崽花了不少钱,又是书包,又是凉鞋的,咱们乡下人,书包用碎布头拼一拼就能用,手工做的布鞋多舒服啊,哪用得着买,纯纯浪费钱么。” “是呐,承淮娘,你是婆婆,你得管,你要是不管,你家承淮辛苦赚的津贴早晚被霍霍完。” “小孩子家家买啥凉鞋,皮猴子哪能这么娇惯!” 顾母给龙凤胎冲好奶粉,满脸慈爱的哄小孙子小孙女喝奶,盘算着两个小时后回来一趟,给他们蒸个鸡蛋羹。 就在这时,家里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没等她问啥事,这几个人七嘴八舌开始数落老三媳妇的不是。 顾母用碎布巾甩甩身上不存在的灰,都快气笑了,面上却不显。 “三房都分出去了,老三媳妇儿管家,承淮的津贴,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再说,大崽娘学历高,自己能挣钱,她愿意给两个崽买东西,我没啥说的。” “我虽然还没看见,但是供销社的书包和鞋,确实和自家做的不一样,我还是那句话,老三媳妇儿高兴就好。” 在外人面前,顾母从来都分得清里外,从来都是维护自家人的。 哪怕她心里泛嘀咕。 专门登门挑拨的人没看上热闹,脸色不好看。 “你这道理一句接一句,我们也没坏心。”为首的小老太太还埋怨起顾母来。 到底是认识几十年的人,顾母给她个台阶下。 “是是是,知道你们没坏心,我家到底分家了,三房的事我不好管,儿孙自有儿孙福,随她。” 有承淮兜底,三房今后差不了。 其中一个老太太娴熟的纳着鞋底,嘴上道:“承淮媳妇儿就这么把四个崽丢给你?没给你好处?” 顾母笑,“怎么没给,老三媳妇儿送了布料,说给我做件秋衣,那可是上好的灯芯绒料子,摸起来舒服的很。” 本来想等天气凉,穿到身上再显摆的。 既然她们追上来问,提前说也不是不行。 纳鞋底的老太太心里泛酸,她也好几个儿媳妇,她们连根针都没给她送过。 “就一件秋衣啊。”她故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四个崽呢,负责吃喝都能愁死人,听说售货员的工作一个月有24块呢,她没说给你五块十块的?” 五块,十块? 顾母倒吸一口气。 张口就来。 得亏你儿媳妇没这工作,不然累死累活,给你当牛做马。 “照顾亲孙子孙女,提什么钱啊。”顾母说,“承淮在外打拼,我就想替他照顾好大后方,让他在部队好好干,别的,不求。” 儿媳妇成为售货员,这多长脸的事呀,哪能拖后腿! 其中一个小老太太点点头,“你这么想也没错,我看你家老三媳妇变好了些,对大崽几个也上心了,会越来越好的。” 顾母笑起来,眼角的细纹层层叠叠。 哎呀呀,这话她爱听。 大门外传来小孩子叽叽喳喳的欢快声音。 紧接着,大崽二崽小跑进家门。 “奶,瞧瞧我给你带了啥!”二崽人还有米远,脆生生的声音先传到顾母耳朵。 “啥呀?”顾母笑着问。 孙子走近,她看到二崽脚下的凉鞋和身上的新书包,真好看,多精神呀,钱花的值! 二崽瞧见家里还有其他人,表情一愣,挨个喊了人,打开挎包,给他奶拿东西。 “奶,张手。”他说。 顾母好脾气地张开手。 二崽往她手心放一颗大白兔奶糖,又放一个小蜜橘,接着是两个瑞士卷。 “奶,都给你。”他扬起笑脸。 顾母知道这些都是林昭给他们哥俩准备的,孙子舍得给她,老太太感动的眼泪汪汪。 “给奶干啥,你们自己吃呀。” 忙要给二崽装回去。 二崽侧身躲开,“我和哥商量过,这几天辛苦奶照顾我们,我们孝敬你的,你收着。” 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大崽也说:“那个圆圆卷我们早上吃过了,那两块是给奶留的,又甜又软又香,奶一定喜欢。” 圆圆卷说的是瑞士卷。 当着婆婆们的面,他没忘给娘说好话,“我娘也知道的。” 来林家的老太太再也挑不出刺。 那个叫圆圆卷,看着可不便宜,隔老远都能闻到香甜。 顾母收下,笑呵呵的,“那行,奶收下,等会和你爷一人一个。” “吃了我们大崽二崽的零嘴,让他给你们起个最好听的名字。” 小哥俩笑弯了眼。 旁边的小老太太好奇地问:“啥意思?承淮他爹给大崽二崽起名字?” “何止啊。”顾母笑道,“是给四个崽起,还有铁蛋他们的名字……也得他们爷起。” “承淮家的乐意?” 顾母扬眉吐气的很,“咋不乐意,还是老三媳妇儿主动说的呢。” 这…… 那承淮媳妇儿简直像变了个人嘛。 老太太们嘀咕。 瞧见顾母脸上的笑,心里不住发酸。 谁知道懒媳妇儿会变成供销社售货员呀,承淮他娘现在走路都带风。 不想看她嘚瑟的嘴脸,最爱攀比的小老太太转移话题,“陆家的婚礼,你打算啥时候去?” “中午。”顾母说。 “早上不去帮忙?要接亲呢。” 顾母老早想好了借口,“没办法,家里这么多孩子,我得看着他们。” 说话间替龙凤胎擦拭嘴巴一圈的奶渍。 四崽露出甜甜的笑,奶声奶气地说:“看,宝。” 顾母解下她脖子上的围兜,笑道:“对,看着你。” 时间一晃,到了中午。 顾母去陆家帮忙,没带四个崽。 脚才踏进陆家门。 一个扎着两个小辫儿,穿着红褂子的小丫头冲过来,看了看顾母身后,发现大崽和二崽没来,瞬间垮下脸。 “大崽哥哥和二崽哥哥呢?”陆宝珍抬起头问。 顾母随便找了个理由,“他们忙着呢。” “我能去找大崽哥哥和二崽哥哥吗?”陆宝珍歪了歪头,神情期待。 顾母纳了闷。 没见过这样的小孩,这需要问? 她满肚子疑惑,却没深究,替大崽二崽拒绝。 “大崽和二崽在照顾弟弟妹妹,没时间陪你玩,改天。” 话说完,进去帮忙。 陆宝珍站在原地,眼睛瞬间变的又黑又深,半天不眨一下。 她盯着顾母的背影,忽然笑起来,那笑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恶意。 “拒绝我,会倒霉的呦。”声音甜美软糯。 下一瞬。 “??啷啷!!” 凳子翻倒,桌上的水盆、碗碟齐齐掉在地上,碎裂,发出巨响。 地上都是水,又是砰的一声。 有人大喊:“顾婶子……!!” 第44章 “吹过的牛逼,都实现了” 县里。 宋云程掐点来供销社送饭。 他穿着深灰色裤子,裤口是收口设计,上面是蓝色短袖,五官端正,看着朝气蓬勃。 “姐,你的饭,还热着呢。”他来到林昭所在的柜台前,放下饭盒。 林昭接过饭,打开,满满当当的杂粮饭,上面是让人很有食欲的辣椒炒肉和粉丝炒包菜。 “你吃了吗?”她关心地问。 “吃了,你快吃,要是有人,我给你帮忙。”宋云程想顺便还能过一把当售货员的瘾。 林昭笑笑,开始吃饭。 姐弟俩安安静静,哪知有人偏要找事。 刘春红看不惯林昭,好像终于抓到她的把柄,兴奋地说:“供销社是公家的地方,作为售货员最好别往这儿带不三不四的闲杂人,要是少了针头,可没人担待的起。” 虽未提名带姓,可大家的目光都下意识看向林昭姐弟。 “啪!” 林昭重重地放下筷子,缓缓抬眼,没什么表情地看过去。 这要跟人干架的节奏。 宋云程心脏跳到嗓子眼儿,怕他姐控制不住脾气跟人打架,弄丢工作,头发都快炸起来了。 他转头,一巴掌拍在柜台上。 桌上的陶瓷罐、搪瓷瓶相互撞击,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 这下,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这位穿蓝布衫的,大娘……”宋云程冷着脸,眼神不善,大高个压迫力十足,“你在说我?” 大娘? 她才四十出头,怎么就大娘了! 刘春红很在意这个,气的浑身都哆嗦。 “会不会说话呀,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臭嘴。” 宋云程没怂,翻了个白眼,怼回去。 “我嘴再臭,能比您这粪坑里腌过的!您倒是说说,我偷您家米还是刨您家坟了?” 他原本带笑的眼睛冷极:“张口就给人扣贼帽子,这就是你们供销社售货员的职业素养?” 说话间,又猛地逼近,惊得刘春红打翻了算盘,落地啪的一声,像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我倒要找你们主任问问,留你这种见人就咬的疯婆子在柜台,是不是对人民群众有什么不满” 刘春红脸色骤变。 她没想到这是个硬茬子。 只是几句挤兑而已啊。 “你别胡说八道!”刘春红厉声。 林昭明白云程的心思,收敛了脾气,吃着饭,不疾不徐地反驳:“我弟哪里胡说八道了?” “你没给他扣帽子,还是你没故意挑衅我们?” 她寸步不让,淡淡道:“今天这事,你不道歉,过不去。” 刘春红自恃老员工,供销社又不能把她开了,挑衅地冷笑,“我就不道歉,你能把我怎么样。” 到底也怕林昭闹到江主任那里,影响到今后的先进评比,又道:“这点小打小闹的事,主任可没空搭理,你去说呀,让主任看看你这新来的员工有多不尊重前辈。” “你尊重我了吗?”林昭讥笑反问。 “建设祖国的大好青年被扣上偷儿的帽子,这是小打小闹的事,那什么是大事?” 刘春红还想说什么,被和她关系好的老员工拉住袖子。 这人怕事情闹大,朝她摇头,小声道:“算了算了,闹到江主任那里不好。” 她听说这两个新来的小姑娘都有关系,闹大的话,不定谁倒霉呢。 看刘春红不以为然,还在傻乎乎的挑衅,继续劝:“看那年轻小伙子穿的裤子,那可是电机厂技术员的工服,你家小儿子不是在电机厂当临时工,你确定要得罪个金贵的技术员吗?” 刘春红神色动摇,声音陡然发紧,“你没看错?” “那当然,我闺女上个相亲对象就是电机厂的技术员,他也穿着这裤子,绝对没错。” 她们在这边小声嘀嘀咕咕,眼睛时不时瞥向宋云程的下半身。 少年人脸色瞬间黑沉下来,侧过身去,神情愤怒。 “看哪儿呢!!” 他一侧身,裤兜处独属于电机厂的标识出现在刘春红眼里。 刘春红想起小儿子之前提过,技术员工资高,他以后想鼓鼓劲往里面转。 现在! 她得罪了现成的技术员! 那,她小儿子还有希望吗? 刘春红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像个调色盘。 她半天不说话,林昭诧异地看过去,发现向来泼辣霸道的老职工神情奇怪,像在纠结,在做取舍,在天人交战。 “……” 林昭收回视线,看向宋云程……的裤子。 察觉到这目光,宋云程不自在极了,恨不得扛个铁轨火速逃走。 不是,他姐在看啥啊!!!? “姐?”宋云程郁闷的声音响起。 他不敢凶他姐,凶狠地瞪向刘春红。 都赖这人。 刘春红被瞪的一愣,完了,被记恨了,小儿子要进不去技术部,不得恨死她! 林昭回过神,看着宋云程问:“你这裤子是电机厂技术员的工服?” 宋云程点头,“对啊,咋了?” 他再次看自己的着装,没问题啊。 林昭眼神闪了闪,笑道:“挺俊。” 技术员啊,难怪让人刮目相看,不敢吱声。 刘春红天人交战后,还是觉得小儿子比脸面重要,深吸一口气,手拎一包绿豆糕走来,向宋云程道歉,“对不住,我刚才真是无心之言,你别计较。” 说了句软话,把绿豆糕放下,回到自己所在的柜台,佯装和同事说话,半天没抬头。 “……”宋云程有些不自在。 如果那婶子一直盛气凌人,他会和她杠到底,她突然弱下来,还道歉,出社会没多久的高中生瞬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可恶! “我吃完了。”林昭说。 宋云程满腹纠结被打消,收拾着饭盒,“姐,我回去洗。” 林昭坐在那里,理直气壮道:“当然得你洗。” “姐,你真是不知道啥叫客气。”宋云程吐槽,脸上却满是笑,明明也愿意惯着他姐。 “和自己亲弟弟客气什么。”林昭白他一眼,淡淡道。 宋云程被哄的嘴角上扬,露出洁白的牙齿。 “姐,这咋办?”他指着柜台上的绿豆糕。 “收着啊,咱不能白白被骂。”林昭抓起绿豆糕塞进他怀里,这是供销社出售的糕点,连拆都没拆来过,所以她才让云程收,不然她还怕刘春红起坏心呢。 宋云程觉得他姐说的很有道理,推拒的手顿住,然后往她那边使力,“姐,给大崽和二崽吃。” 林昭不耐烦了,“你给我收起来!” “姐……”宋云程还想说什么,被林昭凶了,“你收着,别人给你的赔礼,我不要,要是你买的,我能不要?” 宋云程知道他姐毛病多,只得收下,说:“好,等我发工资我给大崽二崽买。到时候姐你不准拦我。” 龙凤胎才那么点,身子软,手脚软,仿佛用力抱都会哭,他不敢乱投喂。 林昭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你是四个崽的舅舅,你乐意对他们好,我傻了才拦你。” “那我改天带大崽和二崽来县里玩儿?”宋云程试探地问。 “下周末我带四个崽去看舅舅。”林昭说出自己的打算。 “为啥这周末不去?”宋云程问。 “家里要盖房,我得在。”林昭哼哼,“你不是嫌弃我住的房子破嘛,等我盖好你再看,别太羡慕!” “我哪里有嫌你家破!”宋云程大喊冤枉。 不过。 听说顾家要盖房,打心里高兴,“盖房是好事啊,要帮忙不?” “不需要。” “好。”宋云程还挺失望。 转瞬间,他又支棱起来,高兴地说:“姐,下周末我骑车去大队接你?” “行!” 宋云程开始期待下周末,想起云锦眼巴巴问他姐和四个崽,又道:“云锦肯定要高兴疯了。” 林昭还想问问云锦表弟接下来什么打算,这里人多眼杂,于是没问。 宋云程把饭盒收拾好,打算回家。 “等等。”林昭喊住他。 宋云程驻足,眼神询问地看过去。 林昭朝他招招手。 少年乖乖走过去。 “打开布兜。”林昭说。 宋云程不明所以,打开装饭盒的布兜的口。 林昭微微侧身,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拿出三个卤鸡腿依次放进去。 “只有三个,你们看着分。”林昭说。 卤鸡腿被油纸包着,宋云程看不到是什么,“是啥?” “卤鸡腿。”林昭小声道。 宋云程:“!!!” 卤,鸡,腿?! “姐……” 他一张口,林昭便猜到他要说什么,“闭嘴。” 喝住宋云程后,又掏出抽到的那盒白毫银针茶叶,说:“这是白茶,替我给舅舅。” “姐,你还记得我爸爱喝茶?”宋云程脱口而出。 林昭一噎,无语极了,“我才二十三,不是八十三,记性还行。” 宋云程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没想到你会给我爸准备茶。” 他忽然一叹,“姐,你上学时吹过的牛逼,都兑现了啊。” 比如嫁给伟大的军人,再比如成为光荣的售货员,再再比如给他爸买最好的茶叶…… 林昭:“……” 她不善地盯着宋云程,“什么叫吹过的牛逼?你懂理想吗?” 林昭冷哼一声,摆摆手,用不耐烦的口气说:“赶紧走,我要忙了。” 弯腰找出个抹布,开始擦柜台,整理货物。 宋云程动动嘴唇,只能先走了。 回到家。 “回来了,你姐咋样,还适应吗?”本该补觉的宋舅妈没睡,看见儿子回来,忙问。 “我姐性子那么厉害,使起软刀子那叫一个游刃有余,有啥不适应的。”宋云程放下卤鸡腿和茶叶。 想着鸡肉的味道,吞了吞口水。 他是住在城里没错,但是在这买肉既要钱又要票的特殊年代,吃肉也难啊,当然馋。 宋舅妈拍他,“好好说话,阴阳怪气的做什么!” 亲舅妈觉得昭昭的性子好着呢,敢说敢做,大大方方的,不会吃亏。 宋云程委屈。 天地良心,他真没阴阳怪气。 没等他替自己叫屈,宋舅妈问:“这些都是什么?” “三个卤鸡腿!我姐给的!”说到鸡腿,宋云程又没忍住咽口水,他擦了擦嘴角,拿起那盒茶叶,又道:“这是我姐给我爸送的白茶!” 他拉长音调,啧啧出声,“老宋晚上又要烙饼了。”这回是感动的。 宋舅妈抬手一巴掌呼在他头上,但落下的力度却卸出大半,“你这两天嘚瑟的有点厉害了,再不收敛,你爸要是教训你,我给他递扫帚!” 宋云程讨好一笑,“这不是在您面前嘛。” “再说了……”他顿了顿,脸上笑容灿烂,“我爸这几天心情好,等我把茶叶给他,心情更好,我和云锦闯祸,他都不会生气。” 宋舅妈:臭小子把老宋拿捏得死死的。 但凡把聪明劲用到学技术上,早转正了。 “你姐有心了。”宋舅妈说。 想起小林昭曾说,等长大给舅舅买最最好的茶叶,给舅妈买最最好看的裙子和首饰,给弟弟们买肉肉吃,这不,小姑娘都给实现了,她欣慰得很。 宋云程咧开嘴笑。 他姐来家里一趟,家里的气氛都变了。 “妈,我姐说她下周末带四个崽来家看我爸和你。” 宋舅妈一下重视起来。 “那这周末把家里收拾收拾。” 宋云程环顾一圈,“家里干净着呢,没啥好收拾的。” “沙发底下,床底下,柜子底下……都多久没收拾了,别废话,周末里里外外收拾一遍。”宋舅妈不容拒绝地发话。 “……哦。” 宋舅妈又问:“你姐有说明天想吃什么吗?” “没有,我姐说你做饭真好吃,几年没吃,想的不行。”宋云程说。 宋舅妈被哄的心花怒放。 “我买到了排骨,明天做你姐喜欢的蒜香排骨。” 宋云程也想吃,“有我和云锦的份儿吗?” “有,你俩一人两块。”宋舅妈一副你和你弟沾了光的表情。 有总比没有强,宋云程不嫌少。 “咔哒!” 门被推开。 宋舅舅回来了。 一进来,看见媳妇儿和儿子站在门口的柜子前,愣了下,“要出门?” “不出。”宋舅妈说,然后拿起林昭送的茶叶,“昭昭送你的茶,专门让云程带回来的,还说下周末带四个崽回家。” 宋舅舅接过茶叶,嘴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去,去藏茶叶时,竟哼起红歌。 “红太阳照边疆,青山绿水披霞光,长白山下果树成行……” 宋云程目瞪口呆,“我爸还会唱歌?唱的还挺好听的。” “这是什么表情?”宋舅妈无奈地说,“你爸也不是生来就是爸爸啊,他也年轻过,当年也是个俊小伙,会唱歌,写的一手好字,只是上年纪了……” 挺拔的翠竹,被岁月压弯了腰,变成了干枯的竹竿。 与此同时,供销社。 刘春红被一通怼,又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歉,心里窝火的厉害,一下午没说话。 挑事的人不说话,林昭等人的氛围别太好。 李芬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向林昭打听起宋云程的事。 “中午给你送饭的年轻人是你弟弟?” “我表弟。” “他有对象没有?”李芬紧接着又问。 林昭看她一眼,这是想给云程介绍对象。 “没有,他刚毕业没多久,不急着找。” “这样啊。”李芬还想说什么,采购部的同事喊林昭。 “你去,我帮你看着柜台。”李芬主动道。 “那谢谢芬姐了。”林昭道了声谢。 刚出去,只听采购部的同事说:“林同志,你订的自行车到了。” 第45章 “第三者令人不齿” 林昭神色惊喜,“这么快!” 她平时神色淡淡的,都明艳动人,笑起来更是如暖日明霞光灿。 男同志心脏扑通扑通瞎跳。 忙移开眼,在心里唾骂自己。 别跳了,林同志最大的孩子都会打酱油啦,你冷静,第三者令人不齿。 这番心理建设还是有用的,男同志稳住心神,提醒道:“林同志,你记得去登记上牌和缴纳税费。” “我知道,谢谢啊。”林昭笑着道谢。 “不用谢,都是应该的。”想到现在还是上班时间,林同志应该没空提车,采购部的男同志妥帖地说:“下班后你来找我,我把车给你,我随时在。” “谢谢。”林昭手上没糖,没办法谢这位热心同志,打算明天再谢谢他。 跟同事说一声,脚步轻快地回到柜台。 自行车可是紧俏大件,票难求,价格也贵,谁家买到都要乐上好几天。 林昭心情也好,嘴角的笑半晌都没褪下去。 对待顾客态度越发好,面带笑容,说话轻声细语,直叫习惯了售货员白眼的顾客受宠若惊。 门帘忽地被掀开,进来一个佝偻着背的褴褛老人。 老人家粗糙如树皮的手掌紧攥着旧竹篮,汗珠子顺着沟壑纵横的脸庞往下淌,缩在门槛那里不敢上前。 刘春红气儿不顺,看什么都不顺眼,瞧见个脏兮兮臭烘烘的老头杵在门口,张口训斥。 “你干啥的?没事干赶紧出去!站在门口臭死了,你这样我们怎么招待顾客。” 事实上,临近下班,根本没啥人来。她骂骂咧咧,不过是找出气筒。 李芬觉得她话说的难听,皱了皱眉头,指着墙上的标语,心直口快地说: “墙上那么大的‘禁止打骂顾客’,你是瞎还是不识字?” 中午刚吃个大亏,下午忘的一干二净! 蠢东西。 刘春红把擦汗的毛巾往柜台一摔,火气很大地说:“我打谁骂谁了?咱们在一起共事几年,我不想跟你吵,你也别找我茬。” “我找你茬?”李芬气笑了,“要不把主任喊过来评评理。” 刘春红气到不行。“评评理就评评理,我还怕了你!” 两人吵的不可开交。 王菊缩缩脖子,挪着小碎步,往林昭身后躲。 “……” 林昭瞧见这场面,忽然想起原书里那句——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 那边老人抖着手,想退出去,可瞅着竹篮里用麦秸小心护着的鸡蛋,到底挪不动脚。 他来县里一回不容易,今天卖不出这鸡蛋,明天还得来,天热,鸡蛋放不住,会臭呀。 这时,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响起。 “老人家,您往这儿来。” 老人浑浊的眼睛出现亮光,走了过去。 还没说话,便听小售货员说:“老人家,你要买什么?” 老人家拎着竹篮的手微微发紧,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泥,指节上的裂口张着嘴。 “小同志,我不买东西,我来卖鸡蛋,供销社是收的?”他一口乡音,紧张地问。 “收的,我得验验货。”林昭态度和善。 她是乡下的孩子,自然不会看不起勤劳朴实的劳动人民。 老人家放下心,拿下一小块碎布,擦擦竹篮的底部,才把篮子放在柜台,“小同志,都是新鲜的,一个坏鸡蛋都没有,俺婆娘拿温水一个个擦过,一点鸡屎都没有。” 怕售货员不收,他眼神带着讨好、卑微,像在低声下气求人。 明明他靠汗水换钱啊。 林昭喉头泛起酸涩。 这一辈人真的很苦,经历过战乱和饥荒,很努力的干活,无非为了两个字:活着。 令人佩服,也让人心酸。 “是很干净,个头也大,一个鸡蛋六分,您看价格行吗?”林昭对供销社的鸡蛋收购标准了然于心,很快给出报价。 六分? 老人家激动的直搓手。 大娃之前来卖,都是四分,运气好才五分,从来没卖过六分的高价。 “行,行。”他高兴地点头。 怕林昭不清楚情况,开高了价,老人又道:“闺女啊,我家大娃常来卖鸡蛋,之前的收购价都是四分,五分,你是不是记错了?” 说话时,他悄悄看了眼刘春红。 他家老大说,收鸡蛋的是最圆润的售货员,应该是凶如大鹅的那位。 林昭捕捉到老人家瞥刘春红的这一眼,心中有了猜测,也对刘春红的印象彻底彻底的跌进谷底。 连劳动人民的钱都贪,丧良心啊! “没记错。”林昭说,记录下收购情况。 “老人家,一个鸡蛋六分,您这里有二十颗鸡蛋,总共一块二。” 她指着收购单的右下角,“没有问题的话,您在这张单子上签字,不会签字的话摁手印也行。” 老人家毫不犹豫地摁下手印。 这闺女,他信得过。 林昭愣了下,心底涌出一股陌生的情绪。 她以前只是觉得当售货员体面、轻松,此时此刻,被老人家这么信任的看着,才觉身上也担着沉甸甸的托付。 从钱盒拿出一块二给老人。 老人家笑起来,露出掉了几颗牙的牙床。 “谢谢,谢谢你啊闺女。”他连连道谢,还向林昭鞠躬,又把钱用帕子包了一层又一层,出了供销社。 多换了好几毛,以后都让大娃来最水灵的闺女这儿卖蛋。 刘春红见林昭横插一脚,抢走她独一份的好事,眼睛鼓的像青蛙。 “林昭,不该碰的别碰,小心鸡飞蛋打。”她冷声警告。 林昭目光疑惑,似是不解的嗯了一声,不疾不徐地反击:“供销社里,收鸡蛋的工作,只有刘同志能做?” 不等刘春红回答,她转而看向李芬,“芬姐,是这样吗?” 她懊恼地拍拍额头,惭愧地说:“江主任没说,我也没问,是我的错,等下班我就去问问,免得又踩到别的铁板。” 李芬憋笑。 余光扫到刘春红黑沉的脸,快笑疯了。 干的漂亮! “没听说啊。”她甩出命运的回旋镖,直中刘春红的眉心。 “刘姐,你从哪儿听说的?我来供销社小五年了,怎么一直不知道,是我错过了什么重要文件吗?” 无视刘春红越来越黑的脸,李芬笑的核善,“瞧我这记性,越来越不好了,看来我得翻翻咱供销社的各种文件,免得以后也犯这种低级错误。” 刘春红知道鸡蛋的事真相是怎样,这事根本不敢见光,一旦见光她工作都得丢。 心里慌的要死,刘春红面上丝毫不显,只说:“没什么文件,我从刚进来就是收鸡蛋的,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她一脸不在意的补充,“你们要收就收。” 好像毫不介意把收鸡蛋的活拱手让出去。 事实上,刘春红在意的要命。 心都在滴血。 这么多年,她仅靠收鸡蛋吃回扣,贪了最少一千多。 突然没了这块收入,对她来说,怎么可能不疼? 因为这,刘春红算是彻底记恨上林昭。 从这个乡下妹进供销社,她的体面被踩在地上,真是气死她了。 “铛铛铛——!!” 下班铃响起。 刘春红收拾东西走人,背影都带着火气。 和她关系好的那个老员工冲林昭等人笑笑,忙跟上去。 她们一走,李芬笑出声。 “哈哈哈哈,畅快!!” 她冲林昭竖大拇指,“林同志,你真是这个。” 王菊也星星眼看着林昭,林同志好厉害啊。 林昭一脸莫名。 怎么就厉害了? 这不是基本操作吗,该怼就怼,有疑惑就问啊,不然长嘴干啥的。 惦记着新自行车,林昭麻利地收拾东西,然后找上采购部的同事。 “林同志,外面那辆就是你的。”青年指了指外头。 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放在墙角,还是少见的女式自行车,别太显眼。 “谢谢啊,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林昭笑道。 “林同志客气了。” 每日一问,怎么漂亮的女同志都早婚呐。 林昭前去公安机关登记上牌,又缴纳税费。 这就妥啦。 她蹬着自行车回家。 天公作美,风都是顺的,到大队的时间缩短大半。 林昭骑着车进村,还没到家门口,便见元宝像个小炮仗朝她冲来。 “林婶婶,你买自行车啦!”小朋友激动地说。 想上手摸摸自行车,没敢。 林昭表情一囧。 这娃脆生生一句婶婶,让她瞬间从优雅专业的供销社售货员变成村口翠花,讲真,叫声姨姨,还能白捡两颗糖。 “对,买自行车了。” 元宝想起正事,啪的拍了下脑门儿,大声道:“林婶婶,双胞胎的奶奶流了好多血,双胞胎哭了好久。” 林昭眼睛瞬间没了笑意,给传话的小朋友一颗糖,跳上自行车,赶忙往老宅骑去。 顾家门口站了好些人。 他们交头接耳在说着什么。 瞧见林昭的身影,纷纷出声。 “喔吼!承淮媳妇儿,你买自行车了?!” “大崽他娘,你可算回来啦,你婆婆受了老大的罪。” “你家两个崽哭的眼睛都肿了,你快进去看看。” …… 听一耳朵后,林昭勉强得知发生了什么事。 推车穿过人堆,快步进了老宅大门。 院子没人,隐约能听见主屋传出声音。 “大崽!二崽!”林昭停好车,扬声喊。 屋里,大崽二崽守着顾母,早上还笑得像小太阳的小哥俩,此刻像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地蜷在床沿。 忽然,听见娘的声音。 小哥俩齐刷刷站起来,往外面跑。 “娘!”大崽嘴里喊着,扎进林昭的怀里,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往下砸,“娘,我奶流了好多血。” 中午那会,顾母前脚踏进陆家的灶房,脚下被什么绊了下,直挺挺往前摔,忙慌乱地找支撑,碰到门边的榆木条凳。 条凳腿猛地晃动,摞在上头的粗瓷碗碟哐当炸成碎渣,她重重地跌进碎瓷堆里,身上划出好些血口子,身上衣服都被染红了。 因这事,顾母被去陆家帮忙的人送回家,回来时满身是血,被在院子玩的大崽等人看在眼里。 一群调皮捣蛋的孩子吓得魂不附体,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 这不,大崽二崽一见到亲娘,把憋了大半天的恐惧哭了出来。 林昭搂着两个崽,拍拍他们的肩膀,柔声道:“别怕,娘回来了,走,带娘去看看你们奶。” 小哥俩眼睫湿漉漉,随手抹掉,吸吸鼻子,带着娘去主屋。 屋里挤满了人,顾父和几个儿子儿媳,连梆梆来妹几个孩子都在。 顾母躺在床上,闭着眼,看不出什么。 林昭只能问:“娘怎么样?” “没事。”顾父叹声道,“郎中说你娘没事,就是失了血,得养养。” 林昭见顾父精神不是很好,没多问,趁他出去倒水,找上赵六娘,“二嫂,到底怎么回事?娘怎么伤成了这样?” 偏偏是在陆家出的事,她很难不多想。 陆宝珍!! 赵六娘摇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她压低声音:“听大队长媳妇儿说,娘才进陆家灶房就摔了,她不小心碰到一个条凳,凳子上放着碗碟,凳子倒下碗碟掉地上变成碎渣,娘摔在碗碟的碎渣上。” “娘刚被送回来的时候,身上全是血。” 林昭眼神微凉,语气意味深长地说:“这也太巧了。” “是啊,是挺倒霉的,关键是人受罪。”赵六娘唉声叹气。 “娘在摔之前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吗?” 赵六娘没明白她的意思。 “奇怪的事?”她想了想,摇摇头,“没听说。” 床上传来沙哑的声音,“……没啥。” 听到顾母的声音,进屋的顾父冲到床边,担心地看着她:“你咋样?” “没事,养养就好了。”顾母扯着苍白的嘴唇,笑了笑。 又冲林昭等人摆摆手,“我没事,你们都回去歇着。” 顾父也道:“去,有我照顾你们娘,有事我会喊的。” 两个当家人都这么说,林昭等人离开。 因为顾母受伤,顾家添了辆自行车,都让人没那么高兴了。 林昭带着四个崽回自家。 见大崽二崽没精打采的,安顿好龙凤胎,她回屋整理物资。 准备二十个鸡蛋,两斤猪肉,一包红糖,一罐麦乳精,放进竹篮,交到两个崽手里。 “大崽,二崽,把这些东西送到老宅去,就说给你奶的,让她补身体。” 两个儿子还没吱声,林昭兀自不留缝隙地说下去:“有这些好东西补身体,你们奶一定会快快好起来的。要是再好不了,娘带她去县医院看看。” 等婆婆身体好转,她一定要仔细问问,这里面有没有陆宝珍的事。 第46章 “绝非祥瑞” “谢谢娘。”大崽紧紧捏着娘给的东西,又和二崽把他们攒的糖全拿出来,放在里面,送去老宅。 顾母身上细碎的伤口多,胸口、脖子、两条胳膊,还有肚子,都有伤。 伤口没有特别深的,但是稍稍一扯就疼。 喝了几口水,靠坐在床上,和顾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你不是要给孩子们取名字,取好没有?好了让我看看。” 顾父说:“名字不急,现在你的身体最要紧。” “咋不急!”顾母轻轻一叹,“我今天倒下的时候,还以为要把命留在陆家了。” “我当时就想,我还不知道大崽几个的大名是啥,还没见到大崽他们上学呢,也不知道三房的砖瓦房会是啥样儿,没见老三最后一面,这么闭眼我放不下心……” 老妻的话还没说完,顾父沉着脸打断。 “什么最后一面!什么闭眼!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咱们还要看着孙子娶媳妇儿,孙女嫁出去,别胡思乱想,家里的活有我们,你安心养伤。” 他的话刚落,两道熟悉的脚步声停在门口。 “咚!咚!咚!” 然后是三道有规律的敲门声。 紧接着。 大崽和二崽撩开竹帘,探进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脑袋。 白白嫩嫩,小脸挂着婴儿肥,机灵又可爱。 “爷,奶,我们能进来吗?”知道顾母受伤,二崽小朋友都没那么咋呼了,说话声音下意识放轻。 “能啊,有啥不能的。”顾母慈爱地笑着,朝两个孙孙招招手。 大崽和二崽抬着熟悉的小竹篮,慢悠悠进屋。 “拿的什么?”顾父怕累到孙孙,起身去接。 大崽抬起眼,认真道:“鸡蛋,肉肉,红糖,还有麦乳精。” “我娘给奶准备的,说让奶好好养身体。要是养不好,带奶去县里看医生。” 医生是啥,小朋友也不知道,他觉得是更厉害的郎中。 顾母心里熨帖,“你娘说的?” 二崽飞快地点头,“我也听见啦!就是我娘说的!” 小朋友伏在床边,眼睛担忧地望着他奶,说:“奶,你要好好吃饭,早点好。” 两个崽都是他们奶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对顾母感情很深。 中午看见他们奶受伤,流了好多金豆豆。 顾母感到一股暖意快速蹿遍全身,脸上堆满笑,说道:“好好好,奶听我们大崽二崽的,一定早点好。” 她没想到林昭会让两个崽送来那么多好东西。 顾父和顾母过了大半辈子,谁也离不开谁,比谁都希望她快点好。 瞧见老三媳妇儿送来红糖,直接给老婆子冲一碗。 红糖放了足足半勺,糖水红红的。 “喝点红糖水,补血。”红糖水的温度刚好,不会太烫,顾父递到顾母手边,催她喝,还说:“老三媳妇儿送来不少,以后我每天给你冲一碗。” 顾母看到糖水那么红,心疼的直抽抽。 “放一点就行,咋放这么多!” 顾父说:“放太少哪有用,你今天流了那么多血,得多补补。” “要是喝完,我去找老三媳妇儿买。” “……”这是钱的问题吗? 浪费呐! 放少些能喝很久。 大崽握着顾母粗糙的手,小脸严肃:“奶,你听爷的。” 他敛目,颤动的眼睫透出脆弱。 “我只有一个奶,奶别受伤,别生病,我害怕。” 说着说着,小朋友掉下泪来,也不出声,泪珠子一颗颗掉。 二崽冲上去想抱他奶撒娇,好悬想起顾母身上有伤,拐个弯一把熊抱住他哥,分分钟化身小火车:“呜呜呜我也害怕,呜呜呜我不要奶变成小土堆!” 顾母急忙安慰孙孙:“别怕别怕,奶不变成小土堆,奶马上就能好。” “奶得听爷的话,好好喝红糖水。”二崽哭音顿止,肃着脸提要求,眼里哪有泪水,连个红晕都没有。 在套路他奶呢。 “好好好。”顾母摸摸两个崽的脑袋,连声应道,心里暖的像寒冬腊月喝了口羊肉汤,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二崽终于满意,猛地吸气又落下,好似堵在胸腔的那股气闷才消。 小大人般地叮嘱顾母好好休息,牵着他哥的手离开。 瞧见铁锤蹲在门口,大崽弯弯眼睛,主动邀请:“铁锤,我和二崽去看我娘买的自行车,你去不去?” 家里气氛沉闷,铁锤没事干,也没人理,站起来:“去!” 三个小朋友手牵手,回到顾家三房。 林昭正在院子给龙凤胎做围兜,三崽乖乖坐在小马扎上玩儿她给的小布球,四崽安静不下来,在院子跑来跑去,一个人玩儿的很快乐。 “娘!”二崽的大嗓门响起。 林昭循声看去,“回来了,铁锤也来了。” “娘,我带铁锤来看自行车。”大崽的小眼神往靠墙地方瞄,那里停着全新的自行车。 “去,咱家的,想怎么就怎么看。再过几年等你们高过自行车,我教你们骑。”林昭笑着承诺。 两个崽一回来她都省心了,不用时时刻刻盯着四崽了啊。 “你们仨帮我看着妹妹。” 带孩子真不容易。 “嗳!”二崽欢快地应声,蹲在自行车前,伸手摸摸脚踏板,碰碰车轱辘,眼睛越来越亮。 “咱家的自行车嗳!”他语气兴奋。 大崽也高兴,看向林昭,问:“娘,我和二崽能坐吗?” 林昭倒是想应,但三崽四崽这两个小人精在,哥哥要干什么,他俩也要学,那自行车没有儿童座椅,腿被夹进车轱辘里怎么办。 她给大崽使眼色。 大崽心领神会,弯起眼睛偷笑。 时间一晃。 吃过晚饭后,林昭带几个崽来老宅。 他们到的时候,顾家正在吃饭。 桌上摆着没什么油水的炒白菜,凉拌萝卜丝,小咸菜,唯一的荤是那盘量少得可怜的葱花炒蛋,高粱面窝窝头,红薯饭。 就这,在整个丰收大队都算好的——毕竟顾家壮劳力多,都能拿满工分,年底分的粮食多。 村里有的人家都填不饱肚子,晚上饿的直灌水。 黄秀兰看见林昭,站起来问:“弟妹,你们吃了吗?” 林昭还没说话,铁锤顶着油汪汪的小嘴,咧着嘴笑,“娘,我们吃了!” 铁蛋知道弟弟一定吃肉了,明知道不该问的,却还是没忍住,“你们吃了什么?” “有回锅肉,麻婆豆腐,还有凉拌黄瓜,三婶婶还做了香香浓浓的白粥,我和二崽分了个白馒头。”铁锤掰着手指头,跟他哥分享。 梆梆、来妹和铁蛋他们馋的不行,只能化悲愤为食欲,狠狠地咬手上的高粱面窝窝头。 听小儿子说吃这么好,黄秀兰不好意思地笑笑,“又让弟妹破费了。” “小孩子能吃多少。”林昭不在意地摆摆手。 小铁锤憨憨一笑。 “……”这就叫傻人有傻福。 黄秀兰揉了把小儿子的头。 “大嫂先吃,吃完饭我有事要说。”林昭说。 她神色颇为认真,搞的顾家人都有点慌。 吃了个战斗饭,洗碗忽然变成抢手的活。顾远山凭血脉压制取胜,挤开顾玉成,将碗筷摞到一起,抱去灶房。 黄秀兰都气笑了。 老实人也会玩心眼了,平常也不见这么自觉! 她能感觉三弟妹变了,其实不用慌的,也可能大崽娘说的是好事呢。 黄秀兰拿了个凳子打算坐下,不知怎么手一抖,凳子掉到地上,发出哐的一声。 “……没拿稳。”黄秀兰笑容僵硬。 林昭眼睛一瞥,看见大嫂手似乎在抖? 什么情况,她……还没说话?! 那边,赵六娘擦完坑坑洼洼的饭桌,悄摸要尿遁。 临走前,给大嫂一个祝好的眼神。 却不想才走几步,被喊住。 “二嫂。” 赵六娘身体僵住,这下笑不出来了。 这时,梆梆贴心的给他娘递板凳。 “娘,凳子。” 赵六娘磨牙,显着你了,平常怎么没见你这么贴心! 重重地夺过凳子,她闷头走过去,坐到大嫂旁边。 二弟妹不高兴,黄秀兰高兴了起来,毕竟有伴儿了啊。 如果被出难题,好歹有个能商量的人。 “……三弟妹,你想说什么?”黄秀兰紧张地问。 林昭想拿镜子照照,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面目可憎,怎么就把两个老实人吓出了心理阴影。 罪过啊罪过。 前几回打交道都没这样呀! 要是顾大嫂和顾二嫂知道林昭的疑惑,高低也得辩几句。 前几次有婆婆在前面撑着啊!!! “大嫂二嫂别紧张,我要说四个崽的事。”林昭直言道。 黄秀兰松了好大一口气,抬手抹着额头,笑道:“就这事啊。” 还以为是啥事。 “我和六娘说好了,娘养伤的这几天,我俩轮流照看四个崽。你安心上班,孩子们尽管放心。” “谢谢大嫂二嫂。”林昭没想到俩妯娌这么好说话,真诚道谢,瞳眸里像是洒满一捧月色,柔和又清亮。 她笑起来明媚动人,晃了黄秀兰和赵六娘一脸。 三弟妹哪儿像乡下人啊,比知青点的女知青都白嫩好看。 对着这么一张脸,谁能拒绝她的要求。 林昭不知道靠脸攻略了两个妯娌,拿出准备的东西,笑道:“大嫂,二嫂,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谢礼,小镜子和雪花膏。” 工分关乎口粮,顾大嫂顾二嫂肯定不会不上工,那么照看四个崽就是多出的工作量,当然不能白白让人帮忙,这点人情世故林昭还是懂的。 赵六娘当先收下,脸上笑出花,拍胸脯道:“谢谢啊,我保证照看好四个崽,绝不让他们掉一根汗毛。” 话着话,捧着小镜子和雪花膏都不敢用力。 她拿起镜子照照,她的脸很清楚的印在镜子里。 “好清楚!”赵六娘惊声道,“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清楚的看自己的脸。” 手抚上眼角的皱纹,她怔住,苦涩地笑:“老了,老了呀!都有皱纹了……” 林昭说:“皮肤干的,用雪花膏会好一些。” 赵六娘捏着小小的雪花膏,轻叹:“我也是第一次摸到雪花膏,托弟妹的福。” 她年轻那会就想要一盒雪花膏,可乡下的姑娘哪有钱买,想想就算了。 结婚后兜里倒是有了点钱,却再也舍不得买。 收下人生第一盒雪花膏,赵六娘想到小闺女。 鱼鱼小脸被晒得发干,远远比不上四崽水润,有了这雪花膏,她的鱼鱼也能白白嫩嫩的。 这么想着,她感激地看着林昭。 黄秀兰也笑:“是啊,咱们也是见过雪花膏的人了。” 原本就觉得照看四个崽是应该的,这会更是一点埋怨也没有了。 当晚。 顾母才知这事,“老三媳妇儿越来越会办事了!” “这下老大媳妇儿和老二媳妇儿指定一点不情愿都没有,我这心啊,也能彻底放下了。” 顾父把灯拨亮,手拿药膏到床边。 “该换药了。” 这药抹到伤口又刺又烫,得好一会那难受的劲才消,顾母看见就难受,但是不换不行。 “你换快点。” 顾父应声:“嗯。” 这边在换药,陆家正是热闹的时候。 苏玉贤心心念念地嫁过去,正期待着洞房花烛夜,外衣都褪了。 “砰砰砰!!”连续的敲门声响起。 她赶紧重新穿好衣服,用手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快步去看门。 平行视线下,没人。 一低头,看到抱着枕头的陆宝珍。 “我要和爹睡!” 声音甜软,却让苏玉贤的心碎成几瓣。 她挤出笑:“不是说好了,今晚跟你奶睡?” 陆宝珍不理后娘,抬步往屋里走,看到陆一舟坐在床沿,小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软唧唧地说:“爹,我怕,我想和你睡。” 睡女人和宝贝女儿相比,当然能给自己带来好运的女儿更重要。 陆一舟笑笑:“好。” 得到准话,陆宝珍咯咯咯笑。 苏玉贤笑不出来,真的笑不出来。 她还想早点怀孕生儿子呢,有这么个拖油瓶,怎么生? 以前这丫头没这么讨厌啊。 偏偏在这时,陆宝珍张口了:“后娘,我要洗脚。” 才嫁进来,还没圆房,苏玉贤需要讨好陆家的每一个人,半个不字也不敢说,扯了扯嘴角,笑道:“好。” 话落,她走出房间,踏出门的瞬间,表情愤恨。 小拖油瓶! 边在心里骂,边去灶房。 点上灯,灶房门口是一片片斑驳的草木灰,苏玉贤知道草木灰下面是什么,是血,顾母的。 大婚的好日子,真是晦气。 正想着,手不知怎么碰到案板边上的菜刀,菜刀突然掉下,落到她穿着草鞋的脚趾上。 “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响起,传遍左邻右舍。 隔壁邻居听到喊声,跳起来,双臂攀上矮墙,喊道:“咋了咋了?谁在叫?!” 陆家人冲进灶房。 却见苏玉贤弯腰捧着脚,大拇指被刀刃砸出个大口子,看着脚趾头断了般,鲜红的血喷涌而出,场面血淋淋,比中午那一场都吓人。 “哎呦,咋这么不小心,大喜的日子!”陆母尖声,声音满是埋怨,随手抓起一把草木灰撒在苏玉贤的右脚上。 血瞬间被止住。 新房里,陆宝珍对着左手,轻声喊:“鲤鲤。” 话音落。 她的左手虎口出现一个黑色锦鲤的小图案。 它通体如墨染的深渊,泛着金属光泽,边缘隐约透出暗红血纹,仿佛凝固了无数诅咒。 一眼看去,绝非祥瑞。 黑锦鲤图案仿佛被印在陆宝珍的血肉里。 它游动着,短暂出现,转瞬消失。 第47章 “亿点倒霉” “鲤鲤,你吃饱了吗?”陆宝珍充满稚气的声音,响彻在安静的“新”房。 土墙上贴着大红色喜字,床铺很红,铺着龙凤呈祥被,那被子像被用过好多回,上面有补丁。 小女孩盘腿坐在床上,梳着俩小辫儿,穿大红棉布圆领衫。 她在和自己的手对话。 “没有。”黑锦鲤出声,也是童音,像五六岁的孩子,只是听不出男女。 “那怎么办?”陆宝珍的小脸皱成一团,很发愁。 “去找顾大崽和顾二崽。”黑锦鲤说,“被那家任何一个人接纳,我就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为打动天真的人类幼崽,它语气染上蛊惑意味:“成堆的大白兔奶糖,数不清的裙子,漂亮的发卡,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陆宝珍全都想要。 可是。 她耷拉着脑袋,瘪嘴道:“大崽哥哥和二崽哥哥根本不理我。” 黑锦鲤噎住。 给人类幼崽打鸡血:“你努力呀。” 陆宝珍听不懂,支着下巴,疑惑地问:“怎么努力呀?” 她虎口的印记连连抖动,某鲤大受刺激。 和人类幼崽沟通,真费劲啊。 “主动和他们玩。” 陆宝珍脑袋更低,难过的想哭,委屈道:“大崽哥哥和二崽哥哥看见我就跑,我追不上他们。” 黑锦鲤沉默。 陆宝珍不想让好朋友失望,又道:“你吃我后娘的运气,不行吗?” “……” 今晚过后,你后娘印堂发黑,还有什么运气可言。 “你后娘要变成倒霉鬼了,她没用啦。”黑锦鲤用又甜又软的童音,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它又道:“全村运气最好的就是顾家三房的人,你一定一定要和他们成为朋友,不然甜甜的糖、漂亮的裙子和发卡都会没有。” 陆宝珍低头对着手指,声音染上哭腔:“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办呀。” 黑锦鲤没哄孩子的耐心,威胁:“如果你做不到,我就去找别的朋友。” 话说完,直接隐身。 “鲤鲤!”陆宝珍喊道。 无人应答。 半晌,她抹着泪呜咽:“我会和大崽哥哥二崽哥哥成为朋友的,鲤鲤只能跟我好。” 黑锦鲤很满意,身影一闪而过。 转瞬间,陆宝珍面前出现一颗大白兔奶糖。 “是大白兔!”陆宝珍水汪汪的眼睛露出惊喜。 她雀跃地喊:“鲤鲤。” 黑锦鲤没再应声,陆宝珍却越发坚定了,要和大崽二崽做朋友,帮鲤鲤找“食物”的决心。 想到顾母惨兮兮的样子,小女孩不觉得害怕,还咯咯咯笑出声。 不满足她的愿望,都会受到惩罚呀。 “鲤鲤,谢谢你帮我出气。” 说的是顾母拒绝她得到教训的事。 黑锦鲤软绵绵道:“我们是好朋友啊。” 嘴上说着最软萌的话,张大黑乌乌的小嘴巴。 啊啊,饭饭。 这一切林昭还不知道,但是觉醒后的她知道陆宝珍多邪——那简直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典型。 谁让她不开心,她让谁倒霉。 林昭感到奇怪的是,陆宝珍是怎么让不喜欢她的人倒霉的? 大崽正随他娘认字,问个问题没人回,他抬头看过去,见娘正在愣神儿,放下认字卡片,问道:“娘,你咋了?” “崽啊,你知道你奶受伤前见过什么人吗?或者跟谁说过话吗?”林昭原本想改天问问顾母,又实在控制不住好奇心。 而且。 有那么个危险的人暗搓搓盯着,她的心总静不下。 大崽仔细思考,见二崽偷拿辣条,直接没收,眉眼认真:“二崽,娘问话呢,你也想想呀。” 二崽是个一心二用的小朋友,偷吃着辣条,也没无视娘,知道林昭刚问了什么。 忙把刚取出来的辣条塞进嘴里,又狠狠嘬嘬手。 “娘想知道不早问我,我知道。”他脆生生地说。 林昭神色一喜,“快说。” 二崽说:“是陆宝珍。” 真是她!! 林昭眼底闪过了然,又问:“你奶告诉你的?” “有人看见啦。”二崽说。 他那养得白白嫩嫩的小脸出现一抹嫌弃,“娘,你说陆宝珍是不是长剩他娘说的丧门星,大家和她离的近就会倒霉啊?” 林昭:“嗯?” 她咋记得原书说,陆宝珍是块宝,能给人带来好运。 咋在二崽这里成丧门星了?! 二崽鼓了鼓腮帮子,愤愤道:“不管她是不是丧门星,我都讨厌她!” “肯定是她害我奶流的血!我恨死她啦!”二崽觉得陆宝珍害顾母受伤,讨厌她讨厌的不行。 “也不是……”怕两个小朋友封建迷信,林昭想多解释几句,却被话多的二崽抢走话头。 小家伙哼了两下,才继续道:“她问我奶,我和我哥怎么没去她家,还问她能不能和我们玩,我奶知道我和哥不喜欢和她玩儿,就说改天,然后我奶摔了。” 说到这里,二崽重重叹气,难受的想再吃一根辣条。 “要是我跟着我奶去就好了,我要是跟着去,我奶一定不会摔的。” 他堂堂男子汉,一定会保护好他奶的。 林昭察觉到不对劲。 她若有所思地问:“等等,你说,她问你奶能不能和你们玩儿?” 大崽说:“我奶是这么说的!我也记得!” “娘,有什么不对吗?” 是不对! 太不对了! 村里的小朋友想找小伙伴玩,直接就去了,哪会多此一举地问家长,能不能? 怪。 真怪。 林昭脑子转的飞快,忽然捕捉到什么,眼睛亮的惊人。 难道是因为,她想从大崽二崽这里得到什么,而门坎是……顾母的那声答应? 这猜测是离谱了点,林昭却觉得很合理,她能有大转盘,陆宝珍有奇奇怪怪的机遇也不奇怪。 这么说来,原书的某些离谱剧情就合理了。 “娘?”大崽歪着脑袋喊娘。 林昭狠狠亲大儿子一眼,神色轻快:“你们真是帮了娘大忙。” 大崽白嫩的脸蛋染上一抹绯红,哎呀娘真喜欢他啊。 林昭一扭头,看见二崽油汪汪的小手又触向辣条开着的小口。 “顾二崽!” 没有小朋友不害怕爹娘喊自己全名。 二崽咻的缩回手,坐直身体,眼神闪躲着,看屋顶,看床,看柜子,就是不看他娘。 “……”掩耳盗铃被你玩儿的明明白白。 “今天不能吃了。”林昭没收掉辣条,睨着二崽,“尤其是你顾二崽,要是嗓子疼有你好受的,到时候别哭唧唧。” 这会的二崽觉得辣条是天下第一好吃的东西,小家伙舔了舔嘴唇,嘶嘶两声,声线放软地撒娇。 “我不怕嗓子疼,娘让我再吃一根,求求你啦~~” “收回你的撒娇!没用!”林昭笑眯眯地拒绝,剩下的半包辣条封好,给大崽:“大崽,说好的你和弟弟一人一半,二崽吃掉一半,这剩下的一半是你的,要睡觉了,明天再吃,行吗?” 大崽收下,扬起笑脸:“行的,谢谢娘。” 林昭摸摸他的头,“和弟弟去洗洗,睡觉。” 二崽和他哥出屋子,垂头耷脑的,小小一只的背影,莫名透着可怜兮兮的意味。 五岁半的贪吃小朋友生平第一次体会到后悔的情绪,只一想明天没有辣条吃,难受受。 “嘤、嘤、嘤!!” 林昭出门上厕所,听见这三个重重的、毫无感情的嘤嘤嘤,直接哭笑不得。 嘤不出来就别嘤了呗。 她憋着笑去茅房。 大崽瞧一眼娘消失的背影,拉住弟弟的手,小声道:“我们明天一起吃。” 见二崽要说话,他忙抬起食指,放到唇前,嘘了一声。 二崽学着哥哥的样子嘘,笑的眼睛都亮了,也小声道:“谢谢哥,我吃一根就好。” 他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我以后再也不贪吃了。” “嗯。”大崽说,“要听娘的话,别惹娘生气。” “昂。” - 翌日,林昭把孩子们送到老宅,骑车去上班。 她才走没多久,陆家热闹开。 元宝跑到顾家老宅摇人,“双胞胎,有热闹,你们去看不?” 二崽最爱凑热闹,嗖的溜出家,凉鞋底都要踩出火星子了。 离门口还有几步,又听元宝说:“今天的乐子是陆家给的,快快快,我们快去占位置,不然可争不过那些大人。” 闻言,二崽两腿一夹,来了个急刹车,鞋底擦着泥地滋溜半米远,身体往前一栽歪,胳膊抡的跟风车似的,愣是把自己抻成根斜插的冰糖葫芦棍儿。 他猛地站直。 冲元宝摆手。 “你去,我不去了。” 元宝惊讶:“为啥呀?” “呸!”二崽学着村口的大爷呸一声,“陆家害的我奶受伤流血,我们和他家有仇,才不看他家的热闹。” “……好。”元宝失望地说。 急着看热闹,飞速跑走,边跑边大声道:“二崽你等着,等我看完给你讲!” 二崽踮起脚,大力挥手:“我等你。” 此时,陆家。 苏玉贤狼狈坐在地上,抱着冒血的脚,头发凌乱不堪,盯着居高临下的小姑子,眼里满是屈辱。 “看什么看!恶毒的女人,我哥就不该娶你,才嫁进来第一天就要饿死公婆,饿死小姑子和宝珍,你好歹毒的心!”陆小姑张口就给苏玉贤头上扣屎盆子。 陆母拍着腿唱大戏,仰天哭嚎。 “我命苦啊,娶的儿媳妇一个不如一个,以前那个是病秧子,现在这个没嫁进来还行,才嫁进来第一次就开始摔碟子摔碗。” 肉疼地捡起瓷碗碎片,老泪纵横。 “家里统共就那么几个碗,才一早上被打碎两个,两个啊,没碗这以后怎么吃饭呐……” 她唱念做打太有意思,陆家邻居没绷住,直接喷笑出声。 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青年挠挠头,帮出主意:“也不是不能吃,一个人吃完另一个人吃呗,一样的,一样的。” 话说完,悄悄缩回头去。 苏玉贤也委屈,“我不是故意的,我难道会故意摔碗吗。” “那可不一定!”陆小姑抱着胸,颧骨高且尖,眼神时不时闪过精光,看着不好相处。 “没准你不想做饭,故意打碎碗。” 越想越气,她看向陆一舟,愤怒地跺脚,“哥,看你娶的婆娘,才来第一天就敢败家,你快休了她!” “住嘴!”陆一舟呵斥。 他是军人,比村里人懂的多,知道休这个字眼是封建残余,不能说。 “什么休不休的,现在是新社会。”陆一舟沉声道。 然后拦腰抱起苏玉贤,把人放到凳子上。 “这是你嫂子,你收敛点。”他看着小妹,神情警告。 苏玉贤看着陆一舟,满脸感动,还不忘装大度,“一舟,我没事,小妹也是不小心,今天这事赖我,我没拿好碗筷。” 陆小姑很生气,咬牙道:“装什么装,本来就是你的错。” 她娘说,家里的新碗要给她当陪嫁,苏玉贤摔碎两个,就要拿出两个新的用,这样她就损失两个。 想到这里,陆小姑剐了苏玉贤的心都有了。 陪嫁可是姑娘家的底气啊! 苏玉贤低下头,像个受气包。 看热闹的人不仅看,还嘀咕着输出观点。 “玉贤这小姑子真厉害,她以后没好日子过喽。” “玉贤咋回事,她真不是故意的吗?以前在苏家没听说她打碎碗啊。” “陆家小子不错,对媳妇儿倒是好,不愧是走出去的好青年,听说他成军官了,玉贤有福。” …… 村里人不知道收声,看着交头接耳地说小话,实则声音并不小。 苏玉贤隐约听到些,嘴角勾起满意的笑。 没等笑开,听见离她最近的人说:“这苏家的姑娘是不是有点倒霉啊?” 这话一出,以大队长媳妇儿为中心的地方出现片刻安静。 所有人都看向她,露出细说的表情。 “昨天她结婚,远山他娘受伤,惨兮兮的回去;昨晚新婚夜,她用菜刀砸伤自己的脚,听说脚趾差点被削掉;今天呢,又砸碎几个碗……”大队长媳妇儿磕着变皮的南瓜籽,满脸知道什么秘密的兴奋。 “谁家新媳妇儿这么倒霉啊,这位在整个公社怕都是头一份儿。” 其他人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好像是欸。 “苏家闺女这运气确实挺背的。” 又一人说:“没事,那宝珍的运气好,听说走在路上能嘎嘎捡钱,苏家闺女运气烂些应该也没啥。” 话说到这里。 “哐!”的一声。 苏玉贤坐的凳子炸成碎渣,她一屁股坐到地上,嘴里发出尖锐的哀嚎。 “啊……!!” 吃瓜人面面相觑。 好像,是有那么亿点倒霉哈。 第48章 “最好的大姑姐” 话题的一个当事人屁股受伤,要去看郎中,看热闹的人不好再围着,意犹未尽的离开。 “这陆家的戏比知青点的都好看,看,以后还有更热闹的时候。” “陆老婆子和一舟那个妹妹都不是好相与的,玉贤干啥想不开非要嫁进去,嗐!苦日子在后头呢!” 村长媳妇儿还在磕她的南瓜籽,下巴微微抬起,好像她什么都知道。 “还能为啥,她年纪不小啦,再不嫁人就成老姑娘了。陆家小子虽然结过婚,还有个小拖油瓶,架不住他是军人,月月有津贴啊,苏家闺女再找不到比宝珍她爹更好的对象了,当然扒着他。” 如果她没猜错,苏玉贤还打着去随军的主意呢。 要是随军,山高婆婆远的,她不是舒舒服服?! “啧啧,玉贤越来越像她娘了。”穿着靛蓝补丁褂子的妇人道。 “人想过好日子,这没错。”又一人说。 村长媳妇儿摇摇头,心里不看好。 是没错,可架不住进了狼窝啊。 大家都说陆一舟好,是个正直的青年,和顾家的三小子一样,她没来由地觉得陆家小子有些虚伪。 没证据,就当他不合她眼缘。 众人不知道的是——原书中,林昭死后,陆宝珍用在黑锦鲤那里“换”来的包子、糖,关心陪伴着大崽二崽,使的他们把她当成好朋友。 如此,黑锦鲤得到想要的。 陆宝珍靠它得到越来越多的好东西,陆家日子过的越来越好,苏玉贤只需讨好继女就能过上好日子。 而大崽和二崽开始倒霉,逐渐失去所有能依靠的人,靠挖野菜和村里人帮衬艰难活到成年。 现在。 双胞胎的娘没死,还教他们远离陆家人,陆宝珍无法靠近大崽二崽,只能把主意打到后娘身上。 苏玉贤刚嫁过去就背上倒霉媳妇儿的坏名声,地狱模式开局,躺在床上自我怀疑。 陆一舟也觉得她倒霉,连房间都不想进,行李都没收拾,直接回了部队。 得知此事,苏玉贤眼睛往上翻,晕了过去。 晕之前脑海浮现出一个念头,不应该,不该这样! 她应该能过好日子! - 元宝跑到顾家老宅,唾沫星子乱飞,把陆家的事告诉给大崽二崽等人。 来妹猛拍大腿,表情遗憾,“可惜我没吃上热乎的,我到的时候已经散场了。” 大崽大方地给大家分辣条,认真道:“看热闹哪有辣条香。” 娘不让他们和陆家打交道,他希望梆梆哥他们也离那家人远点,但又不知道咋说,灵机一动,想到用好吃的收买。 “你说的对!谢谢大崽!”来妹接过辣条,不舍得大口吃,小小地咬下,眼睛骤然一亮。 “大崽,你和二崽日子真美,三婶天天给你们买好吃的。” 羡慕那个字他都说倦了。 还有还有,他这快上学的连个书包毛都没看见,二崽这满村乱蹿的却有。 老天爷,你真的不公平呜呜呜。 “来妹哥,你咋了?”大崽见来妹痛心疾首,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疑惑地问。 “没事。”来妹泄愤似的咬一口辣条,继而又笑容满面。 一颗糖、一口零嘴,都能让他很满足。 半大小子饿的快,二崽肚子咕噜噜叫,问他哥:“哥,啥时候能吃西瓜?” 铁蛋嘬着手指头,扭头看向大崽:“三婶又给你们买了西瓜?大崽,我咋觉得你俩跟城里人一样啊。” 大崽二崽抿嘴偷笑。 不是的呀。 娘说,他们比城里过的还美。 …… 小哥俩寻空回一趟家,抱着西瓜回老宅。 梆梆等人又震惊又欢喜。 “大崽!二崽!!”铁蛋不敢相信心底隐约冒出的猜测,压着声音道。 “我娘说把这个西瓜分给大家。”大崽说,跟哥哥姐姐分享,他不心疼。 铁蛋带着满满的哇塞一蹦三尺高,激动地大叫:“哇偶!三婶是全公社最好的三婶!!” 黄秀兰也高兴,切开西瓜,让崽子们自己拿,送几块到主屋。 “娘,吃西瓜。” 顾母歇不住,让她一直躺着啥也不干,不如杀了她,半坐起来,在给家里的孩子们做布鞋。 小孩子漫山遍野的跑,最费鞋,才两天大拇指就能顶出来,趁有空多做几双,接下来三房起砖瓦房可能会没时间。 “老三媳妇儿送的?”顾母看向大儿媳妇手里那瓣西瓜,问道。 “是啊,大崽二崽回家抱来的,说他们娘让我们一起吃。”黄秀兰笑着解释。 知道大家一起吃,顾母擦了擦手,接过,一口咬下,又甜又水。 “老三媳妇儿真会买瓜,这瓜真不错,吃一口都没那么闷了。” 黄秀兰知道婆婆为啥闷,坐不住啊,就和她当初坐月子一样,恨不得马上出门,犁上三亩地。 “娘先忍忍,等伤好想怎么动弹就怎么动弹。” 顾母当然听劝。 听着院外孩子们说说话笑笑的声音,时间也不难熬了。 家里有甜滋滋的西瓜吃,忙碌的顾家人闻到味儿出现。 排排坐,吃果果。 顾婵今天回娘家,才到村口,就听见几个纳凉妇人闲话。 “不知道远山娘咋样了,昨天流了那么多血,也不知啥时候能补回来。” 娘? 娘受伤了! 顾婵像被人打了闷棍,耳膜嗡地炸开,手臂上的竹篮险些脱手。 她脸色骤然一变,跑着回家。 路上被石头绊了个趔趄,辫子散开也没心思理会。 到家门口时大口喘着气,心跳扑通扑通的。 一推门。 “?” 瞧瞧她看见了什么!?! 家里人坐成一排,在那里吃瓜呢。 “……”顾婵愣住。 “这……?”她满头问号。 二崽唰的站起来,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大姑!大姑快来吃西瓜!!” 顾婵把视线移到他脸上,表情呆滞。 这是,二……二崽? 刺刺的超短头发,看不见补丁的黑色短袖短裤,脚上是她只在供销社见过一眼的凉鞋,身上挎着军绿色的包。 小脸长了肉,还白白嫩嫩的。 简直比城里孩子还,那个词咋说来着,洋气,对,洋气! “二崽?!”她目瞪口呆,震惊到结巴:“你,你是二崽吗!?” 这要不是在家里,她咋滴也不敢认啊。 顾家人天天见感觉不到,顾婵大半个月没回娘家,受到的冲击不是一般的大。 “是我呀。”二崽小脸懵逼。 他把瓜放下,迈开短腿走到他姑面前,仰着头,自己捏着自己的小肉脸,全方位给顾婵展示。 左一下,右一下。 反复几遍后。 “大姑,你仔细看看我,我是二崽呀,你不认识我啦?!” 恨不得把圆润的后脑勺给他大姑看。 顾婵用手捧住二崽的脸,固定住他的头,“认识了,认识了。但是你咋变样儿了?” 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你爹回来了?” 她着急地四处寻找,“哪儿呢?你爹人呢?” 大崽走过来,条理清晰地说:“我爹没回来,新衣服是我娘给我们做的,新鞋是我娘在供销社给我们买的,娘还给我们买了宝宝霜。” 嗯? 啊!? 昭昭给买的?! 顾婵脑子都快烧焦了。 良久回不过神,直到手里被塞了一块流着西瓜汁的西瓜。 她倏然回过神,问黄秀兰:“大嫂,娘怎么样?我在村口听说娘受伤了。” 黄秀兰原本还纳闷儿,他们没托人传信呀,咋阿婵知道了婆婆受伤的事。 现在知道了,原来是听村里人说的。 村里没秘密,坏事传千里,不是说说的。 “是受伤了,不过来郎中开了药,娘这两天精神还行。” 顾婵没看见娘,到底不放心,拿着西瓜去顾父顾母的房间。 “娘,你没事?”一进门就问。 顾母被盯着喝红糖水,忽然竹帘动了下,大闺女着急又担心的脸出现。 她当即把碗给顾父,拍拍床沿,“没事,你咋来了,累不累,快歇一会。” 顾婵三两步上前,一屁股坐下,眼神扫视着顾母。 “娘,你伤到哪儿了?” 顾母说:“都是皮外伤,换药换的勤,都快没啥感觉了。” 乡下人没那么矫情,有些妇女大着肚子下地,直接把孩子生到黄土地,还有的生完孩子的第二天就下地……她这点伤算不了啥。 听她这么说,顾婵可算放下心,把手里的西瓜递过去。 顾母拒绝,“我们都吃过了,你吃,这是你弟妹送的,又甜又水,可解渴呢,你这一路肯定渴的不行,快吃。” 顾父点着头。 顾婵确实渴,也小半年没尝到一口甜的,当即吃起来。 快速吃完西瓜,擦了擦手,问道:“娘,昭昭是咋回事?” “大崽二崽身上穿的衣服鞋子,都是她买的?!” 顾婵满肚子疑惑,“为啥呀,我才半个月没回家,咋觉得家里陌生的厉害。” 顾母把这段时间家里的变化告诉她。 得知弟妹对四个崽上心了,还成了供销社的售货员,顾婵高兴不已。 “这是好事呀!”她语气轻快。 转而又不满地看向顾母:“娘你都不知道让人给我传个话。你受伤不给我说也就算了,昭昭变成售货员这么好的消息,你咋也不给我传信。” 顾母就说:“你半个月回来一回,哪还需要人传信,这不就知道了。” “……” 顾婵回娘家是有正事的。 看完亲娘,她熟稔地来到顾家三房。 在双胞胎的带领下,进了林昭的屋子,然后发现这间屋里四个崽的衣服多了好些。 “大崽,二崽,你俩的衣服怎么在这间屋子?” 大崽耳朵发烫,他觉得他都是五岁半的大孩子了,还黏着娘,一点也不男子汉,于是没吱声。 倒是二崽,小脸仰得高高的,超级骄傲:“我们和娘睡。” 小朋友眼睛亮的惊人:“我娘还给我们讲故事。” “那就好,大姑总算能放心你们了。”顾婵笑道。 而后,麻溜地换床单,将脏床单、脏衣服、脏鞋放盆里,又打了盆水,把破布浸湿,擦桌子,擦柜子,里里外外擦的干干净净。 收拾完林昭的房间,又收拾隔壁的房间,完事后又去灶房,把灶房的锅碗瓢盆洗一遍,规整好。 最后去后院,见后院的菜长势颇好,还扎了栅栏,一问两个崽,才知是他们二舅弄的。 “这么一弄顺眼多了。” 顾婵把前后院都扫一遍,抱起大木盆,去河边洗衣服。 二崽有眼色地拿出洗衣皂给大姑:“大姑,用洗衣皂。” “啊?哪用得着这个,皂角就可以,洗衣皂多贵呀,省着点用。”顾婵说。 “洗衣皂香,我娘喜欢。”二崽踮起脚尖,把洗衣皂放进盆里。 “……” 谁不知道洗衣皂香,架不住贵呀。 低头对上两个侄子认真的脸,顾婵妥协。 行,先用皂角,最后用一点点洗衣皂,让衣服有个香味。 顾婵抱着木盆正要出门,去村子溜达的大黄和琥珀回来。 瞧见个陌生人,琥珀四条腿抓地,小耳朵竖起,奶凶奶凶地汪汪叫。 “琥珀,这是我大姑,不许凶!”大崽冲过去抱起琥珀。 小奶狗视野一变,狗脸懵逼,再凶不起来,唔一声窝在小铲屎官怀里。 “大姑,这是琥珀,我娘取的名字,大黄和琥珀是我家的新成员。”二崽大声对他大姑说。 顾婵第一个反应是,养狗多费粮食啊。 “你家粮食够吃吗?” 大崽认真道:“我娘说够的。” “够就行。”看大黄长了点肉,不像之前瘦骨嶙峋了,顾婵也高兴。 到底是一条命,还是英雄的血脉。 很快,村里人见到这样的一幕。 顾婵抱着大木盆走在前面,身后缀着几个小朋友,还有一大一小两条狗,径自往河边走去。 “阿婵,又给你弟妹收拾家啊。” “阿婵真勤快,都嫁人了还时不时回来帮衬弟弟一家,真勤快呀。” 有感慨的,也有笑话她的。 “你这样帮衬承淮家的,你婆家没意见?到底嫁了人,你的心应该在夫家,整天挂念着娘家人,小心你婆婆他们有意见。”年长的婶子语重心长道。 话里话外都是,用我为你好、你不听就是不识抬举。 顾婵笑笑,没理,喊上要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二崽,脚下生风地去了河边。 三弟在外当兵,一年难回来一趟,她要是不替承淮守住家,她弟怎么办? 别的不说,只看在四个侄子侄女的份儿上,她都得好好对昭昭。 下午,三点过半。 林昭骑着自行车回到家。 一进门,看到院子里晒着的衣服。 还没喊两个崽,只见身材瘦瘦小小,皮肤晒成小麦色的大姑姐从后院出来。 “大姐。” 第49章 “石头兄弟” 顾婵面对林昭很紧张,下意识抓抓衣摆,“昭昭回来了。” 打了声招呼,便要走:“家里该收拾的都收拾了,我先……” 林昭忽然开口:“大姐吃过饭再回。” 顾婵愣住。 自从林昭生下双胞胎,她每隔半个月一个月过来帮忙收拾家里。 晃眼过去四年多,从没被留下吃饭,今天是头一次。 顾大姑受宠若惊,连忙摆手:“不用,我回去吃。” “留下,这几年辛苦大姐了。”林昭软声道。 想想她这几年的处事,自私的没眼看。 这么好的大姑姐,再不知道珍惜天打雷劈。 顾婵像被定在原地,心里百感交集。 她眼眶发烫,忙低下头掩饰狼狈,很快又抬起头,笑道:“那我就厚着脸皮留下了。” 林昭摇摇头。 说句不好听的,请个保姆一个月也得十来二十块,大姑姐照顾她四年多,吃顿饭又怎么了! 大崽二崽得知大姑要留下来吃饭,蹦蹦跳跳地跑来,围着顾婵。 “大姑,我娘做饭可好吃啦。”大崽骄傲地说。 二崽拍拍小肚子长出的肉,咧着小嘴,“我吃我娘做的饭,肚子都长肉肉了。大姑,你摸摸。” 顾婵给面子的摸摸,笑道:“确实有肉了,好好吃饭,以后长成你爹那样的大高个儿!” “嗳,我一顿吃好多。”二崽兴致勃勃的说。 顾婵瞧着那崭新的自行车,压低声音问:“你娘买自行车了?” “对,还有手表,我娘戴手表可好看了。” 大崽补充道:“我爹寄来的票。” 顾婵眼睛一亮,“你爹来信没有?” “来了。” 看来小夫妻俩又有联系了,好事呀。 顾婵总担心三弟性子太闷,把媳妇儿气跑,知道两个有信件往来,心情愉悦,脚步轻快地去灶房帮忙。 “昭昭,我来帮你。” 林昭接连小半个月每天做饭,觉得灶房够干净的。 大姑姐整体收拾整理后,墙角落的灰都被扫的干干净净,橱柜擦的堪比新的,碗筷整齐地摆放在里头,看着真是又干净又舒心。 “大姐真会收拾。”她真心实意地夸赞。 原来二崽的强迫症随他大姑啊。 顾婵有些不好意思,收拾家里每个乡下孩子都会呀。 “这有啥,大家都可以。” 林昭不觉得,“是都会,可是大姐弄的赏心悦目呀。” 顾婵眉开眼笑。 瞧见弟妹拿出一条肉,六个鸡蛋,一个洋柿子,半个包菜,两个红薯,洗的洗,处理的处理。 她愕然:“……这些要全做?” “吃得完。”林昭回。 大开的窗户冒出一张嫩白的小脸,是二崽。 “我是半大小子,我能吃穷老子!”他好像很骄傲,语气轻快地说。 “……”林昭哭笑不得。 “顾二崽,你再学大人说话!” 下一秒,二崽捂住嘴,清亮的眼睛笑弯了,将小脑袋搭在胳膊上,看着灶房,要是背后有尾巴,早讨好的摇了起来。 “看着点弟弟妹妹,别什么都交给你哥。”林昭麻利的切着菜,抽空看他一眼。 二崽大呼冤枉,拧着小眉头,控诉地看着他娘,“娘,我活也没少干呀,你没看见,中午三崽和四崽要玩水,还是我死命抓住的。” 扭头喊他哥:“哥!哥!你给我作证!快点儿,快点儿!!” 瞧见龙凤胎要爬桌子,二崽顿时忘记要说的话,小短腿扑腾的飞快,迅速跑过去,抱着四崽离开危险地方,板着脸训斥。 学着林昭之前喊他的语气:“顾四崽!” 四崽仰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茫然地看着二锅锅,露出个无齿笑,嫩生生的,像初春枝头的花骨朵,伸出手要抱抱。 “抱!”她声音软糯又甜甜的。 二崽差点缴械投降,好悬想起正事,肃着脸跟妹妹讲道理。 “不能攀高的呀,要是摔下来会痛痛。” 四崽软绵绵的手攥住二锅锅的衣摆,眨巴着大眼睛,“痛。” “对,痛痛。” 灶房里,林昭瞧见这一幕,心里快笑死了。 五岁半的大朋友一本正经的跟小朋友讲道理,可爱死个人。 顾婵瞥到弟妹脸上的笑,心底某处像被戳了下,欣喜后又觉鼻酸,忙掩过头去,再抬头脸上露出轻快的笑。 她就知道,只要他们一家好好对昭昭,她会安生过日子的。 瞧瞧,昭昭有工作了,还明显对四个崽上了心,多好呀。 她以后一定对弟妹更好! 全体丰收大队大姑姐抓狂。 “……”还想怎么好?把饭喂嘴里吗,求求了! 顾婵嫁的卫家也是地里挣工分的,几个月难吃到一顿肉,等肉香散开,口中不觉溢出津液,连吞几下,感觉很丢脸,脸微微发烫。 林昭只当没看见,利索地把菜盛到盘里。 看着盘子,想到个事。 “姐,我买了一摞盘子和碗,等会得拿到老宅去,你别忘了提醒我。” 顾婵一愣,“家里不是有?” “还人呀,陆家出的那事,那些盘子碗都是借村里人的。”林昭解释。 东西是经顾母手弄碎的,要赔一半。 当然,顾母看病买药是陆家给的。 原本陆婆子是不乐意掏的,还想顾家把摔碎的盘子和碗全赔了。陆一舟要脸,自觉赔了医药费,拍板说碗盘的损失一家一半。 表面上合情合理。 因为这事,又让村里人竖大拇指,说他正直,帮理不帮亲啦啦。 对此,林昭不评论。 顾婵得知前因后果,当即掏裤兜,一摸一手空,寻常人家一毛钱恨不得掰两半花,除非去县里会带钱,平时哪会随身带钱,还怕丢了呢。 她尴尬地笑笑,“昭昭,我没带钱,下次来把钱给你。” 林昭笑道:“不用啊,娘替我照顾四个崽,我帮忙是应该的,而且这些盘子碗是供销社的瑕疵品,不贵,不用给钱。” 确实不贵,一个粗瓷碗才三分。 细瓷碗一个少说得一毛五,是粗瓷碗的小几倍。 摔碎的是粗瓷碗,还回去的当然也是粗瓷碗。 顾婵真心实意道谢,然后问:“你上班咋样,还习惯吗?” “习惯啊,就摆摆货,卖卖货,再做个记录。”对林昭而言,是很轻松的事。 “习惯就好,要是有什么事给家里说。家里解决不了的,给承淮打电话。”弟弟不在身边,顾婵担心难免多些。 “好。”林昭知道大姑姐是好意,没故意和人反着来。 正说着,饭好了。 顾婵在娘家就是个手脚麻利的姑娘,嫁人后更利索,把饭菜摆到桌上,又摆好筷子。 趁着这功夫,林昭去喂大黄和琥珀。 两只狗狗抬头看着她,围着她转,尾巴摇成螺旋桨。 林昭往盆里倒狗粮,才倒出一点,琥珀把整个狗脸埋进去,后腿一蹬,盆歪倒。 大黄看不过眼,沉稳上前,咬住它的后颈,把崽拖走,才放下,它蹦跳着又要上前,狗妈妈长了些肉的身体下沉,前爪扒拉住它,把崽崽扣在身前。 琥珀不乐意,用圆滚滚的脑袋顶大黄,没用,用短小无力的爪子推,没挣开就算了竟还歪倒在地,怎么也逃不开它妈的“五”指山。 小狗累的吐舌头,躺在那里摆烂,狗脸绝望。 林昭没忍住:“噗嗤……” 顾婵也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 “大黄,带你崽过来吃。”林昭声音响起。 大黄起身,小奶狗直接弹起来,摇着小身体走来,哐哐开炫。 “小小一只,吃起东西来倒是凶狠。”顾婵笑着说。 大崽二崽正带着弟弟妹妹洗手。 闻言。 大崽说:“我娘说,琥珀是挨饿挨怕了,所以才这样,等再大点就好了。” “我第一次吃我娘包的饺子也这样,恨不得把碗吃进肚子里。”二崽扬起笑脸,想着饺子的滋味,他舔舔嘴唇,看向林昭:“娘,咱家啥时候再吃饺子,我想吃。” “想吃改天给你们做。” …… 顾婵在弟妹家吃完饭,又回老宅叮嘱顾母好好养伤,然后带着林昭硬塞的小布包回家。 这次不是走着回,是顾远山骑车送她,骑的当然是林昭的自行车。 林昭主动借出新自行车,顾家人在心里大叹,还得是自家人,就是干脆,去大队长家借个车得听十来分钟嘟囔。 顾远山洗了把手,美滋滋摸上自行车,嘴都快笑歪了,引的家里其他成员一阵羡慕。 老大了不起啊。 顾父悔恨地掐大腿,早知道有买自行车这天,他也该学学啊,老父亲真想一屁股把儿子挤走,自己上。 顾远山仿佛登上人生巅峰般,推着自行车傲视群雄。 还没嘚瑟起来,被他爹一巴掌拍脑袋上。 “小心点,要是摔掉点车皮,小心你的皮。” 顾远山看向他爹,他可是亲生的。 回应他的是顾父坚定的眼神。 是的,你没听错! “……” 被这么威胁,顾远山更加小心,路上骑的慢悠悠。 顾婵难得坐自行车,高兴又拘束,刚开始丝毫不敢动,整个身体都快僵掉了,之后小心调整坐姿。 放松过后,发现一个问题。 “大哥,你能快点吗?” 这速度都赶不上她走路。 顾远山依旧慢慢的骑,“爹说摔掉一片皮,要我的皮,我哪敢快。” 顾婵:“……” “大哥你是想多骑一会自行车?”顾婵戳破他的小心思。 顾远山嘿嘿一笑,没否认,“机会难得啊,等回去有老二和你大嫂二嫂盯着,我哪有机会再骑。” “还有爹呢。”顾婵笑道。 “对!还有爹!爹刚才恨不得把我从自行车上揪下来。”顾远山小心避开路上的石子,三十多岁的大男人,高兴的像个少年。 兄妹俩说说笑笑,抵达了目的地。 自行车,尤其是崭新的自行车,在哪个大队都是显眼无比的存在。 顾家兄妹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到他们身上。 眼神好的小男孩远远见到自行车后座的人,大声喊小伙伴。 “大石头,你娘回来了!” 大石头听到后,淡定地哦一声,没起身,继续找知了猴。 回来就回来呗,他娘每隔一段时间去一次三舅舅家,他都习惯了,有啥好稀奇的。 小男孩儿着急地跺脚,“大石头,你娘坐着自行车回来了!!” 自行车三个字咬的很重。 大石头眼睛咻的一亮,猛地站起,“……自行车?” “对的,就是自行车。” 大石头三下五除二盖好装着知了猴的瓦罐,拉着弟弟往人多的地方跑去,长到眉心的头发往后倒,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和顾婵有些像,是清秀那一挂的,要是白些,能混个班草当当。 “大舅!”大石头瞧见顾远山,亲热地喊着大舅。 小石头没他哥活泼,攥着大石头的衣摆,躲在身后不冒头。 “这是大舅,喊人啊。”大石头拍弟弟的脑袋。 “……大舅。”小石头喊道。 大石头靠近自行车,没敢碰,笑出一口大白牙,“大舅,这不会是你买的自行车?” “我哪来的钱票,是你三舅妈买的。”顾远山笑着解释,一摸口袋,连块地瓜干也没有,讪讪一笑。 大意了。 大石头脸上的笑意淡了,他对三舅妈有些意见,他觉得三舅妈欺负他娘。 顾婵自己乐意帮衬弟弟一家,可村里总有人说闲话,说的都很难听,哪怕卫家公婆厚道,也难免生出些埋怨。 大石头护着自己的娘,和说他家闲话的小孩打过几架,渐渐的,没小孩说了。 但是。 他能靠拳头管住小孩,却管不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人。 因为这,大石头心里对三舅舅和三舅妈都颇有微词。 顾婵知道儿子的心思,打开布兜,取出两颗大白兔奶糖,分给两个儿子。 “你三舅妈给你们的,这可是一颗好几毛的大白兔奶糖,大崽和二崽说,好吃的很,给哥哥和弟弟。” 这会小石头顾不上害羞了,从娘手里接过糖,攥在手里,直道:“大崽哥哥和二崽哥哥真好!” 大石头狠狠瞪弟弟。 小叛徒! 目送顾远山离开,顾婵带着两个儿子回家。 卫母刚喂完鸡,见儿媳妇回来,说道:“锅里给你留了饭。” “我吃了。”顾婵笑着说。 卫母惊愕。 儿媳妇那个弟妹从来不留她吃饭,她又不愿意回娘家打秋风,都是空着肚子回来的。 顾婵眼睛泛开一层层笑痕,“在昭昭家吃的。” 她又拿出林昭塞的东西。 “这些是昭昭硬塞给我的。”顾婵逐一拿出来。 肉罐头,半罐麦乳精,一根腊肠,再就是水果糖大白兔奶糖大虾酥糖若干。 卫母眼睛越瞪越大。 他三舅妈没事? 这话不好说,纠结片刻,斟酌着话语,“两个石头他三舅妈碰到啥好事了?咋忽然这么大方?” 大石头和二石头也看向他们娘。 “昭昭成供销社的售货员了。”顾婵骄傲地说。 哐铛一声,卫母手里的葫芦瓢掉地上,满脸震惊,“售货员?” 顾婵点点头。 卫母高兴地拍大腿,“俩石头他三舅妈成城里人了!好事啊。” 说着话,又觉得可惜,“嗐,可惜现在吃过下午饭了,不然高低也得炒两个鸡蛋庆祝庆祝。” 到底是熟人,以后卖个山货啥的,也不用受人白眼了! 大石头接话,“奶,可以明天炒鸡蛋庆祝。” 卫母心情很好,笑出一脸褶子,“成。” 第50章 “你当老子是死的” 顾婵带回来这么多好东西,卫大嫂心里酸的像恰了野山楂。 她眼里精光一闪,主动出击,“家里还没分家,二弟妹带的东西该归公中。” 虽是问句,说话语气却很肯定。 卫向东嗤笑,扫过去的眼神攻击十足。 “大嫂从娘家拿回来的东西不属于公中,我媳妇儿拿的就算。哪儿来这么大脸!” “大嫂占便宜占的这么熟练,祖上是八国联军后勤部的?” “当着老子的面欺负老子的媳妇儿,你当老子是死的。” 卫大嫂才说一句,被一通怼,气的嘴角抽搐,又从来都说不过他,愤怒回房,摔的门哐的一声,还抖了抖。 “切!”卫向东不屑哼声。 什么玩意,敢欺负他媳妇儿。 卫母头疼,对顾婵说:“阿婵,别理他们,你回屋歇着。” 话落,扭头回屋。 “不理大嫂是对的,不能不理我,我是你男人。”卫向东接过顾婵手里的布包,把人往屋里带。 进去后顺手关门。 感觉有阻力,漆黑的眼睛出现丝丝诧异,手臂稍稍用力。 门外响起大石头无奈的声音。 “爹,我和弟弟还没进屋呢。” 卫向东松开手,木门被推开,石头兄弟上前一步,站到门槛上。 乡下土地并不金贵,家家户户都圈着大大的宅基地。卫父卫母辛苦大半辈子,盖出这么五间黄泥房,给儿子娶了妻。 五间房面积都不小,但朴素的木格子窗开得窄小,门是双开窄门,两个人并排走不过去。 最惹眼的是门下方齐膝高的樟木门槛,敦敦实实截在那里,能防老鼠蹿进屋,经年累月磨得油亮发黑。 “你俩不是要去抓知了猴?”亲爹嫌弃。 顾婵轻拍男人的胳膊。 卫向东常年干活,胳膊结实,拍的她手疼。 她道:“抓什么知了猴,该准备准备睡了。” 有亲娘撑腰,两个石头神情得意地从卫向东身边经过。 “娘,我想看看肉罐头长啥样。”大石头直截了当地说。 卫向东点上灯。 一家四口围坐在床边,暖黄色的光晕开,长短不一的身影投在窗上,透着别样的温暖。 顾婵取出带回来的东西。 “看。这些都是你们三舅妈让我带回来的,说给你们吃。” “大崽和二崽还说,欢迎你俩去丰收大队玩。” 她知道大石头对三弟一家有疙瘩,竭力开解儿子。 大石头撇开脸,语气硬邦邦,“我才不好收买。” 紧接着,又咕哝一句:“谁也不能欺负我大石头的娘!” 这话被卫向东听进耳朵,他重重地拍向儿子的肩,“你这觉悟很不错,是男子汉就得保护好自己的娘。” 大石头撇撇嘴,不想理他爹。 卫向东瞧见后,捏住儿子的嘴,把他的嘴捏成鸭嘴状。 少年气坏了,用力推他的手,拿眼睛凶巴巴地瞪他。 “小屁孩,装什么大人。”卫向东逗儿子。 大石头救回自己的嘴巴,不想理他爹。 挪动凳子,离卫向东远些。 他问顾婵:“娘,你咋看上我爹的,这么幼稚,除了能干活,长的还行,护媳妇儿,他也没啥优点了啊。” 顾婵哭笑不得。 “你说的已经是了不起的优点了啊,还要啥优点。” 她不图别的,就图人勤快、拎的清、护家,这就够了呀。 卫向东斜儿子一眼,靠在柜子上,懒散道:“你懂个毛,我和你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要不县里那么多人,我咋就一眼瞧上她了呢。” “胡说什么啊你。”顾婵气的打他,脸上火辣辣的,对两个儿子说:“别听你们爹胡说。” 小石头抿嘴笑着,“可是爹早告诉我们了啊。” 顾婵看向大石头。 大石头点点头,“我都快能背出来了,爹和娘刚认识是在县里,两个人看对眼,然后处对象,谈了半年结婚,再之后有了我。” “……” 顾婵眼神微妙地看卫向东,“你是这么说的?” “缩减版,也没说错啊。”卫向东从容道。 才说完被他媳妇啐了一口。 “不要脸。”顾婵笑骂,“你咋不说我刚开始还觉得你是个流氓二流子,瞧见你恨不得长八条腿跑走呢。” 卫向东笑道:“省略了过程而已。” “……”顾婵给他留面子,没再反驳。 她心情很好啊,擦凉席时嘴角都翘着。 这是她第一次从丰收大队回来,这么高兴。 卫向东希望那一家子安分点,别再折腾他的阿婵了。 - 顾家三房。 二崽还没睡,避开睡着的弟弟妹妹,在床上滚来滚去。 “你是不打算睡了?”林昭笑问。 二崽翻了个跟头坐起来,“娘,床香香的,是太阳公公的味道。” “……隔着凉席你都能闻到,那你的鼻子真灵。”林昭打趣道。 二崽惯会顺杆爬,“对,我和大黄的鼻子一样灵。” 林昭发现他今天格外兴奋,兴奋到都快十点了,还一点睡意都没有。 不行啊。 她还想抽奖呢。 “二崽,你要是还有精神,要不去练两页字。”当娘的一本正经提议。 二崽身后那条隐形的尾巴咻的炸起来,还染着笑的眼睛瞬间变得警惕,毫不犹豫地躺下,一翻身,搂住三崽,食指勾住薄薄的毯子,盖住自己和弟弟的小肚子。 下一秒,打起呼噜。 林昭失笑,“这就睡了?” 没人回答。 好似惋惜地轻叹,“睡了那就只能算了,二崽写字比不上大崽,得多练。” 哗啦一声,是谁的心碎了。 装睡的二崽身体僵住,小眉头拧起来,他不喜欢写字! 大崽知道娘在逗弟弟,偷笑着,把枕头放好。 见状,林昭吹灭灯,躺到床边,轻摇蒲扇。 风吹过,龙凤胎睡的更香,大崽二崽也不知不觉睡过去。 在衣柜把手挂上抽到的驱蚊小香包后,屋子里的蚊子少了许多,晚上睡觉,都听不到烦人的嗡嗡声了。 不知道有没有时效,如果没有,连蚊帐都不需要了! 孩子们都睡着,林昭放下蒲扇,唤出抽奖大转盘。 上回抽到小红绳,戴在孩子们的手腕,她去上班能放心很多。 因为这,确认这不知道打哪儿来的抽奖转盘不是美丽废物,有大用。 转盘右侧任务栏,一连串的任务被打上勾,随即消失,与此同时,积分数涨涨涨。 【招待全公社最好的大姑姐,获得大石头谅解,奖励100积分。】 瞧见这条任务完成提醒,林昭才知大石头对她有怨。 也不奇怪。 她这几年确实没当人。 【请最好的大姑姐吃肉,奖励20积分。】 【用供销社这个平台,买瑕疵品粗瓷碗,帮助婆家解决问题,奖励60积分。】 还有之前顾母受伤,林昭让大崽二崽去老宅送补品,也得到了积分奖励。 再一些杂七杂八的小奖励。 总共568积分。 瞧着这积分数,林昭直接抽了发500积分的。 和之前一样。 指针挑衅人耐心般的,转啊转的。 最终。 慢慢悠悠停下。 「照相机」 三个字,极其简洁的介绍。 林昭被顾承淮带着拍过照片,所以知道这东西。 对于抽到这玩意挺满意的。 原本还打算过段时间带四个崽去县里拍照呢。 现在有了照相机,那不是可以自己拍了,想怎么拍就怎么拍,想拍多少拍多少。 林昭越想越高兴。 在抽奖转盘闪出‘是否提取’的四个字时,果然选择是。 黑色的海鸥牌照相机,出去买的得一百八,还要攒票。 听说照相机需要胶卷,一卷胶卷花的钱能吃几十顿饭,可见多贵。 连同照相机一同提取的,还有一卷胶卷,一份说明书。 林昭彻底睡不着了。 她起身,轻手轻脚地来到书桌,点开灯,调整灯光,坐下看说明书。 一目十行看完后,拿着照相机开始研究。 她学习能力强不是说说的。 不到半小时,把手里的照相机玩的明明白白。 就是缺少实战经验。 电子产品的魅力不言而喻。 林昭扭头看一眼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四个崽,目光灿然。 这不是现成的吗。 她重新调整灯光,让暖黄的光照到整间屋子。 拿着照相机走过去。 木床上。 二崽搂着大崽,右腿霸道的搭在他哥肚子上,大崽睡姿乖巧,直直躺着,胳膊放在胸前,不知在做梦还是被弟弟压的,小眉头轻皱着。 视线上移,龙凤胎那边。 三崽从身后抱住四崽,两张白嫩的脸红扑扑,长出肉的脸颊鼓鼓,让人想亲两口。 林昭心被萌化了,嘴角的弧度越来越高。 抓起照相机,找好角度,咔咔就是两下。 拍完还意犹未尽,重新找角度,又是几张。 龙凤胎的合照。 双胞胎的合照。 各个角度。 等回过神来,抬起手腕看时间。 23:30。 “?” 林昭从上头的情绪中清醒过来。 收好照相机。 回到床上,闭眼。 晚上浪的嗨,可以预想,第二天早上要离开自己心爱的床有多艰难。 翌日。 大崽睁开眼,一侧头,看见林昭的身影,他愣了愣,淡定地挪开二崽搭在他脖子上的脚,坐起来,取过娘放在大柜子上的手表。 林昭买下手表的当晚,教会了两个崽看时间。 此时,手表显示时间:7:10。 大崽睁大眼睛,回到床边,摇着林昭的胳膊,着急地喊:“娘,你上班要迟到了!快醒醒。” 林昭迷迷糊糊睁开眼,“几点了?” “七点多了。” “!!”林昭嚯的惊醒,拿过手表一看,快迟到了! 赶紧起床,去隔壁换衣服,快速洗脸刷牙,抹补面霜只用了半分钟,梳好辫子,嘱咐大崽喂大黄,推着车赶紧出门。 一出门,双腿几乎蹬出残影,直奔县里。 35分钟后,到供销社门口停下,林昭看手表,没迟到! 锁好车,她走进供销社。 “芬姐,早。” “王菊同志,早。” 林昭向两人打招呼。 李芬瞧见她眼睛下方覆着的青黑,调侃道:“昨晚做贼去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下眼睑。 “昨天我大姑姐来家里,几个崽崽睡不着觉,闹的晚。”林昭随口道。 丰收大队,刚穿好衣服的大崽揉揉发痒的鼻子,打了个喷嚏。 李芬像是很有感触,“你家那几个孩子正是难管的时候,熬过这几年就好了。” “……” 其实她的崽都很省心,一点也不难管。 林昭笑笑没说话。 李芬知道她是可敬的军嫂,婆家和娘家都是乡下的,想必日子不好过,想起昨晚听说的消息,身子往林昭那边侧侧,小声说:“我这边有个活,糊火柴盒,糊一个2分钱,你家有人干吗,要是……” 话还没说完,林昭马上道:“有!有人!” 这活让城里都多的是人抢啊,机会摆在眼前,错过就是傻! 她高兴地握住李芬的手,“姐,你真是我亲姐,谢谢你啊。” 李芬笑着道:“革命一家亲,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我家那口子在火柴厂,顺嘴的事。” 糊火柴盒挣的是辛苦钱,精神得高度集中,费手,还费眼睛,糊的时间长了,夜里看东西都是重影,累死累说一晚上连5毛钱都赚不到。 家里压力不是很大,没人想干。 “你下午……”李芬话说一半,瞧见刘春红来了,止住话头,给林昭一个等会说的眼神,回到自己柜台。 林昭感激一笑,也忙活起来。 - 丰收大队。 龙凤胎被黄秀兰带去地里,大崽和二崽快乐地跟村里的小朋友玩捉迷藏。 小哥俩藏到山脚下的百年樟树后。 躲了好久都没被找到。 二崽挠挠脖子上被蚊子咬出的包,低头瞧见胳膊上驻足一只鼓鼓的蚊子,毫不留情啪的打死,将尸体丢到地上。 “哥,我们回家,这里蚊子好多。” 大崽本就不同意藏在这里,听到弟弟的话,点点头,“好。” 兄弟俩绕着粗壮的树,朝大路走去。 山脚没人收拾,树下积着厚厚的枝叶,叶子里藏着石头,有的小石头不甘寂寞的冒出头。 “啪唧!” 二崽的凉鞋头被什么卡住,整个人摔在堆积如毯的落叶上,跪着。 他一脸懵逼。 回过神后,较真儿的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胆敢绊倒他顾二崽。 蹲在那里,扒拉着地上姜黄色的叶子,这里很久没人来,叶下藏着好多虫子。 二崽丝毫不惧,也没取它们的命,淡定地拨到一边,继续找害他摔倒的罪魁祸首。 大崽不喜欢虫子,见弟弟忙活,轻轻叹气,蹲下帮他。 “找到了!一定是这个冒尖的石头绊的我。”二崽找到一块不小的石头,恨恨地丢开。 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土。 大崽却没理会,还在用手挖着什么。 “哥,你在挖什么?”二崽好奇地蹲过去。 大崽动作不停,说道:“……好像是个盒子。” 话落,他抬起头,“我感觉这是个好东西。” 好东西!?! 二崽满脸惊喜,蹬蹬蹬跑走,捡起之前丢开的石头,又跑回来,“哥,我帮你,这个石头尖尖能挖洞。” 大崽让开身体,让弟弟来。 二崽扬起胳膊,重重凿下,一下又一下。 用工具确实快。 不多时,原地出现个小坑,坑里是个长方形木盒子。 兄弟俩合力把盒子拿出来。 “好重啊。”二崽说着话,四处找打开盒子的办法,始终未果。 “打不开。” 盒子是赭色,不过一尺长,盒身雕着细腻精美的花纹,虽然花纹的缝隙塞满了土,但是不影响它的好看。 “娘能打开。”大崽说,“我们拿回去,这个盒子好看,娘一定喜欢。” “好。”二崽没意见。 这木盒子里不知道装着什么,很重,两个崽得抬着才能往前走。 绕开老樟树,才看见通往村子的大路,前方突然出现个人。 穿着大红圆领衫,梳着两小辫儿,冲他们笑。 第51章 “没了” 大崽和二崽脚步停下,甚至还没对视,默契的后退半步。 “哥,牛皮糖又来找咱们,现在怎么办?”二崽小声问。 兄控的小朋友,在大事上都听哥哥的。 大崽稍稍侧身,想用身体把二崽挡在身后,清亮的眼睛注视着陆宝珍,“你在这里干什么?” 陆宝珍像没感觉到被嫌弃,甜甜笑着,“我来找大崽哥哥和二崽哥哥玩。” 二崽探出脑袋,猛翻白眼,“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和我哥不喜欢跟你玩,也不愿意跟你玩,你别总跟着我们,烦不烦呀。” 自从顾母受伤,二崽心里,陆宝珍丧门星的名声坚不可摧,恨不得一辈子看不见她。 陆宝珍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瘪着嘴,委屈巴巴地看向大崽。 大崽:“?” 看他干什么! 难道他能不帮亲弟弟,帮她个外人。 他脑子不糊涂,也没被驴子踢。 “我也不想和你玩。”大崽认真的,一字一句地说。 陆宝珍只当没听见,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双胞胎手里的东西看。 “你们拿的是什么?” 二崽神色警惕,用身体挡捡来的木盒,“关你什么事,你让开,我们要回家。” 小迷信幼崽觉得陆宝珍晦气,不想靠她太近,只想她赶紧走。 陆宝珍像是听不懂,往前走几步,说道:“我奶说所有东西都是大队的,你们不能拿回家。” 听到这话,二崽气坏了,眼睛冒火地瞪着她,“这是我们捡的,凭啥不能拿。你再胡说小心我揍你。” 他挥舞着沙包大的拳头。 陆宝珍缩缩脖子,却没被吓跑,仍站在原地。 “你揍我我也要说。”声音绵软但很气人。 她觉得这盒子里面有好东西,应该是她的。 大崽有理有据地出言反击,“我和二崽是第一次捡到东西,你捡到过好几回。如果大队让我们交东西,你也必须交。” 二崽拍手,高兴地说:“对!你之前捡到一沓钱,还有一袋大白兔奶糖,一个金戒指,都得交给大队,你不交我们也不交。” 陆宝珍脑子转不过来,豆大的眼泪从脸颊滚落,哭着说:“你们欺负人呜呜呜。” 她很生气,下意识找帮手,抬手喊黑锦鲤。 “鲤鲤,我要你帮我。” 看到这一幕,大崽和二崽两脸懵逼。 动作同步地环顾四周—— 麻雀从枝头跃起,飞上天空,热辣的风吹动,草木树皆动,隐于深草的小虫唧唧叫着,天上的大太阳烤的树上的蝉都哑巴了。 他们确信,方圆十米内没有会说话的生物。 “哥,她在跟谁说话?”二崽眼睛闪烁着兴奋。 初生牛犊不怕虎,小朋友天不怕地不怕,声音充满激动,“是不是有妖怪呀。” “你才是妖怪,鲤鲤是我最好的朋友。”陆宝珍愤怒地大声道。 二崽故意激她,“哪儿呢?哪儿呢?我咋没看见,你是在骗人。” “我才没有骗人。”陆宝珍嗓音尖锐,对着虎口喊:“鲤鲤,你出来。” 黑锦鲤要是有脸,能看到它满脸的绝望。 果然。 人类幼崽就是靠不住啊。 二崽本来都信了,踮着脚,脑袋往陆宝珍手上瞧,好奇又兴奋,眼睛里仿佛冒着炬焰。 半分钟过去,眼睛都睁酸了,连个毛都没看见,他神色失望。 指着陆宝珍道:“你是丧门星,也是个大骗子。” “我不是大骗子!”陆宝珍脸色通红,用手抓挠着黑锦鲤栖身的位置,“你出来,鲤鲤你快出来帮我出气,让顾大崽和顾二崽躺小土堆,我不要再见到他们。” 二崽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满脸你怎么这么恶毒的表情。 “小朋友躺小土堆就再也见不到娘了,你这个坏小朋友!你没娘,你才去躺小土堆。” 大崽也不喜欢陆宝珍说的这句话,他要永远和娘在一起。 不满地看着陆宝珍,向来大度的大崽也开始讨厌这个小朋友。 陆宝珍的愿望太过强烈,黑锦鲤被迫现身。 它幽幽叹气。 只是,被宠的无法无天,且心性早已丢失纯真的四岁小女孩并未在意。 她还像之前那样,发出命令:“鲤鲤,你帮我。” “……好。”黑锦鲤应。 它从另一个不能成精的世界来。 第一个寄体的人是个刚满二十二岁刚毕业的男孩。 那时它还是代表祥瑞的红白黑三色锦鲤。 它用自己的好运帮助寄体,让他从一个住老旧出租屋,领着窝囊费,整天纠结泡面要不要加火腿肠的底层青年变成运输公司的大老板,走上人生巅峰,实现阶级飞升。 可谁知人性贪婪,那个最初愿望只想活的有尊严的青年变的面目全非,他利用它去对付羞辱过他的人。 起初小锦鲤没发现问题,直到它的尾巴变黑,它才知道自己的力量在被反噬。 它想叫停,毕竟它是个人见人爱的祥瑞呀,怎么可以变黑! 刚成精的它哪比得过在社会上混的人类有心眼,在最开始那人类就套走了它最大的秘密——这场关系,寄体是主导。 游戏由它开始,却由不得它说停。 渐渐的,它整个身体都变黑了。 后来,小锦鲤得知寄主想彻底解决掉自己,用近乎自毁的方式逃离。 等它再醒来。 刚出生的陆宝珍成为它的新寄体。 受它的霉运影响,陆宝珍的亲娘惨死在产房,临死前那女人许愿,她愿意用一切好运、转世的机会,换取她的孩子一生顺遂无忧。 因为这,黑锦鲤感觉自己的力量恢复了一点。 后来,它发现可以利用陆宝珍吸取别人的运气恢复自己,于是开始了不归路。 看到顾家三房的人身上那如太阳那么亮的好运,馋的不行,鼓动陆宝珍接近他们。 原本进展很好啊,只等林昭被它吸光运气倒霉死,那四个崽还不是任它拿捏。 谁知道会出现变故,林昭没死,她的四个崽躲着陆宝珍走,害的它这段时间只出不进,之前积攒的那一点点好运都快耗没了。 话说回来。 陆宝珍的命令落下,她虎口处的黑锦鲤印记忽地一闪。 瞬间。 小丫头的眼睛变得黑如深渊,没有人的情绪,瞳孔无焦,盯着人看时极为诡异。 二崽是个粗神经,没注意她的变身,甩动因抬木盒子而发酸的胳膊,“哥,回家,咱不理这个讨厌的大哭包。” 他走在前面带路。 乡下的小路别想着它能多宽,撑死四五个成年男人并排走那么宽。 二崽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阔步走,经过陆宝珍时被她猛地扣住胳膊。 “你干嘛!”二崽被马蜂蛰到手般的甩动手臂。 陆宝珍出手夺他手里的盒子,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拉的二崽身体往前移,“给我!” 二崽从不吃亏,紧抓着不放手,“不给。” 陆宝珍气急咬他。 叼住他手上的肉,使劲往上扯,二崽感觉手疼,大力甩她,大崽赶紧帮忙,三个小朋友扭成一团。 “啊啊啊我和你拼了!!”二崽施展铁头功,脑袋后移,又快速向下推进,狠狠撞向陆宝珍的脸。 “砰!!” 陆宝珍外挂再大也是肉体凡胎,遭到撞击,鼻孔里流出两行血。 “嗷——”小丫头两小辫儿散开,声音尖利地大叫。 她抹了把鼻血,见大崽二崽跑走,追上去,一把扯住二崽手腕上的红绳。 沾血的手刚触上去。 陆宝珍失声尖叫,快速后退。 捂着手,埋头蹲下。 没人注意的地方,她虎口处的黑色锦鲤若隐若现,倏地脱离了陆宝珍的身体。 随即化作黑色齑末。 二崽发现娘送的小红绳变黑了,惊声道:“呀,我的小红绳,娘给我的小红绳!” 用手摸上去,想弄掉上面的乌黑,结果手刚触上,小红绳变成粉末散在空气中。 二崽一脸懵逼。 “我的小红绳!” 他气的想冲上去打陆宝珍,被大崽拉住,大崽取下自己的小红绳,戴到弟弟手上。 “我的给你。” 二崽瞬间被哄好,见他哥没有又不开心了,“哥没有。” “没事啊,等下午问问娘能不能再买一个。”大崽想到娘说以后他们都有压岁钱,那他是不是可以提前要几毛,买个红绳。 二崽高兴的和他哥贴贴。 这时,陆宝珍动了动。 大崽神经一紧,忙对弟弟说:“二崽,抬着盒子,回家吃饭。” “嗳!” 小哥俩离开山脚。 没多久,村里传出一个消息。 连才下工的顾家人都听说了。 “宝珍没事干去山脚干嘛,还差点被跑下来的野猪拱了,人也吓晕了,多亏陆婶子及时过去,要不然……”黄秀兰没明说,顾家人都懂她的意思。 顾母上了两天药,又一碗一碗红糖水,一碗一碗麦乳精补身体,比没受伤之前都精神,她嫌在屋里闷,所以在院子坐着。 听见老大媳妇儿的话,问道:“宝珍晕了?陆老婆子不是总说,她孙女是啥大福气包,是老天爷的亲闺女吗,咋滴,老天爷的亲闺女还能被猪拱?” 她说话时,大崽和二崽进门,恰好全听到,兄弟俩互相看一眼。 陆宝珍被猪拱了?! 二崽就近拿个小马扎,默默无声地坐到顾母旁边,竖起耳朵听大伯娘的话。 黄秀兰正在给龙凤胎洗脸。 乡下的孩子爱土地,一到地里撒了欢的到处滚。 白白嫩嫩的三崽四崽袖口、衣角和膝盖都是用手拍不下来的土,细细软软的头发上也有,白嫩的脸红扑扑,眼睛水亮,显然玩的很快乐。 “哪有什么老天爷的亲闺女,谁知道那宝珍之前捡到的东西是哪家的救命钱。”黄秀兰浅评一句。 紧接又继续道:“山脚下发生了什么,我也没亲眼见。听人说是到饭点了没见宝珍回去,陆婶子满村子找,最后在山脚找到她。找到的时候她满脸血,林子里蹿出野猪。” “村里人没事?”顾母忙问。 “没事。”黄秀兰说,“瞧见野猪的影子他们没敢惊动,悄悄跑回村,村长还说改天带人猎了那些畜生呢。” 一直沉默的顾父没忍住道:“是得猎,村里都是孩子,要是那些畜生下山就糟了。” 顾玉成磨刀霍霍,“猎,猎了有肉吃。” 村里之前因野猪丧命的不少于十个,顾母对这獠牙凶物真的怕,瞪着他:“你几斤几两啊就想猎野猪,小心叫野猪猎了你。” “家里是少你肉吃了,多大的人了,还馋那一口。” 林昭送的肉不少,她让儿媳妇做了,全家一起吃。 顾玉成没管亲娘的白眼,笑着说:“谁嫌肉多。” 话落。 来妹凑到他爹跟前,眼睛发亮,“爹,你会猎野猪?” “……不会。” 来妹无比现实的撤回崇拜的眼神,怅然道:“三叔啥时候能回来啊,我想三叔了。” 顾玉成气笑了,“嫌弃老子去给你三叔当儿子去!” “能吗?”来妹满脸期待。 “……” 带走,马上带走,这儿子谁要给谁。 赵六娘从灶房出来,喊道:“吃饭了。” 梆梆带着弟弟妹妹去洗手。 自从拉出虫,顾家的孩子变得爱干净很多,喝水喝的是凉白开,饭前便后都洗手。 此时,陆家。 陆家人以为他们的大福星受了伤,急匆匆找来赤脚大夫。 半吊子医术的老头看了又看,都气笑了。 “受什么伤受伤,是鼻血,擦擦不就好了,用得着这么着急把我叫过来,瞎耽误别人功夫。” 吐槽完,收拾东西走人。 陆家人傻了。 苏玉贤背着倒霉媳妇儿的名头,着急争表现,赶紧打水给陆宝珍擦脸。 “真是鼻血,到底是谁说宝珍被野猪拱破相了,嘴咋那么毒啊,连个小孩都编排。”陆小妹怒骂。 她坐在床边,在侄女全身摸起来。 没发现什么好东西,眼里闪过失望。 陆小妹在家里受宠,连家里的钱放哪里都知道,她熟稔地去拿钱,却见放钱的箱子空空如也。 以为陆母把钱换了地方,陆小妹满肚子怨气的找上她娘。 “娘,你把钱换位置为啥不告诉我,害我白跑一趟,钱呢,我要用。” 陆母一脸莫名其妙。 “什么放钱的位置换了?”她问,“不还在箱子里吗,我没动啊。” 陆小妹还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说:“箱子里没钱。” 陆母擦擦手,快步往屋里走。 原本放了好多钱的箱子空了! 宝珍捡的装满钞票的布袋子,足有15克重的金戒指,青花瓷茶杯……全没了! 连陆一舟寄回来的钱也没了! 陆母目眦欲裂,几近昏厥,抓起装钱的木箱,不死心地找。 “都在这里啊,钱全在里面,我没动过。” 陆小妹帮着一起找,也没找到。 忽然,她想到什么,丢掉手上的东西,找上苏玉贤。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偷了家里的钱?”陆小妹扣着她的肩膀,厉声质问,“家里没来过外人,除了你,一定是你偷了钱,交出来,把箱子里的钱交出来。” 陆母也怀疑地盯着儿媳妇,挠她一爪子,挠的苏玉贤冒出几道红印子,“钱呢?你把钱藏哪儿了?” 苏玉贤一脸懵。 她觉得她比窦娥还冤。 “什么钱,我没看见。”苏玉贤捂着刺疼的脸,出声解释,“我连娘的房间都没进去过。” 陆母理智回来,“那钱呢?” “是不是爹拿的?”陆小妹说,“我去找爹。” 丢下一句话,冲出家门。 苏玉贤拖着伤脚坐下,看向公婆住的那间房,眼神闪烁。 死老太婆和挨千刀的小姑子这么紧张,家里一定有很多钱。 想到她伤到脚时,陆家没一个人给她请大夫,只用草木灰随便将就,苏玉贤敛目,眼底闪过狠光。 第52章 “吃错药了” 陆老头听说家里钱没了,匆匆跑回家。 到家第一件事,先看家里的钱盒。 见状,陆母脸色惨白,强撑着问:“你没动钱?” “我就算动,也不会全动。”陆父暴躁地说。 他疯狂找钱,却连个毛都没找到。 陆父气的把钱盒子砸在地上,表情凶神恶煞。 “钱呢,到底是谁把钱拿走了!” 他那阴沉的视线掠过每个人。 苏玉贤头皮发麻,忙道:“不是我,我脚有伤,去哪里都不方便,没去过主屋。” 陆父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移开目光,看向陆小妹。 “也不是我,要是我拿的,我干嘛不打自招啊。”陆小妹不高兴。 陆父冷沉着脸,“那么多钱能凭空消失不成?” 一家人又把家里翻了个底儿朝天,连老鼠洞都捅了,愣是没找到半张钞票。 陆母坐在地上大哭,哭她的钱。 “该死的贼娃子,生儿子没屁眼的东西,那么多钱啊,咋好意思全顺走,哎呦喂心疼死我了,我的娘啊。” “等逮到这狗杂种非剁了他的狗爪子,让他爹娘瞅瞅自家养的是人是畜生。” 她是生气,到陆小妹这里则是想哭。 那些钱里有她的嫁妆啊。 她娘说,等她嫁人给她两百块的私房钱,现在钱没了,还能有吗?! 陆父怒道:“哭哭哭,哭有什么用,报公安啊,再不济去找治保会啊,都是群废物。” 骂完,冲出家门,去找治保会的队长。 他这一找,陆家丢钱的事就瞒不住啦,整个丰收大队都知道了,陆家被偷的事。 村里的大榕树下,一群因为有瓜而没心思午休的妇女围成一圈,分享着陆家的八卦。 “嗳,听说没有,陆家好像被偷了。” “听说了呀,消息都传遍了!” “有谁知道他家究竟被偷了多少钱吗?” 所有人都摇头。 元宝娘看向不吱声的大队长媳妇儿,问:“嫂子知道?” “你们才想起我呀。”大队长媳妇儿翻了个白眼,慢悠悠起身,端起凳子坐到人群中间。 被数双眼睛盯着,她心满意足。 “具体多少不清楚。” 听到这话,众位吃瓜人眼睛里的兴奋淡下来,这不是诓她们吗? 但凡说话的不是大队长媳妇儿,她们高低也得骂几句。 “哎呀都别急嘛。”大队长媳妇儿说。 大家以为她有内部消息,又激动地看过去。 “我是不知道具体的数,但是知道个大概啊。” 一句话将在场所有人的好奇心拉满。 “多少啊?” “多少?最少有百?” “一舟有津贴,百应该是有的。”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 大队长媳妇儿想到陆家丢的钱数,心里不由发酸,脸上也带出来些。 “听说上千块呢。” 说真的,刚听到这话数的时候,她被震的不轻。 上千啊,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大队长媳妇儿的话音落下,此起彼伏的嘶嘶声响起。 众人皆惊。 “嘶!!上千块?!”元宝娘嘶的最大声,嘴唇都在颤。 她家连一百块都掏不出来。 “当兵这么赚钱吗?”她眼睛发光,在心里盘算起让她家元宝长大当兵。 大队长媳妇儿被问住了,含糊道:“肯定比下地挣工分赚的钱多多了。” 每天拿满工分,全年不生病、不旷工,到年底也就不到两百块,去掉家里花用的,一年到头攒不下多少。 要不说资产超过一百块的都算有钱呢。 “不知道我家元宝有没有福气当兵。” 大队长媳妇儿可不觉得当兵有福气,有津贴是不假,但是,听说当兵的要上战场,还要抓间谍,很危险,那津贴是拿命换的,有啥福气。 “上千块……”有人嘟囔着,神情略显狐疑,“陆家那小子把所有津贴都寄回家了?” “这谁知道呢。”王春花说。 榕树下好像放着大喇叭,只要话说出口,就能很快传遍全村。 有几个老太太专程跑到顾家。 一来先给顾母个极其复杂的眼神。 不等顾母问她们上门的目的,李老婆子酸溜溜地说:“承淮娘,你有承淮这一个儿子,抵过别人家好几个了。” 顾母:“……?” 顾母茫然地看向她,“咋突然来这么一句?” “吃错药了?” 李老婆子感觉心堵。 “你还不知道啊。”和顾母娘家同个村子的钱老婆子笑着说:“陆家丢钱了,你没听说过?” “丢钱了?”顾母语调微扬。 “是啊,说是丢了上千块钱。”说到上千块,每个人的语气都是震惊的,可惜的,羡慕的,复杂的无法形容。 “上千块?!”顾母同样惊愕。 陆家这么富吗? 不过…… “陆家丢钱,关我家老三啥事?” 钱老婆子啧啧,“大家都在猜测陆家小子津贴不低。” “说他只是副营长,家里就攒了那么多钱,你家老三可是营长,比他还高一级,津贴肯定更高。” 攒的也更多。 她没说的是,好些人惦记上顾家,打算以后缺钱的时候上门来借。 顾母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马上说:“这我不清楚,早分家了,承淮的津贴我也从不过问。孩子卖命的钱,我哪好张嘴要。” “他津贴那么高,不给你养老钱?”李老婆子满脸不信。 顾母不客气地说:“我和他爹又不是不能干,要孩子的钱干啥,家里有吃有喝的。” “不会是……你家三儿媳妇舍不得给?”好像这能让她高兴,李老婆子笑出满脸褶子。 “……” 顾母用平淡的语气说出最装逼的话,“昭昭说我照顾四个崽辛苦,以后每个月给我两块钱。” 这钱会直接换成吃的,她没提。 两块啊,着实不少。 顿时,几个当婆婆的叹气,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连和顾母最要好的钱老婆子都酸溜溜的看她一眼。 “行了,知道你家老三媳妇儿孝顺,笑成那样怪吓人的,还当自己是年轻小姑娘吗。” “都孝顺,我那三个儿媳妇都孝顺。”顾母脸上堆满了笑,丝丝骄傲自眼角流溢出来,“老三媳妇儿说年纪大也能俏,也能抹雪花膏,她改天买到了送我。” 见不得她嘚瑟的模样,几个小老太太一收东西,走人。 回到家后,瞧见儿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各家的儿子满头疑惑。 又吃错啥药了? 也不敢问,赶紧找个事情做,就怕被骂。 - 陆家丢失上千元,数额巨大。 治保会的同志当然用尽所学,该查的查,该问的问,用尽一切办法,仍然未果。 只能当“悬案”结束。 听着调查结果,陆母不甘心,上前抓住治保会队长的补丁汗衫。 嗞啦一声,是衣料撕裂的声音。 治保会其他成员愣住。 不知是谁忽然噗嗤一声。 接着,此起彼伏的漏气声响起。 长剩小叔也是治保会一员,瞧见这一幕,忍不住笑道:“大娘,您也太不把我们当外人了。还当着我们面儿呢,你就扒我们队长的衣服,这不好?” 治保会队长张永强警告地斜他一眼,示意他收敛些。 陆母闹了个大红脸,恨恨地拿眼睛剜长剩小叔,“我赔,行了?” 长剩小叔是个混不吝的,你好好说话,他还能给你个面子,你不跟他好好说话,那不好意思,别想他说声好听的。 “瞧你说的,你扯烂的,你赔不是应该的吗,那么大声干什么。” 陆母气的身体一仰,不再理他,追着张永强问:“张队长,你刚说的啥意思?” “我家丢那么多钱,你说尽力了,几个意思,这就不找了?那我家咋办?” 她激动的又想动手。 张永强皱眉,后退两步。 “那你想咋办!该找的地方找了,该问的人也问了,没有线索,你想让我们怎么办?” 陆母尖声,“继续找啊!直到找到为止!” 长剩小叔嗤笑,“这要求就很莽粗粗。” 其他治保会成员给他个鼓励的眼神,会说你就多说点。 青年大受鼓舞,挺胸抬头上前,继续道:“我们治保会又不是你们陆家的,整天围着你家转。” “该查的也查了,没查到啊,你就算逼死我们,那也查不到啊。” “有些事不是努力就有结果的。”他用这句做结束语。 陆母意识到自家的钱怕是真没了,心疼眼前一阵阵发黑,一屁股坐到地上,绝望大哭:“我家的钱啊。” 她向来难缠,治保会的人怕生出些事,纷纷离开。 陆家人麻木地各占一地坐着,头顶乌云笼罩,气氛冷沉。 陆宝珍捂着咕噜噜叫的肚子,走出房间,才到院子,啪唧摔了一跤。 这对全大队公认的小福星而言,是第一次。 她一脸懵逼,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陆母老眼骤亮,上前抱起孙女,皱成老树皮的脸舒展开,“有宝珍,有宝珍那点钱算什么。” 她看向陆父,“我明天请假,带宝珍去县里转转。” 蓝布包的钱,还有金戒指,是宝珍在县里“捡”的,她带宝珍去县里,钱和戒指一定会回来。 陆父抽旱烟的动作稍顿,“去。” 苏玉贤目光似有若无落在陆宝珍身上,眼里快速闪过什么。 - 县里。 林昭下了班,载着李芬去火柴厂,取了500个糊火柴盒的材料,了解清楚怎么做,谢过热心大姐李芬,告辞离开。 离开火柴厂后,又去了照相馆,拿出胶卷,出钱请照相馆的老师傅洗照片,确定好取照片的时间。 然后骑着自行车回家。 才到村口,两个崽和一大一小两条狗迎上来。 二崽一把抱住林昭的腰,“娘,我想坐自行车。” 大崽拉住弟弟,“二崽,娘上班累。” “……好。”二崽眼神失望,叹气:“我啥时候能自己骑自行车啊。” “再年。”林昭回答。 她弯腰抱起二崽,把小朋友放到后座,看着大崽:“娘推你们回家,二崽先坐,然后你再坐,行吗?” 大崽说:“可以的,我帮娘推车。” 话说完,抓住自行车后座。 二崽坐上自行车整个人快乐疯了,晃悠两条腿,大嗓门充满喜悦,“娘,好高,我喜欢自行车。” 村里人心说,没人不喜欢自行车。 钱老婆子笑道:“二崽,等你爹回来,让你爹把你扛在脖子上更高。” 二崽看向林昭,“娘,我爹多高,有我二舅舅高吗?” “当然,你爹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大高个儿。比你爷你大伯他们都高,也比你舅舅他们高。”林昭温声解释。 当初她和顾承淮同志处对象,他的身高和脸一样,都是重要的加分项。 “哇!”二崽惊叹,眼巴巴地看着他娘,“娘,我也能那么高吗?” “可以啊,你们是你们爹的儿子,只要好好吃饭,当然能长那么高。”林昭眼睛含笑,忽然想起崽他爹来,不知道他怎么样。 正走着,二崽忽然出声,“娘,停停,该我哥坐了。” “二崽做的很对,不贪心,心里也惦记着哥哥。”林昭夸赞道。 二崽挺胸抬头,整个飘飘然。 又被娘夸了嘿嘿嘿。 大崽坐到自行车后座,姿势可比弟弟乖巧多了,一脸淡定,除了嘴角比平日翘的高些,喜悦并不外露。 “今天村子有出什么事吗?”林昭随意问。 二崽小跑上前,和娘并排走,眼睛晶亮,“有!今天村里有超级多的事。” 他谨慎地瞧了眼四周,神神秘秘地说:“娘,陆宝珍超怪。” 林昭忍俊不禁,疑惑的哦一声,“哪里怪了?” “她对着自己的手喊……梨梨!”连幼儿园学历都没有的小朋友不知道是哪个梨,只能想到吃的梨。 林昭停下,惊愕地问:“你说宝珍对着自己的手说话?” “对的呀。”二崽点着脑瓜,“我和哥都看见了,是哥?” 林昭顺着他的视线,扭头看向沉稳的大崽。 “嗯,我也看见了。她是在喊梨梨。”大崽说话条理清晰,又带着种小绅士的彬彬有礼感,像林父,“娘,陆宝珍还想抢我和二崽挖的盒子。” 他肃着脸,“她还威胁我和二崽,让我们把盒子给她,不然她要告诉大队。” 二崽跳到林昭面前,语速很快地补充:“她还咬我!娘你看她给我咬的印子。”他举起自己的手。 第53章 “留影”(月票活动加更1??) 林昭看过去,那只带着小朋友独有窝窝的手上出现个小牙印,月牙状,不大但看着挺深,泛青不说,还有血丝。 她抓起二崽的手,眉头轻蹙。 “上过药没有?这么深的牙印,那小丫头真狠,可别留下疤。” 尤其这疤是陆宝珍留下的,要是永远留在二崽手上,林昭只觉如鲠在喉。 回去就抽奖! 希望能抽到去疤的药膏,淡疤的也行啊。 “上过药了。”二崽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我奶说,疤是奖章,是英雄的标志,我是小英雄,不怕身上有疤。” “……”你被你奶忽悠瘸了! 大崽抬头盯着他娘的后脑勺,手蜷在一起,“娘,奶说爹身上也有疤,好多条疤,是吗?” “是啊,军人身上哪有没疤的。”林昭说。 顾承淮胸口处便有道食指长的疤,是他第一次出任务留下的,伤口很深,愈合后凸起狰狞的疤痕,像条蜈蚣盘踞在古铜色的肌肤上。 “你们爹辛苦,所以我们要体谅他,关心他。” 大崽沉默片刻,小声道:“娘,你能教我给爹写信吗?” “可以啊。”林昭当场应下,“顾同志要是收到你们的信,一定很高兴。” 向来话多的二崽没参与话题。 他不喜欢写字。 林昭问起小哥俩捡的盒子,“你们在哪儿捡到的盒子?” “山脚的那个最粗的树下面。”二崽回答。 他脸上出现得意:“我们玩捉迷藏,我和哥藏到那里,没人能找到我们。” 林昭不赞同地摇头,“山脚下危险,去那里干嘛,以后尽量少去,就算要去也得大人陪着。” 大崽乖乖应着,“娘,我和二崽知道了。山脚下有吃小孩的野猪,陆宝珍差点被拱,我们不去了。” “山脚下出现野猪了?”林昭心重重一跳,感觉后怕,看着两个崽,忙问:“你俩没吓到?” “没有没有。”大崽说,“我和二崽把盒子放回家,去老宅才知道陆宝珍碰到了野猪。” “没吓到就好。”林昭松了口气。 “看看,山脚危险,一定一定不能再去了,知道不?” “要玩就在村里玩,村里这么大,什么不能玩。” 怕说太多,两个崽有逆反心理,她不忘给儿子画大饼。 “你俩要是乖,我改天给你俩买个足球。” “足球?”二崽嗓音轻快,盈满喜悦和好奇,“娘,足球是啥?” “你就当玩具。”林昭不知道怎么解释,两个崽才听的懂,干脆让他们当玩具。 闻言,二崽以为和弟弟妹妹的布球一样,眉头拧成一团,“娘,我和哥是大朋友啦,我们不玩弟弟妹妹的布球。” 不等他娘再解释,继续道:“娘,把钱省着买肉。” 林昭轻笑,“是你说的喔,那我给你哥买,买回来你不能和你哥争。” 二崽想到什么,单边眉毛忽然挑的老高,鼻尖配合着皱出狡黠的褶皱。 “那不行,我和哥是亲兄弟,干啥都得一起。” 然后用无可奈何的语气说:“娘想买就买,我不当扫兴的小朋友。” 扫兴这个词是学林昭的。 “那我谢谢你啊。”林昭无奈地说。 二崽挠挠鼻尖,瞧见手腕的小红绳,抓住她的衣摆,软软肉肉的手指蜷了蜷。 “娘,我的小红绳没了,你能再给我买一条吗?” 林昭抱下大崽,将自行车推进家里。 停好车,回头看向二崽,“弄丢了吗?” “没丢,我的小红绳没了。”二崽面露委屈,又气愤地解释:“都怪陆宝珍,她扯我的小红绳,然后小红绳变黑了,我想擦掉黑乎乎,我的小红绳就变成渣渣了。” “??!” 可抵邪物的红绳没了!? 陆宝珍到底是个怎样危险的存在啊!! 林昭心里一阵后怕,无比庆幸抽到了「神明的赐福·小红绳」,要不然……如果两个崽被邪物影响,被迫走原书剧情,她的觉醒还有什么意义。 她拉着两个崽坐下,仔细追问:“陆宝珍嘴里喊的梨梨是怎么回事?” “陆宝珍说梨梨是她最好的朋友,还想让梨梨把我和哥变成小土堆。” 二崽乌黑的眸子闪烁着怒火,凶巴巴地说:“娘,陆宝珍是个坏小朋友,她没娘,也想让我们不能和娘在一起。” 林昭心里有了猜测,想来那个叫梨梨的,应该就是原书里帮助陆宝珍走上人生巅峰的神秘存在。 “那个梨梨怎么样,你俩知道吗?” 大崽眨巴着大眼睛,“娘信陆宝珍有个叫梨梨的好朋友?” “宁可信其有。” 两个崽没听懂。 “娘,我和哥没见到陆宝珍说的梨梨,她是骗人的,你别信她。”二崽仰着小脑袋,睁大乌溜溜的明眸,显得格外真诚。 林昭:“……” 这小眼神,仿佛她这个娘是个笨蛋,好容易被忽悠。 林昭揉揉二崽的头顶,笑着道:“娘知道。连小学学历都没有的小朋友,就别操心高中生的事了。” 二崽看出娘脸上的嘲笑,气的把脖子一梗,留给林昭一个仿佛浮着层银霜的后脑勺。 小小的人儿,气量一样小。 林昭伸手拉二崽的手,背对着娘的小朋友嘴角咧开,回过身,大方地说:“好,我原谅娘,但是娘以后不能嘲笑我和哥。” “行行行。”林昭应。 取下自己的小红绳,戴到大崽手上。 “大崽是个好哥哥,娘的给你。” 那个叫梨梨的邪物应该被小红绳干掉了,但还是以防万一。 大崽看着手上的小红绳,装作不在意的踢石子,发红的耳垂却暴露出被夸奖的雀跃心情。 “娘,你歇着,我和二崽去接三崽和四崽。”他说。 “好啊,那就辛苦你们了。”林昭惦记抽奖,把接龙凤胎的任务交给小哥俩。 “我们不辛苦的。” 大崽牵着二崽的手,出了家门。 目送俩儿子离开,林昭回到屋子,唤出抽奖转盘,发现右栏提示任务完成。 【接下糊火柴盒的任务,全面开花,走上发家致富的康庄大道,奖励200积分。】 林昭眸色讶然。 “!” 这么大方。 这个任务接的值! 【没错过村里的大瓜,奖励10积分。】 瞥见这一条,林昭失笑。 抽奖转盘真是紧跟时事啊,连这都不放心,恨不得往她嘴里喂吃的是。 真是谢谢了! 不再看任务栏,林昭抓紧时间抽奖。 连抽三发。 【香皂x5个】 【驱蚊小香包x3个】 【亲子装x1套】 【粮票x200斤】 【农业尿素x2袋】 【宝塔糖x10颗】 【红枣x2斤】 【红烧扣肉罐头x2罐】 【胶卷x1卷】 【女士小皮鞋x1双】 【剪刀x1把】 【甜麻花x5根】 就这些,没淡疤的。 林昭猜测淡疤的很珍贵,或许需要抽五百积分一次的。 再攒攒积分,总能把二崽手上的牙印去掉。 这些奖品里,她对亲子装挺感幸福。 提取出来一瞧,总共六套,连顾承淮的都有。 颜色是这个年代最时髦的军绿色,上身是普通款式的迷彩短袖,下面是同色长裤。 简单大方,拍照绝对一等一的好看。 “娘,我和哥把三崽四崽接回来啦。”二崽活泼的声音响起。 林昭来了兴致,透过窗朝他们招手。 “崽崽们,快进来,试试你们的新衣服,娘给你们照相。” 啊哈,新衣服?! “哥,娘又给我们买了新衣服。”二崽嘴角翘起,表情矜持中透着满足,“哎呀,再这么添下去,我的衣服要穿不过来了。” 这话被林昭听进耳朵。 你这嘚瑟的小语气是怎么回事? 也就三身,算上新的,总共才四身而已。 四个崽进屋,瞧见新衣服的颜色,乐的呲着牙。 心里啊啊啊啊叫出声。 小军装呀。 “娘,这是给我们的?”二崽抱衣服在怀里,激动的眸光越发璀璨。 “是的呀。”林昭学着他的语气。 瞧给高兴的,连她说的后半句都没听见。 “快穿上,等下娘给你们照相。” 大崽猛地看向他娘,“照相?” “要去县里?”他很喜欢县里,期待的眼睛灿如夏夜繁星。 “在家里拍。双抢完了,明天我要和你们爷奶商量盖房的事,下次休息带你们去市里玩。” 三崽突然抱住她,仰着小脑袋,小脸白嫩,眼睛清亮,“……带崽。” 他一说话,四崽也伸出小短胳膊抱她娘。 “带窝,带窝!”小丫头奶声奶气地提要求。 龙凤胎年纪不大,其实别太猴精,听出娘要带锅锅去玩,忙跳出来,提要求不说,两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盯着他们娘。 林昭觉得她要是有半点不带他们的苗头,两小只就要嚎出来,又跑出家门,可怜兮兮的背影对着她的那种。 “带,都带。” 捞起龙凤胎给他们换新衣服。 同时扭头对大崽二崽说:“你俩自己换。” “嗯嗯。”大崽和弟弟去换衣服。 林昭把龙凤胎扒干净,快速换上新衣服。 小小的军绿迷彩短袖短裤,穿在小小的人儿身上,又萌又酷。 尤其三崽,长的最像顾承淮,板着小脸坐在那里,看着沉着安静,林昭仿佛看见缩小版的崽他爹。 “怎么这么可爱。”她稀罕地亲亲三崽四崽的脸颊,眉眼溢出笑。 扫到这一幕,二崽急了,手忙脚乱地提起裤子,往林昭面前冲。 “娘,我咋样?”他问。 “俊的,和你爹一样俊!”林昭夸赞。 二崽有自己的小心思,右脸对着他娘,求亲亲,林昭在取照相机,没注意到。 小朋友撅了撅嘴,故作淡定地带弟弟妹妹出门。 一出屋子,他瞬间满血复活,小眼神瞅着林昭手里的黑色疙瘩。 “娘,在哪儿拍?” 林昭调整着相机,“先在这里拍一张。” 现在住的屋子马上要拆,留几张纪念照。 “好。”二崽说。 四个崽并排站在屋檐下,扬着笑。 “咔哒”一声。 “好了。”林昭说。 二崽小跑到她身边,“娘,能看看吗?” “不能,洗出来才是照片的样子。”林昭给两个崽解释。 “是用水洗吗?”大崽神情疑惑。 二崽也竖起了耳朵,控制弟弟妹妹,不让他们抓娘手上的黑疙瘩。 林昭被可爱到,笑容爬上眼角,眸里皆是细碎的光。 “不是啊,我对这也是一知半解的。要不等你们上学后,知道了给我说说?” 大崽像是忽然被赋予某种重要使命,神色认真,“好。” “走,到大门口拍。”林昭说。 二崽喊住她,提议道:“娘,能在柴火这里拍一张吗?我和哥还有铁蛋好不容易捡的柴。” “……好。” 柴火靠墙整齐堆放着,上面覆着防雨的旧麻袋。 光线正好。 林昭找好角度,又是咔哒一声。 “好了。” 接着,一家五口又到大门口拍。 四个崽站好,林昭正好摁下快门,二崽举起手,“娘,我能拿个东西吗?” 林昭放下照相机,问:“可以啊,你想拿什么?” 二崽嘿嘿一笑,扭头回家,很快又出来,手里拿着挖野菜的篮子和小铲子。 “吃饭的家伙。”他说。 不仅给自己拿了,也没忘他哥。 大崽显然觉得二崽的主意很棒,弯起漆如夏星的眼,“谢谢二崽。” 四崽看自己手上没东西,和二崽争篮子、铲子,“二锅锅,崽。” 林昭瞥见元宝来凑热闹,他手上拿着一把野花。 她朝小朋友招手。 元宝哒哒哒跑来,“林婶婶,你找我?” “婶婶能借用下你的花吗,给四个崽拍一张照片,等会就还给你。”林昭向他借花。 “可以的。”元宝当即应下,把花给她。 “谢谢小元宝。”林昭谢过大方的小朋友,把野花分给龙凤胎,顺手给四崽理理头顶炸起的软毛。 她后退到合适距离,拍拍手。 “好了,手上都有东西了,都看镜头。” 四个崽看过去,咧开嘴笑,其中以二崽咧的最大。 别的暂且不提,这张长大后绝对要成黑历史哈哈哈。 就在林昭要按快门的前一刻,大黄和琥珀出现,盘在四个崽身前。 画面将四个崽,两条狗的身影定格。 林昭收起相机,摸摸大黄的脑袋,“来的正好!” 大黄坐起身,舔了舔她的手。 龙凤胎要抱大黄,想扔掉手里的花,被林昭率先一步接住,“小坏蛋。” 刮了刮两个崽的小鼻子,她把龙凤胎手里的花收回去,还给元宝。 元宝接过花,眼神瞧向林昭手里的东西,“林婶婶,你们这是在干啥?” 二崽走过来,兴冲冲地说:“拍照片,我娘在给我们拍照片,我们都拍好几张了。” “哇!”元宝哇噻一声,捧着脸,憧憬道:“我娘说等我十岁,带我去县里拍照片。” 林昭摸摸他的头,说道:“我给你照一张,你想在哪里照?” 第54章 “收到” “我想和大黄一起,在大榕树那里照,行吗?”元宝脸上带着灿烂的笑,礼貌询问。 “可以啊。”林昭眼神温柔。 几人走到大榕树这里。 元宝抻抻身上的补丁衣服,招呼大黄,站在树下。 小朋友第一次拍照,难免手足无措,眼睛都不知往哪里看,浑身上下都透着局促和紧张。 “别紧张,看这里,马上就好。”林昭笑着说。 元宝仍然笑的尴尬,五官各有各的想法。 林昭出声指导,“你可以摸摸大黄,和大黄玩。” 她不着急,慢慢等待小朋友放轻松。 照相师一不嫌弃,二不催,元宝逐渐没那么紧张,听从林婶婶的建议,开始和大黄互动。 瞧见小孩脸上绽出自然、纯真的笑,林昭张口喊:“元宝看这里。” 他望过来,嘴角的笑意仍在。 咔哒一声。 “好了。” 元宝跑过来,冲林昭道谢,“谢谢林婶婶。” “不用谢。” 二崽抱起琥珀,仰头看着林昭,“娘,我能抱着琥珀和元宝照一张合影吗?” “可以啊,大崽要吗?”林昭转头问大崽。 “要。” 几个小朋友站到榕树底下。 元宝站在中间,二崽把右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左胳膊抱着琥珀,大崽站在元宝另一侧,嘴角微微勾起,眼睛清亮有神。 林昭很喜欢小孩子朝气蓬勃的模样,让人看到希望。 她快速按下快门,把小朋友们的笑脸记录下来。 这边的动静被经过的人注意到,他们纷纷拢过来。 “承淮媳妇儿,你们这是在干啥?!”王春花好奇地问。 二崽扬起笑脸,大声道:“我娘在给我们照相呢。” “照相?”王春花音调扬起,很是惊讶,“照相不是得去县里吗,你拿个黑疙瘩就能照?” “这不是黑疙瘩,这是照相机。”林昭笑着解释。 王春花惊声,“照相机?照相机不是照相馆才有吗,个人也能买?” “能啊,只要有钱有票,都能买。” 王春花倒吸凉气。 还真是买的,得好几百。 大崽娘才买了手表和自行车,又买个照相机,这,承淮的津贴都给花光了。 再看四个崽身上的衣服,连个补丁都没有,打眼瞧去,气派的嘞,没见他们穿过,应该也是新的。 天呐,这到底花了多少!! 二崽摇了摇林昭的手,大眼睛看着她,“娘,我还想和我爷,我奶,还有铁锤拍合照,我们去老宅,行吗?” “行啊。”正沉迷电子产品的林昭不假思索地说。 她现在拍照上瘾,恨不得拍天拍地,连生产队的猪都想拍一拍。 “走,去老宅。”林昭振臂一挥,四个崽并两条狗飞速前进。 村里人见四个崽又穿上新衣服,还是军绿色的新衣服,甭管大人小孩都一阵阵羡慕。 不懂事的皮猴子挂在爹娘身上嚎。 “我也要双胞胎的衣服,娘你给我买,双胞胎有小绿挎包,还有绿军装,我也要呜呜呜。” 他爹娘哪来的钱票给他弄,气得照着他的屁股扇两下。 “我让你要!我让你要!当钱是刮大风吹来的,不懂事的臭小子,赶紧给我回家!” 一通臭骂后,拎着儿子的耳朵,把人带回家。 这些林昭不知道。 她带着崽崽们来到顾家。 二崽率先冲进去,大黄跟在他身后。 “爷!奶!铁锤!”二崽大声喊,“你们快出来,我娘要给我们照相。” 铁锤是大崽二崽的好兄弟,双胞胎哥俩甭管谁,只需喊一声,他能马上出现。 从后院冲出来个小朋友。 “二崽你说啥,啥照相?” 二崽知道照相机贵,从不提要摸要拿,只伸手一指,“我娘手里的就是照相机,可以帮我们照相。” 铁锤咻的抬头,看向林昭。 林昭晃动手上的照相机,“对,给你们照,我有新胶卷,今天咱家谁想照都行。” 这话被二崽一嗓门喊出来顾家人尽数听进耳朵。 顾母被顾父搀扶出来。 “老三媳妇儿,你要给大家照相?”她确认道。 “对。” 得到准话,顾母拍拍顾父的胳膊,“你松开手,要照相呢,我得换上补丁最少的衣服。你也赶紧的,别耽误,等会天该黑了。” “你慢点。”顾父无奈的声音响起。 老两口进屋,院里的人还能听见他们拌嘴的声音。 “我没事,那点伤早好了,你别废话,也别影响我。跟你半辈子没照过相,好不容易儿媳妇愿意帮忙照,你别害我照不上。”顾母没好气地吐槽着。 顾父无奈,直呼冤枉,“我喊你去,你舍不得花钱啊。” “可不是贵,听说拍一次将近一块钱,这钱都能吃几顿肉了。”顾母觉得照相真烧钱。 指挥着老头子,开始找衣服。 这年头鲜少有人衣服上没补丁,布料一年只能攒下那么点,孩子们轮流做新衣服,大人嘛补丁摞补丁。 她找出的最体面的衣服上都有两个补丁,好在都是在胳膊肘上,不算明显。 顾父难得重视起什么事,找出自家老三淘汰的灰色短袖。 “就这么着。” 顾家其他人也都换上了自己最体面的衣服。 大崽看见铁锤胸口的大补丁,主动说:“铁锤,你一个人拍的时候,穿我的衣服。” 两个崽身上的衣服穿到城里都多的是小朋友想要,村里的孩子自然没人不想要,哪怕试穿一下,曾经拥有过,那也让人高兴啊。 “可以吗?”铁锤黑乎乎的脸都亮起来。 大崽点头,“可以的。” 铁锤笑了下,模样憨憨的,“谢谢大崽。” “不用谢的,我们是好兄弟。”大崽认真道。 铁锤和大崽肩挨着肩,“等我从我姥姥家带回来覆盆子,都给你吃。” “我们一起吃。”大崽不贪心,他喜欢和家里人分享。 “好。” 趁着光线还不错,林昭开始给顾家人照相。 每个人轮流站在院子,身后是黄泥房,房檐上挂着玉米棒子,一侧的晾衣绳上挂着几件衣服,大黄和琥珀窝在一角,刚好能入境的地方。 独照。 合照。 林昭忙的不亦乐乎。 老顾家喜气洋洋,好比过年。 “谢谢三弟妹。”黄秀兰亲亲热热地喊。 她拉着顾澜的手,满脸心疼,“这是阿澜第一次照相,我早想带她去照一张,可惜一直没机会。” “照相机是家里的,往后每年照一次,等孩子们大了也能看看他们小时候的样子。”林昭笑道。 这也是她的初衷。 “照相机……是……买的?”顾母满脸惊愕。 还记得老三媳妇儿脾气不咋好,随时会摆脸子,尤其不乐意听别人教她做事,忙又改口:“买的好,家里用得着。” 话没过脑便脱口而出,然而心在滴血。 自行车+手表+照相机……这得小五百!! 顾母有心劝几句,又不知道该咋劝。 老头子整天挂嘴边的“分家啦”三个字冷不丁响在耳边。 顾母倏地平静下来。 ……随便,不管了。 也管不住。 “老三媳妇儿,照相需要多少钱你给我说,不能全让你掏。” “娘说的对,我还想让弟妹给鱼鱼多洗几张照片,是得掏钱。”赵六娘紧跟着道。 黄秀兰也点头。 当着孩子们的面儿,她得做好榜样,不能让他们养成贪小便宜的坏毛病。 林昭应了声好。 来妹走到赵六娘旁边,手欠的捏鱼鱼的脸蛋儿,幽幽问他娘:“我和我哥只有一张喽?” 鱼鱼拉下哥哥的手,张嘴嗷呜咬一口,留下个湿漉漉的浅牙印。 “坏哥哥。” 来妹嫌弃的咦一声,“小脏娃。” 鱼鱼知道自己被嫌弃,生气地踢她哥,重心不稳,晃晃悠悠要栽倒,被赵六娘稳住。 “顾来妹!”赵六娘想打娃了,扬起手,“你几岁,鱼鱼几岁。” “谁是顾来妹!我单方面改名了,我现在叫顾霸王!”来妹不怕死地说,拔腿要跑。 这时,“咔哒”一声。 小男孩惊了下,左脚绊住右脚,啪唧摔了,他没管,回头看向咔哒声传来的方向,却见三婶刚收回照相机。 他苦了脸。 “三婶。”来妹神情幽怨,“你怎么拍下我被揍的样子啊,这以后要看到多掉面儿呀。” 他爬起来,拍打裤子上的土,唉声叹气。 “好看的,多鲜活呀。”林昭把照相机收到包里,她语气笃定,“等你长大一定会怀念现在的时光,这张照片也会是你最最喜欢的。” 当下,来妹是半信半疑的。 以后的事,时间自会给出答案。 时间过下午五点。 林昭喊四个崽,“该回家了,还不饿啊?” “饿了饿了,快饿扁了,娘,咱们今天吃啥?”二崽牵着三崽走来。 大崽拉着妹妹跟在身后。 “什么都可以啊,你们想吃什么?”林昭问。 二崽说:“我想吃面疙瘩汤,最好有肉。” 别看四崽小,她也馋肉,听到二锅锅的话,鹦鹉学舌般地道:“肉!肉!” 林昭把装照相机的包给大崽,弯腰抱起女儿,笑着说:“四崽说话清楚了啊,不是漏了。” 轻声诱哄:“张嘴,让娘看看冒头的牙长出来没有。” 四崽张大嘴巴,露出嫩乎乎的牙床,新长出几颗牙。 小奶娃一张嘴就要流口水。 林昭忙给她擦擦,“长的真快。” 四崽将绵软的小脸贴在她脖颈处,蹭了蹭,笑的奶呼呼。 “那就做面疙瘩汤。”林昭答应下来。 又冲顾父顾母说:“爹,娘,明天我休息,我们谈谈盖房的事。” 顾父点着头,“是该准备起来了。” 确定好这事,林昭带着四个崽回家,两只狗像保护神般跟在身后。 才到家没五分钟,大队长带着孙子铁牛上门。 “大队长爷爷,铁牛?!”二崽对于他们的到来很惊讶。 闻声,林昭从灶房走出,目光疑惑地看向大队长。 不等她问话,大队长先是紧张的搓搓手,然后把铁牛推上前。 “二崽他娘,我听说你买了个照相机,想请你给铁牛也照张相。他长这么大,还没照过相哩。你放心,我掏钱。县里照相需要多少钱,我掏多少钱。” “就这事,行啊。”林昭笑着应下。 话音一转,“我要做饭,明天。” “好好好,那铁牛明早再来。”大队长觉得大崽娘怪好说话的,带着孙子笑呵呵离开。 目送爷孙俩离开,林昭继续回灶房做饭。 她的面疙瘩汤和其他家的不一样,光配料就不少,西红柿,土豆,菠菜,还有鸡蛋和肉丁。 再加上家里的调料齐全,还没好味道就先传到院子。 淡定的大崽都有些忍不住,胳膊扣着窗,踮脚往灶房瞧。 他旁边,大黄蹲坐在那里,耳朵竖起,哈喇子流着,琥珀则用爪子推门,推不开就挠,挠的门板咔咔作响。 “是面疙瘩汤的味道,还有肉。”二崽耸动鼻尖,“娘比奶做的香。” 林昭不管孩子的时候,大崽二崽在老宅吃饭,老宅的饭缺油水,唯独这面疙瘩汤,有面团,有蔬菜,还有打碎的鸡蛋,香的能扛饿。 林昭无奈摇头,“你这话让你奶听见,该伤心了。” 二崽笑的超大声,一副自己聪明坏了的表情。 “我又不傻,我当然不会在我奶面前说的啊,怎么会有人自己砸自己饭碗呀。” “二崽小同志脑瓜真机灵。”林昭顺小朋友心意夸一句,听见门上咔咔咔的声音,猜到琥珀和龙凤胎在挠门,声线含笑,“能请聪明的二崽同志带走弟弟妹妹和琥珀吗,我把饭端出去。” 小孩子最喜欢被当大人,二崽挺胸抬头,像个精神的小战士。 “好的!” 先抱起琥珀,拉着龙凤胎离开灶房门口。 一家五口坐到饭桌,二崽吃到第一口面疙瘩,惊呼出声,“好吃!” 他手握勺子,手臂往身前一挥,“我郑重宣布,娘做的面疙瘩汤全大队第一。” 大崽垂下眼,吹吹勺子的面疙瘩,吃进嘴里,身上热起来,很舒服。 “……全公社第一。”他纠正弟弟的话。 二崽赞同地点头,“对,全公社第一,全县第一,都是第一。” 话说完,埋头吃起来。 龙凤胎笨拙的用勺子自己吃,吃的满脸都是,林昭给小兄妹俩围了饭兜兜,随小奶娃高兴。 某部队。 顾承淮回家探亲的前一天,收到老家寄来的包裹。 是孙业礼帮忙带到宿舍的。 一进门,他晃动手里的包裹,不客气地说:“承淮,有你的包裹,我顺道帮你取了,不用谢,要是吃的分我两口。” 顾承淮鲜少收到家里寄来的包裹,先是一怔,随即漆黑如墨的眸子一片温情。 “谢了。” 第55章 “正什么名” “啧啧!”孙业礼满脸促狭的笑。 到底是年轻,一下子就爱惨了! 顾承淮看了眼牛皮纸包裹上的单子。 和之前收到的那封信是同一天寄出的,只是包裹邮寄比信慢,所以现在才到。 他拆开牛皮纸,看到里面一罐肉酱,一瓶肉罐头。 全国物资紧张,部队的伙食也没那么好,吃肉的频率比村里多,但也不可能让人敞开了吃。 孙业礼余光瞥到顾承淮手上的东西,从床上跃起,凑过来,“这啥?” “肉罐头!” “嫂子居然给你寄肉罐头!”羡慕的眼泪从他嘴角流出。 孙业礼嫉妒的面目全非,“我妈都舍不得给我寄,通常寄的是啥?红薯干,红薯干,还是红薯干。” “她咋说的,说要磨练我的意志,嘿,咱们每天那个训练强度,这还不够磨练意志的?就是小气,就是偏心,就是不把我这个儿子放在心里。” 顾承淮觉得他这话说的有失偏颇,“婶子去年冬天不是给你寄了件厚毛衣。毛线不好买,婶子不知道找多少人换票,才攒够给你织毛衣的毛线。” “人得知足。” 好比他,甭管昭昭给他寄的什么,哪怕两个红薯,他也高高兴兴接着。 “嘿嘿。”孙业礼被战友说的心里又美起来,“说的也是!毛衣是暖和。” 后面这句顾承淮听了去年一冬。 他拉开抽屉,取出跟人换的工业券和布票,问孙业礼:“你看看,这些票够换5斤毛线吗?” 孙业礼接到手里翻看,看着战友,“这么多!怎么着也够了。你跟人换的?” 离谱了啊。 要知道现在的情况,城镇居民每人每年仅有2两毛线的购买资格。 战友这里有一沓,也不知换了多久。 买5斤毛线那妥妥够的。 “嗯。” 顾承淮淡淡应声,没多解释。 他老早打算请人给媳妇儿织件毛衣。 昭昭爱美,棉衣穿在身上显壮,她向来不喜欢。如果有件毛衣,她肯定高兴。 孙业礼觉得顾承淮很陌生,哪像自己印象里的杀伐果断的年轻军官。 他挤眉弄眼道:“给嫂子攒的?” 顾承淮不爱跟别人谈论自己媳妇儿,不是嫌弃,更不是看不起,而是珍爱到极致。 无视战友好奇的眼神,开始收拾行李。 “……”孙业礼觉得牙酸。 就应该让营队里的人都来看看他这副归心如箭的样子。 “你都要回了,这肉罐头是不是……”他笑嘻嘻地凑过去。 分他一半。 嘿嘿。 顾承淮睨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让孙业礼读出了“你在想屁”的情绪。 “……” 肉酱和肉罐头怎么处理,吃晚饭的时候,孙业礼知道了。 某个闷骚的男人专门带到食堂,打了今日供应的红薯面窝头,萝卜条海带汤,坐到角落。 用他那好看到犯规的手,慢条斯理地打开肉酱和肉罐头。 顷刻间。 霸道的肉香味传来。 “好香,谁在开小灶,我想吃肉!”刚进来没多久的大头兵馋的直吞口水。 “谁不想,啥时候能加餐啊,嘴里淡出鸟来了。”浓眉大眼的小青年取下军帽,猛吸鼻子,好像帽子影响了他闻香味一样。 和顾承淮相熟的几个军官远远看见他,端着饭菜走过来。 桌上的东西,一个他们熟悉,肉罐头嘛,供销社有。另一个嘛,他们就不知道了。 孙业礼一屁股坐下,像看负心汉一样地看着顾承淮。 “吃饭怎么不喊我?” 顾承淮无视他的眼神,“吃饭都让人喊,你怎么不上天。” “……”孙业礼一噎。 不客气地夹肉罐头里的肉,就着窝头吃,美的眯眼。 “还得是肉啊。”他感慨地说。 二营营长看着顾承淮,“这是你家里人寄来的?” 顾承淮矜持地勾勾唇,嗓音低沉好听,“我媳妇儿寄的。” 一句话,目的达成。 问话的人轻叹,“你媳妇儿对你真上心。” 他和他媳妇儿结婚五年,连个线头都没收到过。 男人喝一口海带汤,眉头拧着,愣是喝出一股子借酒消愁的味道。 在场的军官嘴角抽搐。 一般来说,哪个人带到部队饭堂的吃食,默认大家分着吃。 所以,这张桌子的人,都吃到了林昭寄来的肉酱和肉罐头。 尝到味道后,惊为天人! “这肉酱味道真不错,是弟妹做的吗?” “承淮,要是弟妹做的,我想买!这也太下饭了,就着肉酱我能多吃三个窝窝头。” “弟妹对你真上心,你娶了个好媳妇儿!” 孙业礼把肉酱夹进窝窝里,一咬一大口,说道:“我也想买。” …… 正处严厉打击投机倒把的时候,顾承淮怎么可能给媳妇儿找麻烦,想也不想的拒绝。 “这事等我回来再说。” 不能交易,换倒是可以。 他的战友来自五湖四海,没准儿他们老家有昭昭想要的东西。 顾承淮打算和媳妇儿商量后再回复。 “是,也得问问弟妹的意见。” 二营长猛地抓住他的胳膊,言辞恳切,“承淮,你一定要好好和弟妹说说,要钱还是换东西,都不是问题。” 这人父母双职工,他媳妇儿在城里也有工作,家里只有一个孩子,是不差钱儿的主。 吃食堂吃得够够的,他就想换换口味,这肉酱特别合他口味。 顾承淮扯回胳膊,应声:“知道了。” 不多时,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一营营长顾承淮有个超会做肉酱的媳妇儿。 此前不太好的传言彻底被洗刷掉。 回寝室后,孙业礼摸着下巴看顾承淮,寻思着什么。 “你是故意的?”他问。 顾承淮在收拾行李,没看话多的战友,语气平淡地道:“比如?” “故意拿肉酱和肉罐头去食堂,给嫂子正名。”孙业礼说。 顾承淮找过妇女主任后,钱桂英在家属院开了大会,教训了几个说人闲话的,但是林昭的风评依然没怎么好转。有相当一部分心里犯嘀咕,觉得肯定她也有问题,不然为啥大家就传她呢。 经过顾营长刚才这么一宣传,家属院对林昭的印象……必然彻底扭转。 “我媳妇儿本来就好,需要正什么名。”顾承淮轻嗤。 身上这身衣服让他不好直说。 但是。 他心里觉得,某些人真是闲的。 孙业礼看出战友的不悦,也觉得嫂子真是受了无妄之灾,散去脸上的玩笑之意。 拍拍顾承淮的肩。 “早点把嫂子接过来。” 他也能去蹭蹭饭。 孙业礼心里想着美事。 顾承淮沉默。 昭昭来不来随军,全看她的意思。 来这里不见的是好事,等他探亲回来,应该会上战场。 昭昭在老家有家里人帮衬,过来随军的话,他经常不在家,她一个人带孩子,一带带四个,太辛苦了,他舍不得。 想起之前去家属院,有个嫂子只带两个孩子,却被折腾的心力交瘁,他家有四个崽,肯定更累。 随军的事,还是等三崽四崽大些再说,昭昭能轻松点。 - 顾家三房。 龙凤胎坐在角落玩布球,大崽二崽趿着凉鞋,抬着从樟树下挖出的木盒子过来。 献宝似的。 “娘,这就是我们挖的木盒子,打不开。”二崽懊恼地说。 想着娘力气大,清亮的眼睛看着林昭,“娘肯定能打开。” “我看看。”林昭接过木盒子。 有点重量啊。 也不知道两个崽咋抬回来的。 大崽二崽爱干净,回到家后把木盒表面的土扫下,又用水清洗一遍,虽然不能说完全洗干净了,但是和刚挖出来相比也算是判若两盒。 木盒上挂着把精致小巧的锁,难怪两个崽打不开。 林昭都没找工具,上手那么一扯,锁体被她拉下。 围在娘旁边的两个小朋友目瞪口呆,佩服写满两张小脸。 “娘,你力气好大呀。”二崽叹服。 林昭笑了笑。 这年头,没点力气都没法混。 “还行。”她谦虚地说。 大崽托腮瞧着木盒,目光好奇。 连话多的二崽也不说话了,眼巴巴地瞅过来,激动又兴奋。 林昭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东西。 如她所想,都是些老物件。 最上面放着巴掌大的金算盘,纯金柄柳叶刀,一套龙虎药臼,紫檀药秤,灵柩九针。最底下是一本书,书很旧,书名为《青囊书》。 除金算盘,其他的都是中医相关。 在眼下属于四旧,拿出去得倒大霉。 二崽拿起金灿灿的算盘,无师自通用手拨着,“娘,我喜欢这个,能给我吗?” “……”林昭默默看着他。 谁家五岁多的崽会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 拿金算盘当玩具,把你能的。 “等你们长大再说。”林昭可不想惹麻烦。 她打算把这一整套放进储物指环里,能拿出来的时候再拿出来。 二崽失望不已,却没闹腾,说:“好。” 看着那金算盘满脸不舍。 “……”还挺有眼光。 到底是小哥俩捡到的宝贝,完全没收也不好,林昭起身洗了洗手,又走向柜子,从里面拿出一根麻花和两盒牛奶,给两个崽。 瞧见娘手里自己没见过的东西,二崽丢开金算盘,指着麻花问:“娘,这是啥?” “去洗手。麻花,你和你哥一人一半。”林昭说。 两个崽二话不说去洗手,洗完手吃麻花。 油香和麦香在唇齿间流转,咬一口脆皮酥屑扑簌簌坠落,香! 麻花配牛奶,这日子神仙都不换。 林昭拉凳子坐在两个儿子面前,表情略显严肃,“大崽二崽,娘有话和你们说。” “说啥?”二崽边啃麻花边问。 大崽停下吃麻花,清澈的眼睛看着他娘。 “你俩今天捡到东西的事,别往外说。”林昭认真道,“尤其是盒子里有什么东西更不能说,这件事当我们的小秘密,你俩能办到不?” 听见是和娘的小秘密,两个小豆丁眼睛猛地亮起,点头如捣蒜。 “能!” “我能!” 大崽应完,想起陆宝珍知道他和弟弟捡到东西,皱了皱小眉头,“可是陆宝珍看见了。” 他是个容易内耗的小朋友,当下就有些懊恼。 低垂着小脑袋,自责地说:“都怪我不小心,我要是小心点,早点发现陆宝珍……” “又多想了。”林昭出声打断他,温柔地抱住大崽,软声道:“没有人能算无遗策啊。”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干嘛要怪自己呢?” 她低头看着大崽,亲亲儿子的小脸,眼睛含笑,“娘的大崽是全大队最乖最棒的宝贝,娘觉得你哪里都好,就是你老自己怪自己,娘希望你以后别这样,因为这样你会不开心,你不开心娘也不会开心的。” 大崽被亲成呆头鹅,窝在林昭怀里,脸蛋发烫,两只耳朵也染上红晕。 他声音透着羞涩,“……好。” 二崽不乐意了,也挤进娘的怀里,眼睛弯成月牙,“本来就不怪哥,都赖陆宝珍,咱们玩咱们的,有她啥事儿啊。” “她还想告诉大队,让她说去!” 他眼睛机灵一转,笑容狡黠,“小朋友可以耍赖,咱俩不承认,大人也拿咱们没办法。” 林昭竖起大拇指,“这办法不错。” 实在不行把盒子交出去,没人规定里面一定要有东西。 就算有人心里犯嘀咕也没事,他们没证据。 二崽被夸的美滋滋,对他哥说:“哥,咱俩装傻!” “嗯。”大崽一脸严肃。 - 县城已沉入暮色。 加完班的棉纺织厂职工符飞拖着疲惫的身体,踏上这条这两年他走过无数遍的小巷。 两年前,那场变故像块烙铁,生生在符飞脊梁上烫出个窟窿。 他意外丢失厂里的财物,被判渎职罪,受到厂里的行政处罚——降级处分,从坐办公室的会计变成锅炉工。 符飞知道这已是厂里从轻处置,好歹没把他送进监狱,他该知足的 可是。 怎么可能甘心啊? 那些钱他一路抱着,胳膊酸了也没松开过。 钱是怎么丢的? 他想不明白。 怕是这辈子也想不明白了。 他没贪,真的没贪!! 那是厂里的钱啊,他怎么可能犯原则性错误?!他是根正红苗的工人,怎么可能因贪污毁自己一生。 这事后,家里人埋怨,厂里同事用异样眼光看他。 他真想一头栽进河里,一死了之。 可……不甘心啊。 才三十出头的男人肉眼可见的苍老,头发变白,脸上布满掩不去的愁容,额头两道深深的褶皱,神情麻木沧桑。 路灯将符飞佝偻的影子拉长,投在斑驳的街巷。 突然—— 他看见前方出现一个眼熟的布包。 第56章 “再无人应”(月票活动加更2??) 符飞凝神注视前方地上的东西,哪怕眼睛酸的溢出泪都没眨动,双腿如被灌了铅,抬不起来。 他又出现了幻觉。 “呵——”青年疲惫的脸上泛起一抹苦笑。 那布包……怎么可能,一定……一定是又出现幻觉了! 他的病更重了啊。 符飞拖着沉重的腿往前走,走了几步,却见那布包还在。 他的心重重一跳。 这是自两年前那件事后,符飞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觉到心脏跳动,自己还活着。 嗓子忽而变得干涩,如磨砂擦过,眼睛也涩的厉害,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也在打颤,上下碰撞发出哒哒哒哒的声响。 他眼睛倏地冒出一抹光,快步走过去,慢慢蹲下身,犹豫、畏怯,半晌不敢伸手。 要是真的…… 要是真的! “咚、咚、咚!!!” 符飞的心跳越来越快,脑袋猝然充血,一头扎在地上。 额头磕到什么东西上,不是被太阳照过的温热的泥土触感,是布包,棉布质感的布包。 这布包,他惦记了两年多,八百多个日夜,两万多个小时。 符飞快速抓起鼓鼓的布包。 用棉线缝合的封口,接缝处的封条,上面灼人眼的红戳都在。 他死死抱住布包,手指上的伤裂开,溢出鲜红的血,喉咙里先漏出几声“吭、吭“,复又捂住嘴,憋回去的呜咽在鼻腔撞出闷响,像受伤的野兽在铁笼里打转。 许久后。 他笑了,泪水从眼角淌下。 那双麻木的眼睛慢慢出现光彩。 越来越亮。 符飞猛地站起来,朝棉纺织厂冲。 “我没贪!钱在这里!你们看呐,我真的没贪!!”他举着布包大喊,把封条给所有人看,“看啊,都看看,封条还在,红戳是全的,我一分没贪!” 此时棉纺织厂有不少人加班。 听见声音好些人出来。 离得近的一眼看见那布包上的封条和红戳,惊讶不已。 两年前符飞的事闹的很大,要不是律法不全,再加上厂领导维护,他起码得坐牢,就算不坐牢接受教育也是肯定的。 可是现在。 这布包竟出现了,还是刚从银行取出来的样子,这……这这这,见了鬼。 厂领导走出办公室,看到符飞高举的布包,瞳孔骤缩。 符飞直奔他,“厂长,丢的钱,钱找回来了!我没贪污,你看——封条和红戳都在呢,我找回来了!” 他反复说着自己没贪污,眼睛通红,情绪激动,模样近乎癫狂。 厂领导接下符飞手里的布包,撕开封条,里头是一张叠放整齐的大团结。 他再一数。 一千四百八十五。 一毛没少。 “从哪儿找回来的?”厂领导站在台阶上,如炬目光看着符飞。 “离厂里南门最近的那条巷子。”符飞说。 “奇了怪。”长相颇威严的厂领导纳闷儿。 从哪里丢的又从哪里捡回来。 见鬼了。 作为一个退伍军人,他自然不相信世上有鬼,但这事确实没法解释。 男人把装满钱的布包给财务部,拍拍符飞的肩膀。 “符同志是位好同志。” 听见领导这句肯定,符飞神情震动,蹲下,捂着脸哽的说不出话来,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狼狈不堪。 哭过后,他眼睛里的光越聚越盛。 忽然笑起来,笑的整个身体都在颤动。 “哈哈哈——” 青年笑着站起身,被骂名压得佝偻的肩膀直起来,满脸泪水,却笑的释然。 冲厂长深鞠一躬,符飞跑出去。 他跑的很快,从棉纺织厂跑到河边,圈住嘴啊啊啊大喊几声,像要把这两年多堆积在心底的憋屈、痛苦全部喊出去。 之后,厂办开了会。 鉴于符飞还回厂里的损失,棉纺织厂撤除对他的行政处罚,同时对他的工作进行调整。 丢钱的事影响不好,回财务部是别想了,但是进普通厂房还是可以的。 符飞什么也没说,老老实实报道。 包括符家内的所有人,都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却不想。 半月不到,符飞和人换了工作,悄悄离开,再没踏足过这里。 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再不能当作没发生过。 这漫长的两年,对他而言,是心底结出的痂,一碰就疼,他想重新开始。 …… 同一时间。 西街一处破旧小院。 瓦片屋顶长满青苔,层层霉绿沿着屋脊向下,院墙早已斑驳,窗棂糊的报纸泛黄,门楣残留的半截春联在微风吹拂下沙沙作响。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子掀开黑亮的竹帘走出,她手上拿着掉了漆的搪瓷脸盆,要打水给孙子洗脚,才走到水瓮旁边,被一道光闪了下眼睛。 郭阿婆眯了眯老花眼,重新看去,水瓮上面丢了两年多的金戒指静悄悄待在上面。 “铛啷——” 搪瓷脸盆在地上弹跳着滚远。 老人踉跄扑向水瓮,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攥住金戒指,将其扣入掌心,戒指上的雕花刺的她掌心疼。 手掌很疼。 郭阿婆回过神来,愣愣地张开手,戒指还在。 瞬间。 两行浊泪从老人看不清人的眼睛流出。 她蓦地一震,跌坐在地上,压抑的哭声从喉间溢出。 “你怎么才出来?怎么才出来!晚了!晚了呀!” “我的儿——!” “翠翠啊——!!” “娘找到戒指了,娘有钱换粮食了,你们回来啊——!!” 郭阿婆右手握成拳,狠狠捶自己的心口,她疼啊。 “娘没用,娘把戒指弄丢了,没换来粮食,娘没用啊,儿啊,翠翠啊,娘没用!” “老天爷怎么不收走我这老不死的命……” 就在这时,一个两岁多的小男孩光脚跑出屋。 看见奶奶在哭,跑过去,小手笨拙地擦拭老人沟壑纵横的脸。 “奶奶不哭,孙孙保护奶奶。” 听到孙子的话,郭阿婆心更疼,抱住孙子泪流的更凶。 脑中想起两年前的事。 寒冬腊月天,雪下的很大,那会全县粮食供应困难,儿媳妇翠翠又刚生完孩子。 才出生的大孙子啼哭声比猫崽还微弱,她揣着仅剩的金戒指出门换粮食,还没走到黑市,戒指找不见了,只能空手回家。 她儿子心疼孩子,出去借米,走的太急,路上摔倒,直接晕了过去,等被人找到,身体已经冻硬了。 儿媳妇听说了噩耗,受到刺激,大出血,血水染红大半张褥子。 等她找来人,翠翠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这两年,郭阿婆无时不刻不受折磨。 她觉得都是自己不小心,才害得儿子儿媳相继惨死,要不是还有孙子,她早就活不下去了。 现在这金戒指平白冒出来,有什么用啊,她的家散了啊! 家散了! 小男孩学着奶奶哄自己,轻轻拍她的肩膀,小小的孩子懵懂但乖巧。 郭阿婆双眼通红,“奶没事,奶还要把你养大呢,养得壮壮的,以后下去好有脸见你爹娘。” 金戒指能换不少钱,起码供孙子上到高中的钱是有了! 这天,类似这样的怪事,县里出现不少。 有大人找到丢失已久的东西,有小孩子莫名其妙多出一大包大白兔奶糖,还有个小姑娘找回了自己最喜欢的头绳…… 丰收大队。 陆宝珍想吃大白兔奶糖,举起手喊黑锦鲤。 “鲤鲤。” 无人应答。 “鲤鲤?” 仍是无人应答。 陆宝珍被陆家人宠的没什么耐心,用参差不齐的指甲抠黑锦鲤寄身的地方。 挠的手一道一道红痕。 她像是察觉不到疼,还在抓着,一下比一下重,边抓边喊:“鲤鲤,你出来!” 黑锦鲤早消失在这方天地,自然没办法再回应她。 “我要你出来!给我大白兔奶糖!我还要喝奶粉,吃肉包子!!”陆宝珍用命令的语气说。 她晚上只吃了半碗玉米面糊糊,她想吃好的。 苏玉贤来给陆宝珍送鸡蛋,走到门口听见屋里传出声音,驻足,竖起耳朵听。 “鲤鲤,你再不出来,我不会去找大崽哥哥和二崽哥哥了。”陆宝珍像和什么人对话,看着非常不高兴。 透过门缝,苏玉贤瞥见屋里的情况。 小拖油瓶坐在床边,双腿晃悠,低头盯着自己的手看,另一只手狠狠抓挠,嘴里嘟嘟囔囔。 冷不丁的,苏玉贤骤然想起之前见过的……陆宝珍的变脸,黑得没有一丝光亮的眼睛,脸上表情诡异,怎么看都不像正常的小孩。 她心骤然沉下,凉气迅速从脚底板蹿遍全身。 不行,必须压压惊! 苏玉贤剥开鸡蛋壳,把那枚鸡蛋连蛋白带蛋黄,一整个塞进嘴里。 嚼几下吞进肚子。 怕被小鬼缠上,没敢进去,悄声离开。 现在可没太阳啊! 至此,原书中母慈女孝的两个人,连感情都没来得及培养,开始就相互仇视。 陆母见孙女房间的灯没灭,趿着草鞋出来看。 进屋一看,宝珍的手满是挠痕,有些地方还在冒血。 “哎呦!宝珍你这是干啥?”陆母抓住孙女的手,赶紧给她处理伤口,满脸心疼,“手咋成这了,你后娘呢?” “不知道。”陆宝珍回答。 她抬起头,失魂落魄地看着陆母,“奶,鲤鲤不理我了。” 陆母不知想到什么,松开抓着陆宝珍的手,后退两步,眼神闪躲,甚至不敢看孙女。 她牵强地笑笑,“……是吗,可能它睡了。” 对这妖怪,陆母连提都不想提。她怕被那什么鲤鲤盯上,她还想多活几年,要是妖怪想抽她寿命咋整? 陆母这人有意思,舍不得黑锦鲤带来的好处,却也打心底不想跟它打交道。 她怕啊,怕到连提也不想提。 “鲤鲤从来不睡觉的。”陆宝珍说。 陆母脸色微白。 看看,都不用睡觉,不是妖怪是什么! “是,是吗。” 不想大晚上的提晦气的玩意儿,她岔开话题,“鸡蛋吃了吗?” “没有。”陆宝珍饿的吞口水,明明她不怎么爱吃鸡蛋的,“我没看见鸡蛋。” 陆母冷下脸,冲出屋,直奔儿子儿媳的屋子,砰砰砰砸门。 “苏玉贤,你给老娘出来!连孩子的鸡蛋都贪,怎么不噎死你。” 苏玉贤翻了身,没吱声。 手上蒲扇摇晃。 她嫁给陆一舟,也是陆家人,吃个鸡蛋怎么了!? 娘说的没错,当儿媳妇的不能总服软,否则婆家会不把儿媳妇当人看。 必须反抗! 她男人又不能把她休了。 苏玉贤想通后,根本不在意婆婆难听的辱骂。 陆母翻来覆去变着花样骂,怎么难听怎么来,输出了足足半个多小时,觉得累了,往门上踹一脚,骂骂咧咧离开。 经过陆宝珍的房间时,朝屋子喊道:“宝珍啊,吹了灯,睡。” 也没说重新给她煮个鸡蛋。 “哦。”陆宝珍吹灭灯,没躺下,还坐在那里,月光透过窗照在她身上,小女孩的脸明明灭灭,看不分明,她小声呢哝,“鲤鲤,我饿。” 屋内一片安静。 翌日。 不用上班,林昭睡到九点多才醒,醒来时觉得不能呼吸。 睁开眼,龙凤胎四仰八叉地躺在她身上,安安静静玩儿手指。 “……” “醒了啊。”林昭嗓音带着刚睡醒的哑,拍拍两个小团子。 “嗯。”四崽清脆地应一声。 小脑袋凑上去,在她娘脸上印上个湿答答的亲亲,咧开嘴笑,笑容甜的像。 “娘。”她喊着,又把头埋进林昭的脖子处,轻轻蹭着,黏人的紧。 试问这谁扛得住? 反正林昭不能。 她坐起身,把两个小甜崽抱怀里,狠狠吸了吸,龙凤胎咯咯咯笑。 闹过后,林昭给小兄妹俩穿上新衣服,带孩子起床。 打水洗脸,随意把那头如瀑的头发束在身后,给四崽扎头发。 四崽的发量随娘,比村里同龄小朋友黑,也多,细细软软的,只看头发便知这是个可可爱爱的小姑娘。 林昭给她梳顺头发,把上面的头发分一层出来,用中号红蝴蝶结扎个半马尾,不怎么平整的齐刘海,波波头,可爱加倍。 “真漂亮。” 小人精能听来夸奖的话,露出纯稚明亮的笑,说话语调绵软,“娘漂漂。” 大崽二崽掐着时间回来。 兄弟俩玩的一身臭汗。 四崽想向两个哥哥显摆自己的头发,晃晃悠悠跑过去,闻到不好闻的气味,精致可爱的鼻子皱起来,拐个弯跑走。 崽崽嫌弃jpg 第57章 “等我” 林昭被四崽的小表情逗的一乐。 二崽伸长手臂,做出要抓小朋友的样子,故意逗妹妹,“敢嫌弃我,你完蛋啦,吃我一爪!” 他龇牙咧嘴逼向妹妹。 四崽慌不择路,往林昭怀里钻,迭声儿道:“娘,娘,救崽,救崽。” 嘴上喊着救崽,脸上的笑容过分灿烂,一双水晶般的眼睛弯成月牙,玩的很高兴。 二崽敢臭妹妹,却不敢臭他娘,没敢靠太近,识趣地去洗脸洗手。 “娘,你起的真晚,我和我哥都玩一圈回来了。” 林昭还没说话,大崽神情严肃地看着弟弟,语气充满不赞同,“二崽,娘赚钱辛苦,好不容易休息一天。” 知道二崽攒下好几件脏衣服没洗,拿出当哥哥的样子,不容拒绝地说:“二崽,等下午咱俩去洗衣服。” 说话底气十足。 举手投足变自信了! 林昭比了个大拇指。 大崽悄悄红了脸,心里的小人儿蹦蹦跳跳,半天安静不下来。 “好啊。”二崽一口应下。 然后又看向林昭:“娘,你有衣服要洗吗,我帮你洗。” 他举起手臂,秀秀不存在的肌肉,笑的跟小太阳一样,“我现在每顿都能吃饱,力气可大啦,什么活都能帮娘干。” 风头不能全让二崽出,大崽急忙挣表现,“娘,我也可以,我洗的干净。” “我也洗的干净!”二崽超大声。 大崽眉头攒起一个小疙瘩,鼓起长了肉的腮帮子,义正言辞:“我是哥哥,我洗的更干净。” 林昭捂脸。 崽啊,这个问题,和当不当哥哥好像没关系嗳。 她以为二崽会言辞激烈地反驳他哥。 结果。 二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了。 却是幽怨地看着林昭。 “娘,你咋不先把我生出来?我也想当哥哥。” 反应过来这话有歧义,又描补:“我想当哥哥的哥哥。” 林昭哭笑不得,“你在说绕口令啊,还哥哥的哥哥。你想当哥哥,三崽和四崽不是都叫你哥吗,有两个弟弟妹妹还不满足,小朋友不能贪心啊。” 二崽委委屈屈的。 伸手比了个三,“可是我哥有三个弟弟妹妹,我只有两个。” 他期待地看着林昭。 嗯? 这么盯着她干嘛?! 林昭头顶冒出问号。 “?!” 见他娘不接话,二崽认命地叹一口气,礼貌询问:“娘,你能再给我生个弟弟吗?” “……” 哈? 好无理的要求!! 林昭眼神平静无波,轻捏二崽的小嘴巴,手动替他闭上嘴,“你是怎么用这么热乎的嘴,说出这么冰冷的话来的?” “不行吗?”二崽拉下他娘的手,不死心地追问,眼睛里散发出奇异的色彩,好似被拒绝后会瞬间变黯淡。 林昭扬唇,没等小朋友乐出来,嘴里吐出温柔又坚定的三个字:“不能啊!” “可是为什么呀?”二崽耷拉着脑袋,像霜打的茄子。 “当孩子那么好生吗?我和你爹有你们四个就够了。”林昭觉得小朋友的想法真是一个接一个,有时候能把人问的头疼。 她继续道:“再说了,就算我再生一个,你哥也比你多一个弟弟或妹妹啊。” “……好。那我不要了。”二崽觉得也是,这就改变了想法。 林昭摇摇头,真不明白小家伙一天到晚在寻思着什么。 大崽忽然说:“我不想娘再生弟弟妹妹。” 察觉到娘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轻轻抿唇,字字清晰:“陆宝珍的亲娘生陆宝珍变成小土堆了。奶说生小朋友是件好危险的事。我不想娘有危险。” 五岁多的小朋友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娘,把娘的身体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林昭整颗心都软下来。 她摸摸大崽的小脑袋,眉眼柔和。 二崽飞快摆脑袋,被他哥的话吓得不轻,一把抱住林昭,眼神恐慌。 “我也不要娘有危险!不要了,我不要弟弟妹妹了。” 龙凤胎茫然地看向二锅锅,小脸无辜。 不知道他们做错了什么? 林昭一扭头看到三崽四崽的面部表情,不到两岁的奶娃娃啊,抱着系上数条短红线的小布球,嘴巴微张,眨巴着又长又翘的眼睫,小眼神写满懵逼。 小人精听懂二哥哥的话,思索着什么。 几息后。 四崽右手抱布球,胳膊肘上的软肉卷起可爱的肉褶儿,抬起左胳膊,摸摸自己的脑袋。 见状,三崽肃着脸摸摸妹妹的脑袋,又摸摸自己的脑袋。 “这是干什么呢?”林昭笑问,是小朋友之间什么奇奇怪怪的仪式吗。 四崽收回手,改为双手抱布球,仰着小脑袋,奶声奶气地说:“哥哥嫌,哄崽。” 林昭看明白了,“自己哄自己?” “昂。”四崽重重应声。 三崽也跟着点头,性子稳的小家伙点头幅度微小。 林昭被萌的心快化了,也摸小兄妹俩的小脑袋,软声道:“娘也哄。” 龙凤胎笑的眉眼弯弯,眼睛盛满星光。 二崽挤过来,把脑袋送到他娘手里,使劲拱,使劲撒娇,“大朋友也要娘哄。” 大崽也往林昭身侧挪几步,没说话,只用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望着她。 “好好好,哄。”林昭哭笑不得,又摸摸大崽二崽的脑袋。 这有什么好比的啊,小孩子奇奇怪怪的胜负欲。 不过,养崽的乐趣在这一刻到达顶峰。 双胞胎咧开嘴笑。 哄好四个崽,林昭取下黑皮筋,坐在那里梳头,她头发不长不短,披着过肩,编成辫子放身前,刚到胸口。 大崽坐在小马扎上,支起下巴看娘编辫子。 静不下的二崽抢走妹妹的小布球,惹的龙凤胎追着跑,看小主人在跑,琥珀蹦蹦跳跳追赶,小孩咯咯咯笑着,声音如银铃,其中伴随几声小奶狗的汪汪声,连院墙顶上的小草都染上了快乐。 大黄趴在屋檐下,眼睛随龙凤胎转动,仿佛一旦出现什么意外,它能第一时间冲过去。 林昭编好辫子,用上新头绳。 头绳上点缀着点点红,皮肤黑的人戴头上会显土,她皮肤白,用红色更显白,靓丽的像十七八的高中生。 “娘好看。”大崽眼睛亮晶晶的,“娘,我喜欢你穿得漂漂亮亮的。” 林昭故作苦恼,“漂亮是要付出代价的啊,总有人说我败家。” 大崽皱眉,脸上浮现出怒火,“娘才不败家,娘每天上班好辛苦的。” “娘不能睡懒觉,每天都好困,娘给我们做好吃的饭,给我和二崽做衣服,给三崽四崽做兜兜,还要操心盖房的事,娘是最好的娘。” 他抓住林昭的衣摆,眉眼认真,“娘别听他们乱说,奶说爱说别人小话的人都是酸的。” “我还小,赚不了钱,让爹先赚钱给娘花。”说到这里,大崽暗自撇嘴,一副便宜了他爹的不服气表情。 刚上火车的顾承淮打了个喷嚏,骨节分明的手指揉揉鼻子,想起家里的妻子,冷如寒月的黑眸闪过丝丝笑意。 他看向车窗外,树木、矮房、大片杂草丛生的荒芜地……快速后退。 火车开动。 ——等我。 话说回来。 大崽嫌弃完不能保护娘的亲爹后,不留缝隙的继续说:“等我长大了,我能赚好多的钱,都给娘,娘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二崽也大声说:“我也要赚好多钱钱。” 小朋友甚至连怎么赚钱都想好了,“我长大后要开大车,到城里买热水瓶、红糖、大红枣子、布……”他掰手把要进的货列出来。 紧接着又说:“还要找上铁锤、铁牛和元宝几个,让他们跟我一起开车,多买点,能挣更多。” 林昭惊奇地看着他。 该说不愧是未来的运输大佬吗! 五岁半就想这么远了! “你怎么想到的?” 二崽给他娘一个傲娇的眼神,整个人相当神气,背着手,气势三米五。 “这还用想。” “我爷说城里都是好东西,大队什么都缺,谁要是有车,买一车好东西,去各个大队卖,肯定能赚一麻袋的钱。” “到时候……”他技巧性的顿了顿,兴奋地补充:“娘,你就跟着你的好二儿享大福!” 还有还有—— 等爷奶躺小土堆,他要给爷奶用红木做的棺材。 红木棺材这东西,是二崽从村里一老头嘴里听到的,那个爷爷说哪个老人都想要。 他爷奶肯定也想要! 顾父&顾母:“……” 不,他们并不想。 “车从哪儿来啊?”林昭看二崽太得意,给他出个小难题,也因此小朋友没来得及提红木棺材的事。 听到娘的问题,二崽丝毫不慌,右脚脚尖很有规律的点着地,自信满满地说:“我这么聪明,肯定能弄来一辆车,小问题。” “……那我祝你成功。”林昭无话可说,有这股气势干什么不能成。 见大崽也有话说,转而问大儿子:“大崽以后想干什么呀?” 大崽眼睫轻颤,似在紧张,仍是勇敢迎上她的眼睛,“我想开大飞机。” “可以吗?”他神色期待,想得到娘的肯定。 “当然可以啊。”林昭马上回应他,眼神鼓励,“大崽的理想很伟大啊,娘支持你。没准儿以后我们全家都能坐上你开的飞机呢。要是真有这一天,多棒呀。” 大崽紧绷的小脸泛开高兴的笑,“我会努力的。争取早点让娘坐上我开的飞机。” “好。” 二崽抱住他哥的胳膊,使劲摇,“哥,还有我,还有我。” “笨,你也是娘说的全家啊。”大崽说。 “笨!”脆生生的小童音从旁边响起。 竟是向来安静的三崽。 “好哇你,敢没大没小说你哥笨,看我怎么教训你。”二崽一抹不存在的袖子,作势要挠小朋友痒痒。 三崽不似四崽,瞧见二哥摆出姿势……就要扑进娘怀里求抱抱,他眉眼冷静地看着二哥。 瞬间浇冷二崽的玩心。 收回手后,他满脸的自我怀疑。 “……!?” 他二崽天不怕地不怕,还是当哥哥的,为啥不敢挠三崽,不合理呀。 林昭哑然失笑。 等崽他爹回来,二崽应该会知道,他此刻那股不得劲的感觉源于哪里。 三崽越长越像顾承淮啊,天生就有一种让人不敢造次的气场。 尤其他那双眼,乌黑沉静,几乎和顾承淮的一模一样。 连顾父都说,他有时候看见三崽,总觉得好像看见了自家老三小时候。 他家老三也少年老成,才过五岁就一副小大人模样,抱也不让人抱一下,自己能干的事绝不让人插手。 四个崽里,三崽和亲爹最像。 长相像,性子也像。 “饿不饿,起来到现在你俩吃过东西了吗?”林昭问大崽二崽。 “我和二崽分了个苹果,还和铁锤分了根麻花,不饿。”大崽回道。 “不饿就好。”林昭说,“我发现你俩有吃的都和铁锤分,没分给来妹他们?” “分了啊。”二崽用手指头比划,满脸肉疼,“我给他们分这么长呢。” 惆怅地叹气,“唉,咱老顾家的人真多,那半根麻花,我自己都不够吃,还得分,唉,苦啊,太苦了!” 林昭忍笑忍的腮帮子疼,“告诉我,你哪里苦了?” “嘿嘿,我不苦。我学大队长爷爷呢。”二崽笑着说,“地里收成不好大队长爷爷就这么说话,苦啊,太苦了!辛辛苦苦一整年,才打这么点粮食,苦呐。” “我怎么没听说过?” 二崽笑容更大,“娘又不下地,当然不知道的喽。” 他半掩着嘴,神神秘秘地说:“大队长爷爷没当着大家的面儿说,他一个人的时候说的。” “然后被你听见了?”林昭失笑。 “是呀。”二崽没说他突然出声,把大队长吓的跳脚。 “是苦啊,但是会好起来的。”林昭说。 “……会好?”二崽认真地看着她。 “是啊,你总爱听你爷奶说以前的事,你爷奶他们小时候的日子怎么样你可都听说过,比照现在,是不是好多了?”林昭有意无意引导儿子自己思考。 二崽做沉吟状,片刻后,狠狠点了下头。 然后又迷糊了。 “我爷说……” 他学着顾父的语气,“这日子越来越好了啊。” 之后说话语气又恢复过来。 “大队长爷爷又说,苦,太苦了。到底谁说的话对啊?”二崽挠着长出短茬的头发。 “你觉得呢?”林昭反问。 大崽插嘴,“都对。我爷觉得不被人欺负,不给地主当牛做马,就是越来越好。大队长爷爷心疼地里的粮食,心疼农民伯伯辛苦一年,打的粮不够大家填饱肚子,所以才说苦。” 他看着林昭,“对吗娘?” “对的,回答的真好。你俩都是会思考的小朋友了,真棒。”林昭夸赞。 两个小朋友心里美滋滋。 “娘,你说会好起来的,啥时候会好起来呀?你快给我说说,我想告诉铁锤他们,让他们也高兴高兴。”二崽激动地搓手。 “……”当你娘是预言家吗? 不过。 书里说,最多过二三十年,这片土地、这个国家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十年,等你们快上大学的时候。”林昭怕说二三十年让崽觉得日子没盼头,干脆说十年。 也没说错,再过十年高考恢复,好些人的日子会好起来。 “十年,我……”二崽掰着手指头算数,很快算明白了,眼睛亮亮的,“我就和小叔一样的年纪啦,到时候我肯定是个大学生了。” “大学生欸,肯定能挣超级多的钱。” 第58章 “好事” “这么财迷的吗?”林昭走进灶房,隔窗和大崽二崽说话。 院子,四崽在抓大黄尾巴到处跑,三崽蹲在墙角,用树枝写写画画,一个人待着能待大半天。 二崽笑出声,接受他娘的评价,还很骄傲。 “是呀,我就是钱迷,铁牛、元宝、铁锤、大壮……” 他念出一串名字。 “我们都是财迷。” 末了,语气变得老气横秋的,“有钱好啊,有钱能买肉买糖,买新衣服。” 这种时候也没忘记拍马屁:“还能给娘买裙子,买一百条。” 一百对他来说算很多啦! 大崽严肃地看着弟弟,“二崽,要给娘买裙子是我的目标啊,你干嘛跟我抢,你买别的呀。” 他气的不行,难得不让着二崽,大声道:“我给娘买一飞机的裙子。” 二崽也有点委屈,说:“……可是娘最喜欢裙子呀,我不知道还能买什么?” 林昭迟疑。 她最喜欢裙子吗?她怎么不知道。 大崽在动摇。 纠结地皱起小眉头,两条胳膊撑在窗台上,使劲一跳,半个身体伸进去。 “娘,除裙子,你还有别的最喜欢的吗?” 先等等。 林昭神情有些微妙,“谁给你们说,我最喜欢裙子?” 大崽小心看他娘一眼,说道:“小姑说的。” 当然不止这一句,别的他没记住。 “娘不喜欢裙子吗?” 林昭寻思顾杏儿肯定不是单纯说裙子,怕不是借裙子骂她呢。 这念头只在脑海一闪,便被她抛在脑后。 无关紧要的人,管她干什么。 “也不是不喜欢,但是不是最喜欢。” “那娘最喜欢什么?”大崽撅着小屁股,保持身体往里伸的姿势。 旁边二崽有样学样。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巴巴看着林昭。 林昭能怎么说,灵机一动,道:“我最喜欢我自己啊。” 大崽二崽没异议。 觉得就该这样。 林昭余光扫着小哥俩的表情,见他俩都在点头,颇感诧异。 她以为两个崽会失望呢。 大崽冲他娘一笑,开心地说:“我和娘一样,我也最喜欢娘。” 这话林昭信。 小朋友的世界那么小,娘的分量最最重。 二崽也说:“我也最喜欢娘,比喜欢大白兔奶糖都喜欢。” “……我谢谢你啊。”林昭不走心道谢。 “不用谢的,那娘第二喜欢的是啥?”二崽接着问,眼里写满期待,燃烧起火焰。 林昭温声道:“当然是你们的爹啊。” 没有崽他爹,哪儿来的四个崽,对。 闻言,两个崽只觉得心底珍视的东西碎了又碎,眼睛的光猝然消失,添上几分难过。 “为什么啊?”二崽震惊道。 “什么为什么。”林昭哭笑不得,顾承淮同志也没做什么啊,怎么惹的两个崽这样。 二崽还是觉得不能接受,也不敢相信,“娘为什么第二喜欢爹呀?” “你们爹是我丈夫,我喜欢他合情合理,为什么不能喜欢啊?”林昭笑着反问,手上动作不停,掀开锅盖,往锅里下小馄饨。 “爹又不帮娘干活,凭啥占第二,我和哥都没占第二。”二崽委屈地控诉,声线拉长音调,“娘,别嘛,你把爹挪下来,把我放上去,我是二崽,就该排第二。” 不等林昭回应,大崽据理力争,“二崽,我比你大,第二的位置应该是我的。” 二崽觉得他哥说的有道理,瘪着嘴,闷声道:“……好,那我第三,第三总没人跟我抢了。” 两个小朋友自己排好各自在娘心里的位置,都心满意足,高兴到屁股后面隐形的尾巴疯狂摇摆。 林昭无话可说。 好。 你们哥俩高兴就好。 这话题就这么过去了。 两个崽从窗台滑下,拍拍衣摆和裤子上的土,蹬蹬蹬跑进灶房。 “娘,我们来帮你看火。”小哥俩异口同声地说。 林昭没阻止。 水滚开后不久。 她说:“差不多了。” “这么快!”二崽脱口而出道。 “因为是小馄饨啊,皮很薄,一口一个的小馄饨啊。”林昭说。 馄饨是昨晚临睡前抽到的。 算是面食大礼包。 大小馄饨、馒头、花卷、锅盔、烧饼、红糖发糕…… 好在之前给全家照相,获得200积分。 离500积分一次的抽奖更近了。 “小馄饨?”二崽踮起脚尖瞧,看见升腾着水雾的碗,雾气漂浮间,小馄饨的模样投进他的瞳孔里,“娘,我没吃过小馄饨,好吃吗?” “好吃啊,有面有肉的,怎么可能不好吃。”林昭麻利地盛好小馄饨,端到院子。 龙凤胎还小,得注意些,她把肉和面皮都弄碎,确定凉了后才让两小只自己吃。 抽奖得来的东西向来质量不错,小馄饨味道很好,一家人吃的快乐又满足。 吃完饭,大崽去洗碗,二崽想跟上帮忙,被林昭喊住。 “二崽你等等,我看看你的手。” 二崽回身,走到林昭面前,伸出两只手,“看啥?” 林昭没理会,仔细看他手上的牙印。 一夜过去,那小牙印没消不说,看着还是有些肿,泛着暗青瘀痕。 “咬的真狠。”林昭眉头紧锁,对陆宝珍这三个字都出现不耐。 什么仇什么怨啊,小小年纪这么狠,三观不知歪到哪儿去了! “以后离陆宝珍再远点。” 二崽乖乖点头,不忘解释:“远着呢,我和哥见着陆宝珍就跑,铁锤见我们跑他也跑。我们都不和陆宝珍玩。” 林昭神色微顿。 不想儿子变成欺凌弱小的恶霸,即将说出口的话在她嘴边转了两圈,斟酌再三后,才温声道:“铁锤学你们也就算了,你们三个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但是其他人……” 她双手搭在二崽的肩上,满脸认真,“其他小朋友要是和陆宝珍玩,你别搞破坏。” 二崽扬起笑,“我哥说过啦。” “我哥说,小朋友不能太霸道。还说我要是针对陆宝珍,就是坏小朋友,娘不喜欢。” 说到这里,他笑容一敛,疑惑地问:“娘,我没针啊,哥为啥说我拿针对着陆宝珍呀?” “噗——”林昭噗嗤笑出声。 二崽控诉地看着她。 声线带出小波浪。 “娘~~~”他幽怨地喊道。 “针对不是你拿针对着别人,针对的意思是,你专门盯着一个人,故意找他的茬……”林昭忍着笑意解释。 再不好好“听讲”,闹笑话的机会多着呢。 话说完,她回屋取药膏,肩膀一耸一耸的。 二崽神色愈发幽怨。 觉得丢了面子,等林昭给他涂抹药膏的时候,脑瓜转的飞快,强行挽尊,“我知道针对是什么意思,我在逗娘开心呢。” 林昭没戳破,故作惊讶,“这样啊。” “对对,就是这样。”二崽强调。 瞧见手上的药膏,皱起眉头,“娘,我不喜欢抹药,抹了药什么都不能干。” “你还想干什么?”林昭瞪他,“好好养着,别什么都用手掏。” 二崽坐姿瞬间变的端正,老老实实应声:“知道啦。” 这时,大崽走出灶房。 “娘,碗洗干净了。” “真能干。”林昭夸赞,对二崽说:“二崽,早上你哥洗碗,中午你洗。” 二崽从不逃避干活,“好!” “汪……”大黄忽然叫起来。 门口站着个眼神机灵的小男孩。 “铁牛!”二崽嘴里喊着往门口跑,不忘对大黄说:“大黄,这是我好哥们儿,熟人。” 大黄认识铁牛,只喊一声,意思意思提醒主人,趴在自己的豪华木窝闭目养神。 林昭已回屋子取出照相机。 “铁牛想在哪里拍?”她轻声问。 铁牛老早想好了,“大榕树底下。” 好。 林昭没意见,“走。” 一行人出门往大榕树下走,到的时候,发现树下都是人。 与平时不一样的是,不止有婶子大娘们,还有大爷叔伯们。更有一排毛头小子,头发洗过,梳的顺溜,穿上补丁最少的衣服,少见的身上没土、脸上没泥。 “……你们这是?”林昭惊讶地问。 大队长媳妇儿占据了最好的位置,保证能被拍进去。 她笑着说:“哎呀,你照你的,不用管我们。” 什么啊,就我照我的! 林昭脸上的无语那么大。 她盯着最前面一排的人看,一个人盯超过两秒的那种。 被她特殊关照过的人露出灿烂的笑,屁股没挪动半分,那叫一个坦然,坦然到过头了。 开玩笑! 知道这里要照相,他们赶紧跑过来,来之前瞬间还洗了个头,不看一些人头发半湿吗! 元宝照的时候没蹭上,一定得蹭上铁牛的。 照相贵啊,有这钱不如买肉,他们舍不得花钱,只能来蹭蹭运气。 铁牛:“……” 林昭收回视线,看向铁牛,“铁牛,你愿意照片上……你身后站这么多人吗?” 铁牛看过去。 乌泱泱好多人啊,有的人他都叫不出名字,他们火热地看着他,吓的小孩一哆嗦,险些一句破音的“爷,有人贩子想拐走牛儿”脱口而出。 好悬记起这在大队。 “……我想一个人。”铁牛说。 爷爷说要掏钱的,一定要照张最好的。 他看一眼大榕树下的人,满脸不乐意,“人太多了,我想显眼点。” 大榕树下的人听见这话,纷纷开始使绝活儿。 剪着狗啃式短发的大叔上前两步,不知从哪里掏出个巴掌大的粉色绣球,绑到铁牛胸前。 “哎呀想显眼还不简单,给你绑个红球,保证你最显眼。” 他伸出粗糙的手,亲亲热热地抹铁牛的脑袋:“牛啊,还有啥要求你说,你想爬榕树顶上叔都帮你……” 铁牛摸着绣球,受宠若惊。 又一个高个子大爷站出来,二话不说把铁牛架到脖子上,“这样够显眼,大爷扛着你。” 铁牛还没反应过来,视野就变了,小朋友一脸懵逼。 “这些人!”大娘们见这些大老爷们食言,居然凑上前去,上前围住铁牛。 有个老大姐甚至捧出个崩断又被绑起来的红头绳,“铁牛,大娘给你扎个啾啾,扎个啾啾保管你显眼。” 铁牛表情惊恐,赶紧躲,“我不要,我不要女娃的红头绳。” “哈哈哈哈哈……”大崽、二崽还有铁锤几个大声笑。 铁牛听到小伙伴的笑声,羞红了脸。 “咔哒!”一声。 “好了。”林昭收好照相机,淡定地说。 这张不收钱,只是觉得有生命力,所以才摁下了快门。 听到那声“咔哒”,众人回头看林昭。 都知道承淮媳妇儿不好惹,没敢大声吐槽,嘴里叽里咕噜的,说什么的都有。 “啊?这就好了?我都没理理头发。” “我也是,我衣领是歪的。” “我更惨,刚被人挡住,踮脚也看不见大崽娘,我看不见她,照相机肯定也照不进去我,唉,这辈子第一次照相啊,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 好几个人懊恼地捶大腿。 听说这里的事,大队长匆匆跑过来,瞧见孙子满脸生无可恋,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难怪你们今天干活那么利索,心思都在这里啊!有你们什么事,都走走走。”大队长暴躁赶人。 大队社员知道这事是他们不厚道,尴尬笑笑,赶紧离开。 短短几息,榕树下的人消失的干干净净。 大队长知道林昭脾气不好,忙解释说:“村里的人一辈子没照过相,想来蹭蹭脸,见笑了。” “没什么。”林昭随口应声,给铁牛打个手势,示意他站到树下去,“铁牛,可以站过去了。” 闷闷不乐的铁牛顿时开心起来,蹦跳着跑向榕树下,站好,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 “咔哒!”一声响起。 “好了。” 铁牛礼貌道谢:“谢谢林婶婶。” “不用谢。”你的大队长爷爷给钱,林昭在心底补充。 给铁牛照完相,林昭让大崽二崽带弟弟妹妹,她径自前往顾家老宅。 她到的时候,顾母正指使顾大嫂、顾二嫂腾屋子。 “老三媳妇儿来了啊,你稍微离远点,灰太大,别弄脏你衣服。” 她们腾的屋子原本是三房,也就是顾承淮和林昭的婚房,分家后林昭硬要出去单过,这间屋子顾轻舟在住。 “腾屋子干嘛?”林昭话刚问出来,顾澜搬了个最好的凳子给三婶。 林昭坐下,也没说帮忙,隔老远看着。 顾家三个女人不觉得有什么,老三媳妇儿爱干净也爱美,这种脏活怎么也不会碰的,她们都知道。 “先把东西搬出来,晚点再收拾。”顾母吩咐屋里的两个儿媳妇儿,向林昭解释:“给你和四个崽腾的,不是要盖房?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你和四个崽住家里好。” 末了,还不忘再确认一遍:“行吗?” 住老宅确实方便,林昭点头,“可以啊。” “打算什么时候搬?”顾母追问。 “下午吃完饭搬。”供销社的工作一星期只休一天,明天得上班,上完班回来哪有心思干别的,只想躺着。 “行。”顾母回应,又冲黄秀兰和赵六娘说:“老大媳妇儿,老二媳妇儿,吃完饭你俩带着老大和老二去帮忙。老三不在家,一家人得多帮衬。” 黄秀兰笑道:“还用您说啊,搭把手的事,等吃过饭我们就过去。” “也不用着急,我中午有事找大姐,应该会出躺门。”林昭语气轻缓。 “阿婵?”顾母面露迟疑。 “嗯。” “你找阿婵……”顾母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林昭喝了口顾澜倒的凉白开,随意道:“不是坏事。” 所以不用这么紧张。 “啥好事?”顾母想破脑袋都想不到,老三媳妇儿找阿婵会有什么好事。 第59章 “爱屋及乌” “我找到一份糊火柴盒的事,想给大姐。”林昭说。 顾母听说过城里火柴厂偶尔会往外派活的消息。 可是。 这活不是很难得吗? 好些城里人想要都没有。 “这是真的?”顾母激动地朝前走两步,目光火热的盯着林昭。 “当然是真的,和我一起当售货员的芬姐帮忙寻的活,糊火柴盒的材料我都带回来了,下午就给大姐送过去。”林昭缓缓道。 黄秀兰和赵六娘从屋里走出来,脑袋上都是灰。 “还有这种好事。”赵六娘眼睛都亮了,心里庆幸自己没计较,和三弟妹关系处的挺好。 看看,这不机会来了。 “运气好。”林昭浅笑。 “昭昭,再有这种好事,别忘了我们啊。”赵六娘有话直说。 说话时,紧张地看着林昭。 她知道阿婵对三房多上心,连着四年多不间断的帮衬,老三媳妇儿把糊火柴盒的活给她是应该的。 她不贪心。 只是想着,有糊火柴盒的活,没准儿还会碰到别的,希望她们有机会。 “行啊。”林昭点头。 婆家的两个嫂子脑子拎得清,也知恩图报,要是有好机会,她当然愿意帮忙,也不费什么事。 “谢谢,谢谢你啊。”赵六娘一喜,连连道谢,“有一份收入算一份,哪儿哪儿都要钱,我还想给鱼鱼攒一笔不错的嫁妆呢。” 林昭眼神荒谬地看着她,“二嫂是不是……想的过于久远了?” “不远,一点也不远。”赵六娘摆摆手,“孩子都见风长,一晃眼儿就大了。” “还有十来年呢。”林昭强调时间。 “哎呀,十来年而已,快的很。”赵六娘还是觉得要提前准备。 黄秀兰也觉得快,她印象里铁蛋铁锤还是个满地爬的小皮猴呢,这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能跑村子跑了! 林昭不置可否。 四崽不急着嫁人,她希望四崽看到天地广阔后,再考虑婚姻问题。 女孩子不能短视的,会悲剧啊。 林昭尊重妯娌的想法,没再多言,转而掏出几张纸,“娘,这是我画的图,你看看怎么样?” 顾母坐下,接过来看了看。 纸上是林昭画的小院。 画的很好,她这外行人都能看明白。 好几间气派的屋子,窗户是两扇的推拉窗,开的大,可以想见白天屋里的光线不错。 灶房仍计划建在在原处,里面灶台和大案板都用砖砌,上面抹平整,靠墙处放上大橱柜,看着明亮干净。 让人眼前一亮的是茅房,分成两块区域。左侧区域能洗澡,右侧区域是改良旱厕,这坑和村里的都不一样。 坑很深,底部做防渗处理,还要装通风管,减少异味和苍蝇滋生。 “这是茅房?”顾母举着画着茅房的纸,脸上布满疑惑。 “对,这样做干净。”林昭道。 她把改良旱厕的好处告诉婆婆。 顾母信服地说:“还得有文化,连这你都知道。等你做好我看看,要是好用给家里也改一个。” “顾承淮订的砖应该有多的,到时候拉来。”林昭道。 知道她说话从来没虚话,老宅的三个女人都很高兴。 “谢谢啊三弟妹。”赵六娘脸上洋溢着笑,顺嘴夸林昭,“大崽娘,你头上的新头绳真好看。” 受人吹捧夸赞总归是让人高兴的事,林昭心情大好,从兜里实则储物指环里拿出两根红头绳,当面给顾澜一根,另一根给赵六娘,“二嫂,这是……” 没等她说完,赵六娘接头绳的同时,笑着接过话:“给鱼鱼的,我都知道。我代鱼鱼谢谢你,我们鱼鱼也有红头绳了。” 供销社一根红头绳得两分钱,她原本打算过年给孩子买一根的。 她三婶送的更好看,看着更贵。 “不用谢,接下来还得麻烦大嫂二嫂呢。”林昭客气地说。 顾母小心收好老三媳妇儿画的图,“老三媳妇儿,等你爹回来我给他,让他去找盖房的手艺人,保管给你盖的敞亮又好看。” 也不知道老头子去哪儿晃悠了,一遇到正事就寻不见人。 正在带孩子的顾父:“……”戏文里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爹娘都是能干细心的人,交给你们我很放心。”林昭微笑着说句软和话。 乡下人说话含蓄,哪像她这么直白的夸人,不过…… 顾母被夸的脸上的笑怎么也止不住。 林昭没在老宅多待,说了会话就离开。 没走几步路,远远看见二崽和小朋友们伏在地上,撅起小屁股,似乎在刨什么,旁边小琥珀用样学样,用爪子刨的飞起,土被扬的到处都是,落几个崽子一身。 “二崽?” 二崽听见熟悉的声音,扭头一看,瞧见他娘。 要糟! 他身子一僵,慌乱从地上起来,神色无辜,站姿乖巧,全然不像前一秒还在玩泥巴的小脏娃。 林昭没说话,盯着他的手看。 二崽马上手背后,有理有据地解释:“我等药干之后才玩的,不信娘问我哥。” 大崽虽然没玩,但是他没管住弟弟,也有些心虚,垂下脑袋在抠手,不吱声。 “玩儿就玩儿。”林昭心态超级好,“反正衣服你们自己洗。” “三崽和四崽呢?” 大崽回道:“我爷带去遛弯儿了。” 二崽用手背抹去脸颊上的土,直接戳破他爷的心思,“我知道,我爷觉得戴蝴蝶结的四崽好看,带四崽去跟他的老伙计显摆去了。” “你又知道了。”林昭缓缓道。 二崽晃晃腿,下巴抬得高高的,“那是,我什么不知道。” 周围的小朋友崇拜地看着装逼的小家伙。 “你这晃腿是跟谁学的?”林昭眯眼打量他。 “这要是让你爹看见,不用等到明早就得先操练你一轮。” 顾承淮可不像她这么好说话,那男人又古板又严肃,最看不惯诸如晃腿、吹口哨的混混做派。要是瞧见二崽这样,少说也得把人喊过去,让靠墙角站半小时反省反省。 二崽眨巴着眼睛,“啥是操练?” 林昭勾唇笑,“等你爹回来,你就知道了。” “勇敢崽崽,不怕困难。”二崽举起手臂扬了扬,昂首挺胸,瞬间起范儿了,“组织给的任何考验,我都可以完美完成!” 白嫩的小脸带着泥点子,笑容比太阳都灿烂,神采飞扬。 林昭说不过他,抬脚要离开。 忽地想起要去大姑姐家,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两个崽。 “你俩好好在家待着,我要去你们大姑家,吃饭前回来。” 大崽上前两步,“娘,我能一起去吗?” 二崽更是坐不住,一个滑行到林昭面前,因跑的太快、又停的太急,小身体前倾,直接扑通跪地。 “我!我!还有我!!我也想去。” “……”林昭抬手捏眉心,“我有正事。” 不是想带孩子,一带得带两个,多麻烦啊。 “我可以帮娘干正事啊,我可有用了!”大崽努力推销自己,语速比平时说话快两倍。 二崽刺溜站起来,想抱他娘,被林昭嫌弃躲过,“站那儿说。” “……好。“二崽低头看自己的脏衣服叹气,村里别的小朋友这样早被扇屁股了,娘只是嫌弃他,算很好啦。 “娘,你一个人去多无聊啊,带我和哥去,我们还能陪你说说话,遇到事你也可以使唤我们,是?” 一字不提要去,句句都是想去。 “……好像不是很需要。”林昭再次拒绝。 “需要的!一定需要的!”二崽扭成麻花般的磨人,“娘~求求你了,我想我姑了……” 路过的人不明就里,插一句嘴,“二崽,你姑不是在你二大爷家,你要想她,去你二大爷家啊,你姑啥事不干,吃了睡,睡了吃,哦对了,还有就是去知青点找男知青,你去这两个地方找,一找一个准,都不用多走路的。” 话说完,扛着锄头走了。 二崽:“……” 二崽的表情简直无法形容。 小朋友脸上露出个任谁都看出来的嫌弃。 觉得心里憋的厉害,用手环住嘴,冲说话那人道:“我说的是我大姑!” 二崽气的多强调一遍,“我大姑!!” 那大叔脚步一顿,朝身后摆摆手表示知道了,就说嘛。 不过他大姑不是才来过没几天? 林昭看着二崽气鼓鼓再三强调,心中暗笑。 这是和他小姑真结上仇了啊。 大崽站在林昭面前,拉了拉她的土黄色碎花衬衣衣摆,“娘,我想石头哥和石头弟了。” 说一句后,不再多言,只用他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他娘。 “好。”林昭见小哥俩实在想去,思索片刻,干脆答应下来,又道:“去给你奶说一声,咱们现在就去,下午吃完饭还得搬家呢。” “搬啥家?”二崽嘴快地问,表情茫然。 “下周盖房啊,咱先搬回老宅。”林昭解释。 双胞胎的眼睛咻的亮起。 二崽拍拍手,兴奋道:“太好了!我睁开眼都不用多走就能看见铁锤了!!” 他手上都是泥,拍手时泥点子乱飞,林昭后退,“要去就赶紧收拾收拾你自己,不然我就带你哥去。” 二崽怕娘真不带自己,脚下像踩了风火轮般的跑回家,急急忙忙洗脸换衣服。 林昭没管他,把糊火柴盒的材料和一个布袋挂在车头,推着自行车出门。 二崽正要回屋抹宝宝霜,急的扒着门,大声道:“娘你等我一下,我马上来。” 说完赶紧进屋,打开宝宝霜,用手指挖一小坨,边胡乱往脸上抹,边往外冲。 大崽从老宅回来一路跑着,手上还拿着什么。 看见门口的自行车,跑的更快了。 “娘。” 林昭看看向他,“拿的什么?” “我奶做的草垫子,说让自行车后座上,不颠屁股。”大崽扬起笑脸。 “你奶对你俩真上心。”林昭感慨,连这都能想到,肯定提前准备了,不愧是他奶心尖尖的孙孙。 大崽笑容更大。 他把软软的草垫子往自行车后座放,“我奶说她是爱屋及乌,也是隔辈儿亲。” “娘,什么是爱屋及乌啊?”大崽疑惑的眼睛看过去,“我跑的急,忘记问了!” “爱屋及乌就是,喜欢一个人,连他养的狗狗也喜欢。”林昭帮他绑草垫子,盈盈目光扫过大儿子圆润的脑瓜。 大崽抓到重点,瞪圆眼睛,不可思议道:“我奶更喜欢爹?!” 小朋友受到第二次一万点暴击,差点破大防。 “!!!” 不等林昭说话,大崽耷拉下脑袋,用手扣弄草垫子的草须,像只遭遇风吹雨打、直不起腰的小草。 “娘第二喜欢爹,奶第一喜欢爹,为什么啊?爹有什么好的。” 奶每次都掐着嗓子喊,奶的心肝儿,奶的乖大崽,原来也更喜欢爹啊。 他弟弟妹妹都是顺带的,是爱屋及乌的……“乌”。 顾承淮还没到家,先被大儿子记上两笔。 林昭微弯下腰,好笑地看着他,“娘给你爹写信让他回来,你自己看看他有什么好?” 这话才出,大崽猛地摇头。 又长又卷的睫毛快速眨动几下。 “爹要保家卫国,我们还是别添麻烦了。”他撇开眼,傲娇道。 林昭轻轻拨了下儿子的眼睫毛,真心诚意地夸道:“真是个体贴的小朋友,你爹要是回来一定给你们带礼物。” 大崽猛地看过去,清亮的眼眸带着特意掩饰却掩饰不去的小期待,“什么礼物?” “不知道啊,或许是什么惊喜。”林昭随口说。 惊喜,一定是他没见过的东西啊。 大崽更加期待,粉嫩的小嘴翘起,还小小声地哼起调子来。 仔细听,是她带两个崽去县里看电影时,哪个地方的大喇叭放的歌。 二崽急匆匆跑出来,踮着脚锁门。 哒的一声后,又用小手拔了拔锁体,确定锁上后,他冲向自行车,往后座上爬。 抬起短短的右腿使劲上,差一点。 再努力,还是差点。 林昭半搂住他的腰帮忙,小朋友一下坐了上去。 “谢谢娘,等我再多长一个指头高,我就能自己上去啦。”嘴上说着话,二崽屁股往前面挪,直到软哒哒的小肚子贴住前面的车座。 他扭头冲大崽说:“哥,你也上来,地方够吗,要是挤你给我说,我可以憋气,把肚子收进去,我能憋好久,不会挤到你的。” 说着话,仿佛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的小朋友,用一种暗爽又满足的语调:“唉,谁让我有个超级超级会做饭的娘呢,我肚子都长肉肉啦,嘻嘻。” 二崽抬手捏捏自己绵软的小脸,笑容灿烂的能破开云雾,“爷说我看着越来越有福气了呢。” 大崽悄悄捏了把自己的肚子。 嗯,也软软的,终于长肉了呀。 给他们多点时间,他们一定能变成全村,哦不,全大队最有福气的小孩。 脑袋胡思乱想一大堆,大崽也没忘手脚并用的爬自行车后座。 林昭不偏不倚的出手帮忙。 “调整调整坐姿,我们要出发啦。” 大崽抓着车垫,把二崽圈到自己怀里,两只脚翘起来,不忘提醒弟弟:“二崽,脚得翘起来,像我这样,不然脚会被卷进车轱辘里。” 二崽听劝,跟着翘起脚。 兄弟俩长的像,一前一后坐在自行车上,大的把小的护在怀里。 相亲相爱两兄弟。 第60章 “被抓” 很快,村里人看见这样一幕。 崭新的女士自行车徐徐穿梭在乡下土路。 车上。 漂亮如海报女郎的女子身后,坐着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可爱男童,两双眼睛染开笑,嘴巴咧着,露出洁白的牙齿,单纯的快乐。 烈日下,这一幕过于温馨,让路人不自觉将目光投向他们。 知青们刚下工,也纷纷驻足,看向那辆崭新自行车上的一大两小。 不知想到什么,神色怔然,久久回不过神。 他们也曾这么安逸自在,只需要好好上学,除了盼着两月一次的吃肉日,想想什么时候能有份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再没别的烦恼。 哪像现在,他们都快忘记城里的生活了! 几个女知青想起家人许久不曾回信,分明放弃了她们,眼神哀怨、悲戚。 男知青想着每天干不完的活,心中积攒的憋屈、烦躁、压抑如结冰的河面瞬间裂开,无数冰锥上冲,几乎刺破他们仅存的理智。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要过这种日子! 看着一个乡下人都比他们过的好,知青们满肚子不忿,怨气重的能把方圆十里的蚊子吓到绝育。 “宋知青。”一道刻意放柔放软的女音传来。 几个男知青回过神,深吸一口气,从不好的情绪中出来。 他们不着痕迹地对视,暗暗挤眉弄眼。 啧啧。 长得好就是受欢迎。 宋知青才来没多久,勾的这些村姑一个接一个上门,塞吃的,送喝的,有的恨不得连内裤袜子都帮忙洗一洗。 宋谦清润的眼睛闪过一抹不虞,冷淡地看向说话之人,“有事?” 看着他没有表情的清俊脸庞,顾杏儿面上浮现出难堪,心里却愤愤然。 她有什么不好的,这么久都暖不热他的心。 心上人肯定不会有问题,有问题的自然是别人。 顾杏儿不善地扫视别的男知青,狠狠记一笔,又笑容满面的看向宋谦。 “宋知青,双抢累人,我看你都瘦了,我给你带了个鸡蛋,还是热乎的,你快吃。”她直接上手,往宋谦手里塞鸡蛋,脸上带着羞涩的笑,仿佛面前的青年是她对象。 可是。 谁不知道宋谦下乡不到半月,他们二人没见过几面。 宋谦爱惜羽毛,没想和乡下土妞有什么牵扯,后退几步,眉头微拧。 “双抢对谁来说都累。你有这心,不如把鸡蛋送去给你爹娘,给他们补补身体。” 别在他这里找存在感了。 他是一定要回城的,对在大队安家没一点兴趣。 顾杏儿垂下眼,连连冷笑。 给那对老不死的?呸! 喂狗也不给他们! 老不死的都把她赶出家门了,还想要她的鸡蛋,吃屎去! “人家可不稀罕我的鸡蛋。”她阴阳怪气地说。 宋谦眉心拧的更紧,越发觉得必须离这个姑娘远点,过于凉薄,没良心了点。 据他所知,丰收大队的姑娘,上完小学的都少,而顾杏儿被供到初中,可见没被家里亏待,她竟还一副对父母颇有怨念的样子。 不可深交。 宋谦在心里打出四字评语,加粗标红的那种,没再看她,和其他知青一道回知青点。 顾杏儿还想追上去,被对宋谦有意思的女知青一顿嘲讽。 “能不能要点脸?要是我没记错,你还没毕业?没毕业就开始追男人,你爹娘这么:教你的?” “宋知青可是海城人,以后要回城的,怎么也不会跟乡下人处对象,把你的心思歇歇,丢人现眼的玩意儿。”长相清秀的女知青抱胸冷笑,出言把顾杏儿踩到脚下,还用脚尖碾磨几下。 顾杏儿岂是个忍气的。 这可是个连自己嫂子都敢伤的泼辣货。 她二话不说上去两巴掌,直接扇肿女知青的脸。 其他女知青愣住。 反应了足足五秒才回过神,赶紧抱团护被打的知青,同时大喊,“大队的人打知青了——” 声音尖利的能扎破人天灵盖。 村里人急急出来,过来一瞧,那女知青脸膨胀起来,好像个发面馒头。 “杏儿,人是你打的?”有人问。 顾杏儿叉腰,嚣张道:“就是我打的,怎样?谁让她嘴欠!” “乡下的咋了?又没吃你家的粮,再嘴欠我撕烂你的嘴。” 她是一定要成城里人的,哪怕不择手段。 宋谦是她看好的人,谁给她使绊子谁就是她仇人!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阻止她成为城里人,比杀她父母都不可原谅,必须受到教训! “没天理了!”被打的女知青捂着脸哭,想还手又自诩文化人,不想让人看笑话,只能哭,哭的我见尤怜。 村里一众没结婚的男青年禁不住生出爱怜之心,不赞同地看向顾杏儿。 不愧是村里最大的搅屎棍,上手真狠。 “我要报公安!” 顾二婶听说消息后跑来,才来就听见脸肿的像发面馒头成精的女知青说要报公安,顿时脑瓜子嗡嗡的,精神遭遇泥石流。 她不想管顾杏儿。 宁愿吃屎也不想管。 可是顾杏儿在她家住着,不管不行啊。 顾二婶克制住想给顾杏儿一巴掌的冲动,深呼一口气,冒火的眼睛盯着她,声音染上厉色,“杏儿,道歉。” “我凭什么道歉,是她先说我的,我打她算轻的。”顾杏儿眼神挑衅地看着那个女知青,眼里的恶意不加掩饰。 顾二婶不想家里出个劳改犯影响名声,语气加重:“你要是不道歉就搬出去。” “搬出去就搬出去,当我稀罕。”顾杏儿浑然不在意。 反正知青点还空出一间屋子,她可以搬进去,这样离宋知青更近,近水楼台先得月,岂不是更好? 大队又不会看着她没地方住。 “好好好。”顾二婶火冒三丈,“你长本事了,你搬,马上就搬!” 顾杏儿无所谓。 她扭头看大队长,“大队长,我要搬进知青点。” 一句话给大队长直接干懵了。 不等他说话,女知青纷纷反对。 “不行!” “顾杏儿动不动上手打人,还这么狠,我们不要和她住同一个院子。” “知青点是知青住的地方,她不能住,我反对。” …… 几个女知青坚决表示反对。 大队长也不同意,“顾杏儿,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大队不可能让你住知青点,你死了这颗心!” “打人是你不对,赔医药费,再给人道歉,否则知青要是报公安,后果自负。” 顾杏儿岂会低头,没理大队长,无所谓的嘁一声,飞速跑走。 大队长没想到她这么不服管教,气的仰倒,“好的很。” 话落,没再替顾杏儿说话,一甩袖子离开。 顾二婶气的直翻白眼。 和她相熟的投向同情的目光。 “你真打算让顾杏儿搬出去?”穿蓝色补丁上衣的妇人说,“我听说承淮家要盖新房,大崽娘要带四个崽回老宅住,顾杏儿要是回去……” 顾家哪有安静的时候。 “我那妯娌精的跟猴儿一样,咋可能让顾杏儿这祸害进门!”顾二婶使劲掐自己人中,免的气晕过去。 “那她咋办?” “咋办?”顾二婶满脸怒火,冷笑,“爱咋咋!我说了,顾杏儿必须搬走,不然我家的日子没法过了。” 撂下这么一句话,她匆匆回家。 角落,苏玉贤抱臂站着,嘴里啧啧出声,寻思她和顾杏儿挺像,都是一门心思想过好日子的人,可惜总有人挡她们的路啊。 想到不断找自己茬的陆母和陆小妹,她眼底闪过冷光。 死老太婆带着拖油瓶去县里了,不知道能不能弄来些好东西。 苏玉贤付出一身包的代价,偷听墙脚……知悉了陆宝珍身上的古怪。 她身体里确实有个鬼东西,这鬼东西能帮她得到想要的,无论什么。 果然她的感觉没出错,陆宝珍邪的不像个孩子。 不过,知道真相后,苏玉贤并不害怕,反倒希望她利用好那怪东西,要钱啊,要票啊,要粮啊,最好再要个女士自行车,缝纫机,对了那啥收音机也弄一台。 这么一想,更盼着陆母和陆宝珍快点回来! 全然忘记了,她们出门前,她狠狠诅咒祖孙俩死外头! 想象着陆宝珍可能带回来的东西,苏玉贤没心思再看热闹,拍拍身上的灰,慢悠悠离开。 这头,顾二婶回到家,喊上儿媳妇收拾顾杏儿的东西,丢到门口,插上门。 顾老太太又急又气,扶着门框大骂。 “这是干啥,这是干啥,老婆子还没死呢,你就敢赶走杏儿,你怎么不把老娘也赶出家门。” 顾二婶一肚子心酸无处说。 “娘,你讲点道理。”向来泼辣的人眼神疲惫,“顾杏儿在家啥事不干,连内裤都让她怀孕的表嫂洗,这哪是个小辈,这就是个祖宗呀,我不赶她出门家都要散了!” 更何况。 顾杏儿缠男知青的事,她之前就略有耳闻。 今天居然为了男知青殴打女知青! 顾二婶想到接下来村里的闲言碎语,恨不得晕过去。 不行,顾杏儿必须滚。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名声受损。 顾老太太也知道杏儿被她惯的没边,可是,那是她带大的孩子啊,也快嫁人了,她就想趁杏儿还没嫁让她过几天舒心日子,怎么老二媳妇儿不能理解呢。 “杏儿快嫁人了。”到底得靠儿媳妇养老,顾老太太难得说句软话。 顾二婶没退一步,仍旧坚持,“她必须搬走。” 顾老太太抖着手指她,“你……你……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余光看见宝贝二儿子,老泪纵横道:“老二啊,你看看你的好媳妇儿!” 这段时间家里乱,儿子儿媳都有怨气,顾杏儿还每天一副所有人都欠她的欠扁表情,连对她容忍度颇高的顾二叔都有些受不了,这个侄女搬出去只会让他觉得轻松。 “杏儿确实不成样子。”顾二叔站他媳妇儿。 顾老太太震惊,“老二!” 顾二叔知道相比侄女,亲娘更心疼他,布满褶子的脸流露出委屈,“娘,杏儿来了后家里天天吵,我晚上根本睡不着,我觉得再这么下去,你的棺材该给我用了。” 一听这话,顾老太太忙呸呸呸几声,心疼地看着儿子。 “你咋不给娘说?” 顾二叔不忘表孝心,“我不想让娘操心。” 老太太眼神越发心疼。 “算了,杏儿也大了,你只是二叔,她的事让老大一家操心。” 顾二婶松一口气。 终于把那个搅家精送走了!! 二房的几个儿媳妇差点没哭出来。 苦啊。 太苦了! 顾杏儿简直不是人。 明明不是正儿八经的小姑子,偏偏摆小姑子的谱,有大病啊。 想起黄秀兰、赵六娘和林昭,眼底幽怨更深。 她们倒是舒坦了,压力全在她们这里。 大队长给出路,顾杏儿硬不走,以为跑走就没事了,谁知挨打的女知青真会报公安。 等公安来村子抓人,十六岁的小姑娘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害怕,吓的脸色惨白,脑袋像被人打了一棒槌,扭头就跑。 后面两个公安追。 顾杏儿慌不择路跑进猪圈,猪圈里瘦巴巴的猪正在吃饭,哪知突然冒出个两脚兽,以为她要和他们抢吃的,直接拱上来。 “咚——!” 顾杏儿脚下一绊,一屁股坐到食槽里。 三头猪一看饭碗被砸,气的不行,继续不要命地拱她。 “快救人啊。”顾母忙喊人,到底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也不能眼看着她被猪拱。 顾远山和顾玉成眼疾手快把人拎出来。 这年头养猪没啥技巧,猪圈清理不及时,臭的人脑袋发晕。 此时的顾杏儿一屁股猪食,布鞋上沾满猪拉出来的粪,身上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味道。 两兄弟把人救出来后,哪怕知道这是亲妹,也嫌弃地后退。 这时,两个公安上前,面不改色道:“我们接到报案,你无故打人,请跟我们走一趟。” 顾杏儿自然不会束手就擒,又想跑,被两个公安堵在身前。 “跑没用。”年轻的公安正气十足的脸肃着。 顾杏儿跺脚,崩溃道:“我都成这样了,你们还要抓我!?” 那公安也是个幽默的,微微一笑,“那没办法,作为公安,接到报案就必须处理,别说闯进猪圈被猪拱,哪怕你掉进油锅里,我们也得用筷子夹起来带走。” 顾杏儿:“……”真是丧心病狂啊。 她最后仍是被带走。 这事很快传遍全大队,成为最大的热闹。 另一边。 林昭载两个崽在路上,遇见村里人,二崽眼尾上翘,不住挥手,跟见到的人打招呼。 “大爷,刚下工啊。” “婶子,吃了吗?” “大娘,我娘带我和哥去我大姑家。” 第61章 “好消息”(月票活动加更3??) 听见身后不停叭叭的声音,林昭心情平静的像夜色下的湖面。 直到骑出村口。 她终是没忍住,“二崽,你说这么多话,嘴巴不干吗?” “不干呀。”二崽抱住娘的腰,神情愉悦,快乐的晃着腿。 “二崽你别老动。”大崽拍他弟的大腿。 二崽安分下来,把脸贴在林昭后背,粉嘟嘟的嘴巴动了动,“我高兴呀。” 他小声嘟囔。 虽然被哥哥训了,仍是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要是渴就先忍忍!我在军用水壶里灌了汽水,等到你大姑家再喝。”林昭小心避开地上的石子,免得把两个崽的屁股颠成八瓣。 二崽有段日子没喝汽水,有些馋,乐得脸蛋儿蹭他娘的背,清亮的声音都像闷进瓮里。 “好。” 大崽也高兴地应一声。 “娘要加速了,你俩有任何情况都大声说。”林昭扭头看两个崽一眼,出言提醒。 “嗳!我看着哥呢!”二崽笑道。 大崽不服气,“才不是,是我用胳膊包着你呢。” 坏弟弟,老和他抢娘的关注。 二崽知道哥哥说的是实话,嘿嘿一笑,“哥最好了。” 弟弟的笑又甜又软,亲近依赖扑面而来,大崽生不起气来,选择不和他计较。 没多时,兄弟俩又亲亲热热地说起话来。 林昭细细长长的两条腿蹬的很快,迎面有风,但仍是闷热,她身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不到半个小时,母子三人到达顾婵所在的大队。 林昭没来过,大崽二崽更是没来过。 崭新的自行车出现在村口,几个流着鼻涕的小孩聚过来,站在一米外,眼风扫过自行车,溢满激动。 “你们是谁?”说话的男娃和大崽二崽年纪相仿,比娘不管的他们还瘦,单薄的身体,细脖子上挂着大大的脑袋,他呲溜吸进快流到嘴边的鼻涕,眼睛是明晃晃的疑惑。 林昭心思飞转间,打算晚上给两个崽各送一条小手帕,擦嘴擦鼻涕用。 “你知道石头家往哪里走吗?” “我当然知道!”男孩儿自信地说,继而道:“你们是谁,找两个石头干什么?” 小家伙防备心还挺重。 林昭笑着说:“我是两个石头的舅妈,找他们的娘有事。” 听闻这话,小男孩的表情变得微妙。 上下打量着林昭,眼神异常古怪。 “……你是小石头那个懒婆娘舅妈?” 林昭嘴角抽搐。 她的坏名声都传到这里来了?! 这算是坏事传千里吗? 大崽听到有人骂娘,小脸瞬间变黑,漆黑明亮的眼睛冒出熊熊怒火,冲上去要和他拼命。 二崽更是犹如一个小牛犊,举起沙包大的拳头,要揍人。 他的呼吸因愤怒变重,眼里闪过小狼崽般的凶光。 “你敢骂我娘,我打死你。” 在两个崽的小拳头距对面小朋友的鼻子仅剩两厘米时,林昭拉住他俩的衣领。 “大崽。” “二崽。” 二崽侧头看林昭,眼白因怒火烧的发红,里面几乎要漫溢出来的狠让人心惊。 林昭心中一骇。 冷不防想起书中的二崽。 原书中,幼年时期的四个崽如何艰难活下来,被用不到三章的篇幅一笔带过,但有关大崽二崽长大后的事写的还算多—— 二崽生意做的很大,事业版图遍布全国,在商业头脑这方面没那么可置喙的。 唯一惹人诟病的事,他的行事过于偏激、狠绝,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 此时此刻。 林昭从五岁多的二崽身上,仿佛看到那个叼着烟,修长有力的手指捏着打火机不断开合,眼神阴沉薄凉,似笑非笑的让人去死啊的苍白青年。 她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二崽被娘抓住后颈的衣领,前进不得,却仍然挥舞着手臂叫嚣着。 “敢骂我顾二崽的娘,你给老子过来!老子打死你!!” 林昭弯腰抱起二崽,把他的脑袋扣到修长白皙的脖颈上,摸摸他的后脑勺不停安抚。 “乖啊。” 耳边传来一声轻软的乖,恨不得把人打死的二崽逐渐安静下来,从来不知道害羞为何物的小朋友耳朵染上绯色。 他抱住娘的脖子,小心脏传达出难以形容的开心。 娘哄他呢。 “二崽,每个人都有表达自己想法的权利,我们不可能堵住别人的嘴啊。”林昭轻轻拍着二崽的背,声音温柔。 二崽是个聪明的小朋友,能听懂娘的话,只是…… 那双明亮澄澈的眸闪过固执,恨声道:“谁也不能说我娘!” “除了自己,我们管不住任何人啊。娘又不是钱,怎么可能谁都喜欢我?”林昭揉揉小朋友的脑袋,脸上的笑意越发柔软,“只要你们四个喜欢娘,我就很满足了啊。” 二崽嘴角微微翘起个小弧度,又被他压住,不高兴的努努嘴,“我还是生气。” “那二崽怎么才能不生气啊?”林昭好脾气地问。 话音落,亲亲孝顺儿子的脸颊。 登时。 二崽脸红成猴子屁股,心中的小人儿开始同手同脚,身边炸开一束束五颜六色的光。 “……好,好。”小朋友结结巴巴,努力板着脸,“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昭很欣慰。 崽崽听她这个娘说的话,这辈子怎么着也不能让他变成书中阴沉狠辣的危险分子啊。 “娘有二崽和哥哥这么乖的崽崽,真幸福啊,别人乱传几句话怎么了,丝毫不影响我的好心情。” 二崽悄悄看娘的表情,娘看着他正在笑,眼睛里都是笑,这笑真好看。 他希望娘永远都这么笑着。 “我听娘的,娘不喜欢我打架我就不打架。” 虽然被娘哄好了,二崽心里仍没原谅骂他娘的人,冲被他小狼崽的眼神……吓得缩起来的小朋友重重一哼,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往村里走。 大崽觉得这个村子对娘不友好,原本开心的心情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闷闷不乐的。 “大崽,娘不在意别人说什么。”林昭又软声安抚大儿子。 “以前我在县里上学,住在你们舅公家,好些人背后说我,说就说呗,那又咋了,不影响我上完初中和高中,拿到毕业证。” 大崽也是会抓重点的,当即道:“娘,舅公真好。” 他握拳记下舅公对娘的好,决定长大出息一定要报答舅公。 “是啊。娘想说的是,我们只用把目光放在家人身上,别管别人怎么样。”村里人除上工,唯一的娱乐、消磨时间的方式,只有东家长西家短,要是计较,这辈子都计较不过来。 “嗯。”大崽说,只是心里仍是在意。 娘这么好,为什么总有人说,都是坏人。 要是他明天就能长大就好了! 还有。 他该怎么做,才能让人不敢说娘的闲话呢? 小朋友皱起小脸,像在思考着什么人生难题。 进村后想找到顾婵一家变的很简单。 二崽对这个村印象不好,面上却不显,扬起天真可爱的小脸,看见个老太太张口喊大娘,用童言童语问路,萌的人家连卫向东在哪儿都告诉给了他。 “娘,在前面,门口种着辣椒的那家。”他扭头冲林昭说。 “宝宝真能干。”林昭知道儿子想听什么,张口就夸。 二崽喜滋滋,拉着哥哥的手前后晃,蹦蹦跳跳地往卫家走。 林昭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 两个小朋友停在卫家门口,二崽眼睛直往里面瞅,牢记娘的话,没直接往里面冲,大声喊:“大姑!” “大姑你在吗?我是二崽,我和我娘我哥来看你了,有超级好的事呦。” 林昭扶额。 崽啊,咱能低调点不,最后一句话可以不说。 想到小家伙才到村口就被气到,这会只是想显摆一下,过分吗? 不过分。 当娘的决定由着他们。 顾婵正在灶房忙活,耳边传来略显熟悉的声音,好像是二崽? 她有些不确定。 走出来看。 对上一双明净水亮的眼睛。 四个崽的五官都依稀能看出俊爹俏娘的痕迹,长的极好,让人见之难忘。 更别说她还是亲姑姑,甭说眼睛,便是凭脚趾头都能认出来他。 “二崽?!”顾婵把湿手往衣摆上一抹,脸上出现意外又惊喜的笑。 忙往门口走。 打开门,弯身取下门框处的长条形木门槛。 林昭把车推进院子,环顾一圈,很普通的乡下黄泥房,院子挺宽敞,收拾的也干净。 “昭昭,你怎么带大崽二崽来了,家里没出什么事?”顾婵利索的给他们娘仨倒水,倒的是最高待遇的红糖水。 “没什么事。”林昭安抚大姑姐的情绪,又问:“大石头和小石头呢?” 大崽二崽其实不太记得石头哥和石头弟的脸,只是因为大姑对他们好,兄弟俩也对石头兄弟很有好感。 “没事干去捡柴火了,有一会儿了,应该很快就能回家。”顾婵解释着。 然后用掉瓷、盆沿碎开一角的搪瓷盆打水。 冲弟妹和两个侄子招手,“肯定热坏了,你们洗洗?” 林昭带着两个崽洗了手脸,确实清爽许多。 二崽刚想说,没在家,不能抹宝宝霜啦。 就见他娘从兜里拿出雪花膏,给自己抹了点,又给他们兄弟俩抹。 顾婵瞠目结舌。 昭昭随身带雪花膏? 林昭很淡定,眉眼沉静地把雪花膏给她。 “大姐不嫌我们用过的话,送你。” 顾婵看见了,这盒雪花膏很新,除弟妹和两个崽刚用的那点,之前绝对没用过。 她忙拒绝,“不,这不行,听说一盒雪花膏很贵,你留下自己用……” 林昭语气淡淡地打断她,“大姐是嫌弃我们刚用过?” “哪会!!”顾婵忙说。 用那么点算什么用,哪怕只剩薄薄一层都值钱呢。 “那就收着,我不缺雪花膏用。”林昭眉眼舒缓,“本来就打算送给大姐,你要是不收就是嫌弃我和两个崽用过。要真这样,我下次送你个新的。” 弟妹话说到这份儿上,顾婵再说不出拒绝的话。 “谢谢昭昭。”她黑瘦的脸上盈满真心的笑。 乡下的姑娘媳妇儿没有不想要雪花膏的,没孩子前石头爹给她买过,有孩子后她舍不得再花这钱。 “大姐值得。”怕大姑姐多想,林昭多说了两句:“大姐也知道我是供销社的,买这个没多贵,我给大嫂二嫂也送了,当她们帮我带四个崽的谢礼。” 顾婵点点头。 她不介意吃亏,嫂子们不一定不介意,昭昭做的对。 “听说家里来贵客了……”一道带笑的声音从外面响起,有道身影由远及近,快速走来。 精明的眼扫过林昭和两个崽,卫大嫂脸上的笑越发真心。 “弟妹,你也太小气了,贵客上门,怎么连红薯干都舍不得往出拿。”她面上爽利大方地说,脚却动也不动。 二崽护短,听不得别人说他大姑,从兜兜拿出两颗大虾酥糖,一个塞给他大姑,一个塞进自己嘴里。 “不赖我大姑,是我……”他顿了顿,故作懊恼,“怪我被我娘惯坏了,只喜欢吃糖,不喜欢吃红薯干。” 实则,除最开始的两天,再之后林昭开始管制两个崽吃糖的数量。 二崽兜兜里的糖是他自己攒的。 “大姑快吃呀,这个糖是大虾酥糖,又甜又酥,可好吃了,我和我哥都喜欢。” 看着侄子亮晶晶的眼睛,顾婵不舍让他失望,只能打消留给大石头二石头的心思,把糖吃了。 这一口甜,真能甜进人的心里。 “甜,咬开沙沙的,还有花生碎。” 卫大嫂看到这一幕,心像被腌进泡菜坛子里。 不是说顾婵的三弟妹是个难缠的吗,没看出来啊,儿子乱给人糖都不说,也不见给她一颗,小气! 没人理会她的心思。 林昭知道卫大嫂是个爱占便宜的碎嘴子,没给她半个眼神,看向大姑姐,“大姐,我有正事跟你说,咱们找个安静地方说话。” 这话摆明在嫌卫大嫂聒噪且多余。 杵在旁边的人暗暗咬牙。 顾婵憋笑,起身带林昭母子三人去他们屋说话。 屋子窗户小,哪怕白天也感觉暗,很有生活感,能看出女主人是个努力过生活的人。 “昭昭,你想跟我说什么?”顾婵不知道弟妹要跟自己说什么,不知怎的脑补到昭昭想和承淮离婚,吓的脸色发白。 不会?!! 林昭说:“大姐,我这里有个活,是从火柴厂接下的,糊火柴盒,糊一个两分钱,我领了能做500个的材料,你愿意接吗?” 第62章 “听墙角” 顾婵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如灯,抓住林昭的手,“昭昭,你说真的?” 林昭拍拍糊火柴盒的材料,轻轻一笑,“材料都在这里呢,我还能说假。” “哎呦你轻点。”顾婵紧忙取走材料包,小心翼翼抱在怀里,“别给拍坏了,这些可都是钱啊!” 话说完,认真又感激地看着林昭,“谢谢你想着我。” 乡下人除挣工分,攒鸡蛋去供销社卖,几乎没别的收入,林昭送来糊火柴盒的活,这简直是天上掉馅儿饼。 弟妹能想到自己,顾婵心在发烫,暖意往全身涌,眼睛微微湿润。 昭昭真有心。 顾婵擦了擦眼角,大石头和小石头推门进屋。 见到娘在擦眼睛,她的眼眶发红,大石头先入为主地觉得三舅妈又欺负他娘,顿时眼神就有些不对劲。 “娘你没事?”大石头坐到顾婵身边,一副当家人的模样。 顾婵性子细,一眼看出儿子神色不对,稍作思考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嗔怒地拍他背。 “进来怎么不喊人,快喊人啊。” 大石头听娘的话,闷闷喊:“三舅妈!” 小石头自觉道:“三舅妈。” 当哥的扫他一眼,心情郁卒。 上回大舅来都没见他什么主动。 林昭笑着应声,掏出个军绿挎包给大石头,“听你娘说你上小学了,这个书包送你,好好学习。” 原书中,卫向东投机倒把被抓,判十年劳改,卫大嫂冷嘲热讽,天天欺负顾婵,大石头看不过他娘受欺负,持刀砍伤卫氏,当时正严打,被判了死刑…… 这是卫家二房悲剧的开始。 后面更惨。 供销社一个书包不便宜,以卫家的条件当然买不起,大石头看着崭新的军绿色书包,当然想要,双手都快生出自己的心思,主动接上去。 可他没有。 对三舅妈他仍防备。 和书包相比,娘更重要。 “昭昭……”顾婵出声。 林昭打断她,“大姐你别说不要,我给孩子的,小小心意,大崽二崽都有呢。” 双胞胎点点头。 小石头看着两双一模一样的脸,从顾婵身后探出脑袋,好奇地看着。 “小石头,你想喝汽水吗?想喝就过来,我们有。”大崽主动朝他招手。 卫家小石头听说过汽水,大队长家的孩子喝过,说甜甜的可好喝啦。 他瞬间忘记了害羞,蹬蹬蹬跑过去,目光迎向两个崽,表情很好懂。 汽水呢? 大崽拿出水壶,拧开壶盖,把水壶递过去,“里面就是汽水,我娘灌进去的。你喝!喝完让大石头哥也喝。” 小石头没看他哥,想起大石头说的硬气话,摇摇头,“我哥不喝。我哥说糖衣炮弹……休想腐蚀他的意志。” 话说完,他双手举起水壶喝汽水。 “好喝诶!”小家伙音调激动。 以后他也能跟小伙伴说汽水是什么味道啦。 有无数小泡泡在嘴里跳,像针尖刺舌头,甜的,和白糖水红糖水都不一样。 他被顾婵教的很乖,小豆丁明明还想喝,硬是克制着,把水壶还回去。 “谢谢大崽哥哥二崽哥哥。”小石头乖巧道。 大石头震惊地发现,他弟弟不害羞、不结巴,会主动道谢了!! 切,有吃的喝的就是哥。 多好骗啊。 还有。 他啥时候说不想喝汽水了,好气啊。 有这么个缺心眼的亲弟,真是他的福气。 大石头气笑了。 顾婵把林昭给他们寻到糊火柴盒的消息告诉给大石头。 半大的少年瞬间瞪圆了眼睛。 他很聪明,很快算到那500个火柴盒,会给家里带来多少收入。 十块钱。 一张大团结。 爹娘得辛辛苦苦挣好久才能挣到。 大石头收起浑身的刺,郑重地谢林昭,“谢谢三舅妈。” 林昭微笑,“不用谢,这几年辛苦你娘了。” 面容清秀,但眼神透着桀骜的少年,下意识看向顾婵,却见他娘满脸笑容,眼睛也似比平日亮些。 他微微低头,陷入沉默,压在心底的埋怨也好,只想离三舅舅一家远点的心思也罢……所有复杂情绪都在此刻逐渐归于平静。 因为不管他怎么想,娘心甘情愿啊,娘想为年少离家、冲锋陷阵的三舅做些事,哪怕累点,她安心。 “谢谢三舅妈送我的书包,我很喜欢。”大石头再次道谢。 林昭看出他的变化,脸上笑意加深,“有时间带小石头去家里玩。” 大崽笑容满面,“石头哥,我家要盖砖瓦房,到时候会有好几间屋子,我和弟弟妹妹欢迎你们去,到时候我们一起玩。” “对,一起玩。”二崽补充道。 “好!”小石头对三舅妈和双胞胎印象很好,脆生生地应。 大石头点点头。 林昭和两个崽没多留,交代完正事,母子三人离开。 离开前,双胞胎把水壶的汽水留给石头兄弟。 二崽拍拍胸口,大方地说:“你们要是再想喝来我家,我娘会再给我们买的,是娘?” 鸡贼的小朋友不忘给亲娘挖坑儿。 他这点无伤大雅的小心思,林昭乐的成全,“是啊。” 二崽笑弯了眼。 石头兄弟不嫉妒双胞胎有好多汽水喝,能尝到汽水味道,他们很满足了,更别说,双胞胎还给他们留一大碗。 几个人前后出屋子。 走在最前面的大石头看见大伯娘正在摸舅舅家的自行车,这么摸摸,那里捏捏,眉头一拧。 “大伯娘!” 卫大嫂直起身,讪讪一笑,“我就看看,就看看……” 解释完,快步去后院。 “难为大姐了。”林昭拍拍顾婵的肩膀,说句实话,这要是她的妯娌,这么一会功夫早被她撕哭了! 想到原书中卫大嫂的做派,她压低声音,在大姑姐耳边道:“大姐没想过分家?” 顾婵看向大房的屋子,同样小声道:“咋可能没想过,向东说今冬就提,他正磨婆婆呢,我婆婆也快松口了。” 她其实能理解当婆婆的人心思,婆婆好不容易多年媳妇儿熬成婆,当然不想太快分家。 但不分不行呀,她这个妯娌实在不像样。 林昭眉眼舒展,“分家是好事。” 又寒暄两句,她带上两个儿子离开。 顾婵目送弟妹和侄子离开,转身回家。 卫大嫂正等在院子,看见顾婵进来,亲热地搂住她胳膊,好像她们关系多好。 “二弟妹,我看石头他舅妈大包小包的,肯定给你带了不少东西,都是什么,能不能让我这没见过世面的嫂子看看?” 胳膊被她挽住,顾婵只觉得被什么冷血动物缠上,扯回手臂,淡淡笑道:“没什么东西……” 卫大嫂眼里的亲近之意淡下来,神色责备,“看你小气的,我是你嫂子又不是旁人,让我看看怎么了。” 她又往前半步,略显灼热的眼紧盯着顾婵。 “我咋听见了什么火柴盒……?”语气试探。 顾婵脸沉下来,“大嫂毛病又犯了。你一天不偷听我屋墙角就浑身痒是不是!” 卫大嫂不高兴地说:“我怎么听你屋墙角了,我不是正巧经过才听到的吗!” “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你自己知道。”顾婵无语至极。 “阿婵。”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响起,卫向东走过来,泛冷的眼斜睨卫大嫂,落到到自己媳妇儿身上时目光重新染上温度。 “怎么了?” 顾婵没给卫大嫂留面子,直接对丈夫说:“昭昭带大崽二崽来屋,我带他们进屋说话,大嫂又听墙角。” 卫向东冷冷的目光射向大嫂。 “我,我哪有,我都说了,我是经过,不小心听见的……”卫大嫂不敢惹小叔子,胡乱解释一句,慌张回屋,房门砰的关上。 卫向东眉头紧锁。 有病。 “媳妇儿,你别生气,过几天我就提分家。”他声音放缓安慰媳妇儿,带顾婵回屋。 顺手插上门。 两个石头又被关进门外,兄弟俩习惯了,叹一声,一前一后出家门,显摆他们的好东西去了! 屋里。 顾婵一想即使分家也要和卫大嫂住一个院子,浑身都难受。 卫向东看出她的情绪,说道:“等分家我们搬出去,只有我们两个。” “还有大石头和小石头呢。”顾婵提醒,又诧异地问:“搬到哪里?” 真搬出去的话,肯定得盖房。 家里的存款,算上她的嫁妆钱,和娘塞给她的压箱底的钱,也不过一百二十块。 不知道够不够? “搬到村口,我都和大队长说好了,破是破点,但是修修能住人。”卫向东心里早有打算。 “多少钱?”顾婵急忙问。 因为卫大嫂爱听墙角的怪癖,两口子说话声都下意识放轻。 “一百块。”卫向东回答。 顾婵面露喜色,“还行,买,咱买,我想住单独的院子,自在。” 卫向东看着媳妇儿,眼神有些意味深长,“我比你还想。” 他那个大嫂,严重影响到他的性福生活。 等搬到单独的院子,那两个冰冷的石头也能滚滚滚滚滚了! 想想就让人神清气爽。 顾婵觉得丈夫神情怪怪的,想说什么,只听卫向东问:“你那三弟妹带两个崽来干什么?” 看出媳妇儿情绪还行,他猜测应该是好事。 顾婵拉他坐下,拍拍弟妹带来的布包,满脸喜色。 “快猜猜这里面有什么?” 她眉飞色舞,像被什么大馅儿饼砸中,卫向东认真起来,各种猜测。 “她给你送了件旧衣服?”男人是基于大石头身上的新书包猜的。 别觉得旧衣服不值钱,在这个年代,哪怕补丁摞补丁的衣服,要不是特别亲近的人……人家也不舍得给你。 “不是。”顾婵摇摇头。 又掏出弟妹送自己的雪花膏,笑容温柔,“看看这是什么,雪花膏,昭昭送我的。” “我不想收,她还要生气呢。”她强调。 “你值得啊。”卫向东真心道。 顾婵眼里笑意加深,“昭昭也是这么说的。” 她靠近卫向东,声线充满喜悦,“向东,我能看出来,昭昭是真的定下心了,我不用再替承淮担惊受怕,怕他忽然哪天就没媳妇儿了。” 中转下车,来海城最大的国营商店给媳妇儿买礼物的顾承淮鼻子又痒了下。 他加快速度,走向柜台,“同志,那件红白格子裙子帮我拿一下,我要。” 火速买了裙子,英俊沉稳的年轻军官又走到其他柜台,继续采购。 等他再出商店,双手被占满。 他没多耽搁,买好东西直奔火车站。 再过两个晚上,就能到家了!! 话说回来。 听完顾婵的担心,卫向东只觉得是杞人忧天。 “你想太多了。”他说。 顾婵白他一眼,“你懂什么,老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卫向东不置可否。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顾婵没心思再让石头爹再猜,让他看林昭带来的东西,语气轻快。 “这是昭昭带来的,做火柴盒的材料,怎么做昭昭都教我了,总共能做500个,一个2分钱,等我糊完,能挣十块钱呢。” 卫向东满脸意外。 他没想过林昭有好事会想到他媳妇儿。 不过。 认这份情。 “我改明儿上山逮两只兔子,你给她送去。” 顾婵迟疑片刻,说道:“去山上要小心,别去太深的地方。” 卫向东还以为媳妇儿会阻止自己,毕竟自打他五年前进山打猎被蛇咬,她就强烈反对他打猎。 突然不再反对,男人真是高兴坏了! 他十岁和山里的猎户学打猎,算一门挣钱手艺,除枕边人,连家里人也不知道。 “真的?那我以后半个月去一次?”卫向东试探着问。 “我不叫你去你就不去?”顾婵用眼睛横他,伸手,“这两年你打猎换的钱呢,交上来!” 卫向东摸摸鼻尖,走向墙角,把一块板挪开,从老鼠洞里取出瓦罐。 “都在这里。” “就知道你不老实。”顾婵拔开瓦罐的盖子,倒出毛票开始数。 足有四十六块五。 “这么多!”她惊声。 卫向东解释:“有一回运气好,猎到了一头百斤出头的野猪。” 见媳妇儿表情有些不对劲,他求生欲很强的补充:“我和大力一起去的山里,你也知道他力气大,有这么个帮手,没危险。” 听到有人和他一起,顾婵勉强放心,说道:“半个月不合适,被人盯上怎么办。” “那……一月一次?”外面好几个小弟的东哥连上山的次数都得和媳妇儿商量。 “好,带着大力,天黑前必须下山。”顾婵叮嘱,忍不住碎碎念,“接下糊火柴盒的活,家里也能多份收入,你的安全最重要。” 卫向东眉眼飞舞,“好!” 等他赚到钱,保证他的阿婵雪花膏用不完,对了,还得换点布票棉花,给媳妇儿做身棉衣。 林昭和两个崽回到大队,屁股还没坐热,只听赵六娘说,顾杏儿被公安抓住了。 “啥?我小姑被抓走了?!”二崽瞪圆眼睛,震惊的下巴快掉地上,连声道:“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屋里,顾母被顾杏儿的脑残刺激的只想安静躺着,听见院外那道极力掩饰开心却徒劳的童音,没忍住笑了。 原来人无奈到极致的时候,真的会不自觉笑。 林昭满脸惊愕,往赵六娘旁边坐了坐,神色好奇,“咋回事?” 顾杏儿这样的祸害居然有进去的一天! 原书里,丧良心的她过得最好,成功嫁进城里,还嫁的不错。 双胞胎也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们二伯娘。 第63章 “很刑” “这事丢人啊!”赵六娘啪的拍大腿,一副她都觉得没脸的表情。 “小姑子死乞白赖追求宋知青,被知青点的女知青嘲笑,她火气上来,把那位女知青脸扇肿了。那个女知青一气之下报了公安,公安上门把她抓了!” 因为这事,大嫂气的脸发青,恨不得掐死祸害小姑子! 赵六娘指了指大房的屋子,声音很轻,“大嫂气的不行,我看见她眼睛都红了,人都快气疯了。要不是小姑子已经进去了,大嫂能把她的脸撕烂。” 顾澜十二岁,再过几年要说亲,亲小姑生出花边闲话,对她不会没影响。 得亏她家鱼鱼年纪小,少说还得十来年才说亲,不然她和大嫂一样火大。 林昭知道大嫂最在意什么,出声道:“阿澜是个好姑娘,我们都知道,以后一定能说个好对象。” “难呐。”赵六娘摇摇头,不看好。 不是她看不起亲侄女,而是乡下姑娘想说个好对象,名声有一点瑕疵都不行,会被人嫌弃的。 林昭也是乡下的,知道某些人的嘴多臭,假的都能说成真的。 略一思索,淡淡道:“这有什么难的!过几年我肯定要带四个崽去随军,部队里好小伙肯定不少,要是见着合适的,可以介绍给阿澜啊。” “好姑娘不愁嫁。” 当然了,她不会事无巨细什么都管,毕竟她只是三婶,不是亲娘,顾澜的婚事还得大哥大嫂决定。 赵六娘突然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抓住林昭的手。 “三弟妹,不能偏心啊,鱼鱼也是你侄女,你看着长大的侄女。”她眼神殷切。 林昭目光沉静地看着忽然魔怔的妯娌,无奈道:“二嫂,鱼鱼才两岁。” “也没准儿她以后能考上大学,给你找个大学生对象。” 现在考虑十五年以后的事,是不是太着急了?! 和找个好对象相比,孩子自己出息更重要。 赵六娘大受鼓舞,神色激动,“借你吉言啊,三弟妹。” 她不是多聪明的人,但是听劝。 林昭这个高中生说的话,在赵六娘这里分量很重。 “公安有说什么时候把人放回来吗?”林昭连顾杏儿的名字都不想提,嫌晦气。 赵六娘愣了下,反应过来这个她指的谁,说道:“这谁知道呢,公安同志没说。” “我猜小姑子起码要被关上半个月。你放心,大嫂恨她恨的要死,她住不进来,碍不到你的眼。” 黄秀兰知道顾杏儿的糟心事后,眼睛都在冒火,赵六娘敢肯定,如果小姑子回来,大嫂肯定把她脸扇肿。 她忽然替三房庆幸,“得亏三房分出去了,不然谁知道她会不会影响大崽爹。” 梆梆和来妹可还得靠他三叔呢。 可不能让顾杏儿那根搅屎棍,把老顾家最最出息的人祸害了! 林昭冷笑,“她敢连累我家顾同志,我把她打残。” “还得是你。”赵六娘竖起大拇指。 够凶残! 二崽更是星星眼。 瞥见他的小眼神儿,林昭肩颈绷直,脑中警铃乍响。 忘了两个崽还在。 她伸手摸摸二崽刺刺的脑袋,语调温和,“二崽,大人小朋友都不能打人,会被公安叔叔抓走的。” “小朋友要是被抓走,就再也见不到娘了,所以我们不能随便打架,要讲道理,知道不?” 不是她故意吓唬小朋友,而是,原书里二崽做的事都很“刑”,必须趁他还小,好好教导。 二崽坐姿乖巧,像个听话的乖宝宝,模样认真地点着小脑袋。 “嗯,我不打人。” 实则心里无奈叹了口气。 娘哄骗小朋友呢。 他是五岁多的大朋友啦,不是两岁的小朋友啊,他知道小朋友打架不会被公安叔叔抓走的。 大朋友二崽门儿清。 不过。 他知道娘不喜欢自己打架,他不想让娘失望,先答应呗。 “乖~” 这时,顾远山和顾玉成先后进院门。 走在前面的顾玉成手上提着一条重量不轻的鱼。 “抓到鱼啦!”赵六娘看见鱼高兴的站起来,迎上前,接过鱼在手上垫垫,“有两斤多重了,搁哪儿抓的?” 问题的答案不重要,没等顾玉成说话,她朝主屋喊:“娘,梆梆爹和他大伯抓了条鱼,咱们等会吃酸菜鱼?孩子们都馋。” 顾母走出来,瞧那鱼一眼。 还真不小。 “成。” 赵六娘又冲林昭道:“我不会做,三弟妹教我。” “好。”林昭大方地说。 “老三媳妇儿,你带四个崽在这里吃,吃完让老大媳妇儿和老二媳妇儿帮你搬家。”顾母说。 双胞胎期待地看向他们娘。 酸菜鱼欸,崽想吃! 林昭眼中带笑,“好啊。” 只用动嘴不用动手谁不喜欢?!! 教会赵六娘怎么做酸菜鱼,林昭留下龙凤胎,领着大崽二崽回家收拾东西。 老宅的孩子们主动跟上,说要帮忙。 他们一走,赵六娘冲冷着脸的黄秀兰说:“大嫂别气了,三弟妹刚跟我说,要是阿澜真被小姑子影响,在乡下不好说亲,等她去随军,她帮忙在部队找,部队的好小伙多着呢,而且还有津贴拿,你慌啥?” 黄秀兰准备杀鱼的动作顿住,眼神询问,“三弟妹真这么说?” “当然是真的,我敢替她应承什么吗?”赵六娘把问题抛回去,又道:“大嫂放心,咱阿澜不是没退路,再不济有部队的老三呢,他不会看着亲侄女嫁不出去的。” 黄秀兰紧拧的眉头松开。 “三弟妹有心了。” 说话时,手起刀落划开鱼肚子。 “我跟娘说,这辈子顾杏儿别想回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她说。 赵六娘目瞪口呆。 反应了好几秒,震惊道:“你说了?” “你真这么说了?”她再次问。 黄秀兰点头,“真说了,也是真心的。” “娘没生气?”赵六娘追问。 “当然生气啊,不过不是生我的气,是生顾杏儿的气,气她丢家里的人,气她一个姑娘家没脸没皮,气她让顾家成全大队的笑柄……”向来好脾气的黄秀兰提到顾杏儿,满脸的嫌恶,牙齿咬的嘎嘣响。 “谁能不气呢。”赵六娘神色感慨。 这种闺女谁生出来都想死一死。 “爹有说啥吗?” 黄秀兰麻利地刮鱼鳞,一下又一下,“说顾杏儿再不改这辈子都别想再进家里的门。” “她要是能改,那还是她吗!”赵六娘不看好。 她看一眼主屋的位置,小声说:“我看爹娘被顾杏儿伤透了心,怕是不会再让她回来了。” 黄秀兰没再说话。 另一边。 林昭带一众小朋友回家,大黄和琥珀认得老宅的人,没喊叫,只围着主人转圈圈,尾巴晃的飞快。 被无条件爱着真的会长出血肉。 两只毛孩子被养的很好,瘦骨嶙峋的身体长出不少肉,剃的乱七八糟的皮毛慢慢长出来,逐渐恢复光泽。 顾家的孩子都喜欢摸它们。 “大黄,琥珀。” 高兴的和它们打过招呼,梆梆问林昭:“三婶,咋收拾?从哪里开始收拾?灶房吗?你说,我们来弄。” “你带着来妹、铁蛋和铁锤收拾灶房。”林昭发号施令,“大崽二崽,你俩收拾你们的东西。” 她对受无妄之灾的顾澜有怜爱,声线轻缓:“阿澜和我一起。”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二崽收到命令,双腿并拢站直,朝他娘敬礼。 铁锤觉得二崽好酷,星星眼看着他,有样学样,“保证完成任务!” 林昭失笑。 “去!” 精力旺盛的小朋友们马上行动起来。 林昭带顾澜往屋子走,走到半路,听见灶房的梆梆说:“都慢点,别把碗打碎了,一个碗好几毛呢。” “知道啦。”铁锤拉长调子说。 林昭不是苦自己的人,衣服比四个崽加起来都多,连贵得要死的小皮鞋她都有三双,在这个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年代,简直像个奇葩。 她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她就是喜欢吃好的,穿好的。 有些苦不是非吃不可的呀,家里有这条件,她为什么不能对自己好点。 顾澜看着那一柜子的衣服,那几双崭新的鞋子,震惊地张大嘴巴。 林昭轻笑,“怎么这副表情,我衣服太多,吓到你了?!” “没有。”顾澜捏捏耳垂,觉得三婶不仅好看,笑声也好听,让人耳朵发烫,和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没吓到,就是有点震惊。” 她确信,全大队像她这么大的姑娘家,衣服加起来都没她三婶多。 “这才哪儿到哪儿。”林昭心说等新房盖好,她要找木匠打一排衣柜,挂满衣服帽子围巾。 顾澜手上帮着叠衣服,嘴里嘟囔:“我娘说城里人也缺布票的。” 林昭食指轻点隐身的储物指环,她不靠供销社每月发的布票,做多少新衣服都无压力。 她翻出压箱底的衣服,发现好几件几年不穿的衣服,看了看大小,把其中一件塞给顾澜。 “这个秋衣给你,回头让大嫂替你改改。” 顾澜愣住,“三婶,这都是新的,都没破,也没补丁。” “小了。”那是林昭怀孕前的衣服,生下双胞胎后,衣服小了,而且这个颜色过于粉嫩。 嗯,是她亲三哥的审美。 三哥离家几年,对她的印象依然浅薄——觉得她还是个青春洋溢的少女。 “可以给四崽改。”顾澜没法违心说,自己不喜欢三婶送的这件衣服。 林昭笑道:“四崽还小,给她改不合适,你收着。” “谢谢三婶。”顾澜神色羞赧又开心,看着粉色衣服,眼里满是喜悦。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也穿过别人穿小的衣服啊,大家都这么长大的。”林昭将叠好的衣服装进樟木箱里。 顾澜目光讶然。 她还以为三婶从没穿过旧衣。 小姑娘没多问,郑重把那件粉色秋衣放旁边,继续帮三婶叠衣服,“我就是觉得很新。” 要都是补丁她还不觉得什么,太新了让人不好意思。 “新还不好?”林昭嘴角翘起。 “没人会把自己的新衣服给别人啊。”顾澜小声道。 林昭道:“你是我侄女啊,叫我一声三婶,不是别人。” 她不穿的衣服有好几件,分阿澜一件,打算再分给娘家三个侄女,一碗水端平。 萱萱和徵徵的,得她改。 指望秋莲帮忙?别想太多,她只会把两姐妹的衣服往娘家送。 也不知道二哥和秋莲现在怎么样了?! 林昭这边带孩子们打包东西,收拾好后,想着还有时间,干脆先搬几波。 听三婶随口一提,梆梆跑着去二大爷家借架子车。 都是自家人,借个车而已,不可能不借,更别说还是最最出息的侄子一家用。 顾二叔把架子车推出门,还顺便用扫帚扫了扫灰。 “去,用好再还,不用着急。”他说。 梆梆多瞅二大爷两眼,眼里闪过疑惑。 车轱辘难得,顾家二房的车轱辘费了老鼻子劲才弄到,他二大爷可仔细了,平常谁家借,那是反复叮嘱人别弄坏了,用完赶紧还回来,说不用急着还,这绝对是头一次! 梆梆脑海冒出二崽说过的:双标。 还有什么能比这两个字更能形容这行为呢。 少年推着架子车回到三房。 门口堆满东西,东西被大油布盖着。 瞥见在旁边守着的来妹几个,还有大黄和琥珀,他马上猜到这里的肯定都是好东西。 不然盖什么! “梆梆哥,快往车上搬,我娘说等搬完,晚上给咱们切西瓜。”二崽兴冲冲地招手。 梆梆也馋甜甜的西瓜啊,把架子车掉个头,侧在门口。 “搬!” 大崽二崽和来妹几个马上行动起来。 有西瓜吊着,几个小朋友干活更积极。 你一个我一个把东西搬上车,用大油布盖严实,梆梆拉车,其他崽护在左右两侧,赶忙把东西送去老宅。 “梆梆哥,你避开点石头,有鸡蛋呢,别打鸡蛋打碎了。”细心的大崽不忘提醒。 “我知道。” 三房的柜子和床还没搬,东西只能先放院子。 顾母一出屋,看见那些个好东西,眼珠子险些没弹出来。 怪道二崽说,他和他哥生在福窝窝,可不是福窝吗? 这么多好东西! 不怪他们脸上身上长肉了!! 她不知道的是,这点东西算不得什么,绝大部分好东西被林昭收在储物指环里。 “奶,三婶说等搬完家,给我们切西瓜吃。”铁蛋抹着哈喇子,兴奋地说。 顾母没说扫兴的话,只道:“那你们得好好干活,不然哪好意思吃西瓜。” “当然啊!我们才不是吃白饭的!”铁蛋应一声,催梆梆:“梆梆哥,走,我们再搬一趟!” 梆梆也是这个意思。 才出门。 只见二崽刺溜爬上架子车,又朝大崽和铁锤招手,“你们快上来,让梆梆哥推着我们。” 话出口后。 想起忘记征询梆梆的意见了。 他盘腿坐在车上,仰着那张白白嫩嫩的脸,眼角弯成月牙,盛着星星的光,脸上像漾着蜜糖,“可以吗,梆梆哥?” 梆梆抓住车架前段的两根长木杆,冲弟弟们挑眉,“上!” 第64章 “一颗药丸” 小朋友们干劲十足,趁饭没好,走了三个来回,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搬回老宅,只剩些诸如床、书桌和装满衣服鞋子的箱子等之类的大件。 离开家去老宅前,林昭给狗盆里倒满狗粮,摸摸大黄的狗头,说道:“大黄,你和琥珀先待家里,晚上带你回老宅。” 要不说大黄通人性呢,它只用脑袋蹭蹭林昭的腿,带自己的崽炫饭。 主人离开家时,鲜少的没跟上来。 林昭带几个小朋友回老宅。 路上,他们叽叽喳喳在说话。 铁蛋忽然撞撞二崽的肩膀,眨眨眼,小小声问:“二崽,你尝过大黄和琥珀吃的饭吗?” 想到狼吞虎咽的两只狗狗,咕咚咽了下口水。 当哥哥的觉得有些尴尬,眼睛瞥向别处,只当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大黄和琥珀吃的很香啊呜呜呜,真不怪他馋。 二崽下意识看他娘,见娘没注意自己,举起两根指头,比铁蛋声音还小的回答,“尝过一口。” “啥味儿?好吃吗?”铁蛋双眼发光,顺手把他的中指按下去。 他今天看到大黄和琥珀吃的狗粮,觉得它们比他都吃的好。 “没肉好吃。”二崽中肯地评价。 林昭耳朵很好,捕捉到两个小朋友的对话,表情哭笑不得。 “二崽,家里不缺你们吃的,以后不准和大黄琥珀抢饭吃啊。” 二崽没想到被娘听见悄悄话,也不觉得尴尬,嘿嘿一笑,说道:“我就尝尝。” “我看大黄和琥珀吃的香喷喷,琥珀每次吃饭急的……脑袋能把盆挤翻,想知道它们的饭饭是啥味。” 他精力旺盛,走路蹦蹦跳跳的,特别有活力。 “我尝过味儿,觉得也就那样呀,没肉肉和蛋蛋好吃。” 嘿,你还嫌弃上了?! 是给你吃的吗! 林昭摇摇头,看向认认真真走路的大崽,“大崽吃没吃?” 大崽眼底溢开心虚,莫名感到羞耻,把大拇指和尾指对在一起,顶着通红的耳根,声如蚊蚋:“一块。” 意思是他只尝了一块。 林昭被儿子可爱到,轻轻捏大崽软绵绵的小手,笑道:“尝一块没事,以后不能吃了,吃坏肚子怎么办。” “嗯嗯。”大崽重重点头,看一眼被娘牵着的手,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二崽爱玩,但更爱和娘在一起,跑过来牵住林昭的另一只手。 两双牵起的手轻轻晃开幸福的弧度。 回到老宅,熟悉的酸酸辣辣的香气传到几个鼻腔。 是酸菜鱼! 让人口水快流出来的酸菜鱼!! 梆梆等几个小子脚下像装了轮子,咻的滑到灶房门口,眼睛往里瞥。 “娘,饭好了吗?”铁蛋大声问。 “好了。”黄秀兰抬头看灶房门口,瞧见几张期待的脸,笑着说。 别说孩子们馋,闻着这香味,她也馋。 梆梆和来妹抬桌子,铁锤不用人说拿抹布擦了擦,大崽二崽找遍家里大大小小的凳子,放到桌前。 林昭倒水,招呼孩子们洗手。 今天对顾家老宅的孩子们来说,是最幸福的一天。 他们吃到惦记好久的酸菜鱼,饭也比平时稠,吃完饭还有甜甜的西瓜……这日子神仙都不换。 “真好呐!我宣布,今天我是最幸福的蛋!”铁蛋幸福的眯眼,啃一口甜滋滋的西瓜,黝黑的脸上沾上西瓜汁,语气感慨:“要是每天都这样,让我干啥都行。” 铁锤也啃一口西瓜,咧开嘴笑,笑得憨憨的,“那我是最幸福的锤!” “要是每天这样多好哇。”来妹满脸期待。 大崽二崽抿嘴偷笑,像两只圆圆滚滚的小仓鼠。 他们才不会说……他们每天都这样呀,嘻嘻。 六点出头,太阳渐渐西沉,天没那么热时,顾远山、顾玉成夫妻开始帮忙搬家。 很重的男人搬,一般重的女人搬,不到一个小时,他们把东西全部搬到老宅。 “三弟妹,这些家具按你们没搬走前的样子摆吗?”黄秀兰扭头看林昭。 屋子提前清扫过,里面空空荡荡,四面墙角的蜘蛛网被扫掉,地也扫的干干净净,还提前洒了些水,房间的土气不重。 “嗯。”林昭说。 闻言,黄秀兰和赵六娘把衣柜靠墙放。 紧挨实木衣柜的位置,是个长方形五斗柜,樟木箱放柜台上,桌子横放到窗前,门口处是个木质脸盆架,脸盆和洗漱用品都放在上面。 两个嫂子都是利索人,常年干活,力气也大,很快把家具摆好。 “褥子呢,我帮你铺床。”黄秀兰没打算停。 阿澜得她三婶一件新秋衣的事,顾大嫂听闺女说了,她知道三弟妹在以她的方式安抚阿澜的情绪,心中说不出的感激,此时恨不得把所有事给她包圆。 林昭没拒绝,取出褥子、床单和凉席,“辛苦大嫂了。” “辛苦什么,顺手的事。”黄秀兰摆摆手,干活很起劲。 赵六娘知道大嫂在乐什么,阿澜得的那件粉色秋衣她看到的,确实漂亮,还一点补丁也没有。 她见了都馋。 想到阿澜被亲小姑害的以后说亲都难,又心疼她,再之后什么心思都没了。 摊上那么个亲姑,也是可怜啊。 孩子还得亲娘带,大姑姐多好的人呐,拎得清还勤快,小姑子……唉,不说了! 在两个嫂子的忙活下,屋子收拾好了,东西全放到该放的地方,好像三房没搬走过。 林昭再次感慨,自己慧眼识珠,真会找婆家。 她打开柜子,拿出个布包,冲黄秀兰和赵六娘笑,“大嫂,二嫂,张手。” 黄秀兰和赵六娘不明所以,乖乖张手。 布满老茧,骨节粗大,上面裂开一个个小口子,称不上好看。 两个女人莫名感觉不自在,手指不自觉的轻蜷。 林昭只当没看出嫂子的涩然,寻思有机会送她们蛤蜊油润润手。 “两只手并起来啊。” 她们照做。 林昭从布包掏糖,把两个妯娌的手放得满满的。 “今天谢谢大嫂二嫂,请你们吃糖。” 手上的糖有认识的大虾酥糖,大白兔奶糖,还有的,黄秀兰和赵六娘没见过。 “太多了。”黄秀兰说。 不贪心的品行很难得。 林昭喜欢这样的人,“不多,分给孩子们吃,我就不单独给了。” 她这么说,两人才不再纠结,谢过三弟妹,一前一后离开。 脚才踏出门。 眼尖的熊孩子们瞧见她们手里的糖,默契的冲过来。 狗腿的笑着。 “娘,能给我一颗糖吗?”铁蛋摇他娘的衣摆,馋归馋,也没上手抢。 黄秀兰肉疼地给他们一颗大白兔,说道:“看在你们今天帮忙的份儿上,你和铁锤分着吃。” 知道大儿子是个贪吃鬼,走两步后停下,出声威胁。 “敢分的一半大一半小,占弟弟便宜,剩下的糖就没你的份儿了。” 铁蛋怨念地看着他娘,哼哼:“我不是傻子,一顿饱和顿顿饱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黄秀兰没搭理,回到屋后,单塞给顾澜一颗。 “这些糖你们平分,都有份,娘不偏心。”她说。 顾澜觉得生在顾家,当娘的女儿真好。 她拆开糖纸,咬下一半,不由分说把另一半塞到娘的嘴里。 “我和娘一人一半。”没等黄秀兰说出斥责的话,嘴里先尝到甜甜的奶香。 怪不得卖好几块,确实好吃。 黄秀兰嗔怪地看着闺女,“不准再给娘了,以后你自己吃。” 顾澜把脑袋靠在娘的肩膀,笑了笑,没应。 没人不喜欢吃糖的呀,娘对她和弟弟们一视同仁,她也想对娘好。 院外。 赵六娘被两个儿子围住,也给他俩分了糖。 来妹指着自己没见过的小圆球糖,好奇问:“娘,这个是啥?” “我哪知道。”赵六娘没好气地说,总归是吃的,“话别多,赶紧让开。”她还要回屋把糖藏起来呢。 来妹撇撇嘴,让开路,找上二崽,“二崽,你知道那个圆圆的是啥吗?” “我当然知道啊,我娘给我和哥吃过,是巧克力,我娘说特别贵,比大白兔奶糖都贵!”二崽不爱吃,他觉得好苦。 大崽跟弟弟一样,“巧克力是苦的,我和二崽不爱吃,我娘喜欢吃。” 似乎不理解娘为什么会喜欢苦苦的东西,小朋友眉头都皱起来。 “苦的糖?”来妹非常惊奇。 眼里忽的一亮,“三婶喜欢,味道一定不错。” 一抬头,对上双胞胎堂弟充满荒谬的眼神。 他摸摸鼻尖,说道:“可能不符合你俩口味。” “就像香菜,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 大崽和二崽觉得来妹哥说的很有道理。 天色暗下,月亮爬上来,星星缀满夜空。 兄弟俩从主屋喊龙凤胎,跟爷奶说一声,牵上弟弟妹妹的手回屋。 关上门。 二崽走到床边坐下,翘起身后无形的小尾巴,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住在老宅真好呀。” 环顾着屋子,动动这里,碰碰那里,哪儿哪儿都让他觉得新鲜。 “娘,为啥不能一直住在老宅啊?”他问。 “因为分家了啊。”林昭正踩在桌子上挂窗帘,用的是之前抽到的布,要是被顾家其他人知道,她用这么好的布做窗帘,肯定得心疼死。 “那,那能合家吗?”二崽把两只手的食指对在一起,眸光期待。 他好想一直住在老宅,离他的好兄弟铁锤近近的。 林昭愣住。 听过分家,没听过还有合家。 她被儿子的童言童语逗笑,肩膀一耸一耸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不能哦。” “我们的小家以后也会分的啊。” 嗯? 大崽二崽猛地抬头,他家也会分?! 两个小朋友牵起手,握的很紧,也没忘拉双胞胎,仰着脑袋,认真地看着林昭。 “娘,咱家不分家,一辈子也不分!”大崽板着小脸,神情坚决,郑重的,严肃的说。 二崽听娘说以后会分家的话,像被大冬天兜头泼了盆冷水,脸上灿烂的笑容倏地消失,心里忽然难受的要命,绷住嘴想压下那股想哭的情绪,但没用,眼睛已经漫开水雾。 他偷偷抹掉泪,小跑上前,抓住林昭的裤腿,扯动嘴角扬起笑脸,眼框泛红有种随时要破碎的脆弱。 “娘,我不要分家!我要一辈子和娘在一起,娘在哪里,二崽也在哪里,谁也不能把我和娘分开。” “不,不分!”四崽表情奶凶奶凶的。 气质沉静的三崽肃着脸点头,重重嗯一声,“嗯!” 小朋友说的话不能当真,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呐。 但小家伙们的反应让人暖心。 林昭瞧见大崽二崽神色微微慌乱,像溺水的人求一根浮木。 他们很不安。 她快速挂好窗帘,跳下桌子,搂住四个崽崽,声音轻柔,“你们也是家里的一份子,你们说不分,咱家就永远都不分。” 二崽抱住娘,手臂用力,微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弟弟妹妹,心里发狠的想,以后三崽和四崽要是闹分家,得先问过他的拳头。 至于他哥?他和哥心灵相通,哥比他还不想离开娘! 龙凤胎对上二哥凶巴巴的眼睛,茫然地眨眼,“?” “娘,你去哪里都要带着我。”二崽凶完弟弟妹妹,使劲往林昭怀里拱,清亮的声音霸道的很,小身子却哪儿哪儿都软。 林昭捏捏儿子的小脸,心情不是一般的好,轻笑道:“好好好,你们是娘的儿子,娘去哪儿都会带着你们的。” 这么爱家人的黏人孩子,心比棉花都软,原书里经历了多少苦痛,才会变成那副阴沉狠戾的模样啊。 想想都能让她这个娘心碎。 二崽抬起头,用稚嫩的声音说着掷地有声的话,“二崽去哪里也都带着娘。” “好啊。” 大崽心说他也要带娘,看弟弟都掉金豆豆了,当哥哥的没和弟弟争。 让他。 想起娘明早还要上班,大崽喊弟弟妹妹上床睡觉。 三个崽唯大哥马首是瞻,乖乖爬上床,并排躺下。 林昭把驱蚊小香包挂床头,随即也躺下,讲故事哄孩子们睡觉。 等他们呼吸放缓,她唤出抽奖大转盘。 右侧任务栏闪个不停,积分数也不断上涨。 最终显示的总积分数:1058。 把糊火柴盒的活给大姑姐真是值得,只完成这一项任务,给她带来了350积分。 总积分首破1000,抽奖转盘居然多出1000积分抽一次的选择。 这是林昭没想到的。 她没抽1000积分一次的,点了500积分一抽的。 指针快速转动起来,最终停下。 十来秒后。 林昭眼睛映入四个朴素的大字。 「一颗药丸」 第65章 “分分分分分” “???” 林昭心中冒出一串问号的瞬间,仔细看去,四字下面出现一行解释。 看完后,她表情有亿点复杂。 「小药丸,专治恋爱脑。 无添加剂,无副作用,味道清凉,参考薄荷。 还在发愁孩子是舔狗、是恋爱脑、是爱情的奴隶,让亲爸愁,亲妈烦,亲爷奶痛哭流涕吗? 来来来,喂他吃药,一颗管终身,培养清醒独立自主好孩子,你值得拥有。」 林昭:“……”总感觉这颗药丸,在该死的点她的崽。 毕竟。 原书里。 大崽、二崽和四崽都……不那么清醒。 这段药丸介绍文字好半天没消失。 林昭感受到冷冰冰的嘲笑,有些许无语,点击提取,收进储物指环,眼不见为净。 接着再抽一发。 「进阶版狗粮x500斤。 味道一级棒,汪星人的最爱。 温馨提醒喔,这款狗粮有神奇功效,自己慢慢探索。」 林昭:“……”还卖起关子了啊! 两抽都差强人意,但也都有用。 其实她最想要个祛疤或淡疤的药膏,小孩皮肤嫩,她担心二崽手上的牙印一直跟着儿子。 抽完这两次,只剩58积分。 一朝回到解放前。 林昭没再造,轻手轻脚地躺下,搂着四崽闭眼。 顾家老宅的人进入梦乡,卫家二房的屋子隐约有亮光透出。 两个石头穿着补丁小裤裤,呼呼大睡,偶尔被蚊子咬到,迷迷糊糊地挠挠发痒的地方。 没被太阳晒到的皮肤,被他们狗啃式的指甲,挠出一道道红印子。 “再熏点艾,两个石头被咬的睡不好。”顾婵停下糊火柴盒,用手背按摩眉骨,侧头看一眼旁边的卫向东,压低声音说。 接连三个小时的干活,眼睛干的挤不出泪。 她闭了闭酸涩的眼睛,又睁开,再闭上,再睁开,反复几遍,缓解着疲劳。 卫向东站起身,往屋里熏艾,重点围绕他媳妇儿。 半分钟后。 顾婵无奈的看向男人,再次提醒,“往儿子那里也熏点。” 卫向东皱眉。 “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蚊子,那俩小的睡得跟死猪一样,咬不醒他们。” 这是亲爹该有的反应? 饶是早就清楚自家男人的性子,顾婵仍是一噎。 “你熏不熏?”她瞪眼。 卫向东定定地注视着媳妇儿,几秒后,收回目光,老老实实去床边熏。 臭小子皮糙肉厚,又不是小姑娘,需要熏什么艾,哪用那么矫情。 敷衍晃两下手,卫向东坐回到媳妇儿旁边。 顾婵估摸时间不早了,看男人一眼,说道:“要不你先睡,我把这几个糊完就睡。” 卫向东没听,同她一起糊火柴盒。 他最烦做手工活,让他干这种得坐下慢慢来的活,他宁愿山上打猎,要不下地也行。 可,卫向东舍不得全让媳妇儿做。 所以他主动跟顾婵学,期间做废一个,喜提一记白眼,好在最后学会了! “你那三弟妹不是说不急?”卫向东打了个哈欠,随口道:“你不会打算一晚上把这些糊完?” “那也得能糊完啊。”顾婵小声反驳,声音有些哑。 她拍拍桌上剩的材料,“把这一沓糊完就睡。” 难得有个挣钱的机会,才刚开始,不得好好表现吗。 昭昭好难找来的机会呢。 “要不你先睡,这些我来糊。”卫向东心疼媳妇儿。 顾婵摇头,“一起糊,早点糊完再睡。” 卫向东没再说话,垂首加速糊起来。 等忙完,躺下时头晕目眩,腰、脖子和胳膊酸疼的要离家出走。 累成这样,早上当然没法按时起来。 乡下人睡的早,起的也早。 五点出头,各个房间门打开,陆续有脚步声响起。 卫母看了眼门关的严实的二房,皱了皱眉,没说什么,端上木盆去洗衣服。 “懒货!一屋子懒货!”卫大嫂对着二房的屋子,小声啐骂。 知道小叔子在屋里,她不敢放肆,只敢过过嘴瘾。 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少年音。 “要不我把我爹和我娘叫出来,大伯娘有话当面说。”大石头语气听不出喜怒。 他站在那里,漆黑的眸盯视着卫大嫂,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小石头站在他哥身后,探出脑袋看了眼大伯娘,转瞬收回视线。 爹在家,他才不怕凶巴巴的大伯娘,小家伙给自己打气,手握成小拳头。 卫大嫂吓一跳,张嘴想骂人,身后一米外的木门吱呀响起。 “撒完尿怎么不回屋,让我请你们?”卫向东歪靠在门框,看着两个石头。 “不用,这就来。”大石头没再理大伯娘,不紧不慢地走向亲爹,小石头跟在他身后。 回到屋。 卫向东让俩儿子离床远点,别吵醒他媳妇儿,压低声音问:“那女人又逼叨啥了?” “说咱们一屋子懒货。”大石头告状。 “艹!”卫向东爆粗。 他娘的,谁他娘是懒货了?! 阿婵可比那个搅家精勤快多了! “得,分家前你俩想咋玩咋玩,啥也不用干,家里的活谁想干谁干。”他很火大。 “分家?”大石头眼睛骤亮,语气期待。 卫向东捂住他的嘴,瞥向床,见媳妇儿没被吵醒,松开糟心儿子。 “咋!你不想分啊?”他故意道。 “咋可能不想!”大石头呸呸两声,消除嘴巴咸咸的汗味,像个小狼崽般瞪着他爹,那模样仿佛想抓挠他几下。 他忍了下来,追问:“啥时候分?!” 小石头也一肚子问题,坐到他爹旁边,皱起小眉头,“爹,分家的话我们住哪里哇?” 卫向东拉扯小儿子瘦巴巴的脸,没多少肉,干巴巴的,一点也不好捏。 得赶紧分家,上山弄点肉,两个臭小子太瘦,不会长不高,他有些发愁。 “都分家了,住什么家里,咱搬出去。” 小石头性子软,被他爹那么欺负都没敢拒绝,只用一双澄澈若清泉的黑眸可怜兮兮地看着卫向东。 石头哥哥看不过眼,解救了软蛋弟弟,暗暗瞪亲爹一眼,“爹,咱家能搬到哪里啊,你不会让我们住牛棚?” 才抛出一个问题,不等卫向东回答,又抛出第二个问题,“咱家有钱吗?” 卫向东睨着他,“你是想问等搬出去,家里还有没有钱让你俩读?” 大石头认真脸,和他爹据理力争,“我想上学不也是为了咱家吗!” “爹你小学没毕业,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我不一样,娘说我脑子活,会读书,好好读书的话一定能改命。” “等我学到本事,我要带我娘去城里的。” 听说城里人住楼房,每个月能吃好几次肉,妇女不用下地干活。 他一定要带他娘进城! “咚!”的一声。 大石头额头挨了一记,他捂住被打的地方,咬死牙根,气的想离家出走。 “没大没小。”教训儿子,卫向东丝毫没有愧疚感。 什么叫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他才三十出头,人生一半都没过! “把心放回肚子,我答应过你们娘,她生的孩子,谁想读书都能读,想一直读都行。” 他供的起。 “我和弟弟又沾了娘的光。”大石头阴阳他爹。 卫向东没听出来,用一种算你有自知之明的眼神看着他,“知道就好,所以你俩必须孝顺,不然……” 他晃晃沙包大的拳头。 大石头神情鄙视,“……”爹好幼稚! 小石头嘟囔,“……爹好凶!” 中午,卫母才知道老二一家没上工,在心里算算损失的工分,心疼的浑身抽抽。 砰砰砰敲二房的门。 开门的是打着哈欠,站没站相的卫向东。 “娘你干嘛,敲门就敲门,这么大力干啥,门敲坏还得我修,你到底啥事,没事我再去睡一会。” 什么? 还要睡! 卫母气得捶儿子,怒声道:“还睡!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睡!” “你不去挣工分,吃什么,喝什么,赶紧的,收拾收拾,下午跟我去上工。” “不去。”卫向东打断老娘的唠叨。 “大嫂说我们全家是懒货,她都这么说了,我们干脆躺了呗。”他摊摊手,很光棍儿的无所谓模样。 卫母一噎,心里把大儿媳骂个狗血淋头。 “她那性子,你和她计较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卫向东恹恹的打断,“我气性大,我受不得委屈,不去不去不去,没饭吃也不去。” 话落。 他扭头回屋,随手掩门。 卫母手上用力推,大声说:“那你想干啥,啊!你爱咋咋我管不住,别带坏阿婵和两个石头。” “我想分家,今晚就分。”卫向东说出目的。 他看着亲娘,“我不想忍了!一天不分家,我一天不去上工,我媳妇儿也不去,两个石头也不去,就吃白饭,当懒货。” 卫母一愣。 老二连半年也忍不了? “不是说了等年底?” 卫向东心情不好,语气也不好,“不是我忍不了,是有些人欠揍,娘你要不想家里整日没个安宁,还是早早分。” 他媳妇儿同意他上山了啊,要不是不想便宜大房几口子,他早左手拎兔,右手拎鸡的回来了! 男人厌恶的目光飘过大房的屋门,兀自不留缝隙地继续说:“要不是顾及娘你,五年前我就带着媳妇儿孩子搬出去住了!” “没意思,这日子过的没意思。” 他烦透了老跳出来找她媳妇儿茬的卫大嫂,总是装死、任由自己媳妇儿蹦跶的亲哥。 还有就是—— 晚上想干个坏事,两块冰冷冷的石头杵在那里,他们杵在那里,烦死个人! 卫母可不知道卫向东烦躁脸上背后隐藏的小心思。 她也知道老大媳妇性子烦人,只是,老人家想儿孙都在身边。 分了家就不一样了呀。 “东啊……” 卫向东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叫西也没用,我就要分家。” 装可怜也没用了,卫母表情讪讪的,收起可怜巴巴的眼神,“分,今晚就分,把你们全分出去。” 她恶狠狠地横了眼儿子,“你这个不孝子老娘管不住,也不想管,让两个石头常回来看看。” “要么你让他们留下。”卫向东嗤声,神色却认真又期待。 卫母嘴角抽搐,不想再说话,扭头就走。 小老太太跑的飞快。 分分分分分,马上分。 - 翌日早。 一大早洗漱完毕,林昭打算去灶房下两把挂面当早饭,却见黄秀兰迎面走来,送上刚做好的荷包蛋。 “三弟妹,你不是喜欢我做的荷包蛋?你尝尝,看看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她顺手冲洗筷子,把碗和筷子一并递给林昭。 有现成的,刚好不用再做。 “谢谢大嫂。” 林昭坐下开吃,碗里足足两个荷包蛋,汤很特别,是顾大嫂的独家秘方,放了香油,里面还有几根青菜做点缀。 好吃又好看。 她满意地点头。 黄秀兰笑了笑,手脚麻利地热窝窝头。 顾家人早上吃的少,一人半个粗粮窝窝,再喝点水,一大早就过去了,只等中午那一顿。 粮食紧缺,要是三顿都照昨晚那顿来,装粮食的瓮早空了! 林昭快速喝完汤,铁蛋飞速来取碗,瞧见油汪汪的碗,嘴巴咧的老大。 她知道他的心思,想往碗里倒些水,当蛋花喝。 “不准倒水喝!”林昭出声阻止。 铁蛋眼睛瞬间没了光,他抱着碗,神情恳求,软声道:“三婶,你就当没看见呗。” 昨晚吃的好,一晚上过去,早消化了,今天肚子可还饿着,总吃不到好东西的小朋友当然馋。 “不能哦。”林昭用温柔的语气吐出对铁蛋而言最冰冷的字眼,他脑袋耷拉下来,“可是很浪费啊。” 铁蛋紧盯着碗里的渣渣不放,恨不得舔几口。 林昭看不下去,他们平常那样没什么,但是不能吃她的口水,她过不去心里的坎儿。 “别吃,我让你娘给你们下点挂面,再给你们一人弄一个荷包蛋。” 怕馋嘴猫铁蛋阳奉阴违,紧接着道:“要是不听我的,没你的份儿。” 铁蛋眼睛从碗里抽离,舔了舔嘴,凑过去:“真的吗?” 他激动的用手比划着,“是那种细细长长的白面条吗?大崽二崽说的那种面?!” 铁蛋今年七岁,正是能吃的时候,顾家孩子多,不可能让他们往饱里吃,不怪他连狗粮都馋。 他身上没什么肉,脸更是干瘪,又因为总是满山遍野的跑,找吃的,脸黑的发光。 “对!”林昭声音轻缓。 铁蛋二话不说把碗塞他娘手里,眼巴巴看着她,“三婶?” 他没舔碗,挂面呢,能吃了不?! 黄秀兰见他这么馋,气的拧儿子耳朵。 “三弟妹别管这小子,他这个年纪肚子没饱的时候,吃多少都不剩,还总喊饿。不用管,上午呲溜就过去了。” 生在顾家好歹能吃个七分饱,村里别的小孩只能吃个五分饱。 铁蛋快哭了。 他吃一口白面条容易吗,啊?! 七岁的大朋友紧张的看着三婶,双手扣在一起,呼吸都快停了。 别觉得夸张,没尝到白面条味道的人真的巨馋! 林昭哑然失笑,把挂面给黄秀兰,“下,这是我搬回老宅的第一天,算我请孩子们吃的。” 听到这话,铁蛋高兴的原地蹦哒,“谢谢三婶,我今天帮大崽二崽洗衣服。” 昨天双胞胎说要洗衣服,因为搬家没来得及,说今天洗。 “好啊,那就辛苦铁蛋了。”林昭笑着说。 “洗衣服不辛苦的。”下地才辛苦。 亲眼瞅见娘在下挂面,铁蛋高兴的去喊人。 林昭回屋拿几个鸡蛋给大嫂,见时间差不多了,推着自行车出门上班。 顾家的孩子们刚醒就有挂面吃,幸福的快晕过去了。 白面条诶。 这可是白面条,一点黑面都没掺,吸溜一大口,香的人想哭,这真的是人间的美食吗?!! “白面条这么好吃哇!奶,什么时候能天天吃啊。”铁蛋万分珍惜的喝着汤,抹掉额头热出的细汗。 顾母哪知道,谁不想天天吃白面条? 她没打击孩子们,说道:“好好学习,变成高中生,和你三婶一样吃商品粮,你就能天天吃。” 顾家的小朋友们把这话记在心里。 尤其是梆梆。 他快上五年级,之前对学业并不上心,考试从来是中游。 之前对上学改变命运的理解没这么深刻,三婶忽然变成城里人后,他突然觉醒,闲了就翻书,一连好几个晚上如此,惊得顾玉成和赵六娘一愣一愣的。 “梆梆,我听你三婶说,你再上一年就要考初中了?”顾母想起个事,出声问。 梆梆点头,“嗯,上面发布了文件,说要改学制,接下来会实行“五四”制,也就是五年小学,两年初中,两年高中。” 顾母在脑子过一圈,说道:“上到高中,总共得上九年。” “对的。”梆梆说。 他是想上到高中的,最起码得上到初中,三婶有句话说的对,学历是敲门砖。 那些个厂招工,学历能淘汰大半人,人都要初中或高中毕业的。 顾母心里浅浅算了笔账,要想把每个孩子供到高中毕业,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啊。 不敢想,不敢细想。 第66章 “英雄” “好好念,只要你们能念下去,家里都供。”顾母从老三媳妇那里看到高中生的无限可能,很支持孙子孙女念书。 大不了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总不能让他们和老一辈一样,吃没文化的亏。 就在这时,大崽二崽走出来,手上拿着他们娘留的早饭。 五个小花卷,一罐红烧扣肉罐头,三盒牛奶。 原本铁蛋几个还觉得,他们的人生到达了新的巅峰,一看双胞胎手里的,瞬间感觉到世界的参差。 那一瞬间,眼神都涣散了。 唉。 来妹幽怨的看着双胞胎,“大崽二崽,你俩就不能让我们的快乐维持的稍微久一点吗?” 人比人气死人。 铁蛋端碗走过去,瞅着二崽手里的铁盒,“二崽,你拿的是啥,有点像罐头嗳。” “肉罐头,我娘说这叫……”二崽忽然想不起名字,求助的目光投向他哥。 大崽习以为常的补充:“红烧扣肉罐头。” “哇!”铁锤微微张大嘴巴,捧着脸,发出惊叹,“是肉啊。” “肉还可以做成罐头,好神奇呀。”他语调轻扬,连声道。 “嗯嗯。”二崽应声,伸手摸摸好兄弟的肚子,觉得不鼓,说:“你没鼓,那再吃点。” 他给铁锤一个小花卷,又推过去一盒牛奶。 “这个牛奶也给你,是娘给我和哥哥的奖励。”对自己的好兄弟,二崽大方的过分。 小朋友是不懂客气的,大崽二崽分享自己好东西,铁锤没推脱,直接收下,礼貌道谢,“谢谢,我收着,下午我们一起喝。” “好啊。”大崽啪啪拍打罐头盖子,用手拧盖子,没弄开。 只能求助顾父。 “爷,你帮我开一下。” 顾父粗糙的手接过罐头。 他连这玩意儿见都没见过,不愿在孙子面前露怯,好一番不动声色地研究后,找出门路,把食指圈进圆环里,稍微用力,弄开盖子。 忽的。 一股浓郁的肉香传出。 大人都受不住的馋,更别说小孩子们。 梆梆等人忽然觉得,三房搬回来不见的全是好处,大崽二崽要天天吃这么好,他们日子咋过呀。 “大崽二崽,你俩不会天天吃肉?”来妹喝完最后一口清汤,没看那肉罐头,怕自己嘴馋,那是两个崽的。 “也不是天天,隔两天会吃。”二崽双手抱着肉罐头,大声道。 大崽让弟弟稳住手,不怎么熟练地用筷子夹肉。 他的手又短又小,夹的不是很稳,手指头颤颤的,小心用另一手接着,夹起肉片往顾父手上的粗粮窝窝上放。 眨眼间。 顾父那吃掉一半的窝窝上头,缀上两片肉,油渗进窝窝里,粗粮窝窝看着都美味了几分。 “爷吃肉。”大崽认真道。 分给爷爷后,又分奶奶。 顾母想拒绝,对上两张一模一样的不赞同小脸,小哥俩眼神控诉。 “我娘说晚辈主动孝顺,长辈要欣然接受,欣然就是开心的意思,大人不能扫兴,不然小朋友会不开心的。 小朋友要是不开心,会悄悄在心里记一辈子,记住后就永远永远不会再分享了。奶你确定不要我和二崽的孝顺吗?”大崽条理分明,字字清晰。 这番话确实是林昭说的。 事情起因是,二崽主动分享自己攒的糖给娘,林昭一口吃掉,小朋友被她的干脆直接搞的小脸一懵。 “娘,你为啥不说你不爱吃糖,给我攒着呀?!大伯娘和二伯娘都会这样的呀。” 林昭嚼着糖,浓浓的奶香在口中蔓延,声音温温柔柔的,“你觉得糖好吃吗?” “好吃呀。”二崽点头如捣蒜。 林昭反问:“好吃的东西我为什么会不爱吃?我傻吗?” “娘不傻,娘是最聪明的娘。”二崽先把他娘一通夸,不让她的任何一句话掉到地上,然后说:“奶、大伯娘和二伯娘都说她们不爱吃糖。” “糖是好东西,吃了让人心里甜滋滋,哪有人会不喜欢。”林昭搂住二崽,轻捏他的小鼻子,声线轻缓,“大人说不喜欢吃是因为舍不得,想把好东西留给小朋友吃。” “那娘为啥……”二崽学林昭的样子,小手捏着空气丢进嘴里,像往嘴里丢了颗糖,较真儿地问:“娘为啥吃我的娘?” “你说为啥?你说为啥呀?!”林昭挠儿子小肚肚的软肉。 小朋友嘴里溢出一串清脆的笑。 “因为这是二崽对娘的孝顺,我当然会收啊。大人不能总扫兴,会让小朋友变得不爱分享的,我喜欢你们和我分享,不论什么。” 娘喜欢他们和他分享。 大崽二崽牢牢记在心里。 这才有了此时他们对顾母说的话。 顾母听得愣愣的。 她快速回过神,笑道:“要要要,奶要。亲孙子的孝顺我凭啥不要,我有福气啊,享到孙子的福了。” 说着话,把窝窝头送过去。 大崽弯起眼,夹起肉往上面放,和他爷一样,两片。 又给铁锤分一片,剩下的小哥俩自己吃掉。 罐头瓶底下都是油,中午炒菜吃,白菜帮子都有肉味,顾家人都喜欢。 县里。 十一点半,供销社进来个眉清目秀的少年。 他目光快速游弋于各个柜台,看见林昭后,仔细护好手里的饭盒,小跑过来。 “姐。”宋云锦眼睛有种少年人独有的干净,语气欢快,高兴地看着林昭,笑得露出八颗牙。 林昭微怔,顺手接过饭盒,诧异地问:“怎么是你来送?” 几年没见小表弟,长高很多,这身高有一米七八了。 可能因为吃不饱饭,这年头的人个子普遍不算高,一米七五的都算大高个,一米七八不常见,超过一米八那就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我哥厂里有事。”宋云锦四处看看,明明不是第一次来供销社,有家人在这里上班后,再进来忽然多出一种家的亲切感。 他没说的是,今天这饭原本他爸送,这差事被他抢了,他跳上自行车就快速蹬,一下把他爸甩到后面。 隔老远都能听见老宋愤怒的咆哮声。 他回去应该逃不了一顿打。 无所谓。 “才周一就开始忙,真辛苦啊。”林昭真心实意地感慨,“果然进厂的工作我干不了。” 什么三班倒,想想都让人窒息。 宋云锦了解他姐,瞬间明白她在想什么,碍于周围有人没敢应和,免得不小心说出不合适的,让人觉得他姐吃不了苦,给他姐扣帽子。 “学技术嘛,忙是肯定的,好歹不用下乡,我们家属楼里好几个人没工作被街道要求下乡,在家里哭天抹泪的,惨的不行。” 林昭正吃着饭,看表弟一眼,问道:“你什么打算?继续念高中还是找工作?” “我可告诉你啊,农活不是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能干的,你要是下乡,待不到半个月你也得哭天抹泪,提前打算,提前安排。”说这番话时,她稍微压低声音。 “念高中,高中念完上班。”宋云锦很高兴他姐关心自己,笑容更大,“我爸是想我念大学的,说我也有那个潜力,可现在……” 就在今年,大学忽然停止招生,想上也上不了。 “上班也行,别放弃学习,以后总有机会上。”林昭想表弟年纪小,十年后也才二十多,再考大学不是不行,前提是不放弃学习。 宋云锦笑起来,狗狗眼漫开一层暖雾,“姐,你和我爸不愧是舅甥,说的话一模一样。” 林昭傲娇地睨着他,“我也算舅舅带大的,像舅舅不奇怪。” 再说,外甥像舅,外甥女也像舅。 吃完饭,林昭把饭盒给宋云锦。 “云锦,帮姐一个忙。”她突然想起个事,喊住小表弟。 宋云锦驻足,转过身,三两步上前,腰腹抵着柜台,“啥事?” “帮姐去照相馆取下照片,再把几个胶卷送过去,让师傅帮忙洗一下。”林昭从挎包,实则储物指环里,取出照相馆师傅开的收据、胶卷和钱。 宋云锦眸光乍喜,眼里晕开激动,“姐,你是……你买照相机了?!!” 他难得对什么表现出如此强烈的好奇。 “对,你想学的话我周末去你家带上,给你教教。”林昭笑道。 宋云锦脸上迸出浓烈的喜悦。 “好!” 话落。 少年带上林昭给的东西,脚步轻快地离开供销社。 他一走,李芬走过来。 “还是你表弟?” 她神情中流露出赞赏,“长的挺精神。” 林昭知道李芬想给她亲妹子找对象,看哪个青年都用看妹夫的眼光,笑道:“还在上学呢,不合适哈。” “去你的。”李芬撞她胳膊,啐她一口,眼睛溢满笑。 “我能看不出来吗,那学生和出来工作的青年是不一样的呀,他眼神干净,脸也嫩,一看就是学生,我就算再不挑,也不会找个学生啊。” 她妹妹都二十出头了,那少年还没十八,不合适。 林昭叫屈,“不怪我啊,谁让芬姐你那么急,急的全供销社都知道了。” 她长的本就不俗,站在柜台前水灵的像一朵正在绽放的芍药,脸上不带笑都好看,这么一作怪,明媚又鲜活,可叫李芬心里阵阵复杂。 他妹妹要是长成这样,早找到好对象了! 现在城里的青年啊,都看脸,勤快能干都不行,还得好看,不说像小仙女一样的好看,起码也得清秀可人。 她妹妹不仙女也不清秀,还长得高壮,哪怕能干,也不好说亲。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妹妹没正式工作。 “不急不行啊。”李芬叹声。 林昭抬起眼,目光疑惑,“咋滴,是有什么业绩要求?半年一年都等不得?” 李芬被她的说法逗笑,笼罩在心头的浓雾稍散。 她解释,“我还有个弟弟,之前一直在外面当兵,两年前才回来,他在战场上受了伤,伤的是腿,走路不利索,今年都二十八了,还没结婚,我找人给说,倒是相看了好几个,那些姑娘一听家里还有个没结婚的妹妹,马上就打起退堂鼓。” “这……?”林昭满脸复杂,不是很理解。 只是有个妹妹,而且好胳膊好腿,早晚会嫁出去的呀,这算什么问题。 “可能缘分没到。”她干巴地劝。 人烦躁起来会给自己找点事干,李芬用抹布擦柜台,从这头擦到那头,又转回来继续擦。 经过林昭身边,接着说:“原因我还没说呢。” “我弟说他要让我妹风光大嫁,给她准备一块手表当嫁妆。”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下,才继续道:“还说要给我准备一辆自行车,说我结婚的时候他没在,也没送什么东西,要补给我。” 李芬知道弟弟想给她撑腰。 不看自打弟弟说出要补给她一辆自行车当嫁妆的话,公婆对她更客气了,有什么好东西都喊芬芬。 林昭在娘家被爹娘哥哥宠着,嫁人后也没人敢在她面前逼逼赖赖,作为什么好处都得的人,她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那是你亲弟弟,是你妹妹的亲哥哥,他有本事,乐意给你们补嫁妆,没问题啊。” 她知道,李家爹娘没的早,弟弟妹妹都是李芬带大的。 三人相依为命。 那她弟弟对他亲姐好点,没问题啊。 李芬神色复杂,“要都是你这么想就好了,那些姑娘听说我弟要给我和妹妹送自行车,送手表,张口就要三转一响当彩礼,不然不嫁。” 当她是啥金蛋吗,还三转一响,厂长的亲闺女都不敢张这口。 “三转一响哪是那么好凑齐的,加起来快千八百了,还得想方设法弄票,我弟当场就拒绝了,那姑娘说啥,说我家不诚心,说我弟是……是扶姐魔,拉妹魔。” 饶是过去半年,李芬再说这事,仍是气的发抖。 林昭拍拍李芬的手,无声安慰她。 是挺让人无语的。 “别气了,那个掐尖儿的脾气,也不配进你家的门,不配当英雄的妻子。慢慢找,我相信你弟弟一定能找个好对象。”林昭声音轻柔,神色认真。 那可是为国流血,落下一身伤的无名英雄,就该幸福,一辈子无痛无忧的幸福着啊! 李芬这些话没跟其他人说过,怕让人看笑话,知道林昭不是多嘴多舌的人,再加上……想到一大早她塞给自己的两斤粗粮,心里对这姑娘更亲近几分。 知恩图报的姑娘,人品好,值得信任。 “昭昭啊。”她喊,爽利的声音少见的放软放柔。 第67章 “他回来了”(月票活动加更4??) 林昭上半身后移,有种不妙的预感,“有啥事你直说,别这样,我心里发毛。” 李芬抓住她的手,眼神炙热,“姐想求你件事。” “啥事?”林昭恨自己手头没毛线,不然还能转移个注意力,直言道:“能帮的我肯定帮,帮不了的那也没办法。” “不是让你为难的事。”李芬忙说。 “我就是,想请你帮我留意下,乡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 让她当媒人?! 脑海冒出这么个念头,林昭将明艳漂亮的脸送到李芬面前,“姐,你看看我,我像做媒的嘛?” 李芬被她皎若明月的脸晃了下。 明明肚子没多少墨水,偏偏有种想念几句诗的冲动。 简直有毒。 “哎呀。”李芬拍她肩膀,“没让你当媒婆,就是让你帮着留意下,要是有好姑娘,勤快能干,性子不错,家里没啥拖累的,你给我提个醒儿,我找人打听。” “这不你家是大队的,谁家闺女什么性子你应该都有数,交给你我放心。” 就这啊。 不是问题。 林昭道:“不嫌弃人家没城市户口?” “嫌什么啊嫌。”李芬不在意这个,真心道:“只要人勤快,不嫌我弟的伤腿,愿意和他踏实过日子,都行。我别的不图,就图对方人好。” “昭昭,我给你说实话,我家条件不差的,我弟赚的也不少,人也好,姑娘嫁进我家的门,不会受委屈的。” 这话林昭信。 “好,我回去问问我娘。” 李芬促狭地问:“哪个娘?” 林昭笑的无奈,“两个娘都问,行了?” “我又不是刚结婚的小姑娘,你打趣我没用的。” 还想看她脸红,不可能的啊。 “是是是,你不是刚结婚的小姑娘,你大儿子二儿子都五岁多了,也看不出来啊。”李芬嘀咕。 最开始知道的时候,惊的她半天没回过神。 就她那张脸,哪像结婚的人,哪像有孩子的人?! 林昭还没应声,宋云锦快步走进供销社。 进来后,直奔柜台。 “姐,姐,你照相技术是这个!”少年竖起大拇指。 他把新取来的照片递给林昭。 照片被一个小纸包装着,黑白的,巴掌大小。 林昭打开半圈进去的口,倒出几张照片。 是她抽到照相机当晚拍的。 ——崽崽睡觉图。 双胞胎互相抱抱睡觉,是亲亲热热的小兄妹。 二崽右腿霸道地搭在他哥身上,手脚并用搂着他哥,而他哥呢,笔直躺着,皱着小眉头,看上去又严肃又萌。 每个崽身上的特质都被她拍了出来。 可爱的让人喷鼻血。 “看来我还蛮有拍照天赋的嘛。”林昭自夸。 宋云锦无比赞同,点头道:“姐你学啥都快,我爸说你当年不上大学可惜的很,一想起来就难受。” 林昭摸照片的手顿了顿,又很快恢复正常。 “难受什么,连饭都吃不饱还谈什么考大学。”她很想的开,当初那情况,有钱都买不到粮,乡下如此,还有野菜挖,城里更难,上大学什么都是空的,先填饱肚子比什么都重要。 离饥荒过去没几年,每个人都对那段可怕的经历记忆犹新。 “也是。”宋云锦说。 想到什么,他眼睛明亮,语气充满激动,“没准儿以后我和姐能一起考大学呢。” 林昭打量着他,嗔笑:“你想给我拎书包啊?” 宋云锦拍拍胸膛,“行啊,打水买饭我都包了。” “真有这么一天,我要去首都的,你可得努努力。”林昭语气随意。 “哈……”宋云锦笑出声,得他姐一记冷眼后努力憋笑,说道:“姐,你都毕业好几年了,课本知识早忘了,我明年才上高中,知识记的比你牢,你确定是我努力,不是你努力吗?” “当然是你努力。”林昭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 总有些人擅长学习,不才,她正好是这类人。 宋云锦不多争辩,“行,我努力。” “姐,你周末回家?”他再次确定,说的是回,不是去。 林昭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对啊,带四个崽回。” 宋云锦笑得合不拢嘴。 “姐你忙,我回家讨打喽。” 话音落下,长腿一迈,快步离开。 林昭:“?” 猜到什么,眼里泛开祝福。 祝你好运啊,小宋同学。 李芬和王菊远远听说什么照片,见宋云锦在,没好意思凑过来。 等他一走,默契上前。 林昭微微侧头,对上两双难掩好奇的眼睛。 “……这是怎么了?” 李芬还没说话,王菊伸出食指,轻点她手里的小纸包。 眼睛发光,脸上露出羞涩的笑。 意思很明显。 想看。 “想看说呀,这有什么。”林昭笑了下,倒出照片,给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同事看。 王菊小心翼翼抓起其中一张,那是龙凤胎的。 小兄妹俩正是骗人生娃的年纪,小小一只团在凉席上,脸颊上几根凉席印子,看起来软乎乎,仿佛稍微用力抱就会哇哇哭。 他们的眼睫毛很长,还很卷翘。 脸蛋肉嘟嘟,很好亲的样子。 “他们的睫毛好长啊。”王菊小声道。 李芬都没注意,又看一眼,笑道:“还真是。昭昭,你生的四个宝都好看,看着也乖,你有福气。” “确实乖。”林昭大大方方的赞同。 李芬愣了下,笑出声,“你就不能谦虚点吗。” “实话实说罢了,我的孩子一个比一个乖。”林昭神情骄傲,语气也相当诚恳。 李芬在心里摇头,五岁多和两岁多的孩子都人嫌狗憎,哪有乖的。 “你这四个宝脑袋都睡的挺好看,咋睡的啊?”她很眼馋。 她儿子脑袋睡塌了,这辈子就那样了,但她还有孙子孙女啊,提前取取经! 林昭摇了摇头,“不知道,这是奶奶牌头型,得问崽他奶。” 孩子刚生出来的时候,连骨头都是软的,她连抱都不敢抱。如果有人问她怎么养孩子,她真的答不上来。 李芬当即投来个羡慕到复杂的眼神。 “你这日子过的……” 林昭垂眸,把照片装回小纸包。 两人各回各的柜台,李芬不忘对王菊说:“以后嫁人,得找这样的婆家,日子过的舒坦。” 王菊脸通红,羞的不敢抬头,脚下加快速度,想办法找事干缓解尴尬。 “……”李芬哭笑不得。 也是怪了,好歹是厂长家的闺女,怎么胆子丁点儿大。 是的,王菊是供销社最大的关系户,亲爸是大厂长,听说为了锻炼女儿的胆子,把人送过来。 下午供销社客人不算多,偶尔才一两个。 没人时,李芬坐在柜台前给弟弟做鞋,王菊枕着胳膊打瞌睡,刘春红和另一人在嘀嘀咕咕说话。 林昭头抵在柜台角,膝上放个小本子,微低着头在写什么。 进供销社的人打眼扫过去,便能看到她那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和白皙的后脖颈。 一道军绿色身影出现片刻,定定地看一眼某处,眨眼间又转身离开。 “呀!!”李芬看见了那短暂出现又消失的青年,惊呼。 林昭抬起头,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门口,什么也没看到。 “怎么了?”她问。 “好俊的青年!”李芬想着刚瞧见的人,眼睛发亮,用手比划着,“他穿着军装,个头很高,比你两个表弟还要高半个头,脸也俊,我活到现在,没见过比那青年更俊的。” 不过,那眉眼有点眼熟。 哪儿见过呢? 不应该啊。 他长成那样,看上一眼,谁能忘!? 林昭心里,崽他爹第一俊,不接受反驳,其他帅哥在她这里都是浮云。 “谁也没我家顾同志俊。” 李芬胃噎的慌。 墙上的钟指针指向14:55分。 “芬姐,你帮我看下柜台,我出去一下。”林昭说。 李芬摆摆手。 离下班时间只剩五分钟,供销社的售货员都开始收拾东西。 不多时,林昭甩着湿手回来。 几声叮铛铛响。 下班啦。 她背包离开。 供销社算下班早的,这个点大街上晃悠的人并不多,太阳正是最炙热滚烫的时候,照的地面快冒烟儿。 林昭脚踏出青砖铺的台阶,手掩在额头,遮挡刺目的光,一抬头,瞥见不远处一道熟悉至深的挺拔身影。 她愣住,有些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 那人影还在。 一身笔挺的军装,身姿挺拔如松,卓然而立,军帽半掩冷锐的眉骨,丰姿英伟。 好似察觉到什么,他抬眼,双目如潭,待看到那张娇艳的脸,黑眸泛开笑。 年轻军官缓步向前走。 每一步都像用尺量过般,步伐沉稳坚定。 看着那熟悉的身影越走越近,林昭小跑过去。 转瞬间,停在离男人两米的位置。 “顾承淮?”她不确定地喊。 顾承淮眼里笑意加深,那笑温柔的醉人,“是我。” 林昭倏地笑开,肉眼可见的开心,眼眸都像是装下无数星辰一般亮晶晶。 “顾承淮!”她欢快地喊。 话音落下的那瞬,冲上去抱住男人,娇小的身体投进男人的胸膛,笑容明媚的晃眼。 角落,李芬喃喃,“……昭昭说的不错,她男人确实俊。” 吃的真好。 真好命啊!! 王菊飞快点着头,眼睛比平时亮很多,努力缩着存在感,却怎么也收不回目光。 真般配呀。 顾承淮察觉到两道视线,深幽的冷眸看过来,犀利如刀。 李芬感觉身体一僵,拉上后知后觉的王菊赶紧跑。 “芬姐,跑什么啊?”王菊不情愿地声音响起。 “……”小姑娘家家的,咋钝感十足。 那边。 “顾承淮,真的是你回来了?!”林昭仍是感觉恍惚。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提前告诉我。” 顾承淮看着她,黑眸倒映出媳妇儿的身影,用低沉的声音说:“原本要告诉你,你挂电话挂那么快,没来得及。” 林昭仰头看着青年,比他低一个头,气势却比他高出一大截。 “什么意思?才刚见面,你就怪我。”她出言责备,声线清脆。 用纤细漂亮的手指轻轻戳顾承淮的胸口,哼声:“顾承淮,求我嫁给你的时候你咋说的?” “你说要一辈子对我好,会把我放在心尖,不会惹我生气,现在你怎么做的?才结婚几年你就忘了是不是……” 顾承淮听着这一声声责备,不见生气,嘴角抑制不住地勾出笑。 “我的错。”沉金冷玉的嗓音被温柔裹覆。 “没怪你,是我没说,想给你一个惊喜。”他耐心道。 林昭瞬间被哄好,嘴角翘起。 “崽他爹,不然你掐我一下,我总觉得在做梦啊。” 顾承淮笑着递上自己的手,不疾不徐地说:“咬我。” 他的手骨节分明,细细长长,好看的让林昭多出个手控的毛病。 她拉下青年的手,与自己的十指相扣,低头看一眼,眼眸弯成月牙。 说话语气却不怎么好。 “我咬你干什么,我又不是陆宝珍。” 顾承淮反手握住林昭的手,牵着她往前走,“陆宝珍是谁?” “陆一舟的亲闺女,你忘了?”林昭侧头看他。 “嗯,没什么印象,她怎么了?”顾承淮从不记无关紧要的人,他的世界里,昭昭第一重要,再之后是四个崽。 “她咬二崽,把二崽的手咬出碗大的牙印。”林昭气哼哼地说。 顾承淮险些笑出声。 碗大的牙印。 如果他没记错,陆家那小丫头还没双胞胎大,嘴得多大,才能咬出碗大的包。 真可爱啊。 被媳妇儿可爱出恋爱脑的年轻军官一本正经地应和,“确实过分了!” “是是。”林昭迭声道,眼里流露出担心,“我真怕二崽手上的疤消不去。” 顾承淮沉稳安抚,“二崽是男娃,有个疤没……” 那个“事”字还没说出来,被林昭皱眉的表情控在原地。 “你不懂。”她叹声道。 疤不是重点,重点是陆宝珍咬出的疤,林昭怕因为那个疤让二崽长出恋爱脑。 唉。 顾承淮没再说什么,他确实不懂。 想起昭昭脑袋受过伤,停下脚步,捧住她的脸认真打量。 “你的头怎么样?伤在哪里?”他神情专注,黑眸满是温色。 林昭虚虚指了下额头的地方,满脸委屈,“这里这里,我被砸出个碗大的包,直接晕了过去。你知道更过分的是什么吗,你妹妹她把我砸晕后,她跑了!她就那么跑了!” “要不是大崽二崽,等你再回来你就成鳏夫了,还能顺便吃我的席……” 第68章 “他是我爱人” 顾承淮眉头紧锁,用修长干净的手指抵住林昭的红唇。 “昭昭!”他声音微厉,黑眸泛开隐隐可见的痛色,“你在挖我心。” 昭昭说的每一句,他都不敢深想,想一下便会让他痛不欲生。 好像有一只手对准他的胸膛,冰冷穿过,来回拖拽着他的心。 反反复复。 更甚至。 她说的……好像某一刻发生过。 叫他肝肠寸断。 只一想便被卸下全身力气。 那双幽深的黑眸紧紧锁着妻子,像是要把她揉进心里。 他真是,怕极了。 林昭觉得顾承淮语气有点重,抬眸看向他,眼神澄澈又沉静,“顾承淮!你是在凶我吗?” 她生气才会叫全名,寻常的称呼五花八门,顾同志,顾营长,崽他爹,孩儿他爸,顾三……全随自己心意。 顾承淮双手搭在媳妇儿肩上,眸子专注炙热地垂首看她,声线平缓,却带着一丝沉郁,“我没凶你,我只是……” 他话语微顿,嗓音略哑,“你说的那话,我受不住的,昭昭。” 好难见一面,林昭舍不得把时间浪费在闹别扭上,他只要愿意哄……她就瞬间消气。 她眼睛微弯,勾住顾承淮的手,右手被他圈进掌心。 “好,我不说了!”她就是顺口发泄情绪,没想崽他爹难受。 顾承淮紧绷的脸色瞬间缓和,眸光始终落在媳妇儿身上,温和又柔情,“头还疼不疼?” “要是疼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林昭神色柔和,也瞧着男人,半天没舍得移眼,“早就不疼了!” 这是她男人,许久不见,自然不会不想。 哪怕有那么点生疏感,也会被那股想要珍惜和他在一起每一秒的浓烈情绪……挤兑的溃不成军。 发现顾承淮手上空空的,连个布袋都没有,她好奇地问:“你回来没带行李?” “带了。”顾承淮在他媳妇儿面前永远温和有耐心,语速不疾不徐,“在杨钧之那里。” 他又看一眼昭昭额头,上面连个红印子都没留下,应该是没事。 “之前买工作还有自行车手表的钱,你借的?”林昭怕顾承淮欠人情,轻蹙眉头。 “没有。”顾承淮摇头否认,解释道:“从任务奖金存折里取的。” 他有两个存折,一个放津贴,一个放任务奖金。刚结婚时,他主动上交两个存折媳妇儿。林昭只收下津贴那个,男人出任务奖金的存折没要,让顾承淮自己收着。 她觉得这是他流血流汗换来的钱,不该由她拿。 “没欠人情就好。”林昭说。 顾承淮深邃的黑眸看着她,隐含期待,“你不是怕我给顾杏儿钱,另一个存折你也收着?” 林昭眉眼流露出无奈,软声:“你收我收不都一样,哪有人嫌手里钱多?你放手边有需要可以直接取呀。” “我用不着。”顾承淮沉声道。 他不想昭昭和自己见外。 他在外打拼,不就为给她、给孩子们好生活吗,津贴也好,任务奖励也罢,对他来说是一样的,只是让家人过的更好的数字罢。 “你带回来了?!”林昭扬眉。 顾承淮果断从兜里拿出存折,递到她面前。 积极又自觉。 “你是一家之主,你收着。” “你把存折揣兜里。”林昭惊愕地嗔他,二话不说收下,看也没看,赶紧塞包里,“也不怕丢了!” 这可是崽他爹的血汗钱啊!! 顾承淮眉眼舒展,黑眸溢满笑意,浑身轻快。 看媳妇儿的眼神越发腻歪。 他真喜欢昭昭管着他啊。 这让他觉得昭昭是在乎他的,她不是吃到肉、得到他身体就不认账的人。 “笑什么!”林昭拍他的胳膊,那胳膊跟铁块一样,都是力气,单手能把她举起来,从县里走回大队,再走到东风大队。 “我高兴。”顾承淮声音染笑。 他的嗓音本就低沉好听,染上笑更是低撩诱人,让人耳根子发热。 “傻不傻,给钱还高兴。”林昭心里美滋滋,嘴上却吐槽着。 顾承淮看出她口是心非,心情更好,说道:“给你我高兴。” “顾营长,你真是没救啦!”林昭牵起他的手,大步向前。 顾承淮看着她的侧脸,笑而不语。 他早就没救了啊,在见到昭昭的第一眼。 又往前走一段后,林昭突然停下脚步,抬手拍脑门儿,“……自行车忘了!!” 顾承淮拽下她那只手,伸手柔摸她的额头,语气无奈,“忘就忘了,没人敢偷。” 这会的自行车都是上牌的,还得登记,敢偷就得进去。 没等林昭说话,顾承淮主动邀约,“时间还早,想看电影吗?” 林昭陡然想起以前,两人刚谈对象的时候,他就说过这么一句。 当时是冬天,那年的顾同志不似现在不怒自威,还有一点点小青涩,看都不敢正大光明看她,只敢用眼风瞥。 被她看见甚至会羞涩,顶着通红的耳朵,故作淡定地回答她的问题。 “想啊,好久没和你一起看过电影了!”林昭笑道。 “那就去。”顾承淮牵着她往电影院走,路上碰到人马上松开手,只要没人都要拉手,眼睛像装在他媳妇儿身上,怎么看也看不够。 “崽崽们要是在村口等我回家怎么办。”林昭有些迟疑,良心痛了那么一瞬。 “没事啊,有家里人看着。”顾承淮没在意。 他从没想过用四个崽绑住媳妇儿,昭昭先是林昭,之后才是他媳妇儿,才是四个孩子的母亲,才是顾家的儿媳妇。 “你都不想他们。”林昭像是不经意地说。 “想啊,怎么可能不想,那是你千辛万苦流那么多血生出来的无价之宝,我不可能不想啊。”顾承淮在媳妇儿面前并不寡言,有什么话就说,生怕昭昭觉得自己闷。 “晚上多的是时间和他们培养感情,我现在就想和你单独待会。”他目光专注又认真。 阳光下,整个人都在发光。 林昭微微仰头,刚好看见他性感迷人的喉结,很好亲的唇。 她眉开眼笑,声线愉悦地回应:“……我也想。” 顾承淮垂眸,想亲亲她,可是不行。 他怅然收回视线,牵着她去电影院。 “和你通过电话那天,我带大崽二崽看了场电影,他们高兴的不行,连着几天跟大队的小朋友讲呢。”林昭想起上次带儿子看电影,把这趣事分享给崽他爹。 顾承淮脑海浮现出一幅画面。 温柔美丽的妻子牵着两个儿子,大儿子沉稳安静,话不多,看着他娘笑得很甜,二儿子蹦蹦跳跳,嘴巴说个不停,问这问那,对什么都好奇,眼睛亮亮的,和昭昭乍看见自己的清亮明眸很像。 让人心瞬间塌陷,忽而柔软。 “辛苦你了。”他神色认真,握着林昭的手稍稍收紧,眼底闪过愧意、心疼。 他不能在他们身边,愧对昭昭和四个崽,还有父母。 林昭摇摇头,笑容清甜,“还好啊,你知道的,大崽二崽很乖,不会让我费心,你才辛苦。” 许久不见,两口子有说不完的话,尤其是顾承淮,对于媳妇儿的改变,他满肚子疑惑,想问又怕踩到什么雷,让昭昭误以为自己责怪她以前不管孩子,只能先闷在心里,先观察观察情况。 “工作还习惯吗?累不累?” 林昭眼眸柔软的上扬,“售货员的工作你还不知道?轻松的,下班还很早,我超级喜欢。” 她晃晃顾承淮的胳膊,语调轻快愉悦,“崽他爹,你不知道,我以前上学的时候多羡慕当售货员的同志。” “我就觉得,怎么有这么舒服的工作呀,不就摆摆货,有人来招呼一声,没人随便干啥,打瞌睡、织毛衣都行,待遇还不差,简直是神仙工作。” “没想到我能进啊。”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第一天上班的前一晚我激动的半天睡不着,想跟人说说话又……”没人。 顾承淮听出她话里的言外之意,心脏骤然收紧。 林昭不需要崽他爹的愧疚,早在答应顾承淮的求婚时,她就知道,他是军人,必定不像别的丈夫和父亲,能留在他们身边啊。 也是话赶到这里了。 她弯眸笑,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用欢欣的语调说:“承淮,我很开心。” 顾承淮眼底掀起波澜,“你开心就好。” “开心啊,当售货员可是我上高中时的终极目标。”林昭仰头,看向光照下熠熠生辉的树枝,光影在她侧脸投下一层柔光。 “我不像别人理想远大,是不是很奇怪?”她收回视线,看向顾承淮,语气略微带了些调侃的味道。 “不奇怪。”顾承淮摇头,目光明朗赤诚,“人各有志,每个人都有选择哪种生活方式的权利,你很好。” 林昭笑容加大,“你永远都知道怎么哄我开心。” 在顾承淮心里,她怎么样都好。 “没哄你,是真心的。”顾承淮强调。 “我知道啊。”所以才更珍贵。 两人说着话,脚下没停,径自往电影院走。 售票窗前,卖票的同志还是郭美珠。 有的人没有排队意识,见人多故意往前挤,数只手探进窗,搞的人火大。 郭美珠冷着清秀的脸,大声咆哮,“干啥呢,干啥呢?都是成年人,不知道排队啊,一个个大人连小孩子都不如,那个手上有痣的,还挤,还挤,是不是想浑水摸鱼?我都看见啦!” 边骂。 手上的动作不停。 眼睛也尖利,没有浑水摸鱼能成功骗票的。 林昭把售票窗前的一切收进眼里,不禁轻笑出声。 “你认识?”顾承淮问。 “嗯,我初中同学。”她回答。 见郭美珠注意到自己,林昭冲售票窗那里招招手,随后伸手指指电影院的位置,表示她想看电影,帮忙留两张票。 郭美珠点头,表示收到,又忙起来。 顾承淮看媳妇儿嘴有些干,让她待在阴凉处,他快步离开,去买汽水。 两人哪怕挺长一段时间不见,默契仍在,林昭知道他去干什么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郭美珠忙完后,拿着两张票过来。 “昭昭,你的票。” 林昭接过,把钱给过去,顺便往她手里塞一块巧克力。 “巧克力?!是巧克力昭昭?!”郭美珠没吃过巧克力,听她那省城的表妹显摆过,说特别好吃,供销社所有糖加起来都不如这玩意好吃。 “嗯,是巧克力。”林昭颔首。 “听说很贵的,供销社都买不到,没想到你有,还这么大方的送我,谢谢你啊。”郭美珠笑着道谢。 “不用谢,你帮我留票了啊。”林昭说。 说到留票,郭美珠想到远远看见的那人,眼睛发亮,“昭昭,刚你旁边的人是谁?是你三哥吗?” 林昭微怔,摇了摇头,“不是,他是我爱人。” 这话刚巧被顾承淮听进耳朵。 冷峻如寒月的年轻军人倏地散去黑眸中的清冷,嘴边噙了点笑意。 “啊……?!”郭美珠惊愕出声,表情忽然变得复杂,还有些古怪。 这就是同学们私下说的,土不啦叽还丑的乡下人? 土吗? 丑吗? 都瞎了!! “怎么了吗?”林昭眉头轻皱。 郭美珠不想让那些毫无根据的传言影响昭昭心情,飞快摇头,“没,没什么。你爱人长的人真好。” 不愧是林昭同学啊。 她就说,自甘堕落这四个字离林昭不要太远,她从来都清醒啊,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噢。”林昭没追问,和她告别,随顾承淮进了电影院。 这边久别胜新婚的小夫妻刚进电影院,过着甜腻腻的二人世界,村口四个崽和两只狗望穿秋水。 “哥,娘怎么还没回来啊。”二崽等不及问。 他和他哥刚洗完衣服,这会衣摆和裤腿都有些湿,脚上的凉鞋裹满泥。 大崽眼睛一直盯着娘平日出现的地方,一刻不松,他的眉头轻皱。 四崽歪了下脑袋,眨巴着水润清澈的大眼睛,突然吐出两个疑惑的字:“……迷路?” 二崽咧开嘴,迸出一阵响亮的嘲笑,故意拖长调子,“你当娘是你吗……?” “哈哈哈哈!!” “娘是大人!大人!!大人怎么会迷路?笨蛋四崽!” 小奶团子气的脸蛋通红,藕节似的胳膊抡成小风车般的螺旋桨,整个人像只炸毛的小猫……嗷呜着一声扑过去。 “坏哥哥!” 第69章 “我不仅看,我还亲” 二崽站在原地不动,任由妹妹闹自己,手臂环成圈,小心护着四崽。 “咬你!坏哥哥!!”小奶团皱着鼻子,小脸也皱成一团,猛地张大嘴巴,肉乎乎的婴儿肥颤颤的,在哥哥脸上嗷呜出一个湿漉漉的印子。 “咦!”二崽脖子侧歪,脸往肩上蹭蹭,把妹妹的口水擦干净,向来不拘小节的哥哥点点四崽的鼻尖,嫌弃道:“小脏娃。” “哼!” 四崽听出被嫌弃,狠狠跺脚,身子险些歪倒,晃几下后好悬稳住,重重地哼一声,背过身去,给二哥一个气呼呼的小背影。 矮墩墩,脑袋圆嘟嘟,胳膊白嫩,一按一个深窝窝。 “!” 二崽第一次体会到娘说的萌,用食指戳戳妹妹头顶的小啾啾。 小奶团感觉啾啾被碰,抬起肉肉的小手摸去,碰到什么,茫然扭头,对上一张笑嘻嘻的脸,好悬想起自个儿应该生气,又重重哼声,慢吞吞地去找小哥。 和她娘脾气一样大。 大崽瞥一眼又收回视线,神色担忧地看着远处,来回转圈圈。 “大崽二崽,还在等你们娘啊,别等了,先和爷回去,你娘怕是有事耽搁了。”顾父带大队的人去顾家三房完成拆房任务,听村里人说四个崽还在村口,没直接回家,来村口找孙子。 “爷,我娘不会出什么事?”大崽目光担忧。 顾父瞧见小孙女的短裤上有灰,弯腰替她拍拍,抹掉大崽额头的汗,说道:“不会有事的,再过俩小时,要是你娘还没回来,爷带你大伯二伯去县里找。” 老三媳妇儿她舅在县里,被事情耽误也属正常。 闻言,大崽绽开笑颜,“爷真好。” “这有啥。”顾父抱起四崽,喊上孙子回家。 大崽二崽又回头看一眼,仍没看见熟悉的身影,小哥俩怏怏离开。 电影院里,影片还没播放,林昭先打了个喷嚏。 顾承淮拧眉,伸手探她额头,声音压低,带着担忧,“怎么突然打喷嚏,感冒了?” “大热的天怎么会感冒。”林昭揉揉鼻子,“肯定是大崽几个想我。” “看完电影就回。”顾承淮轻声道。 “咳!咳!!”几个巡查的人重重一咳,提醒所有人注意点影响,随后离开。 林昭拧眉。 “县里越来越……”她欲言又止。 嘭的一声,灯光骤暗。 影院漆黑,又是几道有规律的嘈杂声响后,台前亮起光。 黑暗中,顾承淮拉住林昭的手,放在膝盖上,捏捏她的指尖,回应她方才的困惑。 越来越乱。 他知道昭昭想说什么。 脑海闪过在海城看到的,混乱无序,风声鹤唳,顾承淮眉宇笼上一层凝重。 分明山雨欲来。 而且。 似乎一切才刚刚开始。 电影开始播放,声音传出,他抛下纷乱的情绪,将全部思绪投向正前方的银幕。 一抬头,某某电影制片厂的大字飘过。 之后,出现“女飞行员”四个大字。 林昭顿时来了精神,身子侧过去,侧向顾承淮,同时挥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怎么了?”刻意压低的,伴着温热气息的声音响起。 林昭挠挠耳朵,一抬头,红唇贴上一抹冷玉般的凉。 她亲到了顾承淮的耳朵。 下意识撤离。 看不清彼此的环境下,林昭不知道他是什么反应。 半晌。 顾承淮重新靠过来,黑暗中惊涛骇浪的眸难得放肆热烈地看着她的嘴,抿了抿唇,声音低哑,“……昭昭?” “咳!”林昭清清嗓子,怕再出幺蛾子,掩嘴靠近他,小声道:“我想说,这部电影大崽一定喜欢,改天带他俩来看。” 飞行员欸。 大崽的梦想。 顾承淮盯着她挡嘴的手,深幽黑眸闪过可惜。 “……好。”他应道。 怎么应的很勉强啊,这家伙知道她说了什么吗? 林昭满脸疑惑,正想追问,影片正式开始,只能先看电影。 100多分钟的电影播映完,观众在位置上坐了好几秒,这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真好看啊。” “女同志也可以当飞行员,林雪征和杨巧妹她们可真厉害,她们真有意志!” “我想再看一遍。” “我也想,我可太喜欢项菲了,她又自信又好胜,穿的裙子也好看,我打算寻人做一条。” …… 昏暗灯光下,乌泱泱的观众小声讨论着剧情,各有各的兴奋,他们慢慢涌出电影院,嘈杂声远去。 林昭和顾承淮不急,夫妻俩缀在最后。 走出影院,此时太阳已然没那么刺眼,挂在西边天垂,染红半边天。 蓝天,白云,橙红的夕阳。 还有。 爱的人。 林昭眼里布满碎光,“回家。” 顾承淮颔首,眸光湛然。 回家。 两人先回供销社骑自行车,而后又去县政府大楼找杨钧之取行李,和他约定改天一起吃饭,踏上回家的路。 顾承淮的行李不算少,大大的两包,他没让林昭拿,而是挂在车头。 “上车。”他侧身,含笑对林昭说。 林昭跳上后座,伸手扣住他的腰,”好了。” 感受着媳妇儿细软的手,顾承淮眼里闪过浓浓笑意,长腿一蹬,车子滑出去。 没人的时候,林昭双臂搂住男人精瘦的腰身,将脸靠在他的背,嘴角上扬。 谁也没说话,享受着这一刻的安静。 四个崽吃完饭,发现娘还没回来,又来村口等,边等边瞧太阳的位置。 他们爷说,太阳再下去一点,娘还没回来的话,带他们去县里。 “娘!”二崽远远看见自家的自行车,扬声喊道。 狂奔而去。 仿佛一阵风擦脸飞过。 大黄和琥珀汪汪几声,跟在他身后。 大崽急的跺脚,见弟弟妹妹慢慢悠悠的样子,恨不得扛着他们跑。 这时,二崽凄厉愤怒的声音划破空气,“哥!哥!!”急的连叫两声哥,几乎破了音。 “自行车!咱家的人自行车被人抢啦!!” 他声音嘹亮,扯着嗓子喊更大声。 顾承淮听见这一声,猛捏刹车,脚踏板空转,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对外向来古井无波的俊脸出现一道裂缝。 “…” 还没说话,却见二崽随手捡一根比自己高的长木棍,在手上掂了掂,觉得不够,又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像个小炮仗冲来。 双腿张到最大,胳膊挥舞着,抡抡石头,转转棍子,气势十足。 冲车上的男人挥动“武器”。 “我娘呢!说,你把我娘藏哪儿了!?” 车头两个大行李,林昭又过于纤细,被挡的严严实实,连个脚也看不见。 听到二崽的话,她心口滚烫,又觉得哭笑不得。 照片白看了啊。 她扣着顾承淮的劲腰,跳下车,出现在二崽视线中,朝他招手,“二崽,娘在这里。” 二崽愣了下,蹬蹬蹬跑过去,拉着娘离臭男人远点,小身板挡在林昭身前,用棍子指着顾承淮,气势汹汹道:“你,把我家的自行车放下!” 顾承淮:“……” 他眼里流露出无奈。 看向边上捂嘴偷乐的媳妇儿,用眼神询问,这是常看他照片的结果? 二崽皱眉,用棍子邦邦邦敲地,敲的阵阵响。 “看哪儿呢!看哪儿呢!!不准你看我娘!”他凶巴巴地说,“信不信我让大黄咬你!!” 话音落。 大黄配合地汪一声。 “汪——!” 顾承淮逗儿子,“我就看。” “我不仅看,我还摸。”他当着儿子的面儿,抬步上前,拉起林昭的手,甚至……放肆的亲了一下她的指尖。 挑衅的、居高临下地看着二崽。 他媳妇儿,他就看。 林昭乌黑的眸瞪大,脸颊咻的染上绯色,灿若桃李。 “孩子在呢!”她气的打人,小拳头砸到身上,不是一般的疼。 顾承淮瞬间老实。 二崽气的磨牙,挥舞木棍要和他拼命。 啊啊啊啊气死他了! 扬起棍子,要大义灭亲。 “呔,我和你拼了!” 一个照面,顾承淮扣住那棍子,有技巧的用力,棍子脱离二崽的手,转而出现在他手里,被他随手丢向路两旁到脚踝的草丛。 没什么情绪地说: “顾二崽,你太弱了。” 心里有了打算,寻思在家的这段时间,带两个崽好好锻炼锻炼,不然怎么保护他们娘? 不过。 很勇敢。 值得表扬。 顾承淮眼底闪过满意。 二崽瞧一眼自己被收缴的武器,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恍恍惚惚,怀疑人生。 他的棍儿,咋被顺走的呀? 大崽牵着弟弟妹妹过来,仰头看高高大大的男人,很快收回视线,面上故作淡定,瞧见林昭脸上的笑,手指轻蜷,喊道:“爹。” “嗯。”顾承淮低下头看着大儿子。 和他印象中的样子一样,懂事又安静,很乖很乖。 这次见面,四个崽变化都很大,身上长了肉,穿的不再是破破烂烂,连鞋都是供销社买的,比他在军区家属院见到的小孩还洋气。 “高了,也胖了,是大孩子了。”他说。 闻言,大崽心里开出一簇簇小花,下意识挺胸抬头,身后的隐形尾巴翘起来,甩开甩去,充满愉悦和欢喜。 “爹也和娘说的一模一样。” 顾承淮含笑的黑眸掠过林昭的脸,眼角眉梢流露出一抹不明显的好奇。 “哦?” “你娘怎么说我的?” 二崽见没人理自己,急了,赶忙跳出来,语速极快地说:“我知道我知道。” 对上亲爹看过来的、充满深意的眼神,小朋友黑亮的眸闪烁几下。 心里哼哼。 他第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爹。 只是……想到亲爹才回来就霸占了娘,让娘晚回来两个小时之多,他打算给爹一个教训,让他知道知道,大人也不能想干嘛就干嘛! 虽然这个教训没超过两分钟,还失败了,但是……虽败犹荣,哼哼。 “你说。”顾承淮给二儿子个台阶下。 “娘说爹很高,也很俊,是全公社最俊最高的青年,而且还是个厉害的军官。”二崽见到爹的样子,觉得他爹和大队别的小朋友的爹都不一样,看上去一拳能打哭一个小朋友,很厉害的样子。 小朋友单方面和他爹和解。 他不客气地提要求,“爹,我能看看你的军帽吗?” “二崽,别闹你爹,过段时间我给你俩做。”林昭解围道。 她不能让孩子觉得什么都能碰,尤其是他们爹的东西。 临时过过瘾和自己拥有,哪个更划算,二崽还是知道的。 “好!”他放弃看他爹的军帽,声音清脆地应道。 林昭捏二崽的脸上的肉,没好气地说:“早认出你爹了?还在那儿装,装的我都信了,演技挺好的啊,应该把你送去拍电影。” “可以吗?”二崽顺杆儿爬,眼睛亮极,“有钱钱吗?!” “……”林昭指尖轻揉眉心,无奈道:“你以后不是要买辆车,从城里买稀罕东西,送到各个大队卖吗?” “怎么,理想又变了?!” 二崽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 他快速解释,“没变。买车是以后的事,拍电影……我现在就可以!” 话说完,超级期待的看着林昭。 眉眼飞扬。 “娘,你什么时候送我去拍电影呀?”想象着在电影里看到自己,二崽都想好要怎么向铁锤几个显摆啦。 林昭逗孩子反倒被将一军,顿时说不出话来。 顾承淮低头看人小志气不小的二崽,不紧不慢地说:“你要是想去,我找人带你走。” 二崽嘴角还没彻底扬起,便听他爹淡淡补充:“听说演戏一开工得半年一年,要离开家的,你想好……” 他微微一顿,给崽崽反悔的机会。 果然。 二崽听见要离开家,当场反悔,“我不要!我不要离开我娘!!” 觉得他爹其心可诛,小朋友神情警惕,在记仇的小本本上记下一二三四五六条。 顾承淮不在意。 老父亲的心都在小闺女身上。 他看见了大崽身后扎着辫辫的四崽。 小团子穿着短袖短裤,脚上是奶奶做的小布鞋,白白嫩嫩的,正仰着小脑袋望着他,一副被高到的震惊模样,乌黑的杏眼瞪的溜圆,和昭昭很像。 小小一只站在那里,便让老父亲心里生出无限柔情。 顾承淮半蹲下身,敛去浑身锋芒,朝四崽张开手臂,眉眼舒展,声线温和。 “四崽过来,爹抱抱。” 林昭抿嘴憋笑。 她保证,除喊她的名字,这绝对是顾承淮第一次说叠词,还是抱抱这样腻歪的词。 活久见啊! 二崽更是表情怪异,张口控诉,“爹,我先跑来的,你见的第一个崽是我,你咋不说抱我!” 顾承淮给他一个极其荒谬的眼神。 谁刚见面就要对他喊打喊杀的,还抱?不揍一顿都算他脾气好! “?” 二崽看懂什么,想也不想就跟娘告状,“娘,爹明晃晃的偏心!” 第70章 “我不是你爹” 林昭浅笑,反问道:“那怎么办呢?” 二崽眼睛一转,牵着他哥和三崽的手,仰头看着她,认真的和娘打商量:“爹偏心妹妹,娘偏心我们。” 很公平……?! 林昭觉得小朋友脑子转的真快,笑容更深,替哥仨擦擦额头的细汗,“你爹对你们一样好啊。只是因为妹妹是姑娘,所以说话语气稍微温柔一点,他也是喜欢你们的。” 她无比笃定。 因为四个崽都是她生的,顾承淮会不偏不倚的喜欢啊。 “是吗?”二崽半信半疑,问出个大胆的问题,“娘,爹会把我扛在他脖子上吗?”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是顾承淮能听到的音量。 “这得问你爹,看你爹愿意不。”林昭又把皮球踢回去。 二崽撇撇嘴,看向他爹,却见他爹抱起妹妹,矮墩墩的四崽瞬间高出他好几截,可给小朋友羡慕坏了! 他大跨步走过去,拉拉顾承淮的军装角,礼貌问询:“爹,你能把我扛你脖子上吗?” 大崽想到元宝他爹会扛着元宝满村走,干净清澈的眸子流露出羡慕,在他娘鼓励的眼神中,主动又大胆地说:“爹,我也想,元宝和铁牛的爹都会扛他们。” 谁说小朋友没心眼,看看,这不,给他爹下套呢。 “真棒。”林昭声音柔缓,“今天的大崽是勇敢的大崽,娘为你骄傲。” “就该这样,有话就说,有需求就提,我们是一家人,全世界最最亲近的人,在爹娘面前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大崽认真点头,“嗯!” 顾承淮看向林昭。 待看见媳妇儿冲自己使眼色,冷峭的眸闪过笑意,余光扫到两个崽期待的小眼神,颔首:“扛,你们说怎么扛就怎么扛!” 二崽一下子蹦起来,喜的小脸红扑扑。 忽然觉得,爹回来也挺好哎! 安静的三崽眼睛弯成月牙,笑容秀气。 …… 身量笔挺、长相出挑的年轻军官抱着可可爱爱的小奶团子,同样的高颜值,大的如一柄长枪,小的软软甜甜。 铁汉柔情。 好看的堪称世界名画。 林昭见崽他爹身体僵硬的抱着小闺女,整个人像深渊底的寒冰,霎时间融化成水,每一寸锋芒棱角都柔软下来。 忍不住催促。 “回不回啊?” 虽然这会不热,他们还在树荫下,但是杵在这里很傻啊。 女儿重要,媳妇儿更重要。 “回。”顾承淮愉悦的嗓音响起。 二崽努努嘴。 他发现了,全家人,爹最双标。 对娘和妹妹都很温和,对哥也还行,对他……古里古怪,之前还瞪他嘤嘤嘤。 哼!哼哼!! 小朋友在心里冷哼,记仇本上又狠狠记一笔。 林昭接过四崽,小团子软乎乎的胳膊环住娘的脖子,漂亮的眼睛却是落在顾承淮身上。 眼里流露出好奇。 顾承淮被女儿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得心软成水,清冽的嗓音放轻放软,“等到家……爹举高高。” 又是叠词。 “……”逐渐离谱啊顾同志。 瞥见媳妇儿微妙的目光,顾营长修长好看的手握成拳,抵在唇边,低低一咳,淡定道:“回……” 话未说完。 远远两道身影迅速跑来。 是顾父顾母。 身后跟着顾家的小崽子们。 顾父刻意压下激动的声音响起,“老三。” 紧接着。 顾母疾步奔来,没好全的伤有一处裂开,微微刺疼,但是不影响啥,看见儿子……老母亲哪儿哪儿都舒坦。 她上下仔细端详着儿子,确定三儿四肢完好,长舒一口气,眼角笑纹里漾着细碎的光。 “老三你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捎个信儿?饿不饿?娘给你擀面条,吃饺子也行!” 顾承淮喉结微动,目光依次扫过双亲霜白的鬓角,双腿并拢,指尖正对帽檐红星,向二老敬礼。 “爹,娘,我回来了。” 顾父如之前十来次一样,条件反射地抬手回礼,布满老茧的指节蹭过鬓角。 苍老的眼中盛满骄傲。 ——这是他为国家养育出的栋梁啊。 看儿子行李多,顾父上前拿走一个,“走,回家。” 顾承淮没阻止,他知道,他爹不服老,能帮着干点事,他比什么都高兴。 林昭捕捉到顾母走来的姿势稍显怪异,想起她的伤没彻底好全,眉心微微一笼,直接问:“娘,你伤口裂开了?” 顾母下意识看顾承淮,眼里闪过心虚,猛向老三媳妇儿使眼色。 她这个当娘的也怕老三的冷眼。 “崽他爹!”林昭没忽略问题,怕顾母伤口裂的更厉害,喊住正和顾父说话的顾承淮。 年轻军官扭头,帽檐半遮他锋锐的眉眼,衬的他越发冷峻如寒月,清风朗月,气宇轩昂。 “怎么了?”他柔了眼,极具耐心。 “你先带娘回去。”林昭说。 夫妻俩的默契,让顾承淮意识到什么。 他眼睛里的笑意倏然散去,推车到顾母面前,没说话,那么轻飘飘地看着她。 顾母没敢吱声,乖乖坐上后座。 哎呦喂,老三的气势越来越吓人了!! 进村后,碰上不少村里人。 瞧见大队最最出息的小伙子,都热情的打着招呼。 “承淮回来了!” “这次回来待多久?难得回来一趟,多待几天。” “顾婶子坐上自行车了啊,还是最喜欢的儿子带着,心里乐坏了,瞧您那嘴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 “亲爹回来,这下顾家的四个崽该更嚣张了哈哈哈。” …… 顾承淮把车速控制的不快也不慢,态度谦和的跟乡亲们打招呼。 喧哗场面,好像什么人衣锦还乡,全村都来凑热闹。 大崽二崽笑容灿烂,一模一样的眸子弯成同款月牙状。 见到小伙伴后,二崽大力招手,朝元宝显摆:“元宝,这我爹!” 又冲铁牛说:“铁牛,我爹回来啦。” 眼风一扫,瞥见大半个月没说过半句话的长剩,表情神气又嘚瑟,“长剩哥,我爹高!我爹一根手指头能把你揍哭!” 发现长剩缩缩脖子,笑的哈哈哈。 顾承淮:“……” “?” 风评被害。 二崽把亲爹当显摆工具,没完没了。 他叉着腰,大声威胁:“你说话掂量掂量,要是再敢传我娘是懒婆娘的坏话,我就带我爹去你家,我爹揍你爹,我揍……” “你”字还没出口,见长剩比自己高大半个头,机灵地说:“我和梆梆他们打你。” 他挥动拳头,出言威胁。 长剩爹也在看热闹,听到二崽的话,欲哭无泪。 不是,他做错了什么?! 长剩更是委屈,“我都好久不说了啊,你咋还记得。” 他之前说,那是因为双胞胎他们娘本来就是懒婆娘啊。 自从林婶婶都去县里上班,他早没说了啊。 “我记仇呀!”二崽歪头,理直气壮地说。 长剩因为他娘被大队的孩子排挤,都说他娘是偷儿,孩子王早没了之前的影响力。 他早想和顾家的孩子破冰。 于是主动道:“你怎么样才能不记仇啊?二崽,我都改了,不信你问我爹!” 长剩扯他爹的衣摆,“爹你快告诉二崽,说我好久没说他们娘了!!” “是是是。”长剩爹抽回衣摆,小心抻抻好,连连应声,看着双胞胎,憨笑着,“大崽二崽,叔教训了长剩,他不敢再碎嘴。” 大崽人小气量大,望向长剩,认真道:“如果长剩哥以后都不说我娘的坏话,我们可以和你做朋友。” 二崽听他哥的话,哥说做朋友,那就做朋友。 心里同意,嘴上仍是威胁,“你敢再说,我还揍你。” 长剩赶紧摇头,“不说了,再也不说了,谁再说你娘,我帮你揍他!” 二崽眼珠子滴溜转,觉得有赚头,迈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到长剩面前,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大半个脑袋的少年,伸出右胳膊,竖起尾指,示意他拉勾。 “拉勾,谁反悔谁是小狗。” 长剩高高兴兴地把手放上去。 二崽收回手指头,对上林昭的目光,扬唇一笑,笑容灿烂的像个小太阳。 他走向他娘,得意洋洋,“娘我聪明不?” “嗯?”林昭没明白。 二崽笑容收敛,那么轻轻一叹。 动动嘴正想说什么,被大崽抢了先,“二崽的意思是他收了个大小弟,问娘他厉害不。” “大小弟?”林昭语气疑惑,真不懂现在的小朋友,“什么意思?” “哎呀,就是大朋友小弟的意思啊。”二崽挺胸抬头。 这话才落,林昭无意瞥见顾承淮落在儿子身上的,岑凉的目光。 e。 二崽可能……要被罚站军姿了! “你在外面收小弟当小老大啊?”林昭悄悄给他使眼色,示意儿子说话注意点。 小家伙没看出来,还纠正道:“老大就是老大,不是小老大。” “娘,我不是两岁的小朋友,我是五岁半的大朋友了!” 坦途不走,偏过独木桥是? 祝福你。 林昭心情复杂地摸摸儿子的脑袋,“你开心就好。” 她不管了。 让顾营长管去。 “我开心呀。”二崽将脚下的石头踢飞,小背影充满快活,像刚出铁笼的小鸟。 …… 和村里人说说笑笑,顾承淮在顾家人的簇拥下,来到老宅门口。 顾母被黄秀兰和赵六娘搀扶进家,顾远山和顾玉成帮忙推车、拿行李。 一群小辈看着威风凛凛的顾承淮,左一句三叔、又一句三叔。 正热闹着。 不知从哪里跑出个四岁多点的小丫头,猛地抱住顾承淮的腿,脆生生的喊爹爹。 “爹!” 是陆宝珍。 “爹,我要抱抱!” 窜出来的小孩浑身脏兮兮,头上的揪揪歪歪扭扭,连鞋都没穿,黑乎乎的脚上有几道红痕。 忽然来了个陌生的小女孩喊自己爹,还是当着自己媳妇儿的面儿,顾承淮头皮发麻,一把拉开她,后退几步,下意识看向媳妇儿,忙解释:“昭昭,我不认识。” 林昭很满意他的态度,说道:“这是陆家的孩子。” 陆一舟家的? 顾承淮懂了。 小丫头看见他身上的军装,错将他认成自己的爹了。 “我不是你爹。”顾承淮神色淡漠,嗓音是如霜似雪的清冷。 莫名其妙的,明明是第一次见,他对这没双胞胎大的小丫头全无好感。 厌恶的情绪急速蔓延,让他觉得奇怪。 不该啊。 陆宝珍不知道自己被讨厌,表情愣愣的。 二崽心里狠狠记他爹的仇,却也不愿意爹被可恶的陆宝珍抢,冲上去挡住他爹,脸上没笑,看着凶巴巴的。 “陆宝珍你干嘛!这是我爹,你爹被你后娘气的回部队了!” “你想你爹去部队啊,缠我爹干嘛。” 说到这里,用食指抹抹脸颊,大声道:“连自己的爹都能认错,羞羞羞,陆宝珍你连我家三崽四崽都不如。” 顾承淮生平第一次被儿子护,心情略复杂。 陆宝珍远远看见个穿军装的高大男人,觉得是爹,高兴地跑来。 居然不是她爹,是双胞胎的爹。 大喜到大悲是什么感觉,不到五岁的她知道了。 陆宝珍仰头,爆哭。 大声喊爹。 “爹!” “宝珍要爹呜呜呜!!” 看到四崽的红头绳,哭的更大声。 “我的,红头绳是我的,新裙子也是我的,都是我的——”她声音尖锐的喊,赖在地上,死命蹬腿,和她奶一模一样。 林昭皱眉。 轻挽顾承淮的胳膊,出声喊双胞胎,“大崽二崽,带弟弟妹妹回家。” 话落。 率先进屋。 大崽二崽没多看嗷嗷哭的陆宝珍,牵着弟弟妹妹进家门。 正要跨进门槛,听见邻居嘟囔:“宝珍怎么了?” 大崽停下,说:“她想她爹了。” “哦哦。”邻居了然,冲藏在角落的苏玉贤喊:“一舟家的你咋回事,不看孩子哭成这样,好歹哄哄啊。” 心中腹诽:后娘没一个好的,没进门时觍着脸上门干活,进门后像变了个人,连孩子也不管,还整天和婆婆打架。 谁家儿媳妇这样,陆一舟也是倒霉。 妇人摇摇头,转身回屋,没管数落孩子的苏玉贤。 “赶紧起来!丢不丢人啊,见人就喊爹,你那么缺爹吗,还赖地上,看你衣服都脏成啥样了,起来——” 那日,陆母带着陆宝珍从县里回来,浪费一天时间,连根火柴都没弄下。 陆母以为时运不济,第二天再去,谁知道还是没收获。 没收获也就算了,还摔了一跤,把盆骨摔裂,看病花好几块,活也不能干,仿佛霉神附体。 陆小妹又是个懒的,家里的活都落在苏玉贤头上。 苏玉贤千方百计嫁进陆家,是想过林昭那样的好日子,不是来受罪的,能偷懒就偷懒,什么事都含糊地做。 所以,陆宝珍这个全大队最干净、最舒坦的小丫头,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 大门关上。 顾承淮看向身侧的林昭,明知故问:“你讨厌陆家的小丫头?” “对!”林昭没否认。 “我不喜欢她,你以后路上看见她,也要和今天一样,离她远远的。”她霸道地说。 顾承淮没问原因,直接应下,“听你的。” 第71章 “哄我一下会死啊”(月票活动加更5??) 后面。 二崽捂住嘴,但没憋住笑声。 “嘿嘿嘿……” 两口子转身看他。 “你笑什么?”顾承淮居高临下看着儿子。 二崽使劲仰头,和他爹对视,笑容灿烂,“爹也听娘的,娘是咱家的老大。” 对于二崽说的,顾承淮不置可否。 “所以你们要听你们娘的话。” 真的不放过任何一个,教育儿子听他们娘的话的机会。 “当然啦,我和哥都可听娘的话了。”二崽大声说。 不忘踩四崽一脚,“妹妹不听话。” 四崽茫然看着二哥,嗯哼,她咋?! 小人精不是受气的,哒哒哒跑过去,用力推二哥哥,没推动,恼的小脸红通通。 鼓着腮帮子,生闷气。 片刻后。 她抬起肉胳膊,摸头上的揪揪,自己哄自己。 看到这一幕,老父亲的心化了。 像昭昭的女儿,怎么这么可爱! 表面沉稳淡定的铁血军官,此时心里荡漾的冒出一个又一个夸女儿的话。 小甜豆 生气也可爱 不愧是昭昭生的女儿 这是我的掌上明珠 一定得保护好她 …… “你在想什么?”林昭猜测崽他爹在脑补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戳了戳他的手臂。 手被反握住。 “闺女真可爱,像你。”男人侧身,低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林昭抽回手,“别随心所欲释放魅力,行吗!” 顾承淮眉宇间皆是笑意,语气不自觉放柔,“所以吸引到你了吗?” 他长相过于出众,气质也正直端肃,这副勾搭人的模样,只有他媳妇儿看的见。 新鲜。 林昭此时的表情复杂得难以言喻,“顾同志,我发现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她笑容殷殷,抬手扯男人的俊脸,想看看他脸皮变的有多厚。 顾承淮微微低身,方便媳妇儿动手。 “怎么不认识了!”他嘴唇紧抿,面容冷肃,认真又霸道地说:“我是你男人,我们是这世上最亲近、亲密的人,你不认识谁都不能不认识我。” 林昭笑而不语。 顾承淮对她的反应非常不满意,捏住她的下巴,轻轻勾起,深邃的黑眸几乎要看进她心底。 “笑是什么意思?”他问。 林昭仍是笑。 还笑! 什么意思? 心里有别的打算,不想和他做最亲近、亲密的人了? 顾承淮脸色微变。 “昭昭!” 林昭眨了下眼,神色无辜,就是不说话。 她就是坏,就是想看顾承淮因为她急。 男人神色变幻莫测,忽的取下军帽,深吸一口气,看向别处,抬手猛地将五指插入额前刺刺的短发中,由前到后那么顺下去。 动作随意,却自带一股俊逸风流。 林昭眼底的欣赏都要溢出来了。 崽他爹越来越迷人了啊。 顾承淮敏锐捕捉到,目光微顿,黑眸流露出无奈,“好玩吗?” “哄我一句会死吗?”气的暗暗磨牙。 刚谈对象那会,句句不离甜言蜜语,结婚后对他爱答不理,信也不写,现在还这样,不怪他觉得……轻易让人得逞不会被珍惜。 林昭展颜,勾住他的手,轻轻一晃,“承淮,你回来真好啊。这个惊喜,我特别特别喜欢。” 倏地。 顾承淮眉眼间的冷硬消退,漆黑的眼眸漾开笑意。 正欲说什么,二崽走到他面前,拉下脸,打断小两口的悄悄话。 二崽抱着胸,不高兴地说:“爹,你能不能别一回来就黏着我娘。” “你害我娘晚回来两个小时,害我娘现在都没吃饭,你还拉着我娘说话,你真的是……” 没找到形容词,他卡壳了。 不等亲爹有反应,继续控诉,“爹,你又不是没娘,你去找你娘啊。” “我都一天没和我娘说话了,你能不能先去干点正事啊?”说到最后一句,他还挺有礼貌的给他爹提建议。 一句接一句,小嘴叭叭个不停。 顾承淮嘴角一抽。 好好个活泼机灵的孩子,怎么偏偏长了张嘴。 林昭没忍住:“噗——!” 她一笑,此起彼伏的笑声传出。 “噗嗤!” “哈哈哈哈,二崽,二崽真是个活宝!”顾玉成哈哈大笑,笑的肚子疼。 沉默寡言的顾父也满脸笑。 二崽后知后觉感到不好意思,耳根悄悄发烫,有点结巴,“笑,笑什么呀?” “就是的呀,我娘还没吃饭,是娘?”他看着林昭,认真地问。 “对,都怪你爹。”林昭含笑道。 害羞的小鬼瞬间得意起来,摆出一副“看我就知道”的表情。 “……” 顾母伤口裂开,心里发虚,回屋抹药。 叮嘱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给老三两口子做饭。 烟囱冒出烟,徐徐升空。此时太阳已然彻底落下,天还是亮的,大黄琥珀卧在狗窝里。 静谧而温暖。 …… 吃过饭,顾承淮打开其中一个行李,取出一包大白兔奶糖,一罐麦乳精,一瓶药酒,一个手电筒,交给顾母。 “娘,糖分给孩子们。麦乳精给你和我爹补身体,这药酒是舒缓肌肉的,平常也能擦,手电筒给爹,照明用。” 看三叔给他们带了糖,还是珍贵的大白兔奶糖,顾家的孩子们快乐疯了。 那么大包的大白兔奶糖,他们每个人可以分给几颗呢。 梆梆和顾澜正儿八经道谢,“谢谢三叔。” “三叔真好~”铁锤从来都是这么一句,憨憨的,但是真诚,看着就是个老实孩子。 来妹瞧着三叔身上的军装,满脸羡慕,心里冒出当兵的想法,“三叔,我以后也想当兵!你看我行吗?” 顾承淮微怔,没打击亲侄子,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出言鼓励:“行,好好吃饭,好好学习文化知识,等你到年龄再看,可以试试。” 来妹瘦巴巴的身体站的笔直,肃着脸,狠狠点头,“嗯。” 赵六娘一喜,拍打儿子的肩膀,给他打鸡血,“来妹,你可得努力,当兵有出息,瞧瞧你三叔就知道了。” “等你穿上他这身衣服,想吃多少肉吃多少肉,想吃多少糖吃多少糖。” “……”不至于。 部队也缺肉。 顾承淮心里反驳,面上很平静,不干扰二嫂教育儿子。 赵六娘凑到来妹耳边,小声道:“来妹啊,你哥是个皮的,咱二房还得靠你,你出息,咱二房出息,你光荣,咱二房光荣。娘这辈子可靠你了!” 来妹摇头带挥手,“别别别别,我担不起。” “你还是靠我哥!这担子我可担不起!” 梆梆站在身后,语气幽幽,“娘,你昨晚不是才说,咱二房得靠我,你这辈子得靠我,才一晚上就忘了!” 他忍不住阴阳怪气,“你是记性不好,还是记性不好啊!?” 赵六娘没瞧见梆梆离这么近,谁能料到会当场翻车。 她讪讪一笑。 短暂的尴尬后,复又理直气壮起来。 “你俩都是我儿子,我靠你们怎么了!” 梆梆撇撇嘴。 来妹:“……” 难得他娘有求于自己,来妹眼睛忽的一亮,瞬间端起来。 “娘,你要是想靠我也不是不行,你和爹得同意我改名。” “顾霸王?”赵六娘看不出什么表情。 “嗯嗯嗯。”来妹挪动小木凳,往他娘旁边凑,表情期待。 “霸你个头!”赵六娘屈指弹他的脑瓜,疼的来妹跳起来。 “你改个锤子名字,你爷正帮你起呢,去去去去,一边儿去,个倒霉孩子。” 铁锤以为二婶婶喊了自己,好奇地看过来。 “嗯?” 赵六娘变脸变的很快,眨眼间从疾言厉色到轻声细语,“没事,没喊你,你玩,你接着玩。” “噢。”铁锤应声,继续陪龙凤胎玩布球。 大崽二崽也在。 “铁锤,你以后想干啥?”问话的是二崽。 听到弟弟的问题,大崽看向铁锤。 铁锤挠挠头,憨笑道:“我没想。我爹说以后的事等长大再想,让我长得壮壮的就成。” 他脑子不算灵活,最听好兄弟大崽二崽的话,就说:“大崽二崽,你们以后想干什么呀?” 大崽肃着小脸,说道:“我要开飞机!” 铁锤张大嘴巴,不明觉厉。 “我要挣大钱!”二崽大声说,“我要买大车,开大车的。” 铁锤惊呼:“哇!!” “铁锤你要是不知道以后干嘛,跟我干呗。”二崽看着铁锤,认真邀请他入伙。 铁锤脑袋不算灵活,但是听劝,尤其听大崽二崽的。 他点着小脑瓜,“好啊。” “那我们就说定啦!”二崽语调轻扬,好像他的赚钱事业马上要开始,明天就盈利一样。 铁锤伸手,做出个要拉勾的姿势。 两个稚嫩的手勾到一起。 小朋友清脆的声音响起,“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铁锤道:“二崽你再问一遍。” 二崽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板着小脸,一本正经问道:“铁锤,你以后想干什么?” 小铁锤坐直身体,说的用力又大声,“和二崽一起开大车,挣大钱。” “对!”二崽满脸兴奋。 顾承淮眉心蹙了蹙,开口:“二崽,这话别往外说。” “啥话?”二崽回头看他。 “赚大钱这些。” “为啥?”二崽嗖地站起来,小眉头拧着,身上很有他爹的影子。 林昭忆起原书剧情,知道接下来整个国家会陷入混乱,必须谨言慎行,否则轻则自己倒霉,重则连累全家。 “二崽,听你爹的。”她轻声道。 “可是为啥呀?”二崽满肚子疑惑。 大崽是他娘最忠实的拥趸,说道:“二崽,娘咋说你咋做。” “……好。”二崽答应下来,又对铁锤说:“铁锤,咱俩先委屈委屈,等以后能说,咱俩再往外说,唉。” “…” 铁锤都听二崽的,“好!” 二崽遗憾暂时不能和小伙伴显摆,想到什么,又冲林昭道:“娘,啥时候能说你给我说一声,我还得招兵买马呢。” “?”林昭每天都震惊于儿子的学习能力,“招兵买马又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嘿嘿嘿。”二崽笑嘻嘻的,“和宋知青,宋知青给我们讲故事。” 顾承淮眸光微顿,轻飘飘的语气,“宋知青?” “是呀,知青点的男知青。”二崽没多想。 男、知、青…… 男的! “大城市来的?”问的云淡风轻。 二崽不知道。 林昭没多想,回答:“听说是海城来的。” “真大城市啊。”顾承淮不咸不淡地说。 不知道长的怎么样。 他可没忘记,昭昭以前是想嫁到大城市的。 长嘴的二崽话不是一般的多,在地上写写画画练着字,嘴上叭叭道:“对啊,超级大的大城市。爹,超级就是比大还大好多的意思。” 顾承淮:“……”倒也不用这么贴心。 他高中毕业,勉强也算文化人。 超级什么意思还是知道的。 二崽的话还在继续,不经意间戳了他爷奶的心。 “我小姑和女知青争宋知青,讨他的欢心,被公安抓走啦!!” 顾父顾母脸色不太好看,但不是针对孙子,而是对顾杏儿失望。 林昭出声提醒:“二崽,克制下你的语气,别幸灾乐祸的那么明显。” 二崽一身反骨,但听他娘和他哥的话,乖乖应声,“好的哦。” 可是他就是高兴呀。 坏小姑被抓走了欸! 大崽看见弟弟表情不及格,抬起右手,拇指和食指放到二崽嘴角两侧,用力拉直嘴角,努力让那翘嘴变平直。 “嘴巴绷住。”他教着弟弟。 二崽绷嘴。 “棒。”大崽郑重颔首。 顾父和顾母交换个欲言又止的眼神。 有心了,但多余了! 顾承淮看着自家这两个崽,双胞胎比同龄孩子聪慧很多,话说的明白不说,脑子也活。 辛苦昭昭了,把孩子教的这么好。 他侧头看向林昭,眉眼添上几分柔情,灼灼有辉光。 恋爱脑总会自我攻略。 “顾杏儿做了什么被抓了?”当三哥的客气问一句,语气平淡的像在说今晚的月亮真亮。 顾家人听出了,他话里的漠然疏离,竟也都不觉得奇怪。 老三理智、淡漠,眼里揉不进沙子,有这样的反应不奇怪。 大崽一字一句道:“我小姑打了女知青,那个知青姨姨报了公安,然后公安来了,我小姑被抓进去了!” 顾承淮波澜不惊。 杏儿那个跋扈的性子,有今天在他意料之中。 “这是好事。” “省的瞎胡闹,让爹娘替她收拾烂摊子。” “铁窗里头会有人教杏儿规矩,吃点教训也好,让她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经此一遭,也希望她能懂点事。 第72章 “不让碰啊” 顾父之前去县里看过顾杏儿。 她确实被吓到了,但是,仍然不认错,对他这个父亲又骂又怨,没点尊重。 对顾杏儿能变好,他没抱期待。 倒是顾母,她认为这么一吓,还要受教育,或许杏儿会被吓破胆,不会再那么为所欲为呢。 “希望杏儿得到教训,能懂事点。” 畏畏缩缩也比现在那副样子强啊。 林昭和两个妯娌对视一眼,都在心里摇头,觉得大抵不可能。 狗改不了吃屎。 老祖宗的教训你得听。 顾杏儿是十六岁,不是六岁,她性子早定了,能改才怪。 好在分家了啊。 林昭无比庆幸。 没觉醒前的她,还是做了正经事的,比如闹腾分家。 她眼睛浮现出笑痕,给自己点个赞,傲娇地瞥崽他爹一眼。 甩掉一只狗皮膏药嗳。 顾承淮挑眉笑。 “时候不早了,有话明天说,都洗洗睡。”顾父心疼自家老三路上辛苦,纵使有太多的话想说,也忍下,让家里人先睡。 “对对对,听你爹的。老三你先好好睡一晚,有话明天再说。”顾母也跟着道。 想到还不知道儿子这次回来待几天,就问:“老三啊,这次回来待几天?” 顾承淮看媳妇儿一眼,说道:“能待一个多月。” 昭昭过完生日再走。 林昭的生日在八月。 “一个多月啊。”顾母满脸笑,“好好好,想吃啥给娘说,娘给你做。” 说到做饭的事,倒是提醒了顾承淮。 “娘你哪里受伤了?”作为一名优秀的军人,他嗅觉还算灵敏,闻到了顾母身上的伤药味,连药名都能说出几味。 顾母对儿子的关心很受用,笑着说:“是受了点伤,好的七七八八了,放心,没啥事。” 确实好多了。 老三媳妇儿给的药,比赤脚医生的药好。 要不是乍听说儿子回来,跑的太快,最严重的已经结痂的伤不会裂开。 没办法,当娘的快两年没见儿子,太高兴。 顾承淮看顾母的脸色确实还不错,放下心,关心地说:“伤没好前好好养身体,家里的事有我们。” “嗳。”顾母应声,催家里人回屋睡觉,别浪费灯油,和老头子回屋。 大房二房的小子被他们爹娘催着洗脚。 梆梆带着弟弟妹妹洗,顾澜带鱼鱼和四崽。 这边,顾承淮把行李拿进屋,林昭跟在男人身后。 利眸扫视屋内摆设,发现和刚结婚那会一模一样,顾承淮放下东西,长臂一伸把林昭抱进怀里。 “媳妇儿。”他压低声音喊,低头亲林昭。 没敢放肆,只是克制隐忍的亲亲她的嘴角。 俊美年轻的军官常年训练,一身蛮力,单手能把纤细的媳妇儿举起来,他稍稍用力,林昭被抱的离开地面。 “……” 她恼得打人。 “能不能提前说一声,烦死你了。”林昭软声埋怨,伸手搂住顾承淮的脖子,柔软的红唇轻点他的下巴。 顾承淮心里暗爽。 清冷的眉眼泛开丝丝笑意,仿佛冰雪消融。 吃饭时男人放下外套,这会穿着军绿色衬衣,衣摆捅进长裤里,宽肩窄腰大长腿。 最心机的是,衬衣领口半开着,行动间隐约露出紧实的结实肌肉。 林昭特别吃他这一套。 她红唇上翘着,眼角眉梢都是愉悦,纤细白皙的手指摸向顾承淮的脖颈。 手指如带着电。 顾承淮轻松扣住她的手腕,低低笑出声。 “不让碰啊?”林昭嘴角含笑。 指尖被吻了下。 耳畔传来低沉沙哑的笑,“让啊,晚上再” 林昭挣开他的手,手指头轻点顾承淮的胸腔,眼里是洞悉一切的沉静。 她笑,“心机。” 顾承淮但笑不语…… 林昭胳膊用力,他的脖子被迫前倾,顾营长语气略显无奈,“昭昭,你力气再大点,我又该去找老中医针灸了。” 想起现在的老中医都是高危行业,找不找的到都难说,他轻轻叹气。 林昭略心虚,悄悄卸了力。 “老中医现在都……”她话语停顿住。 顾承淮神色温柔,“别怕啊,咱家成分正,外面再乱,影响不到我们。不管发生什么,有我呢,我能护住你们。” 上过战场的、杀伐果断的军官,不是谁都敢、都能惹的。 林昭当然信他。 只是啊。 她下意识揪住了顾承淮的衣领,不自觉用力,揪的他领口凌乱,隐约可见…… 林昭暂时没心思嘶哈嘶哈,目光盯视顾承淮,“我爹他……” 顾承淮还当媳妇儿要说什么令人心慌的事,原来是岳父大人的事呀。 他低头亲亲昭昭,勉强解馋,在媳妇儿捶他之前,说道:“放心,我都解决了,爹的chengfen不会有问题。” 林昭眉眼舒展,用手捧住了顾承淮的脸,眼睛熠熠生辉,语调轻扬,隐含着激动,“你怎么办到的啊?” 原书里,接下来划分农村阶级成分,她爹被划分为you派分子。 男人故意卖着关子,指了指俊脸,要奖励。 林昭很想打人,嘟嘴亲在崽他爹的唇上,重重一吸,啵儿的一声。 “快说!”她催促道。 顾承淮拉着林昭坐下,想到什么,眸色幽深,薄唇抿成锋利的直线。 “你知道,我从海城回来,那边的情况不算好。” “我是军人,对危险的嗅觉还算灵敏,我断定,接下来的动荡不会很快结束。” “回来后我去找杨钧之,一来放行李,二来是想知道县里有没有什么动静。” “从他口中听说,阶级成分划分文件前段时间分发下去,最多下个礼拜会收回。” “我请他帮忙留意爹的成分。” 顾、林两家,顾家五代贫农,祖辈穷的叮当响,现在也穷,不用怕。 林家不一样,林鹤翎那身气度和谈吐,看着与众不同。更别说知道他底细的大有人在,不得不防。 林昭扣住顾承淮的胳膊,“可是我听说,划分成分的事,和县政府没关系啊。” “杨家老爷子身居高位。” 林昭懂了。 她长舒一口气,抱着顾承淮的脖子,叭叭亲两口。 “崽他爹,你可太能干,太靠谱了!!” 顾承淮被哄的眉开眼笑。 “为媳妇儿解决一切后顾之忧,是应该的,不然要我干什么。” 又用一种随意中透出点认真的语气说:“碰到什么事要跟我说啊,我还是很有用的。” 他对昭昭许久不给自己写信这事,怨念比整个银河系都大。 林昭捂嘴笑,“你在怪我,嫌弃我信写的不勤。” “你是我领导,我哪敢。”顾承淮垂下眼,明明好大一只,两拳能打晕一个成年人,偏偏摆出委屈样,好像只失落的大金毛。 林昭拉他的手,脸凑过去看他,软声道:“我没想不写,我……”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结婚前和刚结婚都好好的,生下双胞胎像变了个人。 她都感到陌生。 不怪顾承淮这么委屈。 试想下,原本亲密无间的新婚妻子,忽然对自己冷下来,谁受的住啊?! “你就当我脑子坏了,等你回部队,我天天给你写信,行吗?”理亏的小媳妇儿耐心哄。 顾承淮皱眉,纠正她的说话,“不是你的问题。” “嗯?”林昭疑惑。 “怪四个崽。”媳妇儿刚冷下自己,顾承淮不明所以,问过好些人原因。 听说军区医院来了个从国外留学回来的,他专程去问,那人刚好懂一点,说生孩子对女人影响很大,不止身体,对精神也有影响。 “……也怪我。”顾承淮老实认错。 林昭没跟上他的脑回路,疑惑道:“怪你们干什么?” 顾承淮没刻意隐瞒,把自己了解到的告诉给媳妇儿,漆黑如墨的眼底满是心疼。 昭昭生的都是双胎,比别的产妇更难。 他真不是人啊。 林昭知道自己的情况,和崽他爹说的,根本不一样。 她没解释,笑道:“既然心里有愧,就要对我再好点。” 顾承淮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神情坚定,“会的,我这辈子都会对你好,只对你好。” 林昭额头抵着他的肩,眼睛里的笑意越来越深。 “昭昭,明天我带你回娘家?”顾承淮主动说。 “好啊。”林昭应道,说起回家,她又想起划成分那事。 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顾承淮,问道:“顾承淮,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那次我被你妹妹砸死……” 顾承淮听见这话,心如万蚁啃咬,浑身都散发出低气压。 林昭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话还在继续:“我爹又被打成you派,你还会护着我家人吗?” “肯定会啊。”顾承淮皱眉,不假思索的说,想不明白昭昭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但是……”他垂下眼,又说:“如果你……我大半条命也没了。” “昭昭,别做这种假设,你得好好的,必须好好的。”顾承淮捧起林昭的脸,黑眸注视着她,像在捧一株娇花。 伤害昭昭的,都必须下地狱。 他眼底戾气翻涌。 “我好好的啊,我们都会好好的。”林昭晃晃他的胳膊,笑容明艳。 这男人把她看的比什么都重,是她的福气。 竹帘被撩开,竟是三崽。 “三崽来啦,来,娘抱抱。”林昭朝小儿子招手。 三崽乌黑清澈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似是叹了叹气,这才迈着小短腿走向他娘。 他和妹妹一个年纪,四崽走起来晃晃悠悠,像个可爱的小企鹅,他不是,走路走的很稳,话不多,但说的比四崽顺溜。 “娘~~”小朋友奶声奶气地喊。 林昭抱起儿子,亲亲他的小脸蛋,“这是谁家的崽崽,怎么这么可爱!” 三崽眼睛弯起,笑的很内敛,没出声。 顾承淮看他的脚是湿的,缓过神,拿来擦脚布,半蹲下身,替儿子擦脚。 小团子的脚很小,还没他手大,白白嫩嫩,看的人心里发软。 三崽把脸埋进林昭的胸口,悄悄看给自己擦脚的亲爹。 “三崽怎么进屋啦,你哥哥和妹妹呢?”林昭摸摸小儿子的头发,他的发丝很软,这一点随她。 “拿……”三崽指了指顾承淮手里的擦脚布。 “拿擦脚布啊。”林昭软声道。 几个崽轮流做事,三崽进来取并不奇怪。 “嗯。”三崽应声,朝顾承淮伸手要擦脚布,同时不忘向他爹道谢,“谢谢爹。” 说话嗓音带着幼童特有的软和甜。 顾承淮看着和自己眉眼极度相似的小儿子,对三崽的爱一点也不少。 他弯下腰,朝三崽伸手,“来,爹抱你出去。” 三崽张开双臂。 父子俩长的像,离的近更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打眼一瞅就是亲的。 “崽他爹,我发现你抱孩子的样子,更俊了。”林昭抬手替他理理领口。 顾承淮眼眸温和。 忽然将儿子的头按到肩膀,低头亲媳妇儿一口,笑的又痞又帅,抱着三崽出屋。 林昭微愣,唇角翘起。 …… 顾承淮抱着儿子来到院子,四崽瞧见哥哥被抱,也张着手要抱抱。 “爹,要抱抱~!” 林昭笑道:“四崽说话变顺畅了啊,真棒。” 四崽小小一只坐在小木凳上,两只脚泡在木盆里,被娘夸的笑弯了眼,伸手摸摸自己的头。 “崽棒棒。”小奶音甜滋滋的。 顾承淮没放下三崽,让孩子挂在他身上,又挨个给三个崽擦脚,最后手臂一伸,同时抱起小闺女。 龙凤胎同时变高高,慢慢咧开嘴,露出同款笑容,一口一个:“爹真好~~” 大崽二崽长这么大,第一次让他们爹擦脚,恍恍惚惚的。 “爹给我擦脚?”二崽语气充满不可思议。 大伯和二伯都没给铁锤他们擦过,最多不耐烦的把擦脚布丢他们身上。 “爹也给我擦了!”大崽强调补充。 “我觉得……”二崽斟酌着用词,笑嘻嘻的,“爹还怪好的。” 林昭得意,“我就说你们爹很好,没说错?” “是呀,爹真好。”二崽对他爹的敌意少一大截,却还不忘点顾承淮:“要是爹别老缠着娘,那就更好了。” “……你娘是我的谁?”顾承淮冷脸问他。 “我娘?我娘是你媳妇儿啊。”二崽一脸你怎么连这也不知道的表情。 “你知道就好,你娘先是我媳妇儿,才是你们娘,懂?”顾承淮神情严肃。 他气质冷硬,脸上没笑时,那股冷意好似凄霜冷雨扑面而来。 双胞胎不敢吱声。 这时,四崽脑袋探过去,在顾承淮脸上印出湿漉漉的口水印。 第73章 “你永远特殊” 一瞬间。 双胞胎仿佛看见冰雪消融。 冷着脸的爹笑了嗳! 小哥俩敏锐地察觉到丝丝不同,对视一眼,灵动的眼睛闪过狡黠。 嘿嘿。 爹对四崽好温和的,那假如他们不小心闯祸,就可以找四崽求情,亲亲爹。 这样的话,他爹一定不会再冲他们发火。 顾承淮不知道双胞胎的盘算,被女儿亲一口后,他冷锐的黑眸瞬间散开笑意,“乖。” 四崽也咯咯咯笑起来。 眼看快八点。 林昭去洗澡。 她洗的慢,用了半个小时。 期间,还顺便唤出抽奖转盘。 任务栏有更新。 看一眼右上方的总积分数——1385。 其中,某个任务的字比别的大两圈不说,那行字像打着阴影,闪闪发光。 【热情欢迎钞级顶梁柱回家,让钞级主心骨感受到家的温暖,妻子的真诚关心,获得1000积分。 注意:1000是顶格积分奖励,望周知。】 “!!” 1000积分,是顶格任务奖励。 而顾承淮一露面,给她带来1000积分。 不愧是钞级顶梁柱。 林昭抓空抽奖。 很大胆,抽了1000积分的。 崽她爹在家,赚积分容易。 不慌。 指针停下,转盘发出亮光,仿佛玩游戏出金。 「铁骨蕺(ji),神奇草种子,见光则隐形,夜里出现,细长状,发出萤火之光,无味。 注意事项:弱,很弱,相当弱,需要用心呵护。 稀有程度:异常罕见。 用途:可治断骨,碎骨……一句话介绍,只要骨头有问题,都可治。」 对此,林昭的评价是,有点意思。 不过。 眨眼间被她关进小黑屋。 介绍那里,标黑标粗的注意事项那么大,弱,很弱,需要用心呵护。 她照顾四个崽都照顾不来,怎么管一棵草?! 要用得着再说。 林昭走出洗澡房,不紧不慢地回屋。 彼时,顾承淮正倚在床头看书,大崽练字,二崽坐在他哥旁边,涂涂画画,表面在写字,实则在涂鸦。 龙凤胎和他们爹都在床上,三崽安静乖巧地躺在他爹身侧,小脑袋贴着他爹的手臂。 而四崽呢?好像知道她爹对自己宽容,非常嚣张地在顾承淮身上爬来爬去,捏捏爹的脸,动动爹的高鼻梁,嘴里发出欢快的笑声。 这副场景要是被顾承淮的战友知道,一定会惊掉下巴。 顾承淮是谁啊,全军区最不苟言笑的军官,吓哭家属院一众小孩的人,没人敢爬他头上! 林昭撩开竹帘,轻盈的脚步声响起。 屋里一大四小登时看过来。 顾承淮双手支起四崽的胳肢窝,轻轻用力,小奶团被他举高高,放到旁边,随即下了床。 四崽是个乖宝宝,也不闹腾,顺势躺下,和小哥玩对手指。 这边,二崽见林昭进屋,猛地跳下凳子,怏怏道:“娘,你好慢啊。” 爹说等娘回来分礼物,他急的不行。 大崽也期待,但他耐的住性子。 听二崽催媳妇儿,顾承淮神色不悦,冷斥:“顾二崽,耐心点。” 二崽懵逼脸,叭叭叭控诉道:“爹你不讲理,刚才你让我写字,我就慢了那么一下,就那么一下下哦,你说我磨蹭,现在轮到娘啦,你又说耐心点。” “我真的太难了!” 林昭噗嗤笑出声。 顾承淮接过她手中半湿的毛巾,替媳妇儿擦拭着发梢,眼风往二崽那边一扫,“在咱家,女同志有特权。” 林昭正对着梳妆镜,慢条斯理地拧开面霜盖子。 闻言指尖一顿,偏过头望他。 暖黄灯光落在她眼底,漾开细碎的光。 “顾同志……”她故意拖长尾音,打趣道:“我怎么记得有人说,最讨厌搞特殊化?“ 顾承淮神色未变,“在我这里,你永远特殊。” 林昭笑的花枝招展。 两口子一说起话,把四个崽忘到脑后。 二崽撇了撇嘴,爬上床,陪弟弟妹妹玩,大崽默默练字。 等林昭头发干的差不多,顾承淮停下手,抬步走到门口,挂好毛巾,打开行李包。 瞧见他的动作,四个崽眼睛发亮,跐溜下床,趿拉着布鞋,蹬蹬蹬跑过来。 仰起小脑袋,脸上的期待如出一辙。 不愧从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 顾承淮率先取出一条连衣裙,送到林昭面前,温声道:“昭昭,这是我在海城的百货大楼给你买的裙子,你看看喜欢吗,我第一眼看见就觉得适合你。” “你穿肯定好看。” 林昭接过,捏着衣领抖开。 长裙的全貌,出现在一家人眼前。 这条裙子是红白格子的经典款式。 娃娃领设计,泡泡短袖,有种复古俏皮感,红色的腰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腰线,让裙子更显利落。 “崽他爹,你眼光真好,我很喜欢。”林昭在身上比划着,越看越喜欢。 她披散着海藻般的长发,头发又浓又密,散发着光泽,皮肤白皙,眼睛清亮有神,身前比着时髦的长裙,扬唇浅笑,像画报里的漂亮女郎。 “娘好看。”大崽笑着说,眼里满是赞赏。 被儿子抢走首夸的顾承淮:“……” 他真的! “很适合你。”顾承淮真诚夸赞。 当然,他觉得他媳妇儿披麻袋都漂亮。 “可惜没过水,不然我明天穿着上班。”林昭可惜地说。 顾承淮当即没说什么,继续翻找行李,又拿出一双米色小皮鞋,也是经典款式。 “你又给我买皮鞋啦。”林昭眼睛亮晶晶,声线欢快,给足男人想要的反应。 果然。 顾承淮眉眼愈发柔和。 “你的皮鞋不是旧了,这样式是最新款的,在海城那边很流行。”他语气温柔。 二崽等半天,礼物都是娘的,没他们的,他主动问:“爹,我们的呢?” “急什么。”顾承淮眉头一蹙,义正言辞地说:“二崽,你真的应该锻炼锻炼耐心。不是我捧一踩一,看看你大哥。” 大崽悄摸摸挺直脊背。 二崽:“……” “我就问一句。”小朋友没被打击到,嘀咕着。 他心里郁闷的不行,后退半步,微微屈身,右臂往前一探,做了个您继续的动作。 林昭能被二崽笑死。 见二儿子有眼色,顾承淮给他个满意的神情,继续扒拉行李。 “昭昭,这是毛线,你看看喜欢吗?不喜欢的话给几个崽,我重新给你买。” 二崽也不嫌弃,嘴巴咧开。 那啥,他不挑!! “这个颜色是不怎么好看,我原本想买红的,但红的早被抢光了,只有这个。”在顾承淮心里,他媳妇儿配的上一切好东西。 如果媳妇儿不喜欢,那肯定不是昭昭的原因,是选择太少,他媳妇儿真委屈。 “挺好啊,浅灰色也可以,我挺喜欢的。”林昭是真觉得还不错。 顾承淮眉间的隆起舒展开,“你喜欢就好。” 都到这儿了,四个崽认为总该轮到他们了。 盯着顾承淮的动作,目光灼热,充满期待。 谁知。 顾承淮又取出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 “!”还是娘的!! 四个崽眼睛瞬间黯淡。 他们的呢? 他们……的呢!!! 顾承淮没注意四个崽,他觉得一个个来,急什么。 满身清贵的年轻军官看着心爱的妻子,说道:“你不是嫌棉衣厚实,穿在身上像个熊,我给你买了件外套,等降温你套在毛衣上面穿,不显壮。” 毛呢外套是中长款,双排扣,舒适又挺括,特别经典的款式,放到后世也不过时。 “这……很贵?!”林昭一摸料子,又软又轻,肯定不便宜。 “不贵啊,你高兴比什么都重要。”顾承淮淡淡道。 “你穿漂亮衣服心情好,我希望你天天开心。”在他心里,昭昭辛苦,花大半个月津贴买她高兴,他乐意。 顾承淮继续扒拉行李。 四个崽排排站,双目再次亮起来。 轮到他们了叭。 崽崽们期待的搓手手,眼睛随他们爹的手转动。 林昭余光瞥到孩子们的可爱模样,脸上的笑容完全无法控制,眼神变得无比温柔。 顾承淮拿出一顶漂亮的复古宽檐帽,送到她面前。 “媳妇儿,你下班回家正是晒的时候,我给你买了个帽子,挡太阳。”顾承淮真的把林昭放心上,什么都考虑到了。 “看看是你喜欢的吗?” 没等林昭回答,他兀自不留缝隙地说下去,“不喜欢也没事,先将就一下,有机会我带你去海城,到时候多给你买几个。” 以前刚处对象时,昭昭无意得到一张画报,上头是个女郎,长什么样他早忘记,只记得画报上的人戴着帽子,昭昭表现出很喜欢的样子,他当时就想,有机会一定要给她买。 “我喜欢啊,没想到你还记得。”林昭抚摸帽子上的大蝴蝶结,粲然一笑。 顾承淮心说,昭昭说的话,他都记得。 “我帮你戴上?”他低垂眉眼看着林昭,征询她的意见。 “好啊。”林昭大大方方地应。 顾承淮给她理了理披散的长发,替媳妇儿戴上帽子,顺手拿来镜子给她看。 “真好看啊,顾承淮你眼光越来越好了呀。”林昭左右侧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漂亮又时髦。 果然人靠衣装。 顾承淮笑笑没说话。 他也有审美堪忧的时候,比如最开始给媳妇儿买粉色的凉鞋,粉色的丝巾,被嫌弃一通,暗中观察大半年,才逐渐明白昭昭的喜好。 四个崽第一次见他们娘戴帽子,四双眼睛亮的像夏夜繁星。 用童言童语输出着彩虹屁。 “哇!”二崽捧脸看林昭,语调轻快,充满了骄傲,“娘好漂亮啊!娘是仙女吗?娘,等我赚到钱,也要给你买好多好多的帽子!” 说到给娘好多好多的帽子,他用力张开手臂,用两条胳膊画出大大的圆。 大崽手指勾住他娘的衣角,真诚直白地说:“娘最好看。娘,明天让爹给你照相。穿新衣服要照相。” 又侧头看向顾承淮:“爹,你会给我娘照相吗?” 顾承淮以为大崽的意思是,让他带昭昭去县里照相,给大儿子一个赞赏的眼神,欣然道:“会。” 龙凤胎抱住林昭的腿,仰着脸,声音清脆明亮。 “娘漂漂。”这是软萌萌的四崽。 三崽注意到娘求夸的目光,跟着说一句:“娘好看。” 小表情认真正经,和亲爹很像。 二崽忽地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走向弟弟,把三崽的脸捧到手掌心,左右挪动,眼神越来越古怪。 收回手后,抬头看顾承淮。 神情严肃。 “娘,我好像看见小时候的爹了!!”小朋友的声音响亮,充满不可思议的味道。 他看看他爹,又看看弟弟,越看越觉得像,目瞪口呆。 这样,这样他以后都不敢凶弟弟了啊。 “三崽是你爹的亲儿子,像你爹有什么奇怪的。”林昭取下帽子,不用她说,顾承淮把帽子接过去,顺手挂好。 “我也是我爹的儿子啊,我怎么不像爹?”二崽眼珠子一转,歪着脑袋,满脸疑惑。 大崽也不理解。 “因为你俩既像爹,也像娘啊。”林昭用手指顺头发,嘴上安慰双胞胎,“这样只要我们出去,别人就知道我们是一家人。” 五岁多的小朋友又高兴起来,觉得这也很好很好啊。 小哥俩心满意足。 瞧着这一幕,顾承淮眉眼柔和。 这时,四崽慢悠悠跑向他,一把抱住爹的腿,使劲仰头,肉嘟嘟的手拉拽他爹的衣摆。 “爹,崽,崽~~”小奶音软绵绵,弯眼笑着,长而卷的眼睫轻轻颤动,甜度超标。 边奶声奶气地说着,小手指着顾承淮取礼物的行李包,提醒着她爹,还有四崽呢。 林昭天天见,还是被闺女萌化了心。 她抱起四崽,亲亲女儿香软的小脸,笑道:“别急,肯定有你这个小人精的礼物。” “娘,有我们哥仨的吗?”二崽举起爪爪,弱弱地问。 “肯定也有的啊。”林昭回答着儿子,回头就催崽他爹,“赶紧给孩子们啊,二崽都等的不自信了!” 媳妇儿都发话了,顾承淮只得先给儿子。 完全不卖关子的,从行李袋里掏啊掏,从最底下取出厚厚的、封皮硬邦邦的东西,送到二崽手里。 “给你的,好好运用。”顾承淮说。 二崽快速翻几下,微微侧头,用郁闷又荒谬的目光看向他爹优越的侧脸。 “这啥?”小朋友嘴角下垂,眼睛失去光芒。 “打架用的?!” 一句又一句,就是不想承认……这是认字的字典。 顾承淮抬手捏眉心。 又是打架? 顾二崽过于跳脱了! “二崽,这是字典。”大崽站在他弟旁边,用手指了指上面的字,肃着小脸。 “上面有字呢,典字你不认识,字你总该认识。二崽,你好好认字,不然你长大怎么开大车呀,你连路都不认识。” 二崽要碎了,苦着脸,“我识字!我知道是字典,可是我不想要啊!” 他要字典干啥,不能吃、也不能喝的。 顺手把字典塞到三崽手里,背过身去,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 三崽好奇地翻开书,明明什么也看不懂,那双眼睛却越来越亮。 第74章 “你娘说了算” 林昭看见三崽不同的反应,拉小儿子到自己面前,眼睛染笑地看着他,“三崽喜欢字典?” 三崽小小的手抱着厚厚重重的字典,轻轻点头。 软萌的小奶音响起,一字一顿道:“喜欢,三崽喜欢。” 林昭搂住三崽的肩膀,小朋友小小一只,像被她抱在怀里。 “字典是你们每个人都能用的,你喜欢就拿着,等你再大点,娘教你用字典。” 三崽向来安静,很少提要求,明明是憋不住尿的年龄,他却连尿床都少,想尿尿就自觉起床,自己用小壶壶,嘘嘘完哪儿也不去,又乖乖爬上床,比本就乖巧的双胞胎还省心。 这会,听见娘的话,刚走稳路的小朋友难得提要求。 “娘,窝想学。”他小脸严肃,肉嘟嘟的腮帮子微微鼓着,小模样严肃又认真。 “现在就想学啊?”林昭摸摸小儿子的脸颊,诧异地问。 “嗯!”三崽重重点头。 他鲜少对某件事这么上心,林昭当然满足他,软声道:“好啊,今天太晚了,明天教你,行吗宝宝?” 面对这么乖的儿子,声音稍微重一点都是罪过。 三崽黑白分明的眸子忽然一弯,包子脸绽开笑颜,笑容有种治愈人的力量,瞧着干净又奶呼呼。 他小脚朝前面跨一步,伸出两节嫩藕般的手臂抱住林昭,“娘。” 语调沉静,只年纪小,才有种小孩子特有的软。 林昭可以预想到,这么奶呼呼的三崽最多只能看这几年,等他再大些,绝对比他爹都沉稳,再逗也不笑,只会无奈看着你的那种。 只这么一想,心底忽然涌出怅然。 趁儿子还小,小小一只还跑不利索,她唧亲亲他的小脸。 三崽静静地看着娘。 林昭又亲一口,目光盈盈,“看娘干什么,不让娘亲亲啊?” 这时,受到巨大打击的二崽快步走来。 他轻抬小脸,主动把脸蛋献上,撒娇道:“娘你亲亲我呀。” 回头,幽怨地瞥顾承淮一眼,又收回目光,扎进林昭的怀里,瘪瘪嘴,话语说不出的委屈,“爹送的礼物我一点也不喜欢,要娘的亲亲安慰。” 顾承淮眼睛里的笑意倏地隐去,手掌拎住二崽的后脖颈,把人拉过来。 “还有,你急什么。”他说。 “你都五岁半了,不是两岁的小朋友,别整天闹你娘。” 尤其是要亲亲。 二崽被打岔,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爹,“还有礼物?!” 顾承淮强行把人拎走,从行李中翻出几本连环画,塞到他手里。 “小人书。五岁的大朋友要多读点书,不然会被骗。”他面上一派冷肃。 二崽看见书脑袋嗡嗡的,全是那本字典的后遗症。 他不想接。 浑身写满抗拒。 但没办法。 他爹看着他呢嘤嘤。 二崽脸上堆满假笑,不情不愿地接过,敷衍的、充满怨念的随手翻翻,不经意间看到书里有画。 小朋友眼睛蹭的亮起来,脸上的笑容慢慢加大,嘴角快咧到后脑勺。 “哥,书里有画嗳!” “是娘说的讲故事的书!” 大崽三两步冲到弟弟旁边,探头看去,看到画也兴奋起来。 真是故事书呀! “谢谢爹!”他礼貌谢过顾承淮后,冲二崽说:“二崽,我们明天和铁锤他们一起看,好吗?” 二崽脆生生地应:“好啊!” 顾承淮随他们哥俩决定,又取出几本连环画。 《闪闪的红星》《山鹰之歌》《四渡赤水》《地雷战》《铁道游击队》…… 全都是! 双胞胎乐翻天了,抱着图画书,小心翼翼放到书桌。 林昭将头发松松束在身后,走过来帮他俩收拾,笑道:“等房盖好,你们有自己的房间,到时候娘请人给你们打个书架,专门放书。” 二崽高兴地抱住娘的腰,声音像染了蜜,“娘真好。” 几步远。 顾承淮开始给他的掌上明珠发礼物,左一个粉裙子,又一顶小帽子,再是小发卡、红头绳,更离谱的是,还有个她胳膊大小的布娃娃。 四崽最喜欢布娃娃,抱住不撒手,笑的比都甜。 她朝他爹招招手,像要说悄悄话。 顾承淮轻拉裤腿,半蹲下,上身依旧保持挺直,姿态端正,声音低沉而轻柔,“怎么了?” 小奶团眉眼弯弯,胳膊环住他爹的脖子,毛茸茸的小脑袋在顾承淮颈肩轻轻蹭了蹭,老父亲心都化了。 顾承淮沉黑的眸底,一点点染上粲然的光。 双胞胎瞧见后,嘴巴嘟啊嘟。 而,三崽坐在小凳子上,神情认真地翻看着字典,也不知道一个个方块字有什么好看的。 人最怕比较。 大崽二崽本来挺满足、挺高兴的,瞧见爹给妹妹带辣么多礼物,好哥哥也难免酸溜溜的,像吃了颗酸果子。 二崽知道家里只有他娘能制住他爹,拉林昭的手,摇晃几下,眼睛黯淡下来,失去往日的神采。 委委屈屈地冲他娘告状。 “娘,你管管你男人啊,他偏心。” 他不仅告状,他还有证据。 振振有词地说:“我爹给妹妹六个礼物,足足六个呐,还啥啥都有,你瞧瞧多有心的!给我们男娃就是字典和连环画,连个糖渣都没有,娘,我们是爹亲生的吗?” “男娃在咱家这么不值钱吗!我不服,爹重女轻男!”二崽越说越气,梗着脖子,脸瞥到一边,嘴巴撅的能挂小油瓶。 好像是有亿点偏心。 林昭皱眉看向顾承淮,给男人个你确实偏心的眼神。 顾承淮没多解释,扭头从行李袋里拿出一对红双喜乒乓球拍,三个小黄球。 “偏心?那这对乒乓球拍,给梆梆。” 大崽二崽没见过这东西,隐约感觉是好玩的东西。 机灵的二崽嗖的跑过去,把他爹当树,手脚并用的爬,试图挂顾承淮身上。 嘴里亲亲热热地连声喊着爹。 “爹!爹!全大队最好的爹,这是啥呀?也是你给我们带的礼物吗?是干啥的?二崽都没见过……” “爹,我和哥是你的儿子,啥也不知道,丢的是你……和娘的面子,给我们呗。” 大崽看那东西有两个,猜测是两个人玩的,应该是两个小朋友各拿一个拍子,啪啪拍打球。 脑子快速转,想象着乒乓球的玩法,他说:“爹,我娘平时无聊,等我和二崽学会,可以打乒乓球给娘解闷的。” 发出一记直球后,他又礼貌询问:“所以能把乒乓球拍给我们吗?我和二崽会好好珍惜的。” 挂顾承淮身上的二崽,还在使劲左摇右摆,“爹,求你了,爹,爹……” 这副模样,说的好听是能屈能伸,说难听点,有点厚脸皮。 顾承淮不动如山,任凭儿子怎么闹腾,身体笔挺如高崖冷松,岿然不动。 他淡定地提要求,“接下来的一个月,听我的话,早起跟我锻炼,这对乒乓球拍就给你俩。” 林昭还以为崽她爹起码得过一礼拜才会‘锻炼’两个崽,没想到这么早,一晚上都没过! 他说的锻炼不是站军姿,而是跑跑跑,跳跳跳,一天下来能累成狗,晚上睡的跟死猪一样。 不过。 她没插嘴,大崽二崽是亲生的,顾承淮肯定会找适合两个崽的训练方法。 “这有啥!”二崽挺胸抬头,像个小白杨矗立在林间,脸上漾起自信的笑,“我和哥都可以的,不就是锻炼,爹你咋说我俩咋做。” 他举举不存在的手臂肌肉,眼眸里的光赤诚而直白,“我要变强保护我娘咧,这点苦头算啥,简直是,那个轻什么什么……” 虽然卡壳,但是小小的身体在煤油灯的映照下,特别靠谱,让人信赖。 大崽在后面补充,“轻而易举,就是很简单的意思。” “对对对,轻而易举。”二崽毫不介意哥哥比自己厉害。 在他心里,哥哥是哥哥呀,哥哥比他早来这个世界好几分钟,比他聪明是正常的。 “我也会好好学的。”大崽郑重道。 顾承淮满意颔首,“给你俩第一个任务。” 两个小朋友哒的站直,像被赋予了什么神圣使命,稚嫩的小脸看向他们爹,眸光期待又按捺激动。 “带弟弟妹妹去睡觉。” 小兄弟俩挺直的肩膀小小的一塌,“……噢。” 二崽拉开抽屉,大崽把乒乓球拍和几个球放进去。 收拾妥当后,两个小朋友去牵弟弟妹妹。 四崽还抱着布娃娃,亲眼看着娘把自己的小裙裙和发卡等收好,才乖乖跟哥哥去睡觉。 三崽翻看着字典,好半天没动了。 二崽催他,小家伙合上字典,用双手捧着厚厚的书,眉眼沉静地注视二哥,淡定的小奶音响起,“腿,长点点了。” 顾承淮挑眉,黑眸流溢出不解。 林昭猜测:“他腿麻了。” “……” 看着被儿子可爱一脸的男人,她忍俊不禁。 顾承淮觉得养孩子真累,不仅要管吃管穿,还得猜孩子的意思。 他心疼又愧疚地揉了揉林昭的发顶,手掌宽厚温热。 男人抬步走向三崽,顾及小儿子腿麻,动作放缓把人抱起来,控制力度给他按摩腿,时刻注意崽崽的反应。 三崽搂着他爹的脖子,模样乖巧,软声道谢:“谢谢爹。” “我是你爹,亲的,照顾你是应该的,不用谢。”顾承淮语气淡淡。 小朋友笑了下,用短墩墩的手手摸爹的脸。 这头,双胞胎和他们妹妹爬上床,三小只躺在各自的位置,冲林昭晃手,“娘,来呀。” 都想他们娘挨着自己躺。 每晚这种时候,林昭都觉得好难,这水真不好端。 能咋办。 只能当没看见三双眼巴巴的眼睛,在床边躺下,岔开话题,“今晚让你们爹给你们讲睡前故事,上一天班,有点累了。” 听到这话,大崽挪屁股靠近,给他娘按肩,“娘,我给你按按,我奶说我按的特别好,一会会肩背都轻快了!” 二崽原本躺在自己的小枕头上,翘着二郎腿晃悠,嘴角翘起,不知道在美什么,瞧见他哥的动作,蹭的坐起,也挪过来,给林昭按腿。 “娘,我给你按腿,我按的可好啦,保管你一下下就不累啦。” 四崽愣愣的,不到两岁的小奶团首次尝到被卷的滋味。 小家伙揉揉眼睛,钻进林昭怀里,又软又小的手抓着她的睡裙领子,往她脸上糊口水,糊一口,笑一下,笑容软乎乎,干净美好。 “娘~” 有女儿的人都能体会这一刻的感觉。 林昭把四崽搂进怀里,手拍拍她的肩背,呢喃道:“这辈子,有娘在,有你爹和你哥哥们在,我们四崽一定会幸福。” 四崽不缺爱和温暖,她不信她还会因为一点点小恩小惠……恋慕上那个烂人,变成那副可怜、可悲、可叹的模样。 林昭一下一下有规律的拍打,四崽窝在娘怀里,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慢慢闭上眼,又努力睁开,又闭上,再睁开……又闭上。 轻柔的话语还在继续,很轻。 “电影院正在播新的电影,叫‘女飞行员’,很不错。后天我和你爹带你们去看。” “……飞行员?开飞机的?!”大崽双眼锃亮,整张小脸都亮了起来。 “对呀。知道你想当飞行员,一听说电影院在播女飞行员,我和你们爹饭都没吃就去帮你们看了,还不错,小朋友可以看。”林昭笑着说。 大崽兴奋的手舞足蹈,要不是天晚了,都想出去跑几圈。 “谢谢娘!” 二崽也高兴,问道:“娘,为啥不是明天带我们去?” 两分钟不到,四崽呼呼大睡,连喜欢的布娃娃都丢在了一边,小手握拳,身体蜷成一团,小肚子起起落落,睡的香甜。 “你爹才回来,要先去看看你们姥爷和姥姥。”林昭小声解释。 林家人对顾承淮的职业充满敬意,但是,如果这人是他们的女婿(妹夫),那必然有不满。 军人一年两年回不了家,家里大事小事都得当媳妇儿的来,昭昭苦着呢。 顾承淮走到床边。 他怀里的三崽也陷入沉睡。 “今天闹的太晚,累到了。”林昭和双胞胎让路。 顾承淮弯身,精瘦的腰身勾出满是力量的轮廓。 他把三崽和四崽并排放一起,声线压低,对双胞胎说:“你们也快睡,明早我喊你俩。” 小哥俩呲溜躺下。 大崽很在意看飞行员电影,清亮的眼睛看着他爹,“爹,我娘说后天带我们去看电影,你们真的会带我们去,是?” “咱家你娘说了算。”顾承淮说。 言外之意,只要你娘答应,我都行。 大崽笑开花,拉开薄毯,给自己和弟弟盖肚子。 “爹,明天你带我娘回娘家,能带我们吗?我想姥爷姥姥了。”二崽忽然道。 第75章 “怨念” “娘?”二崽侧身,眼眸期待地看着林昭。 “躺好。”林昭掰正他的睡姿,“小朋友不能侧着睡。” “肯定带你们啊,我们一起回。” “快睡。” 顾承淮年轻体力好,早上起的很早,盲猜一下,大崽二崽可能五点出头会被喊醒,锻炼。 “哦。”二崽乖乖应声,和他哥脑袋挨脑袋、肩膀挨肩膀地睡觉。 才闭眼没多久,又睁开,眼睛明亮,哪有一丝睡意。 “你们爹回来了,激动的睡不着啊?”林昭笑道。 别说孩子,她都有点睡不着。 倒是龙凤胎,小兄妹俩年纪小,呼呼大睡。 二崽拉高毯子,挡住嘴巴,刻意压低清亮的嗓门儿,笑嘻嘻的,小声道:“娘,你会打乒乓球吗?” “不会啊,我小时候哪有你们这么好的条件。知道一副乒乓球拍多钱吗?”林昭盘腿坐在床上,支着下巴,说话轻声细语。 顾承淮懒肆地靠在床头,一双大长腿存在感惊人,换上军绿色背心,下身是过膝盖的短裤,紧实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浑身散发出力量感。 林昭怕控制不住邪恶的手,不敢多看,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孩子身上。 “不知道。”二崽摇头,看向他爹,“爹,多少钱呀?” “五块。”顾承淮言简意赅地说。 在五岁小朋友这里,毛都是大单位,更别说块了! 二崽瞳孔地震。 爹对他们这么舍得!? “爹,你真是亲爹!”他脱口而出,情绪一激动,嗓门儿又拔高。 五块嗳。 能买好多好多东西的,爹舍得给他们买玩具,绝对是亲爹。 顾承淮沉默。 他绝对不会说,给闺女花的钱是三个崽的十倍。 四崽是女娃,还是最小的,偏爱多点很正常。 林昭看着双胞胎儿子脸上的兴奋,知道真相的她没戳破两小只的快乐。 大崽捂二崽的嘴,下意识看向弟弟妹妹,“二崽,你小点声,吵醒四崽就别睡了!” 四崽有起床气,刚睡着被吵醒的话,起床气更重。 “哦哦。”二崽自己捂自己的嘴。 小哥俩疯跑一天,不是不困。 东拉西扯地说着话,十来分钟后,同步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等孩子们都睡着,顾承淮调暗煤油灯,把林昭搂进怀里,轻叹:“养孩子真累,辛苦你了。” 林昭把玩承淮同志好看的手指,眉眼轻柔,“还好,咱家的四个崽算乖的,我说什么都听,很好管。” 但凡有一个来妹或铁蛋那样皮的,她肯定头疼。 顾承淮俊脸往媳妇儿脖颈侧了侧,低声问:“爹在给四个崽起名字?” “对。”林昭神情有些复杂。 “爹一直那么……纠结吗?”她斟酌着用词。 见顾承淮有些茫然,林昭将下巴抵在他胸口,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一礼拜前,给孩子们取名的事落在了爹头上。过去好多天,一直没取好。” “我听二嫂说,爹娘房间的灯接连几天亮到很晚,爹也起的更早了,一起来就翻那个宝贝的字典,去地里干活嘴里碎碎念,眉头拧的能夹死苍蝇,好像很发愁。” “爹这样没事?” 顾承淮没急着回答,问道:“怎么突然想让爹给四个崽起名字?” “不止是四个崽,还有来妹几个的。”林昭纠正道。 她悄悄向婆婆打听情况,顾母怕顾父有压力,也没敢问。 “是挺突然的,我觉得爹起名好听,顾承淮,顾轻舟,大哥二哥的名字,梆梆的名字都怪好听的,帮你减负,把这苦差事托付给爹了,我对你好?” 她扬眉笑着,在昏黄烛光下,格外好看。 顾承淮深深看着媳妇儿,突然俯身,封住了她的唇,炽热的气息长驱直入,霸道缠绵。 良久,他才缓缓退开,呼吸没变化。 “好。”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克制的yu望,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染上暗涌。 林昭胸口起伏,白皙的脸像涂上胭脂,绯红如霞,嘴唇泛着水光。 顾承淮掐住她的腰,让昭昭伏在自己胸膛,手轻轻抚过她的背,动作轻柔,回答她的问题,“没事,爹是个纠结的人,等着。” “要等多久?”林昭抓住他的手,与之十指相扣,姿态亲昵。 “最起码几个月。不过我回来了,我想爹会在我走之前,给四个崽取好名字。” 顾承淮恨不得把她揉进血肉里,喉结轻滚,倾身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 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她的耳根。 “想我吗?”他笑着问。 林昭未答。 眼尾上挑,笑的狡黠又灵动,微微俯身,轻吻他的喉结,动作轻柔得仿佛春水拂过,带着几分撩人的意味。 顾承淮眸光骤然一沉,身体瞬间紧绷,呼吸也不由得急促了几分。 正欲俯身—— “娘,你和爹要生五崽吗?”一道稚嫩带着些哑的童声突兀响起,打破了满室旖旎。 “!” 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小夫妻俩触电般迅速分开。 林昭心虚又慌乱,双手猛地一推。 顾承淮整个人被她从床上推了下去,险些重重摔在地上。好在他身手敏捷,反应极快,迅速调整身形,稳稳落地,脸上带出几分无奈。 “昭昭。” 正燥着,被泼一盆冷水不说,还差点掉下床! 将近两年没见,他就想和媳妇儿近点,怎么这么难!! 年轻的军官满肚子怨念(﹁“﹁) 林昭没理他,看向忽然醒来的大崽,“你怎么醒了?” 大崽坐起来,拿出小枕头下的帕子,擦擦头上的汗,“太热了。”也是因为娘没在旁边,他睡不好。 回答完问题,还没忘刚才的事。 “娘,你和爹在干什么?” 林昭灵机一动,“你爹心口疼,娘在给他吹吹。” 大崽眉头微皱,目光担忧地看着他爹。 “爹,你还疼吗?” 顾承淮:“……”伤口不疼,另一处疼。 “不疼了。” 大崽半信半疑,膝盖拖着凉席,缓缓往床边挪,目光紧紧锁定在他爹身上。 他伸出小手,轻轻点在顾承淮的胸口。 “奶和娘说,爹身上有伤,我想看。”大崽的声音稚嫩又坚定。 顾承淮是个勇猛的军人,出任务都是冲在前头,军功章都是靠血汗实打实换来的,浑身伤疤不少,胸口的最狰狞可怕,林昭第一次看见都不禁心头一颤。 “大崽……”林昭有些担忧,怕那疤会吓到孩子。 大崽却出声打断她的顾虑,“不可以吗?” “娘担心你害怕。”林昭捏儿子的后脖颈,小朋友皮肤嫩,摸着又软又滑,像嫩豆腐。 “我不怕的。”大崽眸光清澈清亮,依旧坚持,“我想看。” 顾承淮笑了笑,胡乱揉儿子的头,“好奇心这么重啊?” 大崽腼腆一笑,说道:“我娘说,小朋友都有超级多的好奇心,这很珍贵的。大人要像保护小花花一样,好好呵护它,让它长大!” “对娘?”他看向林昭。 “是呀。”林昭发现崽崽记性都很好,以后上学肯定轻松。 顾承淮对上儿子固执的小脸,没办法,随意扯了下背心,很快又盖住。 “好了,看一眼就行了啊,我整个人都是你娘的,只有你娘能看。”他拧着眉,一副你小子占便宜的不耐表情。 林昭只觉没眼看,拧他胳膊的肉,硬邦邦的,根本拧不动。 顾承淮的速度确实快,但……大崽始终盯着他呢。 小朋友的眼神很好,一眼看见那凸起的可怖伤疤。 敏感细腻的大崽眼睛忽地红了。 林昭猜到他会哭。 大崽是那样心软的孩子啊。 她把孩子搂进怀里,拍拍他的小肩膀。 “你爹没事的,他还要看着你们长大啊,还要和娘一起变成老公公老婆婆,走的慢悠悠晒太阳,你们要是犯错误,你爹还得拎着棍子打你们……别怕啊宝宝,娘和你爹会永远陪着你们的。” 大崽红着眼,露出手腕的小红绳,神色赤诚地问:“娘,我能把小红绳送给爹吗?” 这是第二次了。 他把他的红绳给家人。 他明明知道是护身的,却还是愿意。 林昭永远会被孩子纯粹的爱打动。 她心口滚烫。 拉起大崽的手,变戏法似的在他掌心放一根小红绳。 “娘给你爹准备了,大崽你去,给你爹戴上。” 大崽眸光粲然。 瞥见娘空荡荡的手腕,头微垂下,小声道:“娘还是没有。” 他替她委屈的模样,让林昭恨不得随便找根红毛线绑上。 可是不行。 抽出来的小红绳材质和彩色都与众不同。 “小红绳是护身绳,我有你、有你爹,你们都是我的护身绳啊。” 大崽受不住娘的甜言蜜语,耳根咻的染上绯红,拿起小红绳,给他爹系在手腕。 “崽他爹,好好戴着,不准取下来。”林昭说。 大崽赞同地点头。 冲他爹道:“爹,你要听娘的话。” 顾承淮黑眸漾出笑意,结实的小臂上青筋微微凸起,线条分明。 修长的手指拨弄几下红绳,麦色、极具力量感的手,鲜艳的红绳,颜色对比突出。 “……怎么忽然迷信了?”他看向林昭,对什么护身绳不以为意。 林昭眉尾轻扬,没说什么。 是不是迷信以后自能印证! 不过她希望顾承淮永远用不到。 顾承淮挑眉,垂眸看腕间的小红绳一眼,心底划过异样。 林昭把蒲扇塞他手里,抱着大崽躺下,“热。” “呵——”顾承淮低笑,认命地给妻儿扇风。 “顾承淮,给你儿子讲故事。”林昭换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让崽他爹哄儿子睡觉。 大崽期待地看着顾承淮。 “好。”顾承淮应声,把林昭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 天气是热,但小肚子得盖。 顾承淮轻手轻脚下床,取来‘四渡赤水’的连环画,压低声音照着念。 念一半,林昭呼吸均匀而平缓,竟是睡过去了。 顾承淮眼里溢出笑,手上的蒲扇没停,嘴里也没停。 等大崽睡着,才把书放下。 他发现一件怪事,屋里好像没有一只蚊子。 衣柜上的驱蚊包这么厉害!? 林昭翻身,迷迷糊糊抱四崽,摸到个大火炉,睡梦中的人眉头轻拧,收回胳膊,又翻过身去。 嫌弃的明晃晃。 顾承淮气笑了。 下床把毛巾弄湿给媳妇儿擦擦汗,随后出去洗澡,好半天没回来。 …… 翌日。 林昭醒来时,顾承淮和双胞胎没在屋,四崽躺在床上玩布娃娃,三崽坐在那里翻字典。 瞧见娘醒来,他弯眼笑,把小脸凑上去,举着字典,小奶音响起,“娘,教。” 林昭愣了下,揉揉小儿子的脑袋,“这么好学的吗,三崽以后一定是个文化人,和你姥爷一样。” “嗯。”三崽重重点头,“像姥爷。” 门口传来脚步声。 顾承淮走在前面,手上拿着红白格子连衣裙。 双胞胎跟在他身后,从来都活力满满的兄弟俩,今早像蔫儿茄子,瞧着有气无力的。 “娘。”大崽二崽异口同声道。 林昭正要说话,顾承淮先她一步,道:“昭昭,裙子过过水了,你今天能穿。” “你昨晚洗的?”林昭诧异。 “这不重要。”话说完,男人抱起龙凤胎,喊大崽二崽出屋。 林昭换上裙子,穿上新皮鞋,头发还是松松的麻花辫放在胸前。 眼睛漆黑有神,笑起来眸里像盛着泉水,甜美灵动。 她走出房门。 院子的人都看过来,狠狠愣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后。 赵六娘上前,走到林昭面前,围着她转,“老三媳妇儿?!你咋更像城里人了?!!这裙子也太好看了,真喜庆,比孟知青的都好看。” 大崽提醒二伯娘,“二伯娘,我娘是城里人啊。” “对对,我又忘了,你娘是城里人,你们四个崽也是城里人。”赵六娘羡慕道。 “孟知青是哪个?”林昭认不全知青点的知青。 “娘我知道,孟知青是被小姑打,报公安的那个知青。”说话的是二崽,“孟知青也有裙子,不过她的裙子没有娘的好看!” 他乖乖坐着,没平时有活力。 顾父&顾母:“……” “二崽累到了?”林昭好笑地问。 二崽逞能,好强地说:“才没累到,这是第一天呀,我习惯习惯,等习惯就好了!” “娘,你别嫌弃我,我一定会变得和爹一样厉害的。” 才过了短短一早上,小朋友对他爹的敌意彻底消失,眼角眉梢还有了那些亿点崇拜。 林昭:“……” 果然,不管大男人,还是小男人,都是慕强的。 “不嫌弃啊,在我心里你们不管怎么样都厉害。”林昭洗着脸,回答儿子的话。 双胞胎咧开嘴笑。 大崽缠顾承淮,“爹,我们想打乒乓球!” 顾承淮表面冷漠,其实很宠孩子,当即道:“我要送你娘上班,回来给你们弄。” 顾玉成好奇地问:“啥东西?” 二崽小嘴叭叭能说,“我爹给我们带的礼物,乒乓球拍,还有小黄球呢,铁锤,梆梆哥……等我爹弄好地方,我们一起玩呀。” 乡下没什么娱乐的,顾玉成被侄子说的,都有点想耍耍。 “承淮,咋做?你说说,我来弄。”他主动道。 顾承淮颔首,嗓音沉稳,“乒乓球桌的标准尺寸是……274米长,1525米宽,076米高,桌面中间有条1525厘米的网,在这个基础数据上弄,桌案用我家卸下来的旧门板。” 顾玉成没想到这么讲究,“这么详细的数字啊。” 他压根儿记不住,看向大儿子,说:“梆梆,把你的纸和笔拿出来记一记,我怕等会儿忘了。” 梆梆嘲笑,“爹你现在就忘了。” 顾玉成冷脸恐吓,“你信不信我现在打你一顿!” 半大小子撇撇嘴,回屋取了纸和笔。 “三叔,能再说一遍吗?”梆梆不好意思地道。 他也没记住嘿嘿。 捧着字典没放的三崽开口,音调慢悠悠,有种小孩子特有的软。 “长,274米,宽,1525米,高076米,中间有个网,1525厘米。” 第76章 “小脸一黄” 闻言。 院子里的所有人都看向向来安静,安静到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小家伙。 “三崽,你一下就记住了?”林昭拎起裙摆,身体半蹲着,捧起三崽的小脸,眼睛烁亮。 三崽神情自若,淡定点头,鼓着包子脸,小奶音很认真,“嗯。” “这小脑瓜怎么这么聪明,怪不得想学查字典,你这样灵秀的小脑瓜,就适合念书呀!!”林昭语调轻扬。 “有这么好的记性,学什么不快?啊呀呀,我生了小天才,你怎么这么棒呀,崽崽。” 三崽白皙的脸红得充血,鸦羽般的眼睫轻轻颤动着,小手都要拿不稳字典。 被娘这样全心全意看着,小朋友心底冒出开心的小泡泡。 “娘也棒。”他用手摸林昭的脸。 听见这话,林昭心被融化了,神情温柔如水。 二崽诶一声,诧异地道:“娘不知道吗?” 林昭疑惑脸。 “?” 她该知道什么吗?! “三崽很厉害的!”二崽语气骄傲,小脸布满与有荣焉的光彩,“娘教我和哥的古诗,我给三崽背一遍,他就记住啦!” 话落。 他那圆润的脑袋低垂,肩膀无力地耷拉着,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唉声叹气。 “我不行,我得背三遍才能记住,唉!” 背十几二十遍都背不过的梆梆失去表情管理。 “……” 好烦。 好想死。 但是。 总觉得该死的应该另有其人啊。 林昭轻拍二崽的脑袋,“也很棒啊。” “真的吗?”二崽被亲弟弟的打击的不自信了。 他原本觉得,全世界,只有哥哥比他厉害,忽然发现弟弟也比他厉害,小朋友替弟弟骄傲的同时,又有些小自卑。 “当然是真的啊。”林昭轻声道,“世界很大,厉害的人多的像星星,谁也不能比所有人都聪明厉害啊。” “在娘心里,你们都很棒啊。” 二崽最在意娘的想法,瞬间被哄好。 他嘿嘿一笑,“嗳!我知道啦!” 林昭又问:“你俩什么时候教弟弟妹妹背诗了,我怎么不知道?” “还不是四崽!”二崽想到什么皱着眉头,觉得妹妹越来越不乖,说道:“那天我和哥哥哄弟弟妹妹午睡,四崽不睡,一直拉着三崽玩手手!” “我和哥气的不行,给他俩背诗。”他眼睛亮了亮,“娘,背诗很有用诶,我和哥一人一句,才背一首,就是你教我们的《悯农》,四崽就睡着啦。” 又是一顿。 响亮的声音忽而变小。 “三崽没睡,三崽还给我和哥哥背,把我俩背睡着了……” 说到这里,当哥哥的有点不好意思,尴尬地挠挠头。 顾家人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来妹笑的最大声,“哈哈哈……!!” 铁蛋指着二崽,“二崽被三崽哄睡着了哈哈哈!!” 笑声在院子回荡。 好兄弟被亲哥嘲笑,小铁锤眼睛咻咻冒怒火。 (??へ??╮) 他大跨步走到铁蛋身后,用力推他,声音带着愤懑不满,“哥!不准你笑话大崽二崽!!” 铁锤眉头皱着,气呼呼地说:“你不看我的好兄弟脸红的快开小火车啦!” 双胞胎听好兄弟这么一说,脸更红,更像冒烟儿的小火车。 铁蛋突然被推,差点摔个狗啃泥,气得捏铁锤的脸,左右扯。 见好兄弟被‘欺负’,二崽冲上去抱住铁蛋的腰,学他爹教的,想把他绊倒。 他力气太小,没绊动。 “……!” “哥,帮我!” 大崽上去帮忙,三个穿一条裤子的五岁半小朋友,围住他们铁蛋哥,你抱腰,我挂脖子,他掰脚……手忙脚乱。 “二崽,用力!” “大崽,摔他。” “铁锤,抠你哥脚!” 梆梆和来妹起哄,笑哈哈。 院子吵吵闹闹。 顾父顾母还不清楚小孙子记忆力超群意味着什么,听林昭说三崽适合念书,老两口满脸笑。 “三崽能念就念,爷给掏学费。”顾父一拍大腿,支持小孙子念书。 他年轻时去大城市讨过生活,比村里老头多点见识,知道有文化和没文化的差别。 顾母说:“都供。阿澜,梆梆,来妹,铁蛋,铁锤,还有鱼鱼,都一样,只要能念,家里就供。” 她攒了钱的。 黄秀兰和赵六娘高兴不已。 有文化出路多,她们没文化,但是会看的呀,老三媳妇儿怎么做,她们怎么做! 三崽从害羞的情绪里出来,小手勾住林昭的尾指,音色稚嫩干净,“娘,教?” 顾承淮把儿子抱过来,“爹教你,让你娘吃饭,你娘还要上班。” 末了,给媳妇儿一个眼神,示意她去吃饭。 林昭的早饭是顾承淮准备的,热两个花卷,弄点开胃小菜,还给她冲一杯奶粉。 有吃有喝,都是林昭喜欢的。 也是她能吃完的分量。 三崽无所谓谁教,小奶娃坐在高大俊美的军官怀里,眼眸深黑,瞳仁因情绪稳而显的淡,手搭在膝上,乖巧坐着,认真听讲。 “爹先教你认识字典,字典是工具书,遇到不认识的字可以通过查字典,知道它的读音和意思。 字典里的词语是按照字母顺序,也就是拼音,或部首排列的,就像排队一样,a在最前面,z在最后面……” 顾承淮的声音低沉好听,平日说话音色偏清冷,冷淡的像冬日松树枝头的雪,和自己的崽说话,会特意放缓语气。 黄秀兰和赵六娘感觉陌生。 妯娌俩躲在灶房嘀咕。 “老三两口子咋看着比才结婚那会都腻歪啊?”赵六娘小声说。 “久别胜新婚,再说了……”黄秀兰笑着摇头,“三弟啥时候和三弟妹闹过别扭,大崽娘稍稍给个好脸,只要不是原则问题,啥事在他那里都过得去。” 她十几年前刚嫁进来时,老三还是个少年,那会的他瘦弱冷漠,黑眸里的情绪永远都淡淡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极少笑。 总是在看书、干活,看书、干活…… 后来,离家当兵,几年没回来,再回来时,褪去青涩,内敛沉稳,气势如渊。 回来没多久,他忽然说他要结婚。 那天,黄秀兰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由衷的、愉悦的笑,她当时就觉得,他一定喜欢惨了那个姑娘。 果然如她所想。 顾家最大的耙耳朵出现了! 院外。 林昭吃完饭,顾澜收拾了碗筷。 顾承淮放下三崽,让他自己先看,等回来再教他。 他回屋取了媳妇儿的宽檐帽和小布包,把帽子给林昭戴好,推上自行车往外走。 “媳妇儿,走,我送你上班。” 林昭背好布包,紧步跟上。 大黄带着小琥珀紧随她身后。 自从女主人上班,两个毛孩子日日送她到村口。 “这狗养的不错。”顾承淮随口夸。 琥珀仿佛听出男主人在夸自己,短小的尾巴转成螺旋桨,欢快地围着他打转。 短短几天,吃的好,瘦骨嶙峋的大黄和它的孩子,皮毛恢复光泽,身体越来越圆滚,宛若新生。 “那是,大黄能看家,还能照看三崽四崽,是最靠谱的。”林昭摸摸大黄的大脑袋,大黄在她手心蹭蹭,眼睛湿漉漉,充满信任。 “而且还聪明,不看它都知道你是自己人吗。” 她像夸自己的孩子般,夸着大黄。 大黄尾巴晃的飞快,用大舌头舔铲屎官的手。 林昭又撸一把大黄的脑袋,做着让回的手势,“行了,回去。” 大黄蹲坐在那里,琥珀在她旁边打转,像之前一样,目送主人远去。 自行车行到拐角处,林昭还能看见两只狗狗的身影,她抱着顾承淮的腰,感慨地说:“大黄真的成精了,我说什么它好像都能听懂。” “喜欢狗?”顾承淮侧头看她一眼。 “不是喜欢狗,是喜欢大黄,发疯乱咬的狗我一点也不喜欢。”林昭纠正他的话。 顾承淮低低一笑,“部队有退役的军犬,都是训练好的,能听懂人话。等你们去随军,我带你去看看,要是有喜欢的,我们领养一只。” 在人都吃不饱的年代,这话简直离谱,惯媳妇儿惯的没边儿了! 林昭扣他腰身的手微紧,夏天布料薄,感受到衣下的肌肉弧度,紧实,完美,没忍住摸了摸。 “现在就有军犬?!好啊,到时候你带我去!一只不够,养三只!”反正她能用积分换狗粮。 那进阶版狗粮还没用过呢,今晚试试。 顾承淮单手骑车,另一只手抓住媳妇儿不安分的手,扣在掌心,嗓音含笑,“好啊,你想养几只就养几只。” 林昭的脸靠在他背后,笑道:“你这样,会被战友笑话的。” “笑话什么?”顾承淮挑眉。 “笑你耙耳朵!” 对此,顾承淮丝毫没放心上,被人说两句而已,哪比不上日子过的舒心。 他温声道:“我只知道,爱妻者,风生水起。你是咱家领导,你高兴最重要。” “顾承淮,你真好。”林昭抱紧他的腰。 后背感觉到酥软,顾承淮凸起的喉结用力滚动,浑身肌肉鼓起,躁动的手心都在冒汗。 克制的、沙哑的声音响起。 “今晚让四个崽去爹娘屋子睡?”他征询林昭的意见。 林昭炸毛,掐男人的腰,“顾承淮!” “你正经点!” “大白天说这种话,要不要脸!!” “吃肉要什么脸!”顾承淮决定把不要脸贯彻到底,不然他什么时候和媳妇儿达成生命大和谐。 林昭:“……” 以为媳妇儿不乐意,顾承淮卖惨,“我都一年没有……” “你还说!你还说!!”林昭小脸一黄,差点跳起来打男人一顿。 顾承淮是个鸡贼的,知道媳妇儿馋他的腹肌,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 随着骑车的动作,那处肌肉一动一动的,哪怕不看,都让人眼馋。 “行吗?晚上给你摸。” 林昭伸手捂脸。 ()? 话题是怎么跑这里的,不是在说狗狗吗?! “嗯?”顾承淮紧了紧覆在林昭手上的手,从鼻腔发出这么一声。 嗓音低撩。 “我不想再生了。”林昭说。 顾承淮不意外,昭昭生完双胞胎后,他没打算再要。 只是。 那会新婚燕尔,年轻的身体都很躁动,难得见面恨不得腻在一起,计生用品用着不舒坦,激动中不知道怎么被丢开,直接弄进去了。 小夫妻俩怀着侥幸心理,觉得应该没事,谁知龙凤胎来了。 “我等会去医院。”顾承淮也不想媳妇儿再生。 四个崽,够多的。 而且生太多对昭昭身体不好。 “……噢。”林昭应下。 顾承淮知道她不喜欢计生用品,他也不喜欢,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办法,他垂下眼,若有所思。 …… 一路说着话,夫妻俩来到供销社门口。 目送林昭进去,顾承淮骑车离开。 男人长相俊朗,身量颀长,一双笔直修长的大长腿,哪怕穿着便服,那紧实健硕的肌肉线条依然若隐若现,气场强悍而内敛,黑眸云淡风轻那么一瞥,便让人不敢多看。 林昭刚进供销社,对上两双八卦、充满火热的眼睛。 “大崽他娘,你吃挺好啊。”李芬脱口而出道。 她一喊‘大崽娘’,林昭下意识摸挎包,拍拍脑袋,漂亮的脸上写满懊恼。 忘给几个崽看照片了! “什么吃挺好?”她走向柜台,随口问道。 “还装,你家那位啊。”李芬年纪不小,说个话荤素不忌,有时候很炸裂。 “你说我家顾同志啊,是挺好。”林昭落落大方。 李芬还想逗逗她,谁知道林昭那么坦然,瞬间没了心思。 “昭昭姐,你和你爱人怎么认识的呀?”王菊纠结了几秒,顶着通红的耳朵,没忍住问。 林昭看她一眼,简单说了几句,“就那么认识的呗,我从舅舅家回大队,他从部队回来,他主动帮我拎东西,我寻思这人长的俊还不傲,要是能发生点什么故事,一定很精彩,然后就……” “就怎么样?”王菊眼睛锃亮,蚊子嗡嗡大的声音不经意间调高。 骂不讲理的顾客时都没现在声音大。 “你怎么这么好奇啊?”林昭笑道。 王菊清秀的脸瞬间红透,支支吾吾不说话,低下头佯装忙活。 李芬笑了,“咱们王同志周末要去相亲,这会正紧张,想跟你取取经。” “真的呀?”林昭好奇。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眸子水润润,定定的看人时,让人心跳扑通扑通。 王菊心跳如鼓,脸上的红晕传到耳根,小声道:“还,还不确定呢。” 想起相亲,害羞的姑娘紧张的揪抹布。 “我知道,祝你顺利呀。”林昭真诚祝福她。 王菊笑了下,“谢谢。” …… 顾承淮径自来到医院,轻车熟路的朝领买计生用品的地方而去。 “同志,买计生用品。”他语气平静,声音低沉。 柜台前,头发浓密但出油的年轻医生抬眼打量他,随口问道:“几个?” 顾承淮眉梢轻挑,出言反问:“能买几个?” “一次最多只能买一盒,一盒有六个。” 顾承淮皱眉,“太少了。” 单身狗医生嘴角抽搐,说道:“用完洗洗还能接着用。” 顾承淮眉头拧的更紧,语调透出勉强,“先一盒。” 年轻医生取出一盒给他,“一块八。” 顾承淮给了钱,目光不经意扫过计生用品,和几年前买的没什么两样,小了!! 他顿了顿,平静地问:“……有大号的吗?” 年轻医生愣了下,随即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摇了摇头,“只有标准号的,大号的……还真没有。” 顾承淮没急着离开,问道:“不想再要孩子,除这个……”他修长的手指点点计生用品,接着道:“有别的办法吗?” “有啊,女同志上环。”年轻医生道。 上环? 在体内放什么东西。 一听就觉得不靠谱。 顾承淮在心里默默打个叉,神色不变,继续问:“还有别的办法吗?” 年轻同志第一次碰见他这样的人,说道:“再有就是男同志结扎了。” “具体说说。”顾承淮神色认真。 第77章 “醋” 年轻医生诧异地看向他,像在看什么怪胎。 “你还这么年轻……” 干啥想不开。 顾承淮打断他,“我是四个孩子的父亲了。” “……”问多余了! 年轻医生甚至想打自己一巴掌,察觉到军人同志的目光,放下手。 他清清嗓子,回答顾承淮的问题。 “男同志结扎,就是通过一个小手术,把输精管切断,这样就不会再有生育能力了。手术简单,恢复也快,而且不影响……嗯,其他功能。” “咱们医院没这技术,做不了,建议去大城市做。”医生真诚地提出建议。 顾承淮仔细听完,觉得这个比那什么上环靠谱,神情依旧淡定,眼底却闪过一丝思索。 “谢谢。” 道过谢,他离开屋子,紧接着又去药房。 …… 中午,仍是宋云锦来供销社送饭。 他来的时候,走路的姿势略显别扭,不似昨日随性洒脱,透着一股子僵硬。 “挨打了?”林昭眼睛扫过小表弟的屁股,神色好奇。 宋云锦把饭盒放柜台,感觉他姐的眼神如有实质,都想伸手挡一挡腚,但他忍住了。 少年幽怨地喊:“姐!” 林昭收回视线,坐下吃饭,“没事?” “有事。”宋云锦龇牙咧嘴,冲他姐告状,“姐,我爸下手是真的疼。” 他屁股都被扇肿了呜呜! “你又作死了?”林昭目光有洞悉一切的了然,“怎么惹的舅舅?!” 宋云锦抬手摸摸鼻尖,眼神游移,“没什么啊,就是昨天,抢了给姐你送饭的差事。” “啊?本来是舅舅给我送饭?!他不是很忙吗?”要不是知道宋舅舅忙的团团转,林昭下班那会早上门去了。 “是忙啊。”宋云锦更加心虚,也没敢说谎骗他姐,说道:“……昨天中午好不容易挤出来时间。” 被他抢啦! 林昭给他个一言难尽的眼神,“这……你活该!” “姐,你没良心!”宋云锦压声哇哇叫,叫嚷着。 “姐,我可是为了给你送饭,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有四个崽,我再也不是你最爱的小表弟了吗!你都不想我,我还是不是你弟!” 中二少年有时候会化身成话唠,很正常。 “……” 林昭默默背过身去,不看他。 但凡长的不清爽,这副模样能用辣眼睛形容。 宋云锦安静下来,当姐的又有点心疼,林昭手摸向挎包,拿出两颗糖,胳膊往后伸。 “巧克力?”宋云锦眼睛陡然亮起,像两束小火把,熠熠生辉,“姐你哪儿来的巧克力啊,我爸说只有友谊商店有,还很难买呢。” 他只尝过一次,和他哥分着吃,挺喜欢的。 “话多。”林昭佯作不耐烦。 宋云锦识相闭嘴。 “你姐夫昨天回来了,周日去你家我会带上他,你回去告诉舅舅舅妈一声。”林昭咽下嘴里的饭,回头对小表弟叮嘱。 这几年她没怎么去过宋家,宋舅舅没见过顾承淮几回,对他印象一般,周末去怎么着也得拉拉印象分。 “啥?”宋云锦蹭地站起身,眼睛瞪大,好像很不可思议,“他回来啦?!” 林昭眯了眯眼,神情威胁,“他?” “姐夫,姐夫总行了。”宋云锦瞬间乖巧如鹌鹑,忍不住委屈嘀咕:“姐你重色轻弟!” 林昭耸肩,没否认,“对啊,我是重色轻弟。顾承淮给我钱花,给我买裙子、帽子、小皮鞋,我干嘛不重他。” 话音落。 她起身,微微张开手,在原地转一圈,显摆地说:“看看我这件裙子,你姐夫专门从海城给我带的,好看不?” 宋云锦没法说不好看,因为他姐穿上确实好看,好看的挑不出毛病来,比电影里的女演员都好看。 “……好看。” 他又有些不服气,“姐你长的好看啊,披麻袋都好看。” 姐控宋小锦对顾承淮看不顺眼。 他姐结婚时,他才十岁,哭了两天,一双眼睛肿成灯泡,心里把抢走他姐的人恨得要死。 现在想起都还气咻咻。 而且! 在少年心里,这几年他姐和他家关系变远,也是因为结婚,心里对顾家好恼好气。 “我才不披麻袋,好好的新裙子我不穿,我去披麻袋?我又不傻。”林昭重新坐下,慢悠悠地吃着饭。 她才不要吃苦! 一辈子很短的,她要灿烂的活,像一场花开的活。 宋云锦肩膀耷拉下来,“我没非让你披麻袋,我的意思是……” 好,他也不知道自己啥意思,就是习惯和姐夫对着干。 咳,当然是在背后碎碎念。 还没毕业的小少年,在真正的男人面前,像一颗星比一片银河,不敢造次。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不就是舍不得我嘛,那我是姑娘,早晚要嫁出去的啊,嫁到顾家算好的,不受气,还是家里的老大,舒坦的很。”林昭安慰着弟弟,让他别再计较了。 宋云锦肃着脸,义正言辞道:“姐你在咱家是老大,嫁出去也必须是老大,必须不受气,不然嫁人干嘛!图他一年四季不在家,图他看着凶巴巴嘛?” 他对他姐在林、宋两家至高无上的地位,相当认可。 嫁人总不能比没嫁差,否则干嘛嫁人! 闲的吗?! “你姐夫好着呢!你没见过几回就说人,还是说一个现役军人,礼貌吗?”林昭摇摇头,抬手弹他脑门儿。 手滑失败。 连个响都没有。 她淡定收手,下结论:“你这也太冒昧了!” 宋云锦夸张的嘶嘶两声,梗着脖子,仍是不服,嘴里嘀咕,“是我不想多见几次吗,也得有机会啊。” “……”你是鸡蛋里挑骨头。 等林昭吃完,宋云锦麻利地收拾好饭盒,往手腕一缠,就要离开。 “宋小锦。” 没等林昭说话,宋云锦摆摆手,“知道啦知道啦,我回去会跟我爸说的,保证做好准备,不让姐夫不自在。” ‘姐夫’这两个字咬的很重。 “谢谢你啊,宋小锦,你最靠谱了!”林昭顺嘴夸一句,塞给他一罐肉罐头,“给你打打牙祭。” 机灵的少年瞬间被哄成傻狍子,嘴巴咧开,抱上罐头回家去了。 李芬感慨,“你和你表弟感情真好。” 她第一次看到外甥女和舅家这么亲的。 “我舅舅只有两个儿子,把我当亲生的女儿,打小对我特别好,我小时候每隔十天半月就来城里住。”林昭神色柔软,声线舒缓。 “很少有这样的舅舅。”李芬神色复杂。 日子不好过,自家都缺吃少穿,哪家的舅舅不防着外甥外甥女,有的更过分,恨不得反过去扒层皮,像林昭舅家的…… 少。 凤毛麟角。 起码她没见过。 “你舅舅还有别的外甥女吗?”闲着也是闲着,李芬没事找林昭唠嗑。 王菊也挪了挪凳子,耳朵竖的老高。 “有啊,好几个呢。”林昭说。 她娘有姐妹,她有姨的呀。 李芬好奇追问:“你舅舅对她们怎么样?” “也好啊。”没请她们来城里住的,平时见面会给吃的……那种普通的好。 所有外甥女里,舅舅最喜欢她。 她还问过原因来着,舅舅说,喜欢就是喜欢,哪有什么原因。 偏爱啊,没有原因。 不过,林昭觉得,肯定是她小时候长的玉雪可爱,人见人爱,舅舅刚好只有两个皮小子,然后把她当成了亲闺女。 这些林昭没多说,免的别人不知道全貌,在心里大肆猜疑舅舅的为人。 “昭昭,我再没见过比你命更好的姑娘了!”李芬直白的表达自己的羡慕。 她这人没什么心眼,有什么说什么。 林昭笑盈盈。 她也觉得自己命好。 “芬姐也不差呀,孩子健康,当家的能干,自己能挣钱,腰杆挺得直直的。还有王菊也是,家世那么好,还是中专生,又有份好工作……”林昭觉得大家都不用妄自菲薄。 像是随口一说,却透着真诚。 几句话把两人哄的眉开眼笑。 “是,都不差。”李芬笑的歪倒,轻轻撞向林昭的肩膀。 …… 供销社只忙上午,中午吃完饭后,事情少了很多,只等下班。 下班前十分钟,林昭像往常一样,悄悄溜去厕所。 蹲在坑位上,她心念微动,唤出抽奖转盘。 瞥一眼积分数。 435积分,还算充裕。 先抽个10积分的。 转盘缓缓停下,出现几个字—— 玩乐大礼包。 【铁皮青蛙x2个】 【铁皮汽车x1】 【中国象棋x1副】 【黑色跳绳x1根】 【弹珠x10颗】 【鸡毛毽子x2个】 【木陀螺x2个】 【竹蜻蜓x10个】 对于今天抽到的,林昭很满意。 顾承淮有些忽视三崽,在带礼物这块。 她要给小儿子弥补点东西,原本打算买,但见供销社的东西选择有限,便打算抽奖。 没想到运气不错。 林昭洗了手,回到柜台,悦耳的下班铃声响起。 “芬姐,阿菊,明天见。”和李芬王菊打声招呼,脚步轻快的离开。 刘春红差点把手里的抹布撕成布条,眉头微微皱起,嘴角向下撇,脸上写满不悦。 “上班快半个月了,连个招呼都不知道和老职工打,没规矩!” 李芬听见这话,笑了下,怼回去:“笑死,你有意见当面儿说呀,背后嘀咕什么劲。再说了,你鼻孔都快翻天上去了,你有规矩?” “林同志拿的是国家发的钱,没吃你也没喝你,你什么态度,她什么态度,没毛病。” 刺人的话说完,锁好柜台门,拉上王菊离开。 刘春红一口气堵在胸口,脑子嗡嗡的,气的脸色都臭了! “气死我了!我说什么了我!我可是老职工嗳,说句话都要被怼,谁带来的坏风气,我就说不能随便乱招人,看看供销社乱成什么样了……”她不断发泄着。 和她交好的那人说了句公道话,“林同志挺能干的。” 正说着,被刘春红瞪一眼,用一种看叛徒的眼神。 “你看我我也要说,她是不错,王同志也还行,虽然腼腆但是听劝,也在不断进步。” “她们都适应了,工作做的不错,你想开点,再这么计较下去,难受的是你。” 话落。 第一次没等刘春红,独自离开。 刘春红嘴角牵出冷笑,眼里燃烧着怒火,脸上写满不甘,仿佛随时会爆发。 “妈,我不想下乡,乡下又脏又臭,要什么没什么,听说还有臭流氓,我不要下乡,你帮帮我……” “我没下过地,让我种地我会死的!” “妈,我要是下乡,我们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了,你忍心吗?” 女儿痛哭绝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刘春红神情一狠,从包里掏出昨晚用左手写的信。 她不想的,谁让……林昭挡了她女儿的路,怪不得她。 山鸡,就该永远待在山里啊! …… 林昭刚出供销社的门,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怎么又打喷嚏了,身上难受吗?”顾承淮用手背碰媳妇儿的额头,感觉她体温正常,才缓了神色。 “没事,肯定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林昭不在意地说。 男人凌厉冷锐的黑眸扫向供销社,眼底闪过锋芒,语气温和像在闲聊。 “有人找你麻烦?” “没事,我能应付。”林昭眼神平静如水,嘴角挂着淡淡笑容。 刘春红以为多高明,殊不知那些见不得光的小动作,根本逃不过她的法眼。 没找茬就算了。 敢舞到她面前,哭的只会是她。 顾承淮抬手,压平媳妇儿头顶几根不安分的炸毛,眸光温柔专注地看着她,语气认真的不容置疑:“我没让你受过委屈,其他人更没这个资格。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一定告诉我,我来。” 他这话说的霸气十足,林昭眨了眨眼,犹豫两秒,小声嘀咕道:“你是军人,走路都得按‘一二一’的节奏来,要遵纪守法呢!” 话音一落。 顾承淮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嘴角微微抽动。 所以,昭昭以为他会怎么做? 他无奈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纵容的笑,“放心,规矩我懂,但护着你,也是我的规矩。” 林昭心像被蜜浸过,甜的化不开。 正要跳上车,看见自行车后座的草甸子,变成了棉垫子。 “这个垫子是……?” “我让娘帮忙做的。”顾承淮神色淡淡,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揽功的事。 早上昭昭跳下车,似乎不怎么舒服,他既然看见了,就不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上来,看看是不是比草甸子好。” 林昭抓着男人的腰,跳上自行车,屁股下面的触感,是软了点。 “比草甸子软。”她说。 “那就好。”顾承淮长腿一迈,蹬车前行。 林昭发现这不是回家的路,戳了戳他的后腰,疑惑道:“不是回家吗?” “你今天穿的这么漂亮,不照张相留念,太可惜了。”顾承淮笑道。 出挑的眉眼迎着灿阳,气宇轩昂。 林昭愣了下,唇角翘起,明媚的笑意绽放,“家里有照相机,我买的。” 顾承淮动作微顿,很快恢复正常。 不觉得买照相机是什么大事,但是…… “找谁买的?” 照相机这样的东西,只有几个大城市有卖,他笃定,他们这里没有。 那么从哪儿来的? 或者说。 谁帮忙买的? 知青点某个男知青的名字出现在他脑海,顾承淮眼眸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捏着车把手的力气不断加大,竭力压下心底泛出的汩汩酸涩,缓缓磨了磨牙。 他是死的吗,啊!? 冷静了两秒,再开口没表现出丝毫的怒意,语气和寻常一样的沉稳。 “为什么不找我?” 第78章 “暗暗较劲” “嗯……?” 林昭被问懵了。 前后语境串联起来后,才反应过来崽他爹,拐弯抹角计较什么。 顿时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 细白手指戳戳男人结实的后腰。 “顾承淮,你是不是在酸菜桶腌着长大的,怎么这么爱酸?” 她乐的不行,笑意从唇齿流泄而出,满是愉悦和打趣,“你没闻到空气中的酸味吗?” “林昭昭!”顾承淮捏紧刹车,笔直修长的左腿落在地上,侧身看着她,神情严肃。 “我认真的,你别打马虎眼。” 他很介意。 非常介意! 他小心维系与昭昭的缘分,想守好他们的家庭。他再出色,能力再卓越,也是个普通男人,他也怕在自己不注意的地方,家碎成玻璃渣。 有些男妖精功力深厚,不能不防啊! 战友的前车之鉴在那儿摆着!! 林昭对上顾承淮情绪涌动的黑眸,收起笑,用手指勾他的手,指尖撩过他拇指内侧的薄茧。 眉眼温柔认真。 “我自己想办法弄到的,没求任何人,你酸什么,气什么,顾承淮,你好幼稚呀。” “你这副酸溜溜的样子,你的战友还认识你吗?” 倏地。 男人眉眼舒展,如覆冷霜的眼睛,流溢出清浅笑意,“我管他们怎么看我!” 修长有力的手握紧媳妇儿的手,他说:“以后想要什么,给我写信,我来想办法,你自己弄太危险了。” 他认为昭昭说的自己想办法,是溜进黑市偷偷买。 “好啊。”林昭应下。 顾承淮神情愉悦。 捏捏媳妇儿的手。 林昭脸上扬着笑,“有危险我肯定不会买呀,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 她从来说到做到,顾承淮信她有分寸,没再啰嗦。 自行车再次行进,往照相馆去。 “我让云锦替我送了些胶卷到照相馆,正好问问情况,那些照片,有家里人的,也有村里人的。” 后座上,林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顾承淮都有仔细听。 “都是你拍的,辛苦了。” 林昭抿嘴轻笑。 “不辛苦啊,拍照很有意思的。” 她喜欢一切新鲜的事物。 顾承淮喜欢她的喜欢,低沉的嗓音染上丝丝笑意,“难吗,你教教我,我学会给你拍。” 一阵风吹过。 林昭按了按帽檐,大半张脸掩在阴影下,只露出精致流畅的下颌。 “不难啊,你学习能力强,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 嗯,他学习能力确实不差。 顾承淮漆黑的眼眸笑意加深,双腿更加有力,加速骑行。 很快,到达照相馆。 夫妻俩并行着,走了进去。 “同志你好。” 照相馆老师傅认出林昭。 一方面,这姑娘长相过分出众,见过一面很难再忘,另一方面,她出手阔绰,照片一洗洗好多张,仿佛钱是纸。 “照片还没洗好。”以为林昭是来取照片的,老师傅当机立断说一句后,低下头继续忙活。 “我知道,周日才能好嘛,我来照相。”林昭笑着说。 “……”有照相机,还来照相馆?! 该死的有钱人。 老师傅面无表情,“结婚照?” “不是啊,我们结婚好几年了。”林昭把介绍信、结婚纸取出来,随口道。 “?” 老师傅多打量林昭两眼,看来看去,都觉得她不像个结过婚的。 他仔细查看介绍信,对照结婚证上的名字,这才相信。 嗯,是附近大队的人。 “拍几张,黑白的,还是彩色的?” 顾承淮沉声道:“拍三组,彩色黑白的都要。” 老师傅再次在心底感慨,年轻人啊,花钱真利索。 他并未多言,引着小夫妻俩进去拍照。 在摄影棚里,老师傅见过不少夫妻。 别的夫妻在镜头前,生疏而拘谨,恨不得离彼此三米远,哪怕肩挨肩,都透出一股子陌生,像被刀威胁着。 眼前这对截然不同。 男的俊,女的靓,长相和气质都融洽。 怎么看,怎么天作之合。 只能说,般配是一种感觉。 更别提,两人没把老师傅当外人—— 女同志挽着男同志的胳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轻轻笑着,眉眼如画。 年轻军官身形挺拔如松,漆黑的眼很有压迫感,深邃犀利,如寒光闪烁的利刃,看向媳妇儿时又如冰雪消融,腻的很。 一刚一柔。 “女同志,你稍微注意点。”老师傅提醒,示意他俩稍微离远点。 林昭挥动手上的结婚纸,认真道:“合法的。” “我当然知道是合法的。”老师傅检查着三脚架,给林昭一个眼神,“不是合法的,你俩也进不来这里,抓男女关系呢,还是注意点。” “我们不外传。”林昭据理力争。 就挽个胳膊,连脖子都没搂,没过火呀。 老师傅还算好说话,当即道:“记住了啊,别外传,被外头那些人看见,小事也能给你放大。” “好,谢谢您。”林昭真诚道谢。 老师傅摆摆手。 拍完照,付了钱,拿好收据,夫妻俩离开。 自行车没行几米,林昭看见一群中学生成群结队走来,占据大半条路,右臂高高举起,语气激昂而热烈。 口号声此起彼伏。 “横扫一切牛鬼……” 林昭皱眉。 县里越来越乱了啊。 慢慢的。 双方对上。 小年轻们脸上的狂热一清二楚。 为首的学生身上五六个醒目的大补丁,瘦弱,一张脸却散发着异样的光彩。 瞧见前面的男女,眼里暗光一闪,出声叫住他们。 “你俩停下,交出介绍信,有结婚证吗?!也一并拿出来!”他厉声,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口吻。 林昭身子前倾,一一扫过这些把县里搞的乱七八糟的‘学生’,眼睫轻颤,心情复杂。 第一次迎面见。 看着都十来岁,还是中学生呢,戾气这么重。 难怪芬姐提到就摇头,让她见到这些人尽量避开。 路被挡的严实,顾承淮捏住刹车,左腿稳稳撑地,冷锐的眸子扫视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瓜蛋。 脸色骤然变冷,浑身杀气如潮水般外泄。 “滚!” 上过战场的铁血冷汉,怎么可能被这点场面吓到。 瞬间。 空气凝滞。 高挂的太阳那样灼热,学生们却觉身体发冷。 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扼住喉咙,血液在血管中凝固,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让开!”接着又是一道冰冷、带着薄怒的轻喝。 声音并不算大,让人下意识听他的指令。 七八个无法无天的学生挪动僵硬的四肢,乖乖让出一条路。 在真正见过血的狠人面前,没人敢嚣张。 顾承淮收回视线,脚一蹬,载着媳妇儿离开。 林昭抬头,忽觉崽他爹又高大了许多。 那后脑勺都比旁人的好看。 行出好大截路,她发现男人半天没说话,忽而问道:“怎么不说话?” “在生气?” 顾承淮摇头,“没有。” “学生就该好好学习,他们那副斗天斗地的模样,我看着窝火。”他解释。 他和战友保家卫国,是希望老百姓过上平静安稳的日子,同胞站起来,昂首挺胸的生活,不想看见内斗。 “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我们是普通人,在时代洪潮中,只能踏浪前行。”林昭搂住他的腰,低声道。 她没什么拯救别人的大志向,她只想家人过安稳日子。 腰上传来的力道,驱散了顾承淮的满身冰霜。 他抿唇,眸底的烦躁尽数散去。 “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没想到这股热潮会传的这么快。” 林昭拍拍男人的肩。 这才是开始,接下来越来越夸张,那些人像中了蛊,斗这个斗那个,好像斗人比填饱肚子都重要。 她心里腹诽着。 原书对这十年用不少笔墨讲,很残酷。 “昭昭,以后再碰到那些人,离远点。”顾承淮叮嘱。 话落,仍觉不放心,又问:“我教你的防身术还记得吗?” 防身术是刚结婚那会教的。 教的过程有点热辣,教着教着两口子凑到一块亲,咳,四个崽就是这么来的。 “记得。” 顾承淮眉心舒展,又道:“保护好自己。要是碰到我鞭长莫及的,就去找杨钧之,我给他说过了。” 海城乱成那样,那股热潮哪里都会兴起,昭昭在县里上班,他当然担心,提前打好了招呼。 “好。”林昭一一应下,不让他担心。 夫妻俩说着话,回到村里。 在村口,碰到要去县里的四个知青,两男两女。 “顾同志,林同志。”宋谦主动打招呼,声音清润,一身白衬衫,身量瘦高,看着俊逸如翩翩公子。 林昭微笑,以作回应。 只一个照面,顾承淮瞬间断定,这就是大崽二崽提过好几遍的宋知青。 暗搓搓拿自己比较。 长相还行。 但太瘦,不是昭昭喜欢的类型。 “嗯。”他从容颔首,随即带媳妇儿远去。 前面的高大身影散发出愉悦。 林昭忍笑,语调平缓地说:“现在放心啦?”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顾承淮神色一顿,眼底快速闪过不自在。 !! 昭昭知道,他在和一个没见过的人较劲啊。 他喉咙微动,淡定地说:“我是最适合你的,有钱的没我俊,比我俊的没我身体好,你是最聪明的姑娘,知道该选谁,是?” “噗——”林昭喷笑。 指尖点他的背,一路向上,点到他的肩,轻轻捏他的后脖颈,“死鸭子嘴硬,我还不知道你。” 喜欢暗搓搓比较,再吃醋的家伙。 刚结婚那会就是。 她和同村的男青年说两句话,他就浑身难受。 白天不显,一到晚上就故意折腾人,可心机的。 甜甜蜜蜜夫妻俩远去,几个知青好半天没回头。 “这两个人哪像乡下人呀。”孟小莹垂下眼,怕不小心暴露出眼睛里的羡慕嫉妒,“双胞胎的娘忽然就有了工作,还是售货员那么好的工作,是那个男同志……用特权弄到的。” 宋谦眉头紧锁,不太赞同这话。 碍于孟同志之前维护自己,挨的那一巴掌,他没评价,只道:“跟我们没关系,走。” 孟小莹讪讪低头。 女知青苏依透过遮眼睛的刘海儿看她一眼,又迅速撤回视线。 倒是另一个男知青—— 文怀远心直口快地说:“有关系不用是傻子,我听说大崽二崽的爹是营长,这职位不算低了,部队对军嫂有优待,安排工作不奇怪。” “再说,谁家有关系不用?”他笑看孟小莹,“你爸爸妈妈要是有关系,能不给你找工作,能眼看着你下乡?” 孟小莹羞窘到脸色爆红,想挖坑把自己埋进去。 不想被宋知青看低,她红着脸,说:“……我说错话了。” 文怀远看她还算真心,点了下头,“人都有词不达意的时候,懂得自省就好。” 孟小莹连连点头。 苏依悄悄看向文怀远,余光扫过他身上的补丁旧衣服,目光沉思。 和她一样,扮猪吃老虎? …… “汪汪汪——!” 远远看见自行车,大黄和琥珀汪汪叫。 正在看梆梆和来妹打乒乓球的双胞胎,眼睛咻的亮起来,挤出人群,蹬蹬蹬跑向爹娘。 二崽的大嗓门儿充斥着激动期待,“娘,要去姥姥家了吗?!” 林昭跳下车,挨个儿亲亲崽崽的额头,小家伙脸上清清爽爽,有点香,居然没冒汗。 “今天脸上怎么没汗?” 大崽仰着头,“我和二崽刚洗过,还抹了宝宝霜,换了干净的衣服,凉鞋也刷干净了,娘你看。” 他翘起右脚。 “真干净!”林昭摸摸大儿子的小脸。 大崽可算开朗了些,她真高兴。 二崽卖乖地大声说:“娘,我和哥给三崽四崽也洗啦!” “哇,谁家的乖乖崽呀。”林昭学着他的说话语气,声线柔软含笑。 双胞胎瞬间挺胸抬头。 “顾家的,爹和娘的!”大崽又黑又亮的眼睛弯了弯。 二崽牵住他娘的一根手指头,晃了晃,话说的头头是道: “娘你回娘家,我们必须穿上最最好的衣服,给娘撑脸,穿好点也让姥爷、姥姥和舅舅们知道……我们过的很好,哪家嫁出去的闺女,不想体面的回娘家啊,娘不要害羞。” “娘的面子我们来挣!” 他那么小一只,说起话来像个小大人。 大崽肃着小脸,表情一本正经的认真,“等我长大,我开飞机带娘回娘家,让所有人羡慕娘!” 二崽跳了下,举起右手,“我开大车,我开大车送娘!” 顾承淮:“……”这突然生出的紧迫感是怎么回事?!! 抢他的存在感是?都等着。 孩子们的童言童语真是可爱又暖心,林昭笑到前仰后合,“二崽,撑脸的话又是听谁说的啊?” “嘿嘿!”二崽摸摸自己刺刺的头,神气地说:“大伯娘给二伯娘说话,我听见啦。” 尾音轻扬,流露出小嘚瑟。 林昭笑道:“瞧瞧,记性不是挺好的嘛,还苦恼自己比不过弟弟。” 二崽最喜欢被娘夸,手晃悠着,“娘你以后多夸夸我嘛,我喜欢娘夸我。” 林昭抿着嘴,摇摇头,故意逗他:“不可以,你这个小家伙会飘飘然的。” “啥是飘飘然?”二崽歪头。 林昭笑道:“飘飘然就是骄傲的意思。” 二崽小脑袋一昂,脸上挂着机灵的笑,“我不飘飘然。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我是聪明的崽,我要进步,才不飘飘然。” “那你真棒!”林昭顺了他的心,夸赞道。 二崽笑容更灿烂,见娘手里有个布袋子,兴致勃勃地问:“娘,你拿的什么呀,我帮你拿。” 他嘴上叭叭的,话又多又碎,“要儿子干啥,不就是为了使唤嘛,娘你别跟我客气,你是我娘呀,你让我干啥我都愿意的。” 林昭那颗心热乎的呀。 这来报恩的崽崽,好乖好乖啊。 “这是给三崽的礼物。”她留意着儿子的情绪变化。 二崽抬眼,“娘为啥忽然给三崽买礼物?” “因为我觉得你爹买的礼物,没考虑到三崽,所以补他一份礼物。”林昭耐心地向小哥俩解释。 紧接着,又道:“你俩有意见吗?有意见可以提,觉得不公平或不舒服直接说。” 大崽率先说:“娘,我没意见的。” “我也没意见,我和哥有乒乓球可以玩,三崽没有,娘给弟弟补,我没意见。”二崽中午还替弟弟叫屈来着。 顾承淮怕偏心的帽子摘不下来,忙自陈道:“昭昭,字典小人书和乒乓球是三个男崽的。” “你考虑到四崽年纪小,没考虑到三崽。”林昭用手指轻抬帽檐,漂亮的眼睛看向顾承淮,正色道:“以后不能再这样,要尽可能的一碗水公平,咱家的四个崽都是宝,哪个都不能忽略。” 大崽替他爹说话,“娘,爹和三崽道歉啦,他还说要亲手给三崽做个木车车!” 林昭愕然,又有些惊喜,“顾承淮,你还会木工活?” 顾承淮赞赏的看向他的好大儿,眼角撩起一抹浅笑,神色沉稳,轻描淡写道:“会一点。” “才不是一点,爹还给我和哥做弹弓啦,爹做的弹弓可好看了,比元宝他爹做的都好看!”二崽扬起耀眼的笑。 “……抱歉,误会你了。”林昭眉眼软下,出言道歉。 双胞胎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没误会,我回来路上才意识到。”顾承淮也觉得欠考虑。 尤其是,想起三崽听见……他要给他做小车车时高兴的小脸,他越发觉得媳妇儿没夸大其词。 说话间,一家四口走到顾家门前。 乒乓球桌搭在大门口,有模有样的。 那里围着不少的大朋友、小朋友,时不时哇一声。 中间,梆梆和来妹正挥汗打球。 林昭一眼瞧见坐在门框上,低垂着圆润小脑袋,鼓着婴儿肥小脸,认真翻字典的小奶团子。 “三崽,看看娘给你带了什么。” 第79章 “亲疏远近” 三崽抬起头,好乖巧地合上字典,不紧不慢地走向林昭。 很难相信,竟能在这么小的奶团子身上,看到沉稳。 e。 “娘?”小朋友矮墩墩一小只,奶声奶气喊娘,黑白分明的眸子带着淡淡疑惑。 林昭打开布包,把铁皮小汽车和铁皮青蛙递给他,笑道:“娘和你爹补给你的礼物,你看看。” 大崽主动接过弟弟手里的字典,帮三崽腾出手。 “嗯,谢谢娘~” 三崽接过小汽车,黑眸亮晶晶的,带着肉窝窝的手抓着小汽车,好奇地看着。 “喜欢吗?”林昭抱起儿子。 双胞胎眼神羡慕。 “哥,我不想当大朋友了,我也想娘抱抱。”二崽和他哥咬耳朵。 话音才落。 双腿忽地悬空。 小朋友惊得瞪大眼睛,发现是他爹抱起他后,扬起大大的笑脸。 “嘿!” 顾承淮把二崽放到脖子上,他身量高大,站在那里鹤立鸡群般的显眼存在。 可想而知,坐他脖子上,会有多高。 “哈哈哈哈……”二崽乐出声,随即激动的声音响起,“爹,我好高啊,我现在肯定全大队第一高,对?” “……对。”顾承淮没懂他奇怪的好胜心。 回完二崽,又把他哥抱起,放在自行车后座,揉揉他的脑袋。 他腰力、臂力惊人,重心还很稳。 脖子上挂个崽,丝毫不影响一手抓自行车车头,一手抱老大。 “爹,你好厉害呀。”二崽小嗓音充满佩服,这会记仇本本上的字都被消除干净啦。 奋力扭头,冲他哥说:“哥,爹先扛我,改天再扛你。” 顾承淮:“……” 倒反天罡。 大崽抿嘴笑,不忘征询他爹的意见,“爹,可以吗?” 顾承淮还能说什么,才被媳妇儿警告过,要尽可能一碗水端平。 “嗯。”他颔首。 林昭亲香完小儿子,放下三崽,轻提裙子,半蹲下,向他展示小玩具的玩法,“这是铁皮小汽车,可以在地上滑。” 三崽小小一只蹲在娘的旁边,穿着黑色圆领短袖,下身是黑色小短裤,脚上是奶奶牌布鞋,白嫩嫩肉嘟嘟的胳膊和腿儿,可乖可乖。 迎上林昭的目光,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林昭继续演示铁皮青蛙的玩法,“这个是铁皮青蛙,这里有个发条,转它,再松开……” 青蛙突然跳起来,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仿佛一只真青蛙。 三崽眼睛亮的惊人。 如一个企鹅幼崽般的追上铁皮青蛙,抓到手里,三百六十度翻看。 乒乓球赛暂停,元宝扭头的瞬间,瞧见在地上跳的青蛙,眼睛一亮,跑过来。 “三崽,你拿的是什么?”他满眼新奇。 “铁皮汽车,铁皮青蛙。”三崽逐个举起,奶呼呼地说。 铁牛等其他小朋友也凑过来,眼巴巴的。 “我看见你的青蛙能跳,你能让它再跳一下吗?”元宝礼貌地问。 “嗯。”三崽应一声,蹲下,拉发条,把青蛙放地上。 铁皮青蛙再次跳起来。 “哇,好厉害!!”铁牛捧着脸,惊声道。 元宝说:“它可以自己跳嗳!” 大壮跟着欢呼:“城里的小朋友都玩这个吗?城里人真好。” 铁锤脑袋摇的跟大摆锤似的,纠正他们的错误认知,“才不是!” “大崽二崽说,城里的小朋友不是天天吃肉,不是每家都有自行车,不是糖多的吃不完,他们就是住的比村里好,吃肉比村里多,也没啥。” 元宝黑瘦的小脸惊呆,“这还没啥?可是城里比村里吃肉多诶,我还是想当城里人。” 坐在他爹脖子上的二崽加入聊天。 “那努力呀,好好学习,以后考高中,考大学,当工人,我们都能当城里人。” 长剩年纪大些,知道的比没上学的小朋友多。 他说:“学校都停课了,没人上学了,学校的老师都被砸破头了。我们当不了工人了。” “!!” 二崽愣住,急急看向林昭,满脸紧张,“娘,我们不能上学了吗?” “能上,会复课的,耐心等着。”林昭给他准话。 一群小孩似懂非懂。 二崽展颜,开心的拍手,“能上就好,我要和哥上学的,学好本事,才能变成厉害的人,才能给娘撑腰,让娘一直开心。” 哦呜,这是什么小甜豆。 “你们现在就是娘的小骄傲呀。”林昭每天都被可乖可乖的儿子治愈。 “能请两个小骄傲和娘回屋取东西吗,你们爹要去借自行车,咱家人多,一辆不够。” 顾承淮单手放下二崽。 与此同时,大崽跐溜跳下自行车。 “可以的,我喜欢帮娘做事!”大崽说道。 “昭昭,东西取出来先放着,等我回来再说。”顾承淮把车停靠在墙边,叮嘱一句,迈开大长腿去借自行车。 林昭牵着双胞胎回家,问两个崽,“四崽呢,怎么没见她?” “小粘人精在后院呢!”二崽顺口说。 “又给妹妹起外号,你这个坏哥哥。”林昭捏捏小朋友的脸蛋,批评他。 二崽瞬间涨红脸,忙说:“……娘我错了,我不说啦。” 他不想当坏哥哥。 “不光是妹妹,也不能给别的小朋友起外号,坏孩子才这样,知道吗?”林昭趁机教两个崽。 小朋友是张白纸,长成什么样,全靠大人描绘,她不怎么会教孩子,但是让自己的孩子……不仗着家世好,欺负别的小朋友,这还是能做到的。 “嗯嗯嗯。”二崽郑重点头,“娘我知道了,我再也不乱起外号了。” 他还会举一反三,“娘,我也会和元宝他们说的!” “乖崽崽。”林昭顺嘴夸。 两个崽咧着嘴笑,化身小蜜蜂,勤快地搬东西。 没错,就是搬。 难得回家探亲,顾承淮给外家准备了不少好东西。 很大块的兽皮,二十年的野山参,布料,烟酒,还有肉和糖。 “这些全是你们爹准备的?”林昭翻看着东西。 “是的呀。”大崽清亮绵软的童音回荡,“爹说,当女婿的,对外家不能小气。” “娶媳妇儿真费钱嗳!”二崽皱着小眉头,满脸忧愁。 他仰头看林昭,模样认真,“娘,我以后能不娶媳妇儿吗?” 他挣的钱都要给娘的啊,再养个媳妇儿,他太累了! 林昭还记得,说要盖房那会,二崽问他媳妇儿住哪儿。 这才多久,又不要了! 小孩子真是多变。 “看你呀,我和你爹不管。”林昭不强求崽崽必须结婚。 对比原书中,四个崽的结局,这辈子,他们只要快快乐乐长大就行。 二崽还没意识到,他娘的话意味着什么,不过他能感觉自己被娘爱着,小朋友抱住娘的腰,扭着身体,黏黏糊糊的。 “娘真好!” “好啦,该搬东西啦。”林昭拍拍儿子的小脑袋。 母子三人才把东西搬出屋。 四崽慢慢悠悠随她奶从后院出来。 瞧见林昭,她开心笑着,摇摇晃晃小跑来。 “娘~” 小奶团穿上她爹买的小粉裙子,脚上是新布鞋,细细软软的头发扎成小揪揪,戴上发卡,皮肤粉白,圆润肉乎,可爱的让人心快化了。 “四崽换了新发型诶,谁给绑的,还怪可爱的。”林昭抱起女儿,亲亲崽崽的小脸。 “爹绑的。”二崽嗓门儿响亮。 林昭忍不住笑,“你爹可真全能。” 手能拿枪,也能给女儿扎辫子。 双胞胎对他们爹崇拜的很,听到娘的话,使劲点头,表示赞同。 顾承淮借到自行车,骑回家门口。 乒乓球桌前,大朋友小朋友还没散。 “三崽,该出发了。”他看向小脸红扑扑的三崽,低沉的嗓音轻缓。 “好。”奶呼呼的声音响起,三崽收好玩具,哒哒哒回家,进了屋,把小汽车和小青蛙……放回专属带盖竹篮里,又不紧不慢地走出来。 顾承淮在自家自行车的后座,安装了幼崽座椅,里面铺上小毯子。 动手能力强不说,效率也快,根本不用人多说。 林昭表示超级省心。 如此这般—— 借来的横梁自行车上,前梁坐二崽,后座坐大崽,由顾承淮骑,车头挂满东西。 女士自行车林昭骑,后座是可爱粉嫩的小四崽,三崽被她用布背带绑在胸前,低头就能亲到小脸蛋儿的那种。 四崽第一次坐自行车,欢快地晃动着脚脚,笑容特软萌。 “出发!”林昭说。 二崽攥起小拳头,胳膊一扬,兴奋道:“出发喽!” 这时,铁锤上前几步,巴巴地看着好兄弟,憨憨的小脸满是急切:“大崽二崽,你们啥时候回来呀?今天还能一起玩不?” “能啊,你搁家等着,我们一会就回来。”二崽大声道。 “嗯!” 自行车往前行驶,速度很快。 顾承淮低头看向儿子的圆脑袋,“你和铁锤关系最好?” “那是!”二崽扭头看他爹,语气轻快,“我们要当一辈子的好兄弟,关系顶顶好。” 身后的大崽也说:“穿一条裤子的那种。” 小朋友爱学大人讲话,自从听林昭说,他们三个好的能穿一条裤子后,双胞胎开始把这话挂嘴边。 顾承淮嘴角含笑,不疾不徐地说:“我看你们把乒乓球的归属权,暂时交给了铁锤,怎么不是梆梆来妹和铁蛋,他们不也是你哥哥?” “不一样的呀。”别看二崽小,他心里有一杆秤。 给亲爹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他说:“大人说亲疏远近,小朋友也有自己的亲疏远近啊,在我心里,铁锤比梆梆哥他们更亲近。” “亲疏远近?”顾承淮低语,深邃漆黑的眸睨着儿子,“谁教你的?” “我娘!怎么啦?”二崽俊秀的小眉毛一挑。 “……你娘说的对。” 二崽表情得意。 他就知道,爹会这么说。 娘是老大! 大崽捂嘴偷笑。 林昭没听见父子三人的对话,她双腿蹬的飞快,想以最快的速度到娘家。 见状,二崽哇哇叫,“爹你快点,追上娘呀,急急急!” 顾承淮神色无奈。 这么个性子,不知道随谁。 吵的人头疼。 “大崽,小心点腿,要加速了。”他对后座的大崽说。 “嗯,我翘着呢!” …… 迎着风,两辆自行车飞快驶过。 东风大队很少有自行车来。 这回出现的还是两辆,更是引的所有人靠过来。 眼尖的小朋友看见林昭的脸,冲林家的孩子们大声道:“大蛋,二蛋,你们姑回娘家啦!!” 大蛋二蛋隐约听到姑的字眼,丢下手里的东西,风一样冲过来。 嘿,真是姑! 还骑着自行车!! “姑,你回来了!”林大蛋激动地道。 林二蛋摸摸车轱辘,满脸兴奋,“姑,这自行车是你买的?” 林昭还没回答,另一辆自行车前梁坐着的二崽翘着脚,声音清脆。 “对的,我娘骑的自行车是我家的,我爹寄回来的票。” “对了,我娘还买了新手表,也是我爹寄的票。” 周围的小朋友哇的一声,全都羡慕地看向他。 二崽可神气了,小脑袋仰得高高的。 他一张口,大蛋二蛋才注意到,穿军装的俊美男人。 “呀,姑父回家探亲啊,我爷前两天才提到你呢。” 大蛋喊一声姑夫,客气两句,拍拍弟弟的背,语带催促:“二蛋你还杵着干啥,回去传信呀,告诉爷奶,咱姑带着姑父和四个崽回娘家了。” 二蛋好似才回过神,拍拍脑门儿,咻的跑走,边跑边喊:“爷,奶,我姑带我姑夫和四个崽回来啦!!” 活力满满。 林家离村口不远,他一嗓子,没嚎出林父林母,却是喊出了喜宝。 林喜宝紧急放下手头篮子,跑出家门。 一眼瞧见两辆自行车。 “姑姑。”她笑起来像小太阳,让人看着心情就好。 “嗳!”林昭应声。 单手抱下四崽,解开布背带,放下三崽。 “大蛋,你过来。”林昭朝大蛋招手。 大蛋乖乖走过来,眼睛不住扫着自行车,好奇不已,“咋了?” 林昭把自行车交给他,“没事干学学怎么骑车,学会没坏处。女士自行车前面没梁,也低,还算好骑,你去溜着玩儿。” “!!” 学,学自行车? 大蛋恍恍惚惚。 好像被从天而降的大馅儿饼砸中。 他眼睛比太阳都亮,兴奋地搓手,“姑,这你都舍得?” 新车啊! “有什么舍不得的,去学。”马上十岁的大朋友,哪个不想学自行车? 她小时候也有这样一个简单朴素的心愿,可惜没那条件。 果不其然。 林昭的话落,东风大队的大朋友、小朋友,都羡慕无比地看着大蛋。 啊啊啊啊啊,他们咋没有这样的姑姑呢?! 羡慕死了呜呜呜。 大蛋郑重接过自行车,认真保证:“姑,我找我爹帮忙扶着,绝对不会摔到自行车。” “傻!”林昭一句亲切的笑骂脱口而出。 “啊?”大蛋傻眼。 姑在说他么? “自行车哪有你重要,摔就摔。放心大胆的学,别束手束脚的。”身外之物,永远比不上人重要。 这下,围在周围的孩子们开始吸鼻子。 大蛋二蛋他们姑真好啊! 说罢。 林昭带四个崽踏进家门,顾承淮推着自行车紧随其后。 林鹤翎看到软萌可爱的小外孙和小外孙女,脸上漫开斯文清润的笑,冲两个小家伙招手。 “来,姥爷看看。” 龙凤胎对姥爷不熟,没过去。 尤其是四崽,死死抱住林昭的腿,只露出那双黑亮的大眼睛,悄摸摸瞧过去。 林昭笑容温暖,“别怕呀,那是娘的爹。” 第80章 “说亲” 娘的爹……? 三崽眨巴着浓密卷翘的眼睫,思索两秒,牵着妹妹走过去。 “姥爷。”声音软乎乎的喊。 林鹤翎摸出糖给两小只,“乖。” “谢谢姥爷。”三崽被林昭教的很好,不到两岁的小朋友,很懂礼貌。 四崽学着哥哥,也道谢:“谢谢姥爷~” 她是小女孩,说话声音又甜又软,像一朵云朵。 林鹤翎摸摸小外孙女的头,毫不掩饰眼里的喜欢,回头看向宋昔微,笑道:“惜微,你看四崽,是不是和昭昭小时候一模一样。” “我看着她,还以为看见了昭昭,真是可爱。” “爹,娘。”顾承淮喊一声,放下东西,牵着媳妇儿坐下,听到岳父大人的话,冷峻的眉眼染开笑。 他喜欢听昭昭小时候的事。 林母气场与温和沾不上边,知道自己不受小孩子喜欢,怕外孙外孙女不自在,没靠太近。 她点点头,“长的像,性子不像。” “四崽看着软,昭昭性子倔还霸道。” “?” “娘。”林昭故作生气,语气染上幽怨,“你女婿在呢,给我留点面子啊。” 林母笑笑,“好好好,不说了。” 昭昭什么样儿,女婿明明早知道。 “承淮,这次回来待多久?” 林鹤翎也看过去。 “一个多月。”顾承淮说。 “还行,多陪陪四个崽。”林母的话才落,从门外进来个黑瘦、个高的大姑娘。 她手里端着木盆,盆里都是湿哒哒的衣物,像刚洗完衣服回来。 似是没想到家里会忽然来人,她愣在原地,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昭昭,这是你大姨家的表姐,元湘。”林母没问闺女记得她表姐不,免得昭昭说不记得,双方都尴尬。 “湘湘姐。”林昭礼貌喊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停顿片刻。 她有印象。 大姨家的大表姐,比她大一岁,今年24岁。 听说快嫁人了,怎么会在她家?! 元湘动了动嘴,正想说什么—— 却见秋莲抱着胸走出来。 她斜睨着元湘,话里带着些幸灾乐祸,“小姑子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这表姐被人退亲了,成了没人要的老姑娘。” 秋莲用嫌弃的眼神打量着元湘,说话很不客气,还在挑拨离间。 “话说你都二十四了?昭昭比你小,都生四个了,你连嫁都没嫁出去,差距真大,啧啧。” “你在自己村里丢大人,也好意思跑来我们大队,你知不知道,你来的这几天,好多人来家打听,现在外头的人都在笑话家里呢。” 她语速很快,在其他人没反应过来的半分钟内,嘴巴喷完粪。 气氛陡然凝滞。 林昭明显感觉到,元湘的身子微微一僵,脸上浮现出一丝难堪的神色。 “二嫂在娘家待的舒服吗?”林昭岔开话题。 她眼神微冷,泛着明晃晃的轻慢讥讽。 “二嫂看着黑了,也瘦了,你这么敏感,觉得人人都在你背后说小话,是不是回娘家也被传闲话了,难怪你没待几天就回来了。” 她最烦拿别人的苦难,肆意刺痛对方伤口的做派,见一个撕一个! 秋莲脸色发黑。 可不是全被说中了!? 当着凶悍婆婆的面儿,想骂人又不敢,想回屋,又怕林昭带回的东西,没自己的份儿,于是忍着愤怒留下。 脸皮真厚! 林昭没理她,看向元湘神色舒缓,“湘湘姐,家里我爹娘管家,我和哥哥们都欢迎你来,那些不中听的话,别放在心上。” 陈雨亲昵地拍小姑子的胳膊,嗔道:“昭昭,我也没话说。” “对不起呀大嫂,把你忘了哈哈哈。”林昭轻笑。 眼睛瞥向她的肚子,问道:“大嫂,你最近感觉怎么样?我给你带了红枣和红糖,你隔两天补补,保证你平平安安生下孩子。” 林世昌笑道:“昭昭有心了,你大嫂前几天觉得晕,找大夫看过,说需要补补,你带的东西刚好派上用场。” 闻言,林昭生气地瞪大哥,凶巴巴地说:“大哥,你怎么不去找我?是不是和我见外,不把我当亲妹子了!?” 陈雨见大蛋爹被亲妹妹凶懵了,忙替男人说话。 “昭昭你误会你大哥了,原本打算过两天就去找你的。” 林昭脸上的怒火散去,变脸比翻书都快。 “行,我在供销社上班,对你们来说难买的东西,对我来说小菜一碟,有需要的给我捎话。” 二崽鹦鹉学舌,小手一扬,“小菜一碟。” “顾二崽,你又学大人说话。”林昭屈指刮他的鼻梁。 黏人的小朋友和他娘贴贴,笑的可软萌。 边上,秋莲等半天,没听见小姑子说给自己带了什么,气的面容扭曲,在角落阴暗爬行。 ……林昭也是个势利眼! 看她没生个男娃,连块糖都不给她带,真小气!! 搅家精的情绪无人在意。 …… 元湘面上的窘迫渐渐褪去,目光感激地看着表妹,僵硬冰冷的四肢恢复暖意。 “昭昭,谢谢你。” 她原本不想来小姨家的,但村里人说话实在难听,她娘怕她受刺激,想不开,求她来避避,她只好拎着口粮过来。 小姨家的人都好,唯独二表嫂说话难听,不过没事,忍忍就过去了。 “没事啊。”林昭摆摆手。 元湘真心笑了笑,端上盆子去后院晾衣服。 “娘,怎么回事?”林昭挪凳子往林母那边凑凑,压低声音,“我怎么记得你之前有说,湘湘姐快结婚了?” 当娘的一动,二崽也挪着小马扎平移过来,大崽紧跟着,还露出个腼腆羞涩的笑。 顾承淮哭笑不得,捞起想学两个哥哥的四崽,把崽崽放自己腿上,“你凑什么热闹,能听懂吗?” 四崽仰着粉粉嫩嫩的小脸,露出个无辜又纯真的笑,笑的人心口发软。 她也不闹,小脑袋靠在爹的胸口,眼睛弯成月牙儿。 林昭的话才问出口,喜宝端凳坐她面前,说道:“姑姑,我知道。” “咋回事?” 林喜宝像掉进瓜田的小猹,偷感十足又带着点兴奋的说:“湘姑姑那个矮矬对象看上别的姑娘,非要退亲,自己不想背恶名,到处传湘姑姑年纪大、不检点的坏话,害的湘姑姑名声坏了,在他们村待不下去,来咱家避避风头。” 陈雨眼前一黑,简直快晕过去,向来温和的人被气的咬牙,“林喜宝!” “这些话你从哪儿听来的?!” “你才多大点,嘴怎么这么碎。” 还矮矬对象,她真的快气笑了! 喜宝缩缩脖子,藏在姑姑身后,求救似的看向她。 林昭摸摸小姑娘的炸毛,温声打圆场,“大嫂,喜宝有分寸,她就在家里人面前说说,不会在外头传的,是?” “对对对。”喜宝点头如捣蒜,看着她娘凸起的肚子,担忧道:“娘你别气,也别大嗓门儿喊,要不然生的妹妹脾气大,声音还粗。” 陈雨吸气。 林昭捂住喜宝的嘴,“喜宝你少说几句,看把你娘气的。” 又对大嫂说:“大嫂你别气,小心肚子,我教育喜宝。” “娘,我听姑姑的话。”喜宝支起下巴,眼睛发光地看着姑姑,姑姑长的美,说啥都对,说啥她都听。 小姑娘表情直白的让人一眼能看透。 “林喜宝。” 林世昌怕媳妇儿被气成好歹,赶紧扶陈雨回房,把母女俩暂时分开。 等人一走,林昭捏捏侄女瘦小的脸,“那些话你又是从哪儿听来的?” 喜宝眨巴着眼睛。 林徵戳破她,“喜宝姐姐钻进筐子里偷听。” 喜宝伸手捂脸,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眸子,偷偷看她姑。 “筐子?”林昭疑惑,“哪里的筐子?” “灶房角角的那个大竹筐,她藏在里面。”林徵笑容含蓄,嘴巴没停,“喜宝姐姐突然闹出声,差点被奶一棍子敲晕。” “她刚被抓出来的时候,都不能动,还是我大伯给抱回屋的。” 林萱也弯着眼,抿嘴笑着。 “喜宝,你藏筐子里干嘛啊?”林昭好笑地问。 “我们玩捉迷藏呀,我躲里面,不小心睡着啦。”喜宝觉得羞,声音捂在掌心,不复平日清亮。 她凑到林昭耳边,小声说:“姑姑,我藏在里面,谁也找不到我。” “……”所以你等人找等的睡着了! “真有你的。”林昭哭笑不得。 喜宝笑的跟花儿一样,“那是,我可是最会玩的,大队里的姐姐妹妹都爱跟我玩儿。” 她性子活泼开朗,也讲义气,像个小太阳,大人小孩都喜欢她。 林昭拿出个鸡毛毽子,送到小姑娘面前,“呶,给最会玩儿的小喜宝。” 喜宝眼睛一亮,“哇,好漂亮的鸡毛毽子,谢谢姑姑。” “我和萱萱姐和徵徵一起玩。” 话落,喊上两个小姐妹在院子玩起来。 打发走小孩,林昭才有时间向爹娘展示,顾承淮精心准备的东西。 “爹,娘,这些都是你们女婿准备的,我看了看,都是有用的,娘你收起来,你和我爹用。” 林母摸摸那兽皮,很少见这么大的,是熊? “这么大的兽皮,哪弄来的?” 顾承淮坐姿笔挺,神情严肃,“我战友送的,正规渠道弄来的,您放心。” “你做事我没什么不放心的。”林母说,“这块兽皮你爹冬天用的上,你有心了。” “不止兽皮,还有个野山参呢。”林昭软声插话。 她关心地看着亲爹,眼巴巴地问:“爹,野山参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林鹤翎眼角泛开笑,那丝丝细纹非但没影响他的斯文温润,反而让他更加优雅从容。 “有啊。”他语速舒缓,从来都不紧不慢。 “劳烦承淮了。” 顾承淮沉稳道:“爹不用跟我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 林昭的话还在继续,“娘,布料是给你的,烟酒给我大哥二哥。” 身后一道带笑的声音响起:“过滤嘴?给我和大哥的?” 是林世盛。 林昭回头,对上二哥的笑脸,“对啊,顾承淮说的。” 林世盛走过来,拍拍妹夫的肩膀,“谢了啊承淮,我果然没看错你。” 没枉费他一开始投的支持票。 林母懒的给他们哥俩分,把那袋东西塞给老二,“你们自己看着分。” “好嘞。”林世盛语气轻快。 先放一边。 看向妹妹,“昭昭,你家的房动工了?我正打算去看看。” “该拆的拆全拆了,明天开始动工。”顾承淮回答。 林世盛道:“那成,我和大哥明早过去帮忙。” 眼看时间不早了。 林母和陈雨进灶房做饭,林昭跟进去。 “娘,我来帮忙。” 林母瞅她一眼,眼睛是洞悉一切的淡定,“你是想问你湘湘姐的事。” 林昭没否认。 “看看,我就说喜宝像她姑。”林母说。 喜宝扒住忙门框,探进一个小脑袋,“像我姑姑好,我喜欢像我姑姑,要是长相也能像我姑,那就太好啦。” 话落。 缩回脑袋,跐溜跑走。 陈雨:“……” “娘,湘湘姐的亲事怎么忽然没了?”林昭追问,满脸不理解,“不是说在准备婚礼吗,湘湘姐因为那男的,耽误好几年,就这样了?” 林母麻利的洗黄瓜,交给大儿媳切。 “男方赔了两百块钱,双方和解了。” 林昭蹙眉,“就这?” “不少了。普通家庭两年不吃不喝,才能攒两百。”林母嫌闺女干活慢,把人推走,自己坐下烧火。 嘴没停,给她解惑。 “你大姨说,没结婚前知道那家人的真面目也是好事,省的你湘湘姐嫁过去受委屈。” “她的意思是,两百块都给你姐压箱底,等这事过去,再找人给湘湘说亲。” 大崽拿着小木凳,二崽手拿蒲扇过来。 “娘你坐。”大崽说。 二崽殷勤道:“娘你扇风。” 林昭自在地坐下,接过扇子,“谢谢崽崽,去玩儿。” “娘你有事喊我们。”大崽说着话,拉弟弟离开。 陈雨咚咚咚切着菜,没忍住道:“昭昭,大崽二崽真乖,你咋教的啊?”语气说不出的羡慕。 “没怎么教就乖。”林昭毫不谦虚。 “唉,懂事的娃是天生的。”陈雨满脸感慨。 摸摸微凸的肚子,希望肚子里的是个懂事的。 林昭想起芬姐的嘱托,说道:“娘,我在供销社的一个大姐说,想给他弟找对象,农村户口也行。” 林母手微顿,认真起来,“仔细说说。” 侄女勤快懂事,来了后一点便宜不愿意沾,收拾菜地,挑水,洗衣服,给喜宝几个扎辫子……啥活都干。 这么个好姑娘,她也希望侄女能有个好归宿。 “男方腿脚有点问题。”林昭开门见山道。 林母眉头微皱,却没说话。 “当过兵,腿脚的伤是在战场留下的,今年二十八岁,有正式工作,赚的不少,家里有个独立小院,父母都不在了,上面一个姐姐,下面一个妹妹,姐姐嫁的不错,就是我同事芬姐,妹妹还没嫁人,正在说亲,就是这样。”林昭一股脑把所有信息说完。 “这条件不错啊,咋要在乡下找?”林母不放心地问。 “找人说了几个,都没成。腿脚不好,还没婆婆帮衬,确实不太好找。”林昭也理解,能找到更好的,哪个愿意将就啊。 “行,我知道了,你大姨明天来,到时候我问问她的意见。”林母很有分寸,不会大事小事包揽。 “好啊,我明天也问问芬姐,要是都觉得行,让他们见见。”林昭随意地说。 她给自己的定位是,介绍双方认识的中间人。 其他的,不插手。 “行。” 林母和陈雨进灶房做饭,秋莲立马扭头回房,连声招呼都不打,也没想着搭把手,到现在都没冒头。 问完元湘的事,林昭又小声探听二房的事。 “娘,我二哥和……” 她朝二房屋子所在的方向努努嘴,“咋回事?” “这谁知道,我没问。”林母是觉得儿子已经成年,连孩子都有两个,该干什么、不该做什么,他心里应该有数。 陈雨扫视窗外,没看见二弟的身影,声音压的很低,“有天我看见二叔从外面回来,脸色很难看,像是出了什么事。” 林昭清澈明亮的黑眸陡然烁亮。 难道,二哥他……?! 第81章 “丑的我眼睛疼” 院子。 林世盛从爹娘屋子取了红糖出来,对上妹妹古怪的眼神,摸摸头,一脸莫名。 扭头问妹夫:“承淮,昭昭那表情是啥意思?” 顾承淮哪里知道。 “要不二哥去问问?”他轻挑眉尾,把话题抛回去。 林世盛只当没听见。 不问。 总觉得没好事。 二哥躲开自己的目光后,林昭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陈雨,眸光火热,小声道:“和秋家有关?” “应该是。”对上小姑子好奇的双眼,她摇摇头道:“再多的我也不知道,得去问问你二哥。” 私事不好问呐。 林昭叹声,转而打听起东风大队划成分的事,“娘,我听说现在各个大队重新划成分?” “是啊,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林母添柴火的动作微顿,看向她,“承淮有什么内部消息?” 怕昭昭担心,紧接着,便说:“咱家成分不会有问题,我昨天下工找过大队长,他心里有数。” 鹤翎的成分是炸弹,她知道。 外头有什么动静,她注意着呢。 “昨天就找过了?”林昭喃喃道。 这么说。 娘本来就很重视成分的事。 原书中,或许是因为她早死,她爹也没受住丧女之痛,缠绵病榻,而娘忙于家事,没顾及划成分的事,林家才被有心人钻了空子,才成为you派。 “娘,咱们大队负责这事的是谁?”林昭微垂的眼睛一片冷光。 想到大蛋喜宝他们因为家庭成分不好,被大队的坏孩子欺负十年,浪费掉最珍贵的十年,一辈子过心酸日子,抬不起头,她真恨啊! 林母感觉昭昭怪怪的。 她以前,哪关心这个问题啊。 “……刘家。” “你问这个干什么?”她不动声色地观察闺女的神色,把成分一事的重要性,又往上提了提。 林昭没粉饰太平,直言道:“娘你注意点,我担心有人给咱家挖坑。” 依原书看,确实有人看不惯她家,在背后使绊子,还搞成功了! 这辈子想算计成功是不可能的。 但是。 身后一条毒蛇盯着,必须揪出来! 谁知道接下来会耍什么阴招。 林母知道昭昭从不无的放矢,她能说出这话,绝对有依据。 她眼里寒光快速闪过,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霸王花风姿。 “你放宽心,我会注意。” 林昭心情放松,弯眸笑起来,“有娘在,我不怕。” 林母看她笑了,也跟着笑起来。 说说笑笑间,灶房传出香味。 大蛋二蛋像扒在烟囱上,不用人喊,踩着饭点推车进门。 “姑,我们会骑车啦!”大蛋倒水洗脸,清洗着额头的汗,声音兴奋。 二蛋补充:“姑,我和哥没摔到自己,也没摔到自行车。” “真棒!不愧是咱们林家的孩子,学习效率真高。”林昭夸赞。 大蛋二蛋笑到见牙不见眼。 角落,林萱正带四个崽洗手,小姑娘眉眼秀美,安静内敛,向来默默干活,不怎么爱说话。 “手背也要洗到。”她小声说。 大崽二崽喜欢这个大姐姐,咧开嘴应:“我们知道的。” 喜宝和林徵摆桌椅、碗筷。 元湘自觉端菜。 很快准备就绪。 干活秋莲装死没出来,到饭点她倒出来了。 院子里的人看过去。 想看看她脸皮究竟有多厚。 秋莲只当没看见,身子一扭一扭的,两只手摸着肩上的辫子,要怎么矫揉造作怎么矫揉造作。 “饭好了呀……” 她才出声。 林世盛沉下脸,冷声道:“滚回房去!” 当着外人的面儿被训斥,秋莲觉得没脸,臊的满脸通红,气道:“我是林家的儿媳妇,我凭什么不能吃饭。” “林世盛你没良心,你想饿死我,走,咱出去找大队长评评理,看看是你有理,还是我有理。”她大声假哭,很委屈的样子。 “闭嘴,再嚎我现在就送你回娘家。”林世盛很不耐烦,冷声打断她的作法。 林昭举手,“二哥,我有自行车。” 语气轻快,看热闹不嫌事大。 顾承淮从后面搂住她的脖子,修长有力的手轻捂她的嘴,把人带离战场。 低而沉的声音响在林昭耳边,还伴着一股湿热。 “昭昭,嘴别这么快,让人记你仇。” “记就记,我还怕她秋家呀。秋家是二哥的外家,跟我可没关系,大不了就是干。”林昭拉下他的手,不服气地说,漆黑的眼睛舞动着光,熠熠生辉。 “昭昭,给二哥留点面子。”顾承淮温声劝。 “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微微一顿,“咱们现在连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这事……起码得先知道二哥的想法是,再看看,嗯?” 林昭听劝,“好。” 她真的烦秋莲,一看见她就想到二哥的悲惨结局,恨不得扇她十几二十个大嘴巴子。 “乖。”顾承淮神色舒缓。 林昭捶他胳膊,“去你的,我又不是四个崽,少用哄崽崽的语调说话,小心我捶你。” 顾承淮瞥向挨揍的精壮胳膊,无奈道:“你已经捶了。” “……”林昭快速收回手,视线掠过热闹中心时,又抬手,替他揉胳膊。 顾承淮的眼眸瞬间变柔,深黑凌厉的眸子好似春水荡漾。 爱人在侧,眼睛会悄悄从身体出走啊。 有肉吃,秋莲死也不想错失机会,正要死皮赖脸坐下,林世盛走过去。 高大的身影,压迫感十足。 他神情冰冷,扣住秋莲的胳膊,把人甩到一边。 “别在这儿给家里人添堵,回屋去。” 想起找朋友打听到的事,林世盛心里五味杂陈,更多的是轻快,马上能脱离苦海,怎么会不轻快呢? 可惜没当场抓住,不然这女人早被押去农场了! “你问为啥没你的饭,你干活了吗,帮着做饭了吗,什么都没干就想吃,想个屁。” 秋莲差点被甩地上,险险稳住身形。 她咆哮道:“我为啥不帮着干活,还不是你那个好妹妹,她给大嫂送红枣红糖,给我这个二嫂呢,连个糖纸也舍不得给,我干嘛做饭给她一家吃,我又不欠她的……” 林昭看向顾承淮,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尖,脸上写满无语。 关她屁事? 顾承淮摸摸媳妇儿的发顶,瞥向秋莲的眼神带着丝丝冷意。 林世盛冷笑,打断秋莲的发疯:“昭昭也不欠你的!你这占便宜没完的样子,丑的我眼睛疼!” “我是她二嫂,她不给我就是看不起你这个二哥。”女人气的不行,又开始挑拨离间。 “那咋了,我都没计较,用你管这么宽。”林世盛烦死这个死女人了,他就想安安静静吃顿饭,怎么这么难。 好人不能当。 不然也不会被这么个祸害缠上。 艹! 林家人早已习惯秋莲的胡搅蛮缠,都没往心里放,该吃吃,该喝喝。 四个崽难得看见这样的一幕,眼睛亮如星,视线在二舅舅和二舅妈身上转。 看着看着忘记吃饭。 二崽震惊的下巴快掉下来。 “边看边吃。”林昭提醒四个崽。 她注意到,二哥对秋莲,一丝温情也无,眼底全是不耐。 但。 又好像因为什么压制着。 为啥呀? 等待时机,一击必中……!? 她心里各种猜测。 顾承淮瞧见媳妇儿不加掩饰的表情,轻捏她的手,压低声说:“……克制下。” “噢。”林昭清清嗓子,收敛了情绪。 真想知道啊。 林世盛见秋莲安分下来,心大地坐下,大口大口吃饭。 真香啊。 桌上只剩一个座位,在林母旁边。 秋莲只敢冲林世盛哇哇叫,不敢招惹凶悍婆婆,这可是杀过匪的母老虎,一巴掌扇来,能让她在原地转成陀螺。 她揉揉空荡荡的肚子,看向林萱林徵姐妹,想让两个赔钱货留几口肉。 今天的菜有肉香,馋的她口水都快淌到脚尖了,她好久没尝到肉味,在娘家连个鸡蛋都没资格吃,肚子一点油水也没有。 即便这样,秋莲也不怪娘家,她理解她爹娘,家里穷,鸡蛋给弟弟吃是应该的,她弟弟可是男丁,要传宗接代的。 林萱和林徵低头吃饭,都没看她。 秋莲在心里暗骂,死丫头片子就是没用。 她拉下脸,灰溜溜进灶房,想烤个红薯,却发现灶膛下的火都灭了。 气的手上没个轻重。 丁零当啷的声音传到院子。 林母出声警告,“老二家的,摔碎一个碗,你娘家赔一个。” 听见这话,秋莲手一抖,气的嘴唇哆嗦哦,不敢再出幺蛾子,动作轻了很多。 林家无人在意。 一家人围着饭桌坐下,其乐融融,气氛温馨。 林家人久违地看到了女婿(妹夫)腻歪的一面。 “昭昭,喝口汤。” “媳妇儿,你不是爱吃娘做的辣椒炒肉片,肥肉我挑出来了,只有瘦的,吃。” 顾承淮妥帖又耐心,恨不得喂他媳妇儿嘴里。 偏偏人家淡定又随意,仿佛露出牙疼表情的他们,少见多怪。 大崽二崽不觉奇怪,照顾娘是应该的呀。 小哥俩还学着亲爹给他们娘夹菜。 “娘吃蛋蛋,蛋蛋好吃。” 林昭眸光盈盈,眼底含笑,“谢谢大崽二崽。” 三崽用小木勺舀起一勺蛋羹,送到娘嘴边,眉眼沉静,“娘吃。” 林昭没嫌弃,一口吞下。 “谢谢三崽。”她柔声道。 三崽弯了弯,黑漆漆的眼睛明熠生辉。 四崽也要模仿,被亲爹的大掌摁住小肩膀,好笑道:“你别动了,弄你娘裙子上,小心挨打。” 小奶团不知道亲爹是为自己好,用力挣扎,动弹不得,急的小脸红扑扑。 哪怕气急也没喊叫,只鼓着腮帮子,用绵软的小嗓音说一句:“坏,爹坏。” 喜宝被萌的心尖颤,放下筷子,探头过去,在她肉嘟嘟的小脸上亲一口。 四崽被亲的小脸懵逼,卷翘的眼睫轻轻颤动几下,茫然地盯着她看。 这个大姐姐对小四崽来说,是有些陌生的。 其他人都觉得小朋友马上要哭,她却没哭,竟还冲喜宝甜甜一笑。 然后把另一侧脸蛋送过去。 “姑姑,四崽还让我亲吗……?”大大咧咧的喜宝惊成结巴。 她以为,自己会挨一巴掌呢。 “对。”林昭被喜宝的表情逗笑,笑的身子坐不直,歪到一侧。 顾承淮手搭在她纤细的肩上,帮她稳住身形。 喜宝又高高兴兴亲四崽一下。 颜控的心得到满足,眉开眼笑。 “姑姑,四崽好乖呀。” 林昭挑眉,潋滟的眸望着她,“你这个年纪也乖。” 喜宝没听出姑姑的言外之意,只当姑姑在夸自己,小姑娘喜滋滋。 “姑姑,四崽的小裙子和发卡都好好看,是你给她买的吗?”她又问。 “不是啊,是你姑父买的。”林昭说。 想起带来的几件衣服,又道:“我带了几件旧衣服,让你娘给你改改。” 喜宝眼睛咻的亮起来,饭也不吃了,冲回来抱住林昭的脖子,晃啊晃的,像欢快的小鸟。 “姑姑,姑姑真好。姑姑,你真是我亲姑姑。” 林昭拍拍她的胳膊,“去吃饭,肉快被你哥吃光了。” 喜宝回头看去,两个哥吃的可凶可凶,连忙去和两个蛋争肉吃。 林昭也没忽略林萱和林徵,“萱萱,徵徵,等下我给你俩量下尺寸,回头我改好衣服,给你俩送来。” 林家的姑娘都知道,她们姑姑的衣服多,基本没补丁,颜色也好看,喜的小脸都亮了。 “谢谢姑姑。”两个小姑娘异口同声道。 “谢谢你啊昭昭。”陈雨感激地看着小姑子。 道过谢后,又说:“我给三崽四崽钩了两双虎头鞋,等吃完饭拿给你。” 那点毛线是她拆掉自己的旧毛衣给钩的。 “好。”林昭没客气。 二崽咽下嘴里的肉,好奇地问:“娘,是我哥都有的虎头鞋吗?” “对,你俩的虎头鞋,也是你大舅妈钩的。” 大嫂是个不爱占便宜的体面人,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总会想办法还回来,自己钩的鞋,自己做的小菜……东西不算贵,都是心意。 “谢谢大舅妈。”大崽二崽礼貌道谢。 陈雨觉得这两个孩子真讨喜,笑道:“不用谢。” 元湘坐在角落,没怎么开口,然而,肢体舒展,浑身放松。 她觉得小姨家气氛真好,不是吃的多好、住的多好,而是处在里面浑身暖融融的好。 吃完饭。 元湘手脚麻利地收拾碗筷,完全不需要别人帮忙。 “湘湘姐真能干。”林昭出声叹道。 这样勤快的好姑娘,不管嫁到谁家,都能把日子过好。 林母点头。 “跟你大姨很像,你大姨看不惯不勤快的。” “这样吗?”林昭讶然。 后知后觉道:“难怪我以前总觉得,大姨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有点欲言又止的味道。” 林母在冲泡菊花茶,饭后喝几口茶是林鹤翎的习惯,几十年下来,两口子都习惯了。 “你大姨打小勤快,是闲不住的性子,看不惯你懒很正常。” “昭昭不懒。”林鹤翎怕闺女不开心,温声道:“上学也很辛苦,费的是脑子,昭昭学完习,肯定需要时间放空自己呀,大姐刚好看见,就觉得昭昭懒,这似乎不太客观。” 林母递给他半缸茶,笑得无奈:“你就惯着你闺女。” 林鹤翎接过茶,十指略粗,但修长的好看。 “爹,我改天送你一套茶具。”林昭突然道,最好的东西,给最好的爹。 用搪瓷缸喝茶,配不上他爹的气质。 “好,我等着。”温润轻缓的声音响起。 林家院子种着一棵年岁久远的石榴树,树下摆放着木摇椅,林鹤翎躺在上头,随手拿一把蒲扇,慢悠悠扇风。 夕阳余晖洒落,连空气都染上一层暖光。 林昭端起凳子,坐到树下的林世盛旁边。 瞥到这幕,林鹤翎眼里泛开笑,闭目养神。 “怎,怎么了?”林世盛浑身不自在,下意识检查穿着打扮,衣服是有补丁,但是很干净,脚下……鞋又脏又破,但是大拇指没冲出来呼吸。 一切正常! “二哥,你和二嫂……” 林昭一句话没问完,就见林世盛冷了脸,眼底快速闪过厌恶。 “她马上就不是你二嫂了!别叫她二嫂,她不配。” 林昭心情复杂。 秋莲是个炸弹,也不安分,和二哥早晚成陌路,她知道是早晚的问题。 但是。 看到二哥脸上的情绪,她又心疼又担忧。 她二哥本来可以和大哥一样,有个和和美美的小家庭,全被秋莲毁了,这是心疼。 担忧是,她怕二哥冲动,落的和原书一样的下场。 “二哥,不管有什么事,你别冲动!”林昭目光锁着林世盛,眼皮没眨动一下,神色异常严肃。 “尤其不能动手。” 林世盛觉得不对劲。 怎么…… 昭昭好像早知道什么一样?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林鹤翎睁开眼,眼里好似有光晕流转,他看向林世盛,不疾不徐地说:“世盛,听昭昭的。” 言外之意。 别问那么多。 作为亲爹,不可能没看出闺女的变化。 可,对他和昔微来说,只要昭昭还是昭昭,其他的,她想说自会说。 林世盛没再多问,他看向不远处摸自行车的一双姐妹花,沉声道:“昭昭放心,我不会冲动。” 最冲动那会都过去了。 接下来是离婚,是让人高兴的事。 林昭拍拍二哥的肩膀,沉默地安慰。 林世盛心暖的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 “昭昭,你哥没那么脆弱。” “我知道啊,不妨碍我想安慰安慰二哥你。”林昭觉得全家二哥最倒霉,瞧这日子过的。 想起几个侄子没吃打虫药,她取来挎包,从包里,实则是储物指环里,取出5颗小药丸,朝大蛋几个招手。 “大蛋,二蛋,喜宝,萱萱,徵徵,你们过来下。” 大蛋几个满脸疑惑地走过来。 “姑姑,咋啦?”喜宝嗓音欢快。 二崽认出他娘手里的药丸,擦擦嘴角,大声说:“我娘要给你们吃打虫药,是能杀死肚肚里的小长虫的药。我们都吃过啦。” 药啊。 肯定很苦。 大蛋几个笑容瞬间消失。 细心的大崽看出哥哥姐姐们脸上的抗拒,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补充说明:“不苦呀,是甜的。我娘说叫糖丸,一个小朋友只能吃一颗。” 二崽点着小脑瓜,“真的甜,和糖一样。吃进去后,能拉出好多小爬虫虫。” “有虫?”林萱脸色微白,秀气的眉头紧拧,有点害怕。 她不喜欢爬虫。 “萱萱姐别怕,只拉一次就好啦,以后不要喝没烧开的水,饭前饭后洗手,肚子就不会再有虫虫了。”大崽声音清脆地安慰表姐。 “嗯,我知道了。”林萱神色舒展开,手捏成拳头给自己打气。 接着,五个大朋友吃掉打虫药。 “诶,味道还怪好的。”大蛋面露惊喜。 二蛋说:“明明就是糖嘛,真能打虫?” 二崽轻抬下巴,小脸傲娇,“能不能,你们明早就知道啦。” 那个啦拖着音调,可可爱爱。 落日西沉。 该说的、该做的都完成了,林昭一家六口离开东风大队。 他们一走,林世盛二话不说冲进屋子,收拾秋莲的衣服,强制把人送走。 原本还在发愁怎么把人送回去,昭昭回娘家刚好是契机。 机会给秋莲了,希望她把握住。 第1章 “觉醒” 七月中,如火如荼的双抢开始了,各个生产队火急火燎地干起来。 金乌西沉,灿金的余晖照亮大半面山,伴着快沉入西山的夕阳,丰收大队的社员纷纷收工回家了。 一路上,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大队上的八卦,其中,以顾家的三媳妇林昭被说的最多。 “嗳,老顾家的三媳妇又没上工,整个大队就她过的最舒坦!”说话的是个婶子,皮肤黝黑粗糙,一头毛糙的短发被汗水浸透,湿答答地黏在额前,身上都是汗味。 另一人妇人也是满头的汗,冷哼一声,话里是对顾家三媳妇的浓浓不满,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她儿媳妇:“大崽娘长的妖妖娆娆,看着就不是啥好货,懒怂一个,俺早看出来了。” “哦?你又看出来了。” 后头一人赶上来,侧头看她们一眼,语气感慨:“说这么多,架不住人家会生啊。” 几个妇人哑口无言。 能生,在六十年代的农村,超级加分!! 等众人离开,一个瘦瘦巴巴,神情木讷的女人走出来,站在原地好一会没动,良久,幽幽道:“要是我也这么能生就好了……” 村里,到处跑的流浪狗汪汪叫,伴随着孩童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时而还传出几声妇人的高骂,吵吵嚷嚷的。 王春花端着一盆子脏水出门,泼到门口的小菜地里,刚要扭头回家,就见隔壁土房跑出个十五六岁的姑娘。 这姑娘神色异常慌乱,见到门口有人,脸色一僵,眼神闪躲着,随后埋头跑开。 王春花一脸莫名其妙,什么毛病…… 才扭头,听见隔壁传来孩童带着哭腔的声音:“娘!” “来人啊!救命啊!我娘昏过去了!!” 顾大崽的声音又大又尖,惊动了后院菜园里拔白菜的二崽。 顾二崽双腿扑腾的飞快,冲过来,看到他娘倒在地上,额头上鼓着大包,忙和哥哥一起用瘦巴巴的小胳膊去搀扶,可他们太瘦太小了,扶也扶不起,声音跟着染上着急:“哥,娘咋了?” “娘被小姑推倒了。”大崽哽咽着,小身子在发抖。 见林昭半天不醒,五岁大的顾大崽冷静下来,对弟弟说:“二崽,快去找奶。” 门口,王春花听见声音,忙放下盆子,双手往打着厚补丁的裤子上抹了抹,急匆匆跑进隔壁。 一进门便听见大崽的话,哎呦,多聪明的娃儿啊! 大崽见有大人来,顿时有了主心骨,急切地说:“婶婶,你快看看我娘,我娘被我小姑推倒了!” 王春花瞧见林昭脑袋上的大包,哎呦一声:“咋肿这么老大,躺在地上不是事儿,得先把你娘扶床上去。” “婶婶我和你一起。”大崽在另头扶他娘。 二崽见没自己事,瞥见地上的碎碗和鸡蛋羹渣,眼珠子转悠着,拔腿跑出家,边跑边大声喊:“爷,奶,我娘被小姑打晕了……” 正是下工的时候,路上都是人,顾二崽嗓门儿大,还嚎的凄凄惨惨,路过的人都注意到了,村民们不由停下来看他。 嚯,承淮家的又和小姑子对上了?听着这回还上手了! 顾家人也在下工大队里,呼啦啦十几口,本来大家累了一天,这会儿没啥子力气,只想回家干饭,哪知听见熟悉的嚎哭…… 走在前头的顾母脸色骤变,以为谁欺负她的宝贝二孙子,扛着大锄头快步走来。 人还没到,声音先传来,也是大嗓门儿:“二崽,咋了?谁欺负你了,给奶说!” 二崽抹着泪,红红的眼睛看着他奶,委屈道:“是小姑,小姑欺负我娘,把我娘推倒了,我娘脑袋一个碗大,不,盆儿大的包,现在还没醒,奶,我要娘,我要我娘……呜呜呜……”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顾二崽知道奶疼他们,当场嚎的树枝上的雀儿都纷纷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看热闹的人堆子里,有人噗嗤笑出声。 对上二崽愤怒的目光,那汉子摸摸鼻尖,促狭道:“二崽,你知道盆儿大的包有多大不?” “去去去,有你啥事!”顾母瞪说话的人一眼。 想着二崽的话,顾母脸色难看,整个人都绷着。 那个死丫头咋又去三房了!? 没事干惹老三媳妇干啥! 顾母心情憋闷,都没空问到底咋回事,急匆匆往顾家三房跑。 顾父替孙子抹着泪,问二崽怎么回事。 二崽是个机灵的,观察力也强,想到娘摔倒的地方有被摔碎的碗,就把事情猜的七七八八。 气呼呼地说:“坏小姑抢我家的鸡蛋羹,推了我娘。” 丰收大队的人神情古怪。 就为一碗鸡蛋羹推自己的亲嫂嫂……? 他们家三岁的孩子都干不出这种事。 “……” 顾父禁不住手抖。 家丑不可外扬啊。 瞧见二崽像兔子的眼睛,没忍心多说。 罢了,杏儿自己造的孽,该自己受着! 他和她娘也不是没教,但是那丫头总有道理反驳。 顾家两个妯娌面面相觑,面露苦笑,以老三媳妇那得理不饶人的性子,这回……怕是有的闹。 ?- 顾母着急忙慌跑到大崽家,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几乎要跳出来,扶着门框进了屋,瞧见老三媳妇躺在床上,眼睛睁着,长舒一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揉着心口,这一路可真吓死她了。 “奶。”大崽没再哭,眼睛却还是通红通红的。 “嗳,大崽被吓坏了。”顾母见大崽的眼睛比二崽红,想来被吓狠了,心疼的啊,摸摸他的头。 又看向王春花,道谢:“麻烦你了。” 王春花摆摆手:“没啥,我看大崽娘没啥事,就是那包看着吓人,脑子没啥问题呢。” 说完话,想起家里灶台还烧着,跟顾母说一声就走了。 顾大崽把人送到门口。 王春花满心感慨,多好的孩子啊,承淮家的咋不知道珍惜咧。 屋里,顾母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嗓门儿小了好几度:“老三媳妇,没事?你咋样?头还疼不?想吃什么,娘给你做。” 躺在床上的林昭眨眨眼,不,她有事,好大的事。 就在刚刚,她的世界倾覆了—— 原来她是一本《后妈的养崽日常》一书里的舔狗男配、炮灰女配的早死亲妈,就是死在今天,因为一碗鸡蛋羹……就一碗鸡蛋羹啊! 好憋屈的死法。 憋屈的她的心像被投进火里,胀起来,恨不得把写出这本书的人炸成渣渣! 最过分的是,书里的她只有一句话的存在感,这也就算了,还蛐蛐她是个大作精,把自己的福气作没了。 “气死我了啊啊啊啊……”林昭怒捶床,白皙娇媚的脸上满是怒火,眼睛都气红了。 气着气着,瞧见,眼前的虚空中,漂浮着一个大转盘,它通体有种透明的虚浮感,颜色是五彩斑斓的黑,透着高级、神秘。 捕捉到林昭视线的那一瞬,闪现过几个字: 【神秘抽奖大转盘】 短短几息,大转盘的基本使用规则出现在她脑海,完成任务得积分,积分可用来抽奖。 林昭眨了眨眼睛,觉得头真的不能伤,后遗症真的严重,好比现在,她都出现幻觉了…… 眨完眼,静等半晌,那转盘还在。 “!” 林昭没忍住伸手戳几下,发现自己能碰到这东西,震惊的瞳孔地震。 顾母见老三媳妇半晌不说话,心不安的厉害,大嗓门都放轻了:“老三媳妇?” 林昭茫然抬头。 她长着一张漂亮明媚的脸,墨色的古典丹凤眼,恰到好处的双眼皮,鼻梁挺翘,嘴唇粉粉润润的,五官长的出众也就算了,偏她的皮肤白得晃眼。 论长相,那是十里八村最出众的。 此时她眼尾泛红,看着不显凶,却也少了平日的傲慢和冷冰冰。 哪怕对老三媳妇有些不满的顾母都不免心疼,觉得小女儿过分,得好好收拾一顿。 “老三媳妇,今天这事都是杏儿的错,我回去就教训她……”顾母没忍住说了软话。 还没说完,林昭又捶了下床,捶的床咚的一声,要不是家里男主人顾承淮加固了几遍,她捶的这两下也该塌了! “本来就是她的错!”林昭打断她,生气地说:“这是我家,她来我家抢东西,不是她的错难道是我的错?没见过谁家的小姑子对嫂子动手的,顾杏儿这么蛮横应该喊公安来……” 评评理。 后面三个字还没说完,以为她要报公安的顾母忙抓住她的手,忙说:“不能报公安啊,老三媳妇,看在娘这么多年对你还成的份儿上,别报公安。这样,让杏儿赔你十块钱,这事就这么算了,行不?” “不行!”林昭觉得不解气。 顾母早料到老三媳妇没那么好说话,一咬牙道:“那你说怎么办?你来提,只要我们能办到。” 林昭就等着婆婆这句话,顾杏儿敢推她,害得她头现在都疼,她当然不会轻易饶过她。 床上的病美人娇哼一声,举起细白的手开始提要求: “第一,顾杏儿以后的学费生活费三房不会再出;第二,您和爹要管住她,从今往后不能让她再来我家;第三,让她给给我捡柴,每天两扎,连捡一个月,不准其他人帮忙。” 说了三点后,林昭停下,顾母愣住,就这? 老三媳妇忽然改性儿了? 顾母感觉很意外,甚至有些惊悚,大崽娘不会是在憋大招…… 不是她故意往恶毒里揣测老三媳妇,实在是,自从林昭嫁进顾家,那是一身的毛病啊,娇气不说,还作。 刚进门时装模作样了一段时间,除了懒点不愿意干活,其他的还算看的过去。谁知刚一怀孕就闹着分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没办法,顾家把三房分了出去。 分了家又哭诉没人管,顾母没办法一天三趟的跑,给做饭、给洗衣……那段日子真是不堪回首啊。 今天老三媳妇变得这么好说话,顾母真觉得见了鬼! 林昭见婆婆半天不说话,以为她想讨价还价,瞬间拉长脸,就要下床。 “娘要是觉得我过分,不如报公安!” 顾母回过神,忙道:“不过分,一点也不过分。” “按你说的办,我和你爹会管好杏儿的!”她连连保证。 林昭撇撇嘴,不在意地说:“最好顾杏儿能长点记性,反正再有下次,我一定会报公安!” 顾母:“……” 老三媳妇说话真噎人。 她习惯了,也不跟林昭计较。 干一早上活,回去还有事,顾母没多耽误,又关心几句,嘱咐大崽二崽有事去老宅喊自己,就匆匆走了。 屋里,林昭躺在床上,在研究抽奖转盘。 “怎么开启来着……”她嘀咕着。 话才说完,转盘前飘出一行透明字。 “获取一次抽奖机会,可否使用?” 林昭默念:“使用。” 红色指针旋转起来,速度由快变慢,最后停在粮油大礼包上,礼包清单的字很小,奇怪的是,林昭很清楚地捕捉到那上面写的什么。 【5kg八星雪花小麦粉x5袋】 【5kg优质珍珠米x5袋】 【2kg鸡蛋挂面x2包】 【农家土猪肉x10斤】 【正宗土鸡蛋x100枚】 【花生油x5桶】 【卤鸡腿x1个】 【500g冰糖x2袋】 【肉罐头x2罐】 【家中必备常用调料包……】 “是否提取奖励?”转盘前再次出现字。 林昭茫茫然道:“提取。” 下一瞬。 屋子的空地堆满了物资。 “!” 林昭目瞪口呆。 房间里的声音传出去,门外传来小小的声音:“娘?” 大崽拿了个小马扎坐在林昭房间门口,守着娘,听见里面有动静,小心翼翼地喊了声。 林昭是个好孕体质,全公社羡慕的能生。第一胎生下双胞胎,都是儿子,大崽和二崽。隔几年后,顾承淮回家探亲,她再次有孕,这回生下一对龙凤胎,今年一岁多一点。 两胎四个宝。 林昭当即回过神,把堆在地上的物资藏进柜子,咔的将柜子上锁,走过去开门,瞧见门口瘦瘦小小的大崽,又想起他最后街头横死的下场,都要心肌梗塞了。 第2章 “鬼上身了简直” “娘,你头疼吗?”大崽觉得娘的表情好奇怪,以为娘脑袋摔坏了,脸上布满担忧。 他才五岁多一点,脸瘦瘦小小的,身上没二两肉,袖子和膝盖上都是大补丁,这副打扮在这个年代很寻常,没什么问题,可在觉醒后的林昭看来,就是自己亏待了儿子的证据。 林昭觉得,没觉醒前的自己脑子进了水,手里捏着顾承淮的存折,还月月收到“一大笔”津贴,竟舍不得花,把崽崽养成这样,她真该死啊。 还有这屋子,天天掉灰不说,啥值钱的都没有,除了不漏风小偷都懒的进,结婚前她也不是舍不得花钱的人啊,怎么生了崽后会抠成这样?! 林昭简直快嫌弃死自己了!! 她这会儿母爱爆棚,觉得自己的崽哪儿哪儿都好,摸摸大崽没什么肉的脸。 “不疼,娘没事。” 多好的崽啊!这辈子她一定要让崽崽们幸福快乐,让他们有个美好的童年,成为全公社最靓的崽! 大崽瞪大眼睛,娘摸他脸了,娘是不是喜欢他了……? 小家伙高兴的红了脸,看林昭一眼,嘴角偷偷翘起,像偷吃了鱼干的小猫。 大崽忍着羞涩,问道:“娘,你饿吗?” 林昭头疼,没什么胃口,摇摇头:“还行,二崽呢?” “二崽在哄弟弟妹妹呢。”一岁多的双胞胎是大崽和二崽照顾的,大崽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林昭汗颜。 她真不是个合格的娘,觉醒前的她一定被什么怪东西附身了! “走,去看看。” 大崽满脸疑惑,不过娘关心弟弟妹妹,他还是很高兴的。 这边其乐融融,顾家老宅闹翻天了—— 顾母回到家,把林昭提的要求告诉全家。 顾杏儿瞬间炸了,激动又愤怒地说:“那个女人凭什么?那是我三哥的钱,她凭什么不给我花!我要告诉我三哥,他婆娘欺负他亲妹妹!” 三个条件,其他两条她可以忍,唯独不给她钱这条,不能忍。 顾母这几年给顾杏儿擦了不少屁股,真是心累,也跟着道:“你去,现在就去,打电话,发电报,告诉你三哥,你把他婆娘、孩子娘推到地上,把人脑袋推出个大包,你去说。” 顾杏儿哪敢去,三哥娶了林昭那个妖精就变了,再不是事事宠她的三哥了。 “娘,我才是你生的。”顾杏儿满脸委屈,不服气地大声辩驳:“林昭是我三嫂,我吃她一碗鸡蛋羹怎么了?谁让那狐狸精不给我,活该撞墙上。” 还没嚷嚷完,只听啪的一声,顾母给了她一个大嘴巴子,扇的她脸歪到一边,那张还算白皙的脸上出现个红色的巴掌印。 顾母气的不行,什么话都往外吐噜。 狐狸精这话是能往外说的吗?想被拉走不成!? 这时,向来沉默的顾父板着脸,冷声道:“学上到狗肚子去了!以后不用上了,回来上工!”他一锤定音。 “娘你打我,爹你不让我上学,我讨厌你们!”顾杏儿大喊,跑回自己的房间,哭的很大声,嘴里不干不净骂着。 顾父气极:“让她饿两天,谁也不准给她送饭。” 他看向顾母:“尤其是你。” “学校教不会她做人,我们教!”顾父又失望又痛心。 顾大嫂黄秀兰和顾二嫂赵六娘在收拾厨房,手上忙个不停,顾二嫂没忍住道:“大嫂,你说小姑子这学还上不上的了?” 黄秀兰瞥了眼外头,小声道:“怕是难了。” 婆婆头一回上手打小辈,看来是气坏了,老实人发火挺吓人的。 赵六娘幸灾乐祸的笑了,打心眼里觉得小姑子蠢:“不上学也是对的,就她那个脑子,再上一百年都没啥用。” “收敛点。”黄秀兰提醒,到底是公公婆婆的亲女儿,老两口能随便说,她们可不能。 赵六娘不说话了,用草木灰洗碗,嘴里哼着小调,心情很好。 ? 顾家三房土屋。 林昭进了崽崽们的房间,右脚刚踏进去,头顶扑簌簌掉灰,恰巧落到她头顶。 “……” 无语。 林昭用手掸掸头发上的灰,再次确信,没觉醒前的她一定是鬼上身了。 哪怕没结婚前,娘家穷的叮当响,她也会要求她爹想办法把屋子收拾的顺眼,绝不会这么邋遢的啊。 这几年真像做梦。 二崽见到娘居然来他们屋,面露疑惑,看向大哥。 大崽注意力都在他娘身上,没看见弟弟巴巴的眼神。 二崽咻的溜下床,走到大崽身边,不看林昭,就跟哥哥说话:“哥,她咋来咱屋了?” 这几年,双胞胎是顾母带大的,林昭没怎么上心,孩子们和她不怎么亲,但是小朋友生来就黏娘,在林昭受伤时第一时间保护她,当娘的稍微给他们点好眼色,就忍不住想和她亲近。 林昭听见二崽的问话,伸手用力扯他的脸蛋,扯的二崽嗷嗷叫。 “娘!”顾及着睡着的弟弟妹妹,二崽想大声喊又憋着,小朋友气的脸都红了,不过他脸黑,看不太出来。 “说什么小话呢,还悄悄背着我。”林昭半弯下身,笑眯眯地问。 在她松开手的那瞬,二崽恼怒地推她,到底记着娘今天受了伤,没用力,气咻咻地哼一声,然后跑出门。 大崽和弟弟感情好,怕林昭生气,忙替二崽解释:“娘别生二崽的气,二崽不是故意的。” 林昭摆摆手,仍是笑着:“恼羞成怒的二崽真可爱。” 大崽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娘在夸二崽可爱,小心脏有点闷闷的,娘还没夸过他呢… 林昭没注意到大崽的情绪,走近木板床,床上的被褥发黑,双胞胎身上盖的薄毯花花绿绿,是不同颜色的布拼在一起的,上面有发黄的污渍。 “三崽和四崽快发臭了。”她说。 从灶房拿了俩红薯的二崽听到这话,愤怒地瞪着林昭,眼里闪过脆弱,大声道:“奶在上工,没时间帮我们洗,你不管我们也不准嫌弃我们!” 凶完后又觉后悔,梗着脖子,眼睛发红地和她对峙。 第3章 “娘变了” 以前的林昭确实只管生不管养,连孩子们的尿布都没洗过几回,等大崽几个会走路,更是连饭都不做,打发他们去老宅吃,龙凤胎也是被他们奶用米糊糊喂大的。 “顾二崽。”林昭喊道。 娘声音一大,二崽就气不起来了,顿时气虚,别别扭扭瞅林昭一眼,“叫,叫我干嘛?” 明显底气不足。 “我以后管你们,但是你们得听我的话,做不做得到?”林昭不会教孩子,但是她觉得她的崽都听话,好好和他们说,大崽二崽一定会听。 问出话时,她视线掠过大崽和二崽。 顾家的双胞胎懂事都早,他们知道自己的娘和别人的不一样,别的小朋友的娘会抱他们,他们的娘从来不抱他们,别人的娘会给他们做好吃的,他们的娘从来不会管他们…… 想到这些,大崽眼底流露出难过,村里人都说,娘不喜欢他们。 这会听见娘说以后管他们,大崽的心生出期待,他问:“娘会给我们做好吃的吗?” “会!”林昭说。 “娘会给我们做新衣服吗?”大崽又问,怕娘觉得养他们费钱,又降低标准,小心翼翼地说:“不用每年都做,好几年做一件,行吗?” “不行。”林昭心说一年一身都少,几年做一件,那当然是不行的。 大崽眼里的光黯淡下来,心里说不出的委屈难过。 林昭严肃地说:“几年一件怎么行,你们还会长个子,一年四身差不多。” 大崽呆住。 一年四身,不是件,是身,总共得八件,这是一个人的,好贵的啊。 “好贵的。娘,我可以和弟弟们轮流穿。”大崽觉得娘愿意听自己说话了,大着胆子提议。 二崽凑过来,撅着屁股挤大崽,抬头看着林昭:“娘会给我们买糖吗?” 想起甜滋滋的糖,馋嘴的小朋友吸了吸口水。 上一次吃糖还是他爹回来的那会咧! 林昭佯作思索,故意道:“如果我不买呢?” 二崽傻眼,哥哥提的要求娘都答应了,就是不答应他的,小家伙气性大,得意地说:“不买就不买,等我爹回来,我告诉我爹,让你男人教训你!” 林昭一噎,脸绿了,拧二崽的耳朵:“谁教你的‘让你男人教训你’?” 二崽踮起脚尖,顺着娘的力道,缓解着耳朵的疼,张扬的气焰瞬间瘪了大半。 “没谁教,我听村里的婶子说的。” 林昭故作严肃:“以后不准学大人说话!” 大崽也用屁股挤了挤弟弟,忙道:“娘,我不学,我从来不学大人说话的。” “你最乖。”林昭摸摸大崽的脸蛋,声音轻柔。 二崽举起小手,眼巴巴的:“我也乖,我也乖,如果娘给我买糖,我会更乖,娘说什么就什么。”瞧瞧,都会谈条件了。 “成,现在交给你们第一个任务,洗澡。”林昭受不了脏兮兮、黑乎乎的臭孩子,能忍到现在纯粹因为这俩是亲生的。 至于床上睡的俩,等醒来也逃不过。 二崽不喜欢洗澡,脸皱成包子褶:“能不能不洗?” “可以啊。”没等二崽笑容加大,林昭话音一转:“明天我买的肉包子就没你的份了!” 二崽眉眼一喜,抱住娘的胳膊,激动地问:“娘要买肉包子?真的假的?” 林昭故意和崽崽唱反调:“假的。” “娘笑了,肯定是真的,我去洗,我这就去洗,哥快点,我们去洗澡。”二崽急忙催大崽。 林昭按住两个小朋友:“先吃你们的红薯,我去烧热水。” 二崽学着他爷的模样,老气横秋地摆手:“哪用的着,用凉水将就洗洗就算了,乡下没啥讲究的。” 林昭:“……”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大崽,指了指二崽,让他管管他弟弟,随后去了灶房。 等她一走,大崽凑到二崽耳边,小声说:“二崽,我觉得娘变了。” 二崽是个大大咧咧的,不像哥哥细心,他挠了挠脸,嘿嘿一笑:“娘今天理我们了,嘻嘻!” 林昭烧好水,把洗澡盆取出来给两个崽用,让两个小朋友互相搓背,有明天的肉包子吊着,大崽二崽严格执行她的命令,你替我搓我替你搓,哼哧哼哧的。 “哥,你身上好脏啊。”长嘴的二崽咦了一声,说的话直白又扎心。 大崽脸蛋通红。 他下意识瞥向林昭的房门,没什么动静,想着娘应该没听见二崽的话,这才放下心。 “你身上也脏,洗干净就好了。”大崽小心维护着当大哥的体面。 二崽很听哥哥的话,点了点头:“对。” 美滋滋地说:“等洗完我们就是干净的小孩啦!” 大崽嗯了声。 屋里,林昭没坐一会儿,二崽的大嗓门响起:“娘!” “……”林昭真想说别喊娘,喊你爹,可是没办法,孩子爹在保家卫国呢。 她往门外走,那神秘抽奖大转盘始终跟随着她,林昭止步,伸手戳戳点点地研究,终于在角落找到‘不用时隐身’的设置。 设置成功后,她打开门。 两只崽光溜溜站在盆里。 才五岁大的崽崽,正是不知羞的年纪,也不知道害臊,还咧着嘴在笑。 “娘,我们洗好了,要检查不?”二崽大声道。 他不爱洗澡,但是洗完后又觉得挺舒服的。 “不用检查了,你俩等着,我去给你俩取衣服。”林昭说着往崽崽们的屋子走去,现在天热,光着膀子也没事。 她翻开小衣柜,里面的衣服少的可怜,胡乱堆着,没人教他们叠衣服,小朋友也不会,衣服上都打着大补丁,好在还算干净,应该是大崽他奶给洗的。 林昭取出两件汗衫,两条小短裤,找内裤没找到,打算明天换些布给几个崽做几条,衣服也得做,家里又不是没钱票。 她拿了衣服来到院子。 两个崽三岁就会自己穿衣服,都不用林昭帮忙。 大崽穿好衣服,把衣角扯的平直,抬头看着林昭,露出腼腆期待的笑。 “娘,我们洗干净了。” 林昭顺嘴夸:“大崽是干净漂亮的小朋友了。” 顾家的崽,尤其是三房的几个确实个个漂亮,没办法,爹娘都长得出众,人群中是显眼的存在。 二崽站在哥哥身边,踮脚,使劲让自己拔高,眨巴着大眼睛道:“娘,我呢我呢?” 林昭不懂二崽这奇怪的胜负欲,笑道:“你也是干净漂亮的小朋友了。” 二崽得意的要翘尾巴,大大咧咧地说:“我和我哥长得一样,我哥干净漂亮,我当然也干净漂亮。” 说完后,笑嘻嘻的:“我们都是干净漂亮的小朋友。” 林昭顺口就说:“干净漂亮一天可不行,以后每天都要干净漂亮,知道不?” 大崽动动嘴,想问我们要是干净漂亮,娘会喜欢我们吗,但是不敢问。 倒是二崽凑过去,和林昭贴贴,机灵地提要求:“如果娘每天给我们买肉包子,我们每天都洗得白白的。” 林昭心说你又不是给我洗的,还没说话,大崽一本正经地教育弟弟:“二崽,每天吃肉包子老费钱了,一个月吃一次。” 话说完,担心地看着林昭:“娘,爹寄的钱能买肉包子吗?”他担心爹寄的钱不够。 二崽也担心地看着他娘。 林昭觉得这俩崽想的真多,“够。” 怕小朋友出去乱说,没说家里的钱够家里吃香喝辣。 两个崽崽放下心,眼睛亮晶晶的,开心。 大队上工的哨声响起。 “?——?——!”由远及近,一声赛一声高。 大崽和二崽是个勤快的小朋友,虽然还小但是不像他娘爱偷懒,捡柴、挖野菜、找野果……每天都很忙碌。 之前林昭不管双胞胎,小哥俩就抬着弟弟妹妹到处跑,顾家老宅的孩子们也会帮忙看两个最小的弟弟妹妹。 “哥,我去喊三崽四崽,你去拿篮子。”二崽冲大崽道,脚步飞快地冲进房间。 片刻后,只听见两道带着哭腔的小奶音传出。 “坏!” “坏……锅锅。” 二崽笑得得意:“谁让你俩不起来,赶紧的,不然我走了。” 正说着话,做出要转身的动作。 龙凤胎还是才会走路的奶娃娃,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出蹦,听不懂好赖话,见哥哥要走,急的不行,着急滑下床,两颗小脑袋撞一起,似是撞懵了,两小只互相看着对方,摸着磕痛的地方,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反正二崽听不明白。 他把龙凤胎抱下来,给三崽四崽穿上小鞋子,牵着弟弟妹妹出了屋子。 大崽找到他和弟弟的篮子。 也就在这时,顾母过来,见到林昭在院子,关心一句:“头还疼吗?” “还有点。”林昭没撒谎,毕竟脑袋上有个大包啊。 顾母说:“疼就多躺着,别多站。” “嗯。”林昭应道。 顾母和她没什么话说,简单聊几句,牵着龙凤胎出了家门。 老三媳妇磕到脑袋,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她可不敢让她看孩子。 当然了,林昭也不会理孩子,唉。 顾母再次后悔看上林昭这张脸,同意老三把人娶回来,站在一起看着般配又怎样,性子不行过不成日子啊。 二崽见他奶走了,催促大崽:“哥,我们也走。” 大崽不放心林昭,往门口走几步后,不放心地停下脚步,看着他娘说:“娘你头要是疼的厉害,就让人喊我和二崽,我们给你喊大夫。” 二崽想着肉包子,没忘献殷勤:“对对,有事喊我们。” 林昭心被两个崽纯粹的、珍贵的爱拿捏住,心底泛出滚烫的情绪。 上前几步,突然道:“闭眼!” 大崽二崽不解,不过今天的娘脾气很好,他们愿意听娘的话,于是两个小朋友闭上眼。 二崽还咧着嘴笑:“娘我闭上了哦。” 大崽也道:“娘我也闭上了。” “乖。”林昭变戏法般地拿出两颗冰糖,塞进两个崽崽嘴里。 大崽二崽只觉得嘴里溜进什么,小嘴一嘬,甜的,是糖。 二崽咻的睁开眼,眼睛比夏夜的星星都亮:“娘,是糖!!” 小朋友不关心糖是哪里来的,对他们来说,只要有的吃就行。 大崽也震惊地睁开眼,想起娘没说可以睁眼,忙用两只小爪子蒙住眼:“娘,我没睁眼。”表演掩耳盗铃。 林昭失笑:“可以睁开了。” 大崽放下手,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娘,糖真甜。” 娘真好。 村里的婶子说的都不对,他娘喜欢他们的,大人要是不喜欢小朋友,才不会给他们糖。 他娘给他和弟弟糖,一定喜欢他们。 这么想着,大崽觉得心里甜的很,比吃了一包糖都甜。 “娘有糖吗?”大崽怕他娘没糖吃。 “有啊。”林昭也吃了一颗,甜滋滋的。 二崽眼睛一转,笑嘻嘻地凑过去:“娘,能再给我一颗吗?” 看他笑的甜,林昭又给哥俩一人一颗。 “晚上要刷牙。” 二崽把糖装进小兜兜,不放心地按几下,确定糖掉不出来才放心,听到他娘的话,说:“我和哥哥没牙刷。” “娘说小朋友不需要刷牙的。”大崽也跟着道。 噗…… 两个小棉袄,突然变成漏风的皮夹克了。 “明天我给你俩买!”林昭无奈,她以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崽记着双胞胎,提醒他娘:“还有三崽和四崽也要。” “……记得呢。”她今年才二十三好,记性没那么差。 林昭是在成年的前一年嫁给顾承淮的,那时她刚高中毕业,没关系没钱,连个下苦力的工作也找不到,更别说那年地里收成不好,家里随时要断粮。 她打小有主意,盘算着嫁人改命。 后来,林昭阴差阳错遇见回家探亲的顾承淮,她主动出击,顾承淮好像没扛住攻势,缴械投降,然后他们在伟人像前结了婚。 大门外有细碎的脚步声时不时经过,还有说话的声音,是上工的人们。 大崽急着要出门,临走前不忘道:“娘你好好休息,我回来给你带饭。” 从哪里带饭,当然是老宅。 林昭狂汗。 “……好。”不是不想做饭,一是头疼,二是家里很久没开火,需要时间准备。 “别去河边,呆在大人旁边,有事喊人。”林昭不放心地叮嘱。 大崽还没说话,二崽大嗓门道:“娘我们都知道,奶教我们啦。” 说完拉着大崽的手,跑出家门。 第4章 “去信” 目送崽崽们离开,林昭回到屋,家里乱糟糟,她也没什么心思收拾,毕竟脑袋的包还没消,时不时会疼一下,磨人的很。 等明天……明天再说。 说服了自己,林昭躺下,闭上眼。 等她再次醒来,天色暗下来,外面传来二崽的声音。 “哥,娘怎么还没醒,娘晕了吗?” 大崽悄悄进去看过林昭,知道他娘有气儿,听到二崽的话,凶他:“二崽你声音太大了,吵到娘怎么办!奶说伤到头的人要多休息,你别说话啦。” 二崽最听他哥的话,噤了声。 太阳下山后,屋子就显得很暗,不过暂时还用不着点灯。 林昭起身下床,才打开房门,大崽迎上来,怕娘变回以前不理人的样子,他没敢靠太近。 站在原地,问:“娘,你头还疼不?” 林昭靠近大崽,摸摸他的头顶,笑着说:“睡一觉好多了。” 大崽见他娘没变,笑起来:“奶让我给你带了饭,娘现在吃?” 睡一觉林昭确实有些饿了,“好啊。” 二崽忙把饭拿来。 表现的机会被弟弟抢走,大崽心里闷闷的,见他娘朝自己笑,嘴角翘起个小弧度。 林昭接过二崽拿来的饭,苞米面糊糊炖大白菜,唯一的荤腥便是饭上的荷包蛋。 不用崽崽们说,她也知道这荷包蛋是顾母给自己补身体的。 “谢谢大崽二崽。” “不用谢。”大崽害羞的红了脸,给林昭拿了个凳子让她坐下吃。 正值盛夏,乡下蚊子多,这蚊子毒的很,一咬一个大包,特别痒。 林昭腿上被咬出数个红红的包。 盖房,买蚊帐,势在必行。 “大崽,二崽,我打算给咱家盖新房,你俩有什么意见?” 大崽瞪大眼睛。 盖房!? “能盖砖瓦房吗?”二崽兴奋起来,扬声道。 大崽示意弟弟小点声,别吵到刚睡着的弟弟妹妹。三崽四崽下午玩欢了,被哥哥们早早哄睡了。 二崽捂嘴巴,眼巴巴地看着林昭,声音小了几个分贝,声线却是添上些小波浪:“娘,崽喜欢砖瓦房。” 别说,小朋友这么说话,还挺萌的。 “……可以。”林昭想起孩子他爹上交的存折上的零,果断点头:“砖瓦房干净,就盖砖瓦房。到时候再给你们装上蚊帐,晚上就不会被蚊子咬醒了。不过砖瓦比较麻烦……没事,我晚上写信给你们爹,让你们爹想想办法。” 远在军营的顾承淮:谢谢你想起我。 见大崽没说话,林昭放缓声音:“大崽怎么不说话,盖的房是我们的家,每个家庭成员都可以提意见啊。” “娘,家里有钱吗?”大崽迟疑着问。 林昭心酸酸的,大崽有时候沉稳的不像个孩子,小朋友被迫长大,都是家长的不作为啊。 她冲大崽一笑,轻声道:“有啊,盖房和让你们四个宝吃肉的钱还是有的。” 大崽展颜,笑容干净,眼睛明亮。 林昭大口吃着饭,一点没嫌弃顾母的做饭手艺烂。 别看她现在白白嫩嫩的,不像乡下姑娘,其实她小时候也不是没吃苦…… 她爹娘哥哥们对她都不错,但是他们全家都靠种地生活,连吃饱都难,有苞米面糊糊填肚子就不错了。 她能上学还是城里当工人的舅舅供的。 想起这几年中邪似的,莫名其妙和舅舅断了联系,林昭都觉得自己是个白眼狼。 “娘,我还和二崽一个屋,可以吗?”大崽提出自己的要求。 二崽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我要和我哥住一个屋!” 林昭笑着问:“那三崽和四崽呢?” 大崽想也不想地说:“那还是我们四个一个屋。”他没想过把弟弟妹妹交给他娘照顾。 “嗯。”二崽没意见,他一向是哥哥说什么,他是什么。 看天色不早了,林昭让崽崽们早点睡,双方各回各屋。 大崽回屋前没忍住看林昭一眼,在心里默默祈祷,明天的娘还和今天一样。 林昭不知道大崽的小心思,回到屋她没急着睡,坐在桌前给孩子他爹写信。 她今天遭了大罪,真是冤死了,心里还委屈,想起自己在那本书里的形象——作精、没福气的炮灰、一身臭毛病、除了能生没别的优点……好气,越想越气。 她给顾承淮生下四个宝,被他养着怎么了,再说她男人都没说什么,那本可恶的书凭啥那么说她啊?! 林昭拿出许久不用的信纸和钢笔,好像自从怀有双胞胎,往军区寄信都没那么勤了!? 钢笔里的墨水都干了…… 这支钢笔还是顾承淮送她的,花了十来块呢。 打开抽屉,取出里面的墨水,给钢笔吸入墨。 林昭擦掉笔尖残余的墨汁,开始写信,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纸,写到最后手腕酸痛,也忘了自己写的什么。 她是个气来得快,消得也快的姑娘。 写完信,发泄一通,那股堵在心口的躁就消的七七八八了。 想起柜子里似乎有个卤鸡腿,林昭起身去拿。 拆开油纸包,一股浓郁的咸香扑面而来,她不由自主吞咽。 真不是她馋,而是肚子缺油水啊。 只有一个鸡腿,给哪个崽都不合适,而且大晚上的,崽崽们吃这种卤制品不好,还是她解决了!! 林昭舔了下嘴唇,咔咔吃起来,卤味是真的香啊,咬上一口咀嚼的速度不由加快,两分钟搞定一个腿。 骨头不能浪费,明天喂流浪狗。 丰收大队的流浪狗祖上可是立过功的,在最难的时候,人们也没想过杀狗填肚子。 ?- 次日一大早,林昭醒来时,家里四个崽已经去老宅吃过早饭回来啦。 听见她房间里传来动静,大崽忙跑过来,轻轻敲了敲门。 “是大崽吗,进来。”一般来说会敲门的小朋友,肯定是大崽,如果是二崽直接就冲进来了。 大崽听到他娘温柔的声音,脸上露出笑容。 推门而入。 “娘,你头还疼不疼?”一进去他就问。 问着话时还瞧着林昭脑袋上的包。 见那包小了一圈,惊奇道:“娘,你头上的包变小了。” “是,我也发现了。”林昭笑笑。 就在这时,二崽冲进来,眼睛发光地看着她:“娘,你什么时候去县城买肉包子?” 林昭顺手撸二崽头顶的呆毛,说道:“等我洗完脸刷完牙就去。” 二崽脸上的笑容加大,嘴角快咧到后脑勺。 他没催,只是想确定他娘真的会去买。 得到准话的二崽小朋友像只勤劳的蜜蜂,给林昭倒洗脸水,端洗脸水,找毛巾,取牙刷牙膏……恨不得连牙都帮他娘刷了。 林昭赶紧制止他:“……不用管我,忙你的去。” 受不了,她又不是个美丽废物。 “噢。”二崽扭头要走,没走两步又回头:“娘你快点。” 林昭:“……” “小馋包。”林昭嘴上吐槽,眸光却染笑。 二崽没感觉到被冒犯,咧嘴笑成小傻子:“对,我是小馋包。” 又凑到林昭面前,抬起脑袋,笑着问:“娘,能给你家的小馋包买两个肉包子吗?”二崽举起两根手指。 林昭推开他卖萌的小脸,不吃他这套:“不行。” 不行算了。 二崽没再纠缠,潇洒扭头,走向大崽。 林昭又发现二崽身上的一个优点,识时务,该放弃时绝不犹豫拖拉。 三崽和四崽也起来了,就在院子里玩,两个崽崽要娘抱抱,大崽一个小朋友管弟弟妹妹,也是累的不行,有二崽搭手才算好了些。 林昭洗漱完,把孩子们送去老宅,独自前往县城。 家里没自行车,大队长家有,不过大队长媳妇是个爱占便宜的,借她家的自行车得给好处不说,还要被啰嗦,不如走着。 瞧见林昭又去城里,大队的长舌妇又开始叽叽咕咕说她。 “大崽娘又去县城,不是没到取津贴的日子吗,她又去县城干啥?” “谁知道,全大队就林昭过的好,把自己养得白白嫩嫩的,孩子也不管,全丢给婆婆,娶下这儿媳妇承淮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是啊是啊,别说什么她能生!哪个女人不能生?她这种又懒又馋的媳妇……哪怕能生我也不要。” 王春花正经过,听见这些人在背后说人,没忍住道:“大崽娘也看不上你家儿子。” 那婶子气得脸色铁青:“你怎么说话呢!” 她儿子怎么了,她儿子好着呢。 不怼回去这口气难消,这婶子阴阳怪气地反击:“听说你昨天还巴巴的去帮林昭,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给你道声谢。” 王春花没放在心上,淡淡道:“我帮人是希望我家孩子在外面遇到麻烦也能有好心人帮忙,又不是缺人家那句谢。再说大家乡里乡亲的,互相帮忙不是应该的,哪需要这些虚的。” 话说完,扭头就走。 几个长舌妇说人小话被当场抓住,也聚不起来了,匆匆散开。 林昭不知道这里的插曲,到村口,她把昨晚剩的鸡骨头,放到流浪狗常在的地方。 她一走,一只大黄狗出现在原地,它毛发杂乱又干,很瘦,身上的骨头根根分明。 闻到香喷喷的骨头,大黄狗鼻子一嗅一嗅的,用舌头舔了舔,却没吃,脑袋从那骨头上方移开,叫了声。 “汪……” 片刻后,一只小黄狗走出来,慢颠颠地走到骨头前,啃咬起来,尾巴晃成螺旋桨。 大黄狗哈喇子流着,它也饿,但由始至终没想过吃一口。 卤鸡腿的骨头很软,小狗很快吃完,肚子也没啥感觉,朝狗妈妈奶呼呼叫一声:“汪……” 这是没吃够的意思。 大黄狗低头舔崽崽的脑袋,舔的它翻倒在地,奶凶奶凶地又汪一声。 再之后,一大一小两只狗离开。 丰收大队到县城的路不算远,当然也不近,骑着自行车自然算近,单靠走路那自然是远的。 林昭到县城已经接近十一点,花了两个小时,人都快累瘫了。 她先来到邮局,把信寄出去,亲眼看着邮局工作人员把邮票贴好,放在那一沓信中间,她才放心。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呀?”柜台前扎着两根短麻花辫的圆脸姑娘笑着调侃。 这姑娘叫梁怡,在邮局工作好几年,和林昭认识。 林昭轻笑,“这不是好久没寄过信了嘛,看你动作又利落了,觉得有意思。” 梁怡被夸的心花怒放,见林昭额头发红,还能看出有些肿,关心了一句:“脑袋怎么了?” “碰到了。”林昭随意地道。 “小心点,脑袋碰到可不是小事。” “嗯。”见有人来办业务,林昭朝柜台挥挥手,走出邮局。 寄完信,她又去了供销社。 家里缺的东西多,林昭把快过期的票都带在身上。 买了些布,硬糖,牙刷,卫生纸…… 见有回力鞋,问售货员:“有五岁小朋友穿的吗?” 林昭长得像有钱人,而且买东西利落,看一眼只要满意就掏钱,售货员在她面前态度还可以,没有平时对顾客爱答不理的高傲。 这年头的人买鞋的很少,大家穿的都是自家做的布鞋,大人都很少买鞋,给小孩买鞋的家庭更是凤毛麟角,供销社进了几双儿童回力鞋,谁知一年多了都没卖出去,见林昭想买,售货员很高兴,“有,要几双?” 不等林昭说话,又尽职尽责地推荐:“回力鞋质量不错,上脚还好看,买回去肯定不会后悔。” “两双,谢谢。”想象着大崽二崽瞧见鞋后高兴的样子,林昭觉得不管花多少钱都值。 售货员心中喜悦,积压的物品卖出去,哪怕没有钱票方面的奖励,主任也会口头表扬的,这对她评先进有好处。 于是更加热情,用纸包起两双回力鞋,放到柜台,顺手推过去:“七块。” 是的,两双鞋七块,都快一般工人半个月的工资了,相当贵。 林昭把鞋拿在手里,比划着,在心里估摸了下,感觉大小合适,果断掏钱。 售货员上班半年,没见过这么不心疼钱的,心里难免羡慕,想起还有两个毯子积压着,主动道:“要毛毯吗?” “要!”林昭眼睛一亮。 刚好,回去把三崽四崽盖的毯子换掉。 售货员蹲下身,从柜台下方的柜子里拿出两个毛毯。 红色的,看着俗气,但是质量不错。 “我都要了。”林昭说。 第5章 “吹牛大王” “毛毯要工业券,你有吗?”售货员问。 “有。”林昭从挎包找出几张工业券。 采购完需要的东西,在几个售货员羡慕的目光中离开。 年长的人或许会觉得她败家,但是年轻的姑娘谁不羡慕她有大把的钱花? 离开供销社后,林昭又去国营饭店买肉包子,她运气不错,到的时候还剩十二个,被她一股脑包圆了。 来时轻松,回去时大包小包,望着看不到的路,林昭都心塞,好在她天生力气大,带这么多东西也不算事。 走一半路后,她听见有人在背后喊自己的名字。 林昭回头,看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脚蹬自行车靠近,朝她喊:“林昭。” 这是觉醒后林昭第一见到那本书里女主的继母。 苏玉贤。 她是这个人的对照组。 虽然知道不能怪苏玉贤,但是林昭看见她心里总归有些异样,书里的内容在她脑海闪过,她很难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她是对照组啊,死了还要被拉出来‘鞭尸’的对照组! 冤死了! 林昭心里大喊:你别过来啊。 可惜阻挡不了苏玉贤靠近。 “林昭,你也来县城啊,上来,我载你。”苏玉贤跳下自行车,挂在车头的网兜前后晃动着。 林昭只想离原书的主角远点,再远点,“不用了,我东西多,慢慢走。” 听她这么说,苏玉贤好似不经意地瞥了眼林昭手里的大包小包,眼底的笑意淡了淡。 全大队的人没一个不羡慕林昭的日子,她当然也不例外,见林昭大包小包的拎回家,真是说不出的酸。 不过,这人是个蠢的,连亲生儿子都不管,等老了肯定好不了,流落街头都有可能。 “这样啊,那行,我就先走了,你慢慢走。” 林昭应道:“好。” 苏玉贤冲她一笑,左脚踩上脚踏,右脚挪行几步,上了车,不一会消失在林昭眼前。 林昭感觉刚刚苏玉贤看她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同情。 同情? 按照两人如今的处境,没道理啊。 应该看错了。 林昭没多想,原书的剧情也不想管,她只想养好崽,他们一家平平安安的。 丰收大队,村口。 二崽翘首以盼地看着小路延伸的方向,嘴上跟大崽说:“哥,娘咋还没来,好慢啊。” “娘手里有东西,肯定走的慢。”大崽眼睛也盯着往县城去的那条路,他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县城呢,不知道下次娘再去县城的时候,能不能带上他? 二崽觉得哥哥说的有道理,唉声叹气,蹲在地上玩木棍。 没玩一会,便听他哥喊了声娘,等二崽抬起头,他哥早消失在原地,冲远处的人跑去。 “哥,等等我。”二崽猛地站起来,脚下像装了风火轮,跑的飞快。 林昭远远瞧见两个小朋友朝自己跑来,看出是自己的崽,大声喊:“跑慢点儿,别摔了。” 大崽听他娘的话,速度放缓,倒是二崽,谁也阻止不了他冲向肉包子的决心,眨眼的功夫超过哥哥。 大崽一看被弟弟超过,再次加速。 看完全程的林昭:“……” 二崽冲到林昭面前,抬起头,期待地看着她:“娘,有肉包子吗?”说到肉,口水都快淌下来。 眼里只有肉的臭小子。 “有。”林昭没好气地白二崽。 她都快热死累死了,这小子也不知道关心关心亲娘,就惦记他的肉包子。 大崽主动接林昭手里的东西,“娘我帮你拎。” 林昭眼里泛开笑,心像吃了蜜一样甜。 “不用,东西重,娘自己来。” 大崽不松手,小脸固执,“我可以帮娘。” “我也可以帮娘。”二崽不放过任何刷存在感的机会,和哥哥一样要帮忙。 林昭见兄弟俩坚持,只能给他俩个轻的,嘴上道:“算你俩有心,不枉我给你俩买了新鞋。” 二崽眼睛咻的亮了,“新鞋?给我们买的?” 大崽也期待地看着他娘。 林昭低头看两个儿子脚上的布鞋,黑乎乎的大拇指外露着,想来是顾母这段时间太忙,没抽出空给补。 “我还能骗你们不成。” 二崽大大咧咧拆穿他娘,“娘以前老骗我和哥哥。” 林昭不承认:“哪有。” 二崽说:“娘以前偷偷吃饼干,骗我和哥哥说没吃。” “……”想起来好羞耻,林昭清了清嗓子,声音轻缓地说:“我是为你们好啊,那饼干小孩子不能吃,娘怕你们馋只能偷偷吃。” 二崽大声地笑:“娘骗人,我和哥哥不是小朋友了,我们才不信。” 林昭脸没处放,轻飘飘地笑:“哦?不是小朋友那就不能穿我买的新鞋了,把你们的新鞋留给三崽四崽?” 听到这话,二崽瞬间猖狂不起来了,忙道:“娘,娘,我是小朋友,我是小朋友。” 大崽觉得弟弟真笨,娘给他们买的鞋,三崽四崽根本穿不上的,娘在逗他呢。 林昭抹了把脸上的汗,带头往前面走:“赶紧的,回家,热死了。” 两个崽在后面跟着,想到有新鞋,浑身都是劲。 回到家,娘仨放下东西,大崽冲进灶房,很快端出一碗凉白开,“娘喝水。” 走一路,林昭确实觉得渴,嗓子冒烟,咕咚咕咚连喝好几口才缓过来。 然后摸摸大崽红扑扑的脸蛋,眼神柔和:“谢谢大崽。” 这时,二崽端着盆过来,冲林昭道:“娘你洗脸。” 双胞胎很了解他们的娘,知道林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要洗洗,两个小朋友为了早点见到肉包子,把林昭当地主婆伺候。 林昭心安理得地接受孩子们的照顾。 洗了脸才觉得舒服。 “终于舒坦了,远死了。”得买辆自行车才行。 下次写信再让顾承淮想办法弄票! 大崽犹豫着,问:“娘,县城好玩吗?” “看习惯了还好,对你们小朋友来说应该是好玩的。”林昭长舒一口气,笑着回答。 大崽想问问他娘以后能不能带他去县城,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 “娘,你能带我和哥哥去县城吗?”二崽笑嘻嘻地问林昭。 “你们乖的话,也不是不行。”林昭捏捏二崽的脸蛋,小家伙瘦巴巴的,脸上没多少肉,不过挺软的,真好捏。 二崽是个大方的小朋友,任由他娘捏,笑出一口白刷刷的牙。 “我乖,我和哥哥都乖,是哥?”他看向他哥,壮大己方势力。 大崽点点头,眼神孺慕地看着林昭。 二崽紧接着又道:“说定了哦,骗人是小狗。” 机灵的小家伙还不忘和他娘正式约定,并设置条件。 “好。”林昭含笑应下。 大崽也抿嘴笑了。 林昭笑眯眯地说:“以后你们帮我做家务,我给你们两个小男子汉奖励好东西。” 做家务什么的两个崽都做惯了,很愿意用劳动换奖励的。 不过…… “娘要给我们奖励什么?”二崽急切地问。 “吃的用的都可以,到时候你们自己选。”林昭知道自己不是能受苦的人,不如培养孩子。 二崽觉得可以,但他没忘记他哥:“哥,你觉得呢?” 大崽点头,“我觉得可以。” 他和二崽本来就有做家务,娘说可以换东西是想对他和二崽好,他知道的。 没上幼儿园的小朋友就这样完成了自我攻略。 二崽盯着林昭带回来的包,话说的理直气壮:“娘,肉包子呢?我饿了。” 林昭抬手拿来包,在里面掏了掏,拿出两个包子,递给两个儿子。 “肉包子!”二崽大声道。 大崽也高兴,只是他是个含蓄的小朋友,没表现出激动,唯独那双和林昭有八分相像的眼睛弯着。 二崽没吃过肉包子,这个包子还是他娘给买的,意义更加不凡,想到村里人都说娘不喜欢他们,他眼珠子一转,喊上大崽:“哥,我们出去玩。” 大崽和他是双胞胎,二崽屁股撅起,他就知道弟弟要放什么屁。 他也想向所有人证明,娘是喜欢他们的。 于是跟林昭说一声,与二崽跑出家。 直跑到村里的大榕树底下,这棵大榕树有两百年历史,根枝繁茂,矗立在那里巍然而遒劲。 此时树下一群小朋友撅着屁股在抓知了猴。 二崽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去,一手捧着肉包子,一手学着他爷背在后面,也不往小朋友堆里蹿,轻轻咬一口包子,冲他哥大声道:“哥,肉包子真好吃啊。” 大崽也说:“好吃的,咬上一口嘴里都是油。” 肉包子……!? 听到这三个字,小朋友们嘴里都流口水,他们齐刷刷扭头,一眼看见大崽二崽手里的白面包子,登时眼睛瞪大。 “双胞胎,你们哪来的肉包子?”大队长家的小孙子铁牛蹿到大崽二崽身边,满脸羡慕。 他过年吃过肉包子,可好吃了。 大崽面带红光,声音比平日大一倍:“我娘给我们买的!” 二崽也跟着大声说:“我娘还给我们买了回力鞋嘞!” 小朋友们没听过回力鞋,大些的听过,却是不信双胞胎他们娘会给双胞胎买。 孩子王长剩嘲笑道:“吹牛!我娘说一双回力鞋得三四块,三四块能买好多肉,你娘不管你们,才不会给你们买回力鞋,吹牛大王!双胞胎是吹牛大王!” 二崽气坏了,恶狠狠咬一口肉包子,仿佛在咬骂他自己的人,气咻咻地说:“我才不是吹牛大王,我娘说给我们买了。” “我娘才没有不管我们!”大崽也生气地说。 “谁信啊,我娘说你们的娘是懒婆娘,什么都不做就知道吃,等老了会掉进臭水沟淹死。”七八岁的熊孩子朝大崽二崽吐舌头,故意气人,眼睛却时不时瞥着他们手里的包子,不断吞口水。 他才不承认他有些羡慕双胞胎。 二崽是个暴脾气,听到长剩的话很生气,将包子塞到他哥手里,猛地撞向说话的小子,没防备被撞到的人直刷刷摔在地上。 这还不算完,二崽举起小沙包大的拳头,狠狠地揍对方。 “让你骂我娘!让你骂我娘!”打一拳,说一句,气势汹汹的。 路过的青年见小朋友打架,觉得怪有意思的,站在原地看。 这么点大的孩子,打起架奶凶奶凶的,一个个的脸上用的力最大,都龇牙咧嘴的,恨不得把对方撕了,真正上手其实没多大力气。 不看打半天脸上都没红。 在看见两个小朋友开始上嘴撕咬,男人上前,一手拎一个小朋友,强硬把人分开。 “行了行了,把脸咬破小心以后娶不下媳妇。” “尤其是你。”青年看着长剩,“你本来就长得不好看,脸上要是被咬下一块肉来,怕是会变成老大难。” 长剩气得要咬他,跺脚怒道:“小叔!” 男人没理他,正要走,便见林昭迎面走来。 看出气氛有些古怪,大崽绷着脸,二崽更是满脸怒火,林昭诧异:“这是怎么了?” 出门时不是好好的吗。 二崽刚和别的大朋友打完架,见到他娘很心虚,抓住大崽的胳膊,眼神可怜兮兮的,想让他哥别告诉娘自己打架的事。 大崽也不想说,毕竟打架不是好事。 偏偏边上还有其他小朋友。 铁牛嘴巴快,说:“二崽和长剩哥打架!” 二崽气死了,怒视他:“铁牛,你怎么打小报告!” 铁牛小朋友一脸懵,无辜道:“我没有啊,你娘在问呢。” “为什么打架?”林昭好奇地问,她不觉得小朋友打架是什么特别稀奇的事,小朋友之间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大人插手性质就变了。 二崽低头不语,双手攥成小拳头,表情发狠。 大崽面露急色,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急的唇色发白。 林昭见两个崽都不说,没逼问,只道:“不说算了,我要去老宅说盖房的事,你们去不去?” 大崽愣住,道:“娘不怪我们?” “怪你们干啥。”林昭淡淡道,“哪个小朋友不打架?娘知道你们是好孩子,别人不惹你的话,你们不会主动打人。” 娘说他们是好孩子。 大崽二崽心里的阴霾散开,眼里出现光亮,两张小脸若朝阳。 “去。”二崽接过他哥手上的半个包子,笑嘻嘻地凑到林昭旁边,拉她的手,见他娘没拒绝,顿时乐开花。 “走!回老宅喽!”二崽声音里流露出浓浓的喜悦。 第6章 “可惜长了颗恋爱脑” 小朋友的手热热的、暖烘烘,还软软小小的,林昭握在掌心,只感觉心塌了一块,眼睛不禁泛开笑。 大崽羡慕地看一眼弟弟,他也想被娘牵着走。 林昭看出大崽的心思,把另一只手送到他面前:“娘也牵着你。” 大崽黯淡的眸子瞬间亮了,二话不说去牵他娘的手,牵到后嘴角上扬着,那弧度始终未落。 顾家娘仨走了,留在原地的大朋友小朋友叽叽喳喳说着话。 “我娘骗人,双胞胎的娘喜欢他们的。”小朋友元宝很生气。 不知想到什么,他又愤怒又委屈:“双胞胎打架他们娘都不教训他们,还牵着他们回家。我打架我娘会狠狠的打我屁股,我让我娘牵我,我娘根本不牵,我一定是捡来的。” 小家伙表情耷拉着,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狗。 地里,元宝娘打了个喷嚏,她可不知道,因为拒绝牵儿子那用童子尿和泥的小脏手,而让他脑补出自己是捡来的一出好戏,要是知道,肯定觉得打的少了。 “双胞胎的娘是懒婆娘,但是她给双胞胎买肉包子。”铁牛满脸羡慕,“我也想吃肉包子。” 长剩冷哼一声,用肯定的口吻说:“有什么了不起的,等明天他们的娘就不理他们了!” “你怎么知道?”元宝用木棍在泥土上划拉,整个人仍是闷闷不乐,显然还是沉浸在那股忧伤到无法宣泄的情绪中。 “我就知道!”长剩被问倒,不高兴地走了。 孩子王一走,其他小朋友拍拍身上的灰,离开老榕树底下。 远远的,还能听见几道奶声奶气的声音。 “都怪长剩哥,我本来还想求双胞胎让我闻闻肉包子,这下没机会了。”元宝闷闷地说。 另一个女娃叹气:“我也想闻。” 路过的人不明所以,见小崽子们满脸愁容,忍俊不禁。 林昭带着两个儿子来到顾家,才进门,被两个软绵绵的小家伙抱住腿。 是龙凤胎啊。 三崽四崽在喊娘,两人喊的并不标准,把娘喊成了凉。 大崽扶住弟弟,耐心教四崽:“是娘,不是凉。” “凉~~”四崽又叫一遍,还是凉,她抬起小脸,甜甜笑着,露出小米牙。 二崽笑话妹妹:“四崽是个小笨蛋,喊娘都能喊错,小笨蛋。”他轻轻刮妹妹的小脸。 四崽瞧见二锅锅手里的包子,伸手去抓。 二崽忙躲开,四崽急了,松开林昭的腿,迈着小短腿追他,嘴里喊着要。 “要~要~~”奶声奶气的。 二崽倒没小气,只是怕妹妹不能吃,慌乱地问林昭:“娘,四崽能吃包子吗?” 这时,顾母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 二崽大嗓门道:“奶,我娘给我们买了包子,是肉包子,特别好吃的肉包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炫耀呢。 四崽还在摇摇晃晃的够二崽手里的包子,她矮墩墩,踮着脚也够不着,却不急,情绪很稳定的攀着她哥哥的手臂努力,累的小脸红扑扑,像红苹果。 妹妹的整个身体重量都在二崽身上,二崽很累的,又扯着嗓子道:“奶,四崽能吃肉包子不?” 顾母回答:“给她指甲大小,让她尝尝味就行。” 二崽撕一点皮给妹妹,四崽把包子皮往嘴里塞,用上下四颗小奶牙嘬着味,眼睛弯起来,口水顺着嘴角流出来。 “又流口水,小脏娃。”二崽边学着大人的模样教育妹妹,边掏出小手帕,擦四崽脸上的口水。 四崽很乖,配合着二锅锅的动作,在二崽给她擦脸时,抬起小脸,情绪稳定的不像话。 三崽比他妹妹还安静,待在大崽身边,不吵不闹,他大哥给他包子皮,他接过,然后塞到嘴里啃。 林昭看到这一幕,心情复杂,该说不愧是各个方面都出色的炮灰女配嘛,才一岁多点就这么特别,可惜长了颗恋爱脑。 这辈子有她在,看这几个崽的恋爱脑怎么长出来? 她的目光从孩子们的身上一一掠过。 大崽和二崽感觉浑身凉飕飕,四下望去,什么也没发现,小哥俩放下心。 林昭收回视线,看向顾母,将带来的东西递过去:“我有事想请爹帮忙,这是谢礼。” 顾母木愣愣地接过老三媳妇塞到手里的纸包,没反应过来。 什么情况? 老三媳妇居然带着东西上门?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啊。 顾母不觉得高兴,反而很慌,脑子乱糟糟的。 大崽娘想干什么!? “找你爹啊,啥事?” 林昭还没说话,话唠二崽大声道:“我娘想盖房!” “盖房?”顾母声音微扬,带着浓浓的不解,“怎么突然想起要盖房。” 这下二崽不知道了,随他奶的目光一道看向林昭。 “那土屋到处掉灰,怎么扫也扫不干净。”林昭神色嫌弃。 顾母一噎,嘴角抽搐,又没见你扫过。 再说,那会她就提议要不盖个砖瓦房,老三媳妇一口拒绝,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说什么哪来的钱,她站着说话不腰疼。 才过去几年又反悔了,还一脸嫌弃…… 顾母习惯了老三媳妇想一出是一出,怕林昭闹腾也不敢多说,说道:“你爹在屋里躺着,我去叫。” 话说完,捏着小纸包回屋。 顾父正躺在床上,他隐约听见了院子的声音,只是忙活一上午想躺躺,便没出去。 见顾母进来,睁开眼,“大崽和二崽来了?” “来了,不止两个崽,老三媳妇也来了。”顾母打开纸包瞥一眼,看见里面的肉包子和红糖,愣了下,脱口而出道:“肉包子和红糖!” 顾父起身,看见肉包子,喉咙不自觉吞咽,白面肉包子啊,当年送老三入伍时他买了两个,老三硬是塞给他一个,那味道真香啊。 他有些想老三了。 “哪来的肉包子?” 顾母说:“老三媳妇带来的,说想请你帮忙,她想盖个砖瓦房,嫌现在的屋子掉灰。” 盖房终究是好事,她没意见。 顾父听说要盖砖瓦房高兴的很,但是有个问题:“现在盖?大家都忙着双抢,找不来人。” “还有就是,砖瓦从哪来?” 砖瓦可不好弄,想弄来麻烦着咧。 “老三媳妇在外面,你都问问。”顾父问的问题,顾母也回答不上来,打发他去问林昭。 顾父一想到要和老三媳妇打交道,一个头两个大,愁的呀。 老三不在家,他不管也不行,趿着草鞋往外走。 来到院子,顾父一改平日的沉闷,跟林昭商量:“老三媳妇,听你娘说,你想盖砖瓦房?正在双抢,人难找,要不等过了这段时间再盖?还有砖瓦,你是个什么章程?” “过段时间也行,我就是提前跟您说一声。砖瓦的事您不用管,我给顾承淮写信了,他会想办法的。”林昭对她男人很有信心,甭管她想干嘛,顾承淮总有办法满足她。 顾父沉默。 找老三啊,也行。 他对老三也有信心。 “成,我记下了,等双抢结束就盖。” 林昭道谢:“谢谢爹。” 顾父没说话,心说,以后少闹腾几回就算谢我了。 就在这时,顾杏儿等人回到家。 “你怎么来了?”顾杏儿一看见林昭怒目而视,满脸厌恶。 大崽和二崽觉得小姑凶得像要吃人,忙挡在他们娘身前,神色防备地看着顾杏儿。 林昭双臂一左一右摁在大崽二崽肩上,把儿子往身侧带,冲顾杏儿一笑,“这也是我家,我想来就来。” 她云淡风轻地瞥着顾杏儿捡的柴,提醒她:“对了,昨天的柴小姑子忘记送了,今天别忘了补上。” “砰!” 顾杏儿气得丢下柴,瞪着林昭,“林昭,你别太过分。” 林昭没理她,而是看向刚出屋的顾母,轻声细语道:“娘还是管管小姑子,免得别人以为咱们顾家的女儿都是这么没大没小、叽叽喳喳的,顾家可不止她一个女孩。” 这话传到刚回家的顾大嫂顾二嫂耳朵,两人脸色微变。 她们都有女儿,顾家的名声要是被小姑子坏了,她们的娃也落不了好。 “林昭!”顾杏儿咬牙切齿,还要骂人,被顾母呵斥住,“杏儿,那是你三嫂,谁教你直接喊长辈名字的!” “出去捡柴!”她不容拒绝道,眼神满是警告。 顾杏儿从昨天下午开始肚子没填一点东西,空的猛灌水都没用,本来以为捡完一捆回来有吃的,谁知道回家碰到林昭这个克星,气的泪飙出来。 “我要告诉我三哥……”她声音带着哭腔。 “随便你。”林昭语气淡淡。 她已经先写信告诉崽他爸了,顾承淮是个明事理的男人,知道该信谁的话。 顾母不想看着她们吵,对顾杏儿说:“杏儿,再去捡一捆柴,给你三嫂送去,不然你今天还没饭吃。” 顾杏儿委屈的要命,觉得自己命苦,愤愤地瞪林昭一眼,冲出家门。 小姑子对自己恶意满满,林昭不放心放龙凤胎在老宅,对大崽二崽说:“大崽二崽,带你们弟弟妹妹回家。” 顾母上前两步,不放心地道:“老三媳妇,这又是咋了?” “不是双抢吗,娘事情多,孩子我自己带。”林昭没说担心顾杏儿脑子发蠢伤害自家崽。 顾母:“……”她事情多不是一天两天了,老三媳妇才知道啊。 “那行,有事让大崽二崽来找我。”顾母不好多说,只能这么提醒。 大崽笑容灿烂,“我和二崽帮我娘照顾弟弟妹妹。” 二崽跟着点头。 林昭带着孩子们离开老宅,刚出门,瞥到抽奖转盘右边的任务栏一闪,炸开漂亮的礼炮。 上面写着: [孩子们吃包子的心愿得到满足,你成功完成了任务,奖励2积分,再攒8个积分,就可以抽奖了,冲冲冲!] 林昭知道有任务栏,但是她懒,一想到要做什么任务就感觉麻烦,连看都没看,谁知道,任务完成的这样轻松! 如果这么简单,这任务也不是不能做。 “娘?”大崽见林昭愣住,神色疑惑地喊道。 林昭揉揉他的发顶,“走,回家。” “下午想吃什么?” 二崽是个善于表达的小朋友,听见他娘的话,冲过来,大声道:“娘,我想吃肉!” 他一说肉,龙凤胎跟着道:“漏,漏~~” 林昭感觉白色上衣下面缀缀的,低头一看,对上两张笑容很甜的小脸。 是喊着‘漏、漏’的三崽四崽。 “你俩喊什么,你俩能吃几口啊。”林昭好笑地道。 龙凤胎听不懂她的话,笑呵呵的,露出小嫩牙。 二崽见他娘很好说话,把弟弟妹妹拉到自己的阵营,“娘,三崽四崽也想吃肉。” 林昭捏他的脸,“是二崽最想吃。” 二崽嘿嘿一笑,拉上大崽:“我哥也想吃肉,是哥?” 大崽重重点头:“嗯。” “想不想吃饺子?”林昭问。 二崽回答的最大声,“想!” 大崽过年的时候吃过饺子,是他奶做的,萝卜馅的,非常好奇,也说:“想吃。” 龙凤胎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跟着高兴。 林昭带着孩子们回家,路上遇见大队的人,见到他们愣了愣,等人走过,难免泛嘀咕。 “承淮家的没事?她居然在带孩子?”村里的大娘满脸惊讶。 另一个大娘的目光落在林昭身上,久久没收回来,嘴里泛酸:“谁知道呢,都嫁人了还穿那么花里胡哨,比大姑娘都好看,不知道给谁看。” 最先说话那大娘觉得她这话有点难听,张口就要毁人名声啊,“这话可不能乱说!承淮家的懒是懒了点,但是个本分人。” 见对方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继续道:“承淮家的是军嫂,污蔑军人家属可是要坐牢的,管着点嘴。” 碎嘴大娘心里一紧,谨慎地环顾四周,见没什么人才放下心,“我随便说说,你可别乱传啊。” 劝她的婶子淡淡道:“我不是那多嘴的,不过你以后也注意注意,顾家人没一个好惹的,要是让承淮他娘知道你乱传她儿媳妇的小话,她得拎着锄头找你家去。” 碎嘴大娘自己打自己的嘴,忙说:“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 这里的事,林昭可不知道。 快到家的时候,他们又碰上村里乱窜的小朋友。 铁牛喊大崽二崽:“大崽二崽,来玩啊。” 二崽想玩,但他更想吃饺子。 他说:“今天不玩,我娘要给我们包饺子,我和我哥哥要帮忙。” 他的话才落,四崽奶呼呼的声音响起:“帮……忙……”一个字一个字往出蹦。 第7章 “一举两得” 林昭揉揉两个小崽崽的头,这个年纪的小孩什么都学,真可爱。 铁牛咻的冲到二崽面前,满脸羡慕,惊声:“二崽,你要吃饺子?” 他的口水快下来了。 “对啊,我娘今天要包饺子。”二崽笑容满面,骄傲显摆。 林昭没拦着,她家崽没少听村里人背后的笑话声,显摆点怎么了? “你娘要包什么馅儿的饺子啊?”铁牛抹了下嘴角,继续问。 “猪肉大葱的。”二崽是干饭最积极的小朋友,早跟他娘打听到今天会包什么馅的饺子。 猪肉大葱的啊。 肯定都是肉! 铁牛眼睛都羡慕红了,“你娘真好,我也想吃饺子。离过年还有好久。”语气又惆怅又遗憾。 他家还算好的,到年底能吃顿饺子,村里别的人家根本舍不得那段细面,细粮全要换粗粮的。 “我娘最好了,是全大队最好的娘!”二崽神色骄傲,脖子仰得高高的。 他第一次因为他娘对他们的好而骄傲,高兴的脸蛋发烫,可惜他太黑,谁也看不见那坨红。 小伙伴们脸上的羡慕让二崽和大崽心里涌出一股极为陌生的情绪,说也说不出,有些高兴,还有些想哭。 他们牵着林昭的手微微用力,只知咧开嘴笑。 “晒死了,回家。”林昭催促,大热天她很少出门的,只感觉脸热辣辣的。 一家五口人加快速度往家里走。 顾家老宅,老两口看着林昭带来的东西面面相觑。 第一次啊。 第一次收到老三媳妇送的东西。 顾父想说老三媳妇懂事了,只是他向来沉默,干裂的嘴巴嗡动,半句话也没挤出来。 顾母坐在那里,看着装着包子红糖的小包发呆,有种做梦的感觉。 “你是不知道,我见到老三媳妇拿着东西过来没被吓死。老三媳妇哪回不是空着手过来?突然带上东西我还以为她又憋了什么大招……要闹腾,给我吓的呦,我这心啊一跳一跳的,没跳出来。” “老头子,你说老三媳妇咋回事?不会憋着啥事?”顾母脑子乱的很,她这心啊,从昨天到现在没落下去过。 谁家当婆婆的面对儿媳妇是她这样,顾母觉得真憋屈。 顾父心大,说道:“想那么多干啥,她给你就收着,就算老三媳妇真有事求上门,你不帮?” “……那肯定得帮。”顾母接话,“就是看在几个孩子的份儿上也得帮。” 这么一想,被拿捏的死死的啊。 顾家有两个月没吃肉了,再加上这段时间地里活重,实在累人,顾父也馋那口肉香,没有忍忍也就算了,可那肉包子水灵灵放在那里,他觉得好难忍呐。 “改天割点肉都补补。”顾父灌了口水说。 顾母心说肉票多难弄啊。 她也心疼当家的,一把年纪干地里的活确实有点吃不消。 顾母起身走到柜子前,打开纸包,麦香肉香齐刷刷冲到鼻腔。 她吞咽着口水,取一个肉包子,塞到老头子手里。 “有三个包子呢,你吃一个,剩下两个给家里的崽子们。” 顾父笑呵呵接过,一个包子掰两半,给婆娘半个,“一起吃。” 话说完,咬了一口,满足的长舒气。 “就是这个味道,真香啊。” 惦记好些年了,一直没舍得买。 顾母也吃着包子,说道:“是香,白面和肉,哪样单独吃都香,放一起更香。” 这年头家家都穷,所有人鼻子也都像装着雷达,灵着呢。 顾家大房的铁蛋经过爷奶的屋,闻到肉味,脚步顿住,鼻子嗅着,激动道:“有肉味!” 这一声,让其他孩子都出来了。 叽叽喳喳的闹人。 顾父顾母生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 老大叫顾远山,娶妻黄秀兰,夫妻俩先后生下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女儿十二岁叫顾澜,儿子一个七岁一个五岁,分别叫铁蛋和铁锤。 老二叫顾玉成,娶妻赵六娘,生下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分别是十一岁的梆梆、八岁的来妹和两岁的鱼鱼。 老三是顾大姑顾婵,已经嫁人。 老四是顾承淮,娶妻林昭,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老五和老六是龙凤胎,顾轻舟和顾杏儿,还在上学。 这段时间,顾轻舟被他舅舅接过去了,开学前才回来。 铁蛋的声音不算小,小铁锤等人一拥而上,像长在顾父顾母门前一样,也不进去,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 “奶,肉,肉……”门外,二房两岁多的鱼鱼用小奶音说。 顾母板着脸,“一群长在烟囱上的,关着门都能闻见。” 顾父没说话,还在回味那肉包子的滋味,肉多香啊,谁闻不到? “给孩子们分了。”大家长心疼家里的孙子孙女。 “行,分。”顾母肉痛地说,拿上剩下的两个包子,往外走,嘴上嘀咕:“家里的嘴多,啥好东西都留不到第二天。” 她一出去,耳边是孙子孙女你一句我一嘴的声音,吵的人耳朵疼。 “奶,你手里的是什么?是肉吗?一定是,我闻到啦。”说话的是铁蛋。 铁锤:“香!” 十一岁的梆梆没说话,眼睛却也不由自主落在他奶的手上,想着肉的味道,不住的吞咽口水。 来妹是顾家最皮实的,凑到顾母面前:“奶,你孙子想吃。” 连两岁的鱼鱼都知道,她奶手里有好东西,扒着顾母的裤子,险些没给扯下来。 顾母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厨房,平分了两个包子,给孩子们分了。 两个包子分成若干份,想也知道一人就两口,不过顾家的孩子们都很满足,懂事的主动让他爹娘尝尝味,不懂事的三两口吞进自己肚子。 顾大嫂是个有福气的,生的铁蛋铁锤都贴心,尝到了包子味,笑着对顾母说:“娘,哪来的包子?” 顾二嫂也看着顾母,她也好奇。 “大崽娘送来的。”顾母说。 顾大嫂和顾二嫂慢动作对视,半晌没说话。 林昭? “林昭怎么会送包子过来?”顾大嫂和婆婆一样,第一反应是紧张,是慌,是精神一震。 顾二嫂脑袋也冒出问号,看向顾母。 顾母说:“说是想盖房,找你爹帮忙,带来三个肉包子和半斤红糖当谢礼。” 有肉包子,还有红糖,大崽娘这回可真大方!! 黄秀兰和赵六娘差点对林昭改观,转而想到大崽娘难缠的性子,忙摇头,清醒点。 “盖房啊,怎么忽然想盖房?”顾大嫂好奇地问。 “嫌现在住的土屋掉灰。” 顾二嫂面露惊愕,“嫌土屋掉灰,难道她想盖砖瓦房?” “那可不。”顾母说,“不是盖砖瓦房,老三媳妇能找你爹?” 她早看出来了,老三媳妇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只要上门,肯定有事。 好在今天上门是好事。 顾母不是搓磨媳妇的坏婆婆,但是不影响顾大嫂和顾二嫂心生羡慕,能单过,自己当家做主,谁想被婆婆管着呢?! 可惜羡慕也没用,小叔子没成家,小姑子没嫁人,想分家……最少还得年。 这么一想,黄秀兰和赵六娘满心怅然,歇下心思。 不能想了,想太多心思会飘。 - 那边,林昭带着孩子们回到家。 此时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她哄着孩子们睡着,自己也回屋,打算小睡一会。 睡前,林昭看见抽奖转盘右侧的任务栏更新了。 在她跟孩子们,说下午吃饺子后,出现了新的任务。 [没有美味饺子的童年是不完美的童年!请给孩子们包顿饺子,完成任务后可获得4积分,加油!] 由此,林昭得出结论—— 转盘发布的任务都和养崽有关,甚至与他们谈论的话题有关。 积分数有不同,应该是根据任务的难易程度衡量的。 这样一来就简单多了,照顾孩子们的同时,能得到积分,一举两得啊。 午睡醒来。 林昭用凉水洗了脸,到灶房忙活。 大崽和二崽带着弟弟妹妹在后院收白菜。 当然,一岁多点的龙凤胎是在捣乱。 被哥哥们一凶,两小只眼神清澈无辜地望着哥哥,模样乖巧,哥哥们忙起来,他们又开始乱扒拉。 “三崽,你别教坏四崽。”二崽板着脸,大声教育弟弟。 四崽是女娃,他对四崽是比较纵容的,很少教训妹妹,除非特殊原因。 三崽没搭理,细软的小手扒菜园的土,不亦乐乎。 见他不听,二崽气得扬手,音量提高几度,“三崽,你再不听我打你了噢?” “二崽。”林昭突然出现在后院,喊住他,“想打谁?” 二崽瞬间收回手,有些心虚,告状道:“娘,三崽一直捣蛋,气死我了。” “弟弟还小,慢慢教,不可以打人,尤其是打弟弟妹妹。我打过你没有?”林昭好声好气地说。 “没有。”二崽说,心里在想,那是因为他娘不管他和他哥,怕他娘不让他吃饺子,这话没敢说。 别怀疑,他娘真能干出这种事! “拔几根葱给我。”林昭没一直揪这事,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大方向不错就不管。 菜园里,大崽三下五除二拔了五根葱,挥动手里的大葱,站起来问她:“娘,够吗?” “再来几根。”林昭说。 大崽埋头又拔几根,跑回来给她。 林昭接到手里,抖掉葱根的土,夸道:“谢谢大崽,大崽真能干。” 大崽脸红红的,能帮上娘的忙,他很高兴。 菜园里的菜种类不少,都是顾母侍弄的,双胞胎有时也会浇水,拔草,反正比林昭这个当娘的用心。 林昭拿上葱,让大崽二崽看好弟弟妹妹,又回到灶房,开始弄饺子馅。 不多时,里面传出咚咚咚的声音。 正剁着馅儿,外头传来稚嫩的声音。 听着耳熟,是顾家大房的小儿子,铁锤,和大崽二崽同岁,从小一起长大的,三个小朋友感情特别好。 林昭走出灶房。 小铁锤见到三婶婶有些紧张,小身体紧绷,不敢看林昭。 “三婶婶。”他小声喊。 林昭脑海浮现出原书中有关铁锤的剧情: 原书里,在大崽二崽相继倒霉时,铁锤这个好兄弟始终不离不弃地帮他们。 因为这,顾大嫂对大崽二崽怨念颇多,但也没说难听的话。 “铁锤来了啊,大崽和二崽带着弟弟妹妹在后院呢,你自己去找。”林昭脸上带笑,声音轻缓。 “好。”憨憨的铁锤应一声,往后院跑去。 来到后院,大喊道:“大崽,二崽,你们在做什么?” 大崽起身,挥动手里的白菜,回答道:“我们在拔白菜呢。” “铁锤,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二崽热情招呼。 “好啊。”铁锤说着冲进菜园,和大崽二崽一起拔白菜。 没一会,林昭手端着一个陶瓷碗来后院。 见她来,龙凤胎摇摇晃晃走来,要娘抱抱,当娘的看到两个崽崽身上的土,一个头两个大,忙放下碗,伸长胳膊定住俩崽。 “这是谁家的臭崽。”声音嫌弃,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 长得一模一样的龙凤胎露出同款甜笑,想往娘的怀里钻,被大崽抓住,三崽四崽和大哥亲,他一牵,两小只乖乖站着,不再闹腾。 林昭松了口气,说道:“我给你们冲了碗红糖水,渴了就喝。” “谢谢娘。”大崽说,然后喊二崽和铁锤,“二崽,铁锤,快来喝红糖水。” 林昭知道自己在,铁锤会不自在,送完水就离开了后院。 如今这一年头,一口甜水能让人回味好几天。 听到红糖水的字眼,二崽拉着铁锤跑过来,几个小朋友你一口我一口喝起来。 “大崽二崽,红糖水真甜。”铁锤眼睛亮起来。 “确实甜。”二崽搭话。 顾家的孩子几乎都是顾母带大的,都教的很好,没有霸道自私的熊孩子,有红糖水做奖励,后院的孩子们干活干的很起劲。 时间晃过,火热的太阳渐沉。 大崽带二崽和铁锤把大白菜搬到地窖,弄完后回到前院,闻到灶房传来的肉香,五个小朋友如一串糖葫芦般缀在门框上。 “娘,饺子好了吗?好香好香。”话最多的二崽鼻子快速耸动,期待地问。 第8章 “哄” 林昭笑着反问:“饿了?” “饿了!”二崽回答的超大声。 “饿了这就下饺子,等几分钟。”灶台的火烧着,只等水开,饺子就能下锅。 “娘,几分钟是多久。”二崽胳膊攀着门框,笑嘻嘻地问。 林昭头疼,没上学的小朋友问题真多。 “会数数吗?” “会。”二崽满脸骄傲,“我能数到一百呢。” “我哥也能。” 说到他哥,大崽更加骄傲。 “这么棒啊。”林昭手上忙活着,没忘记夸赞,还寻空问:“谁教你的?” “我小叔。”二崽说。 二崽的小叔是顾轻舟,在上初中。 顾轻舟是个沉默踏实的少年,对长辈尊敬,对家里的侄子侄女很好,和顾杏儿是截然不同的性子。 林昭余光瞥见和大崽一起给龙凤胎洗手的铁锤,笑着道:“铁锤留下一起吃。” 小朋友不懂客气,见三婶婶满脸温柔的笑,铁锤高兴地应下。 “我去跟我娘说。” 说着话,往外冲。 二崽大喊:“铁锤,我跟你一起。” 林昭见他要跑,葱灶房探出头,说道:“二崽,告诉你奶,以后不用做你们的饭。” “知道啦。” 两个小朋友一起往老宅跑去。 到老宅,还没进门,二崽的大嗓门儿先传进去。 “奶,我娘让铁锤在我家吃饭!” 老宅才要做饭,顾母听到二崽的声音,急忙出来。 “你娘做饭?”她的声音满是意外。 “我娘今天包饺子!”二崽高兴地说,一嗓子喊出屋里所有人。 “……包饺子?”铁蛋羡慕地快流口水,“什么饺子?” “猪肉大葱的。”还没尝到他娘包的饺子,二崽就觉得他娘做的饺子天下第一好吃。 “对了,我娘还说,以后不用做我们的饭啦。” 二崽这话一说,顾母回忆起,老三媳妇刚嫁过来那会确实会做饭,厨艺还不错,明明是简单的食材,她的手做出来,总是格外的香。 可惜没多久她怀了大崽二崽,之后再也没进过灶房。 “好,我知道了。”顾母应下。 又不放心地补充:“要是没吃饱就来找我。” 听见这话,喜形于色的顾大嫂顾二嫂笑容僵在脸上。 没见过主动招揽麻烦的! 二崽不客气地答应下来,“嗳。” 他说完,小铁锤跟着道:“奶,三婶婶让我在她那里吃。” 顾大嫂神色瞬间好转。 “奶,我和铁锤回去了!”二崽说一声,拉上铁锤跑的飞快,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顾家其他的孩子能羡慕死。 咋不是他们跟大崽二崽同岁呢。 二崽和铁锤刚回门口,闻到更浓的香味。 两个馋嘴的小朋友加快脚步,冲进家门。 “娘,饺子是不是好了?”二崽急吼吼地问。 林昭注意到他的动静,但是没理,她正用漏瓢盛饺子,灶台上放着五个碗,五岁小朋友的碗里各盛八个,龙凤胎各两个,尝尝味,他俩太小了,还是喝麦乳精。 “饺子好了,都来……” 话才出口,想起大崽几个没洗手,抓住二崽摸上碗的手,“洗手没有?” 二崽还真忘了,对上他娘严肃的脸,嘿嘿一笑,“忘了,我现在去洗。” 林昭端上饺子往外走,见几个孩子乖乖洗手,说道:“我们的手上都是细菌,以后凡是要拿入口的东西,都要洗手,记住了没有?” “什么是细菌?”二崽满脸疑惑。 “细菌是很小的微生物,我们用眼睛看不见,把细菌吃到肚子里,肚子会长虫。”林昭温声解释。 二崽猛地抬头看向林昭,震惊道:“肚子长虫!元宝拉出虫子是因为他肚子长了虫?” 画面在脑海浮现,林昭想堵住二崽这张嘴。 正要吃饭呢,什么话都往外吐噜。 “嗯。”含糊回答着,不想再说这么话题。 改天买点打虫药回来,林昭心想。 偏偏二崽话很多,“娘,那头上也有虫子呢?也是细菌吗?” “!!” “你们头上有虫子?”林昭脚步轻挪,从来都不疾不徐的语调瞬间调高几度。 她挪的那一步可让大崽二崽伤心。 一模一样的脸露出同款受伤。 二崽控诉:“娘嫌弃我们。” 嫌弃倒是不嫌弃,就是浑身起鸡皮疙瘩。 林昭岔开话题:“吃饺子,再放不好了。” 心里已是打定主意,等剃头匠再来,给两个崽剃光头。 大崽二崽脑门一凉,急着吃饺子,没注意被他们娘成功转移了注意力。 “吃饺子喽。”二崽快快乐乐地坐下。 龙凤胎也饿了,看见吃的上手要抓,铁锤用手臂圈住两个弟弟妹妹,两小只往饺子的方向使劲,嘴里发出用力的气声,“哼……” “铁锤,不用管三崽四崽,让他们自己吃。”林昭把两个小木碗里的饺子用筷子弄碎,朝龙凤胎招手。 铁锤同时松开手。 龙凤胎摇摇晃晃地走向林昭,洗白白的手朝小木碗伸,抓到就往嘴里塞。 这么一会,二崽已经吃掉了半个饺子,他的眼睛亮如太阳。 “好吃,好多肉,娘,哥,铁锤,你们快吃。” 林昭看他吃的很快,不放心地提醒:“别急,慢点吃,小心噎到,喜欢吃过几天再给你们包。” 二崽嘴巴的饺子来不及往下咽,囫囵道:“好啊!娘,我喜欢吃饺子!” 林昭瞥见龙凤胎吃的满脸都是,觉得很有必要给两小只做几件布兜兜,不然洗衣服能洗到崩溃。 “二崽小同志,我想问,有你不喜欢吃的吗?” 小朋友都喜欢扮大人,二崽听到这称呼,笑容大大的,兴奋道:“没有,我什么都喜欢!” 大崽跟着说:“娘,我也不挑食。” 两个哥哥一说话,三崽四崽按捺不住,握着小木勺的手甩起来,粉粉嫩嫩的小嘴吐出话来:“沃,噗……” 想说他们也不挑食,一着急噗噗喷饭,瞬间变成小脏娃。 林昭没管,小孩子都这样。 这年代吃饱都难,没有要哄着喂饭的小朋友,再加上林昭厨艺好,孩子们吃的喷香,没一会就吃完了饭。 “吃饱了吗?没吃饱还有。”林昭说。 大崽帮他娘收拾碗,脸上满是笑。 “饱了,娘,我们洗碗,你歇着。” 铁锤和二崽也扶着鼓鼓的肚子,帮忙收碗。 “小心点。”林昭没拒绝,只是嘱咐。 二崽笑嘻嘻地说:“娘放心,我和我哥会洗碗。” 自从他们满五岁,家里的碗都是他们洗的,娘好懒。 不过…… 如果娘做饭,他愿意天天洗碗,家里的活都他干都行。 二崽看向正在给弟弟妹妹收拾身上的娘,嘴角的弧度不断加大。 “二崽,你笑什么?”铁锤好奇地问。 二崽美滋滋一笑,装神秘,“你不懂。” 铁锤挠挠头,二崽什么都不说,他当然不懂啊。 林昭给龙凤胎洗干净手脸,擦了点润肤的雪花膏,看见大转盘右侧的任务栏又有亮光闪过。 提示任务完成。 [小朋友吃到美味的饺子,身体心理得到双重满足。恭喜你顺利完成任务,得到5个积分。] 5个? 不是4积分的任务吗。 眼风瞥见任务清单后面的括弧里,多了铁锤的名字。 原来是按人头算,早说呀,她多喊几个小朋友。 林昭满心遗憾。 刚给龙凤胎擦完雪花膏,二崽的小黑脸探到她面前。 “娘~~”顾二崽喊娘的声音满是弯弯绕绕,语气带着小波浪。 “怎么了?” “我都没有擦过雪花膏。”二崽也不说想让娘给自己擦擦雪花膏,而是拐弯抹角地卖惨。 大崽也看着林昭,什么话都没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满是期待。 林昭无奈又心酸,开口道:“去洗洗。” 话才落下,瞥见抽奖大转盘右侧的任务栏又更新啦。 [夏天很燥,皮肤总是干巴巴的,快给崽崽们涂点润肤的,完成任务获得5积分。] 它这是自动把铁锤放进任务里了呀。 “铁锤也去。”林昭说。 铁锤受宠若惊,说了声谢,就被二崽拉过去洗手洗脸。 快速洗完手和脸,小朋友排排站到林昭面前。 “娘,好啦,先给我抹。”二崽笑嘻嘻地说,眼睛一直瞄放在桌上的雪花膏上。 林昭挖出一小坨雪花膏,均匀抹在二崽的脸上,连他那双小手也没忽略。 “谢谢娘,好香啊。”二崽闻着手上的香,挤开龙凤胎,坐在他娘边上。 龙凤胎以为二锅锅在和他们玩,一左一右用小屁股挤他,笑得咯咯咯,很是开心。 轮到大崽。 大崽又高兴又激动,羞涩地红了耳根,看向林昭的眼睛很亮很亮,里面好似有珍珠。 “谢谢娘。”大崽不好意思地说。 话说完,忙走到一边。 在林昭没看见的角落,他也抬起手,轻轻闻了闻。 是香的。 铁锤脸比大崽都红,等林昭给他抹完,小朋友同手同脚地离开。 同一时间。 [……恭喜你完成了任务,获得5积分。] 总共12积分啦。 林昭没急着抽,抽奖嘛,得有点仪式感,睡前抽。 就在这时,顾杏儿扛着两捆柴过来,闻到满院子的香味,心像泡在酸菜坛子里,看向林昭的眼神厌恶又嫉恨。 她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吃饭,肚子空的四肢无力,阴沉着脸把柴火丢下,跑了出去。 二崽撇撇嘴,“小姑一点也不讲究,都不放整齐。” 说着话,走过去,把柴往墙角拖。 大崽和铁锤一起帮忙。 龙凤胎也要去凑热闹,林昭忙把两小只搂进怀里,笑道:“你俩就别去帮倒忙了。” 二崽是有点强迫症在身上的,把柴一根根摆上去,摆的整整齐齐,瞧见那太长的,还得用力折断再放。 六六年,白天没什么娱乐项目,晚上也没有。 林昭一家和别的村里人一样,早早要回房睡觉。 临进屋,她忽然开口道:“三崽四崽和我睡。” 三崽四崽正挂在林昭腿上,听见娘在叫他们,两小只抬起白嫩嫩的小脸,露出疑惑的小表情。 林昭被萌的心肝一颤,摸摸女儿的小脸,声音轻缓:“四崽和哥哥晚上和娘睡,要吗?” “要,睡。”四崽奶声奶气地吐出两个字。 三崽点头。 对此,二崽羡慕不已。 “娘,我小时候和你一起睡过没有?”二崽期待地问。 林昭心一抽,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好像没有。 她当时心像坠着石头,看什么都没精神,吵吵闹闹、什么都要管的婴儿,当然不想照顾。 二崽见他娘没说话,笑着说:“肯定有,奶说过,刚出生的小宝宝离不开娘,我和我哥小的时候肯定和娘一个房间,娘肯定还哄我和我哥睡觉来着,一定是这样。” 大崽想象着他娘哄他们睡觉的场景,眼睛明亮如灿星。 是这样吗? 林昭心中愧疚又心虚,目光闪躲着,说:“你们是大朋友了,娘也能哄你们睡觉……” 她话还没说完,惯会顺杆儿爬的二崽看着林昭,说道:“娘,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 大崽也想,但是他没说,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他娘。 “行啊。”林昭应下,“看在你们洗了澡,是干干净净的小朋友的份儿上。” 闻言,大崽眼睛亮起来,好似星星坠落他眼底。 他好开心啊。 二崽嘿嘿一笑,拉着他哥回屋,边走边说:“娘,我们去拿枕头。” 到屋子后,二崽脸上的笑都没落下去,对大崽道:“哥,娘今天真好,我喜欢娘,你呢?” 大崽黑乎乎如小扇子般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眼里满是羞涩,他抿了抿唇,好一会才开口:“我也喜欢。” “嘿嘿,我就知道你也喜欢。” 听到弟弟的笑声,大崽本就热乎乎的耳朵更加红。 丰收大队没通电,家家户户用煤油灯,蜡烛贵,没人舍得买,屋内的灯朦朦胧胧,照在人身上,格外的暖。 林昭正在铺床。 床上的褥子硬邦邦,外面得洗晒,里面的棉花得重填,不然冬天会很难熬。好在现在还是盛夏,有时间准备,到那时新房应该能盖好,盘两个炕,给崽崽们把屋子收拾下,再添些新衣服,这日子不就起来了嘛。 第9章 “想像娘” 大崽二崽拿来小枕头,这枕头也是顾母给做的,布是旧的,拼接痕迹很重,但这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乡下人没有收入来源,布票就那么点,谁的衣服不是补丁摞补丁?好些人连枕头都没有呢,他俩有都是他们奶对他们的偏爱。 “三崽,四崽,乖乖躺下,别闹娘。”大崽一本正经地教育弟弟妹妹。 龙凤胎露出乖软的笑,听话躺下。 大崽二崽怕娘赶他们去隔壁,也乖乖躺下,四双眼睛齐刷刷看着林昭。 “看我干什么,睡不着啊?”林昭好笑地问。 “今天好饱,肚子一点也不难受。”二崽摸着饱饱的肚子,短腿交叠在一起,像个小老头。 林昭抬眼,“平时没吃饱?” 二崽抱住她的腰,哭兮兮卖惨:“吃不饱!一点也吃不饱!都是汤水,根本不管饱!” 林昭没怀疑顾母虐待两个崽,因为老宅的伙食就是这样,中午那顿还成,晚饭那顿稀的能照出脸。 “以后娘做饭,让你们吃饱长高高。”林昭轻哄。 二崽猛地抬头,咧开嘴笑,“我信了哦,娘要说到做到。” 大崽看着弟弟窝在娘怀里,眼中满是羡慕。 三崽四崽也坐起来,要让娘抱。 林昭让他们乖乖坐着,拍拍二崽的肩膀,说道:“快起来,娘给你量量尺寸。” 她取来软尺,挥了挥手。 “娘要给我做衣服?!”二崽摁住要娘抱的弟弟妹妹,眼睛亮的不可思议。 大崽也有些激动。 “对啊,给你们哥俩做几件衣服。”林昭笑着说:“我买到布了。” 二崽站起来,双臂打开,昏黄灯光下,他笑容灿若骄阳。 林昭动作麻利地量完尺寸,记在旁边的笔记本上,又朝大崽招手,“大崽,该你了。二崽看好三崽四崽。” 二崽中气十足地应道:“嗳!” 大崽走到床边,看着他娘,眼神孺慕,“谢谢娘。” 林昭还是那套流程量好身,笑道:“收下你的谢了,快去躺着,时间不早了,小孩子不能熬夜。” 说完话,她取出柜子里的布,开始裁剪。 乡下的姑娘没有不会做衣服的,林昭打小学习能力强,稍稍学半个月就会了。 “娘,你会做衣服?”躺在最外面的二崽笑看着他娘。 林昭白他一眼,说道:“我本来就会。” “娘以前给我和我哥做过衣服吗?”二崽又问。 “没做过。”林昭顿了顿,“舍不得钱票。” 二崽小脸僵住。 片刻后,巴巴地问:“娘现在舍得了吗?” 林昭借烛光裁剪手里的布料,几年不做衣服,手艺没生。 “舍得啊。”她笑了笑,“我突然想起你们四个崽是我好不容易生下的宝贝蛋,你们乖的过分,我想当个好娘。” 二崽听到娘说,他们是宝贝蛋,从心底涌出密密麻麻的欢喜。 “娘也是我们的宝贝蛋。” “……” 林昭无奈,转移话题:“快睡,明早不是要早起。” 二崽闭上眼,没一会又睁开,神色期待地问:“娘明早还做饭吗?” “做啊。”林昭轻笑,玉白的脸在昏黄的灯光照影下,美丽,温柔,在大崽心底留下深刻的印象,直到他生儿育女都不曾忘记。 “我不是都说了,以后都做。” 大崽怕娘辛苦,主动道:“我可以学做饭,等我学会给娘做。” 林昭那颗当娘的心酥酥麻麻的,软成一滩水,笑着应下:“好啊,真是娘的乖大崽。” 二崽是个有大志向的小朋友,当即道:“我长大挣大钱,给娘买个大饭店,请最好的厨师给娘做饭,让娘做少奶奶。” “!” 前面的就算了,后面这一句,你是想送你娘进去啊! 林昭眉头蹙起。 “这话又是跟谁学的?” 二崽很会看人眼色,登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乖乖道:“我听村里的大娘说的。” 一猜就是。 林昭看着他,神情严肃,“今后不准再学村里人说话,再让我听见你学那些乱七八糟的,家里的糖全没你的份。” 按照书中的剧情,马上会乱起来,再说什么诸如少奶奶之类的词语会倒霉。 她又不好直接告诉二崽接下来的事,只能用他最喜欢的糖威胁他。 二崽差点没跳起来,一口应下:“我不学了!我再也不学了!” 开玩笑,跟学闲话相比,糖重于一切。 林昭不怎么放心,转而叮嘱大崽:“大崽,你看着点你弟弟。” 大崽最喜欢帮他娘做事,郑重其事地点头,“嗯。” 说话的功夫,林昭裁好布料,只等明天缝,她没有手表,摸不准现在几点,觉得有些困乏了,收起东西。 “睡。” 龙凤胎早睡的四仰八叉,小肚子一起一落,小jiojio翘起,脸蛋红扑扑。 林昭给两小只调整好睡姿,用新毯子盖住他们的小肚子,对大崽二崽说:“大崽二崽,躺好,娘要吹灯了。” “躺好了。”大崽说。 林昭吹熄灯,躺下来,不多时,两个大朋友也沉沉睡去。 等孩子们都睡着,林昭搓搓手,开始抽奖。 红色指针转啊转,最终停下。 停在洗浴护肤套装那一栏。 【洗衣皂x2个】 【洗发水x1瓶】 【玫瑰香沐浴露x1瓶】 【柔顺滋润护发素x1瓶】 【小苏打美白牙膏x1个】 【软毛牙刷x5个】 【美白保湿身体乳x1瓶】 【保湿补水面霜x1瓶】 【补水润肤儿童面霜x1瓶】 【润肤洗脸皂x1】 全是家里急需的。 林昭轻手轻脚地起身,默念提取,把新抽到的东西收进柜子,打了个哈欠,上床睡觉。 ?- 顾家老宅,大房所在的屋子。 铁蛋翻来覆去睡不着,问弟弟:“铁锤,你今天真吃了八个之多的饺子?” “嗯嗯。”铁锤直挺挺躺着,右手摸着鼓鼓的肚子,干瘦黝黑的脸上都是满足。 “三婶婶包的饺子有拳头那么大,一口咬下里面都是肉,还是白面的,吃起来可香了。” 铁蛋羡慕的想哭。 “你咋不知道给我剩一个。”他埋怨道。 铁锤眼神疑惑,“不是哥说的,只有吃到肚子里的,才是自己的。” 铁蛋想扇自己一巴掌,问就是后悔。 “以后再有好吃的,给哥剩点,哥有好吃的也给你剩。” “不行。”小铁锤摇头拒绝,“我要给大崽二崽的。” “才不给你,你太能吃了。”他还贴心的给出解释。 铁蛋仿佛能听到心碎的声音,语气幽幽的:“铁锤,我才是你哥,亲生的。” 给亲哥剩口吃的咋了? 铁锤翻了个身,没听这话,嘴里嘟囔着:“大崽二崽也是我兄弟,最好的兄弟。” 铁蛋又气又伤心,说道:“我白给你洗尿布了!” 话说完,也翻过身去。 哥给他洗尿布? 小铁锤瞬间躺不住啦,像个虫般地挪动身体,在他娘黄秀兰旁边停下,小声道:“娘,我哥给我洗过尿布?”小朋友满脸纠结。 黄秀兰觉得儿子的小表情真好玩,故意逗他:“是的话你要怎么样,不是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铁锤看一眼他哥满是幽怨的背影,心里早有打算。 “如果哥给我洗过尿布,我给哥留好东西,如果哥没洗,我还是给大崽二崽留。” 黄秀兰原本不喜欢小儿子和三房的孩子太近,那两个孩子都太精明,老三媳妇吃喝拉撒都不管他们,她怕铁锤吃亏。 没想到林昭居然会请铁锤吃饺子。 怪啊。 不过她儿子得好处,精明的顾大嫂当然不会说什么。 铁锤戳黄秀兰的胳膊,较真儿地问:“娘,哥有给我洗过尿布吗?” 他身后的那个少年身体僵硬。 虽然洗一半被臭哭了,但也算洗过?! 黄秀兰瞥铁蛋一眼,笑着说:“也算洗过。” 铁锤疑惑,啥叫算洗过? “我怎么闻着你有点香?”黄秀兰老早闻到铁锤身上有香味,一直没问,这会离的近,那味道更明显了。 铁锤憨憨地笑了笑,“三婶婶给我抹了雪花膏,我和大崽二崽还有龙凤胎都是香喷喷的小朋友。” 黄秀兰没想到林昭变化这么大,满肚子疑云。 老三媳妇到底咋回事? 翌日。 林昭迷迷糊糊醒来,觉得又热又喘不过气,睁眼一看,龙凤胎睡在了她身上,以奇怪的姿势。 大崽二崽也挤在自己身边。 她抱起三崽四崽,把他们放到旁边,坐起身,用手当扇子胡乱扇着风,睡眼惺忪,没彻底醒过来。 热死了。 大崽二崽也被热醒,两个小朋友长得稍长的头发湿漉漉的,脸上都是凉席印子,热得发红。 “娘。”大崽沉稳的声音在此时才有小孩子的稚嫩童真。 林昭声音放的很轻,“还困不困,要是困再睡会。” “娘呢?”大崽揉揉眼睛,人清醒了些。 “不困了,实在太热了,我出去洗洗给你们做早饭。想吃什么?”林昭问。 “娘不管做什么都好吃。”大崽想到昨天吃的饺子,吞了吞口水。 林昭被夸的心花怒放,沉吟片刻,说道:“给你们做鸡蛋羹,三崽四崽也能吃,可以吗?” “好。”大崽高兴地说。 母子俩轻手轻脚地下床,来到院子。 屋外有风,大清早气温还没起来,外面比屋里舒服多了。 林昭打开窗,让屋内空气流通起来。 “大崽,我们先洗。”她拿出洗脸皂和四根软毛牙刷,对大崽一一介绍:“这是洗脸皂,平时洗手你和弟弟妹妹们也能用,这是给你们买的牙刷,等二崽几个醒来,你负责分给他们。” 大崽伸出两只手接下林昭给的东西,三支牙刷谨慎放回桌上,手拿自己的那支去刷牙。 他是第一次刷牙,感觉很新鲜,学着他娘的样子,左刷刷,右刷刷,上刷刷,下刷刷,偶尔对上林昭的笑眼,也弯起眼睛笑起来。 林昭吐出漱口水,不忘对儿子说:“牙膏水不能咽,要吐出来。” 大崽腮帮子鼓鼓的,嘴巴一圈都是白白的泡沫,点点头。 林昭试着用抽到的洗脸皂洗脸,味道香喷喷的,用起来很舒爽,一点也不干,皮肤润润的,很舒服,不过她习惯洗完脸抹点雪花膏。 回到屋子,想起昨晚抽到的面霜,没用雪花膏,干脆抹上抽到的。 屋外,大崽第一次用洗脸皂洗脸,小朋友被香的想咬那皂一口。 林昭半个身子从窗户探出,用气音喊他:“大崽,洗完进屋,我给你抹点面霜。” 听见这话,大崽冲掉脸上的泡沫,用毛巾擦干脸,哒哒哒跑进屋,踏进房门的那瞬,下意识放轻脚步。 林昭神色一柔,给大崽抹上面霜。 “香?”她问。 “香。”大崽小声回答了他娘的问题,语气疑惑:“和昨晚的味道不一样。” 林昭一点不心虚,挑眉道:“这就不懂了,女同志喜欢各种各样的护肤品,这还算少的。” 大崽恍然大悟,说:“等我长大当工人,给娘买好多雪花膏。” 甭管这话是真是假,总让人暖心。 “好,我等着。”林昭指着那罐儿童面霜,说道:“这是小朋友用的,以后你和弟弟妹妹洗完脸要记得抹。” 大崽问:“抹了能和娘一样白吗?” 林昭险些笑出声,“你想变白啊?” 大崽抬头看她,羞涩一笑,“我想像娘。” “嗯?”林昭不解。 大崽却垂下眼,未答。 村里人说,他们黑的不像娘。 林昭没逼问儿子,只说:“你和二崽是晒的,所以才黑,你看三崽四崽不就白白嫩嫩吗,等养一段时间,你和二崽也会变成白白嫩嫩的小朋友,和我一样。” 大崽开心起来,认真道:“我会提醒弟弟妹妹抹。” 林昭搂住儿子薄薄的肩膀,把他往屋外带。 “走,给你们蒸鸡蛋羹。” “除了鸡蛋羹还想吃什么?” “我帮娘烧火。”大崽说,然后回答她的话:“蒸鸡蛋羹就够了。” “也行,反正要不了多久就该吃中饭了。” 母子俩在灶房忙活起来。 顾大崽坐在小马扎上帮忙看火,他时不时看向自己娘,嘴角的笑始终没落下。 不多时,锅里传出诱人的香气。 “娘,好香。”大崽坐在小马扎上,鼻尖耸动,猛地一吸,整个人险些被香迷糊。 娘足足打了四个鸡蛋呢。 第10章 “嫉妒我娘有钱花吗” “马上好,去喊二崽他们起来。”林昭吩咐。 大崽抹掉额头热出的汗,正要冲出灶房去喊弟弟妹妹们,二崽刚好往灶房里冲。 见到哥哥,很不高兴地控诉他:“哥你起来不叫我!我们以前都是一起起来的!” 大崽愧疚不已。 他太开心了,只顾着和娘说话、帮娘的忙,把二崽忘了。 林昭见大儿子满脸无措,给他解围:“二崽,你哥是看你睡的跟小猪一样半天起不来,存心让你多睡会,你怎么这么凶啊。” 一句话,二崽的火气被戳破,满脸讨好的笑,对他哥说:“哥,我没凶你。” 大崽是个大度的小朋友,没生弟弟的气,“三崽和四崽呢?” 二崽回答:“还睡着,要叫吗?” “叫,娘给我们蒸了鸡蛋羹。”大崽说。 二崽震惊地瞪大眼睛,音调抬高:“鸡蛋羹?” “嗯。”大崽嘴巴凑近弟弟的耳朵,小声道:“娘打了四个鸡蛋。” “哇!”二崽哇一声,冲进房间喊龙凤胎,他迫不及待想吃鸡蛋羹啦。 三崽和四崽也被强行叫起来,两个小宝宝要哭不哭,嘴里骂着坏,人却乖乖听从二锅锅的安排。 见状,林昭觉得自己生的崽真省心啊。 四崽抱住她的腿,小手指着二崽,奶声奶气地告状:“坏,锅锅。” 林昭亲亲女儿白净的小脸,故意道:“那罚你二锅锅不能吃鸡蛋羹,行不行?” 大崽二崽见娘亲妹妹,脸上流露出羡慕。 四崽急了,忙道:“锅锅,饭饭。” 意思是要给哥哥吃饭。 林昭轻刮女儿的鼻尖,嘴角含笑,“好好好,给你二哥吃饭。” 四崽笑出四颗小米牙。 她二哥一脸感动,稀罕的想咬妹妹一口,他妹妹怎么这么好! “大崽,你带着弟弟妹妹吃蛋羹,我去趟隔壁。”林昭拿上今早准备的谢礼,往隔壁去。 被委以重任的大崽二崽郑重其事地应下,先带弟弟妹妹洗脸。 “二崽,三崽,四崽,你们先洗脸刷牙,我教你们。” 他给弟弟妹妹挤好牙膏。 二崽伸舌头轻轻一舔,“哥,甜的。” 瞧见他的动作,龙凤胎学起来。 大崽忙阻止他们,急忙道:“牙膏不能吃。” 又扭头,生气地看着二崽:“二崽,你别什么都往嘴里送,会教坏三崽和四崽的。” 二崽最听他哥的话,他哥一凶就老实了,乖乖刷牙,本来还想闻闻洗脸皂都没敢。 看着弟弟妹妹洗干净脸,大崽从屋里拿出儿童面霜,给二崽和龙凤胎抹上。 “香。”四崽吐出一个字。 三崽在婴儿时期都不哭不闹,会说话后话也不多,只点点头。 “哥,我饿了,能吃了不?再放下去该凉了。”二崽不在意什么抹脸的,他只想吃蛋羹。 “凉不了。”大崽说,把面霜放回原处,才发话说可以吃了。 二崽长这么大没吃过几回鸡蛋羹,尤其是这么多的鸡蛋羹,他脸上堆满笑。 “起来就有鸡蛋羹吃,这也太幸福了。” 大崽赞同。 至于龙凤胎,脸已经迈进他们的小碗里,吃得晃着小短腿,笑容甜甜的。 林昭带上半包红糖,一把硬糖出门,来到邻居门前,砰砰砰敲门。 “谁啊,直接进来,哪用得着敲门。”里面传来一道爽朗的女声。 林昭推门而入,王春花瞧见她狠狠一愣,“大崽娘?” 做邻居那么久,从没见过大崽娘上门。 上门是客,她只愣了一下,便招呼家里的孙女拿板凳,给邻居倒水。 王春花看向林昭的额头,见那包小了很多,笑了说:“头上的包看着好多了,头还疼不,要是疼得上县医院看看,伤到头可不是小事。” “好多了,多亏婶子帮忙。”林昭笑了笑。 又对要倒水的王家孩子说:“不用倒水,就这么点路,我就来送个东西,等下就得回去,孩子们都在家呢。” 说着话,顺手把带来的东西放桌上。 她的性子不喜欢和人推脱。 “昨天实在麻烦婶子了,这些糖给孩子们甜甜嘴。” 王家的小孩脸上绽放出喜悦,目光灼热地看着桌上的糖,不停吞咽口水,却是没闹着要吃,看着家里人教的不错。 “哪用的着这么客气。”王春花忙要把东西给林昭,被林昭压住手。 “这是谢礼,婶子就收下,大崽他们也没少受你照顾,这点东西不算什么。”林昭不喜欢推来推去,那张娇艳的脸一派肃然。 她笑起来,整个人很甜,一旦冷下脸,就好似冬日挂在枝头的白梅,浑身清冷让人不敢靠近。 王春花表情一懵,还待说什么,只看见林昭快步离开的背影。 “大崽他娘……” 听到她的声音,那道身影走的更快。 王春花哭笑不得。 承淮家的咋是这样的行事风格。 全大队都找不到第二个。 “奶,我想吃糖。”王家的小孙子扯他奶的衣摆。 王春花扫开他的手,“轻点轻点,衣服要扯坏了,个小背时鬼,扯烂衣服小心我揍你。” 熊孩子忙松开手,他奶说揍人是真的会揍。 “奶,糖。”小男孩可怜兮兮地要糖。 王春花舍不得,糖多难得啊,留到过年再吃。 “去去去,好端端的吃什么糖,边儿去。” 小男孩仗着年纪小挂在她腿上,嚎道:“奶,我想吃糖。” 其他孩子也没动,直勾勾看着那糖,眼神期待又火热。 王春花被缠的没办法,抠出一颗糖给最大的孙子,“泡水分着喝。” 撂下一句话,怕再被磨,快步走进屋,把糖藏起来。 林昭带着东西上王家门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村子。 一群东家长西家短的大娘又凑成一堆,开始口水四溅,你一句我一句说起来。 “听说承淮家的带东西去王家了,知道她带了啥不?”全大队最八卦、最爱说人是非的妇人压低声音说。 “这谁知道啊,春花也没出来显摆,也没人敢跑到大崽他娘跟前问。”第二八卦的婶子道。 这时,长剩娘冷哼,满脸瞧不起,发表看法:“谁不知道那是个小气的,连给自己的崽做身衣服都舍不得,她能送什么好东西给王家,不会是几个烂番薯。” 元宝娘惊讶地看着她,“你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长剩娘面带疑惑。 “林昭给大崽二崽买了肉包子,昨天还给他们包饺子吃。对了,铁锤也在顾家三房吃了。”元宝娘说。 长剩娘翻了个白眼,语气泛酸,“谁知道她在装什么,没准两天就又变回去了。狗改不了吃屎,我才不信只顾自己的人会改好。” 元宝娘还想再说什么,瞧见大崽二崽带着龙凤胎走来。 两个大朋友不像平时跑跳,窜天猴般的走路,而是慢悠悠走着,怪斯文的。 元宝娘一眼看到大崽二崽穿的新鞋,震惊地站起来,问道:“大崽二崽,你们娘给你们买鞋了?” 大崽腼腆一笑,二崽神气地大声道:“对!我娘说这是回力鞋!” 在场的吃瓜群众不动声色地看向长剩娘,如她们所愿看到一张五颜六色的脸。 众人眼里满是看好戏的笑,纷纷起身,走向大崽二崽,看两人脚上的鞋。 “买的鞋是不一样,看着是气派。”元宝娘笑着夸道,“大崽二崽,你们这鞋得好几块?” 大崽腼腆又害羞,被人围着小耳朵都快冒烟了。 二崽右腿抬起,左右侧脚,让所有人全方位看自己的鞋,高兴地说:“好看,我娘没说几块,我娘对我们可好啦。” 元宝娘瞧着二崽活泼的样子,笑出声,“是,你娘对你们好。” 几块的鞋一买买两双,怎么不算好呢。 长剩娘酸唧唧地嘟囔:“真不会过日子,给孩子买鞋,钱多的没地方花,败家娘们儿。” 省吃俭用一分钱恨不得掰两半花的妇人们点头。 是败家。 也有拎得清的。 “顾家老三月月有津贴,这几年也没见林昭大手大脚的买过什么,她应该攒了不少钱,给孩子们买双鞋咋了?我要是有钱,我也给我娃买。”元宝娘出言反驳。 她是羡慕,但是不酸。 和元宝娘处得好的妇人跟着道:“是呀,兜里要有东西,谁不想买。” 舍不舍得是一回事,有没有钱是另一码事。 长剩娘撇撇嘴,满脸不屑一顾。 谁不会张口说,那钱是大风刮来的吗,买什么买。 ?- 因为两双鞋,大崽二崽满村子乱蹿,一跃成为全村最靓的崽。 两个小朋友还专门跑到顾家老宅。 走到顾父跟前,“爷,看我新鞋,我娘给我和哥买的,好看不?”二崽嘚瑟得像个开屏的孔雀。 顾父笑着点头,“好看。” 大崽也往他爷跟前晃悠,喜提一句夸赞后,心满意足。 顾家的孩子们听见二崽的大嗓门,好像在说什么新鞋子,纷纷跑出来。 瞧见大崽二崽脚上的鞋,没羡慕成柠檬精。 “大崽二崽,你们这鞋是知青们说的回力鞋?”顾家的长孙梆梆蹲下摸二崽的鞋,神色羡慕。 二崽重重点头,笑花飞出他的眼。 “我娘给我和我哥买的。” 梆梆上学了,知道一双回力鞋多难得,眼里的羡慕几乎要流出来,“三婶对你们可真大方。” 林昭只是给孩子买双鞋而已,孩子们对她的印象彻底扭转。 二崽笑嘻嘻的,“我娘是全大队最大方、最好的娘!” 他把自己的脸凑过去,“梆梆哥,你闻我脸,香不香?” 梆梆吸气,闻到一股黏腻的香味,“香,这是什么,雪花膏吗?” “不是雪花膏,是我娘专门给我和我哥还有三崽四崽买的儿童面霜,专门给小朋友用的噢。”二崽重点强调。 梆梆幽幽道:“三婶对你们真舍得。” “我娘啥也舍不得给我买。”十一岁的小少年快羡慕哭了。 “二崽,能让我摸摸你的鞋不?” 二崽直接脱下鞋,说:“可以啊,你摸。” 梆梆双手往裤腿上拍拍,接过那只鞋,惊叹道:“买的是不一样,摸着真舒服,穿着咋样?快给哥说说。” 八岁的来妹学着他哥摸了摸,“是不一样,大崽二崽你俩居然舍得穿,这要是我的,我根本舍不得穿。” 大崽想到林昭说的话,脸上洋溢出笑:“我也这么说了,但是我娘说……鞋子买来就是为了穿的。” “我娘还说,等穿坏再给我们买新的!”二崽补充道。 梆梆和来妹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二崽和铁锤关系好,瞧见他也眼巴巴地看着,朝他招手:“铁锤,你想不想试试?” 铁锤受宠若惊,憨憨地笑问:“……行吗?” “有啥不行的,我们是好兄弟。” 说话间,二崽脱下鞋,脚就那么踩在地上。 大崽皱眉,“二崽,你脚脏了,等会儿再穿鞋的时候得洗洗。” “知道啦哥。”二崽摆摆手,不在意地说。 他的新鞋,他肯定会仔细呀。 铁锤穿上二崽的新鞋,双脚都不知道怎么落地,手脚都轻飘飘的。 黄秀兰看着儿子脸上的笑,有些心酸。 她也想给儿子买双新鞋,但是没办法,顾家没分家,她手头一点钱也没有。 这一刻,黄秀兰从心底涌出对林昭的羡慕来。 性子厉害点,爱闹腾,不见得全是坏事啊。 顾二嫂赵六娘也是这个意思。 什么时候能分家啊。 因为大崽二崽脚上的回力鞋,顾大嫂顾二嫂心里掀起波澜,久久难平。 顾杏儿背着一捆柴回到家,看见大崽二崽,目光沉下去。 眼风瞥到两人脚下的新鞋,出言刺道:“用我三哥的钱票潇洒,还跑来炫耀,你们娘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她一句话,气氛变的冷凝。 二崽坐在木凳上,仰头看顾杏儿,小脸认真地说:“你三哥也是我爹,我和我哥是我爹的儿子,我爹养我们是应该的,小姑为什么这么生气?是因为嫉妒我娘有钱花吗?” 顾杏儿一噎,心口堵着一口闷气。 “砰!” 她卸下那捆柴,径直丢向大崽二崽所在的方向。 “你祖宗的!”刚踏进顾家门,来找两个外甥的林二哥见到那捆柴朝大崽二崽飞去,飞速跑起来,整个人往前一跃,把那捆柴踢回去。 正是顾杏儿所在的地方。 “啊——”只听一声痛呼,众人再看去,顾杏儿歪躺在地上,腰上腿上被她带回来的那捆柴压着。 第11章 “底气” 林二哥冷冷看她一眼,那双利眼扫视着俩外甥,“大崽二崽,你俩没事?” 二崽看见二舅,满脸激动,“二舅,你咋来了?” 林世盛揉揉二崽的头上,手上满是外甥的汗,“听说你娘磕到头了,我和你姥来看看。” “我姥来啦,二舅,我回去看我姥。”二崽高兴地说。 说完,拉着他哥的手腕,拔腿往自家跑。 林家人对顾家四崽都很好,小朋友很喜欢姥姥家的人。 林世盛没着急走。 他看向被顾大嫂顾二嫂扶起的顾杏儿,冷声警告:“我们林家不是没人,招惹我妹妹的时候脑子先想想,后果你承担不承担的起。” “这是第一次,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再有下回,我们几兄弟可就不像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顾杏儿身上被砸的很疼,又被警告,委屈又害怕,坐在那里呜呜直哭。 林世盛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面无表情地离开。 他走了没多久,顾父顾母和顾大哥顾二哥等人回来。 见顾杏儿抹着泪,哭个不停,很不解。 “这是咋了?”顾母问。 顾杏儿撩起裤腿,露出身上被砸出的痕迹,大叫:“还能咋,都赖你,你给我三哥娶的什么媳妇啊,见天儿的欺负小姑子,她欺负我……让我给她送柴也就算了,她还喊她哥来欺负我,欺负人没完了呜呜呜。” “爹,娘,大哥,二哥,你们看我的腿,都是被林昭她哥砸的,还不知道会不会留疤,要是留疤怎么办啊,林家一家子野蛮人……” 黄秀兰和赵六娘面露无语,低下头,掩饰眼里的讥笑。 小姑子可真会说话,她用柴火砸大崽二崽是半句不提啊。 顾家嫂子碍于某些原因不好直言,顾家的孩子却是没有这些顾忌。 “坏小姑。”铁锤拆穿顾杏儿的表演,向顾父顾母告状:“爷,奶,小姑用那捆柴砸大崽二崽!” 顾父顾母脸色骤变。 看着顾杏儿的眼神很陌生。 “这是真的?”顾母的目光一一巡视过家里其他人,最后落在大孙子梆梆身上。 “梆梆你说。” 梆梆到底大些,表达也流畅,把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铁锤没说错,小姑用柴砸大崽二崽,大崽二崽的二舅刚好来,一脚踢飞了那捆柴,那柴这才砸到小姑身上。” 顾杏儿神色闪躲,用胳膊盖住眼睛,悄悄打量顾母的表情。 顾母没说什么,眼底闪过一抹失望,憋着气,对家里的其他成员说:“别杵在这里,都各忙各的去。” 然后和顾父回到自己屋。 顾杏儿一愣,出声喊:“娘,我咋办?我还伤着呢。” 没人理她。 顾大哥和顾二哥也不敢违背老娘的话,两人眼里满是无奈,被各自媳妇拉回屋。 大房。 顾大哥心放不下,透过窗缝瞅外面,小声问媳妇:“又咋了这是,杏儿砸大崽二崽干啥?” “哼。”黄秀兰冷哼,找出破洞的衣服开始补,嘴上道:“还能咋,因为老三的津贴没花在她身上,酸的。” “你这个妹妹啊,真是让人没话说,和你家的人一点也不像。” 顾大哥只当没听见后面这句嫌弃,扭头道:“咋和老三的津贴扯上关系了?” 黄秀兰把线穿进针里,不疾不徐地说:“老三媳妇给大崽二崽买了回力鞋,小姑子看见了就讽刺两个孩子。” “你也知道二崽是个不吃亏的,那小嘴叭叭能说,他就说,小姑,你不会是嫉妒我娘有钱花?然后小姑子就生气了,火气一上头就上手了,要不是老三媳妇她二哥来……” 她没往下说,懂的人都懂。 顾大哥眉头紧锁,“杏儿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还不是你们家惯的。”黄秀兰对懒成猪的小姑子很不满,心里堆满了埋怨。 林昭分出去了,她再懒也是三房的事,顾杏儿不是,她的懒,牺牲的是她和六娘,她这个大嫂不可能没有不满。 “话不能这么说,杏儿还小……”顾大哥话没说完,被婆娘脸上的似笑非笑堵了回去。 “十六了还小啊?”黄秀兰讥讽道。 “我十六岁那会都在说亲了,家里的事我啥不干?就你们顾家的闺女金贵啊,就算她金贵……你们想惯着你们自己惯着,没有让我们做儿媳妇的一起惯的道理。” 顾大哥见自己婆娘气的不轻,没心思理不省心的妹妹了,搬个小凳子坐过去,用膝盖碰她的腿。 说好话。 “没让你惯的意思,我就那么一说,你咋还生气了。” “杏儿是不小了,也确实是被我们惯坏的,爹娘不正在扭她的性子吗,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给她掰回来了。” “呵。”黄秀兰不冷不热地轻呵,又笑了下,说:“这还只是看见鞋,要是让小姑子知道,老三媳妇还给大崽买了孩子专用的雪花膏,肯定更酸。” 她可知道,小姑子那盒雪花膏快用完了,正心心念念的想要盒新的呢。 大崽他们轻而易举得到她想要的,顾杏儿能不闹? 顾大哥无话可说。 他媳妇说的一点不夸张啊。 见他不说话,黄秀兰又道:“我可告诉你啊,阿澜,铁蛋和铁锤都大了,咱家需要用钱的地方多,你心里得有数,你那好妹妹要是来忽悠你,你不准心软。” 顾大哥憨憨地说:“我又没钱,咱家的钱不都你收着,谁也骗不了我。” 黄秀兰一想也是。 顾杏儿哭嚎的声音时而响起,顾家人都知道她的性子,没人出去。 外面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她开始骂哥哥,骂嫂子,连顾父顾母也没放过,口中尽是埋怨。 顾母一肚子火气,“看看你的好女儿,我就说你娘那个刻薄只顾自己的性子教不出好孩子,你看看,杏儿这性子掰也掰不回来了,只知道和别人比较,今天居然还对自己的侄子动起手来了,还好承淮没在家,他要是在杏儿得被他吊起来打。” 事关自己亲娘,顾父不好评价,只能笑着打哈哈。 “还有机会掰,还有机会掰。” “有个屁!”顾母压低嗓子骂,“她都十六了,马上该嫁人了,她这副性子,嫁到谁家霍霍谁家,不信你看着,以后你有的愁。” 想起把顾杏儿惯坏的婆婆,顾母气的直吸气。 顾父也愁,沉沉一叹,再说不出话来。 外面,顾杏儿哭了一会儿,见家里没人理她,整个人从凳子上弹起,脚下生风地跑出顾家。 直奔爷奶那里。 顾家的爷奶都是长寿老人,都还在,只是跟着小儿子过。 顾父夹在中间,不受宠,好在老两口也没咋亏待亲儿子。 老太太之所以抱走顾杏儿,是因为顾杏儿和她亲娘长的像,哪知顾杏儿被老祖宗宠的厉害,性子霸道骄纵,跟谁都处不来。 “奶。”顾杏儿哭喊。 顾老太太年纪大了,耳朵不那么好使,顾杏儿喊好几声,她才听见。 “是不是杏儿来了?”老太太问,正说着要下床,“我咋听见杏儿的哭声,谁欺负我的杏儿了。” 这家的女主人,也就是老太太的小儿媳白眼翻到木梁上去。 撇撇嘴。 欺负顾杏儿? 以那姑娘霸道又厉害的性子,谁敢欺负她。 顾老太太不知道小儿媳的心思,撩开竹帘出门,一个人影冲过来,老太太差点没被撞到。 好在她小儿子后面跟着,伸手扶住亲娘,后怕到声音染上厉色:“顾杏儿,急的干啥,撞到你奶咋整!” 顾杏儿脸色发白,那双眼睛肿的跟两枚鸡蛋挂在她的眼窝。 “我不知道奶刚好在门口。”她低下头,弱弱地解释。 顾老太太拍拍小儿子的胳膊,“娘没事,杏儿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别跟个小辈计较了。” 安抚完儿子,浑浊双眼看着顾杏儿,“咋哭了,谁欺负你了,给奶说,奶去给你出气。” 顾杏儿泪眼朦胧,“是我三嫂的二哥,他砸我。” 闻言,本来还气势汹汹的顾奶奶瞬间沉默了。 是承淮媳妇娘家的人啊。 想到林昭娘母夜叉的可怕传言,顾奶奶树皮般粗糙的手拉着顾杏儿进屋,嘴上说道:“杏儿,你来的正好,奶给你攒了点糖,走,去奶屋里吃。” 绝口不提要给孙女出气的事。 顾小婶表情更加难看,望着一老一小的背影深呼吸。 那些糖她孙子都吃不上,凭啥给顾杏儿。 偏心的老太婆。 - 顾家三房。 林昭死命抱住亲娘的腰,用力把人拖着,才打消她娘要去顾家老宅揍顾杏儿的念头。 林母是隔壁大队一霸,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那种,她力气贼大,一般男人都干不过她,大队无人敢惹。 她的大名丰收大队都有耳闻。 “拦我干嘛,拦我干嘛,顾杏儿敢推你,老娘就能打烂她的脸,你松开。”林母怒火中烧。 一想起从老朋友嘴里得知她的昭昭被推的额头一大包,她真恨不得把罪魁祸首撕了。 林母以前杀过土匪,性子彪,脾气上头的时候六亲不认,林昭怕拉不住她娘,喊上龙凤胎。 “三崽四崽,快帮娘拖住你们姥姥。” 龙凤胎听不懂她的话,两小只正是爱学人的年龄,学着娘的样子抱住姥姥的腿。 林母都快气笑了。 气的伸手戳林昭的额头,知道自己力气大,落下时卸下大半力气。 “我这样的脾气怎么生下你这么绵软的闺女,真是气死我了。” 林母一左一右抱起龙凤胎,气呼呼地坐下。 她一头短发,模样看着很凶,身上是灰色上衣,黑色裤子,上衣肩膀和裤腿都打着补丁,但是浆洗的很干净,整个人看起来风风火火的。 林昭眉眼染笑,坐到她娘旁边。 “娘,你先别气啊,我还一句话没说呢。” “那你说,你现在就说,我看你能说出什么阻拦我的借口来。”林母故意板着脸。 林昭解释:“我婆婆代小姑子赔了我十块钱,顾承淮不用再承担她的学费生活费了,顾杏儿也不能再上我家的门。我跟婆婆说好了,你要是找过去,不是给顾杏儿贴过来的机会嘛,我不要。” “现在挺好的,真的。” “老宅那边理亏,弱我一头,不管我提什么要求他们都答应,以后不用应付难缠的小姑子,我美着呢。” 林母最怕唯一的闺女受委屈,听她这么说,窝在心口的火气才散下去些。 赔十块钱真不算少了,最重要的是,女婿不用再管那恶毒丫头的上学费用,还行。 “既然你这么说,娘也就信了,你是我生的闺女,我都没让你受过一丝一毫委屈,顾家的人也别想给你气受。” “丰收大队待不下去,你就回家,咱家有你和四个崽住的地方。” 林昭心里涌出一股暖流。 从小到大,她娘确实没让她受过丝毫委屈。 哪怕到现在,娘家还有她一间屋子。 这给了她对抗一切的勇气。 “我心里有数。” 林母紧绷的脸色微缓,“你有数就好。” “你那个小姑子真是个搅家精,也不知道亲家母怎么教的闺女。”想到闺女那个小姑子,她一脸嫌弃。 林昭从来没把小姑子的难缠放在心上,淡淡笑着,说:“在娘家还能任性,等以后……总有人教她。” “不说她了,娘,你怎么知道我脑袋磕了?” 林母神神秘秘的,“这个你别管。” “你只管记着,以后护好自己和四个崽,有事让人给我传信。” 林昭心里犯嘀咕,却是怎么也想不到谁会是她娘的眼线。 “知道啦。” 林母神情严肃,“别只嘴上说,记到心里。” “你出嫁那天我就说过了,可你呢?” “磕到头这么大的事都没给我报个信,你知道我听说消息时有多着急吗,还有你爹,你爹身体本来就不好,听说你出事差点没晕过去,都是你这个笨丫头没长嘴!” 说到自家老伴,她没忍住白闺女一眼。 林昭又急又担心,“我爹没事?” “老毛病了,得躺几天。”林母说。 “我明天回去看我爹。”林昭不放心。 “也行,你爹也想你了,要不是我不让他来,他还想来看看你。”林母把三崽四崽放在自己腿上,摸着龙凤胎的小脸。 两个小团子扬起甜甜的笑,那笑能融化铁娘子的心。 “三崽四崽瘦了,瞧这脸小的,还没你小时候半张脸大。” 做姥姥的心疼外孙外孙女,忍不住点闺女几句。 第12章 “小叶子胎记” “昭昭啊,孩子你得上点心,别啥都指望你婆婆,顾家那么多孩子,承淮他娘的精力有限。孩子是你生的,你不能什么都交给别人,娘不是这么教你的啊。”林母语重心长地劝。 她知道这几年闺女什么情况,想着闺女也难,没忍心多说,时间一晃过去几年,林母担心几个外孙大了后和自己闺女离心,每次见都会劝几句。 “我知道,我……”林昭还想解释,话头被闯进门的大崽二崽打断。 “姥姥!!”二崽像个小太阳热情喊道。 接着,是大崽同样带着喜悦的声音,“姥姥。” 林母满脸笑,朝两个外孙子招手:“哎呦,姥姥的大崽二崽,快让姥姥看看你们长高了没有。” 大崽和二崽站在姥姥面前,站的笔直如小白杨。 二崽表情神气活现,“姥姥,先看我,我昨天吃了一大碗,足足八个肉饺子,我肯定长高了。” “昨天吃饺子啦?”林母诧异。 “嗯,我娘做的,好多肉,特别好吃。”二崽又显摆。 林母更加震惊,“你娘做的?” “我娘还要给我们做衣服呢。”大崽也道。 “昭昭,你想通了?”林母猛地看向林昭,语气有些激动。 林昭没多解释,点点头,“对,我想通了。四个崽都是我千辛万苦生下来的,不能不管。” 大崽和二崽两个小朋友嘴角弯成钓鱼钩。 “你这么想就对了。”林母眼里写满欣慰,“你懂事了。” 这几年她和昭昭她爹总感觉后悔,觉得……当年那么轻易同意闺女嫁人,太草率了。昭昭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啊,结婚、生子,嫁的男人也不在跟前,日子不顺心,性子也就佐了…… 她爹总劝她,等闺女长大就好了,还真是。 这不。 闺女突然懂事了。 “我回去告诉你爹,你爹肯定也高兴。” 林母和林父年少夫妻,几十年没红过脸,两人也没分开过,感情好的很,时时彼此惦记着。 林昭都习惯了。 不过。 看着她娘脸上的喜悦,她补充一句,“以后我会常回去的。” “好。”林母中气十足地应道。 她的话刚落,林世盛进来。 “二哥。”林昭语气轻扬。 “昭昭,以后让大崽二崽少去顾家老宅。”林世盛说。 林昭疑惑。 “咋了?”林母冷下脸,一双犀利的眸子落在林世盛脸上,问他:“顾家有人给我们大崽二崽臭脸看了?” “没给臭脸看,不过大崽二崽差点被他们小姑伤到。”林世盛又想起之前碰到的一幕,表情不好看。 “啥?”林母赶紧检查大崽二崽,就怕在自己没注意到的时候,她的两个外孙遭了什么罪。 大崽忙说:“姥姥,我和二崽没事的,小姑姑的柴快丢到我们身上的时候,二舅舅出现,帮我们把柴踢开了。” 二崽在旁边猛点头。 林母放下心,却是气的不行,站起身就要去顾家老宅。 被林世盛拉住。 “娘,我教训过人了。” 林母脚步顿住,问:“你怎么教训的?” 二崽眼睛亮如灯,神气活现地讲述他们二舅给他们出气的场面。 他是个语言天赋很强的小朋友,思维也清晰,记忆力也不错,用表演的方式把之前的场景讲出来。 林昭看着二儿子一会扮演他小姑姑,一会扮演他自己和大崽,一会又扮演他二舅,忙中不乱。 完美还原那个场景。 画面感很强。 让人有种身处现场的感觉。 她神色微缓。 深感大崽二崽有颗大心脏,明明差点被伤到,半个小时不到,两个小朋友就忘到了脑后。 “谢谢二哥护大崽二崽。”林昭笑着谢林世盛。 林世盛微怔,有些意外地说:“跟二哥这么客气?” 他挑眉笑,“这还是我妹妹吗。” 林昭眼底闪过无奈。 她以前被家里人惯的没边儿,一声谢都没说过,难怪二哥觉得奇怪。 “二哥,你和娘饿吗?” 林世盛看她转移话题,没故意戳穿,用玩笑的口吻道:“你要请我和娘吃饭啊?” “饺子吃吗?”林昭直接问。 林家没有吃商品粮的,全靠地里刨食,好在林世盛会抓鱼打猎,偶尔能尝到荤腥,这点比别家能好些。 打猎抓鱼得靠运气,林家有一个多月没吃过肉了。 更别说饺子这样的精细食物。 “行啊。”林世盛跟自家亲妹不客气。 话才说完,被林母一巴掌打在背上,疼的他龇牙咧嘴。 “娘。”已经有两个孩子的青年语气幽怨。 他这副耍宝的模样,逗的大崽二崽哈哈大笑,龙凤胎没看明白,却也咯咯咯地笑。 “行什么行,家里是缺你吃还是缺你喝了,跑昭昭这里打秋风。”林母板着脸训斥。 看向闺女时,又温和了脸色,“娘和你二哥吃过才来,我们就是不放心来看看你,马上就回去。” 她摸摸外孙瘦小的脸,“你好好照顾我几个外孙,娘就满足了。” 林昭搂着大崽的肩,认真道:“我这几年脑子进水了,不知道疼四个崽,我现在觉醒了,对他们好着呢。” 大崽扭头对上他娘温柔的双眸,眼睛微弯,“嗯,我娘对我们很好的,姥姥放心。” “娘,后院的菜园子我想规整一下,你和二哥帮我弄下。”林昭不客气地说。 林世盛打小护着妹妹,昭昭说什么,他做什么的那种,十足妹控。 想也不想地道:“想怎么弄你说,我来搞。” “我们去后院说。” 几人来到后院。 林昭瞥一眼乱糟糟的后院,嫌弃道:“后院好乱,二哥你帮我在菜园弄一圈栅栏,栅栏要竹片的,高低要一样,样子我不管,但是要整齐,要……” “让人觉得心旷神怡,是?”林世盛接下话。 “我懂,和咱家一样呗,放心,交给哥。” 他家昭昭从小是个有生活要求的小姑娘啊。 林昭又对林母提要求,“娘,你再帮我种点别的菜,菜种太少啦,大崽他们吃腻大白菜了。” “?” 大崽一头问号。 但是他没拆穿自己的娘。 “娇气。”林母说林昭,却也没拒绝自己闺女,“我去顾家老宅看看有没有什么菜种。” 她理了理衣服,跺掉脚底的灰,往顾家老宅走去。 二崽忙跟上。 林世盛去弄竹片。 林昭看向坐在院子挖土的龙凤胎,两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奶娃似乎在辩论什么,特别好玩。 “大崽,你看着弟弟妹妹,娘去做饭,你姥姥和你舅舅来看咱们,今天把他们留下吃饺子。” “好。”大崽高兴地说,“娘我会看好三崽四崽,你去忙。” 吃饺子他开心,和姥姥二舅一起吃饺子,他更开心。 “有你这么乖的儿子,我可真省心啊。”林昭感慨地说。 她往前院走去。 留在原地的大崽险些没被他娘哄成胎盘。 林昭刚到前院,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有人在外面喊,剃头匠来了。 她忙扯着嗓子喊:“大崽。” 听见娘的喊声,大崽牵着脏兮兮的龙凤胎急急走来。 “娘?” 林昭塞给大崽两分钱,说道:“剃头匠来了,你和二崽把你们的头发理一理。” “剃光头。”她提醒。 大崽呆在原地。 林昭轻哄:“光头凉快。再说你和二崽的头发长的快,很快就长啦。” 大崽觉得娘说的有道理,“好。” 于是牵着弟弟妹妹离开家。 没走几步,碰到屁颠屁颠跟在林世盛身后的二崽,大崽忙喊:“二崽,娘让我们剃头,你去不去?” “我不去,我要给二舅舅帮忙。”二崽说。 “娘说剃头凉快,你不去我去了。”大崽边说,边带弟弟妹妹往村口走。 见状,二崽瞬间改变主意,“我也去,咱俩是兄弟,干啥都要一起。” 林世盛笑着摇头。 铁锤从远处跑来,“大崽,二崽,你们要去干啥?” “我们去剃头,你去吗?”二崽说道。 “去。” 哥几个结伴而去。 林昭在灶房忙活,林母要到菜种回来,喊了声昭昭,本来想给她说自己弄到什么什么菜种,到灶房门口往里一瞥,瞧见闺女和了不少面,还都是细粮,当即脸色骤变。 冲进去。 “昭昭,你这是干啥,怎么和这么多面,还都是白面,日子不过了?” 走近一看,花开富贵搪瓷盆里的面没法救了,心疼的直抽抽。 “过啊。”林昭笑了笑。 林母没好气地说:“谁家像你这样过日子,这么多白面,能让大崽他们吃一个月面条了。” “面还有呢,娘放心,饿不着您外孙。”林昭语气平缓,“你和我二哥来看我,我连一顿饭也不给你们做,这像什么。” 林母油盐不进,还是气,“以前也没见你这么见外。” 林昭仍是笑着,“我现在今非昔比了呀。” 林母没上过学,不知道什么东什么西的,语重心长道:“昭昭,女婿挣钱不容易,省着点花。” “还有大崽他们要养活呢,等他们再大点,得上学,得娶媳妇嫁人?” “现在不盘算、不算计,哭的日子在后面呢。” “有大崽他们爹啊。”林昭不以为然,她是个随意的性子,从不内耗,对她来说,过好当下比什么都重要。 林母想打她,“女婿是能挣,架不住娶了个手指头缝儿宽的没眼看的媳妇啊。” “娘养的。”林昭才不怕,她长这么大,她娘连重话都没对她说过几句。 林母一噎,气的不想理她,去了后院。 弄到竹片的林世盛看到他娘气呼呼的背影,头探入灶房,压低音量问:“昭昭,你又怎么惹娘生气了?” 林昭把和好的面盖住,开始调馅儿,不大的搪瓷盆里满是肉,“娘嫌我手指头缝儿宽。” 林世盛看见那么多肉,喉结如珠子滚动,有些馋。 他赞同林母的话,“你是手指头缝儿宽,这么多肉你居然全部做了,放着隔几天吃一顿多好。” 林昭抬眼看他,“别废话,想不想吃就说?” “你这话说的,谁不想吃肉。”林家粮食紧缺,家里两年没包过饺子了。 “等二哥干完活,让你吃饺子吃到饱。”林昭往前走两步,对林世盛说:“张手。” 林世盛伸长胳膊,张开手。 林昭放了两颗冰糖,笑着说:“给二哥甜甜嘴。” “冰糖?”林世盛眼中满是诧异,他见过冰糖,但没见过这样白到透明的冰糖,好似一丝杂质都没有。 “是冰糖吗?跟我见过的不太像。” 不等林昭回答,把糖丢进嘴里,尝到甜味,眼底闪过浓浓笑意。 “是冰糖。”林昭手上继续忙起来,“二哥,菜园弄篱笆,一个小时够吗?我算着时间下饺子。” “够了够了。”林世盛神色随意又自信,那点活对常下苦力的人而言不算什么。 “知道了。” 林世盛去后院干活,如他猜测的那样,听了好一会林母的啰嗦,都在说林昭手指头缝儿宽,不会过日子。 他说:“昭昭伤到了头,补补也没啥。” “娘给昭昭带鸡蛋和鱼,不也是为了让她补补吗……” 林母边规整菜园,边道:“那是给她自己补吗,那是想让我们补,你妹妹对你好,你得记心里,多护着你妹妹。” 林世盛早料到话题回到这里,“这是肯定的,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当然会护着她。” “记住你的话。” 昨天顾家传出的香味,让隔壁邻居食不下咽,今天到饭点,肉香又飘起来。 王家的孩子都馋哭了,王春花见孙子孙女哭的可怜,咬牙煮两个鸡蛋,让孩子们分着吃,这才把人哄好。 另一边邻居的孩子却是半天哄不好,男孩的哭声简直能把房顶震开。 林家人正一人一碗饺子吃着。 听见隔壁的鬼哭狼号,林母皱眉,看着林昭问:“那边一直这样?” “以前没有,这两天才刚开始,以后哭的机会多着呢。”林昭没在意。 她不可能顾及邻居而不开火。 “还是打少了,你哥他们小时候哪敢这样。”林母说。 林世盛一口一个饺子吃的喷香,闻言表情一顿,“娘那沙包大的拳头,我们哪敢造次。” 不夸张的说,林家三兄弟是在他们娘的武力镇压下长大的。 林昭有三个哥,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有四个哥。 她三哥和四哥是双胞胎,双胞胎弟弟刚出生被人偷走。 林家人只知道那个孩子耳朵上有个小叶子形状的胎记,别的一概不知。 第13章 “林鹤翎” 林母笑着说:“不打不成器。” 剃完头的小光头二崽在干饭,他也跟着点头,似乎很赞同他姥姥的话。 林昭给他夹去一个饺子,又给光头大崽夹去一个,笑道:“你点什么头,想让我也打你们几顿?” “啪唧——!” 二崽筷子上的饺子掉进碗里,小朋友面露惊恐,“娘也打人?” 大崽也有些紧张,瘦小的脸皱在一起。 娘打他的时候,能不能避开二崽呀,他不想丢脸。 林昭心里能笑死,故作严肃,“如果你俩听话就不挨打,如果皮那就记着,等你们爹回来让你们爹打,顾承淮同志一身腱子肉,浑身都是力气,打人最疼。” 大崽&二崽面露惊色:“!!!” 短短几息,白面包的肉饺子不香了。 “噗……”林世盛忍不住笑出声,“昭昭,看你把两个小的吓的,连自己生的崽都吓,你是亲娘吗?” “是啊,亲亲的亲娘。”林昭也忍俊不禁。 林母瞪两个不着调的兄妹,安慰外孙,“你娘和你们开玩笑呢,你们爹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他只打坏人,不打小孩,快吃。” 二崽放下心,大口吃饺子,用嘴巴替自己挽尊,“我知道我娘在逗我们玩儿呢,娘说我们是她的宝贝蛋,要是爹揍我们,娘肯定护着我们,娘才舍不得我们被打。” “二崽真聪明。”林母觉得外孙真聪明,“大崽也聪明。” 林昭饺子包的多,林世盛吃细粮吃到撑,这辈子都没这么满足过。 他喝着饺子汤,语气颇为复杂的感慨:“昭昭,你做饭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妹夫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林昭眼神闪烁,不动声色地打听,“二哥和二嫂又闹别扭了?” 不想提糟心婆娘,林世盛岔开话题,“妹夫有说什么时候有空回家探亲吗?” “没有。”林昭想起寄出的那封信,孩子爹也快收到了。 期待回信。 林母理解女婿不容易,劝慰闺女:“承淮那职业危险,也辛苦,你有空多寄几封信。” “嗯嗯。”林昭点头。 林母了解自己闺女,她虽然娇气受不了苦,但说话从不虚,能应下说明她放在了心上。 这次见,昭昭性子变了不少啊。 林母用四崽脖子上绑着的布兜兜,给她擦脸,似是不经意地道:“昭昭可算长大了,还记得你上初一那会不愿意住你舅舅家,非要回家住,你大哥和你二哥天天接送你上学……” 林世盛看向他娘,想说什么,被林母的眼风制住。 “娘记错啦。”林昭抱三崽在怀,给他擦手,“不是初一,是高一,而且我只在家里住了两天,冷的受不了,还是住到我舅舅家了。” 林母眼中流溢开笑,沉甸甸的心落回原地。 是她闺女。 应该是开窍了。 “你还记得啊,我以为你忘了,有空去看看你舅舅。” 林昭可不知道因为她觉醒后的改变,让她娘以为她被什么坏东西附身了。 想起舅舅,林昭愧疚的厉害。 “娘,我舅舅是不是……”怪我。 最后两个字没说出来,她确实很白眼狼,舅舅怪她也是应该的。 “昭昭,别多想,舅舅不怪你,他很惦记你,也有点伤心,你去看看他就都过去了,咱舅对你多好啊,供你上学,有啥好吃的都留给你,啥时候生过你的气。”林世盛宽慰几句。 自觉收了碗,去灶房洗碗。 林母从不惯着男孩,林二哥和他的几个兄弟都会做家务,林昭没嫁人前,洗碗次数不超过十回。 “我会去看我舅的。”林昭说,哪怕舅舅骂她,她也认,确实是她没良心。 “嗯。去看看菜园子,看看满意不,趁着你二哥在,随便使唤他。”林母不想闺女不高兴,转移了话题。 林昭去看后院,菜园子周围用只到小腿肚的一根根竹片围成栅栏,靠墙处搭个木架子,种豆角丝瓜什么的都方便,不大的菜地一行行被规整的整齐。 菜园狠狠地治愈了二崽的强迫症,他惊呼:“二舅舅好厉害!娘,咱家的菜园子和姥姥家的一样啦!” 林昭也很满意。 吃完饭过不久,林母和林世盛要回家了。 大崽二崽特别舍不得,两双眼睛出现水光。 林昭摸摸两个崽的小光头,手感刺刺的,并不舒服,好在摧毁了虱子的温床。 “改天带你们去姥姥家。” 二崽瞬间展颜,激动地问:“啥时候?我想姥爷了。” “我也想,我想姥爷讲的故事,我爱听。”大崽说。 林昭轻笑,“巧了,我也喜欢。” 她爹来历神秘,因为战乱流浪而来,那会才十来岁,脑袋受过伤记忆混乱,不记得家在哪里,只知道自己姓林,叫林鹤翎。 他识字会画,满腹经纶,什么故事都会讲,长的也好,用林昭她外婆的话来说,她爹站在那里,就跟戏文里的贵公子一样,俊俏的嘞,反正哪儿哪儿都好看。 林昭准备不少好东西,有罐头、红糖、肉和挂面,想让林母和林世盛带回去,两人都不肯。 哪怕林昭生气,他们也不收,实在没办法,林昭煮一碗饺子,装进饭盒,让她娘带回去给她爹吃。 “给我爹的,娘要是不要,我自己送回去。”林昭很不高兴。 气她娘见外。 那些东西都是她抽奖抽的,她想孝顺爹娘,和顾家没关系,偏她娘说对她不好。 林昭专门点出饺子是她孝顺她爹的,这下林母没法拒绝了。 “行,娘收下,闺女知道孝顺了,让你爹也高兴高兴。” 林昭脸上没笑,“那些东西也是我孝顺你和爹的,你干嘛不收。” “都是四个孩子的娘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我要是收下,你还有名声吗?村里的人都得戳你脊梁骨,说你背着顾家贴补娘家。你爹总说人言可畏,你想不到这些,娘不能害你。”林母语重心长地道。 “可是……”这些东西和顾家没关系。 这话又不能直说。 林昭有些憋屈。 没工作,经济不独立,想孝顺爹娘都不能。 “娘知道你孝顺,咱家穷是穷但是不缺吃的,那些好东西留给大崽几个吃,只要你照顾好几个崽,让娘少操点心,娘就放心了。”林母笑着拍拍闺女的手,又嘱咐大崽二崽一堆话,这才带着林世盛离开。 丰收大队的人都碰上他们了。 “大崽姥姥这就回去啊。” “咋不多待一会。” “林嫂子看完闺女要回了啊。” …… 甭管心里怎么想,丰收大队的人面上都过的去。 林母属于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也笑着跟人寒暄,“是啊,要回去了,家里还有事。” 说几句话,林家两个人离开。 村口的本村人还在说着话。 “承淮家的真有福气,都嫁出去了娘家还惦记着,我看见她娘和她哥给她带了一篮子鸡蛋,还有一条肥鱼,这林家真疼闺女啊。” “是啊,十里八村没见过像林家这么疼闺女的。要不是林家惯着,承淮媳妇也不会懒成这样啊。” “连鱼都舍得送,那可是肉啊,林家真舍得。” “我听说大崽他姥姥一听说闺女磕到脑袋就急哈哈过来,林家这么护短,杏儿没挨揍?” 一群妇人像瓜田里的猹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知道内部消息的人左右望望,见没人过来,压低声音说:“哪没揍,被揍的嗷嗷叫唤。是大崽二舅动的手。” 其中一人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眼睛极亮,急忙问:“顾家人没拦着?” “拦啥啊,是你你也不会拦。”消息灵通的那妇人说。 这话瞬间吊起所有人。 “仔细说说……” 那妇人被数双眼睛盯着,心满意足的不得了,说起自己打听到的事,说的那叫一个激情四射,口水四溅。 听完后,有人说:“没听说顾老太太去顾家三房算账啊。” “大崽他姥姥可是村霸,听说以前杀过人的,跟她对上的没一个能好,杏儿她奶一把年纪哪敢过去,她还想多活几年呢。”另一妇人猜测。 这人不知道的是,阴差阳错的,她把顾奶奶的心思猜的七七八八。 “杏儿也是怪,没见她和铁蛋娘和梆梆娘对上,就和大崽娘杠上了,这算什么,人家说的相见两相厌,见面就掐?”说话的婶子边缝裤子上的破洞,边不理解地发言。 这堆人里不缺明白人。 有个穿蓝衫的妇人笑了下,“承淮津贴一年比一年高,他结婚了,上交的钱越来越少,杏儿能占的便宜也越来越少,她能不怨?” “啧!那承淮总不能不娶媳妇,他总要成家啊,杏儿那性子……有些霸道了。” 都是明白人,稍微一想,顾杏儿什么想法,她们都知道。 在顾杏儿不知道的时候,因为几次三番的闹腾,她的名声受到影响。 短时间看不出影响,等她再大些,有她哭的时候。 - 顾家三房。 林昭缝好两身衣服,喊院子的大崽二崽,“大崽,二崽,进来试试你们的新衣服。” 两个小朋友哒哒哒跑进屋。 看着那两身一模一样的短衫和黑裤,高兴地咧开嘴笑。 “谢谢娘。”大崽声音轻扬,眼睛明亮。 二崽嘴角快咧到脑后,直接脱衣服,马上要试。 见状,大崽也赶紧脱。 当爹娘的长相都出众,顾家几个崽没丑的,大崽二崽成天上山下河的跑,两人晒的黢黑,但从眉眼看也能看出他俩长的并不差。 干净的眉眼,和他们爹一模一样的挺翘鼻梁,嘴唇不厚不薄,正正好看,连头型都比村里的小朋友好看一大截。 哪怕剃光头,也是眉清目秀的好看。 就是黑了点。 平时穿的破破烂烂还不明显,换上新衣服,简直像换了两个人。 大崽把衣角拉平整,抬头看向林昭,眼中闪烁着细碎的期待,“娘?” 林昭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清亮眸子,拉着他的手靠近自己,上下打量着,嘴角含笑点头,“好看的,特别好看,和你爹一样俊。” 在她的夸赞下,大崽脸越来越红,他在害羞,心里也高兴的冒泡。 二崽是个安静不了一秒的小朋友,也凑过来。 “娘,那我呢?”他眨巴着大眼睛,理直气壮地求夸。 “你也好看。”林昭被他的小表情逗笑。 二崽:“……”就这? 他着急地问:“我也和爹一样俊吗?” 大崽觉得弟弟好笨,就说:“二崽,你和我长的一样,我和爹一样俊,你肯定也和爹一样俊呀。” 二崽嘿嘿笑,“我忘了。” “娘,我和哥能出去吗?”他问。 林昭睨二崽一眼,心里门清儿,“又想出去显摆?” “娘~~”二崽声音带着波浪地撒娇。 “现在还不行,衣服得过过水才能穿。”林昭声音轻缓地解释,“你俩先脱下来,娘等会给你们洗洗,天气热,明天一早能干,你明天再显摆。” 大崽觉得他娘给他们做衣服辛苦,边脱下衣服,边说:“娘,我们自己洗,对二崽?” 二崽还能说什么,当然是同意啦。 “对,我们自己洗。” 林昭起身,动动僵硬的身体,说:“也行,我看着你们洗。大崽,拿上洗衣皂,知道是哪个?” “知道。”大崽回屋去洗衣皂。 这会没那么热,天也还亮着,林昭带着孩子们去河边。 河边凉快,人很多,有人在洗衣服,有调皮捣蛋的小男孩挽着裤腿在抓鱼,还有人边聊天边乘凉…… 元宝娘也在洗衣服,见到林昭很意外,热情地打招呼,“承淮家的也来了。” 林昭扬唇,“出来转转。” 大崽和二崽找了块斜下有坡的石板,并排蹲下,先把上衣浸湿,打洗衣皂,又揉又搓,动作熟练,一看就不是第一次洗。 “大崽,二崽,多打点洗衣皂。”林昭拉着想踩水的三崽四崽,不让两小只靠近。 元宝娘和其他正洗衣服的妇人目瞪口呆。 “大崽娘,你连衣服都不帮孩子们洗啊。”有个上年纪的婶子一脸不赞同。 林昭还没说话,大崽满脸严肃地说:“我和二崽能自己洗,我娘做衣服辛苦。” “……?”做衣服有什么辛苦的! “做衣服能有挣工分辛苦?”长剩娘没忍住开口,当着林昭的面儿说:“你娘就是懒的。” 第14章 “是她!是她!” “我娘才不懒!”大崽很生气,声音都大了一倍。 二崽更是怒目而视。 林昭微微一笑,“没办法,谁让嫁了个能挣钱的男人呢。” 长剩娘:“……”好个厚颜无耻的人。 二崽见他娘不生气,眼睛机灵的转了转,大声说:“对,我爹能挣钱,能养活我们,不用我娘挣工分。婶婶不懒,婶婶就多挣工分。” 大崽打配合,“我娘现在有我爹不用挣,等我和二崽长大,我们挣的钱都给我娘,我娘还不用挣。” 林昭没想到自家崽才这么小,就知道挣钱给娘花了,心软趴趴的,一脸感动。 长剩娘很生气,觉得林昭和她生的小兔崽子都不是啥好东西,一个比一个说话刺人。 她撇撇嘴,脱口而出道:“现在顾老三是能挣钱,但是谁知道以后……” 林昭往前两步,眼底生出寒意,定定地看着她,“以后怎样?” 她下颌线条紧绷,脸色很冷,周围的人都不敢再出声。 长剩娘不怕死地说:“以后怎样还用我说吗,谁不知道当兵的光荣是光荣,但是当兵的脑袋是别在腰上的,没准哪天就……” 话还没说完,林昭一巴掌扇过去,同时抬脚把人踢到河里。 “啊——!”长剩娘不防,一屁股坐下去,整个人瞬间湿透,夏天的衣服薄,整个身体线条都露出来,简直没眼看。 她发疯般的上岸,扑上来要打林昭。 “林昭,我打死你!” 林昭又是飞踢一脚。 长剩娘再次摔进河里,摔的地方比之前还远。 要说第一次落水是被偷袭的,第二次还被踹下去就是她太弱了。 女人那张被扇肿的脸青青紫紫的难看。 “建国才几年,你就忘记是谁给你带来的好日子,你这种人……该打。”林昭胸口燃着一把火,说话声音都泛着冷肃。 大崽二崽没听懂长剩娘的诅咒,但两个小朋友是他们娘最最忠实的拥趸,见娘和人打架,自己也捡起石头砸河里的长剩娘。 一砸一个准。 三崽四崽也要学,嘴里泄出愤怒的气音,奶凶奶凶的,林昭怕龙凤胎掉进河里,忙把他们抓住。 河里。 长剩娘被石头快砸中,环住身体闪躲着,直叫唤:“哎呦,该死的小兔崽子,等我上岸饶不了你们,你们等着。” 大崽二崽还要扔石头,被他们娘制止。 她有理,可以揍人,儿子再砸人就是他们的不对了。 两个小朋友乖乖收手,不再砸人。 听到长剩娘的骂声,二崽哼一声,叉着腰,道:“等着就等着,我才不怕你。” 听说老三媳妇跟人打架的顾母匆匆跑来,来的还有黄秀兰和赵六娘。 “大崽,二崽,没事?”顾母人还没到,大嗓门儿先传过来。 长嘴的二崽大声告状:“奶,有人欺负我娘,欺负我,还说让咱家的娃好看!” 长剩娘气的浑身发抖:“……”胡说八道!她啥时候说要他们好看了!? 顾母怒气冲冲冲过来,眼神凌厉地扫向所有人,“谁?” “谁敢欺负我顾家的儿媳妇、顾家的崽!” 赵六娘叉着腰,一副泼辣模样,在后面咆哮:“到底是谁?给老娘站出来,看老娘不捶爆你的头!” 黄秀兰站在自家婆婆身边,目光扫视,最后落在浑身湿漉漉的妇人身上。 长剩娘瞧见顾家来了这么多人,恨不得一头扎进河里游走,可惜她不会游泳,不敢去水深处,有些后悔招惹林昭。 而就在这时,二崽手指着她,“是她!是她!是长剩娘!” “长剩他娘欺负我娘,欺负我和我哥!” 三崽和四崽觉得二锅锅没提他们,跟着奶声奶气地喊:“窝!” “窝!!” 林昭哭笑不得:“……”这俩话都说不明白,凑什么热闹。 她看向顾母,神情严肃,“娘,长剩娘诅咒军人!她思想有问题,需要一场深入骨髓、从内而外的思想改造!” 长剩娘脸色骤变,急忙否认:“我没有,我就是想劝你别那么懒,你咋还不识好人心呢。” “嘁。”林昭轻嗤,“显着你了,我怎么样和你有个屁的关系。敢说就要敢当,孩子们都在呢,别让他们瞧不起你。” 顾母最疼年少离家的顾承淮,听长剩娘诅咒军人、诅咒他儿子,脸色微愠。 “大崽娘说的不错,觉悟不高的人,确实该进行深刻的思想改造。” “我等会就去找大队长说说。”她磨着牙说。 长剩娘神色慌张。 顾母的话还在继续,“大崽娘是勤快是懒,是我顾家的事,我这个当婆婆的不说,承淮不嫌,长剩娘啊,你就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先把自己屁股上的屎擦干净!” 她隐约听说,长剩娘总说老三媳妇坏话,本想忙完这阵找她‘谈谈’,谁知道她愈发变本加厉了。 顾母儿子多,还有个顶顶出息的军官儿子,在整个丰收大队地位特殊。 她开口上告,大队长当然重视。 之后…… 长剩娘被罚铲粪两个月,还得抄语录,这可为难坏了文盲女同志,整天笨拙的握笔画字,累的连八卦都没时间听。 也因为这,丰收大队关于林昭的闲话都少了不少。 此时,苏家。 苏玉贤听说了河边的热闹,对此一笑了之,那笑却不达眼底。 林昭运气真好,娘家疼,婆家护短,生的孩子也懂事,真让人羡慕啊。 廖红娟看着苏玉贤,沉声道:“听说陆家的小子马上要回来,你可得把握好机会,这门亲事要是不成,你就得听我的。” “知道了,我和一舟哥都说好了,等他回来就结婚。”苏玉贤敛目,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 廖红娟很不满她的态度,想着女儿快嫁人了,没像小时候一样凶咧咧的骂人,说话语气称得上温和。 “别嫌娘说话难听,咱家穷啊,你爹没啥本事,你两个弟弟那么小,上学要钱,长大娶媳妇也要钱,娘就希望你嫁个好人家,好帮衬家里。” “你弟弟们好,你才能好,没有娘家的闺女嫁出去是什么样的,你也知道。娘都是为你好,等你有孩子就知道了。” 苏玉贤心里有些动容,“娘,我知道,只要我顺利嫁进陆家,弟弟们我会帮衬的。” 廖红娟愁苦的脸上露出一丝丝笑,“你从小懂事,娘对你很放心。” 陆一舟是整个大队,除顾家老三顾承淮外,最出息的人。 虽然是二婚,还有个小赔钱货,但他是当兵的,月月有津贴,听说是啥军官,还能往上升,等升上去津贴更高,陆一舟可是十里八村的香饽饽,被几十个大娘婶子盯着呢。 好在她家玉贤聪明,借帮忙写信取信和陆家建立联系,还深得陆一舟他娘喜欢。 这不,机会马上来了。 苏玉贤想着陆一舟那张周正的国字脸,嘴角翘起,眼中出现憧憬。 她都二十多了,终于要嫁人了啊。 她这么勤快,一定比林昭过的好! 苏玉贤坚信。 - 话说回来。 长剩娘灰溜溜地跑开后,大崽二崽继续蹲下洗衣服。 瞥见两个崽在用洗衣皂洗衣服,那衣服上泡沫多的吓人,顾母和两个儿媳脸上都是心疼。 肥皂咋能这么用,多浪费啊! 顾母道:“大崽二崽,少打点肥皂啊,你那衣服又不脏。” 黄秀兰上前,对大崽二崽说:“要不大伯娘替你们洗,你俩这也太浪费了,那么多沫能洗不少衣服呢。” 二崽看向哥哥,大崽拒绝,“不用,马上洗好啦。” “那我也不用。”二崽从来都和哥哥一样的选择。 黄秀兰心中失望,但没勉强,心疼的直抽抽。 大崽二崽很能干,把衣服上的泡沫冲洗干净,又拧干,放到木盆,两人抬着木盆走过来,抬眼看他们娘。 “娘,洗好啦。” “大崽二崽真能干,是弟弟妹妹最好的榜样,也是娘最省心的儿子。”林昭夸的真心实意。 两个小朋友飘飘然,干劲更足。 亲眼目睹老三媳妇给两个孙孙灌迷魂汤的顾母嘴角抽搐。 “……”老三家的真是够了! 当婆婆的也不敢多说,她亲闺女之前闯的祸才刚刚平息,顾母生怕林昭想起来闹腾。 “洗完就回去。” 她率先往前走。 “娘。”林昭喊道。 顾母听到这一声,不夸张的说,浑身都僵掉了,连心跳都慢了几拍。 “老三媳妇,我和你爹训过杏儿了,她一个当长辈的,对晚辈动手确实不像话,我和你爹绝对不再惯着她,以后会好好掰她的性子,你别生气。”她忙说。 黄秀兰都替婆婆心酸,一把年纪了,还要为不省心的闺女向儿媳妇低头。 顾杏儿真是没良心。 林昭一愣,吐出一个哦。 说到这个话题,她难免想多说几句:“娘和爹心里有数就行,顾杏儿不是小孩子了,她这么作,连累的是顾家的名声。” 顾母哪不知道她说的有道理,可……难啊。 “娘,我明天想带大崽二崽回去看我爹,三崽四崽你帮我照看下,口粮等会我让大崽给你送过去。“林昭不客气地说。 “行。”顾母二话不说应下来。 这点顾母比大队的所有婆婆都好,每个儿媳妇的月子都是她照顾的,让带孩子她也从不推脱。 “麻烦娘了。” 顾母难得听到林昭的软话,顿时百感交集。 “照看自己的亲孙子孙女,有啥麻烦的,老宅人多,多的是人照看她。” 顾大嫂和顾二嫂哪怕有点小心思,却也不是什么心狠的人,照看孩子是小事,而且林昭还给口粮,那更没什么,两人都说了几句好话。 “三弟妹放心去,我让铁蛋看着弟弟妹妹。”黄秀兰笑着说。 她是顾家长嫂,人也大气,只要不是占便宜没完,一般不多计较。 赵六娘也说:“是啊,我也会让梆梆搭把手。” 觉醒后的林昭就觉得,她可真会找婆家啊。 “谢谢大嫂二嫂。” 林昭带着四个崽崽回到家,晾晒好大崽二崽洗好的衣服,回屋准备明天要给三崽四崽带去老宅的口粮。 麦乳精剩的不多,干脆都带过去,一大把供销社买的橘子糖,还有五个芝麻酥,这就差不多了。 “娘,你对三崽四崽真好。”二崽羡慕地说。 他和他哥去老宅,他们娘都不给他们准备东西的。 大崽垂下眼,脑袋耷拉着,像没有家的小奶狗。 林昭搂住两个崽,声音轻柔,“以后也都给你们准备!” 大崽是个特别好哄的小朋友,窝在他娘的怀里,哪还记得什么失落的情绪,幸福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娘好香呀(★?★) “好。” 二崽主动抱住他娘,说道:“我喜欢娘抱我。” 小朋友声音软软的,稚嫩又干净。 林昭敛眸,声线温和:“那以后娘多抱抱你们。” 两个崽咧开嘴笑。 林昭把准备的东西交给大崽二崽,嘱咐道:“洗衣皂给你奶,就说是谢礼,糖和芝麻酥,你俩和铁锤他们分着吃。” 大崽尝试抑制嘴角的弧度,奈何根本压不住,“好。” 两个小子脚刚踏出门,林昭想起什么,喊道:“离你们小姑远点。” 二崽扬声:“我和哥知道的,要是小姑欺负我们,我就喊我奶!” 隔壁,王春花听见二崽的话,没忍住笑。 好个机灵的二崽。 顾家老宅。 顾母乍听说老三媳妇送来谢礼,看了眼太阳落山的方向,嗯,是西边没错。 “你娘让送的?”她神色复杂。 “我娘说是谢礼,让我给奶。”大崽一脸肯定。 正在给哥哥姐姐分糖的二崽跟着点头,“我哥没记错,我娘就是这么说的。” 梆梆拆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狠狠嘬吮,问道:“糖也是你娘让分给我们的?” “对!我娘说让我和哥分给你们!”二崽大声道。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给老宅的哥哥姐姐分糖,看他们都高兴的样子,感觉真不赖。 梆梆笑道:“三婶真大方。” 铁锤憨憨一笑,“三婶很好。” 黄秀兰和赵六娘站在房檐下,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是百种情绪在流转。 “我怎么觉得三弟妹像变了个人啊。”赵六娘嘟囔。 第15章 “神仙婆婆” “变了好,还是不变好?”黄秀兰笑着问她。 “当然是变了好啊,这几年大崽几个有娘也像没娘,我都心疼他们,有亲娘的关心总归不一样,希望三弟妹是真的想通了。”赵六娘真心期盼着。 顾家只有老三一个出息人,她希望他在部队越来越好,以后帮衬自家孩子,那么相应的,她也希望三房都好好的,她可知道,老三那职业不好分心的。 黄秀兰赞同赵六娘的话,她说:“三弟妹小小年纪嫁进来,又很快怀孕生娃,刚开始那几年应该是不习惯,等适应就好了。” 双方离的远,哪怕林昭作也作不到两个嫂子面前,这几年黄秀兰和赵六娘对她的印象逐渐改观。 这就是远香近臭。 呃,虽然也没多远。 顾母收好那块洗衣皂,一晚上心情都很好。 “稀奇了。”顾父锐评。 “你懂什么,这是我第一次从老三媳妇手上得到东西,金贵着呢。” 顾父:“……” - 大崽二崽回老宅大出风头,还没碰到讨人厌的小姑,回到家嘴角翘起的弧度都没下去。 林昭在给大崽二崽做内裤,一个崽两条,正在做最后一条。 “娘!”大崽喊人的声音充满喜悦。 小嗓音里传出的欢喜让人心软。 “怎么啦?” 大崽拿个小马扎坐在林昭旁边,侧头看她,觉得娘真好看。 “没事,我高兴。” 林昭笑道:“是嘛,我也高兴。” “娘高兴啥?”二崽坐到她娘另一边,支着下巴,好奇地问。 “因为你们乖啊,你们乖我就高兴。”林昭随意道。 大崽说:“那我们天天都乖,让娘天天高兴。” “好啊,我以后当个好娘,也让你们天天高兴。”林昭顺着儿子的话说。 “娘本来就是好娘!”大崽腼腆一笑,眼睛却满是认真,“奶说娘是个小姑娘,不知道怎么照顾小朋友,等长大就会照顾小朋友了,娘现在长大啦,所以会照顾我和弟弟妹妹了,我们也会照顾娘的。” 林昭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问道:“都是你奶说的?” “嗯嗯。”大崽点着头。 林昭:“……”这什么神仙婆婆! 大崽二崽没怨她,还把她当娘亲近,有婆婆的一半功劳啊! 一块洗衣皂给少了! “等会做酸菜鱼,行不?”林昭给两个崽做好最后一条小裤裤,征求大崽二崽的意见。 “酸菜鱼是什么鱼?”二崽大大的眼睛满是好奇,他没吃过酸菜鱼。 “行。”大崽说,“娘做什么都好吃!” 听到哥哥这么说,二崽不问了,忙道:“酸菜鱼可以,娘做的都好吃。” “我去做饭,小裤裤你们过过水,晒着,明天就能穿了。”林昭把才做好的四条小裤裤交给两个小朋友。 大崽笑容灿烂,“知道啦。” 带着弟弟去洗衣服了。 林昭来到灶房,开始收拾她娘和二哥送来的草鱼,这条鱼有两斤多,肉不少,适合做酸菜鱼。 就是家里没酸菜。 问题不大,等大崽二崽洗完小裤裤,去老宅要一点。 林昭杀了鱼,她的好儿子洗好衣服来帮忙,大崽仰着小脸,“娘,我来烧火。” “先不用,你和二崽去老宅要点酸菜。” 大崽最喜欢帮他娘做事,当即拉着弟弟去老宅。 一路跑着,惹的村里人好奇不已。 到了老宅。 “奶!”大崽喊。 一般来说,这么大嗓门儿应该是二崽才对,大崽这么一喊,顾母还以为出啥事了,擦拭着湿手,忙出灶房。 “咋了?” “奶,我娘做酸菜鱼,让我来要酸菜。”大崽说。 顾母松一口气,道:“要酸菜啊,家里多着呢,奶给你们装。” 说话间,扭身进灶房,装了满满一碗。 屋外。 铁蛋吸着口水,凑到二崽面前,“二崽,你娘要给你们做鱼吃?” “嗯嗯。”二崽特别爱分享,说道:“我二舅舅给我们送了一条鱼。” 他张开手臂比划着,“有这么长一条,我娘说给我们做酸菜鱼,我没吃过酸菜鱼,不过我娘做什么都好吃,做的酸菜鱼也一定超级超级好吃。” “啥是超级啊?”铁锤憨憨地问。 “超级就是最最好吃的意思。”二崽解释。 铁锤一脸赞同,“三婶婶做的饭就是超级超级好吃!” 梆梆更是羡慕地说:“你们舅舅真好。” 他舅舅从来不给他好吃的,还抢他的糖。 二崽语气兴奋,“我有三个舅舅,我舅舅都可好了,明天我娘带我和我哥回娘家,我姥姥肯定给我们做好吃的!” “唉!”梆梆苦着脸叹气,想到亲舅舅,心情都会受到影响,“我舅舅一点也不好,我不喜欢和我娘回娘家。” 二崽不懂为啥梆梆哥的舅舅是坏舅舅。 顾母端出一碗酸菜出灶房,交到大崽手上,两个崽离开老宅。 铁蛋巴巴地看着顾母,“奶,咱家啥时候能吃鱼啊,我想吃肉。” “馋小子!谁不想吃肉!”顾母故意板着脸,到底心疼孙子,又道:“改天让你爹去碰碰运气,要是能抓到鱼,给你们做。” “耶!”铁蛋激动地跳起来。 顾家其他孩子也很高兴。 大崽二崽要到酸菜回家,林昭已经做好准备工作,等酸菜一到,马上做起来。 两个小孩并排坐着烧火,时不时看他们娘一眼,脸上都是笑容。 “娘,以后你做饭我都帮忙烧火!”大崽说。 二崽争着表现自己,“我洗碗!” 林昭寻空看两个儿子一眼,笑道:“乖。” 大崽二崽心里美滋滋。 不大的灶房,两个小朋友目不转睛看着他们娘做饭,娘做饭真快,娘还好看,这一幕在俩兄弟心底留下深深的印记。 没过多久。 一股酸酸辣辣的香味传出,只闻着味道,便让人觉得垂涎欲滴。 二崽坐不住了,直接从小马扎上弹起来,挺翘的鼻尖耸动着,激动地说:“娘,好香啊!” 林昭夹两块鱼肉到碗里,细心地挑出小刺,喂给二崽,“尝尝味道。我挑了鱼刺,不过还是吃慢点。” “嗯嗯嗯。”二崽啊呜一口吞下。 登时,好吃成表情包,明亮的大眼睛眯起来,眼缝流溢着满足。 “好吃!!” 林昭朝大儿子招手,“不用看火了,大崽也过来尝尝味道。” 家里孩子多,她谁也不偏,尽量一碗水端平。 大崽拍拍手上的灰,走过来。 “大崽也小心刺。”林昭同样提醒。 “我知道。”大崽说,然后被他娘喂了一口鱼肉。 尝到味道,顾家大崽在这一刻觉得,酸菜鱼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娘,酸菜鱼真好吃!” 林昭把两斤多的鱼都做了,单独盛出一部分到碗里,又把碗放到小竹篮里,对两个崽崽说:“大崽二崽,把这碗酸菜鱼送到老宅去,酸菜是问你奶要的,下午在河边你奶还替我们出头,我们得表示一下。” 二崽嘴比什么都快,神情疑惑,“以前奶也帮我们,娘说一家人不用客气,从来都不表示的呀。” 林昭表情僵住。 二儿子这张嘴真是又快又利。 大崽敏锐地察觉到二崽戳到娘的痛处了,怕娘恼羞成怒,忙岔开话题:“二崽,我们快去送酸菜鱼,我饿了,送完回来吃饭。” 二崽被带跑偏,“我也饿了!我们快去送。” 和他哥手牵手去老宅。 林昭:大崽真是她的好大儿!保暖的大棉袄! 大崽和二崽出门的时间刚好是饭点,端着饭碗蹲在门口吃饭的真不少。 他们老早闻到顾家传出的肉香,这会见到两个崽,以为顾家三媳妇又不让他们吃饭,在心里狠狠的嫌弃林昭。 这什么当娘的! “大崽二崽,去你奶那吃饭啊?”顾家左边邻居大娘道。 二崽停下脚步,小脑袋仰得高高的,表情傲娇,“不是,我娘让我和我哥给我爷奶送酸菜鱼。” “我姥姥和二舅舅送来的鱼,我娘亲手做成酸菜鱼,超级好吃!”大崽补充,脸上也写满了神气。 扔下一句炸弹,小哥俩走了,留下看热闹的众人满脸惊愕。 “承淮家的给顾老头和顾婆子送鱼?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一个年纪和顾父差不多的老汉惊叹。 “嗳,你们注意到没有,承淮家的这几天有点怪!她居然开始管几个崽了,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顾家三房的另一个邻居赵婆婆说,“大崽几个都是好孩子,可惜摊上个不靠谱的娘。” 她家儿媳妇连生三个丫头片子,她可眼馋顾家的男娃了。 也因此,在村里名声稀烂,嘴碎人刻薄的赵婆婆对大崽几个居然还行,甚至还给过他们吃的。 大崽和二崽再次来老宅。 顾家的人正在吃饭。 瞧见两个崽,纷纷一愣。 顾杏儿冷笑。 她就知道林昭是个假惺惺的人,这才装了多久?两天都不到,就不装了,呵呵。 顾母说的第一句就是:“大崽二崽,吃饭了没有?要是没吃快坐下,奶给你们做点吃的。” 黄秀兰和赵六娘对视一眼,满眼无奈,还隐隐闪过不满。 三弟妹又不管自己的崽了吗? 虽不满,妯娌俩也没把不满流露出来,大崽二崽还是小孩子懂什么,亲娘不管他们也没办法。 二崽大声道:“不用,我娘做饭了,我娘让我们来送酸菜鱼,送完我们回去吃。” 说话间,二崽和他哥一起把小竹篮放到桌上,掀开盖子,顷刻间,一股浓浓的香味传出。 闻到这味,连尝过味道的大崽二崽都吞口水,顾家的其他人更是受不住,大人还好些,小孩目光火热地看着那碗鱼肉,不住吞咽着。 “三婶婶真好!”铁锤先感慨一声,随后又语气遗憾地说:“我咋不是三婶婶的孩子。” 他娘黄秀兰想打孩子了。 顾远山(顾老大)哈哈大笑,逗小儿子,“没办法,谁让你投错胎了。” 铁锤苦大仇深地叹气。 二崽急着回去吃酸菜鱼,催促他奶,“奶,你把肉倒出来,我要回家吃饭!” “瞧我,忘了。”顾母一拍脑袋,赶忙去灶房取碗。 不是她小题大做,老三媳妇嫁到顾家快六年了,她和老头子连个野菜窝窝都没从林昭手里得到过,大崽突然给他们送鱼,叫她意外又震惊。 顾母倒好鱼肉,大崽把碗放回小竹篮,重新盖上盖子,跟爷奶等人说一声,带着弟弟离开。 两个小朋友记仇,全程没理顾杏儿。 顾杏儿心里叽叽歪歪,嘴上却不敢说。 她怕她娘不给她肉吃。 顾家老宅没分家,家里的口粮有限,每天的饭由顾母分,这样能避免不少矛盾,也防止某些人贪吃没完。 这碗酸菜鱼同样由顾母分。 她先分给家里的当家人顾父和自己。 再分给两个儿子,接着再分给两个儿媳,最后分给几个孙子孙女。 没有顾杏儿的份儿! 顾杏儿看见碗里的肉被分完了,只剩油汪汪的汤汁,很不高兴,心里很委屈。 她不敢闹事,只说:“娘,你没给我分。” 顾母狠下心整治顾杏儿,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说道:“没你的份。” “凭什么呀?”顾杏儿气的发抖,声音尖利。 顾家小辈默契地捂耳朵,小姑真吵。 “你说凭什么?酸菜鱼是大崽二崽的娘送来的,你对大崽二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还想吃人家娘做的菜,脸皮咋这么厚呐!”顾母只觉得小姑女被婆婆养的没脸没皮,十足的惹人嫌。 她一定要把这讨人厌的性子掰过来! 顾杏儿被怼的无话可说。 顾母嘴没停:“鱼肉是大崽二崽亲舅舅送来的,跟你更没关系。” 说完,不再搭理不懂事的小闺女,低头品尝老三媳妇的好手艺。 “酸菜做鱼真不错,味道酸酸辣辣的,开胃。”顾母做了半辈子饭,才知道鱼和酸菜能放在一起放。 顾杏儿见家里人都有肉,就她没有,气的把碗一推,猛然起身,木凳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不吃了!” 她愤怒地跑回自己的房间,砰的关上门。 顾家人老的少的,眼皮都没掀一下,没办法,顾杏儿三天两头闹一回,全家都脱敏了啊。 第16章 “命真好” 顾杏儿一走,饭桌上的氛围都好了不少。 黄秀兰主动开口,打破凝滞的氛围,“没想到用酸菜做鱼这么香,三弟妹真会吃。” “是不错。”顾母说,“改天抓到鱼,问问老三媳妇怎么做,咱们也做。” 当家人这话一说,几个小子激动的嗷嗷叫。 “奶,我去抓鱼。”皮猴子铁蛋忙道。 顾母一顿训斥,“去什么去,你才几岁,敢下河小心我揍你!” 她挥动蒲扇大的巴掌,吓唬不省心的臭小子。 铁蛋吓的差点被鱼刺卡住,吐出小鱼刺,识趣地说:“我不去了。” 梆梆拍拍胸口,得亏他没说,不然挨骂的就是他了,他奶才不管他是不是长孙,犯了错照骂不误。 怕几个崽子真去抓鱼,顾母对两个儿子说:“老大,老二,你俩抽空去。” 顾远山和顾玉成应下。 “大崽和二崽肯定吃酸菜鱼吃到饱。”铁蛋的声音里充满了羡慕。 唉,他咋不是三房的孩子呢。 来妹美美吃一口酸菜,以前好讨厌的菜这会特别合他的口味,“肯定呀,我听说大崽他们二舅给他们拿了老大的鱼,三婶又大方,他们绝对吃肉吃到饱。” 赵六娘没好气地白儿子一眼,“咋,我不大方啊?” 来妹耿直道:“不大方,娘老抠搜了!” 赵六娘没搭理欠打的儿子。 什么破孩子。 顾家有一个多月没吃过肉,林昭送来的鱼虽然不多,但油汪汪的,也算勉强让一家子解了馋,丁点鱼汤都没浪费,晚上躺在床上都在回味酸菜鱼的味道。 老两口的屋子。 顾母给老头子缝补袖口的磨损,说:“老三媳妇这几天变化挺大的,别的我不盼,就希望她对大崽几个好点,哪怕她花钱厉害也没啥,你说呢?” 躺在床上随时能打鼾睡过去的顾父:“……” 他能说啥? “嗯。”他含糊一声。 顾母对这回答不满意,“你睡。” 顾父翻过身,没几秒屋内响起鼾声。 当晚。 林昭继续抽奖。 今天完成不少任务—— 包括招待娘家人,10积分。 为孩子们做新衣,10积分。 给婆家分享酸菜鱼并获得好评,10积分。 修整后院,50积分。 10积分一次的抽奖,能抽8次,这里抽到的奖品基本上属于日常用品。 想抽高级的,比如说各种技能,最少得500积分。 林昭想了想,还是抽10积分的。 好像前两次抽奖用光了好运,今晚抽奖再没抽到超大的礼包。 抽到的东西都不算大,但是很实用。 【灯芯绒布料x10尺】 【医用卫生巾x5包】 【细毛线x5斤】 【汽水x10瓶】 【高弹力头绳x3个】 【咸鸭蛋x1】 【优质一级白砂糖x1kg】 【米糕x3块】 虽然比不上前两次,但是林昭也很满意,白捡的啊。 抽完奖,林昭搂过香香软软的小闺女,闭眼睡觉。 次日。 林鹤翎得知闺女要回来,看着妻子,温声道:“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宋昔微,也就是林母,说:“给你说你一晚上睡不着,干脆不说,现在说也一样。” 林母原本的名字叫宋梅花,年轻时和丈夫在一起后,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好听,缠着林鹤翎给自己改个名字,后来改成了宋昔微。 别看她现在老了,年轻时也是一朵花,霸王花,一根黑鞭甩的虎虎生风,又辣又艳。 林鹤翎不怎么显老,年轻时长的俊,老了也是个俊俏的小老头,身上没有异味,永远清清爽爽,再加上个头高,身板又笔挺,在气质上完胜一众同龄人,要不是衣服上有补丁,说他是城里来的大领导都有人信。 他笑道:“昭昭的房间得收拾一下,她懒,一到家就想躺着。” “收拾了,我隔三差五收拾一遍,昨天听说她要回来,又收拾了一遍,她回来就能躺着。”林母看着丈夫笑,她家这口子长的好,看着他的脸,她都能多吃半碗饭。 林鹤翎习惯了她盯着自己的眼神,说道:“昭昭回来待多久?她难得回来一次,多待几天才好。” 林母忍不住笑,“你巴不得你闺女没嫁?” “当父亲的,哪个想看到自己女儿出嫁?”林鹤翎反问回去,然后又说:“嫁女儿对父亲来说,心里都空了一块。” 林母心说,得亏昭昭嫁的近,回娘家方便,不然她爹更操心。 - 顾家。 林昭起的大早,做了鸡蛋羹,填饱龙凤胎的肚子,把两小只送去老宅,回到家开始下挂面。 没多会,大崽和二崽被香醒来。 兄弟俩穿着新衣服,扒住灶房门,眼睛不住往里看。 二崽笑嘻嘻地说:“娘,你在做啥呢,好香好香,我本来在做梦,闻到香味一下就醒了。” “今早吃挂面,喝汽水。”林昭笑容和煦。 “汽水?!!!!”大崽眼眸明亮,尾音上扬,“是供销社卖的汽水吗?!”他激动地问。 “汽水!!!”二崽也惊呼,嗓门儿跟他亲奶一样敞亮。 “是呀。”林昭温声。 她提醒眼睛扫视灶房,搜寻汽水位置的两个小朋友:“赶紧去洗脸刷牙,用洗脸皂,别忘记脸上抹宝宝霜。” “嗳!”大崽拉着二崽去洗漱。 两个小朋友没吃过挂面,也没喝过汽水,都超级期待。 林昭盛了三碗清汤挂面,里面缀着小青菜和切的细碎的葱花,上面卧了油汪汪的煎蛋。 刚端到院子的石桌上,抹好宝宝霜香喷喷的两个崽跑出来。 “哇,又有蛋!!”二崽语气高兴,拉着他哥坐下。 这时,林昭拿着三瓶汽水出来。 “赶紧吃,不然面坨了。” 大崽和二崽眼睛刷的亮起,眉眼飞舞着喜悦。 兄弟俩坐下,却没急着动筷子,等他们娘坐下,拿起筷子后,他们才动筷。 二崽美美咬一口煎蛋,霎时神采飞扬,“娘,这个蛋蛋好吃。” 大崽赞同地点头,嘴巴吃的油汪汪。 林昭先吃一口面条,味道刚刚好,“这是煎蛋,用油煎过的,当然好吃。” “娘,我喜欢吃煎蛋,明天还能做吗?”二崽不客气地说。 “可以啊,想吃就说。”家里不缺油,想吃容易。 这年头大人小孩肚子都缺油水,两个崽饭量不小,一碗面吃完,连汤也喝完了。 “饱了没有?”林昭问,人家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不是一般的有道理。 “饱了。”大崽抹掉额头上的细汗,笑着说,大夏天的吃汤面是真热。 两个小朋友看一眼桌上的汽水,不急着喝,自觉去洗碗。 洗完碗出来,巴巴地看着林昭。 二崽问:“娘,能喝汽水了不?” “能啊,只要你们不撑。”林昭说。 大崽很有打算,想了想,和弟弟商量,“二崽,先开一瓶,咱俩分着喝,另一瓶下午从姥姥家回来喝,行吗?” 二崽觉得他哥的主意很好,想也不想的同意,“好!” 林昭尊重兄弟俩的决定,开了一瓶,给两个崽。 “二崽,你先喝。”大崽让弟弟先喝。 二崽小小地抿一口,眼睛弯成小月牙,“哥你也喝,汽水真好喝呀,舌头麻麻的,甜的。” 他尝到味道后,忙把瓶子给大崽,催他哥喝。 大崽也抿一口,黑眸飞出笑花,“好喝的!”他特别赞同弟弟的话。 林昭瞥见小哥俩相互谦让的一幕,嘴角泛起笑,这什么神仙宝贝崽,纯粹来报恩的,完全不用她管的,人家小哥俩心里都有主意。 大崽看见他娘脸上的笑,莫名感到害羞,小声问:“娘笑什么?” “笑我命真好。” 二崽嘿嘿一笑,这话他熟,村里人都说他娘命好。 他咧开嘴笑,“我和哥命也好!” 说着话,接过大崽递给他的汽水,美美喝一口,学着大人模样感慨万千地叹气。 林昭失笑,这副模样铁定是学他爷的。 “你俩慢慢喝,我去收拾东西,等下就出发!” 二崽想到什么,喊住她,“娘!” 林昭驻足,回头看他,问道:“怎么啦?” “我能带上我的糖吗?”二崽神色认真,“我和我哥想给大蛋哥他们糖。” 大蛋是林大哥的儿子,大蛋还有个双胞胎弟弟二蛋,今年十岁,兄弟俩下面有个八岁的妹妹,叫林喜宝。 “这么大方的吗?你们要是都分出去,自己就没有了哦。”林昭笑着逗两个儿子。 大崽说:“大蛋哥他们给我和二崽分鸡蛋,过年还给我们分糖了。” “哥说的对,我们愿意分给他们。”二崽跟着说。 舍不得是肯定的,但两个崽都是大方的小朋友,乐意和亲人分享。 林昭道:“想带就带,随你们,给你俩的糖你们可以自行处理。” “谢谢娘!”二崽大声道。 林昭揉揉他的头,进屋收拾东西。 一个肉罐头,两斤肉,一罐油,一包挂面,咸鸭蛋,三瓶汽水,一小包糖。想了想,带上那盒新的雪花膏。 用网兜装好,出了房间,锁好门。 “大崽,二崽,你们好了吗?” 大崽二崽从他俩的屋子出来,裤兜鼓鼓囊囊的。 “好了。”二崽用手摁摁裤兜,怕糖掉下来。 林昭瞥一眼就知道,俩小子把他们的存货拿完了。 不愧是她儿子,真是大方。 “出发!”林昭说。 不知道是什么戳到二崽的笑点,小男孩咯咯咯地笑,笑声清脆。 母子三人走出大门,林昭锁上大门,带着两个儿子回娘家。 半大的小子精力旺盛的很,一路上没喊一句累,那背影,像极了出笼的鸟儿。 “娘,你会唱歌吗?”二崽揪了把路边的猪尾巴草,回头问他娘。 “不会。”林昭说。 “你会吗?” 二崽摇摇头,“我也不会。” “大崽会吗?”林昭没忘记大儿子。 大崽牵着娘的手,说道:“我也不会。” 林昭想起县里有电影院,好像新上映了电影‘地道战’,就问:“想看电影不?” 两个小朋友面露喜色。 二崽丢掉手里的狗尾巴草,冲向林昭,急急停步,小身子前倾又弹回去,语气急切又激动:“娘要带我和我哥看电影?” “对啊。”林昭见儿子满脸期待,画了张大饼。 二崽欢呼一声,笑声惊扰了树上歇息的麻雀。 “看电影!看电影!!” 他一路上嘟囔着看电影,嘴巴没停。 林昭瞧着小哥俩高兴的样子,眼底晕开笑意。 一路说说笑笑,母子三人来到东风大队的村口。 林大蛋带着弟弟妹妹在村口等,见到姑姑,一群小孩激动地跑过来。 大蛋和二蛋已经十岁啦,跑的最快,转瞬停在林昭面前,异口同声喊:“姑姑!” 林喜宝跟着跑,发黄的头发随风飞舞,龇牙笑着,像个小疯子,“姑姑!!” 再后边,是林二哥家的两个姑娘,林萱和林徵,一个9岁,一个7岁。 “姑姑,我好想你。”喜宝抱住林昭的腰,笑容比阳光都灿烂。 林昭手上拎着东西,怕磕到侄女,忙举起手,“慢点,慢点。” “你奶让你们在村口等啊?”她问,“等多久了?” “没多久,吃完饭才来的。”林大蛋回答他姑的话,眼风一直扫着他姑手里的网兜。 他可看见啦,有不少好东西。 察觉到大侄子的眼神,林昭把东西塞他手里,“瞅啥瞅,不知道接着,手都给我累酸了。” 林大蛋美滋滋地接过,嘿嘿一笑,说:“我怕姑嫌弃我。” “咋,把姑当外人?”林昭故作生气。 林大蛋慌了,忙摇头:“没,没,姑,咱快回家,我爷搁家等着呢,老惦记你了。” 听到这话,林昭加快步子。 林大蛋和林二蛋像哼哈二将,一左一右拥着他们亲姑,往家里走。 路上碰到同大队的人,人大娘随便问一句,社牛林大蛋熟练地跟人寒暄,少年笑的比花都灿烂,主动道:“对,我姑回娘家。” “啥?你问我姑带了啥,呶,这一网兜全都是。” “我姑真孝顺?那是当然,我奶说,我姑是十里八村最孝顺的闺女。” 全程插不上话的林昭:“……” 她用胳膊肘撞了撞二蛋,小声问:“一段时间不见,你哥怎么忽然变成话唠了?” 第17章 “病的不轻” 林二蛋没解释原因,含糊道:“我哥话本来就多。” 其实,昨天林母和林世盛带东西去看林昭后,村里的人开始传闲话,说林母偏心个外嫁的闺女,有肉有蛋不给自己儿子和亲孙子吃啦啦。 说的挺难听的。 林家的小孩听了一耳朵,心里直窝火啊。 见姑姑带了东西回来,可不得从村这头显摆到村那头嘛。 大侄子废话太多,林昭等不及,和二蛋先回。 至于大崽二崽,正在给哥哥姐姐分糖呢。 林鹤翎坐在院子等闺女回家。 瞥到林昭的身影,侧身脸朝主屋,说道:“昭昭她娘,闺女回来了。” 林昭进门,刚好听见这一声,脚步轻快地小跑过去,坐在她爹旁边的小木凳上。 “爹,你身体怎么样?” 林鹤翎笑笑,目光温和,打量着林昭的脸色,发现她脸色还行,在心里点头,回答闺女的问题:“好着呢。” 林母走出来,笑着说:“你爹看见你,啥毛病都没了。” 听到院子的声音,林家大哥二哥带着各自媳妇出来。 “昭昭回来了。”林大哥满脸笑容。 他走向林昭,盯着她的额头看,“看不见包了,头还疼不疼?” “早就不疼了。”林昭回道,看向其他人,依次喊着:“大哥,大嫂,二哥,二嫂。” 大嫂陈雨是个勤快心善的软性子。 她笑道:“嗳,吃了吗?” “吃了。” 林二嫂秋莲瞥了眼小姑子空荡荡的手,撇撇嘴,怕公婆当家的生气,才流露出不欢迎的心思,忙掩饰似的低下头。 小姑子又回来打秋风,真是没完了! 林昭早知道二嫂什么性子,对方什么态度她什么态度,无视她那张晚娘脸。 林世盛皱眉,目光微凉地瞥一眼媳妇的发顶,很快又收回眼,看向林昭眉眼一温:“昭昭,我抓到一只兔子,你不是爱吃麻辣兔肉吗,下午让娘给你做。” “好啊,我好久没吃兔肉了,谢谢二哥。” 听着兄妹俩的对话,秋莲悄悄翻了个白眼,孩子爹真是拎不清的,对妹妹都比对媳妇好,傻不傻啊。 虽满肚子牢骚,但是有暴脾气的林母镇家,她连吱都不敢吱一声,只敢在心里逼逼。 林母道:“知道你馋,已经准备好了,你啥时候饿了就说,娘去做。” “好。”林昭不客气地说。 林鹤翎没看见自己的外孙,问她:“大崽二崽呢?你没带?” “带了,和大蛋他们玩呢。” 林昭的话刚落下,一群孩子进了屋,他们一来,院子瞬间热闹起来。 “娘,大崽给了我两颗糖,特别甜,我给你留了一颗。”林喜宝对她娘说。 陈雨眼里闪过诧异,看了眼林昭,见小姑子脸上没有异样,知道她清楚大崽给女儿分糖的事,放下心,重新看向女儿,柔声道:“你自己留着,娘不吃。” 林喜宝弯眸笑,“我吃一颗就够啦,娘肚子里有宝宝,你也吃一颗。” 闻言,林昭面露惊喜,“大嫂又有了?” 陈雨嗔女儿一眼,看向小姑子,不好意思地说:“两个多月了。” 林昭道:“恭喜大哥大嫂。等大嫂生了,我给你送个猪蹄。” “说大话,当猪蹄是那么好弄的吗。”林母轻点闺女的额头,怕老大媳妇期待过高,替林昭描补:“你尽力就行,弄不到也没事,你大哥也会找门路。” 林昭没多解释,成不成再过几个月就知道了,她在县里上的学,学也不是白上的,人脉可不少。 “我知道。” 等长辈们说完话,大蛋把装满东西的网兜放桌上,对林父林母说:“爷,奶,这些是我姑姑带来的东西。” 他那么一放,网兜里的东西一目了然。 林母眉头紧拧,“昭昭,你咋带这么多东西。” “娘不收,我只能自己送回来啊。”林昭随意道。 她打开网兜的绳结,依次取出里面的东西。 边取边说: “这是肉罐头。” “这是两斤肉。” “这个是挂面,娘你三天两头给我爹和你煮两把吃,白面的,很软和,不像粗粮嘎嗓子,清汤的都好吃。” “一小罐油,这油香,炒菜很好吃。” “还有这个咸鸭蛋,一戳就流油,配粥特别好。” “最后是汽水,我买了不少,给你们也尝尝。” 林家人看着桌上的东西,愣在那里。 这些东西,随便一个拿出去都很难弄,昭昭从哪儿弄到的? 林母抓住林昭的手腕,带她进屋,避开所有人,神情凝重,目光锁着她,严肃道:“你去黑市了?” 林昭摇头,认真道:“当然没有!我连黑市的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那你这些东西从哪儿来的?”林母仍是不放心,她怕闺女以身试法。 “都说了啊,我同学那里。”林昭故意做出一副牛气冲天的表情,骄傲道:“娘不会觉得我高中白上的?” “我那些同学,有的是粮油站的,有的是肉联厂的,还有的在供销社上班呢,我找他们买东西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吗。” “娘放心,我又不傻,肯定不去黑市。” 她确实没去过,当然表现的理直气壮。 “没去就好。”林母说,“以后也不准去,黑市抓投机倒把抓的紧,要是被抓可不是玩的。” 林昭神情坚定的像入党宣誓:“我又不傻,没门路的人才去黑市,我有门路去啥黑市,不去不去。” 她没去黑市,也被林母念叨了十来分钟。 “回来带那么多东西干啥,我有没有给你说回来别拿东西,那么多好东西,留给我外孙外孙女吃多好,你嫁到顾家了,别想着娘家的事,我和你爹好几个儿子,难道会没饭吃?不省心的丫头。” 林昭不服气,理直气壮地说:“是饿不着,但也没啥好东西补身体啊。” 这话林母无法反驳。 什么都要票,哪怕她有本事,也弄不到挂面、弄不到肉罐头…… “这世道啊,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林母沉沉叹气。 林昭挽住她娘,脑袋抵在林母的肩上,说道:“会慢慢好起来的。在这之前,我孝顺你和我爹的好东西,你们得收下,不然我再也不回来了。” 林母侧头看她,对上林昭那双漂亮的眼睛,她眼里写满了认真。 “我说真的!”林昭强调,声音软,态度很硬。 她爹逃难那会把身体逃坏了,她娘看着身体倍儿棒,其实也操劳过度。 原书里,她死掉后,她爹第二年就没了。她爹去了没多久,她娘也没了,间隔时间连半年都不到。 想到这里,林昭心像被一双巨手攥住,透不过气。 她永远不会原谅顾杏儿! 林母无奈,只能道:“收!我和你爹收下!” 林昭这才展颜。 很好。 这辈子,她爹她娘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院外。 林鹤翎把俩外孙喊到跟前,询问他俩一些事,问的都是他们的近况。 大崽二崽很熟悉这个环节,端坐在那里开始啦啦说。 说他们吃了多少好东西,又站起来显摆他们的新衣服和新鞋子,笑容比朝阳都灿烂。 “三崽和四崽怎么样?”林鹤翎关心起龙凤胎来。 “他们也好着呢,娘给他们冲麦乳精,还给他们蒸鸡蛋羹。”二崽说。 大崽补充:“娘也给三崽四崽做新衣服。娘还说要带我和二崽去看电影!”说到看电影,稚嫩的声音里凝满欢喜。 “头发怎么没了?”林父挨个摸摸两个外孙的光头,笑着问。 “昨天村里来了剃头匠,我娘让我和弟弟剃光头。”大崽说。 “我娘说剃光凉快!”二崽摸了摸刺刺的脑门儿,笑呵呵地说,在脾气爆好的姥爷面前,和他亲奶一模一样的大嗓门儿都收敛了不少。 林鹤翎可不信闺女说的什么凉快的话,怕不是昭昭怕两个崽头上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防患于未然,让他们剃光头。 “光头好,衬的你俩的脑瓜更圆溜了。”觉得闺女长大了,林父感觉很欣慰,眼中溢满笑。 他性子温厚,说话从不大声,和整个村子格格不入,偏孩子们都喜欢他,也愿意听他说话。 大崽二崽和姥爷很亲,黏在林鹤翎跟前,缠着他讲故事。 林鹤翎没推拒,果然给他们讲起故事来。 大蛋几人馋姑姑带来的肉和糖,瞧见爷爷给大崽二崽讲故事,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排排坐听起故事来。 林昭和她娘说完话,一出门瞧见她爹在讲故事,快步走过去,坐到她爹旁边的木摇椅上,木椅摇晃几下,晃的林父眼晕,伸手扣住手扶,将其稳住。 不过他习惯了,也没说闺女,继续用他那不疾不徐的语调讲着故事,讲的是一只无法无天的猴子。 林昭从小听,没腻过,有时她爹说上句,她能接下句。 这一幕让林母和林世昌、林世盛有种回到昭昭还没嫁人时的感觉。 听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故事,林母听出林鹤翎的嗓子有点哑,打断他们。 “今天就到这里,大蛋二蛋,带弟弟妹妹出去玩去。”林母把闺女带来的糖分给孙子孙女些,然后打发走一群小的。 在家里吵吵闹闹的! 孩子们意犹未尽,但没敢闹,拿上糖跑出家门。 大崽二崽也像刚飞出笼的小鸟,跟着表哥们疯跑。 林家的三个姑娘,林喜宝,林萱和林徵没出去。 林昭道:“你们怎么不出去玩呀?” “姑姑好久才回来一次,我们陪姑姑说说话。”林喜宝凑到姑姑旁边,一本正经地说。 才八岁大的小姑娘,摆出小大人的模样,惹人发笑。 林萱和林徵两姐妹站在不远处,没靠近。 林昭向姐妹俩招手,“萱萱,徵徵,过来,姑姑有礼物送给你们。” 两个小姑娘笑起来,眼睛明亮。 林喜宝故作失落,磨人道:“姑姑给萱萱和徵徵准备礼物,我呢我呢?没有我的份儿吗?” 陈雨看着闺女像个小人精,只觉得没眼看,“林喜宝!” “大嫂,没事的,小姑娘大大方方的是好事。”林昭不在意地摆手,她很喜欢喜宝的性子,整天乐呵呵的,像个温暖的小太阳。 “嘿嘿,姑姑,你给我们准备了什么礼物?”林喜宝脸上堆满了笑。 林萱和林徵也有些好奇。 林昭从挎包里取出三根头绳,“头绳,一人一个。” “我喜欢,谢谢姑姑。”林喜宝接过头绳,让她娘给她绑上。 陈雨瞧一眼那头绳,比县里供销社的都好,一个怕是得两三毛,不好意思地说:“让小姑子破费了。” 林昭笑笑,“没什么。” 就在这时,林二嫂秋莲快步走来,收走林萱、林徵两姐妹的头绳。 “小丫头片子用什么头绳,给我,我帮你们收着,等你们长大再给你们。” 陈雨极其荒谬地看向霸道的妯娌,无法理解。 二弟妹这是连装都不装了?! 林昭也神色愕然,“?” 什么情况……? 林萱林徵两姐妹嘴角牵出的笑容消失,委屈的不行。 那是姑姑送给她们的!! “我不要。”林徵抢回头绳,壮着胆子拒绝,控诉道:“娘说帮我们收着,到最后都给表姐了,我不要让你收!” 秋莲恼羞成怒,狠狠地戳她的头,长长的指甲在小女孩额头划出一道红印。 恼怒地训斥:“胡说八道什么,你们的东西我都好好收着,谁给你表姐了,居然学会告状了,惯的你。” 林徵生气地说:“娘说谎!我和姐姐都看见了!你把奶给我和姐姐做衣服的布料都给表姐了!我没告状,你就是给了!” 秋莲火气上头,伸手想打人,被林昭拦住,冷声道:“骂就骂了,二嫂还要上手打人,你是亲娘吗?” 不想当着两个侄女的面和二嫂发生争执,林昭不再搭理秋莲,带三个侄女去自己屋。 秋莲觉得委屈,她没生出儿子,在婆家没底气,娘家就是她的底气,她把布料给自己侄女,不也是希望娘家能给他们撑腰吗,那两个小丫头片子怎么一点也不理解她的良苦用心呢? 陈雨一眼便看出二弟妹的想法,觉得她真是病的不轻。 林父闭上眼,连个眼神都欠奉,对于蠢人,多看一眼都浪费。 第18章 “绿帽” 屋里。 林萱泪水滚落,压着声音哭,林徵眼睛微红却是没哭。 由此可见两个小姑娘的性子差异。 林昭让林喜宝拿上自己的洗脸盆出去接水,将两个小女孩揽进怀里,轻声问:“你们娘一直那样吗?她把属于你们的布料给你们表姐?” “嗯,我看见了。”林徵说。 林萱跟着点头。 姐妹俩一个九岁,一个七岁,却懂事的过分,明明她们生在不重男轻女的林家,处境应该很好才是啊。 林萱比林徵大,但她性子软,不如亲妹妹敢说。 她低着头,沉默不语。 林昭问:“二哥知道吗?” 林徵看了她姐林萱一眼,摇摇头,“爹上工太累了,我和姐姐不想烦我爹。” 其实她是想告诉爹的,可是她姐害怕爹娘吵架,所以她放弃了。 “应该说呀。”林昭很清醒,说:“你俩不说岂不是在纵容你们娘,这样下去她会变本加厉,把林家的东西往娘家搬。” 两个小女孩被秋莲养的没有一点天真,尤其是林徵,比同龄人成熟许多,她低下头,在思索着姑姑说的话。 林喜宝端着水盆进屋,顺手把水盆放到门旁边的脸盆架上,挺胸抬头道:“姑姑,水来啦。” “喜宝真能干。”林昭夸道,将毛巾浸湿,给林萱和林徵擦擦脸。 又变戏法似的找出带来的雪花膏,给两个侄女抹到脸上。 “瞧你们的脸,晒的黢黑,小姑娘家家的,太阳要是大尽量别出去,脸晒伤就不好看了。” 喜宝羡慕地看着姑姑给萱萱姐和徵徵妹抹雪花膏。 听到她的话,小声说:“姑姑,不是萱萱姐和徵徵要大热天出去,是二婶,二婶不让她们闲着,让她们大热天去捡柴,挖野菜,采蘑菇。我娘劝二婶来着,二婶说……” 喜宝叉着腰,学着秋莲,用阴阳怪气的语气,说:“大嫂,我不像你,有两个儿子傍身,我只生了两个丫头片子,她们要是再不勤快,我还能指望谁,再说了,晒晒太阳就中暑啦?哪有那么娇气。” 林昭嘴角抽搐。 让你学没让你超越。 这个小戏精。 “你二叔知道不?” 喜宝快速摇头:“不知道,二婶在二叔面前表现的可好了,特别两面派。” 林昭本来很生气二嫂的处事,听到这句两面派,差点没笑出来。 “两面派这话是跟谁学的?” 喜宝脸上出现红晕,说道:“我听一个知青姐姐说的。” 知青下乡运动有几年了,东风大队有,丰收大队也有。 “知青表现怎么样,有闹事的吗?”林昭好奇地问。 “有!多的很!”喜宝满脸兴奋,“知青点超级热闹的,那些知青天天闹事,一会嫌吃的不好,一会嫌住的不好,特别闹腾,大队长说他们是一群搅屎棍,现在看到他们都躲着走。” 她天天去看热闹,啥都知道。 “你天天去看热闹?”林昭失笑。 “欸?”喜宝疑惑,“姑姑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因为,林喜宝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爱凑热闹啊,哪里有动静小孩眼睛往哪里瞅,要是没吃上瓜一定会嚎。 林昭没回答,而是对喜宝说:“喜宝,以后你二婶要是再欺负你萱萱姐和徵徵,你大声喊你奶或你二叔,知道不?” 喜宝看向林萱,她之前想喊来着,萱萱姐不让。 小女孩皱着脸,一脸为难。 林徵年纪虽小,但也知道姑姑是为她和姐姐考虑,认真地说:“谢谢姑姑!以后要是娘再拿家里的东西,我会告诉奶!” 林萱心里天人交战。 她被秋莲洗脑,性子软弱,并不敢反抗。 只是。 看到妹妹亮晶晶的眼睛,也没说让她不高兴的话。 林昭察觉到萱萱的不安,心里叹气,这性子也太弱了,希望还来得及。 让三个小女孩在屋里待着,等吃饭再出去,她出去溜达,找到林世盛后,说了几嘴。 林二哥听说秋莲背后小动作不断,暗中精神虐待他的女儿,神色一冷。 “萱萱和徵徵怎么不告诉我。”他很后悔这段时间早出晚归地忙,没盯着那个不省心的女人。 林昭倒没嫌弃两个侄女,她俩还小,懂什么呀,还不是受大人影响。 想到二嫂的行事,她眼睛闪过冷光,“应该是二嫂说了什么。懂事的孩子委屈都憋在心里,她俩怕是不敢说。” 林世盛眉头紧皱。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他说。 林昭知道二哥很有主见,肯定有办法,告诉林世盛后,就没管了。 她对秋莲连同他们一家都没好感。 原书里—— 几年后,秋莲和娘家同村的一个鳏夫有了首尾,不小心怀了孽种,还想让她二哥当绿帽侠,被她二哥发现,废了那奸夫,和那女人离婚。 林家还没怎样,秋莲却觉得林世盛不顾夫妻情分,把她的脸面往地上踩,给奸夫出主意,告她二哥故意伤人。 那奸夫找了关系,害她二哥坐了两年牢,等她二哥出来,秋莲这女人又借着林萱林徵两姐妹,给二哥找了不少麻烦。 书中还说什么,林家有些绝情了,毕竟秋莲嫁进林家几年,给林世盛生儿育女,浪费了青春,林世盛给秋莲抚养费是应该的。 这是书中原话啊。 林昭快呕了。 什么奇葩三观! 绿帽没戴在自己脑袋上,根本不知道多膈应人。 看着妹妹气呼呼离开的背影,林世盛带着怒意的眼睛染上笑意。 想到秋莲和秋家人,脸色又阴沉下来。 就在林昭在林家煽风点火时,顾承淮收到了媳妇的信。 他刚回到宿舍,战友丢给他一封信。 “承淮,你的信。” 顾承淮眉心微动,似在诧异谁会给自己寄信,接过信,瞥见信封上熟悉的字,瞳孔骤缩。 他媳妇儿的字。 她居然能想到给他写信啊,稀奇。 “谢了。” 谢过战友,顾承淮坐到床边,撕开信封,开始看起来。 【顾承淮,我快气死了!】 这是第一句。 一句话吊起顾承淮的胃口。 俊美如崖上松的年轻军官眼神猛地一凝。 战友看的好奇,想知道那信里写的什么,让一向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战友变了脸色。 【我被你妹妹推倒在地,磕到了脑袋,头上出现一个碗大的包,我差点死了!】 这是第二句。 顾承淮心重重一跳,眉头拧紧,忽然有种冲动,想打个电话给林昭,问问她伤的怎么样,好悬想起老家接打电话不方便,才按捺下心继续看信。 【你妹妹说我靠你养活,是吃白饭的!她说我吸你的血!顾承淮,我吃白饭了吗,吸你血了吗,你说你说,你现在就说!】 看到这里,顾承淮仿佛看到神气活现的媳妇儿冒火的眼睛,深不见底的黑眸闪过笑意,嘴角上扬,浑身杀伐果断的气势都平和下来。 我说,我说。 男子汉大丈夫,养活媳妇儿和孩子是应该的,什么吃白饭,什么吸血,全是胡说八道。 这是顾承淮心里的想法。 他媳妇儿照顾四个孩子,也很累的啊。 孙业礼余光一直瞥向顾承淮,见到这一幕,更加好奇了。 顾狗这样,寄信人是嫂子? 【顾承淮,我给你说,我要找工作!我要上班!我要自己挣钱!等我挣到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上班? 顾承淮思绪飞转,他有战友转业到老家那里,他可以问问有没有什么工作机会,虽然难找,但慢慢找总是能找到的。 他不在意昭昭上不上班,他津贴一个月85元,还有任务奖金,够一家子花用的,不过媳妇儿想上班,他也不反对。 顾承淮继续看信。 接下来,林昭说不准他再承担他妹妹顾杏儿的学费和生活费。 对此,青年军官神色无波澜,也没有意见。 有爹娘在,原本顾杏儿的上学费用就不该她承担,他之所以多承担,只是希望家里能看在钱的份儿上,对妻儿好。 现在看来,顾杏儿并没有感激,反而一肚子埋怨,那干脆不管好了。 信里还说,让他想办法弄住砖瓦,家里的房子掉灰,脏死了。 顾承淮也没异议,他本来就说盖砖瓦房啊,当初是媳妇儿不乐意,她现在想通了,那就盖呗,砖瓦他来弄! 年轻军官的视线继续下滑。 是信的最后一段。 【……看完信就忘了,尤其出任务不准想家里的事,娘站在我这边,我能自己解决。你注意安全啊,我和四个崽等你回家。】 到最后,她在意的是,怕影响到顾承淮啊。 顾承淮心中灌入甜意,眉眼向下弯,漆如寒星的黑眸有温柔的笑意流转。 他把信收好,跟刚结婚时林昭三天两头一封寄来的放在一起。几年没添新的,青年军官没少在心里吐槽林昭渣。 刚谈对象那会恨不得变成他军帽上的红星,时刻黏着他,怀孕后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有底气了,半年不见一封信,到后来更是一封也没有了。 那时他总去收信室,总也收不到信,那股失落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啊。 顾承淮从林昭这封信里,看到谈对象时期的小林同志,心口不由分说地蔓延起高兴,不汹涌但也无法忽视。 看见顾承淮脚步轻快,似乎要出门,孙业礼跟上去,挤眉弄眼:“嫂子的信?” “嗯。”顾承淮没否认。 “我一猜就是。”孙业礼又道:“你去哪里?” “打电话。”留下三个字,顾承淮加快步伐,快速消失在孙业礼眼前。 孙业礼还想说什么,只能看着那道挺拔魁伟的身影远去,“用得着这么着急吗?”他嘟囔,却也没有追上去,回宿舍躺下。 顾承淮来到收信室。 “顾营长。”值班军人起身行礼。 顾承淮回敬一礼,嗓音清冷,“我来打电话。” 这时候的电话需要转接的,值班军人一通忙活,顾承淮联系上想联系的人。 “喂?”电话那头一道清亮年轻的声音传来。 “钧之,是我,顾承淮。”顾承淮道。 杨钧之惊喜一笑,激动道:“承淮?你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什么事,能办到的我绝对不推辞。” 他和承淮是战友,也是朋友,一起扛过枪的情谊。 “还真有事找你。”顾承淮低沉好听的声音穿过电话线传来。 “什么事?”杨钧之有些好奇,好整以暇地问道。 顾承淮道:“想问问你,咱们那里有没有工作机会?” 杨钧之在丰收大队所属的县政府工作,消息灵通,关系网也大,找工作问他准没错。 “工作?”杨钧之秒懂,好奇地问:“给谁问?是弟妹吗?话说你什么时候回家探亲,咱们有几年没见了。” “等我回去联系你。”顾承淮说道,“工作你帮忙注意下。” 想到林昭的信,他冷峭的眉眼变得柔和,“我媳妇儿觉得在家里闷的慌,想找点事情干,我想到了你,钱不是问题,你帮忙留意下。” “小事。”杨钧之笑着说,“你问的正是时候,供销社要招两个售货员,活轻松还体面,我记得弟妹是高中生,可以试试。” 这事也是赶巧了,县里的供销社要扩建,要增加几个柜台,正好需要人,只需要两个人,一般内部就消化了,考试只是个形式,他大舅子是供销社主任,手上有个名额,本来是要卖的,既然战友开口,当然紧着他这里。 “好,算我欠你个人情,需要多少钱你说,我给你汇过去。”顾承淮觉得售货员的工作不错,只需要坐着卖货就行,还算轻松。 要是进厂里当女工,他肯定得考虑的,他媳妇儿力气小,可受不了那苦,还是售货员好,售货员轻松。 杨钧之没说不要钱,当即道:“自己人,你给六百就成。” 售货员的工作很抢手,放外面七百都有人买,他说的价真的很实在了。 顾承淮打算汇八百,一个工作多值钱他还是知道的,他不能让战友用人情又损失钱。 “还有一件事,家里想盖个砖瓦房,需要批条,你……” 话还没说话,杨钧之接过话头,“这简单,随手的事,我来办,保证给你办得妥妥的。” “谢了,回去请你吃饭。” 杨钧之声音带着笑,“成,我等着你。” 挂断电话后,他提了些东西去找大舅哥,定下那个名额。 第19章 “啃老” 这头,顾承淮把钱给战友汇了过去,随后往家里发了封电报。 林昭可不知道她当时胡乱发泄,给她送来一份轻松又体面的工作。 到饭点,林家的孩子们都回来了。 他们洗好手,桌上已然摆满菜,有麻辣兔肉,红烧肉,西红柿炒鸡蛋,蘑菇汤,连饭都比平时稠。 一群小贪吃鬼眼睛暴亮,哑声尖叫。 “肉——” 林昭伸出食指抵在唇中,声音染笑:“嘘——!吃肉要低调!” 大崽二崽立刻捂住嘴,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弯起来。 一家人坐下,开动后,林昭第一筷子夹的麻辣兔肉,她娘舍得放料,一口下去,麻麻辣辣的很好吃。 “好吃!”她弯起眼笑,这一口实在好久没吃了。 二崽想尝尝辣的,被他娘夹住筷子,“小朋友不能吃太辣的,你和你哥吃不辣的。”想上火吗真的是。 “大蛋哥和二蛋哥都吃。”二崽清亮的眸子看着他娘,表情委委屈屈。 “大蛋和二蛋几岁,你几岁?”林昭反问,说话时嘴没停,嘬着麻麻辣辣的兔肉,眼中流露出享受。 二崽瘪嘴。 “二崽,不辣的也好吃。”大崽是个听话的小朋友,他知道娘不让他们吃辣的,是为他们好,帮他娘劝弟弟。 二崽最听哥哥的话,不再磨人。 林鹤翎看到这一幕,眼中带笑。 林母见闺女‘欺负’两个外孙,眼神没有丝毫怒意地瞪林昭一眼,“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欺负自家孩子。” 给大崽二崽一人夹一块辣的兔肉,说道:“你们还小,尝尝味道可以,但是不能多吃。” 大崽小脸发光,“谢谢姥姥。” “谢谢姥姥,姥姥做的饭最好吃。”二崽跟着吹彩虹屁。 林昭眉梢轻挑,淡淡地瞥他一眼,早上还说她做的饭最好吃,小小年纪就深谙端水大法,长大后生意做到全国也不奇怪。 林家没那么多规矩,大家边吃边说,气氛热络。 秋莲没说话,一直埋头苦吃,她多吃一口,打秋风的小姑子和两个小兔崽子就少吃几口,值。 林世盛看的直皱眉,只是不想坏了家人胃口,隐忍不发。 林萱看着娘嘴巴塞得鼓鼓的,连二崽都不如,脸色涨红,眼神抱歉地看向林昭。 林昭冲她一笑,小女孩神色慢慢舒展开。 这性子也太软了,会被欺负的呀。 吃完饭,林昭母子三个被林世盛送回家。 路上。 林昭用手帕抹掉额头热出的汗,问林世盛:“二哥,三哥有来信吗?他下次什么时候回家啊,我想三哥了!” 林家兄弟的名字取自昌盛繁荣四个字,林世昌,林世盛,林世繁,被偷的双胞胎弟弟叫林世荣。 “最近一次都是三个月前了,老三离的远,回来一趟得半个多月,他说时不时要出任务,今年还是回不来。”林世盛说。 他理解三弟,上交国家的人,早已身不由己。 林昭也知道,她家孩子爹也是军人,也有很多的无可奈何啊。 “好。” 话音一转,又问:“三哥有关系比较亲近的女同志吗?” 林世盛轻笑,“你是好奇你三哥什么时候结婚?” “是有点好奇。”林昭笑盈盈的,“我看娘很关心啊。” “娘就是随口一说,娘要是真有心给老三娶媳妇,他能逃过?”林世盛可不信。 家里算他娘的一言堂,他娘发话,除了他爹和昭昭说话有用,他们几兄弟没有反抗的余地。 林昭就说:“娘心疼三哥。”也是因为四哥被偷走,她娘把对四哥的那份母爱,也给了三哥。 大崽二崽没怎么见过三舅舅,只知道他和他们爹一样,是英雄的解放军。 只凭这一点,他们就对三舅舅满满的好感。 “娘,你能让爹给我和我哥弄个绿帽子吗?”二崽忽然道,小黑脸一派天真无邪。 大崽神情微动,也期待地看着他娘。 林世盛没忍住:“噗嗤——” 林昭视线扫过二哥的头顶,眼神微妙。 别笑了,二崽是随口一说,哥你头上的可是真绿帽啊。 林世盛揉揉发痒的鼻子,看着二崽,“二崽,绿帽子可不能乱要啊。” 二崽不解地眨眨眼。 “要绿帽子违反纪律吗?” 违反纪律这话,他是听顾父说的。 林世盛无言以对。 “也没有。”他说。 二崽眼神疑惑:“那为啥不能要?” 他盯着他二舅看,小脸皱着,眼神透出失望,“我爹好多绿帽,我想要。” 林昭差点没左脚绊右脚,平地栽倒。 “……”你是真讨打啊二崽。 “那是军帽!”她肃着脸纠正。 小朋友说某样东西,喜欢用颜色代替,也不奇怪,但是这话被村里人听见,那笑话可就闹大了! “那是军帽,以后要说军帽,知道吗?”林昭强调。 二崽不明就里,但乖乖点了点头,“嗯嗯,是军帽。” “乖。”林昭眉眼染上一层浅笑,出声:“你们要是一直乖乖的,等过完年娘送你俩一人一顶小军帽。” 听到这话,大崽二崽眼睛咻的亮了,被他们娘钓成翘嘴。 “谢谢娘!” 小哥俩脑袋抵着脑袋,小声说话,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林世盛见大崽二崽这么听昭昭的话,目光柔和清朗,孩子懂事,他妹妹能省不少事。 林世盛把妹妹和两个外甥送到丰收大队的村口,没进村,就打算离开。 见妹妹不高兴,青年温声解释:“回去还有事,等这段时间忙完我再来看你们。” 林昭听他这么说,没再劝,带着两个崽回家。 才到大门口,林昭拿出钥匙正开口,二崽仰着脑袋,和他娘打商量:“娘,我和哥去玩会儿?” “回去喝点水再玩。”林昭考虑到孩子们一路上没喝水,天又干,怕小哥俩上火。 “好。”大崽应声。 回到家,两个崽冲进灶房,灶房有凉白开,顿顿顿大口喝,喝完后,抹了把小嘴儿。 二崽抬头看向林昭,“喝啦,娘,能出去玩了吗?” 说是玩,实则想出去跟人显摆。 “去。”林昭也在喝水,听到二崽的话,摆摆手打发两个臭小子。 大崽被弟弟拉着跑,临出门喊道:“娘,我等会回来,帮你烧火。” “不急。”林昭回道。 两个崽出门玩,她回到房间,翻开她爹硬塞给她的东西。 她爹还神神秘秘的,让她等没人的时候再看。 这东西一路上被林世盛拿着,林昭接到手里才觉得怪沉的,里头好像是个正方形盒子,外面裹着一块黑布,随意塞在网兜里。 林昭打开网兜,又解开绑着的黑布。 如她所想,里面是个木盒子,但不是普通的木盒子,而是个鎏金珐琅嵌石榴石首饰盒。 林昭捧着妆奁仔细地看,很精美,盒盖上雕有花纹,美轮美奂。 她爹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她满肚子疑惑。 打开首饰盒,里面的东西差点没闪瞎林昭的眼睛。 五根金条,一个绿宝石项链,一个大红色手钏,两个精灵剔透的玉镯,一对翠玉耳环,一对纯金花卉纹耳环,还有一对金錾双龙戏珠纹戒指。 怪不得重,原来都是好东西啊。 能买四合院了!这是林昭脑海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没想到她都嫁人生子了,还有机会啃老。 林昭高兴的冒泡,有爹娘宠着真好。 嘻嘻。 她这辈子一定要好好孝顺爹娘。 把妆奁重新包起来,藏在柜子最底下,又加一把大锁,林昭去老宅接龙凤胎。 龙凤胎见到娘,两张一模一样的白嫩小脸愣了下,随即,四崽爆出嘹亮的哭声。 摇摇晃晃地朝林昭走来。 边哭,边奶声奶气地喊着:“娘——” 妹妹哭起来,三崽也嗷的一声,扯着嗓子哭。 林昭被兄妹俩哭懵了。 她以前去县城,哪怕一整天没见她,龙凤胎也不哭的,今天才半天,两个奶团子哭的鼻涕泡都吹出来了。 “怎么哭了。”林昭赶紧哄娃。 四崽快抱住她娘时,小身体一扭,越过她坐在门框上,背对林昭,仰着小脑袋哭,边哭边委委屈屈地说:“娘,不带,崽,呜呜呜呜——” 小小一只,可爱又可怜。 三崽坐在妹妹身边,跟着一起嚎,干嚎不掉泪,甚至还小心用眼风扫林昭,精的不行,简直不像一岁多的小朋友。 小兄妹俩声音特别大,顾家人听见声音纷纷出来。 林昭尴尬不已。 清清嗓子,蹲到龙凤胎面前,用大白兔奶糖哄。 “别哭了,别哭了,下次带你们。” 龙凤胎年纪小却也不好忽悠。 四崽哭音顿住,泪水洗刷过的大眼睛满是认真,肃着可爱的小脸,奶凶奶凶地吐出一个字:“带!” 意思是要带她。 林昭忙说:“带带带!” 四崽喜极而泣,伸手拿走她手里的糖,小胖手笨拙地拆着糖纸,三崽凑上去帮忙。 林昭边看孩子,边问黄秀兰,“小兄妹俩今天是怎么了?” 黄秀兰面上流露出局促来,斟酌着话语,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都是铁蛋开玩笑乱说,说你带大崽二崽回娘家了,不带他们,让两个小的听见了,实在对不住啊,我已经训过铁蛋了……” 正说着话,瞥见铁蛋拿他弟铁锤当挡板,贴墙往家里磨,鬼鬼祟祟的。 黄秀兰脑袋几乎炸开,口中发出尖锐的爆鸣:“顾铁蛋!” 铁蛋瞬间站直身体,捂着屁股心虚的不行,“……娘。” 黄秀兰快步走过去,拎着他的耳朵,走到林昭面前,教育儿子:“该给你三婶说什么?” 铁蛋乖乖道歉:“对不起三婶,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逗逗三崽四崽,没想到把他俩弄哭了,我知道错了。” 他怕的要命,都不敢看林昭,因为他知道三婶有多不好惹。 哪怕这几天林昭看着和和气气的,她之前的糟糕脾气可给顾家孩子们留下异常深刻的记忆。 林昭没往心上放:“知道错了就好,这次先原谅你了。” 铁蛋紧绷的身体倏然放轻松,抓着黄秀兰提着他耳朵的手,“娘,你快松开我,三婶没怪我……” 黄秀兰正要松手,瞧见他屁股蛋子上的大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顾铁蛋,你又把裤子穿破了!!”她气的不行,举起巴掌就打铁蛋屁股,啪啪几下,对皮猴子来说疼倒是不疼,就是丢面啊,尤其当着弟弟的面,丢脸死了! “娘,别打了!要打去屋里打,别在这里打!”铁蛋捂着脸嚎。 林昭看着七岁大的小朋友那么爱面子,都快笑死了。 真逗。 她带着龙凤胎离开的时候,还能听到大嫂教训铁蛋的声音。 三崽四崽这会很乖,牵着娘的手,小短腿扑腾的飞快,显然被黄秀兰的大嗓门儿吓的不轻。 林昭带着龙凤胎才回家,正打算给两个小孩儿洗个澡,门外传来一道男声。 “林昭?林昭在吗?” 林昭满心疑惑,让龙凤胎乖乖待着,快步来到门口。 门外一个青年,他旁边停着一辆自行车,车前车后放着绿邮包,布包鼓鼓,里面都是信件。 “我是林昭。” 投递员说:“有你的电报。” 说着把递给林昭一张纸,同时给她一张回执,对她说:“在单子上签字。” “好。”林昭签完字,把单子递回去。 投递员看一眼签字,确认没问题后,把回执单装回包,骑车离开。 林昭低头看电报,发现电报来自某军区。 上面写着: 【明,12,电话。】 这是说,明天12点打电话联系的意思。 她也不嫌字少,要知道这时的电报按字收费,贵着呢。 林昭寻思可能是砖瓦有消息了,当即满脸喜色,回到家挨个亲亲龙凤胎的脸,小兄妹俩咯咯咯的笑,凑过去亲林昭,亲的她满脸的口水。 当娘的一点不嫌弃,笑呵呵地说:“崽啊,再过不久咱要住新房了,高兴不?” 三崽咧嘴笑,露出几颗小米牙,脆生生道:“高兴。” 四崽兴奋地拍手,吐字奶呼呼:“房,房,房……” 林昭被萌的不行,又亲了亲女儿的脸蛋,该亲亲,以后要是恋爱脑该揍也得揍。 大崽二崽一进门,便看见娘在亲弟弟妹妹。 两个小朋友直接愣在那里,回过神后,冲到林昭面前,巴巴地看着她。 “娘,你们在干什么?”二崽仰着挂着泥点子的小脸,眼睛亮晶晶,满含期待。 “你俩干什么去了,脸上的泥怎么弄的?”林昭不答反问,注视着俩小脏娃,体会到家有熊孩子的心塞。 二崽用手背抹脸,嘿嘿笑道:“我和哥去摔泥炮了!” 泥炮? 怪不得身上都是尿骚味。 第20章 “两秒钟热度” 林昭不着痕迹地后退小半步,说道:“……去洗洗!” 两个小朋友察觉到亲娘的嫌弃,嘿嘿一笑,赶紧去洗手洗脸。 大崽倒水,二崽取洗脸皂,小哥俩配合默契。 林昭忙着给龙凤胎洗澡。 一岁多的小奶娃喜欢玩水,两个奶团子用胳膊拍着水,笑的眉开眼笑。 乖巧的三崽学妹妹拍水,也是笑。 林昭一个头两个大。 “不准拍水!”她故作严肃地凶道。 龙凤胎很会看脸色,知道娘生气了,不再乱拍,四崽肉嘟嘟的脑袋靠近林昭,小嗓音奶唧唧的,“娘~~” 林昭一下板不住脸,屈指刮女儿的鼻子,“小人精。” 简直机灵的不像话。 二崽洗完手和脸,抹好宝宝霜,让他哥闻自己:“哥,我香不香?” “香,你闻我香不香?”大崽也把自己的手伸向弟弟的鼻子前。 “香的。”二崽点着脑瓜。 确认自己变香后,他蹬蹬蹬跑向林昭,眼睛水润明亮,确认道:“娘,你明天要带我和哥去看电影?” “是啊。”林昭用布巾把三崽四崽包起来,抱着他们回屋,给他俩换上干净的短袖短裤。 见大儿子二儿子还跟着,补充道:“你爹明天要打电话回来,应该是砖瓦的事有着落啦……” 二崽知道砖瓦是干啥的,激动的不行,“娘,啥时候盖房?” “等砖瓦弄来,双抢应该就差不多了,到时候就盖。”林昭给儿子准话。 二崽兴奋坏了,想显摆的心思昭然若揭,林昭脸上的笑容消失,略有些严肃地说:“二崽,以后少在外面说家里的事。” “为什么?”二崽不高兴了。 村里别的小朋友吃肉吃糖都跟他显摆了,有的小朋友还故意馋他和哥哥来着,他为啥不能显摆? 林昭看出他的小脾气,徐徐反问:“别人吃肉,你会不会羡慕?” “会啊。”二崽不明白娘为啥问这种奇怪的问题。 “一次两次是羡慕,次数多了就变味了啊,如果有人起坏心怎么办,你爹又没在,咱家被人盯上怎么办?”大道理小朋友听不懂,林昭只能换个法子说。 谁知二崽还有话说:“我爹没在,有我爷和我奶他们啊。” 他眼神一狠,竟有点未来反派的影子。 只是现在的小朋友还是个四头身的小朋友。 “我跑的快,谁盯上咱家,我去喊爷奶,要是不好对付,我去喊我姥姥。”他姥姥可厉害啦! 林昭笑痕在眼底一圈一圈荡开。 二崽表情那么凶,她还以为他会说,他和找事的人拼了呢,谁知道是喊人。 真是个会变通的崽。 不过。 “咱家离老宅都五分钟路程,离你姥姥更是远,真要出事,等你把人找来,早晚啦。” 装凶的二崽脸上出现茫然,圆圆的眼睛满是疑惑:“五分钟是啥?” 大崽也想知道,注视着林昭,模样乖巧。 林昭不知道怎么解释,两个儿子会理解,思考须臾,说道:“分钟是时间单位,等咱家房子盖好,我给咱家买个挂钟,教你俩认时间。” “娘,啥是挂钟呀?”大崽问。 林昭说:“等我买下你俩就知道了。” 大崽最听他娘的话,小大人似的点点头,保证道:“娘,我会看着二崽,让他少显摆的。” “娘说能显摆,我们再去显摆。” “……”林昭哭笑不得,还惦记着显摆啊。 “行。” 二崽上前几步,小手攥住林昭的衣摆,满脸的跃跃欲试,“看电影能说吗?” 见性子沉稳的大崽都小脸放光,林昭嘴角牵出一抹笑,“可以。” 两个小朋友乐开花。 不过他们没急着说,打算等看完再说。 - 翌日,早。 林昭再次把龙凤胎放到老宅。 顾母知道她要带大崽二崽去县里接电话,只嘱咐两个崽跟紧他们娘,没拦着。 当然,她也拦不住。 “借个自行车?去县里的路程不近,大崽二崽怕是受不住。”当奶的心疼孙子。 林昭还没说话,二崽大声道:“我可以,我跑的最快了。” 大崽不服气:“我比你快。” 二崽没生气,还一脸赞同,“嗯,哥比我跑的快。” 顾母看着两个孙子,笑容慈爱。 “快,都快,你们小哥俩都跑的快。” 一碗水端得平平的。 二崽嘿嘿一笑。 林昭这时说:“时间还早,走慢点能赶上,自行车就算了。”她这咸鱼的性子,可不喜欢跟人废话。 而且,看两个小朋友精力旺盛,也不像会蹲在路上不走的样子。 顾母看老三媳妇主意已定,没再多劝:“那成,路上注意安全。” 怕龙凤胎闹腾,林昭避着他俩,给大崽二崽使眼色,母子三人悄悄跑出老宅。 大崽二崽第一次和他们娘干这种事,虽然心底对弟弟妹妹有点小愧疚,但是开心又刺激是怎么回事。 林昭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崽往县里走。 “路上不准喊累,谁要是喊累,下一次去县里就只能等到买了自行车再去。” 二崽很会抓重点:“娘,要买自行车?” 这是重点吗? 林昭轻笑,“没票,以后再说。” “找我爹!”大崽脑子转的飞快,想到今天要跟爹打电话,马上提议。 “你可真是你爹的好大儿。”林昭摸摸大儿子刺刺的小光头,笑出声。 大崽只以为娘夸自己,嘴角翘起来。 二崽踮着脚,语气急切:“我!我!我是爹的好二儿!” “是是是,你是你爹的好二儿!”林昭应和,“你爹的好二儿,好好走路,咱们要赶在12点之前到县里的。” 二崽安分下来,和他哥手牵手大步走。 丰收大队的人瞧见林昭带着两个儿子往县里的方向走,面面相觑。 “林昭带大崽二崽去县里干啥?不会想卖了两个崽?”赵婆婆脑补到两个崽被卖的画面,脸色一变。 王春花觉得赵大娘真会想,替林昭解释:“大崽他爹发了电报,让大崽娘去县城接电话。” 赵婆婆没想到是这回事,笑容有些尴尬,脸上的皱纹一条一条的很明显。 “这样啊。” “那是我小人了。” “春花啊,你可别跟那谁说。” 那谁指的是林昭。 王春花笑:“我不是那多话的人。” “嗳,嗳,你不是多话的人。”赵婆婆忙说好话,没办法,长剩娘还在捡粪呢,听说抄语录抄的直哭,她可不敢招惹隔壁小媳妇儿。 也不知道谁给大队长想的主意,让文盲抄语录,这实在过于歹毒了。 不多时,全村人都知道了顾家老三往回发了电报的事,都在好奇到底是什么事。 苏家。 廖红娟叮嘱苏玉贤呢。 “陆一舟今天回来,你可一定一定要抓紧他,你能不能过上好日子,就看他回来这几天了,咱大队不少人盯着他呢,别被人截胡了,没办订婚宴总归不安全,你上点心。” 苏玉贤把这话放进心里,眼神发狠。 陆一舟是她看上的男人,谁也不能抢! “我知道,我先去接他,等接到他就和他说结婚的事。” 廖红娟神色微缓。 “你早点去,别去晚了。” 她拿出一小包放硬的红糖,递给苏玉贤,“路远,借辆自行车去。” 苏玉贤见她娘把宝贝的红糖都拿出来了,感动不已,“谢谢娘。” 廖红娟一向知道怎么拿捏苏玉贤这个女儿,垂下的眼睛微闪,再抬眼时,一副慈母的温和。 “去。” 苏玉贤信心满满地去车站接陆一舟。 - 大崽二崽想着能打电话,丝毫不知道累,走的飞快。 林昭本来还担心两个小朋友会累,会赖在地上撒娇要抱,谁知道这俩跑跑走走的,根本不知道累。 她干脆也加快步子。 一路上说说闹闹,顺利抵达县里。 这里没几幢高层,最高的房子不过五层,砖瓦房比村里多很多。 对没见过世面的小朋友来说,县里哪儿哪儿都新奇。 活泼开朗的两个崽初闯陌生地方,后知后觉感觉到怕,局促又不安。 具体表现在牵住他们娘的手,手心冒汗。 林昭眼底闪过笑意,她第一次来县里上学也这样,总是害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惹出笑话。 她轻声道:“原来不止我一个人会怕呀……” 二崽被转移了注意力,惊讶地问:“娘怕?娘怕什么?” 林昭还没回答,大崽紧了紧娘的手,明明自己都很不自在,嘴上说安慰着他娘:“娘,我保护你。” 林昭微怔,整颗心都软下来。 “好,不过有你们陪着,我一点也不害怕了。” 听到这话,两个小朋友浑身充满力量,肩背挺直,有种责任感在肩头。 眼底的怯意消失,恢复之前的自信。 “去邮局等电话还是去吃饭?”林昭问。 小吃货二崽当即道:“有肉吗?” “那不知道,有啥吃啥,不能挑。”林昭实话实说,“有时有肉,有时没肉,你都连吃几天肉了,还没吃够啊?” 二崽就用你不懂的小眼神看着他娘,“肉哪能吃饱?我喜欢吃肉,天天吃肉都吃不腻。” 林昭:“……”别说肉,哪怕山珍海味,天天吃也会吃腻。 “行,那先去吃饭,这会可能还有肉。” 二崽欢呼。 林昭带着两个崽来到国营饭店,先找服务员点餐,那服务员依然不拿正眼看人,疲懒地介绍今天的菜色。 有辣椒炒肉、猪肉炖粉条、萝卜炖骨头汤,还有肉丝面和大馒头。 “大崽二崽,想吃什么?”林昭眼神鼓励,让他们大胆说。 二崽挺胸抬头,大大方方地说:“我想吃猪肉炖粉条。” 大崽跟着道:“我想吃萝卜炖骨头汤。” 林昭点点头,对服务员说:“按我两个儿子说的来,另外再加一份肉丝面。” 二崽环顾一圈,找个没人的桌子坐下,冲林昭和大崽招手。 “娘,哥,坐这里。” 林昭牵着大崽走过去。 两个小朋友第一次来国营饭店吃饭,兴奋的不得了,坐在那里屁股扭来扭去,看来看去的。 “看什么呢?”林昭笑问。 “铁锤没来过县里,也不知道国营饭店长啥样,我多看几眼,等回去给他说。”二崽脆声解释。 “行,那你多看几眼。”林昭道。 二崽胡乱点头,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叹了一口气。 “叹什么气啊?带你下馆子你还叹气。”林昭揉着二崽的光头。 二崽说话语气带着遗憾:“可惜我不会画画,不然我可以画出来,这样铁锤就能知道县里长什么样啦。” 画画的事是他听林喜宝说的。 林昭知道大崽二崽和铁锤感情好,不觉得奇怪,而是问:“想学画画吗?” “想!”二崽眼睛一亮。 “慢慢想,这得碰运气,画画的老师可不好找,起码我在县里上好些年的学,都没听说过有谁会画画。”林昭随口道。 “为啥不好找啊?”二崽问。 “因为学画画费钱啊。”像他们这里,连填饱肚子都难,学画画的更是寥寥。 一听说学画画费钱,二崽马上说:“那我不学了。” 林昭:就知道你小子两秒热度。 “也不是非得学画画才能把画面记录下来,照相机也可以。” 大崽对娘说的新名词特别好奇,眼睛明亮,眸光疑惑:“娘,照相机是什么?” “能拍出照片的东西。”林昭耐心解释。 二崽惊讶的瞪大眼睛,“贵吗?”这是他最关心的事。 “当然贵啊,好几百呢。” 二崽没被击垮,信心满满地说:“等我长大要挣好多钱,到时候买照相机。” 大崽有些纠结地问:“为什么不自己做?” 二崽觉得他哥说的好有道理,小脸皱着,好像很为难,“怎么做呀,我不会。” 大崽也不会做,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林昭。 林昭露出礼貌的笑。 “……” 别看我,我也不会做。 二崽见他哥看向娘,以为娘会,眼睛闪烁着光,布满佩服:“娘会?” 想起顾母说,他娘学习特别厉害,还是个高中生呢,高中生是什么,还没上学的小朋友当然不知道是什么,只是他奶说起的表情给他很深的印象,二崽就……不明觉厉。 “娘可是高中生,一定会。” 林昭被两双信任的、崇拜的眼睛盯着,冷汗都快冒出来。 高中生也不会造照相机啊。 “我不会。” 大崽和二崽傻眼了,微微张着嘴,呆滞地看着他们娘。 第21章 “昭昭,你讲点道理” “娘不会?”二崽的脸上充满不可思议,好像什么碎了。 林昭淡定点头,“……我本来就不会啊。” 她捏住二崽的脸蛋,轻轻往外扯,“没几个高中生会做照相机。” 高中又不教这个啊。 二崽表情凝重,“那咋办?” “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有厉害的老师教你。”林昭乐道。 于是,二崽有了人生第一个理想。 五岁大的小朋友咧着嘴笑,语气振奋:“我要考大学,造照相机,给娘,给哥,给爷奶,给铁锤,我们所有人一人一个。” 林昭默了默,说道:“你加油。” “嗯嗯。”二崽头点的飞快。 大崽见弟弟有了目标,而他还没有,小脸皱着。 那脸上的表情不要太好懂。 “你还是小朋友,先不用想太多,等上学了就知道了。”林昭摸摸大儿子刺刺的光头,轻声安慰。 大崽是个敏感多思的小朋友,但是他听话,听到她的话不再多想,神情舒展开。 就在这时,服务员喊林昭取餐。 她让两个儿子占着位置,自己去取餐。 国营饭店的饭菜的味道说不上顶级好吃,但是舍得用料,量也大。 母子三人分吃一碗肉丝面,其他两道菜没吃几口,肚子就胀的不行了。 好在林昭有准备,随身带饭盒,把没动几口的猪肉炖粉条装进饭盒,又把萝卜炖骨头汤装进另一个饭盒,带着两个儿子往外走。 “下午的饭有着落了,回去热热继续吃。” 二崽主动帮他娘拿饭盒,嘴上说着好听的话:“做饭累,娘歇一天。” 大崽很赞同,“娘连着做好几天饭了,很累的,等回去我和二崽热饭,娘休息。” 林昭一脸感动。 有两个小甜椒儿子是什么感受? 暖! 太暖了! 两个加厚版的小棉袄。 “好,那就辛苦你们两个小男子汉啦。” 大崽很高兴为娘做事,“我不辛苦的,我喜欢帮娘做事。” “真是娘的好儿子。”林昭主动牵住大崽的手。 大崽盯着被娘拉起的手,脸上的笑更加灿烂。 娘的手好软,他喜欢被娘牵。 见状,二崽走到林昭的另一边,牵住她的另一只手,嘴角翘着,那笑格外的纯稚明亮。 林昭看了看太阳,估摸着时间,觉得快差不多了,带上两个崽去邮局。 十二点。 顾承淮的电话如约而至。 林昭接听了电话,细白的手指蜷了蜷,听到一声低沉好听的男声,“林同志。” 熟悉的声音顺着电流传到耳边,有一点陌生,也有一丝新奇。 这是林昭第一次和顾承淮打电话。 “是我,顾同志。”她模仿对方,一本正经地说。 顾承淮深邃的黑眸流露出不易察觉的笑。 他直奔主题: “供销社有个售货员的工作,基本上定下了,需要走个流程,你抽空走一趟……” 还没说完,林昭惊愕地打断了孩子爹的话,“工作?” 供销社的售货员?! 一个大饼砸到脑袋上的感觉。 顾承淮一听媳妇儿语气的疑惑,马上猜到她又忘记自己在信里写了什么,眼中出现无奈,解释道:“你不是说你要工作吗?又不想要了?” 说着话,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倚在柜台上。 林昭回忆写信的心情,她当时很火大,什么都写,写了好几页纸,后面啃了个卤鸡腿,没顾得上检查,提到想工作嘛,有这可能。 “要!” “顾杏儿说我吃白饭,说我吸你血,我要工作,等我工作了,我自己能养活自己,和四个崽。” 顾承淮清隽的眉宇轻皱,说道:“那要我干什么?” 林昭努努嘴,不说话了。 “你别误伤啊。”顾承淮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林昭握着电话的手微紧,不高兴地说:“那是你妹妹,一个娘肚子出来的。” “你也说了那是我妹妹,只是妹妹啊。”顾承淮捏了捏眉心,沉声道:“你不能用她的错误惩罚我啊,昭昭,讲点道理。” 他的嗓音优越,故意压低时更是撩人。 林昭玉白的耳朵发烫,这人又故意使坏。 她嘴角不由上扬,嘴上说道:“那你不准偷偷给顾杏儿钱,不然……不然我带四个崽回娘家!” 顾承淮说:“咱家一直都是你管账,我手上不留钱,拿什么给?而且我听媳妇儿的。” 他说的认真,林昭心情好转。 “你说的工作是真的?” “不是说现在的工作很难找吗?你怎么找到的?我该怎么做?”林昭想到工作的事,心里难免紧张,问题如撒豆子般蹦出来。 顾承淮一点也不心疼电话费,耐心又细致的跟她说明情况。 “钱我已经汇出去了,你直接去县政府大楼找杨钧之,他是我战友,会全程带你。没事的啊,就是走个流程,你可是高中生,售货员的工作对你来说不是驾轻就熟吗?你一定没问题。” 他媳妇儿长的好看,还是个高中生,区区售货员而已,还不是随手拿捏! “好。”林昭听顾承淮安排得妥妥的,那售货员的工作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眉眼舒展开。 “谢谢你啊,崽他爹。” 顾承淮低低一笑,“不用见外,崽他娘。” 林昭见两个儿子扒着她的胳膊,脚尖踮的老高,想听他们爹的声音,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大崽和二崽也来了,你和他们说几句。” “好。” 林昭把电话递给大崽,大崽神色一紧,用双手捧着,紧张的浑身僵硬。 “别这么紧张呀,坏不了,我拿好一会也没事啊。”林昭小声说。 她的声音传到顾承淮的耳朵,青年军官挑眉。 大崽拿着电话,动动嘴,还没说话,话筒传出声音来。 “大崽。” 电流改变了人的说话声,大人依稀能听出些熟悉感,对小朋友来说,对面的声音陌生极了。 大崽紧张,震惊,结巴道:“有,有声音?” “那是你爹。”林昭好笑地说。 “爹?”大崽迟疑着,试探地喊。 顾承淮仿佛看到儿子的脸,眉毛和鼻子像他,眼睛像他娘,性子安静乖巧,笑起来腼腆可爱。 “是爹。”顾承淮应一声,又问:“家里怎么样?” “很好的。”说到家里,大崽有话说了,“娘带我和二崽去了姥姥家,二舅舅打到一只野兔,姥姥给我们做麻辣兔肉,可好吃了。” 顾承淮及时给出反馈,“等爹回去,爹带你们去打兔子。” “爹会打兔子?”大崽瞪大眼睛问。 在小朋友心里,会打兔子超酷的。 神枪手顾承淮:“……”你太小瞧你爹了! “会。”他说,“爹下次回去教你们打弹弓。” 大崽眼睛发亮,想到他和弟弟没有弹弓,眸光又是一黯,“我们没弹弓。” “爹给你们做。” 几句话功夫,父子俩亲近起来,大崽渐渐放松,眼里闪烁着开心的光芒,“谢谢爹。” “爹,我娘说要盖砖瓦房,砖瓦你弄到了吗?” 顾承淮声线和缓,“弄到了。” 大崽抬眼看林昭,眉眼飞舞着,“娘,爹说弄到砖瓦了!” “我听到了。”林昭眸光温暖。 这时,二崽眼巴巴地盯着大崽,声音可怜兮兮的,“哥,该我了?” 大崽面露不舍,却没霸着电话,跟他爹说一声,把电话给二崽。 给了后,还学着二崽之前的样子,竖着耳朵听话筒里的爹声。 “爹!”二崽大声道。 顾承淮一听到这活泼的声音,二崽那张带着狡黠的小脸好似出现在他眼前。 “嗯。”他应。 “爹,你啥时候回来啊?”隔着电话线,二崽没有一点生疏,非常自在地跟他爹说话,边说还用闪着亮光的眼睛观察手里的电话,好神奇啊。 “你再不回来我和哥都快忘记你长啥样儿了!” 顾承淮神色未变,“没事,爹记得你们。” 二崽嘿嘿一笑,小声说:“我也记得爹,娘昨晚有让我和哥看你的照片。” 顾承淮猜测媳妇儿让两个崽看的是结婚证上的照片。 “等爹回去,我们全家去拍几张照片。” 二崽高兴地说:“好啊。” “娘给我和哥做了新衣服,我和哥要穿着新衣服去照相!” “我还要戴上我的小军帽!”他兴奋地补充。 想起他爹还不知道他们马上要有小军帽啦,二崽又道:“我娘说,等过年要送我和我哥一人一顶小军帽!” 顾承淮唇角泛起丝丝笑意,“是吗,你娘对你们哥俩倒是好。”都没送过他一双袜子。 “对呀。”二崽看林昭一眼,笑容很大,“我娘对我们超级好,铁锤都很羡慕呢,他都掉金豆豆了,说他为啥不是娘的儿子。” 顾承淮耐心听着,“你娘对你们好,你俩也要听你们娘的话。” “听啊,我奶说我和我哥最乖了!我们帮娘照顾三崽四崽,捡柴烧火,还洗衣服了呢!”二崽神采飞扬,语气骄傲。 顾承淮眼里溢满笑,大崽乖他信,二崽可调皮捣蛋着呢,好在他最听大崽的话。 “真棒!你娘辛苦,你和你哥要为你娘分担,爹不在家,你和你哥就是咱家唯二的男子汉,要保护你娘,有事就去老宅喊人。” 他离的远,帮不了什么。 因为这,顾承淮更是怪不了林昭一点,哪怕她前几年不管几个孩子。 二崽仿佛小学生得到老师奖励的小红花,振奋的不行,大声说:“我知道的!我是男子汉,我会保护娘的!” “我也会的。”大崽顶着红扑扑的小脸,插了一句嘴。 顾承淮轻笑,说道:“二崽,把电话给你娘。” 林昭接过电话,“怎么了?” 顾承淮说:“砖瓦需要的条子,我请杨钧之帮忙了,你去县政府大楼找他,他会交给你,砖瓦运送麻烦,让爹和大哥二哥帮忙。” “好。” 应完,林昭忽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于是道:“你说的我都记下了,还有事吗,没事先挂了,我给你写信。” “嗯,照……” 顾承淮才发出一声嗯,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哐的一声,随即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对面挂了。 他放下电话,眼里闪过无奈,本来还想说他过段时间回家探亲。 算了,当作惊喜。 顾承淮刚出收信室,孙业礼出现,捕捉到他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好奇地问:“我看你和嫂子感情不错,就没想过把媳妇儿孩子接过来?” “你不会吃食堂吃上瘾了,你又不像我没结婚,都结婚几年了,还不把人带来,不会真不对劲?!” 顾承淮驻足,深幽的黑眸落在孙业礼身上,神色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你一点也没听说吗?”孙业礼环视四周,压低声音道:“家属院那边,一直有人传嫂子的闲话。” 顾承淮眉头紧锁,神色不虞,“什么闲话?” 孙业礼听出他话里的冷意,不敢卖关子,忙说:“你没在家属楼住也不怪你没听说。家属院好多人传……你和嫂子是娃娃亲,没啥感情,还有人说嫂子是乡下的,要文化没文化,要长相没长相,你早晚得和嫂子离婚。” “扯淡!”顾承淮没忍住直接爆了句粗口。 “老子和昭昭一见钟情,见第二面就谈婚论嫁了!我媳妇儿还是高中生,谁说她没文化!” 顾承淮觉得那传言莫名其妙。 孙业礼目瞪口呆。 呆滞了好一会,向来果敢的兵哥哥结结巴巴地说:“一,一见钟情?” 顾承淮眼底快速闪过不自在,面上不显,“怎么了?” “没,没怎么,就觉得……不像你。”孙业礼挠头。 顾承淮是谁,最没怜香惜玉那根筋的铁血硬汉啊,会对一个姑娘一见钟情? 简直匪夷所思。 顾承淮面露疑惑。 “嫂子很漂亮?”他克制不住那颗名唤八卦的心。 顾承淮眼里的疑惑快速散去,睨着他,“你是坚毅正直的军人,岂能以貌取人?肤浅。” “……”这就以貌取人啦? 没等孙业礼反驳,顾承淮神色冷肃地发问:“知道是谁在传我媳妇儿的坏话吗?” “这不知道,我也住宿舍啊。” “那你怎么知道的?”顾承淮又问。 “我不像你,我自有我的消息源。”孙业礼抬着下巴,骄傲地说。 顾承淮是军区最年轻的营长,各方面实力都出挑,不过他长得过分俊,脸上表情不多,给人一副不怎么好接近的感觉,是以没人敢在他面前说闲话,自然传不到他耳朵。 “这就是你为什么总劝我接媳妇儿孩子来军区的原因?” 孙业礼反问:“不然呢?” 难道他闲的蛋疼。 第22章 “再磨磨” 顾承淮没着急回宿舍,而是去了家属委员会,找上妇女主任。 妇女主任叫钱桂英,五十多岁,是个名副其实的铁娘子,比男人都能干。 钱桂英还有个特别的身份,她还是军区最高首长的夫人。 这不奇怪,军区的妇女主任不是谁都能当的。 能来随军的家属,家中男人起码也是营级啊,这些人文化水平不一、性格各异,来自天南海北,没点手段的人可压不住她们。 对于顾承淮的上门,钱桂英很意外。 她只在自家见过顾承淮,这是她上班的地方,找来的人都是因为大院纠纷,他来干什么? 军人讲究速战速决,客套地打了声招呼,顾承淮说了刚听说的事。 钱桂英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还有这事? “这事我知道了。”她神色严肃,“我们会调查的,如果调查结果真如你说的那样,我会按规矩处置。” “那就麻烦您了。”顾承淮道谢。 钱桂英总听丈夫说,眼前的年轻人如何如何优秀,原本对顾承淮的印象是一把尖刀,此时再看,他的形象更加立体、鲜活了。 他不仅是军区的尖刀,也是一个姑娘的丈夫,几个孩子的父亲。 “谢什么,不该让你找来的,是我工作疏忽了。”钱桂英声音充满歉意。 “您言重了。”顾承淮道。 家属大楼的某些人各有各的难缠,哪怕他没住那里,都略有耳闻,可比他手里的兵难管多了。 钱桂英想到什么,问道:“你是不是打算带你媳妇儿孩子来随军了?” “看我媳妇儿的意思。”顾承淮说。 他神色语气和平时没多大区别,钱桂英还是听出了青年这一声中的纵容。 “你和你媳妇儿商量下,长时间分隔两地哪像夫妻啊,如果有想法,房子也得提前申请。” 顾承淮颔首,“嗯。” 短时间内,昭昭应该没随军的想法,他回去再磨磨。 他一个有媳妇儿的人,也不想睡冷冰冰的宿舍啊。 这些心思无人得知,全藏在那张冷漠但着实俊的脸上。 - 林昭带着两个崽走出邮局。 二崽忽然一拍脑袋,懊恼地说:“哎呀,忘记跟我爹要自行车票了!!” “不急,下次说。”林昭知道自行车票多难搞,她一个同学家,想买自行车,一直弄不到票,当时等了三年都没结果,不知道现在买下没有。 “好。”二崽还是觉得可惜。 他是个乐天派的崽,只可惜了不到一分钟,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走了一会,大崽问:“娘,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先去县政府大楼,我要去找你们爹的战友问个事情。”林昭面带微笑回答,“看电影得晚会儿,行吗?” “行!娘的事重要!”大崽说。 二崽想着他爹的话,扭头看林昭,黑白分明的眸子缀满殷切的光,“娘要去问工作的事吗?” “对啊。”林昭心里有点甜,“你们爹帮忙找的。” 天知道她那会火气上头,胡乱写一通,根本没报期待,她比谁都知道工作有多难找。 尤其她想的工作得体面,得轻松。车间的活她不想干,听说那里噪音大,夏天热的像蒸笼,冬天闷,她受不了这个苦。 没想到崽他爹给她找了售货员这么好的工作,不愧是她男人,就是有本事! 刚刚打电话没好意思说,回去写信夸!! “娘要当售货员了?!!”大崽激动地问。 乡下的孩子,没一个不知道当工人意味着什么。 林昭也激动,努力保持着淡定,但是嘴角一直翘着,“还不确定,不过八九不离十。” 售货员的工作啊,她以前想也不敢想的! 大崽听不懂娘说的后半句,但能听懂前半句。 娘这是不敢打包票的意思。 “娘一定能当售货员!”他认真道。 二崽点头如捣蒜,“奶说爹是优秀的军人,勇敢的战士不会说谎话,爹说有就是有!” 林昭也信。 她就是恍惚。 梦想成真的第一个反应都是恍惚? “借你俩吉言啦。” 母子三人脚步轻快,很快来到县政府大楼门口。 说是大楼,也才三层红砖房而已。 放在以后不打眼,放在现在……妥妥的显眼。 林昭告诉门卫要找谁,门卫去喊人。 听说有人找,杨钧之马上猜到来人是谁,一刻不耽搁地下楼。 见到林昭和大崽二崽,目光一顿。 承淮的儿子都这么大啦? “是杨主任吗?我是顾承淮的媳妇儿林昭。”林昭主动道。 大崽二崽乖巧喊人,“杨叔叔。” 两人都知道这是他们爹的战友,在小朋友的心里,战友就是好兄弟的意思,像他俩和铁锤。 “我知道你们,大崽和二崽。” 二崽眼睛睁圆,咧着嘴,问:“是不是我爹说过我?” “是啊,你爹说他有个机灵的二崽,小小年纪就稳重懂事的大崽。” 一句话哄的两个小朋友笑逐颜开。 杨钧之把他们带去自己的办公室。 拿杯子倒茶,又拿出些糖果,给大崽二崽,“来,吃糖。” 小哥俩没接,看向林昭,等林昭点头,才接过糖,笑着道谢:“谢谢杨叔叔。” 杨钧之也结婚了,还没孩子,正是羡慕别人家孩子的时候,见两个小朋友乖巧伶俐,心里又多出几分喜欢。 “真懂事啊。”他说。 希望他的孩子以后和两个崽一样。 “弟妹,承淮跟你说了,供销社的事。”杨钧之看向林昭。 “说了,这事麻烦你了。”林昭感激道。 “弟妹客气了,我和承淮多年的交情,也是刚好有个名额,不然也不敢打保票。再说我也不吃亏,反而赚了一百块。”怕战友没跟媳妇儿商量,多给自己钱,杨钧之用玩笑的口吻说。 多出来的钱,他都给大舅哥了,只说让他多关照关照战友的妻子。 “应该的,工作难得,不能让你白忙活。”林昭诚恳地说。 杨钧之自然能看出她的真心,觉得战友眼光真不错。 难怪部队领导介绍的,文工团女兵,他都看不上,原来喜欢这样的啊,跟他合适又互补,以后一定和和美美。 “弟妹,工作的事基本定下来了。这样,明早我在供销社门口等你,你带着大队的介绍信,等考完试……”怕林昭紧张,他又说:“考试只是走个流程,你是高中生,不用担心,等走完流程,我再带你把粮食关系一转,这事就算定了。” 林昭得到准话,眼里笑容加深。 “谢谢。” 杨筠之想起战友交代的另一件事,说道:“对了,砖瓦的条子也弄到了,那么多砖你不好弄,我找了运输队的朋友,到时候帮你送过去。” 有这关系,林昭当然不会矫情拒绝。 “我正愁怎么运呢,真是麻烦你了!等崽他爹回来,我们请你和那位运输队的同志吃饭。” 杨筠之没客气,“行。” 聊完正事,他把林昭母子三人送下楼。 等离开县政府大楼后,林昭再也克制不住心头的激动,对两个崽说:“大崽,二崽,娘马上要有工作啦,是供销社的售货员啊。” “我上学那会可羡慕站在柜前的售货员了,觉得那是这世上最好的工作,真好呀,我现在也有啦。” 大崽和二崽也替他们娘高兴。 “我要是上班,你俩就得去老宅吃饭了啊,行吗?”林昭又问。 小哥俩才和娘关系亲近没多久,正是黏人的时候,都不太愿意,但瞧着娘脸上的笑,说不出不字。 大崽当先一步说:“可以的。” 二崽听他哥这么说,也点头:“哥可以,我也可以的。” 他不忘提要求:“娘也要像给三崽四崽准备东西一样,给我和哥准备东西。” “那是当然的啊。”林昭柔声道,“只中午那一顿,下午你俩还是在咱家吃。” “也有休息日的,等休息日我可以带你们来县里啊。”她又给两个崽画饼。 大崽二崽被他们娘这么哄,觉得娘去上班也没事,晚上会见的呀。 “好啊!娘,现在去看电影?”二崽询问。 “对。” 母子三人又去了电影院。 林昭被顾承淮带着看过电影,对县里的电影院还算熟。 售票窗口开在临街的一面墙上,离地有一米多高,需要踏上三级台阶,手才够得上。 窗口呈正方形,长宽两尺,双开门的,门的外面装有几根钢条。 电影院预售电影票,一般都是当天14点开始,才刚过13点,售票处窗口前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好多人啊。”二崽说。 大崽担心地皱眉头:“娘,能买到票吗?” “先去看看。”这里人多而杂,怕两个崽被人顺走,林昭始终没松开儿子的手。 她径自走向售票台,抬眼望去,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售票员也看见了她,面露惊喜,探出脑袋,笑道:“昭昭?!好久没见了,你来看电影?” “是啊,想带我儿子看场电影,不知道能不能买到票,人还挺多的。”林昭说。 这大热的天,她还以为人不会很多,没想到她低估了大家的观影热情。 售票员冲林昭眨眼,转脑袋的瞬间,落于锁骨的小辫子晃动几下。 “肯定能买到。” 这话的意思是,她会留票。 林昭微笑,“借你吉言啦。” 售票员看外面太晒,说道:“昭昭,你先找个阴凉处待着,小心小朋友中暑。” “好。” 见她要开始忙,林昭带着俩儿子从售票口走开。 “娘,那是谁?”二崽对什么都好奇,肚子里有疑问就要问。 “那是娘的初中同学。”林昭回道。 她上学那会学习好,性子也好,长得又漂亮,人缘不错,和班里的女生玩的都挺好。 虽然几年没见,但不至于几张票都不给留。 “小叔也在上初中。”大崽说。 “对,上完初中才是高中。”林昭给儿子普及没用的小知识。 大崽当即表示:“我以后也要上初中,上高中。” 林昭道:“高中上面还有大学呢。” 书里说,之后高考会恢复,等大崽二崽上完高中,高考应该会恢复,正好等到好时候。 “我要是考上大学,娘会高兴吗?”大崽问。 “当然会高兴呀。”林昭下意识这么说,怕大儿子给自己太大压力,又话音一转:“只要大崽当个遵纪守法的乖崽崽,就算没考上大学,娘也会为你高兴、为你骄傲的啊。” 大崽乖乖点头,仍是下定决心要考上大学。 二崽对这不感兴趣,见他娘经过好几个阴凉处都没停,于是问:“娘,我们去哪儿?不买票了吗?!” “那个姨姨帮娘留票了,我去给她买根冰棍。”林昭说。 冰棍儿!!! 二崽眼睛嗖的亮了,撒娇道:“娘,我和哥也想吃。” “买。”林昭一口应下,作为一个小富婆,儿子这点要求还是能满足的。 “娘真好~”二崽声音都软了几分,被疼爱的孩子,眉眼都飞舞着幸福的花儿。 林昭估摸着时间,买了四根冰棍儿,给大崽二崽各一根,自己吃一根,剩余一根给美珠留着。 “娘,还冒着气儿。”大崽没吃过冰棍儿,连见都没见过。 “快吃,天气热,一会就化了。”林昭自己先咬一口,清凉袭来,浑身的燥意都好像被带走了。 二崽被冰到,嘶的一声,“凉!甜甜的!娘,冰棍儿真好吃!” “是啊,夏天吃最好。”林昭人生中的第一根冰棍儿还是舅舅给她买的。 她咬着冰棍儿想。 等她工作定下来,就去舅舅家。 怕冰棍儿化开,林昭带两个崽加快步子,走向电影院售票处。 就这么一会,排队买票的人就没啦。 售票员郭美珠忙完走了出来。 林昭把冰棍儿递过去,笑着说:“给你买的。” “谢谢。”郭美珠笑着接过,从兜里拿出两张票,“电影票,你一个,两个小朋友坐一个。” 一般来说,大崽二崽这个年纪不需要买票的,和他们娘坐一起就行,但见林昭带着两个小朋友,三个人坐一个位置会挤,她干脆留了两张。 “你考虑的真周全,谢谢啊。”林昭把钱给她。 郭美珠也不喜欢和人推诿,大大方方接过,还笑道:“白得一根儿冰棍儿,下次请你。” “没事啊,要不是你,我可要对两个小子食言了,你帮了我,请你吃饭都是应该的。”林昭跟着笑。 第23章 “成好事” 时间还早,林昭与老同学多聊了一会,有解暑的冰棍儿吃,再加上站在阴凉处,勉强能忍。 “你跟以前比,变了很多。”林昭神色欣赏,语气轻快上扬。 面对大美人的欣赏,郭美珠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有,有吗?”工作起来爽利泼辣的姑娘不自在地说。 “有啊,你现在自信的发光。”林昭眉眼认真。 郭美珠脸色发烫。 自信? ……有吗?! “谢谢。”她红着脸说,整张脸都在发亮。 夸她的可是林昭啊! 郭美珠想起上学时候的事—— 她爸是调任到这里的,她跟着转学过来,刚来的时候有口音,连课也听不懂,别的同学都是三三两两,她性子不算开朗,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总是独来独往。 而那时的林昭呢,虽然是乡下的姑娘,但是长的好看,学习好,性格也好,跟谁都能聊几句,特别受欢迎,是闪闪发光的存在。 后来,她幸运的和林昭成为同桌,受到她许多帮助。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们关系很不错。 高中毕业后,家里人给她安排了工作,她成为电影院的售票员,而林昭回到乡下,这才减少了见面。 现在看,昭昭都当妈妈了啊,不过她皮肤白皙细腻,笑容温暖明亮,仍和上学时一样,应该没吃苦。 郭美珠替她高兴。 “以后想看电影来找我,几张票我还是能留的。” 林昭不知道短短几息,老同学想起上学时候的事,她笑着说:“好啊,先谢谢你。” “时间不早了,你们快进去。”郭美珠抬腕看一眼时间,播放时间快到了,催他们进去。 “那行,我们先进去,找机会再聊。”她也要有工作了,见面机会多的是。 “嗳!”郭美珠轻快地应一声。 林昭牵着两个崽去放映厅。 二崽叽叽喳喳,灵动的大眼睛转个不停,嘴巴说个不停。 倒是大崽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没出。 林昭看出好大儿有心思,便问:“怎么不说话?” 大崽抬头看她,“娘,刚才那个姨姨手上戴的东西是手表吗?” “是啊,那是手表。”林昭说。 说到手表,她神情复杂。 曾经有一块手表出现在她面前,她没有珍惜,还怒斥顾承淮钱多的烧,如今真后悔啊,有钱没票,买不到。 不想了,一想就后悔的心火烧。 “你怎么知道那是手表?” 二崽代为解释:“小姑老缠着奶给她买啊,我和哥听到好几回呢。” 林昭眼神讽刺,却什么也没说。 顾杏儿真是小姐的心性,丫鬟的命。 可她的作,不全都是仰仗她那个当兵的三哥吗? 现在顾承淮撒手不管了,看她还怎么作。 “娘怎么没手表,是爹不给你买吗?”大崽肃着脸,神情不满。 “不是啊,是我不要,我觉得用不到。”林昭解释,顾承淮很舍得为她花钱,她不会让大崽二崽误会他们爹。 是她之前太抠,只想着攒钱。 所以她家存折上的数字很可观。 “用的到啊,娘好看,戴手表更好看。”大崽认真地说,“等娘上班,手表很有用的。” 小姑骗他奶买手表的时候就说,她上学很需要手表的,她要看时间。 娘上班也要看时间的。 “买手表需要手表票的啊,等弄到票会买的。”林昭摸摸大崽白嫩了些的小脸,心里软软的。 人家说有的孩子是来报恩的,她的崽崽都是啊。 大崽放心了,“嗯。” 林昭带着两个儿子找到位置坐下。 小朋友第一次来电影院,眼睛四处望着,收也收不回来。 他们很乖,哪怕再惊讶也没有大喊大叫,只用那双明亮干净的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 直到…… 四周的灯光暗下去。 灯灭的瞬间,林昭侧身,半揽住两个儿子,手紧紧拉着他们的手,轻声道:“别怕,马上要播放电影,所以要关灯。” 她正解释着,几束光亮起来,画面出现,坐在各自位置上的人瞬间安静下来,连最活泼好动的孩子们都不说话了,双眼发亮地看着幕布。 这场电影叫“地道战”,96分钟,今年元旦刚上映。 - 同一时间,林家。 二房所在的屋子。 正是休息时间,林世盛没躺下,他坐在床边,看向正在补衣服的女人,说道:“我看萱萱和徵徵身上的衣服破的不成样子了,娘不是给了布料,给她俩做身衣服。” 乍听到这话,秋莲手一抖,针刺入左手食指,钻心的疼。 她嘶了声,垂下的眼睛闪过心虚,努力保持着淡定,勉强笑道:“不急,等天冷做。” “现在就做。”林世盛说,“我记得她们的棉衣还能穿,夏天的衣服穿不成了,再说那点布料也做不成棉衣。” “这几天就做,娘说她想看看。”他语气很硬。 秋莲脸色一白。 布料被她送给娘家侄女了,她拿什么做? 婆婆还要看…… 她怕的心扑通扑通狂跳,大热的天,狠狠打了个寒颤。 “有问题吗?”林世盛眼里闪过冷光,追问。 秋莲忙说:“没,没,我做,我做。” 林世盛昨晚看过,他娘给两个女儿的布料确实不见了,碍于林萱和林徵,他暂时不能拿这女人怎么样,但是,她偷走多少东西,就得还回来多少东西。 - 时间一晃过去。 电影播放结束,影院里的人纷纷起身离开。 林昭带着两个孩子不急着出去,等人走的七七八八,才牵着儿子出影院。 这不长不短的一段路,大崽二崽都没说话,两个小朋友还沉浸在电影剧情里,半晌回不过神。 真可爱啊,跟她看完人生第一场电影的状态一模一样。 恍恍惚惚的。 “时间不早了,路远,咱们得赶紧回去了。”林昭说。 大崽回过神:“好。” 二崽眼睛很亮,放软声音撒娇:“娘,我没看够,明天还能再看一遍吗?” “不行!”林昭还没说话,大崽先否了弟弟的要求,“娘明天还有事!” 他表情严肃极了,“娘的工作重要,你不准捣乱!” 二崽也想起他娘明天有事,不闹着明天看了,仰着可爱的小脸,语气恳求:“娘,等你有时间了,能带我和哥再看一遍不?我没看够。” 这是小事,林昭是个宠崽的,当然不会拒绝。 “行啊,有时间再带你们来。别急啊,好电影多着呢,只要你们乖乖的,不惹事,有新电影上映,我第一时间带你们去看。” 二崽高兴地一把抱住他娘。 “娘真好~娘是全大队最好最好的娘~~”他高兴的声音都飘起来。 大崽也想抱抱娘,还没抱耳根先红,最后也没抱上去。 林昭带着两个儿子回大队,到的时候,太阳渐渐西沉,能看见西边天空被火辣的夕阳染红半边天,美的惊人。 村口,好些个大娘婶子正唾液四溢地说着话,各个模样慷慨激昂,不知道在说哪家的八卦。 瞧见林昭母子三人,话题暂停,笑着打招呼。 “承淮家的从县里回来了。” “大崽,二崽,县里好玩不?” “去了一整天,怕是转了不少地方!” “你们娘有没有带你们去那啥国营饭店吃一顿呐?” “林家三房这两个崽穿上新衣服,看着眉清目秀的,像他们爹。” …… 丰收大队离县里不算很远,但也不近,去一趟得花大半天时间,很少有人去,家里缺东西了,也是找熟人帮忙带。 人天生好奇,她们对县里的一切都很好奇。 面对众人的撒豆子般的问题,二崽丝毫不怯,脸上带笑的逐一回答:“县里很好玩,我娘带我和哥去了国营饭店,还带我们去看电影了,电影真好看!” 大崽补充:“我们还和我爹通电话了,说了好多话!” 至于电话里说了什么,林昭提醒过两个崽,别往外吐噜,大崽二崽自然听娘的话。 “我娘还给我们买了冰棍儿,知道什么是冰棍儿吗?” 他用手比划着大小,“这么大,刚拿到手上的时候还冒着汽,吃到嘴里冰冰凉,一下就不热了。” 林昭眼神无奈。 二崽爱出风头,她早知道,可沉稳的大崽怎么也爱出风头了? 八卦人群中,一穿着灰色补丁褂子的大娘惊讶地说:“你们娘居然舍得带你们去国营饭店吃饭,还带你们看电影,这得花多少钱啊!!!” 长嘴的二崽大声道:“我爹说了,男人就要能养媳妇儿养娃,他能养活我们!” 闻言,林昭脑海冒出一串问号。 崽他爹有说这句?! 余光瞥见大崽板着小脸,一本正经地点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少听了一句? 听见二崽的回答,八卦的大娘婶子无话可说。 朝林昭投向复杂的眼神。 明明是她们大队的好男儿,咋被个外村的抢了先啊?!! 众大娘后悔没早早把自家的姑娘说给顾家老三。 林昭着急看龙凤胎,没管显摆个没完的两个崽,径直往老宅走去。 路没走一半,遇上了苏玉贤。 苏玉贤脚步轻快,嘴角上扬,脸颊泛红,眼睛比什么时候都亮,浑身萦绕着激动。 林昭从没见过她这副模样,这是……快和男主成好事了? 苏玉贤抬起头,也注意到林昭。 她笑着走过来,声音平和:“林昭。” “你这是回家?”林昭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客气寒暄。 “嗯。”苏玉贤说。 好似才想到什么,她腼腆一笑,说道:“我快结婚了。” 林昭:“??” 女主结婚告诉她干什么? 她们好像没有很熟。 “噢,恭喜啊。”林昭对苏玉贤,以及她要嫁的陆家都敬谢不敏,只想离他们远远的。 “那天你会来吗?” 林昭当然不会去啊。 她是炮灰啊,哪有主动往上撞的。 “……会。”才怪。 苏玉贤笑了,“那就好。” 她想让林昭见证自己幸福的。 就在这时,顾母走来。 一整天没见大崽二崽,她操心的没心思做事。 “老三媳妇儿,你回来了!大崽二崽呢?” “去找小朋友玩儿了。”林昭冲苏玉贤点头,走向婆婆,问道:“三崽四崽没闹?” “没有。”顾母笑道。 铁蛋昨天被教训的惨,今天可长记性了,没调皮捣蛋也就算了,还帮着照顾两个崽。 顾母和林昭往老宅走。 顾母见老三媳妇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心情不错,犹豫了须臾,问道:“……苏家那姑娘找你有事?” “没啥大事,就说她要结婚了,想请我去。”林昭没隐瞒。 “你去吗?”顾母说。 林昭察觉出婆婆有些不想她去的心思,便道:“娘不想我去?” “也不是。”顾母怕语气太强硬起到反作用,放缓声音:“我就是觉得苏家那姑娘心不正。” 廖红娟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教出好性子的闺女,她才不信。 林昭笑了下,“我没想去,我很忙的。” 顾母:“……”你有啥好忙的,这句解释也不是非有不可。 “嗯。”她表情古怪地应道。 林昭没解释。 工作的事她打算等定了再说,免的出现岔子。 别怪她谨慎,这年头因为工作反目成仇的人不要太多,不得不防啊。 “娘,苏玉贤和谁结婚啊,没听说她相亲呀。”林昭明知故问。 她从书里知道,苏玉贤嫁的人是未来的军中大佬,条件好,长的俊,唯一短板是有个拖油瓶。 这些她现实中可不清楚。 顾母说:“和陆家那个当兵的小伙子,就是前头媳妇儿难产去了的那个。” “他们怎么认识的呀?”这些书里没写,林昭真不知道。 “这事不体面。”顾母见老三媳妇好奇,说道:“我听说,是苏家那姑娘上赶着,借写信和陆家小子有联系,都几年了……” 林昭恍然。 她去老宅接了龙凤胎回自家。 到家给小兄妹俩洗澡换衣服。 大崽二崽在村里显摆完,直奔老宅,和铁锤等人分享他们在县里的见闻。 “啥?三婶婶带你们去国营饭店吃饭,吃的是肉丝面另外还有两个菜?!”铁蛋惊声,羡慕的眼泪从嘴角流出来。 “那可是国营饭店啊!!我都不知道那里长啥样儿!!” 第24章 “我能” 梆梆惊声,脸上的羡慕不加掩饰,“三婶还带你们去看电影,吃冰棍儿,你俩小子今天过的挺好啊。” 来妹注意力在打电话这里,抓住大崽的手,激动地问:“大崽,二崽,你们摸到电话了?电话是啥样的啊?” 二崽表达欲旺盛,说:“国营饭店的肉丝面老多了,我娘、我哥还有我,我们分吃一碗,都吃撑了!剩下那两个菜只能带回来。” “电话就是长长的,两边各一个小耳朵。”他努力形容着。 铁锤巴巴地问:“二崽,你们看了啥电影?” “地道战,可好看了!我娘说,以后常带我们去看。”二崽神情骄傲。 铁锤好奇的不得了,又问:“二崽,你能给我们讲讲吗?” “能啊。”二崽开始讲起来。 顾家的孩子们听的认真。 大崽没多待,跟顾母说一声,先回家去了,他还要帮娘干活呢。 顾母听了一耳朵,回到主屋,坐到炕上,很肉疼地说:“老三媳妇这一趟花了不少。” 顾父看她一眼,“分家啦。” “这又是去国营饭店,又是看电影,吃冰棍儿的,少说也得5块,小年轻咋那么不会过日子呢,挣钱不容易啊。”顾母唉声叹气。 顾父重复:“分家啦。” 顾母瞪眼:“我不知道分家啊,要你一直提醒。” “……”顾父不说话了。 - 翌日一早,林昭来大队开介绍信。 大队长毫不奇怪,瞧见她就知道什么事,“开介绍信?” “嗯。” 等林昭说了要开什么内容的介绍信后,大队长手上的钢笔啪的掉到桌上。 他很快回过神来,手忙脚乱捡起,心疼地检查着,见没坏才安下心。 等等,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顾家三媳妇要转粮油关系,变成城里人啦?!! “供销社?”大队长问。 林昭眼里带笑,“是。” “售货员?” “对。”林昭肯定点头。 大队长神色都变了,殷切地望着她,“县里的供销社在招人?” “没听说。” 大队长急的不行,追问:“那你这工作怎么来的?” 林昭笑容加深,语调上扬,“我是高中生啊,想找工作有什么难的。” 她才不会给他家顾同志找事。 再说了,她要不是高中生,这么好的工作想也别想。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还得有关系和运气。 大队长一噎。 “大队长,你能不能快点,我很急。”林昭催促。 粮食关系没转成功之前,她不会安心。 要知道,她结婚前,舅舅也给她找到一份工作,就晚了那么半个小时,那工作就没了。 大队长不敢误事,坐下写介绍信。 刷刷几下写完,交给林昭。 “你马上就是咱们大队唯一的工人了啊,以后要是听说哪里招工,别忘记给我们代个话,不会让你白代。” 林昭接过介绍信,扫一眼,确认没问题后,折起来装好,笑道:“肯定的啊,我是咱们大队的,有好事自然想着咱们大队。” 大队长还想说什么,院外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 “我先走了。”林昭说罢,离开大队部办公室。 出去后,看到些陌生面孔。 这些人是下乡的知青。 原书中,知青意味着麻烦,林昭只淡淡地瞥一眼,加快速度离开。 “这谁啊?”有个新来的女知青问,“知青吗?” 看穿着打扮和肤色,都不像乡下人,比城里姑娘还像城里姑娘。 “林昭,顾家的儿媳妇,生出双胞胎和龙凤胎的那位。”知道林昭的人解释,“她是家属,性子又傲又作,不好惹,离她远点。” 新来的女知青半信半疑,看着不像啊。 大队长出来后,看着来找自己的知青,眉心出现一道很深的褶皱。 “你们又有啥事?” 知青院小队长想起正事,忙说:“大队长,这又来了几个知青,知青点根本不够住,那么多人挤在一间,晚上都翻不了身,我们来找您,希望大队能帮忙扩建上几间房。” 大队长本来就有这打算,“扩建可以,但现在不行。” “为什么?”新来的一个男知青在城里没吃过苦,更不知道双抢的事,还觉得大队长推脱他们,对此有些不满。 大队长什么人没见过啊,哪看不出他的心思,扬声道:“让老知青告诉告诉你们为啥。” 撂下一句话,没理会这些大麻烦,去忙双抢的事了。 大队长正往地里走,碰上了顾父。 “老顾,没想到你家又要出个端铁饭碗的,我爹说你有大福,一点毛病也没有啊。” 顾父一怔,“你在跟我说话?” “不是你是谁。”大队长看他满脸懵,跟着诧异道:“你不会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啥?” 大队长说:“承淮家的要成供销社的售货员了,这事你没听说?!” 顾父脑子像被什么砸到,懵的厉害,开口欲说话,被顾母抢了先,“大队长,你说啥?大崽娘成供销社售货员了?” “她来找我开介绍信,已经去县里了。”大队长说。 “哎呦呦!”顾母激动地拍大腿,“她一点口信都没露啊。” 这可是大事,顾母急的不行,小跑着找大崽二崽。 顾父也好奇,那可是工作啊,跟大队长说一声,追着媳妇儿跑。 大队长表示理解,对乡下人来说,改命的机会不多。 这等好事,确实该高兴! 赵六娘心里异常火热,看向黄秀兰,问:“大嫂,你看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应该是真的。”黄秀兰说。 老三媳妇爱面子,不确定的事不会闹的所有人都知道,能开介绍信说明她十拿九稳。 “这么说,咱家要出个工人了!还是供销社的售货员啊!真长脸啊!!”赵六娘喜道。 黄秀兰双手攥在一起,心里百感交集。 老三媳妇儿真好命啊! “可惜分家了。” 她们一点好处也沾不上,沾不上啊。 赵六娘脸上的喜色稍褪,顷刻间又高兴起来,“虽然分家了,但到底是一家人,老三媳妇在供销社上班,咱们买东西不就方便了。 我听说供销社有不要票的瑕疵品,到时候让三弟妹帮帮忙,没准儿能给家里添点好东西呢。” 比如热水壶啊什么的。 黄秀兰调整好心态,笑道:“说的也是。三房的好日子是三房的,咱不羡慕。” 赵六娘说:“我羡慕啊,那可是好工作,谁不羡慕?我虽然羡慕,但是不酸。我和梆梆他爹有胳膊有腿的,也都勤快,这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黄秀兰点头,“说的也是。” 顾母跑到小孩子时常玩耍的地方,扯着大嗓门儿喊,“大崽!二崽!” 两个崽听见奶的声音,抬起头看过去,那养的白嫩了半个度的小脸缀着泥点子。 看见爷奶后,他们用手背擦擦,蹬蹬蹬跑向顾母。 “爷,奶,你们喊我和哥啥事?”二崽怕奶厉害他们,咧着笑,瞧着奶萌奶萌的。 “你们娘要成供销社的售货员了,是不是?”顾母急忙问。 二崽眨巴着大眼睛,反问回去:“奶咋知道的?” “还能咋知道,你娘去开介绍信,大队长告诉我和你爷的。”顾母三两句解释完,语气急切地问:“你们娘是不是要成供销社的售货员了?是你们昨天去县里办成的?到底咋回事,你快说啊,急死我了!” 大崽性子稳,语言表达能力也强,有理有据地说:“那工作是我爹帮忙找的,不过也是因为我娘是高中生才能有机会。我娘今天早上去考试,怕过不了,所以没告诉奶。” 他还知道帮他娘解释。 顾母紧张地说:“还要考试啊。” 大崽点头,“要考试的,考试通过我娘才能当售货员。” 顾母双手合十,默默念叨着什么。 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一定保佑老三媳妇考上啊! 她没发出声音,顾父都能猜到她在想什么,扫视周围,没人看见,他就没扫兴。 等人嘀咕完,顾父才提醒,“该去上工了。” 顾母意识回笼,搓了搓脸,彻底清醒过来,“对对对,该上工了。” 到地里,连干活也干的神思不属。 黄秀兰和赵六娘想问几句都没敢。 另一边,顾杏儿一大早去捡柴,她背着一捆柴回村,听人在说林昭马上要变成供销社售货员了,柴火掉在地上,猛地冲到说话的人面前,眼睛冒火。 “你说什么?” “你说林昭要成供销社的售货员了?” 路人听她直呼嫂子的名字,心里直摇头,到底是别人家的事,也不好多管闲事,只当没听见。 “全大队都传遍了,大崽娘开了介绍信去县里,听说要考试,考完试她就是正儿八经的售货员。” 至于说林昭考试没过?丰收大队的人都没想过,要知道她可是高中生,十里八村学历最高的。 她要是考不上,没人能考上。 顾杏儿双手握成拳,满脸嫉妒,连柴都不管了,冲回家,去顾父顾母房间到处翻,找出写着军区电话的纸条,又拿了一块钱,直奔县里。 她满身是汗的来到邮局,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拨通军区电话。 顾承淮听说有家人的电话,以为是媳妇儿,眉眼舒展,哪怕没表情都掩饰不住的好心情。 他一路小跑去接电话。 “三哥。” 听到这一声,他眉头微敛。 “嗯。”顾承淮淡淡应声,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问:“打电话有事?” “三哥,你给林昭找了供销社的工作,是不是?”顾杏儿说话语气很冲,有点质问的味道。 顾承淮目光微澹,无视她的问题,凉凉的声音响起。 “我不在家,你就是这么对我媳妇儿的?直呼其名,把她脑袋推出个大包……顾杏儿,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啊。” 他话里的失望隔着电话线,清晰地传到顾杏儿的耳朵,“我给你掏学费,掏生活费,从小到大没亏待过你,你却连我媳妇儿孩子都容不下……” 顾杏儿瞬间没了质问的心思,她白着脸,慌乱地说:“三哥,我没有,我没有容不下他们。” “有没有你自己知道。”顾承淮打断她的狡辩,淡淡道:“三房都分出去了,作为儿子我有赡养父母的责任,没有托举妹妹的义务。以后你怎么样由爹娘管,我不会再插手,省的你不知足。” 顾杏儿脸色微变,急切道:“三哥,我是你亲妹妹,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能。”顾承淮冷声道。 话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顾杏儿打小被顾老太太抱走养育,顾承淮十几岁离开家,兄妹俩的感情本就淡薄,愿意帮她也只是因为他赚的多,想帮家里减轻负担,既然她拎不清,不如收回。 结婚时,他答应过昭昭,他会像保家卫国一样,保护她。 本来当军属就够苦的,顾杏儿还敢欺负人,真当他没脾气。 顾承淮往宿舍走,想着媳妇儿被欺负,躲在屋里哭,五脏六腑都翻搅着,对他那个妹妹越发不满。 林昭:“……”哭?她只会让别人哭! 顾承淮回到宿舍,孙业礼也在。 “嫂子的电话?”他八卦着。 “不是,我妹。”顾承淮回答。 当兵三年,母猪都能塞貂蝉,更别说孙业礼进部队远远不止三年。 他的眼睛一下亮了,“你妹几岁?” 顾承淮看向他,眼神疑惑。 “咳……”孙业礼清了清嗓子,拉平衣角,笑的殷切又谄媚,“你看我咋样?当你妹夫够格吗?” 顾承淮面瘫式嫌弃,“你是好日子过够了。” 孙业礼不是蠢人,自然听出这话里的言外之意,淡定地躺下,闭上眼。 想娶媳妇儿咋这么难呢! 顾承淮踢踢他的脚,“能弄到自行车票吗?” “你要?”孙业礼问。 “废话。” 孙业礼:“……”还不能问问。 “长嘴不就是为了说话,和吃饭。” “我找人问问,应该能弄到。”孙业礼认识的人多,想要什么票找他准没错。 看他信心满满,顾承淮想了想,又道:“还要一张手表票。” 孙业礼咬牙:“……行。” 邮局。 顾杏儿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嘟嘟嘟声,慌了,声嘶力竭地喊:“三哥!!” 看她情绪不对,工作人员怕她把电话砸地上,上前接过电话,提醒道:“对面挂了。” 末了把电话挂回去。 顾杏儿给了钱,恍惚间,走到供销社门口。 想到林昭马上要成体面的售货员了,眼神愤恨,心里不断漫出怒火。 她三哥的关系,应该给她啊! 第25章 “送走” 林昭在杨钧之的带领下,轻轻松松完成考试,又顺利转了粮油关系。 就这样,她便成了城市户口。 “谢谢,麻烦你了。”林昭脸上布满笑容,真心谢谢杨钧之。 杨钧之觉得嫂子太客气了,笑道:“我和承淮可是能互相交出后背的战友,这点小事嫂子不用放在心上。” 林昭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人,把手里的大布袋塞给他,后退几步。 “这些是我准备的谢礼,你收下,家里还有事,我先回了啊。” 话说完,不等杨钧之反应,她拔腿就跑。 当兵的讲究不收群众一针一线,哪怕退伍的也一样固执,林昭是最怕跟人推诿的,只能塞了就跑。 好歹人家帮了大忙,不送点谢礼显的她不会做人。 杨钧之满脸无奈。 不是追不上人,而是……嫂子恨不得长了四条腿,马上消失在眼前,他追上去,怕林昭慌不择路出事。 无奈之下,杨钧之只能带着东西回家。 他媳妇儿上夜班,白天休息,这会刚睡醒,见到他拿着陌生的布袋,好奇道:“手里的是什么?” “林同志给的。”杨钧之回答。 他什么事都不会瞒着媳妇儿,给战友媳妇儿找工作的事,他媳妇儿知道。 “这么客气的吗。”江慧巧一怔,显然没想到林昭会送谢礼。 她也曾是军属,知道当军属的不易,杨钧之一说那工作是给军人妻子的,她想也不想就同意了,没想过好处,不过人家有心,她也高兴。 江慧巧坐到沙发上,打开布袋看了看。 “嚯!这么多好东西!”她猛然抬头,看着丈夫,神色动容,“她不会把家里的好东西都送过来了?这人也太实在了。” 一瞬间,一张朴素又真诚的乡下妇人脸出现在她眼前。 真令人感动呀。 杨钧之看过去。 一只鸡,一条鱼,一罐麦乳精,一盒烟,一包糖。 放哪里都是重礼。 “不至于全送过来,承淮的津贴不低,养活一家人绰绰有余。” 江慧巧迟疑,“那……收下?” “收。”杨钧之说。 依他对林昭的印象,收了她才自在。 “行,反正她来县里上班了,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江慧巧领了这份情。 杨钧之看鸡鱼都不小,当即道:“鸡和鱼拿到爸妈那里,咱们一起吃。” 他俩还没孩子,属于两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那种,有时忙的没时间开火就去老丈人家吃,有肉带过去一起吃不奇怪。 “好。” 江慧巧带着鸡鱼回娘家,江家人都惊呆了。 因为这,当供销社主任的江大哥对林昭印象好的不得了,从劳苦功高的军属,变成懂人情世故的、劳苦功高的军属。 - 林昭回到村里,村里人都涌上来。 “大崽娘,听说你在县里找到工作了,还是供销社的工作?”王春花问。 “是,粮油关系今早刚转过去。”林昭笑着说。 “哎呀,这是好事啊,恭喜你。”王春花替她高兴,更高兴的是,以后买瑕疵品有门路啦。 “大崽娘,供销社要是有啥瑕疵品,你帮我们留着。”她和林昭关系处的还行,就没客气。 林昭点头,“这是当然。” 她才说完话,顾母飞速冲过来,眼睛亮极了,语气难掩激动,“老三媳妇儿,工作定啦?” “定了,过两天上班。”供销社的新柜台还没弄好。 顾母高兴的不得了,连说三声好,“好好好!这是好事,今天去老宅吃饭,庆祝庆祝?” “行。”小老太太这么高兴,这点面子林昭还是会给的。 很快,林昭确确实实成为县里供销社售货员的事,传遍整个大队。 大崽二崽也听说了消息,小哥俩没心情玩儿了,拍拍身上的灰,像两个小炮仗一样,往家里冲。 手刚扒到木门,大嗓门儿响起。 “娘!娘!” 听出二儿子话里的急切,林昭以为出了什么事,快步走出来。 没等她问话,二崽冲过来,身子朝前倾去,又悬悬止住身。 他的小脸红扑扑,轻快地语调响起,“娘,你考过啦?” 大崽也期待地望着娘。 乡下长大的孩子,没有不想当工人的。 他们才刚学会说话,家里并村里的人就会逗他们。 “大崽啊,等你长大想和你爷一样在地里刨食,还是当城里人啊?” 牙牙学语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城里人对他们来说是极为陌生的字眼,当然回:“和爷一样,在地里刨食。” 这时,村里人就笑,虽然那笑也没什么恶意,但也总在孩子们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长大后想起心里很不是滋味。 “是啊,我考过了,过两天开始上班。”林昭温柔有力的回答大儿子。 大崽喜上眉梢。 “娘是供销社的售货员了!!”他高兴地说。 二崽眼睛瞪得大大的,“娘,你成城里人啦?” 林昭点头:“可以这么说。” 她以后就吃商品粮啦。 “娘,那我和哥呢?”二崽仰着小脸,瞧着眼巴巴的。 大崽补充弟弟话里的漏洞,“还有三崽和四崽……” “对,对,还有三崽四崽,娘,我们呢?我们是城里人吗?”二崽继续问。 “当然了啊,我变成城里人,你们也是城里人。”林昭回答。 这会儿的户籍制度比较严格,他们这里,孩子的户口随母亲。 二崽蹦起来,声音高扬的喔一声,“我们也是城里人了!” 大崽还记得娘说的别显摆的话,搂住二崽的脖子,捂他的嘴,“二崽,小点儿声。” 林昭摸摸大崽的光头,小朋友头发长的快,才几天就长出一层乌黑。 “没事。”户籍政策的事,大家都知道。 事实上,村里人都在讨论着大崽二崽正说的事。 “哎,你们说,这承淮媳妇儿变成城里人,她那几个崽是不是也成城里人了?” “好像是,我之前好像听说,孩子的户口是随娘的。” “哎呦,那大崽几个不是也要吃上商品粮了,顾家三房真是……”真是好运道啊。 偏后面半句不敢明说,容易被扣上封建迷信的帽子,只能用一声满是羡慕的叹气代替。 就在这时,顾杏儿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经过。 说话的人闭上嘴,盯着她看,顾杏儿却没管,怒气冲冲地往家走。 等人一走,众人互相使眼色。 “杏儿看着像在生气?”元宝娘说。 “你们看着,顾家还有的闹。”村长媳妇儿从兜里掏出几颗瓜子,慢吞吞地磕,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谁不知道顾杏儿想当城里人想疯了,她最爱跟三房对着干,偏偏三房成了城里人,还那么体面,她能不气?肯定快气炸了。” 有年长的大娘觉得顾杏儿有些不成样子,就说:“大崽娘懒是懒了点,但是也没碍到杏儿那丫头,她怎么就跟大崽娘过不去,这姑娘性子实在不讨喜,以后可咋办呦……” 村长媳妇儿撇撇嘴,“顾家老三没结婚前,顾杏儿是顾家唯二的闺女,还算受宠,想要什么磨一磨总能弄到手。 承淮结婚后,彩礼出了一大笔钱,林昭没要三转一响,但是承淮给她折现换成钱了呀,这又是一大笔钱…… 更别说林昭嫁过去不到半年闹着分了家,分家后,承淮的津贴都在她手上,顾杏儿想占便宜得看林昭脸色,被宠坏的姑娘哪能受的了?” 那大娘叹气,“姑娘家还是不能宠的太过,否则嫁出去也是麻烦。” 众人很赞同这话。 能宠,但是不能宠成搅家精啊。 想着顾家老宅肯定有热闹看,她们默契地往顾家走。 这些林昭可不知道。 她刚进门,看到门口堆着两捆柴。 “你小姑送来的?” 大崽回答:“不是,我二伯送来的。” “柴是小姑一早捡的。”二崽说。 说话间,两个小朋友把柴拖到靠墙的棚子里。 “娘,我和哥抓了知了猴,你能给我们做吗?”二崽大声问。 林昭正在洗脸,闻言,扭头看去。 只见二崽捧着个有他脑袋大的竹罐,里面都是知了猴。 “抓了这么多啊。”林昭惊讶。 “嘿嘿,别的小朋友帮忙一起抓了。”二崽回答。 “那等我做好后,你也分些给帮你们抓的小朋友。”林昭说。 “好。”二崽应下。 “等会去老宅吃饭,我要带些东西,你俩自己玩儿。”林昭打发了两个崽,径自忙起来。 老宅除爱闹事的顾杏儿,其他人对大崽二崽都不错,对于要去老宅吃饭,小哥俩没意见。 见娘不需要他们帮忙,两个小朋友手拉手去老宅显摆了。 到老宅,还没进去,瞧见大门口围着一堆人,探头探脑的,在看热闹。 大崽拉着弟弟跑过去,挤进人群。 顾杏儿在院子里跳上跳下,扯着嗓子咆哮,隔壁的隔壁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那是我三哥的关系,凭什么好处全让林昭一个人占了,我是初中生,供销社的工作我也能看,为什么不给我,媳妇儿能有亲妹妹重要吗?” 她不怕名声不好,她认为工作比名声重要,只要能抢到林昭的工作,她就是城里人了,到时候嫁厂长儿子都有可能,等她成了厂长家的儿媳妇,看谁还敢嘲笑她! 顾母脸上青筋鼓胀,嘴唇发颤,显然被气的不轻。 这时,顾父从主屋出来,淡淡地瞥了顾杏儿一眼,对顾远山和顾玉成说:“把顾杏儿送到你们奶那里去。” 顾家两兄弟一愣。 认真的吗? 认真的吗! “动手!”顾父冷声道。 顾远山和顾玉成对视一眼,默契上前,抓住顾杏儿的胳膊,拉着她往外走。 以往顾杏儿再作,顾父也没这么计较过,看出她爹很认真,顾杏儿慌了,不可思议地大声道:“爹,你想赶我走?” 顾父没理她,又看向黄秀兰和赵六娘,“你俩替顾杏儿收拾东西。” “什么都不用留。”他特别强调。 顾杏儿用力挣扎着,被刺激得五官乱飞,大喊:“爹,我是你女儿,你不能赶我走!” 顾父眼睛满是失望,出声反问:“你还知道我是你爹?你听过我和你娘的话吗?” 他无奈地摇头,“我管不了你,你去跟你奶过。” 看见亲爹冲他们摆手,顾远山和顾玉成将顾杏儿拖出顾家,黄秀兰和赵六娘拎着两大包跟上去,走的飞快,生怕慢一点小姑子就被留下。 演员一走,看戏的人散开,围成一圈的村里人识时务地离开。 顾父给老婆子倒了杯水,劝道:“不高兴就把人送过去,别气坏了身体。” 顾母也确实不想管顾杏儿了,这几年该教的都教了,软硬都使过了,可那丫头一句也不听,反倒越来越任性妄为,她实在没办法呀,心累的很。 “你弟,你弟妹能乐意她回去?”她道。 “给口粮,有什么不乐意的。”顾父心里有数。 “你说的对,我宁愿出口粮,也不想那丫头在家里闹腾,她在家我真怕啊。”顾母沉沉叹气。 “怕啥?”顾父疑惑,“你是她亲娘,她还能把你咋?” 顾母白他一眼,“她是不能把我咋样,可她比大崽几个大那么多,我怕她又起坏心,害了我的孙子孙女。” 她这几天做事都亲自带着龙凤胎,就怕出什么差错。 顾父觉得也是,“杏儿结婚前就让她住二房,省的气你。” 听他这么说,顾母胸口堵的气散了大半,嘴上却不饶人,“你也是有办法的啊,之前怎么不说,白白让我生这么久的气。” 顾父苦笑,委委屈屈地解释,“这不是你说一定要掰正杏儿吗,我看你那么自信,还哪敢说话。” 顾母一噎,转移话题,“老三媳妇成供销社售货员了,这是天大的好事,我让她带着几个崽来老宅吃,大家一起庆祝庆祝。” “家里鸡蛋够吗?不够我出去换些。”顾父觉得把搅家精女儿送走超级英明,不然等会这顿饭能吃好才怪。 万幸啊万幸。 顾杏儿被送走的一幕,全部被大崽二崽收进眼里。 两个小朋友眼睛熠熠生辉,没空找弟弟妹妹了,手一拉又哒哒哒跑回家。 彼时,林昭在整理家里的物资。 去老宅吃饭总要带点什么。 今天送给杨钧之的东西,是她昨晚在抽奖转盘抽到的奖励。 积分也被全部花光了。 好在今天顺利通过考试,转了粮油关系,又得50积分。 林昭不急着抽,她打算攒攒,抽个大的。 家里好东西多,柜子都快塞不下了,缺个仙家人用的芥子空间,哪怕没这么高级的,平替也不是不行啊。 第26章 “出风头” 林昭打算带两斤猪肉,十个鸡蛋,再带上剩下的四瓶汽水。 她刚把东西收拾好,就听到二崽的喊声。 “娘,娘,我有大消息要告诉你!!”小朋友的声音高扬,带着压制不住的激动。 林昭好奇不已,快步走出房间。 “什么大消息啊?” 二崽说:“我小姑被我爷赶出家啦。” 说完,他竟还大笑几声,“哈哈哈……” 林昭:“??!”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等等,细说一下。” 二崽见娘满脸困惑,给他哥一个眼神。 大崽接收到信号,表情倏地变得严肃。 接着…… 小哥俩演起来。 “娘,我是小姑。”二崽先说。 “那我当爷,大伯,二伯,还有大伯娘和二伯娘。”大崽嘴里念出一串人。 林昭:“……”老宅那场戏,演员不少啊。 二崽开始表演,他那稚嫩的小脸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眼睛瞪大,梗着脖子,愤怒地喊,“那是我三哥的关系,凭什么好处让她全得去……” 这里他改了台词,小朋友知道林昭是娘的名字,当然不会随便喊,就用‘她’代替。 二崽念完台词,大崽上场。 大崽学着他爷的样子,表情深沉地看向某处,好像那里站着两个人,他皱着眉头,说:“把顾杏儿送到你们奶那里去。” 说到这里,灵魂地顿了顿,似乎那边的人没说话。 随后又冷声道:“还不动手。” 二崽身体扭动,仿佛有人在拉扯他,努力伸长手臂,嘴里大喊,“爹,我是你的女儿啊,你不能赶我走……” 之后。 又是对话。 他俩连说话语气都模仿的很像。 林昭不用问就知道他们在模仿谁。 最后。 二崽表演着被人拖拽的动作,一路踉跄着往大门口而去。 林昭嘴角抽搐。 “……” 戏精啊戏精。 她明明没看到现场版,却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娘,就是这样。我小姑被送走啦。”二崽演完后,又跑回来,兴冲冲地说。 不知想到什么,他乐出声,“铁锤一定很高兴。” 正说着,小铁锤跑来三房,那双眼睛亮亮的。 “大崽,二崽。”他喊着。 见到林昭,乖乖喊人:“三婶婶。” “嗳,你们玩,我去后院看看。”林昭怕三个崽崽不自在,往后院走去。 没走几步,听铁锤音调雀跃地说:“大崽,二崽,小姑姑被送走啦!” 顾杏儿能凭一己之力让顾家里所有小辈对她避之不及,真是极品中的极品。 林昭来到后院,整块菜地被竹栅栏围着,一陇一陇的,很规整,里面搭上木架,等爬满青绿,肯定又是另一番生机景象。 她给菜园浇了水,又收拾了后院的落叶,重新回到前院。 大崽几个还在,正在整理靠墙处的柴火,三个五岁大的小男孩认真干活,都很省心。 林昭微微一笑,从要带去老宅的网兜里,拿出一瓶汽水。 分给三个可爱的小朋友。 “崽崽们辛苦了,这瓶汽水你们分着喝。” 小铁锤眼睛咻的亮起来,悄悄舔了舔嘴唇,一脸馋样儿。 “谢谢三婶婶。”他长的憨头憨脑,看着就是老实孩子,笑起来更是憨实,很讨林昭喜欢。 大崽和二崽想到汽水的味道,也很高兴。 林昭想着等会要吃饭,没给三个小朋友拿吃的,免的他们没肚子吃饭。 她回到屋子,给顾承淮写信。 这封信的内容以彩虹屁为主,说起她带大崽二崽的县里一日游,又说了她给杨钧之送的谢礼…… 写完又是好几页纸。 林昭检查一遍,见没什么敏感的字眼,于是将信纸装进信封,贴好邮票,打算明天寄出。 三个小男子汉整理好柴。 二崽看见灶房的水瓮没水了,扒着窗,小脑袋往屋里一伸,大声说:“娘,瓮里没水啦,我去喊大伯挑水。” 林昭觉醒后,很爱干净,家里用水不断增加。 以前顾远山和顾玉成每隔两天轮流挑一回水,现在天天不够用。 “先不用,等会去老宅我自己说。” 二崽没多想,哦了一声,用仅剩的水洗手洗脸。 林昭想了想,又拿出个铝饭盒,5尺灯芯绒布料,打算一起带去老宅。 崽他爹不在家,今后劳烦老宅的事多着呢,不能总占便宜,人家出力,她出东西,她又不缺这点东西。 转眼到了该去老宅的时间。 林昭拎着东西出门,对院子的三个小朋友说:“走,去老宅吃饭。” 她余光一瞥,见那瓶汽水还剩三分之二,微微一愣,“都这么会了,汽水还没喝完呀。” 二崽认真道:“好东西得慢慢喝,怎么能一下子喝光。” 大崽和铁锤点着头,俨然很赞同二崽的话。 林昭摇摇手上的东西,逗几个崽,“看看这是什么?” 大崽眼睛瞪圆,“肉,鸡蛋,还有汽水!!” 铁锤舔舔嘴,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肚子没多少油水的小朋友,瞧见生肉都想上去啃两口。 “是大肥肉!!”他的声音比大崽都高亢。 二崽从林昭手里接过东西,清澈的大眼睛望着她,“娘,这些要带过去?” “是啊,咱家五张嘴,总不能白吃。”林昭说。 二崽光明正大地偷笑,捅破他娘话里的漏洞,“我和哥都白吃好几年了。” 林昭:“……” 她淡定地说:“以前是以前,以后是以后。” 二崽还想说什么,大崽就瞪弟弟,二崽顿时不吱声了。 瞪完弟弟,大崽想接过林昭手里的另一个小包,被她拒绝了,“这个是给你大伯娘和二伯娘的,我自己拿,你和二崽拿着那个,好吗?” “好。”大崽乖巧地应道。 铁锤好奇看向三婶婶手里的那个小包,没看出是什么。 林昭带着三个小朋友去老宅。 二崽拿着一条看着有两斤的肉,大崽则拿着装着鸡蛋和汽水的网兜。 这一幕,不是一般的出风头。 村里人看到他们带的东西,不由多看几眼。 肉对大人有吸引力,对小朋友的吸引力更大。 铁牛远远瞧见二崽手里的肉,冲过来,嘴里溢出口水,“二崽,你手里好多肉啊。”他好想吃油渣啊呜呜呜。 二崽神气极了,大声道:“我娘成县里供销社的售货员啦,我奶让我们去老宅吃饭,说要庆祝一下。 我娘说,我家有五张嘴,不能白吃,这些全是我娘给我爷奶准备的。” 村里的人听进耳朵,一瞬间,对林昭的印象变了。 从又懒又作拎不清,变成孝顺大方有文化。 大崽怕大家看不清他手里的东西,抬着手晃悠,说:“还有汽水!汽水!!” 小铁牛没喝过汽水,盯着网兜里的橙色水,馋的眼泪都快下来了,“我没喝过汽水,有红糖水好喝吗?” “比红糖水好喝!”铁锤也是一副骄傲表情,和两个崽百分百相似。 铁牛是大队长的亲孙子,是全大队头一个吃过国营饭店大肉包子的崽,现在,大崽他们吃的喝的全是他没尝过味的东西,小朋友快委屈哭了。 “呜呜呜,我也想喝汽水。” 大崽见小伙伴馋哭了,看向他娘,“娘,我们省下的汽水,能让铁牛尝尝吗?” 林昭笑着说:“我都说过了啊,娘给你们的东西,你们可以自己决定分享给谁。你们是家里的小主人,这点权利还是有的呀。” 大崽喜欢听娘说,他们是家里的小主人,心里高兴的冒泡。 他看向二崽和铁锤,认真地问:“你们愿意分给铁牛吗?” 他还说出愿意分享的原因,“铁牛以前还分我们鸟蛋了。” 没娘关心没娘疼的二崽是个护食又小气的小朋友,知道娘喜欢他后,二崽愿意分享了。 “好呀,我愿意分。”他大声说。 铁锤就听大崽二崽的,他俩没意见,他也没意见。 “我也愿意分。” 二崽咧开嘴笑,对铁牛说:“我家里还有半瓶汽水,下午我们一起喝。” 铁牛破泣为笑,眼睫毛挂着水意,笑容却很大,“我也分你们甜甜的野果子。” “好~~” 两个小朋友矮墩墩,才那么点高,身上穿着补丁衣服,一本正经的交谈,真是萌死个人。 短短时间,林昭带着肉送公婆的事,传遍全村。 人性是很复杂的—— 坏人做一件好事,有如黑暗夜空划过一道亮光,人们惊喜的发现他并非无药可救,于是他的坏尽数被这一刻的善洗刷干净;而好人做一件坏事,便是白纸染上污点,刺眼的无法忽视,他的所有善行都被这一错误抹杀。 林昭不算坏人,但也属于前者。 大崽二崽这么一宣传,她以往的坏名声瞬间被扭转。 是啊,舍得给公婆送肉,送鸡蛋,送汽水的媳妇儿,整个大队都没几个,懒怎么了,她孝顺啊。 因为两斤肉,再加上大崽二崽那两张叭叭能说的嘴,去顾家老宅的几分钟路显个格外漫长。 到的时候,林昭长舒一口气。 大崽二崽却是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脸上写满了怎么这就到了的表情。 林昭无语凝噎。 这小哥俩是多爱显摆啊。 当娘的在心里吐槽,大崽二崽迈着老爷步走进顾家。 “爷,奶,我们来啦,我们带了肉和汽水!” 二崽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嘹亮。 灶房的顾母和两个儿媳妇出来。 见到那条肉,又惊又喜。 呦,今天什么日子呀,老三媳妇居然带着肉上门?! “老三媳妇儿,你这是?”顾母问。 “这不是双抢累人吗,我刚好买了几斤肉,拿过来给你们补补。”林昭淡淡道。 顾母愣住。 林昭掏出布兜里的东西,将铝饭盒递给大嫂黄秀兰,说:“大嫂,阿澜不是缺个饭盒吗,这个没用几次,送给她。” 顾澜是大房的大女儿,今年十二岁。 黄秀兰一喜,收下后,笑道:“哎呀,看着跟新的也不差了,谢谢你啊,三弟妹。” 林昭收下这声谢,又把那五尺灯芯绒布料给赵六娘,说:“二嫂,你手艺好,这里有五尺灯芯绒布料,你给娘做身秋衣,剩下的料子你看着给鱼鱼做条裤子。” 赵六娘也是满脸喜悦,忙表态,“好,我知道娘的尺寸,今晚就做。” 顾母惊讶的不行,“给我做秋衣?” “对,就是给娘做。”林昭说,“过几天我要去上班,四个崽还得娘照顾,这是辛苦费。” 顾母是很传统的人,舍不得吃穿,家里有好吃的给孙子孙女,家里有布料,也是紧着孙子孙女。 她好些年没添过新衣服了,衣服上的补丁是全家最多的。 突然享到儿媳妇的福,老太太鼻子一酸,险些没哭出来。 她摸着那灯芯绒料子,嘴上说着:“这么好的料子,给你做,给我做什么啊,我一把年纪了还穿什么新衣服。” “一把年纪怎么了?年纪大了才更要穿新衣服。”林昭不赞同地说。 顾母觉得窝心极了,老三媳妇儿还是很好的,以前那样,肯定是因为年纪小。 林昭又说:“大嫂,二嫂,家里用水快,两天挑一回不太够用。” 黄秀兰和赵六娘这才知道,为啥老三媳妇给她俩好处,原来在这儿等着啊。 不过两人一点也不介意。 挑水嘛,只是费点儿时间而已。 她们得到的好处可是实打实的。 “行,我等会给你大哥说。”黄秀兰一口应下。 老三媳妇儿提了要求,她这个铝饭盒收的更心安理得了。 赵六娘也是如此,想着剩下的布料能给她的鱼鱼做件裤子,那眼里的笑简直要飞出去。 “挑水简单,我也会提醒鱼鱼她爹的。” 妯娌俩都收到好处,再看林昭那是哪儿哪儿都顺眼啊。 这种顺眼,在吃上肉、喝上汽水后,到达了高峰。 没有顾杏儿,顾家这顿饭吃的异常和谐,尤其是家里的孩子,一个个都乐疯了。 有肉,有炒鸡蛋,还有汽水,这日子神仙都不换。 - 午睡过后。 林昭抽空把崽崽们抓的知了猴油炸了,灶房飘出一股香气。 二崽醒来后,闻到香味,叫醒他哥,兄弟俩趿拉着布鞋,边揉眼睛,边往灶房走。 瞧见林昭的身影,瞬间清醒过来。 “娘,好香呀,你在做啥呢?”二崽问。 林昭端着大瓷碗,隔着窗子,往两个小朋友的面前一晃,任香味四散,“油炸知了猴。” 大崽露出一个震惊的表情,“娘,我吃过知了猴,没这么香的,你是不是还放肉了?” “我用油炸过,还有别的配料,当然香。”林昭得意道。 她第一时间尝过味道,酥酥脆脆,香死个人,就是烫嘴。 “快去洗洗,这个趁热吃才好吃。”林昭出声催两个崽,也是怕龙凤胎醒来闹着要吃。 大崽二崽乖乖洗漱,回屋抹好宝宝霜,才来灶房。 “娘,洗好了。”二崽说。 大崽补充,“抹了宝宝霜。” 林昭顺口夸,“真乖。” 随手把炸好的知了猴给两个崽。 “你俩出去吃,别让弟弟妹妹看见。” 第27章 “天塌了”(有加更) 大崽悄悄看向房门,那里安安静静的,三崽四崽还没醒,他轻轻松了一口气,“我和二崽去外面吃?”说话声音放的很低。 不是他夸张,龙凤胎这几天确实闹,也不怪他们,大家都有肉肉吃,就他们没有,只能喝麦乳精,小娃娃心里的委屈辣么大。 “去。”林昭摆手,“别忘记和帮你们一起挖的小盆友分享啊。” “知道啦。”二崽的声音一听就很快乐。 才乐完,被他哥凶了,“小点声,三崽和四崽还在睡着。” 二崽伸手捂住嘴巴。 大崽和二崽带着满满一碗油炸知了猴出去,还大大方方地分享给小朋友,铁牛和元宝他们都乐疯了。 “大崽,二崽,以后你们就是我兄弟,亲兄弟!”元宝嘴巴油汪汪,大声说。 铁牛贴到二崽身边,更大声地说:“二崽,我和你最好!” 其他小朋友也涌上来,什么肉麻话都往外吐噜。 “大崽,我要当你全大队第一的好朋友。” “二崽,我和你顶顶好!” …… 大崽二崽瞬间变成孩子王,一呼百应的那种。 小哥俩笑弯了眼。 当晚。 顾家老宅的人在回味着今天的肉和汽水。 黄秀兰用湿毛巾擦着凉席,不忘嘱咐顾远山,“明早别忘了给三房挑水。” 想着闺女收到饭盒高兴的样子,她觉得三弟妹这礼简直送她心坎上了。 顾远山说:“记着呢。” 铁蛋摸着饱饱的肚子,感慨地说:“要是天天能吃上肉就好了。” 黄秀兰一巴掌把臭小子拍到另一头,继续擦着凉席,“你以为自己是城里人啊,还天天吃肉,美的你。” 顾远山:“城里人也不是天天吃肉,一个月能吃一回就不错了。” 铁蛋唉声叹气,“那也比咱们好太多了呀,好歹能吃一回,我上一次吃肉都三个月以前了。” 铁锤憨憨一笑,“我不是,三婶婶请我吃饺子了。” 黄秀兰摸摸二儿子的脸,对大儿子说:“村里别的人家半年才能吃上一次,咱家算不错了,你小子别不知足。” 铁蛋没话说了。 顾母和顾父也在小声说着话。 “老三媳妇今天带了布料过来,让老二媳妇给我做件秋衣,说是给我照顾四个崽的谢礼。那是我亲孙子孙女,哪用得着谢礼啊……” 顾父是个佛系的人,他觉得晚辈给就收着,不给也不埋怨,“她给你你就收着。” “我知道,就是给你说说。你别说,今天听她说了那话,我觉得啊窝心的厉害。”顾母心里说不出的熨贴。 顾父摇摇头,笑了。 二房。 赵六娘点灯给婆婆做秋衣。 顾玉成怕媳妇熬坏眼睛,“白天再做,先睡,秋衣又不急着穿。” “我不困。”赵六娘头也不抬,嘴角带着笑,“给娘做好,剩下的布料能给我们鱼鱼做一条裤子呢,我浑身都是劲儿。” 顾玉成无奈,把光拨的亮些,坐着陪她。 “你干啥,你先睡啊,明早还要早起呢,我等会就睡。”赵六娘不赞同地看着他。 “我也不困。”顾玉成笑。 赵六娘白男人一眼,心里却涌出一股甜意,加速缝起来。 过日子就图男人体贴,他家这口子是不如老三能挣钱,但是他尊重她,对她好,也顾家,她很满足。 而村口的某家。 顾二婶觉得天塌啦,再也高兴不起来啦。 她狠狠瞪着呼呼大睡的男人,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踹飞这个死男人,顺便废物利用,把隔壁屋的顾杏儿砸死。 都是什么烂人,净折腾她! 顾二婶怨念深的能滋养出一万个邪剑仙,顾二叔浑身凉飕飕,慢悠悠睁开眼,对上她满是愤怒的眼神。 顾二叔忙坐起来,顶着满脸的凉席印子,眼神疑惑,“咋了?我得罪你了?” 得罪? 岂止是得罪! 顾二婶狠狠地掐他,气的直骂,“还问我咋了?” “你为啥同意顾杏儿留下?” 顾二叔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说:“留下就留下呗,远山玉成和他们媳妇儿都带着铺盖过来了,我还能把人赶出去?再说娘也答应了啊。” 顾二嫂只觉得怒火往头顶涌,气的头发胀,咬牙道:“她占了咱家一间房!!” “占不了几年,没几年她就该嫁人了。”顾二叔说。 “那就是个搅家精,你让她来,是觉得咱家日子过太好了是!”顾二嫂压着声音咆哮,“人家亲爹娘都嫌,就你烂好心,啥人都往家里捡,你脑子里是不是都是屎?” 顾二叔皱眉,“说话就说话,别骂人啊。” “我不仅骂你,我还打你呢。”说话间,又掐他好几下。 顾二叔往旁边躲,说道:“人都住进来了,你掐死我,她也住进来了,你就接受试试,那以前她也住咱家啊,再说大哥大嫂又不是不给口粮。” 正因为顾杏儿在家里住过,顾二婶才不乐意让她来。 那姑娘没脸没皮,啥便宜都占,偏婆婆还护着,她不能骂不能打的,回想起来就憋屈。 “我又不稀罕那口粮。”稀罕还是稀罕的,但是根本不值。 顾二叔见媳妇儿接受不了,打了个哈欠,张口就来:“先让她住几天,你要是真接受不了,我再想办法把人送回去。” “这可是你说的!”顾二婶当真了。 “是我说的,快睡,困死了。”顾二叔倒头就睡。 顾二婶朝隔壁顾杏儿住的屋子方向呸一声,跟着躺下。 - 绕着煤油灯的圆光,夜蛾跳着循环舞。 昏黄灯下,林昭看着抽奖系统多出的积分,翘起嘴角。 今天有两个积分美丽的任务,一是那场考试,二是和老宅破冰。 前者得50积分,后者超出预期完成任务,得100积分。 再加上杂七杂八的小任务,总共220积分啦。 离500差280积分。 革命尚未成功,仍需努力。 次日,早。 丰收大队开来一辆四个轮子的大车。 轰隆隆像个大怪物般地驶来,特气派,震惊坏了丰收大队的一众乡巴佬。 司机把车停在路边,脑袋从车窗探出来,大声问:“顾承淮同志的家里往哪儿走?” “继续往前开。”村口的人说。 说完,往村里跑,见到顾家的梆梆,大声道:“梆梆,有大车来村里,司机找你三叔一家。” 闻言,梆梆拔腿就跑,跑回家,跟爷奶说了这事。 顾父顾母赶紧往村口去。 村子路窄,车开不进去,司机停车等在那里,大车周围满是小孩,一群熊孩子天不怕地不怕,扒着车往上爬,大队长在呵斥不省心的捣蛋鬼。 见顾父顾母过来,大队长说:“给承淮家送砖瓦的。” 林昭提到过这事,顾父知道有运输队的同志帮忙运送砖瓦。 他上前一步,热情地招呼司机,“辛苦同志了,到家里喝口水,我这就找人卸砖瓦。” “不用麻烦了,先卸货,我等下还有事。”司机还有事,客客气气地拒绝了。 听到这话,顾父没多劝,喊来两个儿子卸砖瓦,大队长喊了几个壮小伙帮忙。 卸下的砖瓦都堆在三房门前。 司机要走时,林昭出现,从车窗丢进一个布兜。 “麻烦同志了,谢礼。”她说。 那司机一愣,道了声谢,开车离开。 有了砖瓦,盖房马上能提上日程,关键得看双抢什么时候结束,把劳力空出来。 没等林昭问,顾母主动说:“双抢再有一礼拜结束,等双抢结束就能开工。” 林昭很期待新家,“到时候我应该没时间,要劳烦爹娘了。” 顾母摆摆手,笑着说:“不劳烦,不劳烦。” 盖房可是大事,累点也没啥。 顾父也是这个想法,就算累能累多久啊,最多最多也就2个月而已。 砖瓦送来,盖房的事上了日程,只需再等一周,林昭很期待,开始盘算着画图纸。 她不是学建筑的,不会画专业的图纸,但会画简单的,谁让他有个多才多艺的亲爹呢,她又是林家唯一的女儿,打小被带在身边教,跟着学了点。 按照林昭的想法,前院要盖个改良版的厕所,要能冲水的那种,旱厕她用的够够的,厕所还要能洗澡。 她有个初步想法,到时候得跟施工的人讨论下。 另一侧盖灶房,盖不用风箱的无烟灶,灶台也要用砖砌,泥砌的爱掉土。 最后是住的房间,还跟现在一样,盖四间,不够每人住一间,但是等孩子们大了,他们肯定也就不住村里了呀。 至于后院嘛,不用大改,铺一条石子路就好。 等大崽二崽玩够回家,林昭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两个儿子,询问他俩的意见。 大崽没啥意见,“好啊,我听娘的。” 倒是二崽皱着小眉头,一副被难住的纠结模样。 林昭诧异地扬了扬眉,“有话直说,咱家又不捂嘴。” 二崽说:“四间房不够。” “怎么不够?”林昭问。 她笑着解释,“你,你哥,还有你弟,你们三个住一间,你妹妹一间,剩下一间有别的用处,刚刚好啊。” 二崽皱着小眉头,不知羞地问:“我媳妇儿住哪儿?” 他这话一语惊人。 林昭能笑死,“毛长齐了没有,就想媳妇儿。” 二崽笑嘻嘻的,“奶说每个男娃子长大都要娶媳妇儿啊。” 大崽一脸认真,“娘,我不要媳妇儿,我就要娘,我长大挣钱了都给娘。” 林昭摸摸大崽的头,对二崽说:“我和你们爹把你们养大就了不得啦,还想我们给你们准备婚房,娶媳妇儿?想的美!等你们成年自己挣去,别想着啃老!” 她以后买四合院,那也是给四崽的,大崽二崽三崽想要什么自己挣去,等他们长大正值好时候,遍地是黄金,她给他们本钱,随便赚点也够他们吃喝无忧了。 当然…… 前提是她得先把地基打好。 “大崽,二崽,从明天开始,你俩得跟我识字,学数学……” 大崽和二崽对娘说的话都没意见。 只是。 二崽瘪嘴看着林昭,“可是别人家的爹娘都会给自己儿子娶媳妇呀。” 他才五岁,字都不识一个,也不懂娶媳妇干啥,村里人都那么说,他就觉得他也要娶媳妇儿的。 “那别人家的爹娘,也不给家里的小朋友吃肉和汽水呀。”林昭轻飘飘反驳。 想到什么,她笑眯眯的,像忽悠小红帽开门的狼外婆。 “你要是用别人家的爹娘要求我,就别怪我用别人家的小朋友的待遇去要求你。” “想让我给你攒钱娶媳妇儿啊?也不是不行。从今天开始,半年吃一次肉,肉包子、酸菜鱼、肉丝面……汽水,这些都别想了,就吃野菜窝窝,和红薯粥。这样过个十来年,我就给你娶。” 一听这话,二崽惊恐地瞪大眼,觉得天塌了。 赶紧抱住林昭。 嘴里发出怕到惧怕到极致的软音:“娘,娘,不要了,我不要媳妇儿了,我要吃肉,我要吃酸菜鱼,我要吃肉丝面,我要喝汽水……” 真的,被这么一威胁,五岁的小朋友啥心思都没了。 “好好学习,等你们学会挣钱的本事,拿着高工资,什么不能买?”林昭是个俗人,没什么大抱负,她就想几个崽衣食无忧,不受生活的苦。 “我会好好学习的。”二崽鼓着脸,认真保证,他真是被他娘吓的不轻。 “我也会的!”大崽跟着说。 当晚,林大崽和林二崽开始了识字之路。 小哥俩性子一静一动,大崽能沉住气,认认真真地认字,二崽性子好动,坐在那里屁股跟被针扎了一样,动一下,又动一下,学也是学的,就是动来动去。 好在他是个听娘话的乖乖崽,没认完字忍着不干别的,也很省心。 今晚先教五个最简单的汉字,背诵一首诗。 林昭惊喜地发现两个崽的记性不错,认字很快,简单的五言律诗,教上几遍就会背了。 身边没个对比,当娘的也没察觉出不对劲,就按这个节奏教起来。 “背过就睡。”林昭担心吵醒龙凤胎,说话声音压的很小。 “鉴于你们表现良好,明早给你们奖励,想吃什么?” 大崽主动提要求,“我想吃甜的。” “可以。” 二崽说:“我想吃肉!” 林昭刮他的小鼻子,说道:“好啊,做个肉丸汤,三崽四崽也能吃。” 明明肚子很饱,馋嘴的小朋友还是很期待,睡着后脸上都挂着甜甜的笑。 屋里没蚊帐,烧了艾草,屋里的蚊子没那么猖狂,但有些闷热。 林昭一时半会睡不着,用蒲扇给四个崽崽扇风。 一下又一下。 大崽睁了下眼,在他娘没注意到的时候,又慌乱闭上,长长的眼睫轻轻颤动,小手攒成拳头。 等扇子停下,他睁开眼,拉起自己的小毯子,给娘盖住肚子,身体往林昭那里蜷了蜷,弯起眼睛笑,随即闭上眼,很快沉沉的呼吸响起。 次日是林昭除星期日外,最后一个赖床日。 她起的晚。 一睁眼已是九点。 正准备起床,杂乱急切的脚步声响起,伴随而来的是二崽愤怒的声音。 “娘,有人偷了咱家的砖瓦!!!” 听见这一声,林昭急急穿上衣服,趿着布鞋往外走。 “咋回事?” “娘,门外的砖瓦少了。”大崽也很生气,小孩脸都气红了。 林昭往外走,“去看看。” 她到门口一看,还真少了,但不是两个崽说的少了好些,就一角,大概十来块。 但是。 不管多少,偷偷摸摸的行为令人不齿。 顾母得知三房的砖瓦被偷,急匆匆跑来,发现真被人偷了,也是气的不行。 宽慰林昭和两个崽几句,连工也不上了,从村头骂到村尾。 “哪个缺德带冒烟儿的玩意儿,敢偷老娘家的砖瓦?!一身的贼骨头,是不是穷疯了,还是手爪子痒痒了?个挨千刀的,偷那几块砖瓦,你是想盖个狗窝,还是给自己垒个坟头啊?” “没脸没皮的玩意儿,要是识相,赶紧把砖瓦给还回来,不然老娘掘地三尺也得把你揪出来!到时候可别怪老娘不客气……” 她一骂,全村都知道,顾家三房的砖瓦被人顺了。 纷纷讨论起来。 “偷砖瓦?哪家的想不通,砖瓦得有钱有关系才能弄到,你偷过去也没法光明正大的用啊,占这便宜干啥。”大队长媳妇跑来凑热闹,大声点评。 “谁知道呢,有些人就是占便宜没完。”元宝娘不屑地说。 大崽二崽昨天给她家元宝分炸知了猴,孩子高兴的不行,晚上睡觉都乐呵,她对林昭的好印象达到顶峰,当然维护她。 角落,长剩娘表情有些不自在,听着周围人的唾弃,眼神闪烁。 顾家砖瓦被偷的事,大队长知道后也气的不行。 他管的地方有小偷小摸,真是打他脸呢。 林昭就说:“大队长,这事可大可小,叫治保会的同志查查。” 治保会是群众性保卫组织,维护治安,防盗互助,巡逻放哨等,在这个年代是基层管理中的重要一环。 大队长觉得林昭的提议中肯,说道:“成,我等会就和治保会的同志商量。” 林昭笑笑,“谢谢大队长。” 大队长觉得承淮媳妇儿真客气,这不是应该的吗。 很快,治保会的同志们开展调查。 偷砖瓦的某人吓的要命,偷偷摸摸把顺来的砖瓦藏到地窖,用东西盖好,这都不放心,又拿油布把地窖口盖严实,这才松了口气。 治保会的人不会挨家挨户查,藏起来应该没事。 忙完后,她出了一身汗,心里又慌又气又悔,怨林昭大惊小怪,怨大队多管闲事,也后悔昨晚顺了这些砖,又不能用,她何必呢? 顾父带着两个儿子过来,把砖瓦挪到院子。 原本想着过几天要用,家里得全砸,砖瓦在村子里呢,应该没人动,哪知道某些丧心病狂的什么都偷。 搬完砖瓦,顾远山给三房的水瓮挑满水,和家里人一同离开。 林昭带着四个崽在家,家里没个男人,顾大哥和顾二哥来帮忙,总拉上媳妇或自家娃,绝不单独和弟媳妇待一起,村里人的嘴都毒,假的都能说成真的,不能不防。 顾家人走后,两只崽还是气呼呼的。 见哥哥们鼓着脸,龙凤胎也把腮帮子吹起,像两只可爱的小河豚。 林昭忍俊不禁。 “还气啊,不是都把砖瓦搬进来啦,别气了,损失那几块,不影响盖房。” 大崽生气地说:“奶说砖瓦可难弄了。被偷走的那些砖瓦能让我们吃一顿肉了。” 二崽点头赞同,“就是,就是。” 他磨了磨牙,表情凶巴巴,“最好不要让我知道是谁偷走了咱家的砖瓦,不然……不然我喊姥姥跟他算账。” 他还小,连长剩也揍不过,只能请外援。 爹说,请外援不丢人。 四崽小嘴一圈淡黄色,攥着拳头,嫩白的小脸板着,说:“算,算账!” 三崽也喝着麦乳精,眨了眨黝黑明亮的眼睛,模样安静乖巧。 林昭见崽崽们气的不行,想了个办法,“要不,养条狗?” 二崽眼睛登时亮起,“大黄生的小黄可以吗?” “大黄生小黄了?”林昭很少关心村里的事,还真不知道这事。 大崽快速点头,表情和二崽如出一辙的期待,“嗯嗯,大黄生了个小黄。娘,真要养狗?” “可以啊。”林昭笑道。 “娘,我去找小黄!”二崽兴奋地说,拉着大崽跑出家门。 四崽想跟着跑,被林昭抱住。 “你就别去凑热闹了。”她抱起四崽,用鼻尖轻轻蹭女儿的鼻尖,眼里满是笑。 可爱的小奶团咧开嘴,露出几颗雪白的牙齿,笑容甜极了。 她一张嘴,林昭瞧见四崽又冒出半颗牙,惊喜道:“宝宝,你新长了一颗牙。再过几个月,你就能吃肉了。” 四崽开心地拍手,“肉,肉……” 林昭抱着四崽,坐到三崽旁边,对小儿子说,“乖崽,张嘴,让娘看看你长了没有?” 三崽乖乖张嘴,让娘看自己牙。 他也长了。 林昭摸摸小儿子的脸蛋,“都长啦,等会的肉丸子,你俩可以一人吃一个。” 四崽听懂话,乐的眉眼弯弯,“肉,肉。” 三崽也笑了,黏在娘旁边,林昭去灶房都要跟着。 见龙凤胎乖,林昭没赶他们出去,利落地做着饭。 第28章 “琥珀” 林昭做好饭,大崽二崽还没回来。 她也不急,让龙凤胎在院子玩,自己回屋,就坐在窗前。 两个乖乖崽抬头能看见娘,也不闹腾,蹲在地上玩。 林昭想着家里肉吃完了,只剩鸡蛋,狗狗总不能吃家里的细粮,被村里人知道得一辈子戳她的脊梁骨,还是得想办法弄点粗粮。 怎么想办法? 当然得靠抽奖大转盘。 她绝不承认,是因为几天没抽奖,手有些痒了。 抽三次。 就抽三次! 抽到算运气好,抽不到也不多抽,林昭在心里发誓。 第一抽,运气还行,抽到吃的。 【大虾酥糖x1袋(50颗)】 【奶粉x1袋】 【肉酱x2瓶】 【便携小镜子x3个】 【排骨x2斤】 就这,10积分没了。 林昭还算满意。 接下来是第二抽。 抽到的是,解暑礼包。 【绿皮红瓤大西瓜x5个】 【绿豆x1斤】 【绿茶x1罐】 【柠檬x2个】 还是没有狗狗能吃的。 林昭在心里盘算,三次没抽到的话,到老宅换粗粮。 紧接着,最后一抽。 “一定抽到粗粮,抽到粗粮。”林昭有关超越时代的一切知识,都来源于原书,原书里没提到过的,比如狗粮,她是不知道的。 她念叨完,点了抽奖。 运气还不错。 抽到了「养狗套餐」。 【除臭剂x1瓶】 【狗狗体内外同驱-驱虫药x1盒】 【狗粮x100斤】 狗粮,顾名思义,狗狗吃的粮食。100斤啊,能管狗狗吃很久了? 抽到想抽的,林昭心满意足。 积分变成250,但是值得。 看龙凤胎没注意这里,她把新抽到的东西全藏进柜子,得亏这柜子大,不然早该装不下了。 林昭走出房门,恰在此时,大崽二崽跑回家。 二崽怀里抱着一个瘦巴巴的小黄狗,他们身后,狗妈妈隔老远偷偷跟着。 瘦巴巴的大黄没进门,躲在林家的大门一侧,谨慎地探出脑袋往里面看一眼,它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个家,又担心自己的孩子被人不喜。 二崽放下小黄,伸手摸它的脖子。 大崽高兴地说:“娘,我们找到小黄了,他和大黄在村口吃垃圾呢,它好像饿了,家里有能喂的东西吗?” 小狗瘦巴巴的,皮毛也不油亮,身上的毛脏兮兮打着结,眼睛湿漉漉的,透着机灵,似乎知道林昭是做决定的人,尾巴摇成螺旋桨,围着她转。 林昭几乎能看见它身上的跳蚤。 “得先给它洗个澡。” 大崽马上道:“要烧热水吗?” “这大热天的,不用。”林昭说。 二崽蹲在地上逗狗狗,闻言便抬起小脑瓜,笑着说:“娘给我们洗澡要烧水。” 杀菌什么的,崽崽们听不懂,林昭只能说:“谁让你们是我的乖乖崽呢,热水洗舒服,我麻烦点没事。” 两只崽被他们娘哄成钓嘴儿,嘴角的笑半天下不去。 娘对他们真好啊! 大崽二崽没让娘动手,带小黄来院子的出水口位置,大崽舀水,二崽揉搓它身上的毛毛。 这小狗一点也不怕,任由摆弄,时不时吐出嫩粉的小舌头,舔舔大崽二崽的手,惹的两个小朋友大笑。 哥哥们在玩,龙凤胎也凑上前,还没抓到,两小只被大崽扣住小肩膀。 “不准碰,没洗澡的狗狗身上有细菌,对娘?”他问从屋子出来的林昭。 “对。大崽,你带弟弟妹妹离远点。”林昭吩咐。 大崽肃着脸,带弟弟妹妹去墙角。 龙凤胎喜欢大哥哥,不再闹着玩水。 林昭给小黄用了除臭剂和驱虫。 “娘,这是啥?”二崽茫然地问。 “除臭剂和驱虫药。”林昭说。 “哪儿来的?”他又问,然而不等林昭解释,二崽又像是懂了的点点头,“我知道了,肯定是在县里买的。” 他像是抓到什么把柄,眼睛冒着亮光,咧着嘴笑:“原来娘也喜欢狗狗呀。” 林昭:“……” 好,不用找理由了。 “对,我老早就想养狗了。” 二崽眼睛更亮了。 因为有和娘一样的喜欢,而开心。 林昭把头发盘起来,套上打补丁的衣服,蹲下身,给小黄用了除臭剂和驱虫药,它身上的毛毛黏成一团,根本弄不开。 “狗狗身上的毛不好梳开,二崽你帮娘拿剪刀,我先把黏成团的毛毛剪开。” 二崽哒哒哒跑到屋里,找到剪刀,又很快跑出来。 还是蹲在林昭的身边。 “娘,你轻点,别剪到小黄的肉,它会痛。”善良的小朋友不忘提醒。 “……知道。”林昭回答。 剪掉小黄身上打结的毛,小狗崽看着都清爽不少。 二崽脱口而出,“好丑啊。” 林昭脱下旧衣,放到一边,用洗脸皂洗手。 听到二崽的话,拿眼睛斜他,“不礼貌,狗狗也要面子的,再说哪里丑了,你没觉得很可爱吗,等毛毛长出来就更漂亮了,中华田园犬没有丑的。” 二崽瞪圆眼睛,“嗯。” “啥是中华田园犬啊?” 栽倒。 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明觉厉的嗯什么啊。 “中华田园犬是狗狗的一个种类,小黄和它妈妈都是中华田园犬。”林昭耐心解释。 “饿不饿?饿了我去煮肉丸子。” 二崽小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饿了。” 大崽也说:“我也饿了。” 能不饿吗,起来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等着,我去做。” 林昭扭头进了灶房。 二崽和小黄玩着,想到什么,跑出家门,直奔老宅,找到顾母,说:“奶,我想借你梳子。” 顾母瞥一眼他光溜溜的头顶,以为是林昭要用,没多问,“在柜子上,你去拿。” “嗳!”二崽声音清脆地应一声,跑到爷奶的屋里拿上梳子,又一阵风似的跑回自己家。 “哥,我们来给小黄梳毛?”他邀请大崽。 大崽:“好。” 两个小朋友给家里的新成员梳毛。 龙凤胎想参与,被狠狠拒绝,两小只只能收回躁动的爪爪,闷闷地捧着脸看。 过了会,灶房传出林昭喊吃饭的声音。 “大崽,二崽,饭好了。赶紧洗手,洗干净点!” 两个崽忙洗手,洗了两遍,还互相闻了闻,得闻到香味才算过关。 二崽冲进灶房,闻到肉味,眼睛满是细碎的笑,“娘,是肉香。” “是呀,谁让家里有个馋崽崽呢。”林昭逗他。 二崽知道娘说的馋崽崽是自己,嘴角的笑加大,“娘不嫌我。” 大崽话不多,帮娘拿饭。 林昭没让他动,说道:“碗里有汤,小心烫到,我来拿饭,等会你俩洗碗。” “好。”大崽应道。 今天院子有风,林昭早早把桌子支在外面,一家五口在外面吃。 三崽四崽也有肉吃,两个小奶团笑出小米牙。 小木碗里,肉丸被弄得碎碎的,保证他们不会噎到。 二崽一看,说:“三崽和四崽也有?” “偶尔吃一次没事。”不然两小只又得假嚎。 肉丸子汤里,有圆滚滚的肉丸子,蘑菇,还有切的细碎的小葱,鲜美又爽口。 除了肉丸子汤,还有一道糖拌西红柿,酸酸甜甜的,夏天吃起来超绝。 大崽和二崽吃的头也不抬。 小黄在小哥俩脚边打转,尾巴快速摇摆,时不时汪一声。 “娘,小黄没饭。”大崽说。 “把它忘了。”林昭放下筷子进屋,估摸着弄了些狗粮,放到小狗面前。 小黄狗将脑袋埋进碗里,大口大口吃起来,吃个饭而已,被它鲸吞虎噬的气势来。 “娘,小黄饿坏了。”大崽眼神同情。 他和二崽以前也这么饿,不过自从娘管他们,他们再也没饿过肚子,每天都饱饱的。 小朋友神情孺慕地看着林昭,眼里的光让人心里发软。 “来到咱家,它以后不会饿肚子了。”林昭挺喜欢毛孩子的,尤其是狗狗,忠诚又能干,谁不喜欢呢? “娘,你能帮小黄起个名字吗?”大崽逗着小狗,仰头恳求地看着他娘。 “我取?为什么让我取?”林昭笑着问。 大崽小脸认真,“娘是家里最大的,我们的名字是娘取的,新成员的名字也要娘取。” 错了。 崽崽们的名字不是她取的,是顾母取的。 看着儿子明亮的眼睛,林昭不忍心说,心底也泛起丝丝酸涩。 他们的小名她没参与起,大名一定要认真想想。 “好,娘取。”林昭低头看向小尾巴摇的哗啦啦的狗狗,它的眼睛亮亮的,清澈极了,像漂亮的琥珀,她说:“叫琥珀,狗狗叫琥珀。” “好听!”大崽都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是什么意思,还是很给面子的夸赞。 二崽问:“娘,啥是琥珀?” 林昭也不知道。 原书里有人捡到个石头,在很久后被发现是珍贵的琥珀,苏玉贤私下说了不少难听的话。 “等你爹回来,问你爹。” 二崽特别想的开,从来不为难自己,不知道就不知道,他没深究,端起碗一个亚洲蹲,和家里的新成员并排半蹲吃饭。 大崽把这事记在心里,打算等他爹回来问问他爹。 林昭想起狗妈妈,问两个崽,“你们去找小黄,见到大黄没有?” “娘,不叫小黄,狗狗叫琥珀。”大崽纠正他娘,接着又道:“看见大黄啦,是大黄把琥珀给我们的。” 林昭想狗粮那么多,再养个大狗无压力,说道:“你们想不想养大黄?” 两个小朋友眼角微微上扬,仿佛有星光在眸子里闪烁。 “可以吗?”大崽期待地问。 二崽也说:“我想叫大黄的,我怕娘觉得养两只大狗费粮食。” 林昭心说,如果没神秘抽奖大转盘的话,她肯定是不会养的,但是有上天恩赐的宝物,多养只狗又怎样呢,而且那是大黄啊。 “是费粮食啊,不过大黄可以看家,还能保护你们,养它的话,我去上班也放心。” 村里的流浪狗大黄可是英雄的后代,智商在线,忠诚能干,养了不亏。 大崽抱了下林昭,耳根泛红,留下一句:“娘真好。” 快速跑出家,去寻大黄啦。 二崽第一次没当哥的跟屁虫,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碗,继续给小狗梳毛。 林昭瞧见他手中的梳子,她确定不是自己的。 “你的梳子从哪儿来的?” 看着有些像崽他奶的。 二崽说:“我奶的!” “……”林昭捏了捏眉心,“你拿你奶的梳子给狗狗梳毛!?” 你可真是你奶的好孙子啊。 二崽表情疑惑,“我奶让我拿的呀。” “你有告诉你奶,你要给狗狗梳毛吗?”林昭问。 二崽摆着头,“没有。” “你自己给你奶说。”林昭头大,如果这是她的梳子,她是不会再用的。 “……噢。”二崽嘴上应着,还在大剌剌给狗梳毛。 林昭只觉无眼看。 她有些好奇二崽怎么不拿自己的梳子,多问了一句,“怎么不拿我的梳子?” 二崽歪头,眼里带着不解,“娘不是不喜欢别人动你的东西吗?” 说着,表演当场变脸,无比丝滑得从疑惑不解变成兴奋,“我以后能用娘的东西啦?” 你这个啦再一波三绕,我都不会点头的。 “不行!” 二崽也不痴缠,一副无所谓的淡定。 林昭佩服。 这心态完爆好些成年人,从不内耗啊他。 牛。 三分钟后。 大崽带着大黄回来。 大黄狗没着急进门,低垂着脑袋,站在大门口,它浑身脏兮兮,全身没二两肉,毛发黯淡无光还打着结。 琥珀见到它,汪汪叫几声,飞快朝它跑去,尾巴转的跟螺旋桨似的,一跳一跳的跑,看上去可可爱爱。 “回家呀。”大崽催促着大黄。 大黄抬头看林昭和二崽,见他们招手,才带着自己的孩子进来。 “娘,要给大黄洗澡杀虫吗?”二崽兴致勃勃地问。 “当然要。”大黄比它孩子更需要杀虫和洗澡。 它身上的虫肯定数也数不清。 还是那套流程。 林昭套上旧衣,给大黄用了除臭剂和打虫药,又用剪刀将它身上打结的毛剪掉。 这只大狗真的通灵性,好像知道她的所有动作都是为它好,配合的非常好,连哈气都没有。 “真乖。”林昭发自内心的喜欢上大黄。 洗完后,她回屋弄了狗粮。 大黄没急着吃,用前爪把盆往琥珀面前拨,小琥珀又吃几口,汪汪叫了两声,仿佛知道它吃饱了,狗妈妈才大口大口吃起来。 这年代人苦,狗也苦,打从出生,它没吃过一顿饱饭。 第29章 “多嚣张啊” 林昭又往大黄旁边放上水,大黄看一眼,暂停进食,用大脑袋蹭蹭她的腿,嗅嗅她的气味,眼睛里的情绪让人鼻子发酸。 它继续吃起来,尾巴晃的飞快。 “大崽,你在哪儿找到的大黄?” 大崽蹲在那里看大黄吃饭,听到娘的话,抬起头,说道:“就在门口,它躲在树后面。” 他一说树,林昭反应过来在哪里,就在斜对门那家,离她家很近的。 “大黄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崽啊,真聪明的大黄。” 闻言,二崽凑过来,生出奇怪的胜负欲,大大咧咧地问:“我和大黄谁更聪明?” 跟个狗子比聪明? 真有你的! 林昭嘴角不着痕迹地抽搐,“……都聪明。” 二崽竟也不生气,摸摸大黄的狗头,笑容灿烂,“大黄啊,你和我一样聪明,你合该是我们顾家的狗。” 后面半句一听就是改了他奶的话,连语调都一样。 林昭无话可说。 “娘,要不要给大黄和琥珀做个窝?”大崽问。 “可以做啊,但是我不会。”林昭赞同他的提议,然而有心无力。 大崽眼睛一转,说道:“我去让我爷做!” “哥,我跟你一起去老宅,我要还奶梳子。”二崽起身,怀里抱着琥珀,之前还嫌弃狗狗丑,这会又真香了。 林昭提醒,“别忘了给你奶说,你用她的梳子给琥珀梳毛了。” “我奶肯定不怪我。”二崽摆摆手,和他哥出了家门。 看看这被偏爱人类幼崽的嘴脸,多嚣张啊。 林昭不再管那小哥俩,陪龙凤胎玩了会沙包,后面让两个小奶团子自己玩,她在旁边看着。 闲来无事,她召唤出抽奖大转盘,看见右侧任务栏好几项任务打了勾勾。 积分嗖嗖增加。 【你收养了最忠诚的大黄,让大黄的狗生第一次尝到饱的滋味,还温柔地帮他除臭、杀虫,你是最有爱心的铲屎官!恭喜你,家庭成员+1,奖励积分100。】 【你收养了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小黄,还给它起了最温暖好听的名字,免它饥寒,免它流浪,相信被这么用心对待的小家伙也会报以忠诚和信任,家庭成员再+1,奖励积分100,继续努力!】 【你教孩子们识字,助他们成为社会主义接班人,真是很棒的行为呢,奖励积分100。】 …… 一系列任务完成提醒。 再之后。 右上方,总积分变成580。 林昭眼睛骤亮,毫不犹豫,抽了500积分一次的抽奖。 指针飞速转动,速度逐渐减缓。 她的心随那根指针旋转,扑通扑通的加快。 不知道能抽出个什么。 希望是个能当冰箱存放东西不变质的东西!! 这几秒忽然变得很慢。 终于。 指针停下。 奖品的名字像热敏墨水遇热一样,慢慢显出来。 四个字: 「储物指环」 “!!!” 林昭满脸惊喜。 美梦成真啦! 背着龙凤胎取出储物指环,戴在无名指,这指环瞬间隐去身形,什么也看不见了。 不过林昭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就……很玄幻。 神秘抽奖大转盘都有了,再冒出储物指环好像也没什么可震惊的。 林昭回到屋子,把抽奖获得的奖品,比如排骨、西瓜等容易坏的,她爹给她的金条、珠宝,统统收进指环。 她能看到收进去的东西,一个个整齐的摆放在大大小小的格子里,画面很治愈二崽这个强迫症。 ? 二崽抱着潦草的小黄狗,进了顾家老宅。 进门后,看见顾母后,兴冲冲地跑过去,语调上扬,“奶!看我的琥珀!!” 大崽和大黄吊在他身后。 顾母一愣,“你家养狗了?” 说完又急忙问:“你娘同意养?!” “同意呀,我娘说要养。”二崽嗓音清脆。 顾母满肚子疑惑,老三媳妇连鸡也不愿意养,倒是愿意养狗。 “养只狗也好,大黄忠诚又能听懂人话,能看家,好事,就是太费粮食。” 这么大的狗,得吃多少粮食啊。 她操心的不行。 “二崽,你家还有粮食没有?没有奶给你们匀点?” 二崽说:“我娘没说缺粮食。” 没说就是还不缺。 顾母放下心,瞧瘦成排骨的大黄一眼,又提醒:“不够的话来找我。” “那是肯定的。”二崽老气横秋地说。 顾母揉了揉他的小光头。 二崽从兜里掏出梳子,递过去,“奶,这是你的梳子,还你……”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眼尾微动,探查着顾母的情绪,说:“奶,我用你梳子给琥珀梳毛了。” “琥珀?”顾母疑惑。 “就是小黄!琥珀是我娘给小黄起的名字!”二崽见他奶不生气,重新支棱起来。 “没事,梳就梳了,我等会儿洗洗。”顾母不在意地说。 “谢谢奶。”二崽笑嘻嘻的,知道他奶对他好,他也想让顾母高兴,又说:“奶,我给你背诗,你听不听?” 顾母猛地看向他,惊喜道:“呦,你还会背诗啊?” 二崽神气地抬了抬下巴,背起来。 边走边念: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背完后,明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看着顾母,一副求夸的小表情。 “好!好听的!”顾母高兴的揉搓二崽的脸,满脸稀罕,“哎呦呦,我的宝贝孙子嗳,咋这么聪明呢,才五岁多点连诗都会背你,比你爹强!” 顾承淮莫名感觉鼻子发痒。 有人惦记他。 昭昭? 难道他收到他寄回去的东西了?! 面上一本正经的年轻军官想到妻儿,嘴角泛起浅笑。 “顾营长,团长找你。”一个年轻士兵带着口信跑过来。 顾承淮敛起笑,双脚并拢,脚跟相碰,脊柱如松般绷直,抬臂敬礼。 斜落的阳光下,他的身影远去。 顾家,二崽被顾母夸的小脸红扑扑,眼角眉梢都是笑,“奶,我还认了五个字!”他努力舒展手掌。 “五个字?比我认的字都多!是你小叔教你的?”顾母问。 “不是!是我娘!我娘昨晚教我和我哥识字,数数。”娘不给他娶媳妇儿的事,二崽不打算给他奶说,说了奶会说娘,他不想娘心情不好。 顾母更加震惊,语调都扬起来,“你娘教你俩识字?数数?” 她以为是他小叔以前教的。 “是的呀。”二崽点着脑袋。 “你娘对你们越来越上心了。”顾母很感慨。 二崽说:“我娘对我们最好了。” 哪怕不给他们娶媳妇儿也是最好的娘! 大崽终于找到问话的机会,“奶,我爷呢?” “找你爷干啥?” “我想请爷帮大黄和琥珀做个窝。”大崽说。 顾母心说这不是啥大事,一会就能做好,指了指屋子,“你爷在屋里躺着呢,你去叫他。” “嗳。”大崽跑去闹腾他爷了。 顾父会些木工活,虽不精但做狗窝是够的。 听完孙子的诉求,他找了几块板,开始做起来。 二崽蹲在他爷旁边看,嘴里提着要求,“爷,要好看的。” 娘不喜欢丑东西。 顾父笑着应一声。 - 下午,林昭打算回趟娘家,给大崽二崽一说,他们当即表示要跟着一起去。 当娘的嫌带着两个崽费心费力还费时,当场画出两张大饼,说回来给他们做酸酸甜甜的西瓜柠檬汁,两个小朋友陷入纠结,几秒后,当即表示他们在家等娘回来。 拿捏。 林昭眼底划过一抹狡黠的笑,胳膊挎个空篮子,脚步轻快地回娘家啦。 不用管孩子,走路都带风。 快到娘家的时候,林昭从储物指环中,拿出一个西瓜,一罐绿茶,2斤白面,就那么进了东风大队。 一向热闹的村口居然没什么人,安静的诡异。 她有些疑惑。 没走几步。 看见她娘在跟人打架。 不,是她娘在单方面打人呢。 那边乱糟糟,有骂人声,有哭喊声,还有起哄声…… 让人搞不清状况。 瞧见林昭的身影,其中一个拉架的人对她喊:“昭昭?是昭昭回来了呀。昭昭,快拉拉你娘。哎呦,她这个力气哪能打架,会打死人的呀。现在是新时代,不比以前啦,杀人可是要蹲笆篱子的……” 林昭穿过人群,走到她娘旁边,问:“娘,这是怎么了?” 她扫一眼被打的人,那是东风大队舌头最长的人,明里暗里跟全村的同龄人比较,东家长西家短,就没有她不说的,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因为说人闲话吃了好些亏,但就是不长记性。 林母宋昔微不耐地推开被她揍的说不出话的人,拍了拍手,整理着身上稍微有些凌乱的衣服,神情淡定,“没事,我们闹着玩呢。” 挨打的长舌妇瞪着眼,表情屈辱,气的不轻。 谁跟你玩儿呢。 这个野蛮人! 她心里骂骂咧咧,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今天这事她没理,谁让她说林昭闲话,被宋昔微这个女土匪当场抓住了。 女人愤愤地推开扶她的人,气冲冲离开。 “什么人啊。”被推的人不高兴地嘟囔,真是不识好歹。 宋昔微瞥一眼林昭手里的大包小包,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表情不怎么好看地瞪她一眼,说道:“回家。” 林昭只当没看见亲娘的瞪眼,跟上去,把东西递给她能手刃土匪的亲娘,佯装累的甩甩手臂,吐槽:“累死我了,娘你帮我拿,唉,要是有自行车就好了。” “……”宋昔微眼里流露出无奈,也没觉得闺女娇气,说道:“钱不是问题,你有票吗?” 林昭摇头,说道:“没有,我写信问顾承淮要了,没准他能弄到。” 宋昔微侧头看她一眼,女儿眸光清透,整个人明亮又柔软,跟刚结婚那会很像。 对未来充满信心,鲜活地爱着这个世界。 “不生承淮的气了?” 林昭疑惑的嗯一声,说道:“我没生他气啊。” 宋昔微在心里摇头。 没生气你连孩子都不管,那几年像变了个人,还不是因为生孩子女婿没在身边,生闷气吗。 “好,你没生气。” 手上的东西有些重量,宋昔微用手掂了掂,“你又拿了什么?” “就一个西瓜,一罐绿茶,两斤白面。”林昭叹气,“本来还想给我爹拿罐肉酱,我怕娘凶我,没敢拿,明天去县里寄给你女婿。” “寄给承淮好。”宋昔微赞成,“女婿一个人在外打拼,你也多关心关心他。” “我关心着呢,三天一封信,够勤?” 宋昔微没评价,只说:“刚结婚那会,你一天一封。” 林昭无从反驳,因为这是事实。 母女俩携手离开,原本因打架而聚满人的地方瞬间没了热度。 “昭昭又给她爹娘带了东西,她家的日子不过啦?嫁出去的姑娘哪能总把婆家的东西往娘家拿啊,也就是顾家分家了,不然她早晚被赶出来。” 说话妇人和宋昔微一个年纪,她家儿媳妇总偷拿家里的东西,送给娘家,她最恨心不在婆家的女媳妇,见到大包小包的林昭就想起她那个儿媳妇,恨的牙痒痒。 妇人旁边的人提醒,“人家家里的事和咱们没关系,要是不想那姓宋的女霸王找你就别说了。” 再说,女儿嫁了个有本事的男人,愿意孝顺娘家的爹娘,那是人家有孝心,酸什么? “不说就不说……” 说闲话的队伍变成散沙,大家各回各家,只是心里难免嘀咕,那林昭又带了什么…… 村里人会说什么话,林昭都能猜到,甚至能一五一十念出来,无非都是那么些闲话,和丰收大队的人说的差不多,要说坏心那肯定是没有的,就是爱说人是非,这也是乡下人打发时间的一种消遣罢了,她从不放在心上。 回到家。 林昭一眼看到在院子晒太阳的林爹。 “爹!” 林鹤翎正阖眼养神,听见熟悉的声音,睁开眼,旋即脸上露出笑,朝她招手。 “昭昭回来了,渴不渴?” 林昭不客气地坐到她爹旁边,“渴啊,快渴死我了,为了早点告诉爹娘你们好消息,我一路上走的飞快,嗓子快冒烟了。” 这时,林世盛从灶房出来,手里端着水。 “喝。”他说,然后瞪着妹妹,“你自己不带水壶,别说没有。” 看林昭没戴帽子,皱眉道:“连草帽也没戴,晒黑了又得哭唧唧。” 林昭咕咚咕咚连喝几口水,眼神幽怨,“我这不是急着跟你们分享好消息吗,二哥还说我。” 她只幽怨了两秒,很快又振奋起来。 “二哥猜猜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第30章 “迟早会来” 林世盛觉得好笑,“我哪能猜出来。” “不过你的表情……” 他语气停顿了下,仔细打量林昭的脸色,喜气洋洋的,比当年考上高中都高兴。 绝对是大好事。 “妹夫要回来了?” 林昭摇摇头,“没说要回来。” “那还有什么值得你这么高兴的。”林世盛真的疑惑了。 某一瞬间,他有想说,是不是工作。 但是。 昭昭刚毕业时被工作伤过,从那以后家里没人再提工作两个字。 还有一点是,县里的工作一个萝卜一个坑,非常难找,所以应该不可能。 这时,陈雨从房间出来。 话题暂被中止。 林昭笑着打招呼,“大嫂。” “昭昭回来了,大崽他们怎么没来?”陈雨关心地问。 “我嫌带他们麻烦,就没带他们。”林昭回答,然后扭头对林母说:“娘,把西瓜放井里,等吃的时候冰冰凉凉的,更好吃。” 林母说:“都吊下去了。” “有西瓜?”林鹤翎突然感觉头有些疼,那疼痛转瞬消失,他脑海闪过陌生又熟悉的画面。 一个穿着小西装的男孩手捧西瓜,他旁边站着眉清目秀的穿裙子女孩。 阳光穿过香樟树的缝隙,在两人的头发上跳跃。 他们相视一笑,笑容灿烂。 顷刻。 那两张笑脸又像电影慢镜头般的迅速消散。 林鹤翎神情恍惚。 宋昔微一眼便看出他的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脑海突然出现一个画面。”林鹤翎说,“又很快没了,跟以前一样。”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别强迫自己,你头会疼。”宋昔微不放心地叮嘱。 林鹤翎无奈,“我知道。” 林昭眼神担忧,“爹没事?” “老毛病了,没事。”林鹤翎道。 不想昭昭问他以前的事,毕竟以他依稀回忆起的记忆来看,他的原生家庭很是不凡,这种不凡于目前的社会形势而言,不是好事。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没了过往记忆的可怜人,就让他们这么以为,对这个家好,对孩子们也好。 林昭知道她爹的嘴有多紧,没多问,只是说:“我这辈子只有一个爹,爹要保重好身体,不然我会很难过的。” 林父摸摸她的头,温声道:“那是当然,我还等着你带我去首都呢。” 这是林昭上初中就给爹娘画的大饼。 “我记着呢,爹你养好身体,我到时带你过去,看升国旗,爬长城,去人民公园(颐和园),去茶楼,去戏院,去吃烤鸭……”林昭一一列举着,眼睛亮如灯,“我还要在首都买个四合院,把爹娘接过去。” 陈雨都被她说的精神振奋,“四合院是啥?院子吗?在皇城底下买院子,那得多贵呀。” 林昭不能直接说将来会开放,整个社会都变得不一样,到那时遍地是‘黄金’,她只能含糊地说:“也没准儿在以后的某一天,大家都能挣大钱呢。” 林鹤翎没觉得昭昭在大放厥词,在心里思索几秒,有些赞同地说:“昭昭说的也有可能。历史是个轮回,要发展,不能、也不会永远这样。” 时间。 需要时间。 林昭觉得她爹好睿智,如果书里的她没早死,也肯定是最早一批富的人,要什么有什么,享不尽的福。 “爹,你好棒啊,我就喜欢听你说话。” 林鹤翎那双浅色的温柔眸子,晕开浅浅的笑意,闺女说话就是好听。 “爹,我有工作了。”林昭想起回来的正事,语调雀跃轻扬。 她眼睛微弯,表情带着一丝求夸,尾巴都要翘起来。 林鹤翎替她高兴,了然地问:“承淮帮你找的?” “对。”林昭点点头。 宋昔微放下手上的簸箕,拖个凳子坐到林昭对面,脸上看不出情绪,“哪里的工作?” “太累的,上班得几班倒的,你干不了,你吃不了这苦。” 这就是亲娘。 把林昭看得透透的。 “供销社的售货员,我能干。”林昭说。 宋昔微知道闺女以前最羡慕那些当售货员的,这是得偿所愿了啊。 “这工作好,轻松又体面,花多少钱弄到的,娘给你。” 闻言,林大嫂陈雨心底划过异样,但没表现出来,婆婆说掏钱肯定是掏她和公公的私房钱,和她没关系,她不能说一个不字。 林家没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道理。 “我有钱。”林昭当然不会要爹娘的钱,崽他爹能干,而且她也要开始赚钱了。 “可……”宋昔微担心顾家人会拿捏昭昭。 “娘,我不缺钱,要是缺我肯定会说的啊,我要是有事肯定第一时间回来找爹娘,你们是我的底气啊,我不是假客气。”林昭神情认真。 她还想孝敬爹娘呢。 她娘肯定不收,没关系,她送粮食、送肉、送糖,不收也得收。 反正爹娘的身体是最最重要的。 “需要就提。”宋昔微又说一遍。 她会打猎,前些年攒了不少钱。那特殊几年有钱也买不到粮食,这才害得昭昭生出嫁人的心,早早成了顾家媳;再之后又什么都要票。钱是钱,票是票,缺一个都买不到东西。 “嗯嗯。”林昭点点头。 林世盛艰难找回自己的声音,脑子还有些懵,“昭昭,你真成供销社的售货员啦?可是,没听说供销社招人啊。” “售货员的工作吃香,出现一个岗位,好多人盯着,基本都是内部消化。顾承淮的一个战友在县政府上班,他的大舅哥刚好是供销社主任,赶巧了。” 说到这里,林昭才觉庆幸,得亏她那晚脑子抽风乱写一通,不然这工作可能都轮不上她。 要知道,迟一步,失万机。 “是赶巧了。所以说,属于你的,迟早会来。”林世盛替妹妹高兴。 “听说供销社有瑕疵品做员工福利,这工作不错,适合你。” 林昭嘴角翘起,“二哥缺什么吗?” 林世盛没跟妹妹客气,说:“布料和棉花,你帮着留意下。” “好。” 林昭又将目光投向沉默的大哥,“大哥屋子缺什么?” 林世昌黝黑的脸上出现笑,说道:“热水瓶,冬天烧水麻烦,有个热水瓶方便,等天冷了你大嫂的肚子也大了。” “好,我记下了。”林昭应下。 “大嫂有要的吗?” 陈雨摇摇头,“热水瓶就够了,麻烦你了。” “不麻烦,顺手的事。” 陈雨怀孕快三个月了,久坐一会腰酸的不行,她抬手悄悄揉了揉腰,林世昌瞧见后,跟家里人说一声,扶着他媳妇儿回房休息了。 他们走后,林昭起身,拖着凳子坐到林世盛旁边,声音不大地问:“二嫂呢?” “……回娘家去了。”林世盛不想多说。 林昭脑海的警钟响了。 ……回娘家!? 感觉二哥头顶的绿光更盛了。 她心里纠结,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在二哥耳朵大喊,二哥你绿了,她也说不出来。 林昭嘴唇动了又动,反复斟酌着要说出口的话。 “二哥,二嫂一个人待在娘家是不是不太好啊。” 林世盛诧异,“哪是一个人,那是她的娘家,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 他勾了勾唇,眼里闪过讽刺,“她和娘家关系亲厚,随她住,爱住多久住多久。” 林昭一个头两个大。 “……” 二哥不懂她的心。 “二……” 那个哥字还绕在舌尖,林世盛笑着打断她,“我心里有数。” 有数什么啊有数。 你有数你在书里绿油油。 林昭愁的整个人都发蔫。 见她实在不放心,林世盛只能无奈地说:“我让人盯着她呢,到底是我媳妇儿,萱萱和徵徵的娘,我不可能不管。” 唉,昭昭的心太善了,以后还得多看着点。 “你让谁看着啊?”林昭紧张地问,眼神像察觉到危险的猫。 林世盛被她的眼神逗笑了,狠狠揉妹妹的麻花辫,揉的林昭头发都乱了。 “二哥!”林昭佯怒。 林世盛在她要揍人前,赶紧跑出去。 “幼稚不幼稚啊。”林昭气笑了,哼哼唧唧地坐下,想起一件事,仔细观察她爹的脸色,看着比前两天精神了些,“娘,这几天你有给我爹做好吃的吗?” “我能亏待你爹吗?”林母没好气地说,那是她的帅老头,她能不上心?! “那可不一定。”林昭小声嘀咕,“我还不是怕你又舍不得。” 林母耳聪目明,捕捉到她的声音,说:“关乎你爹,我什么时候舍不得过。” 林昭一噎。 饱了。 她闷一口水,转移话题,“爹,娘,等双抢过去,我打算盖个砖瓦房。” 林父马上问:“砖瓦有办法订到吗?” “我找了顾承淮,他给订到了。”林昭笑着说。 “那就盖。”林父支持她盖,浅色的眸光落在她脸上,忍不住笑,“也难为你在掉灰的屋子住好几年。” 他女儿在家时,屋里的墙都不能掉灰,否则要闹的。 这几年也不知道怎么将就的。 林昭点着头,对啊,可太难为她了。 “到时候让你哥去帮忙。”林母一句话控了林世昌和林世盛一个月。 “好啊,我不会亏待哥哥。”林昭说。 林父轻笑,看着斯斯文文的,“说什么亏待,当兄长的帮助妹妹是应该的。” 他不管别人家,在他的潜意识里,女孩比男孩更需要用心呵护。 林昭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她知道在某些人家里,女孩是工具,连牛马都不如。 “当爹娘的闺女真好。” 林大蛋等人听说姑姑回了娘家,从村子的四面八方跑回来,跑的飞快,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笑。 村里的娃娃一看就知道他们能吃好吃的了,聪明的早知道要处好关系了。 “大蛋,你姑姑肯定又给你们带了好吃的,我都看见了,她提着篮子呢,不知道是啥,你能拿出来吃吗,我想涨涨见识。”说话的少年十岁左右,黑色带补丁的衣裤,脸色黑的发亮,衬的那口牙很白,满脸好懂的羡慕。 另一个勾着林大蛋肩膀的少年叹息道:“有姑姑真好啊。” 大蛋满脸无语,“你也有姑姑,还不止一个。” 那少年更难受了,幽怨地看着他。 二蛋哈哈一笑,“你奶对你姑不好,你姑当然和娘家不亲啊。我奶常说姑姑就算嫁人了也是自家人,有啥好事都得想着姑姑,所以我姑也惦记着我们。我爷说,感情是相互的,不能只索取,索取就是只知道占便宜的意思。” 怕好朋友听不懂,他还给出了解释。 少年耷拉下脑袋,蔫蔫的,“我奶不听我的。” 二蛋憋好半天,憋出个办法,“……那你赶快长大,等你有出息了,你奶就会听你的。” 话说完,拉着大蛋跑回家。 留下若有所思的黑脸少年。 有出息的话,说话家里人会听。这句话在他心底留下很深的印象。 林喜宝带着林萱和林徵跑回家,她们一回来,院子都热闹鲜活起来。 “姑姑!” “姑姑,你回来啦!” 三个小姑娘高兴地喊着。 林昭见二哥的两个闺女头发梳的好看,笑道:“谁给你们扎的头发,真精神。” 比秋莲那个女人扎的用心多了。 “大伯娘扎的。”林徵大大方方地说,眼睛明亮有神。 林昭招呼她走近,替侄女擦擦脸上的汗,温声问:“出去干嘛了?” 姑姑声音好温柔啊,林徵感觉晕陶陶的,说道:“出去玩儿了,和姐姐她们。” 林昭瞥一眼旁边躁动的林喜宝,莞尔一笑,“喜宝带你没?” 她知道喜宝是村里的小霸王,孩子王,一呼百应的那种。 林喜宝瘪瘪嘴,重重地跺脚,说:“带了的!” 姑姑给徵徵擦汗,现在才看她,是觉得她臭吗? 没办法,喜宝只能自力更生,去旁边洗了洗。 她的背影好幽怨,林昭隔几步都能感受到。 走过去,往某个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斤斤计较的小姑娘嘴里塞了颗糖。 “甜不甜?” 某生气从不隔夜的小姑娘眼睛一亮,笑的跟小太阳般,“甜!特别甜!姑姑给的糖最甜!” 她贪婪地嘬着嘴里的甜意,要跟林昭贴贴,被林昭嫌弃拒绝。 “洗干净,臭死了,一身的汗。” “出去也不知道戴帽子,小心晒成黑煤球。” 第31章 “邪门儿” 林喜宝不以为然,举起手臂,秀着不存在的肌肉,说道:“奶说强健的体魄比什么都重要,我又长的不好看,黑点白点不影响啥。不过,爷说让我不用妄自菲薄,每个姑娘都是珍贵的宝贝。” 她笑嘻嘻地凑到姑姑面前,又强调一遍,“姑姑,爷爷说我是宝贝呢。” 声音难掩喜悦和骄傲。 在林家,没人不喜欢温柔有礼的林大家长,他从来不把自己的人生阅历当作谈资,谦逊又温和,支持孩子们走他们想走的路。 林昭捏捏喜宝的脸,也跟她显摆,“有什么好显摆的,你爷爷以前还把我抱在怀里哄,张口闭口昭宝、乖乖、小太阳的喊,我骄傲了吗?” 林喜宝抬头看姑姑一眼,点头如捣蒜,“……骄傲了。” 哼哼,姑姑嘴角的笑根本压不住,她都想拿个镜子让她照照。 林昭看向林萱和林徵,两个小姑娘弯眼一笑,也点了点头。 大蛋和二蛋眼神期待,等待姑姑问他们。 林昭没注意到大侄子们想参与群聊的心情,耸了耸肩,嘴角噙着笑。 “骄傲就骄傲,我有那么好的爹我骄傲,这过分吗?” 林父眼里泛开笑意。 这就是他更喜欢姑娘的原因啊,多贴心啊,出嫁后还随时惦记着他和昔微。他下意识忘记了,前几年的林昭有多气人、多让他们操心。 二蛋抓住时机,给自己找说话机会,“不过分!” 大蛋被人抢了先,用眼刀盯弟弟的后脑勺,急忙跟着说:“不过分!一点也不过分!” 林昭才看见他俩,“大蛋二蛋也回来了啊。” 二蛋佯作委屈,“我都回来好一会了。” “来,吃糖。”当姑姑的一理亏就转移话题。 二蛋接过糖,脸上的委屈消失,眉开眼笑,“嘿嘿嘿,谢谢姑姑。” “客气。”林昭又分给大蛋糖。 “谢谢姑姑。”大蛋大大方方地道谢,和弟弟二蛋跑到旁边,去讨论糖该怎么吃能吃更久去了。 林昭寻缝找林萱林徵说话,喜宝悄悄跟过来。 “你们这两天怎么样?”她问。 林徵早熟,听出姑姑话里的关心,心口热热的,“很好啊,没人盯着让我和姐姐整天干活,奶还让我们出去玩,村里的小伙伴愿意带我们,我和姐姐都很开心。” 林萱安静话少,只是点头。 她没告诉其他人的是,娘不在家,她晚上睡觉半夜都不会惊醒了,难得睡了两晚好觉,真舒服啊。 “小孩子就是要天真烂漫才好啊,等长大多的是干活的时候,现在嘛,家里都是大人,能偷懒就偷懒。”林昭说着自己的人生格言。 林母听到这话,脸色不变,她自己有本事,属于生命力极旺盛的那种人,能下地干活,能打猎,能缝补衣服……她也不觉得累,甚至很享受忙碌的感觉,但是她不强求昭昭跟自己一样。 昭昭喜欢什么样的生活,她自己选。 喜欢读书?读。 嫁人?嫁。 …… 宋昔微自信不管昭昭把日子过什么样,她能替她兜底。 也是因为这,林昭活的像向日葵热烈。 听到姑姑的话,林萱猛地抬头。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林昭笑着问。 林萱忙摇头,腼腆一笑,纠结几息,说:“就是,姑姑说的和村里人说的都不一样。” 林昭知道村里人怎么说,无非说林家人奇怪,都是异类,和别人不一样。 “我们都不需要活成别人的样子啊。” 她弯下腰,目光温柔地和她对视,轻声道:“你就是你,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存在,别把别人的话放心上,你这个年纪该快乐的长大。” 林昭觉得萱萱心思太重了,希望她能打开心门,拥有孩子应有的快乐。 书里,林萱的事也被一笔带过—— 听说,隔壁村那个叫林萱的姑娘,卧轨死了。 简单一句话,让林昭心口微滞,一阵阵发紧。 萱萱最怕疼了。 “以后要是有过不去的事,来找姑姑。我家多了一间房,是专门给你们准备的。我会打个新床,新衣柜,新桌子,还有明亮的窗户,一打开窗,阳光能照进屋,躺在床上会很舒服的,你永远有退路,我就是你的退路,不管你遇到什么。”林昭眼神温柔,语气轻缓。 她说的认真,喜宝和林徵都没说话,两人也看着林萱。 林萱撞上姑姑的眼睛,身上笼罩的乌云被温柔的阳光驱散。 她点头,郑重应下,“我记住了。” 林昭抱抱侄女,在她耳边说:“我就当我们约定了,要记在心里,千万别忘了。” “嗯嗯。” 林母不是个软和性子,干脆利落,心性强大,说不出肉麻的话。林世盛是直男更说不出,而秋莲呢,那是个连自己的性别都要嫌弃的人,说出的话难听又刺耳,所以林萱是第一次从一个人这里听到,我就是你的退路,这样的话。 “谢谢姑姑。”小姑娘的声音很小。 林昭眼底泛开笑,“谢什么,我是你姑姑啊,你爹是我亲哥,在我心里你跟大崽他们没什么区别。” 林萱以前不敢亲近姑姑,这几天下来,心里对林昭越来越亲。 喜宝抱住林昭的胳膊,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嘴上却故意酸溜溜地说:“姑姑都不让我去家里住,姑姑偏心萱萱。” 林萱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坏孩子,喜宝姐姐说,姑姑偏心她,她竟难以抑制地暗喜,这不是坏孩子是什么。 这么一想,小姑娘满脸愧色,讪讪低头,不敢看喜宝。 林昭没说什么,顺手搂住她的肩膀,往自己身前拢了拢,笑着反驳喜宝的话,“我不说,你就不去?” “我去!”喜宝扬起笑脸,“姑姑不请我,我就主动去!” “谁去我都欢迎。” 二哥对秋莲的事上了心,萱萱把自己的话记在心里,林昭压在心里的石头被搬开,勉强放下心。 没待到饭点,她离开娘家。 还是林世盛送她。 对此,林昭习惯了。 她上学那会,从没独自上下学后,都是她爹接送,等哥哥们长大,变成他们送。 东风大队离丰收大队可不算近,杂草丛生,行人很少,林昭又长成那样儿,很难让人放心的下。 此时。 路上没什么人声,却有风,鸟鸣,虫喓…… 安静又富有生命力。 “二哥,双抢结束我家要盖砖瓦房,你和大哥都被安排了,要帮我忙,到时候你们住我那里。”林昭想起二哥还不知道这事,给他提个醒。 “你终于要盖房了!”林世盛笑起来,眼角微微上扬,看着沉稳又靠谱。 林父和林母生的好看,林家的孩子没有丑的。他快一米八的大个子,浓眉大眼的硬汉形象,虽没当过兵,但从小被林鹤翎教导,坐有坐相,站有站相,步伐不急不缓,在乡下这地方称得上出众。 要是不出众……也不会被秋家用不光彩的办法缠上。 林世盛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我和大哥住你那里,你和大崽他们住哪里?去你婆家住?你不是不喜欢他们吗?!” 林昭一愣,“我没不喜欢婆家啊,我要是不喜欢他们就不会跟顾承淮结婚。” 结婚前她把顾家人的性子都打听清楚了,都是老实勤快的人。要不是这样,她才不要结婚。 “那你闹分家……”林世盛不懂了。 “这是两码事。”林昭第一次吐露自己的心路历程,“我不想干活,也不想听人唧唧歪歪讲大道理,所以必须分家啊。” “就这?”林世盛神情呆滞。 林昭侧头看他,反问:“不然?” “……没什么。”想起什么,又道:“不分家,交点钱,你婆家也没话说?” 林昭沉默片刻,“那不是我之前想着攒钱嘛。” “你不是省吃俭用的人,居然想着攒钱,像变了个人。”林世盛觉得匪夷所思。 林昭眼神沧桑。 她,她也想不通啊。 “就这么说定了,双抢结束你和大哥住我那里,我带大崽几个回老宅住。” 林世盛想起妹妹那个恶毒的小姑子,眉头紧锁,“还是算了,你那个小姑子……” 话还没说完,林昭一拍脑袋,“我忘说了,顾杏儿被她爹娘赶出去了,现在霍霍顾二叔一家去了。” “?” 林世盛表情难以形容,半晌后,问道:“他家,是被抓住了什么把柄吗?” “顾承淮他奶喜欢顾杏儿,独一份的偏爱。”林昭道。 “……” 说话间,兄妹俩走到丰收大队。 大崽和二崽在村口等娘,远远看见林昭后,像两个小炮仗般的冲来。 能吃饱后,他俩双腿有力,跑起来更快。 “娘!” 两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见到林世盛,小哥俩更喜,“二舅舅!” 林世盛弯腰,把两个大外甥抱起来,他打小干活,一身的腱子肉,抱起两个小朋友不费吹灰之力。 “啊——好高啊。”视野突然发生变化,二崽激动地大声叫。 大崽眼睛也亮亮的。 回到家。 林昭回屋拿出个西瓜,到灶房切了,喊大崽进来端给他二舅舅。 大崽哒哒哒跑进灶房,看着案板上的东西,满脸疑惑,“娘,这是啥?” “西瓜,夏天必备,很解暑,带出去你们先吃,我再给你们弄个西瓜柠檬汁就出来。”林昭从不随便承诺什么,答应孩子的,一定做到。 大崽端着盆出去。 很快又回来。 “娘,我来帮你。”他说。 林昭心一软,看着矮矮小小的大儿子,“不用啊,你出去吃瓜,马上就好。” 大崽不愿意,“我等娘一起吃。” 林昭没再劝,加快速度将西瓜砸成汁,切开柠檬,一股浓郁的柠檬酸袭向鼻腔。 “娘,这什么,好闻。”大崽喜欢这个味道。 “柠檬。”林昭解释,还给他一个新柠檬,让他看。 大崽低着头看了又看,还举到鼻子前闻了闻。 柠檬。 他在心里默念。 这是他第一次认识除山果子之外的水果,一个是西瓜,一个是柠檬。 二崽没心没肺地跟二舅舅吃西瓜,一扭头发现他哥不见啦。 他赶紧冲进灶房。 见大崽离林昭很近,二崽三两步凑过去,站在他娘的另一边,仰着脑袋,露出沾满西瓜汁的小脸,“娘,你在和哥说什么?” “让你哥给你说,娘给你们做酸酸甜甜的西瓜柠檬汁。”西瓜和柠檬能做果汁,还是林昭从书里学到的。 苏玉贤听人说起后,尝试做了出来,在部队大院大受好评。与此同时,死了后几年的她,又被拖出来,反复鞭尸。 想起来就觉晦气。 不想了。 很快,林昭做好解暑又解渴的果汁。 一看那颜色,小朋友就喜欢的不得了。 “哇!” 很给面子的惊叹声此起彼伏。 连刚来灶房的林世盛也跟着哇一声。 “哇!” 这一声,逗的大崽二崽哈哈大笑,声音传到外头,大黄和琥珀配合的汪汪叫。 林世盛揉揉两个外甥刺刺的光头,问林昭:“这是什么?” “西瓜、柠檬和糖做的西瓜柠檬汁。”林昭随口介绍原材料。 林世盛嘴角抽搐。 没一个便宜的! “西瓜能理解,传说中的柠檬是哪儿来的?” 林昭很淡定,打着哈哈,“我运气好。” “别去黑市,那地方抓的紧。”林世盛叮嘱,他自己都不去了。 “知道。”林昭嫌二哥啰嗦,凶巴巴地说:“你到底要不要喝啊,不喝算了。” 林世盛直接闷一大口,“不喝白不喝。” 喝完后,品味着,点评,“还怪好喝的!” 不过还放了糖,咋可能不好喝嘛。 大崽二崽喜欢的不行,小口小口嘬,根本舍不得大口喝。 林世盛看着两个大外甥,说道:“你俩的日子比两个大队的孩子都过的好。” 两个小朋友咧开嘴笑,凑到林昭跟前贴贴,嘴里说着甜言蜜语。 “娘最好了~~娘是所有大队最好的娘~~”二崽声音打飘,漏风的棉袄变成小甜椒。 大崽说不出太肉麻的话,只说:“我帮娘干活。” 林昭搂着两个儿子,眉眼都是笑。 喝完果汁,林世盛给后院的菜园浇了水,给水瓮挑满水,又把断掉的晾衣绳重新绑起来固定好……做完一切能做的,才离开。 他才走,顾家门被敲响。 门外一道林昭不想听到的细软嗓音。 “大崽哥哥,二崽哥哥。” 由远及近。 这声音…… 是苏玉贤的继女。 一个邪门儿的存在。 第32章 “精心找的对照组啊” 怎么个邪门儿法呢? 和陆宝珍关系亲近的,轻则倒霉,重则死。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她身上仿佛有一种莫名的引力,见到她的人,会不由自主对她产生好感,想千方百计地对她好。 这种好没有目的,不求结果,哪怕自己一身苦难,也要对她好。 诡异死了。 林昭想起书里某些轻描淡写、决定一个人命运的话,浑身窜出鸡皮疙瘩。 很恶寒。 娇娇糯糯的声音后面,紧跟着是苏玉贤的声音。 “林昭。”语落,她轻轻推开门。 苏玉贤一只脚踏进来,看见院子里的林昭,语气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我喊你你怎么不出声。” “人难免有不想说话的时候。”林昭心情不好,不想招待人,也不想和她虚与委蛇。 滚呐。 苏玉贤一怔,“你怎么了?” 林昭还没回答,便见陆宝珍走向大崽和二崽。 她眉头轻蹙。 却没阻止。 想看看情况。 陆宝珍走到双胞胎面前停下,葡萄般的清澈大眼盯着他俩手里的碗看,歪头一笑,头上两个翘辫一晃一晃,软声问:“大崽哥哥,二崽哥哥,你们在喝什么呀?” 二崽用显摆的口气说:“西瓜柠檬汁,我娘给我们做的,说能解暑。” “好喝吗?”陆宝珍眼巴巴地问。 “里面有糖,当然好喝!”二崽大声说。 “二崽哥哥,我都没喝过。”陆宝珍瘪着嘴,一副委屈模样,语气糯糯的。 她四岁多,五官扁平,单眼皮,眼睛不大不小,鼻梁低鼻头大,钝感十足,脸比村里同龄丫头白嫩些,也有些肉,年纪小时看着圆润可爱。 放软声音说话,更惹人怜爱。 二崽不接茬,说道:“我四岁时也没喝过,等你到五岁就能喝到了。” 音落。 张大嘴巴,喝完最后一口果汁。 林昭:……噗。 干的漂亮。 林昭真怕大崽他们被影响,变成小脑残。 现在看来,只要她没死,崽崽们就不会受影响。 她努力压着内心的激动,眼睛很亮,嘴角翘的老高。 大崽瞧见他娘脸上的表情,眨眨眼,若有所思。 陆宝珍委屈地看着他,又喊:“大崽哥哥,二崽哥哥好小气啊。” 大崽皱起小眉头,“二崽才不小气。” 二崽冲陆宝珍扮鬼脸,略略略几声,说道:“我哥才不听你的挑拨。” 林昭挑眉。 哦豁,连挑拨这样的词都会说了。 陆宝珍一脸懵圈,愣在那里,想不通为什么事情没按她想的来。 不对呀,大崽和二崽应该把甜水给她啊。 小丫头愣愣地望着大崽二崽,眼里沁出两泡泪。 苏玉贤不高兴地瞥顾家的两个崽一眼,这两个臭小子怎么回事,不顺着她家宝珍,小心摔断腿,她恶毒的想。 “林昭,你家两个崽子也太小气,没礼貌了。我带宝珍来做客,他们不说端凳子倒水,也不能把妹妹气哭啊。你可得好好管管他们,这样下去能有什么出息。” 苏玉贤用为你好的表情和语气说出这么一番话。 闻言,大崽身体僵硬,紧张地看着林昭。 二崽气红了脸,正要出言反驳,林昭冷笑。 “滚出去。”她直接出声赶人。 苏玉贤没反应过来。 好一会,才愣愣地回神,“……你让我……滚出去?”语气充满不可思议。 “带着你的新女儿,离开我家。”林昭重复一遍,神色厌恶。 她一向任性妄为,说话做事随心所欲惯了,没想过给人留面子这么复杂的事。 苏玉贤呆滞的眼睛重新有了焦点,伪装很好的脸上出现愤怒,声音扬起,异常尖利,“林昭,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是你在丰收大队唯一能说的上话的人,你确定要我走?”她咬牙威胁。 “我儿子怎么样,不用你费心。在我的地盘,说我儿子的是非,你也太不当自己是外人了。我和你原本就不是朋友,也没什么共同话题,以后见面就当互相不认识。”林昭不紧不慢的说。 苏玉贤胸口剧烈起伏,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就是不想跟你打交道的意思。”林昭直言。 她全家都是炮灰,她不想离女主一家太近。 尤其陆家有个邪性的陆宝珍,不得不防。 与苏玉贤撕破脸皮是必须要走的一步。 两个大人在交锋,孩子们察觉到不对劲,都没说话,大崽二崽站到林昭身后,陆宝珍则走到新妈妈身边,牵住她的手,黑幽幽的眼睛盯着林昭。 大热的天,蝉都被烤成了哑巴。林昭自脚底板起感觉到一股凉意,那凉意快速蹿遍全身。 她感觉,她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着。 当娘的第一反应是挡在两个儿子的身前。 林昭低头看陆宝珍,正想说什么,大黄带着琥珀进来,两个毛孩子后面是顾母和龙凤胎。 “汪汪——”大黄冲进来,没有任何征兆的朝陆宝珍发出低沉的咆哮。 它弓着腰背,瘦巴巴的身体如绷紧的弓弦,尖利的牙齿在斜阳下泛着寒光,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咬断猎物的脖子。 大黄在前面叫,琥珀在后面叫。 院子很热闹,王春花家的熊孩子爬上靠墙的木梯子,探出脑袋看。 大黄出现后,林昭身上的寒意瞬间消失。 回来的正是时候啊!! 她看着大黄,对大毛孩的喜欢又加深几分。 陆宝珍被狗吓得哇的哭出声,躲在苏玉贤身后瑟瑟发抖。 “呜呜呜呜,我要回家,我不喜欢狗,好可怕,你快带我回去!!”她扯着苏玉贤的衣服喊叫,眼眶通红,可怜巴巴的,眼睛恢复小孩子的纯真干净。 林昭对小孩一向宽容,和原书中的小锦鲤初次交锋后,竟生不出半分喜欢的心,只觉得这个小孩好诡异。 要不是大黄回来,她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顾母疑惑地看着苏玉贤和陆宝珍,不明白这两人怎么在这里。 “宝珍怕狗啊,以前都没发现。小苏,你快带她回去,把孩子哄哄,别把脸哭裂了。” “知道了。”苏玉贤抱起便宜女儿,往前走几步,突然停下,回头看向林昭,“以后就当不认识。” “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才有工作就不认朋友了,算我看错你了。” 随后抬步离开。 林昭的话传到她耳朵。 “你错了,我和你不是一路人,更不是朋友。” 苏玉贤身体僵硬,脸色阴沉下来,大步离开。 “她怎么来了?”顾母皱了皱眉,给大黄一个夸赞的摸摸,养狗还是有用的,这不,能解决大麻烦。 “不知道,来了也没说啥事。”林昭猜测是来问她工作的事。 这时,长嘴的二崽冲他奶告状。 “奶,那个小苏骂我和我哥!!” 什么? 顾母粗黑的眉毛拧成倒八字,“她骂你们什么了?” 二崽耷拉着脑袋,用脚尖不断碾着地上的小石子,脸颊鼓起来,“她骂我和我哥没礼貌,还说我和我哥一辈子没出息。” “什么人啊,跑到别人家骂别人家的孩子,廖红娟就是这么教她的!”顾母气的不行,“别听她胡说八道!她才没礼貌!” “奶的大崽和二崽都是礼貌的崽,以后肯定有出息。”当奶奶的就觉得她的孙子第一聪明,不会没出息。 二崽抬起头,脸上哪还有一丝失落,根本笑得像朵花。 “嘻嘻,我也这么觉得。” 林昭扶额。 “大崽,去给你奶拿两块西瓜。” “嗳!”大崽嗓音清亮,小跑进灶房,拿出两块切好的西瓜。 乡下蚊蝇多,林昭讲究,请人做了好几个竹饭罩,切好的西瓜被盖着。 顾母收到大崽拿来的西瓜,绿皮红瓤的,看着又甜水分又足。 “这样好的西瓜啊,你们吃了没?” 大崽点头,“吃了,我和二崽一人吃了一块,我娘还给我们做了西瓜柠檬汁,酸酸甜甜的,有西瓜味,也有柠檬味,可好喝了。” 话落,低下头,满脸羞愧,“我忘了给奶留。” 顾母没喝他说的什么什么汁,这心里都暖的冒泡。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你喝了就相当于奶也喝了。” 不一样的,大崽心想,“要是我娘再给我们做,我给奶留。” “好好好。”顾母笑着应。 “奶,你吃西瓜,可甜可甜了!!”大崽催促。 顾母低头咬下,确实又水又甜,一整天的疲惫消去大半。 她从来没吃过这么甜的西瓜。 龙凤胎用他们那仅有的几颗牙,边磨边嘬的吃西瓜,白嫩的小脸缀着西瓜汁,察觉到林昭的目光,抬起仿佛抹了胭脂的脸蛋,露出个纯真干净的笑。 顾母吃下一块西瓜,剩下那块没舍得吃,想带给老头子吃。 跟孙子们说一声,就打算回去,她想快点回去把西瓜给崽他爷,让老头子也高兴高兴。 这时,林昭走出灶房,喊住她,上前几步,塞给她半个西瓜。 “娘,这西瓜你带回去吃。” 顾母张口欲推脱,却见林昭扭头走了,仍是以前那副不搭理人的清高样子。 “……”顾母沉默了,“那我收下了啊。” 林昭这才看向她,“本来就是给你的。” 顾承淮不在家,又把所有的津贴给她,她作为媳妇,有责任照顾他的父母,这些东西与崽他爹给他的比,不值一提。 顾母抱着西瓜出了老三家,脊背不自觉挺起,走路速度变慢,怀里的西瓜格外抢眼。 “远山娘,你咋抱着西瓜,这西瓜咋这么大,真红啊,看着就甜。”路人看见后就说。 说真的,全大队人都没见过这么大的西瓜。 顾母绷直了背,整个人神清气爽,“还能是哪来的,老三媳妇儿硬塞给我的,让我带回去解解渴,我不要都不成。” 她故作苦恼地叹气,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哎呀,我在她那里都吃过了,非得让我再带半个,真是的,留给大崽他们吃多好,这都分家了还惦记着我和她爹,真是让我不知道怎么好……” 丰收大队的人再次对林昭改观。 “大崽他娘真孝顺啊。” “这都分家了,还舍得给公婆西瓜吃,确实是个孝顺的。哪像我家那个,连个烤红薯都舍不得送。” “唉。” 一路高调显摆完,顾母终于走到家,听了满耳朵的羡慕,她从来没这么扬眉吐气过。 “奶,你拿的是什么!??” “奶,这是三婶婶给的吗?!” 耳边传来七嘴八舌的声音,顾母头都要炸了,赶紧去灶房给孩子们一人切一角西瓜,才把他们打发走。 孩子多有多的好,干架不缺人,就是太吵了。 顾母抱着西瓜在村里走一圈,林昭的名声被彻底扭转。 以前提到承淮媳妇儿,所有人都摇头,一副不愿意多提的样子,对她的印象是懒和馋;现在不一样了,说起林昭都是竖大拇指,说她孝顺,说她有文化,说老早看出她会出息。 刚哄好陆宝珍的苏玉贤听说了村里的传话,眉头紧锁,眼底出现不悦。 她希望林昭作,林昭不作……怎么衬托出自己的难得。 苏玉贤好不容易找到林昭这么个对照组。明明是亲娘却对亲生孩子不慈,而她呢,是个被人说闲话的后娘,却对前头生的视如己出,多好的踏板啊。 一想到之前那么多事白干,苏玉贤气红了脸。 陆宝珍看见她的表情,吓的满脸惊恐,惶然推她的脸。 “你走开,我不要你抱。” 苏玉贤被挠中脸,脸上登时出现一道红印子,她嘶了声,不敢发火,好声好气地哄:“宝珍,你别动,小心摔了。” 陆宝珍没听清,只以为后娘要把自己摔了,愣了下,扯着嗓子嚎。 “救命呀,坏后娘要摔小孩了——!” 声音尖锐。 惹的村里的人纷纷看过来。 瞧着苏玉贤,那眼神要多怪有多怪。 好说闲话的大娘婶子对视,从彼此眼里看到万千情绪,啧啧啧,后娘哪有好的?尤其是这上赶着的! 苏玉贤很在意村里人的目光,察觉到这边的视线,抱着陆宝珍的手臂发紧,脸色难看。 陆宝珍身体一疼,哭得更厉害了。 “哇呜——我好疼,奶救我,爹救我,后娘想吃了我!!” 陆一舟离老远听见女儿的话,急忙跑过来。 他穿着军装,身形如松柏笔挺,长了张国字脸,浓眉大眼,一身正气,端正又靠谱。 “宝珍。”陆一舟走向苏玉贤,接过她怀里的陆宝珍,抬手给女儿擦眼泪,放轻声音哄着:“怎么哭了?” 全程没看苏玉贤。 第33章 “文化人” 苏玉贤指节不自觉陷进掌心。 脑子里警铃鸣响。 她太清楚陆一舟此刻若有所思的目光意味着什么,那是猎人评估猎物价值的眼神。 他犹豫了。 关于婚事。 “宝珍被林昭家的狗吓到了。”她避重就轻地说。 “林昭?”陆一舟眼前浮现出曾路上见过的那张芙蓉面。 他下意识用苏玉贤和林昭相比,遗憾地发现,不管是长相,还是家世,她都比不上林昭。 陆一舟心底泛起莫名的情绪,连带着看苏玉贤的那身粗布衣裳都刺眼起来。 而且她都二十多了。 一瞬间,陆一舟心里那点再婚的念头,消失了大半。 苏玉贤不知道,她好不容易攀上的金龟婿,暂时不想结婚了。 十分钟后,陆宝珍跑回陆家,她尝到命运嘲弄的滋味。 “婚事……再缓缓。”陆一舟说。 那一瞬,苏玉贤面容扭曲,好在及时低下头才没被陆一舟看见。 “为什么啊?”她声音都在抖,努力压力着情绪,才没嘶吼出声。 陆一舟当她是什么? 旧时代地主家的保姆吗! 他必须娶她!! 陆一舟眼神漠然,这表情放在他这张周正的脸上格外怪异,“我只有几天假,没时间结婚,我怕委屈了你。” 苏玉贤笑了,上前几步,站在他面前,仰头与他四目相对,尾音放的绵软,“没事啊,我们可以先办婚宴。” “我娘说,我年纪大了,不能再这么耽误下去。”她话音微微一顿,羞涩地低下头,继续道:“再说全大队都知道咱俩好事将近,我连林昭都通知了,要是咱俩没结,传到部队去,我担心,会有不好的传言。” 陆一舟犹豫。 苏玉贤眼里精光闪过。 她了解陆一舟,他比谁都在意自己的脸面,更喜欢暗暗与顾承淮较劲,提到那一家,他会妥协的。 “办婚宴一天就够了。”她伸手勾住陆一舟的手,眼睫轻颤,有紧张也有羞涩,但还是壮着胆子说:“我想和你组成家庭,我想光明正大地照顾宝珍,照顾你爹娘,我什么都能干,我们要是结婚了,家里的琐事我来做,你只需要专心打拼往上爬就好。在我心里你比顾承淮更厉害,没有家庭的拖累,你会超过他的。” 最后这句恰好说中陆一舟的心。 他确实这么想。 虽然被打动,陆一舟还是没松口,他知道苏玉贤比他更急,他不想被苏家拿捏。 顾家三房。 林昭哼着歌回屋,大崽朝二崽招招手。 二崽正在抓大黄尾巴,瞧见他哥的动作,站起身拍拍手,蹬蹬蹬跑过来。 “哥,咋了?” 大崽肃着包子脸,“以后不准和陆宝珍玩!” “为啥?”二崽问。 大崽眉头一拧,“反正不准跟她玩儿,不然我不理你。” “我没说要和她玩儿啊!!”二崽慌忙道,“我本来就不喜欢跟女孩玩,她们老哭,玩游戏输了哭,摔了哭,没糖吃哭,被凶也哭,麻烦死了,我只跟梆梆哥他们玩儿!” “你可记住了啊。”大崽怕弟弟忘记,又提醒一遍。 “嗯嗯嗯。”二崽点了好几下头。 “我不玩。” 答应完后,还是克制不住好奇,又问一遍,“哥你为啥不让我跟她玩儿,你以前都不管的呀。” 大崽没说是因为,他觉得娘不想他们离陆宝珍太近,只说:“她骂你,她娘骂我们,她娘还说娘坏话,娘和那个小苏不是朋友,咱们也不要和她的孩子做朋友!你要是和她玩,你就背叛了娘、背叛了我!” 二崽向来没心没肺,听到他哥说的这么严重,瞪大眼睛,手摆出残影,“我不玩!以后我看见她就跑!” 小朋友被亲哥吓出心理阴影。 大崽摸摸下巴,“也不是不行,免的她缠上你。” “她缠我干啥?”二崽一脸惊恐。 大崽思考几瞬,认真道:“想骗娘给咱们做的吃的喝的。” “她别想!”二崽凶巴巴地说。 铁锤来找大崽二崽玩,一来就听见这话,“二崽,你在说啥?” 二崽藏不住话,当即把陆宝珍的‘打算’告诉给铁锤。 铁锤目瞪口呆,“她那么小就有那么多的心眼了!?好可怕啊!” “对啊对啊,以后你也得离她远点,小心她骗你的糖。”二崽煞有其事地说。 铁锤点头如捣蒜,“我记住了!” 他一脸感动,“二崽,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你也是我的好兄弟。”二崽说。 “你吃西瓜了吗?” 铁锤嗯嗯两声,小脸在发亮,他舔了舔嘴,声音响亮,像春天雀跃的鸟鸣,裹着最纯粹的快乐,“吃啦,你吃了吗?西瓜真甜,真好吃,比山上的野草莓都好吃。” “我娘在县里买的。”顾二崽张口就来。 林昭拿了些狗粮出来喂大黄。 大黄抬头看主人,它的脑袋这儿缺一撮毛,那儿露出粉肉,潦草的像被台风亲吻过,丑的不忍直视。 它用脑袋蹭蹭主人的膝盖,这才埋头吃起来。 琥珀直接将脑袋伸进盆里,吃饭动静很大,着急地几乎要把饭盆弄翻。 大黄低声吼它,见它不听用右爪给它一巴掌,扇的小家伙原地栽倒,嘴里发出委屈的呜咽。 “啊?”大崽瞪圆眼睛,“大黄也打自己的孩子?!” 他的表情特别可爱,林昭忍笑道:“当然啊,孩子调皮捣蛋犯了错误,当娘的肯定会教它。” “娘没打过我们。”大崽小心藏着心底涌出的小窃喜,身体不自觉摇晃,“肯定是因为我们乖,所以娘从不揍我们。” 铁锤接话,“我也乖,我娘还揍我。” 大崽就问:“你娘为啥揍你。” “因为我尿床。”铁锤老实地说。 二崽喉咙里发出小动物般的咕噜声,震惊在原地,“你现在还尿床??!我和我哥早就不尿床啦。” 铁锤急忙摆手,解释道:“不是现在,是冬天那会。” 二崽瞬间不说话了,去年冬天他也尿床了,“没事,奶说小朋友尿床是正常的,等我们长大就不尿床啦。” 林昭快乐死了,小朋友一本正经的讨论某个话题,童言童语,真的很逗。 下午顾家三房吃的是红烧排骨,大黄和它的崽也美美地啃了顿肉骨头,吃的狗狗娘俩尾巴甩出残影,这日子神仙来了都不换。 今天大黄可是立了大功,必须奖励。 吃完饭,大黄带着自己的崽窝在顾父给做的狗窝里,秃毛随呼吸起伏,偶尔发出咕噜轻响,迎着落日余晖,异常惬意。 龙凤胎在它们旁边玩耍,在两个小团子快摔倒时,大黄站起身飞速冲过去稳住他们。 “大黄真能干。”林昭摸摸它的头。 大黄尾巴甩的更快。 翌日,一早。 约莫六点出头,林昭醒来,洗漱后编好辫子,换上浅绿色布拉吉,娃娃领像两片薄荷纸裁剪的荷叶边,脚下搭配顾承淮给她买的白色圆头小皮鞋,鞋面横着道方口搭扣,时髦好看。 她刚抹了面霜,顾母过来了? 见到林昭的打扮,她愣了下,没说扫兴的话,出声夸赞:“这么穿好看,看着像个城里姑娘。” 林昭大大方方地笑着,“以后就辛苦娘了。” 顾母只觉得老三媳妇不愧是高中生,真会说话,忙笑着说:“照顾自己的亲孙子孙子有啥辛苦的,老三媳妇你才辛苦,你好好上班,大崽他们就交给我,老宅那么多人呢,哪会照顾不好几个孩子。” 更不说老三媳妇还按照高的给了口粮,顾家其他两个儿媳妇一点意见都没有,举双手双脚赞同接下照顾大崽几个的事。 林昭下了两碗挂面,简简单单的几根青菜和葱花点缀,弄点肉酱,再煎两个鸡蛋,能香死个人。 “娘,你一碗我一碗,快吃,不然坨了。” 顾母想说什么,却见大崽娘埋头吃起来,动了动嘴,到底没说话,吃起面条来。 她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吃过这么白的面条,还有这蛋,是用油煎的,真香呐。 “昭昭你手艺真好。”顾母说,食材也好,但老三媳妇厨艺确实顶。 林昭毫不谦虚,“那是,我没怎么学,但就是会做,做的饭也好吃。” “那你是属于有做饭天赋的人。”顾母说,“你学习也有天赋,大崽和二崽也随你,以后肯定能上到高中。” 高中? 这学历也太低了! 书里说以后高考会恢复,大崽他们正好赶上好时候,怎么着也得进大学的门呀。 “考什么高中,上大学多好。” 顾母当然巴不得孩子们越来越出息,林昭这话让她觉得,老三媳妇对大崽他们上心,愿意教他们,她心里高兴的很,说:“对!上大学!听说不是有啥工农兵大学,到时候想办法跑跑关系。” 顾母有四个儿子,最偏疼的就是少年离家的顾承淮,所谓爱屋及乌,连带着更喜欢大崽几个。 林昭垫了垫肚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赶紧去上班了。 “还得有个自行车啊,走着过去得多累啊,也不知道老三弄不弄的来票。”顾母喃喃道。 嘴里说着老三,老眼闪过思念。 这情绪转瞬即逝。 她洗了自己和林昭的碗,扫了院子和后院,又给菜园的菜浇了水。 大崽和二崽才迷迷糊糊起来。 “奶?我娘呢?”大崽见到顾母瞬间清醒过来,左右扫视着,寻找林昭的身影。 “你娘去上班了。”顾母给孙子擦擦脸上热出的汗,给他们倒水洗脸,“快洗洗,脸上都是汗,热?” 二崽回答:“热,特别热,我都给热醒了。” 顾母就说:“再熬熬,再过两个月就没这么热了。听说城里有啥子风扇,能自己扇风,就是很贵,还得通电。” 大崽和二崽听的认真。 “有电才能有灯,我知道。”作为一个去过县里的小朋友,二崽很骄傲。 大崽疑惑地问:“奶,咱这里为啥没电?” “对啊,为啥咧?”顾母也纳闷儿啊。 “等以后都会通,通电可麻烦呢,听说还要拉电线啥的,咱也不懂,有的地方通了,有的地方没通,我想应该事一个村子一个村子慢慢通。”她没糊弄两个崽,而是说出自己的猜测。 “希望赶紧通,电灯可亮啦,晚上都不用点灯,一拉灯绳就亮啦。”二崽说。 顾母都不知道是拉绳呢,“哎呦,拉绳灯就能亮?这么方便的?你咋知道是拉绳?那绳根晾衣绳一样吗?”她满脸好奇。 二崽小胸膛挺起来,“我娘说的。” “那肯定是真的。”顾母说,“你娘是文化人,见的也多,好好和你们娘学,以后上大学。” “嗯嗯。”大崽表情认真,他最听娘的话,也愿意向娘学习。 二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大声说:“我和我哥都会上大学的!”说的信心满满。 顾母眉间萦绕着愁容,一个工农兵大学名额都难弄,两个,更难。 两个都是家里的宝,伤谁的心她都不愿意。 顾母忘记了,老宅还有一串孩子呢,真有了大学名额,更愁。 “奶,我饿了。”二崽的声音终止了顾母的发愁。 “奶去给你们蒸鸡蛋羹。”虽然顾母觉得一个崽两个鸡蛋有些奢侈,但是林昭交代好的,她会照办。就像老头子说的,分家了,分家就是变成两家了,怎么过日子崽他娘说了算。 林昭赶八点前到供销社。 里面已经有人。 看上去是个三十左右的女同志。 她目光在林昭的布拉吉打了个转,面露笑容,“新来的同志?” 好个标志的姑娘,李芬心想。 “对,我是林昭,你好。”林昭回之一笑。 “我叫李芬,虚长你几岁,你可以叫我芬姐。”李芬笑着说。 指着两节柜台,“你是那两节柜台。” “谢谢你啊芬姐。”林昭感激地笑道,塞给她一把大虾酥糖,往柜台走去。 李芬愣了下,收下糖,笑的更真心了,“林同志,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找我。” 这话正中林昭下怀。 “好,以后麻烦芬姐了。” 得了林昭给的大虾酥,李芬也没小气,对她说了不少工作上的事—— 比如刚来怎么上手快,又比如想要供销社的瑕疵品应该怎么做,做好工作记录等等。 听完后,林昭就觉得,那把大虾酥糖真值啊。 晨光爬上褪色的“发展经济保障供给”标语时,其他售货员陆续过来。 两个是老员工,一个和林昭一样,都是新来的。 其中一个老员工用带有攻击性的眼神扫过林昭和另一个新来的,冷哼,被身边的同事拽了拽袖子,翻了个白眼,去了自己柜台,拉长个脸,摔摔打打的。 第34章 “红星闪耀处皆为热土” 林昭回了个白眼,对面那个倒三角眼妇女显然没想到她这么刚,气的面容扭曲。 八点整,铜铃铛铛啷作响。 霎时拥入的人潮裹挟着汗酸味。 数个攥着票据的手拍在玻璃柜台上。 “同志!同志!!这是钱和布票,先给我扯三尺布头。”扎羊角辫的姑娘半个身子探进柜台,蓝布票被汗洇成深色。 旁边,穿补丁褂的妇人腋下夹着哭闹的妇人比她嗓门更大,“我先来的,我要一块肥皂,这是钱和票!” “有孩子呢,都别挤!”靠前的人大吼。 “同志,帮我拿5米麻绳!” …… 林昭提前记下货品的位置,再加上有幸见过这等阵仗,丝毫不慌,收钱、取货、找零,动作行云流水。 她是会读书的,记忆力不错,两节柜台什么东西放哪里,心里门儿清,服务起人民来,效率那叫一个高。 另一个姑娘来的晚,什么都不知道,忽然这么多人涌向她,催促的声浪将她逼到货架夹角,白衬衫衣摆被攥出咸菜褶。 她无措极了,嘴唇轻动,说了句什么,可惜四面八方都是大嗓门儿,没有一个人能清楚她说了什么。 “同志,你离那么远干啥,我要一个水果罐头和一个毛巾,你快点,我还急着上班呢!” 她柜台前的人着急催促。 县里的供销社刚进行扩建,不算小,有十来节柜台。 有的柜台人多,那个胖胖的老员工所在的柜台是卖种子的,柜台没那么多人,但她没过来帮忙,冷笑地看着频频出错的小姑娘,满脸嘲弄。 李芬是个热心人,见不得漂亮的小姑娘为难,忙完自己的,顺手帮她,边帮忙边给她教。 短短时间,供销社的人都什么性子,林昭心里清楚了。 一个热心大姐李芬,两个看上去性格不那么好的。 不影响什么。 售货员都是铁饭碗,谁也不能怎么谁。 江主任不放心新来的两个新同志,老早来了,背手立在粮油区阴影里,目光掠过林昭纹丝不乱的发辫。 这军属连捆麻绳都打出漂亮的八字结,活像在供销社浸了十年光景。 见林昭比老手都熟练,另一个小姑娘也在努力适应中,在心里点头,不动声色地离开。 林昭等人忙活了将近一个小时,涌入供销社的人才陆陆续续变少。 李芬习惯了这种工作强度,弯腰找出自己的毛巾,擦擦脸上的汗,对新来的两个姑娘笑:“怎么样?还适应吗?” 林昭额头沁出汗,前额的碎发有些湿,“还行,就是太热了。” “确实热,坚持坚持,再过两个月就没这么热了。”李芬出言安慰。 她看向另一个新来的姑娘,笑问:“还不知道你叫啥?” “……我叫王菊。”回话的声音像蚊子叫,有点杂音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李芬性格爽利,不太爱跟腼腆的姑娘打交道,害怕稍微大点声就把人吓哭。 “哦,哦。”李芬尴尬地接连吐出两个哦,露出客套的笑,“欢迎,欢迎,我叫李芬。” “芬姐。”王菊小声喊道,接着道谢,“刚才谢谢芬姐帮我。” 听她说话,李芬得竖着耳朵。 性格爽利的大姐摆摆手,“没啥没啥,大家都是同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想我刚来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不懂,被前辈带了好几天才摸清楚情况。 你尽快熟悉你的柜台,什么东西放在哪里稍微记一记,刚开始不熟练也没啥,等过上半个月一个月的,你闭着眼都知道货物在哪里。” 王菊很紧张,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 “记不住怎么办?” 这…… 李芬不知道该怎么回。 就那么点东西,熟悉就好了呀,有啥记不住的。 林昭插了一句嘴,“先试试,实在记不住的话你可以记本子上。” 确实有的人一紧张脑子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王菊眼睛骤亮,看向林昭,小声道谢,“谢谢。” 李芬在心里摇头,做售货员这么胆小怎么行,你说话顾客都听不清楚。 供销社工作时间是早八点到下午三点。 林昭中午随便垫了垫肚子,一到下班时间,马上收拾东西回家。 她一走。 刘春红将抹布丢在柜台上,骂骂咧咧,“什么态度,不愧是关系户,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前辈还没走,她倒是先走,不像话!简直不像话!也不知道招的是售货员还是祖宗,这要是我闺女进来,哪会像她这样。” 李芬对林昭印象挺好的,闻言就说:“也到下班时间了,她们也没早退。” “你要是真想给你女儿找工作,把你的工作给她不就行了。别欺负小同志,好歹是前辈,也有点前辈的样子。” 留下几句话,李芬直接走人。 她是真的希望刘春红想开点,新来的两个女同志能破万难的进来,还直接就是正式工,说明什么?说明她们有大靠山! 真对上不定谁吃亏呢。 刘春红知道李芬的话有道理,仍是恼怒地沉下脸。 “谁欺负小同志了?我怎么没有前辈的样子了?!我还干的动,怎么能把工作让出去,让出去我干什么!?工作得捏在自己手里才有价值,李芬说的那么有道理,她咋不把工作让给她妹妹呢!!” “就是林昭和王菊那两个花枝招展的……抢走了我闺女的工作啊,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我就去找主任了,主任明明说还没定还没定,我以为我闺女有机会,到处找关系,这期间花出去多少钱票,到最后啥也没捞着,我能不怪她俩?” 她没给她们使绊子就不错了。 刘春红越想越气,盯着林昭柜台所在方向,眼神一狠。 “我知道你委屈,但是她们都办入职了,算了。”和刘春红交好的老员工安慰道。 刘春红没再说话 算不了。 她家不能白吃这个亏。 女儿哭肿的眼睛浮现在眼前,刘春红打定主意不让那俩新来的好过。 早上还是大太阳,到这会又变成阴天,伴有风,吹在脸上,拂去燥热。 林昭不疾不徐地走,先来了邮局寄出信,又问柜台前的人,“梁同志,有我的信吗?” 梁怡说:“有,早上刚到,你等下,我给你找找。” 说罢,半蹲下身开始翻找起来。 片刻后,站起来,手里拿着一封信,“呶,你的信。” “从今天开始我在供销社上班,以后信不用往村里送了,我隔几天过来取一次。”林昭嘴角含笑地说。 梁怡睁大眼睛,惊讶道:“你成售货员了?!” “是啊,今天刚上班。”林昭回答。 梁怡上前半步,身体贴住柜台,抓住她的手,压低声音道:“恭喜你啊!林同志,以后要是有什么瑕疵品,一定别忘了我,我绝不让你吃亏。” “这是当然。”林昭应下,“互相帮忙嘛,这几年你也帮了我不少,我都记着呢。” 梁怡喜笑颜开,还想说什么,有人进来了,忙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林昭冲她眨眨眼,挥动手里的信,慢悠悠走出邮局。 出去后,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 今天这信挺厚的。 她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展开信纸。 里面出现两张票,一张自行车票,一张手表票。 “!!” 林昭愣住,白皙的手指捏起那两张票,在太阳下虚照几下,才回过神。 真的是票!! 她脸上露出惊喜,弯起眼睛笑。 林昭仔细把票放入挎包中,开始看信。 【林昭同志台鉴: 展信安。 来信已阅悉,甚喜。 得知你不久将赴供销社履职,心下甚慰。已修书禀明母亲代为照拂孩子,你可安心投身社会主义建设。 念及大队距县供销社路途颇远,特托战友辗转兑得票证二张:永久牌自行车票一纸,上海牌手表票一纸。前者可解通勤之困,后者能助工作守时,望妻善用。 此两项皆为生产生活必需之物,宜速至县市百货大楼凭票购置。随信附上汇款单叁佰元整(汇票编号:革字第号)。 相隔虽远,然红星闪耀处皆为热土,万望珍重。 此致 革命敬礼 顾承淮 一九六六年六月二十日某夜】 短短一封信,林昭看了好几遍,嘴角的笑一直没落下。 不多时,她又回了邮局。 给顾承淮寄了一瓶肉酱和一瓶肉罐头。 梁怡看着她笑,眼神促狭。 林昭面不改色,看着她把东西装好,这才离开。 自行车是大件,供销社有卖,但得提前定,她打算明天给采购说一声,请他帮忙订一辆。 至于手表,简单,明天过去就能买! 心里有了打算,林昭径自往国营饭店走,买了几个肉包子带走。 一天没见几个崽,当娘的心里很惦记,走的飞快。 大崽二崽也想娘,老早等在村口,铁锤看大崽二崽不玩,在村口陪着他俩。 三个小朋友,一大一小两只狗,坐在村口静静地等。 “汪——”大黄突然起来,汪了一声,朝前跑去。 二崽猛地站起来,大喊:“大黄!大黄你去哪里,你回来!!” 大黄停下,站在原地,见小主人不动,朝路尽头又汪了一声。 大崽想到什么,拔腿往前跑,琥珀跟着他跑,安静的土路一下热闹起来。 “娘!”大崽激动的声音响起。 林昭脚上再加速,三两步走到大崽面前,“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接娘。”大崽仰起小脸,清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林昭,明晃晃映着她的身影,仿佛雏鸟守着巢穴,等到归来的雌鸟。 “娘,我想你了。” 他是个内敛害羞的小朋友,说想他娘还是头一回,林昭心口塌陷一块,软声道:“娘也想你们,想了一整天。” 这话一出,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的大崽嘴角泛起笑。 “娘,你今天好吗?”他问。 “好啊,你呢,你们好吗?”林昭道。 “也好,早上奶给我们蒸了鸡蛋羹,给三崽四崽冲了奶粉,中午奶给我们熬了浓浓的大米粥,配着娘做的小咸菜,可好吃了,我和二崽喝了一大碗。”大崽一五一十地回答着娘的问题,转而又问:“娘吃了吗?” 他问的是中午。 “吃了,随便吃的。”林昭说。 大崽接过娘手里的网兜,“娘上班辛苦,我和二崽是大朋友了,家里的事我们可以做,铁锤也帮我们了,娘好好上班,别记挂家里。” 后面这半句他学的顾母。 小朋友的手软软的,指腹处刺刺的,那是他总帮着干活留下的痕迹。 林昭心头一软,低头看着好大儿,摸摸他的小脸。 “哪能不记挂啊。”这么懂事的崽崽。 “以后别在这里等了,你们玩你们的,我该回来就回来了啊,回来了我去找你们,大路要是有大车经过怎么办,你们矮墩墩,司机坐在车里看不到你们,多危险呀。” 大崽解释,“我们没在大路上等,我们在村口等着的,奶嘱咐我们啦,是大黄突然跑,还汪汪叫,我知道肯定是娘回来了,所以才跑来的。” “知道你们乖。”林昭放缓声音。 她的视线掠过蹲坐在那里的大黄和围着自己脚踝转的琥珀,眼神柔和。 “大黄和琥珀也是好样的。” 二崽看他哥帮娘拿布袋,自己没东西拿,就说:“娘,我帮你背包?”眸光期待。 林昭卸下包给他,二崽学着娘的样子斜背到身上,绿色挎包险些拖地,大崽手快地一拽才没沾地。 “二崽你得这样拉着,别把娘的包包弄脏了!娘明天还要背呢!”他认真严肃地教弟弟。 “我知道。”二崽大声说,就那么提着包往前走。 铁锤跟在他身边,乐乐呵呵的。 进了村口,林昭说:“铁锤,谢谢你帮大崽二崽干活,陪他们玩,婶婶请你吃包子。” 铁锤还没说话,二崽眸子倏地一亮,声音清亮:“娘,你又买包子啦?!” “对啊,看你们乖,给你们买了肉包子。”林昭说。 二崽‘嗷’地扭身扑进娘怀里,小脑袋直往她怀里钻,笑得浑身打颤,“谢谢娘,我喜欢吃肉包子。” 你什么不喜欢吃啊。 林昭笑了。 铁锤舔舔嘴,目光亲近地看着三婶婶,乖乖道谢:“谢谢三婶婶。” 回到家,带三个崽崽洗完手,林昭给他们一人一个包子。 “你们先吃个包子垫垫肚子,等会我做个凉面,行吗?” 二崽啃着肉包子,腮帮子鼓鼓的,“好,娘做的都好吃。” 话说完,和铁锤去村里玩了。 大崽坐在小马扎上依偎在娘旁边,琥珀在他脚边打转。 “你怎么不出去啊?”林昭搂住大崽的肩膀,他身体还是偏瘦,在她怀里小小一只,吃的很小心,不像二崽总是弄的满脸都是。 第35章 “赔钱” “我要帮娘干活。”大崽说。 “凉面很简单啊,不用你帮忙,去玩儿。”林昭眉眼含笑。 大崽摇摇头,坚持说:“我不去,我喜欢和娘一起干活。” “……行。”林昭揉揉他的发顶,“渴不渴?想不想喝奶粉,娘给你们冲。” 奶粉平常都是龙凤胎喝,大崽还没尝过味道呢,顿时犹豫、纠结、期待,各种情绪在他脸上闪过。 懂了。 “等着,娘去给你们冲,我灌到水壶,你带出去和二崽铁锤一起喝。”林昭从屋里取出奶粉,给冷热水互掺,冲好奶粉,倒进绿色军用水壶中,递给大崽。 “温度刚刚好,趁早喝,我去躺一会,半小时后做饭。” 大崽问:“半小时是多久啊?” 林昭想起崽他爹寄回一封信,她还没给崽崽说呢,当即道:“你爹来信了,汇了钱,还寄来两张票,我打算这两天买个自行车和手表。等有手表,娘教你认时间。” “自行车?”小朋友眼睛跳跃着兴奋,“娘要买自行车?就跟大队长伯伯家的一样?!” “不一样,我打算买女士的,前面没有梁的那种,这种好骑。”林昭温声解释。 “娘决定就好。”大崽不懂什么女士自行车、带梁的自行车,他觉得娘喜欢最重要。 他凝视着娘的手腕,白白净净的,用他奶的话来说,比豆腐都白嫩。 “娘戴手表一定很好看。” 穿裙子的娘也好看,等他长大要给娘买好多好多裙子。 大崽的眼睛闪烁着亮光。 林昭屈指刮大崽的鼻尖,笑容温暖,“等我买回来戴给你看。” 她心情好,想花点钱,问大崽想要什么,“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大崽一时半会想不起要什么,他有吃有喝,有新衣新鞋穿,什么都不缺。 他好一会没说话,林昭便道:“慢慢想,反正我每天都去县里,买东西也方便。” “嗯!” 顾家门外。 二崽和铁锤盘腿坐在石头上吃包子,过往行人纷纷朝他俩看去,连大人都被馋的不轻。 两个小朋友俨然成了最显眼的存在。 老宅的梆梆几个都按捺不住跑来。 “二崽,三婶又给你们买了肉包子?!!!”来妹眼里的垂涎藏也藏不住。 “嗯嗯。”二崽啃着大肉包子,小嘴油汪汪的,让一旁的来妹羡慕的想哭。二崽他们日子真好啊,早上鸡蛋羹,中午稠的得用勺子的大米粥,下午有三婶从国营饭店带回来的肉包子,呜呜呜他也想当三叔三婶的孩子。 二崽见哥哥们着实可怜,迟疑片刻,举起手里吃了一半的包子,肉痛地别开脸,道:“梆梆哥,来妹哥,你俩一人咬一口。” “二崽,你真是哥的好弟弟。”梆梆没客气,低头咬了半口,只堪堪尝到肉味便罢,“哥以后寻到甜果子都给你送来!” 来妹也小小地咬了一口,坐在二崽旁边搂住他的肩,“二崽,以后谁欺负你你给哥说,哥给你报仇!” 见二崽分给梆梆哥和来妹哥,铁锤也大方地分给自己亲哥。 铁蛋感动的眼泪汪汪,一口下去咬掉大半。 “真香啊!!”他快速咀嚼着。 铁锤一低头,发现包子少了大半,小朋友眼神呆滞了。 片刻后,回过神来,冲回家,向他娘告状,“娘,我哥一口咬掉我半个包子呜呜呜,我都舍不得吃。” 打小没哭过几回的铁锤小朋友因为被他哥咬掉半个包子,哭的委屈极了。 黄秀兰一脸懵,“哪儿来的包子?” 铁锤抹着泪,声音带着哽咽,“我三婶婶给我的。” “你三婶对你真大方。”黄秀兰老早发现三弟妹偏爱铁锤。 看着小儿子哭唧唧的脸,心里发笑,板着脸道:“等你哥回来我训他,怎么能连弟弟的包子都抢,真是个不懂事的。” 这时,铁蛋扭扭捏捏地跑进来。 “铁锤……” 他唤弟弟。 铁锤还生气着,背过身去,给他一个气呼呼的背。 边气边愤怒地啃包子,三两下啃完。 短短时间,五岁小朋友人生经验+1,那就是——好吃的得尽快塞进肚子里,不然会被抢! 黄秀兰看着两个儿子闹别扭,也没劝,兄弟俩的矛盾他们自己解决。 肉包子险些让兄弟阋墙,这事林昭暂且不知道。 她唤出抽奖转盘,看到右侧任务栏多项任务已完成。 [恭喜你完成上班打卡,多了一项宝贵的人生经历,获得100积分。] [你给丈夫寄信、寄包裹,主动加深夫妻感情,何等的有心啊,获得200积分。] [哇塞!上班第一天就给孩子们带礼物,还是孩子们最喜欢吃的肉包子,超级温柔的举动,获得3积分。] …… 还有些不值一提的小任务。 当前总积分393。 忽然暴富,有这么多积分,林昭一扬手,直接抽了五次—— 【挂面x5袋】 【棉花x20斤】 【双耳铁锅x1个】 【绿色带五角星小挎包(儿童版)x5个】 【劳动布工装裤(男款)x2条】 【麦乳精x1罐】 【正宗土鸡蛋x50枚】 【肥皂x2块】 【红药水x1瓶】 【棉花x30斤】 【军绿色棉布x10匹】 【软绵绵手套x1双】 【宝塔糖x10颗】 【农家土猪肉x20斤】 【苹果x5斤】 【麻辣腊肠x2根】 【黄桃罐头x2瓶】 【蜂蜜x1瓶】 【红烧牛肉面x2袋】 以上就是花掉50积分后,获得的全部奖品。 部分奖品有重复,比如棉花,但是不影响什么。 换个角度想,白捡的东西,超值的。 明天去舅舅家有东西拿了! 林昭把大部分东西收进储物指环里,一部分不显眼的东西锁在柜子里,哼着歌去做饭。 早上很热,这会温度还可以,但还是闷,吃凉面会很舒坦。 她才弄好面条,正打算下面,大崽跑回家。 “娘,大队长喊你!偷咱家砖瓦的贼被抓到了,你快去看。” 闻言,林昭快步走出灶房,“是谁啊?” “长剩娘!”大崽愤愤地说,又重复一遍,“是长剩娘!长剩娘是个偷儿,长剩是个坏蛋,他们一家都不是好东西!” “大崽。”林昭温柔的声线头一次染上些许严厉,眉头轻蹙,不赞同地说:“不可以乱骂人,长剩娘肯定是不对的,但是小朋友不可以骂人,别人会觉得你没教养,也会觉得娘和你爹不会教孩子。” 大崽马上认错,神色紧张地道:“我不骂人了,娘别生气。” “娘不生气,改了就好。”林昭牵着大崽往外走,边走边问:“你说的热闹在哪里?” “大榕树那里。”大崽回答。 母子俩快速往目的地赶去。 这时,大队长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训斥长剩娘,声音洪亮,惊得树上的雀儿扑簌簌飞走。 “你偷那几块砖能干啥?啊?能干啥?!用也用不了,还让你家长剩在村里抬不起头,你可真是……你可真是闲的。” 长剩娘没想到会东窗事发,满脸后悔。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生气,林昭和她那几个崽子害的我挖粪不说,还得抄书,我手都抄肿了,我就想给她个教训,表示我不是好惹的,我没想偷。” 长剩被小朋友们抵制,头也抬不起,恨他娘恨的不行,不让他娘碰,垂头生闷气。 长剩娘伤心不已,也悔不当初。 林昭走过来,吃瓜群众主动让出路来。 “偷我家砖瓦的是你?”她停在长剩娘面前,红唇微启。 死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还是让长剩娘抬不起头,她脸色难看,别开头不看她。 “挺横啊。”林昭语气淡淡。 长剩娘眼冒怒火,大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嘿,偷儿这么狂!? “这么大声干什么。”林昭皱眉,带着大崽后退半步,防止她的口水喷到他们脸上,“还能怎么样,赔钱啊,偷东西还这么横,信不信我报公安呐。” 大队长怕她真去报公安,忙说:“大崽他娘,千万别报公安。事情闹大会影响咱们大队评先进,这不行。” “那又怎么了?”林昭不为所动,一副得理不饶人的傲慢模样,“说句不好听的,大队评不评先进跟我可没关系,让我吃亏……这不可能。” “……”不是,你倒是什么时候吃过亏啊! 大队长知道林昭脾气不好,态度很好的安抚她,“那是自然。” “长剩娘,你少说几句!”大队长无语的要命。 “偷东西本来就是你不对,态度好点,该道歉道歉,该赔钱赔钱,别害了大队。要是因为你的事丢了大队的先进称号,你就是全大队的罪人。” 事关自己的利益,周围看热闹的人表情都不对了,纷纷劝长剩娘。 “长剩娘,这事确实是你不对,你就听大崽娘的,她说啥就啥,赶紧把事情了了,这么僵着可不行,我们都有事呢。” “是啊是啊,砖瓦是你偷的,该你赔。” “那……证据,就是顾家的砖,都是你家长剩拿出来的,你狡辩不得,大崽他娘要是真报公安,遭罪的可是你啊。” …… 越听这些话,长剩娘心越慌,愤愤地瞪着林昭,“我赔你五毛,不,两毛钱……” 林昭撩起眼皮看她,那一眼嘲讽拉满。 “两毛?我给你两毛你去买几块试试。” 她神色一冷,“你要不是真心道歉赔偿,我不浪费这时间了,还是报公安。” 见林昭当真了,长剩爹急忙跳出来,狠狠瞪自己媳妇儿一眼,给林昭赔笑脸,“大崽他娘,我们赔,我们赔两块,够不?别报公安,看着都是一个大队的面儿上,别报公安。” 两块? 绰绰有余了。 “可以。”林昭同意。 她是不在意撕破脸皮,但毕竟还要在村里生活,得饶人处且饶人。 长剩娘抓挠男人的脸,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利,“你疯了?那可是两块钱啊!!!” “那你说怎么办?谁让你手欠的。”男人甩开她的胳膊,回家取了两块钱给林昭。 长剩娘目眦欲裂,想把钱抢回来,被硬拉了回去。 两口子一通对打,闹腾到晚上。 连续半个多月成为村里八卦的主角。 经此事,向来爱说人是非的长剩娘都不爱出门了。 林昭带着两个儿子回家,二崽气呼呼地说:“我以后再也不和长剩哥玩了!” “我们本来就不和他玩儿啊。”大崽纠正弟弟的话,以前长剩老取笑他们爹不管、娘不疼,他们才不和他玩。 “一辈子都不玩!”二崽较真又记仇。 “嗯嗯。” 林昭被两个崽的对话逗笑了,五岁半的小朋友嘴里说着一辈子,可太好玩儿了。 想起一整天没见龙凤胎,她便吩咐大崽二崽,“你俩去老宅接三崽四崽,我回家做饭,等你们回来饭就好了。” “嗳!” 没等小哥俩过去,顾母牵着矮墩墩、走路摇摇晃晃的人类幼崽过来,把孩子一送,她深藏功与名离开。 龙凤胎一天没见娘,见到林昭就开始嚎,豆大的泪从眼眶划落。 “坏!娘坏!”四崽紧紧抱着娘的脖子,哭的超大声,嫩呼呼的脸贴着林昭的脖颈,有水意顺着她的脖子滑下去,奶声奶气的哭音响起,“娘……不……带……宝。” 她一字一句控诉。 三崽抱着娘的腿嚎。 林昭被嚎的头疼,赶紧哄,“好好好,娘坏,娘坏,快别哭了,娘给你们蒸香喷喷的鸡蛋羹,放两滴香油,行不行啊?” 哄也没用,一岁多的小崽崽仍是哭。 这几天天天和娘待在一起,早养成了习惯,今天一醒来就没看见娘,两个小奶团子心里堆满了委屈。 “娘给你们拿糖吃,甜甜的,要不要?”自己的亲崽崽,该哄还得哄。 二崽凑过来,巴巴地问:“娘,你要给三崽和四崽啥糖?有我和我哥的份儿吗?” “你俩帮我先把弟弟妹妹哄好就有。”林昭说。 闻言,二崽眼睛机灵的转转,拿来龙凤胎的毛巾,逐个给他俩擦脸、擤鼻涕。 龙凤胎懵懵的,忘了哭。 再哭得酝酿情绪,果然不再哭了。 林昭:“……”真像演的。 三崽抬起水洗过的眼睛,脆生生地提醒她:“娘,糖。” “少不了你们的。”林昭点了点三崽的鼻尖,回屋取糖。 四个崽崽缀在她身后。 林昭打开柜子,隔层全是吃的,奶粉,麦乳精,大虾酥糖,冰糖,苹果,西瓜,黄桃罐头…… 好多吃的呀!! 看着这些吃的,打小填不饱肚子的大崽和二崽特别满足,眼睛亮如星子。 “娘,那是什么?”二崽踮脚,指着黄桃罐头,口水都快淌到地上。 “黄桃罐头,想吃啊?”林昭笑道。 “嗯嗯嗯。”二崽飞快地点着小脑袋。 “马上要吃饭,明天再吃。我明早放桌上,你们起来吃。” “好啊。”大崽说,“弟弟妹妹可以吃吗?” 林昭把糖给四个崽,给龙凤胎的经过处理,弄得碎碎的,保证不会噎到孩子。 “不可以,等他们再大些才能吃。” 二崽同情地看着弟弟妹妹,欢快地吃着大虾酥糖。 好在他不是一岁多的小朋友,他心中庆幸着。 第36章 “配一脸” 林昭锁上柜子,去灶房下面条。 面条煮熟后过冷水,又切了些黄瓜丝、胡萝卜丝,白水煮蛋对半切开,放入调料和肉酱拌开,味道不错。 两个崽吃的头也不抬。 “娘,凉面好吃,蛋也好吃,明天能再吃吗?”二崽把脸埋进碗里一阵猛嗦,吃的脸颊都是酱。 大崽瞧着弟弟脏兮兮的小脸,浑身都难受,老气横秋地叹气,忍着嫌弃给弟弟擦脸,“二崽,你吃慢点啊!” 五岁多的大哥愁的不行,小眉头皱到一起。 二崽抬着下巴,配合着他哥的动作,嘴上应着,转头就忘,仍是吃的狼吞虎咽。 见到大崽给二崽擦脸的一幕,龙凤胎学着二锅锅的模样,将小脸怼到大锅锅面前,小模样期待。 大崽:“……” 大崽重重叹气,却也给三崽四崽擦了。 “谢谢,大锅锅。”龙凤胎顶着红扑扑的脸蛋,叠着小奶音道谢。 橙黄的夕阳洒在院子,投下温暖的余韵。 林昭嘴角含笑,吃完饭后,把这画面画下来,打算过几天寄给顾承淮。 “崽崽。”她忽然喊。 “嗳!”大崽和二崽同时应声。 “……嗳!”龙凤胎也后知后觉地嗳一声,放下小碗,走过来往娘的怀里撞,嘴里发出咯咯咯的笑。 “娘,你有四个崽,你叫哪个?”二崽凑过来,嘿嘿笑道。 “叫你和你哥。”林昭轻拍他刺刺的小光头,“我要给你们爹写信,你们俩有话说吗?” 二崽想也不想的摇头,“没有,我跟我爹不熟,没有话说。” 林昭吸气,瞪着他,“怎么不熟了,你吃的用的都是你爹挣的,你爹在外面流血流汗,也很辛苦的,不能这样说,更不能这样想,我们要爱爹爹的啊。” 平心而论,顾承淮当丈夫、当父亲都是很好的,比好些人都好,尤其是村里的男人。 沉稳,耐心,勤快,眼里有活,有养家的能力、也有顾家的心。 他在家,她什么事都不用做,什么心都不用操。 别看村里人都暗中说她小话,但是她知道,她们是羡慕她。 二崽手动闭嘴,“我错了。”他马上认错。 “知道错就好。”林昭神色缓和,说着顾承淮的事,“你们爹是军人,军人的职责是什么?保家卫国,那身上的担子和使命重着呢,他得天天训练,特别辛苦。 有时候出任务还得抓坏人,流血又流汗的,比我们都辛苦,你们怨我都成,不准怨你们爹,顾同志很好的。” 大崽听的认真,知道爹会流血,脸上满是担忧,“娘,以后我能吃两碗饭吗?” 林昭疑惑,“为啥呀宝贝?” 她一句宝贝,大崽整个人都快迷糊了,白嫩了好些的小脸瞬间通红,哪还能想起自己要问什么。 “崽崽?”林昭轻喊。 大崽定了定神,耳根泛红,眼睛湿漉漉的,忍着被娘叫宝贝的羞涩,说:“我想快点长大,帮爹抓坏人。” “我也要帮爹抓坏人!!”二崽也说。 “我……我。”龙凤胎异口同声吐出个我字,把重在参与几个大字诠释的淋漓尽致。 “那得好好学习,我和你们爹都是高中生,你们最起码得是个大学生?”林昭又给几个崽打鸡血。 大崽手上收拾着碗筷,想起什么抬起头,看着他娘,“娘,我有好好学习的,你教我的古诗我都记得,字我也记得。” 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就是还不会写。” 笔在娘手里很灵活,在他手里根本不听话,他写不好。 “我也记得娘教的诗,字也记得,就是写的丑,梆梆哥说我写的字像鬼画符。”二崽大声道。 “你梆梆哥小时候字也丑,写字得练的呀,不练怎么会写的好看。”林昭的字是练过的,她连毛笔字都会写。 二崽不喜欢写字,一听说要练,笑容瞬间消失,垂下头,满脸都是愁容。 大崽问林昭,“娘也练过?” “练过啊,我写的字好看?”林昭得意地说。 这只是她万千优点里,不算起眼的一个小长处,不值一提。 “好看!”大崽点着头。 “你姥爷教我的,跟你们说,你姥爷的字才好看。”林昭想起她爹教她练毛笔字的过往,眼里盛满笑意。 “每年过年,好些人带着东西来家里求对联,求福字呢,所以我小时候是最受欢迎的小姑娘,大家都给我塞好吃的,那时的我啊,最喜欢过年了。” “我也喜欢过年。”二崽捧着脸憧憬起来,眼睛极亮,“过年热闹,有好多好吃的。” 他掰着手指一一列举着,“能吃饺子,还有肉和糖,门上贴对联,还放炮,噼里啪啦的特别热闹。” “娘,你以前都不给我和哥压岁钱,今年你给吗?”二崽笑着凑到林昭面前,眨巴着眼睛,神色期待。 “给啊。”林昭笑着应,“也把前几年忘记的,统统补给你们。” “等房子建好,我再让木匠给你们做个存钱罐,你们的压岁钱你们自己攒,想怎么花也由你们说了算。” 对小孩子来说,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财务自由呀! 大崽二崽比捡到十块巨款都高兴。 收下亲娘画的大饼,大崽笑容满面地去洗碗了,二崽也去帮忙。 林昭则给龙凤胎洗澡,把两个崽抱到床上,换上干净的衣服。 三崽四崽年纪小,晒太阳不多,皮肤像汤圆一样白,这几天吃的好,长了些肉,脸肉嘟嘟的,就连胳膊和腿也生出一节节嫩生生的肉圈,眼睛清亮有神,看着灵秀又可爱。 “你们乖乖的,娘去倒水。” 说着话,她往外面走。 床上的小兄妹俩急哼哼,胳膊腿齐动,想滑下床。 林昭听见动静,扭头,三两步走到床边,捞起两个崽,重新把他们放回到床上。 没等她说话,龙凤胎搂住她的脖子,紧紧的。 林昭只觉得不能呼吸,也不知道一岁多的小孩哪儿来的力气。 “娘。” “娘。” 两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响在耳边。 “娘不走。”林昭轻声细语地哄。 龙凤胎眨眨眼,肉肉的小胳膊慢悠悠松开,手却还攥着林昭的衣服,眼睛看着她:“不……走?” 小奶音带着迟疑的尾音。 “对,不走。”明早走。 三崽四崽放心啦,咧开嘴笑,露出几颗小乳牙。 大崽和二崽洗完碗,瞧见弟弟妹妹的洗澡水没倒,他俩顺手倒掉,又洗了手和脸,才回到屋子。 自从那晚拿着小枕头,和娘一起睡,之后林昭没开口让他俩回自己房间睡,小哥俩只当娘默认了他们可以和她一起睡,这几天连自个儿房间的门都没推开过。 大崽踮脚取了柜子上的宝宝霜,给自己和二崽抹完脸,爬上床,和弟弟妹妹玩起来。 太阳已然彻底落山,天却还是亮的,屋里熏了防蚊虫的艾草,没点灯,稍微有些暗却也暖。 “唉。”二崽趴在床上,忽然叹气。 林昭心里好笑,看向他,“叹什么气啊?” 二崽双臂放在身前,脑袋搭在胳膊上,右侧脸颊被压出一丢丢小奶膘,“什么时候能通电就好了。” “是啊。”林昭也希望快些通电,有电多方便啊。 拉住想一屁股坐到哥哥头上的四崽,轻轻拍了拍她的屁股,“别闹你二哥。” 四崽人小气性大,粉嫩的小嘴嘟了嘟,气哼哼地去找大锅锅了。 林昭无奈摇头,对二崽说:“要不买个手电筒,有手电筒晚上出门能方便些。” 二崽蹭地坐起来,语调上扬,“手电筒是啥?” 凡是新鲜的东西,没有他不好奇的。 “这么大,圆筒形状。”林昭用手比划着手电筒的大小,“手电筒身上有开关,一推开关,瞬间就亮了起来,能照明。” 二崽眼睛发亮,“买!” 才说完,他又皱起小眉头,“娘,爹汇的钱够买手电筒吗?” “要是不够怎么办?”林昭好奇二崽会怎么回答。 “不够?”二崽整张脸都皱起来,忽然脑子灵光乍现,攀住她的手臂,神情期待,“娘,你再带我和我哥去县里,我们给爹打电话,我去要钱!!” 林昭:“……” “你可真是你爹的好二儿。” 二崽以为自己被夸,挺胸抬头,明亮的大眼睛弯起来,凑过去和娘贴贴,嘴巴像染了蜜。 “对啊对啊,我是娘和爹的好二儿。” “娘,爹啥时候回来?”一向没心没肺的二崽竟关心起他爹来,“爹要是再不回来,我走路上看见他都不认识了。” 大崽陪龙凤胎玩儿,也竖着耳朵听。 “不知道啊,你爹也想我们,他要是有空会回来看我们的。”林昭搂住二崽的小肩膀回道。 她也想崽他爹了。 “娘,我想看爹的照片。”二崽拉了拉林昭的衣摆,清亮声音放软,冲他娘撒娇。 “等着。”林昭起身,取来她和顾承淮的结婚证。 说是结婚证,其实也就是一张纸,怕时间久放坏,顾承淮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个透明塑料将其封住,因此过去几年还跟新的一样。 二崽双手往裤腿上蹭蹭,确定没汗后,才小心翼翼接过那纸。 照片上是一对年轻男女。 青年穿着军装,眉骨深遂,双眼犀利有神,头发极短却衬的他五官愈发优越立体,鼻子挺直,嘴唇厚度恰到好处,军人的果敢坚毅扑面而来,一个字——俊。 那姑娘赫然是林昭,长的鼻子是鼻子、眼是眼,肤色白皙,眼睛弯成月牙儿,任谁看这都是个漂亮姑娘。 “娘真好看!!”二崽抬眼看看林昭,又低头看照片,如此反复几遍,边说边点头。 林昭伸手捧住他的脸,把他的脑袋往旁边挪了挪,“看你爹。” “哦。”二崽这才看他爹,目不转睛地盯了许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是半晌没说一句话。 好一会后,突然开口,“娘,你和我爹结婚,是不是因为我爹长的俊啊?” 大崽也凑过来看爹娘的结婚照。 听到弟弟的问话,也看向他娘。 “是啊。”林昭嘴角泛开的笑都带着甜意,她理直气壮地说:“谁不喜欢长得俊的。” 纤细白嫩的手指轻点结婚证上的照片,“你们爹俊,我长的也不差,这就叫天生一对。” “要不是有俊俊的爹,和我这个好看的娘,你们几个能长的这么好看吗?” 林家人都长的好,林昭找对象的眼光被拉高好大一截,长相和能力基本齐平,缺一不可。 大崽觉得娘说的有道理,一本正经地点头,悄悄说了句他奶总爱嘀咕的话,“我奶说,她第一次看见娘,就觉得娘和爹配一脸。” 林昭看着他笑,“还有下一句?” 大崽抿嘴笑,没说话。 嘴快的二崽学着顾母的语气,说:“……可惜是个娇生惯养的,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管,唉。” 林昭搂住二崽的脖子,把他拉到怀里,作势要捏他的嘴,笑着逗他,“让你再嘴快,让你再说。” 二崽慌乱捂自己的嘴,脸上的笑灿若骄阳,“不说啦,不说啦。” “哥,帮我!” 大崽还没怎么样,也被林昭抱住。 “哈哈哈哈……”屋里传出两个小朋友欢快的笑声。 龙凤胎见娘和哥哥们在玩,也凑过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咯咯咯笑着。 和孩子们玩了一会,三崽四崽你踹我脸、我啃你屁股地睡着了。 林昭按计划教大崽二崽背诗、习字、学数学,后又带着他俩给顾承淮写了封信。 小哥俩脑袋抵着脑袋嘀嘀咕咕说着什么,随后要求把自己写的鬼画符的字一同装到信封寄过去。 林昭欣然答应,“你们爹看见了,一定会高兴的。” 两个崽心里美滋滋,看过照片后,对他们爹的陌生都少了。 林昭把信和两个崽写字的纸装到信封,从柜子取出两颗宝塔糖,递给小哥俩。 “一人一颗,吃掉。” 二崽毫不犹豫塞到嘴里,甜甜的,“娘,这个糖好吃,以前都没见过,还有吗?” “没了,一人只能吃一颗,打虫的。”林昭说。 二崽表情僵住,“啥虫?” “……肚子里的蛔虫。”乡下的小朋友喝凉水是家常便饭的事,肚子里都有蛔虫,两个崽晚上嘎嘎磨牙,还会肚子疼、拉肚子,必须打虫。 虫? 他们肚子有虫!? 大崽面露惊恐,低头看自己的肚子,小嗓音带着哭腔,“娘,我和二崽是不是快死了?”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二崽也白了脸。 他猛地抱住林昭,哭得凄惨。 “娘呜呜呜,我不想死,死了就见不到娘,吃不到娘做的饺子、酸菜鱼和凉面了,我还没考上大学,还没帮我爹抓坏人,我舍不得死……” 越说他越委屈,“谁家小朋友才五岁半就要没命了呀,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呜呜呜。” 第37章 “连埋哪儿都想好了” 大崽也一脸绝望。 他默默靠在林昭的怀里,眼睛掉金豆豆,吸着鼻子。 “我还想赚钱给娘买好看的裙子,没机会啦,我长不到柜台那么高了。” 小朋友恳求地看着他娘,难受地说:“娘,等我死掉你能不能把我埋在咱家院子,我想永远看着娘……” 短短时间,他连自己埋哪儿都想好了。 听到他哥这么说,二崽眼里的光彻底黯淡下来,鼻孔吹出个伤心的鼻涕泡。 偏偏怕吵醒睡得小肚子一起一落的龙凤胎,两个当哥哥的小家伙压低声音,哭的小声又凄惨。 林昭被小朋友跳跃的思维整的一愣一愣,回过神来,见两个儿子耷拉着脑袋,无声落泪,像蔫儿了的茄子。 她伸手捏住大崽的小嘴巴,连呸好几下,“谁说你俩要死了,快呸呸呸。” 大崽眨着水亮的眼睛,动了动嘴,可嘴巴被捏着呀,呸不出来。 “呸呸呸!”二崽学着他娘连呸三声,哭得发红的眼睛却是亮了亮,脸凑到林昭面前,激动地问:“娘,我和我哥不会死?” 五岁多点的小朋友压根不知道死是什么,他们的理解是,人死了,不能跑,不能跳,吃不了东西,还得被埋进小土堆里,哪里也不能去……这对小朋友而言,已经好可怕好可怕了啊。 大崽屏息凝视着娘,满脸紧张。 “打个虫而已,拉出来就好了,什么死不死的。”林昭替两个崽擦掉脸蛋上的眼泪,又不放心地提醒:“晚上要是不舒服要及时告诉娘。” 二崽一喜,拉住他哥的手,高兴地说:“哥,咱俩不会死,咱俩能活到一百岁。” 得知好消息,大崽也很兴奋,瞧见林昭裙子上的水意,那是他和二崽的眼泪。 小家伙后知后觉害羞,目光闪躲,趁林昭不注意用小手擦她肩上的水渍,发现印子还在,神色呆滞。 察觉到林昭的目光,他紧张地说:“娘,你的裙子脏了,我明天给你洗。” “没事啊,洗洗就干净了,娘明天回来自己洗。”林昭好脾气地说。 她拍拍两个崽的脑袋,“去洗洗,该睡觉了。” “好。”两个小朋友手牵手出了房间。 林昭坐到书桌前,取出一个硬皮本子,扭开钢笔笔帽埋头写字。 {六月二十七日晴转阴 今天弄到几颗宝塔糖,给大儿子和二儿子吃,两个崽听说是打虫的药,吓坏了,哇哇大哭,说着可可爱爱的童言童语: 二崽:我舍不得死……谁家的小朋友才五岁多就要没命了呀…… 大崽:……没机会啦,我长不到柜台那么高了。 五岁的小朋友真可爱啊,尤其是顾同志和林同志家的崽崽!} 写完后,寥寥几笔把刚才的情景画出来。 吹鼻涕泡的二崽,失魂落魄的大崽,呼呼大睡的龙凤胎,桌上的煤油灯都有一席之地。 大崽和二崽洗完脸,进来见到娘坐在桌前垂首写什么—— 她左胳膊支着下巴,右手随意的写写画画,唇角染笑,侧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温柔动人。 两个小男孩走过去,站在林昭左右两侧,他们踮起脚,努力将双臂搭在桌面上,探头瞧着。 “娘,你又给我爹写信?”二崽睁着漂亮的大眼睛,好奇地问。 他的眼尾还有些泛红,长而卷的眼睫毛沾着水意,专注地看人时,纯真又干净。 “不是啊,我在写有关你们的成长记录,等你爹回来让你爹看,这样顾同志就知道你俩是怎么长大的了。”林昭浅笑道。 大崽提出要求,“娘,我能看看吗?” “可以啊。”林昭把本子给他,出去洗漱。 二崽蹬蹬蹬跑到他哥旁边,和大崽脑袋挨着脑袋看。 他们认识的字不多,但是能看懂画。 “哥,这是我呀。”二崽指着画上的一个小娃娃,激动地说,“我吹了个鼻涕泡哈哈哈,娘画的真好看。” 大崽赞同地点头,“娘真厉害。” 他仿佛被鼓舞到,肃着脸,认真道:“我也要和娘一样厉害。” “嗯嗯。” 大崽又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合上本子,将其放在桌上。 “咕噜噜……”二崽肚子响了一声。 他低头看自己肚子,说:“哥,有虫子在我肚子里打架。” 大崽安慰弟弟,“别怕,娘说我们吃的是打虫糖,等虫子被打死,咱俩明早起来拉出来就好啦。” “我不怕,我连蛇都敢打,才不怕小小的虫子。”他神气地说。 这话正好被林昭听进耳朵。 “嗯?”她没动嘴,吐出个特别危险的语气词,“你打蛇?” 林昭眉头紧锁。 想打娃了怎么办? 二崽看娘的脸色不对劲,站姿都笔直了,连那短短的头发茬子都透出乖巧。 “没有啊,娘听错了,我说的是……”他脑瓜转的飞快,临时想到个理由,“我说我打舌。” 他吐了吐舌头,用手一指,“是这个舌。” “谁再说咱家闲话,我用弹弓打他舌头!” 林昭:“……” 没好气地白二崽一眼,“你就瞎扯。” 她屈指,轻点儿子的额头,神情严肃,“有的蛇有剧毒,被咬一口你小命就没了,离那玩意远点!” “大崽,你盯着点你弟。” 养儿子真是操不完的心。 “嗯。” 当晚,林昭醒了好几次,醒来后挨个儿大崽二崽的额头,没发热,也没别的情况,她才放心。 转眼,天亮了。 林昭早早起床,收拾出去舅舅家要带的东西。 一袋挂面,二十枚鸡蛋,2斤猪肉,2个苹果,一根腊肠。 超重的礼。 但是对比当年舅舅为自己做的,又不算什么。 林昭把所有东西装进网兜,又给崽崽们准备今天的口粮,一个苹果,一瓶黄桃罐头,一把大虾酥糖,还有些白面,一小块猪肉。 这些尽够几个崽吃两顿的,甚至还多。 要知道有的家里连吃饱都做不到,早饭更是不吃的。 忙活完,林昭带上东西出门,大黄跟在她身后。 “好好看家啊。” 大黄仰头,冲她汪一声。 林昭笑笑,脚步轻快地离开,往县里走去。 来到供销社后,找采购订了辆女士自行车,得到回复说,过两天才能到货。 她又去买了块手表,当场戴上。 李芬见林昭掏钱掏票这么干脆,满腹疑云,这姑娘不是乡下的吗,怎么花钱一点也不心疼? 她夸道:“你皮肤白,戴手表好看。” 王菊点点头,小声:“好看。” “谢谢。”林昭也觉得好看,时不时看一眼,心里美的不行。 不多时,供销社涌进好些人,售货员都忙起来。 丰收大队。 大崽和二崽醒来,第一时间先往茅厕冲。 “哥,我先去,我快拉裤子啦。”二崽急得夹腿。 见状,大崽忙跑去隔壁。 “婶婶,我想用你家茅厕。”大崽手上捏着几张草纸,捂着肚子,急得脸蛋通红。 王春花赶紧说:“去去,茅厕没人。” 大崽都没时间说谢谢,直往茅厕冲。 王家的茅厕简陋,凸字形,用两块板搭着,坑里都是蠕动的小东西,臭味冲天。 大崽汗毛尽数竖起。 他太急了,赶紧脱掉裤子蹲下,噗嗤一下,出来了。 一低头,瞧见里面夹杂的虫,又恶心又害怕。 大崽心里的小人儿啊啊啊啊叫个不停。 不敢多看,继续拉。 肚子空了后,克服心理阴影,用光手里的草纸,提起裤子出了茅厕。 就在这时,二崽冲进王家的门,大声说:“哥,我拉了好多虫子,你拉出来了吗?” 大崽木着脸,“……拉出来了。” “娘说的没错!”二崽一拍手,语气兴奋,“拉出来就说明咱们肚子里没虫了,对?” “对!”大崽肯定点头,严肃地看着二崽,“二崽,以后我们不能喝凉水,要喝凉白开。” “嗯嗯。” 两个小朋友的对话被王春花听了一耳朵。 “大崽,二崽,你们说啥呢?啥虫啊?” 大崽回答,“我娘昨天给我和二崽吃了颗甜甜的糖,说可以杀小朋友肚子里的虫,我和二崽都拉出了虫。” 王春花的孙子,王大壮愣愣的,捧着脸,惊恐道:“大崽,二崽,你们肚子里有虫?” “肚子为啥会有虫啊?”大壮小朋友一脸茫然,“人肚子里有虫不会死掉吗?你们为啥没变成小土堆呀?” 二崽险些脱口而出一句你才变成小土堆呢,被他哥拉住。 大崽沉稳解释:“我娘说常喝凉水的话,肚子里会生虫,是蛔虫,人不会死,但是会肚子疼,也会拉肚子,吃了糖把虫子排出来就好啦,我和二崽全拉出来了,我们肚子没虫了。” 大壮想起自己总喝凉水,眼神惊恐,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奶,我肚子也有虫!?”他害怕地说。 王春花忙问大崽,“大崽,糖还能打虫啊?你娘从哪儿弄到的糖?” “不知道。应该是在县里买的。”大崽猜测。 话说完,他牵着二崽回自家去了。 王春花冲到茅房,在那新鲜的一坨,确实看见一些虫。 真能拉出来!! 她惊讶不已。 见孙子垂头丧气的,王春花说:“别怕,等大崽娘回来,奶去问问情况。” 顾母瞧见两个崽从隔壁回来,眼神疑惑,“你俩去隔壁干啥?” “我去借茅厕。” 听见大崽的话,顾母更纳闷儿了。 咋滴,家里的茅厕盛不下他的小屁股? 二崽话多,嘴巴不停,把他和他哥拉出虫的事告诉给他奶。 顾母一惊,“拉出虫啦?” “是啊,奶不信的话我带你去看。”二崽完全不知道尴尬、不好意思是何物,拉着他奶去看他拉出的五谷个轮回之物。 顾母不嫌弃,真去看了。 “你说你娘给你俩吃了糖,你们就拉出了虫子?” 二崽点点头,“是呀。” 他舔了舔嘴唇,“那个糖还怪好吃的。” 又轻轻一叹,“就是一个小朋友只能吃一颗。” 顾母:“……”你还想天天吃,天天拉虫不成? “你娘还有那糖吗?” 大崽回答:“不知道。” “得,等你娘下班,我问你娘。”顾母说。 惦记着龙凤胎,她快步朝屋里走,三崽四崽已经醒来,两个小的脑袋挨着脑袋,盯着屋顶看,安安静静的,很乖巧。 “醒来了啊。” 听见熟悉的声音,床上的奶团子翻身坐起来,奶声奶气地喊:“奶!” 这两声让顾母的心都软了下来。 “嗳!” 给小孙子小孙女穿好衣服,带他俩出去洗脸。 二崽捧着一个黄桃罐头出来,对顾母说:“奶,帮我拧一下盖子,我要吃罐头。” “一大早就吃罐头?”想着两个崽刚拉出虫子,顾母怕罐头太凉,和他俩打商量,“中午再吃罐头,早上吃点热乎的,刚拉完虫子。” 大崽很好说话,便道:“行。” “煮个白粥?”顾母问。 “可以的。”大崽说。 二崽问:“奶,喝完白粥能吃苹果吗?” “你们娘还给你们买了苹果?”顾母觉得老三媳妇真会惯孩子,不过比之前万事不管强,她没意见。 “是啊,可红的苹果。能吃不?”二崽追问。 “能啊。”顾母道。 “奶你等会帮我们切一下,我和我哥一人一半。”二崽不客气地提出要求。 大崽拿着奶粉从屋里出来,打算给龙凤胎冲奶喝,听见二崽的话,看着顾母道:“奶,我的苹果分你一半。” 顾母当然不会和孙子争一口吃的,但是不影响她心暖啊,摸摸大崽的大圆脑袋,满脸慈爱,“奶不吃,大崽吃。” 上班忙起来的时间过的很快,吃完中午饭后一刺溜到了下班时间。 顶着刘春花红的白眼子,林昭面不改色地准时下班,没多待一分钟。 至于同事的背后议论,她完全不放在心上。 还是那句,只要不舞到她面前,她可以当不知道。 和昨天一样,先去邮局寄信。 “林同志,你买手表啦,真好看。”梁怡夸道。 看着普通的手表,戴在林昭手上好看的让她也想买个这个牌子的。 林昭轻笑,“谢谢。” 说了两句话,她离开邮局,去了纺织厂家属楼。 宋舅舅二十来岁进厂,在厂里干了三十来年,早被分了房,那房子分的早,对比别家的房子,属实不小,五十多平的两居室呢。 此时,宋舅妈在家,她是夜班,这会才刚睡醒。 听见敲门声以为是老宋回来了。 “云程,去开门。” 宋云程认命地起身,打开门。 随即愣住。 第38章 “血脉压制” “云程。”林昭眉眼染上一层浅笑,西斜的阳光打在她身上,格外美好。 “昭昭姐?”宋云程惊声。 话说完,侧开身,让林昭进屋,扭头向屋子,扬声道:“妈,我昭昭姐来了。” 宋舅舅家有两个儿子,一个叫宋云程,一个叫宋云锦,都比林昭小,一个十七,一个十五。 宋舅妈闻声,忙走出来,看见林昭后狠狠愣了下,眼里情绪复杂,嘴上忍不住刺了句,“难为你还记得家里的门朝哪边开。” 语气带着说不出的埋怨。 哪能不埋怨呢? 她和老宋没一点对不住林昭这个外甥女的,他们吃什么给她吃什么,甚至时不时给她煮个蛋。 家里最好的床给她睡。 她长个子时,老宋给她订羊奶,连云程和云锦都没有。 她舅上晚班累到不行还抽空接送她…… 可她呢? 结婚后没再登门,这都几年啦?? 都几年啦!!! 老宋嘴上不说,晚上总烙饼,翻来覆去睡不着。 毕竟是打小养在跟前的姑娘啊,跟亲生的也没差了,孩子一年两年不登门,三年四年见不着一面,心能不凉?! 林昭把东西塞到云程怀里,走向宋舅妈,亲亲热热地搂住她。 “这是我家,我怎么会不知道门朝哪边开啊。” 姑娘家嗓音又甜又软,整个人也香喷喷的,宋舅妈身上刚竖起的刺咻的软下,嘴却不留情,“小骗子。” “嘴上说着这是你家,几年没见你上门,咋?嫁出去连舅舅都不认了?你这个没心的坏丫头。” 话虽这么说着,也没使劲推林昭。 宋云程瞥见他娘的表情,心里一叹,之前说的那么狠。 ……不来就不来,来了我也要把人赶出去! 您倒是赶啊! 察觉到儿子的视线,宋舅妈感到不好意思,推开林昭,“都多大人了,还动不动抱人,也不嫌肉麻。” 边说,起身给林昭冲麦乳精。 宋云程撇撇嘴。 注意到昭昭姐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他重重一哼,抱胸靠在柜子上,吐槽:“我妈真偏心,到底谁才是亲生的啊。” 林昭冲他弯眸,“我虽然不是亲生的,但舅舅舅妈待我好,舅舅舅妈的养老也有我一份。” 少年白眼一翻,声音带着些许埋怨,“给爸妈养老有我和云锦,你嘛,有心就多过来几趟,我爸妈惦记你。” “我肯定常来。”林昭好脾气道。 宋云程觉得昭昭姐像变了个人,神情古怪地看着她,还想说什么,宋舅母端着搪瓷缸出来。 没说一句话,将其放到林昭面前。 她心里的气可没全消。 “哇,是麦乳精啊,谢谢舅妈。”林昭笑容甜美,眉眼间皆是笑意,语气不自觉放软。 宋舅妈还是没说话,也不看她。 林昭像是看不出她的刻意疏离,挨着她坐,高兴地说:“舅妈,我有工作了!” 宋舅妈这才看向她,连问好几个问题,“哪儿的工作?上班了吗?累不累?” “供销社的售货员,昨天刚上班,不累。”林昭逐个回答完大舅妈的话,亲近地搂住她的胳膊,表情娇俏地说:“我就知道舅妈关心我……” 宋舅妈拔自己的胳膊,不让她搂,却被抱得很紧,整个人都快气笑了。 捏林昭的脸。 “好好一个漂亮姑娘,跟谁学的这么厚脸皮,你不知道尴尬吗?” 林昭神色无辜的摇头,“不知道啊。” 皮了一下后,她神色认真地道:“我只知道舅妈生我气是应该的,几年不上门确实是我不对。” “我知道错了,舅妈能不能别和我计较,原谅我这一回啊。” 宋舅妈本就疼林昭,小姑娘又说着软话,她心底的坚冰化开一角。 拍拍她的手。 硬邦邦的声音软下来。 “供销社的售货员是好工作,也是你喜欢的,既然进去了就好好干。” 她愿意说这话,说明她不再计较了。 林昭悬了一路的心落回原地,抬手拖来自己带的东西,一个个拿出来。 “舅妈,这是我给你和舅舅带的东西,都是吃的,我现在有工作能挣钱了,肯定不能空手来啊,希望你们喜欢。” 宋舅妈知道乡下日子苦,不愿意收她东西,说:“家里什么也不缺……” 怎么可能不缺?就算舅舅和舅妈是双职工,月月有工资和票据,但养着两个大小伙子,大的过两年要结婚,小的还在上学,压力不小。 “我才不管。”林昭打断宋舅妈的话。 “……”这很昭昭。 宋舅妈眼睛染开丝丝无奈,“还是这么任性。” 林昭神采飞扬地接话,“你们惯的。” 她把东西都取出来。 肉,鸡蛋,白白的挂面,一根腊肠,两个苹果……都是特别好的东西,哪一样都很难买的。 “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宋舅妈惊了一下,不赞同地说,“云程,把东西装起来。昭昭,你带回去给大崽他们吃。” 想到近一年没见大崽几个,又说:“等你休假了,把大崽几个带来,你舅舅很惦记他们。” 宋云程蹲在小木桌旁边,听他娘的收拾东西,被林昭拦住。 “不准装,你一边去。”林昭瞪他,音调扬起,不好惹地说:“我带来的东西能带回去?别让我打你。” 她说打人那是真打,当初宋舅舅和宋舅妈去上班,宋云程和宋云锦两皮猴由林昭看着,她脾气不好,调皮捣蛋的兄弟俩挨过不少揍。 他俩可怕林昭呢。 血脉压制不是说说的。 宋云程收回手,老实坐回去,要多乖有多乖。 等坐回去,他才意识到自己竟被唬住了,瞬间无语了。 不是,他心虚什么?该心虚的应该是他姐啊! “……”宋舅妈狠狠瞪儿子。 没出息的。 宋云程不为所动,哼,他妈偏心,他干啥都是错。 “吃饭了吗?”宋舅妈看着林昭,问她。 林昭道:“随便吃了点,不怎么饿,等回去吃。” “以后中午我让云程给你送饭。”宋舅妈瞥了眼桌上的东西,语气不容拒绝。 宋云程不敢有异议,“好,妈说什么就什么。” “不用了,我自己带饭……”林昭话才说到一半,被宋舅妈抢断,“带什么饭,带的饭不新鲜,尤其是大夏天的,吃坏肚子怎么办。” “反正云程也要吃,多加点米的事,不影响啥,还是说……你说把这里当自家只是嘴上说说,其实心里和我们并不亲?” 听舅妈这么说,林昭忙否认,“哪有啊。” 见宋舅妈盯着自己看,她稍作犹豫,干脆应下来,“那我厚着脸皮应了,明天我带口粮来。” “成。”宋舅妈说,“等会儿留下来一起吃?” “今天就不了,没给家里说,我怕大崽他们等急了。”林昭喝着舅妈冲的麦乳精,笑着解释。 “也是。”宋舅妈没勉强,饭什么时候都能吃,又问:“大崽几个是你婆婆照看着?” “对,他们奶照顾,我放心。”顾母勤快,人也爱干净,对孩子还上心,由她带孩子,林昭很放心。 “你婆家是不错。”宋舅母对顾家的人品表示赞赏,看着林昭笑了笑,“你眼光还行。” “舅妈,你笑啦,你是不是不怪我了?”林昭笑吟吟的,歪着身子,把脸凑到宋舅妈眼前。 宋舅妈拍拍她的手,叹声道:“当长辈的,哪会真的跟看着长大的孩子计较,那以前的事过去也就过去了,以后你在县里上班,要常来看看,你舅舅惦记你。” 她也惦记。 “好。” 林昭没在舅舅家多待,快五点时告辞离开。 宋舅妈担心她回去太晚有危险,没拦着,对宋云程说:“云程,去借老赵家的自行车,你去送你姐。” “嗳!”宋云程马上出去借自行车。 宋家也有自行车,但被宋舅舅骑走了。 很快,宋云程借到自行车,宋舅妈手里拿个软垫子绑在自行车后座。 “路上慢点儿。”宋舅妈扬声叮嘱,眼里都是笑。 林昭跳上车,冲她挥手,“舅妈回去,我明天再来看你和舅舅。” 迎着夕阳,一车两人离去。 宋舅妈扭头回家。 厂里的家属楼共五层,宋家在三楼的边户。 这楼没什么隐私,谁家来个亲戚,马上就会传开。 “老宋家的,刚刚那是……你家老宋的外甥女,叫昭昭?”宋家的邻居刚下班,站在旁边看了好一会,现在才问出口。 “是昭昭,小姑娘进了供销社当售货员,来给我和她舅舅说。”宋舅妈笑容满面。 “进了供销社?”邻居一脸震惊,“这可是好单位啊,没想到她居然一声不响地成售货员了,这工作好,适合她。” 这时,与宋舅妈不对付的二楼某住户出现,歪着嘴,露出个讥讽的表情,说着风凉话:“成售货员又咋,还不是沾不上光。” “那姑娘几年没上你家门,这会忽然冒出来,肯定又想占便宜,小心被算计的裤衩都不剩几条。” 她想把自家侄女说给宋云程,被宋舅母拒绝,之后就整天说宋家闲话。 宋家人勤快又踏实,没啥好说的,就用林昭攻击他们,总说老宋和老宋媳妇是个蠢的,养了个白眼狼…… 这几年,宋家可被厂里好些人看热闹、笑话。 宋舅妈没搭理,并肩和邻居上楼,边走边感慨地说:“我家昭昭长大了,怪叫人窝心的。” 邻居很配合,“咋了?” “小姑娘才上班第二天就巴巴地带着东西来看我和她舅,拿了挂面,两斤肉,两个大苹果,一根腊肠,还有二十来个鸡蛋,我都怀疑她把家里的好东西都搬来了,她还说啥,说以后要给我和她舅舅养老……”宋舅妈笑了,眼角挤出一道道岁月痕迹。 “我有两个儿子,哪需要她一个小姑娘养老啊,不过孩子有心,我这心里真是暖啊。” 邻居最知道老宋两口子对那个外甥女有多好,那根本就是当亲生的。 林昭几年没上门,她心里也没少嘀咕,觉得小姑娘没良心。 听到林昭带这么多东西过来,很是惊讶,也替老宋两口子高兴。 “人家说,钱在哪儿,心在哪儿,东西在哪儿,情在哪儿,你这个外甥女没白养。” 宋舅妈笑容更大,“我从来没觉得白养,昭昭是我和老宋看着长大的孩子,她什么样我们都知道,几年没上门那也是有原因的呀。” “那会老宋给她找的临时工飞了,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她把自己嫁出去,嫁人没到一年又怀了孩子,两胎四个宝。 咱们都是女人,知道养孩子多耗人,哪有时间来县里啊,这不,孩子大一些昭昭不就来了,我们宋家没有白眼狼。” 她说这番话声音没收着,家属楼里好几个人都听进耳朵,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是了是了,养孩子是耗人,没想到你家外甥女都有四个孩子了,真是好福气。”有那儿媳妇三年没怀上的婶子羡慕地说。 “老宋家的,你外甥女进了供销社,瑕疵品很好弄?都是熟人,要是有给我们个便利呗。” …… 宋舅妈随口应着,往家里走。 到家后,那笑都没落下。 真爽快! 这堵在心口的郁气可算散了! 收好昭昭带来的东西,那两斤肉和挂面单放出来,拿到公共厨房。 邻居瞧见她手里的肉,足足两斤之多,当即道:“这肉是你那外甥女拿来的?” “那可不,家里的肉票用完了,不是昭昭孝顺,他舅今天可吃不上肉。”宋舅妈站在她旁边处理肉,眼里堆满笑。 她又洗了把青菜,切了豆腐、胡萝卜等,切一块肉一起炒。 顿时。 香气四溢。 惹的整栋楼都能闻到。 小孩被香的哇哇叫,闹着要吃肉。 大人凶巴巴地嚷:“吃啥肉吃肉,哪里来的肉票,再闹腾揍死你!” “哇呜!!!!”暴烈的哭声此起彼伏。 才回家属楼的宋舅舅满脸困惑。 直到有人告诉他,昭昭来了。 他锁好自行车,快步上楼,推门而入,眼睛四处扫视,隐含期待却又很好地被他藏起来。 惦记着外甥女,连屋里浓浓的饭香都忽略了。 宋舅妈道:“回来了,吃饭。” 宋舅舅坐下,半分钟不到,没忍住问:“就咱俩?” “不然呢。”宋舅妈摆放好碗筷,努力憋笑,故意当没看出他的心思。 宋舅舅终是没忍住,“不是说昭昭来了?人呢?” “噗——!!”宋舅妈乐出声。 “……”宋舅舅看着她不说话。 笑完,宋舅妈才道:“回去了,说是没给家里说,急着回家看孩子。我让云程送她。” 宋舅舅点了点头。 “吃面。”宋舅妈道,“这肉和挂面都是昭昭送来的,你今天可得多吃点。” 宋舅舅心口热乎乎,转而想起昭昭在乡下,吃顿肉都费劲,当舅舅的又操心起来。 “我记得家里有几个肉罐头,改天给昭昭送过去。” “你以为我没给啊。”宋舅妈白他一眼,“昭昭硬是拒绝了。” 说着又笑起来,“告诉你个好消息……” 第39章 “她总有使唤的人啊” 她语气认真,又透着无法忽略的喜气。 宋舅舅停下嗦面条,抬头看向自家婆娘,额头几道深深的纹路。 “啥好消息?”他问。 “昭昭成供销社售货员啦!!”宋舅妈语调轻扬,脸上溢满笑容,高兴的很。 宋舅舅捏着筷子的手一紧,神色惊喜,“真的?” “那还能有假!昭昭专程来说的。” 宋舅妈想起昭昭今儿个的打扮,笑着说:“昭昭今儿个穿着簇新簇新的白衬衣,到脚踝的麻布裙子,手腕上还戴了个新手表,说是承淮昨天刚寄来的票,才买的。” “那小脸唇红齿白的,俏的嘞,没受一点苦,比刚毕业那会气色都好,我能看出来她过的好着呢,现在成售货员了,以后日子指定更舒坦。” 宋舅舅一直操心着林昭这个唯一的外甥女。 这几年他也不是没给她找工作,可找到的都是进车间的工作,一站站几个小时,夏天闷热,冬天也难熬,年轻小姑娘干上几天手都裂开了。 他自己能吃苦,却舍不得自家昭昭受这苦,想找个轻松体面的工作。 可是。 县里的工作本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寻常的工作都难找,想要找如售货员这样轻松又体面的,难度更大。 “确实是个好消息。”宋舅舅重重呼气,压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被挪开,“是承淮帮忙找的?” 宋舅妈点点头,“也是赶巧了。” “承淮有个战友的大舅哥是供销社的主任,刚好供销社扩建,需要再招两个售货员,我们昭昭是高中生,有关系、有学历,工作就成她的了。” 宋舅舅知道来龙去脉,也觉得昭昭运气好,“她向来运气好。” 上一天的班确实饿了,猛地嗦两筷子面条,想起个事儿,宋舅舅又问:“昭昭中午咋吃饭?” “从明天开始我让云程去给她送。”云程是个临时工,没那么忙,等他忙起来,让云锦送,宋舅妈心里早有打算。 宋云程:“……”亲妈? 宋云锦:qaq 宋舅舅嗯一声,“我把自行车留下。” 夕阳缓缓落下,西边天连同大片大片的云,都被染成橙红色。 骑自行车比走路快多了,就是废屁股。 “云程,你找到工作了没?”林昭动了动身体,试图转移注意力。 嘿,瞧不起谁呢!? 宋云程撩了下前额的头发,说:“姐,你以为我是你啊。” “我不像你那么娇气,我啥活都能干,那找个工作对我来说不是简简单单嘛。” 林昭晃着脚,没生气,她是娇气,吃不了苦。 宋云程蹬着自行车,继续道:“我进了电机厂,临时工,我估摸着,明年能转正。” “对了,你是正式工?”他问。 林昭点头,想到云程瞧不见,说:“板上钉钉的事。” 这就叫朝中有人好办事。 “真让人羡慕。”宋云程语气充满羡慕。 “你没让舅舅替你想想办法?” 宋云程一下笑出声,“姐你说的是找关系,我哪敢说,我敢提我爸能揍死我,老宋的脾气和我姑一样暴躁,打人可疼呢,我还是慢慢熬着。” 林昭拧他胳膊。 骑车少年表情扭曲,疼得嘶嘶叫。 “姐,亲姐,你想掐死我呀。”宋云程差点没跳车。 “叫你胡说!”林昭又给他揉揉被自己掐的地方,没好气地说:“我娘和舅舅的脾气都很好,说话从来不大声,哪里脾气暴躁了。” 脾气都很好?!! 宋云程胳膊一抖,车头左右乱晃。 稳住车后,侧头,脸上写满震惊,“那还不暴躁?!” 想到他爸对昭昭姐说话轻声细语的样子,他又换上一副了然的表情,“也是,我爸从来不凶你,对你永远都笑眯眯的……” 少年不满地嘟囔,“到底谁才是亲生的啊。” 宋云程载着林昭回到大队。 他是陌生面孔,长的精神,还骑着自行车,一出现便被村里的大娘婶子盯上了。 等看见后座的林昭,神色瞬间变了,眼里的探究怎么也藏不住。 宋云程脑子一转,马上猜到这些人在寻思什么。 朗声道:“姐,到了。” 这一声姐喊的异常嘹亮。 姐? 林昭有弟弟!? 大队长媳妇上前几步,笑着问:“承淮媳妇儿,你还有弟弟?我咋记得你只有三个哥呢。” 瞎说,她明明有四个哥!! 不想村里人看笑话,乱传自家的事,林昭没多说。 “这是我表弟,我舅妈让他送我。” 大队长媳妇儿点着头,“原来是你舅家的。” 林昭是个高调的,有个厉害的城里舅舅的事,大队没人不知道。 因为这,没人敢舞到她面前。 大队长媳妇儿打量着宋云程,眼睛里闪烁着精光,追问:“小伙子,有对象没?没对象婶子给你介绍啊。” “行啊。”宋云程竟是答应了,然后叭叭地说:“我家三个工人,婶子介绍的姑娘也有工作?” 大队长媳妇一噎,笑容瞬间淡了。 她都是乡下的,在去哪儿找有工作的? 全大队,也只出了林昭这么一个有铁饭碗的姑娘啊。 “你条件蛮高的嘛。” 宋云程一脸不赞同,“不高啊,哪里高了,我家三个……” 他随意比了个三,“三个工人,都是铁饭碗,要求女方有工作一点也不过分。” “在城里,没工作就没粮,没粮连饭都吃不上,这是很现实的问题,不能不考虑。” 听到这话,大队长媳妇儿及村里的大娘婶子,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 “也是啊。” “家里三个工人,想找个有工作的对象,是不过分。” 宋云程认真点头,对啊,不过分呢。 背着热心说媒的大娘婶子,他冲林昭眨眼。 眉眼上挑,眼睛如星,露出洁白的一排牙齿,少年意气扑面而来。 “回家。”林昭朝他招手。 “……”姐,能不能别像招呼小狗一样的喊他。 宋云程眼神幽怨。 乖乖跟上去。 他没急着回县里,因为他想看一眼大崽几个。 等他回去,他爸妈一定会问,如果答不出来又会被嫌弃。 宋云程和林昭去顾家,看着眼前的土房,他愣在原地,脸上写满不可思议,还有些心疼他姐。 “姐,你就住这里?” “对,这我家。”林昭坦然点头,眼神威胁地睨着他,“怎么,我家不配你上门啊?” 宋云程哪是这个意思,气呼呼地推车进门。 他真蠢啊。 心疼个蛋。 看到家里来了陌生人,大黄耳朵竖起,汪汪叫,龇着锋利的牙,威胁低吼。 琥珀站在妈妈旁边,也叫着,看着那凶奶凶的。 “大黄,琥珀,自己人。”林昭说。 大黄确实有灵气,她的话才落,就不叫了,和琥珀一同上前,围着女主人疯狂摇尾巴。 “姐,你养狗了?你居然养狗!?”宋云程说话语调一声高过一声,担心地皱眉,“姐,你吃的饱吗?” 林昭觉得他在说废话,“当然吃的饱,吃不饱我怎么可能养狗,我脑子没问题。” 宋云程放下心来,盯着大黄和琥珀,眼神有些嫌弃,“好丑。” 吃他姐一记眼刀后,又换了说辞,“……看着挺机灵。” 林昭满意地收回视线,挨个儿摸摸两只狗狗的头。 宋云程问道:“姐,大崽他们呢?” “可能在老宅或村里玩。”林昭说。 “我去找他们!”宋云程兴冲冲的,想着小孩子都喜欢坐自行车,又把车推出去,骑着车满村找大崽几个。 林昭见时间不早了,洗了手脸,进灶房做饭。 之前抽奖抽到两袋红烧牛肉面,面饼不小,干脆全煮了,多打几个鸡蛋,放些小青菜,应该够。 够不够的就这样,方便。 云程等下还得回县里呢。 宋云程慢悠悠蹬着自行车,满村找大崽二崽,喊人的声音嘹亮。 “大崽!” “二崽!!” 大崽和二崽正和铁锤瓜分罐头,吃的腮帮子鼓起来,听见有人叫他们名字,捧着罐头瓶,循声走过去。 看见个陌生人。 二崽瞧见宋云程……的自行车,眼睛一亮,抹了下嘴,快速走过去,盯着他的车瞧。 “哥,快来看自行车!” 喊完他哥,抬头看向宋云程,不见外地问:“你谁呀?来我们大队干啥?你这自行车多少钱买的?” 小朋友眼睛明亮如星子坠落其间,笑容可爱又灵动,很是讨喜。 宋云程一眼便喜欢上他,笑着问:“你是大崽还是二崽?” 二崽是个机灵鬼,才不会轻易说自己是谁,抱胸站在那里,轻抬下巴。 “是我先问的你,你先说你是谁,我再考虑要不要交你这个朋友。” 宋云程看着小朋友拽拽的样子,憋笑快憋出内伤了。 “……咳,我是你舅舅。”他说。 “?!”二崽脸上冒出个大大的问号。 舅舅? 他和大崽肩挨着肩,和他哥咬耳朵,“哥,这人肯定是个可恶的拐子,他冒充舅舅,我们把他骗到大队部,让大队长抓住他,让他再骗小朋友!” 二崽嗓门儿大,压低声音也小不到哪里去。 他说的话,尽数被宋云程听进耳朵。 “……!!”少年嘴角抽搐。 初见,他的亲外甥,大声密谋,要把他送进去!! “我真是你们的舅舅,不信回家问你们娘。”宋云程又无奈又苦涩。 大崽二崽一愣,整张脸都亮起来,小哥俩牵着手拔腿就跑。 一股脑跑回家。 看见家里门开着,脸上的笑比太阳都耀眼。 “娘!” “娘!!” 两道愉悦激动的声音由远及近。 “娘,你回来啦!”二崽冲到灶房门口,大声说:“娘,你回来怎么不叫我和哥,我和哥等你好久了,等的我们都饿了。” 闻到灶房里传来的香味,他口水都快淌下来。 “娘你在做啥饭,好香啊,有我和哥的份儿吗?!” 大崽还记得宋云程,扒着门框,小脑袋往里探,“娘,有个骑自行车的怪人说,他是我们舅舅,我们有这个舅舅吗?” 什么这个舅舅那个舅舅的,林昭觉得小朋友说话真有意思。 “是啊,骑自行车去找你们的人也是你们的舅舅,除了他,你们还有个小舅舅,不过他还在上学,有机会带你们去看他。” 大崽声音清脆,“好。” “娘,二崽的肚子快饿扁了,我想吃饭。”二崽捂着咕噜噜叫的肚子,冲他娘撒娇。 “饭好了,带你舅舅洗手。”林昭发话,把煮好的面盛到碗里。 宋云程没想蹭饭,虽说从灶房传出的香味让他不自觉吞咽口水。 “姐,时间不早了,我回去吃。” “别废话!”林昭瞪他。 宋云程噤声,摸摸鼻尖,老老实实随二崽洗手。 二崽偷笑。 当舅舅的揉外甥的脑袋,“你头发呢?”他洗着手问。 二崽挠了挠扎手的脑袋,说道:“让剃头匠剃了,我娘说光头凉快。” 宋云程不怎么信,肯定是他们头上有小生物,被他姐嫌弃的。 大崽用毛巾擦手,时不时看新舅舅一眼,“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问你娘。”宋云程把皮球踢回去。 大崽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不用问,肯定是娘照顾他们太辛苦,没时间介绍这个舅舅给他们认识。 洗完手,宋云程和两个崽去端饭。 进灶房后,香味更加浓郁。 这味道让人无法形容。 三人都给香迷糊了!! 他们眯着眼睛笑,鼻头快速耸动,似是想把香味全吸进自己胸腔。 一大两小表情同步。 “姐,你做饭手艺越来越好了,闻着香,吃着肯定更香。”宋云程想起以前,昭昭姐偶尔也做饭,随随便便倒腾的,都比他妈用心做的好吃。 他爸说,这叫做天赋。 一点没错啊。 “赶紧吃,吃完你还得回县里,早点出发,省的天黑看不见路。”林昭说。 宋云程点头,埋头吃面,一筷子卷曲的面塞嘴里,瞳孔张大,同时竖起大拇指。 “绝了!!” 夸一句,飞速炫起来。 大崽二崽饿坏了,同样把脸埋进碗里,呼啦啦吃着,香的说不出话来。 宋云程是城里的孩子没错,但也很少吃的这么舒坦。 一碗面下肚,他扶着肚子站起来,“舒服啊!” 见大崽二崽收拾碗筷,忙要帮忙。 大崽伸手拦住他,“娘说舅舅急着回县里,我和二崽收拾。” 宋云程觉得两个外甥的动作过于熟练了,好奇地问:“平常也是你俩洗碗?” 大崽淡定地点点小脑袋,“娘辛苦,我和二崽会洗。” 宋云程就觉得,跟两个崽相比,他好废啊。 “你们真厉害。”他夸赞。 他姐以前使唤他和云锦,现在使唤大崽二崽。 她总有使唤的人啊。 第40章 “双标” 大崽腼腆一笑。 “我和我哥是我们大队最厉害的小朋友。”二崽仰着头,骄傲的像只孔雀。 林昭扛着半袋米走出房间,看见云程和两个崽相处愉快,心说不愧是舅甥,几句话就熟悉起来了。 “云程,帮我把口粮捎回去。” 宋云程接过袋子,固定在车头,用力时感觉裤兜有东西。 想起忘记把东西给两个外甥,掏出兜里的糖,全部给了大崽二崽。 “大崽,二崽,我给你们带的糖。” 大崽和二崽看向林昭,娘一点头,他俩才收下。 “谢谢舅舅。”两道童音响起。 “不用谢。”宋云程推着自行车出门,笑着说:“改天跟你们娘去县里,我带你们去玩儿。” 二崽语气欢快,“好~!!” 他俩也送新舅舅到门口。 此时才有当舅舅实感的宋云程心满意足,揉揉两个崽的脑袋,看向林昭,“姐,我先回了,有时间带大崽二崽回家转转。” “知道了,路上小心。”林昭嘱咐。 宋云程挥挥手,蹬着车离开。 少年人一身牛劲,干什么都风风火火,肆意挥洒汗水。 他迎着最后一缕残阳离开,眨眼便消失在村口。 “娘,你什么时候带我和哥去舅舅家?”二崽小小的手窝在林昭掌心,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她。 林昭思忖片刻,说道:“等我哪天不上班,带你俩去。” “好欸。”二崽眸光骤亮,和他哥脑袋顶脑袋,小声叽叽咕咕说着什么。 林昭低头看着,眼睛染笑。 她牵着两个崽去老宅接龙凤胎。 坑坑洼洼的土路向远处延伸,没了太阳,天还是亮的。 村里的小孩满地跑,大人拿着凳子坐门口唠嗑,人人手上一把蒲扇,时不时拍打一下,在打蚊子。 陆家门口支起好几张涂着红漆的大桌子,桌上红漆斑驳,看着有些年头。 地面不平,一个桌角下垫了块木头。 察觉到林昭的目光,不等她问,大崽主动说:“是陆家的那个军人叔叔要结婚,他对象是来咱家找茬的小苏。” 顾母叫苏玉贤小苏,两个崽也学着她喊小苏。 “那是长辈,喊小苏是不是不礼貌啊?”林昭没发火,笑着反问儿子。 二崽环着手臂哼哼,一脚踢飞脚边的小石头,撅撅嘴,“她骂人,骂人才不礼貌。” 大崽怕娘生弟弟的气,急忙解释:“娘,我们只在你面前喊,有外人在,我和二崽都是喊苏姨的。” 他也不喜欢苏玉贤。 她说他们可以,但是不能说娘不会教小朋友! “你们心里有数就好。”林昭没训斥儿子,她巴不得全家离苏家和陆家远点。 纤细柔软的手指捏捏二崽的脸颊。 小朋友每天早晚抹宝宝霜,脸变的细腻软滑许多,摸起来绵绵软软的,像在捏棉花。 林昭改捏为揉。 揉搓好一会,笑道:“我不在家,离这家人远点,去玩也带着大黄。” 对大黄,她很放心。 “娘你放心。”二崽的脸被揉成奇奇怪怪的样子,小朋友很喜欢和娘亲近,丝毫不介意,咧嘴笑着,“我和哥不跟那个陆宝珍玩。” 他还小声吐槽,“她是个哭包,我们不喜欢和哭包玩。” “那,如果四崽变成哭包,你们也不喜欢四崽?”林昭笑问。 “不一样啊。”二崽非常有责任感,大声道:“四崽是妹妹,妹妹怎么样我都喜欢,我是哥哥,哥哥要保护弟弟妹妹的。” 林昭想起自己在原书学到的一个词语,很符合二崽此时的嘴脸,“双标。” 和顾承淮一模一样。 二崽眼里满是疑惑,“娘,双标是啥?” “双标就是你刚刚的嘴脸,对别的小朋友和自己妹妹两种态度。”林昭唇角压不住的笑。 “那很正常啊,比起外人,我当然更喜欢家里人,更喜欢……娘。”二崽冲她灿烂一笑,笑的人心里软趴趴的。 “是嘛,我可记住了,要是哪天你喜欢外人胜过喜欢家里人,我就不要你这个儿子了。”一想到书里二崽变成那副脑残样子,还走上犯罪道路,林昭快要吐血。 二崽要真变成这样,她真能不认他。 小朋友被吓成表情包,狠狠抱住他娘,急切道:“我喜欢外人干啥,我只喜欢娘,喜欢哥,喜欢弟弟妹妹,喜欢铁锤,喜欢……” 他列出一串人,嗓子都喊哑了,只想向他娘表忠心。 “好啦好啦。”林昭拍拍他的脑袋,让他安静点,“你心里记得就好。” “嗯。”二崽脸颊鼓鼓的,认真点头。 大崽拍拍胸脯,“娘,我会看着二崽的。” “好。”林昭笑着应。 说话间,来到顾家老宅。 见到林昭娘仨,顾母迎上来,开口就道:“老三媳妇儿回来了。” 林昭搂住冲上来抱住自己的龙凤胎,笑着颔首,“嗯,三崽四崽没闹腾?” “没有,都乖着呢。”在亲奶奶心里,四个崽是全公社最乖的,哪家的孩子都比不上他们。 四崽软乎乎的手抓住林昭的胳膊,小短腿努力攀着她的腿,试图往娘身上爬,小奶团手黏糊糊的,像是糖化开了。 林昭洁癖发作,眉头不着痕迹地一蹙。 就在这时,大崽从兜里掏出破布帕子,包住四崽的手。 四崽茫然抬眼,大眼睛满是疑惑、不满。 “不能用你的脏手手碰娘啊。”大崽一本正经地教妹妹。 小奶团瘪瘪嘴,委屈地看着大锅锅,奶声奶气吐地吐出两个字,“宝,乖。” “没说你不乖啊。”大崽忙哄妹妹,看一眼林昭,又很快收回目光,对妹妹说:“娘爱干净,哥带你洗手手,然后再抱娘,好吗?” 四崽看看大锅锅,又看看娘,点点小脑袋。 “好~~” 大崽带着妹妹去洗手洗脸,三崽也被二崽抓过去。 等孩子们离开,顾母让梆梆给林昭拿个凳子,又让顾澜给她三婶儿倒水。 “谢谢娘。”林昭坐下,用手捶小腿。 “累了?”顾母关心地说,“大队离县里远,你走路来回肯定累。你写信给老三,问问他能不能弄到自行车票,要是能弄到票,买辆自行车,有自行车你上班也方便。” 林昭嘴角翘起,抬起手腕露出手表,声音染笑,“崽他爹寄了票,自行车我都订了,过两天到货,今天先买了手表。” 她皮肤白,戴上手表,两者相得益彰的好看。 顾母没扫兴,张口就夸:“好看,有手表上班看时间也方便。” 顾澜倒好水,放到三婶面前,悄悄看一眼林昭的手腕。 小姑娘星星眼。 三婶戴上手表真好看啊。 察觉到林昭温柔含笑的目光,她红了脸,忙低下头。 “谢谢三婶送我饭盒。”顾澜小声道。 林昭莞尔,“不用谢啊,家里正好多一个,你又刚好需要。” 见小姑娘仍不好意思,她说:“要是实在过意不去,我不在的时候,你替我多看顾看顾大崽他们。” 顾澜郑重点头,“我会的!” 林昭塞给她一把大虾酥糖,“去玩儿。” 顾母欣慰,倒不是因为那一把糖,就是觉得老三媳妇儿把自己当顾家的一份子了,心里高兴。 “对了,老三媳妇儿,我听过大崽和二崽说,你给他们吃了打虫的糖?这糖是从哪儿买的,梆梆他们能吃不?要是能吃,我也想给他们买点。” 知道林昭讲究,她没说自己去茅厕看到虫的事。 “不用买,我手里有多的,分五颗给家里的孩子。”林昭说。 顾母当即道:“哪能让你花钱……” 拒绝的话没说完,林昭直接打断她的话,“一颗糖也就五分钱,我又不缺这三毛钱。” 顾母一噎。 三毛也是钱。 “好,那我就替梆梆他们谢谢你了。” 林昭摆摆手,很直接地说:“顾家的孩子娘你教的很好,我很喜欢,这点小事不用谢。” 想到宝塔糖没有鱼鱼的份儿,担心二嫂多想造成误会,她多说一句:“宝塔糖二岁多的小朋友不能吃,所以没给鱼鱼准备。” 赵六娘原本就没多想,听到林昭的解释,笑道:“还是弟妹考虑的周到,你要是不说,我们还真不知道那糖鱼鱼不能吃。” “是啊。”黄秀兰也附和,“我都不知道有打虫的糖。” 她满肚子不解,“糖能打虫,这谁能想到啊。” “有糖吃,家里的小崽子该乐疯了。” 顾澜给林昭递了个蒲扇,林昭对她笑笑,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 三崽四崽洗好手脸,摇摇晃晃朝他们娘跑来,撞进林昭的怀里。 “娘!” 小团子高兴地叫着,嗓音软软甜甜,黏人的很。 林昭把龙凤胎放到腿上,给他们扇蚊子,也没忘招呼大崽二崽,“你俩靠过来点,我给你们也扇扇,小心被叮一身的包。” 大崽不愿意让娘受累,接过蒲扇,挥动手臂,对着林昭扇。 “娘,我来扇。”他一点不觉得累,心里还很高兴。 爹说他不在,他和二崽得保护娘,得帮娘做事,得孝顺娘,他记得爹的话呢! 赵六娘瞥一眼把凉席铺到院子,翘着二郎腿躺在那里晃腿的两个儿子,只觉得眼睛疼。 同样是儿子啊,别人家的咋那么贴心呢。 两岁的鱼鱼学着大崽,给她扇风,小模样认真极了。 老母亲的心化了,把小女儿抱进怀里,满嘴乖乖地喊。 “还得是女儿,生那儿子有什么用,除了和人打架能壮胆,平常一点用也没有,不如女儿,娘的鱼鱼啊。” 赵六娘亲亲女儿的脸,对梆梆和来妹有多凶,对鱼鱼就有多温和。 来妹翻了个身,趴在凉席上,晃着腿,“娘,我想改名字!” 赵六娘敷衍地看他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在女儿身上,随口道:“找你爹,你爱怎么改就怎么改。” 反正她都有闺女了,小二的名字改了就改了。 来妹兴奋地弹起来,找上他爹顾玉成,“爹,我想改名字!” 顾玉成问:“行,想改成啥?” “顾霸王!”来妹说的铿锵有力。 他爹一噎。 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啥意思啊? 来妹不解,追着顾玉成,“爹,咋样嘛,你理理我啊,到底给不给改?” “改个球,还霸王,我把你打给王八。”顾玉成推开儿子的小黑脸,打发他,“去去去,一边玩儿去!难得有个清净的时候。” “嘁。”来妹不怕死的嘁他爹,翻个白眼,“重女轻男,偏心。” 顾玉成扬起手,来妹急忙跑走,重新躺在凉席上,翘起二郎腿,哼哼唧唧的,很不高兴。 他老早想改名字了,他觉得自己的名字和村里的招娣、来娣、盼娣和旺娣没啥区别,人家是求弟,他是求妹。 可是妹妹已经有了啊。 想到总被人取笑名字,来妹不晃腿了,陷入自闭。 二崽也在凉席上,听见他的叹气声,拿胳膊肘子撞他,“来妹哥,你咋了?” “你要是还当我是哥,叫哥的新名字。”来妹说。 “……霸王哥?”二崽试探地叫,表情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难听二字几乎要化成碎纸条,扑到来妹脸上。 “好听?”来妹没注意,还得意洋洋,这是他给自己想了好久的,超霸气的名字。 可惜他爹不同意给他改。 皮小子耷拉下脑袋,浑身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气息。 “不好听。”二崽头摇的像拨浪鼓。 来妹瞪大眼睛。 咋可能? 他从知青嘴里知道的这两个字,觉得特霸气。 二崽眼神肯定,又说了一遍,“真的不好听。” 嚓啦! 来妹躺回去,身体笔直,生无可恋。 林昭没忍住笑出声,语气带着安抚意味。 “先别急着绝望,等你上学肯定要改名的啊,来妹和大崽二崽的名字一样,是小名,你爹娘逗你玩呢。” 她没记错的话,梆梆有大名,叫顾星野。 只是他习惯了小名,大名没什么人叫,以至于绝大多数人以为他没大名。 来妹眼睛逐渐有了光,弹坐起来,不好再找爹娘,他看着顾父,打商量:“爷,你帮我取大名?” “谁生的娃谁取名,你爷不管。”顾母直接推了这事。 除非儿子儿媳妇发话,她不想多事。 来妹不想让爹娘取。 瞧瞧他爹娘取的名字,梆梆,来妹,鱼鱼,哪个好听啊?! 他眼神恳切地望着顾父,“可是爷取的名字好听啊。” 二崽眼睛一转,蹬蹬蹬跑向顾父,用小胳膊给他捏肩捶背,小脸堆满笑。 “爷,你累一天了,我帮你捶捶背。” 顾父嘴都快笑歪了。 “好好好,你给爷捶。” 孙子孝顺,他欣然接受。 二崽捶了好一会,胳膊发酸,速度慢下来,攥起小拳头慢慢地砸。 见顾父很满意自己的服务,他笑嘻嘻地把脸凑过去,说出目的。 “爷,要不你顺便也给我和我哥,还有三崽四崽取个名字?” 第41章 “总把女娃气哭” 顾父看向林昭。 “这……”当着老三媳妇儿的面,顾父可不敢自作主张,摸摸孙子的头,眼神慈爱,“这得看你爹娘的意思。” 听到这话,二崽扭头看林昭。 “娘,我有大名吗?”他脆生生地问。 天渐渐暗下,黄秀兰点上灯,暗黄的光斜照在他身上,小孩眼睛明亮清澈。 “暂时还没有,看你爷愿不愿意帮你取。”林昭这话等于把起名权交给崽崽他爷。 顾父听出她话中的言外之意,高兴地搓手,又怕起不好,紧张道:“还是你跟老三起,我认识的字不多,取名是大事,关乎大崽他们的一辈子,马虎不得。” 林昭没回答,把选择权给大崽二崽,“你俩的意思呢?想让谁取?” 二崽说:“我想爷给我取。” 大崽也点头。 和不咋熟的亲爹相比,他更愿意让打小带他们上山下地的爷爷取。 林昭巴不得——她不怎么会起名,顾承淮也一样。 想到男人当初张口就来的,红星、国庆、建军等又红又专的名字,再对比顾父给顾承淮几兄弟取的名字,她觉得公爹太会起名了。 “那就麻烦爹了!”她不客气地把难题推出去。 上年纪的人最喜欢被需要的感觉,顾父当即翻出本残破字典,皮质封面早已斑驳脱落,内页泛黄破损,还有鼠齿啃噬的痕迹,破烂不堪。 他坐在煤油灯下,用粗糙的手小心地捻开纸页。 暖黄的光晕漫过弯曲的脊背,在墙面上投出个专心的剪影。 顾父在忙活,其他人压低声音在说话。 龙凤胎窝在林昭怀里昏昏欲睡,林昭轻轻拍打小团子的背哄着,小声问:“娘,我听大崽和二崽说,村里要办喜事了?” 顾母都不想提那两家的事,老三媳妇儿问,她也直言不讳。 “是要办喜事,就在明天,你就当不知道,别管。” 林昭本来就没想掺合,“娘会去帮忙吗?” “我得去,到底是一个村的,一个人不去也不合适。”顾母从她怀里接过睡着的三崽,顺手擦掉小孙孙嘴角泛出的口水,“孩子都睡了,我送你们回去。” 黄秀兰主动把四崽接过去。 四崽肉肉短短的胳膊轻轻一动,她马上拍拍小家伙的背,小奶团子陷入更深的梦乡。 老三媳妇儿把孩子送到老宅,是他们占便宜。 林昭给大崽二崽准备那么多好吃的,昨天是鸡蛋和半碗米,今天又是苹果、白面和罐头,还有‘老大’一块肉。 虽然不是给他们吃的,但是用给两个崽炒肉的油锅炒菜,青菜都变得有滋有味。 更别说大崽二崽是大方的孩子,肉给铁锤吃,罐头也给他分。 五岁半的小朋友都不计较,她们大人不能连小孩都不如。 林昭牵着大崽二崽走到路上,许多村人还在各家门口唠嗑,见到这一幕,心思各异。 承淮家的真是好福气,婆婆妯娌都惯着她。 路上,林昭等人遇上刚好在遛弯儿的苏玉贤和陆宝珍。 “大崽哥哥,二崽哥哥。”陆宝珍甜甜地喊。 二崽时刻记着娘的话,看见她脑子警铃响起,扯着嗓子大喊:“大黄,琥珀——” 扑簌簌。 大榕树上偷摸休息的鸟吓得一哆嗦,展开翅膀飞上天。 树下大爷感觉脑门儿一热,伸手摸去,湿湿热热,很臭。 竟是坨大的。 站起来骂:“哎呦该死的鸟!哪里不能拉!净往人头上使劲……” 大爷捡起片树叶往头顶抹,嘴里骂骂咧咧。 骂完鸟,朝二崽喊:“二崽啊,你奶是大嗓门儿,你也是,你不愧是你奶的亲孙子。” “那是!”二崽神气地应着。 见大黄带着琥珀跑来,小朋友一把抱住大黄的脖子,整个身体伏在大黄身上,哼哼唧唧地说:“大黄,你来的正是时候,有大哭包想讹我们。” 陆宝珍知道他说的哭包是自己,气得小脸一恼,嗓音带着委屈,“顾二崽,你欺负我,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二崽撇撇嘴,无所谓。 上次在家里,大黄和琥珀没来前,陆宝珍眼睛暗幽幽地盯着他娘,二崽也感觉到危险。 怎么说呢? 就像他好生生蹲在山脚的柳树下玩,耳边传出粗重腥臭的喘气,一回头,一头体型庞大、浑身竖起坚硬针毛的野猪居伏地凑到他眼前。 吓的人头发都要倒竖起来。 “不理就不理,你不理我那真是太好了!”二崽露出高兴的表情。 他知道陆宝珍害怕狗狗,抱着琥珀,站到他娘和他哥身前,以保护者的姿态。 陆宝珍委屈地抽噎。 落在村里人眼里,便是二崽把小姑娘气哭了。 “二崽,你把宝珍弄哭喽。” 村里的老人忆起些往事,哈哈大笑,“二崽像他爹,承淮也不爱搭理女娃,也总把女娃气哭。” 林昭头一回听村里老人说起,少年时期的崽崽爹,耳朵竖的老高。 二崽咧着嘴笑,骄傲的挺胸抬头,“我是我爹的儿子,肯定像我爹啊。” 不高兴被人冤枉,他又解释:“我离陆宝珍八丈远,我怎么弄哭她啊,大人也不能随便冤枉小朋友啊,我娘我奶我大伯娘可都在呢。” 张嘴就来的那人神色讪讪的,清了清嗓子,不自在地说:“我开开玩笑,怎么你还信了。” 二崽瞪大眼睛,不赞同地说:“我娘说,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我不想跑断腿,叔,你以后别开我玩笑,我不喜欢。” 开玩笑的青年还能说什么。 “好,不开你玩笑,再也不开你玩笑了。” 这个二崽真不好惹,全大队小孩子的嘴都长他脸上了! 整天把我娘说、我娘说挂嘴边,早晚变成娘宝崽。 顾母说:“二崽,回,你娘明早还要上班呢。” “嗳!”二崽语气轻快,抱着琥珀,像个小卫士般,护送家人回家。 苏玉贤突然喊道:“林昭。” 林昭没理,脚下速度加快,头也不回地离开。 “困死了,走快点。”她催促着大崽和二崽。 苏玉贤:“……” 她想黑林昭几句,动动唇,正要说话,却见吃瓜群众散开,各回各家了。 村里人都觉得她拎不清啊,谁家好姑娘没嫁人就和男人不清不楚,还替他带娃,这么上赶着,真不知道咋想的,没有尊严的吗? 陆宝珍拉扯苏玉贤的上衣,“后娘,我要和大崽二崽玩!” 苏玉贤不想再用热脸贴林昭一家的冷屁股,觉得很丢脸,没急着应下,只是问:“为什么啊?村里那么多小孩,你和他们玩不行吗?” “不行!不行!不行!”陆宝珍摇着头,小嘴一瘪,两条小短腿在地上使劲蹬踹,双手在空中胡乱飞舞,扯着嗓子叫嚷,“我不要跟别人玩,我就要和大崽哥哥和二崽哥哥玩!” 苏玉贤头疼,怕她影响明天的婚礼,半蹲下身搂着她哄,还没说话先被踹了两脚。 “嘶!” 她使劲抱住陆宝珍,诱哄:“娘给你想办法,娘一定让他们和你玩,快别哭了。” 陆宝珍抹掉脸上的泪珠,看着大崽二崽离开的方向,勾唇笑起来。 她的眼睛又黑又深,冷得刺骨,简直不像人的眼睛。 苏玉贤不经意间看见,一股凉意从脚底板迅速蹿遍全身,心瞬间沉下去,惶恐袭上心头。 这时,陆宝珍冲她笑笑,张开手臂,“后娘,抱我回家。” 苏玉贤后退,仿佛眼前的不是个小女孩,而是什么可怕的怪物。 “后娘?”陆宝珍笑容无害又干净。 苏玉贤怎么也忘不了刚才看见的那一幕,嘴角勾起的弧度不自然。 指甲掐着掌心,她蹲下,抱起陆宝珍,身体僵硬。 陆宝珍搂着她的脖子,不忘提醒:“后娘,你说的明天想办法,让大崽哥哥和二崽哥哥陪我玩。” 她埋在苏玉贤肩头,软绵绵地出声威胁,“答应我的你必须做到,不然我告诉我爹,让我爹休了你。” “……好。” ? 林昭回到家,取来五颗宝塔糖给顾母。 顾母高兴收下,“回去我就让梆梆几个吃了,你插上门,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呢。” “好。”林昭把她和大嫂送到门口,目送她们远去,插上门,开始洗漱。 一天没见,大崽有好多话要和娘说。 小朋友端个小凳子坐在那里,边用蒲扇扇蚊子,边说:“娘,我今早去隔壁借茅厕,隔壁的婶婶问我打虫糖的事。” 林昭洗掉脸上的泡沫,用毛巾擦脸,随口道:“她想给大壮吃一颗。” 大崽说:“嗯嗯,大壮听说我和二崽拉出虫子,他肚子里也有虫,都吓哭了。” “那我等下给你一颗,你给隔壁送去。”林昭很大方,一颗宝塔糖在外面就几分钱,她是抽奖所得,不要钱,并不心疼。 “好。”大崽先应下,接着又问:“要多钱?” “不要钱。”林昭笑大儿子是个小财迷,轻声解释:“远亲不如近邻,隔壁一家人不错,娘乐意白给。” “再说,和邻居处好关系,你们要是有什么事,也有人帮忙。” 大崽早熟,听懂了他娘的言外之意,娘是为他们着想呀。 他满脸笑,“谢谢娘。” “谢什么,当娘的为自己的儿子打算是应该的啊。”林昭倒掉盆里的水,回屋取宝塔糖,交代大崽几句,让他送到隔壁。 大黄跟上。 琥珀躲懒,趴伏在狗窝里,伸展四肢,却是没往前半步,只睁开圆溜溜的大眼睛瞅一眼,又重新窝回去,闭上眼,小肚子鼓起又落下,发出细细软软的呼噜声。 “二崽,娘去洗澡,你要困就先睡,不困就和琥珀玩。” 此时天刚黑,院子点着煤油灯。 二崽坐在灯前。 “娘你去洗,我在门口守着你。” 林昭没多想,说道:“好,不准玩火。” 说完她去洗澡了,工具当然是盆,新房没盖,先将就下。 大崽带大黄来到隔壁,说明来意。 王春花一喜,“原本想明早问你娘,那我收下了,帮我谢谢你娘,以后要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 “好。我娘说晚上注意点大壮,要是有发烧的症状,需要及时降温。”大崽把娘交代的事,一五一十告诉王春花。 王春花认认真真记在心里。 “嗳,你娘真仔细。” 大崽笑呵呵,听见别人夸他娘,比听到别人夸他都高兴。 办完事,小朋友带着大黄回家。 王春花看着一人一狗进门,这才回自家,给大壮吃了宝塔糖,怕儿子儿媳睡太死,让孙子今晚睡他们屋,她亲自照看。 大崽说可能发烧,还是注意点,免得好事变坏事。 - 宋云程哼哧哼哧回到县里,到的时候,天已彻底黑下来。 还掉自行车,爬上楼,推开自家的门。 刚放下东西,还没喘口气。 坐在沙发上的宋舅舅开口问:“把昭昭送回去了?大崽几个怎么样?” 宋云程:“……”亲爹,您是真的不把我当人啊。 也不问他吃没吃。 “让我先喝口水行吗?”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砰。 宋舅舅把自己的搪瓷缸推过去。 “喝。” 宋云程受宠若惊,嘿嘿一笑,端着搪瓷缸喝起来。 啧啧,没想到他还有机会喝到他爸的茶。 他一阵牛饮,宋舅舅心疼的直抽抽,没忍住道:“解解渴就行了啊。” 宋云程适可而止。 把搪瓷缸还回去。 宋舅舅一看,空了大半杯,脸色瞬间黑黢黢。 宋云程心虚挠头,急忙转移他爸的注意力。 “大崽几个都挺好,我姐请我吃了顿面,那面看着奇奇怪怪,每一根都是弯的,也不知道她咋做的,味道特好。” “我吃了一碗,吃的好饱。” “对了,那是我姐让我带回来的口粮。”他指着带回来的袋子。 宋舅舅凉凉地看他,“让你送你姐,没让你蹭饭。” “我姐让我吃,我不敢拒绝,怕被揍。”宋云程说。 宋舅舅瞪眼,“胡说八道,昭昭温温柔柔的,啥时候揍过你。少败坏你姐名声。” 宋云程:“……”好好好,不愧是亲舅甥,说话都一个调调。 “……哦。” 宋舅舅不满他的回答,“哦什么哦,态度放端正。” 宋云程站直身体,敬个礼,声音嘹亮,“是,我姐温温柔柔,是我记错了!” “小点声,邻居都睡了!”宋舅舅嫌弃道。 端着搪瓷缸回屋。 工具人宋云程打着哈欠,胡乱洗了脚,回自己屋子。 正要睡,上铺垂下个黑脑袋,宋云锦好奇地问:“哥,姐真请你吃面啦?” 宋云程被吓一跳,差点起来揍他。 “你小子又偷听墙角。” “嘿嘿。”宋云锦不好意思地嘿嘿笑,“我也好奇啊,我都好久没见姐了。” “哥,你再给我说些姐和大崽他们的事呗。” 宋云程翻过身,“把你脑袋收回去。” - 大崽二崽睡着后,林昭唤出抽奖转盘。 右侧任务栏一闪一闪,提示着任务完成。 [购得一块手表,取悦了自己,这是自我馈赠的仪式感,奖励100积分。] [与久不联系的家人重建联系,亲情升温,奖励200积分。] [宝塔糖,名副其实的杀虫神药。你给八个小朋友杀虫,用心呵护祖国的花朵,奖励80积分。] [煮一次红烧牛肉面,奖励5积分。] …… 七七八八,得到390积分。 加上之前攒的,总共733积分。 又可以抽个大的啦。 林昭神情喜悦。 第42章 “可以亲” 老宅。 顾父还在翻字典。 他取名很纠结,先找到寓意好的字,组拼,念起来要顺口,确定后还得找有文化的人问问。 当初给几个儿子取名,花了大半年。 顾母坐到他旁边,字典上密密麻麻的字,看得她眼睛发涩,“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的意思是,反正你在给四个崽取名字,干脆把来妹他们的一起取算了。” 顾父沉默了足足十几秒,捏着字典的手指都在颤抖。 脑子飞速旋转。 来妹。 铁蛋。 铁锤。 鱼鱼。 四个崽。 需要八个名字。 “八个?”他咕咚咽口水,声音发紧。 顾母点头,“慢慢起。” 顾父脸上浮现出凝重的神色,“任务重,我得好好翻翻。” 话说完又开始翻他那破字典。 “明天再翻,早点睡,明早还要忙呢。”顾母催老头子睡觉。 “你先睡。”顾父没回头,摆摆手,又挪了挪煤油灯的位置,让光照不到床上,尽数投向那烂糟糟的字典。 “我再看一会。” “那行,你注意时间,到底不年轻了,别把身体熬坏。”顾母碎碎念几句,随即躺下。 没人会服老,顾父翻字典的手一顿,不那么服气,他觉得自己老当益壮。 这一翻就是一个小时。 最后的最后,他在纸上记下几个字。 那字不算好看,胜在笔锋有力,字体工整。 写完后,把纸折起来放好,顾父回床上睡觉。 老宅最后一盏灯灭。 整个村子在月光下安眠,静谧而温暖,偶有夏夜的蟋蟀和蝉鸣,伴着几声猫头鹰咕咕喵的声音。 顾家三房,一间屋子的灯还亮着。 林昭眼前的大转盘停下,指针指向某细窄格子。 快让我看看抽到了什么!! 激动的眼神瞧过去。 「神明赐福·小红绳(6条) 外观:三股红丝以人字纹编织,表面看平平无奇。 作用:可避免邪祟近身,能抵挡一次致命攻击。 使用方法:佩戴在手腕」 林昭想到邪性的陆宝珍。 可避免邪祟近身,超实用的东西呀。 点击领取。 逐一戴到四个崽的腕上。 然后自己戴一条,和手表叠戴,还挺好看。 最后一根留给顾承淮。 她可没忘,原书里崽他爹出了个秘密任务,结果死无全尸。 她没想换男人,所以,顾承淮必须给她好好活着,长命百岁的活着。 大崽迷迷糊糊热醒,见林昭还没睡,彻底清醒过来,“娘?”他坐起来,揉着眼睛。 “怎么起来了?要上茅厕吗?”林昭给大儿子擦拭额头的汗。 “不上。”大崽眼睫轻颤几下,两只手相互扣在一起,屁股往他娘那边挪挪,“娘怎么不睡?” “这就睡。”说话间,林昭扭头看过去,“躺好,我吹灯了。” 大崽又挪回去,乖乖躺下。 龙凤胎睡在最里面。 再过来,是睡的四仰八叉的二崽。 再往过看,大崽躺的直挺挺,两条胳膊放在肚子上,模样乖巧。 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看着她,昏黄的灯光下,很亮。 林昭眼睛绽开温暖的浅笑,弯腰吹灭灯,上床睡觉。 她爱干净,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气,大崽鼻子轻轻动几下,抿嘴笑着,然后被搂进怀里。 “睡。”林昭拍小朋友的后背,轻声讲睡前故事。 今夜,大崽哪怕睡着,嘴角的笑都没消失。 某部队宿舍。 木质书桌上的台灯还亮着。 不远处的床上,孙业礼的呼噜声起起伏伏,传向每个角落。 顾承淮正在看信,一声声‘呼-咕噜-噗噗’循环响起,吵的人静不下心。 俊美的年轻军官眉头紧锁,找出一张草纸,揉成小球,塞进耳朵。 呼噜声弱了些,他眉心舒展开,静下心看信。 【崽他爹,我上班了!!!】 这是第一句。 三个感叹号,足以说明她的激动、兴奋和高兴。 顾承淮轻笑。 想上班怎么不早说呀。 【你说的没错,想要工作先得考试,好在我身经百战,一点不慌。考完试,我顺利转了粮油关系,从今以后,我就是城里户口了,四个崽也变成城里的崽啦!】 【大崽和二崽高兴的不行,足足在村里显摆了两天!(配剪刀手的简笔画)】 崽他娘也显摆了。 顾承淮眼里笑意加深,接着看。 【对了,我给你战友送了谢礼……】 这里没直接写出来,而是画了涂鸦,只寥寥几笔。 一般人看不出这画的什么。 顾承淮知道。 一只鸡,一条鱼,一罐麦乳精,一盒烟,一包糖。 他眼底掀起波澜,每一寸锋芒棱角都柔软下来。 这人情他会还的呀,也不知道昭昭费了多大劲才弄到这么多好东西。 【顾同志,你真棒!结婚6年,我没有一刻感到后悔,结婚对象是你……真是太好了!】 “?” 顾承淮:不是,你还想跟谁结婚?! 【你要是有假,回来看看。我今天看见,路边的太阳花开了,它们也在念你呀。】 林昭写信从来不一板一眼,按照既定的格式写,她想到哪儿写到哪儿,像她的人,自由、明媚、热烈。 顾承淮心像被什么击中,唇角的弧度越来越高。 看向桌子正前方墙上的日历。 快了。 - 转日。 林昭醒来,抬腕看时间,六点十分,时间还早。 她换个姿势赖床,觉得无聊,又把抽奖转盘唤出来。 还剩233积分。 挺多是。 当即花出去30积分,连抽3次。 【蚊帐x1个】 【驱蚊小香包x3个】 【白毫银针(白茶)x1盒】 【瑞士卷x1盒】 【干吃面x10包】 【纯牛奶x10箱(24盒)】 【辣条x2包】 【小蜜橘x1斤(12个)】 【大白兔奶糖x1包(50颗)】 【巧克力x1盒(9颗)】 【军绿色儿童塑料凉鞋x2双(25码)】 【大黑雨伞x1把】 【喷一喷止痛药x1瓶】 【棉布x20尺】 【军绿卡其布x20尺】 【卤鸡腿x3个】 今天手气还不错。 林昭很知足。 看了眼熟睡的四个崽,她轻手轻脚地下床,把驱蚊小香包挂到柜子把手,又取出些能放的东西,放进柜子。 “娘~~?”二崽醒来了,拖长语调喊,清亮的声音带着刚醒来的沙哑。 他右脸压出几道凉席印子,往床边爬,一低头,瞧见手腕上的红绳,身体顿住,用手指扯了几下,抬腕给林昭看。 “娘,这是啥?你给我戴的吗?” “对啊。”林昭正在编辫子,“你们四个宝都有,娘和你爹也有,这是我们一家人的象征,你们要好好戴着,知道不?” 一家人的象征……? 二崽喜欢这话。 小小的心口漫出复杂的情绪,满满涨涨的。 “嗯!”他眼睛明亮,认真点头。 大崽被弟弟吵醒。 “哥,你醒啦,看你的手腕,娘给我们戴的红绳。”话多的二崽才醒来就说个不停,“娘说这是我们一家人的象征,爹也有。” “嗯。”大崽点着头,脸上没有意外,显然他听见了林昭和二崽的对话。 他一脸认真地看着二崽,“二崽,以后玩的时候要小心,别把娘给我们的红绳弄脏、弄坏了。” “嗯嗯,我知道的。”二崽大声道。 龙凤胎睡的像小猪,没被吵醒。 “嘘。”大崽竖起食指到嘴边,让弟弟小点声。 这时,林昭拎着两双塑料凉鞋走过来。 “给你们买的凉鞋,快试试,看看合不合适。” 大崽二崽眼睛咻的骤亮,同时捂住嘴,压抑着到喉边的惊喜尖叫。 “娘,你又给我们买鞋啦?”二崽声音是掩饰不住的狂喜。 林昭没多解释,笑问:“对啊,喜欢吗?” 这鞋,颜色是孩子们眼里最喜欢的军绿色,材质是他们从没见过的,鞋面镂空透气,脚背两道交叉塑料带,金属扣眼调节松紧。 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喜欢,喜欢,喜欢极了。”二崽连说好几遍。 林昭看向大儿子。 大崽也是点头,把新凉鞋紧紧抱在怀里,“我也喜欢,谢谢娘。” “谢谢娘。”二崽也谢谢他娘。 林昭收下这声谢,蹲下身给两个崽穿新鞋。 先给大崽穿。 她用湿的擦脚布给大崽擦了擦脚,拿起鞋,调整好大小,给他穿上。 大崽盯着娘的发旋,呆呆的。 他比任何时候都能清楚的感受到娘的爱。 蓦地,小家伙眼眶瞬间蓄满泪,怕被林昭看见,他忙低下头,快速擦掉,水浸的眼明亮如镜湖,咧嘴笑起来,笑的格外灿烂。 娘喜欢他们。 他现在确定,他们也是有娘喜欢的小朋友。 他好喜欢娘啊。 “快起来走走,看看怎么样。”林昭没注意大儿子片刻间的情绪变化,摸摸他的头说。 大崽重重地嗯一声,跳下床,来回走动,抬起小脸,“娘,好凉快呀。” 比回力鞋凉快。 “因为叫凉鞋呀。”和可爱的幼崽说话,林昭说话声音都不由自主软下来。 二崽坐在床边,翘起脚往前伸,着急催促,“娘,帮我穿,帮我穿。” 林昭替他穿的时候,大崽在旁边认真地看。 见状,她的速度变慢,教他怎么穿。 大崽挨着他娘,学会后看她一眼,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笑什么?”林昭道,“笑的让人想狠狠亲一口。” 闻言。 大崽脸腾的红透了,头顶都在冒烟儿。 他手握成小拳头,没多考虑,抬起小脸,顶着通红的脸和耳朵,眼底隐含着羞涩,清亮的声音在发颤,“可以亲。” 林昭被儿子可爱到,弯腰亲亲大崽的小脸。 瞬间。 小朋友的脸更红了,他不敢再看娘,整个人轻飘飘的,像踩在云朵上。 二崽见娘亲了哥哥,坐不住了,抱住林昭的腰,使劲踮脚,恨不得把脸送到她嘴边。 林昭眉眼含笑,也给二崽一个亲亲。 小家伙心里美了,笑容比太阳还灿烂,再看看新鞋,感觉人生到达顶峰。 “这日子……真他娘的美啊!” 林昭:“?” 她敛起笑,神情微妙,“这又是跟谁学的?” 二崽收敛嘚瑟的表情,胳膊贴着裤缝,脸上的张扬倏地消失,悄悄瞥着娘的脸色,“知青点的知青。”他老老实实说。 林昭更加疑惑,“知青不都自诩知识分子,怎么可能说脏话?顾二崽小同志,你确定没听错?” “没有。”二崽忙说,然后拉他哥,“哥,你说。” “嗯,二崽没乱说,他就是跟知青哥哥说的。”大崽说,“知青哥哥还说,他们要入乡随俗,要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这么说话真他……” 他顿了顿,补充:“真她娘的爽。” 林昭对知青的印象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是彻底放飞了。” 见娘还算感兴趣,二崽叭叭地说:“我奶说那些下乡超过两年的知青越来越像村里人了,希望新来的也快点适应,别整天闹事,烦死个人。” “知青又闹事了?”林昭走出屋子,到院子洗脸,大崽二崽跟着。 早上,外头比屋里凉快些。 大崽打开窗给屋子通风。 二崽给他娘说大队的热闹事,“知青点特别热闹,昨天早上好多人去凑热闹,我也去了,那些知青在打架呢,打的可凶啦,你挠我脸,我抓你头发,就这样挠,这样抓……” 他再次发挥模仿功力,无实物表演,矮墩墩一只,演的手忙脚乱。 林昭噗嗤笑出声。 “行啦,我知道了,给你忙的。” 二崽嘿嘿一笑。 “今天有什么想吃的吗?”林昭问。 二崽灵动的眼睛转了转,笑嘻嘻的,“娘帮我们准备,娘准备的我和哥都喜欢。” “好。”林昭应下,给盆里换了水,催两个崽洗脸,“你俩先洗,我去给你俩准备口粮。” 二崽不知怎的被娘嘴里的口粮逗笑,乐出声来,笑声清脆。 “二崽,小声点,别把弟弟妹妹吵醒。”大崽小声提醒。 这话被一脚踩进房间门口的林昭听见,她笑了笑,又有些心酸。 五岁半的年纪,别的小朋友在泥地打滚,大崽却养成懂事沉稳的性子,他性子敏感细腻,原书里那么个惨烈的下场有迹可循。 新的一天,林昭给大崽二崽准备半袋米,这米是半个月的量,省的天天送。 半斤猪肉。 再有大白兔奶糖十颗。 小蜜橘五个。 干吃面3包,抽奖转盘很贴心,所有东西取出来全是这个年代的包装风格,都有出处,林昭不担心被发现。 再拿3盒牛奶。 这就差不多了。 大崽和二崽见到娘给他们准备的东西,眼睛瞪得溜圆,整个人被数不清的幸福包裹住,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 第43章 “会倒霉的呦” “娘~~”二崽一把抱住林昭,动作突然,让她手里的东西差点没掉地上。 “慢点儿啊,掉地上你自己捡。”林昭笑着斥。 听出她话里的笑意,二崽知道娘没生气,紧张散去,凑上来主动帮娘拿,“娘,我来拿。” 小眼神瞅着熟悉的小竹篮,眼睛弯成月牙。 大崽想接下林昭手里的米袋子,被她拒绝,“这个重,别动,小心砸到脚。” “那娘慢点。”大崽脸上露出担忧,用手扶米袋子底部。 “娘没事,娘是大人啊,这点米还是能拎动的。”林昭单手拎米袋,用另一只手捏大崽的小脸,捏的他眉头舒展。 “好多东西啊。”二崽扒着竹篮里的东西,看见个稀奇的,惊呼一声。 一声高过一声。 “娘,这是啥?”右手举起个黄色的小果子,还没他手大,黄澄澄的,散发着香气。 香味二崽形容不出来。 “小蜜橘,皮剥开就能吃。”林昭声音柔和。 二崽似懂非懂,不客气地用手抠,金黄的汁水喷溅到他的眼睛,下意识用手揉,被林昭抓住。 “手上都是橘子汁,别用手碰眼睛,我给你洗洗。”她顺手夺走二崽手里的小蜜橘,放到旁边,拉着他去洗脸。 二崽眼睛被刺激的流泪,嘴上却道:“洗眼睛就好,别洗到我的脸,我刚抹过香香。” 再涂一遍,他会心疼的呀。 “没事啊,等用完娘再给你们买。”也或许过段时间抽奖会抽到。 二崽满脸肉疼。 “要钱啊。”他说,“不是还要买自行车,我爷说自行车老贵老贵了,得一百多块呢。” “够的,我不是说了,你们爹汇了钱,那钱够买自行车和手表。”林昭对两个小小年纪就担心生计的儿子说。 “不会饿肚子?”二崽眼神询问。 “……不会。” 他低头看了眼新鞋,又问:“我们还会有新鞋穿?” “有啊,不仅有新鞋,等你们上学,我给你俩一人送一个绿色带五角星的小书包。”林昭想起之前抽到两个儿童挎包,开口承诺。 “是梆梆哥背的书包吗?”二崽还没吃过上学的苦,语气上扬。 林昭知道梆梆的书包是什么样,用碎布拼的。 “不是的。”见时间还早,她道:“想看吗?” 二崽点头如捣蒜。 大崽也说:“想看。” “等着。”林昭给他把脸擦干,回屋取挎包。 不多时,手上拿着两个长方形、表面有个红色五角星的绿色小书包。 二崽小跑过去,接过来,往自己身上比划着,笑的跟花儿一样。 “哥,看我,好看不?” 大崽给面子地点头,“好看的。” 林昭没管两个超级激动的崽,先喂了大黄和琥珀,又拿出新抽的瑞士卷,又拿三盒牛奶,当早饭。 “别玩书包了,你俩起这么早,和我一起吃点。” 二崽背着书包走过去,挺胸抬头,神气的很。 “娘,我好看吗?” 林昭服了他这个显摆崽,眼里闪过无奈,“好看啊。” 看大崽神情流露出小期待,接着夸道:“大崽也好看。” 两个小朋友坐下,开心的晃脚。 “娘,你能不把小书包收回去吗?我今天想背。”二崽大大方方表达自己的诉求。 林昭希望大崽也如此,鼓励地看着他。 大崽攥着书包袋子的手一紧,大胆提出要求,“娘,我也想今天背,装糖还有娘给的小蜜橘。” “可以呀。”林昭神情温柔,“既然你们都这么要求,提前给你们也不是不行,那就背着!” “娘真好~~” “谢谢娘。” 摸摸小书包,浑身洋溢着快乐。 这才把心思放在桌上。 “娘,这又是啥呀?”嘴快的二崽指指桌上的长条形卷状东西,好奇地问。 林昭也没见过,但包装上有字,“瑞士卷和牛奶。” “我都没听过。”二崽大大方方地说。 “我也是第一次见啊,我们尝尝,味道应该不错,闻着香香甜甜的。”林昭给两个崽各分一个瑞士卷,一盒牛奶。 她率先咬下,非常松软的感觉,入口即化,醇厚香甜。 “好吃的,快吃,你俩一定喜欢!” 又香又软,两个小朋友确实喜欢,吃的脸上都是渣渣。 为什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啊啊啊啊! 两个小朋友在心里哇哇叫。 再喝一口牛奶,哎呦喂,日子真美啊。 吃过早饭。 林昭要去上班,大崽和二崽喊上大黄,主动送他们娘到村口。 村里人见到这一幕,露出善意的笑。 “大崽,二崽,你俩要跟你们娘去上班啊。” “还带着大黄和琥珀,你们这队伍……真够热闹的。” 大家打趣着顾家的双胞胎。 二崽怀里抱着琥珀,腰板挺直的往前走几步。 这副六亲不认的走路样子,林昭很熟,是打算显摆。 果然。 二崽侧了下身,一手抱琥珀,另一只手拍拍自己的小挎包,冲说话之人笑着,“伯伯,看我的书包,我和我哥都有,我娘给我们买的。” 扛着锄头要去上工的村人点头,“好看,真好看。” 他语气感慨,“双职工的家庭底气就是足,你娘在供销社上班,给你们买东西也方便。” 见大黄和琥珀都没了流浪狗的可怜模样,变得圆润起来,声音竟染上羡慕。 “连大黄和她的崽都沾上光了。” 大黄像是听懂了,汪了一声。 琥珀跟着汪汪。 说话的人心情更复杂。 二崽被人夸的很开心,又把脚朝前面一伸。 “伯伯,我娘还给我们买了凉鞋,这是县里最时髦的,你看咋样?” 说话时,抬头看那个给足他情绪价值的伯伯,眼神期待。 “好看。”被他显摆一脸的这人脾气很好,对谁都温温和和的。 知道二崽想听什么,他也配合,“你们娘把这个月的工资全给你俩花了,她对你们确实好。” 听到想听的,二崽嘎嘎乐,膨胀的像一百个太阳那么大。 他掏出一块攒的水果硬糖,给对面的人,大方地说:“伯伯,请你吃糖。” 大崽下意识看向他娘。 林昭没意见,就像她之前说的,她给崽崽们的所有东西,他们可以自行处理,自己吃也好,攒着也好,和好朋友们分享也好,随他们。 村里那人没想到会从小孩子手里得到一颗糖,愣在原地。 再回过神,才发现二崽和他娘他哥早去了村口。 “呵……”他笑了,快步回家,把糖给孩子。 小男孩眼睛亮起来,没舍得吃,紧紧攥着糖,高兴地道:“爹,这是哪儿来的糖?” “二崽给爹的。”男人说。 “是双胞胎。”小男孩声音轻快。 大崽二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村里的小朋友都喊他们双胞胎。 “自从双胞胎的娘管他们,他们有吃不完的糖。双胞胎前天还分给我们一颗糖,我们把糖化成水,一人一口喝糖水,特别甜!我今天居然有整整一颗糖,也太幸福了!” 一颗糖,够让小朋友开心好几天。 男人心酸,“爹一定好好挣工分,到时候去供销社给你买一斤糖。” “好!爹最厉害了!” 在孩子眼里,自己的爹高大无比。 二崽高调显摆完,没一会,林昭给他们买书包,又买凉鞋的事,传遍整个大队。 几个当婆婆的特地跑到顾母面前说闲话。 “承淮娘,听说你家老三媳妇儿给大崽二崽花了不少钱,又是书包,又是凉鞋的,咱们乡下人,书包用碎布头拼一拼就能用,手工做的布鞋多舒服啊,哪用得着买,纯纯浪费钱么。” “是呐,承淮娘,你是婆婆,你得管,你要是不管,你家承淮辛苦赚的津贴早晚被霍霍完。” “小孩子家家买啥凉鞋,皮猴子哪能这么娇惯!” 顾母给龙凤胎冲好奶粉,满脸慈爱的哄小孙子小孙女喝奶,盘算着两个小时后回来一趟,给他们蒸个鸡蛋羹。 就在这时,家里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没等她问啥事,这几个人七嘴八舌开始数落老三媳妇的不是。 顾母用碎布巾甩甩身上不存在的灰,都快气笑了,面上却不显。 “三房都分出去了,老三媳妇儿管家,承淮的津贴,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再说,大崽娘学历高,自己能挣钱,她愿意给两个崽买东西,我没啥说的。” “我虽然还没看见,但是供销社的书包和鞋,确实和自家做的不一样,我还是那句话,老三媳妇儿高兴就好。” 在外人面前,顾母从来都分得清里外,从来都是维护自家人的。 哪怕她心里泛嘀咕。 专门登门挑拨的人没看上热闹,脸色不好看。 “你这道理一句接一句,我们也没坏心。”为首的小老太太还埋怨起顾母来。 到底是认识几十年的人,顾母给她个台阶下。 “是是是,知道你们没坏心,我家到底分家了,三房的事我不好管,儿孙自有儿孙福,随她。” 有承淮兜底,三房今后差不了。 其中一个老太太娴熟的纳着鞋底,嘴上道:“承淮媳妇儿就这么把四个崽丢给你?没给你好处?” 顾母笑,“怎么没给,老三媳妇儿送了布料,说给我做件秋衣,那可是上好的灯芯绒料子,摸起来舒服的很。” 本来想等天气凉,穿到身上再显摆的。 既然她们追上来问,提前说也不是不行。 纳鞋底的老太太心里泛酸,她也好几个儿媳妇,她们连根针都没给她送过。 “就一件秋衣啊。”她故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四个崽呢,负责吃喝都能愁死人,听说售货员的工作一个月有24块呢,她没说给你五块十块的?” 五块,十块? 顾母倒吸一口气。 张口就来。 得亏你儿媳妇没这工作,不然累死累活,给你当牛做马。 “照顾亲孙子孙女,提什么钱啊。”顾母说,“承淮在外打拼,我就想替他照顾好大后方,让他在部队好好干,别的,不求。” 儿媳妇成为售货员,这多长脸的事呀,哪能拖后腿! 其中一个小老太太点点头,“你这么想也没错,我看你家老三媳妇变好了些,对大崽几个也上心了,会越来越好的。” 顾母笑起来,眼角的细纹层层叠叠。 哎呀呀,这话她爱听。 大门外传来小孩子叽叽喳喳的欢快声音。 紧接着,大崽二崽小跑进家门。 “奶,瞧瞧我给你带了啥!”二崽人还有米远,脆生生的声音先传到顾母耳朵。 “啥呀?”顾母笑着问。 孙子走近,她看到二崽脚下的凉鞋和身上的新书包,真好看,多精神呀,钱花的值! 二崽瞧见家里还有其他人,表情一愣,挨个喊了人,打开挎包,给他奶拿东西。 “奶,张手。”他说。 顾母好脾气地张开手。 二崽往她手心放一颗大白兔奶糖,又放一个小蜜橘,接着是两个瑞士卷。 “奶,都给你。”他扬起笑脸。 顾母知道这些都是林昭给他们哥俩准备的,孙子舍得给她,老太太感动的眼泪汪汪。 “给奶干啥,你们自己吃呀。” 忙要给二崽装回去。 二崽侧身躲开,“我和哥商量过,这几天辛苦奶照顾我们,我们孝敬你的,你收着。” 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大崽也说:“那个圆圆卷我们早上吃过了,那两块是给奶留的,又甜又软又香,奶一定喜欢。” 圆圆卷说的是瑞士卷。 当着婆婆们的面,他没忘给娘说好话,“我娘也知道的。” 来林家的老太太再也挑不出刺。 那个叫圆圆卷,看着可不便宜,隔老远都能闻到香甜。 顾母收下,笑呵呵的,“那行,奶收下,等会和你爷一人一个。” “吃了我们大崽二崽的零嘴,让他给你们起个最好听的名字。” 小哥俩笑弯了眼。 旁边的小老太太好奇地问:“啥意思?承淮他爹给大崽二崽起名字?” “何止啊。”顾母笑道,“是给四个崽起,还有铁蛋他们的名字……也得他们爷起。” “承淮家的乐意?” 顾母扬眉吐气的很,“咋不乐意,还是老三媳妇儿主动说的呢。” 这…… 那承淮媳妇儿简直像变了个人嘛。 老太太们嘀咕。 瞧见顾母脸上的笑,心里不住发酸。 谁知道懒媳妇儿会变成供销社售货员呀,承淮他娘现在走路都带风。 不想看她嘚瑟的嘴脸,最爱攀比的小老太太转移话题,“陆家的婚礼,你打算啥时候去?” “中午。”顾母说。 “早上不去帮忙?要接亲呢。” 顾母老早想好了借口,“没办法,家里这么多孩子,我得看着他们。” 说话间替龙凤胎擦拭嘴巴一圈的奶渍。 四崽露出甜甜的笑,奶声奶气地说:“看,宝。” 顾母解下她脖子上的围兜,笑道:“对,看着你。” 时间一晃,到了中午。 顾母去陆家帮忙,没带四个崽。 脚才踏进陆家门。 一个扎着两个小辫儿,穿着红褂子的小丫头冲过来,看了看顾母身后,发现大崽和二崽没来,瞬间垮下脸。 “大崽哥哥和二崽哥哥呢?”陆宝珍抬起头问。 顾母随便找了个理由,“他们忙着呢。” “我能去找大崽哥哥和二崽哥哥吗?”陆宝珍歪了歪头,神情期待。 顾母纳了闷。 没见过这样的小孩,这需要问? 她满肚子疑惑,却没深究,替大崽二崽拒绝。 “大崽和二崽在照顾弟弟妹妹,没时间陪你玩,改天。” 话说完,进去帮忙。 陆宝珍站在原地,眼睛瞬间变的又黑又深,半天不眨一下。 她盯着顾母的背影,忽然笑起来,那笑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恶意。 “拒绝我,会倒霉的呦。”声音甜美软糯。 下一瞬。 “??啷啷!!” 凳子翻倒,桌上的水盆、碗碟齐齐掉在地上,碎裂,发出巨响。 地上都是水,又是砰的一声。 有人大喊:“顾婶子……!!” 第44章 “吹过的牛逼,都实现了” 县里。 宋云程掐点来供销社送饭。 他穿着深灰色裤子,裤口是收口设计,上面是蓝色短袖,五官端正,看着朝气蓬勃。 “姐,你的饭,还热着呢。”他来到林昭所在的柜台前,放下饭盒。 林昭接过饭,打开,满满当当的杂粮饭,上面是让人很有食欲的辣椒炒肉和粉丝炒包菜。 “你吃了吗?”她关心地问。 “吃了,你快吃,要是有人,我给你帮忙。”宋云程想顺便还能过一把当售货员的瘾。 林昭笑笑,开始吃饭。 姐弟俩安安静静,哪知有人偏要找事。 刘春红看不惯林昭,好像终于抓到她的把柄,兴奋地说:“供销社是公家的地方,作为售货员最好别往这儿带不三不四的闲杂人,要是少了针头,可没人担待的起。” 虽未提名带姓,可大家的目光都下意识看向林昭姐弟。 “啪!” 林昭重重地放下筷子,缓缓抬眼,没什么表情地看过去。 这要跟人干架的节奏。 宋云程心脏跳到嗓子眼儿,怕他姐控制不住脾气跟人打架,弄丢工作,头发都快炸起来了。 他转头,一巴掌拍在柜台上。 桌上的陶瓷罐、搪瓷瓶相互撞击,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 这下,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这位穿蓝布衫的,大娘……”宋云程冷着脸,眼神不善,大高个压迫力十足,“你在说我?” 大娘? 她才四十出头,怎么就大娘了! 刘春红很在意这个,气的浑身都哆嗦。 “会不会说话呀,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臭嘴。” 宋云程没怂,翻了个白眼,怼回去。 “我嘴再臭,能比您这粪坑里腌过的!您倒是说说,我偷您家米还是刨您家坟了?” 他原本带笑的眼睛冷极:“张口就给人扣贼帽子,这就是你们供销社售货员的职业素养?” 说话间,又猛地逼近,惊得刘春红打翻了算盘,落地啪的一声,像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我倒要找你们主任问问,留你这种见人就咬的疯婆子在柜台,是不是对人民群众有什么不满” 刘春红脸色骤变。 她没想到这是个硬茬子。 只是几句挤兑而已啊。 “你别胡说八道!”刘春红厉声。 林昭明白云程的心思,收敛了脾气,吃着饭,不疾不徐地反驳:“我弟哪里胡说八道了?” “你没给他扣帽子,还是你没故意挑衅我们?” 她寸步不让,淡淡道:“今天这事,你不道歉,过不去。” 刘春红自恃老员工,供销社又不能把她开了,挑衅地冷笑,“我就不道歉,你能把我怎么样。” 到底也怕林昭闹到江主任那里,影响到今后的先进评比,又道:“这点小打小闹的事,主任可没空搭理,你去说呀,让主任看看你这新来的员工有多不尊重前辈。” “你尊重我了吗?”林昭讥笑反问。 “建设祖国的大好青年被扣上偷儿的帽子,这是小打小闹的事,那什么是大事?” 刘春红还想说什么,被和她关系好的老员工拉住袖子。 这人怕事情闹大,朝她摇头,小声道:“算了算了,闹到江主任那里不好。” 她听说这两个新来的小姑娘都有关系,闹大的话,不定谁倒霉呢。 看刘春红不以为然,还在傻乎乎的挑衅,继续劝:“看那年轻小伙子穿的裤子,那可是电机厂技术员的工服,你家小儿子不是在电机厂当临时工,你确定要得罪个金贵的技术员吗?” 刘春红神色动摇,声音陡然发紧,“你没看错?” “那当然,我闺女上个相亲对象就是电机厂的技术员,他也穿着这裤子,绝对没错。” 她们在这边小声嘀嘀咕咕,眼睛时不时瞥向宋云程的下半身。 少年人脸色瞬间黑沉下来,侧过身去,神情愤怒。 “看哪儿呢!!” 他一侧身,裤兜处独属于电机厂的标识出现在刘春红眼里。 刘春红想起小儿子之前提过,技术员工资高,他以后想鼓鼓劲往里面转。 现在! 她得罪了现成的技术员! 那,她小儿子还有希望吗? 刘春红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像个调色盘。 她半天不说话,林昭诧异地看过去,发现向来泼辣霸道的老职工神情奇怪,像在纠结,在做取舍,在天人交战。 “……” 林昭收回视线,看向宋云程……的裤子。 察觉到这目光,宋云程不自在极了,恨不得扛个铁轨火速逃走。 不是,他姐在看啥啊!!!? “姐?”宋云程郁闷的声音响起。 他不敢凶他姐,凶狠地瞪向刘春红。 都赖这人。 刘春红被瞪的一愣,完了,被记恨了,小儿子要进不去技术部,不得恨死她! 林昭回过神,看着宋云程问:“你这裤子是电机厂技术员的工服?” 宋云程点头,“对啊,咋了?” 他再次看自己的着装,没问题啊。 林昭眼神闪了闪,笑道:“挺俊。” 技术员啊,难怪让人刮目相看,不敢吱声。 刘春红天人交战后,还是觉得小儿子比脸面重要,深吸一口气,手拎一包绿豆糕走来,向宋云程道歉,“对不住,我刚才真是无心之言,你别计较。” 说了句软话,把绿豆糕放下,回到自己所在的柜台,佯装和同事说话,半天没抬头。 “……”宋云程有些不自在。 如果那婶子一直盛气凌人,他会和她杠到底,她突然弱下来,还道歉,出社会没多久的高中生瞬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可恶! “我吃完了。”林昭说。 宋云程满腹纠结被打消,收拾着饭盒,“姐,我回去洗。” 林昭坐在那里,理直气壮道:“当然得你洗。” “姐,你真是不知道啥叫客气。”宋云程吐槽,脸上却满是笑,明明也愿意惯着他姐。 “和自己亲弟弟客气什么。”林昭白他一眼,淡淡道。 宋云程被哄的嘴角上扬,露出洁白的牙齿。 “姐,这咋办?”他指着柜台上的绿豆糕。 “收着啊,咱不能白白被骂。”林昭抓起绿豆糕塞进他怀里,这是供销社出售的糕点,连拆都没拆来过,所以她才让云程收,不然她还怕刘春红起坏心呢。 宋云程觉得他姐说的很有道理,推拒的手顿住,然后往她那边使力,“姐,给大崽和二崽吃。” 林昭不耐烦了,“你给我收起来!” “姐……”宋云程还想说什么,被林昭凶了,“你收着,别人给你的赔礼,我不要,要是你买的,我能不要?” 宋云程知道他姐毛病多,只得收下,说:“好,等我发工资我给大崽二崽买。到时候姐你不准拦我。” 龙凤胎才那么点,身子软,手脚软,仿佛用力抱都会哭,他不敢乱投喂。 林昭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你是四个崽的舅舅,你乐意对他们好,我傻了才拦你。” “那我改天带大崽和二崽来县里玩儿?”宋云程试探地问。 “下周末我带四个崽去看舅舅。”林昭说出自己的打算。 “为啥这周末不去?”宋云程问。 “家里要盖房,我得在。”林昭哼哼,“你不是嫌弃我住的房子破嘛,等我盖好你再看,别太羡慕!” “我哪里有嫌你家破!”宋云程大喊冤枉。 不过。 听说顾家要盖房,打心里高兴,“盖房是好事啊,要帮忙不?” “不需要。” “好。”宋云程还挺失望。 转瞬间,他又支棱起来,高兴地说:“姐,下周末我骑车去大队接你?” “行!” 宋云程开始期待下周末,想起云锦眼巴巴问他姐和四个崽,又道:“云锦肯定要高兴疯了。” 林昭还想问问云锦表弟接下来什么打算,这里人多眼杂,于是没问。 宋云程把饭盒收拾好,打算回家。 “等等。”林昭喊住他。 宋云程驻足,眼神询问地看过去。 林昭朝他招招手。 少年乖乖走过去。 “打开布兜。”林昭说。 宋云程不明所以,打开装饭盒的布兜的口。 林昭微微侧身,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拿出三个卤鸡腿依次放进去。 “只有三个,你们看着分。”林昭说。 卤鸡腿被油纸包着,宋云程看不到是什么,“是啥?” “卤鸡腿。”林昭小声道。 宋云程:“!!!” 卤,鸡,腿?! “姐……” 他一张口,林昭便猜到他要说什么,“闭嘴。” 喝住宋云程后,又掏出抽到的那盒白毫银针茶叶,说:“这是白茶,替我给舅舅。” “姐,你还记得我爸爱喝茶?”宋云程脱口而出。 林昭一噎,无语极了,“我才二十三,不是八十三,记性还行。” 宋云程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没想到你会给我爸准备茶。” 他忽然一叹,“姐,你上学时吹过的牛逼,都兑现了啊。” 比如嫁给伟大的军人,再比如成为光荣的售货员,再再比如给他爸买最好的茶叶…… 林昭:“……” 她不善地盯着宋云程,“什么叫吹过的牛逼?你懂理想吗?” 林昭冷哼一声,摆摆手,用不耐烦的口气说:“赶紧走,我要忙了。” 弯腰找出个抹布,开始擦柜台,整理货物。 宋云程动动嘴唇,只能先走了。 回到家。 “回来了,你姐咋样,还适应吗?”本该补觉的宋舅妈没睡,看见儿子回来,忙问。 “我姐性子那么厉害,使起软刀子那叫一个游刃有余,有啥不适应的。”宋云程放下卤鸡腿和茶叶。 想着鸡肉的味道,吞了吞口水。 他是住在城里没错,但是在这买肉既要钱又要票的特殊年代,吃肉也难啊,当然馋。 宋舅妈拍他,“好好说话,阴阳怪气的做什么!” 亲舅妈觉得昭昭的性子好着呢,敢说敢做,大大方方的,不会吃亏。 宋云程委屈。 天地良心,他真没阴阳怪气。 没等他替自己叫屈,宋舅妈问:“这些都是什么?” “三个卤鸡腿!我姐给的!”说到鸡腿,宋云程又没忍住咽口水,他擦了擦嘴角,拿起那盒茶叶,又道:“这是我姐给我爸送的白茶!” 他拉长音调,啧啧出声,“老宋晚上又要烙饼了。”这回是感动的。 宋舅妈抬手一巴掌呼在他头上,但落下的力度却卸出大半,“你这两天嘚瑟的有点厉害了,再不收敛,你爸要是教训你,我给他递扫帚!” 宋云程讨好一笑,“这不是在您面前嘛。” “再说了……”他顿了顿,脸上笑容灿烂,“我爸这几天心情好,等我把茶叶给他,心情更好,我和云锦闯祸,他都不会生气。” 宋舅妈:臭小子把老宋拿捏得死死的。 但凡把聪明劲用到学技术上,早转正了。 “你姐有心了。”宋舅妈说。 想起小林昭曾说,等长大给舅舅买最最好的茶叶,给舅妈买最最好看的裙子和首饰,给弟弟们买肉肉吃,这不,小姑娘都给实现了,她欣慰得很。 宋云程咧开嘴笑。 他姐来家里一趟,家里的气氛都变了。 “妈,我姐说她下周末带四个崽来家看我爸和你。” 宋舅妈一下重视起来。 “那这周末把家里收拾收拾。” 宋云程环顾一圈,“家里干净着呢,没啥好收拾的。” “沙发底下,床底下,柜子底下……都多久没收拾了,别废话,周末里里外外收拾一遍。”宋舅妈不容拒绝地发话。 “……哦。” 宋舅妈又问:“你姐有说明天想吃什么吗?” “没有,我姐说你做饭真好吃,几年没吃,想的不行。”宋云程说。 宋舅妈被哄的心花怒放。 “我买到了排骨,明天做你姐喜欢的蒜香排骨。” 宋云程也想吃,“有我和云锦的份儿吗?” “有,你俩一人两块。”宋舅妈一副你和你弟沾了光的表情。 有总比没有强,宋云程不嫌少。 “咔哒!” 门被推开。 宋舅舅回来了。 一进来,看见媳妇儿和儿子站在门口的柜子前,愣了下,“要出门?” “不出。”宋舅妈说,然后拿起林昭送的茶叶,“昭昭送你的茶,专门让云程带回来的,还说下周末带四个崽回家。” 宋舅舅接过茶叶,嘴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去,去藏茶叶时,竟哼起红歌。 “红太阳照边疆,青山绿水披霞光,长白山下果树成行……” 宋云程目瞪口呆,“我爸还会唱歌?唱的还挺好听的。” “这是什么表情?”宋舅妈无奈地说,“你爸也不是生来就是爸爸啊,他也年轻过,当年也是个俊小伙,会唱歌,写的一手好字,只是上年纪了……” 挺拔的翠竹,被岁月压弯了腰,变成了干枯的竹竿。 与此同时,供销社。 刘春红被一通怼,又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歉,心里窝火的厉害,一下午没说话。 挑事的人不说话,林昭等人的氛围别太好。 李芬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向林昭打听起宋云程的事。 “中午给你送饭的年轻人是你弟弟?” “我表弟。” “他有对象没有?”李芬紧接着又问。 林昭看她一眼,这是想给云程介绍对象。 “没有,他刚毕业没多久,不急着找。” “这样啊。”李芬还想说什么,采购部的同事喊林昭。 “你去,我帮你看着柜台。”李芬主动道。 “那谢谢芬姐了。”林昭道了声谢。 刚出去,只听采购部的同事说:“林同志,你订的自行车到了。” 第45章 “第三者令人不齿” 林昭神色惊喜,“这么快!” 她平时神色淡淡的,都明艳动人,笑起来更是如暖日明霞光灿。 男同志心脏扑通扑通瞎跳。 忙移开眼,在心里唾骂自己。 别跳了,林同志最大的孩子都会打酱油啦,你冷静,第三者令人不齿。 这番心理建设还是有用的,男同志稳住心神,提醒道:“林同志,你记得去登记上牌和缴纳税费。” “我知道,谢谢啊。”林昭笑着道谢。 “不用谢,都是应该的。”想到现在还是上班时间,林同志应该没空提车,采购部的男同志妥帖地说:“下班后你来找我,我把车给你,我随时在。” “谢谢。”林昭手上没糖,没办法谢这位热心同志,打算明天再谢谢他。 跟同事说一声,脚步轻快地回到柜台。 自行车可是紧俏大件,票难求,价格也贵,谁家买到都要乐上好几天。 林昭心情也好,嘴角的笑半晌都没褪下去。 对待顾客态度越发好,面带笑容,说话轻声细语,直叫习惯了售货员白眼的顾客受宠若惊。 门帘忽地被掀开,进来一个佝偻着背的褴褛老人。 老人家粗糙如树皮的手掌紧攥着旧竹篮,汗珠子顺着沟壑纵横的脸庞往下淌,缩在门槛那里不敢上前。 刘春红气儿不顺,看什么都不顺眼,瞧见个脏兮兮臭烘烘的老头杵在门口,张口训斥。 “你干啥的?没事干赶紧出去!站在门口臭死了,你这样我们怎么招待顾客。” 事实上,临近下班,根本没啥人来。她骂骂咧咧,不过是找出气筒。 李芬觉得她话说的难听,皱了皱眉头,指着墙上的标语,心直口快地说: “墙上那么大的‘禁止打骂顾客’,你是瞎还是不识字?” 中午刚吃个大亏,下午忘的一干二净! 蠢东西。 刘春红把擦汗的毛巾往柜台一摔,火气很大地说:“我打谁骂谁了?咱们在一起共事几年,我不想跟你吵,你也别找我茬。” “我找你茬?”李芬气笑了,“要不把主任喊过来评评理。” 刘春红气到不行。“评评理就评评理,我还怕了你!” 两人吵的不可开交。 王菊缩缩脖子,挪着小碎步,往林昭身后躲。 “……” 林昭瞧见这场面,忽然想起原书里那句——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 那边老人抖着手,想退出去,可瞅着竹篮里用麦秸小心护着的鸡蛋,到底挪不动脚。 他来县里一回不容易,今天卖不出这鸡蛋,明天还得来,天热,鸡蛋放不住,会臭呀。 这时,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响起。 “老人家,您往这儿来。” 老人浑浊的眼睛出现亮光,走了过去。 还没说话,便听小售货员说:“老人家,你要买什么?” 老人家拎着竹篮的手微微发紧,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泥,指节上的裂口张着嘴。 “小同志,我不买东西,我来卖鸡蛋,供销社是收的?”他一口乡音,紧张地问。 “收的,我得验验货。”林昭态度和善。 她是乡下的孩子,自然不会看不起勤劳朴实的劳动人民。 老人家放下心,拿下一小块碎布,擦擦竹篮的底部,才把篮子放在柜台,“小同志,都是新鲜的,一个坏鸡蛋都没有,俺婆娘拿温水一个个擦过,一点鸡屎都没有。” 怕售货员不收,他眼神带着讨好、卑微,像在低声下气求人。 明明他靠汗水换钱啊。 林昭喉头泛起酸涩。 这一辈人真的很苦,经历过战乱和饥荒,很努力的干活,无非为了两个字:活着。 令人佩服,也让人心酸。 “是很干净,个头也大,一个鸡蛋六分,您看价格行吗?”林昭对供销社的鸡蛋收购标准了然于心,很快给出报价。 六分? 老人家激动的直搓手。 大娃之前来卖,都是四分,运气好才五分,从来没卖过六分的高价。 “行,行。”他高兴地点头。 怕林昭不清楚情况,开高了价,老人又道:“闺女啊,我家大娃常来卖鸡蛋,之前的收购价都是四分,五分,你是不是记错了?” 说话时,他悄悄看了眼刘春红。 他家老大说,收鸡蛋的是最圆润的售货员,应该是凶如大鹅的那位。 林昭捕捉到老人家瞥刘春红的这一眼,心中有了猜测,也对刘春红的印象彻底彻底的跌进谷底。 连劳动人民的钱都贪,丧良心啊! “没记错。”林昭说,记录下收购情况。 “老人家,一个鸡蛋六分,您这里有二十颗鸡蛋,总共一块二。” 她指着收购单的右下角,“没有问题的话,您在这张单子上签字,不会签字的话摁手印也行。” 老人家毫不犹豫地摁下手印。 这闺女,他信得过。 林昭愣了下,心底涌出一股陌生的情绪。 她以前只是觉得当售货员体面、轻松,此时此刻,被老人家这么信任的看着,才觉身上也担着沉甸甸的托付。 从钱盒拿出一块二给老人。 老人家笑起来,露出掉了几颗牙的牙床。 “谢谢,谢谢你啊闺女。”他连连道谢,还向林昭鞠躬,又把钱用帕子包了一层又一层,出了供销社。 多换了好几毛,以后都让大娃来最水灵的闺女这儿卖蛋。 刘春红见林昭横插一脚,抢走她独一份的好事,眼睛鼓的像青蛙。 “林昭,不该碰的别碰,小心鸡飞蛋打。”她冷声警告。 林昭目光疑惑,似是不解的嗯了一声,不疾不徐地反击:“供销社里,收鸡蛋的工作,只有刘同志能做?” 不等刘春红回答,她转而看向李芬,“芬姐,是这样吗?” 她懊恼地拍拍额头,惭愧地说:“江主任没说,我也没问,是我的错,等下班我就去问问,免得又踩到别的铁板。” 李芬憋笑。 余光扫到刘春红黑沉的脸,快笑疯了。 干的漂亮! “没听说啊。”她甩出命运的回旋镖,直中刘春红的眉心。 “刘姐,你从哪儿听说的?我来供销社小五年了,怎么一直不知道,是我错过了什么重要文件吗?” 无视刘春红越来越黑的脸,李芬笑的核善,“瞧我这记性,越来越不好了,看来我得翻翻咱供销社的各种文件,免得以后也犯这种低级错误。” 刘春红知道鸡蛋的事真相是怎样,这事根本不敢见光,一旦见光她工作都得丢。 心里慌的要死,刘春红面上丝毫不显,只说:“没什么文件,我从刚进来就是收鸡蛋的,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她一脸不在意的补充,“你们要收就收。” 好像毫不介意把收鸡蛋的活拱手让出去。 事实上,刘春红在意的要命。 心都在滴血。 这么多年,她仅靠收鸡蛋吃回扣,贪了最少一千多。 突然没了这块收入,对她来说,怎么可能不疼? 因为这,刘春红算是彻底记恨上林昭。 从这个乡下妹进供销社,她的体面被踩在地上,真是气死她了。 “铛铛铛——!!” 下班铃响起。 刘春红收拾东西走人,背影都带着火气。 和她关系好的那个老员工冲林昭等人笑笑,忙跟上去。 她们一走,李芬笑出声。 “哈哈哈哈,畅快!!” 她冲林昭竖大拇指,“林同志,你真是这个。” 王菊也星星眼看着林昭,林同志好厉害啊。 林昭一脸莫名。 怎么就厉害了? 这不是基本操作吗,该怼就怼,有疑惑就问啊,不然长嘴干啥的。 惦记着新自行车,林昭麻利地收拾东西,然后找上采购部的同事。 “林同志,外面那辆就是你的。”青年指了指外头。 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放在墙角,还是少见的女式自行车,别太显眼。 “谢谢啊,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林昭笑道。 “林同志客气了。” 每日一问,怎么漂亮的女同志都早婚呐。 林昭前去公安机关登记上牌,又缴纳税费。 这就妥啦。 她蹬着自行车回家。 天公作美,风都是顺的,到大队的时间缩短大半。 林昭骑着车进村,还没到家门口,便见元宝像个小炮仗朝她冲来。 “林婶婶,你买自行车啦!”小朋友激动地说。 想上手摸摸自行车,没敢。 林昭表情一囧。 这娃脆生生一句婶婶,让她瞬间从优雅专业的供销社售货员变成村口翠花,讲真,叫声姨姨,还能白捡两颗糖。 “对,买自行车了。” 元宝想起正事,啪的拍了下脑门儿,大声道:“林婶婶,双胞胎的奶奶流了好多血,双胞胎哭了好久。” 林昭眼睛瞬间没了笑意,给传话的小朋友一颗糖,跳上自行车,赶忙往老宅骑去。 顾家门口站了好些人。 他们交头接耳在说着什么。 瞧见林昭的身影,纷纷出声。 “喔吼!承淮媳妇儿,你买自行车了?!” “大崽他娘,你可算回来啦,你婆婆受了老大的罪。” “你家两个崽哭的眼睛都肿了,你快进去看看。” …… 听一耳朵后,林昭勉强得知发生了什么事。 推车穿过人堆,快步进了老宅大门。 院子没人,隐约能听见主屋传出声音。 “大崽!二崽!”林昭停好车,扬声喊。 屋里,大崽二崽守着顾母,早上还笑得像小太阳的小哥俩,此刻像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地蜷在床沿。 忽然,听见娘的声音。 小哥俩齐刷刷站起来,往外面跑。 “娘!”大崽嘴里喊着,扎进林昭的怀里,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往下砸,“娘,我奶流了好多血。” 中午那会,顾母前脚踏进陆家的灶房,脚下被什么绊了下,直挺挺往前摔,忙慌乱地找支撑,碰到门边的榆木条凳。 条凳腿猛地晃动,摞在上头的粗瓷碗碟哐当炸成碎渣,她重重地跌进碎瓷堆里,身上划出好些血口子,身上衣服都被染红了。 因这事,顾母被去陆家帮忙的人送回家,回来时满身是血,被在院子玩的大崽等人看在眼里。 一群调皮捣蛋的孩子吓得魂不附体,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 这不,大崽二崽一见到亲娘,把憋了大半天的恐惧哭了出来。 林昭搂着两个崽,拍拍他们的肩膀,柔声道:“别怕,娘回来了,走,带娘去看看你们奶。” 小哥俩眼睫湿漉漉,随手抹掉,吸吸鼻子,带着娘去主屋。 屋里挤满了人,顾父和几个儿子儿媳,连梆梆来妹几个孩子都在。 顾母躺在床上,闭着眼,看不出什么。 林昭只能问:“娘怎么样?” “没事。”顾父叹声道,“郎中说你娘没事,就是失了血,得养养。” 林昭见顾父精神不是很好,没多问,趁他出去倒水,找上赵六娘,“二嫂,到底怎么回事?娘怎么伤成了这样?” 偏偏是在陆家出的事,她很难不多想。 陆宝珍!! 赵六娘摇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她压低声音:“听大队长媳妇儿说,娘才进陆家灶房就摔了,她不小心碰到一个条凳,凳子上放着碗碟,凳子倒下碗碟掉地上变成碎渣,娘摔在碗碟的碎渣上。” “娘刚被送回来的时候,身上全是血。” 林昭眼神微凉,语气意味深长地说:“这也太巧了。” “是啊,是挺倒霉的,关键是人受罪。”赵六娘唉声叹气。 “娘在摔之前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吗?” 赵六娘没明白她的意思。 “奇怪的事?”她想了想,摇摇头,“没听说。” 床上传来沙哑的声音,“……没啥。” 听到顾母的声音,进屋的顾父冲到床边,担心地看着她:“你咋样?” “没事,养养就好了。”顾母扯着苍白的嘴唇,笑了笑。 又冲林昭等人摆摆手,“我没事,你们都回去歇着。” 顾父也道:“去,有我照顾你们娘,有事我会喊的。” 两个当家人都这么说,林昭等人离开。 因为顾母受伤,顾家添了辆自行车,都让人没那么高兴了。 林昭带着四个崽回自家。 见大崽二崽没精打采的,安顿好龙凤胎,她回屋整理物资。 准备二十个鸡蛋,两斤猪肉,一包红糖,一罐麦乳精,放进竹篮,交到两个崽手里。 “大崽,二崽,把这些东西送到老宅去,就说给你奶的,让她补身体。” 两个儿子还没吱声,林昭兀自不留缝隙地说下去:“有这些好东西补身体,你们奶一定会快快好起来的。要是再好不了,娘带她去县医院看看。” 等婆婆身体好转,她一定要仔细问问,这里面有没有陆宝珍的事。 第46章 “绝非祥瑞” “谢谢娘。”大崽紧紧捏着娘给的东西,又和二崽把他们攒的糖全拿出来,放在里面,送去老宅。 顾母身上细碎的伤口多,胸口、脖子、两条胳膊,还有肚子,都有伤。 伤口没有特别深的,但是稍稍一扯就疼。 喝了几口水,靠坐在床上,和顾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你不是要给孩子们取名字,取好没有?好了让我看看。” 顾父说:“名字不急,现在你的身体最要紧。” “咋不急!”顾母轻轻一叹,“我今天倒下的时候,还以为要把命留在陆家了。” “我当时就想,我还不知道大崽几个的大名是啥,还没见到大崽他们上学呢,也不知道三房的砖瓦房会是啥样儿,没见老三最后一面,这么闭眼我放不下心……” 老妻的话还没说完,顾父沉着脸打断。 “什么最后一面!什么闭眼!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咱们还要看着孙子娶媳妇儿,孙女嫁出去,别胡思乱想,家里的活有我们,你安心养伤。” 他的话刚落,两道熟悉的脚步声停在门口。 “咚!咚!咚!” 然后是三道有规律的敲门声。 紧接着。 大崽和二崽撩开竹帘,探进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脑袋。 白白嫩嫩,小脸挂着婴儿肥,机灵又可爱。 “爷,奶,我们能进来吗?”知道顾母受伤,二崽小朋友都没那么咋呼了,说话声音下意识放轻。 “能啊,有啥不能的。”顾母慈爱地笑着,朝两个孙孙招招手。 大崽和二崽抬着熟悉的小竹篮,慢悠悠进屋。 “拿的什么?”顾父怕累到孙孙,起身去接。 大崽抬起眼,认真道:“鸡蛋,肉肉,红糖,还有麦乳精。” “我娘给奶准备的,说让奶好好养身体。要是养不好,带奶去县里看医生。” 医生是啥,小朋友也不知道,他觉得是更厉害的郎中。 顾母心里熨帖,“你娘说的?” 二崽飞快地点头,“我也听见啦!就是我娘说的!” 小朋友伏在床边,眼睛担忧地望着他奶,说:“奶,你要好好吃饭,早点好。” 两个崽都是他们奶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对顾母感情很深。 中午看见他们奶受伤,流了好多金豆豆。 顾母感到一股暖意快速蹿遍全身,脸上堆满笑,说道:“好好好,奶听我们大崽二崽的,一定早点好。” 她没想到林昭会让两个崽送来那么多好东西。 顾父和顾母过了大半辈子,谁也离不开谁,比谁都希望她快点好。 瞧见老三媳妇儿送来红糖,直接给老婆子冲一碗。 红糖放了足足半勺,糖水红红的。 “喝点红糖水,补血。”红糖水的温度刚好,不会太烫,顾父递到顾母手边,催她喝,还说:“老三媳妇儿送来不少,以后我每天给你冲一碗。” 顾母看到糖水那么红,心疼的直抽抽。 “放一点就行,咋放这么多!” 顾父说:“放太少哪有用,你今天流了那么多血,得多补补。” “要是喝完,我去找老三媳妇儿买。” “……”这是钱的问题吗? 浪费呐! 放少些能喝很久。 大崽握着顾母粗糙的手,小脸严肃:“奶,你听爷的。” 他敛目,颤动的眼睫透出脆弱。 “我只有一个奶,奶别受伤,别生病,我害怕。” 说着说着,小朋友掉下泪来,也不出声,泪珠子一颗颗掉。 二崽冲上去想抱他奶撒娇,好悬想起顾母身上有伤,拐个弯一把熊抱住他哥,分分钟化身小火车:“呜呜呜我也害怕,呜呜呜我不要奶变成小土堆!” 顾母急忙安慰孙孙:“别怕别怕,奶不变成小土堆,奶马上就能好。” “奶得听爷的话,好好喝红糖水。”二崽哭音顿止,肃着脸提要求,眼里哪有泪水,连个红晕都没有。 在套路他奶呢。 “好好好。”顾母摸摸两个崽的脑袋,连声应道,心里暖的像寒冬腊月喝了口羊肉汤,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二崽终于满意,猛地吸气又落下,好似堵在胸腔的那股气闷才消。 小大人般地叮嘱顾母好好休息,牵着他哥的手离开。 瞧见铁锤蹲在门口,大崽弯弯眼睛,主动邀请:“铁锤,我和二崽去看我娘买的自行车,你去不去?” 家里气氛沉闷,铁锤没事干,也没人理,站起来:“去!” 三个小朋友手牵手,回到顾家三房。 林昭正在院子给龙凤胎做围兜,三崽乖乖坐在小马扎上玩儿她给的小布球,四崽安静不下来,在院子跑来跑去,一个人玩儿的很快乐。 “娘!”二崽的大嗓门响起。 林昭循声看去,“回来了,铁锤也来了。” “娘,我带铁锤来看自行车。”大崽的小眼神往靠墙地方瞄,那里停着全新的自行车。 “去,咱家的,想怎么就怎么看。再过几年等你们高过自行车,我教你们骑。”林昭笑着承诺。 两个崽一回来她都省心了,不用时时刻刻盯着四崽了啊。 “你们仨帮我看着妹妹。” 带孩子真不容易。 “嗳!”二崽欢快地应声,蹲在自行车前,伸手摸摸脚踏板,碰碰车轱辘,眼睛越来越亮。 “咱家的自行车嗳!”他语气兴奋。 大崽也高兴,看向林昭,问:“娘,我和二崽能坐吗?” 林昭倒是想应,但三崽四崽这两个小人精在,哥哥要干什么,他俩也要学,那自行车没有儿童座椅,腿被夹进车轱辘里怎么办。 她给大崽使眼色。 大崽心领神会,弯起眼睛偷笑。 时间一晃。 吃过晚饭后,林昭带几个崽来老宅。 他们到的时候,顾家正在吃饭。 桌上摆着没什么油水的炒白菜,凉拌萝卜丝,小咸菜,唯一的荤是那盘量少得可怜的葱花炒蛋,高粱面窝窝头,红薯饭。 就这,在整个丰收大队都算好的——毕竟顾家壮劳力多,都能拿满工分,年底分的粮食多。 村里有的人家都填不饱肚子,晚上饿的直灌水。 黄秀兰看见林昭,站起来问:“弟妹,你们吃了吗?” 林昭还没说话,铁锤顶着油汪汪的小嘴,咧着嘴笑,“娘,我们吃了!” 铁蛋知道弟弟一定吃肉了,明知道不该问的,却还是没忍住,“你们吃了什么?” “有回锅肉,麻婆豆腐,还有凉拌黄瓜,三婶婶还做了香香浓浓的白粥,我和二崽分了个白馒头。”铁锤掰着手指头,跟他哥分享。 梆梆、来妹和铁蛋他们馋的不行,只能化悲愤为食欲,狠狠地咬手上的高粱面窝窝头。 听小儿子说吃这么好,黄秀兰不好意思地笑笑,“又让弟妹破费了。” “小孩子能吃多少。”林昭不在意地摆摆手。 小铁锤憨憨一笑。 “……”这就叫傻人有傻福。 黄秀兰揉了把小儿子的头。 “大嫂先吃,吃完饭我有事要说。”林昭说。 她神色颇为认真,搞的顾家人都有点慌。 吃了个战斗饭,洗碗忽然变成抢手的活。顾远山凭血脉压制取胜,挤开顾玉成,将碗筷摞到一起,抱去灶房。 黄秀兰都气笑了。 老实人也会玩心眼了,平常也不见这么自觉! 她能感觉三弟妹变了,其实不用慌的,也可能大崽娘说的是好事呢。 黄秀兰拿了个凳子打算坐下,不知怎么手一抖,凳子掉到地上,发出哐的一声。 “……没拿稳。”黄秀兰笑容僵硬。 林昭眼睛一瞥,看见大嫂手似乎在抖? 什么情况,她……还没说话?! 那边,赵六娘擦完坑坑洼洼的饭桌,悄摸要尿遁。 临走前,给大嫂一个祝好的眼神。 却不想才走几步,被喊住。 “二嫂。” 赵六娘身体僵住,这下笑不出来了。 这时,梆梆贴心的给他娘递板凳。 “娘,凳子。” 赵六娘磨牙,显着你了,平常怎么没见你这么贴心! 重重地夺过凳子,她闷头走过去,坐到大嫂旁边。 二弟妹不高兴,黄秀兰高兴了起来,毕竟有伴儿了啊。 如果被出难题,好歹有个能商量的人。 “……三弟妹,你想说什么?”黄秀兰紧张地问。 林昭想拿镜子照照,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面目可憎,怎么就把两个老实人吓出了心理阴影。 罪过啊罪过。 前几回打交道都没这样呀! 要是顾大嫂和顾二嫂知道林昭的疑惑,高低也得辩几句。 前几次有婆婆在前面撑着啊!!! “大嫂二嫂别紧张,我要说四个崽的事。”林昭直言道。 黄秀兰松了好大一口气,抬手抹着额头,笑道:“就这事啊。” 还以为是啥事。 “我和六娘说好了,娘养伤的这几天,我俩轮流照看四个崽。你安心上班,孩子们尽管放心。” “谢谢大嫂二嫂。”林昭没想到俩妯娌这么好说话,真诚道谢,瞳眸里像是洒满一捧月色,柔和又清亮。 她笑起来明媚动人,晃了黄秀兰和赵六娘一脸。 三弟妹哪儿像乡下人啊,比知青点的女知青都白嫩好看。 对着这么一张脸,谁能拒绝她的要求。 林昭不知道靠脸攻略了两个妯娌,拿出准备的东西,笑道:“大嫂,二嫂,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谢礼,小镜子和雪花膏。” 工分关乎口粮,顾大嫂顾二嫂肯定不会不上工,那么照看四个崽就是多出的工作量,当然不能白白让人帮忙,这点人情世故林昭还是懂的。 赵六娘当先收下,脸上笑出花,拍胸脯道:“谢谢啊,我保证照看好四个崽,绝不让他们掉一根汗毛。” 话着话,捧着小镜子和雪花膏都不敢用力。 她拿起镜子照照,她的脸很清楚的印在镜子里。 “好清楚!”赵六娘惊声道,“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清楚的看自己的脸。” 手抚上眼角的皱纹,她怔住,苦涩地笑:“老了,老了呀!都有皱纹了……” 林昭说:“皮肤干的,用雪花膏会好一些。” 赵六娘捏着小小的雪花膏,轻叹:“我也是第一次摸到雪花膏,托弟妹的福。” 她年轻那会就想要一盒雪花膏,可乡下的姑娘哪有钱买,想想就算了。 结婚后兜里倒是有了点钱,却再也舍不得买。 收下人生第一盒雪花膏,赵六娘想到小闺女。 鱼鱼小脸被晒得发干,远远比不上四崽水润,有了这雪花膏,她的鱼鱼也能白白嫩嫩的。 这么想着,她感激地看着林昭。 黄秀兰也笑:“是啊,咱们也是见过雪花膏的人了。” 原本就觉得照看四个崽是应该的,这会更是一点埋怨也没有了。 当晚。 顾母才知这事,“老三媳妇儿越来越会办事了!” “这下老大媳妇儿和老二媳妇儿指定一点不情愿都没有,我这心啊,也能彻底放下了。” 顾父把灯拨亮,手拿药膏到床边。 “该换药了。” 这药抹到伤口又刺又烫,得好一会那难受的劲才消,顾母看见就难受,但是不换不行。 “你换快点。” 顾父应声:“嗯。” 这边在换药,陆家正是热闹的时候。 苏玉贤心心念念地嫁过去,正期待着洞房花烛夜,外衣都褪了。 “砰砰砰!!”连续的敲门声响起。 她赶紧重新穿好衣服,用手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快步去看门。 平行视线下,没人。 一低头,看到抱着枕头的陆宝珍。 “我要和爹睡!” 声音甜软,却让苏玉贤的心碎成几瓣。 她挤出笑:“不是说好了,今晚跟你奶睡?” 陆宝珍不理后娘,抬步往屋里走,看到陆一舟坐在床沿,小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软唧唧地说:“爹,我怕,我想和你睡。” 睡女人和宝贝女儿相比,当然能给自己带来好运的女儿更重要。 陆一舟笑笑:“好。” 得到准话,陆宝珍咯咯咯笑。 苏玉贤笑不出来,真的笑不出来。 她还想早点怀孕生儿子呢,有这么个拖油瓶,怎么生? 以前这丫头没这么讨厌啊。 偏偏在这时,陆宝珍张口了:“后娘,我要洗脚。” 才嫁进来,还没圆房,苏玉贤需要讨好陆家的每一个人,半个不字也不敢说,扯了扯嘴角,笑道:“好。” 话落,她走出房间,踏出门的瞬间,表情愤恨。 小拖油瓶! 边在心里骂,边去灶房。 点上灯,灶房门口是一片片斑驳的草木灰,苏玉贤知道草木灰下面是什么,是血,顾母的。 大婚的好日子,真是晦气。 正想着,手不知怎么碰到案板边上的菜刀,菜刀突然掉下,落到她穿着草鞋的脚趾上。 “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响起,传遍左邻右舍。 隔壁邻居听到喊声,跳起来,双臂攀上矮墙,喊道:“咋了咋了?谁在叫?!” 陆家人冲进灶房。 却见苏玉贤弯腰捧着脚,大拇指被刀刃砸出个大口子,看着脚趾头断了般,鲜红的血喷涌而出,场面血淋淋,比中午那一场都吓人。 “哎呦,咋这么不小心,大喜的日子!”陆母尖声,声音满是埋怨,随手抓起一把草木灰撒在苏玉贤的右脚上。 血瞬间被止住。 新房里,陆宝珍对着左手,轻声喊:“鲤鲤。” 话音落。 她的左手虎口出现一个黑色锦鲤的小图案。 它通体如墨染的深渊,泛着金属光泽,边缘隐约透出暗红血纹,仿佛凝固了无数诅咒。 一眼看去,绝非祥瑞。 黑锦鲤图案仿佛被印在陆宝珍的血肉里。 它游动着,短暂出现,转瞬消失。 第47章 “亿点倒霉” “鲤鲤,你吃饱了吗?”陆宝珍充满稚气的声音,响彻在安静的“新”房。 土墙上贴着大红色喜字,床铺很红,铺着龙凤呈祥被,那被子像被用过好多回,上面有补丁。 小女孩盘腿坐在床上,梳着俩小辫儿,穿大红棉布圆领衫。 她在和自己的手对话。 “没有。”黑锦鲤出声,也是童音,像五六岁的孩子,只是听不出男女。 “那怎么办?”陆宝珍的小脸皱成一团,很发愁。 “去找顾大崽和顾二崽。”黑锦鲤说,“被那家任何一个人接纳,我就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为打动天真的人类幼崽,它语气染上蛊惑意味:“成堆的大白兔奶糖,数不清的裙子,漂亮的发卡,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陆宝珍全都想要。 可是。 她耷拉着脑袋,瘪嘴道:“大崽哥哥和二崽哥哥根本不理我。” 黑锦鲤噎住。 给人类幼崽打鸡血:“你努力呀。” 陆宝珍听不懂,支着下巴,疑惑地问:“怎么努力呀?” 她虎口的印记连连抖动,某鲤大受刺激。 和人类幼崽沟通,真费劲啊。 “主动和他们玩。” 陆宝珍脑袋更低,难过的想哭,委屈道:“大崽哥哥和二崽哥哥看见我就跑,我追不上他们。” 黑锦鲤沉默。 陆宝珍不想让好朋友失望,又道:“你吃我后娘的运气,不行吗?” “……” 今晚过后,你后娘印堂发黑,还有什么运气可言。 “你后娘要变成倒霉鬼了,她没用啦。”黑锦鲤用又甜又软的童音,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它又道:“全村运气最好的就是顾家三房的人,你一定一定要和他们成为朋友,不然甜甜的糖、漂亮的裙子和发卡都会没有。” 陆宝珍低头对着手指,声音染上哭腔:“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办呀。” 黑锦鲤没哄孩子的耐心,威胁:“如果你做不到,我就去找别的朋友。” 话说完,直接隐身。 “鲤鲤!”陆宝珍喊道。 无人应答。 半晌,她抹着泪呜咽:“我会和大崽哥哥二崽哥哥成为朋友的,鲤鲤只能跟我好。” 黑锦鲤很满意,身影一闪而过。 转瞬间,陆宝珍面前出现一颗大白兔奶糖。 “是大白兔!”陆宝珍水汪汪的眼睛露出惊喜。 她雀跃地喊:“鲤鲤。” 黑锦鲤没再应声,陆宝珍却越发坚定了,要和大崽二崽做朋友,帮鲤鲤找“食物”的决心。 想到顾母惨兮兮的样子,小女孩不觉得害怕,还咯咯咯笑出声。 不满足她的愿望,都会受到惩罚呀。 “鲤鲤,谢谢你帮我出气。” 说的是顾母拒绝她得到教训的事。 黑锦鲤软绵绵道:“我们是好朋友啊。” 嘴上说着最软萌的话,张大黑乌乌的小嘴巴。 啊啊,饭饭。 这一切林昭还不知道,但是觉醒后的她知道陆宝珍多邪——那简直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典型。 谁让她不开心,她让谁倒霉。 林昭感到奇怪的是,陆宝珍是怎么让不喜欢她的人倒霉的? 大崽正随他娘认字,问个问题没人回,他抬头看过去,见娘正在愣神儿,放下认字卡片,问道:“娘,你咋了?” “崽啊,你知道你奶受伤前见过什么人吗?或者跟谁说过话吗?”林昭原本想改天问问顾母,又实在控制不住好奇心。 而且。 有那么个危险的人暗搓搓盯着,她的心总静不下。 大崽仔细思考,见二崽偷拿辣条,直接没收,眉眼认真:“二崽,娘问话呢,你也想想呀。” 二崽是个一心二用的小朋友,偷吃着辣条,也没无视娘,知道林昭刚问了什么。 忙把刚取出来的辣条塞进嘴里,又狠狠嘬嘬手。 “娘想知道不早问我,我知道。”他脆生生地说。 林昭神色一喜,“快说。” 二崽说:“是陆宝珍。” 真是她!! 林昭眼底闪过了然,又问:“你奶告诉你的?” “有人看见啦。”二崽说。 他那养得白白嫩嫩的小脸出现一抹嫌弃,“娘,你说陆宝珍是不是长剩他娘说的丧门星,大家和她离的近就会倒霉啊?” 林昭:“嗯?” 她咋记得原书说,陆宝珍是块宝,能给人带来好运。 咋在二崽这里成丧门星了?! 二崽鼓了鼓腮帮子,愤愤道:“不管她是不是丧门星,我都讨厌她!” “肯定是她害我奶流的血!我恨死她啦!”二崽觉得陆宝珍害顾母受伤,讨厌她讨厌的不行。 “也不是……”怕两个小朋友封建迷信,林昭想多解释几句,却被话多的二崽抢走话头。 小家伙哼了两下,才继续道:“她问我奶,我和我哥怎么没去她家,还问她能不能和我们玩,我奶知道我和哥不喜欢和她玩儿,就说改天,然后我奶摔了。” 说到这里,二崽重重叹气,难受的想再吃一根辣条。 “要是我跟着我奶去就好了,我要是跟着去,我奶一定不会摔的。” 他堂堂男子汉,一定会保护好他奶的。 林昭察觉到不对劲。 她若有所思地问:“等等,你说,她问你奶能不能和你们玩儿?” 大崽说:“我奶是这么说的!我也记得!” “娘,有什么不对吗?” 是不对! 太不对了! 村里的小朋友想找小伙伴玩,直接就去了,哪会多此一举地问家长,能不能? 怪。 真怪。 林昭脑子转的飞快,忽然捕捉到什么,眼睛亮的惊人。 难道是因为,她想从大崽二崽这里得到什么,而门坎是……顾母的那声答应? 这猜测是离谱了点,林昭却觉得很合理,她能有大转盘,陆宝珍有奇奇怪怪的机遇也不奇怪。 这么说来,原书的某些离谱剧情就合理了。 “娘?”大崽歪着脑袋喊娘。 林昭狠狠亲大儿子一眼,神色轻快:“你们真是帮了娘大忙。” 大崽白嫩的脸蛋染上一抹绯红,哎呀娘真喜欢他啊。 林昭一扭头,看见二崽油汪汪的小手又触向辣条开着的小口。 “顾二崽!” 没有小朋友不害怕爹娘喊自己全名。 二崽咻的缩回手,坐直身体,眼神闪躲着,看屋顶,看床,看柜子,就是不看他娘。 “……”掩耳盗铃被你玩儿的明明白白。 “今天不能吃了。”林昭没收掉辣条,睨着二崽,“尤其是你顾二崽,要是嗓子疼有你好受的,到时候别哭唧唧。” 这会的二崽觉得辣条是天下第一好吃的东西,小家伙舔了舔嘴唇,嘶嘶两声,声线放软地撒娇。 “我不怕嗓子疼,娘让我再吃一根,求求你啦~~” “收回你的撒娇!没用!”林昭笑眯眯地拒绝,剩下的半包辣条封好,给大崽:“大崽,说好的你和弟弟一人一半,二崽吃掉一半,这剩下的一半是你的,要睡觉了,明天再吃,行吗?” 大崽收下,扬起笑脸:“行的,谢谢娘。” 林昭摸摸他的头,“和弟弟去洗洗,睡觉。” 二崽和他哥出屋子,垂头耷脑的,小小一只的背影,莫名透着可怜兮兮的意味。 五岁半的贪吃小朋友生平第一次体会到后悔的情绪,只一想明天没有辣条吃,难受受。 “嘤、嘤、嘤!!” 林昭出门上厕所,听见这三个重重的、毫无感情的嘤嘤嘤,直接哭笑不得。 嘤不出来就别嘤了呗。 她憋着笑去茅房。 大崽瞧一眼娘消失的背影,拉住弟弟的手,小声道:“我们明天一起吃。” 见二崽要说话,他忙抬起食指,放到唇前,嘘了一声。 二崽学着哥哥的样子嘘,笑的眼睛都亮了,也小声道:“谢谢哥,我吃一根就好。” 他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我以后再也不贪吃了。” “嗯。”大崽说,“要听娘的话,别惹娘生气。” “昂。” - 翌日,林昭把孩子们送到老宅,骑车去上班。 她才走没多久,陆家热闹开。 元宝跑到顾家老宅摇人,“双胞胎,有热闹,你们去看不?” 二崽最爱凑热闹,嗖的溜出家,凉鞋底都要踩出火星子了。 离门口还有几步,又听元宝说:“今天的乐子是陆家给的,快快快,我们快去占位置,不然可争不过那些大人。” 闻言,二崽两腿一夹,来了个急刹车,鞋底擦着泥地滋溜半米远,身体往前一栽歪,胳膊抡的跟风车似的,愣是把自己抻成根斜插的冰糖葫芦棍儿。 他猛地站直。 冲元宝摆手。 “你去,我不去了。” 元宝惊讶:“为啥呀?” “呸!”二崽学着村口的大爷呸一声,“陆家害的我奶受伤流血,我们和他家有仇,才不看他家的热闹。” “……好。”元宝失望地说。 急着看热闹,飞速跑走,边跑边大声道:“二崽你等着,等我看完给你讲!” 二崽踮起脚,大力挥手:“我等你。” 此时,陆家。 苏玉贤狼狈坐在地上,抱着冒血的脚,头发凌乱不堪,盯着居高临下的小姑子,眼里满是屈辱。 “看什么看!恶毒的女人,我哥就不该娶你,才嫁进来第一天就要饿死公婆,饿死小姑子和宝珍,你好歹毒的心!”陆小姑张口就给苏玉贤头上扣屎盆子。 陆母拍着腿唱大戏,仰天哭嚎。 “我命苦啊,娶的儿媳妇一个不如一个,以前那个是病秧子,现在这个没嫁进来还行,才嫁进来第一次就开始摔碟子摔碗。” 肉疼地捡起瓷碗碎片,老泪纵横。 “家里统共就那么几个碗,才一早上被打碎两个,两个啊,没碗这以后怎么吃饭呐……” 她唱念做打太有意思,陆家邻居没绷住,直接喷笑出声。 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青年挠挠头,帮出主意:“也不是不能吃,一个人吃完另一个人吃呗,一样的,一样的。” 话说完,悄悄缩回头去。 苏玉贤也委屈,“我不是故意的,我难道会故意摔碗吗。” “那可不一定!”陆小姑抱着胸,颧骨高且尖,眼神时不时闪过精光,看着不好相处。 “没准你不想做饭,故意打碎碗。” 越想越气,她看向陆一舟,愤怒地跺脚,“哥,看你娶的婆娘,才来第一天就敢败家,你快休了她!” “住嘴!”陆一舟呵斥。 他是军人,比村里人懂的多,知道休这个字眼是封建残余,不能说。 “什么休不休的,现在是新社会。”陆一舟沉声道。 然后拦腰抱起苏玉贤,把人放到凳子上。 “这是你嫂子,你收敛点。”他看着小妹,神情警告。 苏玉贤看着陆一舟,满脸感动,还不忘装大度,“一舟,我没事,小妹也是不小心,今天这事赖我,我没拿好碗筷。” 陆小姑很生气,咬牙道:“装什么装,本来就是你的错。” 她娘说,家里的新碗要给她当陪嫁,苏玉贤摔碎两个,就要拿出两个新的用,这样她就损失两个。 想到这里,陆小姑剐了苏玉贤的心都有了。 陪嫁可是姑娘家的底气啊! 苏玉贤低下头,像个受气包。 看热闹的人不仅看,还嘀咕着输出观点。 “玉贤这小姑子真厉害,她以后没好日子过喽。” “玉贤咋回事,她真不是故意的吗?以前在苏家没听说她打碎碗啊。” “陆家小子不错,对媳妇儿倒是好,不愧是走出去的好青年,听说他成军官了,玉贤有福。” …… 村里人不知道收声,看着交头接耳地说小话,实则声音并不小。 苏玉贤隐约听到些,嘴角勾起满意的笑。 没等笑开,听见离她最近的人说:“这苏家的姑娘是不是有点倒霉啊?” 这话一出,以大队长媳妇儿为中心的地方出现片刻安静。 所有人都看向她,露出细说的表情。 “昨天她结婚,远山他娘受伤,惨兮兮的回去;昨晚新婚夜,她用菜刀砸伤自己的脚,听说脚趾差点被削掉;今天呢,又砸碎几个碗……”大队长媳妇儿磕着变皮的南瓜籽,满脸知道什么秘密的兴奋。 “谁家新媳妇儿这么倒霉啊,这位在整个公社怕都是头一份儿。” 其他人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好像是欸。 “苏家闺女这运气确实挺背的。” 又一人说:“没事,那宝珍的运气好,听说走在路上能嘎嘎捡钱,苏家闺女运气烂些应该也没啥。” 话说到这里。 “哐!”的一声。 苏玉贤坐的凳子炸成碎渣,她一屁股坐到地上,嘴里发出尖锐的哀嚎。 “啊……!!” 吃瓜人面面相觑。 好像,是有那么亿点倒霉哈。 第48章 “最好的大姑姐” 话题的一个当事人屁股受伤,要去看郎中,看热闹的人不好再围着,意犹未尽的离开。 “这陆家的戏比知青点的都好看,看,以后还有更热闹的时候。” “陆老婆子和一舟那个妹妹都不是好相与的,玉贤干啥想不开非要嫁进去,嗐!苦日子在后头呢!” 村长媳妇儿还在磕她的南瓜籽,下巴微微抬起,好像她什么都知道。 “还能为啥,她年纪不小啦,再不嫁人就成老姑娘了。陆家小子虽然结过婚,还有个小拖油瓶,架不住他是军人,月月有津贴啊,苏家闺女再找不到比宝珍她爹更好的对象了,当然扒着他。” 如果她没猜错,苏玉贤还打着去随军的主意呢。 要是随军,山高婆婆远的,她不是舒舒服服?! “啧啧,玉贤越来越像她娘了。”穿着靛蓝补丁褂子的妇人道。 “人想过好日子,这没错。”又一人说。 村长媳妇儿摇摇头,心里不看好。 是没错,可架不住进了狼窝啊。 大家都说陆一舟好,是个正直的青年,和顾家的三小子一样,她没来由地觉得陆家小子有些虚伪。 没证据,就当他不合她眼缘。 众人不知道的是——原书中,林昭死后,陆宝珍用在黑锦鲤那里“换”来的包子、糖,关心陪伴着大崽二崽,使的他们把她当成好朋友。 如此,黑锦鲤得到想要的。 陆宝珍靠它得到越来越多的好东西,陆家日子过的越来越好,苏玉贤只需讨好继女就能过上好日子。 而大崽和二崽开始倒霉,逐渐失去所有能依靠的人,靠挖野菜和村里人帮衬艰难活到成年。 现在。 双胞胎的娘没死,还教他们远离陆家人,陆宝珍无法靠近大崽二崽,只能把主意打到后娘身上。 苏玉贤刚嫁过去就背上倒霉媳妇儿的坏名声,地狱模式开局,躺在床上自我怀疑。 陆一舟也觉得她倒霉,连房间都不想进,行李都没收拾,直接回了部队。 得知此事,苏玉贤眼睛往上翻,晕了过去。 晕之前脑海浮现出一个念头,不应该,不该这样! 她应该能过好日子! - 元宝跑到顾家老宅,唾沫星子乱飞,把陆家的事告诉给大崽二崽等人。 来妹猛拍大腿,表情遗憾,“可惜我没吃上热乎的,我到的时候已经散场了。” 大崽大方地给大家分辣条,认真道:“看热闹哪有辣条香。” 娘不让他们和陆家打交道,他希望梆梆哥他们也离那家人远点,但又不知道咋说,灵机一动,想到用好吃的收买。 “你说的对!谢谢大崽!”来妹接过辣条,不舍得大口吃,小小地咬下,眼睛骤然一亮。 “大崽,你和二崽日子真美,三婶天天给你们买好吃的。” 羡慕那个字他都说倦了。 还有还有,他这快上学的连个书包毛都没看见,二崽这满村乱蹿的却有。 老天爷,你真的不公平呜呜呜。 “来妹哥,你咋了?”大崽见来妹痛心疾首,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疑惑地问。 “没事。”来妹泄愤似的咬一口辣条,继而又笑容满面。 一颗糖、一口零嘴,都能让他很满足。 半大小子饿的快,二崽肚子咕噜噜叫,问他哥:“哥,啥时候能吃西瓜?” 铁蛋嘬着手指头,扭头看向大崽:“三婶又给你们买了西瓜?大崽,我咋觉得你俩跟城里人一样啊。” 大崽二崽抿嘴偷笑。 不是的呀。 娘说,他们比城里过的还美。 …… 小哥俩寻空回一趟家,抱着西瓜回老宅。 梆梆等人又震惊又欢喜。 “大崽!二崽!!”铁蛋不敢相信心底隐约冒出的猜测,压着声音道。 “我娘说把这个西瓜分给大家。”大崽说,跟哥哥姐姐分享,他不心疼。 铁蛋带着满满的哇塞一蹦三尺高,激动地大叫:“哇偶!三婶是全公社最好的三婶!!” 黄秀兰也高兴,切开西瓜,让崽子们自己拿,送几块到主屋。 “娘,吃西瓜。” 顾母歇不住,让她一直躺着啥也不干,不如杀了她,半坐起来,在给家里的孩子们做布鞋。 小孩子漫山遍野的跑,最费鞋,才两天大拇指就能顶出来,趁有空多做几双,接下来三房起砖瓦房可能会没时间。 “老三媳妇儿送的?”顾母看向大儿媳妇手里那瓣西瓜,问道。 “是啊,大崽二崽回家抱来的,说他们娘让我们一起吃。”黄秀兰笑着解释。 知道大家一起吃,顾母擦了擦手,接过,一口咬下,又甜又水。 “老三媳妇儿真会买瓜,这瓜真不错,吃一口都没那么闷了。” 黄秀兰知道婆婆为啥闷,坐不住啊,就和她当初坐月子一样,恨不得马上出门,犁上三亩地。 “娘先忍忍,等伤好想怎么动弹就怎么动弹。” 顾母当然听劝。 听着院外孩子们说说话笑笑的声音,时间也不难熬了。 家里有甜滋滋的西瓜吃,忙碌的顾家人闻到味儿出现。 排排坐,吃果果。 顾婵今天回娘家,才到村口,就听见几个纳凉妇人闲话。 “不知道远山娘咋样了,昨天流了那么多血,也不知啥时候能补回来。” 娘? 娘受伤了! 顾婵像被人打了闷棍,耳膜嗡地炸开,手臂上的竹篮险些脱手。 她脸色骤然一变,跑着回家。 路上被石头绊了个趔趄,辫子散开也没心思理会。 到家门口时大口喘着气,心跳扑通扑通的。 一推门。 “?” 瞧瞧她看见了什么!?! 家里人坐成一排,在那里吃瓜呢。 “……”顾婵愣住。 “这……?”她满头问号。 二崽唰的站起来,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大姑!大姑快来吃西瓜!!” 顾婵把视线移到他脸上,表情呆滞。 这是,二……二崽? 刺刺的超短头发,看不见补丁的黑色短袖短裤,脚上是她只在供销社见过一眼的凉鞋,身上挎着军绿色的包。 小脸长了肉,还白白嫩嫩的。 简直比城里孩子还,那个词咋说来着,洋气,对,洋气! “二崽?!”她目瞪口呆,震惊到结巴:“你,你是二崽吗!?” 这要不是在家里,她咋滴也不敢认啊。 顾家人天天见感觉不到,顾婵大半个月没回娘家,受到的冲击不是一般的大。 “是我呀。”二崽小脸懵逼。 他把瓜放下,迈开短腿走到他姑面前,仰着头,自己捏着自己的小肉脸,全方位给顾婵展示。 左一下,右一下。 反复几遍后。 “大姑,你仔细看看我,我是二崽呀,你不认识我啦?!” 恨不得把圆润的后脑勺给他大姑看。 顾婵用手捧住二崽的脸,固定住他的头,“认识了,认识了。但是你咋变样儿了?” 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你爹回来了?” 她着急地四处寻找,“哪儿呢?你爹人呢?” 大崽走过来,条理清晰地说:“我爹没回来,新衣服是我娘给我们做的,新鞋是我娘在供销社给我们买的,娘还给我们买了宝宝霜。” 嗯? 啊!? 昭昭给买的?! 顾婵脑子都快烧焦了。 良久回不过神,直到手里被塞了一块流着西瓜汁的西瓜。 她倏然回过神,问黄秀兰:“大嫂,娘怎么样?我在村口听说娘受伤了。” 黄秀兰原本还纳闷儿,他们没托人传信呀,咋阿婵知道了婆婆受伤的事。 现在知道了,原来是听村里人说的。 村里没秘密,坏事传千里,不是说说的。 “是受伤了,不过来郎中开了药,娘这两天精神还行。” 顾婵没看见娘,到底不放心,拿着西瓜去顾父顾母的房间。 “娘,你没事?”一进门就问。 顾母被盯着喝红糖水,忽然竹帘动了下,大闺女着急又担心的脸出现。 她当即把碗给顾父,拍拍床沿,“没事,你咋来了,累不累,快歇一会。” 顾婵三两步上前,一屁股坐下,眼神扫视着顾母。 “娘,你伤到哪儿了?” 顾母说:“都是皮外伤,换药换的勤,都快没啥感觉了。” 乡下人没那么矫情,有些妇女大着肚子下地,直接把孩子生到黄土地,还有的生完孩子的第二天就下地……她这点伤算不了啥。 听她这么说,顾婵可算放下心,把手里的西瓜递过去。 顾母拒绝,“我们都吃过了,你吃,这是你弟妹送的,又甜又水,可解渴呢,你这一路肯定渴的不行,快吃。” 顾父点着头。 顾婵确实渴,也小半年没尝到一口甜的,当即吃起来。 快速吃完西瓜,擦了擦手,问道:“娘,昭昭是咋回事?” “大崽二崽身上穿的衣服鞋子,都是她买的?!” 顾婵满肚子疑惑,“为啥呀,我才半个月没回家,咋觉得家里陌生的厉害。” 顾母把这段时间家里的变化告诉她。 得知弟妹对四个崽上心了,还成了供销社的售货员,顾婵高兴不已。 “这是好事呀!”她语气轻快。 转而又不满地看向顾母:“娘你都不知道让人给我传个话。你受伤不给我说也就算了,昭昭变成售货员这么好的消息,你咋也不给我传信。” 顾母就说:“你半个月回来一回,哪还需要人传信,这不就知道了。” “……” 顾婵回娘家是有正事的。 看完亲娘,她熟稔地来到顾家三房。 在双胞胎的带领下,进了林昭的屋子,然后发现这间屋里四个崽的衣服多了好些。 “大崽,二崽,你俩的衣服怎么在这间屋子?” 大崽耳朵发烫,他觉得他都是五岁半的大孩子了,还黏着娘,一点也不男子汉,于是没吱声。 倒是二崽,小脸仰得高高的,超级骄傲:“我们和娘睡。” 小朋友眼睛亮的惊人:“我娘还给我们讲故事。” “那就好,大姑总算能放心你们了。”顾婵笑道。 而后,麻溜地换床单,将脏床单、脏衣服、脏鞋放盆里,又打了盆水,把破布浸湿,擦桌子,擦柜子,里里外外擦的干干净净。 收拾完林昭的房间,又收拾隔壁的房间,完事后又去灶房,把灶房的锅碗瓢盆洗一遍,规整好。 最后去后院,见后院的菜长势颇好,还扎了栅栏,一问两个崽,才知是他们二舅弄的。 “这么一弄顺眼多了。” 顾婵把前后院都扫一遍,抱起大木盆,去河边洗衣服。 二崽有眼色地拿出洗衣皂给大姑:“大姑,用洗衣皂。” “啊?哪用得着这个,皂角就可以,洗衣皂多贵呀,省着点用。”顾婵说。 “洗衣皂香,我娘喜欢。”二崽踮起脚尖,把洗衣皂放进盆里。 “……” 谁不知道洗衣皂香,架不住贵呀。 低头对上两个侄子认真的脸,顾婵妥协。 行,先用皂角,最后用一点点洗衣皂,让衣服有个香味。 顾婵抱着木盆正要出门,去村子溜达的大黄和琥珀回来。 瞧见个陌生人,琥珀四条腿抓地,小耳朵竖起,奶凶奶凶地汪汪叫。 “琥珀,这是我大姑,不许凶!”大崽冲过去抱起琥珀。 小奶狗视野一变,狗脸懵逼,再凶不起来,唔一声窝在小铲屎官怀里。 “大姑,这是琥珀,我娘取的名字,大黄和琥珀是我家的新成员。”二崽大声对他大姑说。 顾婵第一个反应是,养狗多费粮食啊。 “你家粮食够吃吗?” 大崽认真道:“我娘说够的。” “够就行。”看大黄长了点肉,不像之前瘦骨嶙峋了,顾婵也高兴。 到底是一条命,还是英雄的血脉。 很快,村里人见到这样的一幕。 顾婵抱着大木盆走在前面,身后缀着几个小朋友,还有一大一小两条狗,径自往河边走去。 “阿婵,又给你弟妹收拾家啊。” “阿婵真勤快,都嫁人了还时不时回来帮衬弟弟一家,真勤快呀。” 有感慨的,也有笑话她的。 “你这样帮衬承淮家的,你婆家没意见?到底嫁了人,你的心应该在夫家,整天挂念着娘家人,小心你婆婆他们有意见。”年长的婶子语重心长道。 话里话外都是,用我为你好、你不听就是不识抬举。 顾婵笑笑,没理,喊上要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二崽,脚下生风地去了河边。 三弟在外当兵,一年难回来一趟,她要是不替承淮守住家,她弟怎么办? 别的不说,只看在四个侄子侄女的份儿上,她都得好好对昭昭。 下午,三点过半。 林昭骑着自行车回到家。 一进门,看到院子里晒着的衣服。 还没喊两个崽,只见身材瘦瘦小小,皮肤晒成小麦色的大姑姐从后院出来。 “大姐。” 第49章 “石头兄弟” 顾婵面对林昭很紧张,下意识抓抓衣摆,“昭昭回来了。” 打了声招呼,便要走:“家里该收拾的都收拾了,我先……” 林昭忽然开口:“大姐吃过饭再回。” 顾婵愣住。 自从林昭生下双胞胎,她每隔半个月一个月过来帮忙收拾家里。 晃眼过去四年多,从没被留下吃饭,今天是头一次。 顾大姑受宠若惊,连忙摆手:“不用,我回去吃。” “留下,这几年辛苦大姐了。”林昭软声道。 想想她这几年的处事,自私的没眼看。 这么好的大姑姐,再不知道珍惜天打雷劈。 顾婵像被定在原地,心里百感交集。 她眼眶发烫,忙低下头掩饰狼狈,很快又抬起头,笑道:“那我就厚着脸皮留下了。” 林昭摇摇头。 说句不好听的,请个保姆一个月也得十来二十块,大姑姐照顾她四年多,吃顿饭又怎么了! 大崽二崽得知大姑要留下来吃饭,蹦蹦跳跳地跑来,围着顾婵。 “大姑,我娘做饭可好吃啦。”大崽骄傲地说。 二崽拍拍小肚子长出的肉,咧着小嘴,“我吃我娘做的饭,肚子都长肉肉了。大姑,你摸摸。” 顾婵给面子的摸摸,笑道:“确实有肉了,好好吃饭,以后长成你爹那样的大高个儿!” “嗳,我一顿吃好多。”二崽兴致勃勃的说。 顾婵瞧着那崭新的自行车,压低声音问:“你娘买自行车了?” “对,还有手表,我娘戴手表可好看了。” 大崽补充道:“我爹寄来的票。” 顾婵眼睛一亮,“你爹来信没有?” “来了。” 看来小夫妻俩又有联系了,好事呀。 顾婵总担心三弟性子太闷,把媳妇儿气跑,知道两个有信件往来,心情愉悦,脚步轻快地去灶房帮忙。 “昭昭,我来帮你。” 林昭接连小半个月每天做饭,觉得灶房够干净的。 大姑姐整体收拾整理后,墙角落的灰都被扫的干干净净,橱柜擦的堪比新的,碗筷整齐地摆放在里头,看着真是又干净又舒心。 “大姐真会收拾。”她真心实意地夸赞。 原来二崽的强迫症随他大姑啊。 顾婵有些不好意思,收拾家里每个乡下孩子都会呀。 “这有啥,大家都可以。” 林昭不觉得,“是都会,可是大姐弄的赏心悦目呀。” 顾婵眉开眼笑。 瞧见弟妹拿出一条肉,六个鸡蛋,一个洋柿子,半个包菜,两个红薯,洗的洗,处理的处理。 她愕然:“……这些要全做?” “吃得完。”林昭回。 大开的窗户冒出一张嫩白的小脸,是二崽。 “我是半大小子,我能吃穷老子!”他好像很骄傲,语气轻快地说。 “……”林昭哭笑不得。 “顾二崽,你再学大人说话!” 下一秒,二崽捂住嘴,清亮的眼睛笑弯了,将小脑袋搭在胳膊上,看着灶房,要是背后有尾巴,早讨好的摇了起来。 “看着点弟弟妹妹,别什么都交给你哥。”林昭麻利的切着菜,抽空看他一眼。 二崽大呼冤枉,拧着小眉头,控诉地看着他娘,“娘,我活也没少干呀,你没看见,中午三崽和四崽要玩水,还是我死命抓住的。” 扭头喊他哥:“哥!哥!你给我作证!快点儿,快点儿!!” 瞧见龙凤胎要爬桌子,二崽顿时忘记要说的话,小短腿扑腾的飞快,迅速跑过去,抱着四崽离开危险地方,板着脸训斥。 学着林昭之前喊他的语气:“顾四崽!” 四崽仰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茫然地看着二锅锅,露出个无齿笑,嫩生生的,像初春枝头的花骨朵,伸出手要抱抱。 “抱!”她声音软糯又甜甜的。 二崽差点缴械投降,好悬想起正事,肃着脸跟妹妹讲道理。 “不能攀高的呀,要是摔下来会痛痛。” 四崽软绵绵的手攥住二锅锅的衣摆,眨巴着大眼睛,“痛。” “对,痛痛。” 灶房里,林昭瞧见这一幕,心里快笑死了。 五岁半的大朋友一本正经的跟小朋友讲道理,可爱死个人。 顾婵瞥到弟妹脸上的笑,心底某处像被戳了下,欣喜后又觉鼻酸,忙掩过头去,再抬头脸上露出轻快的笑。 她就知道,只要他们一家好好对昭昭,她会安生过日子的。 瞧瞧,昭昭有工作了,还明显对四个崽上了心,多好呀。 她以后一定对弟妹更好! 全体丰收大队大姑姐抓狂。 “……”还想怎么好?把饭喂嘴里吗,求求了! 顾婵嫁的卫家也是地里挣工分的,几个月难吃到一顿肉,等肉香散开,口中不觉溢出津液,连吞几下,感觉很丢脸,脸微微发烫。 林昭只当没看见,利索地把菜盛到盘里。 看着盘子,想到个事。 “姐,我买了一摞盘子和碗,等会得拿到老宅去,你别忘了提醒我。” 顾婵一愣,“家里不是有?” “还人呀,陆家出的那事,那些盘子碗都是借村里人的。”林昭解释。 东西是经顾母手弄碎的,要赔一半。 当然,顾母看病买药是陆家给的。 原本陆婆子是不乐意掏的,还想顾家把摔碎的盘子和碗全赔了。陆一舟要脸,自觉赔了医药费,拍板说碗盘的损失一家一半。 表面上合情合理。 因为这事,又让村里人竖大拇指,说他正直,帮理不帮亲啦啦。 对此,林昭不评论。 顾婵得知前因后果,当即掏裤兜,一摸一手空,寻常人家一毛钱恨不得掰两半花,除非去县里会带钱,平时哪会随身带钱,还怕丢了呢。 她尴尬地笑笑,“昭昭,我没带钱,下次来把钱给你。” 林昭笑道:“不用啊,娘替我照顾四个崽,我帮忙是应该的,而且这些盘子碗是供销社的瑕疵品,不贵,不用给钱。” 确实不贵,一个粗瓷碗才三分。 细瓷碗一个少说得一毛五,是粗瓷碗的小几倍。 摔碎的是粗瓷碗,还回去的当然也是粗瓷碗。 顾婵真心实意道谢,然后问:“你上班咋样,还习惯吗?” “习惯啊,就摆摆货,卖卖货,再做个记录。”对林昭而言,是很轻松的事。 “习惯就好,要是有什么事给家里说。家里解决不了的,给承淮打电话。”弟弟不在身边,顾婵担心难免多些。 “好。”林昭知道大姑姐是好意,没故意和人反着来。 正说着,饭好了。 顾婵在娘家就是个手脚麻利的姑娘,嫁人后更利索,把饭菜摆到桌上,又摆好筷子。 趁着这功夫,林昭去喂大黄和琥珀。 两只狗狗抬头看着她,围着她转,尾巴摇成螺旋桨。 林昭往盆里倒狗粮,才倒出一点,琥珀把整个狗脸埋进去,后腿一蹬,盆歪倒。 大黄看不过眼,沉稳上前,咬住它的后颈,把崽拖走,才放下,它蹦跳着又要上前,狗妈妈长了些肉的身体下沉,前爪扒拉住它,把崽崽扣在身前。 琥珀不乐意,用圆滚滚的脑袋顶大黄,没用,用短小无力的爪子推,没挣开就算了竟还歪倒在地,怎么也逃不开它妈的“五”指山。 小狗累的吐舌头,躺在那里摆烂,狗脸绝望。 林昭没忍住:“噗嗤……” 顾婵也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 “大黄,带你崽过来吃。”林昭声音响起。 大黄起身,小奶狗直接弹起来,摇着小身体走来,哐哐开炫。 “小小一只,吃起东西来倒是凶狠。”顾婵笑着说。 大崽二崽正带着弟弟妹妹洗手。 闻言。 大崽说:“我娘说,琥珀是挨饿挨怕了,所以才这样,等再大点就好了。” “我第一次吃我娘包的饺子也这样,恨不得把碗吃进肚子里。”二崽扬起笑脸,想着饺子的滋味,他舔舔嘴唇,看向林昭:“娘,咱家啥时候再吃饺子,我想吃。” “想吃改天给你们做。” …… 顾婵在弟妹家吃完饭,又回老宅叮嘱顾母好好养伤,然后带着林昭硬塞的小布包回家。 这次不是走着回,是顾远山骑车送她,骑的当然是林昭的自行车。 林昭主动借出新自行车,顾家人在心里大叹,还得是自家人,就是干脆,去大队长家借个车得听十来分钟嘟囔。 顾远山洗了把手,美滋滋摸上自行车,嘴都快笑歪了,引的家里其他成员一阵羡慕。 老大了不起啊。 顾父悔恨地掐大腿,早知道有买自行车这天,他也该学学啊,老父亲真想一屁股把儿子挤走,自己上。 顾远山仿佛登上人生巅峰般,推着自行车傲视群雄。 还没嘚瑟起来,被他爹一巴掌拍脑袋上。 “小心点,要是摔掉点车皮,小心你的皮。” 顾远山看向他爹,他可是亲生的。 回应他的是顾父坚定的眼神。 是的,你没听错! “……” 被这么威胁,顾远山更加小心,路上骑的慢悠悠。 顾婵难得坐自行车,高兴又拘束,刚开始丝毫不敢动,整个身体都快僵掉了,之后小心调整坐姿。 放松过后,发现一个问题。 “大哥,你能快点吗?” 这速度都赶不上她走路。 顾远山依旧慢慢的骑,“爹说摔掉一片皮,要我的皮,我哪敢快。” 顾婵:“……” “大哥你是想多骑一会自行车?”顾婵戳破他的小心思。 顾远山嘿嘿一笑,没否认,“机会难得啊,等回去有老二和你大嫂二嫂盯着,我哪有机会再骑。” “还有爹呢。”顾婵笑道。 “对!还有爹!爹刚才恨不得把我从自行车上揪下来。”顾远山小心避开路上的石子,三十多岁的大男人,高兴的像个少年。 兄妹俩说说笑笑,抵达了目的地。 自行车,尤其是崭新的自行车,在哪个大队都是显眼无比的存在。 顾家兄妹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到他们身上。 眼神好的小男孩远远见到自行车后座的人,大声喊小伙伴。 “大石头,你娘回来了!” 大石头听到后,淡定地哦一声,没起身,继续找知了猴。 回来就回来呗,他娘每隔一段时间去一次三舅舅家,他都习惯了,有啥好稀奇的。 小男孩儿着急地跺脚,“大石头,你娘坐着自行车回来了!!” 自行车三个字咬的很重。 大石头眼睛咻的一亮,猛地站起,“……自行车?” “对的,就是自行车。” 大石头三下五除二盖好装着知了猴的瓦罐,拉着弟弟往人多的地方跑去,长到眉心的头发往后倒,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和顾婵有些像,是清秀那一挂的,要是白些,能混个班草当当。 “大舅!”大石头瞧见顾远山,亲热地喊着大舅。 小石头没他哥活泼,攥着大石头的衣摆,躲在身后不冒头。 “这是大舅,喊人啊。”大石头拍弟弟的脑袋。 “……大舅。”小石头喊道。 大石头靠近自行车,没敢碰,笑出一口大白牙,“大舅,这不会是你买的自行车?” “我哪来的钱票,是你三舅妈买的。”顾远山笑着解释,一摸口袋,连块地瓜干也没有,讪讪一笑。 大意了。 大石头脸上的笑意淡了,他对三舅妈有些意见,他觉得三舅妈欺负他娘。 顾婵自己乐意帮衬弟弟一家,可村里总有人说闲话,说的都很难听,哪怕卫家公婆厚道,也难免生出些埋怨。 大石头护着自己的娘,和说他家闲话的小孩打过几架,渐渐的,没小孩说了。 但是。 他能靠拳头管住小孩,却管不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人。 因为这,大石头心里对三舅舅和三舅妈都颇有微词。 顾婵知道儿子的心思,打开布兜,取出两颗大白兔奶糖,分给两个儿子。 “你三舅妈给你们的,这可是一颗好几毛的大白兔奶糖,大崽和二崽说,好吃的很,给哥哥和弟弟。” 这会小石头顾不上害羞了,从娘手里接过糖,攥在手里,直道:“大崽哥哥和二崽哥哥真好!” 大石头狠狠瞪弟弟。 小叛徒! 目送顾远山离开,顾婵带着两个儿子回家。 卫母刚喂完鸡,见儿媳妇回来,说道:“锅里给你留了饭。” “我吃了。”顾婵笑着说。 卫母惊愕。 儿媳妇那个弟妹从来不留她吃饭,她又不愿意回娘家打秋风,都是空着肚子回来的。 顾婵眼睛泛开一层层笑痕,“在昭昭家吃的。” 她又拿出林昭塞的东西。 “这些是昭昭硬塞给我的。”顾婵逐一拿出来。 肉罐头,半罐麦乳精,一根腊肠,再就是水果糖大白兔奶糖大虾酥糖若干。 卫母眼睛越瞪越大。 他三舅妈没事? 这话不好说,纠结片刻,斟酌着话语,“两个石头他三舅妈碰到啥好事了?咋忽然这么大方?” 大石头和二石头也看向他们娘。 “昭昭成供销社的售货员了。”顾婵骄傲地说。 哐铛一声,卫母手里的葫芦瓢掉地上,满脸震惊,“售货员?” 顾婵点点头。 卫母高兴地拍大腿,“俩石头他三舅妈成城里人了!好事啊。” 说着话,又觉得可惜,“嗐,可惜现在吃过下午饭了,不然高低也得炒两个鸡蛋庆祝庆祝。” 到底是熟人,以后卖个山货啥的,也不用受人白眼了! 大石头接话,“奶,可以明天炒鸡蛋庆祝。” 卫母心情很好,笑出一脸褶子,“成。” 第50章 “你当老子是死的” 顾婵带回来这么多好东西,卫大嫂心里酸的像恰了野山楂。 她眼里精光一闪,主动出击,“家里还没分家,二弟妹带的东西该归公中。” 虽是问句,说话语气却很肯定。 卫向东嗤笑,扫过去的眼神攻击十足。 “大嫂从娘家拿回来的东西不属于公中,我媳妇儿拿的就算。哪儿来这么大脸!” “大嫂占便宜占的这么熟练,祖上是八国联军后勤部的?” “当着老子的面欺负老子的媳妇儿,你当老子是死的。” 卫大嫂才说一句,被一通怼,气的嘴角抽搐,又从来都说不过他,愤怒回房,摔的门哐的一声,还抖了抖。 “切!”卫向东不屑哼声。 什么玩意,敢欺负他媳妇儿。 卫母头疼,对顾婵说:“阿婵,别理他们,你回屋歇着。” 话落,扭头回屋。 “不理大嫂是对的,不能不理我,我是你男人。”卫向东接过顾婵手里的布包,把人往屋里带。 进去后顺手关门。 感觉有阻力,漆黑的眼睛出现丝丝诧异,手臂稍稍用力。 门外响起大石头无奈的声音。 “爹,我和弟弟还没进屋呢。” 卫向东松开手,木门被推开,石头兄弟上前一步,站到门槛上。 乡下土地并不金贵,家家户户都圈着大大的宅基地。卫父卫母辛苦大半辈子,盖出这么五间黄泥房,给儿子娶了妻。 五间房面积都不小,但朴素的木格子窗开得窄小,门是双开窄门,两个人并排走不过去。 最惹眼的是门下方齐膝高的樟木门槛,敦敦实实截在那里,能防老鼠蹿进屋,经年累月磨得油亮发黑。 “你俩不是要去抓知了猴?”亲爹嫌弃。 顾婵轻拍男人的胳膊。 卫向东常年干活,胳膊结实,拍的她手疼。 她道:“抓什么知了猴,该准备准备睡了。” 有亲娘撑腰,两个石头神情得意地从卫向东身边经过。 “娘,我想看看肉罐头长啥样。”大石头直截了当地说。 卫向东点上灯。 一家四口围坐在床边,暖黄色的光晕开,长短不一的身影投在窗上,透着别样的温暖。 顾婵取出带回来的东西。 “看。这些都是你们三舅妈让我带回来的,说给你们吃。” “大崽和二崽还说,欢迎你俩去丰收大队玩。” 她知道大石头对三弟一家有疙瘩,竭力开解儿子。 大石头撇开脸,语气硬邦邦,“我才不好收买。” 紧接着,又咕哝一句:“谁也不能欺负我大石头的娘!” 这话被卫向东听进耳朵,他重重地拍向儿子的肩,“你这觉悟很不错,是男子汉就得保护好自己的娘。” 大石头撇撇嘴,不想理他爹。 卫向东瞧见后,捏住儿子的嘴,把他的嘴捏成鸭嘴状。 少年气坏了,用力推他的手,拿眼睛凶巴巴地瞪他。 “小屁孩,装什么大人。”卫向东逗儿子。 大石头救回自己的嘴巴,不想理他爹。 挪动凳子,离卫向东远些。 他问顾婵:“娘,你咋看上我爹的,这么幼稚,除了能干活,长的还行,护媳妇儿,他也没啥优点了啊。” 顾婵哭笑不得。 “你说的已经是了不起的优点了啊,还要啥优点。” 她不图别的,就图人勤快、拎的清、护家,这就够了呀。 卫向东斜儿子一眼,靠在柜子上,懒散道:“你懂个毛,我和你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要不县里那么多人,我咋就一眼瞧上她了呢。” “胡说什么啊你。”顾婵气的打他,脸上火辣辣的,对两个儿子说:“别听你们爹胡说。” 小石头抿嘴笑着,“可是爹早告诉我们了啊。” 顾婵看向大石头。 大石头点点头,“我都快能背出来了,爹和娘刚认识是在县里,两个人看对眼,然后处对象,谈了半年结婚,再之后有了我。” “……” 顾婵眼神微妙地看卫向东,“你是这么说的?” “缩减版,也没说错啊。”卫向东从容道。 才说完被他媳妇啐了一口。 “不要脸。”顾婵笑骂,“你咋不说我刚开始还觉得你是个流氓二流子,瞧见你恨不得长八条腿跑走呢。” 卫向东笑道:“省略了过程而已。” “……”顾婵给他留面子,没再反驳。 她心情很好啊,擦凉席时嘴角都翘着。 这是她第一次从丰收大队回来,这么高兴。 卫向东希望那一家子安分点,别再折腾他的阿婵了。 - 顾家三房。 二崽还没睡,避开睡着的弟弟妹妹,在床上滚来滚去。 “你是不打算睡了?”林昭笑问。 二崽翻了个跟头坐起来,“娘,床香香的,是太阳公公的味道。” “……隔着凉席你都能闻到,那你的鼻子真灵。”林昭打趣道。 二崽惯会顺杆爬,“对,我和大黄的鼻子一样灵。” 林昭发现他今天格外兴奋,兴奋到都快十点了,还一点睡意都没有。 不行啊。 她还想抽奖呢。 “二崽,你要是还有精神,要不去练两页字。”当娘的一本正经提议。 二崽身后那条隐形的尾巴咻的炸起来,还染着笑的眼睛瞬间变得警惕,毫不犹豫地躺下,一翻身,搂住三崽,食指勾住薄薄的毯子,盖住自己和弟弟的小肚子。 下一秒,打起呼噜。 林昭失笑,“这就睡了?” 没人回答。 好似惋惜地轻叹,“睡了那就只能算了,二崽写字比不上大崽,得多练。” 哗啦一声,是谁的心碎了。 装睡的二崽身体僵住,小眉头拧起来,他不喜欢写字! 大崽知道娘在逗弟弟,偷笑着,把枕头放好。 见状,林昭吹灭灯,躺到床边,轻摇蒲扇。 风吹过,龙凤胎睡的更香,大崽二崽也不知不觉睡过去。 在衣柜把手挂上抽到的驱蚊小香包后,屋子里的蚊子少了许多,晚上睡觉,都听不到烦人的嗡嗡声了。 不知道有没有时效,如果没有,连蚊帐都不需要了! 孩子们都睡着,林昭放下蒲扇,唤出抽奖大转盘。 上回抽到小红绳,戴在孩子们的手腕,她去上班能放心很多。 因为这,确认这不知道打哪儿来的抽奖转盘不是美丽废物,有大用。 转盘右侧任务栏,一连串的任务被打上勾,随即消失,与此同时,积分数涨涨涨。 【招待全公社最好的大姑姐,获得大石头谅解,奖励100积分。】 瞧见这条任务完成提醒,林昭才知大石头对她有怨。 也不奇怪。 她这几年确实没当人。 【请最好的大姑姐吃肉,奖励20积分。】 【用供销社这个平台,买瑕疵品粗瓷碗,帮助婆家解决问题,奖励60积分。】 还有之前顾母受伤,林昭让大崽二崽去老宅送补品,也得到了积分奖励。 再一些杂七杂八的小奖励。 总共568积分。 瞧着这积分数,林昭直接抽了发500积分的。 和之前一样。 指针挑衅人耐心般的,转啊转的。 最终。 慢慢悠悠停下。 「照相机」 三个字,极其简洁的介绍。 林昭被顾承淮带着拍过照片,所以知道这东西。 对于抽到这玩意挺满意的。 原本还打算过段时间带四个崽去县里拍照呢。 现在有了照相机,那不是可以自己拍了,想怎么拍就怎么拍,想拍多少拍多少。 林昭越想越高兴。 在抽奖转盘闪出‘是否提取’的四个字时,果然选择是。 黑色的海鸥牌照相机,出去买的得一百八,还要攒票。 听说照相机需要胶卷,一卷胶卷花的钱能吃几十顿饭,可见多贵。 连同照相机一同提取的,还有一卷胶卷,一份说明书。 林昭彻底睡不着了。 她起身,轻手轻脚地来到书桌,点开灯,调整灯光,坐下看说明书。 一目十行看完后,拿着照相机开始研究。 她学习能力强不是说说的。 不到半小时,把手里的照相机玩的明明白白。 就是缺少实战经验。 电子产品的魅力不言而喻。 林昭扭头看一眼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四个崽,目光灿然。 这不是现成的吗。 她重新调整灯光,让暖黄的光照到整间屋子。 拿着照相机走过去。 木床上。 二崽搂着大崽,右腿霸道的搭在他哥肚子上,大崽睡姿乖巧,直直躺着,胳膊放在胸前,不知在做梦还是被弟弟压的,小眉头轻皱着。 视线上移,龙凤胎那边。 三崽从身后抱住四崽,两张白嫩的脸红扑扑,长出肉的脸颊鼓鼓,让人想亲两口。 林昭心被萌化了,嘴角的弧度越来越高。 抓起照相机,找好角度,咔咔就是两下。 拍完还意犹未尽,重新找角度,又是几张。 龙凤胎的合照。 双胞胎的合照。 各个角度。 等回过神来,抬起手腕看时间。 23:30。 “?” 林昭从上头的情绪中清醒过来。 收好照相机。 回到床上,闭眼。 晚上浪的嗨,可以预想,第二天早上要离开自己心爱的床有多艰难。 翌日。 大崽睁开眼,一侧头,看见林昭的身影,他愣了愣,淡定地挪开二崽搭在他脖子上的脚,坐起来,取过娘放在大柜子上的手表。 林昭买下手表的当晚,教会了两个崽看时间。 此时,手表显示时间:7:10。 大崽睁大眼睛,回到床边,摇着林昭的胳膊,着急地喊:“娘,你上班要迟到了!快醒醒。” 林昭迷迷糊糊睁开眼,“几点了?” “七点多了。” “!!”林昭嚯的惊醒,拿过手表一看,快迟到了! 赶紧起床,去隔壁换衣服,快速洗脸刷牙,抹补面霜只用了半分钟,梳好辫子,嘱咐大崽喂大黄,推着车赶紧出门。 一出门,双腿几乎蹬出残影,直奔县里。 35分钟后,到供销社门口停下,林昭看手表,没迟到! 锁好车,她走进供销社。 “芬姐,早。” “王菊同志,早。” 林昭向两人打招呼。 李芬瞧见她眼睛下方覆着的青黑,调侃道:“昨晚做贼去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下眼睑。 “昨天我大姑姐来家里,几个崽崽睡不着觉,闹的晚。”林昭随口道。 丰收大队,刚穿好衣服的大崽揉揉发痒的鼻子,打了个喷嚏。 李芬像是很有感触,“你家那几个孩子正是难管的时候,熬过这几年就好了。” “……” 其实她的崽都很省心,一点也不难管。 林昭笑笑没说话。 李芬知道她是可敬的军嫂,婆家和娘家都是乡下的,想必日子不好过,想起昨晚听说的消息,身子往林昭那边侧侧,小声说:“我这边有个活,糊火柴盒,糊一个2分钱,你家有人干吗,要是……” 话还没说完,林昭马上道:“有!有人!” 这活让城里都多的是人抢啊,机会摆在眼前,错过就是傻! 她高兴地握住李芬的手,“姐,你真是我亲姐,谢谢你啊。” 李芬笑着道:“革命一家亲,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我家那口子在火柴厂,顺嘴的事。” 糊火柴盒挣的是辛苦钱,精神得高度集中,费手,还费眼睛,糊的时间长了,夜里看东西都是重影,累死累说一晚上连5毛钱都赚不到。 家里压力不是很大,没人想干。 “你下午……”李芬话说一半,瞧见刘春红来了,止住话头,给林昭一个等会说的眼神,回到自己柜台。 林昭感激一笑,也忙活起来。 - 丰收大队。 龙凤胎被黄秀兰带去地里,大崽和二崽快乐地跟村里的小朋友玩捉迷藏。 小哥俩藏到山脚下的百年樟树后。 躲了好久都没被找到。 二崽挠挠脖子上被蚊子咬出的包,低头瞧见胳膊上驻足一只鼓鼓的蚊子,毫不留情啪的打死,将尸体丢到地上。 “哥,我们回家,这里蚊子好多。” 大崽本就不同意藏在这里,听到弟弟的话,点点头,“好。” 兄弟俩绕着粗壮的树,朝大路走去。 山脚没人收拾,树下积着厚厚的枝叶,叶子里藏着石头,有的小石头不甘寂寞的冒出头。 “啪唧!” 二崽的凉鞋头被什么卡住,整个人摔在堆积如毯的落叶上,跪着。 他一脸懵逼。 回过神后,较真儿的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胆敢绊倒他顾二崽。 蹲在那里,扒拉着地上姜黄色的叶子,这里很久没人来,叶下藏着好多虫子。 二崽丝毫不惧,也没取它们的命,淡定地拨到一边,继续找害他摔倒的罪魁祸首。 大崽不喜欢虫子,见弟弟忙活,轻轻叹气,蹲下帮他。 “找到了!一定是这个冒尖的石头绊的我。”二崽找到一块不小的石头,恨恨地丢开。 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土。 大崽却没理会,还在用手挖着什么。 “哥,你在挖什么?”二崽好奇地蹲过去。 大崽动作不停,说道:“……好像是个盒子。” 话落,他抬起头,“我感觉这是个好东西。” 好东西!?! 二崽满脸惊喜,蹬蹬蹬跑走,捡起之前丢开的石头,又跑回来,“哥,我帮你,这个石头尖尖能挖洞。” 大崽让开身体,让弟弟来。 二崽扬起胳膊,重重凿下,一下又一下。 用工具确实快。 不多时,原地出现个小坑,坑里是个长方形木盒子。 兄弟俩合力把盒子拿出来。 “好重啊。”二崽说着话,四处找打开盒子的办法,始终未果。 “打不开。” 盒子是赭色,不过一尺长,盒身雕着细腻精美的花纹,虽然花纹的缝隙塞满了土,但是不影响它的好看。 “娘能打开。”大崽说,“我们拿回去,这个盒子好看,娘一定喜欢。” “好。”二崽没意见。 这木盒子里不知道装着什么,很重,两个崽得抬着才能往前走。 绕开老樟树,才看见通往村子的大路,前方突然出现个人。 穿着大红圆领衫,梳着两小辫儿,冲他们笑。 第51章 “没了” 大崽和二崽脚步停下,甚至还没对视,默契的后退半步。 “哥,牛皮糖又来找咱们,现在怎么办?”二崽小声问。 兄控的小朋友,在大事上都听哥哥的。 大崽稍稍侧身,想用身体把二崽挡在身后,清亮的眼睛注视着陆宝珍,“你在这里干什么?” 陆宝珍像没感觉到被嫌弃,甜甜笑着,“我来找大崽哥哥和二崽哥哥玩。” 二崽探出脑袋,猛翻白眼,“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和我哥不喜欢跟你玩,也不愿意跟你玩,你别总跟着我们,烦不烦呀。” 自从顾母受伤,二崽心里,陆宝珍丧门星的名声坚不可摧,恨不得一辈子看不见她。 陆宝珍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瘪着嘴,委屈巴巴地看向大崽。 大崽:“?” 看他干什么! 难道他能不帮亲弟弟,帮她个外人。 他脑子不糊涂,也没被驴子踢。 “我也不想和你玩。”大崽认真的,一字一句地说。 陆宝珍只当没听见,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双胞胎手里的东西看。 “你们拿的是什么?” 二崽神色警惕,用身体挡捡来的木盒,“关你什么事,你让开,我们要回家。” 小迷信幼崽觉得陆宝珍晦气,不想靠她太近,只想她赶紧走。 陆宝珍像是听不懂,往前走几步,说道:“我奶说所有东西都是大队的,你们不能拿回家。” 听到这话,二崽气坏了,眼睛冒火地瞪着她,“这是我们捡的,凭啥不能拿。你再胡说小心我揍你。” 他挥舞着沙包大的拳头。 陆宝珍缩缩脖子,却没被吓跑,仍站在原地。 “你揍我我也要说。”声音绵软但很气人。 她觉得这盒子里面有好东西,应该是她的。 大崽有理有据地出言反击,“我和二崽是第一次捡到东西,你捡到过好几回。如果大队让我们交东西,你也必须交。” 二崽拍手,高兴地说:“对!你之前捡到一沓钱,还有一袋大白兔奶糖,一个金戒指,都得交给大队,你不交我们也不交。” 陆宝珍脑子转不过来,豆大的眼泪从脸颊滚落,哭着说:“你们欺负人呜呜呜。” 她很生气,下意识找帮手,抬手喊黑锦鲤。 “鲤鲤,我要你帮我。” 看到这一幕,大崽和二崽两脸懵逼。 动作同步地环顾四周—— 麻雀从枝头跃起,飞上天空,热辣的风吹动,草木树皆动,隐于深草的小虫唧唧叫着,天上的大太阳烤的树上的蝉都哑巴了。 他们确信,方圆十米内没有会说话的生物。 “哥,她在跟谁说话?”二崽眼睛闪烁着兴奋。 初生牛犊不怕虎,小朋友天不怕地不怕,声音充满激动,“是不是有妖怪呀。” “你才是妖怪,鲤鲤是我最好的朋友。”陆宝珍愤怒地大声道。 二崽故意激她,“哪儿呢?哪儿呢?我咋没看见,你是在骗人。” “我才没有骗人。”陆宝珍嗓音尖锐,对着虎口喊:“鲤鲤,你出来。” 黑锦鲤要是有脸,能看到它满脸的绝望。 果然。 人类幼崽就是靠不住啊。 二崽本来都信了,踮着脚,脑袋往陆宝珍手上瞧,好奇又兴奋,眼睛里仿佛冒着炬焰。 半分钟过去,眼睛都睁酸了,连个毛都没看见,他神色失望。 指着陆宝珍道:“你是丧门星,也是个大骗子。” “我不是大骗子!”陆宝珍脸色通红,用手抓挠着黑锦鲤栖身的位置,“你出来,鲤鲤你快出来帮我出气,让顾大崽和顾二崽躺小土堆,我不要再见到他们。” 二崽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满脸你怎么这么恶毒的表情。 “小朋友躺小土堆就再也见不到娘了,你这个坏小朋友!你没娘,你才去躺小土堆。” 大崽也不喜欢陆宝珍说的这句话,他要永远和娘在一起。 不满地看着陆宝珍,向来大度的大崽也开始讨厌这个小朋友。 陆宝珍的愿望太过强烈,黑锦鲤被迫现身。 它幽幽叹气。 只是,被宠的无法无天,且心性早已丢失纯真的四岁小女孩并未在意。 她还像之前那样,发出命令:“鲤鲤,你帮我。” “……好。”黑锦鲤应。 它从另一个不能成精的世界来。 第一个寄体的人是个刚满二十二岁刚毕业的男孩。 那时它还是代表祥瑞的红白黑三色锦鲤。 它用自己的好运帮助寄体,让他从一个住老旧出租屋,领着窝囊费,整天纠结泡面要不要加火腿肠的底层青年变成运输公司的大老板,走上人生巅峰,实现阶级飞升。 可谁知人性贪婪,那个最初愿望只想活的有尊严的青年变的面目全非,他利用它去对付羞辱过他的人。 起初小锦鲤没发现问题,直到它的尾巴变黑,它才知道自己的力量在被反噬。 它想叫停,毕竟它是个人见人爱的祥瑞呀,怎么可以变黑! 刚成精的它哪比得过在社会上混的人类有心眼,在最开始那人类就套走了它最大的秘密——这场关系,寄体是主导。 游戏由它开始,却由不得它说停。 渐渐的,它整个身体都变黑了。 后来,小锦鲤得知寄主想彻底解决掉自己,用近乎自毁的方式逃离。 等它再醒来。 刚出生的陆宝珍成为它的新寄体。 受它的霉运影响,陆宝珍的亲娘惨死在产房,临死前那女人许愿,她愿意用一切好运、转世的机会,换取她的孩子一生顺遂无忧。 因为这,黑锦鲤感觉自己的力量恢复了一点。 后来,它发现可以利用陆宝珍吸取别人的运气恢复自己,于是开始了不归路。 看到顾家三房的人身上那如太阳那么亮的好运,馋的不行,鼓动陆宝珍接近他们。 原本进展很好啊,只等林昭被它吸光运气倒霉死,那四个崽还不是任它拿捏。 谁知道会出现变故,林昭没死,她的四个崽躲着陆宝珍走,害的它这段时间只出不进,之前积攒的那一点点好运都快耗没了。 话说回来。 陆宝珍的命令落下,她虎口处的黑锦鲤印记忽地一闪。 瞬间。 小丫头的眼睛变得黑如深渊,没有人的情绪,瞳孔无焦,盯着人看时极为诡异。 二崽是个粗神经,没注意她的变身,甩动因抬木盒子而发酸的胳膊,“哥,回家,咱不理这个讨厌的大哭包。” 他走在前面带路。 乡下的小路别想着它能多宽,撑死四五个成年男人并排走那么宽。 二崽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阔步走,经过陆宝珍时被她猛地扣住胳膊。 “你干嘛!”二崽被马蜂蛰到手般的甩动手臂。 陆宝珍出手夺他手里的盒子,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拉的二崽身体往前移,“给我!” 二崽从不吃亏,紧抓着不放手,“不给。” 陆宝珍气急咬他。 叼住他手上的肉,使劲往上扯,二崽感觉手疼,大力甩她,大崽赶紧帮忙,三个小朋友扭成一团。 “啊啊啊我和你拼了!!”二崽施展铁头功,脑袋后移,又快速向下推进,狠狠撞向陆宝珍的脸。 “砰!!” 陆宝珍外挂再大也是肉体凡胎,遭到撞击,鼻孔里流出两行血。 “嗷——”小丫头两小辫儿散开,声音尖利地大叫。 她抹了把鼻血,见大崽二崽跑走,追上去,一把扯住二崽手腕上的红绳。 沾血的手刚触上去。 陆宝珍失声尖叫,快速后退。 捂着手,埋头蹲下。 没人注意的地方,她虎口处的黑色锦鲤若隐若现,倏地脱离了陆宝珍的身体。 随即化作黑色齑末。 二崽发现娘送的小红绳变黑了,惊声道:“呀,我的小红绳,娘给我的小红绳!” 用手摸上去,想弄掉上面的乌黑,结果手刚触上,小红绳变成粉末散在空气中。 二崽一脸懵逼。 “我的小红绳!” 他气的想冲上去打陆宝珍,被大崽拉住,大崽取下自己的小红绳,戴到弟弟手上。 “我的给你。” 二崽瞬间被哄好,见他哥没有又不开心了,“哥没有。” “没事啊,等下午问问娘能不能再买一个。”大崽想到娘说以后他们都有压岁钱,那他是不是可以提前要几毛,买个红绳。 二崽高兴的和他哥贴贴。 这时,陆宝珍动了动。 大崽神经一紧,忙对弟弟说:“二崽,抬着盒子,回家吃饭。” “嗳!” 小哥俩离开山脚。 没多久,村里传出一个消息。 连才下工的顾家人都听说了。 “宝珍没事干去山脚干嘛,还差点被跑下来的野猪拱了,人也吓晕了,多亏陆婶子及时过去,要不然……”黄秀兰没明说,顾家人都懂她的意思。 顾母上了两天药,又一碗一碗红糖水,一碗一碗麦乳精补身体,比没受伤之前都精神,她嫌在屋里闷,所以在院子坐着。 听见老大媳妇儿的话,问道:“宝珍晕了?陆老婆子不是总说,她孙女是啥大福气包,是老天爷的亲闺女吗,咋滴,老天爷的亲闺女还能被猪拱?” 她说话时,大崽和二崽进门,恰好全听到,兄弟俩互相看一眼。 陆宝珍被猪拱了?! 二崽就近拿个小马扎,默默无声地坐到顾母旁边,竖起耳朵听大伯娘的话。 黄秀兰正在给龙凤胎洗脸。 乡下的孩子爱土地,一到地里撒了欢的到处滚。 白白嫩嫩的三崽四崽袖口、衣角和膝盖都是用手拍不下来的土,细细软软的头发上也有,白嫩的脸红扑扑,眼睛水亮,显然玩的很快乐。 “哪有什么老天爷的亲闺女,谁知道那宝珍之前捡到的东西是哪家的救命钱。”黄秀兰浅评一句。 紧接又继续道:“山脚下发生了什么,我也没亲眼见。听人说是到饭点了没见宝珍回去,陆婶子满村子找,最后在山脚找到她。找到的时候她满脸血,林子里蹿出野猪。” “村里人没事?”顾母忙问。 “没事。”黄秀兰说,“瞧见野猪的影子他们没敢惊动,悄悄跑回村,村长还说改天带人猎了那些畜生呢。” 一直沉默的顾父没忍住道:“是得猎,村里都是孩子,要是那些畜生下山就糟了。” 顾玉成磨刀霍霍,“猎,猎了有肉吃。” 村里之前因野猪丧命的不少于十个,顾母对这獠牙凶物真的怕,瞪着他:“你几斤几两啊就想猎野猪,小心叫野猪猎了你。” “家里是少你肉吃了,多大的人了,还馋那一口。” 林昭送的肉不少,她让儿媳妇做了,全家一起吃。 顾玉成没管亲娘的白眼,笑着说:“谁嫌肉多。” 话落。 来妹凑到他爹跟前,眼睛发亮,“爹,你会猎野猪?” “……不会。” 来妹无比现实的撤回崇拜的眼神,怅然道:“三叔啥时候能回来啊,我想三叔了。” 顾玉成气笑了,“嫌弃老子去给你三叔当儿子去!” “能吗?”来妹满脸期待。 “……” 带走,马上带走,这儿子谁要给谁。 赵六娘从灶房出来,喊道:“吃饭了。” 梆梆带着弟弟妹妹去洗手。 自从拉出虫,顾家的孩子变得爱干净很多,喝水喝的是凉白开,饭前便后都洗手。 此时,陆家。 陆家人以为他们的大福星受了伤,急匆匆找来赤脚大夫。 半吊子医术的老头看了又看,都气笑了。 “受什么伤受伤,是鼻血,擦擦不就好了,用得着这么着急把我叫过来,瞎耽误别人功夫。” 吐槽完,收拾东西走人。 陆家人傻了。 苏玉贤背着倒霉媳妇儿的名头,着急争表现,赶紧打水给陆宝珍擦脸。 “真是鼻血,到底是谁说宝珍被野猪拱破相了,嘴咋那么毒啊,连个小孩都编排。”陆小妹怒骂。 她坐在床边,在侄女全身摸起来。 没发现什么好东西,眼里闪过失望。 陆小妹在家里受宠,连家里的钱放哪里都知道,她熟稔地去拿钱,却见放钱的箱子空空如也。 以为陆母把钱换了地方,陆小妹满肚子怨气的找上她娘。 “娘,你把钱换位置为啥不告诉我,害我白跑一趟,钱呢,我要用。” 陆母一脸莫名其妙。 “什么放钱的位置换了?”她问,“不还在箱子里吗,我没动啊。” 陆小妹还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说:“箱子里没钱。” 陆母擦擦手,快步往屋里走。 原本放了好多钱的箱子空了! 宝珍捡的装满钞票的布袋子,足有15克重的金戒指,青花瓷茶杯……全没了! 连陆一舟寄回来的钱也没了! 陆母目眦欲裂,几近昏厥,抓起装钱的木箱,不死心地找。 “都在这里啊,钱全在里面,我没动过。” 陆小妹帮着一起找,也没找到。 忽然,她想到什么,丢掉手上的东西,找上苏玉贤。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偷了家里的钱?”陆小妹扣着她的肩膀,厉声质问,“家里没来过外人,除了你,一定是你偷了钱,交出来,把箱子里的钱交出来。” 陆母也怀疑地盯着儿媳妇,挠她一爪子,挠的苏玉贤冒出几道红印子,“钱呢?你把钱藏哪儿了?” 苏玉贤一脸懵。 她觉得她比窦娥还冤。 “什么钱,我没看见。”苏玉贤捂着刺疼的脸,出声解释,“我连娘的房间都没进去过。” 陆母理智回来,“那钱呢?” “是不是爹拿的?”陆小妹说,“我去找爹。” 丢下一句话,冲出家门。 苏玉贤拖着伤脚坐下,看向公婆住的那间房,眼神闪烁。 死老太婆和挨千刀的小姑子这么紧张,家里一定有很多钱。 想到她伤到脚时,陆家没一个人给她请大夫,只用草木灰随便将就,苏玉贤敛目,眼底闪过狠光。 第52章 “吃错药了” 陆老头听说家里钱没了,匆匆跑回家。 到家第一件事,先看家里的钱盒。 见状,陆母脸色惨白,强撑着问:“你没动钱?” “我就算动,也不会全动。”陆父暴躁地说。 他疯狂找钱,却连个毛都没找到。 陆父气的把钱盒子砸在地上,表情凶神恶煞。 “钱呢,到底是谁把钱拿走了!” 他那阴沉的视线掠过每个人。 苏玉贤头皮发麻,忙道:“不是我,我脚有伤,去哪里都不方便,没去过主屋。” 陆父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移开目光,看向陆小妹。 “也不是我,要是我拿的,我干嘛不打自招啊。”陆小妹不高兴。 陆父冷沉着脸,“那么多钱能凭空消失不成?” 一家人又把家里翻了个底儿朝天,连老鼠洞都捅了,愣是没找到半张钞票。 陆母坐在地上大哭,哭她的钱。 “该死的贼娃子,生儿子没屁眼的东西,那么多钱啊,咋好意思全顺走,哎呦喂心疼死我了,我的娘啊。” “等逮到这狗杂种非剁了他的狗爪子,让他爹娘瞅瞅自家养的是人是畜生。” 她是生气,到陆小妹这里则是想哭。 那些钱里有她的嫁妆啊。 她娘说,等她嫁人给她两百块的私房钱,现在钱没了,还能有吗?! 陆父怒道:“哭哭哭,哭有什么用,报公安啊,再不济去找治保会啊,都是群废物。” 骂完,冲出家门,去找治保会的队长。 他这一找,陆家丢钱的事就瞒不住啦,整个丰收大队都知道了,陆家被偷的事。 村里的大榕树下,一群因为有瓜而没心思午休的妇女围成一圈,分享着陆家的八卦。 “嗳,听说没有,陆家好像被偷了。” “听说了呀,消息都传遍了!” “有谁知道他家究竟被偷了多少钱吗?” 所有人都摇头。 元宝娘看向不吱声的大队长媳妇儿,问:“嫂子知道?” “你们才想起我呀。”大队长媳妇儿翻了个白眼,慢悠悠起身,端起凳子坐到人群中间。 被数双眼睛盯着,她心满意足。 “具体多少不清楚。” 听到这话,众位吃瓜人眼睛里的兴奋淡下来,这不是诓她们吗? 但凡说话的不是大队长媳妇儿,她们高低也得骂几句。 “哎呀都别急嘛。”大队长媳妇儿说。 大家以为她有内部消息,又激动地看过去。 “我是不知道具体的数,但是知道个大概啊。” 一句话将在场所有人的好奇心拉满。 “多少啊?” “多少?最少有百?” “一舟有津贴,百应该是有的。”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 大队长媳妇儿想到陆家丢的钱数,心里不由发酸,脸上也带出来些。 “听说上千块呢。” 说真的,刚听到这话数的时候,她被震的不轻。 上千啊,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大队长媳妇儿的话音落下,此起彼伏的嘶嘶声响起。 众人皆惊。 “嘶!!上千块?!”元宝娘嘶的最大声,嘴唇都在颤。 她家连一百块都掏不出来。 “当兵这么赚钱吗?”她眼睛发光,在心里盘算起让她家元宝长大当兵。 大队长媳妇儿被问住了,含糊道:“肯定比下地挣工分赚的钱多多了。” 每天拿满工分,全年不生病、不旷工,到年底也就不到两百块,去掉家里花用的,一年到头攒不下多少。 要不说资产超过一百块的都算有钱呢。 “不知道我家元宝有没有福气当兵。” 大队长媳妇儿可不觉得当兵有福气,有津贴是不假,但是,听说当兵的要上战场,还要抓间谍,很危险,那津贴是拿命换的,有啥福气。 “上千块……”有人嘟囔着,神情略显狐疑,“陆家那小子把所有津贴都寄回家了?” “这谁知道呢。”王春花说。 榕树下好像放着大喇叭,只要话说出口,就能很快传遍全村。 有几个老太太专程跑到顾家。 一来先给顾母个极其复杂的眼神。 不等顾母问她们上门的目的,李老婆子酸溜溜地说:“承淮娘,你有承淮这一个儿子,抵过别人家好几个了。” 顾母:“……?” 顾母茫然地看向她,“咋突然来这么一句?” “吃错药了?” 李老婆子感觉心堵。 “你还不知道啊。”和顾母娘家同个村子的钱老婆子笑着说:“陆家丢钱了,你没听说过?” “丢钱了?”顾母语调微扬。 “是啊,说是丢了上千块钱。”说到上千块,每个人的语气都是震惊的,可惜的,羡慕的,复杂的无法形容。 “上千块?!”顾母同样惊愕。 陆家这么富吗? 不过…… “陆家丢钱,关我家老三啥事?” 钱老婆子啧啧,“大家都在猜测陆家小子津贴不低。” “说他只是副营长,家里就攒了那么多钱,你家老三可是营长,比他还高一级,津贴肯定更高。” 攒的也更多。 她没说的是,好些人惦记上顾家,打算以后缺钱的时候上门来借。 顾母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马上说:“这我不清楚,早分家了,承淮的津贴我也从不过问。孩子卖命的钱,我哪好张嘴要。” “他津贴那么高,不给你养老钱?”李老婆子满脸不信。 顾母不客气地说:“我和他爹又不是不能干,要孩子的钱干啥,家里有吃有喝的。” “不会是……你家三儿媳妇舍不得给?”好像这能让她高兴,李老婆子笑出满脸褶子。 “……” 顾母用平淡的语气说出最装逼的话,“昭昭说我照顾四个崽辛苦,以后每个月给我两块钱。” 这钱会直接换成吃的,她没提。 两块啊,着实不少。 顿时,几个当婆婆的叹气,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连和顾母最要好的钱老婆子都酸溜溜的看她一眼。 “行了,知道你家老三媳妇儿孝顺,笑成那样怪吓人的,还当自己是年轻小姑娘吗。” “都孝顺,我那三个儿媳妇都孝顺。”顾母脸上堆满了笑,丝丝骄傲自眼角流溢出来,“老三媳妇儿说年纪大也能俏,也能抹雪花膏,她改天买到了送我。” 见不得她嘚瑟的模样,几个小老太太一收东西,走人。 回到家后,瞧见儿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各家的儿子满头疑惑。 又吃错啥药了? 也不敢问,赶紧找个事情做,就怕被骂。 - 陆家丢失上千元,数额巨大。 治保会的同志当然用尽所学,该查的查,该问的问,用尽一切办法,仍然未果。 只能当“悬案”结束。 听着调查结果,陆母不甘心,上前抓住治保会队长的补丁汗衫。 嗞啦一声,是衣料撕裂的声音。 治保会其他成员愣住。 不知是谁忽然噗嗤一声。 接着,此起彼伏的漏气声响起。 长剩小叔也是治保会一员,瞧见这一幕,忍不住笑道:“大娘,您也太不把我们当外人了。还当着我们面儿呢,你就扒我们队长的衣服,这不好?” 治保会队长张永强警告地斜他一眼,示意他收敛些。 陆母闹了个大红脸,恨恨地拿眼睛剜长剩小叔,“我赔,行了?” 长剩小叔是个混不吝的,你好好说话,他还能给你个面子,你不跟他好好说话,那不好意思,别想他说声好听的。 “瞧你说的,你扯烂的,你赔不是应该的吗,那么大声干什么。” 陆母气的身体一仰,不再理他,追着张永强问:“张队长,你刚说的啥意思?” “我家丢那么多钱,你说尽力了,几个意思,这就不找了?那我家咋办?” 她激动的又想动手。 张永强皱眉,后退两步。 “那你想咋办!该找的地方找了,该问的人也问了,没有线索,你想让我们怎么办?” 陆母尖声,“继续找啊!直到找到为止!” 长剩小叔嗤笑,“这要求就很莽粗粗。” 其他治保会成员给他个鼓励的眼神,会说你就多说点。 青年大受鼓舞,挺胸抬头上前,继续道:“我们治保会又不是你们陆家的,整天围着你家转。” “该查的也查了,没查到啊,你就算逼死我们,那也查不到啊。” “有些事不是努力就有结果的。”他用这句做结束语。 陆母意识到自家的钱怕是真没了,心疼眼前一阵阵发黑,一屁股坐到地上,绝望大哭:“我家的钱啊。” 她向来难缠,治保会的人怕生出些事,纷纷离开。 陆家人麻木地各占一地坐着,头顶乌云笼罩,气氛冷沉。 陆宝珍捂着咕噜噜叫的肚子,走出房间,才到院子,啪唧摔了一跤。 这对全大队公认的小福星而言,是第一次。 她一脸懵逼,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陆母老眼骤亮,上前抱起孙女,皱成老树皮的脸舒展开,“有宝珍,有宝珍那点钱算什么。” 她看向陆父,“我明天请假,带宝珍去县里转转。” 蓝布包的钱,还有金戒指,是宝珍在县里“捡”的,她带宝珍去县里,钱和戒指一定会回来。 陆父抽旱烟的动作稍顿,“去。” 苏玉贤目光似有若无落在陆宝珍身上,眼里快速闪过什么。 - 县里。 林昭下了班,载着李芬去火柴厂,取了500个糊火柴盒的材料,了解清楚怎么做,谢过热心大姐李芬,告辞离开。 离开火柴厂后,又去了照相馆,拿出胶卷,出钱请照相馆的老师傅洗照片,确定好取照片的时间。 然后骑着自行车回家。 才到村口,两个崽和一大一小两条狗迎上来。 二崽一把抱住林昭的腰,“娘,我想坐自行车。” 大崽拉住弟弟,“二崽,娘上班累。” “……好。”二崽眼神失望,叹气:“我啥时候能自己骑自行车啊。” “再年。”林昭回答。 她弯腰抱起二崽,把小朋友放到后座,看着大崽:“娘推你们回家,二崽先坐,然后你再坐,行吗?” 大崽说:“可以的,我帮娘推车。” 话说完,抓住自行车后座。 二崽坐上自行车整个人快乐疯了,晃悠两条腿,大嗓门充满喜悦,“娘,好高,我喜欢自行车。” 村里人心说,没人不喜欢自行车。 钱老婆子笑道:“二崽,等你爹回来,让你爹把你扛在脖子上更高。” 二崽看向林昭,“娘,我爹多高,有我二舅舅高吗?” “当然,你爹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大高个儿。比你爷你大伯他们都高,也比你舅舅他们高。”林昭温声解释。 当初她和顾承淮同志处对象,他的身高和脸一样,都是重要的加分项。 “哇!”二崽惊叹,眼巴巴地看着他娘,“娘,我也能那么高吗?” “可以啊,你们是你们爹的儿子,只要好好吃饭,当然能长那么高。”林昭眼睛含笑,忽然想起崽他爹来,不知道他怎么样。 正走着,二崽忽然出声,“娘,停停,该我哥坐了。” “二崽做的很对,不贪心,心里也惦记着哥哥。”林昭夸赞道。 二崽挺胸抬头,整个飘飘然。 又被娘夸了嘿嘿嘿。 大崽坐到自行车后座,姿势可比弟弟乖巧多了,一脸淡定,除了嘴角比平日翘的高些,喜悦并不外露。 “今天村子有出什么事吗?”林昭随意问。 二崽小跑上前,和娘并排走,眼睛晶亮,“有!今天村里有超级多的事。” 他谨慎地瞧了眼四周,神神秘秘地说:“娘,陆宝珍超怪。” 林昭忍俊不禁,疑惑的哦一声,“哪里怪了?” “她对着自己的手喊……梨梨!”连幼儿园学历都没有的小朋友不知道是哪个梨,只能想到吃的梨。 林昭停下,惊愕地问:“你说宝珍对着自己的手说话?” “对的呀。”二崽点着脑瓜,“我和哥都看见了,是哥?” 林昭顺着他的视线,扭头看向沉稳的大崽。 “嗯,我也看见了。她是在喊梨梨。”大崽说话条理清晰,又带着种小绅士的彬彬有礼感,像林父,“娘,陆宝珍还想抢我和二崽挖的盒子。” 他肃着脸,“她还威胁我和二崽,让我们把盒子给她,不然她要告诉大队。” 二崽跳到林昭面前,语速很快地补充:“她还咬我!娘你看她给我咬的印子。”他举起自己的手。 第53章 “留影”(月票活动加更1??) 林昭看过去,那只带着小朋友独有窝窝的手上出现个小牙印,月牙状,不大但看着挺深,泛青不说,还有血丝。 她抓起二崽的手,眉头轻蹙。 “上过药没有?这么深的牙印,那小丫头真狠,可别留下疤。” 尤其这疤是陆宝珍留下的,要是永远留在二崽手上,林昭只觉如鲠在喉。 回去就抽奖! 希望能抽到去疤的药膏,淡疤的也行啊。 “上过药了。”二崽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我奶说,疤是奖章,是英雄的标志,我是小英雄,不怕身上有疤。” “……”你被你奶忽悠瘸了! 大崽抬头盯着他娘的后脑勺,手蜷在一起,“娘,奶说爹身上也有疤,好多条疤,是吗?” “是啊,军人身上哪有没疤的。”林昭说。 顾承淮胸口处便有道食指长的疤,是他第一次出任务留下的,伤口很深,愈合后凸起狰狞的疤痕,像条蜈蚣盘踞在古铜色的肌肤上。 “你们爹辛苦,所以我们要体谅他,关心他。” 大崽沉默片刻,小声道:“娘,你能教我给爹写信吗?” “可以啊。”林昭当场应下,“顾同志要是收到你们的信,一定很高兴。” 向来话多的二崽没参与话题。 他不喜欢写字。 林昭问起小哥俩捡的盒子,“你们在哪儿捡到的盒子?” “山脚的那个最粗的树下面。”二崽回答。 他脸上出现得意:“我们玩捉迷藏,我和哥藏到那里,没人能找到我们。” 林昭不赞同地摇头,“山脚下危险,去那里干嘛,以后尽量少去,就算要去也得大人陪着。” 大崽乖乖应着,“娘,我和二崽知道了。山脚下有吃小孩的野猪,陆宝珍差点被拱,我们不去了。” “山脚下出现野猪了?”林昭心重重一跳,感觉后怕,看着两个崽,忙问:“你俩没吓到?” “没有没有。”大崽说,“我和二崽把盒子放回家,去老宅才知道陆宝珍碰到了野猪。” “没吓到就好。”林昭松了口气。 “看看,山脚危险,一定一定不能再去了,知道不?” “要玩就在村里玩,村里这么大,什么不能玩。” 怕说太多,两个崽有逆反心理,她不忘给儿子画大饼。 “你俩要是乖,我改天给你俩买个足球。” “足球?”二崽嗓音轻快,盈满喜悦和好奇,“娘,足球是啥?” “你就当玩具。”林昭不知道怎么解释,两个崽才听的懂,干脆让他们当玩具。 闻言,二崽以为和弟弟妹妹的布球一样,眉头拧成一团,“娘,我和哥是大朋友啦,我们不玩弟弟妹妹的布球。” 不等他娘再解释,继续道:“娘,把钱省着买肉。” 林昭轻笑,“是你说的喔,那我给你哥买,买回来你不能和你哥争。” 二崽想到什么,单边眉毛忽然挑的老高,鼻尖配合着皱出狡黠的褶皱。 “那不行,我和哥是亲兄弟,干啥都得一起。” 然后用无可奈何的语气说:“娘想买就买,我不当扫兴的小朋友。” 扫兴这个词是学林昭的。 “那我谢谢你啊。”林昭无奈地说。 二崽挠挠鼻尖,瞧见手腕的小红绳,抓住她的衣摆,软软肉肉的手指蜷了蜷。 “娘,我的小红绳没了,你能再给我买一条吗?” 林昭抱下大崽,将自行车推进家里。 停好车,回头看向二崽,“弄丢了吗?” “没丢,我的小红绳没了。”二崽面露委屈,又气愤地解释:“都怪陆宝珍,她扯我的小红绳,然后小红绳变黑了,我想擦掉黑乎乎,我的小红绳就变成渣渣了。” “??!” 可抵邪物的红绳没了!? 陆宝珍到底是个怎样危险的存在啊!! 林昭心里一阵后怕,无比庆幸抽到了「神明的赐福·小红绳」,要不然……如果两个崽被邪物影响,被迫走原书剧情,她的觉醒还有什么意义。 她拉着两个崽坐下,仔细追问:“陆宝珍嘴里喊的梨梨是怎么回事?” “陆宝珍说梨梨是她最好的朋友,还想让梨梨把我和哥变成小土堆。” 二崽乌黑的眸子闪烁着怒火,凶巴巴地说:“娘,陆宝珍是个坏小朋友,她没娘,也想让我们不能和娘在一起。” 林昭心里有了猜测,想来那个叫梨梨的,应该就是原书里帮助陆宝珍走上人生巅峰的神秘存在。 “那个梨梨怎么样,你俩知道吗?” 大崽眨巴着大眼睛,“娘信陆宝珍有个叫梨梨的好朋友?” “宁可信其有。” 两个崽没听懂。 “娘,我和哥没见到陆宝珍说的梨梨,她是骗人的,你别信她。”二崽仰着小脑袋,睁大乌溜溜的明眸,显得格外真诚。 林昭:“……” 这小眼神,仿佛她这个娘是个笨蛋,好容易被忽悠。 林昭揉揉二崽的头顶,笑着道:“娘知道。连小学学历都没有的小朋友,就别操心高中生的事了。” 二崽看出娘脸上的嘲笑,气的把脖子一梗,留给林昭一个仿佛浮着层银霜的后脑勺。 小小的人儿,气量一样小。 林昭伸手拉二崽的手,背对着娘的小朋友嘴角咧开,回过身,大方地说:“好,我原谅娘,但是娘以后不能嘲笑我和哥。” “行行行。”林昭应。 取下自己的小红绳,戴到大崽手上。 “大崽是个好哥哥,娘的给你。” 那个叫梨梨的邪物应该被小红绳干掉了,但还是以防万一。 大崽看着手上的小红绳,装作不在意的踢石子,发红的耳垂却暴露出被夸奖的雀跃心情。 “娘,你歇着,我和二崽去接三崽和四崽。”他说。 “好啊,那就辛苦你们了。”林昭惦记抽奖,把接龙凤胎的任务交给小哥俩。 “我们不辛苦的。” 大崽牵着二崽的手,出了家门。 目送俩儿子离开,林昭回到屋子,唤出抽奖转盘,发现右栏提示任务完成。 【接下糊火柴盒的任务,全面开花,走上发家致富的康庄大道,奖励200积分。】 林昭眸色讶然。 “!” 这么大方。 这个任务接的值! 【没错过村里的大瓜,奖励10积分。】 瞥见这一条,林昭失笑。 抽奖转盘真是紧跟时事啊,连这都不放心,恨不得往她嘴里喂吃的是。 真是谢谢了! 不再看任务栏,林昭抓紧时间抽奖。 连抽三发。 【香皂x5个】 【驱蚊小香包x3个】 【亲子装x1套】 【粮票x200斤】 【农业尿素x2袋】 【宝塔糖x10颗】 【红枣x2斤】 【红烧扣肉罐头x2罐】 【胶卷x1卷】 【女士小皮鞋x1双】 【剪刀x1把】 【甜麻花x5根】 就这些,没淡疤的。 林昭猜测淡疤的很珍贵,或许需要抽五百积分一次的。 再攒攒积分,总能把二崽手上的牙印去掉。 这些奖品里,她对亲子装挺感幸福。 提取出来一瞧,总共六套,连顾承淮的都有。 颜色是这个年代最时髦的军绿色,上身是普通款式的迷彩短袖,下面是同色长裤。 简单大方,拍照绝对一等一的好看。 “娘,我和哥把三崽四崽接回来啦。”二崽活泼的声音响起。 林昭来了兴致,透过窗朝他们招手。 “崽崽们,快进来,试试你们的新衣服,娘给你们照相。” 啊哈,新衣服?! “哥,娘又给我们买了新衣服。”二崽嘴角翘起,表情矜持中透着满足,“哎呀,再这么添下去,我的衣服要穿不过来了。” 这话被林昭听进耳朵。 你这嘚瑟的小语气是怎么回事? 也就三身,算上新的,总共才四身而已。 四个崽进屋,瞧见新衣服的颜色,乐的呲着牙。 心里啊啊啊啊叫出声。 小军装呀。 “娘,这是给我们的?”二崽抱衣服在怀里,激动的眸光越发璀璨。 “是的呀。”林昭学着他的语气。 瞧给高兴的,连她说的后半句都没听见。 “快穿上,等下娘给你们照相。” 大崽猛地看向他娘,“照相?” “要去县里?”他很喜欢县里,期待的眼睛灿如夏夜繁星。 “在家里拍。双抢完了,明天我要和你们爷奶商量盖房的事,下次休息带你们去市里玩。” 三崽突然抱住她,仰着小脑袋,小脸白嫩,眼睛清亮,“……带崽。” 他一说话,四崽也伸出小短胳膊抱她娘。 “带窝,带窝!”小丫头奶声奶气地提要求。 龙凤胎年纪不大,其实别太猴精,听出娘要带锅锅去玩,忙跳出来,提要求不说,两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盯着他们娘。 林昭觉得她要是有半点不带他们的苗头,两小只就要嚎出来,又跑出家门,可怜兮兮的背影对着她的那种。 “带,都带。” 捞起龙凤胎给他们换新衣服。 同时扭头对大崽二崽说:“你俩自己换。” “嗯嗯。”大崽和弟弟去换衣服。 林昭把龙凤胎扒干净,快速换上新衣服。 小小的军绿迷彩短袖短裤,穿在小小的人儿身上,又萌又酷。 尤其三崽,长的最像顾承淮,板着小脸坐在那里,看着沉着安静,林昭仿佛看见缩小版的崽他爹。 “怎么这么可爱。”她稀罕地亲亲三崽四崽的脸颊,眉眼溢出笑。 扫到这一幕,二崽急了,手忙脚乱地提起裤子,往林昭面前冲。 “娘,我咋样?”他问。 “俊的,和你爹一样俊!”林昭夸赞。 二崽有自己的小心思,右脸对着他娘,求亲亲,林昭在取照相机,没注意到。 小朋友撅了撅嘴,故作淡定地带弟弟妹妹出门。 一出屋子,他瞬间满血复活,小眼神瞅着林昭手里的黑色疙瘩。 “娘,在哪儿拍?” 林昭调整着相机,“先在这里拍一张。” 现在住的屋子马上要拆,留几张纪念照。 “好。”二崽说。 四个崽并排站在屋檐下,扬着笑。 “咔哒”一声。 “好了。”林昭说。 二崽小跑到她身边,“娘,能看看吗?” “不能,洗出来才是照片的样子。”林昭给两个崽解释。 “是用水洗吗?”大崽神情疑惑。 二崽也竖起了耳朵,控制弟弟妹妹,不让他们抓娘手上的黑疙瘩。 林昭被可爱到,笑容爬上眼角,眸里皆是细碎的光。 “不是啊,我对这也是一知半解的。要不等你们上学后,知道了给我说说?” 大崽像是忽然被赋予某种重要使命,神色认真,“好。” “走,到大门口拍。”林昭说。 二崽喊住她,提议道:“娘,能在柴火这里拍一张吗?我和哥还有铁蛋好不容易捡的柴。” “……好。” 柴火靠墙整齐堆放着,上面覆着防雨的旧麻袋。 光线正好。 林昭找好角度,又是咔哒一声。 “好了。” 接着,一家五口又到大门口拍。 四个崽站好,林昭正好摁下快门,二崽举起手,“娘,我能拿个东西吗?” 林昭放下照相机,问:“可以啊,你想拿什么?” 二崽嘿嘿一笑,扭头回家,很快又出来,手里拿着挖野菜的篮子和小铲子。 “吃饭的家伙。”他说。 不仅给自己拿了,也没忘他哥。 大崽显然觉得二崽的主意很棒,弯起漆如夏星的眼,“谢谢二崽。” 四崽看自己手上没东西,和二崽争篮子、铲子,“二锅锅,崽。” 林昭瞥见元宝来凑热闹,他手上拿着一把野花。 她朝小朋友招手。 元宝哒哒哒跑来,“林婶婶,你找我?” “婶婶能借用下你的花吗,给四个崽拍一张照片,等会就还给你。”林昭向他借花。 “可以的。”元宝当即应下,把花给她。 “谢谢小元宝。”林昭谢过大方的小朋友,把野花分给龙凤胎,顺手给四崽理理头顶炸起的软毛。 她后退到合适距离,拍拍手。 “好了,手上都有东西了,都看镜头。” 四个崽看过去,咧开嘴笑,其中以二崽咧的最大。 别的暂且不提,这张长大后绝对要成黑历史哈哈哈。 就在林昭要按快门的前一刻,大黄和琥珀出现,盘在四个崽身前。 画面将四个崽,两条狗的身影定格。 林昭收起相机,摸摸大黄的脑袋,“来的正好!” 大黄坐起身,舔了舔她的手。 龙凤胎要抱大黄,想扔掉手里的花,被林昭率先一步接住,“小坏蛋。” 刮了刮两个崽的小鼻子,她把龙凤胎手里的花收回去,还给元宝。 元宝接过花,眼神瞧向林昭手里的东西,“林婶婶,你们这是在干啥?” 二崽走过来,兴冲冲地说:“拍照片,我娘在给我们拍照片,我们都拍好几张了。” “哇!”元宝哇噻一声,捧着脸,憧憬道:“我娘说等我十岁,带我去县里拍照片。” 林昭摸摸他的头,说道:“我给你照一张,你想在哪里照?” 第54章 “收到” “我想和大黄一起,在大榕树那里照,行吗?”元宝脸上带着灿烂的笑,礼貌询问。 “可以啊。”林昭眼神温柔。 几人走到大榕树这里。 元宝抻抻身上的补丁衣服,招呼大黄,站在树下。 小朋友第一次拍照,难免手足无措,眼睛都不知往哪里看,浑身上下都透着局促和紧张。 “别紧张,看这里,马上就好。”林昭笑着说。 元宝仍然笑的尴尬,五官各有各的想法。 林昭出声指导,“你可以摸摸大黄,和大黄玩。” 她不着急,慢慢等待小朋友放轻松。 照相师一不嫌弃,二不催,元宝逐渐没那么紧张,听从林婶婶的建议,开始和大黄互动。 瞧见小孩脸上绽出自然、纯真的笑,林昭张口喊:“元宝看这里。” 他望过来,嘴角的笑意仍在。 咔哒一声。 “好了。” 元宝跑过来,冲林昭道谢,“谢谢林婶婶。” “不用谢。” 二崽抱起琥珀,仰头看着林昭,“娘,我能抱着琥珀和元宝照一张合影吗?” “可以啊,大崽要吗?”林昭转头问大崽。 “要。” 几个小朋友站到榕树底下。 元宝站在中间,二崽把右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左胳膊抱着琥珀,大崽站在元宝另一侧,嘴角微微勾起,眼睛清亮有神。 林昭很喜欢小孩子朝气蓬勃的模样,让人看到希望。 她快速按下快门,把小朋友们的笑脸记录下来。 这边的动静被经过的人注意到,他们纷纷拢过来。 “承淮媳妇儿,你们这是在干啥?!”王春花好奇地问。 二崽扬起笑脸,大声道:“我娘在给我们照相呢。” “照相?”王春花音调扬起,很是惊讶,“照相不是得去县里吗,你拿个黑疙瘩就能照?” “这不是黑疙瘩,这是照相机。”林昭笑着解释。 王春花惊声,“照相机?照相机不是照相馆才有吗,个人也能买?” “能啊,只要有钱有票,都能买。” 王春花倒吸凉气。 还真是买的,得好几百。 大崽娘才买了手表和自行车,又买个照相机,这,承淮的津贴都给花光了。 再看四个崽身上的衣服,连个补丁都没有,打眼瞧去,气派的嘞,没见他们穿过,应该也是新的。 天呐,这到底花了多少!! 二崽摇了摇林昭的手,大眼睛看着她,“娘,我还想和我爷,我奶,还有铁锤拍合照,我们去老宅,行吗?” “行啊。”正沉迷电子产品的林昭不假思索地说。 她现在拍照上瘾,恨不得拍天拍地,连生产队的猪都想拍一拍。 “走,去老宅。”林昭振臂一挥,四个崽并两条狗飞速前进。 村里人见四个崽又穿上新衣服,还是军绿色的新衣服,甭管大人小孩都一阵阵羡慕。 不懂事的皮猴子挂在爹娘身上嚎。 “我也要双胞胎的衣服,娘你给我买,双胞胎有小绿挎包,还有绿军装,我也要呜呜呜。” 他爹娘哪来的钱票给他弄,气得照着他的屁股扇两下。 “我让你要!我让你要!当钱是刮大风吹来的,不懂事的臭小子,赶紧给我回家!” 一通臭骂后,拎着儿子的耳朵,把人带回家。 这些林昭不知道。 她带着崽崽们来到顾家。 二崽率先冲进去,大黄跟在他身后。 “爷!奶!铁锤!”二崽大声喊,“你们快出来,我娘要给我们照相。” 铁锤是大崽二崽的好兄弟,双胞胎哥俩甭管谁,只需喊一声,他能马上出现。 从后院冲出来个小朋友。 “二崽你说啥,啥照相?” 二崽知道照相机贵,从不提要摸要拿,只伸手一指,“我娘手里的就是照相机,可以帮我们照相。” 铁锤咻的抬头,看向林昭。 林昭晃动手上的照相机,“对,给你们照,我有新胶卷,今天咱家谁想照都行。” 这话被二崽一嗓门喊出来顾家人尽数听进耳朵。 顾母被顾父搀扶出来。 “老三媳妇儿,你要给大家照相?”她确认道。 “对。” 得到准话,顾母拍拍顾父的胳膊,“你松开手,要照相呢,我得换上补丁最少的衣服。你也赶紧的,别耽误,等会天该黑了。” “你慢点。”顾父无奈的声音响起。 老两口进屋,院里的人还能听见他们拌嘴的声音。 “我没事,那点伤早好了,你别废话,也别影响我。跟你半辈子没照过相,好不容易儿媳妇愿意帮忙照,你别害我照不上。”顾母没好气地吐槽着。 顾父无奈,直呼冤枉,“我喊你去,你舍不得花钱啊。” “可不是贵,听说拍一次将近一块钱,这钱都能吃几顿肉了。”顾母觉得照相真烧钱。 指挥着老头子,开始找衣服。 这年头鲜少有人衣服上没补丁,布料一年只能攒下那么点,孩子们轮流做新衣服,大人嘛补丁摞补丁。 她找出的最体面的衣服上都有两个补丁,好在都是在胳膊肘上,不算明显。 顾父难得重视起什么事,找出自家老三淘汰的灰色短袖。 “就这么着。” 顾家其他人也都换上了自己最体面的衣服。 大崽看见铁锤胸口的大补丁,主动说:“铁锤,你一个人拍的时候,穿我的衣服。” 两个崽身上的衣服穿到城里都多的是小朋友想要,村里的孩子自然没人不想要,哪怕试穿一下,曾经拥有过,那也让人高兴啊。 “可以吗?”铁锤黑乎乎的脸都亮起来。 大崽点头,“可以的。” 铁锤笑了下,模样憨憨的,“谢谢大崽。” “不用谢的,我们是好兄弟。”大崽认真道。 铁锤和大崽肩挨着肩,“等我从我姥姥家带回来覆盆子,都给你吃。” “我们一起吃。”大崽不贪心,他喜欢和家里人分享。 “好。” 趁着光线还不错,林昭开始给顾家人照相。 每个人轮流站在院子,身后是黄泥房,房檐上挂着玉米棒子,一侧的晾衣绳上挂着几件衣服,大黄和琥珀窝在一角,刚好能入境的地方。 独照。 合照。 林昭忙的不亦乐乎。 老顾家喜气洋洋,好比过年。 “谢谢三弟妹。”黄秀兰亲亲热热地喊。 她拉着顾澜的手,满脸心疼,“这是阿澜第一次照相,我早想带她去照一张,可惜一直没机会。” “照相机是家里的,往后每年照一次,等孩子们大了也能看看他们小时候的样子。”林昭笑道。 这也是她的初衷。 “照相机……是……买的?”顾母满脸惊愕。 还记得老三媳妇儿脾气不咋好,随时会摆脸子,尤其不乐意听别人教她做事,忙又改口:“买的好,家里用得着。” 话没过脑便脱口而出,然而心在滴血。 自行车+手表+照相机……这得小五百!! 顾母有心劝几句,又不知道该咋劝。 老头子整天挂嘴边的“分家啦”三个字冷不丁响在耳边。 顾母倏地平静下来。 ……随便,不管了。 也管不住。 “老三媳妇儿,照相需要多少钱你给我说,不能全让你掏。” “娘说的对,我还想让弟妹给鱼鱼多洗几张照片,是得掏钱。”赵六娘紧跟着道。 黄秀兰也点头。 当着孩子们的面儿,她得做好榜样,不能让他们养成贪小便宜的坏毛病。 林昭应了声好。 来妹走到赵六娘旁边,手欠的捏鱼鱼的脸蛋儿,幽幽问他娘:“我和我哥只有一张喽?” 鱼鱼拉下哥哥的手,张嘴嗷呜咬一口,留下个湿漉漉的浅牙印。 “坏哥哥。” 来妹嫌弃的咦一声,“小脏娃。” 鱼鱼知道自己被嫌弃,生气地踢她哥,重心不稳,晃晃悠悠要栽倒,被赵六娘稳住。 “顾来妹!”赵六娘想打娃了,扬起手,“你几岁,鱼鱼几岁。” “谁是顾来妹!我单方面改名了,我现在叫顾霸王!”来妹不怕死地说,拔腿要跑。 这时,“咔哒”一声。 小男孩惊了下,左脚绊住右脚,啪唧摔了,他没管,回头看向咔哒声传来的方向,却见三婶刚收回照相机。 他苦了脸。 “三婶。”来妹神情幽怨,“你怎么拍下我被揍的样子啊,这以后要看到多掉面儿呀。” 他爬起来,拍打裤子上的土,唉声叹气。 “好看的,多鲜活呀。”林昭把照相机收到包里,她语气笃定,“等你长大一定会怀念现在的时光,这张照片也会是你最最喜欢的。” 当下,来妹是半信半疑的。 以后的事,时间自会给出答案。 时间过下午五点。 林昭喊四个崽,“该回家了,还不饿啊?” “饿了饿了,快饿扁了,娘,咱们今天吃啥?”二崽牵着三崽走来。 大崽拉着妹妹跟在身后。 “什么都可以啊,你们想吃什么?”林昭问。 二崽说:“我想吃面疙瘩汤,最好有肉。” 别看四崽小,她也馋肉,听到二锅锅的话,鹦鹉学舌般地道:“肉!肉!” 林昭把装照相机的包给大崽,弯腰抱起女儿,笑着说:“四崽说话清楚了啊,不是漏了。” 轻声诱哄:“张嘴,让娘看看冒头的牙长出来没有。” 四崽张大嘴巴,露出嫩乎乎的牙床,新长出几颗牙。 小奶娃一张嘴就要流口水。 林昭忙给她擦擦,“长的真快。” 四崽将绵软的小脸贴在她脖颈处,蹭了蹭,笑的奶呼呼。 “那就做面疙瘩汤。”林昭答应下来。 又冲顾父顾母说:“爹,娘,明天我休息,我们谈谈盖房的事。” 顾父点着头,“是该准备起来了。” 确定好这事,林昭带着四个崽回家,两只狗像保护神般跟在身后。 才到家没五分钟,大队长带着孙子铁牛上门。 “大队长爷爷,铁牛?!”二崽对于他们的到来很惊讶。 闻声,林昭从灶房走出,目光疑惑地看向大队长。 不等她问话,大队长先是紧张的搓搓手,然后把铁牛推上前。 “二崽他娘,我听说你买了个照相机,想请你给铁牛也照张相。他长这么大,还没照过相哩。你放心,我掏钱。县里照相需要多少钱,我掏多少钱。” “就这事,行啊。”林昭笑着应下。 话音一转,“我要做饭,明天。” “好好好,那铁牛明早再来。”大队长觉得大崽娘怪好说话的,带着孙子笑呵呵离开。 目送爷孙俩离开,林昭继续回灶房做饭。 她的面疙瘩汤和其他家的不一样,光配料就不少,西红柿,土豆,菠菜,还有鸡蛋和肉丁。 再加上家里的调料齐全,还没好味道就先传到院子。 淡定的大崽都有些忍不住,胳膊扣着窗,踮脚往灶房瞧。 他旁边,大黄蹲坐在那里,耳朵竖起,哈喇子流着,琥珀则用爪子推门,推不开就挠,挠的门板咔咔作响。 “是面疙瘩汤的味道,还有肉。”二崽耸动鼻尖,“娘比奶做的香。” 林昭不管孩子的时候,大崽二崽在老宅吃饭,老宅的饭缺油水,唯独这面疙瘩汤,有面团,有蔬菜,还有打碎的鸡蛋,香的能扛饿。 林昭无奈摇头,“你这话让你奶听见,该伤心了。” 二崽笑的超大声,一副自己聪明坏了的表情。 “我又不傻,我当然不会在我奶面前说的啊,怎么会有人自己砸自己饭碗呀。” “二崽小同志脑瓜真机灵。”林昭顺小朋友心意夸一句,听见门上咔咔咔的声音,猜到琥珀和龙凤胎在挠门,声线含笑,“能请聪明的二崽同志带走弟弟妹妹和琥珀吗,我把饭端出去。” 小孩子最喜欢被当大人,二崽挺胸抬头,像个精神的小战士。 “好的!” 先抱起琥珀,拉着龙凤胎离开灶房门口。 一家五口坐到饭桌,二崽吃到第一口面疙瘩,惊呼出声,“好吃!” 他手握勺子,手臂往身前一挥,“我郑重宣布,娘做的面疙瘩汤全大队第一。” 大崽垂下眼,吹吹勺子的面疙瘩,吃进嘴里,身上热起来,很舒服。 “……全公社第一。”他纠正弟弟的话。 二崽赞同地点头,“对,全公社第一,全县第一,都是第一。” 话说完,埋头吃起来。 龙凤胎笨拙的用勺子自己吃,吃的满脸都是,林昭给小兄妹俩围了饭兜兜,随小奶娃高兴。 某部队。 顾承淮回家探亲的前一天,收到老家寄来的包裹。 是孙业礼帮忙带到宿舍的。 一进门,他晃动手里的包裹,不客气地说:“承淮,有你的包裹,我顺道帮你取了,不用谢,要是吃的分我两口。” 顾承淮鲜少收到家里寄来的包裹,先是一怔,随即漆黑如墨的眸子一片温情。 “谢了。” 第55章 “正什么名” “啧啧!”孙业礼满脸促狭的笑。 到底是年轻,一下子就爱惨了! 顾承淮看了眼牛皮纸包裹上的单子。 和之前收到的那封信是同一天寄出的,只是包裹邮寄比信慢,所以现在才到。 他拆开牛皮纸,看到里面一罐肉酱,一瓶肉罐头。 全国物资紧张,部队的伙食也没那么好,吃肉的频率比村里多,但也不可能让人敞开了吃。 孙业礼余光瞥到顾承淮手上的东西,从床上跃起,凑过来,“这啥?” “肉罐头!” “嫂子居然给你寄肉罐头!”羡慕的眼泪从他嘴角流出。 孙业礼嫉妒的面目全非,“我妈都舍不得给我寄,通常寄的是啥?红薯干,红薯干,还是红薯干。” “她咋说的,说要磨练我的意志,嘿,咱们每天那个训练强度,这还不够磨练意志的?就是小气,就是偏心,就是不把我这个儿子放在心里。” 顾承淮觉得他这话说的有失偏颇,“婶子去年冬天不是给你寄了件厚毛衣。毛线不好买,婶子不知道找多少人换票,才攒够给你织毛衣的毛线。” “人得知足。” 好比他,甭管昭昭给他寄的什么,哪怕两个红薯,他也高高兴兴接着。 “嘿嘿。”孙业礼被战友说的心里又美起来,“说的也是!毛衣是暖和。” 后面这句顾承淮听了去年一冬。 他拉开抽屉,取出跟人换的工业券和布票,问孙业礼:“你看看,这些票够换5斤毛线吗?” 孙业礼接到手里翻看,看着战友,“这么多!怎么着也够了。你跟人换的?” 离谱了啊。 要知道现在的情况,城镇居民每人每年仅有2两毛线的购买资格。 战友这里有一沓,也不知换了多久。 买5斤毛线那妥妥够的。 “嗯。” 顾承淮淡淡应声,没多解释。 他老早打算请人给媳妇儿织件毛衣。 昭昭爱美,棉衣穿在身上显壮,她向来不喜欢。如果有件毛衣,她肯定高兴。 孙业礼觉得顾承淮很陌生,哪像自己印象里的杀伐果断的年轻军官。 他挤眉弄眼道:“给嫂子攒的?” 顾承淮不爱跟别人谈论自己媳妇儿,不是嫌弃,更不是看不起,而是珍爱到极致。 无视战友好奇的眼神,开始收拾行李。 “……”孙业礼觉得牙酸。 就应该让营队里的人都来看看他这副归心如箭的样子。 “你都要回了,这肉罐头是不是……”他笑嘻嘻地凑过去。 分他一半。 嘿嘿。 顾承淮睨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让孙业礼读出了“你在想屁”的情绪。 “……” 肉酱和肉罐头怎么处理,吃晚饭的时候,孙业礼知道了。 某个闷骚的男人专门带到食堂,打了今日供应的红薯面窝头,萝卜条海带汤,坐到角落。 用他那好看到犯规的手,慢条斯理地打开肉酱和肉罐头。 顷刻间。 霸道的肉香味传来。 “好香,谁在开小灶,我想吃肉!”刚进来没多久的大头兵馋的直吞口水。 “谁不想,啥时候能加餐啊,嘴里淡出鸟来了。”浓眉大眼的小青年取下军帽,猛吸鼻子,好像帽子影响了他闻香味一样。 和顾承淮相熟的几个军官远远看见他,端着饭菜走过来。 桌上的东西,一个他们熟悉,肉罐头嘛,供销社有。另一个嘛,他们就不知道了。 孙业礼一屁股坐下,像看负心汉一样地看着顾承淮。 “吃饭怎么不喊我?” 顾承淮无视他的眼神,“吃饭都让人喊,你怎么不上天。” “……”孙业礼一噎。 不客气地夹肉罐头里的肉,就着窝头吃,美的眯眼。 “还得是肉啊。”他感慨地说。 二营营长看着顾承淮,“这是你家里人寄来的?” 顾承淮矜持地勾勾唇,嗓音低沉好听,“我媳妇儿寄的。” 一句话,目的达成。 问话的人轻叹,“你媳妇儿对你真上心。” 他和他媳妇儿结婚五年,连个线头都没收到过。 男人喝一口海带汤,眉头拧着,愣是喝出一股子借酒消愁的味道。 在场的军官嘴角抽搐。 一般来说,哪个人带到部队饭堂的吃食,默认大家分着吃。 所以,这张桌子的人,都吃到了林昭寄来的肉酱和肉罐头。 尝到味道后,惊为天人! “这肉酱味道真不错,是弟妹做的吗?” “承淮,要是弟妹做的,我想买!这也太下饭了,就着肉酱我能多吃三个窝窝头。” “弟妹对你真上心,你娶了个好媳妇儿!” 孙业礼把肉酱夹进窝窝里,一咬一大口,说道:“我也想买。” …… 正处严厉打击投机倒把的时候,顾承淮怎么可能给媳妇儿找麻烦,想也不想的拒绝。 “这事等我回来再说。” 不能交易,换倒是可以。 他的战友来自五湖四海,没准儿他们老家有昭昭想要的东西。 顾承淮打算和媳妇儿商量后再回复。 “是,也得问问弟妹的意见。” 二营长猛地抓住他的胳膊,言辞恳切,“承淮,你一定要好好和弟妹说说,要钱还是换东西,都不是问题。” 这人父母双职工,他媳妇儿在城里也有工作,家里只有一个孩子,是不差钱儿的主。 吃食堂吃得够够的,他就想换换口味,这肉酱特别合他口味。 顾承淮扯回胳膊,应声:“知道了。” 不多时,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一营营长顾承淮有个超会做肉酱的媳妇儿。 此前不太好的传言彻底被洗刷掉。 回寝室后,孙业礼摸着下巴看顾承淮,寻思着什么。 “你是故意的?”他问。 顾承淮在收拾行李,没看话多的战友,语气平淡地道:“比如?” “故意拿肉酱和肉罐头去食堂,给嫂子正名。”孙业礼说。 顾承淮找过妇女主任后,钱桂英在家属院开了大会,教训了几个说人闲话的,但是林昭的风评依然没怎么好转。有相当一部分心里犯嘀咕,觉得肯定她也有问题,不然为啥大家就传她呢。 经过顾营长刚才这么一宣传,家属院对林昭的印象……必然彻底扭转。 “我媳妇儿本来就好,需要正什么名。”顾承淮轻嗤。 身上这身衣服让他不好直说。 但是。 他心里觉得,某些人真是闲的。 孙业礼看出战友的不悦,也觉得嫂子真是受了无妄之灾,散去脸上的玩笑之意。 拍拍顾承淮的肩。 “早点把嫂子接过来。” 他也能去蹭蹭饭。 孙业礼心里想着美事。 顾承淮沉默。 昭昭来不来随军,全看她的意思。 来这里不见的是好事,等他探亲回来,应该会上战场。 昭昭在老家有家里人帮衬,过来随军的话,他经常不在家,她一个人带孩子,一带带四个,太辛苦了,他舍不得。 想起之前去家属院,有个嫂子只带两个孩子,却被折腾的心力交瘁,他家有四个崽,肯定更累。 随军的事,还是等三崽四崽大些再说,昭昭能轻松点。 - 顾家三房。 龙凤胎坐在角落玩布球,大崽二崽趿着凉鞋,抬着从樟树下挖出的木盒子过来。 献宝似的。 “娘,这就是我们挖的木盒子,打不开。”二崽懊恼地说。 想着娘力气大,清亮的眼睛看着林昭,“娘肯定能打开。” “我看看。”林昭接过木盒子。 有点重量啊。 也不知道两个崽咋抬回来的。 大崽二崽爱干净,回到家后把木盒表面的土扫下,又用水清洗一遍,虽然不能说完全洗干净了,但是和刚挖出来相比也算是判若两盒。 木盒上挂着把精致小巧的锁,难怪两个崽打不开。 林昭都没找工具,上手那么一扯,锁体被她拉下。 围在娘旁边的两个小朋友目瞪口呆,佩服写满两张小脸。 “娘,你力气好大呀。”二崽叹服。 林昭笑了笑。 这年头,没点力气都没法混。 “还行。”她谦虚地说。 大崽托腮瞧着木盒,目光好奇。 连话多的二崽也不说话了,眼巴巴地瞅过来,激动又兴奋。 林昭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东西。 如她所想,都是些老物件。 最上面放着巴掌大的金算盘,纯金柄柳叶刀,一套龙虎药臼,紫檀药秤,灵柩九针。最底下是一本书,书很旧,书名为《青囊书》。 除金算盘,其他的都是中医相关。 在眼下属于四旧,拿出去得倒大霉。 二崽拿起金灿灿的算盘,无师自通用手拨着,“娘,我喜欢这个,能给我吗?” “……”林昭默默看着他。 谁家五岁多的崽会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 拿金算盘当玩具,把你能的。 “等你们长大再说。”林昭可不想惹麻烦。 她打算把这一整套放进储物指环里,能拿出来的时候再拿出来。 二崽失望不已,却没闹腾,说:“好。” 看着那金算盘满脸不舍。 “……”还挺有眼光。 到底是小哥俩捡到的宝贝,完全没收也不好,林昭起身洗了洗手,又走向柜子,从里面拿出一根麻花和两盒牛奶,给两个崽。 瞧见娘手里自己没见过的东西,二崽丢开金算盘,指着麻花问:“娘,这是啥?” “去洗手。麻花,你和你哥一人一半。”林昭说。 两个崽二话不说去洗手,洗完手吃麻花。 油香和麦香在唇齿间流转,咬一口脆皮酥屑扑簌簌坠落,香! 麻花配牛奶,这日子神仙都不换。 林昭拉凳子坐在两个儿子面前,表情略显严肃,“大崽二崽,娘有话和你们说。” “说啥?”二崽边啃麻花边问。 大崽停下吃麻花,清澈的眼睛看着他娘。 “你俩今天捡到东西的事,别往外说。”林昭认真道,“尤其是盒子里有什么东西更不能说,这件事当我们的小秘密,你俩能办到不?” 听见是和娘的小秘密,两个小豆丁眼睛猛地亮起,点头如捣蒜。 “能!” “我能!” 大崽应完,想起陆宝珍知道他和弟弟捡到东西,皱了皱小眉头,“可是陆宝珍看见了。” 他是个容易内耗的小朋友,当下就有些懊恼。 低垂着小脑袋,自责地说:“都怪我不小心,我要是小心点,早点发现陆宝珍……” “又多想了。”林昭出声打断他,温柔地抱住大崽,软声道:“没有人能算无遗策啊。”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干嘛要怪自己呢?” 她低头看着大崽,亲亲儿子的小脸,眼睛含笑,“娘的大崽是全大队最乖最棒的宝贝,娘觉得你哪里都好,就是你老自己怪自己,娘希望你以后别这样,因为这样你会不开心,你不开心娘也不会开心的。” 大崽被亲成呆头鹅,窝在林昭怀里,脸蛋发烫,两只耳朵也染上红晕。 他声音透着羞涩,“……好。” 二崽不乐意了,也挤进娘的怀里,眼睛弯成月牙,“本来就不怪哥,都赖陆宝珍,咱们玩咱们的,有她啥事儿啊。” “她还想告诉大队,让她说去!” 他眼睛机灵一转,笑容狡黠,“小朋友可以耍赖,咱俩不承认,大人也拿咱们没办法。” 林昭竖起大拇指,“这办法不错。” 实在不行把盒子交出去,没人规定里面一定要有东西。 就算有人心里犯嘀咕也没事,他们没证据。 二崽被夸的美滋滋,对他哥说:“哥,咱俩装傻!” “嗯。”大崽一脸严肃。 - 县城已沉入暮色。 加完班的棉纺织厂职工符飞拖着疲惫的身体,踏上这条这两年他走过无数遍的小巷。 两年前,那场变故像块烙铁,生生在符飞脊梁上烫出个窟窿。 他意外丢失厂里的财物,被判渎职罪,受到厂里的行政处罚——降级处分,从坐办公室的会计变成锅炉工。 符飞知道这已是厂里从轻处置,好歹没把他送进监狱,他该知足的 可是。 怎么可能甘心啊? 那些钱他一路抱着,胳膊酸了也没松开过。 钱是怎么丢的? 他想不明白。 怕是这辈子也想不明白了。 他没贪,真的没贪!! 那是厂里的钱啊,他怎么可能犯原则性错误?!他是根正红苗的工人,怎么可能因贪污毁自己一生。 这事后,家里人埋怨,厂里同事用异样眼光看他。 他真想一头栽进河里,一死了之。 可……不甘心啊。 才三十出头的男人肉眼可见的苍老,头发变白,脸上布满掩不去的愁容,额头两道深深的褶皱,神情麻木沧桑。 路灯将符飞佝偻的影子拉长,投在斑驳的街巷。 突然—— 他看见前方出现一个眼熟的布包。 第56章 “再无人应”(月票活动加更2??) 符飞凝神注视前方地上的东西,哪怕眼睛酸的溢出泪都没眨动,双腿如被灌了铅,抬不起来。 他又出现了幻觉。 “呵——”青年疲惫的脸上泛起一抹苦笑。 那布包……怎么可能,一定……一定是又出现幻觉了! 他的病更重了啊。 符飞拖着沉重的腿往前走,走了几步,却见那布包还在。 他的心重重一跳。 这是自两年前那件事后,符飞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觉到心脏跳动,自己还活着。 嗓子忽而变得干涩,如磨砂擦过,眼睛也涩的厉害,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也在打颤,上下碰撞发出哒哒哒哒的声响。 他眼睛倏地冒出一抹光,快步走过去,慢慢蹲下身,犹豫、畏怯,半晌不敢伸手。 要是真的…… 要是真的! “咚、咚、咚!!!” 符飞的心跳越来越快,脑袋猝然充血,一头扎在地上。 额头磕到什么东西上,不是被太阳照过的温热的泥土触感,是布包,棉布质感的布包。 这布包,他惦记了两年多,八百多个日夜,两万多个小时。 符飞快速抓起鼓鼓的布包。 用棉线缝合的封口,接缝处的封条,上面灼人眼的红戳都在。 他死死抱住布包,手指上的伤裂开,溢出鲜红的血,喉咙里先漏出几声“吭、吭“,复又捂住嘴,憋回去的呜咽在鼻腔撞出闷响,像受伤的野兽在铁笼里打转。 许久后。 他笑了,泪水从眼角淌下。 那双麻木的眼睛慢慢出现光彩。 越来越亮。 符飞猛地站起来,朝棉纺织厂冲。 “我没贪!钱在这里!你们看呐,我真的没贪!!”他举着布包大喊,把封条给所有人看,“看啊,都看看,封条还在,红戳是全的,我一分没贪!” 此时棉纺织厂有不少人加班。 听见声音好些人出来。 离得近的一眼看见那布包上的封条和红戳,惊讶不已。 两年前符飞的事闹的很大,要不是律法不全,再加上厂领导维护,他起码得坐牢,就算不坐牢接受教育也是肯定的。 可是现在。 这布包竟出现了,还是刚从银行取出来的样子,这……这这这,见了鬼。 厂领导走出办公室,看到符飞高举的布包,瞳孔骤缩。 符飞直奔他,“厂长,丢的钱,钱找回来了!我没贪污,你看——封条和红戳都在呢,我找回来了!” 他反复说着自己没贪污,眼睛通红,情绪激动,模样近乎癫狂。 厂领导接下符飞手里的布包,撕开封条,里头是一张叠放整齐的大团结。 他再一数。 一千四百八十五。 一毛没少。 “从哪儿找回来的?”厂领导站在台阶上,如炬目光看着符飞。 “离厂里南门最近的那条巷子。”符飞说。 “奇了怪。”长相颇威严的厂领导纳闷儿。 从哪里丢的又从哪里捡回来。 见鬼了。 作为一个退伍军人,他自然不相信世上有鬼,但这事确实没法解释。 男人把装满钱的布包给财务部,拍拍符飞的肩膀。 “符同志是位好同志。” 听见领导这句肯定,符飞神情震动,蹲下,捂着脸哽的说不出话来,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狼狈不堪。 哭过后,他眼睛里的光越聚越盛。 忽然笑起来,笑的整个身体都在颤动。 “哈哈哈——” 青年笑着站起身,被骂名压得佝偻的肩膀直起来,满脸泪水,却笑的释然。 冲厂长深鞠一躬,符飞跑出去。 他跑的很快,从棉纺织厂跑到河边,圈住嘴啊啊啊大喊几声,像要把这两年多堆积在心底的憋屈、痛苦全部喊出去。 之后,厂办开了会。 鉴于符飞还回厂里的损失,棉纺织厂撤除对他的行政处罚,同时对他的工作进行调整。 丢钱的事影响不好,回财务部是别想了,但是进普通厂房还是可以的。 符飞什么也没说,老老实实报道。 包括符家内的所有人,都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却不想。 半月不到,符飞和人换了工作,悄悄离开,再没踏足过这里。 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再不能当作没发生过。 这漫长的两年,对他而言,是心底结出的痂,一碰就疼,他想重新开始。 …… 同一时间。 西街一处破旧小院。 瓦片屋顶长满青苔,层层霉绿沿着屋脊向下,院墙早已斑驳,窗棂糊的报纸泛黄,门楣残留的半截春联在微风吹拂下沙沙作响。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子掀开黑亮的竹帘走出,她手上拿着掉了漆的搪瓷脸盆,要打水给孙子洗脚,才走到水瓮旁边,被一道光闪了下眼睛。 郭阿婆眯了眯老花眼,重新看去,水瓮上面丢了两年多的金戒指静悄悄待在上面。 “铛啷——” 搪瓷脸盆在地上弹跳着滚远。 老人踉跄扑向水瓮,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攥住金戒指,将其扣入掌心,戒指上的雕花刺的她掌心疼。 手掌很疼。 郭阿婆回过神来,愣愣地张开手,戒指还在。 瞬间。 两行浊泪从老人看不清人的眼睛流出。 她蓦地一震,跌坐在地上,压抑的哭声从喉间溢出。 “你怎么才出来?怎么才出来!晚了!晚了呀!” “我的儿——!” “翠翠啊——!!” “娘找到戒指了,娘有钱换粮食了,你们回来啊——!!” 郭阿婆右手握成拳,狠狠捶自己的心口,她疼啊。 “娘没用,娘把戒指弄丢了,没换来粮食,娘没用啊,儿啊,翠翠啊,娘没用!” “老天爷怎么不收走我这老不死的命……” 就在这时,一个两岁多的小男孩光脚跑出屋。 看见奶奶在哭,跑过去,小手笨拙地擦拭老人沟壑纵横的脸。 “奶奶不哭,孙孙保护奶奶。” 听到孙子的话,郭阿婆心更疼,抱住孙子泪流的更凶。 脑中想起两年前的事。 寒冬腊月天,雪下的很大,那会全县粮食供应困难,儿媳妇翠翠又刚生完孩子。 才出生的大孙子啼哭声比猫崽还微弱,她揣着仅剩的金戒指出门换粮食,还没走到黑市,戒指找不见了,只能空手回家。 她儿子心疼孩子,出去借米,走的太急,路上摔倒,直接晕了过去,等被人找到,身体已经冻硬了。 儿媳妇听说了噩耗,受到刺激,大出血,血水染红大半张褥子。 等她找来人,翠翠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这两年,郭阿婆无时不刻不受折磨。 她觉得都是自己不小心,才害得儿子儿媳相继惨死,要不是还有孙子,她早就活不下去了。 现在这金戒指平白冒出来,有什么用啊,她的家散了啊! 家散了! 小男孩学着奶奶哄自己,轻轻拍她的肩膀,小小的孩子懵懂但乖巧。 郭阿婆双眼通红,“奶没事,奶还要把你养大呢,养得壮壮的,以后下去好有脸见你爹娘。” 金戒指能换不少钱,起码供孙子上到高中的钱是有了! 这天,类似这样的怪事,县里出现不少。 有大人找到丢失已久的东西,有小孩子莫名其妙多出一大包大白兔奶糖,还有个小姑娘找回了自己最喜欢的头绳…… 丰收大队。 陆宝珍想吃大白兔奶糖,举起手喊黑锦鲤。 “鲤鲤。” 无人应答。 “鲤鲤?” 仍是无人应答。 陆宝珍被陆家人宠的没什么耐心,用参差不齐的指甲抠黑锦鲤寄身的地方。 挠的手一道一道红痕。 她像是察觉不到疼,还在抓着,一下比一下重,边抓边喊:“鲤鲤,你出来!” 黑锦鲤早消失在这方天地,自然没办法再回应她。 “我要你出来!给我大白兔奶糖!我还要喝奶粉,吃肉包子!!”陆宝珍用命令的语气说。 她晚上只吃了半碗玉米面糊糊,她想吃好的。 苏玉贤来给陆宝珍送鸡蛋,走到门口听见屋里传出声音,驻足,竖起耳朵听。 “鲤鲤,你再不出来,我不会去找大崽哥哥和二崽哥哥了。”陆宝珍像和什么人对话,看着非常不高兴。 透过门缝,苏玉贤瞥见屋里的情况。 小拖油瓶坐在床边,双腿晃悠,低头盯着自己的手看,另一只手狠狠抓挠,嘴里嘟嘟囔囔。 冷不丁的,苏玉贤骤然想起之前见过的……陆宝珍的变脸,黑得没有一丝光亮的眼睛,脸上表情诡异,怎么看都不像正常的小孩。 她心骤然沉下,凉气迅速从脚底板蹿遍全身。 不行,必须压压惊! 苏玉贤剥开鸡蛋壳,把那枚鸡蛋连蛋白带蛋黄,一整个塞进嘴里。 嚼几下吞进肚子。 怕被小鬼缠上,没敢进去,悄声离开。 现在可没太阳啊! 至此,原书中母慈女孝的两个人,连感情都没来得及培养,开始就相互仇视。 陆母见孙女房间的灯没灭,趿着草鞋出来看。 进屋一看,宝珍的手满是挠痕,有些地方还在冒血。 “哎呦!宝珍你这是干啥?”陆母抓住孙女的手,赶紧给她处理伤口,满脸心疼,“手咋成这了,你后娘呢?” “不知道。”陆宝珍回答。 她抬起头,失魂落魄地看着陆母,“奶,鲤鲤不理我了。” 陆母不知想到什么,松开抓着陆宝珍的手,后退两步,眼神闪躲,甚至不敢看孙女。 她牵强地笑笑,“……是吗,可能它睡了。” 对这妖怪,陆母连提都不想提。她怕被那什么鲤鲤盯上,她还想多活几年,要是妖怪想抽她寿命咋整? 陆母这人有意思,舍不得黑锦鲤带来的好处,却也打心底不想跟它打交道。 她怕啊,怕到连提也不想提。 “鲤鲤从来不睡觉的。”陆宝珍说。 陆母脸色微白。 看看,都不用睡觉,不是妖怪是什么! “是,是吗。” 不想大晚上的提晦气的玩意儿,她岔开话题,“鸡蛋吃了吗?” “没有。”陆宝珍饿的吞口水,明明她不怎么爱吃鸡蛋的,“我没看见鸡蛋。” 陆母冷下脸,冲出屋,直奔儿子儿媳的屋子,砰砰砰砸门。 “苏玉贤,你给老娘出来!连孩子的鸡蛋都贪,怎么不噎死你。” 苏玉贤翻了身,没吱声。 手上蒲扇摇晃。 她嫁给陆一舟,也是陆家人,吃个鸡蛋怎么了!? 娘说的没错,当儿媳妇的不能总服软,否则婆家会不把儿媳妇当人看。 必须反抗! 她男人又不能把她休了。 苏玉贤想通后,根本不在意婆婆难听的辱骂。 陆母翻来覆去变着花样骂,怎么难听怎么来,输出了足足半个多小时,觉得累了,往门上踹一脚,骂骂咧咧离开。 经过陆宝珍的房间时,朝屋子喊道:“宝珍啊,吹了灯,睡。” 也没说重新给她煮个鸡蛋。 “哦。”陆宝珍吹灭灯,没躺下,还坐在那里,月光透过窗照在她身上,小女孩的脸明明灭灭,看不分明,她小声呢哝,“鲤鲤,我饿。” 屋内一片安静。 翌日。 不用上班,林昭睡到九点多才醒,醒来时觉得不能呼吸。 睁开眼,龙凤胎四仰八叉地躺在她身上,安安静静玩儿手指。 “……” “醒了啊。”林昭嗓音带着刚睡醒的哑,拍拍两个小团子。 “嗯。”四崽清脆地应一声。 小脑袋凑上去,在她娘脸上印上个湿答答的亲亲,咧开嘴笑,笑容甜的像。 “娘。”她喊着,又把头埋进林昭的脖子处,轻轻蹭着,黏人的紧。 试问这谁扛得住? 反正林昭不能。 她坐起身,把两个小甜崽抱怀里,狠狠吸了吸,龙凤胎咯咯咯笑。 闹过后,林昭给小兄妹俩穿上新衣服,带孩子起床。 打水洗脸,随意把那头如瀑的头发束在身后,给四崽扎头发。 四崽的发量随娘,比村里同龄小朋友黑,也多,细细软软的,只看头发便知这是个可可爱爱的小姑娘。 林昭给她梳顺头发,把上面的头发分一层出来,用中号红蝴蝶结扎个半马尾,不怎么平整的齐刘海,波波头,可爱加倍。 “真漂亮。” 小人精能听来夸奖的话,露出纯稚明亮的笑,说话语调绵软,“娘漂漂。” 大崽二崽掐着时间回来。 兄弟俩玩的一身臭汗。 四崽想向两个哥哥显摆自己的头发,晃晃悠悠跑过去,闻到不好闻的气味,精致可爱的鼻子皱起来,拐个弯跑走。 崽崽嫌弃jpg 第57章 “等我” 林昭被四崽的小表情逗的一乐。 二崽伸长手臂,做出要抓小朋友的样子,故意逗妹妹,“敢嫌弃我,你完蛋啦,吃我一爪!” 他龇牙咧嘴逼向妹妹。 四崽慌不择路,往林昭怀里钻,迭声儿道:“娘,娘,救崽,救崽。” 嘴上喊着救崽,脸上的笑容过分灿烂,一双水晶般的眼睛弯成月牙,玩的很高兴。 二崽敢臭妹妹,却不敢臭他娘,没敢靠太近,识趣地去洗脸洗手。 “娘,你起的真晚,我和我哥都玩一圈回来了。” 林昭还没说话,大崽神情严肃地看着弟弟,语气充满不赞同,“二崽,娘赚钱辛苦,好不容易休息一天。” 知道二崽攒下好几件脏衣服没洗,拿出当哥哥的样子,不容拒绝地说:“二崽,等下午咱俩去洗衣服。” 说话底气十足。 举手投足变自信了! 林昭比了个大拇指。 大崽悄悄红了脸,心里的小人儿蹦蹦跳跳,半天安静不下来。 “好啊。”二崽一口应下。 然后又看向林昭:“娘,你有衣服要洗吗,我帮你洗。” 他举起手臂,秀秀不存在的肌肉,笑的跟小太阳一样,“我现在每顿都能吃饱,力气可大啦,什么活都能帮娘干。” 风头不能全让二崽出,大崽急忙挣表现,“娘,我也可以,我洗的干净。” “我也洗的干净!”二崽超大声。 大崽眉头攒起一个小疙瘩,鼓起长了肉的腮帮子,义正言辞:“我是哥哥,我洗的更干净。” 林昭捂脸。 崽啊,这个问题,和当不当哥哥好像没关系嗳。 她以为二崽会言辞激烈地反驳他哥。 结果。 二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了。 却是幽怨地看着林昭。 “娘,你咋不先把我生出来?我也想当哥哥。” 反应过来这话有歧义,又描补:“我想当哥哥的哥哥。” 林昭哭笑不得,“你在说绕口令啊,还哥哥的哥哥。你想当哥哥,三崽和四崽不是都叫你哥吗,有两个弟弟妹妹还不满足,小朋友不能贪心啊。” 二崽委委屈屈的。 伸手比了个三,“可是我哥有三个弟弟妹妹,我只有两个。” 他期待地看着林昭。 嗯? 这么盯着她干嘛?! 林昭头顶冒出问号。 “?!” 见他娘不接话,二崽认命地叹一口气,礼貌询问:“娘,你能再给我生个弟弟吗?” “……” 哈? 好无理的要求!! 林昭眼神平静无波,轻捏二崽的小嘴巴,手动替他闭上嘴,“你是怎么用这么热乎的嘴,说出这么冰冷的话来的?” “不行吗?”二崽拉下他娘的手,不死心地追问,眼睛里散发出奇异的色彩,好似被拒绝后会瞬间变黯淡。 林昭扬唇,没等小朋友乐出来,嘴里吐出温柔又坚定的三个字:“不能啊!” “可是为什么呀?”二崽耷拉着脑袋,像霜打的茄子。 “当孩子那么好生吗?我和你爹有你们四个就够了。”林昭觉得小朋友的想法真是一个接一个,有时候能把人问的头疼。 她继续道:“再说了,就算我再生一个,你哥也比你多一个弟弟或妹妹啊。” “……好。那我不要了。”二崽觉得也是,这就改变了想法。 林昭摇摇头,真不明白小家伙一天到晚在寻思着什么。 大崽忽然说:“我不想娘再生弟弟妹妹。” 察觉到娘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轻轻抿唇,字字清晰:“陆宝珍的亲娘生陆宝珍变成小土堆了。奶说生小朋友是件好危险的事。我不想娘有危险。” 五岁多的小朋友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娘,把娘的身体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林昭整颗心都软下来。 她摸摸大崽的小脑袋,眉眼柔和。 二崽飞快摆脑袋,被他哥的话吓得不轻,一把抱住林昭,眼神恐慌。 “我也不要娘有危险!不要了,我不要弟弟妹妹了。” 龙凤胎茫然地看向二锅锅,小脸无辜。 不知道他们做错了什么? 林昭一扭头看到三崽四崽的面部表情,不到两岁的奶娃娃啊,抱着系上数条短红线的小布球,嘴巴微张,眨巴着又长又翘的眼睫,小眼神写满懵逼。 小人精听懂二哥哥的话,思索着什么。 几息后。 四崽右手抱布球,胳膊肘上的软肉卷起可爱的肉褶儿,抬起左胳膊,摸摸自己的脑袋。 见状,三崽肃着脸摸摸妹妹的脑袋,又摸摸自己的脑袋。 “这是干什么呢?”林昭笑问,是小朋友之间什么奇奇怪怪的仪式吗。 四崽收回手,改为双手抱布球,仰着小脑袋,奶声奶气地说:“哥哥嫌,哄崽。” 林昭看明白了,“自己哄自己?” “昂。”四崽重重应声。 三崽也跟着点头,性子稳的小家伙点头幅度微小。 林昭被萌的心快化了,也摸小兄妹俩的小脑袋,软声道:“娘也哄。” 龙凤胎笑的眉眼弯弯,眼睛盛满星光。 二崽挤过来,把脑袋送到他娘手里,使劲拱,使劲撒娇,“大朋友也要娘哄。” 大崽也往林昭身侧挪几步,没说话,只用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望着她。 “好好好,哄。”林昭哭笑不得,又摸摸大崽二崽的脑袋。 这有什么好比的啊,小孩子奇奇怪怪的胜负欲。 不过,养崽的乐趣在这一刻到达顶峰。 双胞胎咧开嘴笑。 哄好四个崽,林昭取下黑皮筋,坐在那里梳头,她头发不长不短,披着过肩,编成辫子放身前,刚到胸口。 大崽坐在小马扎上,支起下巴看娘编辫子。 静不下的二崽抢走妹妹的小布球,惹的龙凤胎追着跑,看小主人在跑,琥珀蹦蹦跳跳追赶,小孩咯咯咯笑着,声音如银铃,其中伴随几声小奶狗的汪汪声,连院墙顶上的小草都染上了快乐。 大黄趴在屋檐下,眼睛随龙凤胎转动,仿佛一旦出现什么意外,它能第一时间冲过去。 林昭编好辫子,用上新头绳。 头绳上点缀着点点红,皮肤黑的人戴头上会显土,她皮肤白,用红色更显白,靓丽的像十七八的高中生。 “娘好看。”大崽眼睛亮晶晶的,“娘,我喜欢你穿得漂漂亮亮的。” 林昭故作苦恼,“漂亮是要付出代价的啊,总有人说我败家。” 大崽皱眉,脸上浮现出怒火,“娘才不败家,娘每天上班好辛苦的。” “娘不能睡懒觉,每天都好困,娘给我们做好吃的饭,给我和二崽做衣服,给三崽四崽做兜兜,还要操心盖房的事,娘是最好的娘。” 他抓住林昭的衣摆,眉眼认真,“娘别听他们乱说,奶说爱说别人小话的人都是酸的。” “我还小,赚不了钱,让爹先赚钱给娘花。”说到这里,大崽暗自撇嘴,一副便宜了他爹的不服气表情。 刚上火车的顾承淮打了个喷嚏,骨节分明的手指揉揉鼻子,想起家里的妻子,冷如寒月的黑眸闪过丝丝笑意。 他看向车窗外,树木、矮房、大片杂草丛生的荒芜地……快速后退。 火车开动。 ——等我。 话说回来。 大崽嫌弃完不能保护娘的亲爹后,不留缝隙的继续说:“等我长大了,我能赚好多的钱,都给娘,娘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二崽也大声说:“我也要赚好多钱钱。” 小朋友甚至连怎么赚钱都想好了,“我长大后要开大车,到城里买热水瓶、红糖、大红枣子、布……”他掰手把要进的货列出来。 紧接着又说:“还要找上铁锤、铁牛和元宝几个,让他们跟我一起开车,多买点,能挣更多。” 林昭惊奇地看着他。 该说不愧是未来的运输大佬吗! 五岁半就想这么远了! “你怎么想到的?” 二崽给他娘一个傲娇的眼神,整个人相当神气,背着手,气势三米五。 “这还用想。” “我爷说城里都是好东西,大队什么都缺,谁要是有车,买一车好东西,去各个大队卖,肯定能赚一麻袋的钱。” “到时候……”他技巧性的顿了顿,兴奋地补充:“娘,你就跟着你的好二儿享大福!” 还有还有—— 等爷奶躺小土堆,他要给爷奶用红木做的棺材。 红木棺材这东西,是二崽从村里一老头嘴里听到的,那个爷爷说哪个老人都想要。 他爷奶肯定也想要! 顾父&顾母:“……” 不,他们并不想。 “车从哪儿来啊?”林昭看二崽太得意,给他出个小难题,也因此小朋友没来得及提红木棺材的事。 听到娘的问题,二崽丝毫不慌,右脚脚尖很有规律的点着地,自信满满地说:“我这么聪明,肯定能弄来一辆车,小问题。” “……那我祝你成功。”林昭无话可说,有这股气势干什么不能成。 见大崽也有话说,转而问大儿子:“大崽以后想干什么呀?” 大崽眼睫轻颤,似在紧张,仍是勇敢迎上她的眼睛,“我想开大飞机。” “可以吗?”他神色期待,想得到娘的肯定。 “当然可以啊。”林昭马上回应他,眼神鼓励,“大崽的理想很伟大啊,娘支持你。没准儿以后我们全家都能坐上你开的飞机呢。要是真有这一天,多棒呀。” 大崽紧绷的小脸泛开高兴的笑,“我会努力的。争取早点让娘坐上我开的飞机。” “好。” 二崽抱住他哥的胳膊,使劲摇,“哥,还有我,还有我。” “笨,你也是娘说的全家啊。”大崽说。 “笨!”脆生生的小童音从旁边响起。 竟是向来安静的三崽。 “好哇你,敢没大没小说你哥笨,看我怎么教训你。”二崽一抹不存在的袖子,作势要挠小朋友痒痒。 三崽不似四崽,瞧见二哥摆出姿势……就要扑进娘怀里求抱抱,他眉眼冷静地看着二哥。 瞬间浇冷二崽的玩心。 收回手后,他满脸的自我怀疑。 “……!?” 他二崽天不怕地不怕,还是当哥哥的,为啥不敢挠三崽,不合理呀。 林昭哑然失笑。 等崽他爹回来,二崽应该会知道,他此刻那股不得劲的感觉源于哪里。 三崽越长越像顾承淮啊,天生就有一种让人不敢造次的气场。 尤其他那双眼,乌黑沉静,几乎和顾承淮的一模一样。 连顾父都说,他有时候看见三崽,总觉得好像看见了自家老三小时候。 他家老三也少年老成,才过五岁就一副小大人模样,抱也不让人抱一下,自己能干的事绝不让人插手。 四个崽里,三崽和亲爹最像。 长相像,性子也像。 “饿不饿,起来到现在你俩吃过东西了吗?”林昭问大崽二崽。 “我和二崽分了个苹果,还和铁锤分了根麻花,不饿。”大崽回道。 “不饿就好。”林昭说,“我发现你俩有吃的都和铁锤分,没分给来妹他们?” “分了啊。”二崽用手指头比划,满脸肉疼,“我给他们分这么长呢。” 惆怅地叹气,“唉,咱老顾家的人真多,那半根麻花,我自己都不够吃,还得分,唉,苦啊,太苦了!” 林昭忍笑忍的腮帮子疼,“告诉我,你哪里苦了?” “嘿嘿,我不苦。我学大队长爷爷呢。”二崽笑着说,“地里收成不好大队长爷爷就这么说话,苦啊,太苦了!辛辛苦苦一整年,才打这么点粮食,苦呐。” “我怎么没听说过?” 二崽笑容更大,“娘又不下地,当然不知道的喽。” 他半掩着嘴,神神秘秘地说:“大队长爷爷没当着大家的面儿说,他一个人的时候说的。” “然后被你听见了?”林昭失笑。 “是呀。”二崽没说他突然出声,把大队长吓的跳脚。 “是苦啊,但是会好起来的。”林昭说。 “……会好?”二崽认真地看着她。 “是啊,你总爱听你爷奶说以前的事,你爷奶他们小时候的日子怎么样你可都听说过,比照现在,是不是好多了?”林昭有意无意引导儿子自己思考。 二崽做沉吟状,片刻后,狠狠点了下头。 然后又迷糊了。 “我爷说……” 他学着顾父的语气,“这日子越来越好了啊。” 之后说话语气又恢复过来。 “大队长爷爷又说,苦,太苦了。到底谁说的话对啊?”二崽挠着长出短茬的头发。 “你觉得呢?”林昭反问。 大崽插嘴,“都对。我爷觉得不被人欺负,不给地主当牛做马,就是越来越好。大队长爷爷心疼地里的粮食,心疼农民伯伯辛苦一年,打的粮不够大家填饱肚子,所以才说苦。” 他看着林昭,“对吗娘?” “对的,回答的真好。你俩都是会思考的小朋友了,真棒。”林昭夸赞。 两个小朋友心里美滋滋。 “娘,你说会好起来的,啥时候会好起来呀?你快给我说说,我想告诉铁锤他们,让他们也高兴高兴。”二崽激动地搓手。 “……”当你娘是预言家吗? 不过。 书里说,最多过二三十年,这片土地、这个国家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十年,等你们快上大学的时候。”林昭怕说二三十年让崽觉得日子没盼头,干脆说十年。 也没说错,再过十年高考恢复,好些人的日子会好起来。 “十年,我……”二崽掰着手指头算数,很快算明白了,眼睛亮亮的,“我就和小叔一样的年纪啦,到时候我肯定是个大学生了。” “大学生欸,肯定能挣超级多的钱。” 第58章 “好事” “这么财迷的吗?”林昭走进灶房,隔窗和大崽二崽说话。 院子,四崽在抓大黄尾巴到处跑,三崽蹲在墙角,用树枝写写画画,一个人待着能待大半天。 二崽笑出声,接受他娘的评价,还很骄傲。 “是呀,我就是钱迷,铁牛、元宝、铁锤、大壮……” 他念出一串名字。 “我们都是财迷。” 末了,语气变得老气横秋的,“有钱好啊,有钱能买肉买糖,买新衣服。” 这种时候也没忘记拍马屁:“还能给娘买裙子,买一百条。” 一百对他来说算很多啦! 大崽严肃地看着弟弟,“二崽,要给娘买裙子是我的目标啊,你干嘛跟我抢,你买别的呀。” 他气的不行,难得不让着二崽,大声道:“我给娘买一飞机的裙子。” 二崽也有点委屈,说:“……可是娘最喜欢裙子呀,我不知道还能买什么?” 林昭迟疑。 她最喜欢裙子吗?她怎么不知道。 大崽在动摇。 纠结地皱起小眉头,两条胳膊撑在窗台上,使劲一跳,半个身体伸进去。 “娘,除裙子,你还有别的最喜欢的吗?” 先等等。 林昭神情有些微妙,“谁给你们说,我最喜欢裙子?” 大崽小心看他娘一眼,说道:“小姑说的。” 当然不止这一句,别的他没记住。 “娘不喜欢裙子吗?” 林昭寻思顾杏儿肯定不是单纯说裙子,怕不是借裙子骂她呢。 这念头只在脑海一闪,便被她抛在脑后。 无关紧要的人,管她干什么。 “也不是不喜欢,但是不是最喜欢。” “那娘最喜欢什么?”大崽撅着小屁股,保持身体往里伸的姿势。 旁边二崽有样学样。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巴巴看着林昭。 林昭能怎么说,灵机一动,道:“我最喜欢我自己啊。” 大崽二崽没异议。 觉得就该这样。 林昭余光扫着小哥俩的表情,见他俩都在点头,颇感诧异。 她以为两个崽会失望呢。 大崽冲他娘一笑,开心地说:“我和娘一样,我也最喜欢娘。” 这话林昭信。 小朋友的世界那么小,娘的分量最最重。 二崽也说:“我也最喜欢娘,比喜欢大白兔奶糖都喜欢。” “……我谢谢你啊。”林昭不走心道谢。 “不用谢的,那娘第二喜欢的是啥?”二崽接着问,眼里写满期待,燃烧起火焰。 林昭温声道:“当然是你们的爹啊。” 没有崽他爹,哪儿来的四个崽,对。 闻言,两个崽只觉得心底珍视的东西碎了又碎,眼睛的光猝然消失,添上几分难过。 “为什么啊?”二崽震惊道。 “什么为什么。”林昭哭笑不得,顾承淮同志也没做什么啊,怎么惹的两个崽这样。 二崽还是觉得不能接受,也不敢相信,“娘为什么第二喜欢爹呀?” “你们爹是我丈夫,我喜欢他合情合理,为什么不能喜欢啊?”林昭笑着反问,手上动作不停,掀开锅盖,往锅里下小馄饨。 “爹又不帮娘干活,凭啥占第二,我和哥都没占第二。”二崽委屈地控诉,声线拉长音调,“娘,别嘛,你把爹挪下来,把我放上去,我是二崽,就该排第二。” 不等林昭回应,大崽据理力争,“二崽,我比你大,第二的位置应该是我的。” 二崽觉得他哥说的有道理,瘪着嘴,闷声道:“……好,那我第三,第三总没人跟我抢了。” 两个小朋友自己排好各自在娘心里的位置,都心满意足,高兴到屁股后面隐形的尾巴疯狂摇摆。 林昭无话可说。 好。 你们哥俩高兴就好。 这话题就这么过去了。 两个崽从窗台滑下,拍拍衣摆和裤子上的土,蹬蹬蹬跑进灶房。 “娘,我们来帮你看火。”小哥俩异口同声地说。 林昭没阻止。 水滚开后不久。 她说:“差不多了。” “这么快!”二崽脱口而出道。 “因为是小馄饨啊,皮很薄,一口一个的小馄饨啊。”林昭说。 馄饨是昨晚临睡前抽到的。 算是面食大礼包。 大小馄饨、馒头、花卷、锅盔、烧饼、红糖发糕…… 好在之前给全家照相,获得200积分。 离500积分一次的抽奖更近了。 “小馄饨?”二崽踮起脚尖瞧,看见升腾着水雾的碗,雾气漂浮间,小馄饨的模样投进他的瞳孔里,“娘,我没吃过小馄饨,好吃吗?” “好吃啊,有面有肉的,怎么可能不好吃。”林昭麻利地盛好小馄饨,端到院子。 龙凤胎还小,得注意些,她把肉和面皮都弄碎,确定凉了后才让两小只自己吃。 抽奖得来的东西向来质量不错,小馄饨味道很好,一家人吃的快乐又满足。 吃完饭,大崽去洗碗,二崽想跟上帮忙,被林昭喊住。 “二崽你等等,我看看你的手。” 二崽回身,走到林昭面前,伸出两只手,“看啥?” 林昭没理会,仔细看他手上的牙印。 一夜过去,那小牙印没消不说,看着还是有些肿,泛着暗青瘀痕。 “咬的真狠。”林昭眉头紧锁,对陆宝珍这三个字都出现不耐。 什么仇什么怨啊,小小年纪这么狠,三观不知歪到哪儿去了! “以后离陆宝珍再远点。” 二崽乖乖点头,不忘解释:“远着呢,我和哥见着陆宝珍就跑,铁锤见我们跑他也跑。我们都不和陆宝珍玩。” 林昭神色微顿。 不想儿子变成欺凌弱小的恶霸,即将说出口的话在她嘴边转了两圈,斟酌再三后,才温声道:“铁锤学你们也就算了,你们三个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但是其他人……” 她双手搭在二崽的肩上,满脸认真,“其他小朋友要是和陆宝珍玩,你别搞破坏。” 二崽扬起笑,“我哥说过啦。” “我哥说,小朋友不能太霸道。还说我要是针对陆宝珍,就是坏小朋友,娘不喜欢。” 说到这里,他笑容一敛,疑惑地问:“娘,我没针啊,哥为啥说我拿针对着陆宝珍呀?” “噗——”林昭噗嗤笑出声。 二崽控诉地看着她。 声线带出小波浪。 “娘~~~”他幽怨地喊道。 “针对不是你拿针对着别人,针对的意思是,你专门盯着一个人,故意找他的茬……”林昭忍着笑意解释。 再不好好“听讲”,闹笑话的机会多着呢。 话说完,她回屋取药膏,肩膀一耸一耸的。 二崽神色愈发幽怨。 觉得丢了面子,等林昭给他涂抹药膏的时候,脑瓜转的飞快,强行挽尊,“我知道针对是什么意思,我在逗娘开心呢。” 林昭没戳破,故作惊讶,“这样啊。” “对对,就是这样。”二崽强调。 瞧见手上的药膏,皱起眉头,“娘,我不喜欢抹药,抹了药什么都不能干。” “你还想干什么?”林昭瞪他,“好好养着,别什么都用手掏。” 二崽坐姿瞬间变的端正,老老实实应声:“知道啦。” 这时,大崽走出灶房。 “娘,碗洗干净了。” “真能干。”林昭夸赞,对二崽说:“二崽,早上你哥洗碗,中午你洗。” 二崽从不逃避干活,“好!” “汪……”大黄忽然叫起来。 门口站着个眼神机灵的小男孩。 “铁牛!”二崽嘴里喊着往门口跑,不忘对大黄说:“大黄,这是我好哥们儿,熟人。” 大黄认识铁牛,只喊一声,意思意思提醒主人,趴在自己的豪华木窝闭目养神。 林昭已回屋子取出照相机。 “铁牛想在哪里拍?”她轻声问。 铁牛老早想好了,“大榕树底下。” 好。 林昭没意见,“走。” 一行人出门往大榕树下走,到的时候,发现树下都是人。 与平时不一样的是,不止有婶子大娘们,还有大爷叔伯们。更有一排毛头小子,头发洗过,梳的顺溜,穿上补丁最少的衣服,少见的身上没土、脸上没泥。 “……你们这是?”林昭惊讶地问。 大队长媳妇儿占据了最好的位置,保证能被拍进去。 她笑着说:“哎呀,你照你的,不用管我们。” 什么啊,就我照我的! 林昭脸上的无语那么大。 她盯着最前面一排的人看,一个人盯超过两秒的那种。 被她特殊关照过的人露出灿烂的笑,屁股没挪动半分,那叫一个坦然,坦然到过头了。 开玩笑! 知道这里要照相,他们赶紧跑过来,来之前瞬间还洗了个头,不看一些人头发半湿吗! 元宝照的时候没蹭上,一定得蹭上铁牛的。 照相贵啊,有这钱不如买肉,他们舍不得花钱,只能来蹭蹭运气。 铁牛:“……” 林昭收回视线,看向铁牛,“铁牛,你愿意照片上……你身后站这么多人吗?” 铁牛看过去。 乌泱泱好多人啊,有的人他都叫不出名字,他们火热地看着他,吓的小孩一哆嗦,险些一句破音的“爷,有人贩子想拐走牛儿”脱口而出。 好悬记起这在大队。 “……我想一个人。”铁牛说。 爷爷说要掏钱的,一定要照张最好的。 他看一眼大榕树下的人,满脸不乐意,“人太多了,我想显眼点。” 大榕树下的人听见这话,纷纷开始使绝活儿。 剪着狗啃式短发的大叔上前两步,不知从哪里掏出个巴掌大的粉色绣球,绑到铁牛胸前。 “哎呀想显眼还不简单,给你绑个红球,保证你最显眼。” 他伸出粗糙的手,亲亲热热地抹铁牛的脑袋:“牛啊,还有啥要求你说,你想爬榕树顶上叔都帮你……” 铁牛摸着绣球,受宠若惊。 又一个高个子大爷站出来,二话不说把铁牛架到脖子上,“这样够显眼,大爷扛着你。” 铁牛还没反应过来,视野就变了,小朋友一脸懵逼。 “这些人!”大娘们见这些大老爷们食言,居然凑上前去,上前围住铁牛。 有个老大姐甚至捧出个崩断又被绑起来的红头绳,“铁牛,大娘给你扎个啾啾,扎个啾啾保管你显眼。” 铁牛表情惊恐,赶紧躲,“我不要,我不要女娃的红头绳。” “哈哈哈哈哈……”大崽、二崽还有铁锤几个大声笑。 铁牛听到小伙伴的笑声,羞红了脸。 “咔哒!”一声。 “好了。”林昭收好照相机,淡定地说。 这张不收钱,只是觉得有生命力,所以才摁下了快门。 听到那声“咔哒”,众人回头看林昭。 都知道承淮媳妇儿不好惹,没敢大声吐槽,嘴里叽里咕噜的,说什么的都有。 “啊?这就好了?我都没理理头发。” “我也是,我衣领是歪的。” “我更惨,刚被人挡住,踮脚也看不见大崽娘,我看不见她,照相机肯定也照不进去我,唉,这辈子第一次照相啊,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 好几个人懊恼地捶大腿。 听说这里的事,大队长匆匆跑过来,瞧见孙子满脸生无可恋,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难怪你们今天干活那么利索,心思都在这里啊!有你们什么事,都走走走。”大队长暴躁赶人。 大队社员知道这事是他们不厚道,尴尬笑笑,赶紧离开。 短短几息,榕树下的人消失的干干净净。 大队长知道林昭脾气不好,忙解释说:“村里的人一辈子没照过相,想来蹭蹭脸,见笑了。” “没什么。”林昭随口应声,给铁牛打个手势,示意他站到树下去,“铁牛,可以站过去了。” 闷闷不乐的铁牛顿时开心起来,蹦跳着跑向榕树下,站好,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 “咔哒!”一声响起。 “好了。” 铁牛礼貌道谢:“谢谢林婶婶。” “不用谢。”你的大队长爷爷给钱,林昭在心底补充。 给铁牛照完相,林昭让大崽二崽带弟弟妹妹,她径自前往顾家老宅。 她到的时候,顾母正指使顾大嫂、顾二嫂腾屋子。 “老三媳妇儿来了啊,你稍微离远点,灰太大,别弄脏你衣服。” 她们腾的屋子原本是三房,也就是顾承淮和林昭的婚房,分家后林昭硬要出去单过,这间屋子顾轻舟在住。 “腾屋子干嘛?”林昭话刚问出来,顾澜搬了个最好的凳子给三婶。 林昭坐下,也没说帮忙,隔老远看着。 顾家三个女人不觉得有什么,老三媳妇儿爱干净也爱美,这种脏活怎么也不会碰的,她们都知道。 “先把东西搬出来,晚点再收拾。”顾母吩咐屋里的两个儿媳妇儿,向林昭解释:“给你和四个崽腾的,不是要盖房?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你和四个崽住家里好。” 末了,还不忘再确认一遍:“行吗?” 住老宅确实方便,林昭点头,“可以啊。” “打算什么时候搬?”顾母追问。 “下午吃完饭搬。”供销社的工作一星期只休一天,明天得上班,上完班回来哪有心思干别的,只想躺着。 “行。”顾母回应,又冲黄秀兰和赵六娘说:“老大媳妇儿,老二媳妇儿,吃完饭你俩带着老大和老二去帮忙。老三不在家,一家人得多帮衬。” 黄秀兰笑道:“还用您说啊,搭把手的事,等吃过饭我们就过去。” “也不用着急,我中午有事找大姐,应该会出躺门。”林昭语气轻缓。 “阿婵?”顾母面露迟疑。 “嗯。” “你找阿婵……”顾母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林昭喝了口顾澜倒的凉白开,随意道:“不是坏事。” 所以不用这么紧张。 “啥好事?”顾母想破脑袋都想不到,老三媳妇儿找阿婵会有什么好事。 第59章 “爱屋及乌” “我找到一份糊火柴盒的事,想给大姐。”林昭说。 顾母听说过城里火柴厂偶尔会往外派活的消息。 可是。 这活不是很难得吗? 好些城里人想要都没有。 “这是真的?”顾母激动地朝前走两步,目光火热的盯着林昭。 “当然是真的,和我一起当售货员的芬姐帮忙寻的活,糊火柴盒的材料我都带回来了,下午就给大姐送过去。”林昭缓缓道。 黄秀兰和赵六娘从屋里走出来,脑袋上都是灰。 “还有这种好事。”赵六娘眼睛都亮了,心里庆幸自己没计较,和三弟妹关系处的挺好。 看看,这不机会来了。 “运气好。”林昭浅笑。 “昭昭,再有这种好事,别忘了我们啊。”赵六娘有话直说。 说话时,紧张地看着林昭。 她知道阿婵对三房多上心,连着四年多不间断的帮衬,老三媳妇儿把糊火柴盒的活给她是应该的。 她不贪心。 只是想着,有糊火柴盒的活,没准儿还会碰到别的,希望她们有机会。 “行啊。”林昭点头。 婆家的两个嫂子脑子拎得清,也知恩图报,要是有好机会,她当然愿意帮忙,也不费什么事。 “谢谢,谢谢你啊。”赵六娘一喜,连连道谢,“有一份收入算一份,哪儿哪儿都要钱,我还想给鱼鱼攒一笔不错的嫁妆呢。” 林昭眼神荒谬地看着她,“二嫂是不是……想的过于久远了?” “不远,一点也不远。”赵六娘摆摆手,“孩子都见风长,一晃眼儿就大了。” “还有十来年呢。”林昭强调时间。 “哎呀,十来年而已,快的很。”赵六娘还是觉得要提前准备。 黄秀兰也觉得快,她印象里铁蛋铁锤还是个满地爬的小皮猴呢,这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能跑村子跑了! 林昭不置可否。 四崽不急着嫁人,她希望四崽看到天地广阔后,再考虑婚姻问题。 女孩子不能短视的,会悲剧啊。 林昭尊重妯娌的想法,没再多言,转而掏出几张纸,“娘,这是我画的图,你看看怎么样?” 顾母坐下,接过来看了看。 纸上是林昭画的小院。 画的很好,她这外行人都能看明白。 好几间气派的屋子,窗户是两扇的推拉窗,开的大,可以想见白天屋里的光线不错。 灶房仍计划建在在原处,里面灶台和大案板都用砖砌,上面抹平整,靠墙处放上大橱柜,看着明亮干净。 让人眼前一亮的是茅房,分成两块区域。左侧区域能洗澡,右侧区域是改良旱厕,这坑和村里的都不一样。 坑很深,底部做防渗处理,还要装通风管,减少异味和苍蝇滋生。 “这是茅房?”顾母举着画着茅房的纸,脸上布满疑惑。 “对,这样做干净。”林昭道。 她把改良旱厕的好处告诉婆婆。 顾母信服地说:“还得有文化,连这你都知道。等你做好我看看,要是好用给家里也改一个。” “顾承淮订的砖应该有多的,到时候拉来。”林昭道。 知道她说话从来没虚话,老宅的三个女人都很高兴。 “谢谢啊三弟妹。”赵六娘脸上洋溢着笑,顺嘴夸林昭,“大崽娘,你头上的新头绳真好看。” 受人吹捧夸赞总归是让人高兴的事,林昭心情大好,从兜里实则储物指环里拿出两根红头绳,当面给顾澜一根,另一根给赵六娘,“二嫂,这是……” 没等她说完,赵六娘接头绳的同时,笑着接过话:“给鱼鱼的,我都知道。我代鱼鱼谢谢你,我们鱼鱼也有红头绳了。” 供销社一根红头绳得两分钱,她原本打算过年给孩子买一根的。 她三婶送的更好看,看着更贵。 “不用谢,接下来还得麻烦大嫂二嫂呢。”林昭客气地说。 顾母小心收好老三媳妇儿画的图,“老三媳妇儿,等你爹回来我给他,让他去找盖房的手艺人,保管给你盖的敞亮又好看。” 也不知道老头子去哪儿晃悠了,一遇到正事就寻不见人。 正在带孩子的顾父:“……”戏文里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爹娘都是能干细心的人,交给你们我很放心。”林昭微笑着说句软和话。 乡下人说话含蓄,哪像她这么直白的夸人,不过…… 顾母被夸的脸上的笑怎么也止不住。 林昭没在老宅多待,说了会话就离开。 没走几步路,远远看见二崽和小朋友们伏在地上,撅起小屁股,似乎在刨什么,旁边小琥珀用样学样,用爪子刨的飞起,土被扬的到处都是,落几个崽子一身。 “二崽?” 二崽听见熟悉的声音,扭头一看,瞧见他娘。 要糟! 他身子一僵,慌乱从地上起来,神色无辜,站姿乖巧,全然不像前一秒还在玩泥巴的小脏娃。 林昭没说话,盯着他的手看。 二崽马上手背后,有理有据地解释:“我等药干之后才玩的,不信娘问我哥。” 大崽虽然没玩,但是他没管住弟弟,也有些心虚,垂下脑袋在抠手,不吱声。 “玩儿就玩儿。”林昭心态超级好,“反正衣服你们自己洗。” “三崽和四崽呢?” 大崽回道:“我爷带去遛弯儿了。” 二崽用手背抹去脸颊上的土,直接戳破他爷的心思,“我知道,我爷觉得戴蝴蝶结的四崽好看,带四崽去跟他的老伙计显摆去了。” “你又知道了。”林昭缓缓道。 二崽晃晃腿,下巴抬得高高的,“那是,我什么不知道。” 周围的小朋友崇拜地看着装逼的小家伙。 “你这晃腿是跟谁学的?”林昭眯眼打量他。 “这要是让你爹看见,不用等到明早就得先操练你一轮。” 顾承淮可不像她这么好说话,那男人又古板又严肃,最看不惯诸如晃腿、吹口哨的混混做派。要是瞧见二崽这样,少说也得把人喊过去,让靠墙角站半小时反省反省。 二崽眨巴着眼睛,“啥是操练?” 林昭勾唇笑,“等你爹回来,你就知道了。” “勇敢崽崽,不怕困难。”二崽举起手臂扬了扬,昂首挺胸,瞬间起范儿了,“组织给的任何考验,我都可以完美完成!” 白嫩的小脸带着泥点子,笑容比太阳都灿烂,神采飞扬。 林昭说不过他,抬脚要离开。 忽地想起要去大姑姐家,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两个崽。 “你俩好好在家待着,我要去你们大姑家,吃饭前回来。” 大崽上前两步,“娘,我能一起去吗?” 二崽更是坐不住,一个滑行到林昭面前,因跑的太快、又停的太急,小身体前倾,直接扑通跪地。 “我!我!还有我!!我也想去。” “……”林昭抬手捏眉心,“我有正事。” 不是想带孩子,一带得带两个,多麻烦啊。 “我可以帮娘干正事啊,我可有用了!”大崽努力推销自己,语速比平时说话快两倍。 二崽刺溜站起来,想抱他娘,被林昭嫌弃躲过,“站那儿说。” “……好。“二崽低头看自己的脏衣服叹气,村里别的小朋友这样早被扇屁股了,娘只是嫌弃他,算很好啦。 “娘,你一个人去多无聊啊,带我和哥去,我们还能陪你说说话,遇到事你也可以使唤我们,是?” 一字不提要去,句句都是想去。 “……好像不是很需要。”林昭再次拒绝。 “需要的!一定需要的!”二崽扭成麻花般的磨人,“娘~求求你了,我想我姑了……” 路过的人不明就里,插一句嘴,“二崽,你姑不是在你二大爷家,你要想她,去你二大爷家啊,你姑啥事不干,吃了睡,睡了吃,哦对了,还有就是去知青点找男知青,你去这两个地方找,一找一个准,都不用多走路的。” 话说完,扛着锄头走了。 二崽:“……” 二崽的表情简直无法形容。 小朋友脸上露出个任谁都看出来的嫌弃。 觉得心里憋的厉害,用手环住嘴,冲说话那人道:“我说的是我大姑!” 二崽气的多强调一遍,“我大姑!!” 那大叔脚步一顿,朝身后摆摆手表示知道了,就说嘛。 不过他大姑不是才来过没几天? 林昭看着二崽气鼓鼓再三强调,心中暗笑。 这是和他小姑真结上仇了啊。 大崽站在林昭面前,拉了拉她的土黄色碎花衬衣衣摆,“娘,我想石头哥和石头弟了。” 说一句后,不再多言,只用他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他娘。 “好。”林昭见小哥俩实在想去,思索片刻,干脆答应下来,又道:“去给你奶说一声,咱们现在就去,下午吃完饭还得搬家呢。” “搬啥家?”二崽嘴快地问,表情茫然。 “下周盖房啊,咱先搬回老宅。”林昭解释。 双胞胎的眼睛咻的亮起。 二崽拍拍手,兴奋道:“太好了!我睁开眼都不用多走就能看见铁锤了!!” 他手上都是泥,拍手时泥点子乱飞,林昭后退,“要去就赶紧收拾收拾你自己,不然我就带你哥去。” 二崽怕娘真不带自己,脚下像踩了风火轮般的跑回家,急急忙忙洗脸换衣服。 林昭没管他,把糊火柴盒的材料和一个布袋挂在车头,推着自行车出门。 二崽正要回屋抹宝宝霜,急的扒着门,大声道:“娘你等我一下,我马上来。” 说完赶紧进屋,打开宝宝霜,用手指挖一小坨,边胡乱往脸上抹,边往外冲。 大崽从老宅回来一路跑着,手上还拿着什么。 看见门口的自行车,跑的更快了。 “娘。” 林昭看看向他,“拿的什么?” “我奶做的草垫子,说让自行车后座上,不颠屁股。”大崽扬起笑脸。 “你奶对你俩真上心。”林昭感慨,连这都能想到,肯定提前准备了,不愧是他奶心尖尖的孙孙。 大崽笑容更大。 他把软软的草垫子往自行车后座放,“我奶说她是爱屋及乌,也是隔辈儿亲。” “娘,什么是爱屋及乌啊?”大崽疑惑的眼睛看过去,“我跑的急,忘记问了!” “爱屋及乌就是,喜欢一个人,连他养的狗狗也喜欢。”林昭帮他绑草垫子,盈盈目光扫过大儿子圆润的脑瓜。 大崽抓到重点,瞪圆眼睛,不可思议道:“我奶更喜欢爹?!” 小朋友受到第二次一万点暴击,差点破大防。 “!!!” 不等林昭说话,大崽耷拉下脑袋,用手扣弄草垫子的草须,像只遭遇风吹雨打、直不起腰的小草。 “娘第二喜欢爹,奶第一喜欢爹,为什么啊?爹有什么好的。” 奶每次都掐着嗓子喊,奶的心肝儿,奶的乖大崽,原来也更喜欢爹啊。 他弟弟妹妹都是顺带的,是爱屋及乌的……“乌”。 顾承淮还没到家,先被大儿子记上两笔。 林昭微弯下腰,好笑地看着他,“娘给你爹写信让他回来,你自己看看他有什么好?” 这话才出,大崽猛地摇头。 又长又卷的睫毛快速眨动几下。 “爹要保家卫国,我们还是别添麻烦了。”他撇开眼,傲娇道。 林昭轻轻拨了下儿子的眼睫毛,真心诚意地夸道:“真是个体贴的小朋友,你爹要是回来一定给你们带礼物。” 大崽猛地看过去,清亮的眼眸带着特意掩饰却掩饰不去的小期待,“什么礼物?” “不知道啊,或许是什么惊喜。”林昭随口说。 惊喜,一定是他没见过的东西啊。 大崽更加期待,粉嫩的小嘴翘起,还小小声地哼起调子来。 仔细听,是她带两个崽去县里看电影时,哪个地方的大喇叭放的歌。 二崽急匆匆跑出来,踮着脚锁门。 哒的一声后,又用小手拔了拔锁体,确定锁上后,他冲向自行车,往后座上爬。 抬起短短的右腿使劲上,差一点。 再努力,还是差点。 林昭半搂住他的腰帮忙,小朋友一下坐了上去。 “谢谢娘,等我再多长一个指头高,我就能自己上去啦。”嘴上说着话,二崽屁股往前面挪,直到软哒哒的小肚子贴住前面的车座。 他扭头冲大崽说:“哥,你也上来,地方够吗,要是挤你给我说,我可以憋气,把肚子收进去,我能憋好久,不会挤到你的。” 说着话,仿佛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的小朋友,用一种暗爽又满足的语调:“唉,谁让我有个超级超级会做饭的娘呢,我肚子都长肉肉啦,嘻嘻。” 二崽抬手捏捏自己绵软的小脸,笑容灿烂的能破开云雾,“爷说我看着越来越有福气了呢。” 大崽悄悄捏了把自己的肚子。 嗯,也软软的,终于长肉了呀。 给他们多点时间,他们一定能变成全村,哦不,全大队最有福气的小孩。 脑袋胡思乱想一大堆,大崽也没忘手脚并用的爬自行车后座。 林昭不偏不倚的出手帮忙。 “调整调整坐姿,我们要出发啦。” 大崽抓着车垫,把二崽圈到自己怀里,两只脚翘起来,不忘提醒弟弟:“二崽,脚得翘起来,像我这样,不然脚会被卷进车轱辘里。” 二崽听劝,跟着翘起脚。 兄弟俩长的像,一前一后坐在自行车上,大的把小的护在怀里。 相亲相爱两兄弟。 第60章 “被抓” 很快,村里人看见这样一幕。 崭新的女士自行车徐徐穿梭在乡下土路。 车上。 漂亮如海报女郎的女子身后,坐着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可爱男童,两双眼睛染开笑,嘴巴咧着,露出洁白的牙齿,单纯的快乐。 烈日下,这一幕过于温馨,让路人不自觉将目光投向他们。 知青们刚下工,也纷纷驻足,看向那辆崭新自行车上的一大两小。 不知想到什么,神色怔然,久久回不过神。 他们也曾这么安逸自在,只需要好好上学,除了盼着两月一次的吃肉日,想想什么时候能有份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再没别的烦恼。 哪像现在,他们都快忘记城里的生活了! 几个女知青想起家人许久不曾回信,分明放弃了她们,眼神哀怨、悲戚。 男知青想着每天干不完的活,心中积攒的憋屈、烦躁、压抑如结冰的河面瞬间裂开,无数冰锥上冲,几乎刺破他们仅存的理智。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要过这种日子! 看着一个乡下人都比他们过的好,知青们满肚子不忿,怨气重的能把方圆十里的蚊子吓到绝育。 “宋知青。”一道刻意放柔放软的女音传来。 几个男知青回过神,深吸一口气,从不好的情绪中出来。 他们不着痕迹地对视,暗暗挤眉弄眼。 啧啧。 长得好就是受欢迎。 宋知青才来没多久,勾的这些村姑一个接一个上门,塞吃的,送喝的,有的恨不得连内裤袜子都帮忙洗一洗。 宋谦清润的眼睛闪过一抹不虞,冷淡地看向说话之人,“有事?” 看着他没有表情的清俊脸庞,顾杏儿面上浮现出难堪,心里却愤愤然。 她有什么不好的,这么久都暖不热他的心。 心上人肯定不会有问题,有问题的自然是别人。 顾杏儿不善地扫视别的男知青,狠狠记一笔,又笑容满面的看向宋谦。 “宋知青,双抢累人,我看你都瘦了,我给你带了个鸡蛋,还是热乎的,你快吃。”她直接上手,往宋谦手里塞鸡蛋,脸上带着羞涩的笑,仿佛面前的青年是她对象。 可是。 谁不知道宋谦下乡不到半月,他们二人没见过几面。 宋谦爱惜羽毛,没想和乡下土妞有什么牵扯,后退几步,眉头微拧。 “双抢对谁来说都累。你有这心,不如把鸡蛋送去给你爹娘,给他们补补身体。” 别在他这里找存在感了。 他是一定要回城的,对在大队安家没一点兴趣。 顾杏儿垂下眼,连连冷笑。 给那对老不死的?呸! 喂狗也不给他们! 老不死的都把她赶出家门了,还想要她的鸡蛋,吃屎去! “人家可不稀罕我的鸡蛋。”她阴阳怪气地说。 宋谦眉心拧的更紧,越发觉得必须离这个姑娘远点,过于凉薄,没良心了点。 据他所知,丰收大队的姑娘,上完小学的都少,而顾杏儿被供到初中,可见没被家里亏待,她竟还一副对父母颇有怨念的样子。 不可深交。 宋谦在心里打出四字评语,加粗标红的那种,没再看她,和其他知青一道回知青点。 顾杏儿还想追上去,被对宋谦有意思的女知青一顿嘲讽。 “能不能要点脸?要是我没记错,你还没毕业?没毕业就开始追男人,你爹娘这么:教你的?” “宋知青可是海城人,以后要回城的,怎么也不会跟乡下人处对象,把你的心思歇歇,丢人现眼的玩意儿。”长相清秀的女知青抱胸冷笑,出言把顾杏儿踩到脚下,还用脚尖碾磨几下。 顾杏儿岂是个忍气的。 这可是个连自己嫂子都敢伤的泼辣货。 她二话不说上去两巴掌,直接扇肿女知青的脸。 其他女知青愣住。 反应了足足五秒才回过神,赶紧抱团护被打的知青,同时大喊,“大队的人打知青了——” 声音尖利的能扎破人天灵盖。 村里人急急出来,过来一瞧,那女知青脸膨胀起来,好像个发面馒头。 “杏儿,人是你打的?”有人问。 顾杏儿叉腰,嚣张道:“就是我打的,怎样?谁让她嘴欠!” “乡下的咋了?又没吃你家的粮,再嘴欠我撕烂你的嘴。” 她是一定要成城里人的,哪怕不择手段。 宋谦是她看好的人,谁给她使绊子谁就是她仇人!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阻止她成为城里人,比杀她父母都不可原谅,必须受到教训! “没天理了!”被打的女知青捂着脸哭,想还手又自诩文化人,不想让人看笑话,只能哭,哭的我见尤怜。 村里一众没结婚的男青年禁不住生出爱怜之心,不赞同地看向顾杏儿。 不愧是村里最大的搅屎棍,上手真狠。 “我要报公安!” 顾二婶听说消息后跑来,才来就听见脸肿的像发面馒头成精的女知青说要报公安,顿时脑瓜子嗡嗡的,精神遭遇泥石流。 她不想管顾杏儿。 宁愿吃屎也不想管。 可是顾杏儿在她家住着,不管不行啊。 顾二婶克制住想给顾杏儿一巴掌的冲动,深呼一口气,冒火的眼睛盯着她,声音染上厉色,“杏儿,道歉。” “我凭什么道歉,是她先说我的,我打她算轻的。”顾杏儿眼神挑衅地看着那个女知青,眼里的恶意不加掩饰。 顾二婶不想家里出个劳改犯影响名声,语气加重:“你要是不道歉就搬出去。” “搬出去就搬出去,当我稀罕。”顾杏儿浑然不在意。 反正知青点还空出一间屋子,她可以搬进去,这样离宋知青更近,近水楼台先得月,岂不是更好? 大队又不会看着她没地方住。 “好好好。”顾二婶火冒三丈,“你长本事了,你搬,马上就搬!” 顾杏儿无所谓。 她扭头看大队长,“大队长,我要搬进知青点。” 一句话给大队长直接干懵了。 不等他说话,女知青纷纷反对。 “不行!” “顾杏儿动不动上手打人,还这么狠,我们不要和她住同一个院子。” “知青点是知青住的地方,她不能住,我反对。” …… 几个女知青坚决表示反对。 大队长也不同意,“顾杏儿,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大队不可能让你住知青点,你死了这颗心!” “打人是你不对,赔医药费,再给人道歉,否则知青要是报公安,后果自负。” 顾杏儿岂会低头,没理大队长,无所谓的嘁一声,飞速跑走。 大队长没想到她这么不服管教,气的仰倒,“好的很。” 话落,没再替顾杏儿说话,一甩袖子离开。 顾二婶气的直翻白眼。 和她相熟的投向同情的目光。 “你真打算让顾杏儿搬出去?”穿蓝色补丁上衣的妇人说,“我听说承淮家要盖新房,大崽娘要带四个崽回老宅住,顾杏儿要是回去……” 顾家哪有安静的时候。 “我那妯娌精的跟猴儿一样,咋可能让顾杏儿这祸害进门!”顾二婶使劲掐自己人中,免的气晕过去。 “那她咋办?” “咋办?”顾二婶满脸怒火,冷笑,“爱咋咋!我说了,顾杏儿必须搬走,不然我家的日子没法过了。” 撂下这么一句话,她匆匆回家。 角落,苏玉贤抱臂站着,嘴里啧啧出声,寻思她和顾杏儿挺像,都是一门心思想过好日子的人,可惜总有人挡她们的路啊。 想到不断找自己茬的陆母和陆小妹,她眼底闪过冷光。 死老太婆带着拖油瓶去县里了,不知道能不能弄来些好东西。 苏玉贤付出一身包的代价,偷听墙脚……知悉了陆宝珍身上的古怪。 她身体里确实有个鬼东西,这鬼东西能帮她得到想要的,无论什么。 果然她的感觉没出错,陆宝珍邪的不像个孩子。 不过,知道真相后,苏玉贤并不害怕,反倒希望她利用好那怪东西,要钱啊,要票啊,要粮啊,最好再要个女士自行车,缝纫机,对了那啥收音机也弄一台。 这么一想,更盼着陆母和陆宝珍快点回来! 全然忘记了,她们出门前,她狠狠诅咒祖孙俩死外头! 想象着陆宝珍可能带回来的东西,苏玉贤没心思再看热闹,拍拍身上的灰,慢悠悠离开。 这头,顾二婶回到家,喊上儿媳妇收拾顾杏儿的东西,丢到门口,插上门。 顾老太太又急又气,扶着门框大骂。 “这是干啥,这是干啥,老婆子还没死呢,你就敢赶走杏儿,你怎么不把老娘也赶出家门。” 顾二婶一肚子心酸无处说。 “娘,你讲点道理。”向来泼辣的人眼神疲惫,“顾杏儿在家啥事不干,连内裤都让她怀孕的表嫂洗,这哪是个小辈,这就是个祖宗呀,我不赶她出门家都要散了!” 更何况。 顾杏儿缠男知青的事,她之前就略有耳闻。 今天居然为了男知青殴打女知青! 顾二婶想到接下来村里的闲言碎语,恨不得晕过去。 不行,顾杏儿必须滚。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名声受损。 顾老太太也知道杏儿被她惯的没边,可是,那是她带大的孩子啊,也快嫁人了,她就想趁杏儿还没嫁让她过几天舒心日子,怎么老二媳妇儿不能理解呢。 “杏儿快嫁人了。”到底得靠儿媳妇养老,顾老太太难得说句软话。 顾二婶没退一步,仍旧坚持,“她必须搬走。” 顾老太太抖着手指她,“你……你……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余光看见宝贝二儿子,老泪纵横道:“老二啊,你看看你的好媳妇儿!” 这段时间家里乱,儿子儿媳都有怨气,顾杏儿还每天一副所有人都欠她的欠扁表情,连对她容忍度颇高的顾二叔都有些受不了,这个侄女搬出去只会让他觉得轻松。 “杏儿确实不成样子。”顾二叔站他媳妇儿。 顾老太太震惊,“老二!” 顾二叔知道相比侄女,亲娘更心疼他,布满褶子的脸流露出委屈,“娘,杏儿来了后家里天天吵,我晚上根本睡不着,我觉得再这么下去,你的棺材该给我用了。” 一听这话,顾老太太忙呸呸呸几声,心疼地看着儿子。 “你咋不给娘说?” 顾二叔不忘表孝心,“我不想让娘操心。” 老太太眼神越发心疼。 “算了,杏儿也大了,你只是二叔,她的事让老大一家操心。” 顾二婶松一口气。 终于把那个搅家精送走了!! 二房的几个儿媳妇差点没哭出来。 苦啊。 太苦了! 顾杏儿简直不是人。 明明不是正儿八经的小姑子,偏偏摆小姑子的谱,有大病啊。 想起黄秀兰、赵六娘和林昭,眼底幽怨更深。 她们倒是舒坦了,压力全在她们这里。 大队长给出路,顾杏儿硬不走,以为跑走就没事了,谁知挨打的女知青真会报公安。 等公安来村子抓人,十六岁的小姑娘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害怕,吓的脸色惨白,脑袋像被人打了一棒槌,扭头就跑。 后面两个公安追。 顾杏儿慌不择路跑进猪圈,猪圈里瘦巴巴的猪正在吃饭,哪知突然冒出个两脚兽,以为她要和他们抢吃的,直接拱上来。 “咚——!” 顾杏儿脚下一绊,一屁股坐到食槽里。 三头猪一看饭碗被砸,气的不行,继续不要命地拱她。 “快救人啊。”顾母忙喊人,到底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也不能眼看着她被猪拱。 顾远山和顾玉成眼疾手快把人拎出来。 这年头养猪没啥技巧,猪圈清理不及时,臭的人脑袋发晕。 此时的顾杏儿一屁股猪食,布鞋上沾满猪拉出来的粪,身上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味道。 两兄弟把人救出来后,哪怕知道这是亲妹,也嫌弃地后退。 这时,两个公安上前,面不改色道:“我们接到报案,你无故打人,请跟我们走一趟。” 顾杏儿自然不会束手就擒,又想跑,被两个公安堵在身前。 “跑没用。”年轻的公安正气十足的脸肃着。 顾杏儿跺脚,崩溃道:“我都成这样了,你们还要抓我!?” 那公安也是个幽默的,微微一笑,“那没办法,作为公安,接到报案就必须处理,别说闯进猪圈被猪拱,哪怕你掉进油锅里,我们也得用筷子夹起来带走。” 顾杏儿:“……”真是丧心病狂啊。 她最后仍是被带走。 这事很快传遍全大队,成为最大的热闹。 另一边。 林昭载两个崽在路上,遇见村里人,二崽眼尾上翘,不住挥手,跟见到的人打招呼。 “大爷,刚下工啊。” “婶子,吃了吗?” “大娘,我娘带我和哥去我大姑家。” 第61章 “好消息”(月票活动加更3??) 听见身后不停叭叭的声音,林昭心情平静的像夜色下的湖面。 直到骑出村口。 她终是没忍住,“二崽,你说这么多话,嘴巴不干吗?” “不干呀。”二崽抱住娘的腰,神情愉悦,快乐的晃着腿。 “二崽你别老动。”大崽拍他弟的大腿。 二崽安分下来,把脸贴在林昭后背,粉嘟嘟的嘴巴动了动,“我高兴呀。” 他小声嘟囔。 虽然被哥哥训了,仍是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要是渴就先忍忍!我在军用水壶里灌了汽水,等到你大姑家再喝。”林昭小心避开地上的石子,免得把两个崽的屁股颠成八瓣。 二崽有段日子没喝汽水,有些馋,乐得脸蛋儿蹭他娘的背,清亮的声音都像闷进瓮里。 “好。” 大崽也高兴地应一声。 “娘要加速了,你俩有任何情况都大声说。”林昭扭头看两个崽一眼,出言提醒。 “嗳!我看着哥呢!”二崽笑道。 大崽不服气,“才不是,是我用胳膊包着你呢。” 坏弟弟,老和他抢娘的关注。 二崽知道哥哥说的是实话,嘿嘿一笑,“哥最好了。” 弟弟的笑又甜又软,亲近依赖扑面而来,大崽生不起气来,选择不和他计较。 没多时,兄弟俩又亲亲热热地说起话来。 林昭细细长长的两条腿蹬的很快,迎面有风,但仍是闷热,她身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不到半个小时,母子三人到达顾婵所在的大队。 林昭没来过,大崽二崽更是没来过。 崭新的自行车出现在村口,几个流着鼻涕的小孩聚过来,站在一米外,眼风扫过自行车,溢满激动。 “你们是谁?”说话的男娃和大崽二崽年纪相仿,比娘不管的他们还瘦,单薄的身体,细脖子上挂着大大的脑袋,他呲溜吸进快流到嘴边的鼻涕,眼睛是明晃晃的疑惑。 林昭心思飞转间,打算晚上给两个崽各送一条小手帕,擦嘴擦鼻涕用。 “你知道石头家往哪里走吗?” “我当然知道!”男孩儿自信地说,继而道:“你们是谁,找两个石头干什么?” 小家伙防备心还挺重。 林昭笑着说:“我是两个石头的舅妈,找他们的娘有事。” 听闻这话,小男孩的表情变得微妙。 上下打量着林昭,眼神异常古怪。 “……你是小石头那个懒婆娘舅妈?” 林昭嘴角抽搐。 她的坏名声都传到这里来了?! 这算是坏事传千里吗? 大崽听到有人骂娘,小脸瞬间变黑,漆黑明亮的眼睛冒出熊熊怒火,冲上去要和他拼命。 二崽更是犹如一个小牛犊,举起沙包大的拳头,要揍人。 他的呼吸因愤怒变重,眼里闪过小狼崽般的凶光。 “你敢骂我娘,我打死你。” 在两个崽的小拳头距对面小朋友的鼻子仅剩两厘米时,林昭拉住他俩的衣领。 “大崽。” “二崽。” 二崽侧头看林昭,眼白因怒火烧的发红,里面几乎要漫溢出来的狠让人心惊。 林昭心中一骇。 冷不防想起书中的二崽。 原书中,幼年时期的四个崽如何艰难活下来,被用不到三章的篇幅一笔带过,但有关大崽二崽长大后的事写的还算多—— 二崽生意做的很大,事业版图遍布全国,在商业头脑这方面没那么可置喙的。 唯一惹人诟病的事,他的行事过于偏激、狠绝,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 此时此刻。 林昭从五岁多的二崽身上,仿佛看到那个叼着烟,修长有力的手指捏着打火机不断开合,眼神阴沉薄凉,似笑非笑的让人去死啊的苍白青年。 她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二崽被娘抓住后颈的衣领,前进不得,却仍然挥舞着手臂叫嚣着。 “敢骂我顾二崽的娘,你给老子过来!老子打死你!!” 林昭弯腰抱起二崽,把他的脑袋扣到修长白皙的脖颈上,摸摸他的后脑勺不停安抚。 “乖啊。” 耳边传来一声轻软的乖,恨不得把人打死的二崽逐渐安静下来,从来不知道害羞为何物的小朋友耳朵染上绯色。 他抱住娘的脖子,小心脏传达出难以形容的开心。 娘哄他呢。 “二崽,每个人都有表达自己想法的权利,我们不可能堵住别人的嘴啊。”林昭轻轻拍着二崽的背,声音温柔。 二崽是个聪明的小朋友,能听懂娘的话,只是…… 那双明亮澄澈的眸闪过固执,恨声道:“谁也不能说我娘!” “除了自己,我们管不住任何人啊。娘又不是钱,怎么可能谁都喜欢我?”林昭揉揉小朋友的脑袋,脸上的笑意越发柔软,“只要你们四个喜欢娘,我就很满足了啊。” 二崽嘴角微微翘起个小弧度,又被他压住,不高兴的努努嘴,“我还是生气。” “那二崽怎么才能不生气啊?”林昭好脾气地问。 话音落,亲亲孝顺儿子的脸颊。 登时。 二崽脸红成猴子屁股,心中的小人儿开始同手同脚,身边炸开一束束五颜六色的光。 “……好,好。”小朋友结结巴巴,努力板着脸,“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昭很欣慰。 崽崽听她这个娘说的话,这辈子怎么着也不能让他变成书中阴沉狠辣的危险分子啊。 “娘有二崽和哥哥这么乖的崽崽,真幸福啊,别人乱传几句话怎么了,丝毫不影响我的好心情。” 二崽悄悄看娘的表情,娘看着他正在笑,眼睛里都是笑,这笑真好看。 他希望娘永远都这么笑着。 “我听娘的,娘不喜欢我打架我就不打架。” 虽然被娘哄好了,二崽心里仍没原谅骂他娘的人,冲被他小狼崽的眼神……吓得缩起来的小朋友重重一哼,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往村里走。 大崽觉得这个村子对娘不友好,原本开心的心情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闷闷不乐的。 “大崽,娘不在意别人说什么。”林昭又软声安抚大儿子。 “以前我在县里上学,住在你们舅公家,好些人背后说我,说就说呗,那又咋了,不影响我上完初中和高中,拿到毕业证。” 大崽也是会抓重点的,当即道:“娘,舅公真好。” 他握拳记下舅公对娘的好,决定长大出息一定要报答舅公。 “是啊。娘想说的是,我们只用把目光放在家人身上,别管别人怎么样。”村里人除上工,唯一的娱乐、消磨时间的方式,只有东家长西家短,要是计较,这辈子都计较不过来。 “嗯。”大崽说,只是心里仍是在意。 娘这么好,为什么总有人说,都是坏人。 要是他明天就能长大就好了! 还有。 他该怎么做,才能让人不敢说娘的闲话呢? 小朋友皱起小脸,像在思考着什么人生难题。 进村后想找到顾婵一家变的很简单。 二崽对这个村印象不好,面上却不显,扬起天真可爱的小脸,看见个老太太张口喊大娘,用童言童语问路,萌的人家连卫向东在哪儿都告诉给了他。 “娘,在前面,门口种着辣椒的那家。”他扭头冲林昭说。 “宝宝真能干。”林昭知道儿子想听什么,张口就夸。 二崽喜滋滋,拉着哥哥的手前后晃,蹦蹦跳跳地往卫家走。 林昭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 两个小朋友停在卫家门口,二崽眼睛直往里面瞅,牢记娘的话,没直接往里面冲,大声喊:“大姑!” “大姑你在吗?我是二崽,我和我娘我哥来看你了,有超级好的事呦。” 林昭扶额。 崽啊,咱能低调点不,最后一句话可以不说。 想到小家伙才到村口就被气到,这会只是想显摆一下,过分吗? 不过分。 当娘的决定由着他们。 顾婵正在灶房忙活,耳边传来略显熟悉的声音,好像是二崽? 她有些不确定。 走出来看。 对上一双明净水亮的眼睛。 四个崽的五官都依稀能看出俊爹俏娘的痕迹,长的极好,让人见之难忘。 更别说她还是亲姑姑,甭说眼睛,便是凭脚趾头都能认出来他。 “二崽?!”顾婵把湿手往衣摆上一抹,脸上出现意外又惊喜的笑。 忙往门口走。 打开门,弯身取下门框处的长条形木门槛。 林昭把车推进院子,环顾一圈,很普通的乡下黄泥房,院子挺宽敞,收拾的也干净。 “昭昭,你怎么带大崽二崽来了,家里没出什么事?”顾婵利索的给他们娘仨倒水,倒的是最高待遇的红糖水。 “没什么事。”林昭安抚大姑姐的情绪,又问:“大石头和小石头呢?” 大崽二崽其实不太记得石头哥和石头弟的脸,只是因为大姑对他们好,兄弟俩也对石头兄弟很有好感。 “没事干去捡柴火了,有一会儿了,应该很快就能回家。”顾婵解释着。 然后用掉瓷、盆沿碎开一角的搪瓷盆打水。 冲弟妹和两个侄子招手,“肯定热坏了,你们洗洗?” 林昭带着两个崽洗了手脸,确实清爽许多。 二崽刚想说,没在家,不能抹宝宝霜啦。 就见他娘从兜里拿出雪花膏,给自己抹了点,又给他们兄弟俩抹。 顾婵瞠目结舌。 昭昭随身带雪花膏? 林昭很淡定,眉眼沉静地把雪花膏给她。 “大姐不嫌我们用过的话,送你。” 顾婵看见了,这盒雪花膏很新,除弟妹和两个崽刚用的那点,之前绝对没用过。 她忙拒绝,“不,这不行,听说一盒雪花膏很贵,你留下自己用……” 林昭语气淡淡地打断她,“大姐是嫌弃我们刚用过?” “哪会!!”顾婵忙说。 用那么点算什么用,哪怕只剩薄薄一层都值钱呢。 “那就收着,我不缺雪花膏用。”林昭眉眼舒缓,“本来就打算送给大姐,你要是不收就是嫌弃我和两个崽用过。要真这样,我下次送你个新的。” 弟妹话说到这份儿上,顾婵再说不出拒绝的话。 “谢谢昭昭。”她黑瘦的脸上盈满真心的笑。 乡下的姑娘媳妇儿没有不想要雪花膏的,没孩子前石头爹给她买过,有孩子后她舍不得再花这钱。 “大姐值得。”怕大姑姐多想,林昭多说了两句:“大姐也知道我是供销社的,买这个没多贵,我给大嫂二嫂也送了,当她们帮我带四个崽的谢礼。” 顾婵点点头。 她不介意吃亏,嫂子们不一定不介意,昭昭做的对。 “听说家里来贵客了……”一道带笑的声音从外面响起,有道身影由远及近,快速走来。 精明的眼扫过林昭和两个崽,卫大嫂脸上的笑越发真心。 “弟妹,你也太小气了,贵客上门,怎么连红薯干都舍不得往出拿。”她面上爽利大方地说,脚却动也不动。 二崽护短,听不得别人说他大姑,从兜兜拿出两颗大虾酥糖,一个塞给他大姑,一个塞进自己嘴里。 “不赖我大姑,是我……”他顿了顿,故作懊恼,“怪我被我娘惯坏了,只喜欢吃糖,不喜欢吃红薯干。” 实则,除最开始的两天,再之后林昭开始管制两个崽吃糖的数量。 二崽兜兜里的糖是他自己攒的。 “大姑快吃呀,这个糖是大虾酥糖,又甜又酥,可好吃了,我和我哥都喜欢。” 看着侄子亮晶晶的眼睛,顾婵不舍让他失望,只能打消留给大石头二石头的心思,把糖吃了。 这一口甜,真能甜进人的心里。 “甜,咬开沙沙的,还有花生碎。” 卫大嫂看到这一幕,心像被腌进泡菜坛子里。 不是说顾婵的三弟妹是个难缠的吗,没看出来啊,儿子乱给人糖都不说,也不见给她一颗,小气! 没人理会她的心思。 林昭知道卫大嫂是个爱占便宜的碎嘴子,没给她半个眼神,看向大姑姐,“大姐,我有正事跟你说,咱们找个安静地方说话。” 这话摆明在嫌卫大嫂聒噪且多余。 杵在旁边的人暗暗咬牙。 顾婵憋笑,起身带林昭母子三人去他们屋说话。 屋子窗户小,哪怕白天也感觉暗,很有生活感,能看出女主人是个努力过生活的人。 “昭昭,你想跟我说什么?”顾婵不知道弟妹要跟自己说什么,不知怎的脑补到昭昭想和承淮离婚,吓的脸色发白。 不会?!! 林昭说:“大姐,我这里有个活,是从火柴厂接下的,糊火柴盒,糊一个两分钱,我领了能做500个的材料,你愿意接吗?” 第62章 “听墙角” 顾婵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如灯,抓住林昭的手,“昭昭,你说真的?” 林昭拍拍糊火柴盒的材料,轻轻一笑,“材料都在这里呢,我还能说假。” “哎呦你轻点。”顾婵紧忙取走材料包,小心翼翼抱在怀里,“别给拍坏了,这些可都是钱啊!” 话说完,认真又感激地看着林昭,“谢谢你想着我。” 乡下人除挣工分,攒鸡蛋去供销社卖,几乎没别的收入,林昭送来糊火柴盒的活,这简直是天上掉馅儿饼。 弟妹能想到自己,顾婵心在发烫,暖意往全身涌,眼睛微微湿润。 昭昭真有心。 顾婵擦了擦眼角,大石头和小石头推门进屋。 见到娘在擦眼睛,她的眼眶发红,大石头先入为主地觉得三舅妈又欺负他娘,顿时眼神就有些不对劲。 “娘你没事?”大石头坐到顾婵身边,一副当家人的模样。 顾婵性子细,一眼看出儿子神色不对,稍作思考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嗔怒地拍他背。 “进来怎么不喊人,快喊人啊。” 大石头听娘的话,闷闷喊:“三舅妈!” 小石头自觉道:“三舅妈。” 当哥的扫他一眼,心情郁卒。 上回大舅来都没见他什么主动。 林昭笑着应声,掏出个军绿挎包给大石头,“听你娘说你上小学了,这个书包送你,好好学习。” 原书中,卫向东投机倒把被抓,判十年劳改,卫大嫂冷嘲热讽,天天欺负顾婵,大石头看不过他娘受欺负,持刀砍伤卫氏,当时正严打,被判了死刑…… 这是卫家二房悲剧的开始。 后面更惨。 供销社一个书包不便宜,以卫家的条件当然买不起,大石头看着崭新的军绿色书包,当然想要,双手都快生出自己的心思,主动接上去。 可他没有。 对三舅妈他仍防备。 和书包相比,娘更重要。 “昭昭……”顾婵出声。 林昭打断她,“大姐你别说不要,我给孩子的,小小心意,大崽二崽都有呢。” 双胞胎点点头。 小石头看着两双一模一样的脸,从顾婵身后探出脑袋,好奇地看着。 “小石头,你想喝汽水吗?想喝就过来,我们有。”大崽主动朝他招手。 卫家小石头听说过汽水,大队长家的孩子喝过,说甜甜的可好喝啦。 他瞬间忘记了害羞,蹬蹬蹬跑过去,目光迎向两个崽,表情很好懂。 汽水呢? 大崽拿出水壶,拧开壶盖,把水壶递过去,“里面就是汽水,我娘灌进去的。你喝!喝完让大石头哥也喝。” 小石头没看他哥,想起大石头说的硬气话,摇摇头,“我哥不喝。我哥说糖衣炮弹……休想腐蚀他的意志。” 话说完,他双手举起水壶喝汽水。 “好喝诶!”小家伙音调激动。 以后他也能跟小伙伴说汽水是什么味道啦。 有无数小泡泡在嘴里跳,像针尖刺舌头,甜的,和白糖水红糖水都不一样。 他被顾婵教的很乖,小豆丁明明还想喝,硬是克制着,把水壶还回去。 “谢谢大崽哥哥二崽哥哥。”小石头乖巧道。 大石头震惊地发现,他弟弟不害羞、不结巴,会主动道谢了!! 切,有吃的喝的就是哥。 多好骗啊。 还有。 他啥时候说不想喝汽水了,好气啊。 有这么个缺心眼的亲弟,真是他的福气。 大石头气笑了。 顾婵把林昭给他们寻到糊火柴盒的消息告诉给大石头。 半大的少年瞬间瞪圆了眼睛。 他很聪明,很快算到那500个火柴盒,会给家里带来多少收入。 十块钱。 一张大团结。 爹娘得辛辛苦苦挣好久才能挣到。 大石头收起浑身的刺,郑重地谢林昭,“谢谢三舅妈。” 林昭微笑,“不用谢,这几年辛苦你娘了。” 面容清秀,但眼神透着桀骜的少年,下意识看向顾婵,却见他娘满脸笑容,眼睛也似比平日亮些。 他微微低头,陷入沉默,压在心底的埋怨也好,只想离三舅舅一家远点的心思也罢……所有复杂情绪都在此刻逐渐归于平静。 因为不管他怎么想,娘心甘情愿啊,娘想为年少离家、冲锋陷阵的三舅做些事,哪怕累点,她安心。 “谢谢三舅妈送我的书包,我很喜欢。”大石头再次道谢。 林昭看出他的变化,脸上笑意加深,“有时间带小石头去家里玩。” 大崽笑容满面,“石头哥,我家要盖砖瓦房,到时候会有好几间屋子,我和弟弟妹妹欢迎你们去,到时候我们一起玩。” “对,一起玩。”二崽补充道。 “好!”小石头对三舅妈和双胞胎印象很好,脆生生地应。 大石头点点头。 林昭和两个崽没多留,交代完正事,母子三人离开。 离开前,双胞胎把水壶的汽水留给石头兄弟。 二崽拍拍胸口,大方地说:“你们要是再想喝来我家,我娘会再给我们买的,是娘?” 鸡贼的小朋友不忘给亲娘挖坑儿。 他这点无伤大雅的小心思,林昭乐的成全,“是啊。” 二崽笑弯了眼。 石头兄弟不嫉妒双胞胎有好多汽水喝,能尝到汽水味道,他们很满足了,更别说,双胞胎还给他们留一大碗。 几个人前后出屋子。 走在最前面的大石头看见大伯娘正在摸舅舅家的自行车,这么摸摸,那里捏捏,眉头一拧。 “大伯娘!” 卫大嫂直起身,讪讪一笑,“我就看看,就看看……” 解释完,快步去后院。 “难为大姐了。”林昭拍拍顾婵的肩膀,说句实话,这要是她的妯娌,这么一会功夫早被她撕哭了! 想到原书中卫大嫂的做派,她压低声音,在大姑姐耳边道:“大姐没想过分家?” 顾婵看向大房的屋子,同样小声道:“咋可能没想过,向东说今冬就提,他正磨婆婆呢,我婆婆也快松口了。” 她其实能理解当婆婆的人心思,婆婆好不容易多年媳妇儿熬成婆,当然不想太快分家。 但不分不行呀,她这个妯娌实在不像样。 林昭眉眼舒展,“分家是好事。” 又寒暄两句,她带上两个儿子离开。 顾婵目送弟妹和侄子离开,转身回家。 卫大嫂正等在院子,看见顾婵进来,亲热地搂住她胳膊,好像她们关系多好。 “二弟妹,我看石头他舅妈大包小包的,肯定给你带了不少东西,都是什么,能不能让我这没见过世面的嫂子看看?” 胳膊被她挽住,顾婵只觉得被什么冷血动物缠上,扯回手臂,淡淡笑道:“没什么东西……” 卫大嫂眼里的亲近之意淡下来,神色责备,“看你小气的,我是你嫂子又不是旁人,让我看看怎么了。” 她又往前半步,略显灼热的眼紧盯着顾婵。 “我咋听见了什么火柴盒……?”语气试探。 顾婵脸沉下来,“大嫂毛病又犯了。你一天不偷听我屋墙角就浑身痒是不是!” 卫大嫂不高兴地说:“我怎么听你屋墙角了,我不是正巧经过才听到的吗!” “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你自己知道。”顾婵无语至极。 “阿婵。”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响起,卫向东走过来,泛冷的眼斜睨卫大嫂,落到到自己媳妇儿身上时目光重新染上温度。 “怎么了?” 顾婵没给卫大嫂留面子,直接对丈夫说:“昭昭带大崽二崽来屋,我带他们进屋说话,大嫂又听墙角。” 卫向东冷冷的目光射向大嫂。 “我,我哪有,我都说了,我是经过,不小心听见的……”卫大嫂不敢惹小叔子,胡乱解释一句,慌张回屋,房门砰的关上。 卫向东眉头紧锁。 有病。 “媳妇儿,你别生气,过几天我就提分家。”他声音放缓安慰媳妇儿,带顾婵回屋。 顺手插上门。 两个石头又被关进门外,兄弟俩习惯了,叹一声,一前一后出家门,显摆他们的好东西去了! 屋里。 顾婵一想即使分家也要和卫大嫂住一个院子,浑身都难受。 卫向东看出她的情绪,说道:“等分家我们搬出去,只有我们两个。” “还有大石头和小石头呢。”顾婵提醒,又诧异地问:“搬到哪里?” 真搬出去的话,肯定得盖房。 家里的存款,算上她的嫁妆钱,和娘塞给她的压箱底的钱,也不过一百二十块。 不知道够不够? “搬到村口,我都和大队长说好了,破是破点,但是修修能住人。”卫向东心里早有打算。 “多少钱?”顾婵急忙问。 因为卫大嫂爱听墙角的怪癖,两口子说话声都下意识放轻。 “一百块。”卫向东回答。 顾婵面露喜色,“还行,买,咱买,我想住单独的院子,自在。” 卫向东看着媳妇儿,眼神有些意味深长,“我比你还想。” 他那个大嫂,严重影响到他的性福生活。 等搬到单独的院子,那两个冰冷的石头也能滚滚滚滚滚了! 想想就让人神清气爽。 顾婵觉得丈夫神情怪怪的,想说什么,只听卫向东问:“你那三弟妹带两个崽来干什么?” 看出媳妇儿情绪还行,他猜测应该是好事。 顾婵拉他坐下,拍拍弟妹带来的布包,满脸喜色。 “快猜猜这里面有什么?” 她眉飞色舞,像被什么大馅儿饼砸中,卫向东认真起来,各种猜测。 “她给你送了件旧衣服?”男人是基于大石头身上的新书包猜的。 别觉得旧衣服不值钱,在这个年代,哪怕补丁摞补丁的衣服,要不是特别亲近的人……人家也不舍得给你。 “不是。”顾婵摇摇头。 又掏出弟妹送自己的雪花膏,笑容温柔,“看看这是什么,雪花膏,昭昭送我的。” “我不想收,她还要生气呢。”她强调。 “你值得啊。”卫向东真心道。 顾婵眼里笑意加深,“昭昭也是这么说的。” 她靠近卫向东,声线充满喜悦,“向东,我能看出来,昭昭是真的定下心了,我不用再替承淮担惊受怕,怕他忽然哪天就没媳妇儿了。” 中转下车,来海城最大的国营商店给媳妇儿买礼物的顾承淮鼻子又痒了下。 他加快速度,走向柜台,“同志,那件红白格子裙子帮我拿一下,我要。” 火速买了裙子,英俊沉稳的年轻军官又走到其他柜台,继续采购。 等他再出商店,双手被占满。 他没多耽搁,买好东西直奔火车站。 再过两个晚上,就能到家了!! 话说回来。 听完顾婵的担心,卫向东只觉得是杞人忧天。 “你想太多了。”他说。 顾婵白他一眼,“你懂什么,老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卫向东不置可否。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顾婵没心思再让石头爹再猜,让他看林昭带来的东西,语气轻快。 “这是昭昭带来的,做火柴盒的材料,怎么做昭昭都教我了,总共能做500个,一个2分钱,等我糊完,能挣十块钱呢。” 卫向东满脸意外。 他没想过林昭有好事会想到他媳妇儿。 不过。 认这份情。 “我改明儿上山逮两只兔子,你给她送去。” 顾婵迟疑片刻,说道:“去山上要小心,别去太深的地方。” 卫向东还以为媳妇儿会阻止自己,毕竟自打他五年前进山打猎被蛇咬,她就强烈反对他打猎。 突然不再反对,男人真是高兴坏了! 他十岁和山里的猎户学打猎,算一门挣钱手艺,除枕边人,连家里人也不知道。 “真的?那我以后半个月去一次?”卫向东试探着问。 “我不叫你去你就不去?”顾婵用眼睛横他,伸手,“这两年你打猎换的钱呢,交上来!” 卫向东摸摸鼻尖,走向墙角,把一块板挪开,从老鼠洞里取出瓦罐。 “都在这里。” “就知道你不老实。”顾婵拔开瓦罐的盖子,倒出毛票开始数。 足有四十六块五。 “这么多!”她惊声。 卫向东解释:“有一回运气好,猎到了一头百斤出头的野猪。” 见媳妇儿表情有些不对劲,他求生欲很强的补充:“我和大力一起去的山里,你也知道他力气大,有这么个帮手,没危险。” 听到有人和他一起,顾婵勉强放心,说道:“半个月不合适,被人盯上怎么办。” “那……一月一次?”外面好几个小弟的东哥连上山的次数都得和媳妇儿商量。 “好,带着大力,天黑前必须下山。”顾婵叮嘱,忍不住碎碎念,“接下糊火柴盒的活,家里也能多份收入,你的安全最重要。” 卫向东眉眼飞舞,“好!” 等他赚到钱,保证他的阿婵雪花膏用不完,对了,还得换点布票棉花,给媳妇儿做身棉衣。 林昭和两个崽回到大队,屁股还没坐热,只听赵六娘说,顾杏儿被公安抓住了。 “啥?我小姑被抓走了?!”二崽瞪圆眼睛,震惊的下巴快掉地上,连声道:“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屋里,顾母被顾杏儿的脑残刺激的只想安静躺着,听见院外那道极力掩饰开心却徒劳的童音,没忍住笑了。 原来人无奈到极致的时候,真的会不自觉笑。 林昭满脸惊愕,往赵六娘旁边坐了坐,神色好奇,“咋回事?” 顾杏儿这样的祸害居然有进去的一天! 原书里,丧良心的她过得最好,成功嫁进城里,还嫁的不错。 双胞胎也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们二伯娘。 第63章 “很刑” “这事丢人啊!”赵六娘啪的拍大腿,一副她都觉得没脸的表情。 “小姑子死乞白赖追求宋知青,被知青点的女知青嘲笑,她火气上来,把那位女知青脸扇肿了。那个女知青一气之下报了公安,公安上门把她抓了!” 因为这事,大嫂气的脸发青,恨不得掐死祸害小姑子! 赵六娘指了指大房的屋子,声音很轻,“大嫂气的不行,我看见她眼睛都红了,人都快气疯了。要不是小姑子已经进去了,大嫂能把她的脸撕烂。” 顾澜十二岁,再过几年要说亲,亲小姑生出花边闲话,对她不会没影响。 得亏她家鱼鱼年纪小,少说还得十来年才说亲,不然她和大嫂一样火大。 林昭知道大嫂最在意什么,出声道:“阿澜是个好姑娘,我们都知道,以后一定能说个好对象。” “难呐。”赵六娘摇摇头,不看好。 不是她看不起亲侄女,而是乡下姑娘想说个好对象,名声有一点瑕疵都不行,会被人嫌弃的。 林昭也是乡下的,知道某些人的嘴多臭,假的都能说成真的。 略一思索,淡淡道:“这有什么难的!过几年我肯定要带四个崽去随军,部队里好小伙肯定不少,要是见着合适的,可以介绍给阿澜啊。” “好姑娘不愁嫁。” 当然了,她不会事无巨细什么都管,毕竟她只是三婶,不是亲娘,顾澜的婚事还得大哥大嫂决定。 赵六娘突然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抓住林昭的手。 “三弟妹,不能偏心啊,鱼鱼也是你侄女,你看着长大的侄女。”她眼神殷切。 林昭目光沉静地看着忽然魔怔的妯娌,无奈道:“二嫂,鱼鱼才两岁。” “也没准儿她以后能考上大学,给你找个大学生对象。” 现在考虑十五年以后的事,是不是太着急了?! 和找个好对象相比,孩子自己出息更重要。 赵六娘大受鼓舞,神色激动,“借你吉言啊,三弟妹。” 她不是多聪明的人,但是听劝。 林昭这个高中生说的话,在赵六娘这里分量很重。 “公安有说什么时候把人放回来吗?”林昭连顾杏儿的名字都不想提,嫌晦气。 赵六娘愣了下,反应过来这个她指的谁,说道:“这谁知道呢,公安同志没说。” “我猜小姑子起码要被关上半个月。你放心,大嫂恨她恨的要死,她住不进来,碍不到你的眼。” 黄秀兰知道顾杏儿的糟心事后,眼睛都在冒火,赵六娘敢肯定,如果小姑子回来,大嫂肯定把她脸扇肿。 她忽然替三房庆幸,“得亏三房分出去了,不然谁知道她会不会影响大崽爹。” 梆梆和来妹可还得靠他三叔呢。 可不能让顾杏儿那根搅屎棍,把老顾家最最出息的人祸害了! 林昭冷笑,“她敢连累我家顾同志,我把她打残。” “还得是你。”赵六娘竖起大拇指。 够凶残! 二崽更是星星眼。 瞥见他的小眼神儿,林昭肩颈绷直,脑中警铃乍响。 忘了两个崽还在。 她伸手摸摸二崽刺刺的脑袋,语调温和,“二崽,大人小朋友都不能打人,会被公安叔叔抓走的。” “小朋友要是被抓走,就再也见不到娘了,所以我们不能随便打架,要讲道理,知道不?” 不是她故意吓唬小朋友,而是,原书里二崽做的事都很“刑”,必须趁他还小,好好教导。 二崽坐姿乖巧,像个听话的乖宝宝,模样认真地点着小脑袋。 “嗯,我不打人。” 实则心里无奈叹了口气。 娘哄骗小朋友呢。 他是五岁多的大朋友啦,不是两岁的小朋友啊,他知道小朋友打架不会被公安叔叔抓走的。 大朋友二崽门儿清。 不过。 他知道娘不喜欢自己打架,他不想让娘失望,先答应呗。 “乖~” 这时,顾远山和顾玉成先后进院门。 走在前面的顾玉成手上提着一条重量不轻的鱼。 “抓到鱼啦!”赵六娘看见鱼高兴的站起来,迎上前,接过鱼在手上垫垫,“有两斤多重了,搁哪儿抓的?” 问题的答案不重要,没等顾玉成说话,她朝主屋喊:“娘,梆梆爹和他大伯抓了条鱼,咱们等会吃酸菜鱼?孩子们都馋。” 顾母走出来,瞧那鱼一眼。 还真不小。 “成。” 赵六娘又冲林昭道:“我不会做,三弟妹教我。” “好。”林昭大方地说。 “老三媳妇儿,你带四个崽在这里吃,吃完让老大媳妇儿和老二媳妇儿帮你搬家。”顾母说。 双胞胎期待地看向他们娘。 酸菜鱼欸,崽想吃! 林昭眼中带笑,“好啊。” 只用动嘴不用动手谁不喜欢?!! 教会赵六娘怎么做酸菜鱼,林昭留下龙凤胎,领着大崽二崽回家收拾东西。 老宅的孩子们主动跟上,说要帮忙。 他们一走,赵六娘冲冷着脸的黄秀兰说:“大嫂别气了,三弟妹刚跟我说,要是阿澜真被小姑子影响,在乡下不好说亲,等她去随军,她帮忙在部队找,部队的好小伙多着呢,而且还有津贴拿,你慌啥?” 黄秀兰准备杀鱼的动作顿住,眼神询问,“三弟妹真这么说?” “当然是真的,我敢替她应承什么吗?”赵六娘把问题抛回去,又道:“大嫂放心,咱阿澜不是没退路,再不济有部队的老三呢,他不会看着亲侄女嫁不出去的。” 黄秀兰紧拧的眉头松开。 “三弟妹有心了。” 说话时,手起刀落划开鱼肚子。 “我跟娘说,这辈子顾杏儿别想回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她说。 赵六娘目瞪口呆。 反应了好几秒,震惊道:“你说了?” “你真这么说了?”她再次问。 黄秀兰点头,“真说了,也是真心的。” “娘没生气?”赵六娘追问。 “当然生气啊,不过不是生我的气,是生顾杏儿的气,气她丢家里的人,气她一个姑娘家没脸没皮,气她让顾家成全大队的笑柄……”向来好脾气的黄秀兰提到顾杏儿,满脸的嫌恶,牙齿咬的嘎嘣响。 “谁能不气呢。”赵六娘神色感慨。 这种闺女谁生出来都想死一死。 “爹有说啥吗?” 黄秀兰麻利地刮鱼鳞,一下又一下,“说顾杏儿再不改这辈子都别想再进家里的门。” “她要是能改,那还是她吗!”赵六娘不看好。 她看一眼主屋的位置,小声说:“我看爹娘被顾杏儿伤透了心,怕是不会再让她回来了。” 黄秀兰没再说话。 另一边。 林昭带一众小朋友回家,大黄和琥珀认得老宅的人,没喊叫,只围着主人转圈圈,尾巴晃的飞快。 被无条件爱着真的会长出血肉。 两只毛孩子被养的很好,瘦骨嶙峋的身体长出不少肉,剃的乱七八糟的皮毛慢慢长出来,逐渐恢复光泽。 顾家的孩子都喜欢摸它们。 “大黄,琥珀。” 高兴的和它们打过招呼,梆梆问林昭:“三婶,咋收拾?从哪里开始收拾?灶房吗?你说,我们来弄。” “你带着来妹、铁蛋和铁锤收拾灶房。”林昭发号施令,“大崽二崽,你俩收拾你们的东西。” 她对受无妄之灾的顾澜有怜爱,声线轻缓:“阿澜和我一起。”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二崽收到命令,双腿并拢站直,朝他娘敬礼。 铁锤觉得二崽好酷,星星眼看着他,有样学样,“保证完成任务!” 林昭失笑。 “去!” 精力旺盛的小朋友们马上行动起来。 林昭带顾澜往屋子走,走到半路,听见灶房的梆梆说:“都慢点,别把碗打碎了,一个碗好几毛呢。” “知道啦。”铁锤拉长调子说。 林昭不是苦自己的人,衣服比四个崽加起来都多,连贵得要死的小皮鞋她都有三双,在这个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年代,简直像个奇葩。 她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她就是喜欢吃好的,穿好的。 有些苦不是非吃不可的呀,家里有这条件,她为什么不能对自己好点。 顾澜看着那一柜子的衣服,那几双崭新的鞋子,震惊地张大嘴巴。 林昭轻笑,“怎么这副表情,我衣服太多,吓到你了?!” “没有。”顾澜捏捏耳垂,觉得三婶不仅好看,笑声也好听,让人耳朵发烫,和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没吓到,就是有点震惊。” 她确信,全大队像她这么大的姑娘家,衣服加起来都没她三婶多。 “这才哪儿到哪儿。”林昭心说等新房盖好,她要找木匠打一排衣柜,挂满衣服帽子围巾。 顾澜手上帮着叠衣服,嘴里嘟囔:“我娘说城里人也缺布票的。” 林昭食指轻点隐身的储物指环,她不靠供销社每月发的布票,做多少新衣服都无压力。 她翻出压箱底的衣服,发现好几件几年不穿的衣服,看了看大小,把其中一件塞给顾澜。 “这个秋衣给你,回头让大嫂替你改改。” 顾澜愣住,“三婶,这都是新的,都没破,也没补丁。” “小了。”那是林昭怀孕前的衣服,生下双胞胎后,衣服小了,而且这个颜色过于粉嫩。 嗯,是她亲三哥的审美。 三哥离家几年,对她的印象依然浅薄——觉得她还是个青春洋溢的少女。 “可以给四崽改。”顾澜没法违心说,自己不喜欢三婶送的这件衣服。 林昭笑道:“四崽还小,给她改不合适,你收着。” “谢谢三婶。”顾澜神色羞赧又开心,看着粉色衣服,眼里满是喜悦。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也穿过别人穿小的衣服啊,大家都这么长大的。”林昭将叠好的衣服装进樟木箱里。 顾澜目光讶然。 她还以为三婶从没穿过旧衣。 小姑娘没多问,郑重把那件粉色秋衣放旁边,继续帮三婶叠衣服,“我就是觉得很新。” 要都是补丁她还不觉得什么,太新了让人不好意思。 “新还不好?”林昭嘴角翘起。 “没人会把自己的新衣服给别人啊。”顾澜小声道。 林昭道:“你是我侄女啊,叫我一声三婶,不是别人。” 她不穿的衣服有好几件,分阿澜一件,打算再分给娘家三个侄女,一碗水端平。 萱萱和徵徵的,得她改。 指望秋莲帮忙?别想太多,她只会把两姐妹的衣服往娘家送。 也不知道二哥和秋莲现在怎么样了?! 林昭这边带孩子们打包东西,收拾好后,想着还有时间,干脆先搬几波。 听三婶随口一提,梆梆跑着去二大爷家借架子车。 都是自家人,借个车而已,不可能不借,更别说还是最最出息的侄子一家用。 顾二叔把架子车推出门,还顺便用扫帚扫了扫灰。 “去,用好再还,不用着急。”他说。 梆梆多瞅二大爷两眼,眼里闪过疑惑。 车轱辘难得,顾家二房的车轱辘费了老鼻子劲才弄到,他二大爷可仔细了,平常谁家借,那是反复叮嘱人别弄坏了,用完赶紧还回来,说不用急着还,这绝对是头一次! 梆梆脑海冒出二崽说过的:双标。 还有什么能比这两个字更能形容这行为呢。 少年推着架子车回到三房。 门口堆满东西,东西被大油布盖着。 瞥见在旁边守着的来妹几个,还有大黄和琥珀,他马上猜到这里的肯定都是好东西。 不然盖什么! “梆梆哥,快往车上搬,我娘说等搬完,晚上给咱们切西瓜。”二崽兴冲冲地招手。 梆梆也馋甜甜的西瓜啊,把架子车掉个头,侧在门口。 “搬!” 大崽二崽和来妹几个马上行动起来。 有西瓜吊着,几个小朋友干活更积极。 你一个我一个把东西搬上车,用大油布盖严实,梆梆拉车,其他崽护在左右两侧,赶忙把东西送去老宅。 “梆梆哥,你避开点石头,有鸡蛋呢,别打鸡蛋打碎了。”细心的大崽不忘提醒。 “我知道。” 三房的柜子和床还没搬,东西只能先放院子。 顾母一出屋,看见那些个好东西,眼珠子险些没弹出来。 怪道二崽说,他和他哥生在福窝窝,可不是福窝吗? 这么多好东西! 不怪他们脸上身上长肉了!! 她不知道的是,这点东西算不得什么,绝大部分好东西被林昭收在储物指环里。 “奶,三婶说等搬完家,给我们切西瓜吃。”铁蛋抹着哈喇子,兴奋地说。 顾母没说扫兴的话,只道:“那你们得好好干活,不然哪好意思吃西瓜。” “当然啊!我们才不是吃白饭的!”铁蛋应一声,催梆梆:“梆梆哥,走,我们再搬一趟!” 梆梆也是这个意思。 才出门。 只见二崽刺溜爬上架子车,又朝大崽和铁锤招手,“你们快上来,让梆梆哥推着我们。” 话出口后。 想起忘记征询梆梆的意见了。 他盘腿坐在车上,仰着那张白白嫩嫩的脸,眼角弯成月牙,盛着星星的光,脸上像漾着蜜糖,“可以吗,梆梆哥?” 梆梆抓住车架前段的两根长木杆,冲弟弟们挑眉,“上!” 第64章 “一颗药丸” 小朋友们干劲十足,趁饭没好,走了三个来回,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搬回老宅,只剩些诸如床、书桌和装满衣服鞋子的箱子等之类的大件。 离开家去老宅前,林昭给狗盆里倒满狗粮,摸摸大黄的狗头,说道:“大黄,你和琥珀先待家里,晚上带你回老宅。” 要不说大黄通人性呢,它只用脑袋蹭蹭林昭的腿,带自己的崽炫饭。 主人离开家时,鲜少的没跟上来。 林昭带几个小朋友回老宅。 路上,他们叽叽喳喳在说话。 铁蛋忽然撞撞二崽的肩膀,眨眨眼,小小声问:“二崽,你尝过大黄和琥珀吃的饭吗?” 想到狼吞虎咽的两只狗狗,咕咚咽了下口水。 当哥哥的觉得有些尴尬,眼睛瞥向别处,只当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大黄和琥珀吃的很香啊呜呜呜,真不怪他馋。 二崽下意识看他娘,见娘没注意自己,举起两根指头,比铁蛋声音还小的回答,“尝过一口。” “啥味儿?好吃吗?”铁蛋双眼发光,顺手把他的中指按下去。 他今天看到大黄和琥珀吃的狗粮,觉得它们比他都吃的好。 “没肉好吃。”二崽中肯地评价。 林昭耳朵很好,捕捉到两个小朋友的对话,表情哭笑不得。 “二崽,家里不缺你们吃的,以后不准和大黄琥珀抢饭吃啊。” 二崽没想到被娘听见悄悄话,也不觉得尴尬,嘿嘿一笑,说道:“我就尝尝。” “我看大黄和琥珀吃的香喷喷,琥珀每次吃饭急的……脑袋能把盆挤翻,想知道它们的饭饭是啥味。” 他精力旺盛,走路蹦蹦跳跳的,特别有活力。 “我尝过味儿,觉得也就那样呀,没肉肉和蛋蛋好吃。” 嘿,你还嫌弃上了?! 是给你吃的吗! 林昭摇摇头,看向认认真真走路的大崽,“大崽吃没吃?” 大崽眼底溢开心虚,莫名感到羞耻,把大拇指和尾指对在一起,顶着通红的耳根,声如蚊蚋:“一块。” 意思是他只尝了一块。 林昭被儿子可爱到,轻轻捏大崽软绵绵的小手,笑道:“尝一块没事,以后不能吃了,吃坏肚子怎么办。” “嗯嗯。”大崽重重点头,看一眼被娘牵着的手,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二崽爱玩,但更爱和娘在一起,跑过来牵住林昭的另一只手。 两双牵起的手轻轻晃开幸福的弧度。 回到老宅,熟悉的酸酸辣辣的香气传到几个鼻腔。 是酸菜鱼! 让人口水快流出来的酸菜鱼!! 梆梆等几个小子脚下像装了轮子,咻的滑到灶房门口,眼睛往里瞥。 “娘,饭好了吗?”铁蛋大声问。 “好了。”黄秀兰抬头看灶房门口,瞧见几张期待的脸,笑着说。 别说孩子们馋,闻着这香味,她也馋。 梆梆和来妹抬桌子,铁锤不用人说拿抹布擦了擦,大崽二崽找遍家里大大小小的凳子,放到桌前。 林昭倒水,招呼孩子们洗手。 今天对顾家老宅的孩子们来说,是最幸福的一天。 他们吃到惦记好久的酸菜鱼,饭也比平时稠,吃完饭还有甜甜的西瓜……这日子神仙都不换。 “真好呐!我宣布,今天我是最幸福的蛋!”铁蛋幸福的眯眼,啃一口甜滋滋的西瓜,黝黑的脸上沾上西瓜汁,语气感慨:“要是每天都这样,让我干啥都行。” 铁锤也啃一口西瓜,咧开嘴笑,笑得憨憨的,“那我是最幸福的锤!” “要是每天这样多好哇。”来妹满脸期待。 大崽二崽抿嘴偷笑,像两只圆圆滚滚的小仓鼠。 他们才不会说……他们每天都这样呀,嘻嘻。 六点出头,太阳渐渐西沉,天没那么热时,顾远山、顾玉成夫妻开始帮忙搬家。 很重的男人搬,一般重的女人搬,不到一个小时,他们把东西全部搬到老宅。 “三弟妹,这些家具按你们没搬走前的样子摆吗?”黄秀兰扭头看林昭。 屋子提前清扫过,里面空空荡荡,四面墙角的蜘蛛网被扫掉,地也扫的干干净净,还提前洒了些水,房间的土气不重。 “嗯。”林昭说。 闻言,黄秀兰和赵六娘把衣柜靠墙放。 紧挨实木衣柜的位置,是个长方形五斗柜,樟木箱放柜台上,桌子横放到窗前,门口处是个木质脸盆架,脸盆和洗漱用品都放在上面。 两个嫂子都是利索人,常年干活,力气也大,很快把家具摆好。 “褥子呢,我帮你铺床。”黄秀兰没打算停。 阿澜得她三婶一件新秋衣的事,顾大嫂听闺女说了,她知道三弟妹在以她的方式安抚阿澜的情绪,心中说不出的感激,此时恨不得把所有事给她包圆。 林昭没拒绝,取出褥子、床单和凉席,“辛苦大嫂了。” “辛苦什么,顺手的事。”黄秀兰摆摆手,干活很起劲。 赵六娘知道大嫂在乐什么,阿澜得的那件粉色秋衣她看到的,确实漂亮,还一点补丁也没有。 她见了都馋。 想到阿澜被亲小姑害的以后说亲都难,又心疼她,再之后什么心思都没了。 摊上那么个亲姑,也是可怜啊。 孩子还得亲娘带,大姑姐多好的人呐,拎得清还勤快,小姑子……唉,不说了! 在两个嫂子的忙活下,屋子收拾好了,东西全放到该放的地方,好像三房没搬走过。 林昭再次感慨,自己慧眼识珠,真会找婆家。 她打开柜子,拿出个布包,冲黄秀兰和赵六娘笑,“大嫂,二嫂,张手。” 黄秀兰和赵六娘不明所以,乖乖张手。 布满老茧,骨节粗大,上面裂开一个个小口子,称不上好看。 两个女人莫名感觉不自在,手指不自觉的轻蜷。 林昭只当没看出嫂子的涩然,寻思有机会送她们蛤蜊油润润手。 “两只手并起来啊。” 她们照做。 林昭从布包掏糖,把两个妯娌的手放得满满的。 “今天谢谢大嫂二嫂,请你们吃糖。” 手上的糖有认识的大虾酥糖,大白兔奶糖,还有的,黄秀兰和赵六娘没见过。 “太多了。”黄秀兰说。 不贪心的品行很难得。 林昭喜欢这样的人,“不多,分给孩子们吃,我就不单独给了。” 她这么说,两人才不再纠结,谢过三弟妹,一前一后离开。 脚才踏出门。 眼尖的熊孩子们瞧见她们手里的糖,默契的冲过来。 狗腿的笑着。 “娘,能给我一颗糖吗?”铁蛋摇他娘的衣摆,馋归馋,也没上手抢。 黄秀兰肉疼地给他们一颗大白兔,说道:“看在你们今天帮忙的份儿上,你和铁锤分着吃。” 知道大儿子是个贪吃鬼,走两步后停下,出声威胁。 “敢分的一半大一半小,占弟弟便宜,剩下的糖就没你的份儿了。” 铁蛋怨念地看着他娘,哼哼:“我不是傻子,一顿饱和顿顿饱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黄秀兰没搭理,回到屋后,单塞给顾澜一颗。 “这些糖你们平分,都有份,娘不偏心。”她说。 顾澜觉得生在顾家,当娘的女儿真好。 她拆开糖纸,咬下一半,不由分说把另一半塞到娘的嘴里。 “我和娘一人一半。”没等黄秀兰说出斥责的话,嘴里先尝到甜甜的奶香。 怪不得卖好几块,确实好吃。 黄秀兰嗔怪地看着闺女,“不准再给娘了,以后你自己吃。” 顾澜把脑袋靠在娘的肩膀,笑了笑,没应。 没人不喜欢吃糖的呀,娘对她和弟弟们一视同仁,她也想对娘好。 院外。 赵六娘被两个儿子围住,也给他俩分了糖。 来妹指着自己没见过的小圆球糖,好奇问:“娘,这个是啥?” “我哪知道。”赵六娘没好气地说,总归是吃的,“话别多,赶紧让开。”她还要回屋把糖藏起来呢。 来妹撇撇嘴,让开路,找上二崽,“二崽,你知道那个圆圆的是啥吗?” “我当然知道啊,我娘给我和哥吃过,是巧克力,我娘说特别贵,比大白兔奶糖都贵!”二崽不爱吃,他觉得好苦。 大崽跟弟弟一样,“巧克力是苦的,我和二崽不爱吃,我娘喜欢吃。” 似乎不理解娘为什么会喜欢苦苦的东西,小朋友眉头都皱起来。 “苦的糖?”来妹非常惊奇。 眼里忽的一亮,“三婶喜欢,味道一定不错。” 一抬头,对上双胞胎堂弟充满荒谬的眼神。 他摸摸鼻尖,说道:“可能不符合你俩口味。” “就像香菜,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 大崽和二崽觉得来妹哥说的很有道理。 天色暗下,月亮爬上来,星星缀满夜空。 兄弟俩从主屋喊龙凤胎,跟爷奶说一声,牵上弟弟妹妹的手回屋。 关上门。 二崽走到床边坐下,翘起身后无形的小尾巴,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住在老宅真好呀。” 环顾着屋子,动动这里,碰碰那里,哪儿哪儿都让他觉得新鲜。 “娘,为啥不能一直住在老宅啊?”他问。 “因为分家了啊。”林昭正踩在桌子上挂窗帘,用的是之前抽到的布,要是被顾家其他人知道,她用这么好的布做窗帘,肯定得心疼死。 “那,那能合家吗?”二崽把两只手的食指对在一起,眸光期待。 他好想一直住在老宅,离他的好兄弟铁锤近近的。 林昭愣住。 听过分家,没听过还有合家。 她被儿子的童言童语逗笑,肩膀一耸一耸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不能哦。” “我们的小家以后也会分的啊。” 嗯? 大崽二崽猛地抬头,他家也会分?! 两个小朋友牵起手,握的很紧,也没忘拉双胞胎,仰着脑袋,认真地看着林昭。 “娘,咱家不分家,一辈子也不分!”大崽板着小脸,神情坚决,郑重的,严肃的说。 二崽听娘说以后会分家的话,像被大冬天兜头泼了盆冷水,脸上灿烂的笑容倏地消失,心里忽然难受的要命,绷住嘴想压下那股想哭的情绪,但没用,眼睛已经漫开水雾。 他偷偷抹掉泪,小跑上前,抓住林昭的裤腿,扯动嘴角扬起笑脸,眼框泛红有种随时要破碎的脆弱。 “娘,我不要分家!我要一辈子和娘在一起,娘在哪里,二崽也在哪里,谁也不能把我和娘分开。” “不,不分!”四崽表情奶凶奶凶的。 气质沉静的三崽肃着脸点头,重重嗯一声,“嗯!” 小朋友说的话不能当真,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呐。 但小家伙们的反应让人暖心。 林昭瞧见大崽二崽神色微微慌乱,像溺水的人求一根浮木。 他们很不安。 她快速挂好窗帘,跳下桌子,搂住四个崽崽,声音轻柔,“你们也是家里的一份子,你们说不分,咱家就永远都不分。” 二崽抱住娘,手臂用力,微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弟弟妹妹,心里发狠的想,以后三崽和四崽要是闹分家,得先问过他的拳头。 至于他哥?他和哥心灵相通,哥比他还不想离开娘! 龙凤胎对上二哥凶巴巴的眼睛,茫然地眨眼,“?” “娘,你去哪里都要带着我。”二崽凶完弟弟妹妹,使劲往林昭怀里拱,清亮的声音霸道的很,小身子却哪儿哪儿都软。 林昭捏捏儿子的小脸,心情不是一般的好,轻笑道:“好好好,你们是娘的儿子,娘去哪儿都会带着你们的。” 这么爱家人的黏人孩子,心比棉花都软,原书里经历了多少苦痛,才会变成那副阴沉狠戾的模样啊。 想想都能让她这个娘心碎。 二崽抬起头,用稚嫩的声音说着掷地有声的话,“二崽去哪里也都带着娘。” “好啊。” 大崽心说他也要带娘,看弟弟都掉金豆豆了,当哥哥的没和弟弟争。 让他。 想起娘明早还要上班,大崽喊弟弟妹妹上床睡觉。 三个崽唯大哥马首是瞻,乖乖爬上床,并排躺下。 林昭把驱蚊小香包挂床头,随即也躺下,讲故事哄孩子们睡觉。 等他们呼吸放缓,她唤出抽奖大转盘。 右侧任务栏闪个不停,积分数也不断上涨。 最终显示的总积分数:1058。 把糊火柴盒的活给大姑姐真是值得,只完成这一项任务,给她带来了350积分。 总积分首破1000,抽奖转盘居然多出1000积分抽一次的选择。 这是林昭没想到的。 她没抽1000积分一次的,点了500积分一抽的。 指针快速转动起来,最终停下。 十来秒后。 林昭眼睛映入四个朴素的大字。 「一颗药丸」 第65章 “分分分分分” “???” 林昭心中冒出一串问号的瞬间,仔细看去,四字下面出现一行解释。 看完后,她表情有亿点复杂。 「小药丸,专治恋爱脑。 无添加剂,无副作用,味道清凉,参考薄荷。 还在发愁孩子是舔狗、是恋爱脑、是爱情的奴隶,让亲爸愁,亲妈烦,亲爷奶痛哭流涕吗? 来来来,喂他吃药,一颗管终身,培养清醒独立自主好孩子,你值得拥有。」 林昭:“……”总感觉这颗药丸,在该死的点她的崽。 毕竟。 原书里。 大崽、二崽和四崽都……不那么清醒。 这段药丸介绍文字好半天没消失。 林昭感受到冷冰冰的嘲笑,有些许无语,点击提取,收进储物指环,眼不见为净。 接着再抽一发。 「进阶版狗粮x500斤。 味道一级棒,汪星人的最爱。 温馨提醒喔,这款狗粮有神奇功效,自己慢慢探索。」 林昭:“……”还卖起关子了啊! 两抽都差强人意,但也都有用。 其实她最想要个祛疤或淡疤的药膏,小孩皮肤嫩,她担心二崽手上的牙印一直跟着儿子。 抽完这两次,只剩58积分。 一朝回到解放前。 林昭没再造,轻手轻脚地躺下,搂着四崽闭眼。 顾家老宅的人进入梦乡,卫家二房的屋子隐约有亮光透出。 两个石头穿着补丁小裤裤,呼呼大睡,偶尔被蚊子咬到,迷迷糊糊地挠挠发痒的地方。 没被太阳晒到的皮肤,被他们狗啃式的指甲,挠出一道道红印子。 “再熏点艾,两个石头被咬的睡不好。”顾婵停下糊火柴盒,用手背按摩眉骨,侧头看一眼旁边的卫向东,压低声音说。 接连三个小时的干活,眼睛干的挤不出泪。 她闭了闭酸涩的眼睛,又睁开,再闭上,再睁开,反复几遍,缓解着疲劳。 卫向东站起身,往屋里熏艾,重点围绕他媳妇儿。 半分钟后。 顾婵无奈的看向男人,再次提醒,“往儿子那里也熏点。” 卫向东皱眉。 “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蚊子,那俩小的睡得跟死猪一样,咬不醒他们。” 这是亲爹该有的反应? 饶是早就清楚自家男人的性子,顾婵仍是一噎。 “你熏不熏?”她瞪眼。 卫向东定定地注视着媳妇儿,几秒后,收回目光,老老实实去床边熏。 臭小子皮糙肉厚,又不是小姑娘,需要熏什么艾,哪用那么矫情。 敷衍晃两下手,卫向东坐回到媳妇儿旁边。 顾婵估摸时间不早了,看男人一眼,说道:“要不你先睡,我把这几个糊完就睡。” 卫向东没听,同她一起糊火柴盒。 他最烦做手工活,让他干这种得坐下慢慢来的活,他宁愿山上打猎,要不下地也行。 可,卫向东舍不得全让媳妇儿做。 所以他主动跟顾婵学,期间做废一个,喜提一记白眼,好在最后学会了! “你那三弟妹不是说不急?”卫向东打了个哈欠,随口道:“你不会打算一晚上把这些糊完?” “那也得能糊完啊。”顾婵小声反驳,声音有些哑。 她拍拍桌上剩的材料,“把这一沓糊完就睡。” 难得有个挣钱的机会,才刚开始,不得好好表现吗。 昭昭好难找来的机会呢。 “要不你先睡,这些我来糊。”卫向东心疼媳妇儿。 顾婵摇头,“一起糊,早点糊完再睡。” 卫向东没再说话,垂首加速糊起来。 等忙完,躺下时头晕目眩,腰、脖子和胳膊酸疼的要离家出走。 累成这样,早上当然没法按时起来。 乡下人睡的早,起的也早。 五点出头,各个房间门打开,陆续有脚步声响起。 卫母看了眼门关的严实的二房,皱了皱眉,没说什么,端上木盆去洗衣服。 “懒货!一屋子懒货!”卫大嫂对着二房的屋子,小声啐骂。 知道小叔子在屋里,她不敢放肆,只敢过过嘴瘾。 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少年音。 “要不我把我爹和我娘叫出来,大伯娘有话当面说。”大石头语气听不出喜怒。 他站在那里,漆黑的眸盯视着卫大嫂,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小石头站在他哥身后,探出脑袋看了眼大伯娘,转瞬收回视线。 爹在家,他才不怕凶巴巴的大伯娘,小家伙给自己打气,手握成小拳头。 卫大嫂吓一跳,张嘴想骂人,身后一米外的木门吱呀响起。 “撒完尿怎么不回屋,让我请你们?”卫向东歪靠在门框,看着两个石头。 “不用,这就来。”大石头没再理大伯娘,不紧不慢地走向亲爹,小石头跟在他身后。 回到屋。 卫向东让俩儿子离床远点,别吵醒他媳妇儿,压低声音问:“那女人又逼叨啥了?” “说咱们一屋子懒货。”大石头告状。 “艹!”卫向东爆粗。 他娘的,谁他娘是懒货了?! 阿婵可比那个搅家精勤快多了! “得,分家前你俩想咋玩咋玩,啥也不用干,家里的活谁想干谁干。”他很火大。 “分家?”大石头眼睛骤亮,语气期待。 卫向东捂住他的嘴,瞥向床,见媳妇儿没被吵醒,松开糟心儿子。 “咋!你不想分啊?”他故意道。 “咋可能不想!”大石头呸呸两声,消除嘴巴咸咸的汗味,像个小狼崽般瞪着他爹,那模样仿佛想抓挠他几下。 他忍了下来,追问:“啥时候分?!” 小石头也一肚子问题,坐到他爹旁边,皱起小眉头,“爹,分家的话我们住哪里哇?” 卫向东拉扯小儿子瘦巴巴的脸,没多少肉,干巴巴的,一点也不好捏。 得赶紧分家,上山弄点肉,两个臭小子太瘦,不会长不高,他有些发愁。 “都分家了,住什么家里,咱搬出去。” 小石头性子软,被他爹那么欺负都没敢拒绝,只用一双澄澈若清泉的黑眸可怜兮兮地看着卫向东。 石头哥哥看不过眼,解救了软蛋弟弟,暗暗瞪亲爹一眼,“爹,咱家能搬到哪里啊,你不会让我们住牛棚?” 才抛出一个问题,不等卫向东回答,又抛出第二个问题,“咱家有钱吗?” 卫向东睨着他,“你是想问等搬出去,家里还有没有钱让你俩读?” 大石头认真脸,和他爹据理力争,“我想上学不也是为了咱家吗!” “爹你小学没毕业,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我不一样,娘说我脑子活,会读书,好好读书的话一定能改命。” “等我学到本事,我要带我娘去城里的。” 听说城里人住楼房,每个月能吃好几次肉,妇女不用下地干活。 他一定要带他娘进城! “咚!”的一声。 大石头额头挨了一记,他捂住被打的地方,咬死牙根,气的想离家出走。 “没大没小。”教训儿子,卫向东丝毫没有愧疚感。 什么叫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他才三十出头,人生一半都没过! “把心放回肚子,我答应过你们娘,她生的孩子,谁想读书都能读,想一直读都行。” 他供的起。 “我和弟弟又沾了娘的光。”大石头阴阳他爹。 卫向东没听出来,用一种算你有自知之明的眼神看着他,“知道就好,所以你俩必须孝顺,不然……” 他晃晃沙包大的拳头。 大石头神情鄙视,“……”爹好幼稚! 小石头嘟囔,“……爹好凶!” 中午,卫母才知道老二一家没上工,在心里算算损失的工分,心疼的浑身抽抽。 砰砰砰敲二房的门。 开门的是打着哈欠,站没站相的卫向东。 “娘你干嘛,敲门就敲门,这么大力干啥,门敲坏还得我修,你到底啥事,没事我再去睡一会。” 什么? 还要睡! 卫母气得捶儿子,怒声道:“还睡!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睡!” “你不去挣工分,吃什么,喝什么,赶紧的,收拾收拾,下午跟我去上工。” “不去。”卫向东打断老娘的唠叨。 “大嫂说我们全家是懒货,她都这么说了,我们干脆躺了呗。”他摊摊手,很光棍儿的无所谓模样。 卫母一噎,心里把大儿媳骂个狗血淋头。 “她那性子,你和她计较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卫向东恹恹的打断,“我气性大,我受不得委屈,不去不去不去,没饭吃也不去。” 话落。 他扭头回屋,随手掩门。 卫母手上用力推,大声说:“那你想干啥,啊!你爱咋咋我管不住,别带坏阿婵和两个石头。” “我想分家,今晚就分。”卫向东说出目的。 他看着亲娘,“我不想忍了!一天不分家,我一天不去上工,我媳妇儿也不去,两个石头也不去,就吃白饭,当懒货。” 卫母一愣。 老二连半年也忍不了? “不是说了等年底?” 卫向东心情不好,语气也不好,“不是我忍不了,是有些人欠揍,娘你要不想家里整日没个安宁,还是早早分。” 他媳妇儿同意他上山了啊,要不是不想便宜大房几口子,他早左手拎兔,右手拎鸡的回来了! 男人厌恶的目光飘过大房的屋门,兀自不留缝隙地继续说:“要不是顾及娘你,五年前我就带着媳妇儿孩子搬出去住了!” “没意思,这日子过的没意思。” 他烦透了老跳出来找她媳妇儿茬的卫大嫂,总是装死、任由自己媳妇儿蹦跶的亲哥。 还有就是—— 晚上想干个坏事,两块冰冷冷的石头杵在那里,他们杵在那里,烦死个人! 卫母可不知道卫向东烦躁脸上背后隐藏的小心思。 她也知道老大媳妇性子烦人,只是,老人家想儿孙都在身边。 分了家就不一样了呀。 “东啊……” 卫向东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叫西也没用,我就要分家。” 装可怜也没用了,卫母表情讪讪的,收起可怜巴巴的眼神,“分,今晚就分,把你们全分出去。” 她恶狠狠地横了眼儿子,“你这个不孝子老娘管不住,也不想管,让两个石头常回来看看。” “要么你让他们留下。”卫向东嗤声,神色却认真又期待。 卫母嘴角抽搐,不想再说话,扭头就走。 小老太太跑的飞快。 分分分分分,马上分。 - 翌日早。 一大早洗漱完毕,林昭打算去灶房下两把挂面当早饭,却见黄秀兰迎面走来,送上刚做好的荷包蛋。 “三弟妹,你不是喜欢我做的荷包蛋?你尝尝,看看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她顺手冲洗筷子,把碗和筷子一并递给林昭。 有现成的,刚好不用再做。 “谢谢大嫂。” 林昭坐下开吃,碗里足足两个荷包蛋,汤很特别,是顾大嫂的独家秘方,放了香油,里面还有几根青菜做点缀。 好吃又好看。 她满意地点头。 黄秀兰笑了笑,手脚麻利地热窝窝头。 顾家人早上吃的少,一人半个粗粮窝窝,再喝点水,一大早就过去了,只等中午那一顿。 粮食紧缺,要是三顿都照昨晚那顿来,装粮食的瓮早空了! 林昭快速喝完汤,铁蛋飞速来取碗,瞧见油汪汪的碗,嘴巴咧的老大。 她知道他的心思,想往碗里倒些水,当蛋花喝。 “不准倒水喝!”林昭出声阻止。 铁蛋眼睛瞬间没了光,他抱着碗,神情恳求,软声道:“三婶,你就当没看见呗。” 昨晚吃的好,一晚上过去,早消化了,今天肚子可还饿着,总吃不到好东西的小朋友当然馋。 “不能哦。”林昭用温柔的语气吐出对铁蛋而言最冰冷的字眼,他脑袋耷拉下来,“可是很浪费啊。” 铁蛋紧盯着碗里的渣渣不放,恨不得舔几口。 林昭看不下去,他们平常那样没什么,但是不能吃她的口水,她过不去心里的坎儿。 “别吃,我让你娘给你们下点挂面,再给你们一人弄一个荷包蛋。” 怕馋嘴猫铁蛋阳奉阴违,紧接着道:“要是不听我的,没你的份儿。” 铁蛋眼睛从碗里抽离,舔了舔嘴,凑过去:“真的吗?” 他激动的用手比划着,“是那种细细长长的白面条吗?大崽二崽说的那种面?!” 铁蛋今年七岁,正是能吃的时候,顾家孩子多,不可能让他们往饱里吃,不怪他连狗粮都馋。 他身上没什么肉,脸更是干瘪,又因为总是满山遍野的跑,找吃的,脸黑的发光。 “对!”林昭声音轻缓。 铁蛋二话不说把碗塞他娘手里,眼巴巴看着她,“三婶?” 他没舔碗,挂面呢,能吃了不?! 黄秀兰见他这么馋,气的拧儿子耳朵。 “三弟妹别管这小子,他这个年纪肚子没饱的时候,吃多少都不剩,还总喊饿。不用管,上午呲溜就过去了。” 生在顾家好歹能吃个七分饱,村里别的小孩只能吃个五分饱。 铁蛋快哭了。 他吃一口白面条容易吗,啊?! 七岁的大朋友紧张的看着三婶,双手扣在一起,呼吸都快停了。 别觉得夸张,没尝到白面条味道的人真的巨馋! 林昭哑然失笑,把挂面给黄秀兰,“下,这是我搬回老宅的第一天,算我请孩子们吃的。” 听到这话,铁蛋高兴的原地蹦哒,“谢谢三婶,我今天帮大崽二崽洗衣服。” 昨天双胞胎说要洗衣服,因为搬家没来得及,说今天洗。 “好啊,那就辛苦铁蛋了。”林昭笑着说。 “洗衣服不辛苦的。”下地才辛苦。 亲眼瞅见娘在下挂面,铁蛋高兴的去喊人。 林昭回屋拿几个鸡蛋给大嫂,见时间差不多了,推着自行车出门上班。 顾家的孩子们刚醒就有挂面吃,幸福的快晕过去了。 白面条诶。 这可是白面条,一点黑面都没掺,吸溜一大口,香的人想哭,这真的是人间的美食吗?!! “白面条这么好吃哇!奶,什么时候能天天吃啊。”铁蛋万分珍惜的喝着汤,抹掉额头热出的细汗。 顾母哪知道,谁不想天天吃白面条? 她没打击孩子们,说道:“好好学习,变成高中生,和你三婶一样吃商品粮,你就能天天吃。” 顾家的小朋友们把这话记在心里。 尤其是梆梆。 他快上五年级,之前对学业并不上心,考试从来是中游。 之前对上学改变命运的理解没这么深刻,三婶忽然变成城里人后,他突然觉醒,闲了就翻书,一连好几个晚上如此,惊得顾玉成和赵六娘一愣一愣的。 “梆梆,我听你三婶说,你再上一年就要考初中了?”顾母想起个事,出声问。 梆梆点头,“嗯,上面发布了文件,说要改学制,接下来会实行“五四”制,也就是五年小学,两年初中,两年高中。” 顾母在脑子过一圈,说道:“上到高中,总共得上九年。” “对的。”梆梆说。 他是想上到高中的,最起码得上到初中,三婶有句话说的对,学历是敲门砖。 那些个厂招工,学历能淘汰大半人,人都要初中或高中毕业的。 顾母心里浅浅算了笔账,要想把每个孩子供到高中毕业,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啊。 不敢想,不敢细想。 第66章 “英雄” “好好念,只要你们能念下去,家里都供。”顾母从老三媳妇那里看到高中生的无限可能,很支持孙子孙女念书。 大不了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总不能让他们和老一辈一样,吃没文化的亏。 就在这时,大崽二崽走出来,手上拿着他们娘留的早饭。 五个小花卷,一罐红烧扣肉罐头,三盒牛奶。 原本铁蛋几个还觉得,他们的人生到达了新的巅峰,一看双胞胎手里的,瞬间感觉到世界的参差。 那一瞬间,眼神都涣散了。 唉。 来妹幽怨的看着双胞胎,“大崽二崽,你俩就不能让我们的快乐维持的稍微久一点吗?” 人比人气死人。 铁蛋端碗走过去,瞅着二崽手里的铁盒,“二崽,你拿的是啥,有点像罐头嗳。” “肉罐头,我娘说这叫……”二崽忽然想不起名字,求助的目光投向他哥。 大崽习以为常的补充:“红烧扣肉罐头。” “哇!”铁锤微微张大嘴巴,捧着脸,发出惊叹,“是肉啊。” “肉还可以做成罐头,好神奇呀。”他语调轻扬,连声道。 “嗯嗯。”二崽应声,伸手摸摸好兄弟的肚子,觉得不鼓,说:“你没鼓,那再吃点。” 他给铁锤一个小花卷,又推过去一盒牛奶。 “这个牛奶也给你,是娘给我和哥哥的奖励。”对自己的好兄弟,二崽大方的过分。 小朋友是不懂客气的,大崽二崽分享自己好东西,铁锤没推脱,直接收下,礼貌道谢,“谢谢,我收着,下午我们一起喝。” “好啊。”大崽啪啪拍打罐头盖子,用手拧盖子,没弄开。 只能求助顾父。 “爷,你帮我开一下。” 顾父粗糙的手接过罐头。 他连这玩意儿见都没见过,不愿在孙子面前露怯,好一番不动声色地研究后,找出门路,把食指圈进圆环里,稍微用力,弄开盖子。 忽的。 一股浓郁的肉香传出。 大人都受不住的馋,更别说小孩子们。 梆梆等人忽然觉得,三房搬回来不见的全是好处,大崽二崽要天天吃这么好,他们日子咋过呀。 “大崽二崽,你俩不会天天吃肉?”来妹喝完最后一口清汤,没看那肉罐头,怕自己嘴馋,那是两个崽的。 “也不是天天,隔两天会吃。”二崽双手抱着肉罐头,大声道。 大崽让弟弟稳住手,不怎么熟练地用筷子夹肉。 他的手又短又小,夹的不是很稳,手指头颤颤的,小心用另一手接着,夹起肉片往顾父手上的粗粮窝窝上放。 眨眼间。 顾父那吃掉一半的窝窝上头,缀上两片肉,油渗进窝窝里,粗粮窝窝看着都美味了几分。 “爷吃肉。”大崽认真道。 分给爷爷后,又分奶奶。 顾母想拒绝,对上两张一模一样的不赞同小脸,小哥俩眼神控诉。 “我娘说晚辈主动孝顺,长辈要欣然接受,欣然就是开心的意思,大人不能扫兴,不然小朋友会不开心的。 小朋友要是不开心,会悄悄在心里记一辈子,记住后就永远永远不会再分享了。奶你确定不要我和二崽的孝顺吗?”大崽条理分明,字字清晰。 这番话确实是林昭说的。 事情起因是,二崽主动分享自己攒的糖给娘,林昭一口吃掉,小朋友被她的干脆直接搞的小脸一懵。 “娘,你为啥不说你不爱吃糖,给我攒着呀?!大伯娘和二伯娘都会这样的呀。” 林昭嚼着糖,浓浓的奶香在口中蔓延,声音温温柔柔的,“你觉得糖好吃吗?” “好吃呀。”二崽点头如捣蒜。 林昭反问:“好吃的东西我为什么会不爱吃?我傻吗?” “娘不傻,娘是最聪明的娘。”二崽先把他娘一通夸,不让她的任何一句话掉到地上,然后说:“奶、大伯娘和二伯娘都说她们不爱吃糖。” “糖是好东西,吃了让人心里甜滋滋,哪有人会不喜欢。”林昭搂住二崽,轻捏他的小鼻子,声线轻缓,“大人说不喜欢吃是因为舍不得,想把好东西留给小朋友吃。” “那娘为啥……”二崽学林昭的样子,小手捏着空气丢进嘴里,像往嘴里丢了颗糖,较真儿地问:“娘为啥吃我的娘?” “你说为啥?你说为啥呀?!”林昭挠儿子小肚肚的软肉。 小朋友嘴里溢出一串清脆的笑。 “因为这是二崽对娘的孝顺,我当然会收啊。大人不能总扫兴,会让小朋友变得不爱分享的,我喜欢你们和我分享,不论什么。” 娘喜欢他们和他分享。 大崽二崽牢牢记在心里。 这才有了此时他们对顾母说的话。 顾母听得愣愣的。 她快速回过神,笑道:“要要要,奶要。亲孙子的孝顺我凭啥不要,我有福气啊,享到孙子的福了。” 说着话,把窝窝头送过去。 大崽弯起眼,夹起肉往上面放,和他爷一样,两片。 又给铁锤分一片,剩下的小哥俩自己吃掉。 罐头瓶底下都是油,中午炒菜吃,白菜帮子都有肉味,顾家人都喜欢。 县里。 十一点半,供销社进来个眉清目秀的少年。 他目光快速游弋于各个柜台,看见林昭后,仔细护好手里的饭盒,小跑过来。 “姐。”宋云锦眼睛有种少年人独有的干净,语气欢快,高兴地看着林昭,笑得露出八颗牙。 林昭微怔,顺手接过饭盒,诧异地问:“怎么是你来送?” 几年没见小表弟,长高很多,这身高有一米七八了。 可能因为吃不饱饭,这年头的人个子普遍不算高,一米七五的都算大高个,一米七八不常见,超过一米八那就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我哥厂里有事。”宋云锦四处看看,明明不是第一次来供销社,有家人在这里上班后,再进来忽然多出一种家的亲切感。 他没说的是,今天这饭原本他爸送,这差事被他抢了,他跳上自行车就快速蹬,一下把他爸甩到后面。 隔老远都能听见老宋愤怒的咆哮声。 他回去应该逃不了一顿打。 无所谓。 “才周一就开始忙,真辛苦啊。”林昭真心实意地感慨,“果然进厂的工作我干不了。” 什么三班倒,想想都让人窒息。 宋云锦了解他姐,瞬间明白她在想什么,碍于周围有人没敢应和,免得不小心说出不合适的,让人觉得他姐吃不了苦,给他姐扣帽子。 “学技术嘛,忙是肯定的,好歹不用下乡,我们家属楼里好几个人没工作被街道要求下乡,在家里哭天抹泪的,惨的不行。” 林昭正吃着饭,看表弟一眼,问道:“你什么打算?继续念高中还是找工作?” “我可告诉你啊,农活不是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能干的,你要是下乡,待不到半个月你也得哭天抹泪,提前打算,提前安排。”说这番话时,她稍微压低声音。 “念高中,高中念完上班。”宋云锦很高兴他姐关心自己,笑容更大,“我爸是想我念大学的,说我也有那个潜力,可现在……” 就在今年,大学忽然停止招生,想上也上不了。 “上班也行,别放弃学习,以后总有机会上。”林昭想表弟年纪小,十年后也才二十多,再考大学不是不行,前提是不放弃学习。 宋云锦笑起来,狗狗眼漫开一层暖雾,“姐,你和我爸不愧是舅甥,说的话一模一样。” 林昭傲娇地睨着他,“我也算舅舅带大的,像舅舅不奇怪。” 再说,外甥像舅,外甥女也像舅。 吃完饭,林昭把饭盒给宋云锦。 “云锦,帮姐一个忙。”她突然想起个事,喊住小表弟。 宋云锦驻足,转过身,三两步上前,腰腹抵着柜台,“啥事?” “帮姐去照相馆取下照片,再把几个胶卷送过去,让师傅帮忙洗一下。”林昭从挎包,实则储物指环里,取出照相馆师傅开的收据、胶卷和钱。 宋云锦眸光乍喜,眼里晕开激动,“姐,你是……你买照相机了?!!” 他难得对什么表现出如此强烈的好奇。 “对,你想学的话我周末去你家带上,给你教教。”林昭笑道。 宋云锦脸上迸出浓烈的喜悦。 “好!” 话落。 少年带上林昭给的东西,脚步轻快地离开供销社。 他一走,李芬走过来。 “还是你表弟?” 她神情中流露出赞赏,“长的挺精神。” 林昭知道李芬想给她亲妹子找对象,看哪个青年都用看妹夫的眼光,笑道:“还在上学呢,不合适哈。” “去你的。”李芬撞她胳膊,啐她一口,眼睛溢满笑。 “我能看不出来吗,那学生和出来工作的青年是不一样的呀,他眼神干净,脸也嫩,一看就是学生,我就算再不挑,也不会找个学生啊。” 她妹妹都二十出头了,那少年还没十八,不合适。 林昭叫屈,“不怪我啊,谁让芬姐你那么急,急的全供销社都知道了。” 她长的本就不俗,站在柜台前水灵的像一朵正在绽放的芍药,脸上不带笑都好看,这么一作怪,明媚又鲜活,可叫李芬心里阵阵复杂。 他妹妹要是长成这样,早找到好对象了! 现在城里的青年啊,都看脸,勤快能干都不行,还得好看,不说像小仙女一样的好看,起码也得清秀可人。 她妹妹不仙女也不清秀,还长得高壮,哪怕能干,也不好说亲。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妹妹没正式工作。 “不急不行啊。”李芬叹声。 林昭抬起眼,目光疑惑,“咋滴,是有什么业绩要求?半年一年都等不得?” 李芬被她的说法逗笑,笼罩在心头的浓雾稍散。 她解释,“我还有个弟弟,之前一直在外面当兵,两年前才回来,他在战场上受了伤,伤的是腿,走路不利索,今年都二十八了,还没结婚,我找人给说,倒是相看了好几个,那些姑娘一听家里还有个没结婚的妹妹,马上就打起退堂鼓。” “这……?”林昭满脸复杂,不是很理解。 只是有个妹妹,而且好胳膊好腿,早晚会嫁出去的呀,这算什么问题。 “可能缘分没到。”她干巴地劝。 人烦躁起来会给自己找点事干,李芬用抹布擦柜台,从这头擦到那头,又转回来继续擦。 经过林昭身边,接着说:“原因我还没说呢。” “我弟说他要让我妹风光大嫁,给她准备一块手表当嫁妆。”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下,才继续道:“还说要给我准备一辆自行车,说我结婚的时候他没在,也没送什么东西,要补给我。” 李芬知道弟弟想给她撑腰。 不看自打弟弟说出要补给她一辆自行车当嫁妆的话,公婆对她更客气了,有什么好东西都喊芬芬。 林昭在娘家被爹娘哥哥宠着,嫁人后也没人敢在她面前逼逼赖赖,作为什么好处都得的人,她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那是你亲弟弟,是你妹妹的亲哥哥,他有本事,乐意给你们补嫁妆,没问题啊。” 她知道,李家爹娘没的早,弟弟妹妹都是李芬带大的。 三人相依为命。 那她弟弟对他亲姐好点,没问题啊。 李芬神色复杂,“要都是你这么想就好了,那些姑娘听说我弟要给我和妹妹送自行车,送手表,张口就要三转一响当彩礼,不然不嫁。” 当她是啥金蛋吗,还三转一响,厂长的亲闺女都不敢张这口。 “三转一响哪是那么好凑齐的,加起来快千八百了,还得想方设法弄票,我弟当场就拒绝了,那姑娘说啥,说我家不诚心,说我弟是……是扶姐魔,拉妹魔。” 饶是过去半年,李芬再说这事,仍是气的发抖。 林昭拍拍李芬的手,无声安慰她。 是挺让人无语的。 “别气了,那个掐尖儿的脾气,也不配进你家的门,不配当英雄的妻子。慢慢找,我相信你弟弟一定能找个好对象。”林昭声音轻柔,神色认真。 那可是为国流血,落下一身伤的无名英雄,就该幸福,一辈子无痛无忧的幸福着啊! 李芬这些话没跟其他人说过,怕让人看笑话,知道林昭不是多嘴多舌的人,再加上……想到一大早她塞给自己的两斤粗粮,心里对这姑娘更亲近几分。 知恩图报的姑娘,人品好,值得信任。 “昭昭啊。”她喊,爽利的声音少见的放软放柔。 第67章 “他回来了”(月票活动加更4??) 林昭上半身后移,有种不妙的预感,“有啥事你直说,别这样,我心里发毛。” 李芬抓住她的手,眼神炙热,“姐想求你件事。” “啥事?”林昭恨自己手头没毛线,不然还能转移个注意力,直言道:“能帮的我肯定帮,帮不了的那也没办法。” “不是让你为难的事。”李芬忙说。 “我就是,想请你帮我留意下,乡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 让她当媒人?! 脑海冒出这么个念头,林昭将明艳漂亮的脸送到李芬面前,“姐,你看看我,我像做媒的嘛?” 李芬被她皎若明月的脸晃了下。 明明肚子没多少墨水,偏偏有种想念几句诗的冲动。 简直有毒。 “哎呀。”李芬拍她肩膀,“没让你当媒婆,就是让你帮着留意下,要是有好姑娘,勤快能干,性子不错,家里没啥拖累的,你给我提个醒儿,我找人打听。” “这不你家是大队的,谁家闺女什么性子你应该都有数,交给你我放心。” 就这啊。 不是问题。 林昭道:“不嫌弃人家没城市户口?” “嫌什么啊嫌。”李芬不在意这个,真心道:“只要人勤快,不嫌我弟的伤腿,愿意和他踏实过日子,都行。我别的不图,就图对方人好。” “昭昭,我给你说实话,我家条件不差的,我弟赚的也不少,人也好,姑娘嫁进我家的门,不会受委屈的。” 这话林昭信。 “好,我回去问问我娘。” 李芬促狭地问:“哪个娘?” 林昭笑的无奈,“两个娘都问,行了?” “我又不是刚结婚的小姑娘,你打趣我没用的。” 还想看她脸红,不可能的啊。 “是是是,你不是刚结婚的小姑娘,你大儿子二儿子都五岁多了,也看不出来啊。”李芬嘀咕。 最开始知道的时候,惊的她半天没回过神。 就她那张脸,哪像结婚的人,哪像有孩子的人?! 林昭还没应声,宋云锦快步走进供销社。 进来后,直奔柜台。 “姐,姐,你照相技术是这个!”少年竖起大拇指。 他把新取来的照片递给林昭。 照片被一个小纸包装着,黑白的,巴掌大小。 林昭打开半圈进去的口,倒出几张照片。 是她抽到照相机当晚拍的。 ——崽崽睡觉图。 双胞胎互相抱抱睡觉,是亲亲热热的小兄妹。 二崽右腿霸道地搭在他哥身上,手脚并用搂着他哥,而他哥呢,笔直躺着,皱着小眉头,看上去又严肃又萌。 每个崽身上的特质都被她拍了出来。 可爱的让人喷鼻血。 “看来我还蛮有拍照天赋的嘛。”林昭自夸。 宋云锦无比赞同,点头道:“姐你学啥都快,我爸说你当年不上大学可惜的很,一想起来就难受。” 林昭摸照片的手顿了顿,又很快恢复正常。 “难受什么,连饭都吃不饱还谈什么考大学。”她很想的开,当初那情况,有钱都买不到粮,乡下如此,还有野菜挖,城里更难,上大学什么都是空的,先填饱肚子比什么都重要。 离饥荒过去没几年,每个人都对那段可怕的经历记忆犹新。 “也是。”宋云锦说。 想到什么,他眼睛明亮,语气充满激动,“没准儿以后我和姐能一起考大学呢。” 林昭打量着他,嗔笑:“你想给我拎书包啊?” 宋云锦拍拍胸膛,“行啊,打水买饭我都包了。” “真有这么一天,我要去首都的,你可得努努力。”林昭语气随意。 “哈……”宋云锦笑出声,得他姐一记冷眼后努力憋笑,说道:“姐,你都毕业好几年了,课本知识早忘了,我明年才上高中,知识记的比你牢,你确定是我努力,不是你努力吗?” “当然是你努力。”林昭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 总有些人擅长学习,不才,她正好是这类人。 宋云锦不多争辩,“行,我努力。” “姐,你周末回家?”他再次确定,说的是回,不是去。 林昭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对啊,带四个崽回。” 宋云锦笑得合不拢嘴。 “姐你忙,我回家讨打喽。” 话音落下,长腿一迈,快步离开。 林昭:“?” 猜到什么,眼里泛开祝福。 祝你好运啊,小宋同学。 李芬和王菊远远听说什么照片,见宋云锦在,没好意思凑过来。 等他一走,默契上前。 林昭微微侧头,对上两双难掩好奇的眼睛。 “……这是怎么了?” 李芬还没说话,王菊伸出食指,轻点她手里的小纸包。 眼睛发光,脸上露出羞涩的笑。 意思很明显。 想看。 “想看说呀,这有什么。”林昭笑了下,倒出照片,给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同事看。 王菊小心翼翼抓起其中一张,那是龙凤胎的。 小兄妹俩正是骗人生娃的年纪,小小一只团在凉席上,脸颊上几根凉席印子,看起来软乎乎,仿佛稍微用力抱就会哇哇哭。 他们的眼睫毛很长,还很卷翘。 脸蛋肉嘟嘟,很好亲的样子。 “他们的睫毛好长啊。”王菊小声道。 李芬都没注意,又看一眼,笑道:“还真是。昭昭,你生的四个宝都好看,看着也乖,你有福气。” “确实乖。”林昭大大方方的赞同。 李芬愣了下,笑出声,“你就不能谦虚点吗。” “实话实说罢了,我的孩子一个比一个乖。”林昭神情骄傲,语气也相当诚恳。 李芬在心里摇头,五岁多和两岁多的孩子都人嫌狗憎,哪有乖的。 “你这四个宝脑袋都睡的挺好看,咋睡的啊?”她很眼馋。 她儿子脑袋睡塌了,这辈子就那样了,但她还有孙子孙女啊,提前取取经! 林昭摇了摇头,“不知道,这是奶奶牌头型,得问崽他奶。” 孩子刚生出来的时候,连骨头都是软的,她连抱都不敢抱。如果有人问她怎么养孩子,她真的答不上来。 李芬当即投来个羡慕到复杂的眼神。 “你这日子过的……” 林昭垂眸,把照片装回小纸包。 两人各回各的柜台,李芬不忘对王菊说:“以后嫁人,得找这样的婆家,日子过的舒坦。” 王菊脸通红,羞的不敢抬头,脚下加快速度,想办法找事干缓解尴尬。 “……”李芬哭笑不得。 也是怪了,好歹是厂长家的闺女,怎么胆子丁点儿大。 是的,王菊是供销社最大的关系户,亲爸是大厂长,听说为了锻炼女儿的胆子,把人送过来。 下午供销社客人不算多,偶尔才一两个。 没人时,李芬坐在柜台前给弟弟做鞋,王菊枕着胳膊打瞌睡,刘春红和另一人在嘀嘀咕咕说话。 林昭头抵在柜台角,膝上放个小本子,微低着头在写什么。 进供销社的人打眼扫过去,便能看到她那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和白皙的后脖颈。 一道军绿色身影出现片刻,定定地看一眼某处,眨眼间又转身离开。 “呀!!”李芬看见了那短暂出现又消失的青年,惊呼。 林昭抬起头,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门口,什么也没看到。 “怎么了?”她问。 “好俊的青年!”李芬想着刚瞧见的人,眼睛发亮,用手比划着,“他穿着军装,个头很高,比你两个表弟还要高半个头,脸也俊,我活到现在,没见过比那青年更俊的。” 不过,那眉眼有点眼熟。 哪儿见过呢? 不应该啊。 他长成那样,看上一眼,谁能忘!? 林昭心里,崽他爹第一俊,不接受反驳,其他帅哥在她这里都是浮云。 “谁也没我家顾同志俊。” 李芬胃噎的慌。 墙上的钟指针指向14:55分。 “芬姐,你帮我看下柜台,我出去一下。”林昭说。 李芬摆摆手。 离下班时间只剩五分钟,供销社的售货员都开始收拾东西。 不多时,林昭甩着湿手回来。 几声叮铛铛响。 下班啦。 她背包离开。 供销社算下班早的,这个点大街上晃悠的人并不多,太阳正是最炙热滚烫的时候,照的地面快冒烟儿。 林昭脚踏出青砖铺的台阶,手掩在额头,遮挡刺目的光,一抬头,瞥见不远处一道熟悉至深的挺拔身影。 她愣住,有些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 那人影还在。 一身笔挺的军装,身姿挺拔如松,卓然而立,军帽半掩冷锐的眉骨,丰姿英伟。 好似察觉到什么,他抬眼,双目如潭,待看到那张娇艳的脸,黑眸泛开笑。 年轻军官缓步向前走。 每一步都像用尺量过般,步伐沉稳坚定。 看着那熟悉的身影越走越近,林昭小跑过去。 转瞬间,停在离男人两米的位置。 “顾承淮?”她不确定地喊。 顾承淮眼里笑意加深,那笑温柔的醉人,“是我。” 林昭倏地笑开,肉眼可见的开心,眼眸都像是装下无数星辰一般亮晶晶。 “顾承淮!”她欢快地喊。 话音落下的那瞬,冲上去抱住男人,娇小的身体投进男人的胸膛,笑容明媚的晃眼。 角落,李芬喃喃,“……昭昭说的不错,她男人确实俊。” 吃的真好。 真好命啊!! 王菊飞快点着头,眼睛比平时亮很多,努力缩着存在感,却怎么也收不回目光。 真般配呀。 顾承淮察觉到两道视线,深幽的冷眸看过来,犀利如刀。 李芬感觉身体一僵,拉上后知后觉的王菊赶紧跑。 “芬姐,跑什么啊?”王菊不情愿地声音响起。 “……”小姑娘家家的,咋钝感十足。 那边。 “顾承淮,真的是你回来了?!”林昭仍是感觉恍惚。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提前告诉我。” 顾承淮看着她,黑眸倒映出媳妇儿的身影,用低沉的声音说:“原本要告诉你,你挂电话挂那么快,没来得及。” 林昭仰头看着青年,比他低一个头,气势却比他高出一大截。 “什么意思?才刚见面,你就怪我。”她出言责备,声线清脆。 用纤细漂亮的手指轻轻戳顾承淮的胸口,哼声:“顾承淮,求我嫁给你的时候你咋说的?” “你说要一辈子对我好,会把我放在心尖,不会惹我生气,现在你怎么做的?才结婚几年你就忘了是不是……” 顾承淮听着这一声声责备,不见生气,嘴角抑制不住地勾出笑。 “我的错。”沉金冷玉的嗓音被温柔裹覆。 “没怪你,是我没说,想给你一个惊喜。”他耐心道。 林昭瞬间被哄好,嘴角翘起。 “崽他爹,不然你掐我一下,我总觉得在做梦啊。” 顾承淮笑着递上自己的手,不疾不徐地说:“咬我。” 他的手骨节分明,细细长长,好看的让林昭多出个手控的毛病。 她拉下青年的手,与自己的十指相扣,低头看一眼,眼眸弯成月牙。 说话语气却不怎么好。 “我咬你干什么,我又不是陆宝珍。” 顾承淮反手握住林昭的手,牵着她往前走,“陆宝珍是谁?” “陆一舟的亲闺女,你忘了?”林昭侧头看他。 “嗯,没什么印象,她怎么了?”顾承淮从不记无关紧要的人,他的世界里,昭昭第一重要,再之后是四个崽。 “她咬二崽,把二崽的手咬出碗大的牙印。”林昭气哼哼地说。 顾承淮险些笑出声。 碗大的牙印。 如果他没记错,陆家那小丫头还没双胞胎大,嘴得多大,才能咬出碗大的包。 真可爱啊。 被媳妇儿可爱出恋爱脑的年轻军官一本正经地应和,“确实过分了!” “是是。”林昭迭声道,眼里流露出担心,“我真怕二崽手上的疤消不去。” 顾承淮沉稳安抚,“二崽是男娃,有个疤没……” 那个“事”字还没说出来,被林昭皱眉的表情控在原地。 “你不懂。”她叹声道。 疤不是重点,重点是陆宝珍咬出的疤,林昭怕因为那个疤让二崽长出恋爱脑。 唉。 顾承淮没再说什么,他确实不懂。 想起昭昭脑袋受过伤,停下脚步,捧住她的脸认真打量。 “你的头怎么样?伤在哪里?”他神情专注,黑眸满是温色。 林昭虚虚指了下额头的地方,满脸委屈,“这里这里,我被砸出个碗大的包,直接晕了过去。你知道更过分的是什么吗,你妹妹她把我砸晕后,她跑了!她就那么跑了!” “要不是大崽二崽,等你再回来你就成鳏夫了,还能顺便吃我的席……” 第68章 “他是我爱人” 顾承淮眉头紧锁,用修长干净的手指抵住林昭的红唇。 “昭昭!”他声音微厉,黑眸泛开隐隐可见的痛色,“你在挖我心。” 昭昭说的每一句,他都不敢深想,想一下便会让他痛不欲生。 好像有一只手对准他的胸膛,冰冷穿过,来回拖拽着他的心。 反反复复。 更甚至。 她说的……好像某一刻发生过。 叫他肝肠寸断。 只一想便被卸下全身力气。 那双幽深的黑眸紧紧锁着妻子,像是要把她揉进心里。 他真是,怕极了。 林昭觉得顾承淮语气有点重,抬眸看向他,眼神澄澈又沉静,“顾承淮!你是在凶我吗?” 她生气才会叫全名,寻常的称呼五花八门,顾同志,顾营长,崽他爹,孩儿他爸,顾三……全随自己心意。 顾承淮双手搭在媳妇儿肩上,眸子专注炙热地垂首看她,声线平缓,却带着一丝沉郁,“我没凶你,我只是……” 他话语微顿,嗓音略哑,“你说的那话,我受不住的,昭昭。” 好难见一面,林昭舍不得把时间浪费在闹别扭上,他只要愿意哄……她就瞬间消气。 她眼睛微弯,勾住顾承淮的手,右手被他圈进掌心。 “好,我不说了!”她就是顺口发泄情绪,没想崽他爹难受。 顾承淮紧绷的脸色瞬间缓和,眸光始终落在媳妇儿身上,温和又柔情,“头还疼不疼?” “要是疼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林昭神色柔和,也瞧着男人,半天没舍得移眼,“早就不疼了!” 这是她男人,许久不见,自然不会不想。 哪怕有那么点生疏感,也会被那股想要珍惜和他在一起每一秒的浓烈情绪……挤兑的溃不成军。 发现顾承淮手上空空的,连个布袋都没有,她好奇地问:“你回来没带行李?” “带了。”顾承淮在他媳妇儿面前永远温和有耐心,语速不疾不徐,“在杨钧之那里。” 他又看一眼昭昭额头,上面连个红印子都没留下,应该是没事。 “之前买工作还有自行车手表的钱,你借的?”林昭怕顾承淮欠人情,轻蹙眉头。 “没有。”顾承淮摇头否认,解释道:“从任务奖金存折里取的。” 他有两个存折,一个放津贴,一个放任务奖金。刚结婚时,他主动上交两个存折媳妇儿。林昭只收下津贴那个,男人出任务奖金的存折没要,让顾承淮自己收着。 她觉得这是他流血流汗换来的钱,不该由她拿。 “没欠人情就好。”林昭说。 顾承淮深邃的黑眸看着她,隐含期待,“你不是怕我给顾杏儿钱,另一个存折你也收着?” 林昭眉眼流露出无奈,软声:“你收我收不都一样,哪有人嫌手里钱多?你放手边有需要可以直接取呀。” “我用不着。”顾承淮沉声道。 他不想昭昭和自己见外。 他在外打拼,不就为给她、给孩子们好生活吗,津贴也好,任务奖励也罢,对他来说是一样的,只是让家人过的更好的数字罢。 “你带回来了?!”林昭扬眉。 顾承淮果断从兜里拿出存折,递到她面前。 积极又自觉。 “你是一家之主,你收着。” “你把存折揣兜里。”林昭惊愕地嗔他,二话不说收下,看也没看,赶紧塞包里,“也不怕丢了!” 这可是崽他爹的血汗钱啊!! 顾承淮眉眼舒展,黑眸溢满笑意,浑身轻快。 看媳妇儿的眼神越发腻歪。 他真喜欢昭昭管着他啊。 这让他觉得昭昭是在乎他的,她不是吃到肉、得到他身体就不认账的人。 “笑什么!”林昭拍他的胳膊,那胳膊跟铁块一样,都是力气,单手能把她举起来,从县里走回大队,再走到东风大队。 “我高兴。”顾承淮声音染笑。 他的嗓音本就低沉好听,染上笑更是低撩诱人,让人耳根子发热。 “傻不傻,给钱还高兴。”林昭心里美滋滋,嘴上却吐槽着。 顾承淮看出她口是心非,心情更好,说道:“给你我高兴。” “顾营长,你真是没救啦!”林昭牵起他的手,大步向前。 顾承淮看着她的侧脸,笑而不语。 他早就没救了啊,在见到昭昭的第一眼。 又往前走一段后,林昭突然停下脚步,抬手拍脑门儿,“……自行车忘了!!” 顾承淮拽下她那只手,伸手柔摸她的额头,语气无奈,“忘就忘了,没人敢偷。” 这会的自行车都是上牌的,还得登记,敢偷就得进去。 没等林昭说话,顾承淮主动邀约,“时间还早,想看电影吗?” 林昭陡然想起以前,两人刚谈对象的时候,他就说过这么一句。 当时是冬天,那年的顾同志不似现在不怒自威,还有一点点小青涩,看都不敢正大光明看她,只敢用眼风瞥。 被她看见甚至会羞涩,顶着通红的耳朵,故作淡定地回答她的问题。 “想啊,好久没和你一起看过电影了!”林昭笑道。 “那就去。”顾承淮牵着她往电影院走,路上碰到人马上松开手,只要没人都要拉手,眼睛像装在他媳妇儿身上,怎么看也看不够。 “崽崽们要是在村口等我回家怎么办。”林昭有些迟疑,良心痛了那么一瞬。 “没事啊,有家里人看着。”顾承淮没在意。 他从没想过用四个崽绑住媳妇儿,昭昭先是林昭,之后才是他媳妇儿,才是四个孩子的母亲,才是顾家的儿媳妇。 “你都不想他们。”林昭像是不经意地说。 “想啊,怎么可能不想,那是你千辛万苦流那么多血生出来的无价之宝,我不可能不想啊。”顾承淮在媳妇儿面前并不寡言,有什么话就说,生怕昭昭觉得自己闷。 “晚上多的是时间和他们培养感情,我现在就想和你单独待会。”他目光专注又认真。 阳光下,整个人都在发光。 林昭微微仰头,刚好看见他性感迷人的喉结,很好亲的唇。 她眉开眼笑,声线愉悦地回应:“……我也想。” 顾承淮垂眸,想亲亲她,可是不行。 他怅然收回视线,牵着她去电影院。 “和你通过电话那天,我带大崽二崽看了场电影,他们高兴的不行,连着几天跟大队的小朋友讲呢。”林昭想起上次带儿子看电影,把这趣事分享给崽他爹。 顾承淮脑海浮现出一幅画面。 温柔美丽的妻子牵着两个儿子,大儿子沉稳安静,话不多,看着他娘笑得很甜,二儿子蹦蹦跳跳,嘴巴说个不停,问这问那,对什么都好奇,眼睛亮亮的,和昭昭乍看见自己的清亮明眸很像。 让人心瞬间塌陷,忽而柔软。 “辛苦你了。”他神色认真,握着林昭的手稍稍收紧,眼底闪过愧意、心疼。 他不能在他们身边,愧对昭昭和四个崽,还有父母。 林昭摇摇头,笑容清甜,“还好啊,你知道的,大崽二崽很乖,不会让我费心,你才辛苦。” 许久不见,两口子有说不完的话,尤其是顾承淮,对于媳妇儿的改变,他满肚子疑惑,想问又怕踩到什么雷,让昭昭误以为自己责怪她以前不管孩子,只能先闷在心里,先观察观察情况。 “工作还习惯吗?累不累?” 林昭眼眸柔软的上扬,“售货员的工作你还不知道?轻松的,下班还很早,我超级喜欢。” 她晃晃顾承淮的胳膊,语调轻快愉悦,“崽他爹,你不知道,我以前上学的时候多羡慕当售货员的同志。” “我就觉得,怎么有这么舒服的工作呀,不就摆摆货,有人来招呼一声,没人随便干啥,打瞌睡、织毛衣都行,待遇还不差,简直是神仙工作。” “没想到我能进啊。”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第一天上班的前一晚我激动的半天睡不着,想跟人说说话又……”没人。 顾承淮听出她话里的言外之意,心脏骤然收紧。 林昭不需要崽他爹的愧疚,早在答应顾承淮的求婚时,她就知道,他是军人,必定不像别的丈夫和父亲,能留在他们身边啊。 也是话赶到这里了。 她弯眸笑,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用欢欣的语调说:“承淮,我很开心。” 顾承淮眼底掀起波澜,“你开心就好。” “开心啊,当售货员可是我上高中时的终极目标。”林昭仰头,看向光照下熠熠生辉的树枝,光影在她侧脸投下一层柔光。 “我不像别人理想远大,是不是很奇怪?”她收回视线,看向顾承淮,语气略微带了些调侃的味道。 “不奇怪。”顾承淮摇头,目光明朗赤诚,“人各有志,每个人都有选择哪种生活方式的权利,你很好。” 林昭笑容加大,“你永远都知道怎么哄我开心。” 在顾承淮心里,她怎么样都好。 “没哄你,是真心的。”顾承淮强调。 “我知道啊。”所以才更珍贵。 两人说着话,脚下没停,径自往电影院走。 售票窗前,卖票的同志还是郭美珠。 有的人没有排队意识,见人多故意往前挤,数只手探进窗,搞的人火大。 郭美珠冷着清秀的脸,大声咆哮,“干啥呢,干啥呢?都是成年人,不知道排队啊,一个个大人连小孩子都不如,那个手上有痣的,还挤,还挤,是不是想浑水摸鱼?我都看见啦!” 边骂。 手上的动作不停。 眼睛也尖利,没有浑水摸鱼能成功骗票的。 林昭把售票窗前的一切收进眼里,不禁轻笑出声。 “你认识?”顾承淮问。 “嗯,我初中同学。”她回答。 见郭美珠注意到自己,林昭冲售票窗那里招招手,随后伸手指指电影院的位置,表示她想看电影,帮忙留两张票。 郭美珠点头,表示收到,又忙起来。 顾承淮看媳妇儿嘴有些干,让她待在阴凉处,他快步离开,去买汽水。 两人哪怕挺长一段时间不见,默契仍在,林昭知道他去干什么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郭美珠忙完后,拿着两张票过来。 “昭昭,你的票。” 林昭接过,把钱给过去,顺便往她手里塞一块巧克力。 “巧克力?!是巧克力昭昭?!”郭美珠没吃过巧克力,听她那省城的表妹显摆过,说特别好吃,供销社所有糖加起来都不如这玩意好吃。 “嗯,是巧克力。”林昭颔首。 “听说很贵的,供销社都买不到,没想到你有,还这么大方的送我,谢谢你啊。”郭美珠笑着道谢。 “不用谢,你帮我留票了啊。”林昭说。 说到留票,郭美珠想到远远看见的那人,眼睛发亮,“昭昭,刚你旁边的人是谁?是你三哥吗?” 林昭微怔,摇了摇头,“不是,他是我爱人。” 这话刚巧被顾承淮听进耳朵。 冷峻如寒月的年轻军人倏地散去黑眸中的清冷,嘴边噙了点笑意。 “啊……?!”郭美珠惊愕出声,表情忽然变得复杂,还有些古怪。 这就是同学们私下说的,土不啦叽还丑的乡下人? 土吗? 丑吗? 都瞎了!! “怎么了吗?”林昭眉头轻皱。 郭美珠不想让那些毫无根据的传言影响昭昭心情,飞快摇头,“没,没什么。你爱人长的人真好。” 不愧是林昭同学啊。 她就说,自甘堕落这四个字离林昭不要太远,她从来都清醒啊,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噢。”林昭没追问,和她告别,随顾承淮进了电影院。 这边久别胜新婚的小夫妻刚进电影院,过着甜腻腻的二人世界,村口四个崽和两只狗望穿秋水。 “哥,娘怎么还没回来啊。”二崽等不及问。 他和他哥刚洗完衣服,这会衣摆和裤腿都有些湿,脚上的凉鞋裹满泥。 大崽眼睛一直盯着娘平日出现的地方,一刻不松,他的眉头轻皱。 四崽歪了下脑袋,眨巴着水润清澈的大眼睛,突然吐出两个疑惑的字:“……迷路?” 二崽咧开嘴,迸出一阵响亮的嘲笑,故意拖长调子,“你当娘是你吗……?” “哈哈哈哈!!” “娘是大人!大人!!大人怎么会迷路?笨蛋四崽!” 小奶团子气的脸蛋通红,藕节似的胳膊抡成小风车般的螺旋桨,整个人像只炸毛的小猫……嗷呜着一声扑过去。 “坏哥哥!” 第69章 “我不仅看,我还亲” 二崽站在原地不动,任由妹妹闹自己,手臂环成圈,小心护着四崽。 “咬你!坏哥哥!!”小奶团皱着鼻子,小脸也皱成一团,猛地张大嘴巴,肉乎乎的婴儿肥颤颤的,在哥哥脸上嗷呜出一个湿漉漉的印子。 “咦!”二崽脖子侧歪,脸往肩上蹭蹭,把妹妹的口水擦干净,向来不拘小节的哥哥点点四崽的鼻尖,嫌弃道:“小脏娃。” “哼!” 四崽听出被嫌弃,狠狠跺脚,身子险些歪倒,晃几下后好悬稳住,重重地哼一声,背过身去,给二哥一个气呼呼的小背影。 矮墩墩,脑袋圆嘟嘟,胳膊白嫩,一按一个深窝窝。 “!” 二崽第一次体会到娘说的萌,用食指戳戳妹妹头顶的小啾啾。 小奶团感觉啾啾被碰,抬起肉肉的小手摸去,碰到什么,茫然扭头,对上一张笑嘻嘻的脸,好悬想起自个儿应该生气,又重重哼声,慢吞吞地去找小哥。 和她娘脾气一样大。 大崽瞥一眼又收回视线,神色担忧地看着远处,来回转圈圈。 “大崽二崽,还在等你们娘啊,别等了,先和爷回去,你娘怕是有事耽搁了。”顾父带大队的人去顾家三房完成拆房任务,听村里人说四个崽还在村口,没直接回家,来村口找孙子。 “爷,我娘不会出什么事?”大崽目光担忧。 顾父瞧见小孙女的短裤上有灰,弯腰替她拍拍,抹掉大崽额头的汗,说道:“不会有事的,再过俩小时,要是你娘还没回来,爷带你大伯二伯去县里找。” 老三媳妇儿她舅在县里,被事情耽误也属正常。 闻言,大崽绽开笑颜,“爷真好。” “这有啥。”顾父抱起四崽,喊上孙子回家。 大崽二崽又回头看一眼,仍没看见熟悉的身影,小哥俩怏怏离开。 电影院里,影片还没播放,林昭先打了个喷嚏。 顾承淮拧眉,伸手探她额头,声音压低,带着担忧,“怎么突然打喷嚏,感冒了?” “大热的天怎么会感冒。”林昭揉揉鼻子,“肯定是大崽几个想我。” “看完电影就回。”顾承淮轻声道。 “咳!咳!!”几个巡查的人重重一咳,提醒所有人注意点影响,随后离开。 林昭拧眉。 “县里越来越……”她欲言又止。 嘭的一声,灯光骤暗。 影院漆黑,又是几道有规律的嘈杂声响后,台前亮起光。 黑暗中,顾承淮拉住林昭的手,放在膝盖上,捏捏她的指尖,回应她方才的困惑。 越来越乱。 他知道昭昭想说什么。 脑海闪过在海城看到的,混乱无序,风声鹤唳,顾承淮眉宇笼上一层凝重。 分明山雨欲来。 而且。 似乎一切才刚刚开始。 电影开始播放,声音传出,他抛下纷乱的情绪,将全部思绪投向正前方的银幕。 一抬头,某某电影制片厂的大字飘过。 之后,出现“女飞行员”四个大字。 林昭顿时来了精神,身子侧过去,侧向顾承淮,同时挥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怎么了?”刻意压低的,伴着温热气息的声音响起。 林昭挠挠耳朵,一抬头,红唇贴上一抹冷玉般的凉。 她亲到了顾承淮的耳朵。 下意识撤离。 看不清彼此的环境下,林昭不知道他是什么反应。 半晌。 顾承淮重新靠过来,黑暗中惊涛骇浪的眸难得放肆热烈地看着她的嘴,抿了抿唇,声音低哑,“……昭昭?” “咳!”林昭清清嗓子,怕再出幺蛾子,掩嘴靠近他,小声道:“我想说,这部电影大崽一定喜欢,改天带他俩来看。” 飞行员欸。 大崽的梦想。 顾承淮盯着她挡嘴的手,深幽黑眸闪过可惜。 “……好。”他应道。 怎么应的很勉强啊,这家伙知道她说了什么吗? 林昭满脸疑惑,正想追问,影片正式开始,只能先看电影。 100多分钟的电影播映完,观众在位置上坐了好几秒,这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真好看啊。” “女同志也可以当飞行员,林雪征和杨巧妹她们可真厉害,她们真有意志!” “我想再看一遍。” “我也想,我可太喜欢项菲了,她又自信又好胜,穿的裙子也好看,我打算寻人做一条。” …… 昏暗灯光下,乌泱泱的观众小声讨论着剧情,各有各的兴奋,他们慢慢涌出电影院,嘈杂声远去。 林昭和顾承淮不急,夫妻俩缀在最后。 走出影院,此时太阳已然没那么刺眼,挂在西边天垂,染红半边天。 蓝天,白云,橙红的夕阳。 还有。 爱的人。 林昭眼里布满碎光,“回家。” 顾承淮颔首,眸光湛然。 回家。 两人先回供销社骑自行车,而后又去县政府大楼找杨钧之取行李,和他约定改天一起吃饭,踏上回家的路。 顾承淮的行李不算少,大大的两包,他没让林昭拿,而是挂在车头。 “上车。”他侧身,含笑对林昭说。 林昭跳上后座,伸手扣住他的腰,”好了。” 感受着媳妇儿细软的手,顾承淮眼里闪过浓浓笑意,长腿一蹬,车子滑出去。 没人的时候,林昭双臂搂住男人精瘦的腰身,将脸靠在他的背,嘴角上扬。 谁也没说话,享受着这一刻的安静。 四个崽吃完饭,发现娘还没回来,又来村口等,边等边瞧太阳的位置。 他们爷说,太阳再下去一点,娘还没回来的话,带他们去县里。 “娘!”二崽远远看见自家的自行车,扬声喊道。 狂奔而去。 仿佛一阵风擦脸飞过。 大黄和琥珀汪汪几声,跟在他身后。 大崽急的跺脚,见弟弟妹妹慢慢悠悠的样子,恨不得扛着他们跑。 这时,二崽凄厉愤怒的声音划破空气,“哥!哥!!”急的连叫两声哥,几乎破了音。 “自行车!咱家的人自行车被人抢啦!!” 他声音嘹亮,扯着嗓子喊更大声。 顾承淮听见这一声,猛捏刹车,脚踏板空转,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对外向来古井无波的俊脸出现一道裂缝。 “…” 还没说话,却见二崽随手捡一根比自己高的长木棍,在手上掂了掂,觉得不够,又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像个小炮仗冲来。 双腿张到最大,胳膊挥舞着,抡抡石头,转转棍子,气势十足。 冲车上的男人挥动“武器”。 “我娘呢!说,你把我娘藏哪儿了!?” 车头两个大行李,林昭又过于纤细,被挡的严严实实,连个脚也看不见。 听到二崽的话,她心口滚烫,又觉得哭笑不得。 照片白看了啊。 她扣着顾承淮的劲腰,跳下车,出现在二崽视线中,朝他招手,“二崽,娘在这里。” 二崽愣了下,蹬蹬蹬跑过去,拉着娘离臭男人远点,小身板挡在林昭身前,用棍子指着顾承淮,气势汹汹道:“你,把我家的自行车放下!” 顾承淮:“……” 他眼里流露出无奈。 看向边上捂嘴偷乐的媳妇儿,用眼神询问,这是常看他照片的结果? 二崽皱眉,用棍子邦邦邦敲地,敲的阵阵响。 “看哪儿呢!看哪儿呢!!不准你看我娘!”他凶巴巴地说,“信不信我让大黄咬你!!” 话音落。 大黄配合地汪一声。 “汪——!” 顾承淮逗儿子,“我就看。” “我不仅看,我还摸。”他当着儿子的面儿,抬步上前,拉起林昭的手,甚至……放肆的亲了一下她的指尖。 挑衅的、居高临下地看着二崽。 他媳妇儿,他就看。 林昭乌黑的眸瞪大,脸颊咻的染上绯色,灿若桃李。 “孩子在呢!”她气的打人,小拳头砸到身上,不是一般的疼。 顾承淮瞬间老实。 二崽气的磨牙,挥舞木棍要和他拼命。 啊啊啊啊气死他了! 扬起棍子,要大义灭亲。 “呔,我和你拼了!” 一个照面,顾承淮扣住那棍子,有技巧的用力,棍子脱离二崽的手,转而出现在他手里,被他随手丢向路两旁到脚踝的草丛。 没什么情绪地说: “顾二崽,你太弱了。” 心里有了打算,寻思在家的这段时间,带两个崽好好锻炼锻炼,不然怎么保护他们娘? 不过。 很勇敢。 值得表扬。 顾承淮眼底闪过满意。 二崽瞧一眼自己被收缴的武器,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恍恍惚惚,怀疑人生。 他的棍儿,咋被顺走的呀? 大崽牵着弟弟妹妹过来,仰头看高高大大的男人,很快收回视线,面上故作淡定,瞧见林昭脸上的笑,手指轻蜷,喊道:“爹。” “嗯。”顾承淮低下头看着大儿子。 和他印象中的样子一样,懂事又安静,很乖很乖。 这次见面,四个崽变化都很大,身上长了肉,穿的不再是破破烂烂,连鞋都是供销社买的,比他在军区家属院见到的小孩还洋气。 “高了,也胖了,是大孩子了。”他说。 闻言,大崽心里开出一簇簇小花,下意识挺胸抬头,身后的隐形尾巴翘起来,甩开甩去,充满愉悦和欢喜。 “爹也和娘说的一模一样。” 顾承淮含笑的黑眸掠过林昭的脸,眼角眉梢流露出一抹不明显的好奇。 “哦?” “你娘怎么说我的?” 二崽见没人理自己,急了,赶忙跳出来,语速极快地说:“我知道我知道。” 对上亲爹看过来的、充满深意的眼神,小朋友黑亮的眸闪烁几下。 心里哼哼。 他第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爹。 只是……想到亲爹才回来就霸占了娘,让娘晚回来两个小时之多,他打算给爹一个教训,让他知道知道,大人也不能想干嘛就干嘛! 虽然这个教训没超过两分钟,还失败了,但是……虽败犹荣,哼哼。 “你说。”顾承淮给二儿子个台阶下。 “娘说爹很高,也很俊,是全公社最俊最高的青年,而且还是个厉害的军官。”二崽见到爹的样子,觉得他爹和大队别的小朋友的爹都不一样,看上去一拳能打哭一个小朋友,很厉害的样子。 小朋友单方面和他爹和解。 他不客气地提要求,“爹,我能看看你的军帽吗?” “二崽,别闹你爹,过段时间我给你俩做。”林昭解围道。 她不能让孩子觉得什么都能碰,尤其是他们爹的东西。 临时过过瘾和自己拥有,哪个更划算,二崽还是知道的。 “好!”他放弃看他爹的军帽,声音清脆地应道。 林昭捏二崽的脸上的肉,没好气地说:“早认出你爹了?还在那儿装,装的我都信了,演技挺好的啊,应该把你送去拍电影。” “可以吗?”二崽顺杆儿爬,眼睛亮极,“有钱钱吗?!” “……”林昭指尖轻揉眉心,无奈道:“你以后不是要买辆车,从城里买稀罕东西,送到各个大队卖吗?” “怎么,理想又变了?!” 二崽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 他快速解释,“没变。买车是以后的事,拍电影……我现在就可以!” 话说完,超级期待的看着林昭。 眉眼飞扬。 “娘,你什么时候送我去拍电影呀?”想象着在电影里看到自己,二崽都想好要怎么向铁锤几个显摆啦。 林昭逗孩子反倒被将一军,顿时说不出话来。 顾承淮低头看人小志气不小的二崽,不紧不慢地说:“你要是想去,我找人带你走。” 二崽嘴角还没彻底扬起,便听他爹淡淡补充:“听说演戏一开工得半年一年,要离开家的,你想好……” 他微微一顿,给崽崽反悔的机会。 果然。 二崽听见要离开家,当场反悔,“我不要!我不要离开我娘!!” 觉得他爹其心可诛,小朋友神情警惕,在记仇的小本本上记下一二三四五六条。 顾承淮不在意。 老父亲的心都在小闺女身上。 他看见了大崽身后扎着辫辫的四崽。 小团子穿着短袖短裤,脚上是奶奶做的小布鞋,白白嫩嫩的,正仰着小脑袋望着他,一副被高到的震惊模样,乌黑的杏眼瞪的溜圆,和昭昭很像。 小小一只站在那里,便让老父亲心里生出无限柔情。 顾承淮半蹲下身,敛去浑身锋芒,朝四崽张开手臂,眉眼舒展,声线温和。 “四崽过来,爹抱抱。” 林昭抿嘴憋笑。 她保证,除喊她的名字,这绝对是顾承淮第一次说叠词,还是抱抱这样腻歪的词。 活久见啊! 二崽更是表情怪异,张口控诉,“爹,我先跑来的,你见的第一个崽是我,你咋不说抱我!” 顾承淮给他一个极其荒谬的眼神。 谁刚见面就要对他喊打喊杀的,还抱?不揍一顿都算他脾气好! “?” 二崽看懂什么,想也不想就跟娘告状,“娘,爹明晃晃的偏心!” 第70章 “我不是你爹” 林昭浅笑,反问道:“那怎么办呢?” 二崽眼睛一转,牵着他哥和三崽的手,仰头看着她,认真的和娘打商量:“爹偏心妹妹,娘偏心我们。” 很公平……?! 林昭觉得小朋友脑子转的真快,笑容更深,替哥仨擦擦额头的细汗,“你爹对你们一样好啊。只是因为妹妹是姑娘,所以说话语气稍微温柔一点,他也是喜欢你们的。” 她无比笃定。 因为四个崽都是她生的,顾承淮会不偏不倚的喜欢啊。 “是吗?”二崽半信半疑,问出个大胆的问题,“娘,爹会把我扛在他脖子上吗?”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是顾承淮能听到的音量。 “这得问你爹,看你爹愿意不。”林昭又把皮球踢回去。 二崽撇撇嘴,看向他爹,却见他爹抱起妹妹,矮墩墩的四崽瞬间高出他好几截,可给小朋友羡慕坏了! 他大跨步走过去,拉拉顾承淮的军装角,礼貌问询:“爹,你能把我扛你脖子上吗?” 大崽想到元宝他爹会扛着元宝满村走,干净清澈的眸子流露出羡慕,在他娘鼓励的眼神中,主动又大胆地说:“爹,我也想,元宝和铁牛的爹都会扛他们。” 谁说小朋友没心眼,看看,这不,给他爹下套呢。 “真棒。”林昭声音柔缓,“今天的大崽是勇敢的大崽,娘为你骄傲。” “就该这样,有话就说,有需求就提,我们是一家人,全世界最最亲近的人,在爹娘面前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大崽认真点头,“嗯!” 顾承淮看向林昭。 待看见媳妇儿冲自己使眼色,冷峭的眸闪过笑意,余光扫到两个崽期待的小眼神,颔首:“扛,你们说怎么扛就怎么扛!” 二崽一下子蹦起来,喜的小脸红扑扑。 忽然觉得,爹回来也挺好哎! 安静的三崽眼睛弯成月牙,笑容秀气。 …… 身量笔挺、长相出挑的年轻军官抱着可可爱爱的小奶团子,同样的高颜值,大的如一柄长枪,小的软软甜甜。 铁汉柔情。 好看的堪称世界名画。 林昭见崽他爹身体僵硬的抱着小闺女,整个人像深渊底的寒冰,霎时间融化成水,每一寸锋芒棱角都柔软下来。 忍不住催促。 “回不回啊?” 虽然这会不热,他们还在树荫下,但是杵在这里很傻啊。 女儿重要,媳妇儿更重要。 “回。”顾承淮愉悦的嗓音响起。 二崽努努嘴。 他发现了,全家人,爹最双标。 对娘和妹妹都很温和,对哥也还行,对他……古里古怪,之前还瞪他嘤嘤嘤。 哼!哼哼!! 小朋友在心里冷哼,记仇本上又狠狠记一笔。 林昭接过四崽,小团子软乎乎的胳膊环住娘的脖子,漂亮的眼睛却是落在顾承淮身上。 眼里流露出好奇。 顾承淮被女儿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得心软成水,清冽的嗓音放轻放软,“等到家……爹举高高。” 又是叠词。 “……”逐渐离谱啊顾同志。 瞥见媳妇儿微妙的目光,顾营长修长好看的手握成拳,抵在唇边,低低一咳,淡定道:“回……” 话未说完。 远远两道身影迅速跑来。 是顾父顾母。 身后跟着顾家的小崽子们。 顾父刻意压下激动的声音响起,“老三。” 紧接着。 顾母疾步奔来,没好全的伤有一处裂开,微微刺疼,但是不影响啥,看见儿子……老母亲哪儿哪儿都舒坦。 她上下仔细端详着儿子,确定三儿四肢完好,长舒一口气,眼角笑纹里漾着细碎的光。 “老三你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捎个信儿?饿不饿?娘给你擀面条,吃饺子也行!” 顾承淮喉结微动,目光依次扫过双亲霜白的鬓角,双腿并拢,指尖正对帽檐红星,向二老敬礼。 “爹,娘,我回来了。” 顾父如之前十来次一样,条件反射地抬手回礼,布满老茧的指节蹭过鬓角。 苍老的眼中盛满骄傲。 ——这是他为国家养育出的栋梁啊。 看儿子行李多,顾父上前拿走一个,“走,回家。” 顾承淮没阻止,他知道,他爹不服老,能帮着干点事,他比什么都高兴。 林昭捕捉到顾母走来的姿势稍显怪异,想起她的伤没彻底好全,眉心微微一笼,直接问:“娘,你伤口裂开了?” 顾母下意识看顾承淮,眼里闪过心虚,猛向老三媳妇儿使眼色。 她这个当娘的也怕老三的冷眼。 “崽他爹!”林昭没忽略问题,怕顾母伤口裂的更厉害,喊住正和顾父说话的顾承淮。 年轻军官扭头,帽檐半遮他锋锐的眉眼,衬的他越发冷峻如寒月,清风朗月,气宇轩昂。 “怎么了?”他柔了眼,极具耐心。 “你先带娘回去。”林昭说。 夫妻俩的默契,让顾承淮意识到什么。 他眼睛里的笑意倏然散去,推车到顾母面前,没说话,那么轻飘飘地看着她。 顾母没敢吱声,乖乖坐上后座。 哎呦喂,老三的气势越来越吓人了!! 进村后,碰上不少村里人。 瞧见大队最最出息的小伙子,都热情的打着招呼。 “承淮回来了!” “这次回来待多久?难得回来一趟,多待几天。” “顾婶子坐上自行车了啊,还是最喜欢的儿子带着,心里乐坏了,瞧您那嘴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 “亲爹回来,这下顾家的四个崽该更嚣张了哈哈哈。” …… 顾承淮把车速控制的不快也不慢,态度谦和的跟乡亲们打招呼。 喧哗场面,好像什么人衣锦还乡,全村都来凑热闹。 大崽二崽笑容灿烂,一模一样的眸子弯成同款月牙状。 见到小伙伴后,二崽大力招手,朝元宝显摆:“元宝,这我爹!” 又冲铁牛说:“铁牛,我爹回来啦。” 眼风一扫,瞥见大半个月没说过半句话的长剩,表情神气又嘚瑟,“长剩哥,我爹高!我爹一根手指头能把你揍哭!” 发现长剩缩缩脖子,笑的哈哈哈。 顾承淮:“……” “?” 风评被害。 二崽把亲爹当显摆工具,没完没了。 他叉着腰,大声威胁:“你说话掂量掂量,要是再敢传我娘是懒婆娘的坏话,我就带我爹去你家,我爹揍你爹,我揍……” “你”字还没出口,见长剩比自己高大半个头,机灵地说:“我和梆梆他们打你。” 他挥动拳头,出言威胁。 长剩爹也在看热闹,听到二崽的话,欲哭无泪。 不是,他做错了什么?! 长剩更是委屈,“我都好久不说了啊,你咋还记得。” 他之前说,那是因为双胞胎他们娘本来就是懒婆娘啊。 自从林婶婶都去县里上班,他早没说了啊。 “我记仇呀!”二崽歪头,理直气壮地说。 长剩因为他娘被大队的孩子排挤,都说他娘是偷儿,孩子王早没了之前的影响力。 他早想和顾家的孩子破冰。 于是主动道:“你怎么样才能不记仇啊?二崽,我都改了,不信你问我爹!” 长剩扯他爹的衣摆,“爹你快告诉二崽,说我好久没说他们娘了!!” “是是是。”长剩爹抽回衣摆,小心抻抻好,连连应声,看着双胞胎,憨笑着,“大崽二崽,叔教训了长剩,他不敢再碎嘴。” 大崽人小气量大,望向长剩,认真道:“如果长剩哥以后都不说我娘的坏话,我们可以和你做朋友。” 二崽听他哥的话,哥说做朋友,那就做朋友。 心里同意,嘴上仍是威胁,“你敢再说,我还揍你。” 长剩赶紧摇头,“不说了,再也不说了,谁再说你娘,我帮你揍他!” 二崽眼珠子滴溜转,觉得有赚头,迈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到长剩面前,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大半个脑袋的少年,伸出右胳膊,竖起尾指,示意他拉勾。 “拉勾,谁反悔谁是小狗。” 长剩高高兴兴地把手放上去。 二崽收回手指头,对上林昭的目光,扬唇一笑,笑容灿烂的像个小太阳。 他走向他娘,得意洋洋,“娘我聪明不?” “嗯?”林昭没明白。 二崽笑容收敛,那么轻轻一叹。 动动嘴正想说什么,被大崽抢了先,“二崽的意思是他收了个大小弟,问娘他厉害不。” “大小弟?”林昭语气疑惑,真不懂现在的小朋友,“什么意思?” “哎呀,就是大朋友小弟的意思啊。”二崽挺胸抬头。 这话才落,林昭无意瞥见顾承淮落在儿子身上的,岑凉的目光。 e。 二崽可能……要被罚站军姿了! “你在外面收小弟当小老大啊?”林昭悄悄给他使眼色,示意儿子说话注意点。 小家伙没看出来,还纠正道:“老大就是老大,不是小老大。” “娘,我不是两岁的小朋友,我是五岁半的大朋友了!” 坦途不走,偏过独木桥是? 祝福你。 林昭心情复杂地摸摸儿子的脑袋,“你开心就好。” 她不管了。 让顾营长管去。 “我开心呀。”二崽将脚下的石头踢飞,小背影充满快活,像刚出铁笼的小鸟。 …… 和村里人说说笑笑,顾承淮在顾家人的簇拥下,来到老宅门口。 顾母被黄秀兰和赵六娘搀扶进家,顾远山和顾玉成帮忙推车、拿行李。 一群小辈看着威风凛凛的顾承淮,左一句三叔、又一句三叔。 正热闹着。 不知从哪里跑出个四岁多点的小丫头,猛地抱住顾承淮的腿,脆生生的喊爹爹。 “爹!” 是陆宝珍。 “爹,我要抱抱!” 窜出来的小孩浑身脏兮兮,头上的揪揪歪歪扭扭,连鞋都没穿,黑乎乎的脚上有几道红痕。 忽然来了个陌生的小女孩喊自己爹,还是当着自己媳妇儿的面儿,顾承淮头皮发麻,一把拉开她,后退几步,下意识看向媳妇儿,忙解释:“昭昭,我不认识。” 林昭很满意他的态度,说道:“这是陆家的孩子。” 陆一舟家的? 顾承淮懂了。 小丫头看见他身上的军装,错将他认成自己的爹了。 “我不是你爹。”顾承淮神色淡漠,嗓音是如霜似雪的清冷。 莫名其妙的,明明是第一次见,他对这没双胞胎大的小丫头全无好感。 厌恶的情绪急速蔓延,让他觉得奇怪。 不该啊。 陆宝珍不知道自己被讨厌,表情愣愣的。 二崽心里狠狠记他爹的仇,却也不愿意爹被可恶的陆宝珍抢,冲上去挡住他爹,脸上没笑,看着凶巴巴的。 “陆宝珍你干嘛!这是我爹,你爹被你后娘气的回部队了!” “你想你爹去部队啊,缠我爹干嘛。” 说到这里,用食指抹抹脸颊,大声道:“连自己的爹都能认错,羞羞羞,陆宝珍你连我家三崽四崽都不如。” 顾承淮生平第一次被儿子护,心情略复杂。 陆宝珍远远看见个穿军装的高大男人,觉得是爹,高兴地跑来。 居然不是她爹,是双胞胎的爹。 大喜到大悲是什么感觉,不到五岁的她知道了。 陆宝珍仰头,爆哭。 大声喊爹。 “爹!” “宝珍要爹呜呜呜!!” 看到四崽的红头绳,哭的更大声。 “我的,红头绳是我的,新裙子也是我的,都是我的——”她声音尖锐的喊,赖在地上,死命蹬腿,和她奶一模一样。 林昭皱眉。 轻挽顾承淮的胳膊,出声喊双胞胎,“大崽二崽,带弟弟妹妹回家。” 话落。 率先进屋。 大崽二崽没多看嗷嗷哭的陆宝珍,牵着弟弟妹妹进家门。 正要跨进门槛,听见邻居嘟囔:“宝珍怎么了?” 大崽停下,说:“她想她爹了。” “哦哦。”邻居了然,冲藏在角落的苏玉贤喊:“一舟家的你咋回事,不看孩子哭成这样,好歹哄哄啊。” 心中腹诽:后娘没一个好的,没进门时觍着脸上门干活,进门后像变了个人,连孩子也不管,还整天和婆婆打架。 谁家儿媳妇这样,陆一舟也是倒霉。 妇人摇摇头,转身回屋,没管数落孩子的苏玉贤。 “赶紧起来!丢不丢人啊,见人就喊爹,你那么缺爹吗,还赖地上,看你衣服都脏成啥样了,起来——” 那日,陆母带着陆宝珍从县里回来,浪费一天时间,连根火柴都没弄下。 陆母以为时运不济,第二天再去,谁知道还是没收获。 没收获也就算了,还摔了一跤,把盆骨摔裂,看病花好几块,活也不能干,仿佛霉神附体。 陆小妹又是个懒的,家里的活都落在苏玉贤头上。 苏玉贤千方百计嫁进陆家,是想过林昭那样的好日子,不是来受罪的,能偷懒就偷懒,什么事都含糊地做。 所以,陆宝珍这个全大队最干净、最舒坦的小丫头,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 大门关上。 顾承淮看向身侧的林昭,明知故问:“你讨厌陆家的小丫头?” “对!”林昭没否认。 “我不喜欢她,你以后路上看见她,也要和今天一样,离她远远的。”她霸道地说。 顾承淮没问原因,直接应下,“听你的。” 第71章 “哄我一下会死啊”(月票活动加更5??) 后面。 二崽捂住嘴,但没憋住笑声。 “嘿嘿嘿……” 两口子转身看他。 “你笑什么?”顾承淮居高临下看着儿子。 二崽使劲仰头,和他爹对视,笑容灿烂,“爹也听娘的,娘是咱家的老大。” 对于二崽说的,顾承淮不置可否。 “所以你们要听你们娘的话。” 真的不放过任何一个,教育儿子听他们娘的话的机会。 “当然啦,我和哥都可听娘的话了。”二崽大声说。 不忘踩四崽一脚,“妹妹不听话。” 四崽茫然看着二哥,嗯哼,她咋?! 小人精不是受气的,哒哒哒跑过去,用力推二哥哥,没推动,恼的小脸红通通。 鼓着腮帮子,生闷气。 片刻后。 她抬起肉胳膊,摸头上的揪揪,自己哄自己。 看到这一幕,老父亲的心化了。 像昭昭的女儿,怎么这么可爱! 表面沉稳淡定的铁血军官,此时心里荡漾的冒出一个又一个夸女儿的话。 小甜豆 生气也可爱 不愧是昭昭生的女儿 这是我的掌上明珠 一定得保护好她 …… “你在想什么?”林昭猜测崽他爹在脑补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戳了戳他的手臂。 手被反握住。 “闺女真可爱,像你。”男人侧身,低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林昭抽回手,“别随心所欲释放魅力,行吗!” 顾承淮眉宇间皆是笑意,语气不自觉放柔,“所以吸引到你了吗?” 他长相过于出众,气质也正直端肃,这副勾搭人的模样,只有他媳妇儿看的见。 新鲜。 林昭此时的表情复杂得难以言喻,“顾同志,我发现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她笑容殷殷,抬手扯男人的俊脸,想看看他脸皮变的有多厚。 顾承淮微微低身,方便媳妇儿动手。 “怎么不认识了!”他嘴唇紧抿,面容冷肃,认真又霸道地说:“我是你男人,我们是这世上最亲近、亲密的人,你不认识谁都不能不认识我。” 林昭笑而不语。 顾承淮对她的反应非常不满意,捏住她的下巴,轻轻勾起,深邃的黑眸几乎要看进她心底。 “笑是什么意思?”他问。 林昭仍是笑。 还笑! 什么意思? 心里有别的打算,不想和他做最亲近、亲密的人了? 顾承淮脸色微变。 “昭昭!” 林昭眨了下眼,神色无辜,就是不说话。 她就是坏,就是想看顾承淮因为她急。 男人神色变幻莫测,忽的取下军帽,深吸一口气,看向别处,抬手猛地将五指插入额前刺刺的短发中,由前到后那么顺下去。 动作随意,却自带一股俊逸风流。 林昭眼底的欣赏都要溢出来了。 崽他爹越来越迷人了啊。 顾承淮敏锐捕捉到,目光微顿,黑眸流露出无奈,“好玩吗?” “哄我一句会死吗?”气的暗暗磨牙。 刚谈对象那会,句句不离甜言蜜语,结婚后对他爱答不理,信也不写,现在还这样,不怪他觉得……轻易让人得逞不会被珍惜。 林昭展颜,勾住他的手,轻轻一晃,“承淮,你回来真好啊。这个惊喜,我特别特别喜欢。” 倏地。 顾承淮眉眼间的冷硬消退,漆黑的眼眸漾开笑意。 正欲说什么,二崽走到他面前,拉下脸,打断小两口的悄悄话。 二崽抱着胸,不高兴地说:“爹,你能不能别一回来就黏着我娘。” “你害我娘晚回来两个小时,害我娘现在都没吃饭,你还拉着我娘说话,你真的是……” 没找到形容词,他卡壳了。 不等亲爹有反应,继续控诉,“爹,你又不是没娘,你去找你娘啊。” “我都一天没和我娘说话了,你能不能先去干点正事啊?”说到最后一句,他还挺有礼貌的给他爹提建议。 一句接一句,小嘴叭叭个不停。 顾承淮嘴角一抽。 好好个活泼机灵的孩子,怎么偏偏长了张嘴。 林昭没忍住:“噗——!” 她一笑,此起彼伏的笑声传出。 “噗嗤!” “哈哈哈哈,二崽,二崽真是个活宝!”顾玉成哈哈大笑,笑的肚子疼。 沉默寡言的顾父也满脸笑。 二崽后知后觉感到不好意思,耳根悄悄发烫,有点结巴,“笑,笑什么呀?” “就是的呀,我娘还没吃饭,是娘?”他看着林昭,认真地问。 “对,都怪你爹。”林昭含笑道。 害羞的小鬼瞬间得意起来,摆出一副“看我就知道”的表情。 “……” 顾母伤口裂开,心里发虚,回屋抹药。 叮嘱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给老三两口子做饭。 烟囱冒出烟,徐徐升空。此时太阳已然彻底落下,天还是亮的,大黄琥珀卧在狗窝里。 静谧而温暖。 …… 吃过饭,顾承淮打开其中一个行李,取出一包大白兔奶糖,一罐麦乳精,一瓶药酒,一个手电筒,交给顾母。 “娘,糖分给孩子们。麦乳精给你和我爹补身体,这药酒是舒缓肌肉的,平常也能擦,手电筒给爹,照明用。” 看三叔给他们带了糖,还是珍贵的大白兔奶糖,顾家的孩子们快乐疯了。 那么大包的大白兔奶糖,他们每个人可以分给几颗呢。 梆梆和顾澜正儿八经道谢,“谢谢三叔。” “三叔真好~”铁锤从来都是这么一句,憨憨的,但是真诚,看着就是个老实孩子。 来妹瞧着三叔身上的军装,满脸羡慕,心里冒出当兵的想法,“三叔,我以后也想当兵!你看我行吗?” 顾承淮微怔,没打击亲侄子,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出言鼓励:“行,好好吃饭,好好学习文化知识,等你到年龄再看,可以试试。” 来妹瘦巴巴的身体站的笔直,肃着脸,狠狠点头,“嗯。” 赵六娘一喜,拍打儿子的肩膀,给他打鸡血,“来妹,你可得努力,当兵有出息,瞧瞧你三叔就知道了。” “等你穿上他这身衣服,想吃多少肉吃多少肉,想吃多少糖吃多少糖。” “……”不至于。 部队也缺肉。 顾承淮心里反驳,面上很平静,不干扰二嫂教育儿子。 赵六娘凑到来妹耳边,小声道:“来妹啊,你哥是个皮的,咱二房还得靠你,你出息,咱二房出息,你光荣,咱二房光荣。娘这辈子可靠你了!” 来妹摇头带挥手,“别别别别,我担不起。” “你还是靠我哥!这担子我可担不起!” 梆梆站在身后,语气幽幽,“娘,你昨晚不是才说,咱二房得靠我,你这辈子得靠我,才一晚上就忘了!” 他忍不住阴阳怪气,“你是记性不好,还是记性不好啊!?” 赵六娘没瞧见梆梆离这么近,谁能料到会当场翻车。 她讪讪一笑。 短暂的尴尬后,复又理直气壮起来。 “你俩都是我儿子,我靠你们怎么了!” 梆梆撇撇嘴。 来妹:“……” 难得他娘有求于自己,来妹眼睛忽的一亮,瞬间端起来。 “娘,你要是想靠我也不是不行,你和爹得同意我改名。” “顾霸王?”赵六娘看不出什么表情。 “嗯嗯嗯。”来妹挪动小木凳,往他娘旁边凑,表情期待。 “霸你个头!”赵六娘屈指弹他的脑瓜,疼的来妹跳起来。 “你改个锤子名字,你爷正帮你起呢,去去去去,一边儿去,个倒霉孩子。” 铁锤以为二婶婶喊了自己,好奇地看过来。 “嗯?” 赵六娘变脸变的很快,眨眼间从疾言厉色到轻声细语,“没事,没喊你,你玩,你接着玩。” “噢。”铁锤应声,继续陪龙凤胎玩布球。 大崽二崽也在。 “铁锤,你以后想干啥?”问话的是二崽。 听到弟弟的问题,大崽看向铁锤。 铁锤挠挠头,憨笑道:“我没想。我爹说以后的事等长大再想,让我长得壮壮的就成。” 他脑子不算灵活,最听好兄弟大崽二崽的话,就说:“大崽二崽,你们以后想干什么呀?” 大崽肃着小脸,说道:“我要开飞机!” 铁锤张大嘴巴,不明觉厉。 “我要挣大钱!”二崽大声说,“我要买大车,开大车的。” 铁锤惊呼:“哇!!” “铁锤你要是不知道以后干嘛,跟我干呗。”二崽看着铁锤,认真邀请他入伙。 铁锤脑袋不算灵活,但是听劝,尤其听大崽二崽的。 他点着小脑瓜,“好啊。” “那我们就说定啦!”二崽语调轻扬,好像他的赚钱事业马上要开始,明天就盈利一样。 铁锤伸手,做出个要拉勾的姿势。 两个稚嫩的手勾到一起。 小朋友清脆的声音响起,“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铁锤道:“二崽你再问一遍。” 二崽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板着小脸,一本正经问道:“铁锤,你以后想干什么?” 小铁锤坐直身体,说的用力又大声,“和二崽一起开大车,挣大钱。” “对!”二崽满脸兴奋。 顾承淮眉心蹙了蹙,开口:“二崽,这话别往外说。” “啥话?”二崽回头看他。 “赚大钱这些。” “为啥?”二崽嗖地站起来,小眉头拧着,身上很有他爹的影子。 林昭忆起原书剧情,知道接下来整个国家会陷入混乱,必须谨言慎行,否则轻则自己倒霉,重则连累全家。 “二崽,听你爹的。”她轻声道。 “可是为啥呀?”二崽满肚子疑惑。 大崽是他娘最忠实的拥趸,说道:“二崽,娘咋说你咋做。” “……好。”二崽答应下来,又对铁锤说:“铁锤,咱俩先委屈委屈,等以后能说,咱俩再往外说,唉。” “…” 铁锤都听二崽的,“好!” 二崽遗憾暂时不能和小伙伴显摆,想到什么,又冲林昭道:“娘,啥时候能说你给我说一声,我还得招兵买马呢。” “?”林昭每天都震惊于儿子的学习能力,“招兵买马又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嘿嘿嘿。”二崽笑嘻嘻的,“和宋知青,宋知青给我们讲故事。” 顾承淮眸光微顿,轻飘飘的语气,“宋知青?” “是呀,知青点的男知青。”二崽没多想。 男、知、青…… 男的! “大城市来的?”问的云淡风轻。 二崽不知道。 林昭没多想,回答:“听说是海城来的。” “真大城市啊。”顾承淮不咸不淡地说。 不知道长的怎么样。 他可没忘记,昭昭以前是想嫁到大城市的。 长嘴的二崽话不是一般的多,在地上写写画画练着字,嘴上叭叭道:“对啊,超级大的大城市。爹,超级就是比大还大好多的意思。” 顾承淮:“……”倒也不用这么贴心。 他高中毕业,勉强也算文化人。 超级什么意思还是知道的。 二崽的话还在继续,不经意间戳了他爷奶的心。 “我小姑和女知青争宋知青,讨他的欢心,被公安抓走啦!!” 顾父顾母脸色不太好看,但不是针对孙子,而是对顾杏儿失望。 林昭出声提醒:“二崽,克制下你的语气,别幸灾乐祸的那么明显。” 二崽一身反骨,但听他娘和他哥的话,乖乖应声,“好的哦。” 可是他就是高兴呀。 坏小姑被抓走了欸! 大崽看见弟弟表情不及格,抬起右手,拇指和食指放到二崽嘴角两侧,用力拉直嘴角,努力让那翘嘴变平直。 “嘴巴绷住。”他教着弟弟。 二崽绷嘴。 “棒。”大崽郑重颔首。 顾父和顾母交换个欲言又止的眼神。 有心了,但多余了! 顾承淮看着自家这两个崽,双胞胎比同龄孩子聪慧很多,话说的明白不说,脑子也活。 辛苦昭昭了,把孩子教的这么好。 他侧头看向林昭,眉眼添上几分柔情,灼灼有辉光。 恋爱脑总会自我攻略。 “顾杏儿做了什么被抓了?”当三哥的客气问一句,语气平淡的像在说今晚的月亮真亮。 顾家人听出了,他话里的漠然疏离,竟也都不觉得奇怪。 老三理智、淡漠,眼里揉不进沙子,有这样的反应不奇怪。 大崽一字一句道:“我小姑打了女知青,那个知青姨姨报了公安,然后公安来了,我小姑被抓进去了!” 顾承淮波澜不惊。 杏儿那个跋扈的性子,有今天在他意料之中。 “这是好事。” “省的瞎胡闹,让爹娘替她收拾烂摊子。” “铁窗里头会有人教杏儿规矩,吃点教训也好,让她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经此一遭,也希望她能懂点事。 第72章 “不让碰啊” 顾父之前去县里看过顾杏儿。 她确实被吓到了,但是,仍然不认错,对他这个父亲又骂又怨,没点尊重。 对顾杏儿能变好,他没抱期待。 倒是顾母,她认为这么一吓,还要受教育,或许杏儿会被吓破胆,不会再那么为所欲为呢。 “希望杏儿得到教训,能懂事点。” 畏畏缩缩也比现在那副样子强啊。 林昭和两个妯娌对视一眼,都在心里摇头,觉得大抵不可能。 狗改不了吃屎。 老祖宗的教训你得听。 顾杏儿是十六岁,不是六岁,她性子早定了,能改才怪。 好在分家了啊。 林昭无比庆幸。 没觉醒前的她,还是做了正经事的,比如闹腾分家。 她眼睛浮现出笑痕,给自己点个赞,傲娇地瞥崽他爹一眼。 甩掉一只狗皮膏药嗳。 顾承淮挑眉笑。 “时候不早了,有话明天说,都洗洗睡。”顾父心疼自家老三路上辛苦,纵使有太多的话想说,也忍下,让家里人先睡。 “对对对,听你爹的。老三你先好好睡一晚,有话明天再说。”顾母也跟着道。 想到还不知道儿子这次回来待几天,就问:“老三啊,这次回来待几天?” 顾承淮看媳妇儿一眼,说道:“能待一个多月。” 昭昭过完生日再走。 林昭的生日在八月。 “一个多月啊。”顾母满脸笑,“好好好,想吃啥给娘说,娘给你做。” 说到做饭的事,倒是提醒了顾承淮。 “娘你哪里受伤了?”作为一名优秀的军人,他嗅觉还算灵敏,闻到了顾母身上的伤药味,连药名都能说出几味。 顾母对儿子的关心很受用,笑着说:“是受了点伤,好的七七八八了,放心,没啥事。” 确实好多了。 老三媳妇儿给的药,比赤脚医生的药好。 要不是乍听说儿子回来,跑的太快,最严重的已经结痂的伤不会裂开。 没办法,当娘的快两年没见儿子,太高兴。 顾承淮看顾母的脸色确实还不错,放下心,关心地说:“伤没好前好好养身体,家里的事有我们。” “嗳。”顾母应声,催家里人回屋睡觉,别浪费灯油,和老头子回屋。 大房二房的小子被他们爹娘催着洗脚。 梆梆带着弟弟妹妹洗,顾澜带鱼鱼和四崽。 这边,顾承淮把行李拿进屋,林昭跟在男人身后。 利眸扫视屋内摆设,发现和刚结婚那会一模一样,顾承淮放下东西,长臂一伸把林昭抱进怀里。 “媳妇儿。”他压低声音喊,低头亲林昭。 没敢放肆,只是克制隐忍的亲亲她的嘴角。 俊美年轻的军官常年训练,一身蛮力,单手能把纤细的媳妇儿举起来,他稍稍用力,林昭被抱的离开地面。 “……” 她恼得打人。 “能不能提前说一声,烦死你了。”林昭软声埋怨,伸手搂住顾承淮的脖子,柔软的红唇轻点他的下巴。 顾承淮心里暗爽。 清冷的眉眼泛开丝丝笑意,仿佛冰雪消融。 吃饭时男人放下外套,这会穿着军绿色衬衣,衣摆捅进长裤里,宽肩窄腰大长腿。 最心机的是,衬衣领口半开着,行动间隐约露出紧实的结实肌肉。 林昭特别吃他这一套。 她红唇上翘着,眼角眉梢都是愉悦,纤细白皙的手指摸向顾承淮的脖颈。 手指如带着电。 顾承淮轻松扣住她的手腕,低低笑出声。 “不让碰啊?”林昭嘴角含笑。 指尖被吻了下。 耳畔传来低沉沙哑的笑,“让啊,晚上再” 林昭挣开他的手,手指头轻点顾承淮的胸腔,眼里是洞悉一切的沉静。 她笑,“心机。” 顾承淮但笑不语…… 林昭胳膊用力,他的脖子被迫前倾,顾营长语气略显无奈,“昭昭,你力气再大点,我又该去找老中医针灸了。” 想起现在的老中医都是高危行业,找不找的到都难说,他轻轻叹气。 林昭略心虚,悄悄卸了力。 “老中医现在都……”她话语停顿住。 顾承淮神色温柔,“别怕啊,咱家成分正,外面再乱,影响不到我们。不管发生什么,有我呢,我能护住你们。” 上过战场的、杀伐果断的军官,不是谁都敢、都能惹的。 林昭当然信他。 只是啊。 她下意识揪住了顾承淮的衣领,不自觉用力,揪的他领口凌乱,隐约可见…… 林昭暂时没心思嘶哈嘶哈,目光盯视顾承淮,“我爹他……” 顾承淮还当媳妇儿要说什么令人心慌的事,原来是岳父大人的事呀。 他低头亲亲昭昭,勉强解馋,在媳妇儿捶他之前,说道:“放心,我都解决了,爹的chengfen不会有问题。” 林昭眉眼舒展,用手捧住了顾承淮的脸,眼睛熠熠生辉,语调轻扬,隐含着激动,“你怎么办到的啊?” 原书里,接下来划分农村阶级成分,她爹被划分为you派分子。 男人故意卖着关子,指了指俊脸,要奖励。 林昭很想打人,嘟嘴亲在崽他爹的唇上,重重一吸,啵儿的一声。 “快说!”她催促道。 顾承淮拉着林昭坐下,想到什么,眸色幽深,薄唇抿成锋利的直线。 “你知道,我从海城回来,那边的情况不算好。” “我是军人,对危险的嗅觉还算灵敏,我断定,接下来的动荡不会很快结束。” “回来后我去找杨钧之,一来放行李,二来是想知道县里有没有什么动静。” “从他口中听说,阶级成分划分文件前段时间分发下去,最多下个礼拜会收回。” “我请他帮忙留意爹的成分。” 顾、林两家,顾家五代贫农,祖辈穷的叮当响,现在也穷,不用怕。 林家不一样,林鹤翎那身气度和谈吐,看着与众不同。更别说知道他底细的大有人在,不得不防。 林昭扣住顾承淮的胳膊,“可是我听说,划分成分的事,和县政府没关系啊。” “杨家老爷子身居高位。” 林昭懂了。 她长舒一口气,抱着顾承淮的脖子,叭叭亲两口。 “崽他爹,你可太能干,太靠谱了!!” 顾承淮被哄的眉开眼笑。 “为媳妇儿解决一切后顾之忧,是应该的,不然要我干什么。” 又用一种随意中透出点认真的语气说:“碰到什么事要跟我说啊,我还是很有用的。” 他对昭昭许久不给自己写信这事,怨念比整个银河系都大。 林昭捂嘴笑,“你在怪我,嫌弃我信写的不勤。” “你是我领导,我哪敢。”顾承淮垂下眼,明明好大一只,两拳能打晕一个成年人,偏偏摆出委屈样,好像只失落的大金毛。 林昭拉他的手,脸凑过去看他,软声道:“我没想不写,我……”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结婚前和刚结婚都好好的,生下双胞胎像变了个人。 她都感到陌生。 不怪顾承淮这么委屈。 试想下,原本亲密无间的新婚妻子,忽然对自己冷下来,谁受的住啊?! “你就当我脑子坏了,等你回部队,我天天给你写信,行吗?”理亏的小媳妇儿耐心哄。 顾承淮皱眉,纠正她的说话,“不是你的问题。” “嗯?”林昭疑惑。 “怪四个崽。”媳妇儿刚冷下自己,顾承淮不明所以,问过好些人原因。 听说军区医院来了个从国外留学回来的,他专程去问,那人刚好懂一点,说生孩子对女人影响很大,不止身体,对精神也有影响。 “……也怪我。”顾承淮老实认错。 林昭没跟上他的脑回路,疑惑道:“怪你们干什么?” 顾承淮没刻意隐瞒,把自己了解到的告诉给媳妇儿,漆黑如墨的眼底满是心疼。 昭昭生的都是双胎,比别的产妇更难。 他真不是人啊。 林昭知道自己的情况,和崽他爹说的,根本不一样。 她没解释,笑道:“既然心里有愧,就要对我再好点。” 顾承淮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神情坚定,“会的,我这辈子都会对你好,只对你好。” 林昭额头抵着他的肩,眼睛里的笑意越来越深。 “昭昭,明天我带你回娘家?”顾承淮主动说。 “好啊。”林昭应道,说起回家,她又想起划成分那事。 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顾承淮,问道:“顾承淮,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那次我被你妹妹砸死……” 顾承淮听见这话,心如万蚁啃咬,浑身都散发出低气压。 林昭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话还在继续:“我爹又被打成you派,你还会护着我家人吗?” “肯定会啊。”顾承淮皱眉,不假思索的说,想不明白昭昭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但是……”他垂下眼,又说:“如果你……我大半条命也没了。” “昭昭,别做这种假设,你得好好的,必须好好的。”顾承淮捧起林昭的脸,黑眸注视着她,像在捧一株娇花。 伤害昭昭的,都必须下地狱。 他眼底戾气翻涌。 “我好好的啊,我们都会好好的。”林昭晃晃他的胳膊,笑容明艳。 这男人把她看的比什么都重,是她的福气。 竹帘被撩开,竟是三崽。 “三崽来啦,来,娘抱抱。”林昭朝小儿子招手。 三崽乌黑清澈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似是叹了叹气,这才迈着小短腿走向他娘。 他和妹妹一个年纪,四崽走起来晃晃悠悠,像个可爱的小企鹅,他不是,走路走的很稳,话不多,但说的比四崽顺溜。 “娘~~”小朋友奶声奶气地喊。 林昭抱起儿子,亲亲他的小脸蛋,“这是谁家的崽崽,怎么这么可爱!” 三崽眼睛弯起,笑的很内敛,没出声。 顾承淮看他的脚是湿的,缓过神,拿来擦脚布,半蹲下身,替儿子擦脚。 小团子的脚很小,还没他手大,白白嫩嫩,看的人心里发软。 三崽把脸埋进林昭的胸口,悄悄看给自己擦脚的亲爹。 “三崽怎么进屋啦,你哥哥和妹妹呢?”林昭摸摸小儿子的头发,他的发丝很软,这一点随她。 “拿……”三崽指了指顾承淮手里的擦脚布。 “拿擦脚布啊。”林昭软声道。 几个崽轮流做事,三崽进来取并不奇怪。 “嗯。”三崽应声,朝顾承淮伸手要擦脚布,同时不忘向他爹道谢,“谢谢爹。” 说话嗓音带着幼童特有的软和甜。 顾承淮看着和自己眉眼极度相似的小儿子,对三崽的爱一点也不少。 他弯下腰,朝三崽伸手,“来,爹抱你出去。” 三崽张开双臂。 父子俩长的像,离的近更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打眼一瞅就是亲的。 “崽他爹,我发现你抱孩子的样子,更俊了。”林昭抬手替他理理领口。 顾承淮眼眸温和。 忽然将儿子的头按到肩膀,低头亲媳妇儿一口,笑的又痞又帅,抱着三崽出屋。 林昭微愣,唇角翘起。 …… 顾承淮抱着儿子来到院子,四崽瞧见哥哥被抱,也张着手要抱抱。 “爹,要抱抱~!” 林昭笑道:“四崽说话变顺畅了啊,真棒。” 四崽小小一只坐在小木凳上,两只脚泡在木盆里,被娘夸的笑弯了眼,伸手摸摸自己的头。 “崽棒棒。”小奶音甜滋滋的。 顾承淮没放下三崽,让孩子挂在他身上,又挨个给三个崽擦脚,最后手臂一伸,同时抱起小闺女。 龙凤胎同时变高高,慢慢咧开嘴,露出同款笑容,一口一个:“爹真好~~” 大崽二崽长这么大,第一次让他们爹擦脚,恍恍惚惚的。 “爹给我擦脚?”二崽语气充满不可思议。 大伯和二伯都没给铁锤他们擦过,最多不耐烦的把擦脚布丢他们身上。 “爹也给我擦了!”大崽强调补充。 “我觉得……”二崽斟酌着用词,笑嘻嘻的,“爹还怪好的。” 林昭得意,“我就说你们爹很好,没说错?” “是呀,爹真好。”二崽对他爹的敌意少一大截,却还不忘点顾承淮:“要是爹别老缠着娘,那就更好了。” “……你娘是我的谁?”顾承淮冷脸问他。 “我娘?我娘是你媳妇儿啊。”二崽一脸你怎么连这也不知道的表情。 “你知道就好,你娘先是我媳妇儿,才是你们娘,懂?”顾承淮神情严肃。 他气质冷硬,脸上没笑时,那股冷意好似凄霜冷雨扑面而来。 双胞胎不敢吱声。 这时,四崽脑袋探过去,在顾承淮脸上印出湿漉漉的口水印。 第73章 “你永远特殊” 一瞬间。 双胞胎仿佛看见冰雪消融。 冷着脸的爹笑了嗳! 小哥俩敏锐地察觉到丝丝不同,对视一眼,灵动的眼睛闪过狡黠。 嘿嘿。 爹对四崽好温和的,那假如他们不小心闯祸,就可以找四崽求情,亲亲爹。 这样的话,他爹一定不会再冲他们发火。 顾承淮不知道双胞胎的盘算,被女儿亲一口后,他冷锐的黑眸瞬间散开笑意,“乖。” 四崽也咯咯咯笑起来。 眼看快八点。 林昭去洗澡。 她洗的慢,用了半个小时。 期间,还顺便唤出抽奖转盘。 任务栏有更新。 看一眼右上方的总积分数——1385。 其中,某个任务的字比别的大两圈不说,那行字像打着阴影,闪闪发光。 【热情欢迎钞级顶梁柱回家,让钞级主心骨感受到家的温暖,妻子的真诚关心,获得1000积分。 注意:1000是顶格积分奖励,望周知。】 “!!” 1000积分,是顶格任务奖励。 而顾承淮一露面,给她带来1000积分。 不愧是钞级顶梁柱。 林昭抓空抽奖。 很大胆,抽了1000积分的。 崽她爹在家,赚积分容易。 不慌。 指针停下,转盘发出亮光,仿佛玩游戏出金。 「铁骨蕺(ji),神奇草种子,见光则隐形,夜里出现,细长状,发出萤火之光,无味。 注意事项:弱,很弱,相当弱,需要用心呵护。 稀有程度:异常罕见。 用途:可治断骨,碎骨……一句话介绍,只要骨头有问题,都可治。」 对此,林昭的评价是,有点意思。 不过。 眨眼间被她关进小黑屋。 介绍那里,标黑标粗的注意事项那么大,弱,很弱,需要用心呵护。 她照顾四个崽都照顾不来,怎么管一棵草?! 要用得着再说。 林昭走出洗澡房,不紧不慢地回屋。 彼时,顾承淮正倚在床头看书,大崽练字,二崽坐在他哥旁边,涂涂画画,表面在写字,实则在涂鸦。 龙凤胎和他们爹都在床上,三崽安静乖巧地躺在他爹身侧,小脑袋贴着他爹的手臂。 而四崽呢?好像知道她爹对自己宽容,非常嚣张地在顾承淮身上爬来爬去,捏捏爹的脸,动动爹的高鼻梁,嘴里发出欢快的笑声。 这副场景要是被顾承淮的战友知道,一定会惊掉下巴。 顾承淮是谁啊,全军区最不苟言笑的军官,吓哭家属院一众小孩的人,没人敢爬他头上! 林昭撩开竹帘,轻盈的脚步声响起。 屋里一大四小登时看过来。 顾承淮双手支起四崽的胳肢窝,轻轻用力,小奶团被他举高高,放到旁边,随即下了床。 四崽是个乖宝宝,也不闹腾,顺势躺下,和小哥玩对手指。 这边,二崽见林昭进屋,猛地跳下凳子,怏怏道:“娘,你好慢啊。” 爹说等娘回来分礼物,他急的不行。 大崽也期待,但他耐的住性子。 听二崽催媳妇儿,顾承淮神色不悦,冷斥:“顾二崽,耐心点。” 二崽懵逼脸,叭叭叭控诉道:“爹你不讲理,刚才你让我写字,我就慢了那么一下,就那么一下下哦,你说我磨蹭,现在轮到娘啦,你又说耐心点。” “我真的太难了!” 林昭噗嗤笑出声。 顾承淮接过她手中半湿的毛巾,替媳妇儿擦拭着发梢,眼风往二崽那边一扫,“在咱家,女同志有特权。” 林昭正对着梳妆镜,慢条斯理地拧开面霜盖子。 闻言指尖一顿,偏过头望他。 暖黄灯光落在她眼底,漾开细碎的光。 “顾同志……”她故意拖长尾音,打趣道:“我怎么记得有人说,最讨厌搞特殊化?“ 顾承淮神色未变,“在我这里,你永远特殊。” 林昭笑的花枝招展。 两口子一说起话,把四个崽忘到脑后。 二崽撇了撇嘴,爬上床,陪弟弟妹妹玩,大崽默默练字。 等林昭头发干的差不多,顾承淮停下手,抬步走到门口,挂好毛巾,打开行李包。 瞧见他的动作,四个崽眼睛发亮,跐溜下床,趿拉着布鞋,蹬蹬蹬跑过来。 仰起小脑袋,脸上的期待如出一辙。 不愧从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 顾承淮率先取出一条连衣裙,送到林昭面前,温声道:“昭昭,这是我在海城的百货大楼给你买的裙子,你看看喜欢吗,我第一眼看见就觉得适合你。” “你穿肯定好看。” 林昭接过,捏着衣领抖开。 长裙的全貌,出现在一家人眼前。 这条裙子是红白格子的经典款式。 娃娃领设计,泡泡短袖,有种复古俏皮感,红色的腰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腰线,让裙子更显利落。 “崽他爹,你眼光真好,我很喜欢。”林昭在身上比划着,越看越喜欢。 她披散着海藻般的长发,头发又浓又密,散发着光泽,皮肤白皙,眼睛清亮有神,身前比着时髦的长裙,扬唇浅笑,像画报里的漂亮女郎。 “娘好看。”大崽笑着说,眼里满是赞赏。 被儿子抢走首夸的顾承淮:“……” 他真的! “很适合你。”顾承淮真诚夸赞。 当然,他觉得他媳妇儿披麻袋都漂亮。 “可惜没过水,不然我明天穿着上班。”林昭可惜地说。 顾承淮当即没说什么,继续翻找行李,又拿出一双米色小皮鞋,也是经典款式。 “你又给我买皮鞋啦。”林昭眼睛亮晶晶,声线欢快,给足男人想要的反应。 果然。 顾承淮眉眼愈发柔和。 “你的皮鞋不是旧了,这样式是最新款的,在海城那边很流行。”他语气温柔。 二崽等半天,礼物都是娘的,没他们的,他主动问:“爹,我们的呢?” “急什么。”顾承淮眉头一蹙,义正言辞地说:“二崽,你真的应该锻炼锻炼耐心。不是我捧一踩一,看看你大哥。” 大崽悄摸摸挺直脊背。 二崽:“……” “我就问一句。”小朋友没被打击到,嘀咕着。 他心里郁闷的不行,后退半步,微微屈身,右臂往前一探,做了个您继续的动作。 林昭能被二崽笑死。 见二儿子有眼色,顾承淮给他个满意的神情,继续扒拉行李。 “昭昭,这是毛线,你看看喜欢吗?不喜欢的话给几个崽,我重新给你买。” 二崽也不嫌弃,嘴巴咧开。 那啥,他不挑!! “这个颜色是不怎么好看,我原本想买红的,但红的早被抢光了,只有这个。”在顾承淮心里,他媳妇儿配的上一切好东西。 如果媳妇儿不喜欢,那肯定不是昭昭的原因,是选择太少,他媳妇儿真委屈。 “挺好啊,浅灰色也可以,我挺喜欢的。”林昭是真觉得还不错。 顾承淮眉间的隆起舒展开,“你喜欢就好。” 都到这儿了,四个崽认为总该轮到他们了。 盯着顾承淮的动作,目光灼热,充满期待。 谁知。 顾承淮又取出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 “!”还是娘的!! 四个崽眼睛瞬间黯淡。 他们的呢? 他们……的呢!!! 顾承淮没注意四个崽,他觉得一个个来,急什么。 满身清贵的年轻军官看着心爱的妻子,说道:“你不是嫌棉衣厚实,穿在身上像个熊,我给你买了件外套,等降温你套在毛衣上面穿,不显壮。” 毛呢外套是中长款,双排扣,舒适又挺括,特别经典的款式,放到后世也不过时。 “这……很贵?!”林昭一摸料子,又软又轻,肯定不便宜。 “不贵啊,你高兴比什么都重要。”顾承淮淡淡道。 “你穿漂亮衣服心情好,我希望你天天开心。”在他心里,昭昭辛苦,花大半个月津贴买她高兴,他乐意。 顾承淮继续扒拉行李。 四个崽排排站,双目再次亮起来。 轮到他们了叭。 崽崽们期待的搓手手,眼睛随他们爹的手转动。 林昭余光瞥到孩子们的可爱模样,脸上的笑容完全无法控制,眼神变得无比温柔。 顾承淮拿出一顶漂亮的复古宽檐帽,送到她面前。 “媳妇儿,你下班回家正是晒的时候,我给你买了个帽子,挡太阳。”顾承淮真的把林昭放心上,什么都考虑到了。 “看看是你喜欢的吗?” 没等林昭回答,他兀自不留缝隙地说下去,“不喜欢也没事,先将就一下,有机会我带你去海城,到时候多给你买几个。” 以前刚处对象时,昭昭无意得到一张画报,上头是个女郎,长什么样他早忘记,只记得画报上的人戴着帽子,昭昭表现出很喜欢的样子,他当时就想,有机会一定要给她买。 “我喜欢啊,没想到你还记得。”林昭抚摸帽子上的大蝴蝶结,粲然一笑。 顾承淮心说,昭昭说的话,他都记得。 “我帮你戴上?”他低垂眉眼看着林昭,征询她的意见。 “好啊。”林昭大大方方地应。 顾承淮给她理了理披散的长发,替媳妇儿戴上帽子,顺手拿来镜子给她看。 “真好看啊,顾承淮你眼光越来越好了呀。”林昭左右侧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漂亮又时髦。 果然人靠衣装。 顾承淮笑笑没说话。 他也有审美堪忧的时候,比如最开始给媳妇儿买粉色的凉鞋,粉色的丝巾,被嫌弃一通,暗中观察大半年,才逐渐明白昭昭的喜好。 四个崽第一次见他们娘戴帽子,四双眼睛亮的像夏夜繁星。 用童言童语输出着彩虹屁。 “哇!”二崽捧脸看林昭,语调轻快,充满了骄傲,“娘好漂亮啊!娘是仙女吗?娘,等我赚到钱,也要给你买好多好多的帽子!” 说到给娘好多好多的帽子,他用力张开手臂,用两条胳膊画出大大的圆。 大崽手指勾住他娘的衣角,真诚直白地说:“娘最好看。娘,明天让爹给你照相。穿新衣服要照相。” 又侧头看向顾承淮:“爹,你会给我娘照相吗?” 顾承淮以为大崽的意思是,让他带昭昭去县里照相,给大儿子一个赞赏的眼神,欣然道:“会。” 龙凤胎抱住林昭的腿,仰着脸,声音清脆明亮。 “娘漂漂。”这是软萌萌的四崽。 三崽注意到娘求夸的目光,跟着说一句:“娘好看。” 小表情认真正经,和亲爹很像。 二崽忽地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走向弟弟,把三崽的脸捧到手掌心,左右挪动,眼神越来越古怪。 收回手后,抬头看顾承淮。 神情严肃。 “娘,我好像看见小时候的爹了!!”小朋友的声音响亮,充满不可思议的味道。 他看看他爹,又看看弟弟,越看越觉得像,目瞪口呆。 这样,这样他以后都不敢凶弟弟了啊。 “三崽是你爹的亲儿子,像你爹有什么奇怪的。”林昭取下帽子,不用她说,顾承淮把帽子接过去,顺手挂好。 “我也是我爹的儿子啊,我怎么不像爹?”二崽眼珠子一转,歪着脑袋,满脸疑惑。 大崽也不理解。 “因为你俩既像爹,也像娘啊。”林昭用手指顺头发,嘴上安慰双胞胎,“这样只要我们出去,别人就知道我们是一家人。” 五岁多的小朋友又高兴起来,觉得这也很好很好啊。 小哥俩心满意足。 瞧着这一幕,顾承淮眉眼柔和。 这时,四崽慢悠悠跑向他,一把抱住爹的腿,使劲仰头,肉嘟嘟的手拉拽他爹的衣摆。 “爹,崽,崽~~”小奶音软绵绵,弯眼笑着,长而卷的眼睫轻轻颤动,甜度超标。 边奶声奶气地说着,小手指着顾承淮取礼物的行李包,提醒着她爹,还有四崽呢。 林昭天天见,还是被闺女萌化了心。 她抱起四崽,亲亲女儿香软的小脸,笑道:“别急,肯定有你这个小人精的礼物。” “娘,有我们哥仨的吗?”二崽举起爪爪,弱弱地问。 “肯定也有的啊。”林昭回答着儿子,回头就催崽他爹,“赶紧给孩子们啊,二崽都等的不自信了!” 媳妇儿都发话了,顾承淮只得先给儿子。 完全不卖关子的,从行李袋里掏啊掏,从最底下取出厚厚的、封皮硬邦邦的东西,送到二崽手里。 “给你的,好好运用。”顾承淮说。 二崽快速翻几下,微微侧头,用郁闷又荒谬的目光看向他爹优越的侧脸。 “这啥?”小朋友嘴角下垂,眼睛失去光芒。 “打架用的?!” 一句又一句,就是不想承认……这是认字的字典。 顾承淮抬手捏眉心。 又是打架? 顾二崽过于跳脱了! “二崽,这是字典。”大崽站在他弟旁边,用手指了指上面的字,肃着小脸。 “上面有字呢,典字你不认识,字你总该认识。二崽,你好好认字,不然你长大怎么开大车呀,你连路都不认识。” 二崽要碎了,苦着脸,“我识字!我知道是字典,可是我不想要啊!” 他要字典干啥,不能吃、也不能喝的。 顺手把字典塞到三崽手里,背过身去,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 三崽好奇地翻开书,明明什么也看不懂,那双眼睛却越来越亮。 第74章 “你娘说了算” 林昭看见三崽不同的反应,拉小儿子到自己面前,眼睛染笑地看着他,“三崽喜欢字典?” 三崽小小的手抱着厚厚重重的字典,轻轻点头。 软萌的小奶音响起,一字一顿道:“喜欢,三崽喜欢。” 林昭搂住三崽的肩膀,小朋友小小一只,像被她抱在怀里。 “字典是你们每个人都能用的,你喜欢就拿着,等你再大点,娘教你用字典。” 三崽向来安静,很少提要求,明明是憋不住尿的年龄,他却连尿床都少,想尿尿就自觉起床,自己用小壶壶,嘘嘘完哪儿也不去,又乖乖爬上床,比本就乖巧的双胞胎还省心。 这会,听见娘的话,刚走稳路的小朋友难得提要求。 “娘,窝想学。”他小脸严肃,肉嘟嘟的腮帮子微微鼓着,小模样严肃又认真。 “现在就想学啊?”林昭摸摸小儿子的脸颊,诧异地问。 “嗯!”三崽重重点头。 他鲜少对某件事这么上心,林昭当然满足他,软声道:“好啊,今天太晚了,明天教你,行吗宝宝?” 面对这么乖的儿子,声音稍微重一点都是罪过。 三崽黑白分明的眸子忽然一弯,包子脸绽开笑颜,笑容有种治愈人的力量,瞧着干净又奶呼呼。 他小脚朝前面跨一步,伸出两节嫩藕般的手臂抱住林昭,“娘。” 语调沉静,只年纪小,才有种小孩子特有的软。 林昭可以预想到,这么奶呼呼的三崽最多只能看这几年,等他再大些,绝对比他爹都沉稳,再逗也不笑,只会无奈看着你的那种。 只这么一想,心底忽然涌出怅然。 趁儿子还小,小小一只还跑不利索,她唧亲亲他的小脸。 三崽静静地看着娘。 林昭又亲一口,目光盈盈,“看娘干什么,不让娘亲亲啊?” 这时,受到巨大打击的二崽快步走来。 他轻抬小脸,主动把脸蛋献上,撒娇道:“娘你亲亲我呀。” 回头,幽怨地瞥顾承淮一眼,又收回目光,扎进林昭的怀里,瘪瘪嘴,话语说不出的委屈,“爹送的礼物我一点也不喜欢,要娘的亲亲安慰。” 顾承淮眼睛里的笑意倏地隐去,手掌拎住二崽的后脖颈,把人拉过来。 “还有,你急什么。”他说。 “你都五岁半了,不是两岁的小朋友,别整天闹你娘。” 尤其是要亲亲。 二崽被打岔,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爹,“还有礼物?!” 顾承淮强行把人拎走,从行李中翻出几本连环画,塞到他手里。 “小人书。五岁的大朋友要多读点书,不然会被骗。”他面上一派冷肃。 二崽看见书脑袋嗡嗡的,全是那本字典的后遗症。 他不想接。 浑身写满抗拒。 但没办法。 他爹看着他呢嘤嘤。 二崽脸上堆满假笑,不情不愿地接过,敷衍的、充满怨念的随手翻翻,不经意间看到书里有画。 小朋友眼睛蹭的亮起来,脸上的笑容慢慢加大,嘴角快咧到后脑勺。 “哥,书里有画嗳!” “是娘说的讲故事的书!” 大崽三两步冲到弟弟旁边,探头看去,看到画也兴奋起来。 真是故事书呀! “谢谢爹!”他礼貌谢过顾承淮后,冲二崽说:“二崽,我们明天和铁锤他们一起看,好吗?” 二崽脆生生地应:“好啊!” 顾承淮随他们哥俩决定,又取出几本连环画。 《闪闪的红星》《山鹰之歌》《四渡赤水》《地雷战》《铁道游击队》…… 全都是! 双胞胎乐翻天了,抱着图画书,小心翼翼放到书桌。 林昭将头发松松束在身后,走过来帮他俩收拾,笑道:“等房盖好,你们有自己的房间,到时候娘请人给你们打个书架,专门放书。” 二崽高兴地抱住娘的腰,声音像染了蜜,“娘真好。” 几步远。 顾承淮开始给他的掌上明珠发礼物,左一个粉裙子,又一顶小帽子,再是小发卡、红头绳,更离谱的是,还有个她胳膊大小的布娃娃。 四崽最喜欢布娃娃,抱住不撒手,笑的比都甜。 她朝他爹招招手,像要说悄悄话。 顾承淮轻拉裤腿,半蹲下,上身依旧保持挺直,姿态端正,声音低沉而轻柔,“怎么了?” 小奶团眉眼弯弯,胳膊环住他爹的脖子,毛茸茸的小脑袋在顾承淮颈肩轻轻蹭了蹭,老父亲心都化了。 顾承淮沉黑的眸底,一点点染上粲然的光。 双胞胎瞧见后,嘴巴嘟啊嘟。 而,三崽坐在小凳子上,神情认真地翻看着字典,也不知道一个个方块字有什么好看的。 人最怕比较。 大崽二崽本来挺满足、挺高兴的,瞧见爹给妹妹带辣么多礼物,好哥哥也难免酸溜溜的,像吃了颗酸果子。 二崽知道家里只有他娘能制住他爹,拉林昭的手,摇晃几下,眼睛黯淡下来,失去往日的神采。 委委屈屈地冲他娘告状。 “娘,你管管你男人啊,他偏心。” 他不仅告状,他还有证据。 振振有词地说:“我爹给妹妹六个礼物,足足六个呐,还啥啥都有,你瞧瞧多有心的!给我们男娃就是字典和连环画,连个糖渣都没有,娘,我们是爹亲生的吗?” “男娃在咱家这么不值钱吗!我不服,爹重女轻男!”二崽越说越气,梗着脖子,脸瞥到一边,嘴巴撅的能挂小油瓶。 好像是有亿点偏心。 林昭皱眉看向顾承淮,给男人个你确实偏心的眼神。 顾承淮没多解释,扭头从行李袋里拿出一对红双喜乒乓球拍,三个小黄球。 “偏心?那这对乒乓球拍,给梆梆。” 大崽二崽没见过这东西,隐约感觉是好玩的东西。 机灵的二崽嗖的跑过去,把他爹当树,手脚并用的爬,试图挂顾承淮身上。 嘴里亲亲热热地连声喊着爹。 “爹!爹!全大队最好的爹,这是啥呀?也是你给我们带的礼物吗?是干啥的?二崽都没见过……” “爹,我和哥是你的儿子,啥也不知道,丢的是你……和娘的面子,给我们呗。” 大崽看那东西有两个,猜测是两个人玩的,应该是两个小朋友各拿一个拍子,啪啪拍打球。 脑子快速转,想象着乒乓球的玩法,他说:“爹,我娘平时无聊,等我和二崽学会,可以打乒乓球给娘解闷的。” 发出一记直球后,他又礼貌询问:“所以能把乒乓球拍给我们吗?我和二崽会好好珍惜的。” 挂顾承淮身上的二崽,还在使劲左摇右摆,“爹,求你了,爹,爹……” 这副模样,说的好听是能屈能伸,说难听点,有点厚脸皮。 顾承淮不动如山,任凭儿子怎么闹腾,身体笔挺如高崖冷松,岿然不动。 他淡定地提要求,“接下来的一个月,听我的话,早起跟我锻炼,这对乒乓球拍就给你俩。” 林昭还以为崽她爹起码得过一礼拜才会‘锻炼’两个崽,没想到这么早,一晚上都没过! 他说的锻炼不是站军姿,而是跑跑跑,跳跳跳,一天下来能累成狗,晚上睡的跟死猪一样。 不过。 她没插嘴,大崽二崽是亲生的,顾承淮肯定会找适合两个崽的训练方法。 “这有啥!”二崽挺胸抬头,像个小白杨矗立在林间,脸上漾起自信的笑,“我和哥都可以的,不就是锻炼,爹你咋说我俩咋做。” 他举举不存在的手臂肌肉,眼眸里的光赤诚而直白,“我要变强保护我娘咧,这点苦头算啥,简直是,那个轻什么什么……” 虽然卡壳,但是小小的身体在煤油灯的映照下,特别靠谱,让人信赖。 大崽在后面补充,“轻而易举,就是很简单的意思。” “对对对,轻而易举。”二崽毫不介意哥哥比自己厉害。 在他心里,哥哥是哥哥呀,哥哥比他早来这个世界好几分钟,比他聪明是正常的。 “我也会好好学的。”大崽郑重道。 顾承淮满意颔首,“给你俩第一个任务。” 两个小朋友哒的站直,像被赋予了什么神圣使命,稚嫩的小脸看向他们爹,眸光期待又按捺激动。 “带弟弟妹妹去睡觉。” 小兄弟俩挺直的肩膀小小的一塌,“……噢。” 二崽拉开抽屉,大崽把乒乓球拍和几个球放进去。 收拾妥当后,两个小朋友去牵弟弟妹妹。 四崽还抱着布娃娃,亲眼看着娘把自己的小裙裙和发卡等收好,才乖乖跟哥哥去睡觉。 三崽翻看着字典,好半天没动了。 二崽催他,小家伙合上字典,用双手捧着厚厚的书,眉眼沉静地注视二哥,淡定的小奶音响起,“腿,长点点了。” 顾承淮挑眉,黑眸流溢出不解。 林昭猜测:“他腿麻了。” “……” 看着被儿子可爱一脸的男人,她忍俊不禁。 顾承淮觉得养孩子真累,不仅要管吃管穿,还得猜孩子的意思。 他心疼又愧疚地揉了揉林昭的发顶,手掌宽厚温热。 男人抬步走向三崽,顾及小儿子腿麻,动作放缓把人抱起来,控制力度给他按摩腿,时刻注意崽崽的反应。 三崽搂着他爹的脖子,模样乖巧,软声道谢:“谢谢爹。” “我是你爹,亲的,照顾你是应该的,不用谢。”顾承淮语气淡淡。 小朋友笑了下,用短墩墩的手手摸爹的脸。 这头,双胞胎和他们妹妹爬上床,三小只躺在各自的位置,冲林昭晃手,“娘,来呀。” 都想他们娘挨着自己躺。 每晚这种时候,林昭都觉得好难,这水真不好端。 能咋办。 只能当没看见三双眼巴巴的眼睛,在床边躺下,岔开话题,“今晚让你们爹给你们讲睡前故事,上一天班,有点累了。” 听到这话,大崽挪屁股靠近,给他娘按肩,“娘,我给你按按,我奶说我按的特别好,一会会肩背都轻快了!” 二崽原本躺在自己的小枕头上,翘着二郎腿晃悠,嘴角翘起,不知道在美什么,瞧见他哥的动作,蹭的坐起,也挪过来,给林昭按腿。 “娘,我给你按腿,我按的可好啦,保管你一下下就不累啦。” 四崽愣愣的,不到两岁的小奶团首次尝到被卷的滋味。 小家伙揉揉眼睛,钻进林昭怀里,又软又小的手抓着她的睡裙领子,往她脸上糊口水,糊一口,笑一下,笑容软乎乎,干净美好。 “娘~” 有女儿的人都能体会这一刻的感觉。 林昭把四崽搂进怀里,手拍拍她的肩背,呢喃道:“这辈子,有娘在,有你爹和你哥哥们在,我们四崽一定会幸福。” 四崽不缺爱和温暖,她不信她还会因为一点点小恩小惠……恋慕上那个烂人,变成那副可怜、可悲、可叹的模样。 林昭一下一下有规律的拍打,四崽窝在娘怀里,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慢慢闭上眼,又努力睁开,又闭上,再睁开……又闭上。 轻柔的话语还在继续,很轻。 “电影院正在播新的电影,叫‘女飞行员’,很不错。后天我和你爹带你们去看。” “……飞行员?开飞机的?!”大崽双眼锃亮,整张小脸都亮了起来。 “对呀。知道你想当飞行员,一听说电影院在播女飞行员,我和你们爹饭都没吃就去帮你们看了,还不错,小朋友可以看。”林昭笑着说。 大崽兴奋的手舞足蹈,要不是天晚了,都想出去跑几圈。 “谢谢娘!” 二崽也高兴,问道:“娘,为啥不是明天带我们去?” 两分钟不到,四崽呼呼大睡,连喜欢的布娃娃都丢在了一边,小手握拳,身体蜷成一团,小肚子起起落落,睡的香甜。 “你爹才回来,要先去看看你们姥爷和姥姥。”林昭小声解释。 林家人对顾承淮的职业充满敬意,但是,如果这人是他们的女婿(妹夫),那必然有不满。 军人一年两年回不了家,家里大事小事都得当媳妇儿的来,昭昭苦着呢。 顾承淮走到床边。 他怀里的三崽也陷入沉睡。 “今天闹的太晚,累到了。”林昭和双胞胎让路。 顾承淮弯身,精瘦的腰身勾出满是力量的轮廓。 他把三崽和四崽并排放一起,声线压低,对双胞胎说:“你们也快睡,明早我喊你俩。” 小哥俩呲溜躺下。 大崽很在意看飞行员电影,清亮的眼睛看着他爹,“爹,我娘说后天带我们去看电影,你们真的会带我们去,是?” “咱家你娘说了算。”顾承淮说。 言外之意,只要你娘答应,我都行。 大崽笑开花,拉开薄毯,给自己和弟弟盖肚子。 “爹,明天你带我娘回娘家,能带我们吗?我想姥爷姥姥了。”二崽忽然道。 第75章 “怨念” “娘?”二崽侧身,眼眸期待地看着林昭。 “躺好。”林昭掰正他的睡姿,“小朋友不能侧着睡。” “肯定带你们啊,我们一起回。” “快睡。” 顾承淮年轻体力好,早上起的很早,盲猜一下,大崽二崽可能五点出头会被喊醒,锻炼。 “哦。”二崽乖乖应声,和他哥脑袋挨脑袋、肩膀挨肩膀地睡觉。 才闭眼没多久,又睁开,眼睛明亮,哪有一丝睡意。 “你们爹回来了,激动的睡不着啊?”林昭笑道。 别说孩子,她都有点睡不着。 倒是龙凤胎,小兄妹俩年纪小,呼呼大睡。 二崽拉高毯子,挡住嘴巴,刻意压低清亮的嗓门儿,笑嘻嘻的,小声道:“娘,你会打乒乓球吗?” “不会啊,我小时候哪有你们这么好的条件。知道一副乒乓球拍多钱吗?”林昭盘腿坐在床上,支着下巴,说话轻声细语。 顾承淮懒肆地靠在床头,一双大长腿存在感惊人,换上军绿色背心,下身是过膝盖的短裤,紧实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浑身散发出力量感。 林昭怕控制不住邪恶的手,不敢多看,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孩子身上。 “不知道。”二崽摇头,看向他爹,“爹,多少钱呀?” “五块。”顾承淮言简意赅地说。 在五岁小朋友这里,毛都是大单位,更别说块了! 二崽瞳孔地震。 爹对他们这么舍得!? “爹,你真是亲爹!”他脱口而出,情绪一激动,嗓门儿又拔高。 五块嗳。 能买好多好多东西的,爹舍得给他们买玩具,绝对是亲爹。 顾承淮沉默。 他绝对不会说,给闺女花的钱是三个崽的十倍。 四崽是女娃,还是最小的,偏爱多点很正常。 林昭看着双胞胎儿子脸上的兴奋,知道真相的她没戳破两小只的快乐。 大崽捂二崽的嘴,下意识看向弟弟妹妹,“二崽,你小点声,吵醒四崽就别睡了!” 四崽有起床气,刚睡着被吵醒的话,起床气更重。 “哦哦。”二崽自己捂自己的嘴。 小哥俩疯跑一天,不是不困。 东拉西扯地说着话,十来分钟后,同步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等孩子们都睡着,顾承淮调暗煤油灯,把林昭搂进怀里,轻叹:“养孩子真累,辛苦你了。” 林昭把玩承淮同志好看的手指,眉眼轻柔,“还好,咱家的四个崽算乖的,我说什么都听,很好管。” 但凡有一个来妹或铁蛋那样皮的,她肯定头疼。 顾承淮俊脸往媳妇儿脖颈侧了侧,低声问:“爹在给四个崽起名字?” “对。”林昭神情有些复杂。 “爹一直那么……纠结吗?”她斟酌着用词。 见顾承淮有些茫然,林昭将下巴抵在他胸口,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一礼拜前,给孩子们取名的事落在了爹头上。过去好多天,一直没取好。” “我听二嫂说,爹娘房间的灯接连几天亮到很晚,爹也起的更早了,一起来就翻那个宝贝的字典,去地里干活嘴里碎碎念,眉头拧的能夹死苍蝇,好像很发愁。” “爹这样没事?” 顾承淮没急着回答,问道:“怎么突然想让爹给四个崽起名字?” “不止是四个崽,还有来妹几个的。”林昭纠正道。 她悄悄向婆婆打听情况,顾母怕顾父有压力,也没敢问。 “是挺突然的,我觉得爹起名好听,顾承淮,顾轻舟,大哥二哥的名字,梆梆的名字都怪好听的,帮你减负,把这苦差事托付给爹了,我对你好?” 她扬眉笑着,在昏黄烛光下,格外好看。 顾承淮深深看着媳妇儿,突然俯身,封住了她的唇,炽热的气息长驱直入,霸道缠绵。 良久,他才缓缓退开,呼吸没变化。 “好。”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克制的yu望,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染上暗涌。 林昭胸口起伏,白皙的脸像涂上胭脂,绯红如霞,嘴唇泛着水光。 顾承淮掐住她的腰,让昭昭伏在自己胸膛,手轻轻抚过她的背,动作轻柔,回答她的问题,“没事,爹是个纠结的人,等着。” “要等多久?”林昭抓住他的手,与之十指相扣,姿态亲昵。 “最起码几个月。不过我回来了,我想爹会在我走之前,给四个崽取好名字。” 顾承淮恨不得把她揉进血肉里,喉结轻滚,倾身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 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她的耳根。 “想我吗?”他笑着问。 林昭未答。 眼尾上挑,笑的狡黠又灵动,微微俯身,轻吻他的喉结,动作轻柔得仿佛春水拂过,带着几分撩人的意味。 顾承淮眸光骤然一沉,身体瞬间紧绷,呼吸也不由得急促了几分。 正欲俯身—— “娘,你和爹要生五崽吗?”一道稚嫩带着些哑的童声突兀响起,打破了满室旖旎。 “!” 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小夫妻俩触电般迅速分开。 林昭心虚又慌乱,双手猛地一推。 顾承淮整个人被她从床上推了下去,险些重重摔在地上。好在他身手敏捷,反应极快,迅速调整身形,稳稳落地,脸上带出几分无奈。 “昭昭。” 正燥着,被泼一盆冷水不说,还差点掉下床! 将近两年没见,他就想和媳妇儿近点,怎么这么难!! 年轻的军官满肚子怨念(﹁“﹁) 林昭没理他,看向忽然醒来的大崽,“你怎么醒了?” 大崽坐起来,拿出小枕头下的帕子,擦擦头上的汗,“太热了。”也是因为娘没在旁边,他睡不好。 回答完问题,还没忘刚才的事。 “娘,你和爹在干什么?” 林昭灵机一动,“你爹心口疼,娘在给他吹吹。” 大崽眉头微皱,目光担忧地看着他爹。 “爹,你还疼吗?” 顾承淮:“……”伤口不疼,另一处疼。 “不疼了。” 大崽半信半疑,膝盖拖着凉席,缓缓往床边挪,目光紧紧锁定在他爹身上。 他伸出小手,轻轻点在顾承淮的胸口。 “奶和娘说,爹身上有伤,我想看。”大崽的声音稚嫩又坚定。 顾承淮是个勇猛的军人,出任务都是冲在前头,军功章都是靠血汗实打实换来的,浑身伤疤不少,胸口的最狰狞可怕,林昭第一次看见都不禁心头一颤。 “大崽……”林昭有些担忧,怕那疤会吓到孩子。 大崽却出声打断她的顾虑,“不可以吗?” “娘担心你害怕。”林昭捏儿子的后脖颈,小朋友皮肤嫩,摸着又软又滑,像嫩豆腐。 “我不怕的。”大崽眸光清澈清亮,依旧坚持,“我想看。” 顾承淮笑了笑,胡乱揉儿子的头,“好奇心这么重啊?” 大崽腼腆一笑,说道:“我娘说,小朋友都有超级多的好奇心,这很珍贵的。大人要像保护小花花一样,好好呵护它,让它长大!” “对娘?”他看向林昭。 “是呀。”林昭发现崽崽记性都很好,以后上学肯定轻松。 顾承淮对上儿子固执的小脸,没办法,随意扯了下背心,很快又盖住。 “好了,看一眼就行了啊,我整个人都是你娘的,只有你娘能看。”他拧着眉,一副你小子占便宜的不耐表情。 林昭只觉没眼看,拧他胳膊的肉,硬邦邦的,根本拧不动。 顾承淮的速度确实快,但……大崽始终盯着他呢。 小朋友的眼神很好,一眼看见那凸起的可怖伤疤。 敏感细腻的大崽眼睛忽地红了。 林昭猜到他会哭。 大崽是那样心软的孩子啊。 她把孩子搂进怀里,拍拍他的小肩膀。 “你爹没事的,他还要看着你们长大啊,还要和娘一起变成老公公老婆婆,走的慢悠悠晒太阳,你们要是犯错误,你爹还得拎着棍子打你们……别怕啊宝宝,娘和你爹会永远陪着你们的。” 大崽红着眼,露出手腕的小红绳,神色赤诚地问:“娘,我能把小红绳送给爹吗?” 这是第二次了。 他把他的红绳给家人。 他明明知道是护身的,却还是愿意。 林昭永远会被孩子纯粹的爱打动。 她心口滚烫。 拉起大崽的手,变戏法似的在他掌心放一根小红绳。 “娘给你爹准备了,大崽你去,给你爹戴上。” 大崽眸光粲然。 瞥见娘空荡荡的手腕,头微垂下,小声道:“娘还是没有。” 他替她委屈的模样,让林昭恨不得随便找根红毛线绑上。 可是不行。 抽出来的小红绳材质和彩色都与众不同。 “小红绳是护身绳,我有你、有你爹,你们都是我的护身绳啊。” 大崽受不住娘的甜言蜜语,耳根咻的染上绯红,拿起小红绳,给他爹系在手腕。 “崽他爹,好好戴着,不准取下来。”林昭说。 大崽赞同地点头。 冲他爹道:“爹,你要听娘的话。” 顾承淮黑眸漾出笑意,结实的小臂上青筋微微凸起,线条分明。 修长的手指拨弄几下红绳,麦色、极具力量感的手,鲜艳的红绳,颜色对比突出。 “……怎么忽然迷信了?”他看向林昭,对什么护身绳不以为意。 林昭眉尾轻扬,没说什么。 是不是迷信以后自能印证! 不过她希望顾承淮永远用不到。 顾承淮挑眉,垂眸看腕间的小红绳一眼,心底划过异样。 林昭把蒲扇塞他手里,抱着大崽躺下,“热。” “呵——”顾承淮低笑,认命地给妻儿扇风。 “顾承淮,给你儿子讲故事。”林昭换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让崽他爹哄儿子睡觉。 大崽期待地看着顾承淮。 “好。”顾承淮应声,把林昭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 天气是热,但小肚子得盖。 顾承淮轻手轻脚下床,取来‘四渡赤水’的连环画,压低声音照着念。 念一半,林昭呼吸均匀而平缓,竟是睡过去了。 顾承淮眼里溢出笑,手上的蒲扇没停,嘴里也没停。 等大崽睡着,才把书放下。 他发现一件怪事,屋里好像没有一只蚊子。 衣柜上的驱蚊包这么厉害!? 林昭翻身,迷迷糊糊抱四崽,摸到个大火炉,睡梦中的人眉头轻拧,收回胳膊,又翻过身去。 嫌弃的明晃晃。 顾承淮气笑了。 下床把毛巾弄湿给媳妇儿擦擦汗,随后出去洗澡,好半天没回来。 …… 翌日。 林昭醒来时,顾承淮和双胞胎没在屋,四崽躺在床上玩布娃娃,三崽坐在那里翻字典。 瞧见娘醒来,他弯眼笑,把小脸凑上去,举着字典,小奶音响起,“娘,教。” 林昭愣了下,揉揉小儿子的脑袋,“这么好学的吗,三崽以后一定是个文化人,和你姥爷一样。” “嗯。”三崽重重点头,“像姥爷。” 门口传来脚步声。 顾承淮走在前面,手上拿着红白格子连衣裙。 双胞胎跟在他身后,从来都活力满满的兄弟俩,今早像蔫儿茄子,瞧着有气无力的。 “娘。”大崽二崽异口同声道。 林昭正要说话,顾承淮先她一步,道:“昭昭,裙子过过水了,你今天能穿。” “你昨晚洗的?”林昭诧异。 “这不重要。”话说完,男人抱起龙凤胎,喊大崽二崽出屋。 林昭换上裙子,穿上新皮鞋,头发还是松松的麻花辫放在胸前。 眼睛漆黑有神,笑起来眸里像盛着泉水,甜美灵动。 她走出房门。 院子的人都看过来,狠狠愣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后。 赵六娘上前,走到林昭面前,围着她转,“老三媳妇儿?!你咋更像城里人了?!!这裙子也太好看了,真喜庆,比孟知青的都好看。” 大崽提醒二伯娘,“二伯娘,我娘是城里人啊。” “对对,我又忘了,你娘是城里人,你们四个崽也是城里人。”赵六娘羡慕道。 “孟知青是哪个?”林昭认不全知青点的知青。 “娘我知道,孟知青是被小姑打,报公安的那个知青。”说话的是二崽,“孟知青也有裙子,不过她的裙子没有娘的好看!” 他乖乖坐着,没平时有活力。 顾父&顾母:“……” “二崽累到了?”林昭好笑地问。 二崽逞能,好强地说:“才没累到,这是第一天呀,我习惯习惯,等习惯就好了!” “娘,你别嫌弃我,我一定会变得和爹一样厉害的。” 才过了短短一早上,小朋友对他爹的敌意彻底消失,眼角眉梢还有了那些亿点崇拜。 林昭:“……” 果然,不管大男人,还是小男人,都是慕强的。 “不嫌弃啊,在我心里你们不管怎么样都厉害。”林昭洗着脸,回答儿子的话。 双胞胎咧开嘴笑。 大崽缠顾承淮,“爹,我们想打乒乓球!” 顾承淮表面冷漠,其实很宠孩子,当即道:“我要送你娘上班,回来给你们弄。” 顾玉成好奇地问:“啥东西?” 二崽小嘴叭叭能说,“我爹给我们带的礼物,乒乓球拍,还有小黄球呢,铁锤,梆梆哥……等我爹弄好地方,我们一起玩呀。” 乡下没什么娱乐的,顾玉成被侄子说的,都有点想耍耍。 “承淮,咋做?你说说,我来弄。”他主动道。 顾承淮颔首,嗓音沉稳,“乒乓球桌的标准尺寸是……274米长,1525米宽,076米高,桌面中间有条1525厘米的网,在这个基础数据上弄,桌案用我家卸下来的旧门板。” 顾玉成没想到这么讲究,“这么详细的数字啊。” 他压根儿记不住,看向大儿子,说:“梆梆,把你的纸和笔拿出来记一记,我怕等会儿忘了。” 梆梆嘲笑,“爹你现在就忘了。” 顾玉成冷脸恐吓,“你信不信我现在打你一顿!” 半大小子撇撇嘴,回屋取了纸和笔。 “三叔,能再说一遍吗?”梆梆不好意思地道。 他也没记住嘿嘿。 捧着字典没放的三崽开口,音调慢悠悠,有种小孩子特有的软。 “长,274米,宽,1525米,高076米,中间有个网,1525厘米。” 第76章 “小脸一黄” 闻言。 院子里的所有人都看向向来安静,安静到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小家伙。 “三崽,你一下就记住了?”林昭拎起裙摆,身体半蹲着,捧起三崽的小脸,眼睛烁亮。 三崽神情自若,淡定点头,鼓着包子脸,小奶音很认真,“嗯。” “这小脑瓜怎么这么聪明,怪不得想学查字典,你这样灵秀的小脑瓜,就适合念书呀!!”林昭语调轻扬。 “有这么好的记性,学什么不快?啊呀呀,我生了小天才,你怎么这么棒呀,崽崽。” 三崽白皙的脸红得充血,鸦羽般的眼睫轻轻颤动着,小手都要拿不稳字典。 被娘这样全心全意看着,小朋友心底冒出开心的小泡泡。 “娘也棒。”他用手摸林昭的脸。 听见这话,林昭心被融化了,神情温柔如水。 二崽诶一声,诧异地道:“娘不知道吗?” 林昭疑惑脸。 “?” 她该知道什么吗?! “三崽很厉害的!”二崽语气骄傲,小脸布满与有荣焉的光彩,“娘教我和哥的古诗,我给三崽背一遍,他就记住啦!” 话落。 他那圆润的脑袋低垂,肩膀无力地耷拉着,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唉声叹气。 “我不行,我得背三遍才能记住,唉!” 背十几二十遍都背不过的梆梆失去表情管理。 “……” 好烦。 好想死。 但是。 总觉得该死的应该另有其人啊。 林昭轻拍二崽的脑袋,“也很棒啊。” “真的吗?”二崽被亲弟弟的打击的不自信了。 他原本觉得,全世界,只有哥哥比他厉害,忽然发现弟弟也比他厉害,小朋友替弟弟骄傲的同时,又有些小自卑。 “当然是真的啊。”林昭轻声道,“世界很大,厉害的人多的像星星,谁也不能比所有人都聪明厉害啊。” “在娘心里,你们都很棒啊。” 二崽最在意娘的想法,瞬间被哄好。 他嘿嘿一笑,“嗳!我知道啦!” 林昭又问:“你俩什么时候教弟弟妹妹背诗了,我怎么不知道?” “还不是四崽!”二崽想到什么皱着眉头,觉得妹妹越来越不乖,说道:“那天我和哥哥哄弟弟妹妹午睡,四崽不睡,一直拉着三崽玩手手!” “我和哥气的不行,给他俩背诗。”他眼睛亮了亮,“娘,背诗很有用诶,我和哥一人一句,才背一首,就是你教我们的《悯农》,四崽就睡着啦。” 又是一顿。 响亮的声音忽而变小。 “三崽没睡,三崽还给我和哥哥背,把我俩背睡着了……” 说到这里,当哥哥的有点不好意思,尴尬地挠挠头。 顾家人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来妹笑的最大声,“哈哈哈……!!” 铁蛋指着二崽,“二崽被三崽哄睡着了哈哈哈!!” 笑声在院子回荡。 好兄弟被亲哥嘲笑,小铁锤眼睛咻咻冒怒火。 (??へ??╮) 他大跨步走到铁蛋身后,用力推他,声音带着愤懑不满,“哥!不准你笑话大崽二崽!!” 铁锤眉头皱着,气呼呼地说:“你不看我的好兄弟脸红的快开小火车啦!” 双胞胎听好兄弟这么一说,脸更红,更像冒烟儿的小火车。 铁蛋突然被推,差点摔个狗啃泥,气得捏铁锤的脸,左右扯。 见好兄弟被‘欺负’,二崽冲上去抱住铁蛋的腰,学他爹教的,想把他绊倒。 他力气太小,没绊动。 “……!” “哥,帮我!” 大崽上去帮忙,三个穿一条裤子的五岁半小朋友,围住他们铁蛋哥,你抱腰,我挂脖子,他掰脚……手忙脚乱。 “二崽,用力!” “大崽,摔他。” “铁锤,抠你哥脚!” 梆梆和来妹起哄,笑哈哈。 院子吵吵闹闹。 顾父顾母还不清楚小孙子记忆力超群意味着什么,听林昭说三崽适合念书,老两口满脸笑。 “三崽能念就念,爷给掏学费。”顾父一拍大腿,支持小孙子念书。 他年轻时去大城市讨过生活,比村里老头多点见识,知道有文化和没文化的差别。 顾母说:“都供。阿澜,梆梆,来妹,铁蛋,铁锤,还有鱼鱼,都一样,只要能念,家里就供。” 她攒了钱的。 黄秀兰和赵六娘高兴不已。 有文化出路多,她们没文化,但是会看的呀,老三媳妇儿怎么做,她们怎么做! 三崽从害羞的情绪里出来,小手勾住林昭的尾指,音色稚嫩干净,“娘,教?” 顾承淮把儿子抱过来,“爹教你,让你娘吃饭,你娘还要上班。” 末了,给媳妇儿一个眼神,示意她去吃饭。 林昭的早饭是顾承淮准备的,热两个花卷,弄点开胃小菜,还给她冲一杯奶粉。 有吃有喝,都是林昭喜欢的。 也是她能吃完的分量。 三崽无所谓谁教,小奶娃坐在高大俊美的军官怀里,眼眸深黑,瞳仁因情绪稳而显的淡,手搭在膝上,乖巧坐着,认真听讲。 “爹先教你认识字典,字典是工具书,遇到不认识的字可以通过查字典,知道它的读音和意思。 字典里的词语是按照字母顺序,也就是拼音,或部首排列的,就像排队一样,a在最前面,z在最后面……” 顾承淮的声音低沉好听,平日说话音色偏清冷,冷淡的像冬日松树枝头的雪,和自己的崽说话,会特意放缓语气。 黄秀兰和赵六娘感觉陌生。 妯娌俩躲在灶房嘀咕。 “老三两口子咋看着比才结婚那会都腻歪啊?”赵六娘小声说。 “久别胜新婚,再说了……”黄秀兰笑着摇头,“三弟啥时候和三弟妹闹过别扭,大崽娘稍稍给个好脸,只要不是原则问题,啥事在他那里都过得去。” 她十几年前刚嫁进来时,老三还是个少年,那会的他瘦弱冷漠,黑眸里的情绪永远都淡淡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极少笑。 总是在看书、干活,看书、干活…… 后来,离家当兵,几年没回来,再回来时,褪去青涩,内敛沉稳,气势如渊。 回来没多久,他忽然说他要结婚。 那天,黄秀兰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由衷的、愉悦的笑,她当时就觉得,他一定喜欢惨了那个姑娘。 果然如她所想。 顾家最大的耙耳朵出现了! 院外。 林昭吃完饭,顾澜收拾了碗筷。 顾承淮放下三崽,让他自己先看,等回来再教他。 他回屋取了媳妇儿的宽檐帽和小布包,把帽子给林昭戴好,推上自行车往外走。 “媳妇儿,走,我送你上班。” 林昭背好布包,紧步跟上。 大黄带着小琥珀紧随她身后。 自从女主人上班,两个毛孩子日日送她到村口。 “这狗养的不错。”顾承淮随口夸。 琥珀仿佛听出男主人在夸自己,短小的尾巴转成螺旋桨,欢快地围着他打转。 短短几天,吃的好,瘦骨嶙峋的大黄和它的孩子,皮毛恢复光泽,身体越来越圆滚,宛若新生。 “那是,大黄能看家,还能照看三崽四崽,是最靠谱的。”林昭摸摸大黄的大脑袋,大黄在她手心蹭蹭,眼睛湿漉漉,充满信任。 “而且还聪明,不看它都知道你是自己人吗。” 她像夸自己的孩子般,夸着大黄。 大黄尾巴晃的飞快,用大舌头舔铲屎官的手。 林昭又撸一把大黄的脑袋,做着让回的手势,“行了,回去。” 大黄蹲坐在那里,琥珀在她旁边打转,像之前一样,目送主人远去。 自行车行到拐角处,林昭还能看见两只狗狗的身影,她抱着顾承淮的腰,感慨地说:“大黄真的成精了,我说什么它好像都能听懂。” “喜欢狗?”顾承淮侧头看她一眼。 “不是喜欢狗,是喜欢大黄,发疯乱咬的狗我一点也不喜欢。”林昭纠正他的话。 顾承淮低低一笑,“部队有退役的军犬,都是训练好的,能听懂人话。等你们去随军,我带你去看看,要是有喜欢的,我们领养一只。” 在人都吃不饱的年代,这话简直离谱,惯媳妇儿惯的没边儿了! 林昭扣他腰身的手微紧,夏天布料薄,感受到衣下的肌肉弧度,紧实,完美,没忍住摸了摸。 “现在就有军犬?!好啊,到时候你带我去!一只不够,养三只!”反正她能用积分换狗粮。 那进阶版狗粮还没用过呢,今晚试试。 顾承淮单手骑车,另一只手抓住媳妇儿不安分的手,扣在掌心,嗓音含笑,“好啊,你想养几只就养几只。” 林昭的脸靠在他背后,笑道:“你这样,会被战友笑话的。” “笑话什么?”顾承淮挑眉。 “笑你耙耳朵!” 对此,顾承淮丝毫没放心上,被人说两句而已,哪比不上日子过的舒心。 他温声道:“我只知道,爱妻者,风生水起。你是咱家领导,你高兴最重要。” “顾承淮,你真好。”林昭抱紧他的腰。 后背感觉到酥软,顾承淮凸起的喉结用力滚动,浑身肌肉鼓起,躁动的手心都在冒汗。 克制的、沙哑的声音响起。 “今晚让四个崽去爹娘屋子睡?”他征询林昭的意见。 林昭炸毛,掐男人的腰,“顾承淮!” “你正经点!” “大白天说这种话,要不要脸!!” “吃肉要什么脸!”顾承淮决定把不要脸贯彻到底,不然他什么时候和媳妇儿达成生命大和谐。 林昭:“……” 以为媳妇儿不乐意,顾承淮卖惨,“我都一年没有……” “你还说!你还说!!”林昭小脸一黄,差点跳起来打男人一顿。 顾承淮是个鸡贼的,知道媳妇儿馋他的腹肌,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 随着骑车的动作,那处肌肉一动一动的,哪怕不看,都让人眼馋。 “行吗?晚上给你摸。” 林昭伸手捂脸。 ()? 话题是怎么跑这里的,不是在说狗狗吗?! “嗯?”顾承淮紧了紧覆在林昭手上的手,从鼻腔发出这么一声。 嗓音低撩。 “我不想再生了。”林昭说。 顾承淮不意外,昭昭生完双胞胎后,他没打算再要。 只是。 那会新婚燕尔,年轻的身体都很躁动,难得见面恨不得腻在一起,计生用品用着不舒坦,激动中不知道怎么被丢开,直接弄进去了。 小夫妻俩怀着侥幸心理,觉得应该没事,谁知龙凤胎来了。 “我等会去医院。”顾承淮也不想媳妇儿再生。 四个崽,够多的。 而且生太多对昭昭身体不好。 “……噢。”林昭应下。 顾承淮知道她不喜欢计生用品,他也不喜欢,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办法,他垂下眼,若有所思。 …… 一路说着话,夫妻俩来到供销社门口。 目送林昭进去,顾承淮骑车离开。 男人长相俊朗,身量颀长,一双笔直修长的大长腿,哪怕穿着便服,那紧实健硕的肌肉线条依然若隐若现,气场强悍而内敛,黑眸云淡风轻那么一瞥,便让人不敢多看。 林昭刚进供销社,对上两双八卦、充满火热的眼睛。 “大崽他娘,你吃挺好啊。”李芬脱口而出道。 她一喊‘大崽娘’,林昭下意识摸挎包,拍拍脑袋,漂亮的脸上写满懊恼。 忘给几个崽看照片了! “什么吃挺好?”她走向柜台,随口问道。 “还装,你家那位啊。”李芬年纪不小,说个话荤素不忌,有时候很炸裂。 “你说我家顾同志啊,是挺好。”林昭落落大方。 李芬还想逗逗她,谁知道林昭那么坦然,瞬间没了心思。 “昭昭姐,你和你爱人怎么认识的呀?”王菊纠结了几秒,顶着通红的耳朵,没忍住问。 林昭看她一眼,简单说了几句,“就那么认识的呗,我从舅舅家回大队,他从部队回来,他主动帮我拎东西,我寻思这人长的俊还不傲,要是能发生点什么故事,一定很精彩,然后就……” “就怎么样?”王菊眼睛锃亮,蚊子嗡嗡大的声音不经意间调高。 骂不讲理的顾客时都没现在声音大。 “你怎么这么好奇啊?”林昭笑道。 王菊清秀的脸瞬间红透,支支吾吾不说话,低下头佯装忙活。 李芬笑了,“咱们王同志周末要去相亲,这会正紧张,想跟你取取经。” “真的呀?”林昭好奇。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眸子水润润,定定的看人时,让人心跳扑通扑通。 王菊心跳如鼓,脸上的红晕传到耳根,小声道:“还,还不确定呢。” 想起相亲,害羞的姑娘紧张的揪抹布。 “我知道,祝你顺利呀。”林昭真诚祝福她。 王菊笑了下,“谢谢。” …… 顾承淮径自来到医院,轻车熟路的朝领买计生用品的地方而去。 “同志,买计生用品。”他语气平静,声音低沉。 柜台前,头发浓密但出油的年轻医生抬眼打量他,随口问道:“几个?” 顾承淮眉梢轻挑,出言反问:“能买几个?” “一次最多只能买一盒,一盒有六个。” 顾承淮皱眉,“太少了。” 单身狗医生嘴角抽搐,说道:“用完洗洗还能接着用。” 顾承淮眉头拧的更紧,语调透出勉强,“先一盒。” 年轻医生取出一盒给他,“一块八。” 顾承淮给了钱,目光不经意扫过计生用品,和几年前买的没什么两样,小了!! 他顿了顿,平静地问:“……有大号的吗?” 年轻医生愣了下,随即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摇了摇头,“只有标准号的,大号的……还真没有。” 顾承淮没急着离开,问道:“不想再要孩子,除这个……”他修长的手指点点计生用品,接着道:“有别的办法吗?” “有啊,女同志上环。”年轻医生道。 上环? 在体内放什么东西。 一听就觉得不靠谱。 顾承淮在心里默默打个叉,神色不变,继续问:“还有别的办法吗?” 年轻同志第一次碰见他这样的人,说道:“再有就是男同志结扎了。” “具体说说。”顾承淮神色认真。 第77章 “醋” 年轻医生诧异地看向他,像在看什么怪胎。 “你还这么年轻……” 干啥想不开。 顾承淮打断他,“我是四个孩子的父亲了。” “……”问多余了! 年轻医生甚至想打自己一巴掌,察觉到军人同志的目光,放下手。 他清清嗓子,回答顾承淮的问题。 “男同志结扎,就是通过一个小手术,把输精管切断,这样就不会再有生育能力了。手术简单,恢复也快,而且不影响……嗯,其他功能。” “咱们医院没这技术,做不了,建议去大城市做。”医生真诚地提出建议。 顾承淮仔细听完,觉得这个比那什么上环靠谱,神情依旧淡定,眼底却闪过一丝思索。 “谢谢。” 道过谢,他离开屋子,紧接着又去药房。 …… 中午,仍是宋云锦来供销社送饭。 他来的时候,走路的姿势略显别扭,不似昨日随性洒脱,透着一股子僵硬。 “挨打了?”林昭眼睛扫过小表弟的屁股,神色好奇。 宋云锦把饭盒放柜台,感觉他姐的眼神如有实质,都想伸手挡一挡腚,但他忍住了。 少年幽怨地喊:“姐!” 林昭收回视线,坐下吃饭,“没事?” “有事。”宋云锦龇牙咧嘴,冲他姐告状,“姐,我爸下手是真的疼。” 他屁股都被扇肿了呜呜! “你又作死了?”林昭目光有洞悉一切的了然,“怎么惹的舅舅?!” 宋云锦抬手摸摸鼻尖,眼神游移,“没什么啊,就是昨天,抢了给姐你送饭的差事。” “啊?本来是舅舅给我送饭?!他不是很忙吗?”要不是知道宋舅舅忙的团团转,林昭下班那会早上门去了。 “是忙啊。”宋云锦更加心虚,也没敢说谎骗他姐,说道:“……昨天中午好不容易挤出来时间。” 被他抢啦! 林昭给他个一言难尽的眼神,“这……你活该!” “姐,你没良心!”宋云锦压声哇哇叫,叫嚷着。 “姐,我可是为了给你送饭,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有四个崽,我再也不是你最爱的小表弟了吗!你都不想我,我还是不是你弟!” 中二少年有时候会化身成话唠,很正常。 “……” 林昭默默背过身去,不看他。 但凡长的不清爽,这副模样能用辣眼睛形容。 宋云锦安静下来,当姐的又有点心疼,林昭手摸向挎包,拿出两颗糖,胳膊往后伸。 “巧克力?”宋云锦眼睛陡然亮起,像两束小火把,熠熠生辉,“姐你哪儿来的巧克力啊,我爸说只有友谊商店有,还很难买呢。” 他只尝过一次,和他哥分着吃,挺喜欢的。 “话多。”林昭佯作不耐烦。 宋云锦识相闭嘴。 “你姐夫昨天回来了,周日去你家我会带上他,你回去告诉舅舅舅妈一声。”林昭咽下嘴里的饭,回头对小表弟叮嘱。 这几年她没怎么去过宋家,宋舅舅没见过顾承淮几回,对他印象一般,周末去怎么着也得拉拉印象分。 “啥?”宋云锦蹭地站起身,眼睛瞪大,好像很不可思议,“他回来啦?!” 林昭眯了眯眼,神情威胁,“他?” “姐夫,姐夫总行了。”宋云锦瞬间乖巧如鹌鹑,忍不住委屈嘀咕:“姐你重色轻弟!” 林昭耸肩,没否认,“对啊,我是重色轻弟。顾承淮给我钱花,给我买裙子、帽子、小皮鞋,我干嘛不重他。” 话音落。 她起身,微微张开手,在原地转一圈,显摆地说:“看看我这件裙子,你姐夫专门从海城给我带的,好看不?” 宋云锦没法说不好看,因为他姐穿上确实好看,好看的挑不出毛病来,比电影里的女演员都好看。 “……好看。” 他又有些不服气,“姐你长的好看啊,披麻袋都好看。” 姐控宋小锦对顾承淮看不顺眼。 他姐结婚时,他才十岁,哭了两天,一双眼睛肿成灯泡,心里把抢走他姐的人恨得要死。 现在想起都还气咻咻。 而且! 在少年心里,这几年他姐和他家关系变远,也是因为结婚,心里对顾家好恼好气。 “我才不披麻袋,好好的新裙子我不穿,我去披麻袋?我又不傻。”林昭重新坐下,慢悠悠地吃着饭。 她才不要吃苦! 一辈子很短的,她要灿烂的活,像一场花开的活。 宋云锦肩膀耷拉下来,“我没非让你披麻袋,我的意思是……” 好,他也不知道自己啥意思,就是习惯和姐夫对着干。 咳,当然是在背后碎碎念。 还没毕业的小少年,在真正的男人面前,像一颗星比一片银河,不敢造次。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不就是舍不得我嘛,那我是姑娘,早晚要嫁出去的啊,嫁到顾家算好的,不受气,还是家里的老大,舒坦的很。”林昭安慰着弟弟,让他别再计较了。 宋云锦肃着脸,义正言辞道:“姐你在咱家是老大,嫁出去也必须是老大,必须不受气,不然嫁人干嘛!图他一年四季不在家,图他看着凶巴巴嘛?” 他对他姐在林、宋两家至高无上的地位,相当认可。 嫁人总不能比没嫁差,否则干嘛嫁人! 闲的吗?! “你姐夫好着呢!你没见过几回就说人,还是说一个现役军人,礼貌吗?”林昭摇摇头,抬手弹他脑门儿。 手滑失败。 连个响都没有。 她淡定收手,下结论:“你这也太冒昧了!” 宋云锦夸张的嘶嘶两声,梗着脖子,仍是不服,嘴里嘀咕,“是我不想多见几次吗,也得有机会啊。” “……”你是鸡蛋里挑骨头。 等林昭吃完,宋云锦麻利地收拾好饭盒,往手腕一缠,就要离开。 “宋小锦。” 没等林昭说话,宋云锦摆摆手,“知道啦知道啦,我回去会跟我爸说的,保证做好准备,不让姐夫不自在。” ‘姐夫’这两个字咬的很重。 “谢谢你啊,宋小锦,你最靠谱了!”林昭顺嘴夸一句,塞给他一罐肉罐头,“给你打打牙祭。” 机灵的少年瞬间被哄成傻狍子,嘴巴咧开,抱上罐头回家去了。 李芬感慨,“你和你表弟感情真好。” 她第一次看到外甥女和舅家这么亲的。 “我舅舅只有两个儿子,把我当亲生的女儿,打小对我特别好,我小时候每隔十天半月就来城里住。”林昭神色柔软,声线舒缓。 “很少有这样的舅舅。”李芬神色复杂。 日子不好过,自家都缺吃少穿,哪家的舅舅不防着外甥外甥女,有的更过分,恨不得反过去扒层皮,像林昭舅家的…… 少。 凤毛麟角。 起码她没见过。 “你舅舅还有别的外甥女吗?”闲着也是闲着,李芬没事找林昭唠嗑。 王菊也挪了挪凳子,耳朵竖的老高。 “有啊,好几个呢。”林昭说。 她娘有姐妹,她有姨的呀。 李芬好奇追问:“你舅舅对她们怎么样?” “也好啊。”没请她们来城里住的,平时见面会给吃的……那种普通的好。 所有外甥女里,舅舅最喜欢她。 她还问过原因来着,舅舅说,喜欢就是喜欢,哪有什么原因。 偏爱啊,没有原因。 不过,林昭觉得,肯定是她小时候长的玉雪可爱,人见人爱,舅舅刚好只有两个皮小子,然后把她当成了亲闺女。 这些林昭没多说,免的别人不知道全貌,在心里大肆猜疑舅舅的为人。 “昭昭,我再没见过比你命更好的姑娘了!”李芬直白的表达自己的羡慕。 她这人没什么心眼,有什么说什么。 林昭笑盈盈。 她也觉得自己命好。 “芬姐也不差呀,孩子健康,当家的能干,自己能挣钱,腰杆挺得直直的。还有王菊也是,家世那么好,还是中专生,又有份好工作……”林昭觉得大家都不用妄自菲薄。 像是随口一说,却透着真诚。 几句话把两人哄的眉开眼笑。 “是,都不差。”李芬笑的歪倒,轻轻撞向林昭的肩膀。 …… 供销社只忙上午,中午吃完饭后,事情少了很多,只等下班。 下班前十分钟,林昭像往常一样,悄悄溜去厕所。 蹲在坑位上,她心念微动,唤出抽奖转盘。 瞥一眼积分数。 435积分,还算充裕。 先抽个10积分的。 转盘缓缓停下,出现几个字—— 玩乐大礼包。 【铁皮青蛙x2个】 【铁皮汽车x1】 【中国象棋x1副】 【黑色跳绳x1根】 【弹珠x10颗】 【鸡毛毽子x2个】 【木陀螺x2个】 【竹蜻蜓x10个】 对于今天抽到的,林昭很满意。 顾承淮有些忽视三崽,在带礼物这块。 她要给小儿子弥补点东西,原本打算买,但见供销社的东西选择有限,便打算抽奖。 没想到运气不错。 林昭洗了手,回到柜台,悦耳的下班铃声响起。 “芬姐,阿菊,明天见。”和李芬王菊打声招呼,脚步轻快的离开。 刘春红差点把手里的抹布撕成布条,眉头微微皱起,嘴角向下撇,脸上写满不悦。 “上班快半个月了,连个招呼都不知道和老职工打,没规矩!” 李芬听见这话,笑了下,怼回去:“笑死,你有意见当面儿说呀,背后嘀咕什么劲。再说了,你鼻孔都快翻天上去了,你有规矩?” “林同志拿的是国家发的钱,没吃你也没喝你,你什么态度,她什么态度,没毛病。” 刺人的话说完,锁好柜台门,拉上王菊离开。 刘春红一口气堵在胸口,脑子嗡嗡的,气的脸色都臭了! “气死我了!我说什么了我!我可是老职工嗳,说句话都要被怼,谁带来的坏风气,我就说不能随便乱招人,看看供销社乱成什么样了……”她不断发泄着。 和她交好的那人说了句公道话,“林同志挺能干的。” 正说着,被刘春红瞪一眼,用一种看叛徒的眼神。 “你看我我也要说,她是不错,王同志也还行,虽然腼腆但是听劝,也在不断进步。” “她们都适应了,工作做的不错,你想开点,再这么计较下去,难受的是你。” 话落。 第一次没等刘春红,独自离开。 刘春红嘴角牵出冷笑,眼里燃烧着怒火,脸上写满不甘,仿佛随时会爆发。 “妈,我不想下乡,乡下又脏又臭,要什么没什么,听说还有臭流氓,我不要下乡,你帮帮我……” “我没下过地,让我种地我会死的!” “妈,我要是下乡,我们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了,你忍心吗?” 女儿痛哭绝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刘春红神情一狠,从包里掏出昨晚用左手写的信。 她不想的,谁让……林昭挡了她女儿的路,怪不得她。 山鸡,就该永远待在山里啊! …… 林昭刚出供销社的门,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怎么又打喷嚏了,身上难受吗?”顾承淮用手背碰媳妇儿的额头,感觉她体温正常,才缓了神色。 “没事,肯定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林昭不在意地说。 男人凌厉冷锐的黑眸扫向供销社,眼底闪过锋芒,语气温和像在闲聊。 “有人找你麻烦?” “没事,我能应付。”林昭眼神平静如水,嘴角挂着淡淡笑容。 刘春红以为多高明,殊不知那些见不得光的小动作,根本逃不过她的法眼。 没找茬就算了。 敢舞到她面前,哭的只会是她。 顾承淮抬手,压平媳妇儿头顶几根不安分的炸毛,眸光温柔专注地看着她,语气认真的不容置疑:“我没让你受过委屈,其他人更没这个资格。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一定告诉我,我来。” 他这话说的霸气十足,林昭眨了眨眼,犹豫两秒,小声嘀咕道:“你是军人,走路都得按‘一二一’的节奏来,要遵纪守法呢!” 话音一落。 顾承淮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嘴角微微抽动。 所以,昭昭以为他会怎么做? 他无奈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纵容的笑,“放心,规矩我懂,但护着你,也是我的规矩。” 林昭心像被蜜浸过,甜的化不开。 正要跳上车,看见自行车后座的草甸子,变成了棉垫子。 “这个垫子是……?” “我让娘帮忙做的。”顾承淮神色淡淡,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揽功的事。 早上昭昭跳下车,似乎不怎么舒服,他既然看见了,就不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上来,看看是不是比草甸子好。” 林昭抓着男人的腰,跳上自行车,屁股下面的触感,是软了点。 “比草甸子软。”她说。 “那就好。”顾承淮长腿一迈,蹬车前行。 林昭发现这不是回家的路,戳了戳他的后腰,疑惑道:“不是回家吗?” “你今天穿的这么漂亮,不照张相留念,太可惜了。”顾承淮笑道。 出挑的眉眼迎着灿阳,气宇轩昂。 林昭愣了下,唇角翘起,明媚的笑意绽放,“家里有照相机,我买的。” 顾承淮动作微顿,很快恢复正常。 不觉得买照相机是什么大事,但是…… “找谁买的?” 照相机这样的东西,只有几个大城市有卖,他笃定,他们这里没有。 那么从哪儿来的? 或者说。 谁帮忙买的? 知青点某个男知青的名字出现在他脑海,顾承淮眼眸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捏着车把手的力气不断加大,竭力压下心底泛出的汩汩酸涩,缓缓磨了磨牙。 他是死的吗,啊!? 冷静了两秒,再开口没表现出丝毫的怒意,语气和寻常一样的沉稳。 “为什么不找我?” 第78章 “暗暗较劲” “嗯……?” 林昭被问懵了。 前后语境串联起来后,才反应过来崽他爹,拐弯抹角计较什么。 顿时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 细白手指戳戳男人结实的后腰。 “顾承淮,你是不是在酸菜桶腌着长大的,怎么这么爱酸?” 她乐的不行,笑意从唇齿流泄而出,满是愉悦和打趣,“你没闻到空气中的酸味吗?” “林昭昭!”顾承淮捏紧刹车,笔直修长的左腿落在地上,侧身看着她,神情严肃。 “我认真的,你别打马虎眼。” 他很介意。 非常介意! 他小心维系与昭昭的缘分,想守好他们的家庭。他再出色,能力再卓越,也是个普通男人,他也怕在自己不注意的地方,家碎成玻璃渣。 有些男妖精功力深厚,不能不防啊! 战友的前车之鉴在那儿摆着!! 林昭对上顾承淮情绪涌动的黑眸,收起笑,用手指勾他的手,指尖撩过他拇指内侧的薄茧。 眉眼温柔认真。 “我自己想办法弄到的,没求任何人,你酸什么,气什么,顾承淮,你好幼稚呀。” “你这副酸溜溜的样子,你的战友还认识你吗?” 倏地。 男人眉眼舒展,如覆冷霜的眼睛,流溢出清浅笑意,“我管他们怎么看我!” 修长有力的手握紧媳妇儿的手,他说:“以后想要什么,给我写信,我来想办法,你自己弄太危险了。” 他认为昭昭说的自己想办法,是溜进黑市偷偷买。 “好啊。”林昭应下。 顾承淮神情愉悦。 捏捏媳妇儿的手。 林昭脸上扬着笑,“有危险我肯定不会买呀,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 她从来说到做到,顾承淮信她有分寸,没再啰嗦。 自行车再次行进,往照相馆去。 “我让云锦替我送了些胶卷到照相馆,正好问问情况,那些照片,有家里人的,也有村里人的。” 后座上,林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顾承淮都有仔细听。 “都是你拍的,辛苦了。” 林昭抿嘴轻笑。 “不辛苦啊,拍照很有意思的。” 她喜欢一切新鲜的事物。 顾承淮喜欢她的喜欢,低沉的嗓音染上丝丝笑意,“难吗,你教教我,我学会给你拍。” 一阵风吹过。 林昭按了按帽檐,大半张脸掩在阴影下,只露出精致流畅的下颌。 “不难啊,你学习能力强,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 嗯,他学习能力确实不差。 顾承淮漆黑的眼眸笑意加深,双腿更加有力,加速骑行。 很快,到达照相馆。 夫妻俩并行着,走了进去。 “同志你好。” 照相馆老师傅认出林昭。 一方面,这姑娘长相过分出众,见过一面很难再忘,另一方面,她出手阔绰,照片一洗洗好多张,仿佛钱是纸。 “照片还没洗好。”以为林昭是来取照片的,老师傅当机立断说一句后,低下头继续忙活。 “我知道,周日才能好嘛,我来照相。”林昭笑着说。 “……”有照相机,还来照相馆?! 该死的有钱人。 老师傅面无表情,“结婚照?” “不是啊,我们结婚好几年了。”林昭把介绍信、结婚纸取出来,随口道。 “?” 老师傅多打量林昭两眼,看来看去,都觉得她不像个结过婚的。 他仔细查看介绍信,对照结婚证上的名字,这才相信。 嗯,是附近大队的人。 “拍几张,黑白的,还是彩色的?” 顾承淮沉声道:“拍三组,彩色黑白的都要。” 老师傅再次在心底感慨,年轻人啊,花钱真利索。 他并未多言,引着小夫妻俩进去拍照。 在摄影棚里,老师傅见过不少夫妻。 别的夫妻在镜头前,生疏而拘谨,恨不得离彼此三米远,哪怕肩挨肩,都透出一股子陌生,像被刀威胁着。 眼前这对截然不同。 男的俊,女的靓,长相和气质都融洽。 怎么看,怎么天作之合。 只能说,般配是一种感觉。 更别提,两人没把老师傅当外人—— 女同志挽着男同志的胳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轻轻笑着,眉眼如画。 年轻军官身形挺拔如松,漆黑的眼很有压迫感,深邃犀利,如寒光闪烁的利刃,看向媳妇儿时又如冰雪消融,腻的很。 一刚一柔。 “女同志,你稍微注意点。”老师傅提醒,示意他俩稍微离远点。 林昭挥动手上的结婚纸,认真道:“合法的。” “我当然知道是合法的。”老师傅检查着三脚架,给林昭一个眼神,“不是合法的,你俩也进不来这里,抓男女关系呢,还是注意点。” “我们不外传。”林昭据理力争。 就挽个胳膊,连脖子都没搂,没过火呀。 老师傅还算好说话,当即道:“记住了啊,别外传,被外头那些人看见,小事也能给你放大。” “好,谢谢您。”林昭真诚道谢。 老师傅摆摆手。 拍完照,付了钱,拿好收据,夫妻俩离开。 自行车没行几米,林昭看见一群中学生成群结队走来,占据大半条路,右臂高高举起,语气激昂而热烈。 口号声此起彼伏。 “横扫一切牛鬼……” 林昭皱眉。 县里越来越乱了啊。 慢慢的。 双方对上。 小年轻们脸上的狂热一清二楚。 为首的学生身上五六个醒目的大补丁,瘦弱,一张脸却散发着异样的光彩。 瞧见前面的男女,眼里暗光一闪,出声叫住他们。 “你俩停下,交出介绍信,有结婚证吗?!也一并拿出来!”他厉声,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口吻。 林昭身子前倾,一一扫过这些把县里搞的乱七八糟的‘学生’,眼睫轻颤,心情复杂。 第一次迎面见。 看着都十来岁,还是中学生呢,戾气这么重。 难怪芬姐提到就摇头,让她见到这些人尽量避开。 路被挡的严实,顾承淮捏住刹车,左腿稳稳撑地,冷锐的眸子扫视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瓜蛋。 脸色骤然变冷,浑身杀气如潮水般外泄。 “滚!” 上过战场的铁血冷汉,怎么可能被这点场面吓到。 瞬间。 空气凝滞。 高挂的太阳那样灼热,学生们却觉身体发冷。 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扼住喉咙,血液在血管中凝固,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让开!”接着又是一道冰冷、带着薄怒的轻喝。 声音并不算大,让人下意识听他的指令。 七八个无法无天的学生挪动僵硬的四肢,乖乖让出一条路。 在真正见过血的狠人面前,没人敢嚣张。 顾承淮收回视线,脚一蹬,载着媳妇儿离开。 林昭抬头,忽觉崽他爹又高大了许多。 那后脑勺都比旁人的好看。 行出好大截路,她发现男人半天没说话,忽而问道:“怎么不说话?” “在生气?” 顾承淮摇头,“没有。” “学生就该好好学习,他们那副斗天斗地的模样,我看着窝火。”他解释。 他和战友保家卫国,是希望老百姓过上平静安稳的日子,同胞站起来,昂首挺胸的生活,不想看见内斗。 “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我们是普通人,在时代洪潮中,只能踏浪前行。”林昭搂住他的腰,低声道。 她没什么拯救别人的大志向,她只想家人过安稳日子。 腰上传来的力道,驱散了顾承淮的满身冰霜。 他抿唇,眸底的烦躁尽数散去。 “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没想到这股热潮会传的这么快。” 林昭拍拍男人的肩。 这才是开始,接下来越来越夸张,那些人像中了蛊,斗这个斗那个,好像斗人比填饱肚子都重要。 她心里腹诽着。 原书对这十年用不少笔墨讲,很残酷。 “昭昭,以后再碰到那些人,离远点。”顾承淮叮嘱。 话落,仍觉不放心,又问:“我教你的防身术还记得吗?” 防身术是刚结婚那会教的。 教的过程有点热辣,教着教着两口子凑到一块亲,咳,四个崽就是这么来的。 “记得。” 顾承淮眉心舒展,又道:“保护好自己。要是碰到我鞭长莫及的,就去找杨钧之,我给他说过了。” 海城乱成那样,那股热潮哪里都会兴起,昭昭在县里上班,他当然担心,提前打好了招呼。 “好。”林昭一一应下,不让他担心。 夫妻俩说着话,回到村里。 在村口,碰到要去县里的四个知青,两男两女。 “顾同志,林同志。”宋谦主动打招呼,声音清润,一身白衬衫,身量瘦高,看着俊逸如翩翩公子。 林昭微笑,以作回应。 只一个照面,顾承淮瞬间断定,这就是大崽二崽提过好几遍的宋知青。 暗搓搓拿自己比较。 长相还行。 但太瘦,不是昭昭喜欢的类型。 “嗯。”他从容颔首,随即带媳妇儿远去。 前面的高大身影散发出愉悦。 林昭忍笑,语调平缓地说:“现在放心啦?”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顾承淮神色一顿,眼底快速闪过不自在。 !! 昭昭知道,他在和一个没见过的人较劲啊。 他喉咙微动,淡定地说:“我是最适合你的,有钱的没我俊,比我俊的没我身体好,你是最聪明的姑娘,知道该选谁,是?” “噗——”林昭喷笑。 指尖点他的背,一路向上,点到他的肩,轻轻捏他的后脖颈,“死鸭子嘴硬,我还不知道你。” 喜欢暗搓搓比较,再吃醋的家伙。 刚结婚那会就是。 她和同村的男青年说两句话,他就浑身难受。 白天不显,一到晚上就故意折腾人,可心机的。 甜甜蜜蜜夫妻俩远去,几个知青好半天没回头。 “这两个人哪像乡下人呀。”孟小莹垂下眼,怕不小心暴露出眼睛里的羡慕嫉妒,“双胞胎的娘忽然就有了工作,还是售货员那么好的工作,是那个男同志……用特权弄到的。” 宋谦眉头紧锁,不太赞同这话。 碍于孟同志之前维护自己,挨的那一巴掌,他没评价,只道:“跟我们没关系,走。” 孟小莹讪讪低头。 女知青苏依透过遮眼睛的刘海儿看她一眼,又迅速撤回视线。 倒是另一个男知青—— 文怀远心直口快地说:“有关系不用是傻子,我听说大崽二崽的爹是营长,这职位不算低了,部队对军嫂有优待,安排工作不奇怪。” “再说,谁家有关系不用?”他笑看孟小莹,“你爸爸妈妈要是有关系,能不给你找工作,能眼看着你下乡?” 孟小莹羞窘到脸色爆红,想挖坑把自己埋进去。 不想被宋知青看低,她红着脸,说:“……我说错话了。” 文怀远看她还算真心,点了下头,“人都有词不达意的时候,懂得自省就好。” 孟小莹连连点头。 苏依悄悄看向文怀远,余光扫过他身上的补丁旧衣服,目光沉思。 和她一样,扮猪吃老虎? …… “汪汪汪——!” 远远看见自行车,大黄和琥珀汪汪叫。 正在看梆梆和来妹打乒乓球的双胞胎,眼睛咻的亮起来,挤出人群,蹬蹬蹬跑向爹娘。 二崽的大嗓门儿充斥着激动期待,“娘,要去姥姥家了吗?!” 林昭跳下车,挨个儿亲亲崽崽的额头,小家伙脸上清清爽爽,有点香,居然没冒汗。 “今天脸上怎么没汗?” 大崽仰着头,“我和二崽刚洗过,还抹了宝宝霜,换了干净的衣服,凉鞋也刷干净了,娘你看。” 他翘起右脚。 “真干净!”林昭摸摸大儿子的小脸。 大崽可算开朗了些,她真高兴。 二崽卖乖地大声说:“娘,我和哥给三崽四崽也洗啦!” “哇,谁家的乖乖崽呀。”林昭学着他的说话语气,声线柔软含笑。 双胞胎瞬间挺胸抬头。 “顾家的,爹和娘的!”大崽又黑又亮的眼睛弯了弯。 二崽牵住他娘的一根手指头,晃了晃,话说的头头是道: “娘你回娘家,我们必须穿上最最好的衣服,给娘撑脸,穿好点也让姥爷、姥姥和舅舅们知道……我们过的很好,哪家嫁出去的闺女,不想体面的回娘家啊,娘不要害羞。” “娘的面子我们来挣!” 他那么小一只,说起话来像个小大人。 大崽肃着小脸,表情一本正经的认真,“等我长大,我开飞机带娘回娘家,让所有人羡慕娘!” 二崽跳了下,举起右手,“我开大车,我开大车送娘!” 顾承淮:“……”这突然生出的紧迫感是怎么回事?!! 抢他的存在感是?都等着。 孩子们的童言童语真是可爱又暖心,林昭笑到前仰后合,“二崽,撑脸的话又是听谁说的啊?” “嘿嘿!”二崽摸摸自己刺刺的头,神气地说:“大伯娘给二伯娘说话,我听见啦。” 尾音轻扬,流露出小嘚瑟。 林昭笑道:“瞧瞧,记性不是挺好的嘛,还苦恼自己比不过弟弟。” 二崽最喜欢被娘夸,手晃悠着,“娘你以后多夸夸我嘛,我喜欢娘夸我。” 林昭抿着嘴,摇摇头,故意逗他:“不可以,你这个小家伙会飘飘然的。” “啥是飘飘然?”二崽歪头。 林昭笑道:“飘飘然就是骄傲的意思。” 二崽小脑袋一昂,脸上挂着机灵的笑,“我不飘飘然。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我是聪明的崽,我要进步,才不飘飘然。” “那你真棒!”林昭顺了他的心,夸赞道。 二崽笑容更灿烂,见娘手里有个布袋子,兴致勃勃地问:“娘,你拿的什么呀,我帮你拿。” 他嘴上叭叭的,话又多又碎,“要儿子干啥,不就是为了使唤嘛,娘你别跟我客气,你是我娘呀,你让我干啥我都愿意的。” 林昭那颗心热乎的呀。 这来报恩的崽崽,好乖好乖啊。 “这是给三崽的礼物。”她留意着儿子的情绪变化。 二崽抬眼,“娘为啥忽然给三崽买礼物?” “因为我觉得你爹买的礼物,没考虑到三崽,所以补他一份礼物。”林昭耐心地向小哥俩解释。 紧接着,又道:“你俩有意见吗?有意见可以提,觉得不公平或不舒服直接说。” 大崽率先说:“娘,我没意见的。” “我也没意见,我和哥有乒乓球可以玩,三崽没有,娘给弟弟补,我没意见。”二崽中午还替弟弟叫屈来着。 顾承淮怕偏心的帽子摘不下来,忙自陈道:“昭昭,字典小人书和乒乓球是三个男崽的。” “你考虑到四崽年纪小,没考虑到三崽。”林昭用手指轻抬帽檐,漂亮的眼睛看向顾承淮,正色道:“以后不能再这样,要尽可能的一碗水公平,咱家的四个崽都是宝,哪个都不能忽略。” 大崽替他爹说话,“娘,爹和三崽道歉啦,他还说要亲手给三崽做个木车车!” 林昭愕然,又有些惊喜,“顾承淮,你还会木工活?” 顾承淮赞赏的看向他的好大儿,眼角撩起一抹浅笑,神色沉稳,轻描淡写道:“会一点。” “才不是一点,爹还给我和哥做弹弓啦,爹做的弹弓可好看了,比元宝他爹做的都好看!”二崽扬起耀眼的笑。 “……抱歉,误会你了。”林昭眉眼软下,出言道歉。 双胞胎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没误会,我回来路上才意识到。”顾承淮也觉得欠考虑。 尤其是,想起三崽听见……他要给他做小车车时高兴的小脸,他越发觉得媳妇儿没夸大其词。 说话间,一家四口走到顾家门前。 乒乓球桌搭在大门口,有模有样的。 那里围着不少的大朋友、小朋友,时不时哇一声。 中间,梆梆和来妹正挥汗打球。 林昭一眼瞧见坐在门框上,低垂着圆润小脑袋,鼓着婴儿肥小脸,认真翻字典的小奶团子。 “三崽,看看娘给你带了什么。” 第79章 “亲疏远近” 三崽抬起头,好乖巧地合上字典,不紧不慢地走向林昭。 很难相信,竟能在这么小的奶团子身上,看到沉稳。 e。 “娘?”小朋友矮墩墩一小只,奶声奶气喊娘,黑白分明的眸子带着淡淡疑惑。 林昭打开布包,把铁皮小汽车和铁皮青蛙递给他,笑道:“娘和你爹补给你的礼物,你看看。” 大崽主动接过弟弟手里的字典,帮三崽腾出手。 “嗯,谢谢娘~” 三崽接过小汽车,黑眸亮晶晶的,带着肉窝窝的手抓着小汽车,好奇地看着。 “喜欢吗?”林昭抱起儿子。 双胞胎眼神羡慕。 “哥,我不想当大朋友了,我也想娘抱抱。”二崽和他哥咬耳朵。 话音才落。 双腿忽地悬空。 小朋友惊得瞪大眼睛,发现是他爹抱起他后,扬起大大的笑脸。 “嘿!” 顾承淮把二崽放到脖子上,他身量高大,站在那里鹤立鸡群般的显眼存在。 可想而知,坐他脖子上,会有多高。 “哈哈哈哈……”二崽乐出声,随即激动的声音响起,“爹,我好高啊,我现在肯定全大队第一高,对?” “……对。”顾承淮没懂他奇怪的好胜心。 回完二崽,又把他哥抱起,放在自行车后座,揉揉他的脑袋。 他腰力、臂力惊人,重心还很稳。 脖子上挂个崽,丝毫不影响一手抓自行车车头,一手抱老大。 “爹,你好厉害呀。”二崽小嗓音充满佩服,这会记仇本本上的字都被消除干净啦。 奋力扭头,冲他哥说:“哥,爹先扛我,改天再扛你。” 顾承淮:“……” 倒反天罡。 大崽抿嘴笑,不忘征询他爹的意见,“爹,可以吗?” 顾承淮还能说什么,才被媳妇儿警告过,要尽可能一碗水端平。 “嗯。”他颔首。 林昭亲香完小儿子,放下三崽,轻提裙子,半蹲下,向他展示小玩具的玩法,“这是铁皮小汽车,可以在地上滑。” 三崽小小一只蹲在娘的旁边,穿着黑色圆领短袖,下身是黑色小短裤,脚上是奶奶牌布鞋,白嫩嫩肉嘟嘟的胳膊和腿儿,可乖可乖。 迎上林昭的目光,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林昭继续演示铁皮青蛙的玩法,“这个是铁皮青蛙,这里有个发条,转它,再松开……” 青蛙突然跳起来,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仿佛一只真青蛙。 三崽眼睛亮的惊人。 如一个企鹅幼崽般的追上铁皮青蛙,抓到手里,三百六十度翻看。 乒乓球赛暂停,元宝扭头的瞬间,瞧见在地上跳的青蛙,眼睛一亮,跑过来。 “三崽,你拿的是什么?”他满眼新奇。 “铁皮汽车,铁皮青蛙。”三崽逐个举起,奶呼呼地说。 铁牛等其他小朋友也凑过来,眼巴巴的。 “我看见你的青蛙能跳,你能让它再跳一下吗?”元宝礼貌地问。 “嗯。”三崽应一声,蹲下,拉发条,把青蛙放地上。 铁皮青蛙再次跳起来。 “哇,好厉害!!”铁牛捧着脸,惊声道。 元宝说:“它可以自己跳嗳!” 大壮跟着欢呼:“城里的小朋友都玩这个吗?城里人真好。” 铁锤脑袋摇的跟大摆锤似的,纠正他们的错误认知,“才不是!” “大崽二崽说,城里的小朋友不是天天吃肉,不是每家都有自行车,不是糖多的吃不完,他们就是住的比村里好,吃肉比村里多,也没啥。” 元宝黑瘦的小脸惊呆,“这还没啥?可是城里比村里吃肉多诶,我还是想当城里人。” 坐在他爹脖子上的二崽加入聊天。 “那努力呀,好好学习,以后考高中,考大学,当工人,我们都能当城里人。” 长剩年纪大些,知道的比没上学的小朋友多。 他说:“学校都停课了,没人上学了,学校的老师都被砸破头了。我们当不了工人了。” “!!” 二崽愣住,急急看向林昭,满脸紧张,“娘,我们不能上学了吗?” “能上,会复课的,耐心等着。”林昭给他准话。 一群小孩似懂非懂。 二崽展颜,开心的拍手,“能上就好,我要和哥上学的,学好本事,才能变成厉害的人,才能给娘撑腰,让娘一直开心。” 哦呜,这是什么小甜豆。 “你们现在就是娘的小骄傲呀。”林昭每天都被可乖可乖的儿子治愈。 “能请两个小骄傲和娘回屋取东西吗,你们爹要去借自行车,咱家人多,一辆不够。” 顾承淮单手放下二崽。 与此同时,大崽跐溜跳下自行车。 “可以的,我喜欢帮娘做事!”大崽说道。 “昭昭,东西取出来先放着,等我回来再说。”顾承淮把车停靠在墙边,叮嘱一句,迈开大长腿去借自行车。 林昭牵着双胞胎回家,问两个崽,“四崽呢,怎么没见她?” “小粘人精在后院呢!”二崽顺口说。 “又给妹妹起外号,你这个坏哥哥。”林昭捏捏小朋友的脸蛋,批评他。 二崽瞬间涨红脸,忙说:“……娘我错了,我不说啦。” 他不想当坏哥哥。 “不光是妹妹,也不能给别的小朋友起外号,坏孩子才这样,知道吗?”林昭趁机教两个崽。 小朋友是张白纸,长成什么样,全靠大人描绘,她不怎么会教孩子,但是让自己的孩子……不仗着家世好,欺负别的小朋友,这还是能做到的。 “嗯嗯嗯。”二崽郑重点头,“娘我知道了,我再也不乱起外号了。” 他还会举一反三,“娘,我也会和元宝他们说的!” “乖崽崽。”林昭顺嘴夸。 两个崽咧着嘴笑,化身小蜜蜂,勤快地搬东西。 没错,就是搬。 难得回家探亲,顾承淮给外家准备了不少好东西。 很大块的兽皮,二十年的野山参,布料,烟酒,还有肉和糖。 “这些全是你们爹准备的?”林昭翻看着东西。 “是的呀。”大崽清亮绵软的童音回荡,“爹说,当女婿的,对外家不能小气。” “娶媳妇儿真费钱嗳!”二崽皱着小眉头,满脸忧愁。 他仰头看林昭,模样认真,“娘,我以后能不娶媳妇儿吗?” 他挣的钱都要给娘的啊,再养个媳妇儿,他太累了! 林昭还记得,说要盖房那会,二崽问他媳妇儿住哪儿。 这才多久,又不要了! 小孩子真是多变。 “看你呀,我和你爹不管。”林昭不强求崽崽必须结婚。 对比原书中,四个崽的结局,这辈子,他们只要快快乐乐长大就行。 二崽还没意识到,他娘的话意味着什么,不过他能感觉自己被娘爱着,小朋友抱住娘的腰,扭着身体,黏黏糊糊的。 “娘真好!” “好啦,该搬东西啦。”林昭拍拍儿子的小脑袋。 母子三人才把东西搬出屋。 四崽慢慢悠悠随她奶从后院出来。 瞧见林昭,她开心笑着,摇摇晃晃小跑来。 “娘~” 小奶团穿上她爹买的小粉裙子,脚上是新布鞋,细细软软的头发扎成小揪揪,戴上发卡,皮肤粉白,圆润肉乎,可爱的让人心快化了。 “四崽换了新发型诶,谁给绑的,还怪可爱的。”林昭抱起女儿,亲亲崽崽的小脸。 “爹绑的。”二崽嗓门儿响亮。 林昭忍不住笑,“你爹可真全能。” 手能拿枪,也能给女儿扎辫子。 双胞胎对他们爹崇拜的很,听到娘的话,使劲点头,表示赞同。 顾承淮借到自行车,骑回家门口。 乒乓球桌前,大朋友小朋友还没散。 “三崽,该出发了。”他看向小脸红扑扑的三崽,低沉的嗓音轻缓。 “好。”奶呼呼的声音响起,三崽收好玩具,哒哒哒回家,进了屋,把小汽车和小青蛙……放回专属带盖竹篮里,又不紧不慢地走出来。 顾承淮在自家自行车的后座,安装了幼崽座椅,里面铺上小毯子。 动手能力强不说,效率也快,根本不用人多说。 林昭表示超级省心。 如此这般—— 借来的横梁自行车上,前梁坐二崽,后座坐大崽,由顾承淮骑,车头挂满东西。 女士自行车林昭骑,后座是可爱粉嫩的小四崽,三崽被她用布背带绑在胸前,低头就能亲到小脸蛋儿的那种。 四崽第一次坐自行车,欢快地晃动着脚脚,笑容特软萌。 “出发!”林昭说。 二崽攥起小拳头,胳膊一扬,兴奋道:“出发喽!” 这时,铁锤上前几步,巴巴地看着好兄弟,憨憨的小脸满是急切:“大崽二崽,你们啥时候回来呀?今天还能一起玩不?” “能啊,你搁家等着,我们一会就回来。”二崽大声道。 “嗯!” 自行车往前行驶,速度很快。 顾承淮低头看向儿子的圆脑袋,“你和铁锤关系最好?” “那是!”二崽扭头看他爹,语气轻快,“我们要当一辈子的好兄弟,关系顶顶好。” 身后的大崽也说:“穿一条裤子的那种。” 小朋友爱学大人讲话,自从听林昭说,他们三个好的能穿一条裤子后,双胞胎开始把这话挂嘴边。 顾承淮嘴角含笑,不疾不徐地说:“我看你们把乒乓球的归属权,暂时交给了铁锤,怎么不是梆梆来妹和铁蛋,他们不也是你哥哥?” “不一样的呀。”别看二崽小,他心里有一杆秤。 给亲爹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他说:“大人说亲疏远近,小朋友也有自己的亲疏远近啊,在我心里,铁锤比梆梆哥他们更亲近。” “亲疏远近?”顾承淮低语,深邃漆黑的眸睨着儿子,“谁教你的?” “我娘!怎么啦?”二崽俊秀的小眉毛一挑。 “……你娘说的对。” 二崽表情得意。 他就知道,爹会这么说。 娘是老大! 大崽捂嘴偷笑。 林昭没听见父子三人的对话,她双腿蹬的飞快,想以最快的速度到娘家。 见状,二崽哇哇叫,“爹你快点,追上娘呀,急急急!” 顾承淮神色无奈。 这么个性子,不知道随谁。 吵的人头疼。 “大崽,小心点腿,要加速了。”他对后座的大崽说。 “嗯,我翘着呢!” …… 迎着风,两辆自行车飞快驶过。 东风大队很少有自行车来。 这回出现的还是两辆,更是引的所有人靠过来。 眼尖的小朋友看见林昭的脸,冲林家的孩子们大声道:“大蛋,二蛋,你们姑回娘家啦!!” 大蛋二蛋隐约听到姑的字眼,丢下手里的东西,风一样冲过来。 嘿,真是姑! 还骑着自行车!! “姑,你回来了!”林大蛋激动地道。 林二蛋摸摸车轱辘,满脸兴奋,“姑,这自行车是你买的?” 林昭还没回答,另一辆自行车前梁坐着的二崽翘着脚,声音清脆。 “对的,我娘骑的自行车是我家的,我爹寄回来的票。” “对了,我娘还买了新手表,也是我爹寄的票。” 周围的小朋友哇的一声,全都羡慕地看向他。 二崽可神气了,小脑袋仰得高高的。 他一张口,大蛋二蛋才注意到,穿军装的俊美男人。 “呀,姑父回家探亲啊,我爷前两天才提到你呢。” 大蛋喊一声姑夫,客气两句,拍拍弟弟的背,语带催促:“二蛋你还杵着干啥,回去传信呀,告诉爷奶,咱姑带着姑父和四个崽回娘家了。” 二蛋好似才回过神,拍拍脑门儿,咻的跑走,边跑边喊:“爷,奶,我姑带我姑夫和四个崽回来啦!!” 活力满满。 林家离村口不远,他一嗓子,没嚎出林父林母,却是喊出了喜宝。 林喜宝紧急放下手头篮子,跑出家门。 一眼瞧见两辆自行车。 “姑姑。”她笑起来像小太阳,让人看着心情就好。 “嗳!”林昭应声。 单手抱下四崽,解开布背带,放下三崽。 “大蛋,你过来。”林昭朝大蛋招手。 大蛋乖乖走过来,眼睛不住扫着自行车,好奇不已,“咋了?” 林昭把自行车交给他,“没事干学学怎么骑车,学会没坏处。女士自行车前面没梁,也低,还算好骑,你去溜着玩儿。” “!!” 学,学自行车? 大蛋恍恍惚惚。 好像被从天而降的大馅儿饼砸中。 他眼睛比太阳都亮,兴奋地搓手,“姑,这你都舍得?” 新车啊! “有什么舍不得的,去学。”马上十岁的大朋友,哪个不想学自行车? 她小时候也有这样一个简单朴素的心愿,可惜没那条件。 果不其然。 林昭的话落,东风大队的大朋友、小朋友,都羡慕无比地看着大蛋。 啊啊啊啊啊,他们咋没有这样的姑姑呢?! 羡慕死了呜呜呜。 大蛋郑重接过自行车,认真保证:“姑,我找我爹帮忙扶着,绝对不会摔到自行车。” “傻!”林昭一句亲切的笑骂脱口而出。 “啊?”大蛋傻眼。 姑在说他么? “自行车哪有你重要,摔就摔。放心大胆的学,别束手束脚的。”身外之物,永远比不上人重要。 这下,围在周围的孩子们开始吸鼻子。 大蛋二蛋他们姑真好啊! 说罢。 林昭带四个崽踏进家门,顾承淮推着自行车紧随其后。 林鹤翎看到软萌可爱的小外孙和小外孙女,脸上漫开斯文清润的笑,冲两个小家伙招手。 “来,姥爷看看。” 龙凤胎对姥爷不熟,没过去。 尤其是四崽,死死抱住林昭的腿,只露出那双黑亮的大眼睛,悄摸摸瞧过去。 林昭笑容温暖,“别怕呀,那是娘的爹。” 第80章 “说亲” 娘的爹……? 三崽眨巴着浓密卷翘的眼睫,思索两秒,牵着妹妹走过去。 “姥爷。”声音软乎乎的喊。 林鹤翎摸出糖给两小只,“乖。” “谢谢姥爷。”三崽被林昭教的很好,不到两岁的小朋友,很懂礼貌。 四崽学着哥哥,也道谢:“谢谢姥爷~” 她是小女孩,说话声音又甜又软,像一朵云朵。 林鹤翎摸摸小外孙女的头,毫不掩饰眼里的喜欢,回头看向宋昔微,笑道:“惜微,你看四崽,是不是和昭昭小时候一模一样。” “我看着她,还以为看见了昭昭,真是可爱。” “爹,娘。”顾承淮喊一声,放下东西,牵着媳妇儿坐下,听到岳父大人的话,冷峻的眉眼染开笑。 他喜欢听昭昭小时候的事。 林母气场与温和沾不上边,知道自己不受小孩子喜欢,怕外孙外孙女不自在,没靠太近。 她点点头,“长的像,性子不像。” “四崽看着软,昭昭性子倔还霸道。” “?” “娘。”林昭故作生气,语气染上幽怨,“你女婿在呢,给我留点面子啊。” 林母笑笑,“好好好,不说了。” 昭昭什么样儿,女婿明明早知道。 “承淮,这次回来待多久?” 林鹤翎也看过去。 “一个多月。”顾承淮说。 “还行,多陪陪四个崽。”林母的话才落,从门外进来个黑瘦、个高的大姑娘。 她手里端着木盆,盆里都是湿哒哒的衣物,像刚洗完衣服回来。 似是没想到家里会忽然来人,她愣在原地,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昭昭,这是你大姨家的表姐,元湘。”林母没问闺女记得她表姐不,免得昭昭说不记得,双方都尴尬。 “湘湘姐。”林昭礼貌喊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停顿片刻。 她有印象。 大姨家的大表姐,比她大一岁,今年24岁。 听说快嫁人了,怎么会在她家?! 元湘动了动嘴,正想说什么—— 却见秋莲抱着胸走出来。 她斜睨着元湘,话里带着些幸灾乐祸,“小姑子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这表姐被人退亲了,成了没人要的老姑娘。” 秋莲用嫌弃的眼神打量着元湘,说话很不客气,还在挑拨离间。 “话说你都二十四了?昭昭比你小,都生四个了,你连嫁都没嫁出去,差距真大,啧啧。” “你在自己村里丢大人,也好意思跑来我们大队,你知不知道,你来的这几天,好多人来家打听,现在外头的人都在笑话家里呢。” 她语速很快,在其他人没反应过来的半分钟内,嘴巴喷完粪。 气氛陡然凝滞。 林昭明显感觉到,元湘的身子微微一僵,脸上浮现出一丝难堪的神色。 “二嫂在娘家待的舒服吗?”林昭岔开话题。 她眼神微冷,泛着明晃晃的轻慢讥讽。 “二嫂看着黑了,也瘦了,你这么敏感,觉得人人都在你背后说小话,是不是回娘家也被传闲话了,难怪你没待几天就回来了。” 她最烦拿别人的苦难,肆意刺痛对方伤口的做派,见一个撕一个! 秋莲脸色发黑。 可不是全被说中了!? 当着凶悍婆婆的面儿,想骂人又不敢,想回屋,又怕林昭带回的东西,没自己的份儿,于是忍着愤怒留下。 脸皮真厚! 林昭没理她,看向元湘神色舒缓,“湘湘姐,家里我爹娘管家,我和哥哥们都欢迎你来,那些不中听的话,别放在心上。” 陈雨亲昵地拍小姑子的胳膊,嗔道:“昭昭,我也没话说。” “对不起呀大嫂,把你忘了哈哈哈。”林昭轻笑。 眼睛瞥向她的肚子,问道:“大嫂,你最近感觉怎么样?我给你带了红枣和红糖,你隔两天补补,保证你平平安安生下孩子。” 林世昌笑道:“昭昭有心了,你大嫂前几天觉得晕,找大夫看过,说需要补补,你带的东西刚好派上用场。” 闻言,林昭生气地瞪大哥,凶巴巴地说:“大哥,你怎么不去找我?是不是和我见外,不把我当亲妹子了!?” 陈雨见大蛋爹被亲妹妹凶懵了,忙替男人说话。 “昭昭你误会你大哥了,原本打算过两天就去找你的。” 林昭脸上的怒火散去,变脸比翻书都快。 “行,我在供销社上班,对你们来说难买的东西,对我来说小菜一碟,有需要的给我捎话。” 二崽鹦鹉学舌,小手一扬,“小菜一碟。” “顾二崽,你又学大人说话。”林昭屈指刮他的鼻梁。 黏人的小朋友和他娘贴贴,笑的可软萌。 边上,秋莲等半天,没听见小姑子说给自己带了什么,气的面容扭曲,在角落阴暗爬行。 ……林昭也是个势利眼! 看她没生个男娃,连块糖都不给她带,真小气!! 搅家精的情绪无人在意。 …… 元湘面上的窘迫渐渐褪去,目光感激地看着表妹,僵硬冰冷的四肢恢复暖意。 “昭昭,谢谢你。” 她原本不想来小姨家的,但村里人说话实在难听,她娘怕她受刺激,想不开,求她来避避,她只好拎着口粮过来。 小姨家的人都好,唯独二表嫂说话难听,不过没事,忍忍就过去了。 “没事啊。”林昭摆摆手。 元湘真心笑了笑,端上盆子去后院晾衣服。 “娘,怎么回事?”林昭挪凳子往林母那边凑凑,压低声音,“我怎么记得你之前有说,湘湘姐快结婚了?” 当娘的一动,二崽也挪着小马扎平移过来,大崽紧跟着,还露出个腼腆羞涩的笑。 顾承淮哭笑不得,捞起想学两个哥哥的四崽,把崽崽放自己腿上,“你凑什么热闹,能听懂吗?” 四崽仰着粉粉嫩嫩的小脸,露出个无辜又纯真的笑,笑的人心口发软。 她也不闹,小脑袋靠在爹的胸口,眼睛弯成月牙儿。 林昭的话才问出口,喜宝端凳坐她面前,说道:“姑姑,我知道。” “咋回事?” 林喜宝像掉进瓜田的小猹,偷感十足又带着点兴奋的说:“湘姑姑那个矮矬对象看上别的姑娘,非要退亲,自己不想背恶名,到处传湘姑姑年纪大、不检点的坏话,害的湘姑姑名声坏了,在他们村待不下去,来咱家避避风头。” 陈雨眼前一黑,简直快晕过去,向来温和的人被气的咬牙,“林喜宝!” “这些话你从哪儿听来的?!” “你才多大点,嘴怎么这么碎。” 还矮矬对象,她真的快气笑了! 喜宝缩缩脖子,藏在姑姑身后,求救似的看向她。 林昭摸摸小姑娘的炸毛,温声打圆场,“大嫂,喜宝有分寸,她就在家里人面前说说,不会在外头传的,是?” “对对对。”喜宝点头如捣蒜,看着她娘凸起的肚子,担忧道:“娘你别气,也别大嗓门儿喊,要不然生的妹妹脾气大,声音还粗。” 陈雨吸气。 林昭捂住喜宝的嘴,“喜宝你少说几句,看把你娘气的。” 又对大嫂说:“大嫂你别气,小心肚子,我教育喜宝。” “娘,我听姑姑的话。”喜宝支起下巴,眼睛发光地看着姑姑,姑姑长的美,说啥都对,说啥她都听。 小姑娘表情直白的让人一眼能看透。 “林喜宝。” 林世昌怕媳妇儿被气成好歹,赶紧扶陈雨回房,把母女俩暂时分开。 等人一走,林昭捏捏侄女瘦小的脸,“那些话你又是从哪儿听来的?” 喜宝眨巴着眼睛。 林徵戳破她,“喜宝姐姐钻进筐子里偷听。” 喜宝伸手捂脸,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眸子,偷偷看她姑。 “筐子?”林昭疑惑,“哪里的筐子?” “灶房角角的那个大竹筐,她藏在里面。”林徵笑容含蓄,嘴巴没停,“喜宝姐姐突然闹出声,差点被奶一棍子敲晕。” “她刚被抓出来的时候,都不能动,还是我大伯给抱回屋的。” 林萱也弯着眼,抿嘴笑着。 “喜宝,你藏筐子里干嘛啊?”林昭好笑地问。 “我们玩捉迷藏呀,我躲里面,不小心睡着啦。”喜宝觉得羞,声音捂在掌心,不复平日清亮。 她凑到林昭耳边,小声说:“姑姑,我藏在里面,谁也找不到我。” “……”所以你等人找等的睡着了! “真有你的。”林昭哭笑不得。 喜宝笑的跟花儿一样,“那是,我可是最会玩的,大队里的姐姐妹妹都爱跟我玩儿。” 她性子活泼开朗,也讲义气,像个小太阳,大人小孩都喜欢她。 林昭拿出个鸡毛毽子,送到小姑娘面前,“呶,给最会玩儿的小喜宝。” 喜宝眼睛一亮,“哇,好漂亮的鸡毛毽子,谢谢姑姑。” “我和萱萱姐和徵徵一起玩。” 话落,喊上两个小姐妹在院子玩起来。 打发走小孩,林昭才有时间向爹娘展示,顾承淮精心准备的东西。 “爹,娘,这些都是你们女婿准备的,我看了看,都是有用的,娘你收起来,你和我爹用。” 林母摸摸那兽皮,很少见这么大的,是熊? “这么大的兽皮,哪弄来的?” 顾承淮坐姿笔挺,神情严肃,“我战友送的,正规渠道弄来的,您放心。” “你做事我没什么不放心的。”林母说,“这块兽皮你爹冬天用的上,你有心了。” “不止兽皮,还有个野山参呢。”林昭软声插话。 她关心地看着亲爹,眼巴巴地问:“爹,野山参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林鹤翎眼角泛开笑,那丝丝细纹非但没影响他的斯文温润,反而让他更加优雅从容。 “有啊。”他语速舒缓,从来都不紧不慢。 “劳烦承淮了。” 顾承淮沉稳道:“爹不用跟我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 林昭的话还在继续,“娘,布料是给你的,烟酒给我大哥二哥。” 身后一道带笑的声音响起:“过滤嘴?给我和大哥的?” 是林世盛。 林昭回头,对上二哥的笑脸,“对啊,顾承淮说的。” 林世盛走过来,拍拍妹夫的肩膀,“谢了啊承淮,我果然没看错你。” 没枉费他一开始投的支持票。 林母懒的给他们哥俩分,把那袋东西塞给老二,“你们自己看着分。” “好嘞。”林世盛语气轻快。 先放一边。 看向妹妹,“昭昭,你家的房动工了?我正打算去看看。” “该拆的拆全拆了,明天开始动工。”顾承淮回答。 林世盛道:“那成,我和大哥明早过去帮忙。” 眼看时间不早了。 林母和陈雨进灶房做饭,林昭跟进去。 “娘,我来帮忙。” 林母瞅她一眼,眼睛是洞悉一切的淡定,“你是想问你湘湘姐的事。” 林昭没否认。 “看看,我就说喜宝像她姑。”林母说。 喜宝扒住忙门框,探进一个小脑袋,“像我姑姑好,我喜欢像我姑姑,要是长相也能像我姑,那就太好啦。” 话落。 缩回脑袋,跐溜跑走。 陈雨:“……” “娘,湘湘姐的亲事怎么忽然没了?”林昭追问,满脸不理解,“不是说在准备婚礼吗,湘湘姐因为那男的,耽误好几年,就这样了?” 林母麻利的洗黄瓜,交给大儿媳切。 “男方赔了两百块钱,双方和解了。” 林昭蹙眉,“就这?” “不少了。普通家庭两年不吃不喝,才能攒两百。”林母嫌闺女干活慢,把人推走,自己坐下烧火。 嘴没停,给她解惑。 “你大姨说,没结婚前知道那家人的真面目也是好事,省的你湘湘姐嫁过去受委屈。” “她的意思是,两百块都给你姐压箱底,等这事过去,再找人给湘湘说亲。” 大崽拿着小木凳,二崽手拿蒲扇过来。 “娘你坐。”大崽说。 二崽殷勤道:“娘你扇风。” 林昭自在地坐下,接过扇子,“谢谢崽崽,去玩儿。” “娘你有事喊我们。”大崽说着话,拉弟弟离开。 陈雨咚咚咚切着菜,没忍住道:“昭昭,大崽二崽真乖,你咋教的啊?”语气说不出的羡慕。 “没怎么教就乖。”林昭毫不谦虚。 “唉,懂事的娃是天生的。”陈雨满脸感慨。 摸摸微凸的肚子,希望肚子里的是个懂事的。 林昭想起芬姐的嘱托,说道:“娘,我在供销社的一个大姐说,想给他弟找对象,农村户口也行。” 林母手微顿,认真起来,“仔细说说。” 侄女勤快懂事,来了后一点便宜不愿意沾,收拾菜地,挑水,洗衣服,给喜宝几个扎辫子……啥活都干。 这么个好姑娘,她也希望侄女能有个好归宿。 “男方腿脚有点问题。”林昭开门见山道。 林母眉头微皱,却没说话。 “当过兵,腿脚的伤是在战场留下的,今年二十八岁,有正式工作,赚的不少,家里有个独立小院,父母都不在了,上面一个姐姐,下面一个妹妹,姐姐嫁的不错,就是我同事芬姐,妹妹还没嫁人,正在说亲,就是这样。”林昭一股脑把所有信息说完。 “这条件不错啊,咋要在乡下找?”林母不放心地问。 “找人说了几个,都没成。腿脚不好,还没婆婆帮衬,确实不太好找。”林昭也理解,能找到更好的,哪个愿意将就啊。 “行,我知道了,你大姨明天来,到时候我问问她的意见。”林母很有分寸,不会大事小事包揽。 “好啊,我明天也问问芬姐,要是都觉得行,让他们见见。”林昭随意地说。 她给自己的定位是,介绍双方认识的中间人。 其他的,不插手。 “行。” 林母和陈雨进灶房做饭,秋莲立马扭头回房,连声招呼都不打,也没想着搭把手,到现在都没冒头。 问完元湘的事,林昭又小声探听二房的事。 “娘,我二哥和……” 她朝二房屋子所在的方向努努嘴,“咋回事?” “这谁知道,我没问。”林母是觉得儿子已经成年,连孩子都有两个,该干什么、不该做什么,他心里应该有数。 陈雨扫视窗外,没看见二弟的身影,声音压的很低,“有天我看见二叔从外面回来,脸色很难看,像是出了什么事。” 林昭清澈明亮的黑眸陡然烁亮。 难道,二哥他……?! 第81章 “丑的我眼睛疼” 院子。 林世盛从爹娘屋子取了红糖出来,对上妹妹古怪的眼神,摸摸头,一脸莫名。 扭头问妹夫:“承淮,昭昭那表情是啥意思?” 顾承淮哪里知道。 “要不二哥去问问?”他轻挑眉尾,把话题抛回去。 林世盛只当没听见。 不问。 总觉得没好事。 二哥躲开自己的目光后,林昭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陈雨,眸光火热,小声道:“和秋家有关?” “应该是。”对上小姑子好奇的双眼,她摇摇头道:“再多的我也不知道,得去问问你二哥。” 私事不好问呐。 林昭叹声,转而打听起东风大队划成分的事,“娘,我听说现在各个大队重新划成分?” “是啊,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林母添柴火的动作微顿,看向她,“承淮有什么内部消息?” 怕昭昭担心,紧接着,便说:“咱家成分不会有问题,我昨天下工找过大队长,他心里有数。” 鹤翎的成分是炸弹,她知道。 外头有什么动静,她注意着呢。 “昨天就找过了?”林昭喃喃道。 这么说。 娘本来就很重视成分的事。 原书中,或许是因为她早死,她爹也没受住丧女之痛,缠绵病榻,而娘忙于家事,没顾及划成分的事,林家才被有心人钻了空子,才成为you派。 “娘,咱们大队负责这事的是谁?”林昭微垂的眼睛一片冷光。 想到大蛋喜宝他们因为家庭成分不好,被大队的坏孩子欺负十年,浪费掉最珍贵的十年,一辈子过心酸日子,抬不起头,她真恨啊! 林母感觉昭昭怪怪的。 她以前,哪关心这个问题啊。 “……刘家。” “你问这个干什么?”她不动声色地观察闺女的神色,把成分一事的重要性,又往上提了提。 林昭没粉饰太平,直言道:“娘你注意点,我担心有人给咱家挖坑。” 依原书看,确实有人看不惯她家,在背后使绊子,还搞成功了! 这辈子想算计成功是不可能的。 但是。 身后一条毒蛇盯着,必须揪出来! 谁知道接下来会耍什么阴招。 林母知道昭昭从不无的放矢,她能说出这话,绝对有依据。 她眼里寒光快速闪过,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霸王花风姿。 “你放宽心,我会注意。” 林昭心情放松,弯眸笑起来,“有娘在,我不怕。” 林母看她笑了,也跟着笑起来。 说说笑笑间,灶房传出香味。 大蛋二蛋像扒在烟囱上,不用人喊,踩着饭点推车进门。 “姑,我们会骑车啦!”大蛋倒水洗脸,清洗着额头的汗,声音兴奋。 二蛋补充:“姑,我和哥没摔到自己,也没摔到自行车。” “真棒!不愧是咱们林家的孩子,学习效率真高。”林昭夸赞。 大蛋二蛋笑到见牙不见眼。 角落,林萱正带四个崽洗手,小姑娘眉眼秀美,安静内敛,向来默默干活,不怎么爱说话。 “手背也要洗到。”她小声说。 大崽二崽喜欢这个大姐姐,咧开嘴应:“我们知道的。” 喜宝和林徵摆桌椅、碗筷。 元湘自觉端菜。 很快准备就绪。 干活秋莲装死没出来,到饭点她倒出来了。 院子里的人看过去。 想看看她脸皮究竟有多厚。 秋莲只当没看见,身子一扭一扭的,两只手摸着肩上的辫子,要怎么矫揉造作怎么矫揉造作。 “饭好了呀……” 她才出声。 林世盛沉下脸,冷声道:“滚回房去!” 当着外人的面儿被训斥,秋莲觉得没脸,臊的满脸通红,气道:“我是林家的儿媳妇,我凭什么不能吃饭。” “林世盛你没良心,你想饿死我,走,咱出去找大队长评评理,看看是你有理,还是我有理。”她大声假哭,很委屈的样子。 “闭嘴,再嚎我现在就送你回娘家。”林世盛很不耐烦,冷声打断她的作法。 林昭举手,“二哥,我有自行车。” 语气轻快,看热闹不嫌事大。 顾承淮从后面搂住她的脖子,修长有力的手轻捂她的嘴,把人带离战场。 低而沉的声音响在林昭耳边,还伴着一股湿热。 “昭昭,嘴别这么快,让人记你仇。” “记就记,我还怕她秋家呀。秋家是二哥的外家,跟我可没关系,大不了就是干。”林昭拉下他的手,不服气地说,漆黑的眼睛舞动着光,熠熠生辉。 “昭昭,给二哥留点面子。”顾承淮温声劝。 “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微微一顿,“咱们现在连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这事……起码得先知道二哥的想法是,再看看,嗯?” 林昭听劝,“好。” 她真的烦秋莲,一看见她就想到二哥的悲惨结局,恨不得扇她十几二十个大嘴巴子。 “乖。”顾承淮神色舒缓。 林昭捶他胳膊,“去你的,我又不是四个崽,少用哄崽崽的语调说话,小心我捶你。” 顾承淮瞥向挨揍的精壮胳膊,无奈道:“你已经捶了。” “……”林昭快速收回手,视线掠过热闹中心时,又抬手,替他揉胳膊。 顾承淮的眼眸瞬间变柔,深黑凌厉的眸子好似春水荡漾。 爱人在侧,眼睛会悄悄从身体出走啊。 有肉吃,秋莲死也不想错失机会,正要死皮赖脸坐下,林世盛走过去。 高大的身影,压迫感十足。 他神情冰冷,扣住秋莲的胳膊,把人甩到一边。 “别在这儿给家里人添堵,回屋去。” 想起找朋友打听到的事,林世盛心里五味杂陈,更多的是轻快,马上能脱离苦海,怎么会不轻快呢? 可惜没当场抓住,不然这女人早被押去农场了! “你问为啥没你的饭,你干活了吗,帮着做饭了吗,什么都没干就想吃,想个屁。” 秋莲差点被甩地上,险险稳住身形。 她咆哮道:“我为啥不帮着干活,还不是你那个好妹妹,她给大嫂送红枣红糖,给我这个二嫂呢,连个糖纸也舍不得给,我干嘛做饭给她一家吃,我又不欠她的……” 林昭看向顾承淮,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尖,脸上写满无语。 关她屁事? 顾承淮摸摸媳妇儿的发顶,瞥向秋莲的眼神带着丝丝冷意。 林世盛冷笑,打断秋莲的发疯:“昭昭也不欠你的!你这占便宜没完的样子,丑的我眼睛疼!” “我是她二嫂,她不给我就是看不起你这个二哥。”女人气的不行,又开始挑拨离间。 “那咋了,我都没计较,用你管这么宽。”林世盛烦死这个死女人了,他就想安安静静吃顿饭,怎么这么难。 好人不能当。 不然也不会被这么个祸害缠上。 艹! 林家人早已习惯秋莲的胡搅蛮缠,都没往心里放,该吃吃,该喝喝。 四个崽难得看见这样的一幕,眼睛亮如星,视线在二舅舅和二舅妈身上转。 看着看着忘记吃饭。 二崽震惊的下巴快掉下来。 “边看边吃。”林昭提醒四个崽。 她注意到,二哥对秋莲,一丝温情也无,眼底全是不耐。 但。 又好像因为什么压制着。 为啥呀? 等待时机,一击必中……!? 她心里各种猜测。 顾承淮瞧见媳妇儿不加掩饰的表情,轻捏她的手,压低声说:“……克制下。” “噢。”林昭清清嗓子,收敛了情绪。 真想知道啊。 林世盛见秋莲安分下来,心大地坐下,大口大口吃饭。 真香啊。 桌上只剩一个座位,在林母旁边。 秋莲只敢冲林世盛哇哇叫,不敢招惹凶悍婆婆,这可是杀过匪的母老虎,一巴掌扇来,能让她在原地转成陀螺。 她揉揉空荡荡的肚子,看向林萱林徵姐妹,想让两个赔钱货留几口肉。 今天的菜有肉香,馋的她口水都快淌到脚尖了,她好久没尝到肉味,在娘家连个鸡蛋都没资格吃,肚子一点油水也没有。 即便这样,秋莲也不怪娘家,她理解她爹娘,家里穷,鸡蛋给弟弟吃是应该的,她弟弟可是男丁,要传宗接代的。 林萱和林徵低头吃饭,都没看她。 秋莲在心里暗骂,死丫头片子就是没用。 她拉下脸,灰溜溜进灶房,想烤个红薯,却发现灶膛下的火都灭了。 气的手上没个轻重。 丁零当啷的声音传到院子。 林母出声警告,“老二家的,摔碎一个碗,你娘家赔一个。” 听见这话,秋莲手一抖,气的嘴唇哆嗦哦,不敢再出幺蛾子,动作轻了很多。 林家无人在意。 一家人围着饭桌坐下,其乐融融,气氛温馨。 林家人久违地看到了女婿(妹夫)腻歪的一面。 “昭昭,喝口汤。” “媳妇儿,你不是爱吃娘做的辣椒炒肉片,肥肉我挑出来了,只有瘦的,吃。” 顾承淮妥帖又耐心,恨不得喂他媳妇儿嘴里。 偏偏人家淡定又随意,仿佛露出牙疼表情的他们,少见多怪。 大崽二崽不觉奇怪,照顾娘是应该的呀。 小哥俩还学着亲爹给他们娘夹菜。 “娘吃蛋蛋,蛋蛋好吃。” 林昭眸光盈盈,眼底含笑,“谢谢大崽二崽。” 三崽用小木勺舀起一勺蛋羹,送到娘嘴边,眉眼沉静,“娘吃。” 林昭没嫌弃,一口吞下。 “谢谢三崽。”她柔声道。 三崽弯了弯,黑漆漆的眼睛明熠生辉。 四崽也要模仿,被亲爹的大掌摁住小肩膀,好笑道:“你别动了,弄你娘裙子上,小心挨打。” 小奶团不知道亲爹是为自己好,用力挣扎,动弹不得,急的小脸红扑扑。 哪怕气急也没喊叫,只鼓着腮帮子,用绵软的小嗓音说一句:“坏,爹坏。” 喜宝被萌的心尖颤,放下筷子,探头过去,在她肉嘟嘟的小脸上亲一口。 四崽被亲的小脸懵逼,卷翘的眼睫轻轻颤动几下,茫然地盯着她看。 这个大姐姐对小四崽来说,是有些陌生的。 其他人都觉得小朋友马上要哭,她却没哭,竟还冲喜宝甜甜一笑。 然后把另一侧脸蛋送过去。 “姑姑,四崽还让我亲吗……?”大大咧咧的喜宝惊成结巴。 她以为,自己会挨一巴掌呢。 “对。”林昭被喜宝的表情逗笑,笑的身子坐不直,歪到一侧。 顾承淮手搭在她纤细的肩上,帮她稳住身形。 喜宝又高高兴兴亲四崽一下。 颜控的心得到满足,眉开眼笑。 “姑姑,四崽好乖呀。” 林昭挑眉,潋滟的眸望着她,“你这个年纪也乖。” 喜宝没听出姑姑的言外之意,只当姑姑在夸自己,小姑娘喜滋滋。 “姑姑,四崽的小裙子和发卡都好好看,是你给她买的吗?”她又问。 “不是啊,是你姑父买的。”林昭说。 想起带来的几件衣服,又道:“我带了几件旧衣服,让你娘给你改改。” 喜宝眼睛咻的亮起来,饭也不吃了,冲回来抱住林昭的脖子,晃啊晃的,像欢快的小鸟。 “姑姑,姑姑真好。姑姑,你真是我亲姑姑。” 林昭拍拍她的胳膊,“去吃饭,肉快被你哥吃光了。” 喜宝回头看去,两个哥吃的可凶可凶,连忙去和两个蛋争肉吃。 林昭也没忽略林萱和林徵,“萱萱,徵徵,等下我给你俩量下尺寸,回头我改好衣服,给你俩送来。” 林家的姑娘都知道,她们姑姑的衣服多,基本没补丁,颜色也好看,喜的小脸都亮了。 “谢谢姑姑。”两个小姑娘异口同声道。 “谢谢你啊昭昭。”陈雨感激地看着小姑子。 道过谢后,又说:“我给三崽四崽钩了两双虎头鞋,等吃完饭拿给你。” 那点毛线是她拆掉自己的旧毛衣给钩的。 “好。”林昭没客气。 二崽咽下嘴里的肉,好奇地问:“娘,是我哥都有的虎头鞋吗?” “对,你俩的虎头鞋,也是你大舅妈钩的。” 大嫂是个不爱占便宜的体面人,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总会想办法还回来,自己钩的鞋,自己做的小菜……东西不算贵,都是心意。 “谢谢大舅妈。”大崽二崽礼貌道谢。 陈雨觉得这两个孩子真讨喜,笑道:“不用谢。” 元湘坐在角落,没怎么开口,然而,肢体舒展,浑身放松。 她觉得小姨家气氛真好,不是吃的多好、住的多好,而是处在里面浑身暖融融的好。 吃完饭。 元湘手脚麻利地收拾碗筷,完全不需要别人帮忙。 “湘湘姐真能干。”林昭出声叹道。 这样勤快的好姑娘,不管嫁到谁家,都能把日子过好。 林母点头。 “跟你大姨很像,你大姨看不惯不勤快的。” “这样吗?”林昭讶然。 后知后觉道:“难怪我以前总觉得,大姨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有点欲言又止的味道。” 林母在冲泡菊花茶,饭后喝几口茶是林鹤翎的习惯,几十年下来,两口子都习惯了。 “你大姨打小勤快,是闲不住的性子,看不惯你懒很正常。” “昭昭不懒。”林鹤翎怕闺女不开心,温声道:“上学也很辛苦,费的是脑子,昭昭学完习,肯定需要时间放空自己呀,大姐刚好看见,就觉得昭昭懒,这似乎不太客观。” 林母递给他半缸茶,笑得无奈:“你就惯着你闺女。” 林鹤翎接过茶,十指略粗,但修长的好看。 “爹,我改天送你一套茶具。”林昭突然道,最好的东西,给最好的爹。 用搪瓷缸喝茶,配不上他爹的气质。 “好,我等着。”温润轻缓的声音响起。 林家院子种着一棵年岁久远的石榴树,树下摆放着木摇椅,林鹤翎躺在上头,随手拿一把蒲扇,慢悠悠扇风。 夕阳余晖洒落,连空气都染上一层暖光。 林昭端起凳子,坐到树下的林世盛旁边。 瞥到这幕,林鹤翎眼里泛开笑,闭目养神。 “怎,怎么了?”林世盛浑身不自在,下意识检查穿着打扮,衣服是有补丁,但是很干净,脚下……鞋又脏又破,但是大拇指没冲出来呼吸。 一切正常! “二哥,你和二嫂……” 林昭一句话没问完,就见林世盛冷了脸,眼底快速闪过厌恶。 “她马上就不是你二嫂了!别叫她二嫂,她不配。” 林昭心情复杂。 秋莲是个炸弹,也不安分,和二哥早晚成陌路,她知道是早晚的问题。 但是。 看到二哥脸上的情绪,她又心疼又担忧。 她二哥本来可以和大哥一样,有个和和美美的小家庭,全被秋莲毁了,这是心疼。 担忧是,她怕二哥冲动,落的和原书一样的下场。 “二哥,不管有什么事,你别冲动!”林昭目光锁着林世盛,眼皮没眨动一下,神色异常严肃。 “尤其不能动手。” 林世盛觉得不对劲。 怎么…… 昭昭好像早知道什么一样?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林鹤翎睁开眼,眼里好似有光晕流转,他看向林世盛,不疾不徐地说:“世盛,听昭昭的。” 言外之意。 别问那么多。 作为亲爹,不可能没看出闺女的变化。 可,对他和昔微来说,只要昭昭还是昭昭,其他的,她想说自会说。 林世盛没再多问,他看向不远处摸自行车的一双姐妹花,沉声道:“昭昭放心,我不会冲动。” 最冲动那会都过去了。 接下来是离婚,是让人高兴的事。 林昭拍拍二哥的肩膀,沉默地安慰。 林世盛心暖的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 “昭昭,你哥没那么脆弱。” “我知道啊,不妨碍我想安慰安慰二哥你。”林昭觉得全家二哥最倒霉,瞧这日子过的。 想起几个侄子没吃打虫药,她取来挎包,从包里,实则是储物指环里,取出5颗小药丸,朝大蛋几个招手。 “大蛋,二蛋,喜宝,萱萱,徵徵,你们过来下。” 大蛋几个满脸疑惑地走过来。 “姑姑,咋啦?”喜宝嗓音欢快。 二崽认出他娘手里的药丸,擦擦嘴角,大声说:“我娘要给你们吃打虫药,是能杀死肚肚里的小长虫的药。我们都吃过啦。” 药啊。 肯定很苦。 大蛋几个笑容瞬间消失。 细心的大崽看出哥哥姐姐们脸上的抗拒,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补充说明:“不苦呀,是甜的。我娘说叫糖丸,一个小朋友只能吃一颗。” 二崽点着小脑瓜,“真的甜,和糖一样。吃进去后,能拉出好多小爬虫虫。” “有虫?”林萱脸色微白,秀气的眉头紧拧,有点害怕。 她不喜欢爬虫。 “萱萱姐别怕,只拉一次就好啦,以后不要喝没烧开的水,饭前饭后洗手,肚子就不会再有虫虫了。”大崽声音清脆地安慰表姐。 “嗯,我知道了。”林萱神色舒展开,手捏成拳头给自己打气。 接着,五个大朋友吃掉打虫药。 “诶,味道还怪好的。”大蛋面露惊喜。 二蛋说:“明明就是糖嘛,真能打虫?” 二崽轻抬下巴,小脸傲娇,“能不能,你们明早就知道啦。” 那个啦拖着音调,可可爱爱。 落日西沉。 该说的、该做的都完成了,林昭一家六口离开东风大队。 他们一走,林世盛二话不说冲进屋子,收拾秋莲的衣服,强制把人送走。 原本还在发愁怎么把人送回去,昭昭回娘家刚好是契机。 机会给秋莲了,希望她把握住。 第82章 “要离婚吗” 秋莲挣扎着,手扒住门框,脚勾住门槛,大声哭嚎,“我不回去,林家就是我家。” 林世盛心中冷笑连连。 这个人从来都这样,从来都这样! 口中没一句真心话。 “笑话!” 他冷笑,“别恶心人了!秋家才是你家,我家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懒得再跟秋莲废话,胳膊用力,拽着她往小路走。 这会正是休息时间,路上没什么人,安静的只有虫叫。 秋莲看出男人的认真,脸色煞白,和以前的无数次一样,痛哭流涕说软话。 “萱萱她爹,我知道错了,我不回娘家,回娘家我没好日子过,我连饭都吃不饱,每天都是清汤,家里啥活都得我干,挣的工分也不是我的……” 挣工分?这女人在林家,别说挣工分,扫个地能拖则拖,回到娘家竟愿意挣工分。 真是秋家的好女儿啊! 林世盛洁白的牙齿咬得嘎嘣响,头上青筋暴起。 秋莲还在呜呜咽咽地卖惨。 “我在家没有屋子,连床都没有,只能睡在灶房,晚上都是蚊子,前天晚上我还看见一只毒蝎子,萱萱她爹,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送我回去呜呜呜!” 秋莲在秋家的处境,林世盛都清楚。 刚结婚时,他对这女人说过,秋家对她没有真心,不把她当回事,让她别把娘家看太重,把重心放在他们的小家。 她不听。 还怀疑他心怀不轨,想破坏她和娘家关系,让她孤立无援,任他全家欺负。 林世盛无语的要死。 这女人脑子钝得像生锈的机器,偏偏还蠢,听不来好赖话,让林世盛刚生起的……想好好过日子的心思,瞬间湮灭成灰。 最后想着和谁过日子都一样,就那么将就。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 这女人居然敢给他头上加点颜色,还是男人最恨的绿色。 “咯吱咯吱!!”磨牙的声音更重更响。 林世盛火气越烧越盛,捏着秋莲胳膊的手不断加重。 “啊!!你轻点,疼!”秋莲拉他的手,口中发出痛呼。 走在前头的高大人影无动于衷,步子跨的更大,每一步都很重,透着隐忍的味道。 秋莲感觉到不对劲,敛起面上故意夸大的痛苦,心重重地跳了好几下。 萱萱她爹,怎么怪怪的?! 女人勉强扯出笑,继续服软,“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不和大嫂计较,不惦记小姑子的东西,你原谅我这一回。” 林世盛没吱声,面如冷霜。 他甚至没回头。 怕回头看到秋莲的脸,一怒之下闹出人命。 他还有家人,还有两个女儿。 这个女人不值得! 秋莲在娘家饿了好几天,今天又只吃了个红薯,肚子没油水,四肢都无力,被这么拉着,脚步踉跄,时不时被绊一下。 要不是胳膊被拽着,早瘫在地上起不来了。 嗓子干的冒烟儿,嘴唇干裂,到最后,有气无力地往前移动。 林世盛一路拖着人,到秋家时也累的不轻,后背的汗把蓝布褂子浸湿。 他一把推开院门,木门“嘎吱”一声响,惊得院子里的秋家人猛地回头。 “……女婿?”秋老头眯起老眼,懵逼地喊。 待看清林世盛冰冷的脸,心里暗叫一声糟。 出事了?!! 正要出声问闺女怎么惹女婿生气了,却听林世盛冷冷地说:“秋莲惦记娘家,我送她回来。” “好自为之。” 撂下两句话,丢下秋莲的包袱,转身就走,脚步急切,眨眼间消失,只留下一串扬起的尘土。 秋老太脸长得瘦削,颧骨高耸,嘴唇总是抿着,嘴角下垂,惯爱斜眼打量人,看着不好相处。 “你又干了什么?”她阴沉着脸问。 秋莲叫屈,声音哑的如破锣,“我能干什么?我什么都没干。” “你什么都没干,你被送回来。”秋老太拿眼睛剐着她,“老实说,你到底干了啥让女婿这么生气,快说,说出来我和你爹才能替你想办法。” 秋老头点头,“是极是极。” “我真没干啥。”秋莲用葫芦丝舀水喝,咕咚咕咚喝了好半天后,这才重新活过来。 她说:“我那个小姑子给我妯娌送红枣红糖,啥也没给我,我一时生气,没去灶房帮忙做饭,林世盛那个认妹不认媳妇儿的,不让我吃饭,当着全家人的面儿让我没脸,我就闹了起来,那挨千刀的愣是抓着我,把我送回来。” “没一个好东西!林家没一个好东西!”秋莲啐骂,眼里满是暗恨。 骂完后,她挺起胸膛,肩膀后抻,仿佛这样就能显得更有底气,“这次我不会主动回去的,除非他来接我,还得向我认错。” 秋家弟媳嘴角抽搐,瞪圆眼睛,满脸看疯子的荒谬表情。 她噗嗤笑出声,语气嘲讽,“大姑姐,你怕不是忘了,你只生了两个赔钱货,连个金蛋都没给林家生下,想让萱萱爹接你,你倒是敢想。” 秋莲兀自嘴硬,“我又不是不能生,只是缘分没到。我能生下两个丫头片子,就能给林家生出大胖小子。” “怕只怕……大胖小子不姓林。”秋家弟媳表情更加讥讽。 前段日子,大姑子住娘家,那天晚上大半夜,她慌里慌张跑回来,衣领凌乱,脖子一个大红印子,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云,一看就是刚办那事回来。 她当时惊的下巴差点脱落。 早知道大姑子是个蠢货,没想到她还很风骚。 难为她白天上一天的工,晚上还有力气。 秋莲脸色煞白,眼睛赤红地瞪着弟媳妇,声音尖利:“你胡说八道!你这是要逼我去死!!”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清楚。”秋家弟媳露出轻蔑的笑。 不等秋莲再说,不屑地嘁一声,慢悠悠走开。 秋老太才知道这事,怀疑的目光落在秋莲身上,看她神色慌张,眼里闪过心虚。 猛地冲过去,蒲扇般粗砺的手扇过去。 扇的秋莲原地转两圈,黑瘦的脸瞬间变膨胀。 “死丫头,你是不是干不检点的事了?!”秋老太戳她的额头,犹如锯齿的指甲划出道道印记,语气恶狠狠。 “娘,你别听她乱说,我没干对不起林家的事。”秋莲心里恨毒了娘家弟妹。 她是想要她这个大姑姐的命啊,太狠了,真的太狠了! 秋老太直勾勾盯着她,边戳她的额头边说:“你最好啥也没干!家里没你的地方,你要是被赶回娘家,你出去讨饭去,别给我们添堵!” 该说的,老婆子说了,秋老头没再说话,扫过女儿的眼神略有嫌弃之色。 连自个儿日子都过不明白,还怎么孝敬他们,果然靠不上,一点也靠不上。 秋莲没多想,也没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更没觉得娘家心狠。 她觉得娘是在担心自己。 “我知道,我不拖累家里,林萱她爹就是生短气,过几天就会来接我。” 她看不惯两个丫头片子,觉得都是她们害的自己没儿子,但她也清楚,那两个闺女是她的底气。 秋莲抱着包袱去灶房,把稻草铺在地上当床。 扭头出去洗脸上的汗。 秋老太不客气地打开包袱,随便翻看,看见补丁不多的衣服,挂到胳膊上,补丁多的丢回去。 秋莲回来,看到这一幕,惊声道:“娘,你这是干什么?” “帮你收拾衣服,怎么了,你是我生下的,我还不能碰你东西了?”秋老太下巴高抬,理直气壮。 忽略地上散乱的衣服,还当她真是个慈母。 “这几件衣裳不错,给你弟妹。你弟妹给咱秋家生了两个大胖小子,是大功臣,当大姑姐的本来就该送她。还要我催,白养你了。” 秋莲快步上前,想把衣服抢回来又不敢,弱弱地说:“娘,我只这么两件体面衣服,你拿走我穿什么。” “你穿什么体面衣服,你对老秋家又没什么贡献。”秋老太白眼一翻,打压她。 灶房没点灯,很暗,依稀有光。 老太太满脸沟壑,眼皮耷拉着,神情不满,看上去阴沉又刻薄。 秋莲低下头。 “钱呢?你回娘家住,女婿总不会一毛钱也不给你留。”秋老太眼神犀利地盯着秋莲。 秋莲慌乱地解释:“没有钱,我攒的钱上次被你抢去了,我才回去几天,根本摸不到钱,再说还没到分粮、分钱的时候,当家的手上应该也没什么钱。” “啪!”秋老太抄起擀面杖打秋莲的胳膊,很重。 一声响后,秋莲胳膊被抽红。 “什么叫你攒的钱被我抢走了,连你都是我生的!”苍老的声音充满不悦。 “兜里有钱应该老老实实交上来,还敢让我催,我看你是翅膀硬了!” 秋莲捂着胳膊躲,“我没有,我想孝敬娘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带来。” “那今天呢,今天怎么一分钱都没带?”秋老太满脸嫌弃,嘴上骂骂咧咧,“这是带着一张嘴回娘家白吃白住啊,真是个赔钱货,没一点用。” 骂完,懒的搭理她,抱着衣服离开。 秋家一家子懒货,灶房连门也没有,挂着油黑油黑的竹帘,灶台脏乱,上面苍蝇乱爬,蚊子也多。 对比林家的条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秋莲躺到稻草堆,耳边蚊子嗡嗡响,闹的睡不着,这时才隐约觉得后悔。 …… 日暮向晚。 林世盛来到与秋家同村的某户人家门口,砰砰砰敲门。 开门的是个干瘦,眼睛活泛的青年。 “世盛?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快进来。”他让开身。 林世盛摇摇头,“不了,就说两句话。” 青年秒懂,走出家门,掩上木门,和好友往村口走。 路上没人,星月乍现,尽数洒落。 整个村子如覆轻纱,安静美好。 两人沉默着。 青年没忍住道:“……你今天来,是因为秋家的事?” “嗯。”林世盛点头,眼睛下垂着,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秋莲被我送回来了,你替我盯着。这次,我要让她去农场。” 青年拍拍好友的肩膀,郑重道:“我和建军几个轮流盯着,只要她敢……” “兄弟,委屈你了。”他叹气。 林世盛一拳砸到好友肩头,眼底满是释然,似乎已经想开,“少用这么恶心的眼神看老子,多大点事。” 青年看出他是真不在意秋莲,悄悄松一口气。 “那女人配不上你,品行也不好,离了也好。” 林世盛不置可否,“品行好能像个他娘的死皮赖脸缠上恩人。” “……” 他幽幽叹气,继续道:“老子当年就是太心善,脑子被门夹了,才觉得她可怜,娶了她。” “我他娘的才可怜!” 吴国栋也觉得好友可怜,好好的,娶个搅家精,搅家就搅呗,偏偏还是个不安分的。 是他,他都快气死了,哪会这么淡定。 林世盛从裤兜取出包大前门,抽出一根,叼到嘴边,又分吴国栋一根。 吴国栋愣愣地接过,意外又惊喜地说:“大前门?哪来的?小日子过的不错嘛,都能抽起大前门了!” “嚓!”火柴擦燃,腾起一簇橘红的小火苗。 林世盛拢着手,低头靠近,烟头忽明忽暗。 他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白烟在夜色里缭绕散开,这才慢悠悠道:“我妹夫回家探亲送的,还有一瓶茅台。” 吴国栋一噎,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那点同情心纯属多余。 这小子哪需要别人可怜,人家连大前门都抽上了,还有茅台。 “你妹夫对你这个二舅子倒是大方。”他忍不住酸溜溜的嘀咕一声。 闻言,林世盛半边眉锋倏地一挑,下颌微抬,嘴角噙着笑,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是挺大方。” 吴国栋不想看见他嘚瑟的样子,朝他摆摆手。 “赶紧回,暂时不想看见你,我怕忍不住喊上建军几个,给你套麻袋。” 天确实不早了,林世盛也没再耽误,转身大步往前走,右臂随意一扬,算是道别。 吴国栋目送他离开,闻了闻烟,小心别到耳后,哼着小调回家。 托人盯紧秋家,林世盛压在心底的石头短暂搬离,回去的路上脚步轻快。 他回到东风大队。 推开家门。 林萱林徵还没睡,两个小姑娘蜷在竹椅上喂蚊子,脑袋靠在一块打瞌睡。 听见微弱声响,两姐妹瞬间精神,看向门口的同时,站起身。 “爹,你回来了。”林徵率先开口,声音里还带着困意。 林世盛反手插上门闩,大步走过来,看着两个女儿眉头拧成疙瘩,“你俩怎么还没睡,不困?” 林萱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嘴唇咬的发白。 倒是林徵,直勾勾地看着父亲,突然甩出一句:“爹,你是不是要跟娘离婚?” 这话太过锋利,像一把剔骨刀,半点弯不拐,直捅要害。 林世盛猝不及防被问住,喉头滚动两下,才挤出话来:“谁告诉你们说的?” “看来是真的。”林徵平静地说。 她黑亮的眼睛看着林世盛,神情严肃,“爹,我是林家人,我姓林,我要跟你。” “你要是把我给我娘,我去丰收大队找我姑,让我姑打断你的腿!”小姑娘扬起下巴,嘴角绷的笔直,手握成拳头,话说的硬,眼底却出现脆弱。 林世盛哭笑不得。 他是什么渣爹吗?对他这么不信任,还用亲姑威胁。 “我,我也要跟爹。”林萱声音发颤。 “傻不傻!”林世盛挨个拍两个姑娘的脑袋,心口发涩,“你们姓啥?姓林!秋家不配有你们这么好的姑娘,你俩当然跟爹。” 林徵嘴角先是一抿,而后不受控制地翘起来,紧绷的下颌渐渐柔和下来。 “要是秋家非要我们怎么办?”本来是随意问,转而想到秋家的做派——把她们抢过去,过几年再赚两笔彩礼钱,他们不是做不出来。 林徵拳头握的更紧,“爹,秋家要是把我和我姐抢走,一定会把我们换彩礼的……” “你当你爹是死的!”林世盛只一想,拳头就硬了。 “只要我在,秋家不敢打你俩的主意,他们敢,老子带人拆了他们的房。” 他没说过虚话,林徵放下心,眼眸依赖地看着她爹,“爹,我和我姐靠你了。” 林世盛大受鼓舞,说道:“放心,我一个人能养好你俩。” 两个姑娘对她们爹很有信心,笑弯了眼。 她们短暂人生中,所受的苦都是生她们的那个人带来的,没了她,她们只会幸福啊。 …… 林昭一家六口伴着夜风回家。 回去的路上,二崽坐在后座,一扭头就能看见骑车带着弟弟妹妹的娘。 他扬起小太阳般的小脸,眼睛亮晶晶的,音调雀跃地问:“娘,我好高兴呀,我能唱歌吗?” 林昭偏过头,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可以啊,那就麻烦我们的小小歌唱家啦。” 二崽顿时来了精神,小手攥着顾承淮的军装下摆,粉白的小脸绷得认真。 “娘,我给你唱‘火车向着韶山跑’” 他清了清嗓子,稚嫩的声音在风中飞扬。 “呜,轰隆隆轰隆隆 车轮飞,汽笛叫 火车向着韶山跑 穿过峻岭越过河 迎着霞光千万道 嗨,迎着霞光千万道 ……” 童声清亮,相知欢快的小云雀,活力四射。 小朋友唱完,眸光期待地看着他娘,一副求夸的小表情。 林昭如他所愿,“好听,二崽唱歌真好听,活力满满,一听就是个可爱活泼的小朋友。怎么有这么优秀的小朋友呀,真棒!” 二崽最爱听娘夸自己。 他的眼睛亮得像小太阳,嘴巴怎么也压不下去。 林昭也没忽略乖巧内敛的大崽,带笑的眼睛看向他:“大崽会唱这首吗?” “……会。”大崽抿了抿嘴,露出羞涩的笑。 林昭神情鼓励,“那大崽改天给娘唱,好吗?” “嗯。”大崽应声。 顾承淮嗓子流泻出轻笑,道:“唱的挺好,以后能当个文艺兵。” 两个崽挺胸抬头,神情骄傲。 二崽问出最关心的问题:“爹,什么是文艺兵?当文艺兵能挣钱吗?” 大崽眉眼认真,“当文艺兵能开飞机吗?” “……” 一路上说说笑笑,一家六口半个多小时后回到丰收大队。 小铁锤和大黄琥珀等在村口。 “三叔,三婶,大崽,二崽……”他挨个喊完,嗓音清脆地道:“大姑回娘家来啦!” 第83章 “太全面了” “爹,我要下车!” 瞧见好兄弟,大崽二崽顿时坐不住了,向顾承淮请求着要下车。 这点小要求,顾承淮自然不会拒绝,精壮的胳膊一伸,轻松把两个崽提溜到地上。 “谢谢爹!” 小哥俩礼貌道谢,撒丫子奔向铁锤,三个小朋友闹作一团,你追我赶地往家跑。 孩童总是有使不完的力气。 “这三只感情倒是好,像亲兄弟。”平日里古板严肃的军官同志,回家后整个人柔软很多,说话用词都开始不自觉跟媳妇儿走——竟也用起‘只’这样的可爱字眼。 林昭对小铁锤宽容度不是一般的高。 小家伙不负好兄弟的名头,原书中尽心尽力帮两个崽,憨憨的,但重情重义,是个实打实的好孩子。 “孩子们的情意难能珍贵,由着他们。” 顾承淮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前方的三人两狗身影上,冷峻的眉眼染上丝丝温和。 前面。 大崽跑的飞快,还不忘弯腰捞起琥珀,两条小短腿扑腾的飞快,一溜烟往家里冲。 “大黄,快跟上呀!”二崽挥舞着胳膊,回头招呼着。 大黄没急着追,围着女主人的自行车转几圈,毛茸茸的大尾巴摇成螺旋桨,大脑袋亲昵地蹭蹭林昭的腿,汪汪两声,这才撒着欢儿去追小主人。 女士自行车后座,幼崽座椅牢牢固定在上面。 四崽坐在里面,急的小脚轻轻动着,一翘一翘的。 她攥紧林昭的裙子,小奶音急切,“娘,大黄!大黄!” “你也急呀。”林昭失笑,摸摸女儿的小脸,“别急呀,咱们马上就到家啦。” 四崽迭声道:“急,急,窝急~~” “昭昭,你们先回。”顾承淮单脚支地,侧头看妻子,“我去还自行车。” “别耽误,早点回来,大姐肯定着急想见你。”林昭提醒男人。 “好。”顾承淮简短应声,长腿一蹬,车子蹿出两米。 军绿色的身影在土路上飞驰,车轮卷起细碎的尘土,转眼拐弯消失。 “娘,回家。”四崽急吼吼地催促,尾音上翘,软糯糯,像刚开封的。 三崽乖巧待在娘怀里,白嫩可爱的小脸轻贴林昭胸口,眼睛干净明亮,安安静静,乖巧的像个洋娃娃。 林昭单脚一蹬,自行车便轻巧地滑出去。 她低头瞧了眼怀里安静的小儿子,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三崽急不急呀?“ 三崽眨巴着眼睛,小模样认真,“嗯。” “妹妹是想和大黄玩儿,你呢?”林昭笑着问。 “记字典。”三崽吐字清晰,乌黑的眸子盛着不符合年龄的认真。 记……记字典?! 怎么说呢。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林昭的意料。 蹬自行车的腿停顿,车子靠惯性滑行几米。 她尽量用小幼崽能听懂的表述,柔声道:“小朋友不能总盯着字典看,对眼睛不好,以后会看不清东西的。” “听懂了吗?” 林昭心里陡然泛起一阵酸软。 养孩子这件事,远比她想象中要难得多——特别是当小朋友足够聪明,寻常教孩子的法子不奏效的时候。 会无力。 也会惶恐。 生怕自己辜负这份天赐的聪慧。 三崽似是察觉到娘的情绪,绵软的小脸蹭蹭林昭的脖颈,卷翘的睫毛扫过她的皮肤,略微有些痒,却让人心不自觉塌陷,软成一片。 “嗯。”他鼓着小奶膘,认真点头,说:“眼睛要休息,崽去玩儿。” “真聪明。”林昭低头,亲亲三崽的额头。 三崽呆了一瞬,小手慢慢摸上被亲过的地方,而后嘴角向上翘起个小弧度,眼睛弯成小月牙,眸中盛满碎光,可乖软地看着他娘。 说话间,自行车停在顾家门口。 梆梆迈步上前,从幼崽座椅抱下四崽,把矮墩墩的小团子放地上,冲林昭说:“三婶,我帮你推车,大姑在屋里呢。” 林昭把车交给他,顺手解布带,把三崽放下来,怕小朋友血液不循环,蹲下替小儿子揉腿。 “会骑车吗?”她抬眼看梆梆。 梆梆猜到什么,眼睛登时变亮,巴巴地看着三婶,“还不会。” 三婶是他想的那个意思,是是?! 看他真诚的大眼睛! “不会就去学。”林昭说。 她不开口,顾家的崽子根本不会主动提。 “谢谢三婶。”梆梆高兴的蹦起来。 想象着等他学会,骑车在同学们面前溜一圈,他险些激动的怪笑出声。 没办法,他这个年纪,正是爱装逼的时候。 林昭摆摆手,随他折腾,牵着龙凤胎回家。 顾家院子。 大人都在。 顾婵和卫向东坐在角落,正跟顾母说什么。 看见林昭,顾婵站起来打招呼,“昭昭回来了。” 她走过来抱四崽,打量小侄女的这身打扮,怎么看怎么喜欢。 顾婵脸上堆满笑,说道:“这是谁家的小姑娘,怎么长的这么好看,还穿着小粉裙子呢。” 四崽记得大姑。 小人精乖软待在顾婵怀里,听懂自己被夸,眉眼弯了弯,轻轻侧了侧小脑袋,让发卡整个出现在大姑面前,眨巴着清澈纯净的大眼睛,神色带着明晃晃的期待。 顾婵很懂,夸道:“呀,还有漂亮的……” 她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于是卡壳。 四崽奶声奶气地说:“发卡。” “对,发卡,好看的,真好看。”顾婵接过话,连夸几句。 四崽开心的晃脚,小嗓音带着雀跃的味道,“爹,给崽。” “你爹买的?”顾婵好生意外,“没想到你爹还有这眼光。果然,有小棉袄了就是不一样。” 三弟她可太清楚了,只对昭昭妥帖细致,啥啥都能想到,对孩子,心粗着呢。 夸完可爱的侄女,她抬头,往门口方向看了眼,转瞬收回目光,迎上林昭的眼,说道:“昭昭,承淮呢?” “去还自行车了,马上回来。”林昭回答。 “娘,水打好啦,你快来洗洗。”二崽扬声道。 当娘的讲究,两个崽也养成一出汗就洗的习惯,自觉洗过后,不忘给他们娘倒水。 “来啦。”林昭嘴上说着,冲大姑姐笑笑。 往旁边走去。 大崽用手捧着她的毛巾,二崽拿着洗脸皂,连铁锤也被拉来当壮丁,给三崽四崽洗脸、洗手。 能干的不像五岁多的崽。 太全面了,完全没她这个大人什么事啊。 “谢谢大崽二崽和小铁锤,你们都很能干。”林昭软声哄。 三个小朋友被哄成胎盘,笑嘻嘻的,表现的更积极。 “娘,你可以给能干的崽奖励一根麻花吗?我们分着吃。”二崽小手抓住林昭的裙子,仰着小脸,撒娇道。 “不是才吃过饭没多久,又饿啦?”要不是手是湿的,林昭都想摸摸他的小肚子。 “我奶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我和哥还有铁锤都是半大小子,饿的快。”二崽振振有词。 好像没什么能问住他。 “你这个年纪还算不上。”林昭笑着说,“而且,你放心,你们再怎么能吃,也吃不穷我和你爹。” 家里存款鼓鼓的。 单崽他爹的津贴存折就有将近4000块,任务奖金存折里的钱只多不少,更别说,还有她爹给她的小黄鱼。 真不缺钱。 “想吃就去拿,再拿点别的饼干和汽水,和狗蛋他们分着吃。” 二崽一把抱住林昭,“娘你真好。” 顾承淮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眼瞧见抱着媳妇儿的二儿子。 他开始怀疑,今晚能不能把这黏人的小家伙,骗去他爷奶屋里睡。 顾承淮很快收回视线,目光落到亲姐和卫向东身上,声音低沉地喊:“姐,姐夫。” 他长的很高,笔挺如松,脸长得格外出众,剑眉星目,卓尔凛然。 不是第一次看见,但不管看多少次,都让顾婵发自内心感到骄傲。 “承淮终于回家了,你在部队怎么样,都还顺利?” 顾承淮笑道:“嗯,姐呢?” “姐也好,哪儿都好。”顾婵笑容加深,听到弟弟说话,那股刚见的陌生倏地消散,只余亲近。 “回来待多久?”她又问,顺手给弟弟倒一碗水。 顾承淮接过,喝下几口润润嗓子,沉稳道:“一个多月。原本打算明天去看你和姐夫,没想到你们来了。” 他还不知道,林昭把糊火柴盒的活,给大姐的事。 还当顾婵回娘家是凑巧。 “哪需要你专门走一趟,回来就好好休息,找人给我传个信,我当天就能回来,大不了请半天假。” 顾承淮笑笑,没说话。 …… 林昭洗去一路灰尘,扭头回屋,再出来时手里拿着药膏。 她站在院中,朝二崽喊道:“二崽,过来,娘给你抹药。” 抹药抹的勤快,小家伙手上的牙印,已经没刚被咬时那么丑陋,但是还没完全消失。坚持抹,希望一点印迹也别留下。 二崽正和兄弟姐妹围成一圈,兴致勃勃玩着铁皮青蛙,边玩边吃糖,连头也顾不上抬。 忽然被喊,二崽小脸垮下,却没闹脾气。 他像只青蛙蹲在那里,回过头,眼巴巴地瞅着他娘,软声商量:“能晚上再抹吗,我想玩。” “现在抹,等会我给你个更好玩的。”林昭笑眯眯地说。 二崽眼睛倏地一亮,从地上弹起来,蹬蹬蹬跑来,满脸期待,“娘,你要给我啥?是玩儿的吗?” “玩的。” 林昭刚应一句,眼前伸来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掌心托着一个陌生的药膏。 “用这个。”顾承淮温声道,“我问过医生,二崽的手不会留下印子。” 虽然不知道昭昭为什么相当介意,二崽手上会留下印子,他仍是专程去咨询过医生。 林昭微怔,接过药膏,有些疑惑:“县医院的医生说的?这跟卫生所的医生告诉我的不一样。我去买药的时候也问过,他说根据我的表述,有很大可能会留下印子啊。” 她不小心夸大其词了? 可是,二崽刚被咬的时候,那牙印青青紫紫,还泛着殷红血丝,看着不轻。 要不是这样,她怎么可能天天盼着抽到祛疤药膏!? 顾承淮嘴角微扬,目光柔和地凝视着妻子。 “因为你上心,药抹的勤,伤好的快,县医院的医生依据这得出的结论,你把二崽照顾的很好,辛苦你了。” “再抹几天这个药膏,不会留疤的,放心。” 他听大崽说过,二崽刚被咬时……伤口的样子,对小孩来说确实严重。 听说二崽还偷偷呜呜呜开小火车了,怕他娘笑话他不勇敢,一句疼没当昭昭面喊,只跟他哥撒娇说疼。 林昭低头给二崽抹涂药,闻言浑身舒畅,嘴角漾起笑。 顾营长真会说话。 她也这么觉得! “屋里书桌抽屉有个木陀螺,拿出来,你儿子要玩儿。” 顾承淮二话不说,转身进屋。 不到两分钟,手里多出个精巧的木陀螺。 形如倒锥,顶平底尖,周身圆润流畅,还涂着一圈圈彩虹般的的颜色,格外鲜亮。 “这陀螺是你买的?还涂着颜色,挺讲究的。”他端详着,随口评价。 林昭笑而不语。 抽奖抽到的,没的选。 二崽瞧见陀螺,眼中仿佛有星辰在眼底闪烁,迫不及待地催促:“爹,这个怎么玩儿呀,你教我。” 顾玉成走过来,从三弟手里接过陀螺,笑道:“我教你,让你爹陪你大姑他们说说话。” 二崽半点意见都没有,蹦蹦跳跳地和二伯走了。 林昭不放心地叮嘱:“等药干了再动手。” “嗳,知道啦。”二崽随意晃手,小背影那叫一个潇洒利落。 大崽见状,主动道:“娘,我会看着弟弟的。” “那就麻烦大崽啦。” 林昭这才歇下,坐到顾承淮旁边。 男人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一把蒲扇,轻轻摇晃着,送来丝丝凉意。 顾婵看着这一幕是真高兴,脸上的笑容始终未落。 “昭昭,我和向东今天来,是来送糊好的火柴盒的。你上次送的那些,我们都糊完了。” “这么快?!”林昭惊讶。 五百个火柴盒,哪怕熟练工做都得两三天才能弄完。 大姑姐第一次糊,居然这么快就完成了?! “熬夜做的?”她轻蹙眉头。 顾婵怕昭昭生气,忙解释:“就头一天晚上熬了,后面是早上、中午糊的,晚上没咋糊,向东说费眼睛。” 林昭不想大姑姐熬坏身体,直视着她,认真道:“姐夫说的对,最好晚上别糊,伤身体。” “我知道,就是想着第一次接活,想早点做完好交工。”顾婵笑道。 等她们说完话,顾承淮这才出声,低沉的声音带出些许诧异,“什么火柴盒?” “承淮还不知道?”顾婵语调疑惑地轻扬,转瞬间笑容满面地说:“昭昭帮我和你姐夫找了个糊火柴盒的活。” 边上还坐着大嫂二嫂,她不好说赚多少钱,只能充满歉意地看弟妹一眼。 顾承淮看向媳妇儿,深邃黝黑的眸底闪过动容。 林昭语气随意,“芬姐家的关系,她问我有没有愿意做,我当然说有喽。” 顾承淮仍是觉得昭昭有心。 顾婵拍拍装火柴盒的布包,“昭昭,糊好的都在这里。我和你姐夫检查过,应该没有不合格的。明天你帮着交还回去。” “好。”林昭应声。 卫向东用胳膊肘撞撞他媳妇儿,示意重点没说。 顾婵这才想起,忘记带来的东西了。 她起身走到旁边,弯腰抱起一路拎过来的竹筐,重新走向林昭,笑道:“昭昭,这里面有两只兔子和一只野鸡,你姐夫中午刚抓到的,你收下。” 原本想明天回娘家的,这几个野物驱使她提前回,趁新鲜。 “家里不缺肉,大姐应该留给两个石头。”林昭不赞同地说。 “他俩有!”顾婵笑着,“他们爹会打猎,还能饿到他俩呀?” “家里分家啦,我们也搬出去了,吃肉比以前方便了很多,你放心,亏待不了那两个。” 第84章 “嘴毒的男人” “大姐成功分家了,恭喜你呀。”林昭替大姑姐高兴,“什么时候分的?” 顾婵心里一暖,笑道:“你和大崽二崽上门的当晚,家昨天才搬过去。” “搬家怎么不知道喊我们帮忙?”顾母不高兴地说。 卫向东替媳妇儿解围:“没多少东西,我找了两个人帮忙。” 女婿开口,当丈母娘的不好再多说,暗暗瞪闺女一眼,恼她没把娘家当回事。 那是纯帮忙吗? 娘家上门是给嫁出去的闺女撑腰! 顾婵心虚,忙低下头,心里的小人儿吐了吐舌头。 她知道娘是为自己好,但她忙着糊火柴盒,才没回来。 “搬出去住在哪儿?”顾母问。 顾婵整张脸都亮起来,语调轻快,“村口的老房子,修一修能住人,有好几间房呢,我和向东很满意。” 卫向东点头。 不用跟两块冰冷石头挤一个屋,他满意,相当满意。 至于昨晚被媳妇儿又抓又挠,嫌弃火气旺的事,早被他忘到脑后。 有实打实的好处,挨几句埋怨咋了,打是亲骂是爱。 男人伸胳膊取搪瓷缸,后背一阵火辣辣,他不适地皱了皱眉。 啧,阿婵的指尖不剪不成了,回去就磨剪刀! “花了多少钱?”顾母继续问。 “花了一百二。”说起花出的钱数,顾婵阵阵肉疼,那可是一毛毛攒下的呀。 不过。 想到终于有了自己的小窝,再也不用看卫大嫂那副讨厌的嘴脸,那股子心疼劲儿化成了蜜,丝丝缕缕渗进心窝里。 家重要! 钱嘛,再慢慢攒。 “这个价不贵。”顾母心头一座大山被挪开,脸上满是笑。 分家好,分家日子舒坦。 黄秀兰和赵六娘心里羡慕。 哪个儿媳妇不想分家单过?她们当然想。 转而想到搅家精小姑子被赶出家门,老三夫妻俩孝顺公婆的东西,她们也能沾上光,妯娌俩又觉得自己日子过的不错,心态恢复平和。 “娘,你怎么样,伤好了吗?”顾婵神色关切。 “好了好了,马上就能下地挣工分。”顾母连歇好几天,浑身都难受,天天盼着伤好,抹药抹的很积极。 “等好全再去。”顾婵担心娘太冒进,担心地眉头紧皱。 “我能不知道?你爹盯着我呢。”顾母烦躁地说。 话里流溢出丝丝火气。 能看出在家憋狠了! 顾婵讪讪一笑,不敢再触她霉头。 又聊了半晌。 顾母抽空回屋,装了些老三两口子孝敬的红糖、饼干、罐头等,带出院子。 当着三个儿媳妇的面,递给闺女。 坦坦荡荡的。 “带回去给两个石头吃。得空带他俩回来,我这个当姥姥的都几个月没见我外孙了,也不知道他们长高没有。” 不等顾婵说话,兀自不留缝隙地继续道:“既然分家了,以后好好过日子,让孩子们吃饱,有事找人给我们传信。” 林昭神色不变。 还是那句话,给出去的东西,他们怎么处理,她都不在意。 顾母余光观察老三媳妇儿的表情,心想要是大崽她娘不高兴,她马上回几句话。 老三难得回来,她不想看见两口子吵架。 发现林昭脸色没变化,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顾婵知道爹娘的东西都是三弟三弟妹送的,她推拒着:“我不要!家里什么都不缺。我和向东有手有脚的,能养活两个石头。这些好东西,娘你和爹吃。” “给我两个外孙的,你拿着!”顾母沉下脸,“你分家、搬家,家里都没帮衬,这些东西带回去,不然你把你带回来的蛋和肉都带回去,以后也别回来了!” 她话都说到这份儿上,顾婵哪敢拒绝。 惭愧地看向嫂子和弟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大姐收着,搬家是好事,本来就该庆祝庆祝。”林昭缓和气氛。 这话也只有她说才合适。 赵六娘笑着,说话也干脆利落,“是该收着,按理说,我们也该准备点什么东西,但,你看这消息太突然,我们什么也没准备,你别怪我们啥也拿不出来就好。” “不怪不怪,原本就没想麻烦你们。”顾婵急忙摆手,又道:“不用不用,家里什么都不缺。” 黄秀兰笑问:“什么都不缺?那吃饭的锅呢?” 顾婵笑的无奈。 “缺啊。” 要不很少分家呢,一家就一口锅,分家连饭也没法做。 黄秀兰看向林昭,“老三媳妇儿,你是城里人,要是碰到锅劳烦你留下,咱们三家分摊,给阿婵添口锅。” 她这话说的大气,顾远山看媳妇儿的脸都出现骄傲。 看看,这就是长嫂,真给他长脸。 林昭回忆起自己抽到过一个双耳铁锅,当即道:“锅我有,一口双耳铁锅,给大姐。” “钱咱们平分。”黄秀兰心说这不巧了,故意说:“风头不能全让你出了!” “不用,向东托人帮忙了。”顾婵不想劳烦娘家人,一口锅十几块,落到每家头上得好几块,按工分算,得辛苦大半个月。 “你别说话,没你的事。”赵六娘打断她,怪里怪气地说:“白捡的锅,往外推是傻。” “趁我没肉疼,你说行,快答应!”她嘴上催促,满脸的肉疼。 顾婵懵逼。 林昭歪扒在顾承淮肩头笑,温热的手掌轻轻拍她的背。 不远处,顾玉成手中鞭子发出破空的“啪”。 鞭梢破空,落在陀螺上,陀螺快速转动。 “哇,二伯好棒!!” “二伯好厉害!!” 孩子们的惊叹声、笑声此起彼伏。 顾玉成在一声声夸赞中,越陷越深。 笑声大的能把院子掀翻。 明明最大的孩子都十二了,玩起来却还像个野小子。 他也没忽略顾婵这边的情况,大声道:“阿婵,听你二嫂的,她难得这么大方,不薅一把是你傻。” 又冲卫向东道:“向东你是聪明人,别和阿婵一样犯傻。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几块钱哪有血脉亲情重要。 阿婵也没怎么占娘家便宜,她回来从不空手啊。 卫向东开口,“成,我们收下,谢谢哥嫂和三弟弟妹。等我逮到大的,请你们吃肉。” 顾父神情严肃,字字关心。 “吃肉可以,但要注意安全,啥都没你四肢健全重要。你是阿婵和两个石头的依靠,你要是出什么差错,哪怕有我们,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我的话你记心里,别莽撞。” 卫向东站起来,声音响亮,“我都听爹的。” 话落。 跑过去和二舅哥抢鞭子,也要打陀螺。 他是会玩的。 一鞭下去。 木陀螺像被注入生命,转速加快,在飞旋中模糊成一片虚影,那彩色颜料融成一体,好似七彩流云。 它腾空而起,离地半尺,又在最高处微微一滞,随即重重砸回地面—— “咚!“ 尘土飞扬。 陀螺仍在地上疯狂打转。 “哇!!”小朋友震惊到扶下巴。 二崽不客气地挂在大姑父身上,连声道:“姑父,姑父,教我,教我,我想学!!” 铁锤憨憨地说:“二叔没姑父厉害。” 顾玉成:“……” 大崽用胳膊轻撞铁锤,小声提醒:“铁锤,不能这样说,大人都爱面子。” 铁锤听劝,马上改口:“二叔,你也厉害。” 说着话,他看向顾玉成,重重点了下头,给他一个认可的眼神。 “……”刚才的哇哇夸,对顾玉成而言好像一场梦。 不怎么用心地夸一句。铁锤拉起大崽,激动地围向卫向东,嘴里吐出一句句哇噻。 卫向东抽空看二舅哥一眼,耸肩。 没办法,实力。 顾玉成磨牙。 石头他爹幼稚的没眼看,顾婵悄悄捂脸。 手从上到下重重一抹脸,搓走满脸复杂的情绪,她看向嫂子和弟妹,真诚道:“谢谢大嫂二嫂,也谢谢昭昭。” 黄秀兰性子爽利,笑道:“谢啥,都是一家人。” “你二嫂我是勤俭,和小气没关系,别听你二哥瞎说,败坏我名声。”赵六娘没忘给自己挽尊。 林昭憋笑。 要不是真知道婆家二嫂的性子,她都要信了! 顾婵也知道亲嫂子什么性子,进到她口袋的东西,鲜少舍得掏出来,问就是要给鱼鱼攒嫁妆。 二嫂舍得掏钱给她添锅,顾婵很意外。 听到赵六娘的话,她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小气,大度着呢,哪家嫂子这么大方,给外嫁好几年的大姑子添锅。” 赵六娘被捧的很高兴。 瞥见二嫂眼角细纹都泛开畅快的笑,顾婵又说了好几句中听的软话。 “我二哥眼睛被浆糊糊住了,看不清二嫂的好,是他眼睛不好,二嫂别跟他计较,娘都看在眼里呢,会好好教他的。” 当然了,顾婵知道二哥是在开玩笑呢。 林昭把脸侧向顾承淮,在憋笑。 难为大姑姐了,不善言辞,还得努力夸二嫂。 说起来,不提孩子们,顾家这一家子,除顾玉成,都是沉默寡言那一挂的。 顾承淮看着林昭,无奈地笑笑,背着家人,不动声色拉她的手,将那双柔若无骨的手握在掌心。 顾婵两口子没多待,又过了二十来分钟,两人告辞离开。 他们离开前,顾父拿着手电出屋子。 “把手电拿上,路上小心。” 顾婵好奇地看那手电筒,问道:“爹有手电了?承淮给你的?” “那可不。”顾父颇为得意。 他儿子出息。 顾婵偷偷笑。 “我和向东能看见路,不用……” 话没说完,手里被塞进手电筒。 “拿着,又不是白送你,白白给你我还舍不得呢,下次回来拿着。”顾父说。 这要不是亲闺女,他还舍不得借呢。 儿子送的手电筒,他可宝贝了,睡前都要摸好几遍才能睡着。 “……好。”顾婵应道。 林昭回了趟屋,再出来时左手拎布袋,右手单拎着铁锅。 出来后,把东西给大姑姐。 不想听她客气,转身回屋。 顾承淮望向那道纤细干脆的背影,眼底泛开犹如三月春风的笑,转瞬收回视线,看着顾婵,替媳妇儿解释:“姐,昭昭不爱跟人来回推让。” “我知道。”顾婵脸上布满感动。 “代我谢谢昭昭。” 再之后,两口子离开。 卫向东只给媳妇儿手上剩个手电筒,其他东西他自己拎着。 …… 屋里热,再加上还没到睡觉的点,不少人在门口吹风,三两人一组说闲话。 林昭一跃成为售货员后,村里关于她的八卦锐减。 哪怕有,也是夸赞的声音。 人情世故四个字,被他们拿捏得死死的。 然后。 苏玉贤成为舆论焦点。 这不,五六个婶子围成一圈,正七嘴八舌说着。 “听说一舟媳妇儿打宝珍了,宝珍哭着要爹。” “我也听说了,这到底咋回事?我咋记得没结婚前,玉贤对宝珍那孩子挺好的,逢人就说她乖!这,嫁过去还没一个月,怎么就开始打孩子了?陆家两口子不管?” “管什么呀!陆家的钱不是没找到么,那两口子像丢了魂儿,下午我喊他们,喊了好几声,两人都没反应。” “嗐。”另一个婶子先是一叹,肉疼地说:“听说丢了上千块,哪怕一舟攒,也得攒两年,不怪他们过不去,要是我,我也过不去。” 那么多钱,想想就肉疼。 “日子还得过,早点想开最好。” “不是正在说一舟媳妇儿吗,她为啥打宝珍啊?”总有人在认真听八卦。 “我知道,我知道。”陆家的邻居说,“好像是一舟家的刚洗好衣服,宝珍给弄地上了,一舟媳妇儿看见后生气了,揪起宝珍的耳朵开始打孩子,打的她哇哇大哭,口口声声喊着坏后妈,我要找我爹,让我爹打死你……” “宝珍才四岁多点,一舟媳妇儿有点狠。”很少打孩子的妇人评价道。 “我觉得该打,小孩子不打不成器。洗衣服也是力气活,累人着呢,她给弄地上,不打一顿说不过去。”说话的人将锥子插进鞋底,拉出线,话语轻飘飘。 “可是也打的太狠了。”陆家邻居嘀咕,“一舟家的打的重,少说打了五分钟。这要是自己生的,哪舍得?” 又一人说:“这要是让一舟前头那个知道,得心疼死。” 自己用命生下来的孩子呀。 正说着,却见前方两个人影走来。 仔细一看,是顾家阿婵,和她那个嘴毒的男人。 都知道卫向东是个不好惹的,只客套地打了声招呼,没敢多问。 等那两道的身影消失,话题主角自然而然变成他们。 “看见了吗?阿婵男人手上的新锅。” “我们又不瞎。顾家对嫁出去的闺女挺好,连新锅都舍得给。” “承淮家的给弄的?” “除了她,还有谁有这本事。” “看那大包小包的,我就说,阿婵比杏儿聪明多了,跟三房打好关系,什么好东西得不到?”这话就差没明说,顾婵帮衬顾家三房是为了谋得好处。 王春花认为这话有失偏颇,忍不住说道:“阿婵不是这样的人,她前几年啥好处没得,不也帮衬着她三弟一家嘛。” 那人低下头,没再说话。 …… 顾家。 大人们各回各屋,小孩子还在院子闹腾。 林昭坐在书桌前的靠背椅上,胳膊随意搭着书桌,觉得好像什么事忘了。 顾承淮高大的身体倚靠在门口,深邃的眼睛落在媳妇儿身上,目光温润含笑,爱意流转。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第85章 “我要抱你了” “我总觉得,好像把什么事情给忘了。”林昭抬起手臂,用手支着下巴,仔细回想。 好像昨晚就忘了。 边想,视线在屋内游离。 余光瞥到挂在墙上的挎包,眼睛忽的一亮。 “想起来了,是照片。” 她起身,慢步走过去,打开挎包,取出装着照片的小纸包。 “快来看,我趁四个崽睡着时拍的,他们都没见过,你是第一个看,荣幸?”林昭拿着照片坐回去,仰头看着顾承淮,男人很高,这么看去,后脖颈微酸。 顾承淮随手拖个凳子坐在,坐下仍是大块头。 修长好看的手拿过小小的照片,低头看去,冷峻的男人眼底浸满笑意。 “昭昭,你拍的真好。” “每个崽身上的特点都被你拍出来了,大崽一板一眼,二崽活泼,三崽乖巧,四崽可爱,你很厉害。” 他先肯定妻子的拍照水平,用商量的口吻,温声道:“等我回部队,我想带走两张,行吗?” “可以啊。”林昭嗔男人一眼,眸底满是温情,“原本就是为了给你寄才拍的。” 说的跟真的一样,全然不提刚抽到照相机,她什么都想拍的心情。 然而这句,对顾承淮已是绝杀。 他的心口好像被什么塞的很满,脸部线条也跟着柔和了下来。 几道脚步声响起。 三崽拉开竹帘,大崽和二崽小心控制身形,慢悠悠进屋。 “爹,娘,救命呀,四崽好重,我们快抬不动啦,她快掉了。”二崽努力压抑着大嗓门儿,几乎用气音喊爹娘,童音充满紧张、急迫,好像再不来人,会出现什么可怕的后果。 顾承淮长腿一迈,几步走到双胞胎面前,看见让他忍俊不禁的一幕。 圆润可爱的小奶团子蜷在竹筐里,小肚子一起一落,睡的香甜。 “睡着了?”顾承淮被闺女可爱到,眼里泛开笑意。 “我和二崽正要回屋,到处找四崽,看见她躺在竹筐里睡着了,我们把她抬回来。”大崽说。 顾承淮弯身,轻手轻脚地抱起四崽,小孩睡眠被扰,秀气的眉头拢成小山包,男人轻轻拍她的背,又是动作幅度很小地晃了晃。 顷刻间,小孩睡熟了。 他把四崽放回床上,压低声音对儿子说:“你们洗了吗?没洗快去洗,等会你们去爷奶屋里睡。” 开门见山。 连个准备时间都没给双胞胎留。 林昭惊愕地看向顾承淮,嘴角抽搐。 “……”是不是太急了?就不能含蓄点,商量着来?! 大崽二崽愣在原地。 好一会才回神。 两个小朋友炸了,攥着小拳头,相似的小脸上出现双倍的愤怒,气咻咻地瞪着亲爹。 “不要!我们不要去爷奶屋子睡,我们要和娘睡!”哪怕气到不行,二崽也没扯开嗓门儿,压着说话嘹亮的大嗓门儿,不高兴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大崽神色防备,仿佛顾承淮是个拆散小朋友和娘的坏蛋。 “为什么?”他压下伤心,冷静又认真地说:“爹你说为什么,你要是不给我们解释,我和二崽要在小本本上记你的仇!” 三崽点头,声音带着小男孩特有的软,“我也记。” 顾承淮摸摸小儿子细软的发丝,声线低缓,“乖,去看你的字典。” 三崽鼓起腮帮子,片刻后,看哥哥们一眼,转身离开,背影矮墩墩,小小一只,藕节般的胳膊和腿儿,可爱的让人心肝狂颤。 顾承淮哑然失笑。 他没在意双胞胎警惕又仇视的眼神,神情淡定,慢条斯理道:“大崽,如果你听爹的,下个月我送你一架小飞机,能拿在手里玩儿的那种。” 飞机……? 大崽好奇不已,有些心动。 不等他说话,狡猾的父亲加大筹码,“只我在家的这段时间,等我回部队,你们再搬回来。” 大崽开始动摇。 攻心解决了老大,顾承淮转而看向二崽,声音低沉,“二崽,你不是想学游泳?答应我的要求,我明天教你。” 二崽确实想学游泳,想了好久,他爹的话可算把他拿捏住了。 小孩不想这么容易妥协。 他说:“咱家的床大,能睡下啊,为啥要我们去爷奶屋睡,我不想去。” 不想搬走,但想学游泳,二崽拉了拉顾承淮的衣摆,撒娇道:“爹,最好最好的爹……” 顾承淮冲他摇头,嘴角含笑,眼神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撒娇没用。如果你不答应我的要求,我也不能答应你的请求,不能什么好处都让你占啊,这太霸道了。” 到底是谁霸道啊?!! 林昭觉得没眼看,带上毛巾、沐浴露和洗脸皂,出门洗澡,留他们父子较量。 双胞胎单臂向前伸直,五指张开,掌心向外,身体前倾,想喊住他们娘,没来得及。 “怎么样?成交吗?”顾承淮坐下,左腿懒洋洋地架在右膝上,并不急。 大崽问道:“爹,我需要和二崽商量一下,可以吗?” 顾承淮轻飘飘地颔首,“可以。” 两个小朋友躲在角落说悄悄话。 片刻后。 站在顾承淮面前。 大崽代为发言,“爹要在家待一个多月,超过三十天,时间太长了,如果我们哪天想和娘睡,可以搬回来睡一晚,再去跟爷奶睡吗?” 考虑到昭昭肯定也会惦记两个崽,顾承淮点头:“可以。” “那好,我们同意。”大崽满脸不舍。 又补充一句,“还有就是,如果娘想我们,我们就回来。” “好。”顾承淮心情很好,儿子说什么都答应。 到底是个杀伐果断的军人,说通两个儿子后,盯着他们洗漱,随即抱起熟睡的四崽,带着儿子去爹娘屋。 顾母昨晚就想说,让四个崽跟他们睡,怕老三媳妇儿不自在,没急着提,今晚忘记说,回屋还跟老头子嘟囔,没想到还没躺下,老三就把孙子孙女送来了。 老两口睡的炕,地方很大,铺着褥子,褥子最上面也是凉席,墙上贴着报纸,防止掉土。 “老三来了。”顾母没多问,直接说:“把四崽放里面,凉席刚擦过。” 又冲双胞胎说:“大崽,二崽,你俩带着三崽也上去。” 双胞胎是他们奶带大的,他们娘不管他们的时候,他俩偶尔会睡在老宅。 小哥俩嗳一声,驾轻就熟地上炕。 二崽连滚两圈,仰面躺着,脚丫子高举,脚底板啪的贴到报纸墙上,脚趾头蜷了几下,仿佛在用指头涂鸦。 “二崽,躺好。”顾承淮皱眉,语气淡淡的要求。 顾母摆摆手,“没事,随他高兴,你回屋睡。” “娘,别太惯着他们。” 顾母不爱听这话,在她看来,她的孙子怎么惯都乖,“哪有惯,小孩子嘛,顽皮点很正常,好好教就是了!” 顾承淮看向明理的亲爹。却见顾父正靠墙坐,一条腿半曲着,一条腿随意舒展,揽着小孙孙,两个脑袋挨在一起,专心致志看那个破字典。 “这是知,三崽觉得这个字怎么样?”向来沉默严肃的老爷子面对年纪最小的孙孙,说话声音都夹起来。 惹的双胞胎扭头看他们爷。 “爷,你嗓子不舒服?”二崽睁着茫茫然的大眼睛。 顾父:“……” 他尴尬的一噎,清清嗓子,“你忙你的。” “……噢。”二崽应一声,又道:“爷你要是想喝水,你就说,你孙孙在呢,咋也不能让你没水喝啊。” 顾父十分感动,出声拒绝,“你玩儿你的。” “行。”二崽说,翻了个身,和大崽面对面,两个小朋友小声说起话来。 “二崽,快来看,这里是你用脚抠破的,还在呢。”大崽指着墙上破开角的报纸,小手拢成喇叭,贴在弟弟耳边,用气音说话,很轻。 二崽偷笑,“还在呀,哥你别碰,小心越来越大。” “我知道。” 小哥俩说着悄悄话。 顾母只需一瞥,就知道两个孙孙在嘀咕什么。 没多看,用扇子给孙女扇风,香香甜甜的小奶娃睡的更香。 …… 三崽盯着爷用手指的字,小模样很认真,“知。” “对,知识的知,知道的知。”顾父说。 他从老三两口子身上,看到知识的力量,知识能改变一个家族的命运。 给四个崽的取名,打算用这个字。 顾承淮见四个崽适应良好,正打算走,听见他爹说的这句话,深幽的眸子闪过什么,跟老两口说一声,走出屋。 …… 林昭每晚这时候都会唤出抽奖转盘,今天也不例外。 好些任务完成的提醒。 【拍几张甜蜜的夫妻合照,岁月留影,奖励300积分。】 【送顾三崽小朋友一份特别的、独属于他个人的礼物,让小朋友感受爱意,奖励100积分。】 【给宋云锦塞个肉罐头,大方地用香喷喷的肉震惊他,奖励50积分。】 【一家人欢欢喜喜回娘家,分享礼物,奖励150积分。】 【旧衣服有大用,一不小心,和娘家婆家关系更近一步,奖励250积分。】 【庆祝最好的大姑姐分家、搬家,大方送礼,奖励50积分。】 【与爱人分享第一次拍的照片,并得到赞赏的目光,奖励200积分。】 …… 林昭看向右上角。 总积分:1535。 她想也不想的点击抽奖,1000积分一次的。 抽到一张发黄的旧纸。 林昭擦了擦手,点击领取,看到纸上显眼的几个字,险些站起来,好悬想起还在洗澡,赶紧缩进去。 「土地房产所有证」 右侧竖栏,地址很清楚,在县里,极好的位置。 而且。 如果她没记错,不是筒子楼,是独立小院。 突然在城里有房,林昭没忍住笑出声。 顾承淮刚洗完,满身水汽,单手用毛巾擦拭半指长的短发,没拨弄几下,暖风一吹,头发干的七七八八。 正要进屋,忽然听见洗澡间传出轻笑,男人微怔,清冷眉眼泛开笑意。 温柔的醉人。 他回到屋子,把桌上的照片一个个放回相册,擦拭大床上的凉席,又挑了下灯芯。 高大的身影在昏黄灯光下,温暖可靠。 想到昭昭习惯洗完澡喝水,又顺手倒了水。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传来。 没等顾承淮转身,后背贴上一个柔软的身子。 “顾同志,你在家真好。”林昭轻声细语。 这句话化作一只柔软的手,穿过顾承淮的胸膛,紧紧抓住他的心脏。 他清醒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越陷越深。 甘之如饴。 甚至。 恨不得捧出,奉于她掌心。 “昭昭……” 林昭将脸靠在男人宽阔的背上,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体细微的震颤,紧绷的肌肉线条在薄衫下起伏,每一下都炙热,鲜活。 “还记得你新婚夜给我说的话吗?”她软声问。 顾承淮的手覆上林昭的,低沉的嗓音透着郑重和坚定。 “林昭同志,能跟你结为革命伴侣是顾承淮的幸。既已许下誓言,我愿与你共赴百年之约。从今往后,家里你说了算。我必当忠贞不渝,担起责任,养家户口,护你周全,珍之重之,绝不让你有一瞬间后悔嫁给我。” 一字不差。 “还记得我怎么回的吗?”林昭又问。 “你说你要考验我。”顾承淮垂下眼,想问她……考验结果怎么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考验结束了,我觉得你很好,当爱人很好,当父亲很好,怎么样都好。”林昭弯了弯眼睛,声音轻柔,“顾承淮,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我们往后好好过日子。” “好。”顾承淮漆黑的眼睛漾出一圈圈笑痕,他不笑起来很冷,笑起来又如春风拂面,好看的很。 他心情很好,修长的手指扣住林昭的胳膊,轻轻一拉。 顷刻间。 娇软的身体落入宽厚的胸口。 一精壮,一纤细,严丝合缝。 顾承淮微微弯腰,单臂搂林昭的细腰,没怎么用力就把人抱起来,放到床边。 林昭慌忙抬手摁住包头发的毛巾,惊呼一声,说道:“顾承淮,你又没给我心理准备!” “差点害的我毛巾掉地上。”她控诉道。 “掉地上我洗。”顾承淮好脾气的温声道,顺手取下林昭脑袋上的毛巾,小心理顺她的头发,温柔细致的替她擦起头发来。 “你弄掉的肯定得你洗。”林昭盘腿坐在床边,把男人当靠枕。 “我洗,我在家啊,哪能让你洗。”顾承淮说。 林昭笑容甜蜜。 “昭昭,我明天想去大姐家,顺道看看两个石头。”顾承淮又道。 军人在乡下地位高,他过去转一圈,一来看看两个外甥,二来也是给大姐撑腰。 乡下人,多的是不讲理的人家,一些本村的上年纪的,会逮着嫁进来的媳妇儿欺负。 他十四岁就略有耳闻,所以每次回来都会专程走一趟。 “应该的,柜子里的东西你看着带,两个石头对你这个三舅舅印象怎么样,全看你的表现。”林昭扭头看他,眼角眉梢都是笑。 感情都是处出来的。 别想让小朋友忽然亲近你一个许久不出现的舅舅。 “嗯,谢谢你。”顾承淮动作轻柔地给媳妇儿擦着头发,时不时梳一下。 扛枪的手也能很温柔。 林昭闭目养神,舒服的快睡着了。 窗户开着,时不时一丝丝温热的风吹进来,头发很快干了。 她觉得偶尔不用管孩子,真爽。 “昭昭,你坐好,我去挂毛巾。”顾承淮低声道。 林昭装睡,当没听见。 鸦羽般的眼睫轻轻眨动。 顾承淮脸上露出宠溺的笑,怕又被妻子埋怨,提前给她打预防针,“我要抱你了。” 林昭嘴角翘起,没吱声。 身后的胸膛轻颤,男人似是笑了下,单手抱起她,走到门口,挂好毛巾。 接着。 “咔哒!” 窗户被关上。 下一瞬,窗帘拉动的声音响起。 林昭装不下去了,睁开眼,两条胳膊挂在顾承淮脖子上,双腿盘住他的腰,纤白的手指戳着对方结实的胸口,笑道:“关窗,还拉窗帘……顾承淮,你说,你是不是想干坏事?” 第86章 “不准看” 顾承淮黑眸陡然一深,手臂用力,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是啊,想干坏事,想的浑身疼。”他目光灼灼,坦诚地说。 林昭毫不设防,闹了个大红脸,撩起来大胆的很,真到真枪实弹,像颗含羞草,恨不得把整个身体缩到土里。 “顾承淮!” 一紧张,不疾不徐的声音轻扬,透着恼怒。 顾承淮喉间溢出一声低笑,胸腔微微震动,笑意压在喉底,却藏不住眼底的喜悦。 他单手抱媳妇儿,另一只手按在林昭的脑后,低头亲她。 并不激烈,缱绻柔情。 唇齿相依间,两人的心贴的很近。 林昭感觉灵魂都在颤栗。 手紧紧攥着顾承淮的衬衣,将他的衣服拉扯得皱巴巴。 久未亲近,某人激动的厉害。刚开始还循序渐进,耐心温柔,亲上后压抑多时的渴望便如决堤之水,再难自持。 从最初的浅尝辄止,转为攻城略地。 时间消逝。 林昭感觉呼吸不畅,拍打男人的肩。 顾承淮稍稍退开些许,垂下头,额头抵上她的,呼吸交缠间,染上暗光的黑眸凝视着她绯红的脸,丰润的红唇,目光温柔。 林昭被盯的脸色更红,伸手捂他的眼,“不准看。” 甜软的声音都染上颤音。 顾承淮准确无误扣住她的手,用指腹摩挲几下,又亲了下她仿若涂了胭脂的娇媚小脸。 “好看。”鼻息喷在她的耳畔,带着一声低哑的闷笑。 林昭眼底泛开笑,纤细漂亮的手指,在他脸上不疾不徐的挪,沿着挺直的鼻梁,漆黑有神的眼睛,再到他的唇。 她忽的噗嗤笑出声,笑的眼眸弯起,万千星辰出现在眼眸。 “笑什么?”顾承淮笑问。 “芬姐说我吃的真好,我也觉得。”林昭指尖在男人结实的胳膊拂过,意有所指。 她可太快乐了。 这话,毋庸置疑是极高的赞赏。 那双黝黑冷厉的眸子猝然被点亮。 “来吗?”顾承淮轻啄林昭的嘴角,话语直白地邀请,温热的掌心在她的盈盈腰线上滑动。 “来!” 几乎在林昭应声的瞬间。 天旋地转。 她的视线陡然翻转,入目是熟悉的木房梁在眼前晃动。 男人倾身而上,灼热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烫得她心尖发颤。 烛火影影绰绰,墙上投出两道相叠的身影。 …… 卫向东和顾婵回到家。 大石头还没睡,坐在院子看书等爹娘。 听见细小的敲门和他爹喊门的声音,少年蹭的站起,忙跑去开门。 “爹,娘,你们咋现在才回来?”他打量着爹娘。 顾婵笑道:“你三舅回来了,多说了一会话。” 说话间,一家三口进了家门。 “三舅回来啦?!”大石头语调轻扬。 顾承淮是军人,他很崇拜军人,心底对亲三舅还是很亲近的。 只是少年傲娇,不愿直说。 “对,刚回来。”顾婵抓住卫向东的手,轻晃他手里的铁锅,冲儿子道:“看看这是什么?” “锅!”大石头高兴地说,“娘,哪儿来的锅?” “你三舅妈送的。”顾婵脸上堆满笑,接过石头他爹手上的布袋,挂到大石头胳膊上,“你姥姥和你三舅妈给你和小石头的糖,你收着。” 儿子自律,她不担心他们一下吃光。 大石头感受着布袋,很有些重量。 他撩开看一眼,好些他没见过的。 啊呀,这……人情欠大了啊! “别多想,好生收着。人情是我这个当爹的该考虑的。”卫向东睨着大儿子,一句话打断他的胡思乱想。 大石头耳根通红,嘴硬地说:“当然是你该考虑的,难道让我这么个孩子考虑吗。” “我去睡了。” 话落,同手同脚地回屋。 顾婵憋笑。 卫向东啧一声。 还没说话,被媳妇儿一肘子击中小腹。 “不准逗孩子,他都大了。”顾婵表情严肃。 卫向东不以为意,又不想惹媳妇儿生气,“好,不逗。” 顾婵抬脚进屋。 屋子是土屋,墙是扑簌簌掉灰的土墙,窗户没玻璃,卫向东先随便用纸糊着,打算等弄到玻璃再换上。 “昭昭给了些报纸,现在贴?” 卫向东挑眉,“你不困?” 知道媳妇儿是个急性子,想一出是一出,她都说了贴,要是不贴,一晚上都睡不着。 他紧接着又道:“要不你睡,我来贴,保管你明早醒来床上不掉灰。” “不用!”顾婵取出过期报纸,摊到桌子上,“一起贴,贴完再睡。” “行。” …… 县里,纺织厂家属楼。 宋舅舅才到家,从小儿子嘴里得知,顾承淮回家探亲的事,眉头不由一蹙。 “你姐什么反应?” 宋云锦说:“挺高兴的啊,说周末带姐夫和四个崽来。” “我不是说这个。”宋舅舅眉头拧的更深。 “那你说啥?”宋云锦有点懵。 “爸,你想问啥你直说啊,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猜不到。”少年瘪嘴,表情委屈。 再加上屁股疼,坐在沙发上,身体侧着,挨打的那半边屁股没碰沙发。 “坐好!歪歪扭扭的像什么样儿!”宋舅舅严肃地说。 “妈!”宋云锦马上冲爸妈的房间方向喊,声音很响亮,告状道:“妈你看我爸,昨天打我,今天他又凶我,凶的我脑子嗡嗡响,以后我要是考不上大学,肯定是老宋害的。” 尾音落下的瞬间,宋舅妈出现在门口,看着丈夫。 宋舅舅:“……” 宋舅舅气笑了,“宋云锦,你的脑子是豆腐吗,我稍微大点声就成渣了,考不上大学也没事,我把你送你姑家,你去喂猪,一样是为国家做贡献。” “喂猪也没什么不好的,吃肉吃到饱,还能给你们匀点,别太好。”宋云锦作死地说。 他摸着下巴,一脸思索,“不知道有没有专门教人养猪的书,我也不是不能学。优秀的人干啥不能成就伟业,没准儿我能养出全国最肥、最重的猪,成为养猪专家呢。” 宋云锦正处于理想主义的年纪,天马行空的想象,是他这个年纪的共病。 畅想一通后,越发来劲。 “要真到这一天,全国人民都能吃起肉猪了。” 宋舅舅抬手捏眉心。 他岔开话题,“你姐夫回来,你姐……反应正常吗?” 闻言,宋舅妈来了兴趣,脚下趿拉着拖鞋,走了过来,坐到沙发上。 “在说昭昭?”她说,“昭昭怎么了?” 宋舅舅言简意赅道:“承淮回家探亲,这周末上门。” “承淮回来了,好事啊。回来也给昭昭和四个崽撑撑腰,免得有人欺负他们。”宋舅妈很高兴,看着丈夫认真叮嘱:“你有再多的不高兴,周末也别摆脸子,装也得给我装的和善点,热情点。” 宋舅舅:“……” 宋舅舅哑口无言。 沉默须臾,他没忍住道:“我能不知道?” 他是亲舅舅! “也是,昭昭要是上门,你那脸根本板不起来,笑的一脸不值钱。”宋舅妈吐槽。 宋舅舅是厂里的资深技术员,底下带好几个徒弟,大到厂长,小到管仓库的,谁见了不笑容满面的喊他一句宋工,也就在家里,才被这么不给面子。 这时,宋云锦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拿出肉罐头,冲爸妈显摆,“爸,妈,我姐送我的,说让我打打牙祭。” “我不可能吃独食啊,所以……我们明早一起吃。” 宋家是三职工家庭,不差钱,但,如今这世道,买块肥皂都得肥皂票,好多东西有钱也买不到,肉也是定量的,想解馋还得冒险去黑市碰运气。 看到这肉罐头,夫妻俩又意外又暖心。 “你姐给你你就收下了!?宋云锦,你怎么这么不见外呢。”宋舅妈神色不赞同。 “你姐才上几天班,工资都没发呢,前几天刚送三个卤鸡腿,今天又给你塞肉罐头,她自己呢?四个崽呢?别说他们不馋肉,我不信有人不馋肉。” “以后你姐要是再给你塞东西,别要,让她留给自己和四个崽,实在不行,让她给你姑送去。” 昔微力气大,想吃肉上山转一圈,总不会空手。 但是。 听人说,各个大队越管越严,有人捞条鱼都得被上纲上线。 宋云锦说:“我姑是我姐的亲娘,我姐能想不起我姑?” “妈,我觉得你想太多了,我姐可有钱呢,她可是连照相机都能买起的有钱人。” “照相机?”宋舅妈面露惊愕。 一个照相机近两百,胶卷是另外的费用,也很贵。 还得是大城市才有。 也不知道昭昭怎么买到的?! “对啊,我姐拍了两个胶卷的胶片,让我送到照相馆,请老师傅帮忙洗,花了好几块!”宋云锦满脸羡慕。 作为一个伸手朝爸妈要钱的学生,他真穷啊。 宋舅舅眉心舒展,有点欣慰的样子。 “你姐照顾孩子辛苦,有个照相机心情好,买也就买了。” 宋云锦见他爸居然支持,神色微动,眼巴巴地看着他,试探道:“爸,我也想要照相机。” “去买啊。”宋舅舅说。 没等少年乐出声,又道:“你兜里的钱,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宋云锦笑容消失。 “……” 看热闹的宋云程噗嗤笑出声。 “哥!”宋云锦恼怒地喊。 宋云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表示自己闭嘴。 “我没钱。”宋云锦没死心,想再争取下。 宋舅舅没一味否定,耐心和他讲道理。 “我和你妈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一个照相机的钱都能再买一辆自行车了,买了照相机,还得不停买胶卷,又是一笔支出,你连个临时工也没有,拿什么买。” 宋云锦无话可说。 “你为什么想要照相机?”宋舅妈有些好奇,多问了一句,“是见你姐有,也想要一台过过手瘾,还是有别的考虑?” “没想那么多,以前就想要,我好奇。”宋云锦思索片刻,郑重其事道。 觉得他爸说的有道理,改口:“算了,我用我姐的学。” 宋舅妈诧异,“你姐说要教你?” “当然!”宋云锦骄傲的像只青花瓷花孔雀,微微抬高下巴,语气轻快嘚瑟。 “我是我姐的弟弟,唯一的弟,我姐对我可大方呢,她主动说要教我,主动噢!”他强调。 宋云程觉得宋云锦好欠,原本还想找找关系,打听打听票,再攒攒钱,等他毕业给他送个照相机,看到他这副气焰嚣张的嘴脸,算了! 宋云锦还不知道,在他没留意的角落,只需说句软话就能得到的照相机,像只小小鸟,飞走啦。 对于儿子的嚣张,宋舅舅什么话都没说,只不紧不慢的起身,拿出昭昭送的茶叶,当着他的面儿,泡茶喝。 嘚瑟什么? 他有昭昭送的白茶,他嘚瑟了吗! 宋舅妈&宋云程&宋云锦:“……” 宋舅舅一脸淡定,顺手给媳妇儿倒半杯茶送过去。 不是小气,晚上喝太多茶不好。 林昭送的茶,是抽奖系统抽来的,品质优良,味道极佳。茶叶青翠如初春新芽,冲泡时香气四溢。 宋云程和宋云锦眼珠子都快瞪出来,都没等来一口茶,两兄弟神色复杂。 切,看看这小气劲儿! “云程,你明天下班去你姑家一趟。”宋舅妈轻嘬一口茶,享受似的轻叹,随即张口说道。 “要送什么?”宋云程习惯了,眼睛都没眨一下。 “你湘湘姐暂时住你姑家。我给她准备了一些东西,你给送过去。”宋舅妈说。 宋云程身体后仰,呈大字摆在沙发上,占去好大一块地方,浑身散发出懒散劲儿。 他侧头,狐疑地嘀咕,“妈,你怎么不主动提,让我湘湘姐来咱家住。” “这要是我昭昭姐,你肯定早请好假去接她了。” 宋舅妈白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说为什么?” “家里多出个人可不是轻松的事,要操心的事多着呢。是你有时间管那么多,还是我有时间。” “你昭昭姐不一样,她是我和你爸看着长大的,她什么性子我们知道,什么生活习惯我们也知道,有什么话我们也能直说,不用担心说到不该说的话伤了她的心。你湘湘姐……你知道她什么性子吗?” 他们全家,和元湘见面次数,十根指头数的过来。 不了解她的为人,小姑娘又刚碰到那样糟心的事,相处的尺度都不知道该怎么把握?! 宋舅舅不满儿子拿昭昭当参照,沉声道:“你姑那样火爆的性子,也没人敢退昭昭的婚。” 他小妹脾气爆,力气大,也护短,从来不是好欺负的。最在意那个被她抢回家的丈夫,其二就是昭昭。 谁敢动这两个软肋,她能把人捶死! 再不济还有他呢,谁敢这么欺负昭昭,他肯定得带两个儿子、几个徒弟,打上门去!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把人好好的姑娘耽误成老姑娘,忽然想退婚,退就退,只要赔偿到位,没人非得嫁过去,毕竟结亲又不是结仇,但是不能什么好事都让你占啊,想退亲又不想背恶名,还给人姑娘泼脏水…… 跟这种人家订婚,也是湘湘倒霉。 宋云程赞同父母的话,没再抬杠,转而问道:“我湘湘姐就那么认栽了?她以后怎么办?” “在乡下,被退婚,应该挺难过的。” 对元湘,虽然不是很熟,也好歹是家人,他也是关心的。 宋舅妈无奈摇头,不说乡下,城里姑娘被退婚,一样不好过。 “认栽?”宋舅舅皮笑肉不笑,眼底冷光一闪而过,“你大姑性子软,没底气对上那家人,还有我呢,我自会给她和湘湘出气。” 他的亲外甥女,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的。 “爸,你打算咋办?”宋云程身体坐直,眼睛咻的亮起。 第87章 “别闹我” 宋云锦眼睛也亮晶晶,兴奋地搓手指。 “你查到了?”宋舅妈好奇地问。 宋舅舅点头,“嗯。” “什么情况?” 怕亲爸赶他俩走,宋云程和宋云锦放轻呼吸,降低存在感,就想把这个瓜吃完。 宋舅舅脸上写满嘲讽,“因为一个子虚乌有的临时工名额,那小子甘愿当绿毛龟,所以才火急火燎和湘湘退婚。” 而且不速战速决不行,那姑娘肚子快藏不住了! 云程云锦兄弟没听出来,宋舅妈听出男人的言外之意,眉心一拧,厌恶不已。 她说:“没嫁过去是好事。那样不讲究的人家,谁嫁进去谁倒霉。” “也不知道大妹怎么想的,给湘湘定下这么个人家。” 耽误几年青春,还平白被泼一身污水,也是可怜。 “和大妹没关系,是湘湘她爷定下的,她也没办法。”宋舅舅替亲妹说话。 大妹性子不强势,甚至有些软,公爹的决定,她哪敢说句不字。 宋舅妈撇撇嘴。 她要是有闺女,不会允许任何人给她的孩子定娃娃亲,不管公爹,还是婆婆,都别想。 “你也帮忙留意下有没有不在意户口的适婚青年,要是有合适的……”宋舅舅开口道。 “还用你说,我找朱嫂子帮忙留意呢,有合适的就说给湘湘。”宋舅妈心善,能帮忙的她从来不推辞。 她也没忘记给丈夫打预防针,“湘湘是农村户口,连个临时工都不是,怕是不好找,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宋舅舅说:“我知道,你先找,大妹也在找,总能找到合适的。” 湘湘性子好,人踏实能干,不可能找不到合适的对象。 宋云锦没听明白,“爸,你能不能说清楚点,啥情况?咋回事?我哥想知道。” 宋云程:“……” 他长臂一勾,箍住宋云锦脖子,把拉过来,控制在腋下。 宋云锦下意识憋气,手脚并用挣扎着,哇哇大叫,“宋云程你松手,你腋臭,我快晕过去了!爸,救命,妈,快帮帮我。” “云程,别闹你弟。”宋舅妈看不过去,说了一句。 宋云程给他妈这个面子,松开胳膊。 “再给我甩锅,我还熏你。”他嘴角上翘,勾出恶劣的弧度。 宋云锦一逃开他哥的桎梏,忙退到离宋云程一米远的地方,大口喘气,单方面跟他哥绝交,最少五分钟。 “时间不早了,都早点睡。”宋舅舅没打算多说,端上搪瓷缸,拉着媳妇儿回屋。 吃瓜没吃全的两兄弟心里各种抓挠。 “哥,你能猜到不?”宋云锦一秒忘记要和亲哥绝交的事,凑过去,眼巴巴的。 “你问我呀?我怎么知道。”宋云程打着哈欠,回屋睡觉。 算了,该知道自然会知道。 …… 转日。 林昭睁开眼,身体略感酸软,颇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恍惚感。 她平躺在床上,思绪回笼,火辣到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出现在脑海。 林昭拢住毯子翻了个身,整张脸埋进玫瑰红毯子里,海藻般的长发盖住脸,露出一截绯红的耳尖。 “咔!”的开门声响后,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床上的人嘴角翘起,却没动,仍是装睡。 裸露在外的白皙肌肤,平常从不裸露在外的地方点缀着旖旎红痕,细长的双腿搭在毯子上,宛如红梅树上绽放出一枝白梅,有种惊心动魄的好看。 至少在顾承淮眼里心里是如此。 脑海不自觉想起,昨夜被这双腿紧紧环住的场景,黑眸渐深,喉咙轻滚几下。 他闭了闭眼,压下陡然生出的暗火,坐到床边。 修长有力的手摩挲林昭的肩。 “昭昭,该起来了。” 床上的人连动都没动一下。 她这个反应,顾承淮马上知道媳妇儿醒来了,只是单纯想赖床。 他没再说话,抬手轻拍她的背。 林昭抓住他的手,手指交叉,不让他动。 “再拍我又要睡着了。”声音带着刚睡醒的绵软和倦意。 顾承淮把媳妇儿抱起来,亲亲她的额头,说道:“每天来回太累了,要不我找杨钧之帮个忙,看能不能在县里找套房?” 不知道有没有,政策怎样,得打听才知道。 林昭猛地睁眼。 对了,她有房。 昨天刚抽到的!! “不用。” 她的眼睛亮晶晶,笑起来眉眼弯起来,明艳又鲜活。 顾承淮爱的不行,俯身亲她的眼皮。 “我还没洗脸。”林昭推走他的脸,将脑袋埋进他脖颈,这处昨夜激动时鼓起青筋,让人腿软。 “没事啊,我不嫌弃。”顾承淮笑着说。 “你不嫌我嫌!”林昭手搭在他胸口,感觉着蓬勃有力的肌肉线条,想起昨晚的一幕幕,脸颊发烫。 嘴上咕哝:“要是亲到眼屎,我肯定嫌弃你,以后你再想亲我,我肯定没办法再毫无顾忌的回亲你了啊。” 顾承淮失笑,“没有,你的脸白白净净,什么也没有。” 林昭知道,就是转移话题。 自从用了抽奖转盘抽到的面霜,她原本就好的皮肤更加细腻,睡一晚都不出油,搞得她好想再抽个。 “难受吗?”顾承淮替她揉着腰。 “不难受。”林昭道。 他总是把她的感受放在首位,哪怕在床榻,yu火上头也一样,会用沙哑微喘的声音问她,还受得住吗,会不会太快,要是受不住你就说…… 在外面冷冰冰的军官在家是个宠妻无度的,她知道他的偏爱。 “咚—咚—咚——” 几道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这样的敲门方式,一听就是大崽。 要是二崽,一定是嘭嘭嘭、嘭嘭嘭,用小拳头砸门,震的门框都在颤。 “大崽,娘在穿衣服,马上好。”林昭坐直身,面朝门口,轻喊一声。 “哥,娘醒啦。”二崽的大嗓门儿响起。 “嗯,我听到啦。”大崽没再敲门,乖乖站在门口,说道:“娘,我们不急的。” 二崽嘟了嘟嘴,手拨弄着木门上的铁环,恨不得马上钻进屋,“哥,我其实急,我都一晚上加一早上没看见娘了。” “娘在换衣服。”大崽肃着小脸,认真道:“女同志换衣服,男同志要避嫌,不然就是耍流氓。” 经过的顾玉成听见他这话,心里笑癫了。 小屁孩一个,还耍流氓哈哈哈,乐死人了! 不过。 觉悟是好的。 屋内。 顾承淮起身走向衣柜,伸手拉开。 摆挂整齐的衣服出现在他面前,他转头看昭昭,“想穿哪件?” “最左边那件白色娃娃领上衣,还有那件藏青色长裙。”林昭抱着枕头坐起。 身穿睡裙,乌发披肩,脸颊粉白色,瞧着气色不是一般的好,眼睛明亮清澈,好似有清泉沁入,弯眸一笑,明艳若骄阳。 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坐在那里,便让顾承淮心里生出万千柔情。 男人拿着衣服走到床边,“要我帮你穿吗?”问的正经又认真。 身量极高的他很挡光,林昭看不清他的脸,出声埋怨,“光被你挡住了。” 顾承淮笑了下,眉目松弛,坐到床边。 又问一遍,“要我帮你穿吗?” “不用。”要他代劳,穿衣服的时间得延长两倍,林昭果断拒绝。 然后大大方方脱睡裙。 合法夫妻,哪儿没见过,没什么可羞耻的。 倒是顾承淮,像被什么刺了下,眼神躲闪,望向别处,玉白的耳朵尖发红。 他皮肤白,哪怕被晒黑,半个月就能养回来。男人向来不满意自己的肤质,觉得像小白脸,不是很阳刚,刚谈对象那会还小小的自卑过,拐弯抹角试探林昭的想法,可让她一阵不解。 这会,林昭余光瞥见那抹桃花红,伸手捏顾承淮的耳朵,眼睛亮晶晶的,“顾承淮,你害羞了吗?” 顾承淮没转身,准确无误扣住她的手腕,“昭昭。”他无奈的喊。 回过神,看见媳妇儿的衣领没穿好,替她整理着娃娃领。 “顾承淮,你是不是害羞了啊?”林昭跪坐着,将脸凑过去,唇角染笑。 “昨天晚上,该做的,不该做的,可都……你现在害羞……” 话没说完,被他温热的唇堵住嘴。 半晌后。 男人退开身,薄唇发红,眉眼的清冷尽数消散,只余清浅笑意,求饶似的说:“昭昭,大白天的,别闹我。” 林昭听懂他的言外之意,晚上再闹,随便闹。 正想说什么,嘭嘭嘭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二崽的大嗓门。 “娘,你咋还没好?”二崽喊完,瞧见几步外翻字典的三崽,目光闪烁几下,说道:“娘,三崽有话跟你说。” 三崽茫然看过来,眉眼沉静又乖巧。 “?” 大崽神情严肃,一本正经道:“二崽,你说谎话!我觉得,你应该学学道德和法制!” 这话被铁锤听见,小家伙满脸疑惑,“为啥?为啥二崽要学道德和法制?他没道德吗?” “对的!他没有!”大崽板着小脸,“他又让三崽背锅,他是个坏哥哥。” “我不是!我没有!我是好哥哥!”二崽急的小脸通红。 “可是你刚刚撒谎了!”大崽认真道。 “二崽,你跟弟弟道歉,不然我告诉爹,让爹罚你站军姿!” 二崽不怕站军姿,但他怕娘对自己失望。 蹬蹬蹬跑到三崽面前,站直身体,冲他敬礼,顶着发烫的脸,大声说:“对不起,顾三崽同志,我坑你了,我道歉,请你原谅我,我以后不会再犯,请你以后监督我!” 三崽合上字典,跳下小木扎,妥帖细致的把字典放好,站直身,学着顾承淮的样子,朝哥哥敬个不算标准的礼。 小奶音道:“好。” 二崽一把搂住他,高兴地道:“谢谢三崽。” “我没想坑你,原本等娘出来我就会说实话的,你别生气,好吗?” 三崽又说了声好,奶声奶气地补充:“不生气。” “不愧是我的好弟弟,真大方!三崽,你是第三大方的小朋友。”二崽大声夸弟弟。 他吹起彩虹屁来,夸张又直白。 内敛的三崽被夸得弯起眼睛笑,笑的可乖软。 …… 林昭听见儿子的喊声,忙要穿鞋。 顾承淮半蹲下,从床底取出小皮鞋,握着她秀气的脚替她穿上,手指灵巧地勾上小皮鞋的搭扣。 “早饭在灶房热着,等你吃完,我送你上班。” “好。”林昭应声,往门口走。 打开门。 一张灿烂的笑脸出现在她面前。 “娘,你昨晚睡的好吗?”大崽问。 “……很好啊,你呢?” 大崽低下头,说不出失落还是高兴,说道:“我也睡的很好。” 就是醒来没看到娘,有点想哭。 林昭看出小朋友的情绪,弯下身,红唇凑到大儿子的耳边,轻声道:“就是有点不放心你们。” 大崽瞬间高兴起来,孺慕地看着他娘,眼里散发的光足以让铁石心肠的人心口发软。 “娘,有我呢,我是大哥,我可以照顾弟弟妹妹的。” 林昭牵着他的手往灶房走,心尖发烫,放缓声音,“你是大哥没错,但你也还是个小朋友,有事喊大人,我们大崽也可以任性,可以快乐的做自己想做的。” 不必围着弟弟妹妹转。 大崽是个聪明的小朋友,能听懂娘说的这番话的意思,脸上的笑容比阳光都灿烂。 “嗯,我知道啦。” 二崽挤过来,看看娘,又看看哥哥,眼里的好奇怎么也遮掩不去,兴冲冲道:“娘,哥,你们在说啥悄悄话呢,我也要加入!” “说你呢!”林昭开玩笑道。 “!!” 二崽眼底闪过心虚,以为他刚冤枉弟弟的事被娘知道了,忙说:“娘,我向三崽说对不起了,我是懂道德和法制的小朋友,我不是坏小孩。” 林昭满头问号,“你干什么了?” “二崽,你是不是欺负弟弟啦?”她没动怒,而是语气平静地问。 二崽眼神闪烁,不敢说谎,老实交代他让弟弟背锅的事。 就这? 不就是兄弟互坑。 没什么的。 她几个哥哥小时候也互相甩锅,斗的那叫一个狠。 林昭摸摸二崽的头,声音轻缓,“娘知道你是好孩子,以后要和哥哥弟弟还有妹妹相亲相爱,知道吗?” 一身反骨的二崽最受不了他娘轻声细语和自己说话,耳根子就是这么软。 他认真道:“知道啦!” 这回是真记心里了。 弟控妹控二崽就是在此刻逐渐养成的。 “乖,你们吃了吗?”林昭问。 大崽点着头,“吃了,爹做的。” “娘,你能不能给爹说,让他晚点找我和哥起来,我都没睡饱。”二崽趴在桌上,看着林昭,有些委屈的告状,“早上我学青蛙跳的时候,差点摔倒,爹还凶我。” 林昭稍稍诧异片刻,“他怎么凶你了?” 二崽站起来,身体笔直如小白杨,学着他爹的样子,冷眸微眯,声音放粗,“顾二崽,注意动作的规范性!” “顾二崽,你是没吃饭吗?” “……你怎么不趴地上?” “起来,再坚持十分钟。” …… 林昭勾了勾唇。 “娘,就这样,爹就这样凶我。”二崽拉着他娘的衣角,撒娇道。 “你昨晚是不是闹腾了?”林昭快速吃着饭,抽空回应他。 所以才昏昏欲睡?! 小朋友悻悻地鼓起腮帮子,对着手指,比了个一点点的动作,音量比平时低两倍,“一点点,只晚睡了一点点。” 他眨巴几下眼睛,又委委屈屈地说:“我平时都是和娘睡的,娘没在身边,我睡不着。” 这话怎么说都有点茶里茶气的,有事只从外面找原因,绝对不为难自己。 “是嘛。”林昭失笑,说道:“那我让你爹以后晚半个小时喊你们?” “可以吗?”二崽小脸发亮。 “可以啊。”林昭轻抬下巴,神色自信。 二崽抱住他娘,喜笑颜开,“娘真好。” 铁蛋从外面进来,见到林昭,喊一声三婶,转而看向二崽,“二崽,这下你看见三婶了,能玩乒乓球了不?” 闻言,二崽从林昭左侧呲溜来到她右侧,看向她手腕的手表,七点多啦,娘马上得去上班。 时间过的真快,还没说几句话呢,唉。 娘真辛苦。 小朋友在心里叹气,看着他娘,再次确定地问:“娘,等你下班,带我们去县里看电影——女飞行员,对?” “是呀。”林昭点头。 笑痕在二崽眼底晕开,大崽也期待不已。 第88章 “不是一路人” 双胞胎高兴地去跟认识的所有人说,他们爹娘下午要带他们去县里看电影,看的还是‘女飞行员’,讲开飞机的电影,引的大朋友、小朋友羡慕不已。 铁锤眼巴巴地看着好兄弟,说道:“大崽二崽,等你们看完,回来给我讲讲,我想听。” “肯定给你讲呀。”二崽拍拍胸膛。 大崽神情遗憾,“可惜县里离的有点远,不然我都想求爹娘带你一起去。” 哥哥这话,让二崽灵光一现。 他哒哒哒跑回家,对正要出门的林昭道:“娘,下午看电影能带上铁锤吗?” 知道自行车载不了全部,小朋友还机灵地给出对策,“晚上娘先骑车回来,爹带着我们走回来,可以吗?铁锤还没看过电影呢。” 弟弟跑进家,大崽自然跟着。听见二崽这番话,他仰起小脑袋,眼睛发亮,“娘,买票的钱用我过年的压岁钱。” “娘说要给我们压岁钱,我是有压岁钱的,对?”他紧接着又问。 二崽举起右手,“也可以用我的压岁钱。” 瞧见这边热闹,三崽牵着四崽的手走过来,两个小白团子,脸蛋圆润可爱,眼睛黑亮灵动,朝人弯眸甜笑,杀伤力惊人。 更别说,还板着小脸,学着二哥哥,举起肉嘟嘟的胳膊。 “用我的~”龙凤胎异口同声。 顾承淮看向媳妇儿。 他是无所谓的,把家里所有孩子带去都行,主要看昭昭的意思。 林昭背好挎包,拎着大姑姐两口子糊好的火柴盒,笑问:“都带铁锤了,为什么不能把你梆梆哥他们也带上?” “诶?”大崽诶一声,眼睛唰的变亮。 二崽拉长音调,眼里的激动几乎化成实质,“娘?” 林昭弯眸,“我中午找人留票,下午两点出头,让你爹带你们去县里,今天都去看电影。” “啊啊啊!都去看电影!!”二崽眉开眼笑,雀跃地跳起来。 “谢谢娘,我去告诉梆梆哥他们,他们一定很高兴。” 话落,脚下像装着风火轮,咻的跑走。 林昭跳上自行车后座,被顾承淮载着离家十来米远,都能听见小朋友亢奋的声音。 “我娘说,要带我们去看电影!梆梆哥,来妹哥,铁蛋哥,铁锤,阿澜姐,我们都能去,要看‘女飞行员’呢。我娘说讲的是几个姨姨开飞机的事,超级好看。” 表达欲这么旺盛的,不用看都知道是二崽。 大崽也笑着,声线轻快,“对的,下午过两点,我爹会带我们去电影院。” 铁锤也高兴,抱住他的好兄弟,兴奋的呦呦呦个不停。 村里的孩子们都听说了,纷纷跑来找顾家孩子。 确定消息是真的后,朝顾家的孩子投去羡慕的目光。 “梆梆,你三叔三婶真要带你们去电影院啊?”上五年级的男孩问。 梆梆骄傲点头,整张脸都洋溢着期待和喜悦,“对的。” “你三叔三婶真好。”男孩感慨地说。 “是三婶的意思。”梆梆知道,要不是三婶,三叔才不会想到带他们看电影。 两米外,元宝拉着二崽的手,言辞恳切,“二崽,等你看完,回来讲给我们听,我是你的好兄弟。” 铁牛挤开他,争着道:“二崽,我也是!我也是!!” 大壮个头矮,但身体灵活,硬生生挤到两人中间,大声道:“二崽,我们是邻居,我奶说,远亲不如近邻。我们才是最好的。” “不是你,是我。我才是双胞胎最好的好朋友。”元宝气呼呼地说。 几个小朋友,为争双胞胎第一好朋友的位置,叫嚷着吵起来。 大崽从兜里取出一颗糖,撕开糖纸,慢悠悠地舔,说道:“别争啦,铁锤才是我们第一的好兄弟和好朋友。” 元宝目光火热地盯着他手里的糖看,舔了舔嘴唇,认真问:“你们第二的好兄弟和好朋友有人吗?我想当。” “可以呀,那以后你就是我和二崽第二的好兄弟好朋友。”大崽说。 元宝咧开嘴笑。 “双胞胎,那我当第三的。”铁牛着急道。 “我当第四的!” “我当第五的!!” …… 不多时,大崽二崽认下一群好兄弟好朋友,彻底成为同龄的孩子王。 林家两兄弟一大早来帮忙,正和顾父请的几个人哼哧哼哧盖房。从丰收大队社员嘴里听说,昭昭和妹夫要带顾家孩子去县里看电影的事,兄弟俩愣住。 林世盛很快回神,下巴抬得高高的,“我家昭昭是心善,投桃报李,别人对她好一分,她能还十分。” 林世昌幽幽叹气,忧愁道:“唉,这种性子好,但是太容易吃亏,我们兄弟得再盯紧点,免得不长眼的人欺负我妹妹。” 和他二弟一唱一和。 来帮忙的几个壮汉嘴角抽搐。 不是,顾家老三媳妇儿,公婆护着,男人又是个前途无量的军官,谁会、谁敢不长眼的欺负她? 哦,对了,是有个不长眼的,顾杏儿,可她不是进去了?! 也是惨呐。 以后咋说亲呦。 …… 林昭离家好远,还能听见两个崽欢快的童音,她戳戳顾承淮的胳膊,笑道:“看你儿子,多高兴啊。” 顾承淮纠正他的用词,“也是你儿子。” 他不喜欢把自己和昭昭分开放,任何事上都一样。 林昭不意外,当初刚结婚,这男人盯结婚证上的名字和照片,连盯好几天,傻乐。 怕那张纸折损,还给弄了个框。 “是是是,咱们的儿子,我和你的儿子。” 顾承淮眉眼舒展。 “送完你,我就去看大姐。” “好。”林昭点头,转而又道:“下午看电影,把两个石头也带上,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你这个亲舅舅不常回家,给你们创造个加深感情的机会。” 顾杏儿这边亲不了一点,大姑姐人好,她乐意处好关系。 “好,我顺便接他们。”顾承淮应下。 两个石头不是闹腾的年纪,也都懂事,带上也行。 “路不好,坐好。”他忽然说。 林昭眨眨眼,“坐好着呀。” 顾承淮低头瞥自己腰腹,那双嫩白的手臂没搭上来,怅然若失。 “抓好。”他重复道。 林昭抬手调整帽子,帽檐掩住她眼角眉梢的笑。 她故意抓住车座,说道:“好啦。” “……” 某人身上的那股怨气,像地板漏水,悄无声息泄漏出来,高大的背影散发出一股一股幽怨。 林昭没忍住笑出声,笑声轻快如银铃。 “林昭同志。”顾承淮无奈地道。 怎么这么爱逗人? 他心里感慨着,却不知眼底的笑意多纵容宠溺。 村里的路都是土路,自行车骑在上面难免颠簸。林昭抱住顾承淮,将脑袋靠在他背上,微阖双眼,“快到了喊我。” “嗯。” 顾承淮骑的很稳,尽量避开路面的坑坑洼洼,早上太阳不大,微风染香袭来,日出东方,蔚蓝色的天被一簇橘黄点亮,美如一副油画。 骑车的人,心尤其的静。 看上去非常登对的小夫妻俩,被正要去上工的苏玉贤碰见。 几乎是一瞬间,苏玉贤眼里不受控制的漫开嫉妒。 不可能不嫉妒啊。 她把林昭当假想敌,想比过她,在各个方面。 但是事与愿违。 被比较的人,男人工资全上交,还长的又高又俊,家里公婆护,孩子懂事乖巧。 暗搓搓比较的她呢,男人嫌弃,家里的拖油瓶也不省心,处处惹她生气,公婆用嫌弃又怪异的眼神盯着她,那眼神……就好像她是什么倒霉鬼,克的陆家失去钱财、又失去好运。 苏玉贤翻了个白眼,是她的原因吗?是吗! 就算有倒霉鬼,也是陆宝珍,也没准她之前运气那么好,是借了别人的运,现在得还回去啊。 她姓苏啊,陆家的倒霉事跟她可没关系。 苏玉贤站在原地胡思乱想,神情呆滞。 顾承淮注意到从她身上传出的不善的目光,冷眸轻眯看过去,待发现她不具有危险性后,收回视线。 “昭昭,那边那个人,你认识吗?”他启唇。 林咋后睁开眼,四下看去。 “苏玉贤?” “嗯。”顾承淮嗯一声,说道:“那个人表情不对,她欺负你了?” “没有。”林昭轻笑。 哪怕知道她力气不小,寻常人根本动不了她,顾承淮还是怕她受委屈、受欺负。 “她打不过我,”林昭强调。 “就是些暗搓搓的比较,没事的,她不敢把我怎么样。” 顾承淮见的多,不敢赌人性,再柔弱无害的人,生出坏心后,也能造成极大的杀伤力。 他不放心地说:“防着点,别大意。” 林昭乖乖应下,“好。” 想起原书里陆宝珍的第一靠山,她沉吟片刻,问道:“你跟陆一舟的关系怎么样?” 顾承淮冷眸一挑,语气轻松,“怎么忽然问起他来?我和他不熟。” “不熟?”林昭诧异,“你们是一个村出去的,年龄也差不多,怎么会不熟,你不喜欢他?” 顾承淮没多说,神色平静,“不是一路人。” 他喜欢与落拓大方的人交往,一肚子小心思的,向来敬谢不敏。 怕被坑。 他一个农家娃,走到今天不容易,今后还想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站在最高处,给家人撑腰,每一步都得走实在。 “不喜欢就离他远点。”林昭声线噙着笑。 顾承淮笑着应:“好。” 伴着灿然晨光,土路留下一串车辙印,路两边白杨哗哗响,时而有低语声传出。 “昭昭,你觉得知这个字怎么样?”顾承淮忽然问。 林昭脑袋从他的背上挪开几厘米,颇为不解,“怎么突然问这个,我都有点懵?” “我昨晚送四个崽去主屋,看见爹拿着那个稀烂的字典,问三崽……他觉得知这个字怎么样?我看爹的意思,似乎想用知这个字给四个崽起名字。”顾承淮说。 知。 顾知……什么嘛? 林昭揪住男人的衣摆,语调轻扬,透出好奇,“顾承淮,你觉得爹会取什么样的名字?” “你当你男人是神吗?”顾承淮眼角撩起一抹无奈的笑,“我猜不到。” 林昭失望地垂下眼,“……好。” “再等等,这一个月的事。”顾承淮温声安抚媳妇儿的情绪,在他回部队前,应该能起好。 不多时。 自行车停在供销社门口。 “想喝汽水吗?”顾承淮垂眸看着媳妇儿,嗓音清润,“想喝我去给你买。” 林昭摇头,“不想喝。” “进去,天热,多喝点水,要是觉得闷就出去转转。”顾承淮叮嘱。 “知道啦,你回去,下午见。”林昭朝他挥手,转身进了单位门。 顾承淮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右脚轻轻一踩,自行车嗖的滑离原地,转瞬消失。 很不巧。 下个转角,又碰到那群喊口号的学生。 他们正围着一个人踢打,动作一下狠过一下。在被打那人眼镜掉了后,看上去像是小头目的学生竟是一脚踩碎,笑的好不得意。 “老瞎子!”男生脸上写满恶意。 俊美英伟的军官眉心一拧,眼底闪过吓人的冷意。 男生旁边的人轻撞他的胳膊,让他看街角。 他抬头。 对上一双毫无波澜的深邃眼睛。 里面散发出森森凉意,几乎化作风刃,不断割划他露在衣服外面的血肉。 男生仿佛被定在原地,四肢僵硬,动也不敢动。 那身影越来越近,他心一紧,暗道真倒霉。 顾承淮停下来,睨着几个学生,冷着脸,眼眸中满是冷寒之意,“欺负弱小?” “学校是这么教你们的?” 刚还嚣张着的学生被吓成鹌鹑,不敢吱声。 顾承淮停好自行车,迈开笔直的大长腿,三两步走过去,弯腰扶起被打的老人。 他认识这人,这是个老教师,曾带过昭昭,也为国家培养出无数优秀人才。 听说前几年已经退休,但是放不下教育事业,没歇下,仍留在学校,没想到会成为靶子。 学生中,有个自诩铁娘子的小姑娘。 她胆子算大,没忍住道:“他是huai分子,该打!” 顾承淮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证据呢?” 女同学不敢看他的眼睛,感觉他像在看死人,吓人的很。 她移开视线,语气执拗:“他质疑文件上的决策,他就是坏人,打倒坏蛋,我们没错!” 老教师出声为自己辩驳,“我没有质疑过任何文件,我只是觉得学校这么闹下去不行。” 他冲顾承淮感激笑笑,靠自己的力量站直,满脸污血遮不去眼中的光。 “年轻一代是国家的未来,你们这个年纪应该读书,应该把所有无处安放的精力……用在汲取科学文化知识上,考大学,成为国家的脊梁,而不是……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斗天斗地斗同胞这件没有意义的事上……” 后面这句,被狂热的学生抓到把柄。 第89章 “我记下你们了” 为首的男生神情亢奋,指着他说:“还说你没有质疑文件,你最后一句说的什么,你说没有意义的事……” 扣帽子的话还没说完。 “啪!”的脆声响。 他那指人的手被拍下去。 少年疼的龇牙咧嘴。 想骂人,对上顾承淮那双似笑非笑的脸。 “……” 只得把到嘴边的脏话咽回去,暗叫倒霉。 怎么接连两天碰到这煞星! “说话就说话,别用手指人。”顾承淮斥道,声音冰冷。 男生处于除天王老子、自己第一的年纪,最听不得别人说教,闻言,满脸不服。 “关你屁事!” 话音刚飘散在空气中。 顾承淮干脆利落地扣住他的胳膊,往后重重一扭。 下一瞬。 “啊啊啊啊啊!!疼疼疼——!” 前一秒还嚣张的男生,下一秒直接老实,果断滑跪,急忙求饶。 “轻点轻点,我胳膊快断了!” 整个人被用一种让人失去姓名的姿势控制着,疼的快要断掉,这段时间气焰日复日嚣张的小年轻终于知道害怕,脸色惨白。 “我认错,你轻点,我的胳膊还有用。” 顾承淮没松手,反倒加重力道,语气更冷:“你的胳膊有用,别人腿和胳膊也有用!不学好,总有人教你们做人!” 要不是身上这身衣服,他真想给这些无法无天的小屁孩,一个深刻的教训。 “啊啊啊啊,疼!”少年叫嚷的更凄厉。 胳膊疼到麻木,害怕自己变成残废,他害怕的眼泪鼻涕齐刷刷流,声音惊恐,带着哭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吊诡的是,因为他们,这段时间县里很乱,好些人怕惹麻烦,非必要不出门,他喊的再大声,没人听见,更没一个人过来。 “你该道歉的不是我!”顾承淮手指收紧,语气微沉。 男生知道自己不道歉,惩罚不会停止,眼底闪过暗恨,冲老教师道歉:“我错了!文老师,我知道错了。” 顾承淮知道他言不由衷。 姓文的老教师更知道。 不过。 这不是自家孩子,他们没替别人管教孩子的兴趣,都不在意。 世道不会一直这样,早晚会恢复秩序,这些人要是不收敛,有他们吃苦头的时候。 “我是上过战场的军人,家里八代贫农,不怕人查,你们几个,想报复,尽管来。”顾承淮身姿挺拔,眉眼深邃,居高临下地看人时,有种不近人情的冷漠。 嘴上这么说着,然而,那如覆冷霜的眼睛,一一掠过在场的所有人,像在记着什么。 被他的目光巡视过,斗天斗地斗人的中学生浑身发凉。 这人在看什么? 记他们的脸?! 这是在干什么?想上门找他们爸妈告状?! 肯定是这样。 艹!好阴啊这人!! 正胡思乱想着,又听那可恶的军官说:“我记下你们了。” “……”嚣张学生逐渐麻木。 不敢,不敢报复。 顾承淮从他们脸上看出什么,目光幽幽,一双漆黑的眼眸显得若有所思,语气平淡:“要是我家人被打扰,我会挨个登上你们家门。” 嚣张学生的脸绿了,“……” 狠! 男人的话还在继续,用轻飘飘的语气威胁:“我的手段,你们肯定不想领教,所以……” 被扭胳膊的男生最怕家里人知道他在外面搞的事,那点想报复的心思彻底死绝。 他揉揉还很疼的胳膊,说道:“我们知道你不是好惹的,肯定不会自取其辱,这点你放心。” 老大都发话了,其他人点头如捣蒜。 “对对对,我们不敢。” 针对军人和军属,他们真没这胆子! 带头的学生说:“我们不会打扰你们家人的,但……还有别的小队呢……” 顾承淮面沉如水,眸底有着化不开的幽深灰暗,“我不管。” 男生傻眼。 瞬间忘记疼痛,急切地说:“其他小队不归我管啊,你讲点道理。” “你们都不讲道理,要求我讲道理?”顾承淮眉心不自觉下压,话语暗含讥讽嘲弄。 要不是那身衣服,真不像什么好人。 男生无语凝噎,一怒之下怒了下,撂下句知道了,带着手下离开,背影透着憋屈愤怒。 顾承淮收回视线,看着老教师,说道:“还能走吗?我送您去医院?” “不用,谢谢你啊同志,要不是你,今天我该折在这里了。”老人家苦笑。 “不用谢。”顾承淮说。 他身上的这身衣服,会指引他做出正确的事。 “文老师,您不用客气,我爱人曾是您的学生,受您教导,她说您是位尽职尽责的好老师,所以,哪怕没穿这身衣服,我也帮您。” 老教师抬起头,脸上都是血污,“我的学生?……是谁?” “林昭,不知道文老师还有印象没有?”顾承淮清冷的声音放缓,染上丝丝温柔。 “林昭啊,我记得,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可惜……”文老师满脸惋惜。 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那一届因为饥荒而没考大学的学生,他都记得,林昭是最最让他可惜的,小姑娘很聪明,如果上大学,一定会成为国家的栋梁。 “她都嫁人了啊,她怎么样?” 顾承淮说:“我爱人现在是供销社的售货员。” 得知自己的得意门生有工作,没整天围着家庭转,文老师虽然还是遗憾,但是也为林昭高兴。 “挺好。” “希望林昭同学能在售货员的岗位发光发热。” 他希望每个学生都能过得好。 顾承淮觉得昭昭的评价没错,文老师确实是位一心一意为学生着想的好老师。 “文老师,我送你回去。” 见老人家想拒绝,他语气淡淡地说:“我要是没把你送回去,我爱人回去要跟我生气。” 老人家不好再拒绝,跛脚上前,“那就麻烦你了。” …… 林昭进入供销社,其他人都没来,她走到自己的柜台,四下扫视,确定没人后,从储物指环中取了些东西,放进自己的柜子里。 等了会,李芬走进来。 看见林昭,她笑着说:“你来的还挺早,我还想着你爱人才回来,你会晚到一会。” “……”林昭无奈浅笑。 她拿过装满糊好的火柴盒的布袋,递给李芬,“芬姐,火柴盒糊好了,你看看。” “这么快!”李芬惊讶的瞪大眼,接过来简单检查一番,说道:“不错,看着都合格了,你姐干活真利索。” “巧了,我家那口子中午要给我送饭,我让他带回去,确认后给你钱,再让他领些材料送来。” 几乎摆明说,不出意外的话,这活能稳定下来。 林昭眼角上扬,仿佛有星子在眸中闪烁,“谢谢芬姐。” “不谢,你合姐的眼缘。”李芬不在意地说。 “姐你也合我眼缘。”说话间,林昭从柜子里取出竹篮,和一个布面袋,“谢礼。” 李芬一看,竹篮里都是鸡蛋,打眼看去,足有二十来个。 又捏捏那布袋,软软的,面粉? “都是谢礼?”她难以置信道,脸上堆满笑,“这么客气的吗!” “对,都是谢礼,芬姐拿回家包顿饺子。”林昭眼眸柔软的上扬。 李芬也是个爽利人,没推脱,不客气地收下,说道:“姐不跟你客气了,谢谢啊,以后要是再有好事,肯定还给你。” “好啊,我等着。先收起来,我还有事要给你说。”林昭示意她把东西放好,自己有大事要说。 李芬纳闷,转身把东西放进柜子。 随手拉着凳子过来,神情疑惑地看着她,“啥事?” “芬姐你不是托我帮忙给你兄弟找对象吗,我昨天回娘家,刚好碰上个,符合你条件的,所以……”林昭才开腔,话还没说完,被李芬抢断。 她急切地说:“哪儿的人?家里啥情况?多大了?人怎么样……?” 一个又一个问题抛出来。 俨然一副急切又紧张的样子。 “芬姐,你冷静点,听我慢慢说。”林昭哭笑不得。 是有多怕她兄弟成不了家呀,瞧给着急的,而且还没说呢,直接紧张是怎么个事儿?! 李芬深吸一口气,指甲掐着掌心,让自己淡定下来,说道:“冷静下来了,你说。” “那个人是我表姐。”见李芬又想问什么,林昭伸出食指,抵在唇心,冲她摇摇头,“先听我说完。” 她把知道事说出来。 “我表姐今年24岁,前段时间刚退亲,退亲原因不在我姐,在男方那边。” “我姐是农村户口,没工作,长的秀气,人也踏实能干,不是那种心思浮躁的。” “大概是这样,你有什么要问的?” 经由林昭这么一说,李芬大致对元湘有了初步印象。 “你姐那个对象,是谈的吗?” “不是对象,是前对象。”林昭纠正道。 怪晦气的。 她那双乌黑的眼眸划过一抹厌色,“不是谈的,是娃娃亲。” “我姐和那家人不怎么熟,也没什么感情,男方家势利眼,一直吊着我姐,有更好的后,想方设法甩开我姐。” 李芬眼神同情,“你姐也是倒霉,怎么碰到那样的人家。” “没办法,我姐她爷给定下的。”林昭对大姨的鸵鸟性子也是无语。 “你姐知道,我弟腿脚不好吗?她介意吗?”李芬神色严肃。 “我娘今天会提,我姐什么意思,明天才知道。我先跟你说一声,问问你的意思……” 林昭的话还没说完,李芬一拍大腿,“见!我信得过你,你说你姐是个好姑娘,她肯定不差,我替我弟答应了,只要她不介意我弟腿脚不好,安排两人见一面。” “?” 哈?! 这么随便!? 林昭眉心微敛,猛地抓住李芬的手,“芬姐,没人能替谁的人品打包票的!” “该考验还是要考验,我不希望最后闹的不开心,影响咱们的关系。” 所以,别冲动啊。 李芬笑出声。 片刻后,她敛起笑,认真道:“我知道,放心,该咋办咋办,这事不影响咱俩的关系。” 她弟是个犟种,有自己的想法,成不成还不一定呢。 第90章 “撑腰” 林昭放下心,微微一笑。 和聪明人交流就是轻松。 “先等等看你姐的意思,要是她乐意,安排两个年轻人见一面,要是有一丁点不愿意,也别逼她,好姑娘不愁嫁,就是早晚的问题。”李芬又说。 她也担心——担心那姑娘刚被退婚,面对周围的闲言碎语,着急嫁人,冲动下勉强点头,等嫁过来开始过日子,听见街坊邻居说她弟弟伤腿的闲言碎语,后悔自己没嫁个腿脚好的,心里生出怨气,把家里闹个人仰马翻。 林昭能理解李芬的担心,软声安慰:“如果两人真对上眼,等他们彼此了解后,再谈结婚的事,免得以后后悔。” 这话正中李芬心思。 “是这个理,婚姻大事,不能心急。” 可是啊。 将近半年没有媒人上门给弟弟说亲,突然有个合适的姑娘,李芬不可能不着急,一上午都坐立不安。 中午。 宋云锦来给林昭送饭。 李芬男人也来到供销社。 他懒的锁车,没进来,站在门口朝媳妇儿招手。 李芬拿上糊好的火柴盒出去,把东西递给男人,“来的正好,顺便把这个拿回去!” 紧接着,又嘱咐道:“验收完后再送点材料。” 男人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媳妇儿要把这活给同事。 “成。”他应声,把铝饭盒递过去。 见李芬有些神思不属的,关心道:“你没事?看着有气无力的,热的?” “不是。”李芬拨开男人探向自己额头的手,手指紧攥着饭盒,说道:“没中暑。” 没等她男人追问,她开始碎碎念。 “我不是托林同志帮我留意合适的未婚姑娘嘛,她说了个人,是她表姐,我听完觉得年龄什么的都挺合适的,这不……有点紧张。” 李芬男人知道媳妇儿为小舅子的事操碎了心。 夜里做梦都是小舅子结不了婚,孤独终老。 他说:“紧张什么,先让他们见见,处得来就谈,处不来就结束。” 李芬想让他闭嘴,道理谁不懂,事情落在自己头上,总也想不通。 “你别说话了。” 精瘦活络的男人瞬间闭嘴。 行。 说啥都是错。 “先吃饭,明天的烦恼留给明天。”他说。 李芬不再发愁,拿着饭盒要回供销社,走两步脚步顿住,说道:“晚上早点回来,今天包饺子。” 男人眼睛晶亮,“真的?” 每月粮食就那么多,家里崽子又都是能吃的年纪,他媳妇儿天天抠抠搜搜,就怕月底饿肚子,非过节不吃饺子,今天居然主动提起,稀奇。 “那还有假!”李芬白眼一翻,脸上却露出笑,“下班别磨蹭。” “嗳!”男人应声,跳上自行车,笑的露出一口大白牙。 骑车离开的背影透着高兴。 李芬笑了下,心里的焦躁被抚平。 今天刘春红请假,没有扫兴的人在旁边,供销社的气氛好上不少。 林昭打开饭盒,是红烧茄子和凉调胡萝卜丝。 吃饭前,她把手伸向挎包,从里面取出两个砂糖橘,掌心向上,递给小表弟。 “云锦,请你吃橘子。” 这年头物资是真的不丰富,水果容易坏,保鲜技术跟不上,运输成本也大,基本上算难得一见。 宋云锦眼睛蹭的亮起,激动地喊:“姐!” 眼睛亮的像小琥珀在讨食,怪可爱的。 “吃。”林昭轻笑,“要是喜欢,明天再给你带。” 想起苹果还剩下两个,又说:“再给你带两个苹果。” 宋云锦吞口水,拿起橘子抵在鼻子前面闻,这味道好香,他真喜欢。 “谢谢姐,你真是我亲姐。”他这个年纪饭量实在不少,才吃饱没一会又饿,吃再多都不管用,归根结底也是因为肚子油水不够。 林昭抬眼看他,眼神疑惑,“这么激动呀,你没吃饱?” “不是没吃饱,是肚子没油水,一会儿就饿,一会就饿。”宋云锦真觉得,不如把他送到乡下养猪,只要有肉吃。 他家有肉票,可是肉很难买,他每天早早去排队买,连个肉骨头都买不到。 肉都让关系户提前买走了,唉! 林昭有抽奖转盘,抽到不少肉,现在还没吃完,有些时日没因为吃肉发愁。 听云锦说肚子缺油水,想起曾经一个月开一次小灶的日子,觉得真是苦不堪言啊。 她没说什么,再次拿过挎包,从里面取出钱票,冲宋云锦道:“帮姐跑个腿。” “要买什么?”宋云锦凑过来,特积极地问。 “到国营饭店买十二瓶汽水。”林昭随意道。 供销社也有汽水售卖,是限量供应,半个小时被抢光了。 十二瓶? 姐要搞批发吗?! 宋云锦伸手托住自己的下巴,满脸错愕,“怎么买这么多!帮村里人带?!” 村里人都舍得买汽水喝了?! “我和你姐夫等会要带孩子们去看电影,先买好汽水,我担心等会没了。”林昭出声解释。 “看电影啊,姐,我也想去~!”宋云锦黑眸盯着他姐,撒娇道。 林昭轻轻挑眉,云淡风轻瞥过去的那一眼,明艳动人,“你不上学了?” “上不上有什么关系,学校乱糟糟的。”宋云锦敛起笑,撇撇嘴,语气似有不满,“希望明天能复课,不然我什么时候才能毕业啊。” 他对斗别人没兴趣,只想好好学习,考高中,进厂上班。 “那些事,你没参与?”林昭抬眼,漆黑明亮的眼里的光看着不似平日暖。 好似他敢点头,就把他暴打一顿。 小动物直觉告诉宋云锦,千万千万不能点头,否则会挨揍,不止一顿的那种。 “没有没有,我没有!”他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慌的要死,“我同学叫我一起来着,我没去。” 那天,他看到同学在打骂老师,寻常熟悉的人一霎那变的陌生,他们脸上的狂热让他害怕。 他看不下去,说了一句适可而止。 然后。 所有人转头盯视着他,探究、怀疑、若有所思,很复杂,甚至还有恶意。 那一道道目光让他浑身发凉。 这以后,他知道,哪怕觉得不适,也不能说。 说了,会倒霉! “以后也不能去。”林昭眉心轻皱,神色严肃。 宋云锦点头如捣蒜,连声道:“我不去,我没想去,我对那事没兴趣。” 他要是感兴趣,右臂早绑上红‘挂饰’了! 而且。 他眼窝浅,看不得人间疾苦。 那些老师,罪不至此。 “嗯,去,给你也买一瓶。”林昭敛起脸上的冷意,摆了摆手,打发他跑腿。 “嗳!”宋云锦应声,脚步轻快地往门外走,走几步后停下,“姐,你的自行车在吗?” “没在,你姐夫骑回去了,你走过来的?”林昭问。 说到这里,宋云锦可有话说。 他又冲向柜台。 “家里的自行车被我爸骑走了,邻居家的也没在,我只能走着来。”说这句情绪还算稳定。 吐出下面这几句,话里怨气满满。 “十一点多我妈就开始赶我出门,说我在家闲出屁了,不如早点出门,就当锻炼身体。” 宋云锦满肚子怨气。 林昭只问一句,他像倒豆子般的,嘴叭叭的,不停吐苦水。 “姐,天地良心,学校停课没几天。” 少年伸出手臂,重重地比了个二,“我才在家待了两天,两天啊!两天而已,我妈就开始嫌我烦了!” 他咬字变重,满满的幽怨。 林昭忍俊不禁,眼角眉梢流溢出笑,险些被饭呛到。 撞上表弟怨念的目光,她笑道:“我家的房开始建了,我估摸最慢一个月能修好,不行你到时候住我家,顺便替我教双胞胎认字。” 也免的在县里被那些人带坏。 “可以吗?”宋云锦满眼期待。 “有什么不行的。”林昭说,“你姐夫他弟也是初中生,过段时间会回来,你俩应该会有共同语言,能玩到一块。” “好!”宋云锦瞬间被他姐哄好。 林昭扭头向王菊借到自行车,把车钥匙给表弟,让他快去快回。 宋云锦快步离开。 看他脚步轻快,林昭颇为诧异。 昨天走路还别别扭扭的,只一晚上过去就彻底好啦! 还得是年轻人,恢复力是快。 …… 后座没坐人,顾承淮自行车骑的飞快,不多时回到大队。 想起媳妇儿的话,他回屋从柜子取了些东西,又去大队长家,付出两枚鸡蛋的谢礼,成功借到自行车。 随后。 径自去了大姐所在的大队。 他要带两个石头回来,女士自行车不方便,带梁的自行车才坐得下。 顾承淮骑着自行车离开村口。 行出一截路,发觉身后有动静,他停下车,左腿撑地,回头看去。 竟是大黄在尾随他。 “回去。”顾承淮朝看家大黄摆手,示意它回去。 不想大黄没听,摇晃着尾巴,跑过来。 蹲坐在他面前,抬起狗脸望着他,眼睛晶亮。 顾承淮:“……” 一人一口对峙须臾。 男人轻叹,“……想跟跟上。” 反正不会多耽误。 “汪!!”大黄汪一声,迅速跟上。 …… 卫家。 顾婵还不知道,给她撑腰的娘家人在路上,马上就到。 她正在应付卫大嫂。 却原来—— 分家后,二房马上搬了出去,家里劳动力少去大半,卫大嫂又不是什么勤快人,衣服要洗,饭要做,卫生要打扫,菜地要浇水……都是杂活,还得下地挣工分,根本忙不过来。 短短两天,她后悔了!! 上门来求和,以说教的口吻。 “弟妹,就算分家了,爹娘还是你的公婆,两个石头的亲爷亲奶,你不能什么都不管,被外人知道,要戳你脊梁骨的。” 卫大嫂张口就站在道德制高点,用孝道压人。 顾婵皱眉,“我和向东没说不管。分家协议不是写的很清楚,等爹娘过六十,我们会给养老钱,不用大嫂操心。” “话不是这么说!”卫大嫂满肚子歪理,不赞同她的话。 “爹娘离到六十还有几年,这几年怎么说?” “你们两口子不会两手一摊,啥事不管?你们要真是这打算,我可得找人说道说道,问问这是什么道理。” 顾婵深吸一口气,不想再说,淡淡地道:“哦,你随便。” 卫大嫂感觉拳头打在棉花上,胸口像堵着石头般难受。 “大嫂要没事就回去,我还要做饭,没时间跟你扯东扯西。”顾婵语气平缓,说的话却是不留情面。 “向东说,爹娘养老的事,他到时候会和大哥谈,让我别插手。” “顾婵,你还是不是卫家人!”卫大嫂怒声,声音尖锐,像被踩中尾巴的野猫。 顾婵的反驳掷地有声。 她说话字字清晰,每个音节都精准地送进她的耳膜。 “我姓顾,我是顾家人。” “我和卫向东只是组成新的家庭,但这并不意味着,我的姓前面就冠了卫姓。” “我刚生下来就姓顾,这辈子都姓顾。大嫂上赶着改姓,别觉得所有人都想改。” 卫大嫂哪怕再笨,也听出这话是在讽刺自己,气的冲上去想打人。 她比顾婵高一头,肩膀也宽,身体逼过去,眼睛里布满恶意,嘴角上扬的弧度不善,似乎想干什么。 “姐。” 外面传来一道沉玉叩冰般的声音。 顾婵神色乍喜,猛地撞开卫大嫂,朝外面跑去。 看见弟弟后,笑容满面。 “承淮。” “姐,你没事?”顾承淮疑惑。 话才出口,瞥到另一人的身影,眼神倏然凌厉。 “你怎么在这里?”他眉峰不着痕迹地蹙起。 昭昭说,这个人总针对他姐。 他姐都搬离了卫家,她居然还找上门门,还是趁着卫向东不在,不可能没坏心。 顾承淮不可能给她好脸。 卫大嫂心眼坏胆子小,再加上刚刚想干坏事,心虚的不行。 她被顾承淮盯的心快跳出来,说话结结巴巴,脑子乱糟糟,胡乱想了个借口,“我……我,家里要做肉,我喊两个石头回老宅吃饭。” 实则,卫家有个锤子肉,连肉皮都没有。 顾承淮发出一声轻嘲的冷笑,沉声警告:“既然分家了,就是两家人,这里不欢迎你,以后有事没事别过来。” 卫大嫂不敢多待,说声‘知道了’后,被狗撵似的小跑离开。 她才走,顾承淮紧蹙的眉头便舒展开。 “姐,她要是再来,别给开门。” 顾婵苦笑,解释说:“我没想开,院门没修好,她强闯进来的。” 闻言,顾承淮干脆利落转身,冲出去,大跨步往卫家走。 转瞬间,看见前面的卫大嫂。 “站住。”他喊。 卫大嫂听出这声音,知道自己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没敢动。 转过身,等他上前。 那道迫人的身影渐近。 她吓的往后退几步,嘴上说道:“你又想干什么?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干啊。” 卫大嫂心慌的不行,口不择言地自曝,“我是想打她,可是,那也是因为她太气人了。” 瞬间。 周围温度骤降。 无法忽视的冰冷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顾承淮浑身气质冷得像淬过冰的锋刃,声音沉沉,“你还想打人?” 平时刻意收敛的气势外泄。 像野兽露出尖锐獠牙,让人感觉到彻骨的冷。 卫大嫂只觉得,面前是个可怕怪物,吓得她想跪下。 “我没,我没想打她,我没,我没有。”她猛烈摇头,这回真被吓得不轻。 “我是去讲和的,想让她帮帮我,我没想惹她,我不敢……” 顾承淮面无表情,凛声道:“讲和没必要,以后别再上门。要是再敢,我带人拆了你家的房。” 他是军人,当然不会做违反纪律的事,但是对付这种恶人,不能露怯,得让她怕。 “不上了,不上了,再也不上了!”卫大嫂忙说。 她只在几年前见过顾承淮,没觉得他多可怕,这次见,觉得这人真可怕。 这个人,他绝对杀过人。 “你弄坏我姐的门,得赔钱,五块。”顾承淮冷声说。 “?” 卫大嫂脸黑了。 “那么个破门,两分都……” 正要回怼,一抬眼,对上那双深幽森寒的眼睛,顿时,到嘴边的话被她咽回肚子。 死抠的妇人肉疼的心肝乱颤,咬牙道:“我赔。” “我赔!” 老天奶,一点便宜没占上,还损失惨重。 “给你十分钟,把钱送来,别让我上门取。”顾承淮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卫大嫂:“……”不敢,不敢让你上门,她并不想重新盖房。 她有气无力地回到家,从老鼠洞里取出铁盒子,数出五块钱,塞到当家的手里。 卫大哥以为媳妇儿良心发现,给自己私房钱,眼睛唰的亮了,感动道:“媳妇儿?” “……送到二房去。”卫大嫂几乎要泣血,克制住想把钱抢回来的心,冲回房间,伏在床边,嚎的如丧考妣。 卫大哥满头雾水,往屋里冲,肩膀撞到门框,震得墙上的土簌簌往下落。 “为啥?” “这可是五块!五块啊!给二房干啥?!”他着急问。 “让你送就送!问问问问,不想咱家房子不保,你就赶紧去送。”卫大嫂表情扭曲。 听媳妇儿说的这么严重,卫大哥不敢多耽搁,跑着去二房,路上无法控制的胡思乱想。 到二房,才知道他媳妇儿干了什么。 “赔门的钱,就那门?”卫大哥指着那随时能垮掉的门,满脸不可思议。 这么个破门,值五块? “就这门,还有我姐的精神损失费,没多要,要是有下次……”顾承淮巧妙的微顿,威胁加倍。 这还没多要啊? 卫大哥几乎无法直视‘没多要’这三个字。 他看向青年,想讨价还价,对上他冷冽的眼睛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万般不舍地把钱放下,快步离开。 顾承淮不觉得自己过分。 大房两口子占他姐一家不少便宜,分家了还敢来欺负他姐,五块算少的。 “姐,你收着,请人打个结实的门。” 顾婵没跟亲弟弟客气,把钱收起来,笑道:“好,打个好的。这还是头一回占大房的便宜,一定要打个好的!” 门外,有道催促的童音传来。 紧接着,大石头和小石头跑进来。 “三舅舅。”大石头喊道。 他对三舅舅没什么印象了,但他认识军装。 正想让他弟喊人,没想到小石头快速跑过去,冲顾承淮张开双臂,难得主动地说:“三舅舅,抱下。” 顾婵从没见过小儿子这么不怕生过,微怔。 知道三弟性子冷清,不喜欢与人亲近,忙要拉开儿子。 却见顾承淮弯腰,抱起小石头。 小朋友玩的一身土,那土沾到绿军装上,很是显眼。 大石头瞧见后,上前给他舅舅拍,手落到军装上时,动作放的很轻,神色崇拜,肃然起敬。 顾承淮眼底闪过淡笑,任由外甥拍。 他看向顾婵,说道:“姐,我媳妇儿说,要带大石头和小石头去看电影,我等下带他们回大队,顺便也让爹娘看看他俩。” “啊……?”顾婵微微张口,惊讶道:“昭昭怎么忽然想带两个石头看电影,有啥好事吗?” “没有,四个崽缠着要看,昭昭就想把孩子们都带上。”顾承淮面容含笑,眸光湛然。 “这样啊,昭昭真有心。”顾婵说。 她认真叮嘱弟弟:“承淮,你好好对昭昭。” “嗯。” 顾婵冲两个儿子说:“你俩好好招呼舅舅,我去给你俩找衣服,去县里不能穿的太脏太破。” 不能让人笑话昭昭和承淮啊。 第91章 “为国争光” “知道啦。”大石头扬声道。 仿佛被小蜜蜂附身,一会给他舅搬凳子,一会又去倒水,忙碌的不行。 他故作淡定,实则眼风不停往他三舅身上瞥,眼里的崇拜怎么藏都藏不住呀。 想问要看什么电影,话到嘴边说不出口。 明明顾承淮特意敛去浑身气势,眼里染笑,他还满足小石头的要求,把脏兮兮的小孩抱起来啊。 少年做好心理准备,出声问:“舅,我们要看什么电影?” 他的纠结,尽数被顾承淮收入眼中。 “女飞行员。” 言简意赅。 半句延伸都没有。 大石头似懂非懂,很期待今天的县城之旅。 他弟小石头坦然自若地待在他舅怀里,眼睛盯着顾承淮的脸看。 小石头年纪比双胞胎小,平时沉默胆小,总一副怯生生的样子,瞧见陌生人话都不敢多说,谁也没想到他会主动朝顾承淮要抱抱。 顾承淮也不理解。 在部队,没有小孩敢往他面前凑。 原本笑容满面的小孩,远远瞧见他,那笑会瞬间从他们的脸上抽离,如碰到狸花猫的小老鼠,跐溜跑开,脚下生风,跑得慢的会仰着脖子大哭,哭的可大声。 莫名其妙被小孩子亲近,冷面军官很意外。 昭昭说,小石头胆子小,见人都躲,现在看,也还行。 顾婵翻找出两个儿子最体面的衣服。 黑色短袖和短裤,最普通的款式,胸口缝个小兜,裤子也有兜,上头也有不明显的补丁,但比身上穿的好多了! 她拿着衣服出房间。 看见小儿子还在承淮怀里,无奈地笑笑。 “小石头,快下来,和你哥回屋换衣服,换好衣服和你三舅回你姥姥家,你姥爷和你姥姥想你们了。” 顾承淮放下外甥,顺手摸他的头,“去。” 两个石头回屋换衣服。 “承淮,姐正做饭呢,你留下一起吃,吃了再走。”顾婵往灶房走,说是灶房其实不过是临时搭的棚子,灶房得修修才能用。 “不了。”顾承淮说,“家里在盖房,大哥二哥他们都在,我得在。” 他态度这么郑重,顾婵意识到,他说的是林家兄弟。 她没多劝,说道:“成,回去好好招呼他们,别让人对你印象不好。” 这就是亲姐弟的默契,不用多说,都知道对方什么意思。 “嗯。”顾承淮没嫌亲姐啰嗦,简短地应一声,表示知道了。 等两个石头换好衣服,他没再耽误,带上两个外甥离开。 村里的孩子们见石头兄弟坐上军人的自行车,纷纷围拢过来。 “卫川,卫岩,你们要去干什么?”为首的黑小子一脚踩在路边的大石头上,叉腰问。 卫岩,也就是小石头,他坐在自行车前梁,嘴角翘起,大着胆子说:“我舅要带我们去县里看电影!” “看电影……?!!”另一个小孩满脸震惊,劈声道。 树上的雀儿咻咻飞远。 “卫川,是真的吗?你们要去县里的电影院看电影?真的假的?我娘说一张票不便宜的,你们真要去看?!”黑小子上前几步,一眼接一眼地瞧顾承淮。 听说这是石头兄弟的舅舅,他好高呀,还是个扛枪的,了不得。 卫川腰窄而短,腿与手臂的比例修长,面容清秀,脸晒成深麦色,衬得那双眼睛愈发亮得灼人,黑瞳里仿佛淬了星子,熠熠生辉。 往那儿一站,背脊笔直,活像荒漠里一株不肯弯腰的小白杨,瘦削却韧劲十足。 “对!” “我三舅舅和三舅妈要带我们看电影,要看‘女飞行员’。” 回答完小伙伴的话,一个鹞子翻身跃上自行车后座。 话音未落,顾承淮长腿一蹬,车轮碾着碎石子儿就蹿了出去。 村里人的小朋友杵在原地,半天收不回眼。 自行车才出村口,大黄从旁边的草垛子蹿出来,撒欢似的冲在前头,尾巴摇得像条鞭子,时不时“汪汪”两声,像是给他们开路。 看村里有小朋友,它没进村,在村口等着男主人。 “狗!大黄狗!”小石头左手抓车头,右手指大黄,扭头看他三舅,兴奋地喊。 大石头也看到大黄,见它皮毛油亮,尾巴甩的欢实,眼神温驯像秋日晒暖的麦田。 “舅,这是你家养的狗?”他没忍住问。 长于乡下土壤的少年,没有不喜欢大黄的! “嗯。”顾承淮说。 “它叫大黄吗?”大石头探身瞅大黄,再次追问。 “对。” “它长的真好!”少年朝大黄招手,这会眼睛里的桀骜散去,只剩清亮。 大黄是个聪明的,知道自行车上的两个小子是自己人,给面子地冲慢下来,和大石头并排赶路。 “三舅,大黄真聪明!”少年声音清亮。 “这是英雄狗,你娘没说过?”顾承淮声线低沉,有种拿捏一切的沉稳。 “这个就是丰收大队的大黄?”大石头音调高扬,充满震惊,怎么也没法把眼前的大黄,和他娘嘴里的小可怜当成同一个。 “你舅妈照顾的好。”顾承淮心里媳妇儿是完美、满分的,养的狗神气没什么奇怪的。 回到丰收大队。 两个石头被顾父顾母一阵稀罕。 “高了。”顾父拍拍大外孙的肩膀,笑着说。 顾母看着小外孙,满脸稀罕,又是拿糖,又是给倒糖水。 “吃了吗?”她问。 顾承淮沉稳道:“没有。” “那一起吃。”顾母当即道,脸面向灶房,扬声:“老大媳妇儿,多做点,两个石头一起吃。” “知道了!”黄秀兰回声。 “谢谢姥姥。”大石头说。 顾母拍拍外孙的脑袋,脸上堆笑,“说话还怪客气的,这里你外家,也是你家,我是你亲姥姥,可不兴见外,就当在自个儿屋里头。” 正说着,双胞胎撒完尿,风风火火地冲回来。 裤腰还松垮垮地挂在胯上,小手胡乱提着,一副火烧屁股的架势。 瞅见石头兄弟俩,两个崽猛地刹住脚,活像两头小牛犊撞上了看不见的栅栏。 “石头哥!石头弟?!”二崽眼睛瞪得溜圆,嗓门儿拔得老高,“你们咋来了?!”他兴奋得直蹦跶。 大崽很冷静,脑子转的可快,问道:“你们也要去看电影吗?” “嗯。”大石头点头。 二崽拉住他的手,热乎乎的小手像块刚出锅的年糕,黏糊糊地贴上去。 兴奋得直蹦跶,拽着大石头在原地转圈,活像只撒欢的小狗崽追自己尾巴。 “太好了!石头哥和石头弟也能去!”他惊呼,嗓门儿响亮。 顾家人看过来,嘴角止不住笑意。 这个二崽呀,真像个小太阳,也不知道哪来的旺盛活力! “石头哥,我带你们玩乒乓球去!”二崽拉着石头兄弟往外走,嘴上一声接一声,“我爹给我们带的礼物,超级好玩。” “好啊,你教我。”大石头面对双胞胎,态度不是一般的好。 谁不喜欢大方可爱,热情洋溢,像小太阳的弟弟呢? 小石头:(;一_一) 乒乓球是双胞胎的,他俩有绝对的控制权,说让谁玩让谁玩。 球桌围成一圈的小朋友让开道,让他们进去。 石头兄弟才看清这里搭了个长方形桌,桌案平直,中间有条竖起的网。 “梆梆哥,铁蛋哥,我石头哥和石头弟刚来,让他们先试试,行吗?”大崽征询拿着乒乓球拍的梆梆和铁蛋的意见。 两个小子没贪玩,把球拍递过去。 “行。”梆梆说,“大石头,小石头,你俩有什么问题就问我。” 大崽站在球桌中间,肃着脸,好似个公正的小裁判。 “石头哥,石头弟,你俩用拍子打球。”见大石头拿起小黄球,大崽说:“对,那个就是乒乓球!” 想起什么,他冷静地补充:“不能用力捏球,会瘪的。” 铁锤大声戳破二崽干的糗事,“二崽大力捏啦,捏坏了一个。我娘说得亏三叔能赚钱,也是个惯孩子的,不然他肯定得挨一顿揍!” 听见这话,二崽像被踩到小尾巴的琥珀,浑身毛炸起,小模样瞧着奶凶奶凶。 他跳脚,用手捂铁锤的嘴,“铁锤!” 铁锤黑白分明的眸子写满无辜。 听出好兄弟话里的恼羞成怒,那么站着,动也不敢动。 大石头忙低头,掩去眼里的笑。 “会了吗?”大崽不知道自己讲清楚没有,伸爪子挠挠脸颊,“要是还不懂,我和二崽给你们演示。” 小石头率先道:“会了。” 如果卫向东和顾婵在,便会发现,小儿子此时的眼睛……比吃到糖和肉都亮。 “我也会了。”大石头看着弟弟,说道:“来,咱们打一局。大崽当裁判。” 大崽喜欢当裁判,兴高采烈道:“好啊,我当裁判!” 大石头左手稍用力,把球砸桌案上,乒乓球弹起来,感受着它的弹跳,微微抬头,阳光撒落在他倔强的侧脸,眼眸桀骜。 少年意气自风流。 “我要发球了!” “小石头,接好。” 他左手灵巧的将乒乓球高高抛起。 小球腾空,升至最高点时微顿。 持拍的手微顿,以刁钻的角度切向坠落的乒乓球,胶皮和球体相触的刹那,发出‘嗒’的一声脆响。 球飞出去。 小石头是第一次打,却像个老手,仿佛能预判到球的运动轨迹,手腕一动,淡定接下,将其送回去。 “哇!”二崽脆生生地喊,“小石头好厉害!第一次就能打这么好,一定是我娘说的,在某方面天赋异禀的能人。” 他小嘴儿很会说话,真心实意夸起人来,能让人心花怒放。 小石头活到五岁,从没听过这么直白的夸奖,晒成陶土色的脸上蹭的红透了,耳朵都要冒热气。 哪怕这样,也能稳稳接住他哥打过来的球。 “小石头厉害!”铁蛋大声夸。 顾家的孩子们和双胞胎学,该夸就夸,毫不吝啬。 “大石头,你加油,别被你弟弟比过。”来妹跟着挥臂。 感觉到弟弟的难缠,大石头越发认真。 绕是如此,几回合下来,还是没接住球。 “我来!”铁蛋觉得小石头打的不错,是个不错的对手,主动上场,要和他比比。 小石头小幅度点头。 “你发球。”铁蛋右臂朝身前舒展,很是谦让地说。 小石头无所谓,学着他哥的样子发球。 一拍打过去,铁蛋没接过。 铁蛋:这不现实!! 球掉在地上,被梆梆捡起来。 “你行不行?不行我来。”他说。 铁蛋一把夺走球,表情严肃,“怎么不行,肯定是我手生了,我好歹练了两天,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刚摸上乒乓球拍的小屁孩?这不可能!” 全然不知,他自己在大人眼里,也是小屁孩。 梆梆眼皮懒洋洋一掀,嘴角扯出半分笑,眼睛跳动的光分明在说‘不死心,那你试试’。 铁蛋调整心态,这把他发球。 小石头稳稳接住。 又轻飘飘送过来,铁蛋接的略艰难。 到这里,他感觉到对方的难缠,神色变得认真。 他不想输给比自己小的表弟,必须全力以赴。 小石头很从容,分明是第一次摸球拍,然那球拍竟像长在他手上一般,和他融为一体,那颗不听话的球也是,不管再难接,他总能接住,还接的轻轻松松。 铁蛋压力增加,后背沁出汗,额角的汗也簌簌的落。 不多时,他败下来。 “你真是第一次打?”铁蛋声音失调,心态炸裂,几乎怀疑自己。 “嗯。”小石头小声说。 大石头给他弟弟作证,“我们第一次知道有这样的……玩具。” “不是玩具。”大崽眉眼认真。 “我爹说,乒乓球是全世界流行的球类体育项目,还有世界乒乓球锦标赛呢,乒乓球打得好的话,也能为国争光。” 他记性很好,大人教他的,听一遍能记的七七八八。 “还能为国争光?”大石头愕然。 “是的呀,我娘也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大崽大方又自信,说起话来有理有据,“不管做什么,努力做到极致,辛苦不会白费,会有回报的。” 大石头把小石头推上前,替亲弟弟问:“小石头能学吗?” 小石头眼睛亮如灯,目光锁着大崽。 大崽愣住,思索须臾,说道:“应该能,等娘回来,我问问。” “不知道打乒乓球算不算铁饭碗,要是算就好了。”大石头希冀道。 看一眼拽着自己衣角的亲弟弟,他心里叹气。 小石头胆子太小,他再教都没用,爹说三岁看老,他都五岁了,他这个当哥哥的很操心弟弟的以后。 刚刚,他第一看到了不一样的小石头,眼睛在发光,浑身散发出让他陌生的淡定。 只看一眼,他便知道,弟弟极喜欢乒乓球。 不知道那一副球拍贵不贵,靠抓知了猴、蝎子和蛇,什么时候能买一副。 “我不知道算不算。”大崽没敢打包票,只说自己知道的信息,“我娘说有职业打球的,就是把打乒乓球当工作的,应该算铁饭碗。” “算铁饭碗的话,肯定不是谁都能进,一定有各种要求。”大石头知道门路有多重要,但他不是会被轻易击垮的性子,行不行,得试过才知道。 “石头哥别急,等见到我娘,我帮你问问,我娘是高中生,什么都知道。”二崽神色骄傲,笑起来眼尾下垂,眼睛纯澈干净,看着特可爱。 “好啊,那就谢谢二崽了。”大石头道谢。 “不用谢,娘说一家人要相亲相爱。”娘宝崽随时把娘挂嘴边。 “……” …… 顾承淮来到新房,请来盖房的人正在吃饭。 瞧见他的身影,同时伸出右臂,竖起大拇指。 “大崽他爹,你是这个!”最先说话的是长剩小叔。 是的,他也来帮忙。 另一人说:“大家都是一个村的,随便弄点杂粮窝窝垫垫肚子就行了,你还让人炒菜,炒菜就炒菜,还有肉丝,太客气了。” “是啊是啊,我看见菜里的肉,狠狠揉了几下眼睛,还以为自己想肉想疯了。我帮那么多人盖过房,头一回在菜里看见肉丝。”元宝亲爹说。 他没舍得吃肉,把菜里的肉丝挑出来,想着带回去给他家元宝吃。 “刚开始盖,给大家打打气,之后就没有了。”顾承淮笑着说。 他换下了军装,穿上打补丁的旧衣服,又敛起浑身气势,看着和村里的汉子没什么区别,融入的那叫一个自然。 “没有肉,绿豆百合汤管够。” 原本在场的人都不太自在,毕竟顾老三已是军官,正儿八经的出息人,早不是那个和他们上山下河的土小子了,他们总怕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闹出笑话。 顾承淮这么一说,在场的人只觉得那股疏离、陌生消散许多,尴尬的气氛被打破。 “有糖吗,要是有糖,我带大碗过来。”长剩小叔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有。”顾承淮神色未变,“拿多大的碗都成。” 长剩小叔笑哈哈,“我当真了,要是没有我要闹的。” 顾承淮笑了下,说道:“明天就安排。” “好,我们等着!”另一人高兴地说。 工头道:“承淮你放心,这房我们一定尽快盖好,也会按照你们两口子的要求盖,你放宽心。” 这人是顾父请来的,其他人都听他的。 顾承淮来这一趟的目的达成,笑容清润地点头,“辛苦你们了。” 对此。 元宝爹在心里感叹。 陆一舟也是从大队出去的能人,可在做人方面,他真没法和顾承淮比。 只看他再婚的婚宴就能看出来。 抠搜的嗳。 明明家里不缺钱,却拿蔫掉的白菜、不新鲜的胡萝卜招待客人,结婚啊,连个鸡蛋都舍不得。 …… 东风大队。 元湘娘来到林家,见闺女好好的,脸上不见郁色,她松了好大一口气。 喝几口水解渴后,突然听宋昔微说起,昭昭有个供销社的同事,托昭昭帮她弟弟找对象。 闻言,元湘娘放下碗,碗沿磕碰到桌角,发出duang的一声。 她没心思理会,屏住呼吸,眼睛紧紧盯着宋昔微。 “昔微?” “是我想的意思吗?”妇人嗓音干涩,唇齿都在打颤。 第92章 “怦然” “就是你想的意思。”宋昔微侧头看她,把放得太靠桌边的碗往里推,这才说道:“昭昭让我问问你的意见。” 其余的话还没说,元湘娘忙说:“见!” “安排两人见面!” 宋昔微一噎,“别急啊,先听我把话说完,对方是个啥人你都不知道呢。” “你是湘湘亲姨,你能提……说明那青年条件不差,我信你。”元湘娘眼神信任。 “……”宋昔微无话可说。 沉默须臾,她道:“湘湘的亲事,还得你做主。” 除林鹤翎和林昭的事,旁的事,她懒的管。 元湘娘听出小妹的言外之意,没勉强,催促道:“那青年什么情况,你给我说说。” 宋昔微没废话,直奔重点,三两句说清楚男方的情况。 当然了,是昭昭告诉她的,比较笼统的基本情况。 元湘娘的脸一会露出笑,一会眉头紧锁,随宋昔微说的话而变化。 听完后,她语气感慨,还带着些可惜的味道:“条件是好,就是……腿脚咋有毛病呢。” 宋昔微掀起眼皮,看过去的这一眼略凌厉。 她直言不讳:“如果不是腿脚有问题,他一个好好的城里青年,有工作,有房,早被争破头了,哪有湘湘什么事。” “说的也是,是我想多了。”元湘娘尴尬地笑笑。 她没嫌弃人家,就是觉得可惜。 “我还是那句话,让两人见见。” 宋昔微说:“见也行,你先把这事告诉湘湘,问问她的意见,她要是有一丁点不乐意,这事就算了。不能让我家昭昭难做,她还要继续和同事相处呢。” 她担心湘湘刚被退婚,没心思相亲。 结婚应该是高兴的事,不能为了结婚而结婚。 “我知道,我这就去问她。”元湘娘想到村里人的闲话,根本坐不住,跟宋昔微说一声,扭头去找闺女。 这时,屋内传来低低的咳嗽声,像是有人用布捂着嘴,却还是漏出几声沙哑的喘息。 宋昔微霍然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冲进里屋。 “怎么又咳了,难受吗?”她语气关切。 林鹤翎压住到喉边的咳意,眼神歉意,“吵到你了。” “说这个干什么。”宋昔微不喜欢听他说见外的话,随手掀开搪瓷缸的盖子,取下热水瓶的软塞,往杯子里掺热水,端杯走向床,“喝口水。” 林鹤翎笑意温柔,接过搪瓷缸,喝了口水,胸腔那股难受淡了些。 他的身体因为年轻时受过不少苦,冷不得热不得,饿不得撑不得,好生养着都三天两头出问题。 宋昔微带他看过不少医生,都说这是富贵病,得好好养着。 这些年要不是有媳妇儿护着,坟头的草都几丈高了! “改天带上承淮送来的野山参去问问医生,看看该咋用,天马上凉了,提前养养。”宋昔微坐到床边,脸上带笑,眉心却不由微拧,充斥着担忧。 每年冬天对林鹤翎来说都难熬。 “好。”林鹤翎温声应,“辛苦你了。” 宋昔微满脸不赞同,“说什么辛苦!过日子计较这么多,日子还过不过啦。” 她接过林鹤翎手上的搪瓷缸,顺手放到柜子,拉住林鹤翎的手,感觉男人的手有些凉,面色紧绷,双手合拢,连搓好几下。 他的手修长过匀称,骨节分明却不嶙峋,在大力搓揉下,看着有种淡淡的粉。 “你是我抢回家的,你什么情况我都知道,你对我,从来不是拖累。”宋昔微安抚自家男人的情绪。 表面看,这个家里,她付出最多,实际上,鹤翎也尽他所能对她好啊—— 教她读书认字。 知道她不擅针线,他自己学,她和他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他做的,连被褥也是。 她怀孕什么都吃不下,男人想方设法只为她多吃一口,知道她吃酸话梅能舒服,专门去学。 她生第一胎,孩子太大,差点生不下来,他把自己藏起来舍不得吃的救命药给她。 家里几个孩子是他带大的,孩子的启蒙教育也是他,给儿子娶媳妇儿,昭昭出嫁,他也没少出力…… 桩桩件件,无法数清。 这个家,必须有宋昔微,但林鹤翎也是不可缺少的。 听到妻子的话,林鹤翎似是没想明白,她怎么会觉得自己是她抢回来的,脸上出现一抹诧异。 他眼底泛出无奈的笑,温声道:“我心甘情愿跟你,不是你抢回来的。” “嗯?”这和宋昔微以为的不一样。 “我要是不愿意,宁为玉碎。”林鹤翎笑道。 遇见昔微前,他的世界是一片遭大火焚烧过的黑暗荒原,寸土不生,月亮照进都像笼着烟骸。她是他贫瘠土地,唯一破土开出的热烈之花。 他如何不想走向她? 宋昔微心头一震,抬眼看他,“真的?” “不然呢?”林鹤翎笑着反问,脸上的情绪却是再认真不过。 他轻叹,“我是有多失败啊,我们相伴三十多年,居然都没让你看出我的真心,太失败了。” 他们不到二十认识,走过最艰难的战争年代,旧制度被打破,新制度重建,孩子都已嫁娶,连孙子孙女都有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误解。 林鹤翎笑的无奈极了。 “失败什么啊,是我没想过……”宋昔微一直觉得林鹤翎是她强求来的。 她到初见林鹤翎,那画面依然清晰。那样神清骨秀的少年,纵使满身脏污,也遮不去浑身出众的气质,让人见之难忘。 她因为力气大,又会点手脚功夫,打小无法无天,难得看上个人,救下他后,想也不想的把人扛走。 林鹤翎长了颗玲珑心,一眼看出妻子的心思,笑道:“知道我初次见你是什么心情吗?” 这话题他们没说过,宋昔微觉得他们的开始不体面,刚开始逃避,后来觉得过好当下最重要,向来刻意回避。 现在。 两人过了大半辈子,没什么不能说的。 “是什么?”她真有些好奇。 “我当时想,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女将军,真是飒爽,还有些羡慕……”林鹤翎身体往后靠,缓解那股快到嗓子眼的咳意。 “羡慕?”宋昔微微愣,“你羡慕我?!”她很惊讶。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认识你之前我连字都不认识,像个野猴子满山瞎跑……” 林鹤翎不赞同地摇着头,声音清润如昨,他笑着,看着妻子的目光无比柔和,“不是啊,你不知道自己多耀眼。” 耀眼? 这个词语,宋昔微知道什么意思,她从来没把自己和这个词语挂上钩过。 “你身上的那股蓬勃的生命力,极具感染力的笑容,好像什么都无法打败你的自信,都很耀眼。”林鹤翎认真道。 他没说的是,亲眼目睹她抽飞烧杀抢砸的三个土匪的那一幕,他黑暗的世界出现一道光。 她的每一步靠近,都有他的推波助澜啊。 宋昔微心里高兴,浑身轻快,看着一下年轻好几岁。 嘴上不自在地说:“都老了,还说什么耀眼。” 林鹤翎仍是不赞同,“在我心里,你一点没变。” 妻子在他眼里,永远是那个,让他一见便怦然的火红色姑娘。 宋昔微笑了,眼角堆积的笑纹染上幸福的味道。 若是有人在,便能看到,此时她的笑和林鹤翎有几分神似。 相爱的人在一起久了,神态难免变相同。 林鹤翎扶着床沿下床,起身时,肩颈的线条微微绷紧,像一张缓缓拉开的弓,动作略迟缓。昨晚低烧,一夜没睡好,让他整个人有些无力。 “怎么下来了,想上厕所?”宋昔微伸手扶他。 她力气很大,手臂肌肉鼓起,能轻轻松松把男人举起来,刚开始在一起常会闹出尴尬的乌龙,比如林鹤翎忽然双脚离地,再比如被她弯腰抱起……在男人尴尬又无奈的劝说下,她学会收敛。 这会只是给林鹤翎借力,没把他搀离地面。 “躺的难受,护手的药膏不是没了,我去给你做新的。”林鹤翎活动着身体,感觉舒服后,与宋昔微并排朝外走。 他脑袋受过伤,忘记了家在哪里,还有什么亲人,但学到的知识没忘,脑子里的东西杂而乱,陆续想起些能用的。 护手药膏只是其一,还有什么抹脸的。 他有事没事就捣鼓,宋昔微全都支持,帮忙找材料。要不是林鹤翎各种捣腾,夫妻俩也不会比同龄人年轻少说十岁。 “等你身体好了再做也不迟。”宋昔微担心丈夫的身体。 林鹤翎指腹摩挲她的手指,笑容温润,“我心里有数,要是撑不住我会停下。” 宋昔微想说什么,看到她大姐。 林鹤翎朝湘湘娘颔首,“大姐。” “嗳。”湘湘娘刚出后院,瞧见妹妹和妹夫拉着手,正谈论什么,中间挤不进半个人,想悄咪咪回后院,没想到被敏锐的两人叫住。 哎呀。 小妹和妹夫感情几十年如一日的好啊,她的牙都快酸掉了! 宋昔微淡定地松开与林鹤翎相牵的手,出声问:“大姐,你问完湘湘的意见了?” 林鹤翎拍拍妻子的胳膊,径自去灶房。 “喜宝……”宋昔微才喊出名字,喜宝抢过话:“奶,我去帮爷!” 说着话,欢快的身影消失在灶房,充满活力的声音响起,“爷,我帮你生火!” 院外。 宋昔微躺在枣树下的竹椅上,取出椅侧的蒲扇,随手扇风,问大姐:“湘湘怎么说?” 湘湘娘看着小妹舒服松弛的样子,心情忽然复杂。 日子真不是和谁过都一样。 这心思于心头一闪而过,她回过神,说道:“湘湘说想见。” “她知道那青年腿脚不好吗?”宋昔微直接问重点。 “知道,湘湘说她愿意。”湘湘娘说。 这时,喜宝端着两个碗过来。 湘湘娘忙起身去接。 碗里是熬的软糯,还飘着几片百合的绿豆汤。 “……爷让我送的。” 放下后,她又哒哒哒跑回灶房。 “一大早熬好的,大姐也喝。” 湘湘娘没客气,喝了口后,笑道:“还放了糖。” “绿豆和糖都是昭昭送来的,说是怕我和她爹中暑。”宋昔微笑着道。 “难为昭昭有好东西能想起你们,她是孝顺的,没辜负你们。”湘湘娘说。 小妹和妹夫对唯一的闺女多好,她知道,以前她总担心昭昭被宠坏,变成没心没肺的白眼狼,现在看来还好。 宋昔微笑而不语。 “叮玲玲玲!”自行车的车铃声在门外响起。 接着是一道清亮的男声。 “小姑!” 院内的两个女人对视一眼。 “巧了,正好让云程帮忙传话。”宋昔微笑着说,又冲灶房说:“喜宝,再弄一碗绿豆汤端出来。” 喜宝活力满满的声音传出,“嗳!知道啦!” …… 过十二点后,太阳更刺眼,它张牙舞爪,仿佛想把地面的一切都烤焦。 宋云锦买到汽水,哼哧哼哧骑车回供销社,额头布满汗。 还没到供销社,在拐角处看到林昭的身影。 她头戴大檐帽,站在阴凉处,手上拎着小竹篮。 “姐!” 林昭抬眼看去,自然光下,露出来的皮肤白的晃眼,明艳动人。 “姐,你在外面干什么,中暑了怎么办!”宋云锦跳下自行车,神情焦急。 干什么?买电影票,顺便从储物指环里取出两斤肉,打算让云锦带回去。 林昭上前几步,把篮子塞他手里,抢过自行车,说道:“弄了两斤肉,你带回去,你馋成那样,我都不想认识你。” 她的力气随亲娘,轻轻一推,宋云锦被迫离开原地。 少年小心翼翼撩开盖板,看到色泽好看的鲜肉,瞳孔骤缩,嗔目结舌道:“姐,你从哪儿弄的肉?” 还是两斤之多! “你管我,拿着肉回去,我快下班那会再来。”林昭不好解释,只好一脸不耐烦地打发他。 宋云锦习惯了他姐脾气无常,没敢追问,边把篮子往车头挂,边嘴上说:“姐,我不要,你带回去给四个崽吃,我爸妈说,要我理解你,要是我再收你给的东西,就揍我。” 话说完想跑,被林昭揪住了衣服后领。 “……” 宋云锦双腿扑腾,往前走不出半米。 他无奈回头,讨饶似的说:“姐,你快松开我,被人看见怪丢脸的。” 林昭松开手,复又把篮子塞他怀里,威胁道:“敢再推脱,我现在就揍你一顿!” “让舅舅舅妈揍,还是想我揍,你考虑清楚。” 宋云锦:他不傻好吗,爸妈合揍,都比不过他姐一个人揍疼。 “姐~!”宋云锦委委屈屈地喊。 他耷拉着眉毛,眼尾下垂,活像被主人冤枉的大型犬。 “别装可怜!”林昭拍拍少年的脑袋,有恃无恐地说:“你就说我逼你收的,你不收我生气,舅舅舅妈不会揍你的。” 宋云锦整张脸亮起来,说道:“那我收下啦?” 林昭看他一眼,没说话,推车离开。 正走着,前面出现几个眼睛利如鹰隼,扫视着一切可疑之人的学生。 这几人,林昭觉得眼熟。 仔细一看,是之前拦住她和顾承淮,质问他们是不是乱搞男女关系,命令他们掏出结婚证,最后被顾承淮一句滚喝退的人。 宋云锦看见这几个人,脸色微变,赶忙上前,想挡在他姐身前。 却见,那几人只淡淡瞥他们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淦,煞星他媳妇儿! 逃啊。 “咦?”宋云锦懵逼。 “奇怪。”他声音压的极低,眼里闪烁着什么。 “刚那几个人是我们学校闹的最凶的小组,看到墙角的老鼠洞都想挖一挖,看看里面有没有藏着huai分子,没想到今天这么好说话。” 林昭说:“我和你姐夫在路上碰到过,还被他们拦住。” “拦住之后呢?”宋云锦替他姐挡住斜射的太阳,好奇地问。 “你姐夫是见血的军人,哪能被几个小屁孩吓到啊,他说了句滚,刚那几人让开路,我们就走了。”林昭笑着说。 宋云锦脑补到那副画面,整个人燃起来,呼吸加重,黑亮个的眼睛像两束小火苗。 “你冷静。”林昭屈指,给他一个脑瓜崩,嘲笑道:“你姐夫是军人,经历过大风大浪,不怕那些瞎胡闹的小子,你要是敢说滚,腿都能被打断。” 宋云锦意识回笼,讪讪一笑。 “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想犯傻。”他说。 “最好这样,赶紧回,到家把肉放好,小心臭了,我还要上班,先进去了。”林昭留下这一句,离开原地。 …… 下午快一点,李芬男人再次来供销社,带上那500个火柴盒的钱,还带着新的材料。 林昭道了谢,收下钱和材料。 这钱和糊火柴盒的材料,等顾承淮晚上送两个石头,顺便送过去。 也不知道崽他爹去过大姑姐家了没有? 卫家。 卫向东从山上回来,得知两个石头被带走,挑了下眉,没说什么,心底对顾家三房彻底改观。 他俯身,撩水洗脸,带汗的粗布衫子贴在身上,勒出块垒分明的肌肉线条。 “大嫂今天来了。”顾婵忽然说。 卫向东猛地抬头,眼神犀利,“她来干什么,没欺负你?” “她想打我,幸好承淮来看我……”还帮我出了气。 后面这半句没来得及说,男人一抹脸,随手甩去手心的水,大步流星跨出门槛,径自冲向卫家老宅。 一进门,捞起靠墙的扁担,砸向卫家大房的屋门,震的窗棂簌簌落灰。 木屑飞溅中。 卫向东夹着浓浓怒火的声音响起,“给老子出来!” 卫大嫂大气不敢喘,缩在屋子角落装死。 “你啊你,看看你干的事。”卫大哥神情烦躁,出口埋怨。 自己媳妇儿作的死,他也不敢出去,老二生起气来,六亲不认,才不管他是不是亲哥,伸手就是一顿捶。 “别装死,老子知道你们在屋里,赶紧麻溜儿的滚出来,否则老子拆了你们的房!”卫向东杀气腾腾地说。 卫大嫂最在意这几间房,冲动之下,开了门,拦在房前,说道:“你敢!” 卫向东懒得废话,抄起旁边的扫帚,手臂一挥,扫帚精准无误地飞到她脸上。 先是“砰”的一声,紧接着又是啪嗒一声。 扫帚和卫大嫂的脸亲密接触,然后掉在地上。 卫大嫂脸上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抹,手指上有鲜红鲜红的血。 她往地上一赖,仰头嚎:“啊打人啦,卫向东打亲嫂子啦——” 左右土墙上冒出几颗脑袋,是好奇卫家又在吵什么的邻居。 卫家老两口从睡梦中惊醒,急忙跑出来。 “向东,这又是咋?”卫老太瞥地上的大儿媳一眼,没去扶她。 “娘你问问她,她趁我不在,想打我媳妇儿,我不揍她揍谁。”卫向东火气旺的很。 卫老爷子不想自家被人笑话,赶走左右墙上看热闹的邻居后,说道:“有事你给我们老两口说,直接上手干什么……” 话还没说完,被卫向东打断,“是爹能管住她,还是娘能管住她?” 卫家老两口:“……” “以前的事我不说了,现在都分家了,她要是再敢上我家的门,找阿婵的麻烦,我还来揍她。” 卫向东话音才落,顾婵姗姗来迟,喊了声公婆,没看地上哇哇叫嚷嚷着要赔钱的妯娌,拉着男人离开。 两口子出了卫家的门。 顾婵隐约听见那明事理的婆婆训斥卫大嫂。 “别嚎啦,你活该,明知道老二最护着阿婵,你还敢找她麻烦,你真是病的不轻!” 卫老太骂完大儿媳妇,走上前,砰砰砰敲大房的门。 “老大,你是不是死屋里了,赶紧出来,管管你媳妇儿,老大不小的人了,咋能废成这样!我和你爹都不是孬的人,咋生下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卫大哥脸涨得通红。 猛地坐起来,冲出去,扣住媳妇儿手腕,拉她回房。 不多时,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两口子对骂起来,骂的可难听。 这些事林昭暂时不知。 临近三点,她似乎听见几道熟悉的稚嫩声音。 “我家崽来了。”林昭看向门口。 下一瞬。 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冒出。 小哥俩穿着新衣服、新凉鞋,头发长出来了,毛茸茸的,小脸粉白,双眸清亮有神,看着机灵可爱。 两双眼睛快速环视柜台,聚焦到林昭的身影后,顿时变得亮晶晶,蹬蹬蹬小跑进来。 “娘!”大崽高兴地喊。 第一次看到娘上班的样子,小朋友又新奇又骄傲,脸红扑扑的。 “娘,你快下班了吗?”二崽扒着柜台,使劲踮脚,仰着小脑袋,眼眸期待又兴奋。 林昭抬腕看时间,还有两分钟。 “马上了。” “你们爹呢?” 大崽一板一眼地回答娘的问题:“爹在门口,三崽四崽他们都在门口呢。” 第93章 “见世面” 李芬头回见林昭家的两个崽,瞧着小哥俩可爱的脸,心忽地被击中。 “昭昭,这是你家老大老二?”她明知故问,眼睛发光地看着两个崽,声音不自觉软了八度。 老大老二……? 双胞胎听见这新鲜的称呼,眼睛倏地瞪圆,突然乐起来,小胸膛挺的老高,连脑袋上的旋儿都透着骄傲。 “是呀。”林昭挨个摸摸双胞胎的小脑袋,柔声道:“大崽二崽,喊人。” “姨姨好。”两道清亮的童音响起。 李芬拿糖给龙凤胎,笑容满面,“吃糖。” 双胞胎记得娘教的,没着急接,而是看向林昭。 等娘点头,伸出小手接糖,脸上露出灿烂的笑,“谢谢姨姨。” “真乖啊。”还大大方方的,一点不像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孩子,李芬心想。 她在供销社上班,见过的乡下孩子不少,他们大多怯生生的,肩膀缩着,神情闪躲,不敢与人对视;要么眼睛死死盯着玻璃柜里的糖吞口水。 林昭家的两个崽比城里孩子还像城里孩子。 下一瞬。 供销社又进来一个人。 他腿长的过分,身姿挺拔修长,高鼻梁,一双深幽冷峭的眼睛,眉毛又黑又浓,非常精神,与之对视,让人感觉到压迫感。 李芬只看一眼,下意识偏过头去。 这青年也让太人有压力了,眼睛里像能飞出刀片,不知道林同志平时怕不怕。 顾承淮走向林昭所在的柜台,目光染上温色,“走吗?” 话音落。 下班铃响起。 “走!”林昭弯腰,取出糊火柴盒的材料,还有那十来瓶汽水。 “给我。”顾承淮伸手接下东西。 双胞胎看见汽水,漆黑的眼眸咻的亮起,动作同步地看向他们娘。 二崽代为开口问:“娘,汽水是给我们买的?” “对呀,怕你们看电影的时候渴。”林昭目光盈盈。 大崽二崽抱住她。 “娘真好。” 林昭摸摸两个崽的额头,向同事点点头,牵起两个儿子的手,随顾承淮走出供销社。 外面,宋云锦照看着顾家的孩子们。 “姐。”他喊道。 然后说:“我哥中午去东风大队给湘湘姐送东西,他到的时候,大姨也在,大姨让我哥带话,说你昨天提的事,她和湘湘姐都同意,请你帮忙安排。” 真是巧了! 有种佳偶天成、命中注定的巧合。 林昭胡思乱想着,说道:“我知道了。你们等我下,我进去说句话。” 话音未落,扭头回供销社,找上正在收拾东西的李芬。 把元湘母女的回应告诉她。 李芬登时一喜。 “好,等下回去我就找我弟,把这事告诉他,具体见面时间再定,行吗?” 林昭没意见,“好。” 她知道元湘接下来最少半个月都会在东风大队,什么时候见都行。 传完话,林昭又出了供销社。 宋云锦迎上她,出声问:“姐,湘湘姐要相亲?和……” 他伸出食指,点戳供销社的方向。 “你同事的弟弟?你觉得咋样,有戏吗?!” “你又知道了。”林昭眼尾轻挑,笑睨着他。 少年嘿嘿一笑,瞬间老实,站姿笔直,眼睛里的好奇却是半点不减。 “还没定下,别往外说。”林昭语气平缓。 “我说这个干嘛。”宋云锦嘀咕着,和他姐并肩走,小声说:“姐,我妈找了朱婶,请她帮我姐找对象呢。” 林昭脚下微顿,侧头看他,眉心微皱,“最爱给人说亲的那个朱婶?” “对啊。姐,你是不是也觉得朱婶不太靠谱?我也这么觉得,她介绍的都是啥呀。”宋云锦撇撇嘴,表情有些不满。 “我现在还记得,她给你介绍的那个……” 那会他姐刚高中毕业。 顾承淮:“?” 宋云锦叭叭道:“不就是粮站副主任的儿子,她吹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我和我哥悄悄看过,那人就一米六,还没你高,长得贼眉鼠眼,猥琐的要命,就这,都被她吹成青年才俊,打从这以后,我和我哥就决定自己找对象,媒人那张嘴,死也不能信。” 林昭也是想到了,才不看好。 她是高中生,那个朱婶都能介绍这种的,湘湘姐的年龄……在世俗眼光下不小,没上过几年学,也没工作,最重要的,她还是农村户口,确实不好找。 不是她不好,是城里人固有的偏见。 “她介绍她的,处不处湘湘姐说了算。” 不靠谱归不靠谱,朱婶的人脉还是值得肯定的。 宋云锦觉得他姐说的有道理,没再管,脚步轻快地去找双胞胎玩儿。 大崽二崽对他这个年纪最小的舅舅很好奇,再加上宋云锦在家里人面前是话唠,一大两小很快熟悉起来。 梆梆和来妹年纪大,主动照顾弟弟妹妹,林昭夫妻俩很省心。 “怎么没看见鱼鱼?”林昭发现没见鱼鱼的身影,诧异地问了句。 “二嫂,鱼鱼一会看不见她就要哭闹,她那么点大,也看不懂电影,说让她留在家里,不给我们添麻烦。”顾承淮声线轻缓。 林昭还真不知道鱼鱼这么黏亲娘,她印象里,小鱼鱼从来都乖乖的,不哭不闹,笑眯眯的,带着四崽玩儿,很有姐姐的样子。 顾承淮冷眸一眯,视线掠过昭昭的脸,转瞬移开,用云淡风轻的语调道:“有人给你介绍过对象?” “?” 林昭莞尔一笑,说:“这都几百年前的事了,你听一耳朵就算了,怎么还记心里了。” “什么时候的事?”顾承淮眯眼,声音沉稳又平静,“怎么没听你说过?” “说什么呀,我刚毕业那会的事,当时我都不认识你。”林昭笑他,“顾承淮,你怎么这么计较,啊?” 她踮脚,单手捧男人的脸,让他看四个崽的背影。 “看看那四只,咱们连孩子都有四个了!” 顾承淮拉下媳妇儿的手,扣在掌心,半天不松开,那么牵着往前走。 “你的事,我都想知道。” 林昭眼窝飞出笑花,说道:“朱婶子主动找舅妈提起的,我原本都不知道,还是听云程吐槽的时候,才知道有那么个人。” “他那样儿的我肯定瞧不上,我眼光高着呢,只喜欢你这样的。” 几句话把男人哄好。 顾承淮知道自己的长相、肌肉有劲……都是加分项,他郑重道:“我会继续保持。” 林昭眉开眼笑,晃了晃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好,努力保持!等咱们老了,你要当个挺拔精神的小老头,我要当个时髦漂亮的小老太。” 顾承淮想象着那一幕,深邃的眼睛泛开笑意,整个人的气息都变柔,如沐春风。 说说笑笑间,一行人来到电影院。 郭美珠刚下班,瞧见林昭一家的身影,远远朝她挥动手臂,没上前打扰,手揣在兜里,很干脆的离开。 “娘,是卖票的那个姨姨!” 二崽还记得她。 林昭捏捏儿子绵软的小脸,笑道:“是的呢,娘的中学同学。” “娘,等我上完初中和高中,我也能有这么厉害的中学同学吗?”二崽捡起地上一片泛黄的叶子,拿在手上把玩,仰头看着他娘,双眸晶亮。 铁锤有样学样,蹲地捡漂亮的叶子,捡到后,大方分享给龙凤胎。 小朋友精力旺盛,整个世界在他们眼里,都是新奇的东西,因为好奇心,很容易被各种各样的东西吸引注意力。 林昭被二儿子问住。 这谁能打包票。 中学同学去哪里上班,也不是她说了算啊。 那么多同学,结婚后,她也就知道这么一个的动态。 “能。” 林昭又补充一句:“不过如果你们能进到大学的话,会有更厉害的同学。” 二崽似乎并不意外,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我就知道!还得考大学啊。”他叹道。 小朋友满脸自信,“我这么聪明,肯定能考上。” 顾承淮看着媳妇儿给双胞胎打鸡血,但笑不语。 没想到话题会跳到自己这里。 “爹,你是大学生吗?”二崽看着他爹,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充满好奇。 林昭面露无奈。 她记得给两个崽说过,她和他们爹都是高中生,怎么又问起来了,二崽又想给他爹挖什么小坑呢?! “……不是。”顾承淮平静道。 小朋友怎么这么跳脱,一会一个问题。 应付他们的‘为什么’已经让人筋疲力尽。 昭昭真辛苦啊。 于是,看向媳妇儿的眼神流溢出心疼。 林昭一眼看出男人在想什么,垂眸笑了笑。 “啊?爹你这么厉害都不是大学生呀!”二崽眼睛闪过狡黠,转瞬间,摆出一副惊讶的小表情,小嘴长成个大大的o。 他双手捧住脸,眼睫扑扇着,像是发现什么了不得的秘密,“那大学生得有多厉害啊。” 小家伙越说越兴奋,忽然一个箭步冲到林昭跟前,小手攥住她的衣角,“娘。” 他仰着小脸,眼睛里的光越聚越盛,“我长大一定比爹厉害!” 说罢,悄悄瞥顾承淮一眼,脑袋往林昭身上蹭蹭,那得意的小模样仿佛在说:到时候就不用爹保护娘啦! 顾承淮:“……”戏真多。 “我也能考上大学!”大崽插话。 这话讨夸的意味太明显,他红着脸岔开话题,对弟弟说:“二崽,你想上大学,得好好练字才行,大学生得会写字,还得写的好看。” 他转头看向林昭,“是?娘。” 林昭揉揉大儿子的小脸,温柔道:“是的。” 二崽垮下脸,又不想娘失望,勉为其难地说:“好,我会好好练字的。” 顾承淮摸他的头,沉稳道:“我给你们多弄几幅字帖,用字帖练字不难。” 他当时连纸都没有,铅笔用的手捏不住都舍不得扔,只能拿个棍子在地上练,幸好日复一日的辛苦有用,写的字还算不错,至少能入昭昭的眼。 顾承淮没练字的条件,也没想过让儿子吃自己吃过的苦头,尽可能给他们提供好条件。 父辈努力,不就是为了让后辈幸福。 “字帖是啥?”二崽晃悠着手里的树叶。 顾承淮不疾不徐地说:“练字的,能帮助你写出漂亮的字。” “我要,谢谢爹。”二崽拉他爹的手,感觉他爹手大的可怕,把两只手放在一起比对,小表情活泼可爱。 说话间,他们走到了影院门口。 林昭拍拍手,把小朋友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有点像育红班的老师。 “好啦,该进去了,里面有点黑,大朋友牵住小朋友的手,我们排队进去。” 孩子们特积极,在宋云锦的指挥下,两人一组,由最大的梆梆和来妹牵着龙凤胎,有秩序地往里面走。 现在的灯瓦数都小,光线很暗,勉强能看清脚下的路,进入陌生黑暗的环境,除来过的双胞胎,顾家其他孩子都有些紧张。 顾承淮担心最小的龙凤胎,抬步上前,抱起三崽四崽。 林昭摸摸兄妹俩的小肉手,眸光温柔,笑着问:“怕吗?” “不怕。”淡定三崽脆声声地说。 四崽把毛茸茸的小脑袋埋进爹的脖颈,莲藕般的手臂抱住她爹的脖子,用小奶音道:“不呀。” 林昭捏捏女儿的手,笑而不语。 人小,嘴硬。 宋云锦走在最前面,他看过不少电影,对这里非常熟悉,轻松找到位置,朝后面的人打手势。 位置都挨着,所有人坐一排。 宋云锦自觉给他们分汽水,分糖,龙凤胎年纪小,没给,只让他们尝尝味道,怕两小只心里不平,给他们酥酥软软的小点心。 “谢谢~”龙凤胎软乎乎道谢。 宋云锦嘴角的笑都快咧到后脑勺。 今晚,他爸妈他哥又得羡慕他。 他可是他们家第一个和四个崽看电影的人啊。 “姐,我有用,以后要是还有这种好事,别忘记喊我。”宋云锦的位置在林昭旁边,坐下来后,他侧了下身,对林昭说。 “好。”林昭声音染笑。 说好来凑热闹,来了后根本静不下来,反客为主,能干的事都干了,这样的好帮手必须喊。 边上。 梆梆几人坐下,屁股下面好像有针,动来动去,好一会后才安分下来。 “哥,凳子好软!比咱家的床都软!”铁锤用小气音说。 铁蛋轻轻捏扶手,装作很懂的样子,道:“凳子下面垫着棉花,当然是软的啊。” 旁边,来妹环顾四周,在昏暗的灯光照射下,双眼很亮,如两束灯光,“这里面好好大,好多好多的座位!” 梆梆也是第一次进来,没想到里面是这样的。 不过他是顾家长孙,觉得自己应该有大哥哥的样子,于是刻意表现的很淡定。 真期待开学啊,一生爱出风头的顾家梆梆,迫不及待想跟同学显摆啦。 小石头轻嘬一口汽水,也四下望着,恨不得把影院里的一切都记在脑海,爹娘应该没进过里面,他想记住,回去讲给爹娘听。 “哥,城里真好!”他看着旁边的大石头,眼睛很亮。 大石头点头,“咱们还小,以后的日子还长,努力的话,也能干当城里人。” 对此,他很自信。 顾婵和村里别的娘不一样,从不埋怨生活,总是说,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这不是什么大事儿。 大石头从小在这样的教育下,物质生活是贫瘠的,但他精神是丰裕的,他从不妄自菲薄,对未来充满信心。 深信,坚持学习,会改变自己和全家的命运。 听见少年的话,林昭身子往顾承淮那边偏,男人主动靠过来。 林昭眼睛闪过笑意,红唇凑向他的耳朵,声音轻且软:“少年,鳞爪飞扬,胸蕴山海。大姐把孩子教的很好。” 顾承淮把她的手握在手里,指腹在她的指节上打转,熟稔又自然。 “你也教的很好。”他说。 四个崽的性子也很好啊。 林昭身子往崽他爹那边一歪,纤柔的肩膀撞上他的,笑容明艳,“娘有大半功劳。” 她从不否认婆婆的功劳。 两口子说话的同时。 小石头似懂非懂,眼神茫然地看着他哥,“哥,咋努力?” “……”大石头被打败了。 怎么努力他说吗,小朋友除了学习还能怎么努力? 正想说什么。 砰! 灯全暗下来。 顾家的孩子们被打过预防针,心里一惊,下意识寻找彼此的手,紧紧拉住,或者抱到一起,相互壮胆。 连年纪最小的龙凤胎也没闹腾。 后面不知道哪一排,有个小朋友哇的大哭。 “呜哇啊!好黑,我害怕呜呜呜——”嗓门儿贼亮。 后台的放映员都听到了哭声。 中年男人什么人没见过,眼睛都没眨一下,按照自己的节奏播放。 银幕亮起。 哭音戛然而止。 在上面滑过一行又一行字的间隙。 二崽隔着云锦舅舅,环住嘴,小声冲他娘说:“娘,我和哥是不是很勇敢?我们第一次来看都没被吓哭。” “是呀,很勇敢。”林昭夸道。 双胞胎笑的眯起眼。 正片开始。 荧幕上的光影在孩子们清澈的瞳孔里跳跃。 他们一个个挺直腰背,小手规规矩矩搭在膝盖上,放在旁边的汽水无人问津,糖果纸在掌心攥出褶皱,谁都没想起吃一口、喝一口,全副心神被荧幕里的新世界吸引住。 影院不算安静,偶尔能听见窸窸窣窣的交谈声,或是某人忍不住发出的惊叹。 没办法,总有人按捺不住,向‘观影需安静’这条不成文的规定发起挑战。 但即便如此,孩子们的观影热情丝毫未减,一双双眼睛像盛满了星星。 106分钟转瞬即逝。 片尾曲响起,整个放映厅弥漫着不舍。 转瞬又热闹起来,嘈杂的讨论声此起彼伏。 林昭和顾承淮带的孩子多,不急着往出走,等人走的七七八八,慢悠悠起身。 “好了,出去,注意脚下。”林昭提醒着孩子们。 刚看完电影站起来,脑袋还有些晕晕乎乎,像踩在云朵上,又像喝了假酒。 “嗳!”双胞胎异口同声道,声音清脆的像银铃。 “知道了,三婶。” “三婶你也小心。” …… 梆梆知道大崽弟弟的宏大志向,边看脚下的台阶,边问:“大崽,看完电影,你还想开飞机吗?” 他觉得开飞机真的好难好难,需要学好多知识,克服好多好多的问题。 大崽愣了下,肃着小脸,神色坚定,“要!” 梆梆没说泄气的话,拍拍弟弟的肩膀,语气郑重:“努力!我相信你一定能办到。” 顿了顿,又补充:“三叔是咱家最聪明的人,你是三叔的儿子,你想干什么都能成。” 大崽皱了皱鼻子,毫不犹豫地反驳:“我娘才是最聪明的人。” 林昭尝试抑制嘴角的弧度,奈何根本压不住。 真是她的好大儿,永远觉得她这个娘是最厉害的! 二崽立刻站出来声援他哥,说的很大力:“对!我哥说的对,我娘才是最聪明的,爹都听娘的!” 梆梆被两个弟弟盯的头皮发麻,果断改口:“是是是,三婶最聪明,三婶可是高中生呢,当然厉害。” 双胞胎心满意足,紧绷的小脸重新染上笑。 二崽歪头看他娘,“娘,现在回家吗?” 三点出头开始播放的电影,电影时长不超过2个小时。这会儿也才五点多一点,太阳还高悬着,离天黑还有好一阵。 林昭看着孩子们,声音和缓,“先不回,你们难得来县城,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梆梆等人对县里不熟,说不出想去哪里、能去哪里。 面面相觑,只等对方说话。 见没人说话,大石头忽然往前一步,主动道:“三舅妈,我想去废品回收站,可以吗?” “可以啊。”林昭想也不想地应下,眼带好奇,“你怎么想着去回收站?” “我想看看那里有没有书。”大石头说。 他爹以前给他从回收站弄到几本书,他很喜欢,想去碰碰运气。 “一般来说是有的。走,带你们去看看。”林昭弯腰抱起四崽,用眼神示意顾承淮抱三崽。 顾承淮弯下身,双手卡在小儿子的腋下,稍一用力把人提溜起来,放自己肩头。 不想媳妇儿受累,又从她手里接过女儿。 “走。” 不用等走路慢悠悠的龙凤胎,赶路速度加快两倍不止。 不到十分钟,来到废品回收站。 他们人太多,可把门口打瞌睡的中年妇女吓一跳。 “同志,我们想进去看看有没有能用的书?”林昭边说着,塞过去几颗奶糖。 妇人收下糖,颇为熟稔地装好,摆摆手,“进去,不该拿的东西别动。” 第94章 “我教你” 不该动的东西指什么,懂的都懂。 林昭应一声,带着孩子们进去。 里面没有想象中的脏乱,出乎意料的整洁。是的,整洁,用这个词来形容,丝毫不夸张。 入目处,搭建一排棚子,棚下是一个个比人高的独立木架。木架子上,各类东西摆放的井然有序。 显然,他们眼前的这些,早已经过仔细分类。 大石头打眼瞧去。 木棚下面,右侧架子上全是书。 他快步走过去。 梆梆等人也走上前。 林昭没过去,站在院子静候,“这里跟我想象的不一样。” 因为有个话唠社牛战友,顾承淮什么都知道些。 他说:“前段时间刚出台了‘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国家对各类物资,包括废旧物资,实行统购统销。” “废品回收是补充工业原料的重要渠道,进行细致分类也是为了服务于生产需求。” 林昭意外地看着顾承淮,很难相信他会关注这个。 妻子的表情太好懂,男人温声解释:“孙业礼说的。” “和你一个宿舍的那位同志?”林昭随口一问。 “嗯。”顾承淮没多说。 他是爱妻子的男人,也是占有欲强的男人,昭昭说到别的男性,他都要在心里计较一番的。 于是不动声色地转移了注意力。 “累不累?我去给你找个凳子?” 说着话,就要出去找回收站的那位妇女同志。 林昭拉住他的手,摇头道:“不用,我不想坐,看电影坐了快两个小时,浑身都泛酸,正好站一站。” 顾承淮怕媳妇儿饿着,又道:“饿不饿,饿的话先吃几口桃酥垫垫肚子?” 桃酥是林昭在供销社买的现成的。 “不饿,回去再吃。家里有麻辣兔丁吃,做法我一字一句给大嫂说了,大嫂做饭手艺不错,肯定好吃。”林昭很期待。 顾承淮唇角不自觉上扬,“喜欢吃兔肉?” “喜欢啊,咱家大崽二崽也喜欢。”谁让在娘家吃的那顿兔肉太香,两个崽之前天天念叨着捡兔子。 林昭没忍住跟男人说:“你还没回来的时候,有次我带双胞胎回娘家,吃了麻辣兔肉,可把两个小朋友香坏了,提过好几次呢。” 在她说话的时候,那双深邃的黑眸始终落在她身上,目光专注深情。 “改天我去多抓几只。”他说。 林昭捏捏男人的胳膊,笑盈盈道:“那就辛苦顾同志啦,到时候我亲自做,保证香的把舌头吞下去。” 顾承淮脸上露出期待,眉宇间皆是笑意。 “你做什么都香,麻辣兔肉一定也好吃,我已经开始期待了,到时候我来杀兔子,给你打下手,我顺便也学学,要是哪天你想吃又不想做,我可以给你做。” 他会做的菜不多,但都是妻子喜欢的。 林昭避开棚下的孩子们,将脑袋抵在男人的胸口,笑的眉眼弯弯,“好啊,我教你。” 顾承淮垂眸盯着妻子的发旋,右臂环住她的腰,给林昭借力。 “腰累不累?”他声线低缓。 林昭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脸上一烫,捏男人腰上的肉,只顾承淮腰腹肌肉紧绷,捏是捏不住的。 “闭嘴!” 顾承淮神情无辜,宠溺道:“……好。” 林昭没理他,看向孩子们,出声说:“给你们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回家。” “好。” 沉浸在书海的大朋友、小朋友抽空抬头回应一声,继续认真找书。 “你觉得……这里能淘到宝贝吗?”林昭侧过头看顾承淮。 顾承淮挑眉,“比如?” “金条之类的。” “……”顾承淮抬手捏眉心,忍不住想笑。 “怎么可能啊?”他无奈道,“哪怕外面那位女同志不存在,这里也不可能有金条。” 没人是傻子。 送到这里的东西不知道经过几道,怎么可能有金条这样的好东西?! 林昭也认为不可能有,就是想起原书里,陆宝珍动不动找到青花瓷花瓶、金条和字画,想着会不会有意外。 “好。” 顾承淮不知道怎么从她话里听出遗憾,摸摸妻子的发顶,笑容温柔缱绻,“你喜欢金条,我来想办法给你弄,别想着捡漏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废品回收站啊。 全是废品! 拿自家打比方,家里的破锅盖烂的用不成了,娘都舍不得当废品卖,可想而之,废品回收站能有什么好东西。 最值钱的也就那些书。 书还得仔细选一选,才能选到有用的。 “我有。”林昭神秘一笑。 顾承淮思忖片刻,眼底闪过了然,“岳父给的?” “嗯。” 真正的男人不惦记妻子的好东西,顾承淮笑道:“好好收着。” 他说:“等以后,我也给你。” 林昭不怀疑他这话的真实性,这个男人什么都舍得给她。 “好呀。” 半个小时后。 林昭和顾承淮面前出现两大堆书,少说也得二十来本。 大石头很不好意思,正想说话,只听林昭道:“就这些?” 梆梆说:“先这些,太多我们拿不动。” 一听这话,林昭便知不止这些。 难得来,她扬手,让孩子们敞开拿。 “你们想要的,全拿过来,有我和你三叔,这么点轻轻松松。” 孩子们眼睛一亮,扭头跑回去。 连龙凤胎也在搬书的行列中,两小只笑的露出小奶牙,可可爱爱。 林昭蹲下看地上的书。 机械类的,医书,名人的手稿、信札……孩子们都挺会选的,选的都是很有用的。 “呀,居然还有一本字帖,是行楷,这字体还怪好看的。该挑什么书,是你提醒他们的?”林昭仰头看顾承淮。 从顾承淮的视觉看,妻子蹲在地上也是小小一只,她眉眼弯弯,笑容好看的胜过世间一切。 他也蹲下,和林昭平视,沉稳的声线响起:“简单说了两句。” 末了,他把书摞起来,去喊工作人员。 这期间,孩子们又搬了些书过来。 门口打瞌睡的妇女同志进来,看到他们挑出这么多,愣在原地。 “这么多?” 林昭看过去,疑惑地问:“有数量限制?” “这倒没有。”工作人员说着,从旁边的筐里拿出秤。 回收站的书按斤卖,收购价是5分,往出卖会加点,8分一斤。 称完重,63斤,也就是5块4分。 林昭多给6分,凑了个整,问道:“有麻绳吗?” “有。”女同志收下钱,往棚子方向走,不多时拿着麻绳出来。 “谢谢。”林昭谢了声,接过麻绳,扭头给顾承淮,“你来捆,专业的。” “肯定是我捆啊。”顾承淮把将地上的书稍做整理,动作利索地捆起来,他在家,这种活肯定他来做的啊。 大石头惊奇地看着三舅舅。 三舅舅在三舅妈面前很不一样。 来回收站是大石头提议的,让三舅舅三舅妈破费,他很难为情,主动道:“三舅舅,三舅妈,刚花的钱……” 他一张嘴,林昭猜到他要说什么,出声打断他:“不用客气啊,你亲舅舅送你点书,你用的上就好。” 顾承淮看媳妇儿一眼,很快收回视线,看向大外甥,笑道:“听你舅妈的。” 两个大人都这么说,大石头再推脱,显的见外。 他不好意思得红了脸,道谢:“谢谢三舅舅,三舅妈。” 林昭笑,“不用放在心上啊。” 顾承淮捆好书,几个毛头小子各拿一捆,他自己手上拿的最多。 林昭出言:“给我分点。” “我在家,哪能让你拿,你带着三崽四崽。”顾承淮不容置疑地说。 只有这种时候,他才流露出霸道。 龙凤胎自觉去牵林昭的手,两张相似的小脸露出同款笑容,像两只糯米团子。 得。 带孩子。 林昭无奈牵着龙凤胎走在前面,后面梆梆几人笑出声。 他们该回大队,宋云锦也要回家。少年满脸意犹未尽,他第一次和这么多人看电影,来回收站找书,全是新奇的体验。 “姐,那我先回了。” 说着话,挨个抱大崽二崽,满脸舍不得。 宋云锦嘴上叭叭道:“大崽二崽,你们要是想舅舅,就让你娘带你俩来县里,舅舅带你们去溜冰。” 对龙凤胎,他也是喜欢的,但是三崽四崽年纪小,感觉浑身都软乎乎,抱起来都不敢用力,也不知道该跟他们说什么。 还是大崽二崽这个年纪好玩,精力旺盛,对什么都好奇,和他一下就混熟了,有意思的很。 大崽二崽也喜欢宋云锦这个和小叔年纪差不多的舅舅,两个小朋友点着头。 “知道啦!”二崽声音响亮。 大崽说:“等我家房子盖好,舅舅可以去大队住,我和二崽带抓知了猴。” 铁蛋提醒他:“大崽,等你家房子盖好,早就没知了猴啦。” 铁锤憨憨的笑着,用毫无攻击力的语气拆他哥的台,“没有知了猴,我们可以带云锦舅舅去抓别的啊。” “……” 甭管抓什么,心意宋云锦收下了,还异常期待,朝顾家人挥挥手,潇洒离开。 别过他,林昭等人走着回村。 孩子们都很兴奋,像是不知道累,蹦蹦跳跳地往回走。 “大崽二崽,你们来县里好几回了,要是让你俩自己回,你俩认识路吗?”来妹手上也拎着书,小幅度晃荡着,问笑容灿烂的双胞胎。 “认识啊,只用走一遍,我们就记住了!”二崽脚下速度半点没慢。 他是谁,他可是娘的儿子,超级聪明的小朋友,肯定知道路怎么走啊。 “你走那么快干嘛?”来妹瞧着二崽的小短腿,郁闷地道。 “我娘说,大伯娘会做麻辣兔肉。”馋嘴二崽吞咽着口水,终于给来妹一个眼神,“来妹哥,你吃过麻辣兔肉吗?” 他的表情特好懂。 来妹只看着他的脸,就能想象到,麻辣兔肉多好吃。 “没有啊,好吃吗?” 两人的对话被其他人收进耳朵,梆梆等人脚步加快,围拢过来。 “好吃啊。”二崽舔了舔嘴唇,眼睛亮晶晶的,“麻麻辣辣的,好吃的,就是……哎。” “我娘说小朋友不能多吃,吃多了会肚子疼。” 铁蛋就问:“小朋友不能多吃,像我这样的大朋友能多吃吗?” 他也就比双胞胎大两岁,为一口肉,努力想把自己放到大朋友行列。 二崽不知道啊,“娘,铁蛋哥能多吃吗?” “也不可以。”林昭嘴角含笑,“我让你大伯娘也做了不太辣的,你们可以吃不那么辣的,同样很好吃的。” 小孩子肠胃弱,最好别吃太辣。 二崽不怀疑好吃,肉呀,哪有不好吃的。 “娘,我和哥能多吃一块辣的吗?”小朋友能品辩出辣的味道更赞,他想吃辣的,于是提前跟娘打商量,拇指和尾指比到一起。 多吃一块没事,林昭点头,“可以。” 二崽冲他哥笑,“哥,我们可以多吃一块辣的!” “嗯,我听到啦。” 想着有肉吃,孩子们腿脚更有劲,脚下生风往家走。 …… 六点出头,在小朋友们开始感到累时,他们终于看见熟悉的村口。 皮毛发亮的大黄等在村口,它旁边是活泼的小琥珀。 “大黄!”大崽远远瞧见两只狗狗,声音比平日洪亮了些,激动地往前跑。 二崽跟着他哥。 “大黄,琥珀,我们回来啦!” 说话间,大黄冲过来,围着小主人转,大舌头舔着他们,尾巴转成螺旋,时不时汪一声,好似在问‘你们怎么才回来’。 看见小主人手上拎着书,用嘴咬住,晃着尾巴往前走。 走几步,又停下,等着林昭几人。 “娘,大黄帮我和哥拿东西!”二崽兴奋地说。 双胞胎年纪还小,亲爹不会不顾他们的身体,兄弟俩的书没多少,还是抬着走。 林昭佯作惊讶,“我看见了。大黄真是个好帮手!” 她前几天就发现,她家的大黄很能干。 大崽摸摸大黄的头,笑容满脸,“大黄,你真是个好帮手。” 好像知道自己被肯定,大黄汪一声。 大崽扭头看林昭,“娘,大黄在回我!” 林昭微笑。 二崽拍拍手,骄傲地说:“我们家的大黄……是全公社最聪明的狗狗。” 琥珀不服,矮墩墩圆溜溜的身子直立起来,前爪搭在二崽的腿上,汪汪叫。 “二崽,琥珀不高兴啦哈哈哈哈。”铁锤咯咯咯笑着。 二崽忙把琥珀抱起来,用脸蹭小奶狗的狗腿,夸道:“琥珀也聪明,是最聪明的小奶狗。” 琥珀用力舔小主人。 说说笑笑间,一行人进了村。 村里人都已吃完饭,有正在外头唠嗑的人。 瞧见脸蛋红扑扑的顾家孩子,跟他们打招呼。 “你们看完电影回来了,电影好看吗?” “县里的电影院是啥样的?” …… 是的,整个大队都知道顾家三房两口子带着侄子、外甥去看县里看电影了! 二崽一个箭步冲在最前头,小胸脯挺得老高,活像只凯旋的小公鸡。 “可好看啦!讲的是开铁鸟的巾帼女英雄!“ 他边说边张开双臂,在土路上“呼啦啦“跑出个歪歪扭扭的航线,凉鞋踢的尘土飞扬。 大崽不甘示弱地补充:“那幕布有一间房那么宽!“ “对,超大!”铁锤张开胳膊比划着,骄傲地说:“我的好兄弟大崽以后也会开铁鸟的!” 大崽害羞的红了脸。 二崽肚子传出咕咕咕的声响,觉得饿,于是说:“先不说了,我们还没吃饭呢。等我吃完饭再给你们讲。” “你爹娘没带你们在县里吃啊!”大人逗他。 “国营饭店都关门啦。”二崽大声道。 下一刻,小脸笑嘻嘻的,“我家今天有麻辣兔肉吃,我喜欢吃兔兔!” 纳凉的人:“……” 谁不喜欢吃肉,他们也喜欢。 啊不对,顾家又吃肉?! 难怪下午那股味道香死个人。 “二崽,兔子是你爹抓的?”大队长媳妇儿忍不住好奇问。 “不是呀,我姑父送的。”二崽比了个耶,“两只哦。” 话落,按捺不住吃肉的心,蹦蹦跳跳往家里跑。 一进家门,看见顾澜和鱼鱼。 他像个小炮仗般冲过去,说道:“阿澜姐,鱼鱼,我们回来啦。” 小朋友一脸可惜地看着阿澜姐姐和鱼鱼妹妹,“电影可好看了,可惜你们没去。” 顾澜也感到遗憾,但是没办法啊,她有比看电影更重要的事。 “没事啊,等吃完饭你给我讲讲,听二崽讲,和去看过没多大区别,你讲的也有意思。”顾澜秀气的脸上带出笑。 二崽大受鼓舞,咧着嘴笑,“那当然,我最会讲故事啦,我娘说,在讲故事方面,我随我姥爷!” 他的话是真的多,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阿澜姐你知道我姥爷吗?我姥爷特别厉害,什么故事都会讲,你知道孙大圣吗,我姥爷也会讲。” “我姥姥也厉害,她一拳能打死一头野猪。” 顾澜不是第一次听,却很耐心的听弟弟说,时不时露出惊讶的眼神。 “是吗,你姥爷和姥姥都很厉害,怪不得三婶那么厉害。” 林昭进门就听见二崽在吹自己爹娘。 “顾承淮,你儿子好话唠。”她说。 顾承淮颔首,简直不能更赞同,“是很话唠。” 说起来没完没了,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多话。 当娘的觉得自己的崽哪儿哪儿都好,话音一转,又道:“大大方方的挺好。” “嗯。” 大石头听完这两句对话,无语凝噎。 三舅舅,和他以为的,差别好大啊。 第95章 “挖坑” 顾父顾母看见所有人安全回来,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 听说县里乱糟糟,有学生在闹事,老三和老三媳妇儿带那么多孩子去,他们很不放心,就怕出什么事。 顾母挨个扫过每个人,瞧见他们手里都拿着书,好奇地问:“咋拿回来这么多书?” 林昭出声道:“到回收站淘的,孩子们有用。” 对孩子们有用,顾母无话可说了,“瞧着不少,很贵?” 她想着,要是贵的话,他们老两口也掏点,不能全让三房出。 “不算贵,就五块。”林昭语气云淡风轻。 “!” 多钱? 顾母觉得耳朵坏了,五块?!还不贵?!! 难怪以前的人上不起学,书这么贵,谁上的起。 她天天满工分,连上一个月,都挣不下五块。 哪怕这钱数在意料之外,顾母还是说:“这钱我和你爹得掏点。” “不用。”林昭摆了摆手,直言拒绝。 这么一大家子,公婆手里存不下多少钱。 她条件好,不会计较这点。 顾承淮给媳妇儿倒好洗脸水,对还想说什么的亲娘道:“娘,听昭昭的,不算什么。” 自家老三开口,再加上看出儿媳妇是真的不计较,顾母才没再说话。 自从吃过打虫药,顾家的孩子们都蛮注意卫生的,饭前洗手是必须的。 双胞胎带着弟弟妹妹洗手,大崽突然看向林昭,说道:“娘,石头哥和石头弟还没吃过打虫药,你那里还有药吗?” “有啊,等吃完饭给他们。”林昭说。 她目光温柔地望着大儿子,夸道:“大崽真是细心的小朋友,多亏你提醒,不然我差点忘记呢。” 大崽心底暗喜,开心得小脸红扑扑。 小石头皱着脸,小声道:“大崽哥哥,我不想吃药。” 药是苦的。 “打虫药不苦,是甜的,不信你问铁锤,你别怕。”大崽把手放在石头弟弟的肩上,认真地说:“你吃了后,要是觉得不好吃,我给你一颗大白兔奶糖。” 铁锤点着头,“不苦,甜滋滋的。” 没大白兔奶糖好吃,但也不难吃。 有一起看电影的友谊打底,小石头和外家的表哥建立起信任,小朋友高兴起来,“好。” 洗完手,林昭等人开始吃饭。 顾承淮给他的龙凤胎冲了奶粉,等奶粉温度适宜,倒进一蓝一粉的奶瓶里,给三崽四崽。 奶瓶是他在海市的友谊商店买的。 两个小朋友双手接过奶瓶,坐在凳子上喝奶,三崽安静乖巧,四崽晃着两条藕节般的腿,时不时咧开嘴笑一下,模样可乖软。 餐桌上。 “好吃的,大伯娘做肉肉好吃。”二崽吃掉肉,小舌头一顶,吐出骨头,不忘给做饭人点赞。 铁锤也觉得好好吃哇,眼睛弯起来,吃的头也不抬,学着二崽,不走心地说一句:“嗯嗯,大伯娘做的肉肉真好吃!” “……”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丰收大队。 “噗——!”赵六娘终是没憋住,哈哈哈笑出声,笑的针差点戳穿手指,停下做鞋,边笑边说:“大嫂,半天不见,你家铁锤成三房的了!” 铁锤反应过来,小脸唰的红透了。 “……娘。”小家伙不好意思地喊。 黄秀兰能说什么,“……吃你的饭。” 小铁锤嘿嘿一笑。 二崽被辣到,小嘴巴红通通,嘴上不停嘶啦着,护短地说:“二伯娘,小朋友也是要面子的。” 这话一出,赵六娘更加憋不住了,肩膀一耸一耸的,眼泪都出来了,她抬手擦笑出的眼泪,“……那我不说了。” 二崽这才没再计较。 赵六娘压低声音,看着大嫂,说:“二崽还是个护短的,两个小家伙关系好的像亲哥俩。” 黄秀兰笑着,“毕竟是要一起开大车的好兄弟。” 其他人笑起来。 二崽听见笑声,不明所以地望过来,也跟着乐起来,笑音清脆。 “二崽,小心呛到。”林昭温声提醒。 “知道啦。” …… 在林昭等人吃饭的时间里,顾父把他们带回来的书规整好,放在桌上。 吃完饭,小朋友们自觉收拾碗筷,洗好锅碗后,开始分书。 几个半大小子有商有量的,约定好彼此可以换着看,快速分配好。 见到这一幕,林昭看向身侧的顾承淮,说:“我觉得我以后可能要时不时去回收站淘一淘书,孩子们看起来很喜欢。” 回收站很正规,顾承淮不担心媳妇儿去抬书会有危险,只怕她找太多,累到自己,毕竟县里到大队不近。 “想去也行,每次别选太多,书很重。” 林昭笑道:“我力气大。” “力气大也会累啊。”顾承淮温声道,“我又不在,会担心你。” “我每次选5本书,行了?”男人工作性质危险,林昭舍不得他操心家里,声音放软。 瞥见他腕上的小红绳,她嘴角噙笑。 有小红绳到底能放心很多。 顾承淮神色舒缓。 …… 大石头选好书,顾玉成帮忙用麻绳捆好,刚说送他们回去,便见卫向东来了。 大黄汪汪汪叫着,小琥珀也奶凶奶凶地龇牙。 众人立即看向门口。 “爹!”小石头冲过去。 卫向东摸小狗脑袋似的揉揉小儿子的头,然后喊岳家人。 “爹,娘,大哥……我来接两个石头。” 话落,把上次借去的手电筒还给岳父大人。 顾父没说什么,直接收下。 大石头拎着书走过来。 “哪来的书?”稍作打量,最起码得有六七本。卫向东伸手接过书,轻松的像捏起几片纸。 大石头说:“三舅舅和三舅妈带我们去回收站,我们自己挑的。” “说谢了吗?”卫向东没客气,反正阿婵同意他上山,等抓到野味再送些来。 “说了。” 卫向东拍拍儿子的脑袋,“回家,你们娘在家等着呢。” 大半天没见两个崽子,阿婵很惦记。 “嗳!” 小石头朝双胞胎哥哥挥手,“大崽哥,二崽哥,我先回了,有空再来和你们玩儿。” “好。”二崽不舍地说,想到小石头特别会打乒乓球,扭头看向林昭,说道:“娘,小石头打乒乓球打的特别特别好,他是你说的那种,有天赋异禀的人,他可以去打世界乒乓球锦标赛,为国争光吗?” 林昭有点懵。 “小石头很会打乒乓球?” 二崽肯定地点头,“对的。” “不信娘问问我哥,我哥从不撒谎。”他拉了拉他哥的手,“哥,你说。” 大崽作证:“是的,小石头打乒乓球很厉害,比梆梆哥都厉害。” 梆梆:(?_?)→ 他没惹任何人! 林昭捏了捏二崽的小脸,动作轻揉,“娘信你哥哥,也信你啊,我们二崽也是诚实的小朋友。” 二崽心脏扑通扑通跳,嘴角咧开,笑的很开心。 “那娘,小石头可以打乒乓球为国争光吗?” 林昭不太确定。 她仔细回忆原书的内容,好像得等71年,第31届世乒赛,国内的乒乓才重新崭露头角。 这样看,这几年应该是有乒乓球训练的。 她看向顾承淮,眼里带着询问:“崽他爹,你看呢?” 顾承淮唇角微微上扬。 他转头看向小石头,目光认真:“真喜欢打乒乓球?” 胆怯的小石头想躲,但他忍住了,对上大崽二崽鼓励的眼神,硬是鼓起勇气,朝三舅舅点了点头:“喜、喜欢。”声音细如蚊呐,却透着坚定。 打乒乓球。 他喜欢的。 胆小的小外甥眼睛亮晶晶的,能看出是真的喜欢,顾承淮当然会替他想办法,“我明早打电话给战友,先打听打听情况。” 他的话才落,双胞胎像两颗小炮弹冲到小石头面前。 二崽捧住他的脸,兴奋地直蹦哒:“打乒乓球,为国争光,石头弟,等你去比赛,我让我娘带我去看!” 大崽也很高兴,小大人似的拍拍小石头的肩膀,“小石头,你肯定能行。” 顾承淮:“……” 林昭瞥到崽他爹脸上的无奈,失笑道:“大崽二崽,你们爹说的是打听打听,事情怎么样还没定,你们高兴的是不是太早啦?” 要不叮嘱,这两个小喇叭准能把消息,传遍整个生产队。 大崽愣住,“啊?可爹说要打听,不就是十拿九稳了吗?“在小家伙心里,亲爹简直无所不能。 二崽眨巴着黑亮的大眼睛,小嘴叭叭的:“就是就是!我奶说爹又聪明又厉害,是老顾家的骄傲!爹想办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 顾承淮眯起眼。 这到底是夸他,还是给他挖坑? 一旁的顾玉成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逗侄子:“那要是办不成呢?“ “办不成?“二崽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灵光一现,“那肯定是爹没用心!我会告诉娘,让娘批评爹!“ “噗——“顾玉成笑出声,又故意问:“怎么不告诉你爷奶?“ 二崽一脸‘二伯你真笨’的表情,“因为爹是爷奶的骄傲呀,爷奶才舍不得说爹呢!“ 赵六娘觉得好笑,促狭地看着二崽,“你怎么知道,你娘舍得说你爹?” 二崽这下被问住了,蹬蹬蹬跑到林昭面前,漆黑明亮的眸子盯着她,“娘,你会吗?” 压力给到林昭。 “我帮理不帮亲啊。” 怕崽崽听不懂,又转成大白话,“谁有理我帮谁。” 双胞胎觉得娘说的没问题。 二崽笑嘻嘻的,超级自信的小朋友说:“娘肯定站在我这边。” 林昭:“?” 她有这么说吗!? “因为我肯定最讲理啊。”二崽补充道。 铁蛋一脸懵逼,“讲不讲理是自己说了算吗?” 二崽比他还懵。 “不是自己说了算,那是谁说了算?” 铁锤觉得好兄弟说的有道理,像刚从树上掉落的板栗,浑身都是刺,“二崽说什么就是什么,哥你没二崽聪明。脑瓜呆的小朋友……要听脑袋聪明的小朋友的!” 铁蛋不认为二崽比自己聪明,他气的捏弟弟的脸,说:“我哪里没二崽聪明!我比二崽大,比他知道的多,我很聪明……” 这家伙到底是他弟,还是二崽的弟,气死他了! 铁锤被捏的哇哇,嘴巴也没饶过他哥。 “你就是没二崽聪明,二崽比你认识的字多!” 晴天霹雳。 “……”铁蛋竟无言以对。 见铁锤被捏,双胞胎去解救他们的好兄弟,铁锤被成功救出。 “铁蛋哥,你羞羞脸,你欺负小朋友!”二崽皱着小脸,用手指抹着脸,羞铁蛋。 小石头和双胞胎、铁锤年纪差不多,原本的好兄弟三人组,在所有人没注意的角落,悄悄变成四人组。 “羞羞羞!”鲜少大声的小石头音量忽然拔高。 铁蛋被亲弟弟的话打击到,二崽比他认识的字都多?这不行,他可是哥哥啊! “梆梆哥,我用一下你的语文课本,我要学习!” 话落,冲进房去。 黄秀兰惊了下,她那不省心的大儿子知道学习了?! 好事呀。 她知道该怎么拿捏贪玩的铁蛋啦! 卫向东从大石头口中得知,什么是乒乓球,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乡下人,他用贫瘠的大脑想了又想,都想象不到那是什么,打来打去有什么用。 看出小石头喜欢,他也没说扫兴的话。 “承淮,那什么乒乓球的事,就劳烦你打听了。”卫向东打算回去也了解下,但他那些兄弟也都是乡下的,怕是也不知道。 顾承淮颔首,“放心。” 这时,林昭想起什么,从边上的竹筐中,取出装着火柴盒材料的布包,走向大石头,把布包和之前那500个合格产品的钱给他。 “这是新领的材料,还有结算的钱,回去给你娘。” 大石头郑重接过,说道:“嗯,谢谢三舅妈。” “给你娘说,慢慢糊,别太急,身体重要。”林昭担心大姑姐不顾身体糊火柴盒,不放心地说。 “嗯,我们都会监督我娘的!”大石头心口暖融融。 林昭笑笑,“你是懂事的,有你看着我放心。” 细心的大崽提醒道:“娘,打虫药!你忘给石头哥和石头弟打虫药了。” 还真忘了。 “又忘了,我去取。”林昭意思意思回一趟屋,从储物指环里取出两颗打虫药,拿着出了屋子。 交给大石头,又告诉他注意事项。 “谢谢三舅妈。”大石头道谢。 说完正事。 卫向东没多耽误,带着两个儿子离开丰收大队。 等他们离开。 顾母看向林昭,满脸想压却怎么也压不下去的激动,“老三媳妇儿,那糊火柴盒的活不是一杆子买卖?!” 林昭知道婆婆心里高兴,笑道:“是,只要不出意外,会一直有。” 最起码近五六年能一直干。 “好事啊。”顾母拍了下大腿,满脸感激地看着老三媳妇儿,“昭昭啊,阿婵没在,我替阿婵谢谢你。” “谢什么啊,真心换真心,大姐默默帮衬我几年,我要是什么不做,都不好意思见她。”林昭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纯粹是赶巧了,至于她给大姑姐,那也是大姑姐积攒的福报。 “承淮不在,阿婵帮衬你也是应该的。”顾母说道。 这是她的真心话。 她也是这么教儿子儿媳孙子孙女的,分家了也是一家人,能帮的必须帮。 军嫂不好当啊。 顾母不认为林昭把糊火柴盒的活给阿婵是应当的,老三媳妇儿愿意给是她有心,她会记下这份情,也替阿婵高兴。 女儿女婿刚分出去,正是缺钱的时候,能多挣一点是一点。 而且。 阿婵悄悄告诉她,可挣的不少咧。 还说,等钱到手,给她三弟妹买个城里姑娘戴的丝巾当谢礼。 …… 卫家父子三人不放心顾婵独自在家,走的飞快。 大石头闷头走路,没吭声,小石头更是不会说话。 终于。 在天黑前,卫家父子仨回到家。 大石头走在最前头,到家后,他抬手敲门。 “娘!” 顾婵还没睡,听见大儿子的声音,脚下生风地出房间门,打开只能当摆设的院门。 “回来了,路上没出什么事?”她问了句废话。 卫向东不觉得是废话,这是媳妇儿关心他的象征。 “没事,一路顺利。” 顾婵哪是问他,分明是在关心两个儿子,“大石头,小石头,你们今天咋样,电影好看吗?” 大石头点头,“好看。” 小石头小半天没见他娘,很黏她,凑到娘身边,小声说:“电影好看,讲的是女飞行员的故事,娘你知道飞机吗,就是铁鸟,大崽哥说……他以后要开铁鸟飞上蓝天。” “三舅妈给我们买了汽水。娘,汽水真好喝,但是不好拿。”不然就给娘带回来了! “三舅妈问我们想去什么地方,哥说想去回收站,三舅妈又带我们去回收站找书,我们找了好多书,花了五块钱。我们和大崽哥二崽哥他们说过,要换着看。” “娘,我还和大崽哥二崽哥打乒乓球了,我喜欢乒乓球。” “回家前我们还吃了麻辣兔肉,是大舅妈做的,很好吃。” …… 榜样的力量是非常有力的。 胆小腼腆的小石头,和话唠二崽只待了一下午,话变多了不止两倍。 顾婵瞠目结舌。 这还是……她的小石头吗? 连大石头都惊愕不已。 他眼神陌生地看着弟弟,“二崽的魅力那么大?只一下午,你话怎么变这么多?!” “我以前为了让你多说几句话,揍也揍了,骂也骂了,怎么没见你听半句?” 小石头低下头,眼神闪躲,又变成那个沉默安静的小乌龟。 好半晌,才吱唔道:“没,没什么好说的呀。” “……”大石头听的直咂舌,“干脆把你送丰收大队算了。” 小石头抬起头,神色期待。 他小脸微红地对着手,腼腆地说:“可以吗?白天把我送过去,晚上再接我回来,行吗?” 顾婵忍俊不禁,小朋友都这样,一会一个想法,真要送过去,也可能会闹着要回家。 卫向东弯腰,大手叉住小儿子的胳肢窝,双臂用力,不算重的小家伙被他丢出去,又稳稳接住。 小石头瞬间忘记正说的话,笑声清脆,“爹,还要!” 本意是惩罚他的卫向东:“……” 瞬间下头。 才不满足他,把人放下。 大石头觉得亲爹和弟弟一样幼稚,把三舅妈给的……糊火柴盒的辛苦钱给顾婵。 “娘,三舅妈让我带给你的钱。”又递上装材料的布包,说道:“这是新的材料。” “我三舅妈说,让我们监督你,不能为了挣钱不顾身体。” 顾婵先接住材料包,小心放好,才说:“我知道。” 随后,开始点钱,倒不是信不过三弟妹,她三弟妹坦坦荡荡,不屑拿别人的钱。 而且,本就是昭昭介绍的活,哪怕她拿走一半,顾婵也不说啥。 她点钱,是因为喜欢点。 顾婵数了数,总共九块九毛八分。 除卫向东糊坏的那个,一毛没少。 “向东,咱俩两天挣了将近十块!”她高兴地说,和男人分享着喜悦。 小石头见家里有钱了,眼睛一亮,小声道:“娘,我想要一副乒乓球拍。” 他才五岁多,被爹娘和哥哥保护的好,不知道挣钱难,见家里有钱,就提了。 顾婵侧头看向他,没训斥孩子,而是问:“是你三舅舅给大崽二崽带的玩具吗?” “那不是玩具。”小石头纠正着他娘。 二崽说的什么竞赛的,他没记住,只记得那不是玩具。 “好,不是玩具。”顾婵顺着小儿子,“不知道供销社有没有你要的乒乓球拍,如果有,娘给你买。” 要是以前她肯定不会买,因为钱要花在刀尖的,现在有糊火柴盒的活,每月有收入,小石头又难得想要什么东西,她想满足孩子,大不了她和孩子爹多辛苦点。 “供销社没有。”大石头道,“乒乓球拍是三舅舅在海城买的。” 顾婵表情为难,“那难办了。” 不知道承淮回部队经不经过海城,要是不经过…… “娘,大崽和二崽下午教我们打乒乓球,小石头很会打,二崽说乒乓球打的好,以后可以参加比赛,为国争光。”大石头说。 今天下午,他第一次见弟弟那么喜欢某个东西,他整个人都变了,眼睛亮的不可思议。 他不想让弟弟失望,所以想为小石头争取一下。 哪怕弟弟以后打不出什么名堂,能让小石头变得自信点、开朗点,他也觉得值得。 小石头没看懂他哥的良苦用心,傻乎乎地笑着,“二崽哥说,打比赛会有奖金,和当工人差不多。” “娘,要是我赢了比赛,奖金全都给你。” 大石头嘴角抽搐。 咦,想的真久远。 顾婵结合两个儿子说的,好不容易听明白,说道:“买,娘和你爹想办法给你买。” 至于其他的,等承淮打听出来再说。 她是亲娘,哪看不出小石头……对乒乓球的喜欢。 孩子喜欢,当娘的怎么着都得给创造条件。 顾父顾母没亏待过顾婵,顾婵也不愿辜负自己的儿子。 …… 顾家。 大崽二崽慢吞吞洗完澡,顾承淮寻思累了一整天,他俩该回屋睡觉了。 但是,两个崽没有。 小哥俩换上背心短裤,脚下踩着布鞋。 大崽抱着他、二崽和龙凤胎去县里穿的衣服,二崽手上拎着他和他哥的塑料凉鞋…… 两个小朋友要在院子洗衣服。 顾承淮目光在两个儿子身上打转一圈,“现在,洗衣服?” “对啊,我娘说今天的事今天做。”二崽瞧他爹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顾承淮少见多怪。 敷衍地回亲爹一句。 他把凉鞋放旁边,和他哥抬出大木盆,用葫芦瓢一瓢一瓢往里面倒水。 第96章 “噶了” 顾承淮看不下去,拎起装满水的木桶,把水倒进大木盆。 “谢谢爹。”二崽礼貌地道谢,问道:“爹,能帮我在小盆里再倒点水吗?” “……”你还怪礼貌的。 顾承淮腹诽着,给他的小木盆倒水。 二崽蹲在那里,哼哧哼哧洗他和他哥的凉鞋。 走一天土路,小朋友的凉鞋黑得没眼看,爱干净又强迫症的双胞胎忍不了半点。 瞥见顾承淮还在,二崽抬头看他,“爹,你去忙你自己的呀,看我们干嘛。” 还以为他爹怕他们洗不干净,小朋友皱起小眉头,“我和哥会洗衣服,能洗干净!” “……” 顾承淮瞅了瞅他的脸皮,看着不厚啊,那怎么会觉得他在看他们? “你想太多了,我没看你们,我在等我媳妇儿。”他淡淡地说。 话说的再冷,也没影响他在两个儿子边上熏艾。 夏夜的蚊子还是很毒的,小孩子皮肤嫩,被咬到会很严重。 他媳妇儿会担心。 大崽闻到艾草的熟悉味道,洗衣服的动作微顿,看向他爹,说道:“谢谢爹。” “谢谢爹。”二崽和平时一样,追随他哥的脚步,变脸变的很快。 顾承淮没想帮两个儿子洗衣服,他觉得他早晚得回部队,过多干预孩子的习惯不好。 再说,他们是男孩子,不能太娇气。 相比村里的其他孩子,他俩日子过的很好了。 亲爹不说帮,顾家其他人更不能帮忙洗。 铁锤拿上他的小衣服出来,笑呵呵的,“大崽,二崽,我和你们一起洗,” 大房屋子,黄秀兰撩开竹帘一角,鬼鬼祟祟往外瞧,对身边的顾远山说:“看看你儿子,一下长大了。” “大崽二崽真是个好榜样,他们回来住,铁锤啥事都学他们,根本不用我费心。” 顾远山直男式提醒:“等三房的新房盖好,他们要回去的。” “哎呀你好烦。”黄秀兰脸上瞬间没了笑,“就不能让我多高兴一会。” “行行行,你慢慢高兴。”顾远山摇晃着蒲扇离开,草鞋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音。 …… 主屋。 顾父又在翻那个破字典,三崽窝在他爷旁边,清澈透明的黑眸盯着字典瞧,四崽睡的像个小猪崽。 “阿婵有糊火柴盒的好事,又分家了,我总算不用操心她了。”顾母给孙女扇风,手晃动的幅度颇大,风能吹到顾父和三崽身上。 大闺女日子好过,她难免会想到小闺女,也不知道杏儿怎么样了,瞧见三崽四崽在,她没多说。 “嗯。”顾父嗯一声,头也没抬。 顾母也不觉无趣,又说起别的事。 …… 林昭正在洗澡。 照例唤出神秘抽奖大转盘。 任务栏结算、更新。 【提前备好汽水糕点,观影体验+120!奖励:120积分。】 【带孩子们看完一场电影,奖励240积分。】 【外甥女送的肉,香到舅舅舅妈心坎里,奖励100积分。】 【慧眼识珠,在回收站淘到宝贝,奖励500积分。】 【小工结算(火柴盒),奖励200积分。】 【每个梦想都值得肯定、值得支持,发掘人类幼崽(卫岩)的体育梦,奖励100积分。】 …… 日常任务结算完,总积分:1695。 “嚯,赚大了!”林昭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划出1000积分,投入抽奖转盘。 指针飞速旋转,她的心跳也跟着加速。 渐渐地,转盘慢了下来,最终停在一格散发着淡淡青芒的奖励上—— 「异世界灵植·青络根(初级) 外观:淡青色半透明根须,缠绕银色纹路,似有生命般微微脉动。 作用:温和调理脏腑机能,增强基础代谢率。简言之,温养身体,延年益寿。 用法:研成粉末,混合蜂蜜水服用。」 看完这东西的说明,林昭眼底闪过星光,惊喜来的猝不及防,她脑子短暂的空白一瞬。 啊啊啊啊她爹的救命药!!! 林昭激动不已。 她爹娘感情深厚,两人少年相识,在一起生活三十多年了,从来没分开过,不管谁出事,对另一人都是致命打击。 她最担心亲爹,因为在她记忆里,她爹身体是真的不好。 而她娘呢?她娘因为力气大,从小没亏待过自己,身子骨相当不错。她以前听她娘说,她生完她大哥时,她爹专门请厉害的老中医给她调理,那老中医都意外她的身体状况好,少见的好! 她娘打小告诉她,找对象要参照她爹找,找本身就很好很好的人,这样日子不会差。 她就是参照她爹找的。 林昭对顾承淮很满意,他们结婚几年,在一起时间满打满算其实连一年都不到,但男人值不值得,她还是能感觉的。 他全心全意对她。 这么想着,林昭嘴角绽出甜甜的笑。 心情大好,她索性又豪掷500积分,再抽一次! 「中级祛疤膏 成分:萃取灵植精华,融合古法炼制技艺,蕴含修复因子。 质感:细腻柔滑,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功效:淡化新旧疤痕,促进肌肤再生。 用法:清洁疤痕部位,取适量膏体轻柔打圈按摩;每日早晚各一次,坚持使用效果更佳。」 嚯! 嚯嚯嚯!! 得偿所愿了这是! …… 顾承淮听见洗澡间传出的哼歌声,声音很细小,他耳朵好,还是听见了。 他稍微靠近些,嘴角微勾。 林昭抱着脏衣走出来,看到门口的男人,愣了下。 “你站门口干什么,吓我?” “就不能想点好的?”顾承淮眉宇间流露出无奈,接过她手里的衣服,先放到旁边,示意林昭坐下,取下她脑袋上包头发的毛巾,耐心细致地给妻子擦头发,嘴上不忘回应她的话,“不能是难得听你哼歌,我觉得好听,想凑近听?” 林昭还没说话,二崽眼睛咻的亮起。 “娘哼歌?”他洗好了凉鞋,正在和他哥搓衣服,大概用手碰脸了,脸颊上有泡沫,“我都没听见。” 小朋友满脸控诉,“爹,你都不叫我!” 大崽也幽怨地看着亲爹。 林昭怕两个崽闹自己,忙说:“你爹听错了,娘没哼歌。” 小朋友相信娘说的任何话,齐刷刷哦一声,继续洗衣服。 大崽瞧见娘换下的衣服,说道:“娘,等我和哥洗完三崽四崽的衣服,我帮你洗。” “这么好啊。”林昭笑道。 “娘也好啊。”大崽觉得娘辛苦,得上班,下班也没歇着,还带他们看电影,去回收站。 “嗯嗯,娘最好!”二崽很赞同,“娘,我也帮你洗。” 村里别的小朋友的娘都舍不得带他们去看电影,也舍不得给他们买汽水、买书,他娘最好,他也要对娘好。 “不用你们洗,我给你们娘洗。”顾承淮眉头微微一皱。 他在家,哪能让两个崽抢他的风头。 林昭笑的不行。 大崽二崽觉得爹洗也一样,只要别让娘辛苦。 “那等爹回部队,我和二崽帮娘洗。”孝顺大崽主动道。 “嗯。”顾承淮丝毫没觉得,儿子给媳妇儿洗衣服有什么问题,俩小子都快六岁了,他媳妇儿对他们那么好,他们理应帮忙做事。 “你俩要听你们娘的话,要是有人欺负你们,给我打电话。” 二崽还记得娘带他们去邮局给爹打电话的事,他对电话非常好奇,整张脸都亮起来,像个熠耀的小太阳。 “爹,你能给咱家装个电话吗?” 林昭好笑地摇头,没说装电话很贵,只说:“装电话得通电啊,大队没通电的话,装电话也没用啊。” “啊?”二崽失落,身后的隐形小尾巴都耷拉下来。 “爹,那大队啥时候能通电呀?”他眼巴巴地看着亲爹。 顾承淮:“……” 真当他无所不能啊。 大崽把涮干净的衣服放进干净的盆里,也冲他爹说:“要是能早点通电就好啦,方便,这样娘就不用摸黑点灯,就不会撞到腿了。” “你娘撞到腿?”顾承淮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心疼地看着媳妇儿。 他是那种,自己中一枪都不会皱眉,媳妇儿手上破个口子都忍不住心疼的妻奴。 “没……”事啊。 后面两个字还没吐出来,林昭的话被二崽截断。 “是啊,四崽半夜醒来要尿尿,娘醒来点灯,然后撞到腿了。”他的脸皱成一团,被陆宝珍咬那么狠都没说半句疼,倒是心疼他娘。 小朋友擦干湿手,冲过来抱住他娘,脑袋在他娘身上蹭蹭。 大崽也想抱娘,不过他觉得是哥哥,是大朋友了,不好意思去,待在原地继续冲衣服上的泡沫。 “都怪我睡太死了,不然我可以帮娘点灯,我眼睛很亮,黑乎乎都能看见。” 二崽不服输,“我眼睛也很亮。” 顾承淮当下没说什么,打算明天去找杨钧之,问问大队通电的事。 “没事啊。”林昭无奈地说。 睡的正迷糊,谁都有可能磕到碰到啊。 “有事。”大崽肃着小脸。 二崽赞同地点头。 他娘皮肤白白的,碰撞到很可怕的,青青紫紫,看着就疼,他不想娘受伤。 “……” 顾承淮也觉得有事,“以后你们看着你娘,让她干什么事小心点。” 双胞胎小脑袋点的飞快,发旋儿转得像个小旋风中心。 二崽想起爹让他们打电话的事,说道:“爹,打电话要钱钱,我和哥没有。” 他眨巴着大眼睛,脸上的意思不要太好懂。 顾承淮嘴角抽搐,“我给你俩留一块钱备用。” “一块钱是多钱,能打几次电话?”二崽追问,想着能多要一点是一点,多要的他可以给娘呀。 顾承淮可不知道儿子心里的弯弯绕绕,“一两次。” 看通话时长。 时间长就一次,时间短就两次。 “不够呀!”二崽不客气地说。 大崽看弟弟一眼,没吱声。 作为亲哥,他知道二崽什么意思。 顾承淮一双漆黑的眼眸显得若有所思,似笑非笑地看着二儿子,“只是以防万一,不是让你们天天打。” 他每月就几块的零花钱,还要给昭昭买东西呢,不能随便霍霍。 顾营长在心里斤斤计较。 “好。”没要到更多的钱钱,二崽也不生气。 外面有暖风,头发干的很快,顾承淮收起毛巾,到边上给媳妇儿洗衣服。 洗的是外面穿的,里头穿的得趁没人的时候洗。 他一走,二崽搂住林昭的脖子,粉嫩的嘴巴凑向她的耳朵。 “娘,这次没要到,下回我再要,要到的钱都给你。” 林昭横抱起二崽,将他的小身体往上掂了掂,笑道:“你别费心了,你爹的钱都给娘了,他手上的那点还要给你们买礼物呢,你们爹是大人,手上不能没有钱,是不是?” 二崽第一次被娘这么抱,兴奋的小脸通红,整个人神采飞扬,嘴里溢出一串笑音。 “是!” 他眼睛亮晶晶的,“娘,你力气真大。” “是啊,娘随你姥姥。”林昭嘴角含笑。 二崽笑容灿烂,问:“娘,我是你儿子,我怎么没随你?” 他举了举胳膊,羡慕地说:“我也想要大力气。” 林昭觉得好奇,“你要大力气做什么?” “上山打老虎,怎么样?”二崽语气兴奋,挥舞着小拳头,掷地有声。 好似回旋镖飞回来,射中林昭的眉心。 不愧是她儿子。 她爹说,她小时候也闹着上山打老虎。 “……不怎么样。”林昭一口否决。 “老虎没有招惹你,你打它干什么。”她轻轻捏住儿子秀气的鼻尖,“小坏蛋。” 还打老虎呢,不怕被老虎一口吞了! 二崽嘿嘿一笑,“好,我不打了。” 不过,他还是想有大力气,打架一个顶三个。 见他哥要开始晾衣服,他催促着,“娘,你先放我下来,我要帮我哥。” 林昭心中感慨,不愧是同时降生在这个世上的亲兄弟,感情真好。 她放下二崽,站起来,走过去帮几个崽的忙。 晾衣绳对小朋友来说,有点高。 “谢谢娘。” “谢谢三婶婶。” “不用谢。”林昭勾唇轻笑,见衣服上的肥皂沫被冲洗的很干净,嘴上夸道:“洗的真干净,辛苦啦。” 大崽被夸的很高兴,脸上布满笑,“不辛苦的。” 他喜欢做事,他多做,娘就能少做。 小朋友手上力气小,衣服上还有水嘀嗒嘀嗒,林昭顺手拧干,手指张开抓住衣领,手腕那么抖几下,把衣服挂好。 “今天玩了一天,你们该睡觉了。” 二崽歪头,“娘,今天不用涂药?” 他说的是他的手。 “要涂。” 闻言,大崽说:“娘,我和二崽先刷牙,等下再给他抹药,可以吗?” “可以。”林昭不得不承认,她家大崽真是细心又妥帖,纯纯的小暖男,有这么个好儿子,真能为她省不少事。 趁她回屋取药膏,双胞胎和小铁锤蹲在院子的出水口,认认真真刷牙。 林昭没催小朋友,让他们慢慢刷,看着儿子的眼神充满骄傲。 她的儿子真棒。 顾承淮望见这一幕,眼神无比柔和。 察觉到男人的视线,林昭回望过去,唇角翘起。 崽他爹在,她不可能拿出抽到的祛疤膏,给二崽涂的还是他在县医院买的。 “好啦,去睡,明早还得早起。” 接连几天被拉着锻炼,大崽二崽知道亲爹有多魔鬼,怕睡不够,赶忙去睡觉。 回的还是主屋。 顾承淮表示很满意。 …… 翌日。 顾承淮把林昭送到供销社门口,扭头去邮局打电话。 电话拨过去,嘟嘟嘟几声后。 话筒传来一道失真的男声。 “哪里找?” 顾承淮开口:“顾承淮。” 先报上家门后,他语气带着些许不确定地喊:“云谏?” 电话那边的人愣了下,继而笑开,声音爽朗,伴随着电流声失真到刺耳。 “承淮?” “你居然想起我了,稀奇!啥事?”云谏开门见山地问。 他这个战友沉默寡言,没正经事,绝对不会打电话。 总不能找他唠嗑! 顾承淮也没啰嗦,直言道:“我有个外甥,对打乒乓球很感兴趣,现在……什么情况?” 乒乓球? 云谏还真知道些消息,心说真不赶巧。 战友怕是要失望了。 有些话不好在电话里说,怎么让对方听懂是关键,也不知道他们在战场的默契还在不在? 他说:“鹰被射穿翅膀,掉江面上了。” 噶了! 听到这话,顾承淮秒懂。 这是,连体委系统也混乱了的意思。 “懂了。” 云谏一乐,不急着挂电话,反正是家里的电话。 “你外甥几岁?” 顾承淮说:“五岁多。” “要是真喜欢,先让他进少年宫学,这种情况总有结束的时候,到时候再往……使劲。”云谏家里有人在体委系统里,知道上面某首长很关注这块。 他觉得,过不了几个月或一年,就能恢复正常的训练。 “谢了。”顾承淮说了句谢。 “嘿,自家兄弟,这么客气见外了啊。”云谏不高兴地说。 当年在战场上,要不是承淮拉他一把,他就不是胳膊受伤了,命肯定得留下,一条命的恩情,在他心里顾承淮是他兄弟,兄弟见外他肯定不高兴。 顾承淮眼底闪过无奈,说道:“我外甥要是真能走到那一步,还找你。” 云谏顿时满意。 “放心,交给我,这么点事还是能给咱外甥办好的!” 顾承淮:“……” 第97章 “被举报” 结束通话后,顾承淮去县政府大楼找杨钧之,打听大队通电的事。 杨钧之不负责这块,但是也知道消息。 毕竟通电是全公社的大事。 “通电?马上了,再等等,按照计划,咱公社的各个大队下半年会通电。” 顾承淮原本还想,要是大队没通电计划,他要想想办法,没想到这么巧,全公社有通电计划。 “知道了,多谢。” 杨钧之一拳砸在顾承淮肩膀,没好气地说:“谢个蛋。” 他只回答个问题,有什么好谢的。 “习惯了。”顾承淮轻笑,“毕竟家里有四个崽,我媳妇儿说,让我做个好榜样。” 杨钧之无语,“你是在显摆?” “很明显吗?”顾承淮挑眉。 “……” 杨主任快气笑了。 “欠我的饭还没请。”他决定狠狠宰顾承淮一顿。 顾承淮:“想在哪儿吃?” 杨钧之懵了。 “怎么着?还能选?”他嘴角微挑。 “嗯。”顾承淮淡淡道,“两个选择,要么国营饭店,要么上我家。” 杨钧之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你做?” 打趣归打趣,他不认为战友会进厨房,厨房和他一点也不搭。 “不是我做,难不成我媳妇儿做?想的怪美。”顾承淮神情意味深长。 “?” 杨钧之听的直咂舌,失去淡定,“你还会做饭,真的假的啊?” “很奇怪吗?”顾承淮语气淡淡的反问,眼里是掌握一切的沉稳。 “奇怪!怎么不奇怪!你又不是炊事员!”杨钧之觉得离谱到家了。 “你还专门学做饭?”他震惊的不行,“你信不信要是你手下的兵知道你会做饭,他们肯定比我反应大。” 顾承淮不以为意。 他不是只在乎面子,不在意媳妇儿感受的男人。 家务不是媳妇儿一个人的,他也是家的一份子,经常不在家已经很愧对媳妇儿孩子了。 要是再两手一摊什么都不干,不如别回来,在家更闹心。 “我在意吗?” 杨钧之知道战友家正在盖房,他们一家子搬去老宅,哪有招待他的地方,笑道:“以后有机会再尝你的手艺,记住啊,算你欠我一顿。这次咱们去国营饭店,我请你和弟妹,把你家四个崽都带上,怎么样?” “上次是见过面,但是没说几句话,这次有你在,重新认识下,你别多想啊,我说的是你家的崽,我媳妇儿听说你家有两对双胞胎,很好奇,一直说想见见。” 顾承淮能多想什么,连战友都不能信,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他也想把昭昭介绍给杨钧之夫妻。 毕竟自己离的远,要是真出事,还得找战友才行。 “好。” 顾承淮没跟杨钧之争谁请客,到时候让二崽把人缠住,他去付钱就行。 聊完正事,顾承淮想到还得去卫家回话,约好下次吃饭的时间,没多耽误,告辞离开。 到卫家,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姐姐姐夫。 卫向东脑子活,瞬间听明白三舅哥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得送小石头去少年宫学打乒乓球?” “看你们的意思。”顾承淮不会多干涉,他只是舅舅,关乎小石头的未来,他不能反客为主。 “可以提前了解,但是全国形势不好,少年宫接下来会是什么走向,没人知道。” 以目前的形势,他猜测少年宫的学习内容会变,往红色文艺宣传队方向偏移,但这是暂时的,体育运动早晚会重新重视起来。 顾婵和卫向东脑子犹如一团浆糊。 “少年宫,县里有吗?”卫向东问。 “县里没有,省城有。”顾承淮回来时经过省城,他知道有。 顾婵两口子更懵。 他们连县里都很少去,省城离他们更远。 空有一颗成全孩子的心,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两口子满脸为难。 顾承淮也明白。 “我请朋友新买了一副乒乓球拍,等到了给小石头。姐夫,你在家给他做个乒乓球桌,他喜欢,让他自己没事先练着。” 自己熟悉熟悉,以后有机会,好过什么也不会。 他没说找相关资料,还没到这一步,饭得一口一口吃。 卫向东听妹夫的,“好,我有空就做。” 二崽那个话唠把尺寸都兜出来了,他不用再问。 顾婵帮不上什么忙,只说:“我给你把钱。” “不用。”顾承淮出声。 那是亲外甥,要钱像话吗。 昭昭说,大姐帮家里很多,提到她就夸,他的战友遍布全国,能了解到的消息也多,不能不帮。 “要是有什么消息,我会及时告诉你们。”他强调。 至于说,小石头在这一行能不能有什么建树,顾承淮并不在意。 好比种一棵果树,谁也没法肯定……它一定会结果啊。 顾婵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谢你啊承淮。” 顾承淮还是那一句:“小石头是我亲外甥。” 这要是旁人,他也会帮,但是肯定不会这么帮。 大石头知道弟弟的事麻烦三舅舅了,狠狠把他的好记在心里。 他现在报答不了三舅舅一家,但是等他长大,他会好好对四个崽,把他们当亲弟弟、亲妹妹。 “谢谢三舅舅。” 瞧见旁边傻乐的弟弟,他拍拍小石头的背,“嘴巴被浆糊糊住了?道谢呀,三舅舅给你买乒乓球拍,还帮你留意消息。” 大石头觉得他弟真是个小呆瓜。 “谢谢三舅舅。”小石头小声说。 顾承淮今天没穿军装,小朋友不那么敢靠近,他之前主动要抱抱,也是因为看见他穿着军装。 他年纪小,但也知道,穿绿军装的都是……保家卫国的好人。 说完话,顾承淮没多待,回了丰收大队,家里在盖房,他得盯着,还有四个崽。 卫家院子。 顾婵对两个儿子说:“你们三舅舅对你俩好,你俩要记住,听到没有?” 两个石头回答的斩钉截铁。 “听到了。”他们不是白眼狼,知道谁对他们好。 小石头仰头,迎上他爹的眼睛,“爹,我以后可以在咱家院子打球?” “是。”卫向东伸手抹掉小儿子额头的汗,说道:“等乒乓球拍到,你就可以练了,让你哥陪你。” 大石头想到弟弟打起球来狂热的样子,撇了撇嘴,并不很想当陪练。 打一会浑身是汗,黏糊糊的,难受死了! 小石头并不知道他哥的心思,腼腆地笑了。 卫向东找人做大门,木材用的是木匠家的,花了两块。 钱给的稍微多了点,但是他要的比较急。 家里没大门不行,阿婵睡不安稳。 “我今天把院墙垒高。” 顾婵提醒:“再往上头插上尖石头。” 其实碎瓦片更好,但是瓦片得花钱买,用石块也一样。 “我心里有数。”卫向东说道。 他会时不时上山,晚上会晚回来,家里必须守好。 …… 顾承淮回到家,停放好自行车。 梆梆凑过来,笑着说:“三叔,我想骑自行车。” 闻言,顾承淮顺手把后座的软垫子卸下来,免得被弄脏,“骑。” “谢谢三叔!”梆梆喜的不行,推着自行车出门。 铁蛋抓住后座,“哥,你带我!” “来。” 来妹才从茅厕出来,手还提溜着裤子,瞧见这一幕,急忙穿好裤子追上。 “等等我啊。” 双胞胎头也没抬,大崽坐在院子写字,二崽蹲在墙角,手上拿个小木棍画圈圈。 顾承淮诧异地挑眉,“你俩这是怎么了?” 二崽抬头给他爹一个眼神,叹气:“唉,你不懂。” “?” 他不说,顾承淮也没多问,他不信等媳妇儿回来,这两只不说。 顾承淮把绿豆百合白糖给顾母,让他娘帮忙煮绿豆百合汤,扭头去了新房那里,盯进度,同时帮着砌墙。 其实他家盖房,自家人不少,顾父、顾远山和顾玉成,连顾二伯也来了,更别说还有林世昌、林世盛,不会出问题,但顾承淮觉得他作为男主人,应该来。 林家兄弟离的远,来回不方便,有妹妹的自行车,两人一来一回,能省下不少时间。 “大哥,昭昭说,下午有东西让你们带回去。”顾承淮找上林大哥,传达媳妇儿的话。 林世昌停止干活,不解地看过去,“什么东西?” “给爹的。”顾承淮也不清楚,他媳妇儿神神秘秘的,他追问,昭昭就笑,笑的特好看,他直接抱住人亲,亲了好一会之后没再问。 听说是给亲爹的,林世昌没话说。 他们没资格阻止妹妹孝顺爹,而且昭昭那个性子,多说几句都要闹脾气,闹脾气还得他们哄。 林昭:“?” …… 县里。 林昭刚到柜台,还没卸下挎包,李芬猛地冲过来,抓住她的手,“昭昭,你救了我的命!” 不知想到什么,她眼圈泛红,情绪肉眼可见的激动。 林昭睖睁着眼睛。 ? 她救了……芬姐的命?! 什么时候的事? “我没……” 林昭正要说话,直接被李芬截断。 “有。”她说,“昨天那鸡蛋、白面,你还记得?” 是的,白面。 李芬只知道是面粉,却没想到林昭那么大方,给的是白面。 白面多难弄,林同志真舍得。 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愈发觉得火柴盒的活给她,超值! “肯定记得啊。”林昭无奈道,昨天才给出去的,怎么可能才过一晚就忘记。 “多亏你送的东西。”李芬心情复杂,又紧张又后怕,好像经过九死一生。 “怎么说?”林昭卸下挎包,随手放进柜子里,神色好奇。 为了更好的听故事,拉过凳子坐下。 李芬也顺势坐下。 “昨天收到你给的谢礼,我顺口给孩子他爹说,让他早点回来,晚上吃饺子。” “我男人有段时间没吃饺子,也馋了,昨天都没主动留下加班,一下班就往家里赶……还得亏他回去早,不然你接连几天都看不见我。” 她得去医院的。 说到这里,李芬脸色微变,手指紧攥裤子布料,嗓音略哑:“昨晚火柴厂出事了。” “有厂里的职工联合外面的人,偷盗厂里的财物,被人发现,连伤三个人逃了……” 林昭还是没听懂,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李芬的话还在继续:“我之所以说,你是我男人的救命恩人,是因为我男人是火柴厂的劳动模范,他向来回去的晚,昨天难得回去那么早,我男人一早听说了厂里出事的消息,吓的不行,厂里职工受伤的地方……正是他平时路过的地方,不仅地方,连出事的时间也对得上。昨天他要不是早回去,受伤的人名单里,肯定多他一个。” “你看,你不是救命恩人是啥?” 她回过神,眼里写满感激。 “昭昭,我敢放话给你,只要火柴厂不倒闭,我男人在里面上班,你大姑子能一直接活。” 李芬后怕的不行。 她觉得林昭是那种运气很好的人,心里对她更亲近。 林昭这下听明白了。 都是凑巧,和自己关系不大。 她无奈地笑道:“什么救命恩人啊,是你和你家那位积的福报,你们合该逃过这一劫。” “火柴盒受伤的人,伤得严重吗?”她问。 李芬还想多说几句,听见这话,顿时被岔开话题。 “不严重,好在他们是三个人,要是我男人……” 她都不敢想啊。 “没事就好。”林昭说。 都是家里的顶梁柱,要是出事,对那个家庭是毁灭性的打击。 “那伤人的歹徒抓到了没有?”林昭接着问。 “抓到两个,有一个溜的快,听说还在抓。”李芬回答。 林昭面色不太好看,“希望早点抓住,这么个危险分子在外头溜达,伤到无辜的人就不好了。” 李芬觉得林昭真心善,果然值得结交。 “昭昭,我一早做了菜盒子,专门给你带了,不能不要,我男人也说要好好谢你。” 林昭怕她一直揪着这事,胡乱应声。 “芬姐,你弟什么意思,要和我姐相看吗?” 李芬看出她不想提救命恩人的事,把恩情记在心里,说起她弟来,“愿意啊,他答应了,说后天休假。” “后天中午相看,不知道你姐有没有时间?” 林昭点头,“可以,我姐这段时间在我家,有空,那就约这一天?” 她不是爱拖拉的性子。 心里堵着事的感觉真讨厌。 “可以啊,那就这么说定了。”李芬巴不得早点定下。 “好。” 两人说完正事,刘春红进了供销社。 她的目光冷冷扫过林昭所在的柜台,脸色阴沉的可怕,眼底翻滚着刻骨的恨意。 和刘春红交好的老职工见状,连忙扯她的袖子,低声劝道:“收敛一点,林同志没招惹你。” 刘春红心里冷笑。 没得罪? 她女儿被迫踏上去边疆的火车,这辈子还能不能回来都是未知数? 这一切,都是林昭害的! 如果不是林昭跟她女儿抢工作,哪怕只是个临时工的名额,她女儿也不至于被分配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当知青。 林昭察觉到一道阴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眼望去,正对上刘春红的视线。 刘春红迅速偏过脸,但那瞬间,林昭还是捕捉到她眼底的狠毒。 这一眼不仅林昭见了,李芬也看见了。 “昭昭,小心刘春红,听说她女儿被分到边疆当知青,这辈子怕是回不来了,她把你和王同志的工作名额当自己的,觉得她女儿没工作是你俩害的,王同志家世好,她不敢招惹,所以记恨上了你……” 林昭轻嗤,“合着我好欺负呗。” “没事,随便她找来,我接着。”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该怕的不是她。 “你这态度是对的,别怕,姐护着你。”李芬拍拍林昭的肩膀,认真地说。 林昭眼角眉梢浮现出一抹暖意。 “谢谢芬姐。” 刘春红瞥见她脸上的笑,想象着女儿坐在火车上哭的场景,气的险些撕烂手上的抹布。 笑,慢慢笑,马上要笑不出来了! 很快,供销社里抢购的顾客渐渐散去,柜台前冷清下来。 正当这时,从门外走进来几个人,衣着板正,神情严肃,一看就不像来买东西的。 供销社的江主任也在。 他飞快地瞥了林昭一眼,又快速移开视线,眉头微皱,眼底闪过忧虑。 希望她别犯糊涂啊。 为首的中年男人目光锐利,扫视着柜台,冷肃的声音响起,“谁是林昭?” 林昭早有预感,并不意外。 她平静地走出柜台,目光不着痕迹的扫向刘春红。 果然—— 刘春红的脸上,流露出压抑不住的快意和兴奋。 来了! “我是林昭。”林昭淡定地说。 中年男人面无表情,“林昭同志,我们收到举报信,信上说你利用职务之便,贪污供销社物资,并私下收取回扣,请你配合调查。” 他话音落下,供销社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昭身上。 刘春红站在原地,嘴角微微上扬,眼里闪烁着得逞的快意。 这些人来了,林昭不死也要脱层皮。 林昭丝毫不慌,“我没做过。” “你们说我贪污供销社物资,证据呢?” 李芬力挺林昭,忍不住开口:“对啊,空口无凭,没有证据不能随便冤枉人啊。” “林同志进供销社没几天,每天尽职尽责,不可能贪污。” “她是军属,思想觉悟高,家里条件不差,能贪污什么?反正我不信!” 王菊很紧张,却也大着胆子说:“……我也不信!” 和刘春红交好的女职工猜测,举报信是刘春红写的,觉得她可怕的很,下意识离她远了些。 “我也不信。”她说。 林同志什么也没做错,刘同志有些欺负人了,这不是柿子挑软的捏吗。 对军属很有好感的她当然会站出来。 “就像李同志说的,林同志来供销社没几天,她每天掐点来,走的最早,来回就背一个布包,她没有贪污的条件啊。” 林昭:谢谢啊。 看到这一幕,江主任神色舒缓。 这情况,应该会没事。 他暗松一口气。 这段时间,县里抓“贪污盗窃”抓的严,一旦核实,别说工作,连人都不配当。 林昭是他引进来的,她倒霉,他会被连坐。 江主任不想她出事。 刘春红用看叛徒的眼神盯着,和自己交好的人,眼里闪过愤恨。 认识十几年了,就是这么回报她的!? 好不容易把这些人招来,她不甘心这么放过林昭。 于是主动跳出来。 “我有证据!” 第98章 “反击” 哗! 一双凌厉如刀的眸子落在刘春红身上。 中年男人迈步,不疾不徐地向她逼近,带着让人心惊肉跳的压迫力。 同一时间,供销社的帘子抖动,面容黢黑苍老,神情疲惫的老人家无声无息地出现。 察觉供销社气氛不对,想悄悄出去,想起什么,又没动,静默无声地缩在角落,当个背景板。 “证据呢?” 男人的眸子太过冷寒,刘春红心头一颤,下意识后退。 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捏紧拳头,稳住扑通乱跳的心脏,转过身,打开自己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本子。 “这是我做的账本,上面记录的清清楚楚。林昭虚报老乡送上来的鸡蛋数量,把上等蛋划到次等蛋,中饱私囊,损害人民群众的利益,充实自己的裤兜。” “组长,像这种蛀虫,必须铲除。” 刘春红高举右臂,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 林昭都快笑了。 她没想到人能蠢成这样。 这么做的,是她自己。 头真铁。 刘春红真是迫不及待想捶死自己啊。 不巧,她也有账本。 不仅有账本,还有证人。 林昭瞥见缩在角落的老伯,嘴角微勾,更加坦然。 她没急着开口。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 江主任暗搓搓瞧向林昭,留意到她嘴角闪过的笑,莫名的,心彻底放下,神情舒展开,好整以暇地看过去。 李芬看见刘春红拿出本子,脸色微黑,小声对林昭说:“举报你的肯定是刘春红,你看,她还早有准备。” “我以前只觉得这人不能深交,没想到她这么阴,连朝夕相处的同事都举报,太可怕了这人!” 王菊猛点头。 她家大院也有人被举报,那人被抓走,现在还没放出来呢。 她真不知道举报别人的这些人是什么心态。 林昭沉默。 特殊时候,人心底的恶会放大到数倍。 才刚开始。 以后。 父子间反目成仇的都数不清。 李芬见林昭没说话,以为她心情不好。 也是,谁被举报心情能好? “昭昭,她说的话没人信,什么事都要看证据,你是被奸人诬陷的,调查组的人会查清楚,即使查不清楚,也能往上面报,别怕,你要是真被带走,我马上去丰收大队给你男人报信,他可是保家卫国的军人,属于军队系统,总能找到可以说理的地方。” 李芬安慰着林昭,说这番话时声音不小,刚好传到调查组所有人的耳朵。 她才不管这些人是什么身份,他们必须依法办事,别想冤枉好人。 调查组的人脸色不好看。 同时不约而同瞥李芬一眼,当他们是什么?洪水猛兽吗?他们办事也会看证据的好?! 中年男人无视她,快速翻看手里的本子。 显而易见。 数量价格都对不上。 他走向林昭,把本子递过去,“对于这上面记录的,你有什么说的?” 林昭接过,手指翻的很快,飞速看完,和她想到的一样。 无非是几月几日,实收多少鸡蛋,付出多少钱,她作为收蛋人故意把一等蛋划到次等蛋,中间吃回扣。 “正巧,我也有账单。”林昭说。 视线掠过刘春红,眼神蓦地一凉。 “我不仅有账单,还有证人。” 说话间,她转身回自己的柜台,拿出自己的记录本。 得亏她多长了个心眼。 出门上班,太容易被甩背锅了! “领导可以看看。”林昭把记录本递过去,说道:“我上班没多久,记录本不厚,但是每天卖出多少东西,收进多少钱,写的一清二楚。” “至于这上面的……”她手指轻点刘春红提供的所谓账单,冷笑,“我不认。” 到这里,刘春红有些紧张,她不知道林昭居然还藏有这么一手。 没等她说话,站在林昭旁边给她撑场子的王菊嘟囔,“那……刘同志的账本是伪造的?” “为什么伪造……?” “我想,要么有意栽赃陷害,要么这事你自己干过?” 李芬给她一记赞赏的眼神,大声说:“我看记的够仔细啊,一般人可想不出,刘同志,你不会真干了?” 她不瞎,知道刘春红这几年暗中做了许多不好的事,只是她是老职工,况且那记账的会计和刘春红是一头的,收鸡蛋的活被她牢牢把控,根本抓不到把柄。 供销社进来新人后,这才有了突破口。 消灭蛀虫,人人有责。 今天必须捶死她! 刘春红红眼了,“你胡说八道!” “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心知肚明!”李芬抬头,眼睛盯着她。 “我也是供销社的老职工,从我进来,收鸡蛋等农副产品的活就是你在负责,别人不能插手一下,哪怕提出想帮忙,你都防着。” “我不信这里面没有猫腻。” “我早觉得你心里有鬼,一肚子坏水……” 刘春红气的不行,重重推她肩膀,嘴唇间吐露出尖锐的爆鸣。 “谁肚子有鬼了,谁一肚子坏水了,上下嘴皮子一碰,给人身上泼脏水,没凭没据的别瞎说。” 李芬叉腰,比她嗓门儿还响亮,“你有凭有据呀?你举报林同志有啥凭据?凭你那自己暗搓搓做的账本?谁知道你是不是乱写的!” “你还随便举报同事,你真可怕,真阴暗。” 她硬生生的,把话题扯了回来。 “我哪有乱写,那上头还有会计的签字呢。”刘春红当然不会认。 李芬捅破她,“谁不知道会计是你亲侄子!” 林昭:“……” 怎么她这个当事人好像被排除在外了?! 调查组的人看着争吵的两人,一脸若有所思。 还真别说,有时候真相是吵出来的。 为首的中年男人看完林昭记的账,心中已然有数,忽然开口,“会计呢?喊过来!” 判案,讲究的是证据。 江主任冲李芬打了个手势,李芬回以点头,朝刘春红和善地勾唇,出去喊人。 别觉得她没同事爱,她刚进来的时候,刘春红仗着来的早,关系硬,把自己的活安排给她,当时的主任护着刘春红,她干了好些本职工作之外的事,直到后来那主任被调走,她彻底上手工作才好了些。 成年人,哪有不记仇的,看见欺负自己的人倒霉,恨不得过去踩两脚。 以德报怨的蠢事,李芬不干。 刘春红双手握成拳。 事情过去这么久,没事的,不用自己吓自己。 刘会计从后堂进来,看见几张陌生的面孔,连江主任都在,气氛凝滞的让人手脚发寒。 他脚步微顿,心里有点慌,不着痕迹地看向他亲姑,想从刘春红脸上得到点提醒,却不想……林昭往前一步,刚好挡住他。 她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所有人都在呢,就别想着使眼色了。” 刘会计黑脸。 难怪他姑整天咒林同志,真是蔫儿坏。 “没有,你想多了。”刘会计假笑。 没多理林昭,他看向江主任,“主任,您喊我。” 江主任不予理会,指了指看上去最不好惹的那位。 刘会计暗暗咬牙,正对那人。 “您找我?” 话音才落,被递来一个本子。 “看看。”他说。 刘会计低头翻起来。 他没搞明白之前这里发生了什么,李芬不会好心地提醒他。 他以为他姑是按照计划来。 于是说:“账本上的数据没错,确实有人吃回扣。” 李芬冷笑一声,冷不丁插话:“吃回扣的就是刘春红,而你……” 她手差点指在刘会计鼻尖儿上,“就是那个帮凶!” 林昭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仿佛被举报的人不是她。 她甚至赞同地点点头,附和道:“确实,少说也有好几年了!” 刘会计脸色唰地惨白,额角沁出冷汗,“胡、胡说八道!我们没有……” “有没有……”林昭轻飘飘地打断他,“让调查组的同志查一查不就知道了。别着急,咱们一起等结果。” 这话说的轻巧。 对问心无愧的人来说自然不急,可刘会计—— 他心里有鬼呀。 藏在袖口的手都在发抖。 刘春红眼见侄子慌了阵脚,在心里暗骂没出息。 他们又没留下把柄,怕什么? 她强作镇定,阴阳怪气道:“林同志真是长了一张利嘴,见谁咬谁。” 林昭笑意不达眼底,“比不过刘同志。” 调查组组长见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眉头紧锁,有些不耐,突然拍案道:“都带走!查清楚再放人。” 林昭冷下脸,“我不去。” 她直视中年男人,说道:“无凭无据就要关人,这就是你们的工作方式?” 周围骤然安静。 所有人屏住呼吸。 这,这这这…… 她居然敢拒绝调查组的人?! 疯了! 男人眯起眼睛,声音冷沉:“你说没犯错就没犯错?” “我们收到了关于你的举报信,在没有进一步证据证明你没犯错之前,你先进去待着。” 这是他们的行事作风。 不管是谁被举报,都一样。 林昭心说,你们也没证据证明……我犯罪了啊。 知道打嘴炮对解决事情没好处,她话锋一转道:“要是我有证人呢?” “有证人另说。”中年男人沉声道,“只要我们证实你所言不虚。” 他自认,他们的工作方式……还是很人性化的。 “好。”林昭应声。 抬眸望向门口的老伯。 来卖鸡蛋的老人听完全程,明白了供销社这事的前因后果。 对他们老百姓动辄打骂的那个售货员,写信举报了,那个态度很好的售货员姑娘,还说她什么吃回扣。 他这个老头子敢肯定,姓林的售货员是好姑娘,没有吃他们回扣! 倒是那个姓刘的售货员—— 她以前缺斤少两不说,还把他们好好的鸡蛋降等级处理,故意压低价,让他们有苦说不出。 老人家颤颤巍巍走上前,声音陡然拔高。 “我就是证人!林同志没克扣我们的钱!” “自从她开始收鸡蛋,我们每次能多换好几毛钱,她是个好同志!” 他拿出一个破破烂烂的本子,迎上调查人员的目光。 “我儿子有记录,打从第一次来供销社拿鸡蛋换钱就有记录!” “你们看呐……” 老人粗糙的手指翻开发黄的账本。 每一页都密密麻麻记录着: “前年腊月初八,上等蛋20个,刘同志按次等收。” “去年清明,上等蛋30个,刘同志说沾了鸡粪,按次等收。” …… 泛黄的纸页上,还沾着当年按下的红手印。 “之前好几年都是刘同志收,她收东西,没有标准,心情好会给个差不多的价,要是心情不好,全按最次等的算……” 老人家一把辛酸泪。 “领导,乡下人难啊,没啥可以来钱的地方,只有拿鸡蛋换,老农民辛辛苦苦养的鸡,下的蛋一个也不舍得吃,全送到供销社,没想到还要被坑。” 有个年轻的调查员就问:“你们没想过向上面告发吗?” “去哪里告啊。”老人家抹着泪,无奈的模样让人心酸,“第一次被故意降等级,我儿子就想找领导,闹腾大半天连领导影子都没见,还被……” 他伸手指刘春红,明明是个憨实的乡下老汉,想到些不公之事,被逼的眼眶发红。 “被这位女同志又打又骂,她说话是真难听啊,乡下人咋了?乡下人没偷没抢,靠自己的体力老实本分过日子,她凭啥那么说我儿子!” 害的他儿子再不愿意来县里,都不爱说话了! “领导,您看看,您仔细看看,这账我儿子记好几年了,只要我家来卖,他都会记下,没一笔虚的。” “林同志是个好同志啊,她来了以后……”老人声音哽咽,“我们终于能按实价卖蛋了!” 目睹这一幕,刘会计面如死灰,整个人都在发抖。 “完了,完了……”他嘴里嘟囔着。 经济犯罪不是小错,要丢工作、要被送去农场的。 双腿发软,直接瘫坐在地上。 刘春红也没想到,老实巴交的乡下人会记账,脸色惨白,怕的双目赤红。 突然暴起,面目狰狞地扑向账本。 “假的!全是假的!”她嘶吼。 林昭早聊到她不死心,脚尖轻轻一勾。 “砰!” 刘春红重重摔在地上,满脸绝望。 调查组组长合上账本,冷声道:“带走!” 话落。 调查组的人员上前。 刘春红被两个穿制服的青年,架起胳膊往外走。 她突然像发狂的母兽般挣扎起来,头发散乱,双目赤红,冲林昭嘶吼:“林昭,我饶不了你!” 控制着刘春红的一个青年觉得她吵,从兜里掏出一块布,塞进她嘴里。 他语气充满烦躁,“喊喊喊,吵死了!最烦你们这些不知道自省的犯罪分子。” 另一人笑道:“嗐,我这个知道自省。” 吐槽的青年瞧过去,见刘会计头耷拉着,整个人软似无骨,明显晕了。 “怂包!” …… 调查组的人离开,供销社凝固的空气终于流动起来。 江主任掸了掸中山装袖口,神色如常。 他是后来空降的,财务这块一直由分管财务的副主任管。 如今一连两人被抓,那位副主任怕也难逃干系。 “林同志受惊了。”江主任声音平稳,“刚好有一批瑕疵品,你多领一份。” 受惊什么的,林昭一点也没有。 没做就是没做。 哪怕卖鸡蛋的老伯没来,她也能洗清自己,记账的人不止这一家,不过早晚而已。 “好,谢谢主任。” 终于等到瑕疵品,很好,能让大队的人吃到自己画的饼了! 眼下,林昭更关心另一件事。 “主任,等事情查清楚,被刘家贪掉的钱能收回吗?” 江主任摇了摇头,“说不准。” 李芬只好奇一个问题,“主任,咱们供销社一下损失一个售货员、一个会计,是不是要招人啊?” 江主任不置可否。 他转身离开。 “昭昭,主任什么意思,到底是招还是不招啊?”李芬看向林昭。 “不清楚。”林昭猜测会招,就是不知道怎么招。 她回到自己的柜台,招呼替自己作证的老人家。 “老伯,刚才谢谢你。” 老人家慌忙摆手,“谢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是个好姑娘,不该被举报。” 而且。 林同志要是被带走,他们的鸡蛋岂不是又卖不到好价钱了,这不行! 哪怕为乡亲们,他也得站出来。 林昭轻笑,动作麻利地验鸡蛋。 老人家今天带来40个鸡蛋,总共是24元。 她把钱给过去,老人笑容淳朴满足。 “谢谢,谢谢。”他和前两次一样,连连道谢。 林昭从李芬柜台称了两斤桃酥,放进老人装鸡蛋的竹篮里。 “谢礼。”她简短地说。 竹篮里的桃酥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老人枯瘦的手猛地一颤,竹篮差点脱手。 他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使不得……供销社的东西金贵……” 林昭轻声道:“要不是您出现的及时,我今天不一定能回家,这是谢礼,收下。” 李芬抓了把水果糖过来,糖纸包装哗啦作响。 “拿着!”她不由分说塞进竹篮,“这糖是我给你的谢礼,林同志是我家的救命恩人,你帮了她就是帮了我。” 见对方还想说什么,又道:“林同志不喜欢跟人推脱,收下,快回去。” 老人家把话憋回去。 “谢谢,谢谢你们。” 又谢了几遍,拎着竹篮离开。 走出供销社后,回头看一眼正上方的招牌,不自觉挺直了腰。 原来被人当人看的感觉,是这样的啊。 …… 宋云锦正在家属楼溜达,听人说“供销社有人被带走”的消息。 当“林昭”两个字飘进耳朵时,他脸色微变。 转瞬间,人已经冲出家属楼。 第99章 “都是假象” “姐!” “姐!!” 林昭正向李芬打听瑕疵品的事,哪知听见一声歇斯底里的嚎叫。 “?” 她微微有些尴尬。 正想说什么,却见宋云锦神色慌乱地冲进来。 三步并作两步,逼近林昭的柜台,见他姐好好的,心掉回原地,剧烈地喘着粗气。 林昭把自己的搪瓷缸递过去,“喝点水,怎么跑的这么急!” 看了眼腕表,还没到送饭的时间。 “你怎么现在来了?”她想着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脸上出现担忧,“家里没事?” “没事!”宋云锦没客气,端起搪瓷缸吨吨吨灌水,解了渴后,放下缸子,用手背抹了把嘴,才说:“姐,我听说供销社有人被带走,我还听见了你的名字,我都快吓死了,都没来得及给我妈说,赶紧来找你。” 林昭眉心舒展,心中一股暖流涌过,笑着说:“我没事。” 宋云锦不信,“我都听见了,里面肯定有你什么事,姐,到底咋回事啊?” “不是什么大事,我被人举报了……”林昭才说一句,宋云锦炸了,利落的短发差点竖起来,很有怒发冲冠的感觉。 “谁?” 话出口的瞬间,带着怒火的黑眸,扫过一个个柜台。 有个柜台是空的。 少了个人。 那个看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售货员。 “是那个壮壮的售货员?”宋云锦追问,脸因怒火黑乌乌的,胸口剧烈起伏,气的不行。 “对,不重要,她把自己送进去了。”林昭拍拍弟弟的头安抚他的情绪。 她双目微弯,笑容明媚,“供销社没了这么个人,空气都变好了!” 他姐的安慰未曾安慰到宋云锦。 “她举报你什么?”他仍是追问。 林昭眼底闪过无奈,知道小表弟是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子,只能道:“说我中饱私囊,损害人民群众的利益。” “狗屁!”宋云锦气的爆粗,吐字恶狠狠。 “姐你才看不上那点!你要是真缺钱,给我爸他们说一声,多的是人给你凑钱,哪用得着你费这劲,她看不起谁呢!” 举报他姐贪污,比举报他姐和宋云程乱搞男女关系,更扯淡! 林昭取出个苹果给小表弟,“你也知道她是瞎说的,不用在意。吃苹果,说好给你带的,你和舅舅舅妈,还有云程一人一个。” 宋云锦听家里其他人也有,不客气地啃一口,咔的一声。 苹果很脆,又甜又水,还怪好吃。 “好吃,不是从山里找的?” 林昭说:“有的吃就行,别问那么多。” 宋云锦猜他姐在黑市买的,手上的苹果瞬间不那么香了。 “姐……” 他真怕他姐被抓啊! 因为他姐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 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林昭只消一眼,便将他那点心思看个通透。 “我们一起去看电影,我的电影票怎么来的?” 宋云锦微怔,“买的啊。” “苹果也一样。”她靠做任务赚积分抽的。 林昭理直气壮,丝毫不虚。 少年眼中漾起笑意,欢欣之情溢于言表。 “那就好。”他努了努嘴,“刚才把我吓坏了!” 林昭笑意在嘴边流转,声音染笑,“能看出来,喘成那样,声音都喊劈叉了!” “姐!”宋云锦垂下眼,耳朵发烫。 哪怕不好意思,也没忘记啃苹果,咔咔咔个不停。 “姐,真好吃。” 林昭笑道:“喜欢吃以后弄到再给你带。” “姐你有吗?”纵使知道他姐不是个……把好东西全留给其他人的付出型性格,宋云锦还是担心他姐没得吃。 没办法,打小养成的良好习惯。 “有啊。我难道还能亏待我自己。”林昭始终觉得,刻薄自己的人脑子有病。 “那不能够。”宋云锦乐,吃完苹果,用林昭递来的草纸擦擦手,说道:“姐,我回了,顺便把消息带给我妈,我妈要是听说,肯定也急坏了。” 林昭把剩下的苹果给他,“带回去。” 宋云锦甜蜜的感慨,“姐,自从你开始上班,我每天都有好东西吃,这就是有工作的幸福吗!” 林昭但笑不语。 工作本身是不会给人带来幸福的。 这话她不说,留给云锦以后体会。 “嗯,所以你努力。” 宋云锦垮下脸。 他倒是想努力,可惜有力无处使,也不知道他的初中毕业证还能下来不。 好烦啊。 “姐,我走了。” 王菊小声说:“可以骑我的自行车。” 她主动借,林昭也不跟她客气,笑道:“谢谢你啊阿菊,改天给你带吃的。” 王菊眼睛稍稍弯起,看着秀气又内敛,像一朵含苞的栀子花,“好。” 宋云锦到家属楼的时候,宋舅妈刚做好饭,装满一整个饭盒,肉片着实不少。 肉是昭昭送的,给她多盛点没问题。 就是不知道云锦那死孩子去哪儿了。 听说供销社有人带走,她还想让他借个自行车去打听打听,结果一晃眼人就找不见了。 “妈!妈!” 清亮的声音响起。 宋云锦上楼来。 “你去哪儿了!”宋舅妈瞪他一眼,也没时间训斥儿子,着急地说:“你借个自行车,赶紧去供销社一趟,我听说有售货员被带走了,不知道你姐有没有受影响……” 话才过半。 宋云锦出声打断,道:“妈,我一听说就去了,才刚回来。” 拿出三个苹果,“我姐让我带给你们的苹果,我都吃过了,特别甜。” 宋舅妈看一眼那表皮没皱的新鲜苹果,惊讶的同时,心里特别暖,说道:“你姐怎么不留给四个崽。” “我姐肯定留了。”宋云锦神色笃定。 宋舅妈没再说,忙追问儿子供销社的事,“你姐没被吓到?供销社到底咋回事?” “我姐被人举报了!”宋云锦进屋,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顺手把铝饭盒装进布包。 “什么?”宋舅妈音调拔高两倍,冷脸跟过来。 “咋回事?” “顾林两家都根正苗红的,你姐夫还是军人,她有什么可举报的?” “你姐现在啥情况?” 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宋云锦插不进话,还要被嫌弃。 铁砂掌拍到他背上。 少年龇牙咧嘴。 “哑巴了?说话啊,你姐啥情况?” “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赶紧借车去找你爸,让他想想办法。” 听人说调查组那幢楼关进去不少人,都挤在一个屋子里,昭昭一个姑娘家,可不能被带到那里去。 宋云锦忙说:“没事没事,被带走的不是我姐,是举报我姐那人,哦对了,还有供销社的会计,那会计是举报我姐的那人的亲表弟。” 宋舅妈听昭昭没事,心掉回原地,嘴上不住地骂:“都是同事,动不动举报人,真是闲出屁了!” “好在你姐运气好,她要是被带走了,你小姑得把那栋楼掀翻。” 小姑子力气大,脾气也爆,别看现在被妹夫带的很宽和。 呵,都是假象。 倘若她知道,昭昭被人举报,她肯定打上门。 昔微心善,也果敢飒爽,当年救过不少人,听说有不少人身居高位。 在宋舅妈看来,小姑子的人脉比她男人都广,只是昔微不是挟恩图报之人,那些往事她从不提,怕是连昭昭几兄妹都不知道。 “还有我姐夫。”宋云锦啧啧嘴,慢悠悠提醒。 那场电影让他对顾承淮的印象,彻底颠覆。 从前只觉得表姐夫看着像个冷面阎王,沉默寡言,眼神扫过来能冻死人。 可那天,他们去看电影,他看顾孩子,没让他姐插手,这还不算,他还随时注意他姐的动向,他姐脚下被绊一下,那男人急忙把人扶住,之后全程牵着他姐,直到出电影院。 那一刻,宋云锦意识到—— 有些人不是不会温柔,只是所有的柔软,只会留给了一个人。 “对,你姐夫也在,他是个有本事的,肯定不会这么让人冤枉你姐!”宋舅妈真觉得,举报昭昭的人好日子过够了。 “云锦,你先吃饭,我再去给你姐泡个菊花茶,免得你姐上火。” 看着他妈急匆匆的身影,宋云锦扯着嗓子,“妈,我姐不爱喝菊花茶!!” “我少放菊花,多放点冰糖,你姐肯定爱喝。”宋舅妈自信地说。 这是她新研究出来的配方,昭昭肯定喜欢。 宋云锦半信半疑。 不咋信。 他劝不住他妈,但也没事,他姐要是不喜欢,他一口闷进肚,就说姐喝的。 至于说倒掉,倒是不可能倒的,菊花是不要钱,但是冰糖难得啊。 宋舅妈很快泡好茶,快速弄凉,倒入罐头瓶里,将其装进放饭盒的布包。 “快吃,吃完赶紧去给你姐送,注意点你姐,你姐要是怕,你多待一会,待到她下班都成,别急着回来,反正你也没个正事干。” 宋云锦:他倒是想干正事,有机会吗? 嘴里的饭也不香了! (′-i_-`) 宋舅妈没注意到儿子的心思,从钱包里翻出一块钱给他。 “你姐要气的厉害,给她买雪糕吃,消消火。” 一块钱不少,能买不少雪糕。 宋云锦眉开眼笑,“有我的份儿?” 大夏天的,他也想吃雪糕! “有,你俩别吃太快,小心拉肚子。”宋舅妈叮嘱。 “知道了!” 宋云锦三两下扒完饭,带上布包,去供销社送饭。 …… 林昭看到铝饭盒中的肉片,说道:“怎么有肉?说了那些肉是给你们吃的啊,做个红烧肉多香啊,舅舅舅妈绝对能多吃半碗饭。” “我妈就是怕多吃饭才没做。”宋云锦半开玩笑地说。 林昭吃了片肉,表面焦黄,有点脆脆的,一点也不油,特别合她的口味。 她抬眸,“家里粮食不够了?” “要是不够,我帮忙在大队买点。” 在买粮这件事上,乡下比城里更好买,乡下不久后要分粮,家家户户都会宽裕些。 就算买不到,储物指环里还有不少。 “才买了点。”宋云锦回答,听出林昭嘴里的意思,眼睛骤亮,压低声音,“姐,你能买到?” “能啊,小事,以后要是缺都来找我。”林昭自信满满。 “好,等再缺我来找你。”宋云锦直接应下。 他爸妈肯定不会让他姐吃亏啊。 “姐,我妈怕你上火,还给你冲了菊花茶,我妈说是啥新配方,菊花不多,放了冰糖。你先尝尝,要是不喜欢,我帮你喝。” 姐弟俩小时后总干这种事,熟的很。 林昭点头,拧开瓶盖,浅抿一口,觉得味道还行,“不错,帮我谢谢舅妈,就说她的新配方很成功。” 宋云锦特高兴,好像自己被夸一样。 “嗯。” 林昭吃完饭,见小表弟不准备走,目光诧异地看过去。 回应她的是少年阳光干净的笑脸。 “我娘说让我多陪陪你。” “等会我去买雪糕。” 林昭笑容温暖,“舅妈对我真好。” 宋云锦觉得理所应当,目光明朗赤诚,“小姑对我们也好啊。” 那三年,最困难的时候,县里的粮食停止供应,粮缸见底、家里一点吃的也没有,全家饿的猛喝水,他爸都考虑带他们回乡下,挖野菜讨生活。 关键时候,小姑背粮过来,还带着几只野物。 见他饿的眼睛发直,小姑往他手上塞饼子和肉干。 那个肉干的滋味,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啊。 香死了! 林昭提要求,“我要红豆口味的。” “我知道。”宋云锦笑得神神秘秘,心里的小人儿翘起小脚晃悠,嘚瑟的很,他早发现啦……他姐吃雪糕最喜欢吃红豆口味。 他转头看向王菊,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越。 “王菊姐,我等下还要借用你的自行车,我给你买根冰棍当谢礼,你喜欢什么口味?” 王菊抬头看他一眼,又快速低下头,声音细小,“……都可以。” “好。”那就红豆。 林昭发现个小规律,人越少,王菊同志越容易紧张。 调查组那么多人来,她就还好。 真神奇啊。 说到买雪糕,林昭难联想到南街,于是顺其自然地想起,前几天抽到的——土地房产所有证。 她思量须臾,忽然开口:“云锦,帮我个忙。” 天气闷,再加上没事干,宋云锦都快打瞌睡了,他姐一说话,他瞬间变的精神。 “啥忙?” 林昭朝他招手。 少年嗖地靠近柜台,侧头,把右耳送过去,眼睛明亮。 “帮我去趟东街,看看右边最边上那户院子什么情况。”林昭说,“要是那院子没人住,你替我到街道居委会打听下,那个院子的户主是谁?” 宋云锦眼里写满不解,“姐,你打听院子干什么,你不会想买?我听说有的房都被没收了。” “你先别管,帮我打听下,等我确定再给你说。”林昭也是听说有房被没收的事,才意识到不能再拖。 崽他爹准点接她下班,她根本没时间打听,只能拜托云锦走一趟。 “好,那我去了。”宋云锦没再多问。 正要走,林昭喊住他,塞给他一包糖,“办事用。” 宋云锦原本打算靠脸皮和嘴皮子打听消息,有他姐给的糖,那真是轻轻松松。 “有这些糖,我什么都能打听出来!” 离开的背影相当自信。 第100章 “林九” 下午两点半。 宋云锦回到供销社,手上拿着几根冰棍。 挨个分给几个售货员。 “……谢谢你们帮我姐说话,请大家吃冰棍。” 他买都买了,李芬等人也不推拒,笑着接下。 “谢谢。” 宋云锦轻轻摆手,回到林昭所在的柜台,给她汇报打听到的事。 “姐,那个院子没人住,屋顶院墙都是破的,院子里的杂草有半个我高……街道居委会的同志说,房主叫林九,很久没出现,要是再没人认领,那院子会被房管所收走。” 还没收走也是因为,眼下全县的工作重点,暂时不在这里,某如火如荼的运动正火热。 林九。 那个土地房产所有证上的名字是这个没错。 和她一个姓。 “一直没人住?”林昭感到好奇,多问一句。 “嗯,说是好些年没人住,要不然那院子也不会破成那样。”宋云锦亲眼看过那院子,连屋顶都没有,是真的破,不管谁住都得好好修缮。 “辛苦你了,我知道了。”林昭笑着说。 她也算放心了,刚抽到时难免会想,她会不会无端抢走别人的房产,无主的还好,抽奖转盘还是很靠谱的。 “姐,你到底想干嘛呀?”宋云锦满脸好奇。 林昭笑盈盈地说:“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你这句话像大人哄骗小孩的!姐,你不会把我当大崽二崽哄了?” 宋云锦充满怀疑的眼睛看过去。 林昭摇了摇头,“小孩可不好哄骗。” 要是谁觉得小朋友好打发,那可错了! 双胞胎慢慢长大,有时候问出的问题,都让她觉得难招架。 宋云锦专注力还不错,没被岔开话题,“姐,你是不是想买县里的房啊?” “你要是想,我让我爸想办法,没准儿能在政策彻底落实前,给你弄到呢。老宋也算地头蛇,有些关系,运气好的话,应该能弄到。” “又喊老宋!让舅舅知道,你的屁股又要开花了!”林昭屈指敲他的头,摇头拒绝,“不用。” 她已经有了,只是拿不到明面上,等她换了新证,改掉户主名字,就在县里扎根啦。 四个崽就是正儿八经的城里小朋友了! 宋云锦捂头,眼睛里满是笑。 “好。”他说,“有要帮忙的,一定要给我说,你有事不说,我爸妈不会凶你,肯定嫌弃我。” 林昭笑眯眯道:“放心啦,姐替你说好话,舅舅舅妈一定不凶你。” 宋云锦丝毫没觉得他姐反客为主,嘿嘿笑。 坐在那里没事干,东看看、西望望。 临下班,来供销社的顾客越来越少,林昭见小表弟无聊,看着他说:“云锦,我马上下班,你姐夫会来接我,要不你先回去。” 宋云锦想去回收站逛逛,没拒绝。 “行,姐,你今天被人举报的事,得跟姐夫说。”他表情严肃,“你要是不说,等周末你们回家,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说!” 他姐夫是个有本事的,如果知道这事肯定给他姐出气。他是个初中生,没啥本事,姐夫那么多战友,稍稍使点力都能让刘家付出代价。 别说他小心眼,云锦不觉得自己小心眼,他姐差点被带走诶。 他姐一个姑娘,进那地方能得好?! “还威胁我?给你能的!”林昭白云锦一眼,眼神却柔和,“知道了,会给你姐夫说的。” 她真觉得纳闷儿,嘟囔道:“以前你对你姐夫是哪儿哪儿都看不惯,才看过一场电影,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也是没谁了。” 宋云锦不好直说,他是看出姐夫真心对他姐,才转变了态度。 少年没回答,淡定地岔开话题:“姐你记得就好,我先回了。” 话落。 他冲林昭挥手,晃着布包,脚步轻快地离开。 …… 下午三点整,顾承淮准时出现在供销社门口。 林昭收拾东西,想到和芬姐约定的事,看向她,再次确认:“芬姐,我给我姐带话,后天带她来县里,不会有变?” “不会,不会,我弟还是习惯当兵的那套,他很有时间观念,他说后天相看,排除万难也会把时间挤出来。”李芬自信地说。 她弟什么行事风格,她还是知道的。 林昭欣赏有计划、有安排的同志。 芬姐人不错,她弟和她是一家人,还是个退伍军人,再加上她听芬姐说的她弟的事,她对这人印象挺好,负责、沉稳、情绪稳、能养家……虽然没父母依靠,但是换个角度想,不会担心和婆婆处不好啊,适合她湘湘姐。 “那就好,我回去就把话带到。”林昭说。 她挥挥手,出了供销社的门。 顾承淮等在门口,看见媳妇儿,冷锐的眼瞬间泛开柔和,嗓音低沉和缓。 “今天顺利吗?” 林昭纤细细腻的手指勾住他的衣角,脸颊微微鼓起来,出言告状:“一点也不!我被人举报了!” 要是男人在部队,她提也不会提,怕他担心;他在家,她肯定说啊。 顾承淮俊脸上的笑倏然消失,黑眸沉下来,眼神冷的好似能结冰。 他心头怒火翻涌,又及时压下。 停好自行车,双手捧住林昭的脸,认真打量着她。 “你没伤到?” 林昭拉住他的手,忙说:“没伤到,法治社会,什么事都讲究证据,哪有上来就抓人的,我没事,有事的是举报我的人。” “举报你的是什么?”顾承淮眉心微敛,声线平静,平静的吓人。 “举报我贪污,吃回扣,你说好笑不好笑?真的太小瞧我了!”林昭觉得荒谬。 转念一想,刘春红打心眼看不起乡下人,认为乡下人爱贪小便宜,写那么个举报内容也正常。 看出昭昭没受影响,顾承淮眉宇间的褶皱消失,先把这事压心底,站在媳妇儿这边,同她一道谴责那不知所谓的举报者。 “是,有我在你不根本缺钱花,哪会在乎那点蝇头小利,太小瞧人了。” 有时候,告状、吐槽不意味着,说话的人想要倾听者怎么样,一个清晰力挺的态度,就足以抚慰那人。 林昭原本便没放在心上,顾承淮这样无脑吹,让她没忍住笑出来。 笑声轻快,不见丝毫阴霾。 见妻子没受影响,顾承淮嘴角勾起,说道:“不说这些了,我们回家。我出门前,大崽二崽特意提醒我,让我别带你瞎晃悠,早点回家,他们想你。” 他轻抬右腿,脚落在脚踏板上。转身那瞬,目光中覆满寒霜。 林昭没注意,跳上去,单手搂男人的腰。 “回家!” 顾承淮腿一蹬,自行车滑出去。 他右手抓车头,左手握住林昭的手,指腹在她的手指打转,眼神很冷。 脑海闪过在海市见到的……那些被举报之人的下场,顾承淮很难不生怒。 他小心守护的姑娘,生怕她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受委屈,想站的更高点,将所有黑暗尽数拦在她身后,却偏偏有人…… “怎么不说话,你不会在暗搓搓盘算什么?”林昭戳顾承淮结实的腰。 “没有。”顾承淮矢口否认。 他的声音听不出波澜。 没等林昭追问,男人声音沉稳地道:“你让我带给大哥的话我带到了,绿豆百合汤是娘帮着熬的,已经送到新房去了,大崽他们也喝了,都很喜欢。” 林昭脑袋抵着顾承淮宽厚的背,仔细听着,时不时问一句:“小石头那事,你打听的怎么样?” 顾承淮不疾不徐地说:“乒乓球能学,学得好的话也是个出路。问题是,体委系统也乱起来,两派相斗,所有的训练暂停。云谏的建议是,先送小石头去少年宫学,但是你也知道,省城才有少年宫,大姐和姐夫没去过省城,都很懵……” 把打听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给媳妇儿。 “小石头是你亲外甥,你上点心。”林昭又清又软的声音响起。 “要是他真的打出成绩,也是为国争光的好事,就算不出成绩,那也没事啊,好歹他能做喜欢的事,等他长大回想起来,也不至于留有遗憾。” 顾承淮冷峻的眉目忽然化开,像如镜的湖面被春风拂过。 “听你的。” 小两口说着话,自行车行进大队。 双胞胎和大黄琥珀竟没等在村口。 林昭愣了下,面露狐疑,“大崽二崽没在村口?” 作为一个大人,她当然不需要崽崽们每天接,只是,每天下班回来都能看见他们,忽然没见,难免不习惯。 顾承淮眼尾微微垂落,眸底流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涟漪,“他俩在新房搬砖。” “?” 林昭在脑海还原着,双胞胎哼哧哼哧搬砖的场景,嘴里溢出一串清脆的笑。 “搬砖?哈哈哈哈,别是捣乱。” 顾承淮无比赞同,“可不是捣乱,那俩什么都想动,嘴还不是一般的能说,问老师傅能不能在房顶上弄个大老虎,又问墙为什么能稳稳地立在那里,怎么倒不了……老师傅脸都绿了。” “噗嗤——!”林昭笑的腮帮子发酸。 她脸上满是缴械般的纵容,“小朋友都这样,多童真呀。” “我没嫌弃。”顾承淮说。 林昭肯定他,“我知道啊,你是个特好的爹。” 顾承淮眼底泛开柔情。 自行车进村,村里人齐刷刷看过来,纷纷在心里感慨。 大崽娘嫁给顾三,真是嫁进福窝窝了啊。 有自行车,男人还不放心,天天接送,哪家的媳妇儿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林昭能猜到村里人怎么想自己,无非是羡慕,她并不在意,笑着跟见到的人颔首。 自行车经过新房。 眼尖的二崽一下看见他娘。 “娘!”声音响亮。 瞬间。 所有忙活的人都将目光看过来。 “承淮家的,下班回来了。” “见着娘,二崽一下干不动了!” …… 二崽是个好强的崽,听见有人小看自己,目光循过去,叉腰道:“才不是干不动!我可是顾二崽,我和我娘一样,力气随我姥姥,我能一口气干到明天!” “对,二崽能!”大崽力挺弟弟。 但心里知道,弟弟力气其实没多大,又紧张又羞涩,悄悄红了脸。 林昭笑道:“大崽二崽,回家,我给你们带了菜盒子。” 宋舅妈跟她娘一样,怕她吃不饱,饭弄的不少,她吃不下芬姐送的菜盒子,只能带回来。 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小男孩儿乖乖跑来。 二崽仰着小脸,“娘,啥是菜盒子,好吃吗?” “好吃啊。”林昭见儿子额头都是汗,掏出手绢要给他们擦擦。 大崽拉着弟弟后退。 他说:“娘,我俩回去洗洗脸,别把你的手绢弄脏了。” “好,那让娘牵着?”林昭朝双胞胎伸手。 两个小朋友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脸。 二崽还一副无奈又甜蜜的小模样,送上自己的手,和他娘离开新房。 “弟弟妹妹呢?” 大崽说:“我们出门的时候,三崽在看书,四崽在抓鸡。” 林昭眉心轻蹙,“大崽,小朋友不能一直盯着书看,对眼睛不好,要是三崽看书看的太久,你提醒他。” “我和哥提醒了,一会就提醒,一会就提醒,娘你放心,我们可是三崽他亲哥。”二崽嗓门儿响亮,“亲哥肯定得管自己的亲弟弟呀!” 林昭神情舒展开,微微俯身,捏着小哥俩到的手晃了晃,“我儿子真棒啊,怎么这么能干,想要什么奖励?” 大崽知道挣钱难,懂事地说:“没什么想要的,我们什么都不缺。” 二崽却仰头笑的见牙不见眼,“娘,我想要钱,你给吗?” 林昭轻轻刮了下儿子的小鼻尖,笑道:“你们爹不是才给你俩一块钱吗?一块钱可不少呢,贪心的小朋友。” “不是的呀,爹给的钱是以防万一,让我和哥打电话的钱,这钱不能动的。”二崽轻摇林昭的胳膊,童音像染了蜜,“娘,爹都有零花钱,我也想要零花钱,娘不能偏心。” 林昭失笑,“你爹把自己的工资全部上交,有零花钱理所应当,你呢?” 二崽瞳孔里闪烁着机灵的光芒,据理力争:“我还小啊,等我长大,我也全部上交。” 大崽也不假思索地说:“我也交!” 这是在给她画饼? 林昭眼神一闪,好整以暇看着二崽,“你想要多少?” 二崽眸光烁亮,伸出食指,“……一分,行吗?” “……” 林昭笑了。 她还以为,他会要一块或一毛,没想到就要一分。 “你要钱干什么?” 二崽舔了舔嘴,期待地说:“我想吃冰棍,买一根,我和我哥分着吃。” 林昭睨着他:“敢不敢大胆点,要个一毛,多买几根。” 二崽猛地抱住他娘,一双黑葡萄似的眸子里,像是装满了星星。 “那我要一毛,谢谢娘。” 他衣服上有灰,身上又出了汗,林昭的衣服是浅色,染上印子很明显。 二崽心虚的不行,“娘,你别生气,回去我帮你洗。” “没事啊,本来就要洗。”林昭没生气。 小朋友能有什么错,他只是喜欢她这个娘,想抱抱而已,儿子和自己亲,她只有高兴的份儿。 二崽紧张的神色消失,嘴角翘起,露出灿烂的笑,“我弄脏的,我帮娘洗!” 他今天看到有小朋友玩泥巴,他娘来找的时候,那个小朋友不小心把泥巴弄到他娘身上,他娘抓住他胳膊把他翻过去,啪啪啪打屁股,打的可重可狠了,听着就疼。 还是他娘好,他娘从来不打他们。 大崽也是这么想的,身子悄悄靠近林昭,笑的特甜。 回到家,林昭带着两个崽洗去身上的汗,挨个亲亲龙凤胎软乎乎的脸。 四崽搂住她的脖子,整个身子往她怀里钻,嘴里喊着娘,小奶音软乎乎,特治愈。 “在家乖不乖呀?”林昭笑着问。 小奶团肉嘟嘟的脸颊因为用力而鼓起来,像塞了两颗小汤圆。 “乖~” “崽乖!” 说的超用力。 林昭被女儿萌的不轻,把脸凑过去,“亲一下?” 四崽超级配合,笑得露出小米牙,唧唧,亲了两口,糊她娘一脸口水。 见状,三崽肃着小脸,从小兜兜里拿出手绢,给林昭擦脸上的口水。 那模样,认真的像个小大人。 林昭心快化了,被举报的膈应在此刻彻底消失。 “谢谢三崽。”她声音放柔。 和崽崽们说话的片刻功夫,顾承淮端着盘子,从灶房出来。 盘子里有几个韭菜盒子,冒着热气。 崽他爹刚加热过。 “拿的时候吹一吹,都尝尝,要是喜欢,咱家改天也做。”林昭说。 她对话刚落,龙凤胎激动地要扑上去,她像抓猫般的抓住两小只的后脖颈,把两小只拉住。 “你俩不能吃。” 三崽听话,站在原地不再上前。四崽扭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娘,一字一句说:“崽要,要吃。” “娘给你俩冲奶粉。”林昭摸摸闺女的小揪揪,软声安抚。 “……不!”四脆生生拒绝,口水都快滴到下巴上。 顾承淮上前,抱起女儿,带她去后院,嘴上哄着:“爹带你去喂鸡。” 瘪嘴要哭的小奶团被转移注意力,双眸清亮,“看咯咯~” 二崽大声说:“那是鸡,不是哥哥!” “娘,你看四崽?”他气鼓鼓。 “你这个年纪说话也不啰嗦,等妹妹再大点,说话就利索了。”林昭说。 有的孩子说话早,有的孩子说话晚,都是正常的。 “好。”二崽勉为其难地原谅妹妹。 时间一晃,太阳西垂。 顾家新房收工,盖房的人各回各家。 林家兄弟来到顾家老宅。 “昭昭,你要我们带什么?”林世昌问。 林昭回屋,拿上提前准备的大包出来。 她手指其中一个铁盒子,神色认真:“大哥,这个是给爹的。” “这是什么?” 第101章 “记仇” 林昭说:“这东西研成粉末,和蜂蜜一起冲,对爹的身体有好处。” 林世昌是个老实的,妹妹怎么说,他怎么做,不该问的不会多问。 他应下,“好,我会告诉爹。” 林世盛半信半疑,不是他不想亲爹的身体好,而是从他有记忆开始,他爹就那样,好药也吃过,好比什么灵芝,可似乎没什么用啊。 “昭昭,你这东西哪来的,靠谱吗?”他怕妹妹被人忽悠。 林昭当然不会实话实说,只回答一半问题,“靠谱啊,二哥放心,那是我亲爹,我不会害爹。” 林世盛无奈地勾唇,“我是怕你害爹吗!我是怕你被人骗!” “放心,没人骗得了我!”林昭说,而后又看向林世昌,再次叮嘱:“大哥,只有这么一份,别弄丢了啊,蜂蜜在包里。其他东西,分给大蛋几个。” 林世昌没客气,“好。” 林昭把两个哥送到大门口,想起和芬姐定下的事,上前几步,对林世昌说:“大哥,还有湘湘姐那事……” 闻言,林家两兄弟止步,回过身,眼神掩饰不住好奇地看着她。 “怎么说?”林世盛忍不住问。 林昭勾唇,清亮的瞳仁流露出愉悦的笑,“定好相看时间啦,就在后天。” “大哥,二哥,你们回去别忘了给湘湘姐说。” 林世昌觉得是好事,小麦色男人味十足的脸上笑意加深,“不会忘的。” 他长的更像林母,眉眼英气十足,身量也高,看着就能干,年轻时可受欢迎呢,不止受未嫁姑娘喜欢,还被大队的婶子们盯着,是她们心中的好女婿一号人选。 没想到他自己悄悄谈了个,一到年龄就结婚,可伤到了好些人的心。 林世盛骑车载着大哥回东风大队。 两人才到村口,看到林家几个孩子。 林喜宝瞧见自行车,眼睛倏然瞪得溜圆,倏地眼瞳亮的能点灯,她飞速向前跑,两根辫子跳跃,活力满满。 “爹,二叔,你们回来啦!” 林世昌望着女儿脸上的笑,浑身疲惫顿消。 须臾间,大蛋几个也跑来。 皮小子们盯着林世盛手里的布袋看,目光灼灼。 小姑又给他们好东西啦!? 他们眼神火热的像见到骨头的小狗,林世盛嘴角抽搐。 单拿出妹妹给亲爹的东西,把剩下的给大蛋。 “你小姑给你们的,大蛋你来分。” 大蛋笑嘻嘻接下。 大手一挥,带着弟弟妹妹回村。 回到村里,兄弟俩特地往人堆里绕一圈,脚步慢悠悠,像是闲逛。 第一遍经过时,那几个正扯闲话的妇人压根没抬眼。 大蛋和二蛋对视一眼,谁也没吭声,后退、再后退…… 然后大蛋从布包拿出一块鸡蛋糕,一分为二,自己和二蛋一人一半。 兄弟俩再次晃悠到人堆旁。 二蛋突然提高嗓门儿:“哥,鸡蛋糕可真好吃啊!” “那可不!”大蛋咬一口,含糊不清的应和,“又甜又软,香的很!这是用鸡蛋和糖做的,都是好东西,当然好吃!”其实他不知道咋做的,但鸡蛋和糖总归错不了,反正闻着甜,准没错。 兄弟俩的声音可不小,正在说闲话的几人又不是聋子,自然听的一清二楚。 几人齐刷刷扭头看看去。 只见大蛋手上拎着大布包,那布包鼓鼓囊囊的,里面不知道塞了多少好东西。 他俩正美滋滋吃着什么,香味飘过来,勾的人嘴里直泛口水。 “大蛋……”终于有人忍不住喊了一声。 大蛋像是才瞧见她们,懊恼地一拍脑门儿,“哎呦!瞧我这眼神呢!都没注意婶子们在这儿!” 二蛋立刻附和:“就是,没注意。” 几个妇人:“……” 这么大活人在这儿,这两个蛋愣是‘没注意’,别是眼神不行,要不配个知青戴的镜片? 二蛋小口咬鸡蛋糕,眯着眼,一脸享受。 “你这是吃的啥?”那妇人忍不住追问。 大蛋一听,脊背瞬间挺得笔直,下巴微抬,语气里带着几分显摆,“啥?您问这是啥?吃的啊!还能是啥。哪儿来的?嗨,咱大队肯定没有,当然是我那售货员的亲姑姑送的呗。” “……”几人被秀一脸。 说话那人假笑,“大蛋,还在记仇啊?我们随便说的闲话,你咋还放心上了?” 闲话是背后蛐蛐林昭不用回娘家都能打到秋风。 大蛋装听不懂,反正以笑脸迎人,“哪有,我早就忘了。” 没人信。 要是早忘了,怎么可能几次三番来显摆。 在她们面前显摆也罢,还故意气她家孩子,让她家娃见天的闹,这不是记仇是啥。 林家这几个孩子蔫儿坏,心眼子多的像马蜂窝。 “我们说错了,你小姑是个好的,行了?”妇人瞥了眼大蛋手里的大布包,终是受不住服软。 她不想接下来几天孩子们天天闹。 大蛋心里满意,神色却未变,“我小姑本来就很好。” 话落,带着弟弟回家。 某树下。 喜宝和林萱林徵姐弟也被好几个小姑娘围住,数双火热的眼睛盯着她们手上的东西。 “喜宝,你们在吃什么呀?”有个肤色黑的七岁小姑娘擦拭着嘴角,看着林喜宝。 “鸡蛋糕,我姑给我们买的。”喜宝神采飞扬。 林萱沉默地点头。 林徵神情严肃,“我姑对我们很好,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我们。” “我最喜欢我姑了!”喜宝笑容满面地再补充,“我们玩儿的毽子也是我姑送的,毽子好玩儿?” 小姑娘们纷纷点头,“好玩儿。” 有个女孩抠着手,闷闷不乐道:“我也有姑姑,我姑姑对我不好,她爱抢我的东西,还老和我娘吵架,她们吵架吵的好凶,我每次都害怕。” 喜宝脑子转的快,当即说:“大人的事让大人解决,小孩子别插手,她们以后再吵架,你出来找我们玩儿,这样等你回家的时候,她们就吵完啦。” 这是姑姑教她的道理。 女孩神色犹豫,“这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林徵冷静地说,“你在家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出门去,我姑说坏情绪会人传人,聪明人都会离远点儿。” 喜宝她们的姑姑是售货员,是全大队顶顶厉害的文化人,小姑娘们的心里,对林昭有羡慕,也有小崇拜。 那姑娘满脸信服,说道:“喜宝,徵徵,我听你们的,你们姑姑是高中生,比好些知青都厉害,她说的都对,以后我会跑远点。” 林徵赞同地点头,掰下一角鸡蛋糕给她,“给你。” 小姑娘不敢接,磕磕绊绊地道:“给、给我的吗?” “嗯,你听劝。”林徵语气沉静。 “谢谢徵徵,你和你姑姑一样好。” 这声夸,挠到林徵的痒处,一时笑的眼睛比平时都亮些。 …… 大蛋几个没在外头多待,显摆完就回家,和林世昌林世盛前后脚到家。 林世盛把妹妹交代的事告诉给家里人。 得知闺女给自己带了东西,林鹤翎笑容和煦,接过东西,放在手边。 “告诉你妹妹,我会用的。”他嗓音清润,语调不疾不徐。 “嗯。”林世盛应下,又看着宋昔微,说道:“娘,还有湘湘的事,昭昭说她和同事定好相看时间了,就在后天。” 宋昔微心说,这点上昭昭像自己,什么事都不爱拖拉。 “知道了。” 正当这时,湘湘娘又来了。 她出现在们口时,林家人都有些惊讶。 不是不欢迎她,而是她昨天才来过,该说的都说了,今天又来了,两家离的可不算近。 “大姨。” “姨婆!” 林家一串小辈出声喊。 “嗳!”湘湘娘笑着应声,把带来的东西放下,坐到宋昔微旁边,对她说:“我给湘湘拿几件衣服,还拿了一坛子我腌的菜。” “大姐有心了。”宋昔微顺手给她倒一碗凉白开,加了点白糖,“你来的正巧,昭昭传话回来,说是和同事定下了湘湘和那青年相看的时间,就在后天。” 湘湘娘高兴的不行,“昭昭办事这么利索的啊,难为她想着她姐,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她。” 宋昔微没说一家人不用谢,她闺女确实费心了,“昭昭喜欢你做的腌菜,等有空你帮她多腌点,冬天没啥菜,腌菜好下饭。” 昭昭大姨做腌菜有一手,同样的流程,她做的就更香,萝卜条脆脆的,还水水的,在嘴里咬开像吃什么水果,白菜味道也好,酸酸辣辣的,特开胃。 湘湘娘一口应下,“小事,到时候我多做点给她送过去。” 昭昭是她亲外甥女,哪怕给湘湘介绍的亲事不成,腌菜还能不给做? “嗯。” 和亲妹子说完话,湘湘娘去找亲闺女。 一见到她就说: “湘湘,相看时间定下了,定在后天。” “相看那天你起来早点,洗个澡,换件体面衣服,头发梳得利利落落的,等到了县里,你万事听昭昭的,昭昭对县里熟,人也细心,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她,别不好意思,那是你亲表妹,要是见到那青年,觉得还行就主动点,觉得不行也别勉强,你是娘唯一的闺女,娘希望你过的好。” 哪怕夫家都觉得湘湘给家里丢了人,湘湘娘也没怪闺女,她怪自己,怪自己没立起来,任由公爹给她定下那个狼心狗肺的娃娃亲。 她害了亲闺女啊。 湘湘心里都明白,“我不傻,娘你放心。” “我知道好赖。”她强调。 湘湘娘摸摸闺女毛糙的头发,又说:“娘给你带了衣服,等后天去相看穿好点。” 布票珍贵,乡下姑娘没几件衣服,她带来的也有补丁,只是少而已。 “好。”湘湘都应下。 湘湘娘要趁天黑赶回去,没敢多耽误,和闺女说完话,赶紧告辞离开。 宋昔微看向林世盛,“老二,送送你大姨。” …… 顾家。 林昭坐在屋里改衣服。 顾承淮拨了下灯芯,把光调亮些,说道:“下半年公社通电。” “通电?嘶!”林昭一激动针戳到手指头,吃疼地嘶了声。 “没事?”顾承淮紧张地握住她的手,看向她的手指,左手食指上戳了个浅浅的洞,好在没冒血。 他话语歉意又后悔地说:“我不该在你做针线活的时候说这事。” “没事啊,是我太激动了。”林昭冲他笑笑,“不疼了。” “真要通电啊?你问杨同志了?” 顾承淮给媳妇儿揉手指,动作一下轻过一下,“嗯,下半年全公社通电,都在计划中。” 林昭漆黑的眸子发亮,“这是好事呀,通电要方便很多。” 她上半身前倾,清亮漂亮的眼眸盯着男人看,嘴角含笑,那笑透出甜蜜,愉快,喜滋滋。 “你听二崽说我撞到腿才专门去问的?” 顾承淮没否认,“嗯,家里孩子多,闹起来很吵人,你难免着急,通电会很方便。” 林昭凑过来亲他的唇角。 唧一口。 顾承淮被勾成翘嘴,目光柔的像三月春水,声线微哑,染上笑意,“小心针。” “我注意着呢。”她轻快的声音响起。 话题暂时中止。 顾承淮盯着媳妇儿看,好一会后,忽然道:“要不买台缝纫机?” 林昭想了想,“也行,咱家四个崽,做衣服挺费时间,缝纫机能给我省不少事。” “我去弄票。”顾承淮声线和缓。 林昭眼睛弯了弯,笑容明媚,“好,那就麻烦能干的崽崽爹了。” “不麻烦啊。”他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顾承淮见媳妇儿一件接一件衣服改,前几件他看出来是给林萱林徵改,正在改的这件,她只是在收腰。 “这件是给谁改?” 林昭说:“给湘湘姐改啊,这身我不怎么穿,反正在碰针线,顺手给她改了,到时候相看穿的体面点,第一印象还是挺重要的。” 顾同志给她的第一印象就很好很好,一身军装,军帽压眉峰,眼睛又深又黑,身形挺拔,俊的像从黑白电影走出来的人。 顾承淮觉得他媳妇儿真好,长的好看还善良,怎么有这么完美的姑娘,他真是喜欢的不行。 “咚、咚、咚——” 三声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门没关,进来。”林昭脸对着门,扬声道。 大崽二崽牵着龙凤胎进来。 “娘。” “娘~” 四道语调俱不同的童音响起。 “你们怎么来啦?”林昭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四个崽。 二崽端凳坐她旁边,“一天没见娘,我来找娘唠嗑。” 林昭忍俊不禁。 大崽拉开抽屉,翻出田字格,坐在灯下,用铅笔练字,时不时看他娘一眼,嘴角翘起。 至于龙凤胎,四崽窝在她爹臂弯,要荡秋千,顾承淮纵着小棉袄,双臂左右晃悠,小奶团咯咯咯笑着。 三崽则乖乖坐在他爹旁边,安静地看着林昭。 林昭摸摸小儿子的脸蛋儿,朝他皱了皱鼻子,小朋友笑的奶呼呼。 逗完过分安静的三崽,她抽空问二崽,“想和我唠啥啊?你说,我听着呢。” 二崽说:“娘,我和哥今天吃了大亏,我有点气。” 第102章 “光荣之家” 林昭诧异地看向顾承淮,没听崽他爹说啊。 男人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两个崽白天可能顾及自尊心,神神秘秘的,他问也不说,面对着他媳妇儿,却是主动的不行。 顷刻间完成目光交流,林昭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复又看向二崽,好奇地问:“为啥呀?” “有人欺负你啦?” 她想应该没人欺负二崽,他脾气可凶呢,还有梆梆几个,哪是能随便被欺负的。 谁知…… “嗯。”二崽竟是鼓着腮帮子,恨恨地点头。 啊? 林昭愈觉好奇。 放下针线,认真地问询,“谁欺负你了?” “怎么欺负的?” “他要是故意的,我和你爹得打回去,怎么着也不能让我们二崽受委屈啊。” 二崽感觉到浓浓的安全感,小嘴巴咧得大大的,看着林昭的眼神亮晶晶,像望着全世界,满心满眼都是她。 “娘,还有哥哥。”他撒娇道。 “对,还有大崽,你们四个崽都是娘和你们爹的心肝啊。”林昭循循善诱,声音温柔,“只要不是你们的错,娘和你们爹都护着你们,谁也不能让我的崽崽受委屈。” 二崽下意识看向顾承淮,想看看不爱笑的爹是不是也这个态度。 顾承淮察觉被媳妇儿拉了下衣角,他眼底闪过笑,朝二崽颔首,沉声道:“你们是你们娘受罪生的,我当然会保护你们。” 不过在他心里,永远媳妇儿最重要。 二崽乐不可支。 林昭见机灵的二崽笑的傻呼呼,提醒道:“你还没说你被谁欺负。” “哦哦。”二崽回过神,板着精致可爱的小脸,说道:“是猫蛋儿!他抢走了我和哥哥的鸟蛋!” “猫蛋儿?”林昭嫁过来后不怎么爱出门,对村里的人实在不熟。 顾承淮听出媳妇儿话中的陌生,出言解释,“是宁家。” 村里只有一户姓宁的,是光荣之家。 猫蛋儿是那家的独苗。 林昭听赵六娘说过几句。 “猫蛋儿怎么抢走你们的鸟蛋了?从你们手上抢走的?” 二崽迟疑瞬间,摇头,“不是从手上抢走的,但是我们先看见,他趁我和哥哥去喊梆梆哥,他爬到树上先一步抢走了!”他很生气。 林昭把膝盖上改一半的衣服放到旁边,认真地看着他,说道:“二崽,这不算抢哦。” “山上的东西都是无主之物,从来都是先捡先得,不能因为你先看见,那东西就贴上了你的标签,这有点霸道喔。” 小朋友表情僵住,瘪着小嘴巴,有点不服气,还有点委屈。 她继续道:“娘打个比方,假如哪天娘猎到一只野鸡,长剩他娘忽然说,她之前就见到了那只野鸡,野鸡应该是她的,娘给她还是不给?” 长剩娘:我没惹你!(◣_◢) 二崽手攥成拳头,气的脸蛋发红,“不给,娘猎的,野鸡是娘的!” 林昭微笑,眼眸柔和地看着他,没再继续说,让他自己思考。 大崽若有所思,抬起头,得出结论:“猫蛋儿没抢我们的鸟蛋,鸟蛋应该是他的。” 二崽也转过弯来,好一会后,才闷闷地说:“……我白气了一天!” 又嘀咕:“鸟蛋好吃,我好不容易看见,我想烤好给娘吃的。” 林昭眸光微顿,心倏地塌陷一角。 “你的心意娘收到了啊。”她揉揉儿子的发顶,小孩子头发长的快,二崽的脑袋不再刺刺的,而是有些软,“娘要表扬你们。” 双胞胎眼睛发光地看过去。 “你们看见鸟蛋,没有不自量力地爬树,很乖,娘比吃到你们送的烤鸟蛋都高兴。”林昭说。 大崽笑着保证:“我们不爬树,不玩儿水,不进山,什么危险的事都不做,娘会担心。” 人特别担心会哭,他不想娘哭,他喜欢娘笑。 林昭挨个亲亲崽崽们的额头,把小哥俩美的像喝了假酒。 “娘,我不爬树!”二崽声音嘹亮。 大崽说:“娘,我和二崽冤枉了猫蛋儿,我们明早带麻花去向他道歉,可以吗?” 他喜欢麻花,都舍不得自己吃,但是给人道歉,带着贵重物品才显得真诚。 而且猫蛋儿太可怜了,比他们娘不管时都可怜,他每天都要干活干活干活——捡柴、捡树叶、挖野菜、割猪草、给菜地浇水、洗衣服,还要照顾他奶…… “可以啊。”林昭不仅没意见,还很支持,“猫蛋儿一家是光荣之家,别欺负人家,自己不能欺负,要是有别的小朋友欺负他,你们还得竭尽所能帮着他。” 大崽咬着铅笔头,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忽然问:“娘,啥是光荣之家?我们家是光荣之家吗?” 林昭忙‘呸呸呸’朝地上虚啐几口,“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大崽自觉跟着:“呸呸呸!” 他见过村里的大娘这样,小朋友说什么不好的话时,她们会呸呸呸。 顾承淮眼里笑意加深。 “娘带你们看的地道战还记得吗?”林昭问。 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小男孩点点头。 “那些为了保护我们的国家,被坏蛋打倒在地、再也回不了家,那些英雄的家就是光荣之家。”林昭语气沉重,循循善诱。 “光荣之家就是英雄之家,说明那家有人为了保护我们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所以我们必须尊重他们,能帮的话要尽可能的帮助他们,知道吗?” 双胞胎看出他们娘的严肃,一本正经地点头。 “知道了!”两道清亮的童声同时响起。 二崽忽然勾住顾承淮的手,模样认真地说:“爹,你以后要好好锻炼,打败敌人,我们在家里等你。” 顾承淮感觉到一股暖流在体内流窜,嗓音沉稳温和,“嗯。” 二崽表示满意。 他又看向林昭,眼神坚定的像要入党,“娘,我不欺负光荣之家的孩子,也不叫别人欺负,从今儿开始,猫蛋儿就是我兄弟,谁欺负他就是欺负我,我会护着他的。” “也要保护好自己。”林昭提醒。 “我们知道的。” 一家人聊聊琐细,龙凤胎呼呼大睡,顾承淮抱起三崽四崽,给双胞胎使眼色,让他们跟自己出去。 二崽撇了撇嘴,小声道:“爹,我和哥今晚能不能和娘睡?” 顾承淮垂眼看他,那样高的身躯,好似一根指头都能把小朋友戳倒。 “不行。”他淡淡地说。 “不行就不行。”二崽牵着哥哥往外走,放弃的很果断。 他明天中午还想爹教自己游泳呢。 林昭眼神古怪,“他就那么妥协了?” “还想我教他游泳。”顾承淮回答媳妇儿。 “那你可得好好教啊,还得叮嘱他,没有大人的时候,一定一定不能下水。”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 “放心,我知道。” 顾承淮把四个崽送去主屋,林昭将要送元湘的衣服装好,随手从衣柜抽出睡裙。 余光瞥见一个黑色带补丁的布包,好奇心驱使下,她打开布包。 —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三条内裤,裤裆处歪歪扭扭地缝着几块补丁,针脚粗得像蜈蚣爬。 林昭正发愣,“吱呀“一声,门开了。 她转身,晃了晃手里的‘杰作’,眉梢微挑,“你自己补的?“ 这话属于明知故问。 顾承淮皱了皱眉,一脸理所当然,“那当然,内裤能让别人帮忙补吗?” 他对吃什么穿什么要求不高,只要外表体面就行。 说话间,男人已经逼近。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妻子捏着那衣料的纤指,喉结滚动。 随即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顺势将那碍事的补丁衣服甩到一旁。 身体将人抵在衣柜上,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耳后:“腰还酸么?“ 想干什么昭然若揭。 那什么,又想了。 林昭踮脚,搂住顾承淮的脖子,轻咬他的唇角,“来。”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身体离地,被人拦腰抱起,放到大床上。 身上一重,火热的唇舌袭来。 … 初歇。 林昭窝在顾承淮怀里,脸颊泛粉。 她指尖轻点男人脖颈暴起的青筋,心想这人果然经不起撩拨,她稍微主动些,这人根本收不住。 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流转在蝴蝶骨上,像在丈量着什么宝贝。 “昭昭,我打算回部队结扎。”顾承淮突然开口道。 林昭霍然抬头,“结扎?” “对,你不是不喜欢计生用品?我也不喜欢,结了扎,一劳永逸。”顾承淮解释。 “别!”林昭忙说,眉眼间拢上担忧,“你是军人,身体比什么都重要,别了!” 顾承淮亲了下她的眉心,声线和缓夹有一丝刚完事的薄哑餍足,“放心,我不会拿身体开玩笑,我会问清楚。” “你心里有数就好。”林昭相信他。 “我给你做了内裤的,在柜子最下面,你明天记得翻出来,旧的全丢掉。” 顾承淮都听媳妇儿的,“好。” … 林家。 林鹤翎坐在铺软垫的木凳上,身前的桌上放着研钵和研杵,旁边的铁盒子中,有一截整体像树根的东西。 怪的是。 它是淡青色半透明状,表面银色纹路流转。 传入鼻腔,一股让人头脑清明、浑身疲累顿消的味道袭来。 “你闻到没有?”宋昔微站在旁边,闻到味道后出言。 “嗯。”林鹤翎颔首,垂眸盯着那截东西看,“这东西应该不普通。” 宋昔微只在意一点,“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久病成医,林鹤翎好药吃过不少,隐隐感觉有大好处,“应该有。” “那还愣着干嘛,磨呀,要不我来。”宋昔微急切地说。 林鹤翎按下她的手,“你歇着,我来。” 可不敢让昔微下手,她力气太大,那个玛瑙研钵和研杵被她轻轻一杵,四分五裂。 宋昔微也忆起往事,没再坚持,扭头拿来搪瓷缸,往里面放些蜂蜜,那么备着。 “昭昭有说磨到哪种程度吗?” 林鹤翎摇摇头,手上动作不停,慢悠悠的捻,举止间透出闲适从容。 “世盛没提,应该是昭昭没说。没关系,捻一捻就知道了。” “成。”宋昔微拿来扇子,慢慢扇风。 林鹤翎微微一笑。 那截青络根并不长,就那么点,稍稍碾磨,变成浅青色粉末。 他拾起小勺子,舀半勺,倒入搪瓷缸。 宋昔微顺手倒水。 粉末见水,瞬间变成无色,也没了那股让人浑身一震的味道。 “没颜色了。”宋昔微讶然。 林鹤翎低头闻了闻,“味道也淡了,只剩下蜂蜜味。” 宋昔微把碾磨好的青络根粉末,倒进一个小巧的瓷罐里,塞好活塞,顺手锁进抽屉,“这东西你听说过吗?” “记忆里没有。”林鹤翎缓声道。 “你说,等你把这东西喝完,会不会让你想什么?”宋昔微思路打开。 林鹤翎吹吹搪瓷缸缸口升腾而起的水雾,没着急否认,思忖着,昔微提醒了他。 他最初闻到那股味道时,脑海中将过往记忆隔绝开的青石墙似乎晃了下,隐隐有松动。 “有这可能。” 宋昔微替丈夫高兴,“真能恢复也好,你的头就不用时不时疼了。” “嗯。”林鹤翎很期待那天,真有这天,他也能帮昔微做些事,他现在这么一副病体,连过往记忆都没有,也幸好妻子不嫌弃他。 林鹤翎突然想起,天黑前昔微从外面回来脸色很冷,关切地问:“刘家又闹出什么事了?” “刘家没闹,我闹了。”宋昔微回答道,眼底闪过的光很危险。 她最恨有人拿她男人说事。 刘家找死。 “……是我的事?”林鹤翎心里门儿清。 “你能有什么事。”宋昔微矢口否认,“没事,刘家那在县政府上班的女婿因为损公肥私,被撤职了,他家没法再坑人了。” 这还没事……? 林鹤翎笑着看宋昔微,开口:“你把刘家砸了?” “没砸,我把他家院墙拆了。”大队长来劝,她给他个面子,没掀屋顶。 林鹤翎半句不问刘家的状况,只说:“辛苦你了。” 宋昔微心说,她不辛苦,刘家人心苦。 此时,刘家。 刘老太坐在地上,哭天抹泪,“挨千刀的宋梅花——” 宋梅花是宋昔微没改名前的名字,村里人都喊她这个名字。 一听她连母老虎都敢骂,刘老头赶忙捂住她的嘴。 “你可小点声,惊动了林家人,家里的房梁都保不住,真当林家人好欺负啊。” 宋老太一爪子在他脸上挠个红印子,怒斥:“……连宋梅花都打不过,要你有什么用!” 她看着被毁的院墙,气的咬牙切齿。 刘家的邻居边啃黄瓜,边说:“你盘算着动昭昭她爹,梅花不搞你搞谁?说起来你的胆子真大啊,这才过去多少年,你连她什么性子都忘啦?” “敢在人家的成分表上动手脚,你家该挨这一遭啊。”另一人说。 知道些往事的老妇人满脸不赞同。 “刘家的,这都过去几十年了,你都嫁人了,咋还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我记得很清楚,你求着昭昭爹当上门女婿……人家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你,你咋还惦记呢。” 林鹤翎年轻时那叫一个俊,跟戏文里的神仙公子似的,一出现惹的好些姑娘天天想办法和他偶遇,这刘家的只是其中一个。 不过三十多年过去,那些个姑娘早就放下了,老老实实过起自己的小日子,就这刘家的总暗搓搓跟梅花比…… 越比,发现比不过,她反而越气。 竟想出坑害乡亲的毒计。 老人家摇摇头,在心里叹气。 看看以后谁敢和她亲近。 刘老太被拆穿,面红耳赤,正想反驳,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从外面冲来。 她边跑来,边气势汹汹地质问: “娘,你到底干啥了,我男人工作咋没了啊!!!” 第102章 “哼” 刘老太跐溜从地上跳起来,逼近亲闺女,音量拔高:“啥?!” “女婿咋了?” “好好的工作,咋可能忽然没了!!” 女婿是她引以为傲的脸面,刘老太在意的要命。 那双粗糙的手按在她闺女的肩膀,力道很重,手背上的粗纹清晰,几乎快溢出血。 “你说啊!我前几天见女婿,他都好好的,咋没几天,他就没工作了?是不是你在外面惹出麻烦了?!” “败家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她气的抡圆手臂要打人。 刘家闺女又不是死人,能任由她娘打,后退几步忙避开。 “关我什么事,我男人明明说……是你,是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所以他才被撤了职。”她话语里都是埋怨。 刘老太不承认是自己的原因,瘦小的身子迸出大大的能量,嗓门儿更大。 “我见天儿的在大队,我能招惹谁,别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我看就是你招惹的人,我就说你整天鼻孔朝天,早晚会倒霉,你看看,报应不就降到你家了……” 刘家闺女气的浑身发抖。 “你说报应?你和我说报应!” “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娘啊。”她声音发抖,还带着哭腔,“你为了高彩礼,把我嫁给一个二婚的老男人,他孩子只比我小几岁,你咋忍心啊,啊,我问你你咋忍心,我是你亲生的啊,我好不容易过几天好日子,你又给我搅浑,我欠你什么啊!你说报应,该遭报应的应该是你!” 刘老太嘴皮子利索,说话也毒。 “我搅什么了,我搅什么了!” “女婿哪儿不好了,他年纪是大了点,但他有工作,吃的是商品粮,我费劲托人给你找个这么好的女婿,反倒被你埋怨,白眼狼!我看你就是个白眼狼!” 刘家闺女一肚子怨气,眼睛赤红,“哪里好?哪里好!”她歇斯底里地喊。 “你女婿不行,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有!”仿佛像要把心底的怨恨全喊出来,刘家闺女不装了,把家丑全兜出来,“你明知道他不行了,你为了面子,为了高彩礼,把自己的闺女推进火坑,你还是人吗?” “梅花婶对林昭多好,你呢?你不把我当人,我连家里的鸡都不如,你老跟梅花婶比,那你怎么不学学她,对我这个闺女好点。” 刘老太是不会自省的。 她唾沫星子飞溅的老高,指着自己闺女破口大骂。 “我对你还不好?我要是对你不好,我早把你按进粪坑淹死了,你还能长这么大,你就是个不懂感恩的白眼狼!” 刘家闺女从小被打压,稍微大点声和人吵浑身都在抖,这会抖的不行。 “好,我是白眼狼!我就当个白眼狼!”她气的语无伦次,只想刺疼刘老太,甚至脱口而出道:“你还想跟梅花婶子比,你这样的人,一辈子也比不过人家!” 话说完,扭头跑出家门,抹着泪往县里走。 经此一遭,她和娘家算是彻底闹掰了,但日子还得过,总不能离婚,离婚她也没地方去。 刘老太瘦巴巴的身体陡然挺直,眼睛里的火气简直要喷射出来。 可不是被自己的亲闺女刺的心口发疼? 她年轻时就和宋梅花比,一直比到现在。扎心的是,哪怕她嘴上再逞强,却也知道她这日子,方方面面都比不上林家。 一下被亲闺女戳破,刘老太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追出去,朝那个快速跑开的背影,刻薄地大喊:“你以为你又是个什么货色,脑子笨的像猪,长的也一般般,要不是老娘为你打算,你能有现在的好日子?” “放下碗就骂娘的烂东西,滚,老娘没你这个闺女,我等着看你哭!” 前方那道瘦薄的人影微顿,瞬间挺直脊背,离开的更加决然。 看到这一幕的妇女都在摇头。 刘家闺女也是可怜哪,听说嫁的那个男人脾气不好,对她动辄打骂,继子继女也不好相处,别看她嫁到城里,住的是体面的筒子楼,但是谁不知道,她在那个家日子不好过。 这些刘老太不知道吗?怕是也不尽然。 只是那有工作的女婿实在给她长脸,她睁眼瞎啊。 见没热闹可看,众人纷纷离开。 接下来,全大队都是刘家的闲话。 说刘家无情,连认识几十年的乡亲人都坑,又说刘老太祸害自家都不够,还害的城里的女婿没了工作…… 怎么难听怎么来。 刘家的事闹的大,自是逃不过林世昌和林世盛等人。 他们得知自家险些被坑的事,对于刘家的下场,暗暗叫该。 “那一家子都是毒蝎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想把人打趴,丝丝翻身的机会都不给人留。”林世昌眉头拧的能夹死苍蝇。 陈雨从不与人结仇,听说了刘家的打算,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刘家的不仅想害爹娘,害我们,还想害大蛋他们。” 她看着林世昌,“当家的,你想想,一旦咱家被划分成……大蛋他们也会被指指点点,头也抬不起,更甚至被村里的坏小子欺负。 这样糟糕的环境下,孩子哪能长好?大蛋爹,刘家人真毒啊,他们想彻底毁了咱家!” 林家大房的两口子,林世昌勤快能干,陈雨心细内敛,凡事都往深里想。 听完媳妇儿的分析,林世昌呼吸紊乱。 “是啊,真毒啊。”他语气沉沉,“原本我还想不通娘为啥打到刘家去,听你这么一说,我啥都明白了。” “你别操心了,我去找老二,这事没完!” 林世昌撂下一句话,走出屋子。 正抬步往二房走,院门咯吱响了。 “大哥?”乘着夜色进门的林世盛,很诧异他哥还没睡。 林世昌随口问:“乌漆嘛黑的,你出去干啥?” 林世盛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乌漆嘛黑才好套人麻袋啊。”他轻扬手上的麻袋,说的理直气壮。 林二脑子活,哪会不知道刘家人的心黑,二话不说带麻袋出门,一连套两人,狠狠发泄一通,真是浑身舒坦。 “刘家的?”林世昌猜测。 林世盛没否认。 下一秒,不赞同的话语挤进他耳朵。 “怎么不喊我?” 林世盛猛地抬头,看出他哥脸上的认真,笑着说:“下回,下回一定喊你。” “嗯。”林世昌往屋里走,嘴上道:“明天还要早起,赶紧睡。” 林世盛洗了把脸,回屋睡觉。 屋里的摆设像单身汉住的,也确实,秋莲的东西早在把人送回娘家时,一并打包了。 想着吴国栋递来的消息,他双眼蓦地一沉。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回娘家,秋莲竟很安分。 林世盛不急,这次把人送走,他就没想着再接回来。 …… 刘家倒霉的事,林昭是次日下午,听二哥说的。 她脸色霎那间变得冷冰冰,“什么仇怨,刘家下手这么狠,这是想把咱家往火坑里推啊,二哥,一定不能放过他家。” 原书剧情里,大蛋几个那么惨,一生都没抬起头,应激到胆子小的像老鼠,林昭无法原谅刘家。 林世盛目光泛冷,“当然不会。” 敢害他家,必须付出代价。 原书中的这段剧情改写,林昭又高兴起来,转而问起另一件事,像是随口问道:“二哥,二嫂还没从娘家回来?” 林世盛总感觉,昭昭好像知道些什么,目光探究,“昭昭,你是不是……” 话到嘴边,想起他爹的话,又咽了回去。 “是不是什么?”林昭眨了眨眼睛,佯装不解地问。 “没什么。”林世盛摇摇头。 …… 山脚。 一棵繁茂大树下,几个小孩站在下面,分成两派,气氛正紧张。 “猫蛋儿,你站在我身后。”二崽把一个黑瘦小男孩拉到自己身后,看向对面的大孩子,义正言辞地说:“王耀祖,猫蛋儿是我兄弟,我不准你欺负他!” 王耀祖看上去七八岁,衣服补丁比别的小朋友少,脸也比他们稍稍圆润些。 只听他的名字,便知他在家里很受宠,被寄予很高厚望的那种。 被全家无脑宠的男孩,七八岁,正是霸道又无法无天的年龄。 “少胡说八道,宁猫蛋儿才不是你的好兄弟。”王耀祖嘴上反驳二崽的话,不时挥动手上的柳条,出言警告,“今天是我和他的事,和你没关系,你让开。” 二崽不是被吓大的,接连几天被他爹操练,小朋友膨胀的厉害。 他双脚一前一后,微微下蹲,重心下沉,朝王耀祖勾手。 “来呀!” “我和我爹学了几招,你敢过来,我把你打成猪头!” 王耀祖敢打猫蛋儿,却不敢轻易向双胞胎下手。前者无父无母,只有一个病怏怏的奶奶,还不是任人拿捏;后者靠山那么多,随便来一个就能把他打趴下。 他也就面儿上硬气。 一想到双胞胎的爹,双腿不住打颤。 那个人,眼神好凶! 他奶说,双胞胎的爹绝对杀过人,好可怕!! “我才不以大欺小!”王耀祖哼声,自己给自己撑场子。 他的两个小狗腿适时哇了声。 “哇!”满脸的老大威武! 大崽歪着脑袋,不客气地拆穿王耀祖,“猫蛋儿也比你小,你欺负他,难道这就不是以大欺小啦?” 王耀祖恼羞成怒,没了理智,手臂往前伸,推大崽的肩膀。 重重的。 大崽没想到他这么不讲武德,说动手就动手,被推的后退半步,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二崽见哥哥被打,气炸了,小炮仗般的弹起,冲过去夺走王耀祖手里的柳条,丢到旁边,小拳头砸在王耀祖鼻梁上。 “你敢打我哥!” 一拳不解恨,接着又打一拳。 瞬间,完成一套流程。 “!”猫蛋儿愣住了,那双眼睛却是越来越亮。 二崽好厉害,他连大孩子都能打过! 王耀祖觉得鼻子阵阵酸痛,眼泪都快流出来,感觉鼻孔湿湿的,伸手一抹,红艳艳的血。 “哇——奶——!”他见自己流血了,脑袋一阵阵发晕,用手捂着鼻子,嘴里喊着奶,往村里跑。 不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小老大被揍哭,王耀祖的两个小跟班悄咪咪跑开。 “……” 二崽撇了撇嘴,嫌弃地说:“王耀祖都快十岁了,还跟家里人告状呢,真没种,哼。” 猫蛋儿没说话。 他没有家人依靠,想告状也无处告状,有时候会羡慕那些能告状的小朋友。 大崽表情严肃,对二崽说:“二崽,王耀祖他奶好凶,我们快回家,别被抓住。” 小朋友是打不过大人的。 二崽是个机灵的,当即道:“回家。” 然后拉着他哥和猫蛋儿赶紧往家里跑。 跑进顾家的门,砰的关上大门,对视一眼,三个小朋友笑出声。 双胞胎昨天吃完菜盒子,说很喜欢。林昭答应孩子们,今天亲自给他们做,回到家就开始做,这会才做好。 听到院子的笑声,她走出灶房。 “大崽,二崽。”林昭喊道。 目光一扫,看到双胞胎中间有个瘦巴巴的小男孩。 确定过眼神,是不认识的小朋友。 “娘!”二崽喊道,主动向他娘介绍,“娘,这就是猫蛋儿,我和哥跟猫蛋儿和解啦,现在我们是好兄弟。” 他满脸兴奋,“娘,就在刚刚我和哥保护了猫蛋儿喔。” 大崽在后面补充:“嗯嗯,王耀祖想抢猫蛋儿捞的鱼,我和二崽阻止了他,没让他欺负到猫蛋儿。” 他一口一个猫蛋儿,好似和人家小朋友多熟,实则他们真不算熟。 “你俩真棒。”林昭夸着,话音一转,又道:“吃亏了没?” 二崽眼神闪躲着,心虚地对手指,“我们没吃亏,王耀祖吃亏了。” “嗯?” 大崽细软的手指勾住林昭的衣摆,仰着小脸,道:“娘,二崽是为了我才打王耀祖的。” 林昭知道王耀祖,王家唯一的男娃,全家宠着,娇惯的厉害,性子很霸道,还欺软怕硬。 “王耀祖打你了?”她摸摸大儿子的头。 “没打,他推我了。”大崽看出娘没怪他们,嘴角翘起。 小身体贴着林昭,热的像个小火炉,散发着热气。 他继续说:“二崽给我报仇了,他用那么大的拳头……砸王耀祖的鼻子,把他鼻子砸开花了!” 二崽说:“活该!让他再欺负小朋友!” 林昭呆若木鸡。 二崽把王家的金蛋鼻子打出血了?! 她轻捏二崽的小手,绵软的像豆腐,咋有那么大能量,难道是为哥哥出气的决心? 当下,林昭不好说什么。 小朋友刚做了好事,正开心着,被说教,肯定要不高兴的,晚上再说。 她动了动嘴,正想说什么,大门被敲响。 “门咋关了?开门呀,有没有人在。” 是铁蛋的声音。 大崽忙去开门,把铁蛋等人放进来后,咔哒又插上。 铁锤憨憨地问:“大崽,大白天的,你插门干啥?” “我把王耀祖鼻子打出血啦,我和我哥得避避风头。”二崽声音响亮。 闻言,林昭心里快笑疯了。 避避风头,嗓子门儿这么大。 铁锤瞪圆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满脸震惊,“哈啊……?!王耀祖鼻子流血是你打的?” 第103章 “你赚啦” “是啊,是我!”二崽重复两遍,小朋友认为做了好事,值得骄傲。 那小脖子仰得像只骄傲的天鹅。 “哇,你好厉害啊二崽。”铁锤好遗憾没亲眼看见。 他也想那么厉害,好奇地问:“二崽,是三叔每天早上带你和大崽练的哼哼哈嘿吗?” “嗯嗯。”二崽胜在出其不意,但是他自己不知道呀,还觉得是他爹教的好,很积极的给亲爹拉学员,“铁锤,我爹超级厉害,他特能打,一个人能打十来个。我就是跟我爹学,才变得这么厉害。” “你想变厉害的话,早上起早点,和我一起练呗。反正奶说,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 林昭神情微妙。 顾承淮特能打是肯定的,一打十来个?不科学。 她没拆台,哪个小朋友不吹自己的爹娘,有的小朋友还和人说,他爹敢吃屎呢,二崽起码没跟人比这个。 铁锤又哇一声,连连点头,“我学,我学。” 说两声‘我学’后,瘦黄的小脸皱起来,纠结地说:“可是我起不来啊。” 大崽二崽起的好早,他不想起那么早,他想多睡一会。 “有啥起不来的,慢慢就习惯了。”二崽大忽悠上线,“你早上早起半小时,你能玩儿的时间就比别人多半小时,你赚啦。” 铁锤挠挠头,“半小时是多久啊?” 二崽被问的噎住。 他也不知道半小时多久。 正想问他娘,却见林昭去了灶房。 “你问你爹娘,这么简单的问题,大人肯定知道?” 铁蛋就问:“你说简单,那你咋不知道?” 二崽嘴巴可太利索了,“我又不是大人。”回答的相当理直气壮。 他觉得他是小朋友,回答不出来也没啥,等他长大肯定就知道啦。 铁蛋无言以对,好像不管他咋问,二崽都能给驳回来。 他时常因为嘴皮子比不过弟弟,而在深夜反复懊恼—— 当时明明可以这么回的,我咋没想到啊啊啊!下次下次一定反应快点! 诸如此类。 铁锤嫌他哥话多,赶紧回复好兄弟,“二崽,我早起,我也要学。” 他还想到以后,“等长大我要和你开大车的,要是遇到土匪,手上没点真功夫可不行。” 林昭端盆出了灶房,听见铁锤这话,对他憨厚老实的印象,仿佛一块玻璃,咔的从中间裂开。 “铁锤,谁教你的这话?” 铁锤露出个憨憨的笑,“我爹。” 林昭:哦,那不奇怪了。 大崽闻到香味,傲娇地走过去,故作不在意、实则显摆地说:“娘,你做菜盒子啦?”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顾家的崽子们眼睛咻的骤亮。 猫蛋儿也闻到了香味,他想离开,又怕王家人找来自己不在。 双胞胎护他,他不能不讲义气。 “猫蛋儿也吃点。”林昭笑着招呼。 看着小朋友又瘦又黄的小脸,她心里发酸。 大队里的孩子没有圆润的,清一色的瘦黄,但没有像猫蛋儿这般瘦的,破烂衣服挂在身上,脸上没肉,衬的眼睛更大,活像个小乞丐。 猫蛋儿急忙摆手,“不了,不了,我不吃。” 他知道粮食的珍贵。 “没事啊,你一个孩子能吃多少,你是大崽二崽的好兄弟,初次登门我们招呼你是应该的,不用觉得不自在。”林昭轻声细语道。 然后给双胞胎使眼色:“大崽二崽,带你们的好兄弟洗手。” 大崽第一次招呼小朋友,高兴的不行,拉着猫蛋儿洗手。 猫蛋儿每天有做不完的活,小朋友喊他玩儿,他总有事,慢慢的,小朋友就不找他玩儿了,之后他独来独往,王耀祖发现他总能捞到鱼、捡到鸟蛋……好几回带着小狗腿抢他东西。 猫蛋儿没爹没妈,不想病重的奶奶担心,没往外说,吃下暗亏,今天王耀祖又来,被顾家的双胞胎阻止。 对于大崽二崽的帮助,猫蛋儿很感激。 他愣愣地被带去洗了手,然后手上一热。 被塞进个热乎乎的饼。 饼子很香,猫蛋儿从没见过这么香的东西,本能吞咽着口水。 大崽咬一口菜盒子,香的他想大叫,见猫蛋儿在发愣,催促道:“快吃呀,里面有韭菜、鸡蛋,外面脆脆的,里面软,可好吃啦。” 他吃的满嘴油,看着林昭,说道:“娘,你做的更好吃。” 这是跟昨天吃的比。 林昭笑而不语。 她舍得用油,当然更好吃啊。 猫蛋儿小小的咬一口,确实如大崽所说,真好吃。 他想,他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个菜盒子的味道。 大崽惦记他的舅舅们,“娘,有我大舅二舅的吗?” 林昭很欣慰,笑道:“有啊,等他们忙完回来吃。” “我爹尝过没有?”大崽又问。 “没有,你爹也在新房那边。等他们忙完再吃,放心,娘做了很多。”林昭拍拍儿子的头,忙活一下午,热的要命,回屋取衣服打算擦擦汗。 “娘,你做的菜盒子真好吃,我能再吃一个吗?”二崽喊住他娘,撒娇问。 他手里的还没吃完,但是不妨碍贪吃的小朋友多要一个。 “可以啊,你们能吃就吃,别怕吃完,灶房还有。”林昭笑道。 王家人难缠,二崽把人家的金孙打出鼻血,那家人肯定会找来。 她又道:“你们别出去啊,就在院子玩儿,要是王家的人来喊我。” “嗳!”小朋友们应下。 …… 顾母身上的伤好全,带着龙凤胎去遛弯,大黄和琥珀跟随。 三房搬回老宅,交了不少粮食,肉也常有,再加上顾婵和卫向东送来的野鸡野兔,这段时间顾家伙食属实不错,顾家人,从老到少,面色红润,没了之前的蜡黄。 “承淮他娘,我咋觉着你胖了,还白了?”李老太眼睛瞅着顾母,仔细打量。 顾母摸摸脸,又很快放下手,带龙凤胎坐下,高兴地道:“是嘛,那么补,不胖也难。” 没等人问,她超主动地分享:“老三媳妇儿送我一罐麦乳精,说让我补身体。后来又送我一盒雪花膏,雪花膏你知道,抹脸的。” 顾母脸上堆满笑,嘴上却说:“我都一把年纪了,哪还需要抹雪花膏,这不白费钱吗。老三媳妇儿却说,让我放心用,用完再给我买,反正她在供销社上班,买啥都方便。” 几个老太太撇撇嘴。 老三媳妇儿,老三媳妇儿……她们耳朵都快听出茧子啦。 也不怕儿媳妇爬自己头上去! “是吗?”李老太不冷不热地说。 要不是看在顾老太伤才好,她才懒的搭腔。 “是啊。”顾母还当老朋友不信,语调加重,“关键时刻见真章,老三媳妇儿是个孝顺的。” 夸完老三家的,没忘端平水,“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也是孝顺的,我养伤的这段日子,家里的活都是她们干,一句埋怨的话都没有。” 听到这一句句显摆的话,老太太们心情复杂。 顾家几个儿媳妇确实孝顺,承淮家的先不提,远山家的和玉成家的,在孝顺这块上,从来没出过错。 哪像自家的,别说孝顺她们,不惦记着她们手头的东西就不错了。 “知道你二媳妇都孝顺,别显摆了,你真是越来越惹人嫌了。”李老太没好气地吐槽。 顾母笑了笑,终于适可而止。 “老三媳妇说,今天会带些瑕疵品回来……” 她的话音才落下,老太太们停下手头的活计,抬头看她,目光火热。 穿灰补丁短褂的老太太说:“真的?” “难怪我看见承淮家的大包小包的回来,还等什么,赶紧上门买呀。”李老太起身,给顾母使眼色。 “急啥,老三媳妇儿不得洗洗,天这么热,骑车回来一身的汗,她又爱干净,你们去的再早也没用呀。”顾母不紧不慢。 “你管呢!”李老太颇为娴熟地怼她,然后催促:“赶紧的,我们去你家等。” 这是和她打小相熟的人,嘴再欠也是自己人。顾母无奈起身,嘟囔道:“屁股都没暖热。” “这大热的天,有啥好暖的,赶紧的,免的被人抢。”李老太惦记供销社的瑕疵品,嘴上不住催着。 顾母更加无奈,“抢不了,还没人知道。” 龙凤胎不想被牵,挣开奶的手,迈着肉嘟嘟的小短腿,一会快一会慢的往家里走。 大黄和琥珀始终跟在身后。 李老太看着像福娃娃的两个孩子,说道:“一段日子不见,承淮家的这对龙凤胎胖了一圈,我活到现在,从来没见过这么圆润的小娃娃。” 她一辈子没出过远门,在小地方转啊转的,见过的小奶娃不少,可都是苦人家的孩子,这些孩子当然都不胖呀。 “是胖了,这样才好。”顾母看在眼里,欣慰的很,“小娃娃胖乎乎的才……可爱。” 可爱这个词是和林昭学的。 要她说,肯定是有福气。 可…… 有福气这样的话不能再说,容易被戴帽子,只能说可爱。 李老太侧头看顾母,远山娘说个话咋古里古怪的? 几人正走着,隔老远便见王老太牵着金孙,风风火火地走来。 不好惹的老太太停在顾母面前,冷着脸,不善地道:“远山娘,你家二崽把我家耀祖打的鼻子出血,你说说咋赔!” 顾母第一反应当然是不信,“你说二崽?” “二崽才几岁,他那么大点,咋会把你家耀祖打出血?” 王老太声音扬起:“你啥意思?!” “你不信是?行,咱们去你家,你亲自问二崽。” 她一个女人,靠双手把病歪歪的儿子拉扯大,又给儿子娶媳妇儿,不是个好相与的,无理都能搅三分,若非顾家更不好惹,她早上手打人了! 顾母将目光移向王家的宝贝孙子。 察觉到她半信半疑的目光,王耀祖炸毛,脸涨的通红,嗓音拔高,声音听着着实刺耳。 “我没说谎,就是顾二崽打的我,他跳起来打我,打我鼻子,不是一下,是两下,他打了我两下,把我鼻子都打出血了!” 虽如此,他却不怎么记恨二崽,而是把仇全记在了猫蛋儿身上—— 他觉得,都怪猫蛋儿不识相!他该乖乖把鱼给自己,他早给不就没事了。 顾母不会偏听偏信,王家人说二崽打人,她就信,这是不可能的。 她要信也是信自己的亲孙子。 二崽就算打人,那也有原因,她的孙子她知道,不是随便欺负人的孩子。 “行,一道去问问。” 一行人往顾家老宅走。 才走到门口,碰到刚从新房回来的顾承淮。 “娘,这是?”顾承淮黑眸掠过一个个人影,随意地问。 看见他,王耀祖像只察觉到危险的猫科动物,浑身的毛都炸起来,慌乱又急切地往他奶身后躲。 王老太心疼不已,“乖孙别怕,打人的不是咱,咱不怕,再不济还有大队长哩。” 这话是刻意说给顾承淮听的。 顾母看她一眼,说明两个小孩闹出的事。 顾承淮颔首,没什么情绪地说:“进去说。” “老三,别打孩子。”顾母怕她的二崽被亲爹揍,紧张地抓住儿子的胳膊。 顾承淮:“……” 顾承淮无奈加无语,“我打他干什么,再说有他娘在呢。” 他敢平白无故打孩子,昭昭能半年不理他,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不打就好,不打就好。”顾母松一口气,推门,没推动,再推,还是没推动。 “门咋关上了?大崽,二崽……”她连喊几个人名。 几道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咔哒!”声响。 门栓被一只小黑手扶起。 “铁锤,咋关着门?”顾母推开门,看见铁锤,出声问。 铁锤正想回答,哪知正对上了王耀祖的脸。 他惊得瞳孔地震,差点失声尖叫。 大崽二崽的风头是避失败了嘛?!他可怜的好兄弟! “愣着干啥,问你话呢。”顾母拍拍孙子的背。 铁锤回过神,像只猴子一样往家跑,语气充满着急。 “大崽,二崽,王耀祖带他奶找上门了!” 大崽弯弯眼,丝毫不慌,“没事啊,大人都在呢。” 他安慰完铁锤,没忘安慰猫蛋儿,“猫蛋儿,别怕,王耀祖欺负你是他不对,我爹娘会保护你的。” “……保护我?”猫蛋儿眼睛里写满困惑,“为什么?” “因为你是英雄的孩子啊。”大崽郑重其事地说。 他年纪尚小,还不懂这句话的重量,但他娘说的每句话,他都牢牢记在心里。 “英雄、的孩子。”猫蛋儿垂下眼,眼里水光闪过,转瞬间消失,他抬眼冲大崽笑,“谢谢你,顾大崽。” 他奶总说爹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但是他觉得没人记得他爹,有时难免替他爹不值,觉得他爹的牺牲毫无意义。 但现在。 有人谨记着他爹的牺牲。 还说,会保护他,只因为……他是英雄的孩子。 猫蛋儿胸口热乎乎的,骄傲爬上他的眼。 爹,你看见了吗,有人记得你,你保护家国,保护别人的孩子,也有人替你,保护着我呀。 大崽出拳撞猫蛋儿的肩膀,力道很轻很轻,“谢啥,我们是好兄弟。” 猫蛋儿重重点头,眼睛很亮,“嗯,好兄弟。” …… 二崽瞧见顾承淮,脚下生风地冲过去,把山脚下发生的事告诉给他爹。 他满脸我没错,错的是王耀祖,小表情很倔强,“爹,王耀祖抢猫蛋儿东西,他还推我哥,我没打错他。” 顾承淮揉揉二儿子的头,“没说你错。” 二崽咧开嘴笑。 瞧见家里闯进这么多人,林昭猜到她们是来干什么的,扭头回屋,拿出从供销社带回的大包。 往桌上一放。 拉开绳。 铁壳暖水瓶、毛巾、棉布、火柴、胶鞋…… 何等的全面。 唯独数量少了点。 在场人的眼睛快被闪瞎了。 王老太率先上前,抓住一对牡丹花枕巾,脸上堆满笑,客客气气地说:“承淮媳妇儿,这对枕巾多钱,我要了。” 王耀祖见状,气的哇一声跑开。 老太太看了眼,没往心里去。 林昭看一眼,说:“8毛。” 王老太眼睛亮的惊人,这么便宜啊,要知道供销社一对得一块多。 “我要了,我要了。” “承淮家的,你可得给我留着,我这就去取钱。” 林昭指尖轻点旁边的竹筐,“确定要的放框里,我会留的。” 话音落下,暖水瓶被李老太放进去,毛巾被郭老太放进去…… 选好想要的,老太太们怕生波折,忙去取钱。 短短几息,院子的人没了。 二崽傻眼了,“娘,不是、不是来和我们算账的吗?” 第104章 “有没有可能” “为什么呢?”林昭学着儿子的模样,侧了下头,眸光蕴着浓浓的笑意,好似真的不知道原因。 二崽看出娘在逗自己,右脚尖点在地上,悄悄画圈圈,不自在地说:“娘~~!”音调拉长。 童音软糯,绵软甜腻。 聪明的小朋友没停止动脑子,很快便知王家婆婆为啥不和他们算账了,“王家阿婆想要娘带回来的瑕疵品,所以才不跟我和哥计较,我知道的。” 他看着林昭,“可是为啥呀,供销社也有这些东西啊,我都看见了,是,哥?” 大崽点头。 他大胆猜测,“难道是因为,瑕疵品更便宜?” 林昭摇了摇头,“不止便宜,关键是不要票。” “不要票啊!”双胞胎的眼睛亮起来。 别看小哥俩小,他们也知道,甭管买什么都要票的。 娘买自行车也要票。 “瑕疵品也是很珍贵的资源,再加上二崽和王耀祖打架属于小打小闹,没造成特别严重的后果,所以他奶选择不计较了。”林昭含笑的眼注视两个崽,声音放柔,“你俩不用避风头了,啥心情?” 二崽眼睛一转,佯作思索着,说道:“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这还要想呀。”林昭点他的鼻尖。 二崽摸摸鼻子,笑容灿烂,“这样显的我认真呀。” “大崽呢?”林昭没忘记大儿子,“吓到没有?” 大崽也在笑,同样的两张脸,仅凭笑容,就能让人轻易辨出他和二崽。 弟弟的笑是肆意的,是极为耀眼的,如午时挂于空中的太阳,熠耀而富有生机。 哥哥的笑游弋在眉眼、唇齿,含蓄又干净,他小小的心中有一个纯真又广阔的世界。 “没有,我没有被吓到,因为我知道娘和爹会保护我们。”大崽说话从来都把娘放在所有人的前面。 林昭揉搓大儿子的脸蛋,“对,我们都会保护好你。” 四崽一个熊抱抱着大哥哥,奶声奶气地说:“保付……大哥哥。” “妹妹,不是保付,是保护。”二崽这个小强迫症忍不住纠正。 “保……付!”四崽乖巧地学着,音调高扬,咬字用力,说的还是错。 二崽学着大人,疲惫地扶额。 猫蛋儿都没忍住笑。 他觉得顾家真好,然后开始想象,如果他爹没牺牲,他家也是这样的。 想着想着,小朋友嘴角翘起个细小弧度。 林昭朝猫蛋儿招手,声音和缓,“猫蛋儿,你也来挑挑,要是有你家缺的东西,你带回去,我送你。” 猫蛋儿愣了下,双手摆出残影,忙说:“不要,我奶说不能乱收别人的东西,谢谢婶婶。”他还不忘礼貌道谢。 林昭心一软,懂事的孩子总让人心疼。 她说:“没事啊,剩下这些东西不值几个钱。” 宁家是村里的光荣之家,大队长几次三番呼吁社员关照宁家,有人听进心里,有人不以为意,还有人过耳忘,更有人觉得自家都吃不饱饭,哪顾得上别人…… 顾母有个当兵的儿子,觉悟自是不用多说,对宁家的事,能帮尽帮。 对猫蛋儿家的情况也知之甚多。 “老三媳妇儿,天冷前,你想办法给弄个暖水瓶,宁家缺,你宁大娘大冬天想喝口热水都费劲。”顾母说。 林昭这回领到三个暖水瓶,另两个没拿出来,是给自家人留的,听到婆婆的话,说:“屋里多出一个,先给宁家,娘和嫂子们想要,之后再有,我再带回来。” 她之所以能带回三个暖水瓶,还是李芬和王菊把各自的份额让给了她,给她撑脸。 闻言,大崽二崽对视一眼,悄悄溜回屋。 跐溜又出来,大崽手上拎着个铁皮暖水瓶。 “行,先给宁家,我不用,老三买的暖水瓶还很保温哩。”顾母笑道,又对黄秀兰和赵六娘说:“你俩也别急,反正售货员就是咱家的,啥时候想买都行。” 林昭点头,就是就是。 黄秀兰和赵六娘笑着应下。 天热,不用暖水瓶也能过。 等几人说完话,大崽小心翼翼地放下暖水瓶,冲他娘笑,“娘,是这个吗?” “是呀,谢谢大崽。”林昭夸赞着,然后说:“等会你们送猫蛋儿回去,带上大黄。” 免的猫蛋儿被大队的熊孩子欺负。 顾母很赞同,转而看着猫蛋儿,说:“猫蛋儿,暖水瓶是给你奶的,瑕疵品,不值几个钱,你别放在心上。” “你承淮叔跟你爹一样,也是军人,我们关照你们是应该的。” 猫蛋儿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哪能说过大人,再者顾家人俱皆和善,小朋友嗫嚅的动动嘴,说不出拒绝的话。 只一味道谢。 “谢谢大娘,谢谢婶婶……” 林昭抓住他的胳膊,“不用这么客气。” 握在手里的手臂细如竹杆,上面没挂二两肉。 她自然而然地收回手,见猫蛋儿头发长到遮眼睛,用征询他意见的语气说:“你头发遮眼睛,要不让你叔帮你剪剪?” “是是是,是得剪剪,天热,头发长人更热,猫蛋儿,你要不介意,让你叔替你剪剪。”顾母也说,“你叔以前总给你婶婶剪,他剪头发的手艺不差,跟剃头匠有的一拼。”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猫蛋儿没爹没妈,最是能感觉到别人的情绪。 知道顾家婶婶和大娘都是为自己着想,他点点头,“好,谢谢。” “你这娃子还怪客气的,乡里乡亲的,这么客气干啥。”顾母笑着说,随后去了灶房,听双胞胎说,他们娘做了好东西,她去看看。 媳妇儿和老娘发话,顾承淮没意见,二话不说回屋取剪刀和油布。 林昭看向梆梆,使唤道:“梆梆,搬个矮凳来。” “哎!”梆梆应声去干活。 二崽攀住林昭的胳膊,满眼好奇,“娘,我爹还会剪头发?” 大崽也一脸狐疑。 “会!”说话的是赵六娘。 似想起什么,她表情复杂,“你爹啥不会啊。” “还没你们的时候,你爹每次回来都给你娘修头发,那手艺,比剃头匠修的都好!” 什么时兴,老三给他媳妇儿怎么剪,她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惯媳妇儿的。 大崽安静听完,一脸赞同。 “县里离大队远,娘去一次得花好久的时间,爹会修头发,娘就不用走那么远了。” “?” 赵六娘没想到大崽会是这个反应,都快哭了。 这是咋养的儿子,她也想养个! 二崽捧着脸,笑眯眯地说:“在还没有我们的时候,爹就帮娘做事了,值得表扬!” 这下,赵六娘眼里的羡慕快溢出来。 “三弟妹,你咋教的孩子啊?”她问。 林昭朝双胞胎笑笑,说道:“梆梆和来妹也很好啊。” 都是顾母带大的,哪有差的。 赵六娘也知道。 可。 人最怕比较啊。 梆梆搬来矮凳。 “三弟妹,要不让老三也替梆梆和来妹修修?”赵六娘说。 小孩头发长的快,上次才剪过,也快压眼了。 “行啊,觉得长的都给修修。”林昭笑道,把猫蛋儿按在矮凳上,从顾承淮手里接过油布,给小朋友围住脖子。 “你叔的手很稳,别怕,要是实在怕就闭上眼。” 顾承淮盯着媳妇儿的脸,眉眼流露出无奈,却也纵容。 “嗯,我不怕。”猫蛋儿声音清脆。 他大大方方地看着顾承淮,被碎发挡住的眼睛不见闪躲。 ——顾家叔叔和他爹一样,都是军人,他不怕! 顾承淮心里对这小孩改观,这是第一个直视自己许久,身体不抖的小家伙,不愧是英雄的后代。 修长指尖灵巧地转了下剪刀,他收回幽深目光,开始当理发匠。 林昭觉得这一幕好难得,回屋取了相机,找角度拍照。 猫蛋儿听见咔嚓声,不是不好奇,但是他能忍住不动。 大崽看见他脚尖动了下,超级暖心地说:“猫蛋儿,你别怕,咔嚓声是我娘在照相。” “照相你知道?就是能把你印在小纸片上。” 猫蛋儿听说过,前几天林婶婶给元宝他们拍照,他远远看了一眼。 “谢谢婶婶。” 林昭微怔,弯起漆黑如墨的眼,语调轻快,“不用谢啊,我在拍你好兄弟的爹,只拍到你的侧面。” 这是担心小朋友心里有压力的说辞,其实她有为猫蛋儿拍一张单独照的。 瘦瘦小小的小朋友坐在矮凳上,头发半遮眼,只露出黑黑亮亮的眼。 不显阴郁。 他置身在阳光里。 林昭的话能骗过猫蛋儿,骗不过敏锐的顾承淮。 男人偏头看她一眼,浅浅笑了。 猫蛋儿想到自己是顺便,确实轻松许多。 一张照片好贵,他没钱的。 顾承淮手上速度很快,五分钟不到,给猫蛋儿剪好头发。 剪的很短很短。 猫蛋儿摸摸自己的头,感觉很清爽,嘴角翘起。 他抬头,看着顾承淮,模样认真地道谢:“谢谢叔。” 对上他的眼睛,顾承淮神色微怔。 小朋友长着一双丹凤眼,小扇形双眼皮,眼角略微上翘,很有神。 这样惊艳的眼睛很少见。 所以瞧一眼,便难忘。 更别说他才见过。 军区新来的那位军长,也长着这样的眼睛,几乎和猫蛋儿的一模一样。 只不过,前者的更显威严凌厉,后者的更清澈。 “叔?”猫蛋儿疑惑。 顾承淮收回视线,压下满腹疑云,淡淡道:“没事。” 随后冲梆梆几个招手,“你们几个,谁先来?” 来妹扭上前,“我先。” 他一屁股坐矮凳上,也不敢提要求,三叔剪个啥样就啥样。 的还要啥自行车。 大崽二崽都是活力满满的小朋友,小哥俩说话也甜,逮住剪好头发的猫蛋儿一阵夸。 “猫蛋儿,你剪完头发真精神,像变了个人。”二崽眼睛干净明亮,表情真诚。 “对呀对呀,就是身上没肉。”大崽瞧着猫蛋儿的脸,小大人般的摇头。 “猫蛋儿,我奶说,小朋友身上有肉肉才可爱,你家是不是没粮食,你没饭吃啊?” 满蛋儿忙说:“有粮食的,大队每一季都给我家分粮食。” 宁家到底是光荣之家,家里就剩一个老的一个小的,大队肯定不会不管,该分粮分粮,该分肉分肉,委屈谁,也不能委屈英雄的家属。 而且,祖孙俩还有公社发放的抚恤金,虽不多,但够用。 “那你多吃点呀。”铁锤笑呵呵的,眼睛里满是清澈的愚蠢,这才是小孩子该有的样子。 他捂嘴笑,“三婶婶带四个崽搬回来后,我吃了好多肉肉,我觉得我胖了一圈咧,你看我,我是不是都好看啦?” 猫蛋儿很给面子,“嗯嗯。” “所以你也要多吃啊。”铁锤劝说道。 “我有认真吃饭!”猫蛋儿神色认真。 宁家只剩他一个独苗,宁老太什么好的都给他,可她……身体不好,做不了重活。 至于做饭,更是灾难,摔碎碗、炸开锅都是小事,一不小心灶房能被点着。 猫蛋儿从知事,为了更好地活着,自觉接手做饭的活,家里没个会做的教,他只能自己瞎琢磨,熟了就行,味道嘛别想了。 吃进肚子里的饭连正常都称不上,每次吃饭勉强吃饱就停,可不就长的干干瘦瘦。 “那你咋还这么瘦,你比以前的我都瘦,你脸上没肉,眼睛那么大……”二崽伸手比划着。 怕打击到好兄弟,还安慰他:“你眼睛怪好看的,和元宝他们的都不一样。” 小朋友也是有审美的,也能看出美丑。 猫蛋儿被夸的很开心,“我奶说,我这叫丹凤眼,我随我爹,我爹随我爷,我家的男同志都长着这样的眼睛。” “哇!”二崽惊叹,“好厉害!” 大崽也说:“你家好神奇,要是谁丢了,只看眼睛就能认出来啊。” “我奶也这么说。”猫蛋儿回道。 听完这番对话,顾承淮微微敛目,若有所思。 他隐约听孙业礼说,那位新来的军长经历堪称传奇,孤身一人从‘匪窝’里出来,还能立下大功,深受组织信任,最戏剧的是,那位英雄丢失了人生前三十年的记忆…… 这么巧,有没有可能……? 灶房。 顾母看到那么‘一大盆’的菜盒子,油汪汪、黄灿灿的,眼珠子都快弹出来。 她下意识捂胸口。 这得,这得用多少油啊!! 第105章 “小葫芦” 黄秀兰和赵六娘见婆婆半天没出来,对视一眼,踏脚进灶房。 才进来,看见盆里的菜盒子。 “嚯,三弟妹做了这么多啊!”赵六娘克制着,不让嘴角的笑太明显,免的刺痛婆婆的心窝子。 黄秀兰感到肉疼,但什么也没说。 老三媳妇儿用自己的油,没占公中的,她说啥都不合适。 本着家和万事兴的原则,她没说浪费,只说林昭辛苦。 “大崽娘一回来就动手做啊,也不等等我们,大夏天的待灶房热死了,难怪我看她脸红红的,别中暑了。” 顾母被转移开注意力。 “好像是有点红,井里有绿豆汤,我去给她舀一碗。” 话音落下,风风火火去后院。 赵六娘想说什么,瞧着婆婆的背影,只能咽回去。 “大嫂,真香啊。”她盯着菜盒子看,眼睛发光,“我听铁锤说里面都是蛋,比饺子还好吃。” 黄秀兰下午也没吃,腹内空空,也是馋的,肚子咕噜噜叫,她却是拿起边上的竹筐,连盆带菜盒子一同盖住。 “做饭。”她蹲下身,从案板底下拖出蛇皮袋,取出几个歪瓜裂枣的土豆。 “……”赵六娘幽怨地说,“好歹让我多闻闻啊。” “灶房不都是香味吗,饭还是要做的。”黄秀兰说。 赵六娘唉一声,和大嫂做饭。 院外。 顾承淮挨个给男娃子剪完头,林昭瞧着四崽,半蹲下,将脸凑到她面前,笑眯眯地说:“崽,要不娘也给你剪剪头发?” 四崽能听懂话,又短又肉的手手挡头,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不。” “不就不。”林昭没勉强,她原本还想给女儿剪个更萌的发型呢。 崽崽不同意那算了。 梆梆来妹主动收拾地上的碎发。 “大崽,二崽,我该回家了,我们明天再玩。”猫蛋儿说,他把抓的鱼留下,态度坚决。 林昭收下鱼,转手给他装几个菜盒子,不容拒绝地塞进小朋友手里,“你的鱼我们收下了,这是回礼你不能拒绝。” 猫蛋儿想着他奶,没拒绝,郑重道谢:“婶婶,谢谢您。” “这声谢我收下了。”林昭笑容柔和,“你还会做饭?” 猫蛋儿坦诚地说:“能做熟,不好吃。”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我奶也不会做饭,没人教我。” 端来绿豆汤的顾母听见这话。 她说:“你奶当然不会做饭,你爷还在的时候,你奶从没进过灶房门,连个碗都没洗过。” 后来娶进门的儿媳妇又特能干,啥也不需要她干。可惜那儿媳妇早早没了,若不然祖孙俩不会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林昭出声道:“猫蛋儿,以后你再来,我教你做饭。” 她家里四个崽,没多少心力管猫蛋儿的事,教他自立还是行的。 猫蛋儿眼睛一亮,“谢谢婶婶,我会好好学的。” 他学啥都快,肯定会早早学会,不会太麻烦婶婶。 “好。”林昭犹豫片刻,揉揉他的头,这个小孩懂事的让人心疼,看到他让她想起原书中的双胞胎—— 原书里,他们过的比猫蛋儿还不如,她的乖乖崽啊,想想就让她心如刀割。 二崽小心眼发作,不动声色地挤到他们中间,看着林昭,“娘,我和哥去送猫蛋儿。” “喊上大黄。”林昭嘱咐道。 “哎!”清亮的声音响起。 铁锤跟上,大黄和琥珀紧随。 几个小朋友才出顾家大门。 元宝嘹亮激动的声音响起,“大崽,二崽……村口有热闹事,你们去看不?” 二崽冲过去,连声问:“啥热闹,啥热闹?” “不知道哩,说是有人被送村里来……来接受教育,你去看不?”元宝很急,脚尖在泥土地打转,随时要冲出原地。 二崽还记得正事,摇了摇头,“你先去,我等会来。” “好。” 字散开,小朋友的身影咻的消失不见。 猫蛋儿知道二崽是想去看热闹的,不好意思地说:“二崽,没事的,我可以一个人回去。” “不行,我们送你。”二崽言语间尽显霸气,“要是王耀祖藏在哪里堵你咋办。” “就是就是。”大崽也说,“热闹也不是非看不可。” 不过。 他还是有点想看的。 所以大崽话音一转,“等会再看也行啊。元宝在呢,他可以替我们看,等会讲给我们听。” 猫蛋儿扬起灿烂无比的笑,“大崽二崽,你们真好。” 瞥见旁边的铁锤,又道:“铁锤也好。” 二崽勾他的肩膀,“我们是好兄弟,好兄弟就是要相互帮助。” 猫蛋儿开心的眉眼都弯起来,这时才有了点孩子样儿。 “走,我带你们去我家,以后你们要是找我,可以直接去我家。” 宁家单独矗立在村口,上年头的瓦房,四四方方,粗看有四间房,瓦片垒砌的屋顶一丛又一丛杂草,但在这小院竟不显杂乱颓败,倒是有种别样的生命力。 尤其。 柿子树旁坐着个笑容和善的老奶奶,让这处院子变得更加与众不同。 她穿的衣服普通,却气质斐然,脸白而紧实,六十多岁的人难免有皱纹,然有皱纹也不难看,仿佛岁月对美人的馈赠,很独特。 除猫蛋儿,看到这一幕的几个小朋友都愣了下。 ……他们没见过这样的奶奶。 听见几道的脚步声,宁老太扭头,熟练地藏起小碗,瞧见孙子变短的头发有些惊讶,随即笑着冲几个小崽子招手,“猫蛋儿带朋友来家里了。” 她一动作,猫蛋儿便知什么情况。 只见小朋友肃着黑黑瘦瘦的小脸,语气严厉地说道:“奶,你又偷吃糖!” “你这孩子,啥叫偷吃!”宁老太不承认。 “我都看见了!”猫蛋儿鼓着腮帮子,小眉头拧得很紧,“你还放那么多,我都看见黑乎乎一片了。你往粥里放那么多红糖,你牙会掉光光。” “浑说!”宁老太故作严肃,“我每天早晚刷牙,一口牙比你的都齐整。” 不想听亲孙子念经,她看向大崽二崽,“你俩是顾家的双胞胎?长的真俊秀、齐整。” 也没忘记铁锤,“这个小家伙也虎头虎脑的,看着……踏实。” 三个小崽崽咧开嘴笑。 大崽代为开口,话语条理分明,又很礼貌:“宁奶奶好,我是顾大崽,是猫蛋儿的好兄弟,我们来送猫蛋儿回家。” 二崽大嗓门儿道:“我是二崽。” “……我是铁锤。” 宁老太爱热闹,瞧见这么几个活力满满的小朋友,觉得自己都年轻了好几岁。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 猫蛋儿把铁皮暖水瓶放下,说道:“奶,这个暖水瓶是林婶婶从供销社带回来的瑕疵品,她和顾奶奶说送我们。” 他把情况一五一十说与宁老太。 宁老太不怎么出门,却也知道各家的情况,知道猫蛋儿嘴里的林婶婶是谁。 “奶,林婶婶做了菜盒子,我吃了两个,林婶婶还让我带回来几个,我去给你切。”猫蛋儿知道他奶的习惯,带上菜盒子到灶房,用刀切开,放盘子里,顺手拿了双双筷子,又出了灶房。 宁老太吃什么都不碰手,不是她穷讲究,这是她在少女时养成的习惯,一辈子都这样,现在让她改,老人家不乐意。 再者家里人愿意惯着她,又不碍着别人什么。 “奶,你快吃,还是热乎的,林婶婶的手艺很好,菜盒子特别的好吃。” 双胞胎挺直胸膛,满脸骄傲。 对哒,他们的娘就是这么棒! 宁老太只需看一眼,再闻闻味,就知道味道不差。 她也算含着金汤匙出生,前半辈子没吃过生活的苦,后来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没觉得活不下去,她的儿子为民族大义牺牲,她为儿子骄傲。 儿媳妇没了,老头子没了,她也挺过来了,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得好好的。 她这一生,什么没经历过? “一看就不错。”宁老太笑着说,“你爷没了后,我就没吃过几顿像样的饭菜,今天借了顾家的光。” 猫蛋儿认真道:“林婶婶说以后教我做饭。奶,我会认真学,等我学会都给你做。” “我答应过我爷,会好好照顾你来着。”想起他爷,猫蛋儿鼻子发酸。 他爷对他可好可好了,他爷啥都会做,会给他做竹青蛙、竹蜻蜓……做饭也好吃。 正当小家伙快陷入忧郁的瞬间,宁老太往嘴里塞一口菜盒子,好吃的眯眼。 打趣孙儿:“想你爷了?” “你爷辛苦一辈子,他想歇歇,别这副样子,让他歇都歇不安生。” 猫蛋儿还没伤心起来,那点难过的小火苗……被他奶一瓢水浇灭,再吐不出丝毫火星子。 “……” 宁老太觉得双胞胎没夸大,他们娘的手艺确实不错。 真香! “猫蛋儿,替我拿个东西。”宁老太使唤孙子,“我梳妆台的妆奁里有三个玉葫芦,你去拿来。” 猫蛋儿二话不说去拿。 顾家的孩子在爱里长大,见人从不畏怯,大大方方的,四下瞧着宁家的院子,对比自家,找不同。 二崽是个话多的宝宝,宁家祖孙说完话,他迫不及待地问:“宁奶奶,你家这棵树是柿子树吗?” 眼睛又黑又亮,看着就机灵。 宁老太笑容慈爱,“是啊,等九月能结出柿子,到时候你们来摘。” 小朋友是不懂客气的,人家说什么他会应的。 “谢谢宁奶奶。”二崽礼貌道谢,也没客气,说道:“我会来的,宁奶奶到时候让猫蛋儿喊我。我姥姥家的石榴马上要熟了,我二舅舅说要给我们带最大最红的,我也给猫蛋儿分。” 猫蛋儿一出来便听见这句,他心里热热的,顿时笑弯了眼。 “二崽,我知道哪里有鸟蛋,明天我带你们捡。” 二崽眼睛一亮,“好诶。” 扭头看向大崽,语气充满兴奋,“哥,猫蛋儿知道哪里有鸟蛋,我们明天可以烤鸟蛋送娘了。” 宁老太还以为小朋友嘴馋,没想到是想给他们娘。 老太太神色有些恍惚。 她想起,她儿子也这么孝顺,有什么好东西也都惦记着她这个娘。 “奶,玉葫芦。”猫蛋儿递上玉葫芦。 宁老太瞬间回过神,接下玉葫芦,朝双胞胎和铁锤招手。 “孩子,过来。” 三个小朋友迷迷糊糊上前。 宁老太给他们一人一个玉葫芦。 “见面礼,收着,以后带猫蛋儿一起玩儿。”她声音和缓,脸上带着笑。 小朋友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笑呵呵地收下。 “谢谢宁奶奶,这葫芦真好看,猫蛋儿是我们的好兄弟,我们不会让人欺负他的。”大崽认真地说。 二崽也道:“嗯嗯,谁欺负猫蛋儿,就是欺负我顾二崽,我捶死他!” 铁锤憨憨地挠头,“我都听大崽二崽的。” 三个小男孩什么性子,暴露的很清楚。 宁老太笑的不行。 真有趣啊。 “猫蛋儿,你的头发是咋回事,谁帮你剪的?”这会儿她才想起问这事。 猫蛋儿丝毫不意外,淡定地回答:“双胞胎的爹,我承淮叔。” “手艺怪好的,不错,看着精神多了,头发遮住眼多阴森啊,像淹在河里的男鬼。”这是来自亲奶的吐槽。 她说她给剪,这小子还不乐意。 全然忘记自己的手艺多糟糕,剪的参差不齐便罢,每一次猫蛋儿脑袋上都得多出几个口子。 听见宁奶奶的形容,三个幼崽捂住嘴,笑的很大声。 猫蛋儿有些羞窘,嘴角却翘起来。 宁家向来安静,今天真热闹,他好高兴呀。 “宁奶奶,元宝说村口有热闹,猫蛋儿能和我们一起去看嘛?”二崽还惦记着小伙伴的话。 “可以。”宁老太笑道。 “猫蛋儿,宁奶奶同意了,我们快走!”二崽拉着猫蛋儿往外面走。 大崽和铁锤也脚步匆匆。 村口的热闹是啥呢? 猫蛋儿想起什么,回头对宁老太说:“奶,菜盒子是给你带的,你全部吃掉,我吃饱啦。” 宁老太冲他摆摆手。 只吃一个,剩下的收好,晚上和孙子一起吃。 四个小朋友来到村口,元宝提到的热闹早没了。 二崽圆嘟嘟的小脑袋耷拉下来,大黄见小主人失魂落魄,用大尾巴扫他的手。 小朋友抓住那条毛茸茸的尾巴,揉啊揉,心底的郁闷散下去好些。 “二崽,你们在村口干啥,大家都去山脚的老破房子了。”有个路过的人瞧见几个傻乎乎的小幼崽,出声道。 离开时摇摇头,吃屎都吃不上热乎的。 第106章 “触及灵魂” 四个小朋友对视,像是约好了似的,拔起腿往山脚的老破房子跑,跑的飞快。 四串脚印扬起尘土。 一大一小两条狗在后面追。 琥珀拼命倒腾着四条小短腿,怎么也追不上,急得“汪汪”直叫。 那叫声先是清脆,后来竟变成了“嗷呜嗷呜”的哀鸣,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奶娃。 跑在最前面的二崽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咯咯咯”笑起来。 这一笑不要紧,后面三个也跟着笑开了。 男童的笑音和狗叫声混在一起,在乡间土路回响。 “我抱着琥珀,我们快点去,不然又啥也看不见。”二崽跑回来,弯腰抱起琥珀,复又撒欢儿地跑。 大崽几个手拉手跟上。 “对对对,跑快点。” …… 山脚下的老房子仅有几间茅草房,以前住着老猎户,连窗户都没有,屋顶都有两三个大小不一的洞,人躺在里头夜里能看见星星。 屋子掩在半腿高的杂草中,不像人住的。 几张陌生面孔站在茅草屋前,人人手里带着个的破包袱,那包袱瘪瘪的,装不下多少东西。 这几人男女老少都有。 他们扫一眼面前的房子,神色各异。 “你们就住这里,谁会修房子?”大队长看着这几人,面无表情,心里却发愁。 他收到了上面下发的文件,说这几人都有问题,要对他们进行一系列触及灵魂的教育。 可。 他瞧着,里面还有小女娃和妇女,这……给他搞懵逼了! 几人中,一个青年开口,声音沙哑的像嗓子被沙子打磨过,“我会。” “成,那你来修,大队就不管了。”大队长说。 上面说要触及灵魂,他不知道该怎么把握这个度。 生活上不管他们,最脏最累的活交给他们,够狠了。 大队长初步确定办事方法。 “另外,咱们大队打算再养几只猪,你们来喂,猪要是出什么问题……”他技巧性的一顿,以示威胁。 上头给的资料写明了这几人以前的身份,都是文化人。 大队长本身崇拜肚子墨水多的,是以还真做不出多冷酷的事,最多也就嘴上发发狠。 “知道了。” 几个被送来的人点头。 连那唯一的小女孩也点着头,那小模样怯生生的,眼里满是恐惧,看的大队长怪不忍心的。 小女娃能有啥问题咧,是? “行,你们待着,别闹事。”大队长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他不担心这些人跑,他们能跑去哪里呢,没介绍信哪儿也去不了啊。 大队长走了,社员们却还在,瞧着新来的人,眼睛冒着八卦的光。 他们也不靠近这些人,只远远看着,分享彼此知道的消息。 “听说这些人……那啥,立场有问题。” “我也听说,说要他们好好养猪反省反省。” “小女娃会养什么猪,那么大点啥也干不了。” “哎,你们说,这些人来咱大队,会不会分咱们的粮食啊?” 这个问题很关键,所有人默契地将视线望向大队长媳妇儿身上。 “别看我,我不知道。”大队长媳妇儿也是精明的,知道什么该八卦,什么话不能说。 不过她猜测是要分的,不然让这些人饿死吗? 这些人也要干活的,既然干活当然有工分,总不能把人逼死。 “听说他们每星期要写啥检查哩。”另一人说。 “不懂,跟咱没关系,回了。”踏实的挣工分人觉得没意思的很,摇摇头离开。 “他们好像没带啥东西,再没几个月天该冷了,没棉衣哪成。” “我也看见了。” …… 看了会热闹,社员们离开。 回去路上就给家里的儿女说,让他们离山脚老房子那些人远点。 等大崽四个到,又没赶上热闹。 “啊?又没赶上。”二崽气的快揉秃琥珀,小奶狗四脚朝天,摊成饼。 “诶,真有外人啊。”大崽瞧见拔草的陌生人,惊讶地说:“他们怎么在拔这里的草,他们要住在这里吗?这里离山脚好近,要是有野猪跑下山咋办?” 声音不算小,让那几人心狠狠一沉。 这茅草屋受不住野猪轻轻一撞。 得想办法围院墙。 猫蛋儿冷静地说:“只能靠他们。” 他平时满山跑也是靠自己。 小男孩表现的过于冷静,老破屋的人不由自主看向他。 有六岁吗?这么理智。 正在拔草的青年看四个小男孩一眼,语气淡淡:“没事离开,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 二崽见他走路不便,问道:“你脚咋了?” 跛脚青年没抬头,还在拔草,淡漠地回:“被人打断了。” 赶天黑前他们要把院子收拾好,不敢浪费时间。 二崽有点被吓到,又问:“那你报公安没有?” 社牛小朋友跟谁都能聊几句。 对于外面的世界,有太多太多好奇。 报公安? 青年轻扯嘴角,笑容难看,倒像是苦笑。 或许因为,这几个小朋友当他们是正常人,他有点开口的欲望。 “有的事报公安有用,有的没用。” 二崽似懂非懂,还想再问,青年侧了下身,俨然一副拒绝再聊的样子。 大崽视线从他耳后的奇怪印记撤离,拉了下弟弟,“二崽,该回家吃饭了!” 二崽最听哥哥的话,把一肚子问题咽回去,“哦,回。” 他抬步往村里走,边走边说:“哥,我还想吃菜盒子。” 明明之前才吃下两个,这会又馋了。 “回去问娘。”大崽说。 童音渐远。 山脚老旧房子,小女孩听见二崽说菜盒子,站在草堆里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舔了舔干裂的嘴,小声说:“妈妈,我饿。” 女孩妈妈是个模样秀美的年轻女人,闻言眼泪险些掉下来。 她没来得及收拾东西,只藏了些钱,可眼下……她一个女人家,带着个孩子,她不敢露富啊。 “先忍忍,等会妈妈……” 女人的话刚落,旁边伸来一只手,那只手里有个硬邦邦的饼子。 “给孩子,孩子饿不得。” 说话的是个年纪偏长的女人,和她旁边的中年男人一样,浑身散发出一股书香气。 总之,好博学的两张脸。 “这……” 给饼的女人摆摆手,“以后大家要住一个院子,抬头不见低头见,不用客气。” “谢谢啊,我叫田若,这是我女儿笑笑。”田若满脸感激地接下饼,顺手给女儿,对她说:“笑笑,快谢谢奶奶。” 笑笑懂事地道了声谢。 “真乖,我叫文心,这是我爱人任唯安。” 他们在相互认识。 另外三人主动加入。 先是那跛脚青年,“我叫孟九思。” 他的话才落,气质仙风道骨,浑身散发出淡淡药香的老爷子说道:“我是九思的爷爷,孟义恒。” 最后剩下一个人。 这人看着年纪不轻了,头发花白,气度不俗,举止透着从容,置身在老破的茅草屋,在他眼里好像不是事儿。 “敝姓乔……” …… 顾家。 顾父看完热闹回到家,坐在墙边的小木凳上,神情略显呆滞,似乎在走神。 他竟连字典都没翻,只在那里发愣,顾家人都看出了古怪之处。 林昭正在教顾承淮拍照,瞧见公爹不对劲,暂停教学,撞了撞男人胳膊,两口子站在角落小声咬耳朵。 “爹是啥情况,今天居然没翻字典?”林昭神情疑惑,“不是去看热闹了,怎么这副模样,不会是……” 她大胆猜测,“被送来的人里面,有爹认识的?” 大队送来几个人的事,林昭略有所闻,但没去看。她对这些不敢兴趣,所有人挤在一起很热,味道也不好闻。 “有这可能。”顾承淮也压低声音,他的嗓音低沉好听,刻意压低有种沙沙的味道。 “爹年轻的时候去过海市,在那里打拼了几年。” 在那里遇到什么让他记到现在的人或事,也正常。 “二嫂说,有一对夫妻,一对母女,一对爷孙,还有个让人不敢多看的老先生,你说,这些人里,哪个有可能?”林昭眼睛干净明亮,那么看着顾承淮。 顾承淮略一思索,“最后那位老先生。只是初步判断,不担保对。” 百分之八十的把握。 小两口正猜着。 顾母坐到顾父旁边,打一记直球,“说说,那几个人,你认识哪个?” 顾父瞳孔地震,结巴道:“你……你咋知道的?” “你不看看你啥样,谁没看出来。”顾母乜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赶紧的,别让我催。” 听见婆婆的话,林昭拉着顾承淮坐过去,认真吃瓜。 顾父没注意他们,只说:“我不确定。” “……”顾母似是有些无语,沉默须臾,白眼几乎要翻到天上去,“你不确定你搞这套,魂儿都要飞了?!” 顾父委屈巴巴,出言解释:“我原本打算,等天黑去问问。” “你先别说这么多,你就说哪个你觉得眼熟,为啥觉得眼熟?”顾母逼问,老头子把她的好奇心吊起来了,不打听清楚她浑身难受。 “那位老先生。”顾父表情有些别扭。 想起往事,眼睛都亮起来,“如果姓乔那就没错。” 没等顾母继续问,他主动道:“我认识那些字都是乔先生教的。” “当年在老家活不下去,我和另外几个人听说海城遍地都是钱,于是找准机会偷溜上火车,去海城讨生活,到那里才发现,穷人甭管在哪儿都不容易。” “我学人卖过报纸,也卖过香烟,我在卖香烟的时候遇见乔先生,他帮了我很多,要不是他……我回不到老家,也没钱娶媳妇儿、养活几个孩子。” “他是很好很好的人啊,怎么会……” 提到年轻时候的事,向来沉默寡言的顾父话多了不止两倍。 一想到那是乔先生,他连一刻也待不住,扭头回家来,回来也静不下心。 林昭出言,“过去这么久了,爹还记得那位恩人?” “忘不了,乔先生右眼下面有颗红痣,很特别,在他之后我再没见到过有人有。”顾父说。 当然不止一颗痣,乔先生身上散发出的极好的教养,从容气度,他都记得。 顾父难得这么看重一个人,林昭不禁对他说的那位老先生产生好奇。 到底是怎样的人,能让当初一个少年几十年记着? 她右腿往右移,轻撞顾承淮的腿,笑道:“等天黑你带爹一起去打听清楚。” “嗯。”顾承淮没意见,他也好奇,如果真是恩人,该报的恩情得报。 顾父紧拧的眉心舒展开,开始期待。 瞧一眼天色,突然埋怨怎么天黑的这么慢! 顾母看出他的心思,出言警告,“大队长说了,送来的那些人都是……” 顿了顿,才道:“那里面要是真有你说的那位乔先生,你也别表现的明显,如果被人发现,连累了家里,看我怎么跟你算账。” 顾父确实激动的有点忘我。 老妻一句话让他顿时清醒。 “……我都知道。” 应一声,他起身回屋。 老爷子给家里的孙子孙女初步起好了名字,只是,名字是一辈子的大事,他还在纠结中。 顾父回到屋,找一张新纸,誊写下一串名字。 他在想,如果真的是乔先生,他直接向他请教,乔先生出口成章,读过的书多的离谱,肯定能为他答疑解惑。 院外。 顾母幽幽叹气。 “你爹难得这么高兴,我都不知道……是该希望那人就是他说的乔先生,还是不希望他是。” 是的话,自家肯定不能置之不理啊,那是恩人,远山几兄弟长这么高、这么壮有那位先生的几分功劳,不帮不就是无情无义吗? 可是帮的话,那些人身份特殊,被人发现的话,家里要倒霉的。 真是左右为难呐。 顾承淮双眸平静,沉稳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娘别担心了,我会劝爹的,也会想个万全之策,不会带累家里。” 林昭也很淡定,“我看大队的情况还行,大家都没有闹的心思,只一心过日子。或许过上两个月,那些人就无人关注了。” 丰收大队的人很佛系,连县里都不怎么去,心思都在地里,就想着侍弄好地、多分粮、吃饱饭。 顾母话语尽显骄傲,“大队的人啥事不掺合有老三的功劳。” “哦?”林昭诧异地看向顾承淮。 男人四平八稳坐着,并不邀功。 顾母的话在继续,“承淮找了大队长几次,跟他聊外面的情况,让他多规劝大队的社员,我看效果挺明显嘛。” 原来是找大队长啊。 林昭不意外了。 大队长是整个大队最大的,他发话,社员们还是会给几分薄面的。 正说着,院门从外推开。 小朋友们回来了。 “娘,我们看完热闹回来啦。”二崽的大嗓门儿响起。 “娘,山脚下的茅草屋住进去几个人,你去看了没有?还有个小女娃呢!”大崽跟他娘分享着看见的。 第107章 “小丰子” 林昭替大儿子擦拭额头的汗,说道:“是嘛,还有小女孩,有你跟你弟大吗” 大崽沉思着,“没,她看着比我们小,是妹妹。” 二崽挤上前,把汗哒哒的脑袋送到他娘面前,“娘,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擦。” “好好好,娘给擦。”林昭笑着说。 二崽心满意足。 “娘,还有个人走路一高一 有了臧霸的协助,双方的战事顿时变得一面倒,尤其是那臧霸手中一把大刀。好似犹如狂舞的秋风,不断在吴军之中收割着性命,转眼之间死在其手中的敌军便不计其数。 随着赵煜给与郭嘉和徐庶两人的大权,今次赵煜将整个大军的行动指挥,彻底的交给了两人。在得到赵煜的谕旨后,郭嘉和徐庶两人也没有闲着,立即开始着手计划着。 “想要杀我你还不配!”韩狼长啸一声,旋即眼中爆发出一道魔光,手中狼牙戮划过一道永恒的光芒,冲向邪祖。 宋思思说完之后,看着我道:老板,那处私人会所,是蒋家的产业,里面的服务员,厨师,保安等等,都是蒋家的直系,也是蒋家接待重要客人的地方,所以安全性能很高,一般人根本混不进去。 东泽看到几只墨狼这般表情,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不禁老脸一红,正声解释。 东泽现在的心情十分的忐忑,因为他的修魔者身份已经曝光,恐怕他也无法再待在莲花寨了,不然莲花寨可能会成为正派人士的公敌,会被抹杀,甚至比魔杀门此次还要猛烈得多。 打开门,青萍用力将华淑琪往里面一推。华淑琪摔倒在房屋内地上。 云豹满心疑惑。不懂这老者是谁。对他的话也是将信将疑。心中充满了矛盾。 “你!值得么!”骢毅见穆苡安以死保全自己的性命,眼眶也湿润了。 李亦杰身形接连翻转,抢到夏庄主身前。夏庄主挥铲向他背心砸到,李亦杰借单脚与他长鞭相连,身子急转,从左侧绕到他背后,又迅速从右边纵出,反复旋转。 对,没错,风少颢还是和昨晚一样,一丝不苟的坐在哪儿忙着工作。 她问他为什么内脏不算上去,他却说已经掏出来了,称重就不准确了。 风之舞,这就是玛洛利特在经历了失去挚爱的剧痛之后获得的地三个属性能力。这个能力和雷格纳的黑暗之躯有些相似,都是能提高自身实力的。 墨锦城想起了那天自己把顾兮兮从浴室抱出来的时候,她脖子上戴着的那根紫色的宝石项链。 不行,他必须要去找到顾兮兮,他必须要弥补四年前对她犯下的恶行。 “对不起呀,之前喜欢你给你造成了困扰,我现在已经想清楚了。”乔绒耷拉着眼,跟傅北峻道歉。 要是他不听自己的意见,将所有的气都撒在自己身上,那不就惨了吗 所以,当以橙色调为主的魔法光芒从守护阵型的中心亮起的时候,所有负责守护的战士的热血就都被点燃了。那是火球术,货真价实能够一发炸死七八个精锐战士的火球术。 徐恪只得点了点头,对于王大爷墓碑突然“失踪”一事,便已无话可讲。 其实,王莽此时已经想到了柳叶眉就是增秩的姐姐了。然而,他没有说出来。 李顺圭坐在一旁也是披头散发。。不过只是单纯的起来之后没把头发扎起来罢了。 第108章 “他没救了” 乔老是堪比顾父启蒙老师的存在,听到他的夸赞,顾父高兴不已,脸上堆满笑。 顾承淮想着有自己在,他爹不好说话,于是道:“乔叔,爹,你们慢慢说,我去外面守着。” 顾父没阻拦。 乔老先生盘腿坐在稻草上,看看他,又看看自个儿旁边,坦然的像坐在沙发上。 “坐啊,在乔公馆让你坐沙发你不自在,这在你的地盘,你怎么还是磨磨蹭蹭的。” 顾父坐下。 “这才对嘛,我和你也算老朋友,老朋友见面,有什么别扭的。”乔老先生道。 几句话打消了顾父心里的陌生感。 “这些年你过的怎么样?” 顾父脸上堆满笑,“好啊,从海城回来我找人帮我说亲,娶了婆娘,我媳妇儿给我生了四个大胖小子,两个闺女,现在孙子都好几个了,有吃有住,这日子我以前都不敢想。” 乔老先生笑了。 “有什么不敢想的?你想要的都是最最基础的,靠力气可得。要是努力了,连这些都没有,肯定不是你个人的原因。” 穷人连自己都顾不住,如何娶妻生子,组建家庭? 顾丰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也不枉自己帮他一场。 “乔先生,这些年你好吗?”顾父变相打听乔老先生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原因。 “好啊,住的好,吃的也好,家中小辈也出息。”乔老先生豁达地说。 要不是什么都好,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 唉。 “既然好,你怎么……?” 乔老先生轻轻叹气,“就是因为过的太好了。” 他提早察觉到不对劲,让家里人速速离开大陆。他原本也是要走的,但他被人盯着,没走成。 “?”顾父满脸疑惑。 在他眼里乔家顶顶厉害,像一座山,可是,山也会倒吗? 乔老没多说。 “不说这些了。”他笑着,“人生啊,就是这样,起起落落,哪有什么常青树。” 顾父没再多问,只说:“反正要是有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 “好。”乔老心一暖,笑着应下。 他这一生,帮扶过的人不计其数,顾丰最不起眼,却也最有心。 顾父咧开嘴笑,想起正事,从兜里掏出张纸,“乔先生,家里的孙子孙女都没起大名,我琢磨了大半个月,起了几个,你给看看咋样?” 乔老先生笑着接过纸看起来。 恍惚间,他想起年轻时候的事。 那时候的海城,说是销金窟也不为过,什么人都有。当时他刚从乔少年变成乔爷,到舞厅谈事情……还没下车便见到被一群人推倒的小子,他被推倒也不生气,憨憨一笑,爬起来继续冲上去,向有钱人卖手里的香烟。 这憨小子便是顾丰。 乔先生对顾丰的第一印象是,哪儿来的笨蛋。 后来,又见到他几次,他一次比一次惨,脸上的笑也越来越少,站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茫然无措的像被全世界抛弃。 再后来,乔先生带憨小子回家,憨小子竟也不怕被人卖了去,乐呵呵一笑,跟了上去…… “呵……”乔老先生忽然笑出声。 顾父以为自己给孙子孙女起的名字闹出笑话了,有些紧张,“不行吗?” “没不行。”乔老先生笑着摇头,“就是没想到当年那个目不识丁的憨小子,居然都能起出这么有水平的名字了。” “顾知珩,顾知谦……都不错,没什么要改的。”他低声念叨着,苍老睿智的眼睛里流露出淡淡的骄傲。 顾父像个小迷弟,被夸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大受鼓舞。 “那就这样。”他说。 乔老先生点头,“可以。” 见他神色疲惫,顾父没多待,告辞离开。 脚步轻快,心情极好。 等天彻底黑下来。 顾家几个大男人悄咪咪往山脚搬东西。 来个几趟后,老鼠都懒的上门的屋子勉强能看了。 乔老先生看了眼,折腾好几个月,可算有了个落脚地。 “麻烦你们了。”他向顾家人道谢。 “不用这么客气。”顾父还为能帮的有限而深感愧疚,“当年你帮我那么多,远山他们能长这么好,也有你的功劳,我这点算啥。” 他说的一点也不夸张,顾老太太是个偏心的,对他不算上心,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想着去外面打拼,当年他离开海城,乔先生给他不少好东西,他用那些东西结的婚,养大几个孩子。 乔老先生摇摇头,不一样啊。 总之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他谨记于心。 “顾丰,时间不早了,你们快回去,路上避着点人。” 顾父絮絮叨叨说着,“那我们先走,你早点睡,明日我去找大队长,看看能不能帮你们砌个院墙。粮食你别操心,我半个月给你送一回……” 乔老先生失笑,心里却暖。 “知道了,快走,你不睡孩子们还要睡。” 顾父嘿嘿一笑,带着儿子们离开。 乔老先生望着他们的背影,想起离开大陆的儿女,不知道他们安全抵达那边了吗? …… 遥远的港城。 一艘轮渡靠岸。 犹如蚁群般密密麻麻的人离船。 乔家人相互搀扶着,随人潮下了船。 寻一处安宁地方,他们遥望大陆的地方,神色各异。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眼睛泛红,声音染上哭腔,“爸爸,爷爷怎么办?他一定会来的,对吗?” 男人手握成拳,脸色难看。 因为他知道很难。 父亲能把他们依次送出来,已是险碍重重,他没赶上轮渡,说明出事了。 “二哥,先……先去找大哥。”乔家唯一的女儿眼泪滚落,泣不成声,“大哥聪明,他肯定能想到办法……爹年纪那么大了,我好担心他呜呜……” 她男人搂住她的肩,眼神心疼。 就在这时,前面出现个高大威严的中年男人,男人身后有五六个一脸不好惹的黑衣保镖。 “二弟,妹妹……你们来了。”乔大哥说,环顾一圈,发现没有父亲的身影,蓦地,心底涌出不好的预感。 “爸呢?”他问。 乔妹妹见到大哥冲上去,眼睛通红,颤声道:“大哥,爸让我们先走,说他随后到,但是……但是我们没等到爸,爸一定出事了。大哥,你有没有办法?” 轰隆—— 乔大哥耳边好似炸开雷鸣,向来冷静从容的头脑突然一片空白。 “爸没上船?”平缓的语调扬起。 乔家人从没见过他这样不镇定的一面。 “嗯,大哥你有办法吗?”乔妹妹扣住他的胳膊,急切地问。 乔大哥神色凝重,眼尾逼出一抹红。 他摇了摇头。 “难。” “爸!”乔妹妹哭着喊一声,没了往日的优雅娴静,歪倒在丈夫怀里。 明明是团圆日,因为父亲(爷爷)没赶上,乔家人头顶像笼罩着一层厚厚的乌云,再难开怀。 …… 顾家,三房所在的屋里。 林昭趴在床上,两条笔直的腿翘起来,表面在看书,实则唤出抽奖系统。 【阴差阳错救下许安国(李芬)丈夫的命,积攒了功德,奖励1000积分。】 【面对举报,淡定反击,奖励200积分。】 【带回瑕疵品,解决孩子们之间的小冲突,同时助力大队社员们得到自己想要的,奖励500积分。】 【关爱光荣之家,奖励100积分。】 【替可爱的猫蛋儿拍下人生第一张照片,奖励50积分。】 …… 前前后后涨了不少积分。 眼下总积分:2035。 林昭眼皮没眨,抽了个500积分一次的。 和之前的数次一样,指针开始转动,不同的是,林昭不再紧张,佛系抽奖,随它抽到什么。 抽到什么都是赚的。 [水果大礼包。] 轻飘飘扫一眼,水果种类和数量都非常可观,荔枝、桑葚、樱桃、火龙果、芒果、猕猴桃、杨梅……那斤两多到吃到明年夏天都吃不完。 林昭没急着点领取,崽他爹随时回来。 “吱呀——” 木门被缓慢推开。 顾承淮走进来,一身水汽。 “怎么还没睡?”他声音低缓,语气带着不赞同,“你明天还要上班。” “等你啊,我舍不得睡,你在家的时间有限,每分每秒都要珍惜,睡不睡觉无所谓,我想和你说说话。”林昭坐起身,仰着白皙的小脸看他,美目流转,明艳如娇花。 顾承淮明明知道这话一定有水分,心却还是一颤,他再次觉得,他没救了,这辈子都栽昭昭身上了,偏偏他甘之如饴。 他上了床,伸长手臂,将妻子揽入怀中。 “……真要命啊。” 林昭眼睛弯成月牙,脑袋靠在顾承淮怀里,心情极好,好到都不嫌热了。 “那位乔先生是什么情况呀?” 顾承淮修长好看的手轻抚她的长发,压低声音,说:“是爹年轻时去海城打拼遇见的人。” 林昭抬头,看着他笑,“没想到爹居然去过海城诶,爹给我的感觉是,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老家的那种老派的人。” “爹也年轻过啊。那时战乱,在哪里都难,爹听人说海城能挣到钱,所以就去了。”顾承淮不疾不徐地说,低沉的嗓音很有叙事感。 “那爹是怎么认识那位乔先生的啊?”林昭追问。 “爹在舞厅卖香烟,偶然认识了乔老先生。”顾承淮回答,至于爹被人欺负的细节他没说。 以前的事再深究无益,他能做的是,让爹、娘、哥嫂一家、姐姐一家、昭昭和孩子们不再受欺辱。 男人不说,林昭也知道一定不容易。 “后来呢?” 见媳妇儿感兴趣,顾承淮继续道:“后来爹被乔老先生带回乔公馆,乔老先生教他识字,再后来海城时局不稳,爹带着乔老先生馈赠的东西回了老家……” 林昭颇为感慨,“没想到爹的人生经历也蛮丰富的嘛,爹年轻的时候胆子真大。” 寻常人不会想离开自己的舒适区的。 顾承淮很敬重顾父,他说:“爹就是不爱说话,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没有爹,就没有今天的我。” 林昭知道顾承淮走到今天不容易,有些心疼,尤其想着前几年被鬼上身的自己,心头陡然酸涩,抓住男人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以后我会管好家。” 顾承淮低低的笑,笑声低撩。 他低头,额头抵住林昭的,字字温柔。 “怎么说这个啊,你把家里管的很好,我从来没觉得你不好过,唯独……你不给我写信,我就觉得你在生我的气,但又不知道你在气什么,忙时还好,空闲时心里煎熬的很。” “我的昭昭很好,要是别忘记给我写信……就更好了。” “不忘。”林昭稍稍起身,搂住顾承淮的脖子,“以后都不会忘记了!” 脑袋在男人脖颈处一拱一拱的。 顾承淮眼底笑意加深。 终于知道四崽为什么爱拱人脖子里,是学她娘的。 “睡,明早不是还有事?” 林昭想起明天要办的大事,猛地抬头,出言叮嘱他,“明早湘湘姐会来,你要早点叫醒我。” “好。”顾承淮好脾气地说。 “我热,你给我扇风,扇到我睡着再停。”林昭再提要求。 顾承淮目光温柔,“肯定的啊。” 林昭满意了,睡回自己的枕头,双手搭在小腹,睡姿规范。 才闭眼,想起一件事,“我哥他们没忘记带菜盒子,天气热,那东西放不了一晚!” 顾承淮用手掌遮住她的眼睛,声线染上无奈,“没忘记,我亲自挂到车头上的,快睡。” 林昭这下彻底放心了,闭上眼,感觉到那股风从脖子吹到脚,嘴角翘起,慢慢睡了过去。 等她的呼吸放缓,顾承淮也没停下,探身吹熄煤油灯,侧身正对媳妇儿的方向,继续扇风,久久没停。 …… 翌日。 林昭醒来已是六点半,小腹隐隐传来压迫感,赶紧起床,换了衣服,往茅厕跑。 刚出房间门,瞧见坐在院子的元湘。 她微怔,说道:“湘湘姐,你来了,你等我下,我去上个厕所。” “好。”元湘回道。 脑海闪过表妹脸颊上压出的凉席印,她笑弯了眼。 昭昭果真如她娘说的,嫁的极好呀。 元湘不嫉妒,还替表妹高兴。 林昭上完厕所,洗了手,坐到表姐旁边,“湘湘姐,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人叫我。”她嘴里嘟囔。 “是妹夫说你昨晚睡的晚,让你多睡一会,我没等多久。”元湘忙道。 林昭并未生气。 她说:“湘湘姐,我给你改了身衣服,你要是不觉得冒犯,我带你看看?” 元湘当然不觉得冒犯啊,这年头不是关系好,谁会送你衣服啊。 “好啊,麻烦你了。”她不好意思地说。 第109章 “看对眼” 林昭就喜欢她这种不扫兴的人,拉着她去屋里。 元湘没东张西望,把老实本分四个字刻在脑门儿上。 “哒!”的一声。 衣柜拉开,林昭取出一身衣服。 她热情地说:“这两件,我估摸着你的尺寸改好了。湘湘姐,你试试,要是合适就穿着,都洗过的。” 话说完,走到门口,背过身去。 元湘纠结了片刻,抿了抿嘴,换上衣服。 穿上后发现大小正正好,上衣裤子都没补丁,看着像新的。 她心一暖。 “昭昭,好了。”元湘小声说。 林昭回过神,瞧见表姐通红的耳尖,嘴角弯起。 随即打量她。 “好看,很适合你。”林昭夸赞,眼里是遮不住的欣赏。 湘湘姐天天下地干活,肤色不算白,但她五官长的秀气,头发是天生的乌黑浓密,穿上浅灰色的新衣服,也称的上清秀可人。 她的好看是贤惠的好看,看着很会过日子。 元湘被夸得耳根的红染到脸颊,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羞涩又坚定地说:“在你面前,哪有好看的。” 好听话谁不爱听? 林昭红唇上翘着,眉眼皆是笑意,“各有各的好看。” 然后找个布袋装好元湘的旧衣服,拉着她出屋子。 “湘湘姐,昨天的菜盒子你吃了?” 元湘点头,“嗯,味道真好。” “我舍得用油,怎么做都好吃。”林昭笑了笑,“我爹娘觉得怎么样?他们都喜欢吗?” “都喜欢!”元湘说,“姑父说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小姑也说好吃,大蛋他们也高兴。” 林昭微微抬起下巴,没错,她就是这么棒! 她想起送回去的青络根,眼神认真地看向元湘,“对了,我让大哥二哥捎回去的东西,我爹有用吗?” 元湘不那么清楚,摇了摇头,说道:“这我不知道。不过,我们出门的时候,姑父还没起,小姑说姑父难得睡个好觉,让他多睡一会。” 林昭眼睛发亮。 她知道亲爹有严重的睡眠障碍,能睡好说明有用。 大崽和二崽走过来,两个小朋友手上拿着烙饼和一碗麦乳精。 他俩放下东西。 “娘,你的早饭。爹去新房了,让我们监督你吃饭,必须吃光光哦。饼是爹烙的,酥的掉渣,还油汪汪的,很好吃的。”二崽小嘴巴叭叭叭。 林昭倾身闻了闻,笑道:“是很香,你们吃了吗?” “吃啦。”大崽今天是第一次看爹做饭,他还偷偷学了学,等他学会,他来给娘做。 小朋友眼睛滴溜转,透着狡黠。 林昭感觉哪里不对劲,眸光探究地瞧着两个崽,“你俩咋没睡回笼觉,有什么安排吗?” 小哥俩神秘一笑,没吱声,保密工作做的极好。 林昭没逼问孩子,只说:“玩归玩,一定要注意安全,河边、山里这种地方危险的地方,没有大人跟着一定不能去。” “我们不是小朋友了呀。”大崽表情严肃。 二崽也觉得娘小看他们,不赞同地看林昭一眼,“哥说的对,我们知道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啊。娘别总把我们当小朋友看!” 林昭:“?” 她心里笑的不行,“好好好,以后不把你们当小朋友看,大崽同志和二崽同志都是大朋友了,心里有数。” 两个小同志乐滋滋。 “娘,你吃饭,我们去找猫蛋儿玩。”大崽惦记着昨天猫蛋儿说的,带他们去找鸟蛋。 “还有饼子吗,拿一个,要是猫蛋儿没吃给他。”林昭说。 兄弟俩高兴不已,嗓音轻快,“嗳。” 回灶房拿了个饼,又往兜兜里装几块糖,蹦蹦跳跳的离开。 “二崽,你别蹦,再蹦糖掉啦。”大崽提醒弟弟。 二崽头也不回,“才不会,我的兜兜可深啦,我专门让娘缝的特别深。” 说话声渐远。 “湘湘姐,你先坐,我去洗漱。”林昭趁着去刷牙洗脸,又冲了一碗麦乳精,是给元湘的。 “湘湘姐,你喝麦乳精,你吃了吗?没吃一起来块饼。” 元湘慌忙摆手,“我吃了的……” “那喝麦乳精,等你喝完我应该也吃好了,我们就可以出发了。”林昭不紧不慢地啃饼。 元湘人生中头一回喝麦乳精,只觉得真甜呀。 吃完早饭,林昭戴上帽子,背好挎包,推着自行车出门。 载着元湘往县里去。 这是元湘被退婚后的第一场正式相亲,她心里有些紧张,双手紧抓自行车后座,嘴唇抿的发白。 “湘湘姐,你紧张吗?” 元湘点了点头,想到昭昭看不见,说道:“有点。” “昭昭,人家是城里人,要是看不上我咋办啊?” 她知道城里人都高高在上,很有身份上的优越感,她是农村户口,没工作,也没学历,没有城里人会想和她处对象的。 林昭蹬车的腿停顿一瞬,自行车靠惯性向前滑行。 她是很自信的人,无法理解表姐的想法。 “看不上就看不上啊,好男人多的是。”林昭笑了,笑的很无奈,“好像他看不上你,你就嫁不出去了一样!” “千万别这样想,相亲相亲,重点在这么相字上,是双方互相的相看,绝不是男方对姑娘家挑挑拣拣。他挑你的时候,你也在挑他啊,他看不上你没什么,我们也不强求,大不了换一个,这有什么。像我娘说的,不嫁人又死不了人。我觉得宁愿晚点嫁,也不能随便嫁。” 元湘听的一愣一愣的。 好半晌,她问:“昭昭,小姑不催你,你为什么急着结婚啊?” “我其实不那么想嫁人,但是不嫁不行。”元湘苦笑,“我的名声坏了,全村人都在笑话我,笑话我家,我要是不嫁,我家里人抬不起头,我爷奶不会同意的。” 林昭懂。 村里的姑娘面临同样的问题,过十八还没定亲,闲话能把人砸死。 “我为什么急着结婚?”她眼睛泛开笑,语气慢悠悠地说:“最开始有嫁人的想法……是想给家里省粮食,才有想法没多久,遇见了……合适的人,之后就顺顺利利结婚啦。” 元湘抬头看向湛蓝湛蓝的天空,眼神有些恍惚。 “挺好的,你这一路都顺顺当当的。” 也不奇怪。 小姑一家都护着昭昭,昭昭自己也争气,日子自然过的好。 “远离那个大渣男,以后你也会顺顺当当的。”林昭语调轻快,“你今天的相亲一定会很顺利,等你嫁到城里,李家人肯定会帮你找工作,到时候那渣男一家肠子都能悔青,真到那时候,就问你爽不爽?” 元湘脑海浮现出一幕幕,真是浑身舒畅。 “爽!”她说。 “昭昭,借你吉言啊。” 林昭:“客气。” 时间一晃。 自行车准时停在供销社门口。 亲弟弟相亲,李芬昨晚寝食难安,凌晨才睡着,迷迷糊糊醒来,随便垫两口,提前半个小时到。 听见门口的声音,她下意识整理衣角,佯装淡定地往外走。 瞧见林昭,李芬笑着打招呼,“昭昭来了。” 说话时,眼风往另一个姑娘身上瞅。 两根黑粗的大辫子,小麦色皮肤,眉眼清秀,眼神很干净,一丝浮躁气也没有,看着就踏实。 “芬姐。”林昭笑着回应,注意到她的视线,介绍道:“这是我姐,元湘。” “这名字好听,哪个湘?”李芬眼角眉梢写满了满意。 林昭锁好自行车,拍拍手上的灰,解释道:“湘江的湘。” 李芬了然,看向元湘,脸上堆满笑,“我跟小嵩确定过了,他九点来供销社,到时候让他带你到处转转,你们相互了解了解。” “差点忘了说,我弟叫李嵩,嵩山的嵩。” 她对元湘第一印象不错,希望两个年轻人能对上眼。 “嗯。”元湘应声,第一次见面,都不熟悉,她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沉默。 林昭拉着元湘进供销社,“湘湘姐,你坐在里面等。” “会不会不方便?”元湘怕影响到表妹的工作。 “没事!”李芬回到自己的柜台。 她摆了摆手,“不影响啥,你只要注意点,别让闯进来的顾客踩到脚就行。” 元湘笑了下。 坐在角落。 供销社正式开张后,顾客一涌而入,安静的柜台顿时涌满了人。 好多人啊。 元湘看的目瞪口呆。 她在之前从没看过刚开张的供销社,没想到人这么多。 李芬寻空看向角落,见那姑娘安安静静坐着,很耐得下心,心里又对她多了几分喜欢满意。 小嵩是运输队的,经常不在家,要的就是性子沉稳的媳妇儿。 她在心里默默希望弟弟表现好点,别又气跑了姑娘。 时间在李芬的纠结忐忑中一点一点流逝。 供销社的顾客走的七七八八,终于九点了。 林昭等人才歇下,气都没喘顺,进来一个青年。 身姿板正,走路像用尺量过般,还带着当兵时的习惯。 他往前走几步,走的不快,却仍是暴露出左腿的不便。 青年停在李芬所在的柜台前,声音响亮地喊道:“姐。” 李芬捂脸,“小点声,没在部队,不用扯着嗓子喊。” 而后,冲林昭等人尴尬一笑。 李嵩笑了下,那股子独属军人的肃杀瞬间消失,气场发生一百八十度转变,这会儿又像个温和可亲的邻家哥哥。 称不上多俊,也肯定不丑。 五官端正,正义凛然。 李芬打量弟弟的打扮,满意地点头,冲林昭介绍:“昭昭,这就是我弟弟,李嵩。” 李嵩颔首,“林同志。” “李同志。”林昭笑笑以示打招呼,向元湘招手。 几乎在见李嵩的第一眼,元湘就猜到这是自己的相亲对象,继而便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脑子一团乱麻。 是不是该不该主动上前,上前后又说些什么,什么都不做的话是不是不太礼貌,给人印象不好…… 听见昭昭的声音,她走上前,几乎掐着掌心,向李嵩打招呼,“……李同志。” 她努力保持镇定,却不知声音在微微发颤。 “姐,你们出去聊。”林昭看出表姐的不自在,于是提议。 有时候人少些反而更自在。 李芬连连点头,跟着搭腔:“对对对,出去聊。小嵩,带湘湘去看看电影,再请她吃顿饭。” 边说,边给亲弟使眼色。 别呆头呆脑的不说话,主动点,主动!! 李嵩以前是名出色的侦察兵,进来的第一时间捕捉到相亲对象的身影,并快速记下她的特征—— 黑粗辫子,恬静,清秀,像是有些紧张,双手扣在一起。 第一眼印象不错。 他也是想结婚、有个家的,于是主动出击,“元同志,我们出去聊?” 元湘抬头看他一眼,对上青年认真的眼神。 她感觉到被尊重。 “好。” 元湘红着脸看向林昭,林昭冲她挥挥手,示意她放心去,最好下午再回来。 …… 等两人走后,李芬凑到林昭跟前,抓住她的手,“昭昭,有门儿!有门儿啊!!他们好像对彼此印象都不错。” 林昭担心水被晃洒,顺手放下搪瓷缸,笑道:“是不错,接下来就看他们的了。” “对,就看他们的了。”李芬双手合十。 一定要成啊。 林昭嘴角抽搐。 至于吗? 她摇摇头,悄悄抽回手,坐下继续喝水。 李芬碎碎念着,一上午都很焦虑,根本坐不住,时不时看门口一眼,生怕看见元湘回来。 一直到中午吃饭。 没见相亲的两人回来,她觉得稳了,嘴角几乎快咧到后脑勺。 “昭昭,等他俩结婚,我给你包个大红包。”李芬高兴地说。 林昭也觉得有门儿,笑着应下,“好啊。” 她大姨该能放下心了。 又过了会儿,宋云程来供销社送饭。 一进来,他径自走向林昭,“姐,我来给你送饭。” 林昭愣了下,“云锦呢?” “学校有事,那小子回学校了。”宋云程说着话,拿出饭盒,顺手把饭盒打开,取出筷子。 “学校能有什么事?”林昭接过筷子,多问了一句。 “应该是要给他们说接下来的安排。”宋云程没着急走,拉凳子在柜台前坐下,“姐,听说湘湘姐今天相亲,啥时候见面?” “已经见过了呀。”林昭回答。 宋云程睁大眼睛,身体挺直,问道:“啥结果?看对眼了吗?” “九点那会两人出去聊,现在还没回来,应该是都满意的。”林昭说。 她抬起眼,睨着大表弟。 “你问这么多干嘛?” 宋云程道:“哪是我问,是我妈让我问……” 第110章 “坠入爱河的样子” “朱婶那边在催?”林昭猜测。 宋云程竖起大拇指,夸一句:“还得是你。” 他眉头拧着,说道:“就是朱婶,她说找到几个合适的,让我妈通知湘湘姐,让她跟那几个人见面。” 通知。 她原话就是通知! 林昭瞥见宋云程脸上的表情,猜测朱婶介绍的不是什么好人家。 “她介绍了些什么人,你给我说说?” 宋云程不说,“姐你别问,都不是什么好对象,你听完饭都不想吃了!” “有这么夸张?”林昭咬着筷子,面露惊愕。 “一点也不夸张。”宋云程摇摇头,满脸的一言难尽,“她以前给你介绍的够夸张了?给湘湘姐介绍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什么五十多的丧妻烧锅炉中年汉子。 什么只听爸妈话的懒小子。 还有什么卧床不起的毁容男。 …… 也不知道她打哪找来的这么多寻常听都没听过的人。 “你回去让舅妈回了朱婶,就说湘湘姐自己处了对象,不用麻烦她了。”林昭没再问,她还算了解朱婶,能想到。 宋云程盯着林昭,“湘湘姐确定跟……” 她瞥向李芬所在的方向,挤眉弄眼地问:“跟那人成了?” 林昭专心吃饭,没看他,只说:“可能性很大。” “就算不成也不能让朱婶介绍,她心不诚。” 她知道朱婶的套路,先介绍最离谱的,等人着急,这个过程中收到好处后,再介绍中下等的,如果对方还是不满意,继续把人吊着,等他们忍不住再次上门,再给中上等的,还得诉苦,说自己如何如何费心……这一套下来,赚的很可观。 “我也是这么说的。”宋云程支着下巴,唉声叹气,“但是我妈又怕耽误湘湘姐的人生大事。” 林昭觉得舅妈想多了,“你也劝劝呀,告诉她这种事急不得,嫁错了人才是耽误了人生大事。” “我说了,我妈还是愁。”宋云程知道他妈愁什么,无非是湘湘姐的年纪偏大,也没工作,确实不好找。 “……” 林昭无言以对。 “你回去告诉舅妈,让她准备份子钱和红牡丹床单。” 她这话的意思是让舅妈转移转移注意力。 宋云程却认为自己得了准话,高兴的拍手,“得嘞,我回去就说。” “姐你不知道朱婶有多讨厌,她来咱家总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让云锦带回家的桃酥被她吃光了,她不光吃,她还拿,连个渣都没给我们剩。”他吐槽着。 “我要自己谈对象,怎么也不找她。”宋云程被媒人的骚操作搞出心理阴影。 林昭看向他,眼神探究,“有喜欢的人了?” 宋云程脸唰的红透了,眼睛都不敢看他姐,纯情的不行,“姐,你别跟我妈说。”他吱吱唔唔地道。 “我肯定不会多嘴的呀,小时候你尿床,让云锦给你背锅,你求我别告诉舅妈,我是不是没说?”林昭说。 宋云程满脸无奈。 “姐,这都啥时候的事了,你咋还拿出来说。”他不好意思地说。 “谁让你质疑我?我是多嘴的人吗?”林昭翻了个白眼。 长的好看翻白眼也是美的。 宋云程根本生不起气,打小如此,只看着他姐那张过分漂亮的脸,嗯,姐说什么都对。 “我的错,我不该质疑你。”宋云程举双手投降。 林昭好奇地问:“你有喜欢的人了??你同学?还是厂里的啊?” 宋云程清了清嗓子,拖长音调,“姐,八字还没一撇呢,等我有对象一定会告诉你,现在先别问了。” 林昭看他羞窘的厉害,笑道:“好,我不问了。” 不知不觉,两个表弟也到要结婚的年龄了呀。 等林昭吃完,宋云程没多耽误,拍拍屁股直接走人,离开的背影透出一股意气风发的味道。 啧,是坠入爱河的样子。 …… 丰收大队。 顾承淮忙完新房的事,抽空去大队部找大队长,说了乔老先生等人的归置问题。 他是整个大队最出息的人,还根正苗红的,说什么大队长都会重视,更别说他是来帮忙解决问题的。 听完顾承淮说的,大队长思索片刻,脸上写满不确定,有些担忧地说:“我很为难,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对他们,你也知道,那些人毕竟是上面放下来接受教育的,砌墙、修房子都不是啥大事,我唯一感到为难的点在于……不知道怎么把握这个度,承淮,你是能耐人,知道的多,你知道上面究竟在搞什么吗?” 他眸光期待地看着顾承淮。 县里也乱,大队长哪怕再迟钝,也发现了不对劲。 顾承淮不能说政策有问题,“不管在搞什么,各个大队的工作中心不会变,咱们仍是以搞生产任务为重心。” “至于那些人,上面怎么要求,大队怎么做。文件上明确要求,让他们接受劳动教育,这是大队长你擅长的事,不需要我教,只是……” 他略微顿了顿,接着道:“接受劳动教育,不意味着要人的命。他们住的地方离山近,没野兽下山还好,一旦野兽下山,那几人老的老、幼的幼,哪有活命的机会。” 大队长神色逐渐凝重。 这也是他最担心的。 “如果突然出现野兽袭击人的恶劣事件……”顾承淮摇了摇头,“哪怕被伤的人是要接受教育的,也是会被议论的,巧的话再来个记者报道一番,这样一来,咱大队就全国知了。” 大队长脸色骤变,“这不行,这种恶名声谁想要?” 他烦躁的原地转悠,盘算半天,下定决心:“不行不行,房子得修,围墙得砌。” 顾承淮眼底快速闪过一抹笑意。 能光明正大改善那些人的生活环境最好,这样爹就不用以身涉险了。 “承淮,这样搞……没事?”大队长想寻个安心,目光锁定住他。 顾承淮颔首,“没事,那几人身上的问题都不大。” 他了解过,最麻烦的就是那位乔老爷子,大大的资本家。即便如此,他也藏着有领导签字盖印的表彰文件,细究的话,他还算‘红’。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大队长重复两遍,想着赶早不赶晚,找上几个壮劳力去山脚。 修屋顶、换木门,砌院墙…… 孟九思等人看见大队来人,先是紧张,之后发现他们是来帮忙修房子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感到受宠若惊。 笑笑看到几个伯伯帮他们修屋顶,嘴角扬起细微的笑,小声道:“妈妈,伯伯们帮我们修屋顶。” 田若原本因为屋顶几个洞,愁的嘴里长出一串小泡,见到村里人来帮忙,也是松了一口气。 “是啊,有人来帮我们修屋顶。”她望向乔老爷子,心知他们所有人都借了他的光。 昨晚的动静,她听见了。 那边,大队长发现孟九思在晒什么,走过去一看,不确定地道:“你这是在……晒草药?” 孟九思点了点头,“是。” 不知想到什么,又道:“我和我爷爷都会中医。” 闻言,大队长眼神瞬间变了。 会医术的能人? 他欣赏有本事的人,得知这对祖孙是大夫,心里冒出数个念头,比如想让他们做大队的医生,心里想法再多,想起他们的身份,只能作罢。 唉。 可惜呐。 大队长拍拍孟九思的肩膀,“挺好的。” 难得说了句安慰的话,“会好起来的。” 他觉得有这手艺的人到哪儿都不怕。 “谢谢。”孟九思眼中流淌开暖意,淡笑着点头。 自从爷爷出事,周围的人全变成牛鬼蛇神,他的心一寸寸变凉。 直至此刻,他又觉得,这个糟糕的世界也没那么糟糕。 …… 顾父从顾承淮嘴里得知,大队长带人去修山脚下那几间茅草屋的事,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老三,你真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 这个手势还是他学双胞胎的。 “我可算能放心了,你咋给大队长说的,他咋乐意?” 顾承淮从容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大队长是明理之人,好好跟他说利弊,他会想明白的。” 他认为那些所谓罪名,不可能困乔老先生等人一辈子。 大队长的与人为善的做法是对的,对全大队都只有好处。 顾父眼界没这么宽,他主要怕拖累大队长,于是问:“这事不会给大队长带来啥坏影响?” 大队长媳妇儿嘴巴碎,不那么好相与,但是大队长还是很公平公正的,他没想大队长下台。 “没事,我会安排妥当的。” 听着顾承淮的话,顾父越发觉得老三靠谱,甭管啥事,只要给他一说,他保证给你办的利利索索的。 他怎么能不为有这样一个儿子而骄傲? “几个崽的名字起好了,等你媳妇儿回来,家里人都在,我再说。”老爷子还卖了个关子。 顾承淮想起小弟,问道:“轻舟什么时候回来?” 顾杏儿被赶出顾家,她的房间变成了顾轻舟的,不用担心小四回来没地方住。 “原本说开学会回来,学校变成那个样子,你大舅就说让他多待几天。”顾父说,“承淮,你哪天去你姥姥家,把那小子接回来,我看他都快忘记家门往哪边开了。” “好,我下礼拜一去。”许久没见小弟,顾承淮还是惦记的。 顾母的娘家离的远,一来回大半天就没了的那种,骑自行车一个来回用时都得超出两个小时。 “轻舟还不知道我回来?” 顾父笑着摇头,“肯定不知道,那小子要是知道,连夜都能跑回来。” 小儿子最崇拜他三哥,只要老三在家,他总要黏着人,就像二崽黏着大崽。 “原本想托人给他带话,一时半会没找到。” 顾承淮也算了解弟弟的脾气,说道:“没事,我找过去,轻舟不会生气。” “在你面前,那小子脾气是好。”顾父无奈地说,眼里却闪过一抹纵容。 小儿子和杏儿不一样,杏儿自私心里只有自己,轻舟不一样,轻舟心里有家人,心也软,是个懂事的孩子。 …… 县里。 趁中午吃完饭,供销社没什么人,林昭请李芬帮自己看着柜台,她则去了南街的街道办事处。 那间院子,早点转到自己的名下,她才安心。免得被房管所收走,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林昭找到街道办事处,才一开口,办公室的几个办事员都看向她。 “你有那个院子的土地房产所有证吗?”有个妇女问。 那房子好些年无主,突然来个人说她是主人,要求办新证,她当然要问清楚。 “有,在这里。”林昭把那张破旧的纸递过去。 那妇女接过去看了看,“是真的,你们也来看看。”她朝其他人招手。 其他办事员纷纷起身,然后涌上来。 挨个看了看。 “是真的。”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在。” “林九,就是房主。” ……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 “能办吗?”林昭问。 “能。”专门负责办事的人说,“带介绍信了吗?” “带了。”林昭又把介绍信给她。 这年头,介绍信是证明个人身份的重要材料,为打消他们的疑虑,她还拿出自己的粮油证。 街道办事处的人瞧见那上面硕大的‘供销社’几个字,惊讶地看向她。 “你是供销社的?” 林昭微笑,“嗯,是个售货员,上班没多久。” 能进供销社,说明身份没问题。 几个女同志本来就没卡她的坏心思,知道她是售货员,办事更是麻利。 主要负责这事的姑娘拿出一个小本本,照着介绍信上的名字,写下林昭的名字,哐哐盖上章。 “好了。”她说着话,将旧的土地房产所有证存档,新的递过去。 “你来的正是时候,要是再晚点就没这么容易了。” 林昭挑眉。 难道云锦打听的事,要加快进度了? 她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收好新证,掏出糖谢几位办事员,笑盈盈地夸道:“谢谢啊,我没想过会这么快,本来还想着今天要是弄不好,明天请半天假专门跑呢,各位同志办事效率真快!” 等房子修缮好,和街道办事处的接触少不了,没准儿哪天要用到,得处好关系。 几人一人得一把糖,又被夸,心里那叫一个高兴。 “林同志,你是咱街道的,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找来。” “对对对,能帮的我们肯定帮。” …… 林昭:真热情啊。 “谢谢,你们要买什么也可以来找我,我给你们留。” 听见这话,街道办事处的人喜形于色。 第111章 “骑车崽” 告别热情的街道办事处办事员,林昭脚步轻快地回到供销社。 连李芬都看出她的好心情。 “碰到什么好事了?” 林昭笑眯眯,对有房的事只字未提,“先保密,改天再说。” “行。”李芬笑着说。 林昭嘴角的笑半天没落下。 她坐下喝一口水,润润喉,随即问道:“我姐他们还没回来?” 这下,李芬笑的比她都灿,“对,还没回来。没回来是好事,说明他们有话聊,没准儿过不了多久,咱们两家就要办喜事啦。” 她弟是个闷葫芦,和女同志说不上几句话,和元湘出去大半天,说明他对人很满意。 如果女方对他也满意,办喜事就这几个月的事。 林昭心中有数。 以大姨的性子,年前把湘湘姐嫁出去,大大的有可能。 没人甘愿一直被当笑话啊,尤其是女儿有了更好的出路后。 “昭昭,你不是外人,我也就不说虚话,我家把彩礼都准备好了,两百块钱,再给你姐一块手表,一台缝纫机。”李芬主动露底,以表诚意。 这手笔真够大的! 林昭愣住。 要知道在乡下,彩礼十都不少了。更别说李家还提出再给个手表和缝纫机,三转一响有了俩,相当有诚意了! 啥话都没得说,林昭竖起大拇指。 李芬看懂这个夸人的方式,笑容满面。 “净作怪。”她佯装要打人,笑道:“缝纫机是我添的,其他的都是小嵩准备的。” “等他结婚,他们小两口过日子,我不打搅,不做那惹人嫌的事。至于我妹,你放心,我妹正相看呢,不会一直待在家,而且她也不是那见不得嫂子好的性子,我妹性子不差,我说再多都好像是我这个当姐姐的替妹妹说好话,我不说,等你见了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李芬说这么多,主要是想借林昭的口,把话传给元湘娘耳朵,尽快促成婚事。 林昭都懂。 她觉得李家很有诚意,也跟着认真起来,“芬姐放心,我回去就把这些话带给我大姨。” 李芬心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嗳,那就麻烦你了。”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帘子掀开。 李嵩和元湘一前一后走进来。 林昭等人看过去,目光灼灼,眼里的好奇怎么也遮不住。 元湘注意到几束燃火般的视线,脚步微顿,眼神闪躲着,浑身都在冒烟儿。 李嵩察觉到对象不自在,侧身挡住袭来的八卦眼神。 “别怕,大家没恶意。”他说。 元湘红着脸,小声道:“我知道……” 她就是,就是有点不自在。 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脸,她深吸一口气,朝林昭走去。 “昭昭。”元湘喊道。 林昭知道表姐性子内敛,稍微敛起面上的好奇,语气随意道:“湘湘姐,你先坐一会,我马上下班。” “嗯。”元湘应声。 她正要去角落,见李嵩还在,又迟疑地看向他。 李嵩:难得还能想起他。 “你去歇着,我后天去大队接你。”李嵩当着众人的面说。 话里的意思昭然若揭。 李芬捂嘴惊声,激动地捶柜台,“小嵩,你们……你们……” 她点指李嵩和元湘。 李嵩脸上笑容很大,很坦然地说:“姐,我和元同志处对象了。” 李芬身子前倾,踮起脚,狠狠拍几下弟弟结实的臂膀,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干的漂亮,你小子可算争气了,眼光不错!” 她又看向元湘,马上变成看弟妹的眼神,喊的也亲切,“湘湘啊,李嵩要是欺负你,你给我说,我来收拾他。” 李嵩忙说:“姐!你别给我捣乱了!什么欺负人,我欺负过谁啊,你别当着我的面儿坏我名声!” 他好不容易有对象,给他弄黄了,他从哪儿再找个合心意的。 李芬撇了撇嘴。 欺负过谁? 之前和他相亲的那些姑娘不都是被他气走的吗? 他是没打人,但是那嘴跟长了刀子似的,可毒呢。 人家姑娘问,结婚的话你家给三转一响,彩礼给多少,我初中毕业,最起码得给个百…… 李嵩咋回的? 嘁,先是一个嗤笑的语气助词,随后轻啧。 “百?你是什么金枝玉叶吗,张口就要百,你缺钱怎么不去抢银行!还三转一响,多大脸呐!?你妈嫁给你爸的时候有三转一响吗,你就敢问我要三转一响。这还没咋呢,你也敢开这口,我真是服了,还有初中生咋了,学历高不代表品德高,就冲你问的这些个问题,咱俩这对象就处不起来,不合拍呀。” 说话的时候,也不把脸上的嫌弃、施舍、贪婪……收敛一下,当他是什么蠢货大怨种吗? 他是腿瘸,但是没瞎! 一串输出下来,把人姑娘说的面红耳赤,伸手就想扇他。 李嵩忙躲闪开,还继续叭叭,“咋?说不过就要打人?得亏咱俩没处对象,否则我哪有好日子过!” 那姑娘一听,跺着脚,原地骂两句死瘸子死瘸子,气的抹泪跑开。 因为这,李嵩的名声坏上加坏,从瘸腿的退伍军人,变成说话歹毒的瘸子。 这两者可是有天差地别啊。 再之后被介绍的都没眼看。 昨晚,李芬对李嵩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管好嘴,说话别那么直,实在不满意她去回人家,让他别害的自己在同事面前难做。 李嵩一一答应了。 可知道他本性的李芬却是不怎么放心,小嵩平时话不多,称得上沉默寡言,但要真怼人,那嘴巴跟沾了毒一样,能把人毒晕。 这会儿,听到李芬的话,元湘摇摇头,替对象说好话,“没有,李同志他很……尊重我。” 是的,尊重,她从未在前未婚夫身上感受到的尊重。 李嵩的嘴角快咧开后脑勺。 看向亲姐的眼神充满嘚瑟,瞧见没有,他对象咋说的?他就说以前相亲失败不是他的问题,是缘分没到。 李芬看出元湘脸上的真心,很高兴。 弟弟是她教育大的,夸他尊重人,不也是夸她么。 “你们处的好就行。”她抓住元湘的手,拍拍她的手背,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欢。 林昭心想不用担心湘湘姐和大姑姐处不好了,芬姐很喜欢她。 元湘是个直肠子,心里没多少弯弯绕绕,一是一二是二,神情认真地说:“姐你放心,我们会好好处的。” 李嵩现在是她对象,她喊李芬一声姐也是应该的。 …… 很快时间到下午三点。 林昭带元湘离开供销社。 正要走,李芬手拎个布包过来,二话不说把东西塞元湘怀里。 “湘湘,我给你准备的见面礼,你收着。” 撂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元湘愣神的瞬间,李芬的身影不见了踪影。 “昭昭,这……?”她语气犹豫。 林昭不在意地说:“收着,芬姐说了是见面礼。” 听她这么说,元湘没别扭,于是收下东西,坐上自行车后座。 自行车滑出原地。 林昭抽空问道:“湘湘姐,今天你们去了哪儿?” “去看了电影,还吃了顿饭,有肉。”元湘敛目,眼里闪过羞涩,说道:“李同志说,结婚后他会上交工资。我要是想上班,他会帮我找工作,我要是不想上班,他能养得起我。” 林昭挑眉,“这是最基本的啊。” 上交工资是基本的,帮媳妇儿找工作以及养媳妇儿也是正常的。 “……” 元湘沉默。 哪里是基本的,没几个男人有这种觉悟好。 想到妹夫惯着昭昭的样子,又不觉得奇怪了。 她还是说:“昭昭,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直接谈钱的。” 林昭漂亮的眼睛闪过一抹冷嘲,“连钱都不能直接谈,算什么一家人。” 她娘家和夫家都能很坦率的谈钱,是什么就是什么,有什么不能谈的。 她最烦那些把儿媳妇当外人防的人家。 元湘眼神一闪,伸出胳膊,拍拍林昭的肩膀,说道:“你说的很对,我也赞同,别恼火呀昭昭,这些事你值得你生气。” “我没生气,这有什么好生气,就是对有些人怒其不争。”林昭见过不少受气包,有的人无路可走就算了,有的明明有选择,偏偏把自己的路堵死,真是让人如鲠在喉。 自己得立起来呀。 元湘抱着大布包,坐姿比来时自在多了。 她笑道:“要是我执意履行之前的婚约,应该也是让你怒其不争的人。” 林昭在心里点头,嘴上却说:“不是啊,你要嫁肯定有你的原因,如果你遇到不公的事,我会帮你。” 不管这话是不是真的,都让人心暖。 元湘的心像泡在温水中,“昭昭,谢谢你。” 这一谢,谢昭昭没有看不起她,在林家帮她拾捡起破碎的自尊,也谢昭昭费心为她介绍对象。 不得不说,介绍对象什么的……是个美丽的误会。 这个误会能演绎出一段圆满的故事,也挺好。 “谢什么,你是我姐。”林昭随意道。 元湘感动不已,昭昭真心把她当妹妹,从今以后昭昭就是她唯一的妹妹。 林昭哼哧哼哧蹬着自行车,想到明天再上一天班能休息一天,浑身都是力气,脸上的笑明媚极了。 “湘湘姐,等你结婚,你会上班?” 听到这话,元湘微怔。 工作吗,她当然是想。 可是…… “我学历不高,能找到工作吗?”她迟疑着问。 “当然可以啊。”林昭听出湘湘姐是要工作的,心里高兴,女性想真正站起来,昂首挺胸走在康庄大道上,有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是必须的。 她说:“那么多岗位呢,总有不需要学历的。芬姐他们一家都是工人,关系很硬,他们要是帮你找工作,肯定能找到。” 无非是花点钱。 “湘湘姐,李家要是说给你找工作,你大大方方接着,别觉得欠他们,把自己的彩礼、大姨给你的压箱底的钱掏出去,这不是拎得清,这是傻,彩礼和压箱底的钱你得好好收着,这些是你应对一切风险的本钱。” 元湘原本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她觉得李家都给了彩礼,再给她买工作,这有点过了。 林昭拿捏人心有一手,元湘沉默的须臾,她马上猜到她怎么想的。 “你去上班不付出劳动啊?还是你挣的钱不用于家庭花销?” “姐你好好想想。” 林昭没多说,免的惹人生厌。 她把该说的都说了,怎么做还得元湘自己做决定。 反正如果是她,她是不会把彩礼还回去的,任何形式的‘还’都不行。 元湘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知道昭昭是为自己着想,“昭昭,你说的话,我会认真考虑的,谢谢你。” “不用谢啊,你不觉得我话多就行。”‘ …… 不知不觉间,自行车行驶到村口。 一车两人没进村多远。 林昭远远看见,土路上,一岁多点的小奶团子坐在小木车上,两条小短腿使力,跐溜跐溜往前滑行。 身侧一大一小两条狗跟着。 仔细看去,竟是三崽。 小朋友那张精致可爱的小脸染上薄红,向来沉静的黑色眼眸泛着开心的光芒,笑的眉眼弯弯。 他也看见了骑车而来的林昭。 眼睛骤亮。 伸展小手和娘打招呼。 小短腿扑腾的更快。 “娘!” “娘!!” 连喊两声。 嗓音也是奶声奶气的。 可以想见,小朋友浑身都奶香奶香。 他小小一只,坐在小木车上看着更是小,那么一小团,可爱的让人发笑。 林昭跳下自行车。 梆梆自觉上前,脸上堆满笑,“三婶,我帮你推车。” 他才学会骑车没多久,正是骑瘾大的时候,每天定时定点等他三婶回来。 林昭也大方,自家人谁想骑都借。 顾家人都很讲究,还的时候还不忘擦一擦、洗一洗,比她这个主人都上心。 “三崽骑车车啦。”林昭用手擦儿子额头的汗,小奶娃天天喝奶粉,汗都有种甜腻的味道。 “爹给崽做~!”三崽拍拍木车的车头,嗓音甜软。 木车是顾承淮亲手做的,每根木头都打磨的圆润光滑,考虑到实用性的同时,也没忘记美观,车头处弄了个大眼形状的车篮,篮子里放着三崽钟爱的字典。 林昭摸了摸木车,很光滑。 “你爹第一次做木车,还是给你做的,开心不?” 三崽点头如捣蒜,此时身上才有了些他这个年龄该有的童趣天真。 “嗯嗯。” 大黄见主人没理自己,不甘心被忽视,脑袋拱林昭的腿。 “看见你啦,看见你啦。” 林昭笑着摸大黄的头,弯腰把往自己身上爬的琥珀抱在怀里,挠挠它的脖子,胖了两倍的小狗嘴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她往前走,三崽双腿用力,控制小木车回家去。 “三崽,你哥哥和妹妹他们呢?” 第112章 “讨厌的崽子” “哥哥在家,妹妹睡觉。”三崽条理清晰地回答。 他侧着头,露出可爱的笑,脚上的布鞋染上尘土,不似平时干净,却有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固然,不管三崽什么样,林昭都喜欢,但她更想看到儿子解放天性,开开心心的。 原书里,三崽被拐,短暂的一辈子都在寻找回家的路,冻死前不住喊着娘,说他想家,想有家在的小山村,好想喝口热水呀…… 短短几行字罢了。 林昭每次想起,都犹如万蚁啃心。 “那三崽怎么一个人出来啦?”她看向小儿子的眼神满是柔和。 三崽咧开嘴笑,瞧着可爱极了,“接娘。” 林昭心里有猜测,没想到从他的小嘴巴里听见这话。 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哇,三崽这么点就知道关心娘啦?娘真的好感动,谢谢三崽。” 小朋友被夸的心里美滋滋,双腿蹬的更加起劲,嘴上不住道:“明天也接娘!” “好,但是不能出村口,要在大人能看见的地方,喊上大黄,知道了吗?”林昭不放心地说。 三崽能听懂话,鼓着腮帮子点头。 小奶音晃出波浪。 “知道啦~” 林昭揉揉儿子细软的发丝,声线轻柔,“三崽真聪明。” 旁边,元湘使劲点头。 是聪明。 她连听说都没听说过的聪明。 几人回到顾家。 顾母瞧见林昭神色轻快,猜测今天的相看很顺利,直言问:“相看的咋样?” 林昭看向元湘,果然见她抱着布包红了脸,羞答答地说:“……不错。” “我姐和那青年已经正式处对象了。”林昭补充一句。 顾母听林昭提起过县里那青年,她觉得那条件真是不错,要不是杏儿实在不成器,她都想着,如果儿媳她表姐和那青年相看失败,让杏儿试试呢,可想想小闺女的性子……算了算了,别去嚯嚯大好青年了。 “恭喜啊。”顾母跟元湘道喜,“咱家过不了多久要办喜事了。” 现在的人办事图个效率,这个月相看看对眼,下个月就结婚的都大有其人,她说这话一点也不夸张。 元湘低下头,脸色通红。 看出她不好意思,顾母没再打趣,对林昭说:“老三媳妇儿,大崽二崽在后院,他们有东西给你。” “是嘛,我去看看。”林昭好奇不已,径自往后院去。 刚出现在后院,两个手脸俱黑的小朋友跑过来。 “娘。”二崽嘴上脆声声喊着,奔向林昭,拉住她的手,将她往生着火的地方拉去,“娘,你走快点,快看看我和哥给你准备了什么惊喜。” 林昭看向不远处的顾承淮,弯了弯眼,逗儿子,“娘走不动了怎么办,骑了一路的车,腿好累的。” 二崽一手拉着林昭,另一只手抹了下脸,白嫩的脸颊上又是一道黑,眼睛却极亮,言语满是认真,“娘,我等会给你按摩,我现在力气越来越大,给你揉揉你就舒服啦。” 话说完,也没放过他爹,看向正在生火的陶盆处忙张的男人,又道:“爹,你明天有事吗?你没事的话,你送娘上班啊。” 他还一脸你占了大便宜的表情,“也是我和我哥还小,等我和我哥再大点,我们轮流送娘上下班,你一天我一天的那种。等到那时候,还有爹你啥事呀。” 林昭笑哈哈。 她快被二崽逗乐死了。 顾承淮眯了眯眼,冷眸睨着倒反天罡的儿子,轻飘飘地说:“顾二崽,闭上你的嘴。有你什么事?我在家,就没有你讨好你娘的机会。” 二崽抱胸哼哼,“爹又不是天天在家,我们机会多着呢。” 顾承淮一噎。 “……”讨厌的崽子! 大崽端个凳子给林昭,“娘你坐。” 又端来半碗水,“娘你喝水,是凉白开,还放了白糖,甜滋滋的。 林昭确实有些渴,先喝了口水,确实有糖,但是不腻,符合她的口味。 “谢谢儿子。”她笑着说。 看顾承淮在烤什么,好奇地瞥一眼,“这是在烤什么呢?闻着挺香。” “烤鸟肉,还有鸟蛋。”二崽大声道,表情特神气,“娘,鸟蛋是猫蛋儿带我们捡的,捡了十来个呢,他分我们一半。” “鸟是爹打的……”他的眼睛极亮,像点亮夜空的灿星,语气骄傲又崇拜,“爹好厉害,他用弹弓打鸟,每一发都能打中。我爹是全大队,不,是全公社最厉害的爹。” 顾承淮嘴角微勾。 可不是么! 大崽也说:“娘,我们求爹帮忙烤揉烤蛋,爹烤的很好吃,你快吃一个。” 娘吃一个就会发现,他和弟弟没说错,烤鸟蛋是真的很好吃。 林昭走向顾承淮,两手伸出。 小夫妻俩对视一眼,便知道对方什么意思。 顾承淮取瓢舀水,慢慢往菜地倒,林昭就着水洗手。 “谢谢顾同志。”林昭弯眸笑。 顾承淮无奈摇头,声音染笑,“尝尝,麻雀蛋,我小时候常吃,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惯。” 林昭白他一眼,逞能道:“我也是乡下人好,你吃过我当然也吃过。小时候我大哥他们也去抓麻雀,找鸟蛋啊,还有野果子,你吃过的我都吃过。” 顾承淮但笑不语。 不见得。 他平时出任务,饿极了连生肉都吞过,妻子这么娇气,半点腥都受不了,不可能吃过。 “我小看你了,实在是不该。”顾承淮笑着说,放下水瓢,顺手给林昭擦干手,递上才烤好没多久的鸟肉和鸟蛋,“试试,看看味道和小时候有没有区别。” 林昭心说肯定有区别,起码调料区别就很大,小时候只有盐巴,现在嘛,顾家用的是她抽奖抽出来的调料,齐全不说,味道嘎嘎棒,炒白菜都好吃,烤肉烤蛋更是不一般啊。 她先尝一口鸟蛋,小小一个,一口都不到。 味道是香的,表皮微微脆,里面很软。 “好吃,比小时候的好吃。”林昭很给面子。 鸟蛋是双胞胎找的,听到娘喜欢,小哥俩笑的很开心。 “娘喜欢的话我们以后再去找,再给娘烤。”大崽说。 林昭知道,她没觉醒前,找鸟蛋、烤鸟蛋是双胞胎期待的事,这对他们来说,是难得的美味。 这么大点的小孩子,能惦记着和她这个娘分享自己喜欢记忆里的美味,几个小朋友能想到?不把好吃的全部往自己嘴巴里塞就算好了。 林昭心里暖的不行,朝双胞胎张开手,“过来,娘抱抱。” 唰的。 两个小朋友脸瞬间变成红苹果。 和顾承淮没回来前的做法完全不一样。 之前两小只黏人的很,巴不得黏在林昭怀里,要是被他摸摸小手、亲亲小脸,小哥俩能美一天。 可,当着爹的面和娘贴贴,两个小朋友都有些不好意思。 大崽二崽悄悄看向顾承淮,发现他们爹一点也不知道转过身,小哥俩气呼呼。 “爹,你背过身去啊,你这样直勾勾看着,我和哥都不好意思,很影响我们和娘培养感情的,你扭过去……”二崽眼神充满不赞同,嘴上一句接一句。 顾承淮气笑了,“要不我翻过墙去,给你腾地方?” 怎么这么事儿呢,还是打的少了! 二崽眼睛一亮,“好呀好呀。” “爹居然会翻墙!?”好厉害啊。 崇拜之意透着那双眼睛流泻出来。 “……”顾承淮哭笑不得。 大崽趁弟弟叭叭说话,擦干净手脸,钻进林昭怀里,好几天没和娘贴贴,小朋友心里美滋滋。 二崽瞧见后,也要冲向林昭。 见弟弟快过来,大崽脱口而出道:“二崽,洗手,洗脸,你黑乎乎,别把娘衣服弄脏。” 二崽一个刹车停住脚,低头看自己的手,确实黑乎乎,赶紧到边上洗手洗脸。 弄干净后,抱住林昭的腰。 “娘,我今天乖乖练字啦。” 林昭捧住两个儿子的脸,挨个亲亲大崽二崽的脸蛋,“真棒,真让娘省心,娘明天给你们带礼物。” 二崽很期待,仰着小脸,声线发软,“娘,是啥呀?” “先保密,明天下午你们就知道啦。”林昭也软声道。 二崽知道娘要给他们惊喜,没再追问,笑容甜甜的说好话,“娘真好,我和哥是全公社最幸福的崽。” 大崽也说:“娘让我和二崽成为全公社最幸福的崽,等我们长大了,我们也要让娘当最幸福的娘。” 这是画饼? 是不是都无所谓,此刻林昭心里的暖意是真实的。 “好啊,娘等着。” 双胞胎干劲十足。 顾承淮亲眼目睹媳妇儿把两个崽哄成胎盘,两个小子像打了鸡血,恨不得马上长大替他们娘撑腰。 “你们俩先一边歇着,你俩说的是几十年后的事,有我在,你们娘一辈子都会是最幸福的媳妇儿。” 二崽不服气,又不知道这么反驳,他知道爹说的没错。 小朋友脑子转的很快,光明正大给他爹挖坑。 “爹要让娘做最幸福的媳妇儿,就不能惹娘生气,得听娘的话,娘说啥就是啥,家里的事你要主动做,不能让娘催……爹能做到的?” 他那么矮墩墩一小只,仰着脑袋与比他高出一大截的亲爹对峙,丝毫不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不是被宠的小孩绝对不是这样的。 林昭看着二崽的样子,觉得很欣慰。 大大方方的小朋友真的很讨喜! 顾承淮用火钳拨弄陶盆里的火,听到二崽的话,语气随意又认真,“当然啊,不用你说。” “你小小年纪,管的倒是多,这些话又是听谁说的?” 林昭也觉好奇,诧异地盯着二崽黑乎乎的脑瓜。 “我听村里人说的啊。”因为是在河边听到的,二崽不敢多提,怕娘担心。 大崽眼神怪异。 村里人是这么说的吗? 他怎么记得,婶婶们都在说他们男人的不好—— 这个说她家男人成天惹自己生气,那个说她家男人只听他娘的话、她这个媳妇儿的话是半点不听的,还有个说她男人油瓶子都不知道扶,最后一个说她男人跟邻村的狐狸精不清不楚…… 大崽正想着,便听二崽问道:“娘,啥是狐狸精?” 林昭下意识看向顾承淮。 嗯?什么情况?! 顾承淮比媳妇儿更懵。 “你怎么问这个?” 二崽说:“我听村里有个婶婶说,她家那口子和邻村的狐狸精不清不楚。狐狸精是狐狸变的妖精吗?它怎么跟人不清不楚?” 黑亮的眼睛满是单纯的好奇。 “二崽,建国后不能成精,小动物就是小动物,没有小动物可以变成妖精,知道吗?”林昭回答。 “噢。”二崽似懂非懂,然后又问:“那狐狸精怎么跟人不清不楚啊?” 林昭:你咋还没忘!? “问你爹,我去送你表姨回家。”林昭留下一句话,给顾承淮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匆匆回前院。 她要送元湘回东风大队的事,双胞胎都知道,虽然也想去,但知道娘有正事,没闹腾。知道林昭很快回来,没跟着她,还在缠他们爹。 顾承淮没法跟年幼的儿子讨论这么深奥的问题,那双深幽的黑眸扫过双胞胎,轻飘飘地说:“还要不要这么烤蛋?” “……学。” “学就认真学,别问东问西。” …… 林昭来到前院,回屋取出她早上换下的衣服,又收拾些要带回娘家的东西,喊上元湘,载着她回东风大队。 回到娘家,如之前一样,受到全家热烈欢迎。 “姑,你回来啦。”二蛋主动接过自行车,推到墙边停好。 大蛋接林昭手里的大包,“姑,我来拿包,重不重啊,别累到你,你咋自己拿回来,应该让我爹和二叔晚上带回来啊。 姑你渴了,我去给你倒水,我爷熬了果酱,我给你冲果酱水,酸酸甜甜的,你一定喜欢。 我爷专门给你留了两瓶,说要给你送……还没来得及。 姑,爷这两天脸色好了很多,我奶说你送的东西很管用……” 在外头很有老大样子的林大蛋同志,在自家人面前是个话唠,话又细又密。 林昭嘴角噙笑,时不时应一声。 喜宝黏着林昭,“姑,你能在家睡一晚吗?今晚我想和你睡。” “怕是不能哦,没给家里说,明天还要上班呢。”林昭说。 看出喜宝脸上的失望,摸摸她细软的发丝,又道:“等我家房子盖好,我请你们去住一晚,还有萱萱和徵徵,我们睡一张床,好吗?” 喜宝点着脑袋,“好啊好啊。” 林昭看喜宝穿的衣服是陈雨改好的,很适合她,衬的小丫头都可爱了几分,“衣服很好看,你娘改的很好。” “谢谢姑姑送我衣服。”喜宝脑袋往姑姑手心蹭了蹭。 陈雨见闺女这么黏人,扶着凸起的肚子,无奈地道:“喜宝,让你姑歇歇,别这么闹人。” “知道啦。”喜宝乖乖坐到旁边,眼睛落在她姑身上。 林昭坐下来,看向她爹的脸色,是好了些。 “爹,你的气色有变好些,你身上什么感觉?那药对你有用?” 林鹤翎脸上含笑,温声道:“有用。” 他是病人,能感觉到那药在修复着……他残破不堪的身体。 “有用就好。”林昭露出个灿烂的笑,眼睛也弯成了一轮月牙。 她又看向宋昔微,“娘,我给你和我爹做了身新衣服,给萱萱和徵徵的衣服我也改好了,都在里面,你看看?” 第113章 “众人知” 宋昔微没扫兴,打开布包看起来,首先是林萱和林徵的衣服,她捏起衣领摊开看一眼,说道:“改的不错,你做衣服的手艺又回来了。” 这是对比前几年。 林昭:“……” “萱萱,徵徵,你们去试试,要是哪里不合适,你俩告诉你们爷,让他给你们改改。”宋昔微把衣服递过去,对林萱林徵两姐妹说。 姐妹俩惊喜地接过衣服,朝林昭道谢,高兴地回屋换衣服。 宋昔微瞧见闺女给自己做的衣服,黑白格子衬衣,方形领口,是她喜欢的宽松款式,还有一条黑色裤子。 “不错,我打眼一眼就合适。等天稍微冷点穿。” 长袖衣服,起码得下个月才能穿。 陈雨也说:“这衣服的领子我是头一回见,不勒脖子,适合娘。昭昭真是越来越会做衣服了。”她夸赞着。 宋昔微笑着,“昭昭随她爹,手巧。” 老林可是连刺绣都能学会的男人,昭昭打小被她爹带在旁边,耳濡目染地看他裁裁剪剪,她男人也不心疼碎布,由着她玩,手艺可不就练出来了嘛。 林鹤翎正在看闺女给自己做的衣服—— 上身是一件中式唐装,布料是绸面,黑色带纹,内衬为红色,很符合谦和清贵的气质,下身也是黑裤子,和宋昔微的款式一样。 林昭心里偷乐。 两套衣服细节都差不多,只要穿出去,外人就知道她爹娘是两口子。 说起来她爹娘身体比例都好,腰短腿长,穿补丁衣裳都比别人好看,穿上新衣肯定更赏心悦目。 “爹,怎么样,还满意?” 林鹤翎微笑,“你娘满意,我也满意。” 林昭不意外他会这么回,收起衣服叠好,送去爹娘的屋子。 然后回到院子。 宋昔微见林昭又带回来肉、点心和糖等,皱了皱眉,想起林鹤翎说的昭昭大了,都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了,她做什么都心里有数,就没说让孩子不高兴的话。 而是道: “给承淮和四个崽剩了吗,你之前送的还没吃完,别什么都惦记着娘家。” 林昭挽住宋昔微的胳膊,脑袋靠在她肩上,声音柔柔的,“我又不是傻子,都给他们留着呢。我要是不留,大崽二崽肯定叭叭的跟他们姥姥告状,那他们姥姥姥爷肯定会批评我的呀。” 宋昔嘴上嫌弃,“多大的人了,贴这么近也不嫌热。”手上却摇晃着蒲扇扇风。 “就不嫌就不嫌。”林昭不仅不撤开,还和娘贴的更近。 嘴上更是叭叭的,“我喜欢我娘,我娘也喜欢我,为啥不能贴,我就要贴贴。” 宋昔微眼底泛开深深的笑意。 这是她唯一的闺女,她怎么可能不喜欢昭昭亲近? “还说大崽二崽叭叭的,我看你才叭叭的,他们肯定是跟你学的。” 林昭嘴角微微一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能说会道多好呀,闷葫芦跟人吵架都吵不赢。” 林鹤翎觉得心口中了一箭。 他不是闷葫芦,可也不算能说会道,活到现在从没跟人吵过架。 “昭昭,你这话,误伤了。” 林昭捂嘴笑,说:“爹你放心,没人会找你吵架。” 借用她娘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她只要看着她爹的脸,那架根本就吵不起来。 再说有她娘呢,她娘在整个公社都有名声,不好惹传的到处都是,没人敢招惹他们两口子。 林鹤翎不解,正想追问。 元湘从屋里出来,她换上了旧衣服。 “怎么把衣服换了,那身多好看。”宋昔微看见湘湘又变成那副灰扑扑的样子,不理解地说,哪有年轻姑娘不爱穿漂亮衣服的? 元湘笑了笑,说道:“等会要做饭,那身衣服太新了,我怕把衣服弄脏。” “脏就脏了,洗洗就干净了。”宋昔微神情微缓,又道:“等会你娘来,你跟你娘说说今天相看的事,饭我和你表嫂做,你今天歇歇。” 元湘来林家暂住后,人很勤快,啥活都干,看陈雨怀孕辛苦,主动接下做饭的活。 说起来,元家日子一般,每天吃的十年如一日,只为填饱肚子,味道什么的别想了,也因此元湘的厨艺挺一般。发现这一点后,林鹤翎和宋昔微有意无意教她,短短几天,她的厨艺比之前高出一大截,也让元湘更加感激林家。 “好。”元湘乖乖听从小姨的安排。 就在这时,林家的大门被人从外推开。 竟是元湘她娘,也就是宋大姨来了。 “怎么还关着门……”宋大姨嘴里嘟囔着,瞧见元湘回来了,着急问她相亲的事,三步并作两步的加快脚步,朝石榴树下走来。 “湘湘,今天相亲咋样?”她张口就问。 元湘把自己喝水的碗递给她娘,让她娘润润嘴,这才笑着说:“成了。娘,我有对象了。” 听得这句准话,元湘娘脑袋空白一瞬,眼眶登时红了,忙遮掩似的低下头。 “好,好啊,好事,好事。” 自从闺女被退婚,她整宿整宿睡不着,操心呀。 湘湘都二十好几了,这年龄在乡下,别的姑娘孩子都好几个了,她还没嫁出去,也不知道以后能嫁个啥人,只一想这事,她就后悔,就恨…… 宋大姨的心情,在场的人都理解。 林昭说:“大姨,我同事芬姐,也就是湘湘姐她对象的大姐,她让我传话给你。” 宋大姨猛地抬头,声音发紧,“啥话?” 她真怕出什么幺蛾子。 “大姨别紧张,不是坏事。”林昭先安慰一句,才道:“芬姐给我露了底,她说李家把彩礼准备好了,两百块,再给我姐一块手表,一台缝纫机。” 听她说完,陈雨满脸震惊。 两百块,还有手表和缝纫机,这在乡下,能娶好几个媳妇儿了。 就她,彩礼算多的,也就八十八,再两身衣服。 该说不愧是城里人吗? 元湘也愣在原地,这……她也才知道。 宋大姨更是震惊,她抓住林昭的手,“昭昭,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啊,我说话干嘛,一戳就破,没意思。”林昭耿直地说。 宋大姨忙说:“昭昭别误会,我不是怪罪你,我就是……就是觉得……不敢相信。” 她收回手,忽然抹起泪,“我是没想到,我没想到还有人家会这么重视我的湘湘。” 元湘见她娘哭,自己也控制不住,跟着抹眼泪。 母女俩抱在一起哭。 林昭求助地看向她娘,怎么劝? 宋昔微舍不得自己闺女为难,劝道:“哭什么,这是好事,该笑。再说,湘湘这么好的姑娘,总有人能发现她的好。” “对对对。”林昭补充道,“那人还说,我姐要是想上班,他会帮着给她找工作呢。” 这话一出,宋大姨顾不上哭了,通红的眼睛盯视着闺女,“湘湘,那青年真这么说?” 元湘想起李嵩说这话的认真神色,脸发烫,却仍是道:“嗯,他说了。” “湘湘,他要是能找到工作,你去上班。”宋大姨认真地说,“湘湘,娘知道伸手向人要钱的难,自己挣钱日子才能过的舒心。要是有工作的机会,一定一定不能放过。” 元湘郑重点头,“我知道。” 宋大姨知道闺女勤快,抚摸着元湘的发丝,欣慰地笑了,“先好好谈着,多了解了解他……再说结婚的事。毕竟是一辈子的事,谨慎点。” 她怕闺女没对象,又怕闺女遇到不好的人。 “嗯。”元湘记在心里,她比不上昭昭幸福,却也比村里好多姑娘幸运,她有个全心全意为她考虑的娘。 宋大姨没多待,了解清楚闺女的相亲情况,便要离开。 大队这段时间正在除草、施肥,任务也是很重的,她是请假来的。 元湘没拦,把李家送的东西分成两半,一半留给小姨家,一半让她娘带回去,宋昔微也给她姐割下一斤肉让她带回去。 宋大姨推辞不了,只得大包小包带回去。 到大队时,太阳还高挂着。 见到她双手都被占满,村里人都愣在原地。 等反应过来后,出声问:“湘湘她娘,你这是看完闺女回来了?咋带了这么些东西,你妹子给你的?” 宋大姨只觉得扬眉吐气,“有我妹子送的,也有我家湘湘的对象送的。” 自家闺女找了个好对象,她没想藏着掖着,自打湘湘被人退婚,村里人说话难听着呢。 元家听的够够的。 村里人惊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家湘湘有对象了?” 另一人道:“她小姨介绍的?” “男方是哪里人,干啥的?” “湘湘娘,你家湘湘是个勤快的,但她年龄不小了,别是找了个二婚的?”这是爱看笑话的。 …… 前面的还好,都是八卦看热闹的,后面这人实在让人恼火。 宋大姨也不是好欺负的,说道:“劳你操心,不是二婚的,是城里的工人!”工人两个字说的铿锵有力。 “不可能!”爱看笑话那人言语间充满不相信,“你家湘湘要长相没长相,要文化没文化,年龄都二十好几了,怎么可能找个工人对象!湘湘娘,你怕不是假酒喝多了,大白天泛晕!” 宋大姨觉得她说话真难听,不耐地皱了皱眉。 作为同村人,她知道这人就是这尿性,也不好计较。 只说: “信不信随你。” “那青年是我外甥女介绍的,我外甥女都听说过,十里八村唯一的高中生,嫁到了丰收大队的顾家,她男人在部队当军官。我外甥女是供销社的售货员,她同事让昭昭帮着介绍对象,昭昭回娘家……正巧知道她姐退婚了,这不巧了,她给她同事提了她姐,那同事觉得行,两个孩子就相看了,今天刚相看,我家湘湘啊……有对象啦。” 听她说的有鼻子有眼,众人没法不信。 这就是有个售货员外甥女的好处。 “湘湘娘,湘湘她对象是干啥的?” “听你说他还是个工人,那是正式工还是临时工啊?” “男方家里咋就愿意他娶个乡下姑娘,不是说城里人都瞧不上乡下姑娘吗?” …… 一个个问题砸过来,宋大姨只感觉头疼。 “才谈,以后咋样还不一定呢,东西太多重的慌,我先回了,咱们改天再唠。” 话说完快步离开。 留在原地的人刚吃到一个大瓜,诉说欲正旺盛,在原地说个不停。 “你们说湘湘娘说的是真是假,她真要有个城里女婿了?没想到啊。” “应该是,她那个外甥女有文化,本事大,给她姐说个城里对象也不奇怪。” 有人心里发酸,嘴上便带出来,“谁知道那青年有没有啥毛病呢,正经的城里人哪个想找个乡下姑娘,没准儿是二婚带娃呢。” “也是。” …… 这些话,宋大姨都不知道,便是知道也不在意,前几天她们说的更难听。 元家人很快得知了这事。 元湘的两个哥哥替她高兴。 “娘,湘湘真有了个城里对象?”元大哥问道。 宋大姨心情很好,脸上的愁苦没了,只剩下高兴,“是,你妹妹说相看的很顺利,她满意,对方也满意,等后天那青年还要带她再去县里转哩。” 元大嫂说:“娘,我听村里人说,这对象是湘湘的表妹介绍的,这到底咋回事?” 上回从东风大队回来,宋大姨怕出差错,没提闺女要相亲的事,是以元家都很懵。 这会听见大儿媳问,她把前因后果都说了。 元二哥幽怨地说:“娘,你咋现在才说,我妹妹的人生大事,我比村里人都晚知道。” “事情都没定下来,我咋说!”宋大姨横他一眼。 元二哥嘟囔,“好歹要提一句啊。” 他妹妹的事,他也很关心的。 宋大姨说:“湘湘要嫁进城里,嫁妆就不能照以前的来了,我打算找人再给她打个床和衣柜。” 闻言,元大嫂元二嫂脸色拉下来。 “娘,这不妥!”元二嫂脾气火爆,当场提出反对意见,“湘湘被退婚,那家赔的钱你全给小姑子压箱底,家里之前给她准备的嫁妆不轻了,怎么还添!娘,你孙子孙女也要嫁娶呢!” 小姑子被退婚,她的儿女受了不小的影响。 现在婆婆还要加厚小姑子的嫁妆,她很不高兴。 她倒不是见不得小姑子好,元家要是有钱她肯定不计较,偏偏一家子靠工分过日子,家里的钱真的不多,她得为自己的孩子考虑。 宋大姨说:“不动账户上的钱,用我的私房钱。” 这下,元二嫂再说不出一个不字,只是心里还是不爽快,觉得婆婆偏心亲闺女,气呼呼地回房去了。 第114章 “顶级剧本” 宋大姨没在意。 她的私房钱,她想咋用就咋用,她就湘湘那么一个闺女,怎么着也得为她考虑啊。 气氛陷入凝滞。 元老头匆匆跑来儿子家,一来就问:“湘湘有对象了?” 宋大姨打起精神,一副战斗状态,“是,她表妹的同事弟弟!” 她以为公公会说些不好听的话,哪知固执的老头很替女儿开心。 笑的露出大黄牙。 “好,好。”元老头连说两个好,“看谁敢再说我老元的孙女没人要,要留在家里当一辈子老姑娘。” 话说完,他又快速离开,去跟那些老伙计吹牛逼了。 宋大姨:“……” 与此同时,元湘谈了个城里对象的事,传到之前退了元家婚的黄家。 黄老婆子冷着脸,坐在那里半天不吱声,想到村里人笑话她的话,表情变得扭曲。 “娘,外面都在笑话咱家,说咱家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还有的说咱家嫌贫爱富,活该被打脸。娘,咱不能任由他们这么说呀,得想办法让他们闭嘴。”黄家大媳妇儿说。 黄婆子怒吼,声音尖锐刺耳,“我不知道他们说的难听啊。” “你倒是说咋整啊!” 黄家大媳妇儿被吓的一激灵,怕的拍胸脯,忙说:“如果小叔转了正,变成真正的城里人,谁还敢说咱家的是非,肯定上赶着来咱家讨教。” 黄婆子脑海闪过老大媳妇儿说的一幕幕,脸上布满畅快的笑。 想到现实又皱眉,“小康说转正难的很,需要时间。” 儿子传来话,说厂里有人对付他,卡了他转正的名额,他老丈人一家正在想办法,顺利的话能转,不顺利的话有的等。 也不知道是哪个见不得人好的对付她儿子,也不怕走路摔死。 在家喝茶的宋舅舅猛地打了个喷嚏,谁骂他? “让他再缠磨磨他媳妇儿啊。”黄家大媳妇儿说。 黄婆子舍不得花钱送礼,想着最好靠县里那家达成目的,嘴上却说:“别废话,这事我有数。” 黄家大媳妇儿撇了撇嘴,让她别废话,有本事别问她呀。 黄婆子朝左邻右舍各啐一口,嘴上发狠地说:“笑笑,等我的小康变成工人,有老娘笑回去的时候。” 想象着等小儿子成工人,她不上工,在家里做做家务享福,黄婆子笑的满脸褶子。 她不知道,有宁舅舅打招呼,她家黄康想转正怕是遥遥无期,黄家闹出的笑话还多着呢。 因为元湘谈了个工人对象,全村关于她的闲话变少,村里人转说黄家的闲话,跟之前说元家一样难听。 元家人听说后,心中阵阵畅快,终于一扫之前的阴霾。 再有林家和元湘让带回来的肉和糖,全家人都很高兴,元二嫂在吃到肉、分到糖后,也不再摆脸子。 …… 元家的事,林家人尚且不知。 此时林昭还没离开娘家,她悄悄告诉林父林母,自己在县里有了一套院子的事。 林鹤翎问清缘由,得知那土地房产所有证上的名字,眼神有些古怪,“林九?” “爹认识?”林昭盯着他看。 宋昔微轻轻拍她的脑袋,“傻了不是,你爹以前的化名就是林九。” “哈……?”林昭头顶缓缓打出一串问话,惊声道:“那院子是我爹的?!” “我怎么不知道?” “爹,你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林鹤翎被闺女逗的一乐。 他耸肩,修长的手指轻点自己的头,“我也不知道。你懂的,我的记忆在断断续续恢复,有些事连我都不知道。” 林昭用手支着下巴,“爹,你不会是什么名门之后?” 林鹤翎居然没否认,“有可能。就算不是名门之后,也不差。我想起我小时候住的地方有很多院子,花园很多花,大门前有个大喷泉,家里人很多,还有小汽车……” “洋房?”林昭真心觉得他爹拿的顶级剧本,命真好。 “算。”林鹤翎颔首。 “有想起别的吗,比如家人?”林昭问。 林鹤翎道:“没有。” 这么多年一直想不起来,他都习惯了,曾经还会着急、担忧,现在很淡定。 林昭安慰,“爹你不是说我送的药有用,没准儿等你喝完,你就想起来了。” “希望。”林鹤翎心中轻叹。 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家里人怎么样了,尤其眼下形势这么不好,他觉得林家危矣。 林昭岔开话题,“爹,你既然在县里有院子,怎么我一直没听说过啊?” 林鹤翎抛开杂念,笑道:“我当初……因为一些事匆忙逃离,忘带证明材料,之后又病了一场,发生了很多事,等安定下来,已经晚了。” 那个年头社会秩序真的乱,房产真的没那么重要。 “你运气真好,居然让你得到了那处院子的土地房产所有证。” 林鹤翎轻笑,“前几天我还跟你娘提到那处院子,想着那处院子也不知道变成谁家的了,没想到居然没被收走。” “昭昭,你找到证,院子就是你的。在县里有个房也好,你要是那天有事不想回大队,也好有个地方休息。” 昭昭大舅那里是可以住,但是宋家居住条件有限,加上两个儿子大了,不那么方便。 林昭说的是,她是从在回收站捡的书里,翻出来的土地房产所有证,也是以林鹤翎才这么说。 没等林昭说话,林鹤翎接着道:“等我想起往事,国家的社会秩序恢复正常,我想我能留给你们几兄妹的东西,必定会远远超过现在。到时候我的昭昭也能定居大城市,过便利舒服的日子。” 林昭眉开眼笑,“爹娘给我的已经很多啦。” 她说的是上次爹娘让她带回去的金条等宝贝。 “这才哪儿到哪儿。”林鹤翎摸摸宝贝闺女的头,“合格的爹娘就该让自己的儿女一辈子衣食无忧。” 说起后半句话,他恍惚了下,脑海闪过一张俊朗带笑的脸,这人将一个小男孩放在肩上晃晃,似乎说了这么一句话。 那是…… 父亲? 莫名的,林鹤翎很确定。 林昭不知道亲爹在想什么,捂嘴笑,“照爹这么说,那数不清的父亲都不合格。” 林鹤翎回过神,语气淡淡,“这是我们林家的规矩,和旁人无关。” “这句话是你爷爷说的,他对我说过。” 宋昔微惊讶地问:“你想起家人了?” “嗯,就在刚才,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画面。”林鹤翎没隐瞒。 宋昔微说:“好事,晚上继续画下来。” “爹,我爷爷长什么样子?”林昭好奇不已。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从她爹口中得知爷爷。 爷爷二字,对她而言是多么陌生的字眼呀。 “你爷爷……”林鹤翎想到脑海闪过的那道人影,笑道:“你爷爷长的俊朗大气,他很高,笑起来很有感染力,我有五分像他。” “只这些,其他都没想起来,别问了。” 林昭有些失望,“我觉得我爷爷一定很好,要是我爷爷看着我长大,肯定能把我宠到天上的。” 她觉得她这样好看,性子不差,嘴也甜,非常讨长辈喜欢,亲爷爷肯定会喜欢她。 林鹤翎很赞同,“岂止是宠到天上去,肯定是要星星不给月亮。” 想到闺女这么大一个他这边的亲人都没见过,林鹤翎就觉得愧对闺女。 “昭昭,爹努力,争取早点想起来,让你有爷爷奶奶。” 林昭哭笑不得,“爹,这也不是由你说了算,咱别急,慢慢恢复哈。” 宋昔微觉得这话像在哄大崽二崽,笑容无奈。 见父子俩越说越远,她说道:“昭昭,县里那处院子很破旧了?你什么打算?” “我想修缮一下,有个临时的落脚地。”林昭说。 宋昔微起身,走向柜子,拿出几张大团结,塞给闺女,“这些钱给你大舅,让他找人修,你大舅办事牢靠,交给他你就不用管了,轻松。” “我有钱。”林昭拒绝。 宋昔微强硬地装进她的包里,说道:“让你收下就收下,前天刚抓了头野猪,卖了出去,家里有钱。” 老林身体好转,不用再买好药,家里的钱能攒下来了。 “好,我收。”林昭没再推拒,想着都换成好东西给爹娘送来。 宋昔微神色舒展,叮嘱道:“去找你大舅,别想着自己搞,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修缮院子累人着呢,我和你爹宁愿花钱,也不想你没苦硬吃。” 林鹤翎点头。 在他眼里,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事。 “嗯嗯,我听爹娘的。”林昭觉得自己那么懒,不是没原因,瞧瞧她爹娘,还没怎么,钱和办法都给到了。 别说,心里是真美。 “昭昭,在家吃不?”宋昔微想着该做饭了,出声问。 林昭想着大哥二哥还在丰收大队,还等着她的自行车呢,说道:“我回去吃。” “树上的石榴熟了,你看着给大崽二崽摘点,我打了只野鸡,等会你带回去熬汤喝。”宋昔微说。 说话间,她起身去灶房,拎出一只野鸡,找出一根麻绳,绑住野鸡的双腿,将其挂在车头。 那鸡努力扑腾着翅膀,显然是活的。 林昭出屋子,不客气地摘石榴,捡最红的摘。 有个又大又红,她够不着,又不想踩凳子,扭头向她爹求救,“爹,你帮帮我啊。” 林鹤翎就等着闺女软软的向自己求助,他笑着走过来,长臂一伸,摘下昭昭想要的。 他把石榴放到小篮里,温声问:“还要哪个?” 林昭手往右边枝桠一伸,“那两个最红的都要。” 林家院子的石榴树种下好些年了,长的极漂亮,每年能结好多石榴。 “可惜我没带相机,不然怎么着也要拍上几张照。”林昭遗憾地说。 林鹤翎很感兴趣,说道:“下次带上,帮我和娘多拍几张。” “好啊。”林昭一口应下。 果然,她爹是超级领先的人,在别的爷爷还担心浪费钱时,他已经开始主动要求拍照了。 薅够了石榴,林昭打算走人。 临走前,想起村里刘家闹出的笑话,好奇地问:“娘,刘家是咋回事?给我说说呗,我想听。” 宋昔微:“……” 对上闺女又黑又亮的眼睛,她平铺直叙地说了刘家的事。 林昭一点也不嫌弃她娘讲的毫无波澜,吃完一整个瓜,暗啐一声活该。 这只是利息! 要是有机会,她也要刘家人尝尝大蛋他们遭的罪。 自行车经过刘家时,林昭没忘露出个冷嘲的反派笑容。 刘家人:啊啊啊啊啊,快气死了!! 林昭看见刘家人气的脑袋冒火,表示很爽。 幼稚是幼稚了点,能气到人就有用。 …… 林昭回到大队,发现村里流动的人变少一倍,心里犯嘀咕。 这种情况,一般来说是哪里出现什么热闹,村里的人都涌过去了。 知青点么? 满腹疑云的回到家,发现家里也没人。 她好奇不已,回屋拿小半袋猫耳朵,一边吃着,慢悠悠地去找人。 王春花瞧见林昭,喊道:“大崽娘,你婆婆他们都在河边看热闹呢,猫蛋儿被耀祖推下河了,所有人都跑过去了。” 听见这话,林昭加快脚步,先是快步走着,到最后跑了起来。 脑海不住地想溺水救人大法。 原书里好像有个剧情,说是溺水窒息的前几分钟,用什么人工呼吸,能把人就活。 河边的人很多。 瞧见林昭,村里人让开路,让她往里走。 有人说:“承淮家的,你男人是这个。”她竖着大拇指。 “没想到淹死的人居然还能救活,承淮也太神了。” “猫蛋儿这崽子命好,碰到承淮在家,不然他今天小命就没了。” “多亏了二崽,要不是二崽看见猫蛋儿掉进河里,大声喊村里人,猫蛋儿早被水吹走了。” “什么掉进河里,猫蛋儿是被王家那金蛋推下去的!” …… 众人说的很大声,林昭靠这拼凑起猫蛋儿掉河里的前因后果,皱了皱眉。 王耀祖不教育不行! 她往人群最前面挤。 浑身湿漉漉的猫蛋儿,窝在一个红着眼的老太太怀里,昨天还精神满满的小朋友这会嘴唇发白,有气无力,像个被人用水滋儿过的小猫崽。 “猫蛋儿?”林昭喊一声。 猫蛋儿睁开眼,清亮的童音沙哑,“林婶婶。” 似是察觉到林昭的关心,他扯着嘴角,“我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明天再跟婶婶学做饭。” 第115章 “对的呀” 看着小家伙苍白的脸,林昭忍不住心疼。 “没事?”她关心地问。 猫蛋儿咳了好几声,笑了笑,逞强道:“没事。” 那脸色白的,一看就是有事。 林昭还没说话,双胞胎冲到她旁边,两个小朋友脸色很不好看,眼睛红的像兔子,眸底还带着些许恐惧。 “娘摸摸,别怕哈,娘和你爹都在呢。”林昭抱抱两个儿子,神色温柔。 亲眼看见小伙伴被推下去,两个崽肯定吓坏了! 窝在他奶怀里的猫蛋儿眼里闪过羡慕,微微垂下眼。 他好想娘呀。 要是娘在,肯定也会把他抱在怀里哄的。 二崽抬头看着林昭,气的跺脚。 “娘,王耀祖推猫蛋儿,他把猫蛋儿推到河里去了!他想杀了猫蛋儿,他是杀人犯!” 告完状,他朝王耀祖呸了一声。 大崽和弟弟一样同仇敌忾。 他凶狠地瞪着仍不知错的王耀祖,气的小手攥紧。 “娘,猫蛋儿被人救上来都不会动了,要不是爹往他嘴巴里吹气,他都变成小土堆了!娘,王耀祖是坏小朋友,你能叫公安叔叔把他带走吗?” 林昭是这么教两个崽的,做错事的人,公安叔叔会让他们得到惩罚,所以大崽才说出这么一番话。 王耀祖听见大崽的话,脸上不以为意的表情消失,躲到他奶身后,死命摇王婆子的胳膊,大声喊叫:“奶,我不要被公安带走!” 王婆子很气,不是生孙子的气,而是生双胞胎的气。 她看着林昭母子三人,理直气壮地说:“这么点事,哪就需要报公安,我家耀祖才多大,他哪能想到杀人,他就是跟猫蛋儿玩闹,小孩子没轻没重的,磕了碰了很正常,这点小事就报公安,公安不得忙死。” 这得亏是顾家的崽子,否则她高低得骂一句关你屁事。 林昭比起熊孩子,更烦熊家长,皮笑肉不笑地说:“玩闹都差点把人弄没,你家宝贝蛋要是真坏心,那不得屠村呐。” “你家耀祖比我家大崽二崽要大上好几岁?我家崽都知道小朋友要离河边远点,掉下去会没命,你家耀祖能不知道?他要是真不知道,别怪我说话不好听,你该担心担心他的脑子是不是正常了。” 骂人没吐一个脏字。 王婆子气的脸都红了,大喊:“林昭!” 林昭抠抠耳朵,“别喊那么大声,我耳朵没问题,能听见。” 她没看王家人,看向大队长,说道:“大队长,不能因为王耀祖是小孩子,把这事轻飘飘揭过!” “他要是不能意识到他是在杀人,等他大了,他就是咱村出去的毒瘤,危害的是整个社会。” “而且,我也会担心,他会不会哪天推我的孩子,要知道他可比我家崽都高壮,我家崽肯定不是对手,我肯定会让我孩子离他远点的。” 几乎明着说,要大队长严惩王耀祖。 这是林昭的态度。 小不是做恶事的借口,她认为孩子得教育,尤其当他做错事时。 林昭说话,顾承淮站在她旁边,无声力挺媳妇儿。 王婆子瞪她,男人便用那双幽深带着肃杀的黑眸看回去,直看的王家人不敢撒泼。 村里人听完林昭的话,觉得大崽娘说的有道理。 王家金蛋是有点霸道了! “大队长,王耀祖是得好好教一教!他今天看猫蛋儿不顺眼,把他推到河里,那赶明儿看别的小孩不顺眼,是不是也要推别的小孩下河,这实在太危险了。有他这么个人在,以后我都不敢让我家孩子到处跑了。”元宝娘满脸担忧。 “是啊是啊!”大壮娘跟着说,“猫蛋儿是运气好,得亏二崽看见,及时喊了大人,这要是边上没人,他命都要没了。” 大队长媳妇也怕自己的孙子遭毒手,铿锵有力地说道:“王耀祖年龄大,比村里好多小孩都高,他要是欺负比他小的孩子,那些孩子哪有还手的余地,必须教育好!” 大队长头疼。 “去去去,有你啥事,别添乱。” 本来都够乱了,他媳妇添啥乱,大队长一个头两个大。 大队长媳妇儿是个泼辣的,当即不满了,说道:“我哪说错了,你个糟老头子,你是大队长还不让人民群众说话啦,瞧把你能的。” “……” 大队长瞪婆娘一眼,没再搭理她。 转头看向王婆子,开口就是一顿训斥:“王家的,你家耀祖咋回事?推人下河?这是能干的吗?要不是二崽机灵,知道喊大人,及时救起猫蛋儿,又恰好承淮会什么人工呼吸,你孙子今天就杀人啦,要吃枪子儿的!” 王耀祖年纪小,吃枪子儿是不会吃的,但是不妨碍他吓唬人。 大队长是整个大队最大的,很少有人敢跟他对着杠。 王婆子没撒泼,只是心里觉得他们小题大做,狡辩道:“小孩子不懂事……” 话还没说完,被大队长厉声打断:“什么小孩子!” 看出王婆子不知错,他气的厉害,“都快十岁了,过几年也该娶媳妇儿了,哪是小孩子啊!“ 他很严厉,嗓门儿也大。 吓王耀祖一跳,再加上村里人都用不喜的眼神看着自己,他便缠着他奶要回家。 “奶,我要回家。” 大队长眼睛一瞪,凶他:“回什么家回家!谁让你推人的!” 王耀祖从小被全家哄,没人对他这么凶过,他又恼又气,“我打死你!” 冲过来要打大队长。 被大队长儿子一把掐住后脖颈。 青年冷笑,“打谁呢,我们都在呢,你就敢这么狂,私下里不得无法无天啊。” “爹,这不管不行啊。”他说。 王婆子扑上去打他的手,“放开我孙子,你掐着他干嘛,把人掐出个好歹你赔的起吗?这可是我们老王家的独苗。” 在他她扑上来前,大队长儿子把王耀祖砸她身上,祖孙俩摔成一团。 大队长满脸不赞同。 果然。 王婆子不起来了,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大队长儿子要打死人啦,有没有人给我们祖孙做主呀……” 跟唱大戏一样。 赵六娘发出讽刺的嘲讽,“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推下河的是你家王耀祖呢。” 其他人也斥责不讲理的王婆子。 “耀祖他奶,你够啦。” “你家耀祖连大队长都打,他被惯坏了。” “这要是我家娃,我早几巴掌扇屁股上了,就你家……这还护着,也不怕等你老了,他把你丢河里。”长剩小叔看热闹不嫌事大,声音响亮地说。 “到底遭罪的是谁啊!” …… 林昭给婆婆嫂子一人一小把猫耳朵,自己留一把,时不时给顾承淮塞一片,剩下的连袋子一同给大崽,让他们分着吃。 她紧跟着道:“猫蛋儿比王耀祖小,他遭那么大的罪,都没哭闹。三岁看老,猫蛋儿长大一定出息。” 猫蛋儿小脸一红,苍白的脸色多了些血色,眼睛也亮亮的。 王婆子哭嚎声微顿,火很大。 啥意思?这是说她家耀祖长大没出息?! 想闹腾,大队长严厉的说了对王家的惩罚结果。 她没心思撕顾家儿媳了,哭天抹泪地嚎叫起来。 “老天爷呐——要命了——” 双胞胎被吵到耳朵,小哥俩一人伸出一只手给彼此捂耳朵。动作同步,不愧是一个肚子出来的。 二崽眼神嫌弃的看王婆子一眼,背过身去。 他面向林昭,吃一个猫耳朵,觉得怪好吃,问道:“娘,这是啥?” “猫耳朵。”林昭说。 二崽有点懵。 林昭看着儿子的懵逼脸,笑着解释,“你看它像不像小猫的耳朵?” 二崽看了看,“像的。” 村里老鼠多,有人养狸花猫。他见过猫猫的。 “娘,咱家能养猫猫吗?”二崽想养猫,主要是觉得猫猫软乎乎,抱着睡觉肯定香。 林昭低头看儿子,“想养猫了?” “嗯。”二崽重重点头。 “养猫可以,不过……”林昭话音微顿,没等小孩再说话,认真道:“你得自己照顾猫猫。我是不会管的。” “可以呀。”二崽高兴地说,“我会像照顾大黄和琥珀一样,好好照顾猫猫的。” 林昭也想养猫,摸起来不要太治愈,还能抓老鼠。 “行,遇到合适的就养。” 二崽小小的心愿被满足,小家伙眸光亮的惊人。 真让人高兴呀。 大崽也很期待,不过他现在惦记着别的事。 “娘,猫蛋儿能吃吗?” 他觉得猫蛋儿今天受大罪,得吃点好吃的,他之前摔跤,娘给他一颗大白兔,他马上就不委屈啦。 “不行,猫蛋儿刚呛过水,河里的水不干净,他正是虚弱的时候,最好别乱吃。”林昭担心猫蛋儿肺部进脏水,想着等会提醒大队长,让人送小孩去医院检查一下。 “你们姥姥让我带回来一只野鸡,下午杀鸡熬鸡汤,到时候你俩去给猫蛋儿送一碗。” 对英雄遗孤,她认为怎么照顾都不为过。 大崽笑容灿烂,“我替猫蛋儿谢谢娘。” 姥姥真好。 “我帮娘杀鸡!”二崽嘎嘣咬碎嘴里的猫耳朵,气势汹汹说。 “……”林昭沉默须臾,表情严肃,“你才几岁,刀都拿不稳,杀什么鸡。我说的话你是不是忘记了?” 二崽忙露出个乖巧的笑,“记得,记得的,小朋友不能拿刀。” 瞧见边上看戏的亲爹,清澈的眼眸转了转,“我不杀鸡,让爹杀。” 母子俩站在角落小声说话。 王耀祖推猫蛋儿的事,在一片吼叫中,终于有了处罚结果—— 王家赔宁家五十块钱,一篮子鸡蛋,还有一只老母鸡。不仅如此,王耀祖还得接受大队教育,连割一个月猪草,王家人不得帮助,大队会派人监督。 坏小孩有惩罚,监护人也有惩罚,王家人被罚挑粪一个月。这活又脏又累,还埋汰,没人愿意干,王家人被罚挑粪,村里人怪高兴的。 “啧啧,这惩罚不轻,王家人这下得肉疼好一阵。”赵六娘小声说。 五十块可不少的,她们两口子的私房钱都没这么多,攒好几年才攒了二十多。 顾母不是恶婆婆,不允许儿媳妇手里有一毛钱,除工分外,编筐等赚的钱,默认他们自己留着。 林昭说:“有惩罚就好,让那小孩知道伤人是不对的。王家人舍不得教育,大队不能放任不管。” 等以后村里多出个二流子,对全大队也不好。 黄秀兰觉得三弟妹说的有道理,“孩子是得好好教,伤人的事哪能做,王耀祖还是打的少了!” 这是爱孩子吗,不是呀,是在害孩子。 村里人三两结对,都在吐槽王家不会教孩子。 大队长看这些人看热闹没完,又见那些知青躲在后头不住的看,都气笑了。 “是不是我安排的活太少了?要不我再给你们加点任务量?!” 众人一听这话,撒欢儿的跑走。 不多时,河边好些人散去。 宁老太太身体不好,抱不起猫蛋儿,大队长喊自己儿子送他们祖孙回家。 见状,林昭快走几步,停在宁老太太身侧。 “宁大娘,河里的水不干净,猫蛋儿不小心喝进肚子,是不是送他到医院检查一下?”她语带关心的提议。 宁老太太笑了笑,说道:“好闺女,谢谢你啊,你跟我想一块了。” 她懂的多,知道肺部污染的可怕,早打算送孙子去医院做检查。 “大崽二崽是好孩子,今天多亏了他们,也多亏了承淮,要不是他们……”宁老太太说不下去了,只一想到听人说猫蛋儿掉进河里没气儿了,她像被人装进密不透风的袋子里,窒息又绝望。 林昭不在意地说:“应该的啊,承淮是军人,保护幼崽是他的职责,至于我家两个崽,不管看见谁掉进河里,他们都会喊人的,大娘不用放在心上。” 双胞胎点头如捣蒜。 对的呀。 宁老太太心头微暖。 “你们都是好的。” 宁家祖孙离开,逗留在河边的人渐渐离开,顾家人也往村里走去。 “娘,回去吃鸡?”二崽舔了舔嘴,看完热闹,觉得饿了。 “是呀。”林昭应声。 刚回答完二崽,又听大崽问:“娘,猫蛋儿要去医院打针吗?” “不一定打针,得看医生的诊断。”林昭说。 “猫蛋儿真可怜。”大崽叹气,还有些气呼呼的,“王耀祖只敢欺负猫蛋儿,因为猫蛋儿没有哥哥,他不敢欺负我和弟弟妹妹,因为我们有哥哥。” 二崽抱着胸,得出结论:“他欺软怕硬!” 林昭无话可说。 这么说也没错。 要不家家户户都想多生,孩子多有底气呀,打架从不带怕的,像那种人少的家庭,要受好多气。 第115章 “对的呀” 看着小家伙苍白的脸,林昭忍不住心疼。 “没事?”她关心地问。 猫蛋儿咳了好几声,笑了笑,逞强道:“没事。” 那脸色白的,一看就是有事。 林昭还没说话,双胞胎冲到她旁边,两个小朋友脸色很不好看,眼睛红的像兔子,眸底还带着些许恐惧。 “娘摸摸,别怕哈,娘和你爹都在呢。”林昭抱抱两个儿子,神色温柔。 亲眼看见小伙伴被推下去,两个崽肯定吓坏了! 窝在他奶怀里的猫蛋儿眼里闪过羡慕,微微垂下眼。 他好想娘呀。 要是娘在,肯定也会把他抱在怀里哄的。 二崽抬头看着林昭,气的跺脚。 “娘,王耀祖推猫蛋儿,他把猫蛋儿推到河里去了!他想杀了猫蛋儿,他是杀人犯!” 告完状,他朝王耀祖呸了一声。 大崽和弟弟一样同仇敌忾。 他凶狠地瞪着仍不知错的王耀祖,气的小手攥紧。 “娘,猫蛋儿被人救上来都不会动了,要不是爹往他嘴巴里吹气,他都变成小土堆了!娘,王耀祖是坏小朋友,你能叫公安叔叔把他带走吗?” 林昭是这么教两个崽的,做错事的人,公安叔叔会让他们得到惩罚,所以大崽才说出这么一番话。 王耀祖听见大崽的话,脸上不以为意的表情消失,躲到他奶身后,死命摇王婆子的胳膊,大声喊叫:“奶,我不要被公安带走!” 王婆子很气,不是生孙子的气,而是生双胞胎的气。 她看着林昭母子三人,理直气壮地说:“这么点事,哪就需要报公安,我家耀祖才多大,他哪能想到杀人,他就是跟猫蛋儿玩闹,小孩子没轻没重的,磕了碰了很正常,这点小事就报公安,公安不得忙死。” 这得亏是顾家的崽子,否则她高低得骂一句关你屁事。 林昭比起熊孩子,更烦熊家长,皮笑肉不笑地说:“玩闹都差点把人弄没,你家宝贝蛋要是真坏心,那不得屠村呐。” “你家耀祖比我家大崽二崽要大上好几岁?我家崽都知道小朋友要离河边远点,掉下去会没命,你家耀祖能不知道?他要是真不知道,别怪我说话不好听,你该担心担心他的脑子是不是正常了。” 骂人没吐一个脏字。 王婆子气的脸都红了,大喊:“林昭!” 林昭抠抠耳朵,“别喊那么大声,我耳朵没问题,能听见。” 她没看王家人,看向大队长,说道:“大队长,不能因为王耀祖是小孩子,把这事轻飘飘揭过!” “他要是不能意识到他是在杀人,等他大了,他就是咱村出去的毒瘤,危害的是整个社会。” “而且,我也会担心,他会不会哪天推我的孩子,要知道他可比我家崽都高壮,我家崽肯定不是对手,我肯定会让我孩子离他远点的。” 几乎明着说,要大队长严惩王耀祖。 这是林昭的态度。 小不是做恶事的借口,她认为孩子得教育,尤其当他做错事时。 林昭说话,顾承淮站在她旁边,无声力挺媳妇儿。 王婆子瞪她,男人便用那双幽深带着肃杀的黑眸看回去,直看的王家人不敢撒泼。 村里人听完林昭的话,觉得大崽娘说的有道理。 王家金蛋是有点霸道了! “大队长,王耀祖是得好好教一教!他今天看猫蛋儿不顺眼,把他推到河里,那赶明儿看别的小孩不顺眼,是不是也要推别的小孩下河,这实在太危险了。有他这么个人在,以后我都不敢让我家孩子到处跑了。”元宝娘满脸担忧。 “是啊是啊!”大壮娘跟着说,“猫蛋儿是运气好,得亏二崽看见,及时喊了大人,这要是边上没人,他命都要没了。” 大队长媳妇也怕自己的孙子遭毒手,铿锵有力地说道:“王耀祖年龄大,比村里好多小孩都高,他要是欺负比他小的孩子,那些孩子哪有还手的余地,必须教育好!” 大队长头疼。 “去去去,有你啥事,别添乱。” 本来都够乱了,他媳妇添啥乱,大队长一个头两个大。 大队长媳妇儿是个泼辣的,当即不满了,说道:“我哪说错了,你个糟老头子,你是大队长还不让人民群众说话啦,瞧把你能的。” “……” 大队长瞪婆娘一眼,没再搭理她。 转头看向王婆子,开口就是一顿训斥:“王家的,你家耀祖咋回事?推人下河?这是能干的吗?要不是二崽机灵,知道喊大人,及时救起猫蛋儿,又恰好承淮会什么人工呼吸,你孙子今天就杀人啦,要吃枪子儿的!” 王耀祖年纪小,吃枪子儿是不会吃的,但是不妨碍他吓唬人。 大队长是整个大队最大的,很少有人敢跟他对着杠。 王婆子没撒泼,只是心里觉得他们小题大做,狡辩道:“小孩子不懂事……” 话还没说完,被大队长厉声打断:“什么小孩子!” 看出王婆子不知错,他气的厉害,“都快十岁了,过几年也该娶媳妇儿了,哪是小孩子啊!“ 他很严厉,嗓门儿也大。 吓王耀祖一跳,再加上村里人都用不喜的眼神看着自己,他便缠着他奶要回家。 “奶,我要回家。” 大队长眼睛一瞪,凶他:“回什么家回家!谁让你推人的!” 王耀祖从小被全家哄,没人对他这么凶过,他又恼又气,“我打死你!” 冲过来要打大队长。 被大队长儿子一把掐住后脖颈。 青年冷笑,“打谁呢,我们都在呢,你就敢这么狂,私下里不得无法无天啊。” “爹,这不管不行啊。”他说。 王婆子扑上去打他的手,“放开我孙子,你掐着他干嘛,把人掐出个好歹你赔的起吗?这可是我们老王家的独苗。” 在他她扑上来前,大队长儿子把王耀祖砸她身上,祖孙俩摔成一团。 大队长满脸不赞同。 果然。 王婆子不起来了,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大队长儿子要打死人啦,有没有人给我们祖孙做主呀……” 跟唱大戏一样。 赵六娘发出讽刺的嘲讽,“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推下河的是你家王耀祖呢。” 其他人也斥责不讲理的王婆子。 “耀祖他奶,你够啦。” “你家耀祖连大队长都打,他被惯坏了。” “这要是我家娃,我早几巴掌扇屁股上了,就你家……这还护着,也不怕等你老了,他把你丢河里。”长剩小叔看热闹不嫌事大,声音响亮地说。 “到底遭罪的是谁啊!” …… 林昭给婆婆嫂子一人一小把猫耳朵,自己留一把,时不时给顾承淮塞一片,剩下的连袋子一同给大崽,让他们分着吃。 她紧跟着道:“猫蛋儿比王耀祖小,他遭那么大的罪,都没哭闹。三岁看老,猫蛋儿长大一定出息。” 猫蛋儿小脸一红,苍白的脸色多了些血色,眼睛也亮亮的。 王婆子哭嚎声微顿,火很大。 啥意思?这是说她家耀祖长大没出息?! 想闹腾,大队长严厉的说了对王家的惩罚结果。 她没心思撕顾家儿媳了,哭天抹泪地嚎叫起来。 “老天爷呐——要命了——” 双胞胎被吵到耳朵,小哥俩一人伸出一只手给彼此捂耳朵。动作同步,不愧是一个肚子出来的。 二崽眼神嫌弃的看王婆子一眼,背过身去。 他面向林昭,吃一个猫耳朵,觉得怪好吃,问道:“娘,这是啥?” “猫耳朵。”林昭说。 二崽有点懵。 林昭看着儿子的懵逼脸,笑着解释,“你看它像不像小猫的耳朵?” 二崽看了看,“像的。” 村里老鼠多,有人养狸花猫。他见过猫猫的。 “娘,咱家能养猫猫吗?”二崽想养猫,主要是觉得猫猫软乎乎,抱着睡觉肯定香。 林昭低头看儿子,“想养猫了?” “嗯。”二崽重重点头。 “养猫可以,不过……”林昭话音微顿,没等小孩再说话,认真道:“你得自己照顾猫猫。我是不会管的。” “可以呀。”二崽高兴地说,“我会像照顾大黄和琥珀一样,好好照顾猫猫的。” 林昭也想养猫,摸起来不要太治愈,还能抓老鼠。 “行,遇到合适的就养。” 二崽小小的心愿被满足,小家伙眸光亮的惊人。 真让人高兴呀。 大崽也很期待,不过他现在惦记着别的事。 “娘,猫蛋儿能吃吗?” 他觉得猫蛋儿今天受大罪,得吃点好吃的,他之前摔跤,娘给他一颗大白兔,他马上就不委屈啦。 “不行,猫蛋儿刚呛过水,河里的水不干净,他正是虚弱的时候,最好别乱吃。”林昭担心猫蛋儿肺部进脏水,想着等会提醒大队长,让人送小孩去医院检查一下。 “你们姥姥让我带回来一只野鸡,下午杀鸡熬鸡汤,到时候你俩去给猫蛋儿送一碗。” 对英雄遗孤,她认为怎么照顾都不为过。 大崽笑容灿烂,“我替猫蛋儿谢谢娘。” 姥姥真好。 “我帮娘杀鸡!”二崽嘎嘣咬碎嘴里的猫耳朵,气势汹汹说。 “……”林昭沉默须臾,表情严肃,“你才几岁,刀都拿不稳,杀什么鸡。我说的话你是不是忘记了?” 二崽忙露出个乖巧的笑,“记得,记得的,小朋友不能拿刀。” 瞧见边上看戏的亲爹,清澈的眼眸转了转,“我不杀鸡,让爹杀。” 母子俩站在角落小声说话。 王耀祖推猫蛋儿的事,在一片吼叫中,终于有了处罚结果—— 王家赔宁家五十块钱,一篮子鸡蛋,还有一只老母鸡。不仅如此,王耀祖还得接受大队教育,连割一个月猪草,王家人不得帮助,大队会派人监督。 坏小孩有惩罚,监护人也有惩罚,王家人被罚挑粪一个月。这活又脏又累,还埋汰,没人愿意干,王家人被罚挑粪,村里人怪高兴的。 “啧啧,这惩罚不轻,王家人这下得肉疼好一阵。”赵六娘小声说。 五十块可不少的,她们两口子的私房钱都没这么多,攒好几年才攒了二十多。 顾母不是恶婆婆,不允许儿媳妇手里有一毛钱,除工分外,编筐等赚的钱,默认他们自己留着。 林昭说:“有惩罚就好,让那小孩知道伤人是不对的。王家人舍不得教育,大队不能放任不管。” 等以后村里多出个二流子,对全大队也不好。 黄秀兰觉得三弟妹说的有道理,“孩子是得好好教,伤人的事哪能做,王耀祖还是打的少了!” 这是爱孩子吗,不是呀,是在害孩子。 村里人三两结对,都在吐槽王家不会教孩子。 大队长看这些人看热闹没完,又见那些知青躲在后头不住的看,都气笑了。 “是不是我安排的活太少了?要不我再给你们加点任务量?!” 众人一听这话,撒欢儿的跑走。 不多时,河边好些人散去。 宁老太太身体不好,抱不起猫蛋儿,大队长喊自己儿子送他们祖孙回家。 见状,林昭快走几步,停在宁老太太身侧。 “宁大娘,河里的水不干净,猫蛋儿不小心喝进肚子,是不是送他到医院检查一下?”她语带关心的提议。 宁老太太笑了笑,说道:“好闺女,谢谢你啊,你跟我想一块了。” 她懂的多,知道肺部污染的可怕,早打算送孙子去医院做检查。 “大崽二崽是好孩子,今天多亏了他们,也多亏了承淮,要不是他们……”宁老太太说不下去了,只一想到听人说猫蛋儿掉进河里没气儿了,她像被人装进密不透风的袋子里,窒息又绝望。 林昭不在意地说:“应该的啊,承淮是军人,保护幼崽是他的职责,至于我家两个崽,不管看见谁掉进河里,他们都会喊人的,大娘不用放在心上。” 双胞胎点头如捣蒜。 对的呀。 宁老太太心头微暖。 “你们都是好的。” 宁家祖孙离开,逗留在河边的人渐渐离开,顾家人也往村里走去。 “娘,回去吃鸡?”二崽舔了舔嘴,看完热闹,觉得饿了。 “是呀。”林昭应声。 刚回答完二崽,又听大崽问:“娘,猫蛋儿要去医院打针吗?” “不一定打针,得看医生的诊断。”林昭说。 “猫蛋儿真可怜。”大崽叹气,还有些气呼呼的,“王耀祖只敢欺负猫蛋儿,因为猫蛋儿没有哥哥,他不敢欺负我和弟弟妹妹,因为我们有哥哥。” 二崽抱着胸,得出结论:“他欺软怕硬!” 林昭无话可说。 这么说也没错。 要不家家户户都想多生,孩子多有底气呀,打架从不带怕的,像那种人少的家庭,要受好多气。 第116章 “红木棺材” “王耀祖不是个好孩子,你们也不能仗着哥哥多,就欺负别的没有哥哥的小朋友,知道吗?”林昭牵着双胞胎往回走。 她旁边,顾承淮轻松抱着龙凤胎,任由两个小朋友在他身上为非作歹,捏捏脸,摸摸下巴的。 大崽认真道:“我是好孩子,才不欺负别人呢。” “我也不欺负!”二崽努力争表现,蹦哒一下,踩碎地上干干的落叶,听那叶子发出咔擦一声,弯起眼睛笑,“我不仅不欺负,还会保护他们,我是军人的孩子,惩恶扬善是我的职责和使命。” 林昭:“……” 这话很有崽他爹的味道。 肯定是学顾承淮的。 “好好,是你的职责和使命,顾二崽小同志也要注意自身的安全呢。”她嘱咐。 二崽笑嘻嘻,“嗳,我知道的。” “你姥爷姥姥让我给你们带了石榴回来,等吃完饭你们分着吃。”林昭告诉馋小子家里有石榴。 铁锤侧头,不客气地问:“三婶,有我的吗?” “有啊,你哥哥他们也有。”林昭笑笑。 她喜欢大大方方的孩子,想吃就说,她肯定给,毕竟是自家孩子嘛。 顾家孩子们都高兴起来,纷纷向林昭道谢。 四崽拍着她爹的肩膀,动动粉嫩的小嘴儿,“我要!我要!” 嗓音软乎乎,却透着股不容拒绝的霸道劲儿。都是被她爹宠的。 林昭嗔视男人,看看,她就知道男人带娃靠不住,这才几天就厉害的不成样子了! 这般想着,看向女儿的眼神却满是柔和。 三崽乖乖埋在他爹颈窝,眨巴着长长的眼睫,小眉毛皱着眉,似乎不知道妹妹在闹什么。 顾承淮按住闺女的后脑勺,直接镇压了她,“乖乖的。” 他的乖女儿还真不闹了,脑袋往他脖子蹭着,鼻腔发出一声细弱的轻哼。 林昭:真识趣。 二崽话多,尤其爱显摆他娘对他们兄弟的好,想起一个事儿,冲顾母说:“奶,我想养猫猫,我娘同意了!” “养猫?咋突然想起养猫了?”顾母没意见,就是好奇她这个心思从哪儿来。 “我想抱着睡觉。”二崽说。 “那就养。” 二崽顺杆儿爬,“奶,你知道哪里有好看的猫猫吗?我捡不到猫猫。” 顾母当即道:“奶给你找。” 二崽嘴巴甜,吹着彩虹屁,“奶真好,奶比所有小朋友的奶都好,我最喜欢奶了!奶,等我长大,我一定好好孝顺你,给你吃不完的肉,穿不完的新衣服。” 顾母笑的嘴巴半天合不拢。 她孙子不少,但嘴甜的不多,谁不爱听好话,她也爱听。 “好好好,奶等着我们二崽的孝顺。奶给你找个最乖最好看的狸花猫。” 二崽:“还要最厉害!” 顾母笑道:“狸花猫哪有不厉害的。” “那行,奶你看着选。”二崽安静不下来,没了树叶踩,开始踢石子,一脚没踢飞,石子钻进凉鞋里,脚尖竖起往出倒,倒出来再踢。 “别踢石子。”林昭捏了捏儿子的手,“石头要是尖的话你的脚会被划流血,流血得去医院,严重的话还得缝针,知道缝针吗?” 二崽见过娘缝衣服,一针又一针把布料缝起来,脑补到有医生缝自己的肉肉,顿时安分下来。 大崽以前也说过弟弟,他当下会听,转头就忘,见二崽记在心里,他翘起嘴角,想起什么,问道:“娘,猫蛋儿要缝针吗?” “不用啊,伤口大又深的话才要缝针。猫蛋儿身上没伤不用缝针,不知道需不需要抽血。”林昭不是医生,无法确定。 “嘶!抽血?”大崽震惊。 二崽被吓成表情包,眼睛瞪得大大的,“啊?” “抽血是必要的手段,有时会用到。”林昭解释。 “得多疼啊。”大崽皱着脸,眼里写满对好兄弟猫蛋儿的担忧。 疼是肯定疼的。 “娘,我要把自己养得棒棒的,好好吃饭,怎么也不去医院。”二崽怕怕地说。 无法无天的顾二崽终于有怕的东西了。 “不生病肯定不用去医院,要是身体不舒服,还得去的,不能硬撑硬扛。”林昭怕孩子们讳疾忌医,又认真地补充。 “……好。”二崽勉为其难地应下。 “别好,要记在心上呢,小病会拖成大病,不能拖着的。”林昭想,怎么着也得把生病就上医院的原则,灌输到儿子的脑子。 “嗯嗯。”大崽郑重道,“娘,我会监督二崽的。” 二崽觉得哥哥笨笨,“哥,娘在呀,要是我们生病,肯定是娘带我们上医院啊,你不用盯我,娘说啥就是啥,娘带我去的话,不管去哪里我都不怕。” 娘宝娃就是这样的。 林昭心里热热的,小孩子对娘有天生的亲近和信任。 她捏捏儿子的小软手,眼神柔软地看着二崽的小发旋。 大崽对二崽说:“我监督你,你要是生病,我第一时间告诉娘啊。” 二崽恍然大悟,“好的。” 能言善辩的小朋友面对亲哥,只有被说服的份儿。 “娘,家里还有猫耳朵吗?我没吃够。”二崽晃晃林昭的胳膊,拖长音调撒娇。 顾承淮眼见媳妇儿被儿子缠一路,心疼地看着林昭,养孩子真累啊,比他出去做任务都累,昭昭真是辛苦。 “你吃什么够?”林昭好笑地问,不过她不觉得有问题,小孩子嘛,嘴馋点很正常,更别说这年头吃的东西贫乏,也是她有个特好用的抽奖系统,不然想弄些好东西也不容易。 二崽:“娘~!” “家里还有。”林昭说。 赵六娘好奇地问:“那东西你在县里买的?看着是面食,吃起来脆脆的,还有点甜,是油炸的?” “对啊,在县里买的。”林昭丝毫不慌。 她确实碰见有人悄悄卖各种小吃,没卖猫耳朵,但有卖与之类似的,拿个小篮子走街串巷碰运气,她还被人拦过。 没办法,林昭看着不缺钱,像会买的。 这也是她敢把这小食拿出来的原因,冒头有风险的事,她不会做。 赵六娘没意外,“县里人真会吃。” “娘,等吃完饭,我们能吃吗?”二崽追问。 “可以,一人最多吃三片,睡觉前吃太多不好。”林昭说。 “好啊。”二崽不贪心。 有的吃就不错啦,元宝他们还没得吃呢。 回到家,顾家的孩子们一眼看见,自行车车头挂着的野鸡。 “车头有鸡!”铁蛋和来妹冲过去,取下车头的野鸡。 那鸡被摇晃颠簸一路,晕了过去,这么一会才醒过来,扑腾着翅膀,吓两个大朋友一跳。 “活的!”铁蛋惊声道。 可不是活的吗,她娘才不会给她死鸡吃,林昭傲娇地想。 “崽他爹,你去杀鸡。” 顾承淮二话不说去磨刀。 磨好刀,左手抓鸡,右手挥刀,割开野鸡的喉咙,给它个痛快的。 顾母拿着放了盐的瓷碗过来,“鸡血别浪费,做个鸡血豆腐。” “啥是鸡血豆腐,我没吃过。”二崽走过来,看大人杀鸡,他是一点也不怕。倒是小铁锤跑的快,面对墙角,双手捂眼。 “奶给你做。”顾母笑呵呵地说。 “好。” 这会林昭去灶房先准备了,今天的鸡她要自己做。 送回娘家的那根人参,她揪了几根须子,打算等会放汤里。 顾承淮当兵多年,受过不少伤,身体得补补。 黄秀兰和赵六娘也没闲着,也在做饭。得亏顾家的灶房不小,否则也不方便。 三房的锅带回老宅,也不缺锅用,两个灶同时烧起来,顾澜在烧火,时不时看林昭一眼。 见她有心学,林昭也不藏着掖着,给小姑娘教。 “今天我们一鸡两吃,炖个鸡汤,再做个红烧鸡块……”林昭一说话,灶房里的人都下意识吞咽口水。 别看顾家吃肉算勤的,一家人肚子里还是缺油水,毕竟家里人多呀,菜里有个肉味而已,没人能吃尽兴,所以每次吃肉他们都很期待。 顾承淮把处理好的肉送进灶房,没着急出去,走到林昭身边,问媳妇儿的意见:“剁成块?” 林昭见他主动要帮忙,也不拒绝,“对。” 男人拿起刀剁鸡,他力气大,梆梆梆几下,肉剁好。 “还有要帮忙的吗?”顾承淮看向媳妇儿。 “不用了,你出去,我来做,很快的,要是饿了你回屋找点吃的先垫几口。”林昭打发他出去,忙活起来。 她习惯肉过一遍水,洗洗腥气。 灶房里烧着火,肯定是闷热的。顾承淮顺手把窗户全打开,让风吹进去,然后才走出去。 赵六娘羡慕,“都是亲兄弟,咋三弟这么有眼色呢,啥活都能看见。” 想到自己男人的德行,气道:“要是我家那位,大嫂你信不信他能直接把鸡丢给我,扭头就出去,还要嘟囔一句,灶房里头热死了?” 黄秀兰道:“咋不信?这些男人鲜少有眼里有活的。” 她男人还行,虽然不细心,但是你说的话,他会做。 林昭忍俊不禁。 “有什么需求直说呀。”她道,“让他们养成习惯,以后不用你说,他就会主动做了。”这叫温水煮青蛙。 顾承淮眼里有活是天生的吗?肯定不是呀,还不是她教出来的。 当初刚谈对象那会,顾承淮很纯粹很呆的,他说她有什么要求就提,她提一次他会记住,别让他猜,他没谈过对象,不懂姑娘的心思,他怕他猜不中,还惹她生气。 难得的是,她说的话,他都记着。 赵六娘看向林昭,饶有兴趣,“有用?” “有没有用,先试试呗。”林昭不打包票。 “说的有道理。要是有用,请你吃糖。”赵六娘打算试试。 “好。”林昭不客气地应下。 顾澜偷笑。 时间一晃。 顾家灶房传出醉人的香气,门口、窗户缀出一串小脑袋,几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香味流溢的地方,死死绷住嘴巴,怕口水滴答出来。 琥珀被顾承淮调教过,不再往灶房闯,只不住用前爪抓挠门板,发出咔咔咔的刺耳声音。 稳重的大黄也按捺不住,蹲坐在门口,眼睛望着灶台,吐着大舌头。 林昭朝崽子们露出浅笑,“再等等啊,马上就好。” 灶房热,她脸颊红红的,那么微微一笑,像是清雾吻过的梨花露,好看的紧。 二崽语气骄傲,“娘真好看。” 又用打着商量的口吻道:娘,等我长大,你能当我媳妇儿吗?” 林昭险些崴了脚。 五岁多点的小朋友确实一会一个想法,这不奇怪,淡定! 梆梆拍拍二崽弟弟的脑袋,“不行!有血缘关系的不能结婚。” 二崽似懂非懂,小朋友哪知道什么是血缘关系呢,他就是想黏着娘罢了。 “好,那我还是不要媳妇儿了。我赚的钱都要给娘呢!” 瞧见顾父顾母,又补充:“还要给爷奶买红木棺材呢。” “……” “!”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只有风声和灶台上水沸腾的声音。 “顾二崽!”林昭手上的铁勺差点掉地上,头疼的厉害,“这是谁教你的?!” 二崽看出娘脸上的严肃,有些被吓到,脸上的笑都没了,对着小手,弱弱地说:“我,我听村里人说的呀。” 小朋友面露委屈,“村里的老爷爷说,要是能置办个红木棺材送自己一程,那是顶顶有面儿的事,我也想让爷奶有面儿啊。娘这么凶干嘛呀,我哪儿说错啦?” 林昭还没说话,顾母先心疼了,“老三媳妇儿,别厉害二崽,二崽一片孝心,谁家孙子有好事能想到爷奶,小孩子懂啥呀,别多计较。” 她没觉得晦气,反而心暖的不像话,抱着二崽心肝肉的喊起来,“哎呦奶的宝贝二崽呦,我们二崽真孝顺,奶只希望你们有出息,过的好,别的啥也不求。” 长辈的爱总是朴素无私的。 二崽瞬间被顾母哄好,也不委屈了,露出笑来。 大崽看向顾承淮,“爹,二崽刚说的话哪里不对吗,为啥刚才大家都怪怪的?” 买红木棺材咋了?村里的老爷爷都想要啊。 顾承淮在琢磨怎么回。 梆梆道:“因为他那个话,容易被人误会在咒爷奶。” “二崽才不会咒爷奶,我们都喜欢爷奶,我们想孝顺爷奶的。”大崽忙说。 小朋友满脸认真,哪怕顾父那心里都暖融融的。 “爷知道我们大崽二崽是孝顺孩子。”他如老婆子一样不在意孙子的童言童语,是人都会死,有什么好忌讳的,有这么好的孙子,他觉得死没什么可怕的。 “老三媳妇儿,童言无忌,你别怪罪二崽了。”向来沉默,一年难跟儿媳妇说几句话的顾父替宝贝孙孙说好话。 林昭还能说什么,“好,我不说了。二崽,以后不能说这种话了哦。”她提醒二崽。 “娘你刚凶我。”小朋友委屈控诉。 不等林昭说话,他扒着门,小指头在木头上抠呀抠,认真说:“娘,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的,你能不能别凶,我的心会碎掉的。” 林昭一愣,“我没凶你啊,我就是有点激动,是不是娘声音有点大,吓到你了?” 见二崽点着小脑袋,她放缓声音:“娘向你道歉,不该那么大声音。” 二崽马上被哄好,弯起眼睛笑,“我不怪娘啊。” 他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娘不喜欢他。 林昭笑了笑,“谢谢大方的二崽,今天的鸡腿分你一个。” 小朋友笑的更开心,“好!” 红木棺材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童言无忌,一家人呸呸呸后,都没在意。 饭好后,林昭盛出一碗鸡汤,里面几块鸡肉,让顾承淮送去宁家,双胞胎惦记猫蛋儿,蹦蹦跳跳地跟上去。 第116章 “红木棺材” “王耀祖不是个好孩子,你们也不能仗着哥哥多,就欺负别的没有哥哥的小朋友,知道吗?”林昭牵着双胞胎往回走。 她旁边,顾承淮轻松抱着龙凤胎,任由两个小朋友在他身上为非作歹,捏捏脸,摸摸下巴的。 大崽认真道:“我是好孩子,才不欺负别人呢。” “我也不欺负!”二崽努力争表现,蹦哒一下,踩碎地上干干的落叶,听那叶子发出咔擦一声,弯起眼睛笑,“我不仅不欺负,还会保护他们,我是军人的孩子,惩恶扬善是我的职责和使命。” 林昭:“……” 这话很有崽他爹的味道。 肯定是学顾承淮的。 “好好,是你的职责和使命,顾二崽小同志也要注意自身的安全呢。”她嘱咐。 二崽笑嘻嘻,“嗳,我知道的。” “你姥爷姥姥让我给你们带了石榴回来,等吃完饭你们分着吃。”林昭告诉馋小子家里有石榴。 铁锤侧头,不客气地问:“三婶,有我的吗?” “有啊,你哥哥他们也有。”林昭笑笑。 她喜欢大大方方的孩子,想吃就说,她肯定给,毕竟是自家孩子嘛。 顾家孩子们都高兴起来,纷纷向林昭道谢。 四崽拍着她爹的肩膀,动动粉嫩的小嘴儿,“我要!我要!” 嗓音软乎乎,却透着股不容拒绝的霸道劲儿。都是被她爹宠的。 林昭嗔视男人,看看,她就知道男人带娃靠不住,这才几天就厉害的不成样子了! 这般想着,看向女儿的眼神却满是柔和。 三崽乖乖埋在他爹颈窝,眨巴着长长的眼睫,小眉毛皱着眉,似乎不知道妹妹在闹什么。 顾承淮按住闺女的后脑勺,直接镇压了她,“乖乖的。” 他的乖女儿还真不闹了,脑袋往他脖子蹭着,鼻腔发出一声细弱的轻哼。 林昭:真识趣。 二崽话多,尤其爱显摆他娘对他们兄弟的好,想起一个事儿,冲顾母说:“奶,我想养猫猫,我娘同意了!” “养猫?咋突然想起养猫了?”顾母没意见,就是好奇她这个心思从哪儿来。 “我想抱着睡觉。”二崽说。 “那就养。” 二崽顺杆儿爬,“奶,你知道哪里有好看的猫猫吗?我捡不到猫猫。” 顾母当即道:“奶给你找。” 二崽嘴巴甜,吹着彩虹屁,“奶真好,奶比所有小朋友的奶都好,我最喜欢奶了!奶,等我长大,我一定好好孝顺你,给你吃不完的肉,穿不完的新衣服。” 顾母笑的嘴巴半天合不拢。 她孙子不少,但嘴甜的不多,谁不爱听好话,她也爱听。 “好好好,奶等着我们二崽的孝顺。奶给你找个最乖最好看的狸花猫。” 二崽:“还要最厉害!” 顾母笑道:“狸花猫哪有不厉害的。” “那行,奶你看着选。”二崽安静不下来,没了树叶踩,开始踢石子,一脚没踢飞,石子钻进凉鞋里,脚尖竖起往出倒,倒出来再踢。 “别踢石子。”林昭捏了捏儿子的手,“石头要是尖的话你的脚会被划流血,流血得去医院,严重的话还得缝针,知道缝针吗?” 二崽见过娘缝衣服,一针又一针把布料缝起来,脑补到有医生缝自己的肉肉,顿时安分下来。 大崽以前也说过弟弟,他当下会听,转头就忘,见二崽记在心里,他翘起嘴角,想起什么,问道:“娘,猫蛋儿要缝针吗?” “不用啊,伤口大又深的话才要缝针。猫蛋儿身上没伤不用缝针,不知道需不需要抽血。”林昭不是医生,无法确定。 “嘶!抽血?”大崽震惊。 二崽被吓成表情包,眼睛瞪得大大的,“啊?” “抽血是必要的手段,有时会用到。”林昭解释。 “得多疼啊。”大崽皱着脸,眼里写满对好兄弟猫蛋儿的担忧。 疼是肯定疼的。 “娘,我要把自己养得棒棒的,好好吃饭,怎么也不去医院。”二崽怕怕地说。 无法无天的顾二崽终于有怕的东西了。 “不生病肯定不用去医院,要是身体不舒服,还得去的,不能硬撑硬扛。”林昭怕孩子们讳疾忌医,又认真地补充。 “……好。”二崽勉为其难地应下。 “别好,要记在心上呢,小病会拖成大病,不能拖着的。”林昭想,怎么着也得把生病就上医院的原则,灌输到儿子的脑子。 “嗯嗯。”大崽郑重道,“娘,我会监督二崽的。” 二崽觉得哥哥笨笨,“哥,娘在呀,要是我们生病,肯定是娘带我们上医院啊,你不用盯我,娘说啥就是啥,娘带我去的话,不管去哪里我都不怕。” 娘宝娃就是这样的。 林昭心里热热的,小孩子对娘有天生的亲近和信任。 她捏捏儿子的小软手,眼神柔软地看着二崽的小发旋。 大崽对二崽说:“我监督你,你要是生病,我第一时间告诉娘啊。” 二崽恍然大悟,“好的。” 能言善辩的小朋友面对亲哥,只有被说服的份儿。 “娘,家里还有猫耳朵吗?我没吃够。”二崽晃晃林昭的胳膊,拖长音调撒娇。 顾承淮眼见媳妇儿被儿子缠一路,心疼地看着林昭,养孩子真累啊,比他出去做任务都累,昭昭真是辛苦。 “你吃什么够?”林昭好笑地问,不过她不觉得有问题,小孩子嘛,嘴馋点很正常,更别说这年头吃的东西贫乏,也是她有个特好用的抽奖系统,不然想弄些好东西也不容易。 二崽:“娘~!” “家里还有。”林昭说。 赵六娘好奇地问:“那东西你在县里买的?看着是面食,吃起来脆脆的,还有点甜,是油炸的?” “对啊,在县里买的。”林昭丝毫不慌。 她确实碰见有人悄悄卖各种小吃,没卖猫耳朵,但有卖与之类似的,拿个小篮子走街串巷碰运气,她还被人拦过。 没办法,林昭看着不缺钱,像会买的。 这也是她敢把这小食拿出来的原因,冒头有风险的事,她不会做。 赵六娘没意外,“县里人真会吃。” “娘,等吃完饭,我们能吃吗?”二崽追问。 “可以,一人最多吃三片,睡觉前吃太多不好。”林昭说。 “好啊。”二崽不贪心。 有的吃就不错啦,元宝他们还没得吃呢。 回到家,顾家的孩子们一眼看见,自行车车头挂着的野鸡。 “车头有鸡!”铁蛋和来妹冲过去,取下车头的野鸡。 那鸡被摇晃颠簸一路,晕了过去,这么一会才醒过来,扑腾着翅膀,吓两个大朋友一跳。 “活的!”铁蛋惊声道。 可不是活的吗,她娘才不会给她死鸡吃,林昭傲娇地想。 “崽他爹,你去杀鸡。” 顾承淮二话不说去磨刀。 磨好刀,左手抓鸡,右手挥刀,割开野鸡的喉咙,给它个痛快的。 顾母拿着放了盐的瓷碗过来,“鸡血别浪费,做个鸡血豆腐。” “啥是鸡血豆腐,我没吃过。”二崽走过来,看大人杀鸡,他是一点也不怕。倒是小铁锤跑的快,面对墙角,双手捂眼。 “奶给你做。”顾母笑呵呵地说。 “好。” 这会林昭去灶房先准备了,今天的鸡她要自己做。 送回娘家的那根人参,她揪了几根须子,打算等会放汤里。 顾承淮当兵多年,受过不少伤,身体得补补。 黄秀兰和赵六娘也没闲着,也在做饭。得亏顾家的灶房不小,否则也不方便。 三房的锅带回老宅,也不缺锅用,两个灶同时烧起来,顾澜在烧火,时不时看林昭一眼。 见她有心学,林昭也不藏着掖着,给小姑娘教。 “今天我们一鸡两吃,炖个鸡汤,再做个红烧鸡块……”林昭一说话,灶房里的人都下意识吞咽口水。 别看顾家吃肉算勤的,一家人肚子里还是缺油水,毕竟家里人多呀,菜里有个肉味而已,没人能吃尽兴,所以每次吃肉他们都很期待。 顾承淮把处理好的肉送进灶房,没着急出去,走到林昭身边,问媳妇儿的意见:“剁成块?” 林昭见他主动要帮忙,也不拒绝,“对。” 男人拿起刀剁鸡,他力气大,梆梆梆几下,肉剁好。 “还有要帮忙的吗?”顾承淮看向媳妇儿。 “不用了,你出去,我来做,很快的,要是饿了你回屋找点吃的先垫几口。”林昭打发他出去,忙活起来。 她习惯肉过一遍水,洗洗腥气。 灶房里烧着火,肯定是闷热的。顾承淮顺手把窗户全打开,让风吹进去,然后才走出去。 赵六娘羡慕,“都是亲兄弟,咋三弟这么有眼色呢,啥活都能看见。” 想到自己男人的德行,气道:“要是我家那位,大嫂你信不信他能直接把鸡丢给我,扭头就出去,还要嘟囔一句,灶房里头热死了?” 黄秀兰道:“咋不信?这些男人鲜少有眼里有活的。” 她男人还行,虽然不细心,但是你说的话,他会做。 林昭忍俊不禁。 “有什么需求直说呀。”她道,“让他们养成习惯,以后不用你说,他就会主动做了。”这叫温水煮青蛙。 顾承淮眼里有活是天生的吗?肯定不是呀,还不是她教出来的。 当初刚谈对象那会,顾承淮很纯粹很呆的,他说她有什么要求就提,她提一次他会记住,别让他猜,他没谈过对象,不懂姑娘的心思,他怕他猜不中,还惹她生气。 难得的是,她说的话,他都记着。 赵六娘看向林昭,饶有兴趣,“有用?” “有没有用,先试试呗。”林昭不打包票。 “说的有道理。要是有用,请你吃糖。”赵六娘打算试试。 “好。”林昭不客气地应下。 顾澜偷笑。 时间一晃。 顾家灶房传出醉人的香气,门口、窗户缀出一串小脑袋,几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香味流溢的地方,死死绷住嘴巴,怕口水滴答出来。 琥珀被顾承淮调教过,不再往灶房闯,只不住用前爪抓挠门板,发出咔咔咔的刺耳声音。 稳重的大黄也按捺不住,蹲坐在门口,眼睛望着灶台,吐着大舌头。 林昭朝崽子们露出浅笑,“再等等啊,马上就好。” 灶房热,她脸颊红红的,那么微微一笑,像是清雾吻过的梨花露,好看的紧。 二崽语气骄傲,“娘真好看。” 又用打着商量的口吻道:娘,等我长大,你能当我媳妇儿吗?” 林昭险些崴了脚。 五岁多点的小朋友确实一会一个想法,这不奇怪,淡定! 梆梆拍拍二崽弟弟的脑袋,“不行!有血缘关系的不能结婚。” 二崽似懂非懂,小朋友哪知道什么是血缘关系呢,他就是想黏着娘罢了。 “好,那我还是不要媳妇儿了。我赚的钱都要给娘呢!” 瞧见顾父顾母,又补充:“还要给爷奶买红木棺材呢。” “……” “!”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只有风声和灶台上水沸腾的声音。 “顾二崽!”林昭手上的铁勺差点掉地上,头疼的厉害,“这是谁教你的?!” 二崽看出娘脸上的严肃,有些被吓到,脸上的笑都没了,对着小手,弱弱地说:“我,我听村里人说的呀。” 小朋友面露委屈,“村里的老爷爷说,要是能置办个红木棺材送自己一程,那是顶顶有面儿的事,我也想让爷奶有面儿啊。娘这么凶干嘛呀,我哪儿说错啦?” 林昭还没说话,顾母先心疼了,“老三媳妇儿,别厉害二崽,二崽一片孝心,谁家孙子有好事能想到爷奶,小孩子懂啥呀,别多计较。” 她没觉得晦气,反而心暖的不像话,抱着二崽心肝肉的喊起来,“哎呦奶的宝贝二崽呦,我们二崽真孝顺,奶只希望你们有出息,过的好,别的啥也不求。” 长辈的爱总是朴素无私的。 二崽瞬间被顾母哄好,也不委屈了,露出笑来。 大崽看向顾承淮,“爹,二崽刚说的话哪里不对吗,为啥刚才大家都怪怪的?” 买红木棺材咋了?村里的老爷爷都想要啊。 顾承淮在琢磨怎么回。 梆梆道:“因为他那个话,容易被人误会在咒爷奶。” “二崽才不会咒爷奶,我们都喜欢爷奶,我们想孝顺爷奶的。”大崽忙说。 小朋友满脸认真,哪怕顾父那心里都暖融融的。 “爷知道我们大崽二崽是孝顺孩子。”他如老婆子一样不在意孙子的童言童语,是人都会死,有什么好忌讳的,有这么好的孙子,他觉得死没什么可怕的。 “老三媳妇儿,童言无忌,你别怪罪二崽了。”向来沉默,一年难跟儿媳妇说几句话的顾父替宝贝孙孙说好话。 林昭还能说什么,“好,我不说了。二崽,以后不能说这种话了哦。”她提醒二崽。 “娘你刚凶我。”小朋友委屈控诉。 不等林昭说话,他扒着门,小指头在木头上抠呀抠,认真说:“娘,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的,你能不能别凶,我的心会碎掉的。” 林昭一愣,“我没凶你啊,我就是有点激动,是不是娘声音有点大,吓到你了?” 见二崽点着小脑袋,她放缓声音:“娘向你道歉,不该那么大声音。” 二崽马上被哄好,弯起眼睛笑,“我不怪娘啊。” 他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娘不喜欢他。 林昭笑了笑,“谢谢大方的二崽,今天的鸡腿分你一个。” 小朋友笑的更开心,“好!” 红木棺材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童言无忌,一家人呸呸呸后,都没在意。 饭好后,林昭盛出一碗鸡汤,里面几块鸡肉,让顾承淮送去宁家,双胞胎惦记猫蛋儿,蹦蹦跳跳地跟上去。 第117章 起名 “爹,你说猫蛋儿回来了吗?他不会要住在医院?他得休息几天啊?明天能跟我们玩不……?” 二崽一路上嘴巴没停,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问。 顾承淮嫌弃他啰嗦,长腿迈开,走的飞快,短短几步把两个儿子抛到身后。 二崽哇哇大叫,“爹,等等我呀,走那么快干啥,别把鸡汤弄撒了。那是娘辛苦做的鸡汤,浪费一点都不行。” 他扑腾着短腿跑起来。 大崽扬声:“爹,你认识猫蛋儿家不,你慢点,我和二崽给你带路。” 顾承淮始终和双胞胎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保证他们在自己视线范围的同时,不受二崽的问题攻击。 到了宁家,猫蛋儿已经从县医院回来。 顾承淮看向宁老太太,“猫蛋儿身体没事?” “医生说肺有点声音,给开了药,说先吃着,要是有别的情况及时送过去。”宁老太太脸上颇为担忧。 “要是有事,让人传句话,我送他去医院。”顾承淮听说过宁家那位英雄不少事,对方可以说是他的事业启蒙人,那人的家人,他很愿意照看。 宁老太太听见这话,绷紧的神经舒缓了些,笑着道谢:“谢谢你啊。” 猫蛋儿不愿意躺在屋里,这会躺在院子的老旧摇椅上,肚子上盖着灰色的毯子。 他咳嗽几声,向顾承淮道谢,“咳咳咳……谢谢顾叔叔。” 二崽不客气地坐到猫蛋儿旁边的矮凳上,眼神担忧,“猫蛋儿,你去医院抽血了吗?” “没有。”猫蛋儿摇摇头,“医生拿冰冰的东西在我身上听。”他努力形容着。 二崽听的云里雾里。 大崽没坐下,站在旁边,替猫蛋儿把毯子往上拉了拉,“猫蛋儿,我娘炖了鸡汤,让我们给你送来,你等会喝掉。明天你就会好了。” 宁老太太惊讶,“鸡汤?” 顾承淮沉稳道:“对,我媳妇儿说猫蛋儿需要补补。大娘,劳烦你去拿个碗。” “你媳妇儿有心了。”宁老太太没客气,扭头去灶房拿碗。 她厨艺不行,孙子遭大罪,她也想孩子吃顿好的。 顾承淮把鸡汤倒进宁家的碗,一大碗,肉也有不少,味道香的不行。 宁老太太闻到参味,愣住:“人参?” 别人可能发现不了,她打小闻这味,逃不过她的鼻子。 “就是几根须子。”顾承淮听媳妇儿说了。 想到昭昭碎碎念说,她是给他补身体的,猫蛋儿是沾自己的光,他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 甜蜜啊。 “须子也贵重。”宁老太太接下这份帮扶,“我替猫蛋儿收下了,替我谢谢你媳妇儿。” 顾承淮没多耽误,喊双胞胎一声,父子三人离开。 “猫蛋儿,来,奶喂你,这得趁热喝,里面有人参呢,对你身体好,做的真好。要是我也有这手好厨艺,就能把我们猫蛋儿养的白白胖胖了。”宁老太懊恼自己厨艺不好。 “没事啊。”猫蛋儿不在意,“等我学会,我可以自己做,把自己和奶养的白白胖胖。” 宁老太心里熨帖。 她找来小勺子,舀一勺汤喂到孙子嘴边。 猫蛋儿是个自立的小男子汉,不习惯大人喂,接过勺子自己喝,尝到味道小家伙眼睛亮如灯。 好喝诶。 人生达到顶峰! 没喝几口,小脸便红扑扑的。 “林婶婶做饭真香。奶,等我好了,我去跟林婶婶学怎么做,到时候做给你吃。”猫蛋儿时刻记得他爷临死前说的话,想着好好照顾他奶。 宁老太笑着接下孙子画的饼,“好,奶等着。” 看孙子吃的香,她很高兴。 能吃就说明没大事了。 猫蛋儿没喝完,硬是分了宁老太半碗,宁老太想给他留着都不行,小孩倔的很。 好在顾家送来不少,够祖孙俩分着喝,谁也没亏嘴。 顾承淮带两个崽子回家,院子已支起饭桌,上面放满吃食,香气氤氲,扑鼻而来,木凳也摆放整齐,只等他们回来。 “回来了,刚刚好,快坐,有事吃完饭再说。”顾父率先坐下,朝家中小辈招手,示意他们坐下。 顾家人依次坐下,开始吃饭。 鸡汤不多,顾家这么多人,肯定不够分的,只分给两个大家长,三房两口子,再有顾家的大小崽崽们,便空了。 顾远山几人不在意没鸡汤喝,吃红烧鸡块一样的,里面的土豆都有肉味,香着呢。 还有鸡血豆腐咧,也香。 顾承淮喝一口鸡汤,味道又鲜又香,不吝夸赞:“很香。” “要是喜欢,有机会再给你做。”林昭朝他微微一笑。 二崽啃着鸡翅,嘴巴油汪汪,身子横侧过来,笑嘻嘻的,“娘,我也喜欢。” “有机会也给你们做。”林昭应声。 “娘,姥姥真厉害。”二崽眼神崇拜,“我要是有姥姥厉害,咱家就能顿顿吃肉了。” 顾家人觉得二崽真有心,看他的眼神柔和的不像话。 林昭轻轻拍二崽的背,“坐好,歪着等会摔了。” 等他坐直,才道:“打猎不是简单的事,而且现在大队管的严,你姥爷姥姥那里的肉也不多。” 打到大的,被人发现的话,得上交大队,所有社员平分的。 她娘卖出去的那头野猪肯定是偷摸运出去的。 二崽幽幽叹气,“唉,想吃口肉可真难。” 顾承淮淡淡地睨着他,“家里缺你肉吃了?” “不知足的小家伙。”亲爹吐槽。 他小时候别说肉,连蛋都吃不到几口的,他能长这么高,纯粹靠天赋异禀。 这崽子几天一顿荤,这还不满足。 别看二崽年纪小,筷子使的那叫一个游刃有余,夹起一块鸡肉塞进嘴巴,嚼几下后咽下去,“谁嫌肉多呀。” 顾承淮一噎。 他故意道:“要不把你送到别家待几天?” “我娘舍不得我,你敢把我送到别家,我娘会挠你。”二崽神气地说。 林昭哭笑不得,“顾二崽同志,话别多,吃你的饭。” 连大崽都觉得弟弟好吵,夹一块肉塞到他嘴里。 看见这一幕,所有人都笑了。 龙凤胎坐在小木车上,吃着奶奶牌面糊糊,吃的满脸都是。 他俩坐的小车也是顾承淮做的,他见林昭喂孩子不方便,根据两小只的身高,做了适合他们的小餐椅。 有了这小餐椅,可省了不少心。 瞧见大哥哥凶二哥哥,龙凤胎咯咯咯咯笑。 二崽觉得没面子,不再多话,乖乖吃起饭。 至于梆梆等人,吃的头也不抬,根本生不出说话的心思。 日暮西垂,农家小院,顾家其乐融融,连大黄和琥珀都有骨头吃,一大一小两只狗尾巴摇的如螺旋桨。 顾家两边的邻居看着手里硬邦邦的野菜窝窝,只觉得好难下咽。 大人还能苦中作乐,小孩子不懂事,一刻也没法忍,闹着要吃肉,哭的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我想吃肉呜呜呜,爹,我想吃肉……” 当爹的心说他还想吃肉呢,肉票从哪来,钱从哪来。 “闭嘴,再闹腾别吃了。” “你凶娃干啥!”当娘的看不得男人凶娃,掐自家汉子一把,哄着儿子,“别哭,别哭,娘明天找人问问,看看能弄到肉票不,要是能弄到,也割几两肉,娘给你包饺子。” 男孩瞬间止不住哭,破涕为笑,“真的?” “真的!”女人胡乱擦干儿子脸上的泪水,“哭的跟小花猫似的,傻不傻。” 嘴上嫌弃着,心里却是心疼,别说娃馋,三个多月没尝到肉味,他们大人也馋。 男孩高兴起来,狠狠嗅着空气中的饭菜香味,开始乖乖吃饭。 不吃是不可能的,不吃肚子会一直叫,晚上睡也睡不着。 …… 这一幕发生在好几户人家。 计划经济,物资不丰,城里人吃肉都难,更何况乡下人。 顾家。 一家人吃完饭,黄秀兰和赵六娘收拾完灶房。 顾父扫视一圈,发现家里人都在,开口:“给孩子们的名字,我取好了。” 来妹最激动,冲向他爷,眼睛极亮,“爷,我叫什么?” “你哥叫顾星野,你随他的名字,叫顾星辞,鱼鱼叫顾渔。”顾父说。 大崽也很期待自己的大名,“爷,那我的呢?” “你叫顾知聿。”不等二崽几个问,顾父笑道:“二崽叫顾知珩,三崽叫顾知谦,四崽叫顾知窈。” 他看着纸念出名字,顾家人,不管是认识字,还是不认识字的,都涌过来,盯着那纸上的字看。 林昭看到那一排名字,眼角眉梢都是满意。 果然啊,把起名的任务交给公爹一点错也没有,起的真好,聿、珩、谦、窈……都是寓意美好的字呀。 铁蛋见还没到自己,着急的跳脚,指着自己的鼻尖,“爷,爷,还有我,我的呢?” “铁蛋叫顾知行,铁锤叫顾知理。”顾父道。 来妹很满意自己的名字,他无法理解的是,“爷,为啥二崽他们的名字都是知什么、知什么,我是星什么?” “因为你要随你哥,你哥的名字早就上户了,只能这么顺下来。”顾父给孙子解释。 至于为啥改用‘知’这个字?他觉得知识就是力量,他希望他的孙辈都有知识、有文化,能走出去。 “这样啊。”来妹问清楚就没意见了。 他大声宣布:“以后我叫顾星辞,来妹这个名字就是历史了!” 二崽很给面子,“打从今天开始不叫你来妹哥,喊星辞哥!” “聪明!”来妹,往后余生就是顾星辞的大朋友夸道。 二崽又道:“我叫顾知珩,好拗口啊,不知道这几个字好写吗,要是不好写,以后我考试,光写名字都得花好长时间,想想都亏。” 顾父:“……”有道理。 起个顾一? 可…… 顾字的笔画就不少,老祖宗留下的姓又不能随便改。 “大崽的顾知聿,聿字有才思敏捷、学识渊博的意思,二崽的顾知珩,珩字有温润、坚韧的意思……”林昭逐个解释他们名字的寓意,“我觉得你们爷起的名字很好听,寓意也很好。” 二崽顿时没话说了。 他走到顾父身后,伸出小手给他爷按摩,“谢谢爷给我起的名字,我很喜欢,爷辛苦了。” 感受着落在肩膀的力道,顾父眯起眼睛,眼角的皱纹如扇面层层铺展开。 他觉得,值了。 “爷不辛苦,你们喜欢就好。” 大崽跑到林昭面前,“娘,我现在有两个名字,你以后喊我什么啊?知聿还是大崽呀?” 这倒是个问题。 林昭把问题抛回去:“你说呢?你想娘喊你什么?” 大崽面露难色。 考虑好一会,下定决心:“娘喊我们大名,我们快上学啦。” 又觉得娘每次喊自己都让他心里热乎乎的,小朋友又道:“娘喊我大崽,我也会应的。” “……” 林昭看出儿子的纠结,沉吟须臾,“还是喊大名,要不然大名起了跟没起一样。” 只看梆梆就知道了,星野多好听的名字,愣是没几个人喊,都叫梆梆。 大崽担忧,“娘,你分得清我和弟弟妹妹的名字吗?” 林昭捏捏眉心,有些无奈,“这有什么难记的吗,你叫知聿,二崽叫知珩,三崽叫知谦,四崽叫知窈。” “记得清就好。”大崽似是松了一口气。 又看向顾承淮,“爹,你也记住了?” “……记住了。” 这下,大崽才算放心。 二崽给顾父按摩困了,停下动作,黑亮的眸子瞅着林昭。 “娘,那以后你就喊我知珩了?”他觉得这个名字不够亲近,小眉头皱着,不那么开心。 崽是从林昭肚子出来的,林昭看一眼便知他在想什么。 “我喊你珩宝,喊你哥聿宝,喊你弟弟谦宝,喊你妹妹窈宝,你们都是我和你们爹的宝贝。” 向来脸皮厚的小家伙脸上露出羞涩,眼里却闪烁着无法掩饰的高兴。 “可以!”他大声说。 大崽也觉得可以,嘴巴咧的老大。 聿宝。 他是娘的宝贝。 二崽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家里其他人,“爷,奶,大伯,大伯娘……” 喊完一串名字,“以后你们都喊我珩宝,可以吗?” 顾母被孙子可爱一脸,“好,奶听我们珩宝的。” 马上就学以致用了! 铁锤忙道:“那我叫理宝。” 铁蛋嫌幼稚,没跟腔。 都是些小幼稚鬼,哼。 崽崽们有了大名,顿时待不住了,跑出家门向村里人介绍他们的大名。 短短时间,全村人都知道顾家的崽子们有大名啦! 第117章 起名 “爹,你说猫蛋儿回来了吗?他不会要住在医院?他得休息几天啊?明天能跟我们玩不……?” 二崽一路上嘴巴没停,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问。 顾承淮嫌弃他啰嗦,长腿迈开,走的飞快,短短几步把两个儿子抛到身后。 二崽哇哇大叫,“爹,等等我呀,走那么快干啥,别把鸡汤弄撒了。那是娘辛苦做的鸡汤,浪费一点都不行。” 他扑腾着短腿跑起来。 大崽扬声:“爹,你认识猫蛋儿家不,你慢点,我和二崽给你带路。” 顾承淮始终和双胞胎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保证他们在自己视线范围的同时,不受二崽的问题攻击。 到了宁家,猫蛋儿已经从县医院回来。 顾承淮看向宁老太太,“猫蛋儿身体没事?” “医生说肺有点声音,给开了药,说先吃着,要是有别的情况及时送过去。”宁老太太脸上颇为担忧。 “要是有事,让人传句话,我送他去医院。”顾承淮听说过宁家那位英雄不少事,对方可以说是他的事业启蒙人,那人的家人,他很愿意照看。 宁老太太听见这话,绷紧的神经舒缓了些,笑着道谢:“谢谢你啊。” 猫蛋儿不愿意躺在屋里,这会躺在院子的老旧摇椅上,肚子上盖着灰色的毯子。 他咳嗽几声,向顾承淮道谢,“咳咳咳……谢谢顾叔叔。” 二崽不客气地坐到猫蛋儿旁边的矮凳上,眼神担忧,“猫蛋儿,你去医院抽血了吗?” “没有。”猫蛋儿摇摇头,“医生拿冰冰的东西在我身上听。”他努力形容着。 二崽听的云里雾里。 大崽没坐下,站在旁边,替猫蛋儿把毯子往上拉了拉,“猫蛋儿,我娘炖了鸡汤,让我们给你送来,你等会喝掉。明天你就会好了。” 宁老太太惊讶,“鸡汤?” 顾承淮沉稳道:“对,我媳妇儿说猫蛋儿需要补补。大娘,劳烦你去拿个碗。” “你媳妇儿有心了。”宁老太太没客气,扭头去灶房拿碗。 她厨艺不行,孙子遭大罪,她也想孩子吃顿好的。 顾承淮把鸡汤倒进宁家的碗,一大碗,肉也有不少,味道香的不行。 宁老太太闻到参味,愣住:“人参?” 别人可能发现不了,她打小闻这味,逃不过她的鼻子。 “就是几根须子。”顾承淮听媳妇儿说了。 想到昭昭碎碎念说,她是给他补身体的,猫蛋儿是沾自己的光,他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 甜蜜啊。 “须子也贵重。”宁老太太接下这份帮扶,“我替猫蛋儿收下了,替我谢谢你媳妇儿。” 顾承淮没多耽误,喊双胞胎一声,父子三人离开。 “猫蛋儿,来,奶喂你,这得趁热喝,里面有人参呢,对你身体好,做的真好。要是我也有这手好厨艺,就能把我们猫蛋儿养的白白胖胖了。”宁老太懊恼自己厨艺不好。 “没事啊。”猫蛋儿不在意,“等我学会,我可以自己做,把自己和奶养的白白胖胖。” 宁老太心里熨帖。 她找来小勺子,舀一勺汤喂到孙子嘴边。 猫蛋儿是个自立的小男子汉,不习惯大人喂,接过勺子自己喝,尝到味道小家伙眼睛亮如灯。 好喝诶。 人生达到顶峰! 没喝几口,小脸便红扑扑的。 “林婶婶做饭真香。奶,等我好了,我去跟林婶婶学怎么做,到时候做给你吃。”猫蛋儿时刻记得他爷临死前说的话,想着好好照顾他奶。 宁老太笑着接下孙子画的饼,“好,奶等着。” 看孙子吃的香,她很高兴。 能吃就说明没大事了。 猫蛋儿没喝完,硬是分了宁老太半碗,宁老太想给他留着都不行,小孩倔的很。 好在顾家送来不少,够祖孙俩分着喝,谁也没亏嘴。 顾承淮带两个崽子回家,院子已支起饭桌,上面放满吃食,香气氤氲,扑鼻而来,木凳也摆放整齐,只等他们回来。 “回来了,刚刚好,快坐,有事吃完饭再说。”顾父率先坐下,朝家中小辈招手,示意他们坐下。 顾家人依次坐下,开始吃饭。 鸡汤不多,顾家这么多人,肯定不够分的,只分给两个大家长,三房两口子,再有顾家的大小崽崽们,便空了。 顾远山几人不在意没鸡汤喝,吃红烧鸡块一样的,里面的土豆都有肉味,香着呢。 还有鸡血豆腐咧,也香。 顾承淮喝一口鸡汤,味道又鲜又香,不吝夸赞:“很香。” “要是喜欢,有机会再给你做。”林昭朝他微微一笑。 二崽啃着鸡翅,嘴巴油汪汪,身子横侧过来,笑嘻嘻的,“娘,我也喜欢。” “有机会也给你们做。”林昭应声。 “娘,姥姥真厉害。”二崽眼神崇拜,“我要是有姥姥厉害,咱家就能顿顿吃肉了。” 顾家人觉得二崽真有心,看他的眼神柔和的不像话。 林昭轻轻拍二崽的背,“坐好,歪着等会摔了。” 等他坐直,才道:“打猎不是简单的事,而且现在大队管的严,你姥爷姥姥那里的肉也不多。” 打到大的,被人发现的话,得上交大队,所有社员平分的。 她娘卖出去的那头野猪肯定是偷摸运出去的。 二崽幽幽叹气,“唉,想吃口肉可真难。” 顾承淮淡淡地睨着他,“家里缺你肉吃了?” “不知足的小家伙。”亲爹吐槽。 他小时候别说肉,连蛋都吃不到几口的,他能长这么高,纯粹靠天赋异禀。 这崽子几天一顿荤,这还不满足。 别看二崽年纪小,筷子使的那叫一个游刃有余,夹起一块鸡肉塞进嘴巴,嚼几下后咽下去,“谁嫌肉多呀。” 顾承淮一噎。 他故意道:“要不把你送到别家待几天?” “我娘舍不得我,你敢把我送到别家,我娘会挠你。”二崽神气地说。 林昭哭笑不得,“顾二崽同志,话别多,吃你的饭。” 连大崽都觉得弟弟好吵,夹一块肉塞到他嘴里。 看见这一幕,所有人都笑了。 龙凤胎坐在小木车上,吃着奶奶牌面糊糊,吃的满脸都是。 他俩坐的小车也是顾承淮做的,他见林昭喂孩子不方便,根据两小只的身高,做了适合他们的小餐椅。 有了这小餐椅,可省了不少心。 瞧见大哥哥凶二哥哥,龙凤胎咯咯咯咯笑。 二崽觉得没面子,不再多话,乖乖吃起饭。 至于梆梆等人,吃的头也不抬,根本生不出说话的心思。 日暮西垂,农家小院,顾家其乐融融,连大黄和琥珀都有骨头吃,一大一小两只狗尾巴摇的如螺旋桨。 顾家两边的邻居看着手里硬邦邦的野菜窝窝,只觉得好难下咽。 大人还能苦中作乐,小孩子不懂事,一刻也没法忍,闹着要吃肉,哭的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我想吃肉呜呜呜,爹,我想吃肉……” 当爹的心说他还想吃肉呢,肉票从哪来,钱从哪来。 “闭嘴,再闹腾别吃了。” “你凶娃干啥!”当娘的看不得男人凶娃,掐自家汉子一把,哄着儿子,“别哭,别哭,娘明天找人问问,看看能弄到肉票不,要是能弄到,也割几两肉,娘给你包饺子。” 男孩瞬间止不住哭,破涕为笑,“真的?” “真的!”女人胡乱擦干儿子脸上的泪水,“哭的跟小花猫似的,傻不傻。” 嘴上嫌弃着,心里却是心疼,别说娃馋,三个多月没尝到肉味,他们大人也馋。 男孩高兴起来,狠狠嗅着空气中的饭菜香味,开始乖乖吃饭。 不吃是不可能的,不吃肚子会一直叫,晚上睡也睡不着。 …… 这一幕发生在好几户人家。 计划经济,物资不丰,城里人吃肉都难,更何况乡下人。 顾家。 一家人吃完饭,黄秀兰和赵六娘收拾完灶房。 顾父扫视一圈,发现家里人都在,开口:“给孩子们的名字,我取好了。” 来妹最激动,冲向他爷,眼睛极亮,“爷,我叫什么?” “你哥叫顾星野,你随他的名字,叫顾星辞,鱼鱼叫顾渔。”顾父说。 大崽也很期待自己的大名,“爷,那我的呢?” “你叫顾知聿。”不等二崽几个问,顾父笑道:“二崽叫顾知珩,三崽叫顾知谦,四崽叫顾知窈。” 他看着纸念出名字,顾家人,不管是认识字,还是不认识字的,都涌过来,盯着那纸上的字看。 林昭看到那一排名字,眼角眉梢都是满意。 果然啊,把起名的任务交给公爹一点错也没有,起的真好,聿、珩、谦、窈……都是寓意美好的字呀。 铁蛋见还没到自己,着急的跳脚,指着自己的鼻尖,“爷,爷,还有我,我的呢?” “铁蛋叫顾知行,铁锤叫顾知理。”顾父道。 来妹很满意自己的名字,他无法理解的是,“爷,为啥二崽他们的名字都是知什么、知什么,我是星什么?” “因为你要随你哥,你哥的名字早就上户了,只能这么顺下来。”顾父给孙子解释。 至于为啥改用‘知’这个字?他觉得知识就是力量,他希望他的孙辈都有知识、有文化,能走出去。 “这样啊。”来妹问清楚就没意见了。 他大声宣布:“以后我叫顾星辞,来妹这个名字就是历史了!” 二崽很给面子,“打从今天开始不叫你来妹哥,喊星辞哥!” “聪明!”来妹,往后余生就是顾星辞的大朋友夸道。 二崽又道:“我叫顾知珩,好拗口啊,不知道这几个字好写吗,要是不好写,以后我考试,光写名字都得花好长时间,想想都亏。” 顾父:“……”有道理。 起个顾一? 可…… 顾字的笔画就不少,老祖宗留下的姓又不能随便改。 “大崽的顾知聿,聿字有才思敏捷、学识渊博的意思,二崽的顾知珩,珩字有温润、坚韧的意思……”林昭逐个解释他们名字的寓意,“我觉得你们爷起的名字很好听,寓意也很好。” 二崽顿时没话说了。 他走到顾父身后,伸出小手给他爷按摩,“谢谢爷给我起的名字,我很喜欢,爷辛苦了。” 感受着落在肩膀的力道,顾父眯起眼睛,眼角的皱纹如扇面层层铺展开。 他觉得,值了。 “爷不辛苦,你们喜欢就好。” 大崽跑到林昭面前,“娘,我现在有两个名字,你以后喊我什么啊?知聿还是大崽呀?” 这倒是个问题。 林昭把问题抛回去:“你说呢?你想娘喊你什么?” 大崽面露难色。 考虑好一会,下定决心:“娘喊我们大名,我们快上学啦。” 又觉得娘每次喊自己都让他心里热乎乎的,小朋友又道:“娘喊我大崽,我也会应的。” “……” 林昭看出儿子的纠结,沉吟须臾,“还是喊大名,要不然大名起了跟没起一样。” 只看梆梆就知道了,星野多好听的名字,愣是没几个人喊,都叫梆梆。 大崽担忧,“娘,你分得清我和弟弟妹妹的名字吗?” 林昭捏捏眉心,有些无奈,“这有什么难记的吗,你叫知聿,二崽叫知珩,三崽叫知谦,四崽叫知窈。” “记得清就好。”大崽似是松了一口气。 又看向顾承淮,“爹,你也记住了?” “……记住了。” 这下,大崽才算放心。 二崽给顾父按摩困了,停下动作,黑亮的眸子瞅着林昭。 “娘,那以后你就喊我知珩了?”他觉得这个名字不够亲近,小眉头皱着,不那么开心。 崽是从林昭肚子出来的,林昭看一眼便知他在想什么。 “我喊你珩宝,喊你哥聿宝,喊你弟弟谦宝,喊你妹妹窈宝,你们都是我和你们爹的宝贝。” 向来脸皮厚的小家伙脸上露出羞涩,眼里却闪烁着无法掩饰的高兴。 “可以!”他大声说。 大崽也觉得可以,嘴巴咧的老大。 聿宝。 他是娘的宝贝。 二崽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家里其他人,“爷,奶,大伯,大伯娘……” 喊完一串名字,“以后你们都喊我珩宝,可以吗?” 顾母被孙子可爱一脸,“好,奶听我们珩宝的。” 马上就学以致用了! 铁锤忙道:“那我叫理宝。” 铁蛋嫌幼稚,没跟腔。 都是些小幼稚鬼,哼。 崽崽们有了大名,顿时待不住了,跑出家门向村里人介绍他们的大名。 短短时间,全村人都知道顾家的崽子们有大名啦! 第118章 “小叶子” 千里之外的某部队。 宁军长睁开眼,看见警卫员坐在凳子上打瞌睡,他没惊动人,坐起身倒水喝。 警卫员睡的不踏实,首长一动,他就惊醒过来,忙上前帮忙。 “首长醒了怎么不叫我。” 宁军长威严的脸上露出无奈,没与警卫员辩驳,喝了口水,问道:“我怎么了?” 警卫员挠挠头,“今天下午您突然捂住心口,嘴里喊着毛什么的,然后晕了过去。医生给您看过,没查出什么问题,猜测和您正在恢复的记忆有关系,说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宁军长靠坐着,轻轻点头。 窗外是仿佛加了层滤镜的老树,落日余晖斜照在窗户上,洒下斑驳光影。 “孙国手怎么说?” 警卫员知道首长着急,说:“孙国手说再针灸个三回,您脑子里的淤血就能散开,淤血散您就有望恢复记忆。” “下次针灸能尽快安排吗?”宁军长很急,他隐隐感觉,有很重要的人在自己回家。今天下午那阵心绞痛,脑子也一阵阵疼,仿佛有什么画面迫不及待想挤出来,他真怕等自己想起来,一切都来不及啊。 “不行。”警卫员一口回绝,“孙国手说脑子的伤不能急,得循什么进,您那淤血多年不散,更要小心。” “不急不行,那家伙呢,把人给我叫来。”宁军长声音微厉。 首长发怒,警卫员招架不住,都不敢看他,硬撑着。 “叫人可以,但是您不能任性!”憨直的警卫员说,“啥事都没您身体重要!” “别啰嗦。” 警卫员不敢再废话,忙去喊孙国手。 孙国手是中医大拿,会得一手好针灸,上个月差点倒霉,还是宁军长把人护住,将他带到部队。 孙国手当宁军长是救命恩人,对他的身体特别上心,任何一点有损他健康的事都不乐意做,采取的治疗手段最稳妥、最保守。 来到病房,听到首长的话,他当机立断的拒绝:“不行,你的身体得再养养!” 老大夫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没有医生喜欢不听话的患者,这要不是他的恩人,他高低得骂几句。 宁军长等不下去,“别废话,尽快安排!” 孙老头不怕他,梗着脖子,不屈道:“快不了!” 宁军长瞪眼,身上杀伐果断的气势流泻,让人心不禁突突突的。 偏偏他面前的孙国手什么高位者没见过,根本不怕。 “别瞪眼,只要我还是你的主治医生,你就得听我的。” 宁军长轻捏眉心,缓解那股头疼,他微微叹气,“我离家多年,不知道家里还有哪些人,我怕来不及……” 在外从来都挺直脊梁骨的首长难得流露出脆弱,孙国手愣住。 想起了解到的宁军长的事,深入敌人势力多年,忘记一切也没忘记自己的职责使命,成功完成任务。 孙国手心底油然生出佩服,不忍他失望,不由自主地想办法。 “……我再想想办法。” 宁军长神情舒展,郑重道:“麻烦你了,尽快!” 孙国手看他一眼,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仔细看他的神色,什么也没看出来。 应该是错觉? 是不是都无所谓了,话已经说出去了。 “我去研究研究。” 话说完,孙国手离开病房。 宁军长暂时放下心,他一定要尽快想起来,接家人来随军,外面越来越乱,他不放心。 寻思着,高大威严的中年男人从病床下来。 “首长,您没事?要不再观察观察?”警卫员不放心地说。 只一想下午领导突然倒下,他就很难放心。 “有什么观察的,回办公室。”宁军长从木衣架上取下军转外套,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警卫员拿任性的领导没法子,只能快步跟上,眼睛牢牢看着首长。 …… 大崽二崽,如今的聿宝珩宝在村子显摆完他们的新名字后,看天色渐晚,懂事的小朋友没在外面多逗留,就在自家院子玩。 林昭今天疲惫,这会刚洗完澡,正躺在凉席上闭目养神。 长长的眼睫轻轻眨动着,暴露出她没睡着的事实。 “我给你捏捏?”顾承淮在床边坐下,低沉的声音染笑。 林昭猛地睁眼,下一瞬翻过身去,趴在床上,“肩膀和腰,腿也疼。”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落到她肩膀,不紧不慢地捏揉,“骑那么远的车,怎么会不疼。” “重不重?”顾承淮温柔询问。 “刚刚好。”林昭脸埋在枕头里,清亮的声音被闷住,不是很大。 “我大姨等着啊,等大哥二哥回去早等不及了,这一趟我非去不可,你不知道我大姨有多高兴。”这是回答男人那句话。 “我知道,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就是觉得你辛苦。”顾承淮顺着肩膀按到腰,“要抹药油不?” “不要!”林昭一口拒绝,她才洗过澡,不喜欢黏哒哒的睡觉。 “大崽,不对,聿宝和珩宝呢?突然改称呼,挺不习惯的。” 顾承淮笑道:“喊上一礼拜就习惯了,他俩在外面跟星辞他们玩呢。” 听见这个名字,林昭止不住的笑,“来妹高兴坏了,他老早想改名字,终于改了。” 二嫂生完老大星野后,特想要个闺女,谁知生下的老二还是个带把儿的,听说二嫂从产婆口中得知又是个男娃,没忍住哭了,当场给那扯着嗓子哭的小婴儿取名为来妹。 “诶,一直没来得及问,二嫂为什么那么喜欢女娃啊?” 顾承淮稍微知道些,“二嫂的娘家很不好,她从小到大是受了亏待的,所以想要女儿。” “我知道了,她想证明女儿一样金贵,想把自己曾经得不到的东西,尽数给自己的女儿,是这样?”林昭侧了下头,看向他。 她的头发又黑亮又多,散乱着,很挡眼睛。 “是。”顾承淮伸手替媳妇儿理顺长发,找个橡皮筋松绑起来。 林昭像个小虫般的往床边挪动,抓住他的手,将脑袋躺在结实的大腿上。 “怎么那么像小孩子。”顾承淮轻笑,用带着薄茧的手指摸她的下巴,深邃黑眸温柔的不可思议。 林昭哼了哼,没说话。 明明很喜欢她靠近,装什么呀。 “身上还难受吗?”顾承淮问道。 “舒服了很多。”林昭目光盈盈。 两口子正腻歪着,房门被推开,三房四个崽一前一后进来。 林昭没动,顾承淮更是不可能把媳妇儿的脑袋挪开,他们是领过证的夫妻,合法的。他没看几个崽,抬手给媳妇儿按摩头。 “玩儿完了?”林昭看向四个小朋友。 聿宝看爹娘一眼,目光担忧:“娘头疼?” “有一点。”林昭没否认,是热的。 瞧着大儿子的眼里更添几分担忧,连谦宝和窈宝都上前来给自己捶腿,她心口一阵阵发软,摸摸龙凤胎的小脸。 “睡一觉明早就好了。” 聿宝放下心,“那娘今天早早睡,我会照顾弟弟妹妹的。” “好。”林昭语气宠溺,“谢谢聿宝。” 听见新称呼,小朋友高兴的厉害。 “娘,你喝水不?”珩宝端来水。 儿子都送到嘴边了,林昭不能不给他这个面子,起身喝一口,笑道:“珩宝端的水就是甜。” 珩宝笑嘻嘻,想起进屋的正事,小脑袋凑过去,微微侧头,“娘,你看我耳朵后面的像啥?” 林昭抬眼看去,小朋友的耳后一坨黑乎乎,看着像用墨水画的,看不出形状。 “看不出来。”她摇头。 “脏死了。是不是用钢笔画的?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们,不能随便玩钢笔?”林昭皱眉,找出一条干净的手帕,沾些水给他擦耳朵。 聿宝眼神闪过心虚。 在耳朵后面画东西是他的主意。 小朋友对着手指,小声承认错误:“娘,是我,我给弟弟画的。” 星野哥想借用他娘的钢笔,他把钢笔拿到院子去,等星野哥用完用,他用钢笔写字,墨水弄到手上,晕开一小片云朵,他想起山脚下那个陌生的叔叔耳朵后面有片小叶子,于是他给弟弟耳朵画了小叶子。 “啊?”林昭微张着嘴,“为什么呀?” 她没怪罪崽崽,只是纯粹好奇,“你为什么要在弟弟耳朵后面画……东西啊?” 小孩的任何举动都是有原因的。 聿宝见娘不怪,笑着抱住林昭的腰,“我看见山脚茅屋的一个叔叔耳朵后面有小叶子,跟弟弟闹着玩。” 珩宝也抱过来,给他哥作证,“娘,哥给我说过,我同意了的。我和我哥闹着玩,你别生气,我们以后再也不玩钢笔啦。” 见哥哥们抱过来,龙凤胎也涌上来,被四个小朋友围住。 顾承淮满脸无奈的笑。 他在部队没见过这么黏娘的孩子,那些孩子性子野的很,不到饭点大人都找不到的。 林昭听到聿宝的话,一下子愣住了,思维停滞了一般,脑子空白。 良久,她才回过神,捧住聿宝的脸,急切的声音几乎变调。 “聿宝,你真看见有人耳朵后面有小叶子?” 聿宝斩钉截铁地说:“对的,我就是看见了,那个脚一跛一跛的叔叔耳朵后面就是有小叶子。” 林昭自然信他,但仍是感觉到恍惚。 会是四哥吗? “娘,你咋了?”聿宝摸着她的脸,小眉头皱着,眼神担忧。 “没事啊,想到些事。”林昭含糊过去。 不确定的事,她不会说。更何况,山脚下那帮人身份危险,她也怕崽崽们不小心说出去给家里惹祸。 “时间不早了,快去睡,睡前把耳朵的墨汁洗干净。”林昭拍拍崽崽们的脑袋,声线温柔。 “知道啦。”聿宝没多纠缠,牵着谦宝窈宝,喊上珩宝,三个崽崽离开屋子。 出门前,珩宝停下,转过身,“娘,你说明天会给我们礼物,别忘了哦。” 林昭冲他摆摆手,“记得呢,不会忘记的。” 珩宝嘿嘿一笑,顺手把门关上。 崽子们走后,屋里只剩小两口。 顾承淮直接问:“耳后有胎记的那人有什么问题?” “我怀疑那人有可能是我四哥。”林昭忍着激动道。 男人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四哥?” 昭昭不是只有三个亲哥,哪里来的四哥? 林家不太提被偷的老四,林昭也没跟丈夫说过,顾承淮不知道也正常。 “我四哥和我三哥是双胞胎,才出生就被人偷了。”林昭慢慢解释,“我娘说他耳朵后面有个小叶子胎记。” 顾承淮挑眉,“这么巧,我明天查查。” “你觉得我直接问咋样?”林昭按捺不住激动心情。 她爹娘不那么常提四哥,但她知道,他们是惦记他的,她爹给他们兄妹几个做衣服,总会多做一身,她娘也是,准备东西从来都是准备四份的。 “也不是不行。”顾承淮觉得媳妇儿的办法也行,比调查快。 “这事得告诉给我大哥。”林昭说。 她哥稳重,办事牢靠,心思缜密,交给他一定没错。 “你先别急着查,等我大哥先问过再说,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我肯定找你。” 顾承淮没意见,“好。” 当晚,林昭翻来覆去没睡好,做了一晚上的梦,一会梦见她找到了四哥,一会又梦见她家一辈子也没找到她四哥。 第二天醒来,眼睛下面一片乌黑。 顾承淮:“……” 林昭注意到他的眼神,意识到什么,拍了下他硬邦邦的蜜色胸膛,恼怒地说:“嫌弃了?” “你怎么样我都不嫌弃。”顾承淮说话间,亲了她一下。 林昭笑开花,想多赖一会床,又栽倒在床上。 男人揉揉她的发顶,随即下了床,健硕的胸膛和腹肌,笔直有力的大长腿,格外给人安全感。 顾承淮打开衣柜,找出媳妇儿给他做的新汗衫,抬臂穿上。 “你再睡会,等你醒来,我去打点井水,沾湿毛巾,给你冷敷一下眼睛。” 林昭扬唇,“好。” 顾承淮出了屋,去主屋喊双胞胎。 聿宝和珩宝被锻炼的很自律,一到时间就醒了过来,乖乖穿上衣服,轻手轻脚地出门,随他们爹锻炼身体。 等林昭起来,孩他爹已经带着孩子们回来了。 顾承淮打了井水,井水冰冰凉凉,毛巾沾湿后也是冰的,林昭慢悠悠敷眼睛。 “聿宝,帮娘去新房那里喊你大舅,就说娘找他有事。” 第118章 “小叶子” 千里之外的某部队。 宁军长睁开眼,看见警卫员坐在凳子上打瞌睡,他没惊动人,坐起身倒水喝。 警卫员睡的不踏实,首长一动,他就惊醒过来,忙上前帮忙。 “首长醒了怎么不叫我。” 宁军长威严的脸上露出无奈,没与警卫员辩驳,喝了口水,问道:“我怎么了?” 警卫员挠挠头,“今天下午您突然捂住心口,嘴里喊着毛什么的,然后晕了过去。医生给您看过,没查出什么问题,猜测和您正在恢复的记忆有关系,说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宁军长靠坐着,轻轻点头。 窗外是仿佛加了层滤镜的老树,落日余晖斜照在窗户上,洒下斑驳光影。 “孙国手怎么说?” 警卫员知道首长着急,说:“孙国手说再针灸个三回,您脑子里的淤血就能散开,淤血散您就有望恢复记忆。” “下次针灸能尽快安排吗?”宁军长很急,他隐隐感觉,有很重要的人在自己回家。今天下午那阵心绞痛,脑子也一阵阵疼,仿佛有什么画面迫不及待想挤出来,他真怕等自己想起来,一切都来不及啊。 “不行。”警卫员一口回绝,“孙国手说脑子的伤不能急,得循什么进,您那淤血多年不散,更要小心。” “不急不行,那家伙呢,把人给我叫来。”宁军长声音微厉。 首长发怒,警卫员招架不住,都不敢看他,硬撑着。 “叫人可以,但是您不能任性!”憨直的警卫员说,“啥事都没您身体重要!” “别啰嗦。” 警卫员不敢再废话,忙去喊孙国手。 孙国手是中医大拿,会得一手好针灸,上个月差点倒霉,还是宁军长把人护住,将他带到部队。 孙国手当宁军长是救命恩人,对他的身体特别上心,任何一点有损他健康的事都不乐意做,采取的治疗手段最稳妥、最保守。 来到病房,听到首长的话,他当机立断的拒绝:“不行,你的身体得再养养!” 老大夫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没有医生喜欢不听话的患者,这要不是他的恩人,他高低得骂几句。 宁军长等不下去,“别废话,尽快安排!” 孙老头不怕他,梗着脖子,不屈道:“快不了!” 宁军长瞪眼,身上杀伐果断的气势流泻,让人心不禁突突突的。 偏偏他面前的孙国手什么高位者没见过,根本不怕。 “别瞪眼,只要我还是你的主治医生,你就得听我的。” 宁军长轻捏眉心,缓解那股头疼,他微微叹气,“我离家多年,不知道家里还有哪些人,我怕来不及……” 在外从来都挺直脊梁骨的首长难得流露出脆弱,孙国手愣住。 想起了解到的宁军长的事,深入敌人势力多年,忘记一切也没忘记自己的职责使命,成功完成任务。 孙国手心底油然生出佩服,不忍他失望,不由自主地想办法。 “……我再想想办法。” 宁军长神情舒展,郑重道:“麻烦你了,尽快!” 孙国手看他一眼,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仔细看他的神色,什么也没看出来。 应该是错觉? 是不是都无所谓了,话已经说出去了。 “我去研究研究。” 话说完,孙国手离开病房。 宁军长暂时放下心,他一定要尽快想起来,接家人来随军,外面越来越乱,他不放心。 寻思着,高大威严的中年男人从病床下来。 “首长,您没事?要不再观察观察?”警卫员不放心地说。 只一想下午领导突然倒下,他就很难放心。 “有什么观察的,回办公室。”宁军长从木衣架上取下军转外套,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警卫员拿任性的领导没法子,只能快步跟上,眼睛牢牢看着首长。 …… 大崽二崽,如今的聿宝珩宝在村子显摆完他们的新名字后,看天色渐晚,懂事的小朋友没在外面多逗留,就在自家院子玩。 林昭今天疲惫,这会刚洗完澡,正躺在凉席上闭目养神。 长长的眼睫轻轻眨动着,暴露出她没睡着的事实。 “我给你捏捏?”顾承淮在床边坐下,低沉的声音染笑。 林昭猛地睁眼,下一瞬翻过身去,趴在床上,“肩膀和腰,腿也疼。”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落到她肩膀,不紧不慢地捏揉,“骑那么远的车,怎么会不疼。” “重不重?”顾承淮温柔询问。 “刚刚好。”林昭脸埋在枕头里,清亮的声音被闷住,不是很大。 “我大姨等着啊,等大哥二哥回去早等不及了,这一趟我非去不可,你不知道我大姨有多高兴。”这是回答男人那句话。 “我知道,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就是觉得你辛苦。”顾承淮顺着肩膀按到腰,“要抹药油不?” “不要!”林昭一口拒绝,她才洗过澡,不喜欢黏哒哒的睡觉。 “大崽,不对,聿宝和珩宝呢?突然改称呼,挺不习惯的。” 顾承淮笑道:“喊上一礼拜就习惯了,他俩在外面跟星辞他们玩呢。” 听见这个名字,林昭止不住的笑,“来妹高兴坏了,他老早想改名字,终于改了。” 二嫂生完老大星野后,特想要个闺女,谁知生下的老二还是个带把儿的,听说二嫂从产婆口中得知又是个男娃,没忍住哭了,当场给那扯着嗓子哭的小婴儿取名为来妹。 “诶,一直没来得及问,二嫂为什么那么喜欢女娃啊?” 顾承淮稍微知道些,“二嫂的娘家很不好,她从小到大是受了亏待的,所以想要女儿。” “我知道了,她想证明女儿一样金贵,想把自己曾经得不到的东西,尽数给自己的女儿,是这样?”林昭侧了下头,看向他。 她的头发又黑亮又多,散乱着,很挡眼睛。 “是。”顾承淮伸手替媳妇儿理顺长发,找个橡皮筋松绑起来。 林昭像个小虫般的往床边挪动,抓住他的手,将脑袋躺在结实的大腿上。 “怎么那么像小孩子。”顾承淮轻笑,用带着薄茧的手指摸她的下巴,深邃黑眸温柔的不可思议。 林昭哼了哼,没说话。 明明很喜欢她靠近,装什么呀。 “身上还难受吗?”顾承淮问道。 “舒服了很多。”林昭目光盈盈。 两口子正腻歪着,房门被推开,三房四个崽一前一后进来。 林昭没动,顾承淮更是不可能把媳妇儿的脑袋挪开,他们是领过证的夫妻,合法的。他没看几个崽,抬手给媳妇儿按摩头。 “玩儿完了?”林昭看向四个小朋友。 聿宝看爹娘一眼,目光担忧:“娘头疼?” “有一点。”林昭没否认,是热的。 瞧着大儿子的眼里更添几分担忧,连谦宝和窈宝都上前来给自己捶腿,她心口一阵阵发软,摸摸龙凤胎的小脸。 “睡一觉明早就好了。” 聿宝放下心,“那娘今天早早睡,我会照顾弟弟妹妹的。” “好。”林昭语气宠溺,“谢谢聿宝。” 听见新称呼,小朋友高兴的厉害。 “娘,你喝水不?”珩宝端来水。 儿子都送到嘴边了,林昭不能不给他这个面子,起身喝一口,笑道:“珩宝端的水就是甜。” 珩宝笑嘻嘻,想起进屋的正事,小脑袋凑过去,微微侧头,“娘,你看我耳朵后面的像啥?” 林昭抬眼看去,小朋友的耳后一坨黑乎乎,看着像用墨水画的,看不出形状。 “看不出来。”她摇头。 “脏死了。是不是用钢笔画的?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们,不能随便玩钢笔?”林昭皱眉,找出一条干净的手帕,沾些水给他擦耳朵。 聿宝眼神闪过心虚。 在耳朵后面画东西是他的主意。 小朋友对着手指,小声承认错误:“娘,是我,我给弟弟画的。” 星野哥想借用他娘的钢笔,他把钢笔拿到院子去,等星野哥用完用,他用钢笔写字,墨水弄到手上,晕开一小片云朵,他想起山脚下那个陌生的叔叔耳朵后面有片小叶子,于是他给弟弟耳朵画了小叶子。 “啊?”林昭微张着嘴,“为什么呀?” 她没怪罪崽崽,只是纯粹好奇,“你为什么要在弟弟耳朵后面画……东西啊?” 小孩的任何举动都是有原因的。 聿宝见娘不怪,笑着抱住林昭的腰,“我看见山脚茅屋的一个叔叔耳朵后面有小叶子,跟弟弟闹着玩。” 珩宝也抱过来,给他哥作证,“娘,哥给我说过,我同意了的。我和我哥闹着玩,你别生气,我们以后再也不玩钢笔啦。” 见哥哥们抱过来,龙凤胎也涌上来,被四个小朋友围住。 顾承淮满脸无奈的笑。 他在部队没见过这么黏娘的孩子,那些孩子性子野的很,不到饭点大人都找不到的。 林昭听到聿宝的话,一下子愣住了,思维停滞了一般,脑子空白。 良久,她才回过神,捧住聿宝的脸,急切的声音几乎变调。 “聿宝,你真看见有人耳朵后面有小叶子?” 聿宝斩钉截铁地说:“对的,我就是看见了,那个脚一跛一跛的叔叔耳朵后面就是有小叶子。” 林昭自然信他,但仍是感觉到恍惚。 会是四哥吗? “娘,你咋了?”聿宝摸着她的脸,小眉头皱着,眼神担忧。 “没事啊,想到些事。”林昭含糊过去。 不确定的事,她不会说。更何况,山脚下那帮人身份危险,她也怕崽崽们不小心说出去给家里惹祸。 “时间不早了,快去睡,睡前把耳朵的墨汁洗干净。”林昭拍拍崽崽们的脑袋,声线温柔。 “知道啦。”聿宝没多纠缠,牵着谦宝窈宝,喊上珩宝,三个崽崽离开屋子。 出门前,珩宝停下,转过身,“娘,你说明天会给我们礼物,别忘了哦。” 林昭冲他摆摆手,“记得呢,不会忘记的。” 珩宝嘿嘿一笑,顺手把门关上。 崽子们走后,屋里只剩小两口。 顾承淮直接问:“耳后有胎记的那人有什么问题?” “我怀疑那人有可能是我四哥。”林昭忍着激动道。 男人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四哥?” 昭昭不是只有三个亲哥,哪里来的四哥? 林家不太提被偷的老四,林昭也没跟丈夫说过,顾承淮不知道也正常。 “我四哥和我三哥是双胞胎,才出生就被人偷了。”林昭慢慢解释,“我娘说他耳朵后面有个小叶子胎记。” 顾承淮挑眉,“这么巧,我明天查查。” “你觉得我直接问咋样?”林昭按捺不住激动心情。 她爹娘不那么常提四哥,但她知道,他们是惦记他的,她爹给他们兄妹几个做衣服,总会多做一身,她娘也是,准备东西从来都是准备四份的。 “也不是不行。”顾承淮觉得媳妇儿的办法也行,比调查快。 “这事得告诉给我大哥。”林昭说。 她哥稳重,办事牢靠,心思缜密,交给他一定没错。 “你先别急着查,等我大哥先问过再说,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我肯定找你。” 顾承淮没意见,“好。” 当晚,林昭翻来覆去没睡好,做了一晚上的梦,一会梦见她找到了四哥,一会又梦见她家一辈子也没找到她四哥。 第二天醒来,眼睛下面一片乌黑。 顾承淮:“……” 林昭注意到他的眼神,意识到什么,拍了下他硬邦邦的蜜色胸膛,恼怒地说:“嫌弃了?” “你怎么样我都不嫌弃。”顾承淮说话间,亲了她一下。 林昭笑开花,想多赖一会床,又栽倒在床上。 男人揉揉她的发顶,随即下了床,健硕的胸膛和腹肌,笔直有力的大长腿,格外给人安全感。 顾承淮打开衣柜,找出媳妇儿给他做的新汗衫,抬臂穿上。 “你再睡会,等你醒来,我去打点井水,沾湿毛巾,给你冷敷一下眼睛。” 林昭扬唇,“好。” 顾承淮出了屋,去主屋喊双胞胎。 聿宝和珩宝被锻炼的很自律,一到时间就醒了过来,乖乖穿上衣服,轻手轻脚地出门,随他们爹锻炼身体。 等林昭起来,孩他爹已经带着孩子们回来了。 顾承淮打了井水,井水冰冰凉凉,毛巾沾湿后也是冰的,林昭慢悠悠敷眼睛。 “聿宝,帮娘去新房那里喊你大舅,就说娘找他有事。” 第119章 “仓库” “嗳!”聿宝兴冲冲往新家跑去。 这几天,眼看着家一点点建起来,他每天看回,像巡视地盘的小兽。 林世昌远远看见大外甥,扬声喊:“大崽,跑慢点儿,小心摔倒。” “大舅舅,我不叫大崽啦,我爷给我们取了大名,我叫顾知聿,二崽叫顾知珩,三崽叫顾知谦,四崽叫顾知窈。”聿宝欢快的声音响起。 “大舅舅,我娘喊我聿宝,你也喊我聿宝。” 林世昌愣了下,“好。” 等到顾家问过妹妹后,才知道几个崽的名字是哪个字。 他笑道:“这名字不错。” 林昭有些得意,“我就是觉得聿宝他们爷爷会起名字,所以才把这麻烦事托付给他。” 他亲爹也很会起名字,但到底崽崽们姓顾,总要让他们出点力。 林世昌无奈摇头。 “你叫我来有事?” 林昭眼神微敛,神色略有些严肃,“大哥,我们大队被送回来接受教育的人里面,有个叫孟九思的年轻人,他耳朵后面有个小叶子胎记。” 是的,顾承淮一大早核查过,那个叫孟九思耳后的小叶子,确实是胎记。 林世昌端着搪瓷缸的手狠狠一颤,也没心思喝水了,放下搪瓷缸,看着妹妹,“你怀疑他是老四?” “我觉得有可能,要不然也太巧了。”林昭不否认自己有此猜测。 林世昌道:“这事你不用管了。我去找他问问。” 山脚下那些人身份敏感,当哥的怎么也不会让妹妹涉险。 他和林昭一个打算——打直球,直接问那人,要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那得托人查。 “好。” …… 今天,供销社对刘春红的处理结果下来了。 要求刘春红的夫家——张家返还贪下的钱,并对刘春红本人予以开除,她犯的错性质极其恶劣,记档案,同时接受劳动教育,发至农场劳改十年。 刘春红也是好笑,根本没敢花贪下的钱,全在铁盒子里收着呢,调查组的人一上门,张家人便自觉奉上,乖觉的让人惊讶。 带头人嗤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白忙活一场。 筒子楼里,邻里邻居都在看热闹,张家人面红耳赤,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还了钱,张家人匆匆关上门。 张家大儿子想到,这两天厂里人看他都用异样的眼神,还有不少人在背后传他的闲话,不由对刘春红满腹怨念。 “家里又不是穷的吃不起饭了,我妈贪拿钱干什么,现在整个厂子都知道了咱家的事,到处传,我在厂里都抬不起头了,我都不知道以后怎么跟同事相处……” 张家的当家人抽着过滤嘴,没说话。 他婆娘干的事,他都知道。 他们中途想过放弃的,但是,回扣的钱实在不少,而且这些年也没被发现,不继续干的话,好像失去白捡的钱,他俩舍不得啊。 谁知道…… 眼里闪过一抹阴鸷,算是恨上林昭了。 张家大儿子看出父亲的情绪,担心他招惹不该招惹的人,忙说:“爸,那个叫林昭的,她男人是个军官,那军官有能力,人脉也广,我听说县里好些大领导都是他战友,你可别冲动,别葬送了咱老张家。” 张家当家人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怒道:“那这口气咱家只能这么咽下去了?你娘被送到农场去了,十年,十年啊,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了!” 听他说起刘春红,张家人沉默。 良久,张家大儿媳没忍住道:“都怪小姑子,要不是她一直闹,不愿意下乡,娘也不会对上供销社那新来的售货员,她要是没起坏心思举报人家,自己也不会倒霉,咱家也不会成为笑柄!” 想到小姑子为了不下乡,还想算计她的工作,见天儿的挑拨她和男人的关系,女人恨的牙痒痒。 大多数人是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的,张家人道德不算高,遇事更会甩锅。 张家的当家人也怨怪上不省心的闺女,“小小确实不像话。” 看向大儿子,淡淡道:“你妈被送去农场,好好的工作也没了,给你妹妹的补贴……停了。” 张家大儿子早不想给了,他工资不高,每月出去五块,实在让人肉疼。 但是他也不想让老子觉得他无情。 “不好?”张家大儿子迟疑道,“妹妹在乡下,也不容易。” 张家大儿媳狠狠瞪男人一眼,满脸不乐意。 和她的反应不同,张家当家人的眼神却是一柔。 无他,儿子有良心,等他老了才好给他养老。 “五块太多了,你们还得生活,一个月给你妹妹汇两块。” 张家大儿子一口应下,“好,都听爸的。” 张家大儿媳:“……”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失魂落魄的青年。 看见客厅里的几人,他像是才回过神,猛地冲过来。 “爸,我的临时工没了!”张家的小儿子崩溃又绝望。 他好不容易进了电机厂当临时工,因为刘春红犯下的事,以影响不好为由……被厂里开了。 “什么?”张家的当家人豁然起身。 老大两口子也很震惊。 他们不希望小弟没工作,没工作意味着吃白饭呀。 “怎么会?”张家大哥不可思议地说。 张家小儿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因情绪过于激动,眼眶都是红的。 “还不是妈,她吃回扣的事传到厂里,我只是临时工,哪能继续再做。” 他很难受,整个人都没了精神,“我那么努力,什么苦活累活都干,只想早点转正,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 刘春红对这个小儿子最好,他都心知肚明,没法怪罪亲妈,只能把所有的错归结在亲妹妹身上。 “都是张小小,要不是她闹着要妈给她找工作,妈也不会踢到铁板,连自己的工作都丢掉。我恨死张小小了,我没有妹妹,这个家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他放着狠话。 在张家当家人眼里,已经废掉的女儿自然比不上小儿子,也是气的不行,当即冷声道:“老大,从下个月开始不用给你妹妹汇钱了,你写信给她,就说家里没能力帮她,让她好自为之。” 张大嫂心里一喜,克制着笑意,说道:“我来写。” 不用寄钱她可太高兴了啊! 对此,张家小儿子不怎么在意,他在意的是自己以后怎么办。 “爸,我的工作……”他用依赖的眼神看向亲爹。 这眼神当父亲的怎么受的了,“我来想办法。” “谢谢爸。” 张家大嫂撇了撇嘴。 小儿子的待遇就是不一样,随便撒撒娇,公婆什么都舍得给。 …… 张家的事传得快,李芬从邻居嘴里听说,一来就告诉给林昭等人。 她语气唏嘘。 “你说刘春红何必呢,贪的钱一分没敢花,每天战战兢兢的,最后工作没了,还得去接受教育,听说被判了十年!十年啊,等她回来家里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林昭可一点也不觉得刘春红可怜。 “她拿了不该拿的,有这个下场也是她应得的。”她说,“明明有售货员的工作,每个月收入稳定,何必贪乡下人那点。乡下收入来源少,每一分都要掰着手指花的。” 等刘春红到农场干活,会知道乡下人过的有多苦的。 王菊没吃过种地的苦,她纯粹觉得欺负可怜人满自己的口袋,这种行为很可恶。 “昭昭说的没错,那人不值得同情,张家好几个工人,日子很好过的,她干出那事,纯粹是贪心。” 李芬觉得也是,“不知道供销社的职位怎么安排,好几天了,也没个说法。” 供销社的工作多的是人盯着,林昭也是其中一个,不过她不认为这名额能成自己的。 “谁知道呢。” 王菊看她一眼,忽然问道:“昭昭,你是不是有想法?” 林昭诧异。 她表现的很明显吗? 不重要,而且这也是事实,没什么好掩饰的。 林昭很坦然,“当然啊,这可是铁饭碗啊,我怎么可能不惦记。” 王菊却说:“你想要工作的话,我刚好听说有人想卖。” 供销社的工作就别惦记了,她知道好几家盯着呢,以那几家的实力,弄到手是轻而易举的事。 “!” 林昭一喜,“哪里?” “需要花钱,还要粮食。”王菊怕影响和她的关系,于是把话说到前头。 “钱和粮食都不算什么。”林昭毫不在意。 紧跟着,又着急地问:“阿菊,你快说说,到底是哪里的工作?” 王菊说:“电机厂有人想卖工作。” 电机厂? 这不是云程所在的厂吗! 林昭激动地挽住王菊的胳膊,笑容明艳动人,言语间充斥着浓浓的喜悦,“真哒?是什么工作呀?” “是仓库的管理员,不需要太高的文化水平,只需要认字就行。”王菊性子腼腆却心细,她想林昭肯定给乡下的某人找工作,在乡下初中都算高学历,多的是连小学都没上完的,所以特地说不需要太高学历。 如果要卖的工作岗位是……广播员或宣传员,那她肯定不会告诉林昭这事的,免得让人白开心一场,最后又失望。 “我要!”林昭高兴的抱住王菊,恨不得亲她一口,“不管多少钱多少粮,我都要!” 王菊被抱的害羞,没有反感,反而很开心。 社恐不意味着不喜欢和人亲近。 “好,等下班我帮你引见。”她说。 林昭也是这个意思,“好啊,事不宜迟,还是早点定下比较放心。” 不过…… “那人为什么想卖工作啊?”她多问一句,也是担心有什么问题。 王菊没多想,说道:“因为她丈夫的工作有变动,她要跟着。” “这样啊,谢谢你啊。”林昭真心道谢。 王菊看出她的郑重其事,有些不好意思,“没事啊,我刚好知道。要不是看出你对供销社的工作有想法,我也没想着告诉你。” 毕竟昭昭自己有工作。 “哪有嫌工作多的?”林昭好笑地说。 她挽住王菊的胳膊,轻轻晃了几下,眉眼含笑:“阿菊,再有工作,你还要告诉我,我家只有我和我家顾先生有工作,其他人都没有,缺工作缺的厉害。” 王菊记在心上,“好。” 李芬也道:“我家也缺个,小嵩有对象了,等他结婚,也得给我弟妹买个工作。” “咱们妇女啊,还是得有工作。”她是女人,最懂女子的不易,没想过让弟妹在家洗衣做饭,当个伸手要钱的黄脸婆。 李芬不怕未来弟媳工作后心思变大,真心换真心,她信自己的眼光。 “我让我妈妈也帮忙注意下,有的话告诉你们。”王菊好脾气地说。 她性子是真的软,大声说话都少有,人也善良,是个顶顶好的姑娘。 李芬笑道:“我开玩笑的,你替昭昭问,我家的不急。” 小嵩有人脉,找个工作应该不难,何须麻烦人。 王菊笑笑没说话。 …… 张家返还给供销社的钱,上面要求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好在刘会计交出了真实账本将功补过。 林昭等人依着新账本,把钱还给吃亏的老百姓。 这么多年坚持来供销社卖鸡蛋的乡亲,手里莫名其妙多出几十块,愁苦的脸上布满笑容。 消息快速传开,吃过亏的人都来领钱,握着天上掉下的馅饼儿,高兴的买下一斤水果糖,想着让家里的孩子也高兴高兴。 下午三点整。 顾承淮来接媳妇儿下班,瞧见林昭笑的眉眼弯弯,尽显好心情,他有些诧异。 没等他问,林昭先说:“先不回去,我要先去趟电机厂。” 听到妻子的话,顾承淮更加不解,“去电机厂干什么?” 林昭卖了个关子,也是怕有什么变故,神神秘秘道:“先不告诉你,等我办完事再说。” “好。”顾承淮语气无奈又宠溺。 林昭随王菊来到电机厂,半个多小时才出来。 她眉眼染上一层浅笑,脚步轻快地跑向顾营长。 顾承淮擦擦媳妇儿额头和鼻梁的细汗,声线温柔,“跑这么急干什么,我等着你啊。” 林昭抬头看着他,嘴角的弧度根本压不下去,“我办了件大事,你要不猜猜是什么?” 第119章 “仓库” “嗳!”聿宝兴冲冲往新家跑去。 这几天,眼看着家一点点建起来,他每天看回,像巡视地盘的小兽。 林世昌远远看见大外甥,扬声喊:“大崽,跑慢点儿,小心摔倒。” “大舅舅,我不叫大崽啦,我爷给我们取了大名,我叫顾知聿,二崽叫顾知珩,三崽叫顾知谦,四崽叫顾知窈。”聿宝欢快的声音响起。 “大舅舅,我娘喊我聿宝,你也喊我聿宝。” 林世昌愣了下,“好。” 等到顾家问过妹妹后,才知道几个崽的名字是哪个字。 他笑道:“这名字不错。” 林昭有些得意,“我就是觉得聿宝他们爷爷会起名字,所以才把这麻烦事托付给他。” 他亲爹也很会起名字,但到底崽崽们姓顾,总要让他们出点力。 林世昌无奈摇头。 “你叫我来有事?” 林昭眼神微敛,神色略有些严肃,“大哥,我们大队被送回来接受教育的人里面,有个叫孟九思的年轻人,他耳朵后面有个小叶子胎记。” 是的,顾承淮一大早核查过,那个叫孟九思耳后的小叶子,确实是胎记。 林世昌端着搪瓷缸的手狠狠一颤,也没心思喝水了,放下搪瓷缸,看着妹妹,“你怀疑他是老四?” “我觉得有可能,要不然也太巧了。”林昭不否认自己有此猜测。 林世昌道:“这事你不用管了。我去找他问问。” 山脚下那些人身份敏感,当哥的怎么也不会让妹妹涉险。 他和林昭一个打算——打直球,直接问那人,要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那得托人查。 “好。” …… 今天,供销社对刘春红的处理结果下来了。 要求刘春红的夫家——张家返还贪下的钱,并对刘春红本人予以开除,她犯的错性质极其恶劣,记档案,同时接受劳动教育,发至农场劳改十年。 刘春红也是好笑,根本没敢花贪下的钱,全在铁盒子里收着呢,调查组的人一上门,张家人便自觉奉上,乖觉的让人惊讶。 带头人嗤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白忙活一场。 筒子楼里,邻里邻居都在看热闹,张家人面红耳赤,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还了钱,张家人匆匆关上门。 张家大儿子想到,这两天厂里人看他都用异样的眼神,还有不少人在背后传他的闲话,不由对刘春红满腹怨念。 “家里又不是穷的吃不起饭了,我妈贪拿钱干什么,现在整个厂子都知道了咱家的事,到处传,我在厂里都抬不起头了,我都不知道以后怎么跟同事相处……” 张家的当家人抽着过滤嘴,没说话。 他婆娘干的事,他都知道。 他们中途想过放弃的,但是,回扣的钱实在不少,而且这些年也没被发现,不继续干的话,好像失去白捡的钱,他俩舍不得啊。 谁知道…… 眼里闪过一抹阴鸷,算是恨上林昭了。 张家大儿子看出父亲的情绪,担心他招惹不该招惹的人,忙说:“爸,那个叫林昭的,她男人是个军官,那军官有能力,人脉也广,我听说县里好些大领导都是他战友,你可别冲动,别葬送了咱老张家。” 张家当家人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怒道:“那这口气咱家只能这么咽下去了?你娘被送到农场去了,十年,十年啊,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了!” 听他说起刘春红,张家人沉默。 良久,张家大儿媳没忍住道:“都怪小姑子,要不是她一直闹,不愿意下乡,娘也不会对上供销社那新来的售货员,她要是没起坏心思举报人家,自己也不会倒霉,咱家也不会成为笑柄!” 想到小姑子为了不下乡,还想算计她的工作,见天儿的挑拨她和男人的关系,女人恨的牙痒痒。 大多数人是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的,张家人道德不算高,遇事更会甩锅。 张家的当家人也怨怪上不省心的闺女,“小小确实不像话。” 看向大儿子,淡淡道:“你妈被送去农场,好好的工作也没了,给你妹妹的补贴……停了。” 张家大儿子早不想给了,他工资不高,每月出去五块,实在让人肉疼。 但是他也不想让老子觉得他无情。 “不好?”张家大儿子迟疑道,“妹妹在乡下,也不容易。” 张家大儿媳狠狠瞪男人一眼,满脸不乐意。 和她的反应不同,张家当家人的眼神却是一柔。 无他,儿子有良心,等他老了才好给他养老。 “五块太多了,你们还得生活,一个月给你妹妹汇两块。” 张家大儿子一口应下,“好,都听爸的。” 张家大儿媳:“……”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失魂落魄的青年。 看见客厅里的几人,他像是才回过神,猛地冲过来。 “爸,我的临时工没了!”张家的小儿子崩溃又绝望。 他好不容易进了电机厂当临时工,因为刘春红犯下的事,以影响不好为由……被厂里开了。 “什么?”张家的当家人豁然起身。 老大两口子也很震惊。 他们不希望小弟没工作,没工作意味着吃白饭呀。 “怎么会?”张家大哥不可思议地说。 张家小儿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因情绪过于激动,眼眶都是红的。 “还不是妈,她吃回扣的事传到厂里,我只是临时工,哪能继续再做。” 他很难受,整个人都没了精神,“我那么努力,什么苦活累活都干,只想早点转正,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 刘春红对这个小儿子最好,他都心知肚明,没法怪罪亲妈,只能把所有的错归结在亲妹妹身上。 “都是张小小,要不是她闹着要妈给她找工作,妈也不会踢到铁板,连自己的工作都丢掉。我恨死张小小了,我没有妹妹,这个家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他放着狠话。 在张家当家人眼里,已经废掉的女儿自然比不上小儿子,也是气的不行,当即冷声道:“老大,从下个月开始不用给你妹妹汇钱了,你写信给她,就说家里没能力帮她,让她好自为之。” 张大嫂心里一喜,克制着笑意,说道:“我来写。” 不用寄钱她可太高兴了啊! 对此,张家小儿子不怎么在意,他在意的是自己以后怎么办。 “爸,我的工作……”他用依赖的眼神看向亲爹。 这眼神当父亲的怎么受的了,“我来想办法。” “谢谢爸。” 张家大嫂撇了撇嘴。 小儿子的待遇就是不一样,随便撒撒娇,公婆什么都舍得给。 …… 张家的事传得快,李芬从邻居嘴里听说,一来就告诉给林昭等人。 她语气唏嘘。 “你说刘春红何必呢,贪的钱一分没敢花,每天战战兢兢的,最后工作没了,还得去接受教育,听说被判了十年!十年啊,等她回来家里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林昭可一点也不觉得刘春红可怜。 “她拿了不该拿的,有这个下场也是她应得的。”她说,“明明有售货员的工作,每个月收入稳定,何必贪乡下人那点。乡下收入来源少,每一分都要掰着手指花的。” 等刘春红到农场干活,会知道乡下人过的有多苦的。 王菊没吃过种地的苦,她纯粹觉得欺负可怜人满自己的口袋,这种行为很可恶。 “昭昭说的没错,那人不值得同情,张家好几个工人,日子很好过的,她干出那事,纯粹是贪心。” 李芬觉得也是,“不知道供销社的职位怎么安排,好几天了,也没个说法。” 供销社的工作多的是人盯着,林昭也是其中一个,不过她不认为这名额能成自己的。 “谁知道呢。” 王菊看她一眼,忽然问道:“昭昭,你是不是有想法?” 林昭诧异。 她表现的很明显吗? 不重要,而且这也是事实,没什么好掩饰的。 林昭很坦然,“当然啊,这可是铁饭碗啊,我怎么可能不惦记。” 王菊却说:“你想要工作的话,我刚好听说有人想卖。” 供销社的工作就别惦记了,她知道好几家盯着呢,以那几家的实力,弄到手是轻而易举的事。 “!” 林昭一喜,“哪里?” “需要花钱,还要粮食。”王菊怕影响和她的关系,于是把话说到前头。 “钱和粮食都不算什么。”林昭毫不在意。 紧跟着,又着急地问:“阿菊,你快说说,到底是哪里的工作?” 王菊说:“电机厂有人想卖工作。” 电机厂? 这不是云程所在的厂吗! 林昭激动地挽住王菊的胳膊,笑容明艳动人,言语间充斥着浓浓的喜悦,“真哒?是什么工作呀?” “是仓库的管理员,不需要太高的文化水平,只需要认字就行。”王菊性子腼腆却心细,她想林昭肯定给乡下的某人找工作,在乡下初中都算高学历,多的是连小学都没上完的,所以特地说不需要太高学历。 如果要卖的工作岗位是……广播员或宣传员,那她肯定不会告诉林昭这事的,免得让人白开心一场,最后又失望。 “我要!”林昭高兴的抱住王菊,恨不得亲她一口,“不管多少钱多少粮,我都要!” 王菊被抱的害羞,没有反感,反而很开心。 社恐不意味着不喜欢和人亲近。 “好,等下班我帮你引见。”她说。 林昭也是这个意思,“好啊,事不宜迟,还是早点定下比较放心。” 不过…… “那人为什么想卖工作啊?”她多问一句,也是担心有什么问题。 王菊没多想,说道:“因为她丈夫的工作有变动,她要跟着。” “这样啊,谢谢你啊。”林昭真心道谢。 王菊看出她的郑重其事,有些不好意思,“没事啊,我刚好知道。要不是看出你对供销社的工作有想法,我也没想着告诉你。” 毕竟昭昭自己有工作。 “哪有嫌工作多的?”林昭好笑地说。 她挽住王菊的胳膊,轻轻晃了几下,眉眼含笑:“阿菊,再有工作,你还要告诉我,我家只有我和我家顾先生有工作,其他人都没有,缺工作缺的厉害。” 王菊记在心上,“好。” 李芬也道:“我家也缺个,小嵩有对象了,等他结婚,也得给我弟妹买个工作。” “咱们妇女啊,还是得有工作。”她是女人,最懂女子的不易,没想过让弟妹在家洗衣做饭,当个伸手要钱的黄脸婆。 李芬不怕未来弟媳工作后心思变大,真心换真心,她信自己的眼光。 “我让我妈妈也帮忙注意下,有的话告诉你们。”王菊好脾气地说。 她性子是真的软,大声说话都少有,人也善良,是个顶顶好的姑娘。 李芬笑道:“我开玩笑的,你替昭昭问,我家的不急。” 小嵩有人脉,找个工作应该不难,何须麻烦人。 王菊笑笑没说话。 …… 张家返还给供销社的钱,上面要求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好在刘会计交出了真实账本将功补过。 林昭等人依着新账本,把钱还给吃亏的老百姓。 这么多年坚持来供销社卖鸡蛋的乡亲,手里莫名其妙多出几十块,愁苦的脸上布满笑容。 消息快速传开,吃过亏的人都来领钱,握着天上掉下的馅饼儿,高兴的买下一斤水果糖,想着让家里的孩子也高兴高兴。 下午三点整。 顾承淮来接媳妇儿下班,瞧见林昭笑的眉眼弯弯,尽显好心情,他有些诧异。 没等他问,林昭先说:“先不回去,我要先去趟电机厂。” 听到妻子的话,顾承淮更加不解,“去电机厂干什么?” 林昭卖了个关子,也是怕有什么变故,神神秘秘道:“先不告诉你,等我办完事再说。” “好。”顾承淮语气无奈又宠溺。 林昭随王菊来到电机厂,半个多小时才出来。 她眉眼染上一层浅笑,脚步轻快地跑向顾营长。 顾承淮擦擦媳妇儿额头和鼻梁的细汗,声线温柔,“跑这么急干什么,我等着你啊。” 林昭抬头看着他,嘴角的弧度根本压不下去,“我办了件大事,你要不猜猜是什么?” 第120章 “被收养的” “我猜不到,是什么?”顾承淮接过她手中的布袋,挂到车头。 林昭扯住他的白衬衣,眼眸含笑,“我买了个工作。” 顾承淮神色微顿,眼里带着惊讶,“工作?” “嗯!”林昭咬字微重,神色得意。 今天真的多亏王菊同志,也得亏她当机立断要买,否则这工作就成别人的了。 “什么工作?”顾承淮好奇地问。 林昭没急着跳上自行车后座,而是和他并排走,嘴角翘起,肉眼可见的愉悦,“电机厂的仓库管理员,对文化程度要求不算高,怎么样?” “不错。”顾承淮先是夸一句,语气随意,“打算给谁?” 林昭心里已有答案,却在他问出来的时候,有些犹豫,“你的意思呢?” 顾承淮低笑,“你买的工作,给谁我都没意见啊。” 不过媳妇儿能问他,说明在意他的看法,他很高兴。 林昭面露为难,“原本是想给大姐的,但是我一想糊火柴盒的活已经给了她,要是再给个工作,大嫂二嫂肯定会不舒服,家里就不安稳了!” 糊火柴盒的小活就算了,一个月也就赚个几块钱,两个妯娌还能自己劝住自己,现在这可是正式工作啊,以后不用上工的,直接能农转非,工作还能给自己孩子,谁不眼馋?! 顾承淮见媳妇儿心里有数,放下心。 他道:“给大舅哥。” “我知道你对大姐的心意,但是给她不合适,容易造成矛盾,给大舅哥就不一样了。我这边的……没人能说什么。” 哪怕大嫂二嫂有嘀咕,也能自己劝好自己。 再者。 昭昭给她娘家弄到一份工作,她亲嫂子会待她更亲近。 给亲哥,林昭表示也行,“那给我大哥或二哥,让他俩决定?” 想给大姑姐也是想改变卫家的结局,她在想,如果大姑姐有了工作,姐夫是不是就不会做投机倒把的事,就不会被抓了判刑,卫家就不会散了。 但是转变一想。 卫家已然分家,和原书里的故事大相径庭,有顾婵盯着,家里应该不会有事。 说句难听的,就算卫向东被抓走,有顾承淮在,他也能被捞出来。 她对崽他爹就是这么有信心。 顾承淮表示赞同,“可以。” 怕昭昭多思,他又道:“姐夫认识的人多,要是碰到合适的工作,他会给大姐筹谋的。” “他说啦?”这个他指的是卫向东。 顾承淮笑笑,“以前就说过,他不想大姐下地,只是以前卫家没分家,工作如同炸弹,想弄也不敢弄,现在可以放手找了。” 听到这话,林昭笑了,“好,这种表现的机会,还是得留给姐夫。” “这么想就对了。”顾承淮见媳妇儿想明白了,黝黑的眼眸闪过笑,脚下一个用力,自行车滑行几米。 林昭攥着他的上衣,问道:“我大哥找孟九思问过了吗?” “我出来时还没有。”顾承淮嗓音低沉悦耳,“大队长今天给山脚下的几人分配生产任务,他们很忙,大哥暂时没找到机会,或许等我们到家,他已经问出来了。” “那你骑快点,我着急知道。”林昭催促着。 顾承淮失笑,“不怕屁股疼了?” “有软垫子呢,不疼。”林昭不在意地说,“孟九思要真是我四哥,疼点就疼点,我不在乎。” 听她这么说,顾承淮加快速度,虽加速,依旧骑的平稳,能不颠簸就不颠簸。 村口,村里好事的人在说闲话。 “你们瞧见顾家三房那新院子了吗,眼见着起来了,好几间青砖房,那叫一个漂亮,我还听说,承淮找人订了新窗子,说要买些大玻璃到时候装上呢,大崽家是越来越不一样了啊!” “不叫大崽了,老顾给家里的小崽子起了大名,人家现在叫啥顾知聿,聿宝!再叫大崽小心聿宝和你急。” 叫大崽那人拍拍嘴,“对,聿宝,是聿宝,看我,又忘了!” 哪都不缺爱酸的人,这不,跟前就有个,“顾家的小子过的比城里人都舒服吗,那手里的零嘴没缺过,承淮家的真会惯孩子,也不怕把孩子惯坏。” 王春花就说:“人家两口子能挣,我家要是也这么能挣,我也这么惯着家里的小子。” 聿宝和珩宝是好孩子,和她家大壮玩儿,有啥好吃的都给他分,她可不能做那白眼狼。 “就是就是。”家里孩子同样得了不少好处的元宝娘说。 说酸话那人撇撇嘴。 转移话题。 “我看承淮家的两个大舅哥接连几天在帮忙,老林家没正经事干吗?” 王春花知道,“谁家没正经事?老林家也忙着呢,这不……在林家哥俩那里,他们妹子的事才是天下第一要紧事。给妹子盖好房,看着聿宝娘带着几个孩子住进去,林家才能放心。” 那人没个好娘家,心里不爽快,又道:“听说林家兄弟都是读过书的,书还读的不少,他们咋跟我家不争气的小子一样,在地里刨食呢。” 王春花还记着林昭送她孙子打虫药的事,大多时候护着她,“看你说的,县里的工作岂是那么好弄的,城里人都抢不过来,哪能轮的到咱们乡下人。哪怕林家兄弟没工作,也比咱们识字多啊!” “识字多有什么用!”那人像扳回一局,神色得意,“好像他们多识几个字,每天能多被记十个工分一样。” 王春花等人无法反驳。 咋不抬扛去呢! 一致觉得这人说话太难听了。 不想再搭理她,唠嗑小分队散开。 于是,等林昭和顾营长回村,难得没看见围着闲聊的人。 林昭没在意,她惦记着问大哥孟九思的事,捏捏顾承淮结实的窄腰,“去去新房,我去找大哥。” “好。”顾承淮骑车往新房而去。 乡下人能吃苦,这会太阳高悬,盖房的人还在火热忙碌着。 在场的人向主家两口打过招呼,继续忙手里的活。 他们都是有良心的人,顾家绿豆汤伺候着,上哪找这么大方的人,必须好好干。 以前帮村里其他人盖房,提供的水也就是凉白开,最多有一点点甜味。 顾家呢? 送的是有啥百合的绿豆汤,冰冰凉凉不说,还甜。 一口下去,不要太消暑哦。 他们家崽子过来,承淮也不小气,也会分给孩子,让孩子们甜甜嘴。 一点傲气看不起人的劲儿都没有。 哪像那个陆一舟…… 算了,不说了! 林昭看向新房,院子已经初步建成了,工人们正在往屋顶铺瓦片,打眼看去,很是气派。 “几天没见,都快好了呀!” 顾承淮笑道:“有绿豆汤的一半功劳。” 村里盖房很快的,哪家盖房,不忙的人家都会来搭把手。 再看顾家给大家提供的绿豆汤,大家都想报答一二,速度更是快。 闻言,林昭一挥手,“明天提供酸梅汤。” 离得近的人听见这话,嘴巴快咧到后脑勺,“我可听见了,明天有酸梅汤,我得给我家崽子说,让他也来沾沾嘴。” 林昭对孩子们很大方,说道:“都来,拿上碗,一人一碗酸梅汤还是供得起的。” 那汉子笑着竖大拇指,“聿宝娘大气。” 其他人也纷纷谢过她。 “聿宝娘,你放心,这房我们保证给你们盖得妥妥当当的!” “对啊对啊,最多再一礼拜,你家这房就盖好了,到时候再晾个几天,你们就能搬进去了!” …… 林昭耐心听着大家的话,笑着道谢:“辛苦你们了,等我家的房盖好,我和承淮请大家吃肉。” 吃肉?!!! 丰收大队的人都知道顾家三房的两口子是言出必行的人,当即期待起来。 “好!” “聿宝娘大方!!” “我都三个月没尝到肉味了,快馋死了!!” “你这算啥,我家四个多月没尝到了。” 储物指环存了好多肉,林昭不会舍不得,这些人辛苦大半个月,一不要钱,二不用管饭,纯靠乡邻情意,请他们吃肉一点也不浪费。 林世昌无奈摇头,他知道妹妹是来找自己的,从屋顶下来,走向林昭。 兄妹俩找了处清净地。 “大哥,那是四哥吗?” 林世昌和孟九思聊过,初步确认那是四弟,“应该是。” 想到疑似四弟的人说的话,他心里微微难受,“孟九思确实不是孟家亲生的,他是被收养的。” 孟九思到知事的年纪才被孟家收养。 在这之前,他辗转于多个家庭,受过不少苦,饿肚子、被打被骂是常有的事。 他七岁被打的受不住,从收养他的那家逃走,在快饿死的时候,遇见孟老爷子,被老爷子收养,教他医术,没过几年好日子,孟家被搞垮,他和孟老爷子成为坏分子,沦落至此。 林昭听四哥受这么多苦,心脏像被抓挠了下,牙都要咬崩了,恨的不行。 人贩子天打雷劈啊! “大哥,你回去把孟九思的事告诉娘,顺便问下四哥还有没有别的胎记,也或者让爹娘找机会见他一面,他们是亲爹娘,总能知道,那是不是四哥,你觉得呢?” 林世昌也是这个想法,“嗯。” “大哥,孟九思结婚了吗?”林昭可知道被教育的这些人,好多都被离婚了。 还不确定这人是不是她亲哥,只能暂时喊对方的名字。 这个问题,林世昌问过孟九思。 “结了,但是离了,两个孩子跟女方。” 林昭唏嘘。 能理解。 她想孟九思和他老婆离婚了,女方再婚的可能性很大,这样的话,疑似她侄子的崽崽咋办? “大哥,孟九思家在哪儿?” 林世昌:“在首都。” 淦。 好远! 想打听都不少时间。 “算了,先确定那是不是四哥!” 林世昌跟他妹妹一样着急,“昭昭,我用下你自行车,我这就回去跟娘说。” 他娘是急脾气,这么大的事,敢瞒着她,哪怕瞒一上午,她都要发火的。 林昭还没说话,顾承淮把自行车推来,给大舅哥,“大哥随便用。” 林世昌拍拍妹夫的肩膀,骑上车回到村里。 心里有事,他骑的很快,半个小时便回到了东风大队。 村口侃大山的人见林老大回来这么早,都是一愣。 “大蛋他爹,你今天咋回来这么早?出事啦?” “萱萱她爹呢?咋没见他回来?” 林世昌什么也不能说,只能找借口含糊过去。 “我回来取个东西,婶子们闲聊。” 话说完,脚蹬自行车离开。 林家。 林鹤翎和宋昔微从老大嘴里得知,世昌和昭昭见到疑似小四的人,两口子愣住,好一会没反应过来,心里是又震惊又喜悦。 小四啊…… “是小四?”林鹤翎向来镇定,此刻也被林世昌带回来的消息震的声音发颤。 “我和昭昭觉得很有可能,但又怕出错。”林世昌说。 宋昔微站起来,当机立断:“拎一只鸡,再把攒下的鸡蛋带上,我去看看。” 好不容易有小四的消息,林鹤翎这个亲爹也坐不住了,“我也去。” “行。” 留下鹤翎,他也会坐立难安,不如把人带过去。 宋昔微安排好家里的事,骑车带着林鹤翎往丰收大队而去。 林世昌没闲着,借了大队长家的自行车,急忙跟上。 元湘没看明白,看向陈雨,“表嫂,小姨他们说的……小四是谁啊?” “你不知道也不奇怪,”陈雨解释,“小四和老三是双胞胎,刚出生被人偷走了。” 以前怕公婆伤心,家里没人敢提的。 “啊……?”元湘才知道。 她双手合十,小声默念着什么。 希望那人就是小姨嘴里的小四,希望小姨和小姨夫如愿。 …… 林昭不知道她爹娘正在来丰收大队的路上,她刚到家,被聿宝和珩宝围住。 “娘,你说的礼物!”珩宝大大方方地跟娘要礼物。 “我还没洗洗,好热呀。” 听到娘的话,两个崽崽忙去打水,拿毛巾,动作利落又迅速。 林昭照例洗了脸,浑身都舒服起来。 “礼物在布袋,自己去看。” 珩宝率先一步冲过去,拉开布袋的绳子,掏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几个小一号的搪瓷缸。 上面写着‘劳动最光荣’。 整体是白色,图案和字是鲜亮的红色,小巧漂亮。 “娘,这是给我们的杯子?”聿宝高兴地问,他没有喝水的杯子。 林昭温柔地笑着,“对呀,你们几个小不点一人一个。星野,星辞,阿澜,你们大了,过几天我送你们大的。” 用碗喝水太不方便了。 铁锤听出有自己的,激动地问:“三婶婶,还有我的?” 小朋友眼睛瞪大,澄澈明亮,瞧着很可爱。 林昭捏捏他的小脸,“有呀,你可是聿宝珩宝的好兄弟,必须有你的。” 铁锤高兴不已,礼貌道谢:“谢谢三婶婶。” 三婶婶真好啊。 “不用谢。” 星野、星辞和阿澜都很高兴,三婶也没忘记他们啊。 聿宝很喜欢娘送的礼物,小脑袋在她身上蹭蹭,“娘,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我会小心,不会摔的。” “娘信你,用之前用开水烫一烫,消消毒。”林昭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嗯!” 第120章 “被收养的” “我猜不到,是什么?”顾承淮接过她手中的布袋,挂到车头。 林昭扯住他的白衬衣,眼眸含笑,“我买了个工作。” 顾承淮神色微顿,眼里带着惊讶,“工作?” “嗯!”林昭咬字微重,神色得意。 今天真的多亏王菊同志,也得亏她当机立断要买,否则这工作就成别人的了。 “什么工作?”顾承淮好奇地问。 林昭没急着跳上自行车后座,而是和他并排走,嘴角翘起,肉眼可见的愉悦,“电机厂的仓库管理员,对文化程度要求不算高,怎么样?” “不错。”顾承淮先是夸一句,语气随意,“打算给谁?” 林昭心里已有答案,却在他问出来的时候,有些犹豫,“你的意思呢?” 顾承淮低笑,“你买的工作,给谁我都没意见啊。” 不过媳妇儿能问他,说明在意他的看法,他很高兴。 林昭面露为难,“原本是想给大姐的,但是我一想糊火柴盒的活已经给了她,要是再给个工作,大嫂二嫂肯定会不舒服,家里就不安稳了!” 糊火柴盒的小活就算了,一个月也就赚个几块钱,两个妯娌还能自己劝住自己,现在这可是正式工作啊,以后不用上工的,直接能农转非,工作还能给自己孩子,谁不眼馋?! 顾承淮见媳妇儿心里有数,放下心。 他道:“给大舅哥。” “我知道你对大姐的心意,但是给她不合适,容易造成矛盾,给大舅哥就不一样了。我这边的……没人能说什么。” 哪怕大嫂二嫂有嘀咕,也能自己劝好自己。 再者。 昭昭给她娘家弄到一份工作,她亲嫂子会待她更亲近。 给亲哥,林昭表示也行,“那给我大哥或二哥,让他俩决定?” 想给大姑姐也是想改变卫家的结局,她在想,如果大姑姐有了工作,姐夫是不是就不会做投机倒把的事,就不会被抓了判刑,卫家就不会散了。 但是转变一想。 卫家已然分家,和原书里的故事大相径庭,有顾婵盯着,家里应该不会有事。 说句难听的,就算卫向东被抓走,有顾承淮在,他也能被捞出来。 她对崽他爹就是这么有信心。 顾承淮表示赞同,“可以。” 怕昭昭多思,他又道:“姐夫认识的人多,要是碰到合适的工作,他会给大姐筹谋的。” “他说啦?”这个他指的是卫向东。 顾承淮笑笑,“以前就说过,他不想大姐下地,只是以前卫家没分家,工作如同炸弹,想弄也不敢弄,现在可以放手找了。” 听到这话,林昭笑了,“好,这种表现的机会,还是得留给姐夫。” “这么想就对了。”顾承淮见媳妇儿想明白了,黝黑的眼眸闪过笑,脚下一个用力,自行车滑行几米。 林昭攥着他的上衣,问道:“我大哥找孟九思问过了吗?” “我出来时还没有。”顾承淮嗓音低沉悦耳,“大队长今天给山脚下的几人分配生产任务,他们很忙,大哥暂时没找到机会,或许等我们到家,他已经问出来了。” “那你骑快点,我着急知道。”林昭催促着。 顾承淮失笑,“不怕屁股疼了?” “有软垫子呢,不疼。”林昭不在意地说,“孟九思要真是我四哥,疼点就疼点,我不在乎。” 听她这么说,顾承淮加快速度,虽加速,依旧骑的平稳,能不颠簸就不颠簸。 村口,村里好事的人在说闲话。 “你们瞧见顾家三房那新院子了吗,眼见着起来了,好几间青砖房,那叫一个漂亮,我还听说,承淮找人订了新窗子,说要买些大玻璃到时候装上呢,大崽家是越来越不一样了啊!” “不叫大崽了,老顾给家里的小崽子起了大名,人家现在叫啥顾知聿,聿宝!再叫大崽小心聿宝和你急。” 叫大崽那人拍拍嘴,“对,聿宝,是聿宝,看我,又忘了!” 哪都不缺爱酸的人,这不,跟前就有个,“顾家的小子过的比城里人都舒服吗,那手里的零嘴没缺过,承淮家的真会惯孩子,也不怕把孩子惯坏。” 王春花就说:“人家两口子能挣,我家要是也这么能挣,我也这么惯着家里的小子。” 聿宝和珩宝是好孩子,和她家大壮玩儿,有啥好吃的都给他分,她可不能做那白眼狼。 “就是就是。”家里孩子同样得了不少好处的元宝娘说。 说酸话那人撇撇嘴。 转移话题。 “我看承淮家的两个大舅哥接连几天在帮忙,老林家没正经事干吗?” 王春花知道,“谁家没正经事?老林家也忙着呢,这不……在林家哥俩那里,他们妹子的事才是天下第一要紧事。给妹子盖好房,看着聿宝娘带着几个孩子住进去,林家才能放心。” 那人没个好娘家,心里不爽快,又道:“听说林家兄弟都是读过书的,书还读的不少,他们咋跟我家不争气的小子一样,在地里刨食呢。” 王春花还记着林昭送她孙子打虫药的事,大多时候护着她,“看你说的,县里的工作岂是那么好弄的,城里人都抢不过来,哪能轮的到咱们乡下人。哪怕林家兄弟没工作,也比咱们识字多啊!” “识字多有什么用!”那人像扳回一局,神色得意,“好像他们多识几个字,每天能多被记十个工分一样。” 王春花等人无法反驳。 咋不抬扛去呢! 一致觉得这人说话太难听了。 不想再搭理她,唠嗑小分队散开。 于是,等林昭和顾营长回村,难得没看见围着闲聊的人。 林昭没在意,她惦记着问大哥孟九思的事,捏捏顾承淮结实的窄腰,“去去新房,我去找大哥。” “好。”顾承淮骑车往新房而去。 乡下人能吃苦,这会太阳高悬,盖房的人还在火热忙碌着。 在场的人向主家两口打过招呼,继续忙手里的活。 他们都是有良心的人,顾家绿豆汤伺候着,上哪找这么大方的人,必须好好干。 以前帮村里其他人盖房,提供的水也就是凉白开,最多有一点点甜味。 顾家呢? 送的是有啥百合的绿豆汤,冰冰凉凉不说,还甜。 一口下去,不要太消暑哦。 他们家崽子过来,承淮也不小气,也会分给孩子,让孩子们甜甜嘴。 一点傲气看不起人的劲儿都没有。 哪像那个陆一舟…… 算了,不说了! 林昭看向新房,院子已经初步建成了,工人们正在往屋顶铺瓦片,打眼看去,很是气派。 “几天没见,都快好了呀!” 顾承淮笑道:“有绿豆汤的一半功劳。” 村里盖房很快的,哪家盖房,不忙的人家都会来搭把手。 再看顾家给大家提供的绿豆汤,大家都想报答一二,速度更是快。 闻言,林昭一挥手,“明天提供酸梅汤。” 离得近的人听见这话,嘴巴快咧到后脑勺,“我可听见了,明天有酸梅汤,我得给我家崽子说,让他也来沾沾嘴。” 林昭对孩子们很大方,说道:“都来,拿上碗,一人一碗酸梅汤还是供得起的。” 那汉子笑着竖大拇指,“聿宝娘大气。” 其他人也纷纷谢过她。 “聿宝娘,你放心,这房我们保证给你们盖得妥妥当当的!” “对啊对啊,最多再一礼拜,你家这房就盖好了,到时候再晾个几天,你们就能搬进去了!” …… 林昭耐心听着大家的话,笑着道谢:“辛苦你们了,等我家的房盖好,我和承淮请大家吃肉。” 吃肉?!!! 丰收大队的人都知道顾家三房的两口子是言出必行的人,当即期待起来。 “好!” “聿宝娘大方!!” “我都三个月没尝到肉味了,快馋死了!!” “你这算啥,我家四个多月没尝到了。” 储物指环存了好多肉,林昭不会舍不得,这些人辛苦大半个月,一不要钱,二不用管饭,纯靠乡邻情意,请他们吃肉一点也不浪费。 林世昌无奈摇头,他知道妹妹是来找自己的,从屋顶下来,走向林昭。 兄妹俩找了处清净地。 “大哥,那是四哥吗?” 林世昌和孟九思聊过,初步确认那是四弟,“应该是。” 想到疑似四弟的人说的话,他心里微微难受,“孟九思确实不是孟家亲生的,他是被收养的。” 孟九思到知事的年纪才被孟家收养。 在这之前,他辗转于多个家庭,受过不少苦,饿肚子、被打被骂是常有的事。 他七岁被打的受不住,从收养他的那家逃走,在快饿死的时候,遇见孟老爷子,被老爷子收养,教他医术,没过几年好日子,孟家被搞垮,他和孟老爷子成为坏分子,沦落至此。 林昭听四哥受这么多苦,心脏像被抓挠了下,牙都要咬崩了,恨的不行。 人贩子天打雷劈啊! “大哥,你回去把孟九思的事告诉娘,顺便问下四哥还有没有别的胎记,也或者让爹娘找机会见他一面,他们是亲爹娘,总能知道,那是不是四哥,你觉得呢?” 林世昌也是这个想法,“嗯。” “大哥,孟九思结婚了吗?”林昭可知道被教育的这些人,好多都被离婚了。 还不确定这人是不是她亲哥,只能暂时喊对方的名字。 这个问题,林世昌问过孟九思。 “结了,但是离了,两个孩子跟女方。” 林昭唏嘘。 能理解。 她想孟九思和他老婆离婚了,女方再婚的可能性很大,这样的话,疑似她侄子的崽崽咋办? “大哥,孟九思家在哪儿?” 林世昌:“在首都。” 淦。 好远! 想打听都不少时间。 “算了,先确定那是不是四哥!” 林世昌跟他妹妹一样着急,“昭昭,我用下你自行车,我这就回去跟娘说。” 他娘是急脾气,这么大的事,敢瞒着她,哪怕瞒一上午,她都要发火的。 林昭还没说话,顾承淮把自行车推来,给大舅哥,“大哥随便用。” 林世昌拍拍妹夫的肩膀,骑上车回到村里。 心里有事,他骑的很快,半个小时便回到了东风大队。 村口侃大山的人见林老大回来这么早,都是一愣。 “大蛋他爹,你今天咋回来这么早?出事啦?” “萱萱她爹呢?咋没见他回来?” 林世昌什么也不能说,只能找借口含糊过去。 “我回来取个东西,婶子们闲聊。” 话说完,脚蹬自行车离开。 林家。 林鹤翎和宋昔微从老大嘴里得知,世昌和昭昭见到疑似小四的人,两口子愣住,好一会没反应过来,心里是又震惊又喜悦。 小四啊…… “是小四?”林鹤翎向来镇定,此刻也被林世昌带回来的消息震的声音发颤。 “我和昭昭觉得很有可能,但又怕出错。”林世昌说。 宋昔微站起来,当机立断:“拎一只鸡,再把攒下的鸡蛋带上,我去看看。” 好不容易有小四的消息,林鹤翎这个亲爹也坐不住了,“我也去。” “行。” 留下鹤翎,他也会坐立难安,不如把人带过去。 宋昔微安排好家里的事,骑车带着林鹤翎往丰收大队而去。 林世昌没闲着,借了大队长家的自行车,急忙跟上。 元湘没看明白,看向陈雨,“表嫂,小姨他们说的……小四是谁啊?” “你不知道也不奇怪,”陈雨解释,“小四和老三是双胞胎,刚出生被人偷走了。” 以前怕公婆伤心,家里没人敢提的。 “啊……?”元湘才知道。 她双手合十,小声默念着什么。 希望那人就是小姨嘴里的小四,希望小姨和小姨夫如愿。 …… 林昭不知道她爹娘正在来丰收大队的路上,她刚到家,被聿宝和珩宝围住。 “娘,你说的礼物!”珩宝大大方方地跟娘要礼物。 “我还没洗洗,好热呀。” 听到娘的话,两个崽崽忙去打水,拿毛巾,动作利落又迅速。 林昭照例洗了脸,浑身都舒服起来。 “礼物在布袋,自己去看。” 珩宝率先一步冲过去,拉开布袋的绳子,掏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几个小一号的搪瓷缸。 上面写着‘劳动最光荣’。 整体是白色,图案和字是鲜亮的红色,小巧漂亮。 “娘,这是给我们的杯子?”聿宝高兴地问,他没有喝水的杯子。 林昭温柔地笑着,“对呀,你们几个小不点一人一个。星野,星辞,阿澜,你们大了,过几天我送你们大的。” 用碗喝水太不方便了。 铁锤听出有自己的,激动地问:“三婶婶,还有我的?” 小朋友眼睛瞪大,澄澈明亮,瞧着很可爱。 林昭捏捏他的小脸,“有呀,你可是聿宝珩宝的好兄弟,必须有你的。” 铁锤高兴不已,礼貌道谢:“谢谢三婶婶。” 三婶婶真好啊。 “不用谢。” 星野、星辞和阿澜都很高兴,三婶也没忘记他们啊。 聿宝很喜欢娘送的礼物,小脑袋在她身上蹭蹭,“娘,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我会小心,不会摔的。” “娘信你,用之前用开水烫一烫,消消毒。”林昭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嗯!” 第121章 “工作归属” 宋昔微载着林鹤翎来丰收大队,大队的人头回见到林昭的爹娘,纷纷愣住。 没有原因,纯粹因为,这两人的精神面貌,与同龄人完全不一样。 看着年轻,精神饱满。 得知这是聿宝珩宝他们的亲姥爷和亲姥姥,有人道:“看着真年轻,聿宝他姥姥还会骑自行车,骑的那叫一个稳。” “是啊,瞧着真年轻,哪像乡下人啊。” 有人好奇为什么是女带男,“咋是聿宝姥姥带着聿宝姥爷啊?这看着太奇怪了!” “听说聿宝姥爷身体不好。” 那人语气感慨,“身体不好都来看闺女,这林家可真宠闺女啊。” “两口子来就来,又给带了老母鸡,没见过这么疼外嫁的闺女的。” “谁说不是呢!” 更有好事的人,好奇林家两口子来顾家有啥事,悄悄跟上。 她们的动静不算小,宋昔微立刻发觉了,她没在意,和林鹤翎一同来到昭昭的新房。 来都来了,顺便也看看。 “看着不错,住进去肯定舒坦。”说话是宋昔微。 新院子,崽崽懂事,上头没公婆管,也没难缠的大姑子小姑子,全家昭昭最大,不舒坦是不可能的。 在亲爹心里,自家闺女值得最好的。 林鹤翎声音平和,“是还不错。” 谦宝正在村里滑他的小木车车,瞧见姥姥姥爷,小短腿加快扑腾频率,朝林家夫妻而来,好听的小奶音响起,“姥姥,姥爷。” 林鹤翎循声望去,看见小小一只。 不紧不慢地迈开大长腿走向三崽,弯身抱起他。 “三崽怎么在这里?”他温声道,“你哥哥和妹妹呢?” 谦宝一不留意被姥爷抱起来,小家伙露出个浅笑,藕节的胳膊搂住林鹤翎的胳膊,“哥哥在家写字,妹妹跟鱼鱼姐姐玩。” 回答完姥爷的话,又纠正他的称呼,“我,顾知谦,谦宝。” 林鹤翎听懂小外孙的话,眼睛染笑,“顾知谦是你的大名?” “嗯!”小孩重重点头,“爷给取到的。” 短小的手指头指着自己的脸,“谦宝~” 这是让姥爷喊自己谦宝。 林鹤翎失笑,温和又宠溺地喊:“谦宝。” 小团子很满意。 知道姥爷身体不好,皱起小眉头,用绵软的小奶音道:“谦宝自己走,姥爷累。” 林鹤翎漆黑的眼睛柔下来。 “姥姥不累,姥姥抱。”宋昔微接过小外孙,手臂稳稳的。 谦宝和他亲爹一样,冷静又淡定,胆子奇大,并不怕姥姥,小脑袋窝在她的肩上,模样乖软。 “车车。”他提醒着。 林鹤翎捡起车,“我来拿。” 瞧这小车不错,随口问:“你娘找人做的?” 谦宝道:“爹做的。” “你爹还会做木工活啊。”宋昔微略感到意外。 “会,还做小餐椅和弹弓。”谦宝不爱说话,心里门儿清,什么都看在眼里。 宋昔微笑道:“你爹回来,高兴吗?” “高兴!”小孩清脆的声音响起。 宋昔微眼里闪过复杂,家里还是得有男人,可惜女婿是军人,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好在顾家家不错,她和鹤翎离的不算远,能看着女儿和外孙外孙女。 宋昔微和林鹤翎来到顾家,便见林昭慵懒地坐在院子,双胞胎在剥石榴,她时不时喝着什么,比他们当爹娘的都舒坦。 “……” “昭昭。”林鹤翎轻缓的声音响起。 林昭回头,“爹?娘?” 她真没想到爹娘会专门过来。 “怎么来的,累不累?” “姥姥,姥爷!”双胞胎看见姥姥姥爷也高兴,亲亲热热地喊着人,去给姥姥姥爷拿凳子,倒水,小脸上挂着开心的笑。 林鹤翎拉着妻子坐下。 “你娘骑你的自行车带我过来的。” 自行车顾家小子缀在后面推着。 “我大哥呢?”林昭问。 传话人咋不见影儿啦? “谁知道,可能在后面跑。”宋昔微猜测。 林鹤翎无奈看她一眼,说道:“世昌没那么憨,他应该会借大队长家的自行车,马上就到。” 事实果然如此,他们还没说几句话,林世昌来了。 林昭看向几个崽崽,“聿宝,珩宝,我们大人有话说,你们去后院玩会儿。” 双胞胎没意见,牵着弟弟妹妹,喊上铁锤鱼鱼,往后院走去。 “娘,等你们说完话,别忘了喊我们,我有话跟姥姥姥爷说呢。”珩宝落在小队伍最后,回头看着林昭,小嗓音轻快。 林昭知道小朋友要说什么,显摆他们的新名字嘛,“好,会喊你的。” 珩宝灿烂一笑,蹦蹦跳跳地去了后院。 等孩子们离开,宋昔微马上询问孟九思的情况,林昭把知道的情况告诉她。 在林家,两口子受到巨大冲击,脑子都是乱的,没时间多问,只想过来看看,一路吹风,头脑变的清醒,这才能接收、消化其他信息。 叫孟九思的青年,从小流落多个家庭,成为人人嫌弃的野孩子。 他被打被骂。 没学上。 没饭吃。 走投无路下,只能逃离。 好在遇上好人,被收养,这才过了几年安稳日子。 之后结婚生子。 哪知世道又变了,孟家倒霉,和那些人争执中,被打断腿,脚跛了,妻子和他离婚,他被送到丰收大队…… 宋昔微沉默了十秒,声音艰涩,“……他不容易。” 林鹤翎感觉到她的自责,搂住她的肩,语气平和,“他要真是小四,我们努力补偿他,事已至此,别想太多。” 当年,确实是他们夫妻不小心。 可是谁知道,好好的医院,居然也会有人贩子呢。 为找孩子,宋昔微动用她的人脉,连武装部都惊动了,满县城的找。 前前后后,折腾两个月,都没找到那个孩子。 就好像……凭空消失的一样。 宋昔微不是脆弱的性子,她也知道再怎么后悔也没用,“嗯,希望他是小四。” 那位姓孟的青年如果不是小四,她都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找小四。 “爹,娘,要去找他吗?”林世昌问道。 “你不是说山脚下的人在忙,等晚点再去,让人注意到不好。”宋昔微急归急,没失去理智。 说完正事,林世昌起身朝后院走。 一看见他的身影,正在菜园子拔草的珩宝抹了下汗,童音清亮,“大舅舅,你们说好啦?” “对!” 几个小崽崽把拔下的草收拢好,走出菜院子往前院去。 拔草之前,他们还给地里浇了水,这会鞋上都有泥点点。 聿宝和珩宝穿的是凉鞋,好洗,铁锤穿的是打补丁的布鞋,洗了还得晒。 “理宝,你鞋脏了,你快点洗洗,大伯娘看见又得凶你。”聿宝提醒好兄弟。 小理宝很听劝,“我现在就洗。” 珩宝拿葫芦瓢往盆里倒水,找来草鞋,他哥一双他一双,“哥,换上草鞋,凉鞋有泥,我帮你洗。” 聿宝不是逃避劳动的小朋友,“我和你一起洗。” 瞧龙凤胎一眼,见他们的鞋子也不干净,便说:“谦宝和窈宝的布鞋也要洗。” “好啊。”珩宝很有哥哥样儿,并不排斥帮弟弟妹妹洗鞋子。 几个小崽省事的令人意外。 “大崽二崽可比你们兄妹几个省事多了。”宋昔微欣慰道。 这话提醒了珩宝,小朋友蹲在那里,抬起粉嘟嘟的小脸,“姥姥,我有大名了,我叫顾知珩,你以后别叫我二崽了,要叫我珩宝。” 聿宝跟着道:“我叫顾知聿,姥姥要叫我聿宝。” 龙凤胎的妹妹也记得自己的名字,奶声奶气道:“窈宝。” 林昭把几个崽大名是哪个字,告诉给林鹤翎和宋昔微。 “好,我记住了,聿宝,珩宝,谦宝,窈宝。”林鹤翎声线平缓地一一喊过小外孙和小外孙女。 四个小朋友高兴起来。 这两天他们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谁喊一句他们的大名,都得乐半天。 能看出来,都很喜欢大名。 林昭不知道的是,崽崽们不是喜欢大名,而是喜欢名字后面那个‘宝’,每次被人喊着,他们都觉得自己是爹娘最爱最爱的宝贝。 当然了,崽崽们最喜欢娘喊自己。 林昭盈盈目光落在四个崽身上,神色柔和。 想起到饭点了,她看向自己的爹娘,“爹娘和大哥二哥在家吃!” 不等他们说话,不留缝隙地说:“吃饺子怎么样?” 她的话才落,谦宝迈着小短腿过来,小脸凑向她,露出自己长出的牙齿。 “娘,谦宝长牙啦。” 林昭认真看几眼,摸摸儿子的小脸,小孩的脸蛋又软又滑,像嫩豆腐,摸起来真的会上瘾。 “好棒,娘看见啦。” 谦宝眨巴着水亮的眼睛,眼睫浓长,小奶音又甜又软,“谦宝能吃饺子吗?” 姥姥被小外孙可爱到,当即道:“能,弄碎点,可以吃,那就吃饺子。” 她带了口粮来,没占顾家便宜,再说,吃女婿一顿饭没什么。 吃饺子的面粉自然是林昭提供的,肉是之前的,还好好的,韭菜家里不缺,割了一茬还有一茬。 得知要吃饺子,家里的崽子快乐疯了。 铁蛋期待的双眼发亮,“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为啥吃饺子?” 铁锤,也就是顾知理一脸憨笑,“因为聿宝和珩宝他们的姥姥姥爷来了啊,家里要招待客人的。” 他姥姥姥爷在,家里也会炒鸡蛋啊。 铁蛋看一眼院子陌生的两人,很快收回视线,嘴里嘟囔,“那我希望咱家天天来客人。” 这话正巧被聿宝听见,聿宝捂嘴偷笑,小声说:“那得是重量级的客人才行,比如我姥姥和姥爷。” 铁蛋脑子快速翻名单,试图想想还有没有重量级的,很遗憾,没有找到。 “聿宝,要不你让你姥姥姥爷来勤点?” 小孩子为一口吃的,脑子转的不是一般的快。 聿宝摇摇头,肃着小脸,“不行呀,我姥姥姥爷也有事呢,他们有自己的家,人得先顾着自己家啊。” “……好。” 饺子是黄秀兰和赵六娘包的,妯娌俩也很高兴,都是沾了老三一家的光呀。 夏日白天长,吃完饭,太阳都没落下。 顾父顾母不知道亲家来大队干什么,问了顾承淮,他也只说有点事。 猜测可能有什么不好说的,老两口没多问。 顾父找老伙计借来棋盘,拉着林鹤翎下起棋来。 两人面对面,顾家的孩子们围成圈,好奇地看着。 珩宝还想问什么,被聿宝用手捂住嘴,“嘘,观棋不语真君子。”他说的小小声。 林昭站在崽崽旁边,听见这话,神色骄傲。 她的崽崽懂的真多! 林鹤翎伸手揉了揉聿宝的发顶,手掌宽大温热,让人心里热乎乎的。 小朋友弯眸笑,眼睛如坠星子。 看了会下棋,林昭给两个亲哥使眼色,示意他们借一步说话。 兄妹三人来到顾家后院。 感觉到妹妹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掠过,两兄弟下意识紧张。 “昭昭,你这么看着我和大哥干啥?”林世盛男人味十足的脸紧绷。 “没坏事,二哥这么紧张干啥。”林昭白他一眼。 林世盛心放下一半,脸上带着笑,“你这么严肃,我怕听见什么坏消息。” “我买了个工作,电机厂的仓库管理员,正式工作。大哥,二哥,你们商量下,看谁去,下周一转粮油关系。”林昭张口放出个大炮弹。 消息太突然,太震惊! 震的林世昌和林世盛两兄弟脑袋嗡嗡响。 足足一分钟后。 林世盛动动嘴,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声音几乎变调,“你买了工作?还是正式工作?!” “什么时候工作变成大白菜了!”语气充满不可思议。 现在工作这么好找了吗?! “也是赶巧了,我同事刚好知道有人要卖工作,我一下班就去买,可不就买下了!”林昭说。 差点被人买走,好在王菊的面子足够大,她掏钱也利索,抢下的。 林昭先给了钱,让对方先写了收据,下周把粮食送过去,就能转粮油关系了。 “你们商量下,谁去上班。”扔下个炸弹,她慢悠悠离开。 还没走远,便听见—— “大哥,你去!” “老二,你去!”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林昭嘴角翘起,大哥二哥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呀。 对林家人而言,工作算什么,没什么比亲情更重要。 几分钟后,林家兄弟回到前院。 林世盛走到林昭旁边,双手抱胸看着棋盘,说出商量结果,“大哥去。” 放弃一份工作,他没多在意。 林昭看过去。 “家里的事没解决,我去的话会很麻烦。”林世盛解释。 大哥孩子多,大嫂肚子里还有一个,他去更合适。 第121章 “工作归属” 宋昔微载着林鹤翎来丰收大队,大队的人头回见到林昭的爹娘,纷纷愣住。 没有原因,纯粹因为,这两人的精神面貌,与同龄人完全不一样。 看着年轻,精神饱满。 得知这是聿宝珩宝他们的亲姥爷和亲姥姥,有人道:“看着真年轻,聿宝他姥姥还会骑自行车,骑的那叫一个稳。” “是啊,瞧着真年轻,哪像乡下人啊。” 有人好奇为什么是女带男,“咋是聿宝姥姥带着聿宝姥爷啊?这看着太奇怪了!” “听说聿宝姥爷身体不好。” 那人语气感慨,“身体不好都来看闺女,这林家可真宠闺女啊。” “两口子来就来,又给带了老母鸡,没见过这么疼外嫁的闺女的。” “谁说不是呢!” 更有好事的人,好奇林家两口子来顾家有啥事,悄悄跟上。 她们的动静不算小,宋昔微立刻发觉了,她没在意,和林鹤翎一同来到昭昭的新房。 来都来了,顺便也看看。 “看着不错,住进去肯定舒坦。”说话是宋昔微。 新院子,崽崽懂事,上头没公婆管,也没难缠的大姑子小姑子,全家昭昭最大,不舒坦是不可能的。 在亲爹心里,自家闺女值得最好的。 林鹤翎声音平和,“是还不错。” 谦宝正在村里滑他的小木车车,瞧见姥姥姥爷,小短腿加快扑腾频率,朝林家夫妻而来,好听的小奶音响起,“姥姥,姥爷。” 林鹤翎循声望去,看见小小一只。 不紧不慢地迈开大长腿走向三崽,弯身抱起他。 “三崽怎么在这里?”他温声道,“你哥哥和妹妹呢?” 谦宝一不留意被姥爷抱起来,小家伙露出个浅笑,藕节的胳膊搂住林鹤翎的胳膊,“哥哥在家写字,妹妹跟鱼鱼姐姐玩。” 回答完姥爷的话,又纠正他的称呼,“我,顾知谦,谦宝。” 林鹤翎听懂小外孙的话,眼睛染笑,“顾知谦是你的大名?” “嗯!”小孩重重点头,“爷给取到的。” 短小的手指头指着自己的脸,“谦宝~” 这是让姥爷喊自己谦宝。 林鹤翎失笑,温和又宠溺地喊:“谦宝。” 小团子很满意。 知道姥爷身体不好,皱起小眉头,用绵软的小奶音道:“谦宝自己走,姥爷累。” 林鹤翎漆黑的眼睛柔下来。 “姥姥不累,姥姥抱。”宋昔微接过小外孙,手臂稳稳的。 谦宝和他亲爹一样,冷静又淡定,胆子奇大,并不怕姥姥,小脑袋窝在她的肩上,模样乖软。 “车车。”他提醒着。 林鹤翎捡起车,“我来拿。” 瞧这小车不错,随口问:“你娘找人做的?” 谦宝道:“爹做的。” “你爹还会做木工活啊。”宋昔微略感到意外。 “会,还做小餐椅和弹弓。”谦宝不爱说话,心里门儿清,什么都看在眼里。 宋昔微笑道:“你爹回来,高兴吗?” “高兴!”小孩清脆的声音响起。 宋昔微眼里闪过复杂,家里还是得有男人,可惜女婿是军人,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好在顾家家不错,她和鹤翎离的不算远,能看着女儿和外孙外孙女。 宋昔微和林鹤翎来到顾家,便见林昭慵懒地坐在院子,双胞胎在剥石榴,她时不时喝着什么,比他们当爹娘的都舒坦。 “……” “昭昭。”林鹤翎轻缓的声音响起。 林昭回头,“爹?娘?” 她真没想到爹娘会专门过来。 “怎么来的,累不累?” “姥姥,姥爷!”双胞胎看见姥姥姥爷也高兴,亲亲热热地喊着人,去给姥姥姥爷拿凳子,倒水,小脸上挂着开心的笑。 林鹤翎拉着妻子坐下。 “你娘骑你的自行车带我过来的。” 自行车顾家小子缀在后面推着。 “我大哥呢?”林昭问。 传话人咋不见影儿啦? “谁知道,可能在后面跑。”宋昔微猜测。 林鹤翎无奈看她一眼,说道:“世昌没那么憨,他应该会借大队长家的自行车,马上就到。” 事实果然如此,他们还没说几句话,林世昌来了。 林昭看向几个崽崽,“聿宝,珩宝,我们大人有话说,你们去后院玩会儿。” 双胞胎没意见,牵着弟弟妹妹,喊上铁锤鱼鱼,往后院走去。 “娘,等你们说完话,别忘了喊我们,我有话跟姥姥姥爷说呢。”珩宝落在小队伍最后,回头看着林昭,小嗓音轻快。 林昭知道小朋友要说什么,显摆他们的新名字嘛,“好,会喊你的。” 珩宝灿烂一笑,蹦蹦跳跳地去了后院。 等孩子们离开,宋昔微马上询问孟九思的情况,林昭把知道的情况告诉她。 在林家,两口子受到巨大冲击,脑子都是乱的,没时间多问,只想过来看看,一路吹风,头脑变的清醒,这才能接收、消化其他信息。 叫孟九思的青年,从小流落多个家庭,成为人人嫌弃的野孩子。 他被打被骂。 没学上。 没饭吃。 走投无路下,只能逃离。 好在遇上好人,被收养,这才过了几年安稳日子。 之后结婚生子。 哪知世道又变了,孟家倒霉,和那些人争执中,被打断腿,脚跛了,妻子和他离婚,他被送到丰收大队…… 宋昔微沉默了十秒,声音艰涩,“……他不容易。” 林鹤翎感觉到她的自责,搂住她的肩,语气平和,“他要真是小四,我们努力补偿他,事已至此,别想太多。” 当年,确实是他们夫妻不小心。 可是谁知道,好好的医院,居然也会有人贩子呢。 为找孩子,宋昔微动用她的人脉,连武装部都惊动了,满县城的找。 前前后后,折腾两个月,都没找到那个孩子。 就好像……凭空消失的一样。 宋昔微不是脆弱的性子,她也知道再怎么后悔也没用,“嗯,希望他是小四。” 那位姓孟的青年如果不是小四,她都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找小四。 “爹,娘,要去找他吗?”林世昌问道。 “你不是说山脚下的人在忙,等晚点再去,让人注意到不好。”宋昔微急归急,没失去理智。 说完正事,林世昌起身朝后院走。 一看见他的身影,正在菜园子拔草的珩宝抹了下汗,童音清亮,“大舅舅,你们说好啦?” “对!” 几个小崽崽把拔下的草收拢好,走出菜院子往前院去。 拔草之前,他们还给地里浇了水,这会鞋上都有泥点点。 聿宝和珩宝穿的是凉鞋,好洗,铁锤穿的是打补丁的布鞋,洗了还得晒。 “理宝,你鞋脏了,你快点洗洗,大伯娘看见又得凶你。”聿宝提醒好兄弟。 小理宝很听劝,“我现在就洗。” 珩宝拿葫芦瓢往盆里倒水,找来草鞋,他哥一双他一双,“哥,换上草鞋,凉鞋有泥,我帮你洗。” 聿宝不是逃避劳动的小朋友,“我和你一起洗。” 瞧龙凤胎一眼,见他们的鞋子也不干净,便说:“谦宝和窈宝的布鞋也要洗。” “好啊。”珩宝很有哥哥样儿,并不排斥帮弟弟妹妹洗鞋子。 几个小崽省事的令人意外。 “大崽二崽可比你们兄妹几个省事多了。”宋昔微欣慰道。 这话提醒了珩宝,小朋友蹲在那里,抬起粉嘟嘟的小脸,“姥姥,我有大名了,我叫顾知珩,你以后别叫我二崽了,要叫我珩宝。” 聿宝跟着道:“我叫顾知聿,姥姥要叫我聿宝。” 龙凤胎的妹妹也记得自己的名字,奶声奶气道:“窈宝。” 林昭把几个崽大名是哪个字,告诉给林鹤翎和宋昔微。 “好,我记住了,聿宝,珩宝,谦宝,窈宝。”林鹤翎声线平缓地一一喊过小外孙和小外孙女。 四个小朋友高兴起来。 这两天他们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谁喊一句他们的大名,都得乐半天。 能看出来,都很喜欢大名。 林昭不知道的是,崽崽们不是喜欢大名,而是喜欢名字后面那个‘宝’,每次被人喊着,他们都觉得自己是爹娘最爱最爱的宝贝。 当然了,崽崽们最喜欢娘喊自己。 林昭盈盈目光落在四个崽身上,神色柔和。 想起到饭点了,她看向自己的爹娘,“爹娘和大哥二哥在家吃!” 不等他们说话,不留缝隙地说:“吃饺子怎么样?” 她的话才落,谦宝迈着小短腿过来,小脸凑向她,露出自己长出的牙齿。 “娘,谦宝长牙啦。” 林昭认真看几眼,摸摸儿子的小脸,小孩的脸蛋又软又滑,像嫩豆腐,摸起来真的会上瘾。 “好棒,娘看见啦。” 谦宝眨巴着水亮的眼睛,眼睫浓长,小奶音又甜又软,“谦宝能吃饺子吗?” 姥姥被小外孙可爱到,当即道:“能,弄碎点,可以吃,那就吃饺子。” 她带了口粮来,没占顾家便宜,再说,吃女婿一顿饭没什么。 吃饺子的面粉自然是林昭提供的,肉是之前的,还好好的,韭菜家里不缺,割了一茬还有一茬。 得知要吃饺子,家里的崽子快乐疯了。 铁蛋期待的双眼发亮,“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为啥吃饺子?” 铁锤,也就是顾知理一脸憨笑,“因为聿宝和珩宝他们的姥姥姥爷来了啊,家里要招待客人的。” 他姥姥姥爷在,家里也会炒鸡蛋啊。 铁蛋看一眼院子陌生的两人,很快收回视线,嘴里嘟囔,“那我希望咱家天天来客人。” 这话正巧被聿宝听见,聿宝捂嘴偷笑,小声说:“那得是重量级的客人才行,比如我姥姥和姥爷。” 铁蛋脑子快速翻名单,试图想想还有没有重量级的,很遗憾,没有找到。 “聿宝,要不你让你姥姥姥爷来勤点?” 小孩子为一口吃的,脑子转的不是一般的快。 聿宝摇摇头,肃着小脸,“不行呀,我姥姥姥爷也有事呢,他们有自己的家,人得先顾着自己家啊。” “……好。” 饺子是黄秀兰和赵六娘包的,妯娌俩也很高兴,都是沾了老三一家的光呀。 夏日白天长,吃完饭,太阳都没落下。 顾父顾母不知道亲家来大队干什么,问了顾承淮,他也只说有点事。 猜测可能有什么不好说的,老两口没多问。 顾父找老伙计借来棋盘,拉着林鹤翎下起棋来。 两人面对面,顾家的孩子们围成圈,好奇地看着。 珩宝还想问什么,被聿宝用手捂住嘴,“嘘,观棋不语真君子。”他说的小小声。 林昭站在崽崽旁边,听见这话,神色骄傲。 她的崽崽懂的真多! 林鹤翎伸手揉了揉聿宝的发顶,手掌宽大温热,让人心里热乎乎的。 小朋友弯眸笑,眼睛如坠星子。 看了会下棋,林昭给两个亲哥使眼色,示意他们借一步说话。 兄妹三人来到顾家后院。 感觉到妹妹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掠过,两兄弟下意识紧张。 “昭昭,你这么看着我和大哥干啥?”林世盛男人味十足的脸紧绷。 “没坏事,二哥这么紧张干啥。”林昭白他一眼。 林世盛心放下一半,脸上带着笑,“你这么严肃,我怕听见什么坏消息。” “我买了个工作,电机厂的仓库管理员,正式工作。大哥,二哥,你们商量下,看谁去,下周一转粮油关系。”林昭张口放出个大炮弹。 消息太突然,太震惊! 震的林世昌和林世盛两兄弟脑袋嗡嗡响。 足足一分钟后。 林世盛动动嘴,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声音几乎变调,“你买了工作?还是正式工作?!” “什么时候工作变成大白菜了!”语气充满不可思议。 现在工作这么好找了吗?! “也是赶巧了,我同事刚好知道有人要卖工作,我一下班就去买,可不就买下了!”林昭说。 差点被人买走,好在王菊的面子足够大,她掏钱也利索,抢下的。 林昭先给了钱,让对方先写了收据,下周把粮食送过去,就能转粮油关系了。 “你们商量下,谁去上班。”扔下个炸弹,她慢悠悠离开。 还没走远,便听见—— “大哥,你去!” “老二,你去!”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林昭嘴角翘起,大哥二哥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呀。 对林家人而言,工作算什么,没什么比亲情更重要。 几分钟后,林家兄弟回到前院。 林世盛走到林昭旁边,双手抱胸看着棋盘,说出商量结果,“大哥去。” 放弃一份工作,他没多在意。 林昭看过去。 “家里的事没解决,我去的话会很麻烦。”林世盛解释。 大哥孩子多,大嫂肚子里还有一个,他去更合适。 第122章 “不及团圆” 林昭没意见,“行。” 又画了个饼,“要是再有机会,我给二哥留意。” 她运气不错,上点心肯定能找到。 林世盛胳膊搭在妹妹肩上,笑嘻嘻地说:“那就劳烦妹妹了。” 林昭不在意地说:“这有什么,我又不费什么力气。” “最好不费力气。”林世盛道,费大劲他也不好意思要啊。 天色暗下后,林家人加上顾承淮这个女婿,往山脚下走去。 走的小路,路上没什么人。 林家因孟九思震动,这事给孟九思带来的震动也不是一般的大。 他连饭也没心思吃,到山脚下捡柴,脑袋乱哄哄,许多念头闪过,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心是空的,头脑也是空的,整个人很恍惚。 他有可能是同一个公社,东风大队林家的孩子? 有亲爹娘,有兄长,还有个妹妹…… 他不是被丢弃的,而是刚出生就被人贩子拐走了,家人没放弃他,一直在找他。 孟九思觉得自己该高兴的,想到年少的颠沛流离,怎么也笑不出来。 其实这事谁也不怪。 他算好的,还有的小孩故意被家人丢弃,或者被送人,甚至被卖了换粮食,他的家人……好歹惦记着他,没忘记找他。 孟九思旁边放着两捆柴,坐在发黄的草地上,长腿舒展开,抬头看天。 像个迷路的孩子。 说迷路也准确,他活到现在,一直在迷路。 林家人看到孟九思,怔愣一瞬,随即走向他。 孟九思也注意到林家人,视线掠过林鹤翎和宋昔微,双手收紧。 他动了动嘴,正想站起来。 林鹤翎轻按青年的肩,在他旁边坐下,眼神温和,张口问道:“你右脚大拇指左侧,是不是有块黑斑?” 宋昔微生下孩子,第一个抱的人是林鹤翎,小三小四他都有翻来覆去检查,小三长的白白净净,身上连颗小痣都没有,小四耳后有小叶子胎记,右脚大拇指左侧有块小黑斑。 如果眼前的青年连黑斑都有,就能进一步说明,他就是他的小四。 林昭等人下意识看向孟九思。 孟九思瞳孔震动。 他动了动唇,声音微涩,“有。” 话落,脱下鞋,那块黑斑露出来。 “真是。”林鹤翎笑出来,抬头看向宋昔微,语调开怀,“昔微,是小四,是咱们的小四。” 宋昔微看着孟九思,这青年长的三分像他爹,“嗯,他长的像你。” 就是黑了点,糙了点。 林昭半蹲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孟九思看,盯的对方不好意思的移开眼。 看出四哥的不好意思,她展颜微笑,喊道:“四哥。” 这句两个字的四哥,让孟九思心狠狠一颤。 他看了明眸善睐的姑娘一眼,垂下眼,没应声,也没排斥。 他……有妹妹啊,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是他的亲人,在他人人喊打时,他的妹妹没嫌弃他。 几秒后,发懵的脑子转过弯来,“嗯。” 他应了。 林昭眼睛里流露出惊喜,挽住宋昔微的手臂,“娘,我四哥应啦。” 孟九思不自在地偏过头,不去看林鹤翎和宋昔微期待的眼。 他说:“孟家对我有养育教导之恩,我不想改姓。” 林鹤翎道:“不改是对的,我和你娘不强求你改姓,只要你不排斥我们,愿意接受我们对你好……就够了。” 孟九思愣了下,回头看他,对上一双温和愧疚的眼睛。 他沉默了须臾,道:“我,我不怪你们。” 只要知道生下他的爹娘不是故意丢下他,便足以慰他苦难半生啊。 林鹤翎心头颤动。 他在想,如果是自己,在受了那么多苦后,很难不怨恨。 小四长的很好啊。 宽厚的手握住孟九思的,轻抚他手上厚厚的茧子,林鹤翎双眼微湿。 “你受苦了,是爹没看好你。” 声音带着不明显的颤音。 孟九思忙说:“不是你们的错。” 话说完,肚子传出咕噜噜噜的声音。 “四哥饿啦,正好我带了吃的。”林昭嘴角翘起,默默给自己点个赞,接过顾承淮手里的竹篮。 打开竹篮盖子。 里面满满一碗饺子。 白面的香味飘散,让饥饿的人更饿。 孟九思一个多月没吃过像样的饭,看到这白面饺子,很难不馋啊。 他很惊愕,没想到林昭来还带着吃的。 林昭端出竹篮里的饺子,塞到四哥手里,又把筷子给他,“四哥,你快尝尝,我调的饺子馅儿,味道特别棒,是韭菜肉馅儿的,我们都吃过了,我专门给你留的。” 林世盛打趣道:“原来你带了饺子,我就说你和妹夫神神秘秘的。” 见孟九思看向自己,他正色起来,“我是林世盛,是你二哥。” 话说完,胳膊肘撞了撞林世昌,介绍道:“这是咱们大哥,林世昌,你还有个双胞胎哥哥,他叫林世繁。” “如果你在家,就叫林世荣,我们四兄弟合起来便是昌盛繁荣。” 双胞胎哥哥? 孟九思第一次听见这个消息,好奇反问;“我跟他长的像吗?” 林世盛连看他好几眼,摇了摇头,“乍一看不那么像,细看的话有那么三分像。” 见小四傻呆呆的不知道吃饺子,催促他:“吃饺子啊,你不是饿了,别见外,这里的都是自家人。” “对,都是自家人。”林昭扣住顾承淮的手,轻轻晃了晃,向四哥介绍:“这是我丈夫,顾承淮,我们结婚好几年了,还有四个崽,大崽和二崽你应该见过,就是那对长得很像的兄弟俩,还是二崽在他哥哥耳后画小叶子,我才怀疑你是我四哥。” 顾承淮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四哥。” 孟九思颔首,“好好对我妹妹。” “四哥放心。”顾承淮道。 林昭昂首挺胸,看向男人,言语间尽显霸道,“看看,又多了个护我的人,你以后要更让着我点。” 顾承淮眉眼柔和,“让。” 孟九思笑了笑,虽然和这些人都还不熟,但是他的心很暖。 那些覆在胸口的淤泥、脏污,好像随他们的一言一语,慢慢消散,有阳光照进来,僵硬的四肢都在变软。 他吃了个饺子。 很香。 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饺子。 妹妹给他带的,他的……亲妹妹。 眼睛发热,嘴角却是翘着。 孟九思吃完饺子,放下碗,看向身侧的林鹤翎,那声爹仍是叫不出,他抿了抿唇,问道:“……和我是双胞胎的人,怎么没见他?” 林鹤翎不勉强他喊自己爹,孩子刚知道他们的存在,需要适应。 “小三是军人,在外面当兵,好几年没回来了。找到你是好事,我和你娘会写信给他,等他回来,我们带他来看你。” 孟九思:“好。” 真好啊,和他一同降落在这个世上的哥哥,从小在爹娘身边长大,还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军人。 林昭坐在四哥另一边,语气随和的打听他的事。 “四哥,你以前是首都的?” 孟九思点头,“是。” 家人好奇他的事,他没刻意隐瞒。 “收养我的孟家世代行医,我爷爷也是很厉害的中医。” 他说的爷爷是那位和他一起下乡的孟义恒老爷子。 林昭问:“四哥也会中医吗?” “会。”孟九思回答,脸上露出苦笑,“现在都变成封建残余了。” 林昭秀气的眉头轻蹙,“医术有什么错。” “错的不是中医。”她强调。 不想说这些影响四哥心情,她笑着道:“四哥,我有一本《青囊书》,还有个纯金柄柳叶刀,一套龙虎药臼,紫檀药秤,灵柩九针,你要吗?当妹妹送你回家的礼物。” 孟九思满脸震惊,愣在原地。 有点想掐自己一把。 他没听错? “你知道这些东西多贵重吗?”孟九思神色复杂。 妹妹列数的这些东西,不管哪样,放出去都是无价之宝,尤其那本书,消失多少年啦。 “再贵重的东西,都不及我们一家团圆。”林昭随意道。 “四哥,我们一直一直盼着你回家。” 对上妹妹认真的眼睛,孟九思眸光染上温度,他意识到,不仅自己在受苦,他的家人也饱受煎熬。 “我回来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 林昭心头一送,高兴地问:“四哥,你愿意认我们?” 林家其他人也期待地看着他。 孟九思被看的下颌线绷紧。 “我这样的身份,你们都不嫌弃我……” 宋昔微打断他的话,“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我们是一家人。” “你娘的意思是,一家人永远不会嫌弃彼此。”林鹤翎补充。 孟九思道:“只要你们不怕我带去麻烦,我们就是一家人。” 这是在回林昭的话。 “我不怕。”林昭笑着说,“四哥,咱家没怂人,都不怕,你慢慢习惯我们这些亲人的存在。” 孟九思对林昭的态度很好,她说什么他都应,“我会的。” “四哥你缺什么你直说,我们准备准备给你送来。”林昭热情道。 没等孟九思回答,她关心地问:“四哥,我听双胞胎说你的脚受伤了,能治吗?” 孟九思心里暖融融,想揉揉妹妹的发顶,又不习惯这种温情,手指摩挲了下,说道:“能治,我需要银针。” 林昭问:“灵柩九针行吗?” “灵柩九针很珍贵,给我太浪费了,你留着。普通的银针就可以。”孟九思不想占妹妹便宜。 “我留着干嘛,我又不会给人扎针,四哥你再忍一晚,我明天给你送来,还有那套东西。” “别。”孟九思出言拒绝,“我这里没地方放,你收着。” 看妹妹不开心,他忙又道:“针先借我用下。” “我没和你见外,你也知道,我现在身份特殊,时不时要应对检查,要是被发现,那些东西免不了被毁。” 林昭知道孟九思说的有道理,没再犟,“好,我先收着,等你洗脱骂名,我再给你。” 孟九思恍惚一瞬。 洗脱骂名?还有希望吗。 林昭一巴掌拍到四哥肩上,注视着他,“四哥,别想那么多,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你以后一定能挺胸抬头的活,要对自己有信心,知道吗?” 孟九思笑了,“好。” 有亲人在,不会更糟糕了! 看天色不早了,宋昔微说:“小四,时间不早了,今天先到这里,我明天再来,给你带点东西。” 换洗的衣物,粮食,牙刷牙膏毛巾等洗漱用品,卫生纸等生活用品,对了,还有锅,没锅连饭都做不了,其他的嘛,还得再想想。 林昭主动把事揽过来,“娘,我给四哥准备。我给四哥送东西方便,你和我爹要是来的太勤快,容易被人盯上。” 宋昔微一想也是,“你四哥还是有什么事,别忘了给我和你爹传话。” “嗯嗯。”林昭右臂举起,竖起三根手指,说:“我保证事无巨细地告诉你们,行了?” 宋昔微眉心舒展,“好。” 林昭来也不是全无准备的,临走前她把先随便准备的东西给孟九思,“四哥,这里面有桃酥,一罐水果罐头,还有灭蚊的……你拿着。” 短短时间,孟九思初步了解了妹妹的性子,他没多见外,收下东西,道谢:“谢谢。” 林鹤翎揉了揉闺女的发顶,温声道:“昭昭越来越仔细了。” 林昭微抬下巴,她才不说是崽他爹的提醒,嘻嘻。 又说了几句话,林家人离开山脚。 孟九思目送家人离开,转身回到住处。 山脚下的破旧房屋已被修缮好,有洞的房顶被填充好,门窗也重装了新的,四周建起两米高的院墙,看着不再那么空和危险。 看到孟九思回来,孟义恒打量着孙子,“怎么这么晚回来,没遇到什么麻烦?” “没有。”孟九思坐到老爷子对面,放下手上的东西,看向养自己长大的爷爷,有些欲言又止。 孟老爷子好奇,出声道:“这是怎么了?咱们爷孙,有什么事不能说的。” 孟九思双手攥在一起,整个身体都是紧绷的。 “爷爷,如果我说,我找到了亲生父母,你是什么想法?” 孟老爷子震惊不已,“你找到你亲生父母了?” 他倒不是不愿意孙子认亲生父母,而是没想到会这么巧,刚捡到九思的时候,孟家登报帮他找亲人,根本没消息。 孟九思点了下头。 “他们对你什么态度?”孟老爷子怕孙子的亲人让他失望,心都悬着。 孟九思眼神柔软,“他们很好,不嫌弃我的身份,我妹妹还送饺子给我吃,是她自己调的饺子馅儿,味道很好。” 他献宝似的拿出桃酥,“这是我妹妹给的桃酥。” 孟老爷子只在意一个事,“你是怎么丢的?” 第122章 “不及团圆” 林昭没意见,“行。” 又画了个饼,“要是再有机会,我给二哥留意。” 她运气不错,上点心肯定能找到。 林世盛胳膊搭在妹妹肩上,笑嘻嘻地说:“那就劳烦妹妹了。” 林昭不在意地说:“这有什么,我又不费什么力气。” “最好不费力气。”林世盛道,费大劲他也不好意思要啊。 天色暗下后,林家人加上顾承淮这个女婿,往山脚下走去。 走的小路,路上没什么人。 林家因孟九思震动,这事给孟九思带来的震动也不是一般的大。 他连饭也没心思吃,到山脚下捡柴,脑袋乱哄哄,许多念头闪过,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心是空的,头脑也是空的,整个人很恍惚。 他有可能是同一个公社,东风大队林家的孩子? 有亲爹娘,有兄长,还有个妹妹…… 他不是被丢弃的,而是刚出生就被人贩子拐走了,家人没放弃他,一直在找他。 孟九思觉得自己该高兴的,想到年少的颠沛流离,怎么也笑不出来。 其实这事谁也不怪。 他算好的,还有的小孩故意被家人丢弃,或者被送人,甚至被卖了换粮食,他的家人……好歹惦记着他,没忘记找他。 孟九思旁边放着两捆柴,坐在发黄的草地上,长腿舒展开,抬头看天。 像个迷路的孩子。 说迷路也准确,他活到现在,一直在迷路。 林家人看到孟九思,怔愣一瞬,随即走向他。 孟九思也注意到林家人,视线掠过林鹤翎和宋昔微,双手收紧。 他动了动嘴,正想站起来。 林鹤翎轻按青年的肩,在他旁边坐下,眼神温和,张口问道:“你右脚大拇指左侧,是不是有块黑斑?” 宋昔微生下孩子,第一个抱的人是林鹤翎,小三小四他都有翻来覆去检查,小三长的白白净净,身上连颗小痣都没有,小四耳后有小叶子胎记,右脚大拇指左侧有块小黑斑。 如果眼前的青年连黑斑都有,就能进一步说明,他就是他的小四。 林昭等人下意识看向孟九思。 孟九思瞳孔震动。 他动了动唇,声音微涩,“有。” 话落,脱下鞋,那块黑斑露出来。 “真是。”林鹤翎笑出来,抬头看向宋昔微,语调开怀,“昔微,是小四,是咱们的小四。” 宋昔微看着孟九思,这青年长的三分像他爹,“嗯,他长的像你。” 就是黑了点,糙了点。 林昭半蹲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孟九思看,盯的对方不好意思的移开眼。 看出四哥的不好意思,她展颜微笑,喊道:“四哥。” 这句两个字的四哥,让孟九思心狠狠一颤。 他看了明眸善睐的姑娘一眼,垂下眼,没应声,也没排斥。 他……有妹妹啊,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是他的亲人,在他人人喊打时,他的妹妹没嫌弃他。 几秒后,发懵的脑子转过弯来,“嗯。” 他应了。 林昭眼睛里流露出惊喜,挽住宋昔微的手臂,“娘,我四哥应啦。” 孟九思不自在地偏过头,不去看林鹤翎和宋昔微期待的眼。 他说:“孟家对我有养育教导之恩,我不想改姓。” 林鹤翎道:“不改是对的,我和你娘不强求你改姓,只要你不排斥我们,愿意接受我们对你好……就够了。” 孟九思愣了下,回头看他,对上一双温和愧疚的眼睛。 他沉默了须臾,道:“我,我不怪你们。” 只要知道生下他的爹娘不是故意丢下他,便足以慰他苦难半生啊。 林鹤翎心头颤动。 他在想,如果是自己,在受了那么多苦后,很难不怨恨。 小四长的很好啊。 宽厚的手握住孟九思的,轻抚他手上厚厚的茧子,林鹤翎双眼微湿。 “你受苦了,是爹没看好你。” 声音带着不明显的颤音。 孟九思忙说:“不是你们的错。” 话说完,肚子传出咕噜噜噜的声音。 “四哥饿啦,正好我带了吃的。”林昭嘴角翘起,默默给自己点个赞,接过顾承淮手里的竹篮。 打开竹篮盖子。 里面满满一碗饺子。 白面的香味飘散,让饥饿的人更饿。 孟九思一个多月没吃过像样的饭,看到这白面饺子,很难不馋啊。 他很惊愕,没想到林昭来还带着吃的。 林昭端出竹篮里的饺子,塞到四哥手里,又把筷子给他,“四哥,你快尝尝,我调的饺子馅儿,味道特别棒,是韭菜肉馅儿的,我们都吃过了,我专门给你留的。” 林世盛打趣道:“原来你带了饺子,我就说你和妹夫神神秘秘的。” 见孟九思看向自己,他正色起来,“我是林世盛,是你二哥。” 话说完,胳膊肘撞了撞林世昌,介绍道:“这是咱们大哥,林世昌,你还有个双胞胎哥哥,他叫林世繁。” “如果你在家,就叫林世荣,我们四兄弟合起来便是昌盛繁荣。” 双胞胎哥哥? 孟九思第一次听见这个消息,好奇反问;“我跟他长的像吗?” 林世盛连看他好几眼,摇了摇头,“乍一看不那么像,细看的话有那么三分像。” 见小四傻呆呆的不知道吃饺子,催促他:“吃饺子啊,你不是饿了,别见外,这里的都是自家人。” “对,都是自家人。”林昭扣住顾承淮的手,轻轻晃了晃,向四哥介绍:“这是我丈夫,顾承淮,我们结婚好几年了,还有四个崽,大崽和二崽你应该见过,就是那对长得很像的兄弟俩,还是二崽在他哥哥耳后画小叶子,我才怀疑你是我四哥。” 顾承淮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四哥。” 孟九思颔首,“好好对我妹妹。” “四哥放心。”顾承淮道。 林昭昂首挺胸,看向男人,言语间尽显霸道,“看看,又多了个护我的人,你以后要更让着我点。” 顾承淮眉眼柔和,“让。” 孟九思笑了笑,虽然和这些人都还不熟,但是他的心很暖。 那些覆在胸口的淤泥、脏污,好像随他们的一言一语,慢慢消散,有阳光照进来,僵硬的四肢都在变软。 他吃了个饺子。 很香。 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饺子。 妹妹给他带的,他的……亲妹妹。 眼睛发热,嘴角却是翘着。 孟九思吃完饺子,放下碗,看向身侧的林鹤翎,那声爹仍是叫不出,他抿了抿唇,问道:“……和我是双胞胎的人,怎么没见他?” 林鹤翎不勉强他喊自己爹,孩子刚知道他们的存在,需要适应。 “小三是军人,在外面当兵,好几年没回来了。找到你是好事,我和你娘会写信给他,等他回来,我们带他来看你。” 孟九思:“好。” 真好啊,和他一同降落在这个世上的哥哥,从小在爹娘身边长大,还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军人。 林昭坐在四哥另一边,语气随和的打听他的事。 “四哥,你以前是首都的?” 孟九思点头,“是。” 家人好奇他的事,他没刻意隐瞒。 “收养我的孟家世代行医,我爷爷也是很厉害的中医。” 他说的爷爷是那位和他一起下乡的孟义恒老爷子。 林昭问:“四哥也会中医吗?” “会。”孟九思回答,脸上露出苦笑,“现在都变成封建残余了。” 林昭秀气的眉头轻蹙,“医术有什么错。” “错的不是中医。”她强调。 不想说这些影响四哥心情,她笑着道:“四哥,我有一本《青囊书》,还有个纯金柄柳叶刀,一套龙虎药臼,紫檀药秤,灵柩九针,你要吗?当妹妹送你回家的礼物。” 孟九思满脸震惊,愣在原地。 有点想掐自己一把。 他没听错? “你知道这些东西多贵重吗?”孟九思神色复杂。 妹妹列数的这些东西,不管哪样,放出去都是无价之宝,尤其那本书,消失多少年啦。 “再贵重的东西,都不及我们一家团圆。”林昭随意道。 “四哥,我们一直一直盼着你回家。” 对上妹妹认真的眼睛,孟九思眸光染上温度,他意识到,不仅自己在受苦,他的家人也饱受煎熬。 “我回来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 林昭心头一送,高兴地问:“四哥,你愿意认我们?” 林家其他人也期待地看着他。 孟九思被看的下颌线绷紧。 “我这样的身份,你们都不嫌弃我……” 宋昔微打断他的话,“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我们是一家人。” “你娘的意思是,一家人永远不会嫌弃彼此。”林鹤翎补充。 孟九思道:“只要你们不怕我带去麻烦,我们就是一家人。” 这是在回林昭的话。 “我不怕。”林昭笑着说,“四哥,咱家没怂人,都不怕,你慢慢习惯我们这些亲人的存在。” 孟九思对林昭的态度很好,她说什么他都应,“我会的。” “四哥你缺什么你直说,我们准备准备给你送来。”林昭热情道。 没等孟九思回答,她关心地问:“四哥,我听双胞胎说你的脚受伤了,能治吗?” 孟九思心里暖融融,想揉揉妹妹的发顶,又不习惯这种温情,手指摩挲了下,说道:“能治,我需要银针。” 林昭问:“灵柩九针行吗?” “灵柩九针很珍贵,给我太浪费了,你留着。普通的银针就可以。”孟九思不想占妹妹便宜。 “我留着干嘛,我又不会给人扎针,四哥你再忍一晚,我明天给你送来,还有那套东西。” “别。”孟九思出言拒绝,“我这里没地方放,你收着。” 看妹妹不开心,他忙又道:“针先借我用下。” “我没和你见外,你也知道,我现在身份特殊,时不时要应对检查,要是被发现,那些东西免不了被毁。” 林昭知道孟九思说的有道理,没再犟,“好,我先收着,等你洗脱骂名,我再给你。” 孟九思恍惚一瞬。 洗脱骂名?还有希望吗。 林昭一巴掌拍到四哥肩上,注视着他,“四哥,别想那么多,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你以后一定能挺胸抬头的活,要对自己有信心,知道吗?” 孟九思笑了,“好。” 有亲人在,不会更糟糕了! 看天色不早了,宋昔微说:“小四,时间不早了,今天先到这里,我明天再来,给你带点东西。” 换洗的衣物,粮食,牙刷牙膏毛巾等洗漱用品,卫生纸等生活用品,对了,还有锅,没锅连饭都做不了,其他的嘛,还得再想想。 林昭主动把事揽过来,“娘,我给四哥准备。我给四哥送东西方便,你和我爹要是来的太勤快,容易被人盯上。” 宋昔微一想也是,“你四哥还是有什么事,别忘了给我和你爹传话。” “嗯嗯。”林昭右臂举起,竖起三根手指,说:“我保证事无巨细地告诉你们,行了?” 宋昔微眉心舒展,“好。” 林昭来也不是全无准备的,临走前她把先随便准备的东西给孟九思,“四哥,这里面有桃酥,一罐水果罐头,还有灭蚊的……你拿着。” 短短时间,孟九思初步了解了妹妹的性子,他没多见外,收下东西,道谢:“谢谢。” 林鹤翎揉了揉闺女的发顶,温声道:“昭昭越来越仔细了。” 林昭微抬下巴,她才不说是崽他爹的提醒,嘻嘻。 又说了几句话,林家人离开山脚。 孟九思目送家人离开,转身回到住处。 山脚下的破旧房屋已被修缮好,有洞的房顶被填充好,门窗也重装了新的,四周建起两米高的院墙,看着不再那么空和危险。 看到孟九思回来,孟义恒打量着孙子,“怎么这么晚回来,没遇到什么麻烦?” “没有。”孟九思坐到老爷子对面,放下手上的东西,看向养自己长大的爷爷,有些欲言又止。 孟老爷子好奇,出声道:“这是怎么了?咱们爷孙,有什么事不能说的。” 孟九思双手攥在一起,整个身体都是紧绷的。 “爷爷,如果我说,我找到了亲生父母,你是什么想法?” 孟老爷子震惊不已,“你找到你亲生父母了?” 他倒不是不愿意孙子认亲生父母,而是没想到会这么巧,刚捡到九思的时候,孟家登报帮他找亲人,根本没消息。 孟九思点了下头。 “他们对你什么态度?”孟老爷子怕孙子的亲人让他失望,心都悬着。 孟九思眼神柔软,“他们很好,不嫌弃我的身份,我妹妹还送饺子给我吃,是她自己调的饺子馅儿,味道很好。” 他献宝似的拿出桃酥,“这是我妹妹给的桃酥。” 孟老爷子只在意一个事,“你是怎么丢的?” 第123章 “领导批准吗” “刚出生被人贩子偷走的。”孟九思眼神平静,声音平缓,“我还有个双胞胎哥哥,是我的三哥,上面还有两个哥,下面一个妹妹。我妹妹嫁人了,嫁的是军官,有四个孩子,就是我们之前见到的双胞胎……” 孟老爷子对大崽二崽有印象,“就是那对眼神机灵的小男娃?” “对,就是他们。”孟九思脸上带笑,“那是我的亲外甥。我是他们的四舅舅。” 孟老爷子许久没见孙子这么高兴,也乐呵起来。 “能看出来,你很喜欢你妹妹。” 孙子不是被丢的就好。 孟九思觉得不好意思,仍是道:“她很好。” 妹妹看他的眼神没有一丝嫌弃,眼睛清亮有神,还给他带饺子,带桃酥,怕他被蚊子咬,给他带灭蚊的……真的很好很好。 “你和真正的家人相遇,爷爷替你高兴。”孟老爷子拍拍孙子的头,沧桑的脸上满是欣慰的笑。 当年那个瘦巴巴的小黑猴子找到自己的家人啦。 孟九思又道:“我跟他们说……我不改姓,我一辈子都是您的孙子。” 听到这话,孟老爷子又喜又悲。 他指着孟九思,手指在微颤,“傻小子,傻小子!” 孟九思不觉得自己傻,“您养我小,我给您养老,天经地义的事。再说林家那么多孩子,不缺我一个。” “胡说!”孟老爷子眼眶发红,扭过身去,不搭理这个傻小子。 用打倒他的那些人的话来说,他救了太多不该救的人,是国家的毒瘤—— 他的儿孙登报和他脱离关系。 九思原本不必落的如此地步,毕竟他不是真正的孟家人,只要他登报,完全可以过自己的安生日子,可这小子傻,也固执,硬是不愿意,搭上一只脚,还妻离子散,非要陪他吃苦,真是傻透了! 他没见过这么傻的!! 在首都傻,来到这里,好不容易找到亲人,这傻小子又说不改姓,不改姓哪行?! 他可知道,乡下人对这方面很在意,你不改姓,他们哪会发自内心的接纳你。 九思是断了自己的路呀。 孟九思知道爷爷生气了,但是他有自己的坚持。 “我爹说不强求我改姓,我看出他是认真的。”他认真道,“爷爷,我家人不一样,他们坦荡,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是虚伪的人,我能看出来。” “屁。”孟老爷子回过头,平和儒雅的老头难得骂出脏字,“你能看出来?才见一面,你能看出来什么?” “人心隔肚皮呐。”他的声音充满复杂。 不是遭到亲人背刺,他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孟九思没多解释,“等爷爷见到我妹妹就知道了,她明天还要来给我送东西。” 孟老爷子不再多说。 他说这么多,也是怕孙子失望,怕孙子伤心。 “希望如此。” 孟九思拿起个桃酥给他,“爷爷,您吃桃酥,这些都给您,我吃的很饱。” 知道,你吃的饺子嘛。 孟老爷子总觉得孙子在嘚瑟,看他好几眼,没看出来。 …… 林家人慢悠悠往村里走。 林世盛正走着,感觉妹妹缀在后头,回头看去—— 昭昭挽着承淮胳膊在说什么,紧接着妹夫揉了揉她的长发,然后半蹲下来,妹妹笑容明媚,跳上他的背,双臂揽住他的脖子,脑袋一伸,眉眼弯弯地似乎要亲他。 林世盛忙回头,一副牙酸的表情。 “这是什么表情。”林世昌也回过头,刚好看到不该看的,也忙收回视线,清清嗓子掩饰尴尬。 林世盛笑的不行。 后头。 顾承淮侧头躲过媳妇儿的袭击,压低嗓音诱哄,“前面有人,回屋再闹。” 林昭笑嘻嘻的没再闹,脑袋搭在男人肩上,看着他的脸,眼角眉梢都是笑,“顾承淮,今晚的月亮真亮,真圆。” 男人抬头,快到中秋,高悬的月亮确实又亮又圆。 “快到你生日了,你想怎么过?”想到前两年他都没时间陪昭昭过生日,顾承淮愧疚又自责,“我今年在,能陪你,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只要我能办到,都满足你。” 林昭才想起快到自己生日了,“你在,咱们一家团圆,对我来说就是最好最好的事啊。” 顾承淮只觉得心尖开了一簇粉玫瑰,轰隆塌陷一角,声线都柔软好几度,“没别的愿望吗?带你去市里玩呢,吃好吃的,给你买几身漂亮衣服,天快冷了,也该添几件衣服了。 再去书店逛逛,买几本你感兴趣的书。 我回来时打听到市里有动物园,我带你去看。好像还有剧院,也可以一并去看看,一天不够也没事,带上介绍信,在招待所住一晚,第二天再回来……” 顾承淮说半天,没听见回应,侧头看去,一扭头薄唇碰上一片柔软,他怔愣一瞬,略有些心虚地看向正前方不远处的人,发现没人注意到他们才放下心。 “噗嗤……”林昭弯了弯眼,“别怕,爹娘他们没关注咱俩。” 顾承淮深幽的眼睛无奈又纵容,“你故意的?” “是啊。”林昭回答的理直气壮。 顾承淮宠溺一笑,把后背的人往上颠了颠,“我的提议怎么样?领导批准吗?” 林昭笑开花,“批准。” “好,你到时候请一天假,我去找大队长开介绍信。”顾承淮直接安排起来。 请假没问题,大不了扣一天工资嘛,林昭问:“带崽崽吗?” “你想带吗?”顾承淮觉得带不带都行,反正四个崽他看得过来。 林昭想了想,“带,难得出门,把他们都带上,让他们涨涨见识。” 不带的话,聿宝珩宝肯定会失望。 “那就带上。”顾承淮说。 “顺便也加深下亲子感情,免得你回部队,四个崽崽对你印象不深。”林昭笑吟吟的。 顾承淮沉默须臾,“谢谢你啊。” “不用谢!”林昭轻轻拍他的肩,神情愉悦。 想到四哥,她语气轻快,“我四哥真不错,他是中医诶,用银针就能治好自己的脚,医术肯定很高。 四哥人也不错,很平和,对我们没有怨怼,他心里是接受我们的,真好啊,爹娘很高兴,也很欣慰,我能看出来。” 顾承淮脚下走的很稳,笑着点头,“给他点时间,他会喊爹娘的。” “不急啊。”林昭认真道,“只要我们知道四哥的行踪,能帮上他,这就很好了,我们全家都是这么想的。” 她嘟囔,“比以前完全不知道他在哪儿好多了。” “我没想到四哥还会回来,在我完全不知道的时候,突然出现。” “多亏了儿子,要不是他们观察力惊人,我也不会这么早发现那是四哥,我认为两个崽需要奖励,你觉得呢?” 顾承淮没意见,嘴上却道:“你是不是太惯着他们了?” 林昭微怔,上半身挺直,盯着他:“怎么?不能惯啊?” “没说不能惯,我的意思是别把他们惯坏。”顾承淮不是见不得孩子好的父亲,只是觉得媳妇儿有点太宠着双胞胎了,两个崽五岁,本就比村里别的小朋友过的好,昭昭又这么惯着他们,他怕那俩小子性子歪掉。 “才不会!”林昭恼怒地戳他的脸,“双胞胎懂事,你只看我惯着他们,怎么没看见他们多省心呀。” 顾承淮还想再说话,远处传来大黄的叫声,紧接着,长相一模一样的小朋友朝他们跑来。 “娘!” 人还没到,清脆的喊声先传出。 见娘被爹背着,以为娘脚受伤了,两张如出一辙的脸上出现担忧之色。 快速跑到顾承淮面前。 “娘,你脚伤到了吗?”聿宝仰头看着林昭,小眉头攒着。 珩宝小童音充满不安,“娘,我去喊大夫!” 话音落下就要往前冲。 林昭忙道:“我没事。” 珩宝止步,回过身,半信半疑,“真哒?” “是真的呀。”林昭晃了晃腿,“娘走累了,所以让你们爹背着。” 聿宝看向顾承淮,“是吗爹?” 顾承淮颔首,“嗯。” 聿宝放下心,小奶音道:“爹,你背稳些,别把娘摔着。” 顾承淮:“……” 他还没说话,珩宝奶萌奶萌地冲林昭一笑,“娘,等我长大给你买四个轮子的车,你去哪儿都不用走路,这样你就不会走累了呀。” 林昭给顾承淮一个眼神,看看,这样的崽崽能惯坏吗? 她柔柔地看着儿子,“我要是不会开车咋办啊?” 珩宝脑子转的快,马上想到办法,“这有什么难的,我给你请个司机呀。” 想了想,又道:“再请个会做饭洗衣服的婶婶,这样娘就什么都不用干啦。” 顾承淮看着满心满眼都是他们娘的儿子,抿了抿嘴。 这俩小子满脑子都是昭昭,应该不会惯坏的? “媳妇儿,你是对的。”他说。 聿宝把视线从娘身上划到爹身上,乌黑水亮的眼眸满是诧异,“爹说啥对的?” “没什么。”顾承淮否认。 聿宝不开心。 林昭笑着岔开话题,“你俩怎么出来了?天都黑了,不怕啊。” 聿宝精神奕奕,“不怕,我和弟弟带着大黄呢。” “对的。”珩宝接过话,主动握住娘的手,语气轻快,“大黄很威武,它连大人都能打过,它会保护我们,我们不怕。” “对不对,大黄?” 他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大黄的脑袋。 大黄:“汪——” “看,大黄说会保护我们!”珩宝高兴得弯起眼睛笑。 林昭拍拍顾承淮的肩膀,示意他放下自己。 脚落地后,她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崽,嘴上说:“大黄是咱家的一份子,我们要好好照顾它和它的孩子。” “嗯!”双胞胎郑重点头。 说话间,一家人回到顾家,林家人推出自行车,正要回去。 见状,林昭忙说:“爹,娘,你们等等,我去拿手电筒。” 话音落下,她冲进家,回到屋,取来手电筒。 林鹤翎接过,声音温润,“我们先走了,有事让人给我们传话,快回去,让聿宝珩宝早点睡。” “知道啦。”林昭乖乖应下。 一家四口,连带大黄,目送林家四口远去,他们才转身回屋。 聿宝想到个事,好奇地问:“娘,你们刚刚去山上有啥事呀?” 林昭牵着儿子进大门,没说实话,含糊道:“不是说了,我们吃的太撑,出去消消食。” 聿宝和弟弟对视一眼,小哥俩哼哧哼哧的笑。 “娘,我们不傻的!”聿宝小大人似的捏了捏眉心,瞧着他们娘,说道:“你编的理由,小朋友都不信。” 珩宝也说:“对呀对呀,消食的话自家院子就能消,哪用得着上山,还不让我们跟着,你们大人有秘密,我和哥早猜出来啦。” 林昭捏了捏小朋友绵软的小脸,好笑道:“那你猜猜,秘密是什么?” 珩宝早和他哥猜过啦,没猜到,他捧着小脸,把肉嘟嘟的脸挤在一起,像在扮鬼脸。 “娘,告诉我嘛。”他软乎乎撒娇。 林昭摇摇头,“现在不行呦,有机会再告诉你们。” 听见院子的声音,顾母趿拉着布鞋出来,小声喊双胞胎,“聿宝,珩宝,你俩还不睡啊。” 他们娘不回来,俩小子根本不睡,真是黏人。 “来啦。”聿宝回道。 拉着弟弟往主屋走。 珩宝记起明天娘休息,扭头道:“娘,你明天是不是要带我们去舅公家?” “是呀,早点睡,明早吃过饭带你们去。”林昭声音染笑。 双胞胎期待起来,应一声,乖乖回屋睡觉。 …… 翌日。 林昭睡到自然醒,感觉旁边有个软乎乎的小东西,睁开眼,看到可可爱爱的窈宝。 “窈宝?你怎么在这里呀?”她搂住小团子,亲了亲乖宝宝的小脸。 窈宝笑出小米牙,甜度超标,“等娘。”奶声奶气地说,小脑袋往娘的脸上蹭蹭。 林昭抱着女儿起身,看见谦宝盘腿坐在床尾翻字典,那个全神贯注的劲儿,大人都要汗颜。 “谦宝。”她轻喊。 第一声小崽崽没听见,喊第二声他才抬起头。 谦宝淡定地放下字典,挪动被蚊子咬出两个小红包的白嫩小短腿过来,软声喊:“娘~” 林昭看到那蚊子包,皱了皱眉,“怎么被蚊子咬了?” 驱蚊包失效了嘛。 窈宝气呼呼地说:“蚊子坏坏。” “对,蚊子坏坏,窈宝过去点,娘来拿药膏,给你哥抹点药。”林昭柔声道。 窈宝翻了个身,抱着薄毯栽倒在床上,她小小一只,整个人被毯子盖住大半,手忙脚乱地拉毯子,拉来拉去身子出不来,急的喊哥哥。 “哥哥,毯,毯……” 谦宝淡定地挪过去,给妹妹拉毯子,三两下拉开。 一会功夫,窈宝小脸折腾的红扑扑,她抹了把额头,说道:“哎呀,累死宝宝了。” 林昭忍俊不禁。 给谦宝抹完药,检查窈宝身上,她脚上也有个小红包,看来真是驱蚊包没用了。 第123章 “领导批准吗” “刚出生被人贩子偷走的。”孟九思眼神平静,声音平缓,“我还有个双胞胎哥哥,是我的三哥,上面还有两个哥,下面一个妹妹。我妹妹嫁人了,嫁的是军官,有四个孩子,就是我们之前见到的双胞胎……” 孟老爷子对大崽二崽有印象,“就是那对眼神机灵的小男娃?” “对,就是他们。”孟九思脸上带笑,“那是我的亲外甥。我是他们的四舅舅。” 孟老爷子许久没见孙子这么高兴,也乐呵起来。 “能看出来,你很喜欢你妹妹。” 孙子不是被丢的就好。 孟九思觉得不好意思,仍是道:“她很好。” 妹妹看他的眼神没有一丝嫌弃,眼睛清亮有神,还给他带饺子,带桃酥,怕他被蚊子咬,给他带灭蚊的……真的很好很好。 “你和真正的家人相遇,爷爷替你高兴。”孟老爷子拍拍孙子的头,沧桑的脸上满是欣慰的笑。 当年那个瘦巴巴的小黑猴子找到自己的家人啦。 孟九思又道:“我跟他们说……我不改姓,我一辈子都是您的孙子。” 听到这话,孟老爷子又喜又悲。 他指着孟九思,手指在微颤,“傻小子,傻小子!” 孟九思不觉得自己傻,“您养我小,我给您养老,天经地义的事。再说林家那么多孩子,不缺我一个。” “胡说!”孟老爷子眼眶发红,扭过身去,不搭理这个傻小子。 用打倒他的那些人的话来说,他救了太多不该救的人,是国家的毒瘤—— 他的儿孙登报和他脱离关系。 九思原本不必落的如此地步,毕竟他不是真正的孟家人,只要他登报,完全可以过自己的安生日子,可这小子傻,也固执,硬是不愿意,搭上一只脚,还妻离子散,非要陪他吃苦,真是傻透了! 他没见过这么傻的!! 在首都傻,来到这里,好不容易找到亲人,这傻小子又说不改姓,不改姓哪行?! 他可知道,乡下人对这方面很在意,你不改姓,他们哪会发自内心的接纳你。 九思是断了自己的路呀。 孟九思知道爷爷生气了,但是他有自己的坚持。 “我爹说不强求我改姓,我看出他是认真的。”他认真道,“爷爷,我家人不一样,他们坦荡,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是虚伪的人,我能看出来。” “屁。”孟老爷子回过头,平和儒雅的老头难得骂出脏字,“你能看出来?才见一面,你能看出来什么?” “人心隔肚皮呐。”他的声音充满复杂。 不是遭到亲人背刺,他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孟九思没多解释,“等爷爷见到我妹妹就知道了,她明天还要来给我送东西。” 孟老爷子不再多说。 他说这么多,也是怕孙子失望,怕孙子伤心。 “希望如此。” 孟九思拿起个桃酥给他,“爷爷,您吃桃酥,这些都给您,我吃的很饱。” 知道,你吃的饺子嘛。 孟老爷子总觉得孙子在嘚瑟,看他好几眼,没看出来。 …… 林家人慢悠悠往村里走。 林世盛正走着,感觉妹妹缀在后头,回头看去—— 昭昭挽着承淮胳膊在说什么,紧接着妹夫揉了揉她的长发,然后半蹲下来,妹妹笑容明媚,跳上他的背,双臂揽住他的脖子,脑袋一伸,眉眼弯弯地似乎要亲他。 林世盛忙回头,一副牙酸的表情。 “这是什么表情。”林世昌也回过头,刚好看到不该看的,也忙收回视线,清清嗓子掩饰尴尬。 林世盛笑的不行。 后头。 顾承淮侧头躲过媳妇儿的袭击,压低嗓音诱哄,“前面有人,回屋再闹。” 林昭笑嘻嘻的没再闹,脑袋搭在男人肩上,看着他的脸,眼角眉梢都是笑,“顾承淮,今晚的月亮真亮,真圆。” 男人抬头,快到中秋,高悬的月亮确实又亮又圆。 “快到你生日了,你想怎么过?”想到前两年他都没时间陪昭昭过生日,顾承淮愧疚又自责,“我今年在,能陪你,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只要我能办到,都满足你。” 林昭才想起快到自己生日了,“你在,咱们一家团圆,对我来说就是最好最好的事啊。” 顾承淮只觉得心尖开了一簇粉玫瑰,轰隆塌陷一角,声线都柔软好几度,“没别的愿望吗?带你去市里玩呢,吃好吃的,给你买几身漂亮衣服,天快冷了,也该添几件衣服了。 再去书店逛逛,买几本你感兴趣的书。 我回来时打听到市里有动物园,我带你去看。好像还有剧院,也可以一并去看看,一天不够也没事,带上介绍信,在招待所住一晚,第二天再回来……” 顾承淮说半天,没听见回应,侧头看去,一扭头薄唇碰上一片柔软,他怔愣一瞬,略有些心虚地看向正前方不远处的人,发现没人注意到他们才放下心。 “噗嗤……”林昭弯了弯眼,“别怕,爹娘他们没关注咱俩。” 顾承淮深幽的眼睛无奈又纵容,“你故意的?” “是啊。”林昭回答的理直气壮。 顾承淮宠溺一笑,把后背的人往上颠了颠,“我的提议怎么样?领导批准吗?” 林昭笑开花,“批准。” “好,你到时候请一天假,我去找大队长开介绍信。”顾承淮直接安排起来。 请假没问题,大不了扣一天工资嘛,林昭问:“带崽崽吗?” “你想带吗?”顾承淮觉得带不带都行,反正四个崽他看得过来。 林昭想了想,“带,难得出门,把他们都带上,让他们涨涨见识。” 不带的话,聿宝珩宝肯定会失望。 “那就带上。”顾承淮说。 “顺便也加深下亲子感情,免得你回部队,四个崽崽对你印象不深。”林昭笑吟吟的。 顾承淮沉默须臾,“谢谢你啊。” “不用谢!”林昭轻轻拍他的肩,神情愉悦。 想到四哥,她语气轻快,“我四哥真不错,他是中医诶,用银针就能治好自己的脚,医术肯定很高。 四哥人也不错,很平和,对我们没有怨怼,他心里是接受我们的,真好啊,爹娘很高兴,也很欣慰,我能看出来。” 顾承淮脚下走的很稳,笑着点头,“给他点时间,他会喊爹娘的。” “不急啊。”林昭认真道,“只要我们知道四哥的行踪,能帮上他,这就很好了,我们全家都是这么想的。” 她嘟囔,“比以前完全不知道他在哪儿好多了。” “我没想到四哥还会回来,在我完全不知道的时候,突然出现。” “多亏了儿子,要不是他们观察力惊人,我也不会这么早发现那是四哥,我认为两个崽需要奖励,你觉得呢?” 顾承淮没意见,嘴上却道:“你是不是太惯着他们了?” 林昭微怔,上半身挺直,盯着他:“怎么?不能惯啊?” “没说不能惯,我的意思是别把他们惯坏。”顾承淮不是见不得孩子好的父亲,只是觉得媳妇儿有点太宠着双胞胎了,两个崽五岁,本就比村里别的小朋友过的好,昭昭又这么惯着他们,他怕那俩小子性子歪掉。 “才不会!”林昭恼怒地戳他的脸,“双胞胎懂事,你只看我惯着他们,怎么没看见他们多省心呀。” 顾承淮还想再说话,远处传来大黄的叫声,紧接着,长相一模一样的小朋友朝他们跑来。 “娘!” 人还没到,清脆的喊声先传出。 见娘被爹背着,以为娘脚受伤了,两张如出一辙的脸上出现担忧之色。 快速跑到顾承淮面前。 “娘,你脚伤到了吗?”聿宝仰头看着林昭,小眉头攒着。 珩宝小童音充满不安,“娘,我去喊大夫!” 话音落下就要往前冲。 林昭忙道:“我没事。” 珩宝止步,回过身,半信半疑,“真哒?” “是真的呀。”林昭晃了晃腿,“娘走累了,所以让你们爹背着。” 聿宝看向顾承淮,“是吗爹?” 顾承淮颔首,“嗯。” 聿宝放下心,小奶音道:“爹,你背稳些,别把娘摔着。” 顾承淮:“……” 他还没说话,珩宝奶萌奶萌地冲林昭一笑,“娘,等我长大给你买四个轮子的车,你去哪儿都不用走路,这样你就不会走累了呀。” 林昭给顾承淮一个眼神,看看,这样的崽崽能惯坏吗? 她柔柔地看着儿子,“我要是不会开车咋办啊?” 珩宝脑子转的快,马上想到办法,“这有什么难的,我给你请个司机呀。” 想了想,又道:“再请个会做饭洗衣服的婶婶,这样娘就什么都不用干啦。” 顾承淮看着满心满眼都是他们娘的儿子,抿了抿嘴。 这俩小子满脑子都是昭昭,应该不会惯坏的? “媳妇儿,你是对的。”他说。 聿宝把视线从娘身上划到爹身上,乌黑水亮的眼眸满是诧异,“爹说啥对的?” “没什么。”顾承淮否认。 聿宝不开心。 林昭笑着岔开话题,“你俩怎么出来了?天都黑了,不怕啊。” 聿宝精神奕奕,“不怕,我和弟弟带着大黄呢。” “对的。”珩宝接过话,主动握住娘的手,语气轻快,“大黄很威武,它连大人都能打过,它会保护我们,我们不怕。” “对不对,大黄?” 他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大黄的脑袋。 大黄:“汪——” “看,大黄说会保护我们!”珩宝高兴得弯起眼睛笑。 林昭拍拍顾承淮的肩膀,示意他放下自己。 脚落地后,她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崽,嘴上说:“大黄是咱家的一份子,我们要好好照顾它和它的孩子。” “嗯!”双胞胎郑重点头。 说话间,一家人回到顾家,林家人推出自行车,正要回去。 见状,林昭忙说:“爹,娘,你们等等,我去拿手电筒。” 话音落下,她冲进家,回到屋,取来手电筒。 林鹤翎接过,声音温润,“我们先走了,有事让人给我们传话,快回去,让聿宝珩宝早点睡。” “知道啦。”林昭乖乖应下。 一家四口,连带大黄,目送林家四口远去,他们才转身回屋。 聿宝想到个事,好奇地问:“娘,你们刚刚去山上有啥事呀?” 林昭牵着儿子进大门,没说实话,含糊道:“不是说了,我们吃的太撑,出去消消食。” 聿宝和弟弟对视一眼,小哥俩哼哧哼哧的笑。 “娘,我们不傻的!”聿宝小大人似的捏了捏眉心,瞧着他们娘,说道:“你编的理由,小朋友都不信。” 珩宝也说:“对呀对呀,消食的话自家院子就能消,哪用得着上山,还不让我们跟着,你们大人有秘密,我和哥早猜出来啦。” 林昭捏了捏小朋友绵软的小脸,好笑道:“那你猜猜,秘密是什么?” 珩宝早和他哥猜过啦,没猜到,他捧着小脸,把肉嘟嘟的脸挤在一起,像在扮鬼脸。 “娘,告诉我嘛。”他软乎乎撒娇。 林昭摇摇头,“现在不行呦,有机会再告诉你们。” 听见院子的声音,顾母趿拉着布鞋出来,小声喊双胞胎,“聿宝,珩宝,你俩还不睡啊。” 他们娘不回来,俩小子根本不睡,真是黏人。 “来啦。”聿宝回道。 拉着弟弟往主屋走。 珩宝记起明天娘休息,扭头道:“娘,你明天是不是要带我们去舅公家?” “是呀,早点睡,明早吃过饭带你们去。”林昭声音染笑。 双胞胎期待起来,应一声,乖乖回屋睡觉。 …… 翌日。 林昭睡到自然醒,感觉旁边有个软乎乎的小东西,睁开眼,看到可可爱爱的窈宝。 “窈宝?你怎么在这里呀?”她搂住小团子,亲了亲乖宝宝的小脸。 窈宝笑出小米牙,甜度超标,“等娘。”奶声奶气地说,小脑袋往娘的脸上蹭蹭。 林昭抱着女儿起身,看见谦宝盘腿坐在床尾翻字典,那个全神贯注的劲儿,大人都要汗颜。 “谦宝。”她轻喊。 第一声小崽崽没听见,喊第二声他才抬起头。 谦宝淡定地放下字典,挪动被蚊子咬出两个小红包的白嫩小短腿过来,软声喊:“娘~” 林昭看到那蚊子包,皱了皱眉,“怎么被蚊子咬了?” 驱蚊包失效了嘛。 窈宝气呼呼地说:“蚊子坏坏。” “对,蚊子坏坏,窈宝过去点,娘来拿药膏,给你哥抹点药。”林昭柔声道。 窈宝翻了个身,抱着薄毯栽倒在床上,她小小一只,整个人被毯子盖住大半,手忙脚乱地拉毯子,拉来拉去身子出不来,急的喊哥哥。 “哥哥,毯,毯……” 谦宝淡定地挪过去,给妹妹拉毯子,三两下拉开。 一会功夫,窈宝小脸折腾的红扑扑,她抹了把额头,说道:“哎呀,累死宝宝了。” 林昭忍俊不禁。 给谦宝抹完药,检查窈宝身上,她脚上也有个小红包,看来真是驱蚊包没用了。 第124章 “我无趣?” 林家三房六人吃过饭,林昭夫妻俩带着四个崽去县里。 一家子人太多,自行车超载都带不了,所以他们没骑车。 聿宝牵着谦宝,珩宝牵着窈宝,顾承淮拎着大包小包,林昭背上小挎包,戴好大檐帽跟在崽崽们后面,一家人慢悠悠地赶路。 村人见顾承淮手里大包小裹,还拎着只活鸡,愣了下,好奇地问:“承淮,这是又跟你媳妇儿回娘家啊?” 问话的同时,心里不住嘀咕,前几天不是刚上门没多久吗,而且林家爹娘昨天不是才来过,咋又要上门? 林昭回答:“不回娘家,去看我舅舅。” 村人恍然大悟,“哦哦,看你舅呀,是该看,快去,不耽误你们了。” 等林昭一家子离开,不到半个小时,他们一家进城看宋舅舅的消息,传到家家户户。 连被农活搞到逐渐麻木的知青都知道了。 女知青孟小莹懊恼道:“忘托林同志带东西了!唉,早知道昨天下午该找她的!我一点牙膏都没了。” 另一个女知青道:“你先用我的,等你买到再还我。” 孟小莹当着众人的面说没牙膏了,是想借,不用还的那种,哪知回应自己的是说话最直接、最计较的女知青,她垂下眼,眼底闪过恼怒。 “……好。”她扯了个笑,“谢谢你啊。” 那女知青摆摆手,“不用谢,大家从五湖四海来,都是好同志,相互帮忙是应该的。” 应该的你小气啦让我还。 孟小莹心里吐槽着,没应声。 心粗的男知青没注意这边的情况。 文怀远目光幽幽,“我想要双劳保手套,想要很久了,天天干粗活,我手都变粗了。” 宋谦看向他,“大男人……别这么矫情。” “你有手套当然说我矫情咯。”文怀远哼唧反驳,又道:“我不管,等林同志一家回来,我肯定要找她,请求她帮我买点东西。” 用的要,吃的也要。 这时,苏依提醒:“今天供销社不开门。” 知青们还真忘记了。 几人一拍脑袋,文怀远说:“……那没事了。” 孟小莹等人也不再纠结。 这些林昭还不知道。 他们离开大队没多久,远远看见宋云程骑着二八自行车过来。 宋云程也看见了他姐一家,加快速度骑过来,猛地跳下车,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姐,姐夫。” “你怎么来了?” 对上他姐疑惑的眼神,宋云程心塞了两秒,“我不是说过,我来接你们,姐你忘了?” 林昭能说自己真忘了嘛,她矢口否认,“怎么可能忘,这不是你来太早,我脑子没反应过来。” 宋云程差点都信了。 暗中撇撇嘴。 瞧见三崽四崽,脸上笑出花。 “三崽,四崽,要不要坐车车,舅舅带你们!”他拍拍自行车围了一圈海绵垫子的前梁,朝两个小团子伸手。 好可爱啊他家三崽四崽。 谦宝仰着小脑袋,字字清晰地纠正舅舅的话,声音奶萌奶萌,“是谦宝,不是三崽。” 窈宝站在哥哥面前,小脸粉嫩,眼睛乌黑明亮,小奶音很甜,“窈宝。” 宋云程马上意识到什么,“你们有新名字啦?” 珩宝这个活泼的显眼包跳出来,加快语速道:“对哒,我爷给我们取的,我叫顾知珩,家里人喊我珩宝,我哥叫顾知聿,家里人叫他……” 聿宝没抢到话,急的跺脚,觉得这动作很不大哥,小家伙紧张地看向爹娘,发现他们没注意悄悄松了口气,整个小人儿变得稳重起来。 林昭快笑疯了,抿了抿嘴,才没让自己喷笑出来。 顾承淮也留意到了大儿子的举动,深邃的眼睛闪过一抹笑。 宋云程挨个叫四个大外甥的新名字,“聿宝,珩宝,谦宝,窈宝。” 四个崽崽很满意。 “姐,他们名字的字怎么写?”宋云程把窈宝放到前梁上,又抱起谦宝,把他放在同样裹着垫子的后座上,随口问林昭。 林昭笑道:“知是知识的知,聿宝的聿是法律的律右边,珩是……” 听完后,宋云程同情地看着四个小朋友,“你们名字的笔画都不少啊,以后考试写名字都得写好一会。” 他小时候也有这样的困扰,没想到聿宝他们的更复杂。 也不知道他们爷爷怎么翻出来的这么复杂的字。 珩宝也觉得难写,小朋友从不认输,逞能道:“没事啊,多写几遍就习惯啦。” 宋云程空出一只手来,拍拍他的小脑袋,“牛逼,真是乐观的二……珩宝。” 差点又喊二崽。 珩宝听出来啦,瞧着云程舅舅,“舅舅,你要早点习惯我的新名字,我爹娘都没有喊错过。” “好好好,我习惯。”宋云程笑道,“我今天就能改过来你信不?” “信。”珩宝很有面子。 话说完,补充一句:“牛逼。” 宋云程差点原地摔倒,心虚到不敢看姐姐姐夫。 “……珩宝,小孩子不能说脏话。” 珩宝盯着他,“为啥,你不是说了?牛逼不是夸人话?” “我是大人,啥都能说,你是小孩子,不能说。”宋云程狂汗。 珩宝和他哥手牵手大步往前走,笑嘻嘻地说:“我不是小孩子,我是大孩子,是哥?” 聿宝点点头,“对的!” “……”宋云程求助似的看向林昭,声调打着弯,“姐~~!!!” 看看你家双胞胎啊! 他怕小哥俩到家乱说,要是他爸知道带坏聿宝珩宝,一定会脱鞋扇他的,到时候他的面子里子都没了! 林昭忍俊不禁,拍拍双胞胎的脑袋,“聿宝珩宝,不准逗你们舅舅,舅舅是你们的长辈,要听他们的话。” 聿宝身子站的笔直,眼睛弯成月牙,声音轻快,“嗳,知道啦!” “嘿嘿。”珩宝捂嘴笑出声。 宋云程哪看不出他们在逗自己,佯作生气,“你们故意的啊,俩坏小子。” 空出一只手揉了揉窈宝的小脸蛋,脸上堆满笑,“还是我们窈宝和谦宝乖。” 聿宝和珩宝根本不内耗,小哥俩还是高高兴兴的。 宋云程:“……” 林昭笑着缓解表弟的尴尬,“云程,自行车上的软垫子是舅妈绑的?” 这话不知道哪里逗笑了宋云程,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是我妈,是我爸,我爸知道我要来接你们,一大早拆了家里的旧棉被,让家里有缝纫机的人帮忙做的。” 他妈也会缝纫机,他爸嫌慢,拿了半包红糖托人缝的。 “麻烦舅舅了。”林昭感动地说。 宋云程啧了声,“老宋一点也不觉得麻烦,他乐呵着呢,从昨晚就开始盼着你们来,专门给四个崽买了糖,托人给他们做了绿豆糕,还找老朋友换了奶粉,让人家以为他有大孙子了!我真的……” 他真的很难评。 林昭笑容明媚,“舅舅还是这么好。” “那是!”宋云程不要太赞同,“我爸可是把你看的比我和云锦都重要。” 林昭从不怀疑。 这时,聿宝晃了晃她的手,“娘,舅舅说爸?啥是爸?” 整个公社下面的各个大队,没人喊爸妈,都是沿袭村里人的的喊法,喊爹娘,小朋友们不知道也正常。 “城里人不喊爹,喊的是爸爸,你云程舅舅的爸爸就是他的爹,懂了吗?”林昭柔声向双胞胎解释。 聿宝珩宝都是聪明的小朋友,当然能听懂。 “城里人喊娘是什么?”聿宝歪着脑袋。 “妈妈。”林昭回答。 聿宝看着她,语调轻扬,“妈妈!?” 学以致用被他诠释的淋漓尽致。 “嗯,乖聿宝。”林昭笑着应。 珩宝跟着大声喊:“妈妈!!” 林昭再应。 见哥哥们换了称呼,龙凤胎也奶呼呼地喊妈妈,“妈妈~!” 异口同声,甜软的让人迷糊。 林昭笑弯了眼,“嗯。” 小朋友对新鲜事物接受良好,珩宝笑嘻嘻地说:“娘,我们以后能喊你妈妈吗?” “可以啊!”林昭可以说是城里长大的姑娘,对孩子喊自己妈妈没有别扭的感觉。 而且,她以后会带四个崽随军,喊娘会让他们被别的小朋友取笑,不如早点改过来。 “妈妈!”珩宝喊一声。 “嗯。” 珩宝又看向顾承淮,喊道:“爸爸?” 顾承淮少年老成,他不想的话没人能从他脸上看出情绪来,沉稳道:“嗯。” “爸爸,你怎么不说话呀?”珩宝觉得爸爸的话太少,都想叹气。 顾承淮低头睨着他,“说什么?” 珩宝一噎,鼓起腮帮子,“参与我们的话题呀。” 那表情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聿宝也板着小脸,严肃地说:“爸爸,你话这么少会让妈妈觉得无趣的!” 林昭:“?” 嗯? 顾承淮脚步微顿,眉峰不着痕迹地一蹙,表情严肃,下意识在脑子复盘,再三确定媳妇儿有没有对他有过哪怕一丝的不耐、敷衍,答案是没有。 他看向林昭,沉稳有力的声线响起,“我无趣?” 林昭摇头失笑,“当然不啊。” 崽他爹在外面是沉默沉稳的人设,但对她说的每句话都会回应,靠谱的不能再靠谱。 顾承淮眼神扫过双胞胎,又轻飘飘的离开。 话多。 双胞胎没察觉到嫌弃,看妈妈不在意,他们也不管啦。 宋云程要被这一家笑死了。 说说笑笑,时间过的挺快,眨眼到了县里,离家没那么远了。 宋云程按捺不住,对林昭和顾承淮说:“姐,姐夫,你们慢慢走,我先带谦宝窈宝回家?” 林昭想到舅舅在家等着,答应下来,看着龙凤胎,柔声叮嘱,“谦宝,窈宝,你们先跟舅舅过去,去的是娘小时后住的地方,别怕,我们就在后面,一会也会来,好吗?” 谦宝记得宋云程,知道这是一家人,并不怕,乖巧应下,“好。” “窈宝呢?”林昭又问闺女。 窈宝本来不想去的,见哥哥这么勇敢,跟着答应下来,“好。” “真勇敢的崽崽。”林昭夸小兄妹俩一句,龙凤胎心底仅剩的那点不情愿彻底消失。 “妈妈快点。”谦宝伸出小手拉住妈妈的手,声音沉静又奶。 林昭唇角不自觉上扬,“知道。” “谦宝,双腿翘起来,小心被车轱辘卷进去。”她叮嘱儿子。 谦宝穿着虎头鞋的小脚高高翘起,表情认真,小手紧抓车座,模样严肃可爱到犯规。 做完一切,他看向妈妈求夸夸。 林昭摸摸小家伙软软的发丝,夸道:“真棒。” 小团子翘起嘴角,笑容可奶萌。 “云程,去,路上骑慢点。”林昭打发宋云程。 宋云程敬了一个礼,“姐,姐夫,你们放心,我就算摔到自己,也不会摔到谦宝窈宝的。” 话落,右腿翻过自行车前梁,用力一蹬,一车三人滑出去。 “回家喽!”他大喊,稳稳地加快速度,迅速消失在原地。 一路不停,宋云程带着龙凤胎来到纺织厂家属楼。 宋舅舅正等在楼下,站在树下背着手,抬头跟二楼的邻居说话。 “爸,快看看我把谁带来了。” 听见这一声,宋舅舅忙看向声音传来方向,一眼看见自行车前梁的小姑娘。 波波头,黑亮的发丝半扎,头顶绑着漂亮的头花,穿着粉色小裙子,皮肤白的像汤圆,双眸如星,脸蛋红扑扑,可爱的能萌化人。 宋舅舅快步流星地走近,眼睛始终看着她,“这是四崽?” 他对窈宝而言是陌生人,窈宝害怕,转过身抓宋云程的衣服,嘴里喊着舅舅,小奶音透出慌乱,“舅舅!舅舅!!” 宋云程嘚瑟坏了,没敢飘,用夹子音道:“别怕,这个黑大叔不是坏人,他是你妈妈的舅舅,你要叫舅公。” “舅公?”窈宝小奶音疑惑。 宋舅舅脑子飞出去,高兴地回一句,“嗳!是舅公。” 凶神恶煞的宋工声音也夹起来。 “四崽,看舅公给你准备的什么礼物?”他拿出个布老虎,看见亲外甥女的孩子高兴的不行。 窈宝回过头,看见那个布老虎,眼睛一亮。 宋舅舅看出小姑娘喜欢,眼神得意,果然,用哄昭昭的法子哄她生的崽崽同样有用。 他把布老虎递给窈宝。 窈宝接下,带着肉窝窝的手抱着布老虎,可爱的要命。 “不是四崽,是窈宝!”小团子稚声稚气地纠正。 “窈宝?” 宋舅舅看向宋云程。 宋云程:“……”好家伙,终于看见他了! 他不敢托大,直接给亲爸做了一番解释。 “窈宝,这名字好。”宋舅舅只知道夸。 宋云程没下自行车,左脚撑地,谦宝被他挡的严严实实。 “舅舅。”他用一根手指头戳舅舅,同样稚气的声音却透着一股子沉静。 宋舅舅才知还有个崽,绕过车头,看到一张好精致的小脸。 “谦宝?” 谦宝手指轻蜷,淡定地点头,“舅公。” “?”他这副足够镇定的模样让宋舅舅以为看到了双胞胎,“嗳。” 宋舅舅走向不远处,手上拿着一个小皮球,朝谦宝走来,把皮球给他,“谦宝,这是舅公送你的礼物,皮球,喜欢吗?” 谦宝记得妈妈说的话,收到礼物要说谢谢。 小朋友郑重地道谢,“谢谢舅公。” 宋舅舅再次意外,“不用谢。” “舅公抱你下来?”他征询谦宝的意外。 谦宝朝舅公张开手。 宋舅舅笑容满面,抱下小崽崽。 “走,和舅公回家。” 第124章 “我无趣?” 林家三房六人吃过饭,林昭夫妻俩带着四个崽去县里。 一家子人太多,自行车超载都带不了,所以他们没骑车。 聿宝牵着谦宝,珩宝牵着窈宝,顾承淮拎着大包小包,林昭背上小挎包,戴好大檐帽跟在崽崽们后面,一家人慢悠悠地赶路。 村人见顾承淮手里大包小裹,还拎着只活鸡,愣了下,好奇地问:“承淮,这是又跟你媳妇儿回娘家啊?” 问话的同时,心里不住嘀咕,前几天不是刚上门没多久吗,而且林家爹娘昨天不是才来过,咋又要上门? 林昭回答:“不回娘家,去看我舅舅。” 村人恍然大悟,“哦哦,看你舅呀,是该看,快去,不耽误你们了。” 等林昭一家子离开,不到半个小时,他们一家进城看宋舅舅的消息,传到家家户户。 连被农活搞到逐渐麻木的知青都知道了。 女知青孟小莹懊恼道:“忘托林同志带东西了!唉,早知道昨天下午该找她的!我一点牙膏都没了。” 另一个女知青道:“你先用我的,等你买到再还我。” 孟小莹当着众人的面说没牙膏了,是想借,不用还的那种,哪知回应自己的是说话最直接、最计较的女知青,她垂下眼,眼底闪过恼怒。 “……好。”她扯了个笑,“谢谢你啊。” 那女知青摆摆手,“不用谢,大家从五湖四海来,都是好同志,相互帮忙是应该的。” 应该的你小气啦让我还。 孟小莹心里吐槽着,没应声。 心粗的男知青没注意这边的情况。 文怀远目光幽幽,“我想要双劳保手套,想要很久了,天天干粗活,我手都变粗了。” 宋谦看向他,“大男人……别这么矫情。” “你有手套当然说我矫情咯。”文怀远哼唧反驳,又道:“我不管,等林同志一家回来,我肯定要找她,请求她帮我买点东西。” 用的要,吃的也要。 这时,苏依提醒:“今天供销社不开门。” 知青们还真忘记了。 几人一拍脑袋,文怀远说:“……那没事了。” 孟小莹等人也不再纠结。 这些林昭还不知道。 他们离开大队没多久,远远看见宋云程骑着二八自行车过来。 宋云程也看见了他姐一家,加快速度骑过来,猛地跳下车,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姐,姐夫。” “你怎么来了?” 对上他姐疑惑的眼神,宋云程心塞了两秒,“我不是说过,我来接你们,姐你忘了?” 林昭能说自己真忘了嘛,她矢口否认,“怎么可能忘,这不是你来太早,我脑子没反应过来。” 宋云程差点都信了。 暗中撇撇嘴。 瞧见三崽四崽,脸上笑出花。 “三崽,四崽,要不要坐车车,舅舅带你们!”他拍拍自行车围了一圈海绵垫子的前梁,朝两个小团子伸手。 好可爱啊他家三崽四崽。 谦宝仰着小脑袋,字字清晰地纠正舅舅的话,声音奶萌奶萌,“是谦宝,不是三崽。” 窈宝站在哥哥面前,小脸粉嫩,眼睛乌黑明亮,小奶音很甜,“窈宝。” 宋云程马上意识到什么,“你们有新名字啦?” 珩宝这个活泼的显眼包跳出来,加快语速道:“对哒,我爷给我们取的,我叫顾知珩,家里人喊我珩宝,我哥叫顾知聿,家里人叫他……” 聿宝没抢到话,急的跺脚,觉得这动作很不大哥,小家伙紧张地看向爹娘,发现他们没注意悄悄松了口气,整个小人儿变得稳重起来。 林昭快笑疯了,抿了抿嘴,才没让自己喷笑出来。 顾承淮也留意到了大儿子的举动,深邃的眼睛闪过一抹笑。 宋云程挨个叫四个大外甥的新名字,“聿宝,珩宝,谦宝,窈宝。” 四个崽崽很满意。 “姐,他们名字的字怎么写?”宋云程把窈宝放到前梁上,又抱起谦宝,把他放在同样裹着垫子的后座上,随口问林昭。 林昭笑道:“知是知识的知,聿宝的聿是法律的律右边,珩是……” 听完后,宋云程同情地看着四个小朋友,“你们名字的笔画都不少啊,以后考试写名字都得写好一会。” 他小时候也有这样的困扰,没想到聿宝他们的更复杂。 也不知道他们爷爷怎么翻出来的这么复杂的字。 珩宝也觉得难写,小朋友从不认输,逞能道:“没事啊,多写几遍就习惯啦。” 宋云程空出一只手来,拍拍他的小脑袋,“牛逼,真是乐观的二……珩宝。” 差点又喊二崽。 珩宝听出来啦,瞧着云程舅舅,“舅舅,你要早点习惯我的新名字,我爹娘都没有喊错过。” “好好好,我习惯。”宋云程笑道,“我今天就能改过来你信不?” “信。”珩宝很有面子。 话说完,补充一句:“牛逼。” 宋云程差点原地摔倒,心虚到不敢看姐姐姐夫。 “……珩宝,小孩子不能说脏话。” 珩宝盯着他,“为啥,你不是说了?牛逼不是夸人话?” “我是大人,啥都能说,你是小孩子,不能说。”宋云程狂汗。 珩宝和他哥手牵手大步往前走,笑嘻嘻地说:“我不是小孩子,我是大孩子,是哥?” 聿宝点点头,“对的!” “……”宋云程求助似的看向林昭,声调打着弯,“姐~~!!!” 看看你家双胞胎啊! 他怕小哥俩到家乱说,要是他爸知道带坏聿宝珩宝,一定会脱鞋扇他的,到时候他的面子里子都没了! 林昭忍俊不禁,拍拍双胞胎的脑袋,“聿宝珩宝,不准逗你们舅舅,舅舅是你们的长辈,要听他们的话。” 聿宝身子站的笔直,眼睛弯成月牙,声音轻快,“嗳,知道啦!” “嘿嘿。”珩宝捂嘴笑出声。 宋云程哪看不出他们在逗自己,佯作生气,“你们故意的啊,俩坏小子。” 空出一只手揉了揉窈宝的小脸蛋,脸上堆满笑,“还是我们窈宝和谦宝乖。” 聿宝和珩宝根本不内耗,小哥俩还是高高兴兴的。 宋云程:“……” 林昭笑着缓解表弟的尴尬,“云程,自行车上的软垫子是舅妈绑的?” 这话不知道哪里逗笑了宋云程,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是我妈,是我爸,我爸知道我要来接你们,一大早拆了家里的旧棉被,让家里有缝纫机的人帮忙做的。” 他妈也会缝纫机,他爸嫌慢,拿了半包红糖托人缝的。 “麻烦舅舅了。”林昭感动地说。 宋云程啧了声,“老宋一点也不觉得麻烦,他乐呵着呢,从昨晚就开始盼着你们来,专门给四个崽买了糖,托人给他们做了绿豆糕,还找老朋友换了奶粉,让人家以为他有大孙子了!我真的……” 他真的很难评。 林昭笑容明媚,“舅舅还是这么好。” “那是!”宋云程不要太赞同,“我爸可是把你看的比我和云锦都重要。” 林昭从不怀疑。 这时,聿宝晃了晃她的手,“娘,舅舅说爸?啥是爸?” 整个公社下面的各个大队,没人喊爸妈,都是沿袭村里人的的喊法,喊爹娘,小朋友们不知道也正常。 “城里人不喊爹,喊的是爸爸,你云程舅舅的爸爸就是他的爹,懂了吗?”林昭柔声向双胞胎解释。 聿宝珩宝都是聪明的小朋友,当然能听懂。 “城里人喊娘是什么?”聿宝歪着脑袋。 “妈妈。”林昭回答。 聿宝看着她,语调轻扬,“妈妈!?” 学以致用被他诠释的淋漓尽致。 “嗯,乖聿宝。”林昭笑着应。 珩宝跟着大声喊:“妈妈!!” 林昭再应。 见哥哥们换了称呼,龙凤胎也奶呼呼地喊妈妈,“妈妈~!” 异口同声,甜软的让人迷糊。 林昭笑弯了眼,“嗯。” 小朋友对新鲜事物接受良好,珩宝笑嘻嘻地说:“娘,我们以后能喊你妈妈吗?” “可以啊!”林昭可以说是城里长大的姑娘,对孩子喊自己妈妈没有别扭的感觉。 而且,她以后会带四个崽随军,喊娘会让他们被别的小朋友取笑,不如早点改过来。 “妈妈!”珩宝喊一声。 “嗯。” 珩宝又看向顾承淮,喊道:“爸爸?” 顾承淮少年老成,他不想的话没人能从他脸上看出情绪来,沉稳道:“嗯。” “爸爸,你怎么不说话呀?”珩宝觉得爸爸的话太少,都想叹气。 顾承淮低头睨着他,“说什么?” 珩宝一噎,鼓起腮帮子,“参与我们的话题呀。” 那表情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聿宝也板着小脸,严肃地说:“爸爸,你话这么少会让妈妈觉得无趣的!” 林昭:“?” 嗯? 顾承淮脚步微顿,眉峰不着痕迹地一蹙,表情严肃,下意识在脑子复盘,再三确定媳妇儿有没有对他有过哪怕一丝的不耐、敷衍,答案是没有。 他看向林昭,沉稳有力的声线响起,“我无趣?” 林昭摇头失笑,“当然不啊。” 崽他爹在外面是沉默沉稳的人设,但对她说的每句话都会回应,靠谱的不能再靠谱。 顾承淮眼神扫过双胞胎,又轻飘飘的离开。 话多。 双胞胎没察觉到嫌弃,看妈妈不在意,他们也不管啦。 宋云程要被这一家笑死了。 说说笑笑,时间过的挺快,眨眼到了县里,离家没那么远了。 宋云程按捺不住,对林昭和顾承淮说:“姐,姐夫,你们慢慢走,我先带谦宝窈宝回家?” 林昭想到舅舅在家等着,答应下来,看着龙凤胎,柔声叮嘱,“谦宝,窈宝,你们先跟舅舅过去,去的是娘小时后住的地方,别怕,我们就在后面,一会也会来,好吗?” 谦宝记得宋云程,知道这是一家人,并不怕,乖巧应下,“好。” “窈宝呢?”林昭又问闺女。 窈宝本来不想去的,见哥哥这么勇敢,跟着答应下来,“好。” “真勇敢的崽崽。”林昭夸小兄妹俩一句,龙凤胎心底仅剩的那点不情愿彻底消失。 “妈妈快点。”谦宝伸出小手拉住妈妈的手,声音沉静又奶。 林昭唇角不自觉上扬,“知道。” “谦宝,双腿翘起来,小心被车轱辘卷进去。”她叮嘱儿子。 谦宝穿着虎头鞋的小脚高高翘起,表情认真,小手紧抓车座,模样严肃可爱到犯规。 做完一切,他看向妈妈求夸夸。 林昭摸摸小家伙软软的发丝,夸道:“真棒。” 小团子翘起嘴角,笑容可奶萌。 “云程,去,路上骑慢点。”林昭打发宋云程。 宋云程敬了一个礼,“姐,姐夫,你们放心,我就算摔到自己,也不会摔到谦宝窈宝的。” 话落,右腿翻过自行车前梁,用力一蹬,一车三人滑出去。 “回家喽!”他大喊,稳稳地加快速度,迅速消失在原地。 一路不停,宋云程带着龙凤胎来到纺织厂家属楼。 宋舅舅正等在楼下,站在树下背着手,抬头跟二楼的邻居说话。 “爸,快看看我把谁带来了。” 听见这一声,宋舅舅忙看向声音传来方向,一眼看见自行车前梁的小姑娘。 波波头,黑亮的发丝半扎,头顶绑着漂亮的头花,穿着粉色小裙子,皮肤白的像汤圆,双眸如星,脸蛋红扑扑,可爱的能萌化人。 宋舅舅快步流星地走近,眼睛始终看着她,“这是四崽?” 他对窈宝而言是陌生人,窈宝害怕,转过身抓宋云程的衣服,嘴里喊着舅舅,小奶音透出慌乱,“舅舅!舅舅!!” 宋云程嘚瑟坏了,没敢飘,用夹子音道:“别怕,这个黑大叔不是坏人,他是你妈妈的舅舅,你要叫舅公。” “舅公?”窈宝小奶音疑惑。 宋舅舅脑子飞出去,高兴地回一句,“嗳!是舅公。” 凶神恶煞的宋工声音也夹起来。 “四崽,看舅公给你准备的什么礼物?”他拿出个布老虎,看见亲外甥女的孩子高兴的不行。 窈宝回过头,看见那个布老虎,眼睛一亮。 宋舅舅看出小姑娘喜欢,眼神得意,果然,用哄昭昭的法子哄她生的崽崽同样有用。 他把布老虎递给窈宝。 窈宝接下,带着肉窝窝的手抱着布老虎,可爱的要命。 “不是四崽,是窈宝!”小团子稚声稚气地纠正。 “窈宝?” 宋舅舅看向宋云程。 宋云程:“……”好家伙,终于看见他了! 他不敢托大,直接给亲爸做了一番解释。 “窈宝,这名字好。”宋舅舅只知道夸。 宋云程没下自行车,左脚撑地,谦宝被他挡的严严实实。 “舅舅。”他用一根手指头戳舅舅,同样稚气的声音却透着一股子沉静。 宋舅舅才知还有个崽,绕过车头,看到一张好精致的小脸。 “谦宝?” 谦宝手指轻蜷,淡定地点头,“舅公。” “?”他这副足够镇定的模样让宋舅舅以为看到了双胞胎,“嗳。” 宋舅舅走向不远处,手上拿着一个小皮球,朝谦宝走来,把皮球给他,“谦宝,这是舅公送你的礼物,皮球,喜欢吗?” 谦宝记得妈妈说的话,收到礼物要说谢谢。 小朋友郑重地道谢,“谢谢舅公。” 宋舅舅再次意外,“不用谢。” “舅公抱你下来?”他征询谦宝的意外。 谦宝朝舅公张开手。 宋舅舅笑容满面,抱下小崽崽。 “走,和舅公回家。” 第125章 “被硬控” 宋舅舅牵着龙凤胎上楼,宋云程早被抛到脑后,好在他料到了,没多在意,锁好自行车,长腿一迈,跟上去。 “老宋,这两个小娃娃是哪家的?长的真俊,胖嘟嘟的,真白,看着白白嫩嫩,比厂长家的小孙子都好看。”之前跟宋舅舅聊天的中年男人看见谦宝窈宝,盯着他俩瞧,眼睛都收不回去。 宋舅舅神色骄傲,“我家的!” “你家的?”说话之人语调高高扬起,充满不可思议,看向他身后的宋云程,惊愕道:“云程,这是你娃?” 宋云程脚刚踏上二楼最后一个台阶,闻言险些直直摔下去。 “不是,我没对象,没结婚,没孩子!”他语速加快,生怕慢一秒自己未婚有娃的消息传遍家属楼。 t的,坏事传千里。 不防不行。 宋舅舅也是被老友的话硬控在原地,愣了足足两秒,说道:“是我家昭昭的娃,龙凤胎。” “龙凤胎?怪不得长这么像。你家昭昭真会生。”中年男人语气羡慕又复杂。 宋舅舅勉强当他这话在夸昭昭。 “昭昭呢?怎么没见她?”纺织厂家属楼的职工基本都认识林昭,林昭也算他们看着长大的。 “我姐在后头呢。”宋云程可不会让人传他姐闲话,半句都不行,要全部扼杀在摇篮里。 “这样啊,几年没见她了。” 宋舅舅说:“那是你没赶上,我家昭昭之前才来过……” 他的老友不想再听,转身离开。 不是他不给老宋面子,实际上他说太多遍啦,张口闭口就是他家昭昭来看他,给他带了什么什么,怎么怎么孝顺,心里是有他这个舅舅的,前几年没来是因为刚结婚事情多……啦啦。 不想听。 真够够的! 宋舅舅意犹未尽的闭嘴,嘟囔,“真计较!” 然后又夹着声音,“谦宝,窈宝,再上一层就到了,来,舅公牵你们。” 龙凤胎不让牵,兄妹俩第一次见到楼梯,心里超级多的好奇,就想自己爬。 窈宝左手拿着布老虎,右手抓扶梯爬楼梯,短短白白的右腿抬高,稳稳落下,一个用力,摇摇晃晃的站上去。 谦宝也捏着皮球上去。 小兄妹俩很有成就感,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宋舅舅。 宋舅舅秒懂,“真棒!” 小团子咧开嘴笑,继续爬。 宋云锦从三楼看见他哥回来,等了龙凤胎半天没见他们上来,等不及了,往楼下跑。 到楼梯拐角处,看见两个崽。 “三崽,四崽,你们怎么自己爬?来,小舅舅抱。”宋云锦弯下身要抱窈宝,被她一把推开,“自己,自己。” 小奶团子连说两声自己。 宋云锦遗憾收回手,“那好,你自己来,要我帮你拿布老虎吗?” “不,不。”又是两声软软的拒绝。 宋云锦不嘻嘻,但又不好强迫两个崽,只能干看着。 于是看两小只爬楼的人又多了个他。 终于。 龙凤胎爬了上去。 爬到三楼还没爬够,又哒哒哒跑向通往四楼的楼梯。 宋云锦忙拉住他们,“三崽四崽,咱家在三楼!” 龙凤胎停下来,回头看他。 两张可爱奶萌的脸看着自己,宋云锦心里挤出欢快的彩色泡泡,恨不得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给他们。 他手往左边指了指,说道:“咱家得往这边走。” 谦宝窈宝都不是犟种,很听劝,没闹着上四楼,乖乖走过来。 两小只走在前头,好奇地左右看看,乌黑的眼里满是好奇。 有人去公用厨房烧水,一出门看见两个好看到爆的小孩子,“哎呦,真好看的小孩,这哪家的?” 她一嗓门出去,炸出好些人,各家各户的门开了,男女老少探出脑袋看。 “还真是!这谁家的娃,长的真俊。”瞧见宋舅舅,诧异道:“老宋,你家的娃?” 宋云程怕这些人又联想到自己身上,忙说:“我姐的娃。” “昭昭的呀。”妇人仔细看龙凤胎,笑道:“看着像昭昭,和她小时候一样漂亮。你姐呢,咋没见她?” “后面呢,等会来。”宋云程说。 妇人回屋取了糖,往龙凤胎手里塞,“来,乖崽崽吃糖。” 谦宝和窈宝没接,抬头看向舅公。 小兄妹俩聪明,知道谁最大。 宋舅舅笑容满面,“接。” 龙凤胎接过糖,奶声奶气地说谢谢。 那人又道:“这么点居然会说谢谢,和昭昭一样嘴甜。” 其他人也笑,“是跟昭昭像,昭昭小时候嘴也甜。” “我还记得昭昭五岁多点,我在炸肉条,她跑来夸我怎么那么好看,那个小嗓音甜的诶,我没忍住给她两根肉条,她又说姨姨你炸的肉条怎么这么香呀,能再给我一根吗,昭昭想和弟弟们一人一根,她那么乖,我还能说啥,只能给喽。”这是宋家的邻居,两家关系好,谁家做好吃的都会分一小碗的那种。 左邻右舍脑海出现她说的画面,忍不住笑。 “哈哈哈,几句好话让你损失三根肉条,小昭昭真机灵。” “她小时候是机灵,比她大的都干不过她!” 宋舅妈听见吵闹声出来,看见小团子先是一喜,声音带着浓浓的笑,“这是三崽和四崽?” 太好看了。 宋云程道:“现在不叫三崽四崽了,他们有了大名,叫顾知谦和顾知窈,妈,你得喊他们谦宝和窈宝。” 不然两个小家伙要皱眉头的。 宋舅妈热情道:“谦宝,窈宝。” 窈宝抓住宋云锦的一根指头,眼神陌生地看着她。 看出窈宝信任自己,宋云锦笑都要飞出脸庞,“别怕,这是舅婆,不是坏人,和给你送布老虎的舅公是两口子。” 宋舅妈面露无奈,心说这么小的孩子哪能听懂啊。 却没想到。 窈宝往前走两步,扬起小脸甜甜的笑,用软软的小嗓音喊道:“舅婆。” 宋舅妈一愣,莫民眼热,抱起小团子,声音爽利热情,“嗳,舅婆抱你回家。” 窈宝眼睛闪过紧张,见哥哥跟着,悄悄拍了拍胸口,嘴角翘出羞涩的笑容。 可爱的小崽被抱走,家属楼的邻居不太乐意。 “云锦妈,看你小气的,让我们多看几眼又不会怎么样。” “是啊,我还想让我儿媳妇抱抱这两个崽呢,让我家也能有这么乖巧又可爱的孙孙。” …… 宋舅妈和邻居寒暄,“等会再看,孩子一路过来,连口水都没喝,昭昭一家今天下午都在,有大家看的时间。” 听她这么一说,楼道的人都散了,各回各家。 宋家对谦宝和窈宝很陌生,两个小朋友进去后,好奇地四处观望着,他们看惯了大天地,进了宋家有种被关进盒子的感觉。 不过此时兄妹俩探索欲正旺盛,没闹着要出门。 宋家兄弟各抱一个崽,把他们放到沙发上。 屁股挨到软软的凳子,龙凤胎眼睛变得亮晶晶。 “软的。” 异口同声地说。 窈宝嗓音软,谦宝很淡定。 “沙发,喜欢吗?”宋云程坐到谦宝旁边。 谦宝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喜欢。”窈宝笑的一脸软萌,带着肉窝窝的小手按了按沙发,小小声道:“妈妈喜欢。” 妈妈嫌弃凳子硬,小朋友还记得。 宋舅妈笑着搂住她,“对,你妈妈喜欢沙发。” 想到昭昭小时候的事,她眼里满是笑意,“你妈妈小的时候最喜欢家里的沙发,放学回家就爱赖在上面。” 宋云程也记得,“我还记得我姐又凶又霸道,我和云锦要是闯祸,她就不让我俩坐沙发,让我俩坐硬凳子,连坐一礼拜。” 他的屁股差点没坐出茧子。 宋舅舅给龙凤胎冲好奶粉,斜他一眼,说道:“你俩太皮,不配坐沙发,我给你姐的权利,要怪怪我。” “哪儿能啊。”宋云程道,“有什么可怪的,我姐又没管错,我和云锦认。” 他拿弹弓打人,差点打到那人的眼睛,他姐罚他是应该的啊,他都认。 宋舅舅把搪瓷缸放到桌上,对谦宝窈宝说:“舅公给你们冲的奶粉,等会就能喝。” 奶粉? 龙凤胎确实渴了,窈宝看向哥哥,眼神疑惑,“哥哥,奶瓶?” “奶瓶妈妈带着,等妈妈来。”谦宝冷静地哄妹妹。 窈宝小脑袋一转,盯着门,嘴上喊着,“妈妈,妈妈。” 谦宝学着妈妈的样子,摸了摸妹妹的头,继续哄:“妈妈等会到。” 俩小只太可爱,宋舅舅和宋舅妈都想抱孙子了。 宋舅舅又拿出托人做的绿豆饼,给龙凤胎一人一角,笑道:“吃绿豆饼。” 考虑到外甥女的龙凤胎小,他让那人做的很小巧,外皮酥酥的,里面是沙沙的绿豆馅儿,谦宝窈宝也能尝尝。 又是龙凤胎没吃过的,谦宝窈宝愉快接过来,安静吃起来,尝到甜滋滋的味道,眼睛一亮。 “云程,你去接聿宝和珩宝,云锦你仔细看着谦宝和窈宝,别让他们噎到,我去泡茶。”宋舅舅说。 宋云程觉得没必要,但没反驳正激动的老爸,拿上车钥匙,开门出去。 才下楼,还没解锁自行车,听见林昭的声音。 “云程,你又去哪儿?” 宋云程当场放弃解锁,站直身,“我爸让我接聿宝珩宝。” “?” 珩宝跑向云程舅舅,踮起脚,想拍拍他的肩膀,可想而知哪怕他跳起来也拍不到,只得退而求其次拍了拍舅舅的胳膊。 “舅舅,我和我哥来了,不用你接啦!” 宋云程去接姐夫手里的东西,笑的无奈,“谢谢你啊。” 珩宝学着他爷的模样摆了摆手,老气横秋到不行,“不用谢。” 宋云程拧他的脸蛋,“回家吃绿豆饼,谦宝和窈宝正吃呢。” 双胞胎没吃过绿豆饼,顿时期待起来,走一路,他们饿啦。 一行人上楼。 林昭问道:“哪儿来的绿豆饼?” “还能怎么来的,老宋请人做的呗,专门给四个崽准备的,不仅有绿豆饼,他还冲了奶粉,我刚出来时他又去泡茶了,我猜是给你和姐夫泡的,我和云锦可没这口福。”宋云程注意着聿宝珩宝的脚下,嘴上不忘回答。 他姐送的茶,他和云锦连茶叶渣都没见到哦。 林昭扬起嘴角,“我怎么不知道你喜欢喝茶?你要是喜欢我送你一罐啊。” 得顾承淮走,崽他爹在家,她都没心思抽奖,毕竟男人很敏锐,抽到些好东西没个好名头都不好拿出来。 算了。 先安分半个月。 “啥茶?”宋云程不客气地问。 “你喜欢什么,菊花茶,还是绿茶?”林昭问。 宋云程喝过菊花茶,不大喜欢,就说:“我要绿茶。” “好,等我弄到送你。”林昭记下了。 抽奖转盘大几千积分,够抽的,总能抽到绿茶。 宋云程乐出声,“谢谢姐。” 等大人说完话,珩宝出声问:“娘,绿豆饼好吃吗?” 林昭没吃过绿豆饼,只吃过绿豆糕,她觉得应该都一样,“就是绿豆做的糕点,甜甜的,绿豆味。” “好吃吗?”聿宝问。 “好吃的啊。” 双胞胎爬楼梯的速度加快。 很快来到三楼。 “聿宝珩宝,左转!”宋云程指挥。 两个崽往左走。 没走几步。 宋云程又道:“停,敲门。” 珩宝二话不说敲门,手碰到门,发现门是开着的,没冒然闯入,试探地喊:“谦宝,窈宝?” “二哥!”窈宝滑下沙发,哒哒哒往门口跑。 拉开门,看见二哥的瞬间,开心地弯起眼睛。 举起右手,把指头那点绿豆饼给珩宝看。 “看,甜甜。” 宋舅妈看到门外的双胞胎,觉得这对哥俩可真像啊,招呼他们:“是聿宝和珩宝吗?快进来,舅婆给你们拿绿豆饼。” 双胞胎走进屋,好奇地四处打量着。 被宋云锦拉着坐下。 感觉屁股下软软的,聿宝跟弟弟咬耳朵,“珩宝,这凳子是软的!!” 珩宝点头,“我也发现了。” 小哥俩小声嘀咕着,宋云程把姐姐姐夫带的东西放到柜子上,举着那只活鸡,一脸为难,“妈,这鸡放哪儿?” 宋舅妈给双胞胎一人一块绿豆饼,瞥见林昭顾承淮带来的东西,嗔怪:“昭昭,承淮,来就来了,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连鸡也带来了!” 顾承淮沉稳道:“我和昭昭结婚后,因为各种原因,没来过几次,难得来一回,不能空着手来。” “那也没必要带这么多啊,你俩把自家都搬空了。”宋舅妈都不知道该怎么好。 她可知道,昭昭一家回顾家老宅住了,她自己又没养鸡,这鸡肯定是拿顾家的,希望没给她招惹麻烦。 “聿宝珩宝,你俩说,咱家空了吗?”林昭问吃着绿豆饼的双胞胎。 “没空!”兄弟俩异口同声道。 林昭挽着舅妈的胳膊坐下,“舅妈放心,我心里有数呢。” 这时,宋舅舅走进来。 一进屋,视线先落到他家昭昭身上,才慢慢地挪向顾承淮。 “来了。”他说。 林昭声音轻快,“舅舅!” 顾承淮起身,喊道:“舅舅。” “自家人不用客气,坐。”宋舅舅说着话,找杯子给他们倒茶。 顾承淮沉默着帮忙。 见他眼里有活,不是那种坐着当大爷的,宋舅舅对这个外甥女婿有了点满意。 他对外甥女婿只有一点要求,对昭昭好,无条件的好。 宋舅妈看气氛有点僵硬,笑着说:“老宋,昭昭和承淮带了只鸡,你看怎么弄?” “等会儿杀了炖鸡,大家一起吃。”宋舅舅道。 宋云锦高兴不已,“要吃鸡啊,太好了!” 哪怕鸡腿没他的,啃鸡屁股也高兴啊。 客厅风扇呼啦啦响,因为人多,屋里还是热,宋舅舅打发两个儿子,“云程,云锦,你俩带四个崽去楼下买雪糕。” “好嘞。”宋家兄弟应下,带着聿宝几个下楼。 买雪糕的地方离家属楼不远,林昭很担心。 正好她要说四哥的事,崽崽们是得离开。 第125章 “被硬控” 宋舅舅牵着龙凤胎上楼,宋云程早被抛到脑后,好在他料到了,没多在意,锁好自行车,长腿一迈,跟上去。 “老宋,这两个小娃娃是哪家的?长的真俊,胖嘟嘟的,真白,看着白白嫩嫩,比厂长家的小孙子都好看。”之前跟宋舅舅聊天的中年男人看见谦宝窈宝,盯着他俩瞧,眼睛都收不回去。 宋舅舅神色骄傲,“我家的!” “你家的?”说话之人语调高高扬起,充满不可思议,看向他身后的宋云程,惊愕道:“云程,这是你娃?” 宋云程脚刚踏上二楼最后一个台阶,闻言险些直直摔下去。 “不是,我没对象,没结婚,没孩子!”他语速加快,生怕慢一秒自己未婚有娃的消息传遍家属楼。 t的,坏事传千里。 不防不行。 宋舅舅也是被老友的话硬控在原地,愣了足足两秒,说道:“是我家昭昭的娃,龙凤胎。” “龙凤胎?怪不得长这么像。你家昭昭真会生。”中年男人语气羡慕又复杂。 宋舅舅勉强当他这话在夸昭昭。 “昭昭呢?怎么没见她?”纺织厂家属楼的职工基本都认识林昭,林昭也算他们看着长大的。 “我姐在后头呢。”宋云程可不会让人传他姐闲话,半句都不行,要全部扼杀在摇篮里。 “这样啊,几年没见她了。” 宋舅舅说:“那是你没赶上,我家昭昭之前才来过……” 他的老友不想再听,转身离开。 不是他不给老宋面子,实际上他说太多遍啦,张口闭口就是他家昭昭来看他,给他带了什么什么,怎么怎么孝顺,心里是有他这个舅舅的,前几年没来是因为刚结婚事情多……啦啦。 不想听。 真够够的! 宋舅舅意犹未尽的闭嘴,嘟囔,“真计较!” 然后又夹着声音,“谦宝,窈宝,再上一层就到了,来,舅公牵你们。” 龙凤胎不让牵,兄妹俩第一次见到楼梯,心里超级多的好奇,就想自己爬。 窈宝左手拿着布老虎,右手抓扶梯爬楼梯,短短白白的右腿抬高,稳稳落下,一个用力,摇摇晃晃的站上去。 谦宝也捏着皮球上去。 小兄妹俩很有成就感,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宋舅舅。 宋舅舅秒懂,“真棒!” 小团子咧开嘴笑,继续爬。 宋云锦从三楼看见他哥回来,等了龙凤胎半天没见他们上来,等不及了,往楼下跑。 到楼梯拐角处,看见两个崽。 “三崽,四崽,你们怎么自己爬?来,小舅舅抱。”宋云锦弯下身要抱窈宝,被她一把推开,“自己,自己。” 小奶团子连说两声自己。 宋云锦遗憾收回手,“那好,你自己来,要我帮你拿布老虎吗?” “不,不。”又是两声软软的拒绝。 宋云锦不嘻嘻,但又不好强迫两个崽,只能干看着。 于是看两小只爬楼的人又多了个他。 终于。 龙凤胎爬了上去。 爬到三楼还没爬够,又哒哒哒跑向通往四楼的楼梯。 宋云锦忙拉住他们,“三崽四崽,咱家在三楼!” 龙凤胎停下来,回头看他。 两张可爱奶萌的脸看着自己,宋云锦心里挤出欢快的彩色泡泡,恨不得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给他们。 他手往左边指了指,说道:“咱家得往这边走。” 谦宝窈宝都不是犟种,很听劝,没闹着上四楼,乖乖走过来。 两小只走在前头,好奇地左右看看,乌黑的眼里满是好奇。 有人去公用厨房烧水,一出门看见两个好看到爆的小孩子,“哎呦,真好看的小孩,这哪家的?” 她一嗓门出去,炸出好些人,各家各户的门开了,男女老少探出脑袋看。 “还真是!这谁家的娃,长的真俊。”瞧见宋舅舅,诧异道:“老宋,你家的娃?” 宋云程怕这些人又联想到自己身上,忙说:“我姐的娃。” “昭昭的呀。”妇人仔细看龙凤胎,笑道:“看着像昭昭,和她小时候一样漂亮。你姐呢,咋没见她?” “后面呢,等会来。”宋云程说。 妇人回屋取了糖,往龙凤胎手里塞,“来,乖崽崽吃糖。” 谦宝和窈宝没接,抬头看向舅公。 小兄妹俩聪明,知道谁最大。 宋舅舅笑容满面,“接。” 龙凤胎接过糖,奶声奶气地说谢谢。 那人又道:“这么点居然会说谢谢,和昭昭一样嘴甜。” 其他人也笑,“是跟昭昭像,昭昭小时候嘴也甜。” “我还记得昭昭五岁多点,我在炸肉条,她跑来夸我怎么那么好看,那个小嗓音甜的诶,我没忍住给她两根肉条,她又说姨姨你炸的肉条怎么这么香呀,能再给我一根吗,昭昭想和弟弟们一人一根,她那么乖,我还能说啥,只能给喽。”这是宋家的邻居,两家关系好,谁家做好吃的都会分一小碗的那种。 左邻右舍脑海出现她说的画面,忍不住笑。 “哈哈哈,几句好话让你损失三根肉条,小昭昭真机灵。” “她小时候是机灵,比她大的都干不过她!” 宋舅妈听见吵闹声出来,看见小团子先是一喜,声音带着浓浓的笑,“这是三崽和四崽?” 太好看了。 宋云程道:“现在不叫三崽四崽了,他们有了大名,叫顾知谦和顾知窈,妈,你得喊他们谦宝和窈宝。” 不然两个小家伙要皱眉头的。 宋舅妈热情道:“谦宝,窈宝。” 窈宝抓住宋云锦的一根指头,眼神陌生地看着她。 看出窈宝信任自己,宋云锦笑都要飞出脸庞,“别怕,这是舅婆,不是坏人,和给你送布老虎的舅公是两口子。” 宋舅妈面露无奈,心说这么小的孩子哪能听懂啊。 却没想到。 窈宝往前走两步,扬起小脸甜甜的笑,用软软的小嗓音喊道:“舅婆。” 宋舅妈一愣,莫民眼热,抱起小团子,声音爽利热情,“嗳,舅婆抱你回家。” 窈宝眼睛闪过紧张,见哥哥跟着,悄悄拍了拍胸口,嘴角翘出羞涩的笑容。 可爱的小崽被抱走,家属楼的邻居不太乐意。 “云锦妈,看你小气的,让我们多看几眼又不会怎么样。” “是啊,我还想让我儿媳妇抱抱这两个崽呢,让我家也能有这么乖巧又可爱的孙孙。” …… 宋舅妈和邻居寒暄,“等会再看,孩子一路过来,连口水都没喝,昭昭一家今天下午都在,有大家看的时间。” 听她这么一说,楼道的人都散了,各回各家。 宋家对谦宝和窈宝很陌生,两个小朋友进去后,好奇地四处观望着,他们看惯了大天地,进了宋家有种被关进盒子的感觉。 不过此时兄妹俩探索欲正旺盛,没闹着要出门。 宋家兄弟各抱一个崽,把他们放到沙发上。 屁股挨到软软的凳子,龙凤胎眼睛变得亮晶晶。 “软的。” 异口同声地说。 窈宝嗓音软,谦宝很淡定。 “沙发,喜欢吗?”宋云程坐到谦宝旁边。 谦宝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喜欢。”窈宝笑的一脸软萌,带着肉窝窝的小手按了按沙发,小小声道:“妈妈喜欢。” 妈妈嫌弃凳子硬,小朋友还记得。 宋舅妈笑着搂住她,“对,你妈妈喜欢沙发。” 想到昭昭小时候的事,她眼里满是笑意,“你妈妈小的时候最喜欢家里的沙发,放学回家就爱赖在上面。” 宋云程也记得,“我还记得我姐又凶又霸道,我和云锦要是闯祸,她就不让我俩坐沙发,让我俩坐硬凳子,连坐一礼拜。” 他的屁股差点没坐出茧子。 宋舅舅给龙凤胎冲好奶粉,斜他一眼,说道:“你俩太皮,不配坐沙发,我给你姐的权利,要怪怪我。” “哪儿能啊。”宋云程道,“有什么可怪的,我姐又没管错,我和云锦认。” 他拿弹弓打人,差点打到那人的眼睛,他姐罚他是应该的啊,他都认。 宋舅舅把搪瓷缸放到桌上,对谦宝窈宝说:“舅公给你们冲的奶粉,等会就能喝。” 奶粉? 龙凤胎确实渴了,窈宝看向哥哥,眼神疑惑,“哥哥,奶瓶?” “奶瓶妈妈带着,等妈妈来。”谦宝冷静地哄妹妹。 窈宝小脑袋一转,盯着门,嘴上喊着,“妈妈,妈妈。” 谦宝学着妈妈的样子,摸了摸妹妹的头,继续哄:“妈妈等会到。” 俩小只太可爱,宋舅舅和宋舅妈都想抱孙子了。 宋舅舅又拿出托人做的绿豆饼,给龙凤胎一人一角,笑道:“吃绿豆饼。” 考虑到外甥女的龙凤胎小,他让那人做的很小巧,外皮酥酥的,里面是沙沙的绿豆馅儿,谦宝窈宝也能尝尝。 又是龙凤胎没吃过的,谦宝窈宝愉快接过来,安静吃起来,尝到甜滋滋的味道,眼睛一亮。 “云程,你去接聿宝和珩宝,云锦你仔细看着谦宝和窈宝,别让他们噎到,我去泡茶。”宋舅舅说。 宋云程觉得没必要,但没反驳正激动的老爸,拿上车钥匙,开门出去。 才下楼,还没解锁自行车,听见林昭的声音。 “云程,你又去哪儿?” 宋云程当场放弃解锁,站直身,“我爸让我接聿宝珩宝。” “?” 珩宝跑向云程舅舅,踮起脚,想拍拍他的肩膀,可想而知哪怕他跳起来也拍不到,只得退而求其次拍了拍舅舅的胳膊。 “舅舅,我和我哥来了,不用你接啦!” 宋云程去接姐夫手里的东西,笑的无奈,“谢谢你啊。” 珩宝学着他爷的模样摆了摆手,老气横秋到不行,“不用谢。” 宋云程拧他的脸蛋,“回家吃绿豆饼,谦宝和窈宝正吃呢。” 双胞胎没吃过绿豆饼,顿时期待起来,走一路,他们饿啦。 一行人上楼。 林昭问道:“哪儿来的绿豆饼?” “还能怎么来的,老宋请人做的呗,专门给四个崽准备的,不仅有绿豆饼,他还冲了奶粉,我刚出来时他又去泡茶了,我猜是给你和姐夫泡的,我和云锦可没这口福。”宋云程注意着聿宝珩宝的脚下,嘴上不忘回答。 他姐送的茶,他和云锦连茶叶渣都没见到哦。 林昭扬起嘴角,“我怎么不知道你喜欢喝茶?你要是喜欢我送你一罐啊。” 得顾承淮走,崽他爹在家,她都没心思抽奖,毕竟男人很敏锐,抽到些好东西没个好名头都不好拿出来。 算了。 先安分半个月。 “啥茶?”宋云程不客气地问。 “你喜欢什么,菊花茶,还是绿茶?”林昭问。 宋云程喝过菊花茶,不大喜欢,就说:“我要绿茶。” “好,等我弄到送你。”林昭记下了。 抽奖转盘大几千积分,够抽的,总能抽到绿茶。 宋云程乐出声,“谢谢姐。” 等大人说完话,珩宝出声问:“娘,绿豆饼好吃吗?” 林昭没吃过绿豆饼,只吃过绿豆糕,她觉得应该都一样,“就是绿豆做的糕点,甜甜的,绿豆味。” “好吃吗?”聿宝问。 “好吃的啊。” 双胞胎爬楼梯的速度加快。 很快来到三楼。 “聿宝珩宝,左转!”宋云程指挥。 两个崽往左走。 没走几步。 宋云程又道:“停,敲门。” 珩宝二话不说敲门,手碰到门,发现门是开着的,没冒然闯入,试探地喊:“谦宝,窈宝?” “二哥!”窈宝滑下沙发,哒哒哒往门口跑。 拉开门,看见二哥的瞬间,开心地弯起眼睛。 举起右手,把指头那点绿豆饼给珩宝看。 “看,甜甜。” 宋舅妈看到门外的双胞胎,觉得这对哥俩可真像啊,招呼他们:“是聿宝和珩宝吗?快进来,舅婆给你们拿绿豆饼。” 双胞胎走进屋,好奇地四处打量着。 被宋云锦拉着坐下。 感觉屁股下软软的,聿宝跟弟弟咬耳朵,“珩宝,这凳子是软的!!” 珩宝点头,“我也发现了。” 小哥俩小声嘀咕着,宋云程把姐姐姐夫带的东西放到柜子上,举着那只活鸡,一脸为难,“妈,这鸡放哪儿?” 宋舅妈给双胞胎一人一块绿豆饼,瞥见林昭顾承淮带来的东西,嗔怪:“昭昭,承淮,来就来了,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连鸡也带来了!” 顾承淮沉稳道:“我和昭昭结婚后,因为各种原因,没来过几次,难得来一回,不能空着手来。” “那也没必要带这么多啊,你俩把自家都搬空了。”宋舅妈都不知道该怎么好。 她可知道,昭昭一家回顾家老宅住了,她自己又没养鸡,这鸡肯定是拿顾家的,希望没给她招惹麻烦。 “聿宝珩宝,你俩说,咱家空了吗?”林昭问吃着绿豆饼的双胞胎。 “没空!”兄弟俩异口同声道。 林昭挽着舅妈的胳膊坐下,“舅妈放心,我心里有数呢。” 这时,宋舅舅走进来。 一进屋,视线先落到他家昭昭身上,才慢慢地挪向顾承淮。 “来了。”他说。 林昭声音轻快,“舅舅!” 顾承淮起身,喊道:“舅舅。” “自家人不用客气,坐。”宋舅舅说着话,找杯子给他们倒茶。 顾承淮沉默着帮忙。 见他眼里有活,不是那种坐着当大爷的,宋舅舅对这个外甥女婿有了点满意。 他对外甥女婿只有一点要求,对昭昭好,无条件的好。 宋舅妈看气氛有点僵硬,笑着说:“老宋,昭昭和承淮带了只鸡,你看怎么弄?” “等会儿杀了炖鸡,大家一起吃。”宋舅舅道。 宋云锦高兴不已,“要吃鸡啊,太好了!” 哪怕鸡腿没他的,啃鸡屁股也高兴啊。 客厅风扇呼啦啦响,因为人多,屋里还是热,宋舅舅打发两个儿子,“云程,云锦,你俩带四个崽去楼下买雪糕。” “好嘞。”宋家兄弟应下,带着聿宝几个下楼。 买雪糕的地方离家属楼不远,林昭很担心。 正好她要说四哥的事,崽崽们是得离开。 第126章 “悬着的心死了” 宋家兄弟带着顾家四个崽离开,客厅都敞亮了不少。 “昭昭,承淮,喝茶。”宋舅妈热情招呼,又是拿糖,又是拿西瓜的。 林昭自在地抿了口茶。 宋舅舅笑,“你送我的茶,没尝过味道?” “没有。”林昭摇了摇头,笑盈盈的,“我知道舅舅爱喝茶,才得了一罐茶,就想着送给您,别说尝,我连闻都没闻。” 别管这话是真是假,总归让人窝心。 宋舅舅满脸欣慰,“知道你孝顺。” 林昭放下茶杯,正色起来,“舅舅,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别太激动。” “什么?”宋舅舅满脸狐疑,脑子冒出各种念头。 难道…… 昭昭又有了? 思及此,眉头攒成几个小疙瘩,瞥向顾承淮的视线闪过丝丝不悦。 顾承淮:“?” 林昭不知道舅舅心中猜测,语气严肃又正经,脸也绷着,“舅舅,我四哥找到了!” 轰隆—— 脑子炸开的声音。 宋舅舅定在原地,耳朵嗡嗡嗡的叫,好半晌才回过神。 他猛地看着林昭,目光紧锁着她,声音发紧,“昭昭,你说谁?” 他肯定幻听了! “你四哥?”宋舅舅声音几乎要劈开。 林昭认真点头,“对,就是我四哥。” 宋舅舅压抑着激动,身体往她那边靠,话语急切,“你四哥在哪儿?他怎么样?身体健康吗?结婚了吗?有孩子吗……?” 有太多的疑问需要解答,他嘴里冒出一串问题。 林昭抬手做了个淡定、此事需保密的手势。 说话音量不大。 “我四哥是被送到我们村里受教育的一员,身份上有点问题,脚也被人打伤了,但是没事,我四哥会医术,等晚上我把针给他送去,他能自己把自己扎好。” 不等宋舅舅问,她兀自不留缝隙地继续道:“我四哥结婚了,有两个孩子,不过他离婚了,孩子跟妈妈在城里,再多的情况,我们没多问,等再熟悉些我会打听的。” 宋舅舅看林昭的神情,就知道小四的处境不妙,等她说完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还真是啊。 成分有污。 好在人没事。 “人没事就好。” 他见过被送到各大队的那些人,真是挺惨,有的除身上穿的衣服,手上空无一物,眼神麻木呆滞,像游魂。 “昭昭,小四要是缺什么你给我说,我来准备。” 林昭笑道:“舅舅,你忘记我在供销社上班啦?我好多东西都能弄到呢。” 宋舅舅满眼宠溺的笑,“知道你厉害,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尽管说。” “我肯定不会客气的啊。”林昭一脸的理直气壮。 宋舅舅眼中笑意加深,拍拍她的发顶,无奈又熨贴。 这几年没怎么见,他怕昭昭和自己生分。 “承淮,昭昭的工作,劳烦你了。”宋舅舅笑着道。 顾承淮帮忙给外甥女找到工作,这在他心里真的很加分。 “多亏了您供昭昭上学,她是高中生,工作不难找。”顾承淮很谦虚,没觉得自己多牛,他认为平台固然重要,但个人能力更重要。 要不是媳妇儿读了那么多书,又被舅舅宠的明媚自信又大方,她也撑不起那份工作啊。 宋舅舅笑,没再说话。 学历高的孩子不少,那么多初中毕业的都没工作,还不是没关系吗,这个社会复杂又好懂,个人有能力是锦上添花的事,没有也没事,有机会就能上升。 “昭昭,你爹身体还好吗?” 林昭喝着茶,笑道:“很好啊,我爹在喝新药,身体慢慢变好,我娘说我爹晚上能睡好了,她现在每天下午会拉着我爹出去走两圈。” “能睡能走说明是真的好了。”宋舅舅放下心,他太知道自家妹妹和妹夫感情有多好,那是几十年朝夕相伴过来的啊,谁离开谁都不行。 林昭想起自己那套在东街的院子,屁股挪到宋舅舅旁边,巴巴地看着他,“舅舅,你能找到翻修院子的手艺人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宋舅舅不解,“你家不是正在盖砖瓦房?翻修什么?” “我说的是我在县里的院子。”林昭解释,微微勾唇,不再继续,等着舅舅问。 “你在县里有院子?”宋舅舅很懵,“哪里的院子?” 林昭语速轻缓,“在东街,很破,好久没人住,那院子落到了我手里。我想翻修,我爹娘说让我找舅舅,说舅舅认识的人多,会帮我。” 宋舅妈知道这院子,惊讶地问:“临街的那院子?” “对,舅妈知道?”林昭看向舅妈。 “知道啊,那院子以前被不少人盯过,被街道办的办事员撅回去了,没想到会落到你手里。”宋舅妈替昭昭高兴,“你运气真不错,那院子不小,朝向格局都好,翻修好住着比楼房都舒服。” 她没问林昭怎么得的,昭昭能开口让老宋帮忙,房屋产权肯定没问题。 宋舅舅听妻子的意思,那院子不错,说道:“昭昭,承淮,下午你们带我去看看,我先实地看一眼,再帮你们找人,你们要是有什么意见也说说,我记下来,保证给你们办的利利索索的。” 他做什么都一丝不苟,外甥女的院子,他肯定更仔细。 顾承淮给林昭杯子添了热水,声线低缓,“我没意见,全听昭昭的。” 宋舅舅皱眉,以为他什么都不管。 刚想说什么,林昭语气轻快,对顾承淮说:“你负责买砖买玻璃,找人打井,对了,还要拉电线,我要电灯,我要新家具,我还要沙发……” 她提出一串要求。 顾承淮细细听着,一一记下,“好,你不用管,我来搞定。” 考虑到等自己回部队,媳妇儿一个人在家会无聊,他提议:“想要电视吗?” 宋舅舅知道自己想多了,神色舒缓,不管这小子是装的还是真的,好歹算有心。 林昭没注意舅舅的眼神变化,双眸烁亮,“你能弄到电视票?” 看见她眼睛里的神采,顾承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来想办法。” 他回去写封信,问问云黎能弄到不。 电视啊。 这可是有台收音机就能傲视十里八乡的年代啊。 林昭迟疑一瞬,“是不是太高调了?” “不高调,咱家的每分钱都是正经来的,不怕。”顾承淮安抚她的情绪。 神色从容,一点也不虚。 “很贵?”林昭又有点心疼钱。 得大几百? 顾承淮神色依然没变化,“没事啊,挣钱就是为了花的,只要你高兴,多少钱都值得。” 林昭挪过去,抱住他的胳膊晃啊晃,“你都这么说啦,那我要电视机。” 她知道原书剧情,知道以后电视机会从黑白变成彩色的,还知道以后的电视会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但这些在她脑子里都只是概念,事实上,她连黑白电视都没咋看过。 “弄到票就买,我会打听的,尽量在县城的院子翻修好之前弄到。”顾承淮保证道。 “好啊,我已经开始期待了。”林昭眉眼都弯起来。 顾承淮看着她脸上的笑,恨不得马上把电视机送到她面前。 宋舅舅没说话,对顾承淮越来越满意,能看出来小两口平时就是这么相处的。 只要昭昭过的好,他就放心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宋家兄弟带着四个崽进来。 除龙凤胎,手里都举着白花花的雪糕。 宋云锦给姐姐姐夫各递一根,“姐,姐夫,吃雪糕,散散热。” 宋云程则给他爸妈分。 “怎么还给我买?”宋舅妈扇儿子的肩膀,宋云程夸张的龇牙咧嘴。 幽怨地说:“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姐的毛病,我要是把你落下,我姐肯定捶我。” 顾承淮挑眉,诧异地看向昭昭。 林昭充满杀气的眼神飞到云程身上,“宋云程,你是不是想挨揍!” 她举起沙包大的拳头,表情威胁。 宋云程伸手往嘴巴横的一拉,满脸讨饶,“我错了,我闭嘴。” 心里的小人儿哭的那么大声。 他没说错啊。 他以前用卖作业本的钱买雪糕,想着他妈不爱吃冰,就没给他妈买,被他姐撵着一顿捶,他姐那个大力气,捶的他胳膊都肿了! 宋云程道歉的及时,这话却已经被珩宝听进耳朵。 小朋友舔着雪糕,好奇的眼神飘过去,“妈妈,你小时候还打人啊?” 宋云程:打啊,咋不打,脾气暴躁着呢,厉害得很。 林昭横云程一眼,目光柔和,看着温温柔柔,脾气好的不行,“你舅舅犯错了,所以我教育他。” 聿宝一脸乖巧,“妈妈,我不犯错。” 闻言,珩宝看向他哥,神色认真,“哥,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啊,是爷说的。” 不犯错是不是说的太满啦? 聿宝是个小机灵鬼,脑子一转,换了说辞,用打着商量的语气道:“妈妈,要是我们犯错,你先告诉我们,我们要是再不改,你再揍小孩,行吗?” 宋舅舅看在眼里,听入耳朵,觉得这两个崽真聪明。 林昭咬掉一口雪糕,在嘴里抿开,随即咽下,轻飘飘地斜云程一眼。 宋云程躲开她的目光,对上云锦同情的目光,心塞一瞬。 嗯,看来他没看错,他姐的眼神确实有杀意。 林昭声线柔和,“行啊,我会先口头教育的。” 实在不行扇屁屁。 双胞胎放下心。 顾承淮看林昭吃的急,语气关心,“昭昭,别吃那么快,小心肚子疼。” 又看向双胞胎,“你俩也是。” 龙凤胎还小,吃不了太冰,聿宝让他俩各舔一口,再不让弟弟妹妹吃,顺手把奶瓶塞他们手里。 谦宝没闹,坐在沙发边,举着小奶瓶乖乖喝奶。 窈宝不想喝奶,想吃冰,见小哥没哭,她揉了揉泛泪花的眼睛,乖乖接下自己的小粉奶瓶,咕咚咕咚喝起奶来。 珩宝朝聿宝眨眼,凑过去,在他哥耳边小声说:“看,我就说搞定了谦宝,窈宝就难成气候。” 大嗓门儿小朋友说悄悄话声音也不小,清楚地传到每个人耳朵。 连窈宝这个当事人都听见了,小团子眉头皱着,腮帮子鼓起来。 宋舅舅和宋舅妈笑的不行。 珩宝真是个活宝。 顾承淮道:“乖乖吃你的雪糕。” “哦。”珩宝笑嘻嘻的嘎嘎吃雪糕。 宋云程怕他姐无聊,丢掉雪糕棍儿,提议道:“姐,你想去溜冰吗?我请你们。” 林昭吃完雪糕,顾承淮接走她手里的小木棍儿,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手指,又朝双胞胎招手,让他俩过来,聿宝珩宝笑呵呵地走过来,伸出手。 “溜冰?我没记错的话,那溜冰场不是被关了?”林昭看着宋云程。 “是关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又开了。”对溜冰场关了又开的原因,宋云程没兴趣深究,“姐,趁还开着,咱们去玩玩,要是哪天彻底关闭或把溜冰场改成别的,就没机会去了。” 林昭几年没去玩过了,还挺想去的,“行,去玩玩!” 宋云程捂住心口,往沙发上一靠,佯作肉疼,“你这一家就六个人,钱包要空了!” 众人被他的样子逗笑。 聿宝问:“妈妈,滑冰是啥?” “我知道,我知道。”宋云锦主动说,“穿上有轱辘的鞋子在地上滑,跐溜一下就能滑出去好远,听懂了吗?” 聿宝小小的脑袋想象不到,努力找平替,“和滑雪一样吗?” “……差不多。”宋云锦说。 聿宝皱起小眉头,“我不喜欢下雪,下雪太冷了,手脚冷,脸和耳朵也冷,手和脚都痒痒的。” 他们冷是因为穿的棉衣是旧的,不保暖,也没有帽子围巾手套,在外面肯定冷。 林昭又愧疚又心疼,搂住儿子,说道:“今年不会冷了,我给你们做新棉衣,还有棉帽和手套,有这些你们出去玩雪都不会冷。” 穿新衣服,小朋友没有不期待的。 聿宝乖乖窝在妈妈怀里,脸上洋溢着笑。 他说:“妈妈也要有新棉衣。” 林昭心快化了,“妈妈和你爸爸都有,我们全家都有。” 双胞胎咧开嘴笑。 宋云锦才知聿宝珩宝以前冬天冻手冻脚,看向宋舅妈,说:“妈,我不是有两件旧棉衣,拆掉,把里面的棉花重弹一下,给聿宝珩宝做棉衣呗。” “还用你说,我在做呢。”宋舅妈说。 她早就开始做了,只是速度慢,半个月都没好,正在收尾阶段。 宋云锦搂住珩宝的肩膀,傲娇地看着他,“还不快谢谢我,加上你妈妈答应给你们做的,你就有两件棉衣了呦。” “谢谢舅舅!”珩宝认真道谢,“等我以后赚大钱,也给舅舅买新棉衣!” 宋云锦没放在心上,笑道:“行,我等着。” 第126章 “悬着的心死了” 宋家兄弟带着顾家四个崽离开,客厅都敞亮了不少。 “昭昭,承淮,喝茶。”宋舅妈热情招呼,又是拿糖,又是拿西瓜的。 林昭自在地抿了口茶。 宋舅舅笑,“你送我的茶,没尝过味道?” “没有。”林昭摇了摇头,笑盈盈的,“我知道舅舅爱喝茶,才得了一罐茶,就想着送给您,别说尝,我连闻都没闻。” 别管这话是真是假,总归让人窝心。 宋舅舅满脸欣慰,“知道你孝顺。” 林昭放下茶杯,正色起来,“舅舅,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别太激动。” “什么?”宋舅舅满脸狐疑,脑子冒出各种念头。 难道…… 昭昭又有了? 思及此,眉头攒成几个小疙瘩,瞥向顾承淮的视线闪过丝丝不悦。 顾承淮:“?” 林昭不知道舅舅心中猜测,语气严肃又正经,脸也绷着,“舅舅,我四哥找到了!” 轰隆—— 脑子炸开的声音。 宋舅舅定在原地,耳朵嗡嗡嗡的叫,好半晌才回过神。 他猛地看着林昭,目光紧锁着她,声音发紧,“昭昭,你说谁?” 他肯定幻听了! “你四哥?”宋舅舅声音几乎要劈开。 林昭认真点头,“对,就是我四哥。” 宋舅舅压抑着激动,身体往她那边靠,话语急切,“你四哥在哪儿?他怎么样?身体健康吗?结婚了吗?有孩子吗……?” 有太多的疑问需要解答,他嘴里冒出一串问题。 林昭抬手做了个淡定、此事需保密的手势。 说话音量不大。 “我四哥是被送到我们村里受教育的一员,身份上有点问题,脚也被人打伤了,但是没事,我四哥会医术,等晚上我把针给他送去,他能自己把自己扎好。” 不等宋舅舅问,她兀自不留缝隙地继续道:“我四哥结婚了,有两个孩子,不过他离婚了,孩子跟妈妈在城里,再多的情况,我们没多问,等再熟悉些我会打听的。” 宋舅舅看林昭的神情,就知道小四的处境不妙,等她说完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还真是啊。 成分有污。 好在人没事。 “人没事就好。” 他见过被送到各大队的那些人,真是挺惨,有的除身上穿的衣服,手上空无一物,眼神麻木呆滞,像游魂。 “昭昭,小四要是缺什么你给我说,我来准备。” 林昭笑道:“舅舅,你忘记我在供销社上班啦?我好多东西都能弄到呢。” 宋舅舅满眼宠溺的笑,“知道你厉害,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尽管说。” “我肯定不会客气的啊。”林昭一脸的理直气壮。 宋舅舅眼中笑意加深,拍拍她的发顶,无奈又熨贴。 这几年没怎么见,他怕昭昭和自己生分。 “承淮,昭昭的工作,劳烦你了。”宋舅舅笑着道。 顾承淮帮忙给外甥女找到工作,这在他心里真的很加分。 “多亏了您供昭昭上学,她是高中生,工作不难找。”顾承淮很谦虚,没觉得自己多牛,他认为平台固然重要,但个人能力更重要。 要不是媳妇儿读了那么多书,又被舅舅宠的明媚自信又大方,她也撑不起那份工作啊。 宋舅舅笑,没再说话。 学历高的孩子不少,那么多初中毕业的都没工作,还不是没关系吗,这个社会复杂又好懂,个人有能力是锦上添花的事,没有也没事,有机会就能上升。 “昭昭,你爹身体还好吗?” 林昭喝着茶,笑道:“很好啊,我爹在喝新药,身体慢慢变好,我娘说我爹晚上能睡好了,她现在每天下午会拉着我爹出去走两圈。” “能睡能走说明是真的好了。”宋舅舅放下心,他太知道自家妹妹和妹夫感情有多好,那是几十年朝夕相伴过来的啊,谁离开谁都不行。 林昭想起自己那套在东街的院子,屁股挪到宋舅舅旁边,巴巴地看着他,“舅舅,你能找到翻修院子的手艺人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宋舅舅不解,“你家不是正在盖砖瓦房?翻修什么?” “我说的是我在县里的院子。”林昭解释,微微勾唇,不再继续,等着舅舅问。 “你在县里有院子?”宋舅舅很懵,“哪里的院子?” 林昭语速轻缓,“在东街,很破,好久没人住,那院子落到了我手里。我想翻修,我爹娘说让我找舅舅,说舅舅认识的人多,会帮我。” 宋舅妈知道这院子,惊讶地问:“临街的那院子?” “对,舅妈知道?”林昭看向舅妈。 “知道啊,那院子以前被不少人盯过,被街道办的办事员撅回去了,没想到会落到你手里。”宋舅妈替昭昭高兴,“你运气真不错,那院子不小,朝向格局都好,翻修好住着比楼房都舒服。” 她没问林昭怎么得的,昭昭能开口让老宋帮忙,房屋产权肯定没问题。 宋舅舅听妻子的意思,那院子不错,说道:“昭昭,承淮,下午你们带我去看看,我先实地看一眼,再帮你们找人,你们要是有什么意见也说说,我记下来,保证给你们办的利利索索的。” 他做什么都一丝不苟,外甥女的院子,他肯定更仔细。 顾承淮给林昭杯子添了热水,声线低缓,“我没意见,全听昭昭的。” 宋舅舅皱眉,以为他什么都不管。 刚想说什么,林昭语气轻快,对顾承淮说:“你负责买砖买玻璃,找人打井,对了,还要拉电线,我要电灯,我要新家具,我还要沙发……” 她提出一串要求。 顾承淮细细听着,一一记下,“好,你不用管,我来搞定。” 考虑到等自己回部队,媳妇儿一个人在家会无聊,他提议:“想要电视吗?” 宋舅舅知道自己想多了,神色舒缓,不管这小子是装的还是真的,好歹算有心。 林昭没注意舅舅的眼神变化,双眸烁亮,“你能弄到电视票?” 看见她眼睛里的神采,顾承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来想办法。” 他回去写封信,问问云黎能弄到不。 电视啊。 这可是有台收音机就能傲视十里八乡的年代啊。 林昭迟疑一瞬,“是不是太高调了?” “不高调,咱家的每分钱都是正经来的,不怕。”顾承淮安抚她的情绪。 神色从容,一点也不虚。 “很贵?”林昭又有点心疼钱。 得大几百? 顾承淮神色依然没变化,“没事啊,挣钱就是为了花的,只要你高兴,多少钱都值得。” 林昭挪过去,抱住他的胳膊晃啊晃,“你都这么说啦,那我要电视机。” 她知道原书剧情,知道以后电视机会从黑白变成彩色的,还知道以后的电视会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但这些在她脑子里都只是概念,事实上,她连黑白电视都没咋看过。 “弄到票就买,我会打听的,尽量在县城的院子翻修好之前弄到。”顾承淮保证道。 “好啊,我已经开始期待了。”林昭眉眼都弯起来。 顾承淮看着她脸上的笑,恨不得马上把电视机送到她面前。 宋舅舅没说话,对顾承淮越来越满意,能看出来小两口平时就是这么相处的。 只要昭昭过的好,他就放心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宋家兄弟带着四个崽进来。 除龙凤胎,手里都举着白花花的雪糕。 宋云锦给姐姐姐夫各递一根,“姐,姐夫,吃雪糕,散散热。” 宋云程则给他爸妈分。 “怎么还给我买?”宋舅妈扇儿子的肩膀,宋云程夸张的龇牙咧嘴。 幽怨地说:“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姐的毛病,我要是把你落下,我姐肯定捶我。” 顾承淮挑眉,诧异地看向昭昭。 林昭充满杀气的眼神飞到云程身上,“宋云程,你是不是想挨揍!” 她举起沙包大的拳头,表情威胁。 宋云程伸手往嘴巴横的一拉,满脸讨饶,“我错了,我闭嘴。” 心里的小人儿哭的那么大声。 他没说错啊。 他以前用卖作业本的钱买雪糕,想着他妈不爱吃冰,就没给他妈买,被他姐撵着一顿捶,他姐那个大力气,捶的他胳膊都肿了! 宋云程道歉的及时,这话却已经被珩宝听进耳朵。 小朋友舔着雪糕,好奇的眼神飘过去,“妈妈,你小时候还打人啊?” 宋云程:打啊,咋不打,脾气暴躁着呢,厉害得很。 林昭横云程一眼,目光柔和,看着温温柔柔,脾气好的不行,“你舅舅犯错了,所以我教育他。” 聿宝一脸乖巧,“妈妈,我不犯错。” 闻言,珩宝看向他哥,神色认真,“哥,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啊,是爷说的。” 不犯错是不是说的太满啦? 聿宝是个小机灵鬼,脑子一转,换了说辞,用打着商量的语气道:“妈妈,要是我们犯错,你先告诉我们,我们要是再不改,你再揍小孩,行吗?” 宋舅舅看在眼里,听入耳朵,觉得这两个崽真聪明。 林昭咬掉一口雪糕,在嘴里抿开,随即咽下,轻飘飘地斜云程一眼。 宋云程躲开她的目光,对上云锦同情的目光,心塞一瞬。 嗯,看来他没看错,他姐的眼神确实有杀意。 林昭声线柔和,“行啊,我会先口头教育的。” 实在不行扇屁屁。 双胞胎放下心。 顾承淮看林昭吃的急,语气关心,“昭昭,别吃那么快,小心肚子疼。” 又看向双胞胎,“你俩也是。” 龙凤胎还小,吃不了太冰,聿宝让他俩各舔一口,再不让弟弟妹妹吃,顺手把奶瓶塞他们手里。 谦宝没闹,坐在沙发边,举着小奶瓶乖乖喝奶。 窈宝不想喝奶,想吃冰,见小哥没哭,她揉了揉泛泪花的眼睛,乖乖接下自己的小粉奶瓶,咕咚咕咚喝起奶来。 珩宝朝聿宝眨眼,凑过去,在他哥耳边小声说:“看,我就说搞定了谦宝,窈宝就难成气候。” 大嗓门儿小朋友说悄悄话声音也不小,清楚地传到每个人耳朵。 连窈宝这个当事人都听见了,小团子眉头皱着,腮帮子鼓起来。 宋舅舅和宋舅妈笑的不行。 珩宝真是个活宝。 顾承淮道:“乖乖吃你的雪糕。” “哦。”珩宝笑嘻嘻的嘎嘎吃雪糕。 宋云程怕他姐无聊,丢掉雪糕棍儿,提议道:“姐,你想去溜冰吗?我请你们。” 林昭吃完雪糕,顾承淮接走她手里的小木棍儿,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手指,又朝双胞胎招手,让他俩过来,聿宝珩宝笑呵呵地走过来,伸出手。 “溜冰?我没记错的话,那溜冰场不是被关了?”林昭看着宋云程。 “是关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又开了。”对溜冰场关了又开的原因,宋云程没兴趣深究,“姐,趁还开着,咱们去玩玩,要是哪天彻底关闭或把溜冰场改成别的,就没机会去了。” 林昭几年没去玩过了,还挺想去的,“行,去玩玩!” 宋云程捂住心口,往沙发上一靠,佯作肉疼,“你这一家就六个人,钱包要空了!” 众人被他的样子逗笑。 聿宝问:“妈妈,滑冰是啥?” “我知道,我知道。”宋云锦主动说,“穿上有轱辘的鞋子在地上滑,跐溜一下就能滑出去好远,听懂了吗?” 聿宝小小的脑袋想象不到,努力找平替,“和滑雪一样吗?” “……差不多。”宋云锦说。 聿宝皱起小眉头,“我不喜欢下雪,下雪太冷了,手脚冷,脸和耳朵也冷,手和脚都痒痒的。” 他们冷是因为穿的棉衣是旧的,不保暖,也没有帽子围巾手套,在外面肯定冷。 林昭又愧疚又心疼,搂住儿子,说道:“今年不会冷了,我给你们做新棉衣,还有棉帽和手套,有这些你们出去玩雪都不会冷。” 穿新衣服,小朋友没有不期待的。 聿宝乖乖窝在妈妈怀里,脸上洋溢着笑。 他说:“妈妈也要有新棉衣。” 林昭心快化了,“妈妈和你爸爸都有,我们全家都有。” 双胞胎咧开嘴笑。 宋云锦才知聿宝珩宝以前冬天冻手冻脚,看向宋舅妈,说:“妈,我不是有两件旧棉衣,拆掉,把里面的棉花重弹一下,给聿宝珩宝做棉衣呗。” “还用你说,我在做呢。”宋舅妈说。 她早就开始做了,只是速度慢,半个月都没好,正在收尾阶段。 宋云锦搂住珩宝的肩膀,傲娇地看着他,“还不快谢谢我,加上你妈妈答应给你们做的,你就有两件棉衣了呦。” “谢谢舅舅!”珩宝认真道谢,“等我以后赚大钱,也给舅舅买新棉衣!” 宋云锦没放在心上,笑道:“行,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