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嫁最强糙汉,养最卷崽崽》 第1章 勋子怎么带了个女人回来? “妈妈!” “妈妈妈妈!大妈说我爸爸回来了!”女儿燕燕迈着小短腿跑进屋跟夏红缨说,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懵懂。 夏红缨愣了一下,往灶里放了些耐烧的树桩柴,牵着燕燕的手出去。 霍南勋在部队服役,已经四年没回过家了。 当初他休探亲假回来,经媒人介绍,两人匆匆忙忙结了婚。 四十天的探亲假结束,他就走了。 这一走,就是四年。 期间她怀孕、生女、坐月子,又经历了土地下户、分家等等事情,他都再没回来过。 这会他突然回来了,也没提前来信说一声。 跨出门槛,她一眼就看到了精壮高大的霍南勋,穿着灰色的衬衣,军绿色裤子,一手一个军用大帆布包,从东南方向树茂荫深的小路进了霍家院子。 他拎那两个大包一看就份量不轻,衣袖高卷的古铜色胳膊肌肉紧绷,出了一头大汗,背后也汗湿了一大团,有种军人独有的挺拔和铁骨味道。 他身后,跟着个身形纤细的女人。 一头黑亮的长直发披散着,压着蓝色的发箍,穿着蓝色连衣裙,脚上是一双白色凉鞋,气质高雅,皮肤白嫩,一看就是城里来的。 女人一手提着小行李箱,一手还牵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勋子怎么带了个女人回来?” 霍家院子一共有六户人家,围合成了个大院,这会每家每户都出来了。 还有些附近跟过来看热闹的,都在指指点点。 “还带了个男娃,难道是他在外头养的女人,还生了儿子?” “一看就是城里人,水灵白嫩的嘞!” “红缨和燕燕怎么办啊?”大家都拿或同情或八卦的眼神瞄着夏红缨母女。 这会正是中午头,公公婆婆、老大两口子都从地里头回来在弄饭吃。 见了这场景,公公婆婆笑得嘴都合不拢,打量那男孩的眼神急切又热烈,恨不得立刻上去抱孙子。 老大当了村长,最喜欢拿架子,皱着眉头,一脸要批评人的表情,眼睛却绕着那女人玲珑有致的胸和白皙的小腿打了好几转。 大嫂跑到夏红缨身边,满眼兴奋,阴阳怪气地说:“哎哟!老二这是什么情况啊!当兵还能乱搞男女关系啊?那孩子看着比燕燕还大呢!” 夏红缨心里沉了又沉,紧握着燕燕的小手,没说话。 “到了。”霍南勋回头跟那女人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女人点头,微笑着,大大方方跟周围的人点头致意。 “勋子!她是谁啊?”隔壁唐婶子忍不住问,“你怎么还带着个女人和娃回来了?红缨是个好姑娘,你可别辜负了人家!” 霍南勋径直走过来,把其中一个包往夏红缨脚边一放,眼神往她和小燕燕脸上顿了顿,却没跟她们说话,转身将那个女人和小男孩带到唐婶子面前,神色格外沉重地说:“婶,她是你儿媳妇,卢清悠。这是你孙子,小光。” 此话一出,众人恍然大悟。 霍南勋跟隔壁唐婶子的独子霍磊一起去参的军,进了同一个部队。 之前就听说,霍磊在部队结婚了,对象是个女军医,还生了个儿子。 只是,大家都没想到,霍磊的老婆儿子会跟霍南勋一起回来,一时都想岔了。 夏红缨暗中松了口气。 这几年,她好几次都后悔当初以貌取人,匆匆地结了婚。 嫁到这家里,跟守寡似的,自己一个人拉扯孩子。 公婆嫌弃她生的是女儿,各种不喜。 哥嫂性子强,总打着压着她,日子着实不好过。 刚刚,在无比的难堪当中,她的后悔到达了顶峰。 还好,是个误会。 不过,霍南勋那沉重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很快,她的预感成真,霍南勋带着那女人和孩子跟唐婶子进屋,没多大会,屋里突然传来唐婶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我的磊子!我的儿啊!” 众人没看成热闹,都有些扫兴,本来都要散了,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喊声吓了一跳,都聚过去问怎么回事。 夏红缨也过去了,一眼看到刚刚霍南勋拎进去的包被打开,衣服里头,竟然藏着个骨灰盒! 原来,霍磊竟牺牲了。 某山区发大水,部队过去救灾,霍磊不幸遇难,成了烈士。 遗孀卢清悠毅然决然地来到他老家,替霍磊照顾寡母。 “妈!您还有我,还有小光。”卢清悠握着唐婶子的手,哭着说,“以后,就由我来照顾您,给您养老!” 唐婶子哭得死去活来,闻者无不落泪。 夏红缨也泪湿衣襟,不由对卢清悠心生敬意,另眼相看。 一个城里姑娘,能主动来乡下照顾婆母,实属不易。 大家都在七嘴八舌追问霍磊是怎么出事的,夏红缨挽起袖子,帮唐婶子拾掇屋子。 她平时经常帮唐婶子干些挑水挑粪的重活,唐婶子有个头疼脑热也是她在照顾,所以她对唐婶子屋里很熟悉。 老人家屋里,一般都不如年轻人屋里干净清爽,夏红缨担心卢清悠会嫌弃,于是帮忙打扫收拾了一番。 收拾干净了,她见那小男孩趴在桌子上睡觉,过去跟卢清悠说:“弟妹,你远道而来,路上辛苦了,孩子也乏了,先进屋去安顿一下。” 卢清悠刚刚就注意到她在打扫,满眼感激地问:“嫂子怎么称呼?” 夏红缨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霍南勋一眼,说:“我是霍南勋媳妇儿,我叫夏红缨,就住在你们隔壁,以后有什么事儿,随时喊我。” 在那一刻,不知是不是错觉,夏红缨在卢清悠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排斥和敌意。 但只有一瞬间,卢清悠转头看了眼趴桌上睡着了的儿子,没跟夏红缨说话,而是过去问霍南勋:“勋哥,小光从来没走过这么远的路,应该是累坏了,能不能麻烦你,先帮他找个地方睡会?” 唐婶子这会在大家的劝解下也渐渐止了哭,满眼悲戚,神色有种过度悲痛的木然。 霍南勋轻声问:“婶,让弟妹和小光住磊子以前的屋?” 唐婶子抬眼,看到趴在桌子上睡觉的霍小光,又开始哭起来,边哭边点头。 霍南勋叹了口气,动作熟练地将霍小光抱起来,带着他们母子去了霍磊的房间,跟卢清悠说:“你们先休息一会,等会饭好了,先去我家凑合一顿。” 卢清悠望着他:“麻烦你了勋哥。” 霍南勋:“跟我客气什么?” 两人说话的语气,有种老熟人之间的随意。 夏红缨在外头不动声色地听着,突然觉得,自己跟霍南勋之间,其实只是陌生人。 第2章 瞪大眼睛满脸通红的小模样 跟霍南勋相亲之前,她从来没见过他。 相亲成功以后,双方都已经到结婚年龄,就直接结婚了。 婚后一共相处了半个月,他就回了部队。 这几年,每年会通几封信。 她说家里的情况,报喜不报忧。 他则回几句不痛不痒的关心。 因为部队有纪律,他不能说部队上的事,所以事实上,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在部队是做什么的,她一律不晓得。 甚至他在海陆空哪种部队她都不清楚,只知道一个通讯地址。 还有就是,知道他肩上的任务重,这几年的探亲假都没休成…… 夏红缨惦记着灶上烧着火,带燕燕先回去了。 锅里煮着四季豆,这会已经熟了,刚拿大碗盛出来,霍南勋拎着另一个包进屋。 他很高,足有一米九的个头。 肤色是常年晒太阳的颜色,但比很多庄稼人又要白些,精壮挺拔的身上有股强悍的凌厉兵气,又有股与生俱来的沉稳,加上长相又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俊,当初,她就是看上了他的外貌,也没多想,就同意了跟他结婚。 经过这几年,她早已不是那个只会做梦的小姑娘。 燕燕向来认生,躲在夏红缨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眨巴着大眼睛,怯生生地,好奇又期盼地望着霍南勋。 霍南勋的眼神落在小不点身上。 离开四年回来,多了个三岁的小东西。 他将包随手一放,因沉痛而愈显冷肃的眉眼有了一抹别样的温柔:“燕燕,我是爸爸。” 燕燕将脑袋缩了回去,紧紧抱着夏红缨的腿。 夏红缨有些尴尬,说:“她比较内向。” 霍南勋从裤子兜里掏出两颗大白兔奶糖,蹲下身跟她平视,粗砺有力的大手托着糖:“你看。” 燕燕这回伸出了整颗小脑袋,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糖。 “来爸爸这里。”霍南勋又说,“给你糖。” 燕燕仰头看向夏红缨。 夏红缨摸摸她的小脑袋:“去。” 燕燕就一点点朝霍南勋挪去。 “二叔!”突然,霍飞和霍宝珍一起闯了进来,霍飞兴奋地说:“二叔你回来啦!” 霍宝珍则眼前一亮:“咦?有糖!” 他们两个是老大家的一双儿女,一个十岁,一个七岁,都在上小学。 这会已经放了暑假,他们都在家。 霍南勋将两颗糖分了他们兄妹一人一颗,两人都开心地围着他,二叔长二叔短地叫。 燕燕看到她的糖被送人了,顿时满眼委屈,大眼睛里蓄着泪,又怕哭了丢人,转头扑进夏红缨怀里。 夏红缨立刻感觉到衣服上濡湿了。 紧接着,公公婆婆、老大夫妻两个也进来了,七嘴八舌问他怎么突然回来了,也没提前说一声。 霍南勋说,他退伍了。 夏红缨诧异地看向他。 “退伍了?”婆婆也诧异,“给了多少钱?我听说,人家当兵的退伍,都有钱的!” “给了五十块复员费。”霍南勋说。 “这么点啊?”婆婆撇嘴,“当了八年兵,就给五十!” “妈,当兵是为了报国,为人民服务!又不是为了挣钱!是勋子!”大哥一嘴官腔。 “就是!”大嫂也附和,“人回来就好了!你看隔壁霍磊,哎!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 说到隔壁,婆婆也是一脸唏嘘。 “晚上来我们这边,一起吃个团圆饭。”公公一锤定音。 人都走了以后,霍南勋又从裤子兜里掏出五六颗糖,叫道:“燕燕,你看!” 燕燕红着眼睛回头,顿时破涕为笑。 霍南勋这回没有叫她过去,而是走到夏红缨面前,直接将糖揣进燕燕的小兜兜里,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细细看女儿的脸。 眉毛、脸型、鼻子,都像他。 水灵的大眼睛像夏红缨。 整体而言,竟是像他多一些。 他嘴角弯了弯,在燕燕的小脸上贴了贴。 燕燕看着他,咧嘴笑了。 然后迫不及待地吃糖。 霍南勋的的气息太有侵略性,夏红缨被他刚刚突然的靠近弄得心里突了突,微微后退了半步,问:“你真退伍了?” 霍南勋看向她:“嗯。” 夏红缨:“怎么之前信里都没提?” “队里不让。”顿了顿,他又说:“每一封信,上面都要检查。” 夏红缨:“你在什么部队?” 霍南勋摇头:“暂时别问。唐婶肯定没心思做饭,你多做点饭菜,叫他们过来吃。坐了两天火车,身上都臭了,我先去冲个澡。” 夏红缨:“行,我给你烧水。” “不用,我习惯用凉水。”他提了一桶凉水,就要出门往猪圈那边去。 “等等。”夏红缨指着灶屋后门说:“我在后头铺了石板,洗澡洗衣服都很方便,你就在这冲澡。” 霍南勋过去一看,还真是。 霍家有四间房,分家的时候,中间一间最大的,两个老的住。 南边两间最好的,给了老大一家。 夏红缨只分到靠北最小的一间,小姑子还跟她挤一个屋搭了个小床。 但这间房也有个好处,从后头灶房出去,本来紧靠房屋后檐的大片竹山在这里闪出一小块地方,被夏红缨铺上了青石,营造成了一个独立的小院。 屋后头,有檐沟联通各家,夏红缨在一头搭架子种了丝瓜,另一头栽了棵人高的山茶,这样一来,后有竹山遮挡,左边是茂密的山茶,右边是绿意盎然的丝瓜架,檐沟的水畅通无阻,却能隔断外人的脚步和视线,脱光了洗澡也不会有人看到。 外边墙上挂着个吊篮,养着花。虽是不知名的野花,却别有一番生气勃勃的朝气。 小院边沿,还种了艾草、薄荷、香樟之类防蚊虫的花草。 霍南勋静静看了一会,回屋去提了水,脱衣冲澡。 夏红缨让他在后头冲澡,是因为那里比茅房干净,她没想别的。 例如,从灶屋敞开的后门看出去,就能看到他。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三两下脱得只剩内裤,露出挺拔壮硕,宽肩窄腰的后背。 一瓢水当头浇下去,霍南勋回身问:“有洗头发的吗?” 这一回头,他看到了他妻子瞪大眼睛满脸通红的小模样。 霍南勋:“嗯?” “哦!有!”夏红缨急忙跑出去,拿了一小包海鸥洗发膏给他。 这样近距离一靠近,她的脸更红了,完全不敢看他,转身就走。 虽然跟他都有孩子了,但是,跟他做那些亲密的事情,仿佛在上辈子那般久远,而且都在晚上吹了灯的时候…… 做饭时,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结婚那半个月,她几乎天天晚上被他欺负,有时一晚上还欺负不止一次。 会怀上孩子,她都一点都不意外…… …… 第3章 嫂子长得可真漂亮! 霍南勋洗了澡,又自己动手洗衣服。 燕燕蹲在他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燕燕在看什么?”霍南勋大约是喜欢燕燕的,跟她说话的时候,眼神专注,有种隐隐的宠溺感。 燕燕:“看爸爸。” 霍南勋:“喜欢爸爸吗?” 燕燕摸着小兜兜里的奶糖,说:“喜欢。” 霍南勋:“燕燕会洗衣服吗?” “会。”燕燕认真地说:“我会洗小手绢。” 这认真的小模样,有种聪慧深藏的感觉。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霍南勋笑了一下,说:“燕燕很勤快。” 燕燕又咧嘴冲他笑,还帮他递肥皂,倒水,像只勤劳的小蜜蜂。 夏红缨想,果然是血浓于水,父女天性。 燕燕并不容易跟人亲近。 即便是她爷爷奶奶、大伯大妈,她也并不亲近他们。 她只黏夏红缨和她小姑霍晓婷。 但爸爸才回家一个钟头,她已经成了霍南勋的小尾巴…… …… 夏红缨重新做了一锅饭,洗了块腊肉,做了豆豉炒肉,蒸了鸡蛋,切了一盘腊肠,又烧了个茄子,煮了丝瓜汤,和原本那一大碗四季豆一起放在桌子上。 霍南勋和燕燕一起去院坝里头晾衣服去了,夏红缨去隔壁喊人来吃饭。 唐婶子还在哭。 孤孤单单一个人坐在堂屋,手里拿着霍磊的照片,流着眼泪喃喃自语,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夏红缨见过霍磊两次,一次是结婚那年。 那年他跟霍南勋一起休的探亲假回来。 几个闹洞房的,就他闹得最凶。 再一次,是两年前,他回来探亲,还帮霍南勋捎了二百块钱,偷偷给了她。 那是个长得高高大大很精神的小伙子,年纪轻轻就没了,丢下孤儿寡母的,实在是太可怜了。 她喊了唐婶子吃饭,又去敲卢清悠的房门,说:“弟妹,我做了饭,去我家凑合吃点。” 门开了,卢清悠先是往夏红缨身后看了一眼,眼里有明显的失望。 然后勉强回应了一句“麻烦你了”,就去叫醒了孩子牵着孩子出来,冲她客气而疏离地笑了笑,问:“勋哥呢?” 之前的敌意,现在的失望,夏红缨心里有些不舒服。 或许是初来乍到不适应? 整个霍家村,但凡是姓霍的,基本都是同宗。 霍磊和霍南勋又是一块长大的发小,还有一块当兵的情谊,于情于理,她都该帮着照顾霍磊的遗孀和孩子。 于是夏红缨撇去那丝不快,冲她露出个亲切的笑容,说:“他在院坝里晾衣服呢!这会该晾好了,我们走!” 她扶着唐婶子,领着卢清悠母子,去了自己家。 入伏后的正午,屋里热得像蒸笼。 夏红缨把矮桌摆在后头小院子里,有竹林遮阴,又有微风,比屋里凉快舒服许多。 “快坐!家常便饭,别嫌弃。”盛好饭,夏红缨热情招呼他们入座。 “嫂子,今天真是麻烦你了!”卢清悠帮她端饭,送到唐婶子和霍南勋面前。 “远亲不如近邻。我们两家就隔了一道墙,互相帮忙本就是应该的!”夏红缨说,“弟妹别跟我们客气!” 我们? 卢清悠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带着霍小光坐下。 “哎呀!我忘了,家里凳子不够用。”夏红缨这才想起,六个人吃饭,家里却只有五个小凳子,遂跟燕燕说:“燕燕,你去奶奶那边搬个小凳子来。” 燕燕要走,霍南勋却将她捞到自己膝盖上坐了,说:“不用去了,我抱着她就行,我来喂她。” 他拿起小勺子,给燕燕喂饭。 燕燕从两岁开始就自己吃饭,勺子筷子都会用。 但她却不说,坐在霍南勋腿上,张大嘴等着喂,唧唧,眼睛亮晶晶的。 岂料,这时,坐在卢清悠旁边的小男孩,突然跑到霍南勋身边,用力拉扯燕燕的小胳膊,大声说:“你下来!霍伯伯抱我!” 燕燕有些被吓到了,瞪大眼睛看着他。 夏红缨也有些意外。 她还以为,城里的小孩都很有礼貌。 卢清悠忙说:“小光!那是妹妹,你不能这样!” 嘴里这样说,身体却没动弹。 “我没有妹妹!”霍小光语气蛮横,又伸手去扒拉燕燕,脸红脖子粗地喊:“你快下来!我要霍伯伯抱我!” 霍南勋将燕燕往怀里护了护,神色一沉说:“小光,不可以这样没礼貌,回座位去。” 霍小光嘴一撇,眼眶一红,就要哭。 “小光!你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卢清悠这才起身过来,有些恼怒地将霍小光抱了回去,随即又神色黯然地说:“嫂子,不好意思啊!这孩子从小崇拜勋哥,他爸爸又刚没了,这是把勋哥当成自己爸爸了……” 说着,低头看到儿子委屈的模样,她也哽咽了。 “孩子嘛!弟妹不必放在心上。”夏红缨拿了双干净的筷子,给霍小光夹肉:“小光,饿坏了?快吃饭。” 她又给唐婶子和卢清悠夹了肉,招呼她们吃饭。 夏红缨做的菜味道非常香,霍小光大约是饿了,闻着肉香,终于不闹着要霍南勋抱了,大口吃起饭来。 但偶尔看向霍南勋怀里的燕燕,眼里全是敌意。 夏红缨瞧着那孩子的眼神,咀嚼着卢清悠刚刚的话。 从小崇拜? 把霍南勋当成自己爸爸? 所以,以前,他们是生活在同一部队,可以经常见面,非常熟悉的那种? 她当真是对霍南勋一无所知。 “以前磊子回来说过,弟妹是军医?”夏红缨问。 卢清悠抬头,对上夏红缨的眼睛。 不得不承认,夏红缨长了一双很美的大眼睛。 清澈,黑白分明,微微含笑,充满善意,自然纯粹不做作。 “是啊!”卢清悠淡淡笑了笑,说,“我大学毕业以后就进了部队医院,当初,还是因为勋哥负伤,认识他们兄弟两个的!” “负伤?”夏红缨神色一变,看向霍南勋。 “怎么?勋哥没告诉嫂子吗?”卢清悠疑惑地问,“勋哥不止一次负伤,有一次——” “清悠!”霍南勋突然出声,“不要违反纪律。” “啊!不好意思,一时嘴快!”卢清悠一脸抱歉地说。 夏红缨不解:“都已经退伍了,还要遵守纪律?” 霍南勋:“嗯。” 夏红缨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说起来,我好像从来没听勋哥说起过嫂子呢!我一直很好奇,嫂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卢清悠笑着说,“今天一看,原来是个美人儿啊!嫂子长得可真漂亮!” 第4章 嫂子,你跟勋哥是怎么认识的? 卢清悠原本就想过,能被霍南勋看上的女人,想必有几分姿色。 但是没想到,夏红缨这么好看。 身段格外好,骨架秀美,少一分则瘦,多一分则微胖,一切都刚刚好,看起来很健康。 长相是那种纯天然美女,皮肤白里透红,眼睛格外漂亮清澈,跟人对视的时候,连她一个女人都有些扛不住,更别说男人。 不过,再好看,也是个没有文化只会种地的农村女人。 以霍南勋如今的眼界,哪里还能看得上她? 夏红缨从小被人夸好看夸到大,早已经习惯,客气地说:“哪里!弟妹才漂亮,你们城里人,穿着打扮真时髦。” 还描眉,抹口红。 她们农村女人一辈子也摸不着那些。 卢清悠又问:“嫂子,你跟勋哥是怎么认识的?” 夏红缨:“媒人介绍的。” 卢清悠:“媒人?” 夏红缨:“嗯,我们这里都这样。” 那就是没有感情基础。 卢清悠突然用开玩笑的语气问:“勋哥四年没回家,嫂子不生气吗?” 夏红缨笑笑,嘴角梨涡隐现:“既然是国家需要他,那是我们家的荣耀,怎么会生气?” 霍南勋突然转头看了夏红缨一眼。 她笑容灿烂,看起来很有身为军属的荣耀感。 就跟在信里写的一样。 他神色淡淡地转头,继续给燕燕喂饭。 卢清悠一直留意着霍南勋。 他单手抱着燕燕,喂她吃一口,自己吃一口。 不厌其烦。 或是他看燕燕的眼神,或是替她抹去嘴角饭粒的动作,某一瞬间,卢清悠突然醒悟。 纵然是个女娃,纵然没相处过,但亲生的就是亲生的。 他心里,总是会偏爱自己亲生孩子的。 卢清悠突然觉得自己对燕燕太过冷淡,加快速度吃完了饭,放了碗。 然后起身过去蹲在霍南勋旁边,拉着燕燕的小手,语气温柔地问:“燕燕,来阿姨抱,让爸爸休息一会好不好?” 燕燕将手缩了回去,摇摇头。 “你看,这是什么?”她从兜里掏出来一颗大白兔奶糖,竖着晃晃,“这是奶糖哦!特别好吃!燕燕想不想要?” 燕燕拍拍自己的小兜兜:“我有,爸爸给的!” 卢清悠看向霍南勋,笑道:“我让你买大白兔,没错?孩子都爱吃。” 霍南勋看着乖乖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女孩,微笑:“嗯。” “阿姨这里还有很多糖哦!”卢清悠继续逗着燕燕,“来阿姨抱一下好不好?燕燕真可爱,阿姨特别喜欢!” 燕燕是个很怕生的小孩,将脑袋埋在霍南勋怀里,死活不肯让她抱。 她哄了一会无果,腿也蹲麻了,只得站了起来。 这会,她看到了地面的水渍,排水沟里的泡沫,还有放在旁边的香皂、洗发膏等物,问:“勋哥,我看这排水沟直通外头,是不是可以在这里洗澡?” 霍南勋说:“嗯。” “刚刚我想洗个澡,妈让我在屋里洗,那样的话,得弄得满地都是水。”卢清悠说,“等会,我能不能借用一下你们这个地儿?我瞧着这里挺好的。” 这不是什么大事,夏红缨以为霍南勋会直接答应,岂料他却看向她,问:“方便吗?” 夏红缨说:“尽管来用。等会我烧上一锅水,你们拿个大盆来,大人孩子都好好洗洗。” “多谢嫂子。”卢清悠一脸感激地说,“说实话,来农村生活,别的我都没问题,就这洗澡不方便,实在是有些糟心。要是我家后头也有这样一块地方就好了。” 霍南勋:“回头,我找人帮你们也弄一个。” 卢清悠笑道:“那我可不客气了!谢谢你勋哥!” 这时,一直魂不守舍的唐婶子突然说:“勋子,我想给霍磊办场丧事。你帮我个忙,去请八大队的陈昌仁过来看看日子,挑个坟地。” 霍南勋说:“好。我吃完饭就去。” 吃完饭,霍南勋就要出门去请人来。 燕燕好容易有爸爸了,大约很怕爸爸会,闹着要跟他一起去。 霍南勋倒是宠着燕燕,答应了她,将她背在背上就要走。 霍小光见状,也闹着要跟去。 霍南勋跟他说:“小光,你上午不是走路走得脚疼吗?霍伯伯要去的地方挺远的,你就在家好好休息。” 霍小光:“霍伯伯背我!” 霍南勋说:“我只能背一个小孩。” 霍小光:“那霍伯伯带我去!别带她去!” 感觉到燕燕搂他的脖子搂得更紧了,霍南勋往上托了托燕燕,说:“小光,霍伯伯一会就回来,听话。” 霍小光又哭又闹:“不嘛不嘛!我要跟霍伯伯一起!我要霍伯伯背!” 这孩子是有点闹人。 不过,人家妈妈不去哄孩子,夏红缨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霍南勋看向卢清悠,说:“清悠,我带不了两个孩子,你好生哄哄他。” 卢清悠看了眼霍南勋背上的燕燕。 她紧抱着霍南勋的脖子,皱着小眉毛,瞪着一双大眼睛,防备地看着小光。 这贱丫头! 卢清悠垂眸遮去眼底的难堪,将霍小光哄了回去。 过了一阵,她带着霍小光,拿了换洗的衣服来找夏红缨,一脸不好意思地说:“真是麻烦你了嫂子。” “别客气,快进来。”夏红缨再次引了他们进了后头的厨房,指着灶上的大鼎锅说:“我烧了一锅热水,那边是水缸,如果觉得水烫了,就兑一下。” 卢清悠:“好,谢谢嫂子!” 这时,外头响起夏红缨婆婆黄菜花的声音:“夏红缨!” 夏红缨回应:“欸!妈!” “不是说晚上吃团圆饭吗?都三点了,还不过来做饭!”黄菜花骂骂咧咧地进来,“你断手断脚了还是怎地?还想吃老娘现成的啊!赶紧挑块好肉——” 黄菜花一边骂一边进屋,突然看到卢清悠母子,顿时换了张脸,热情地打招呼:“哎哟!这不是磊子媳妇儿吗?” “是啊大娘,我来这边借用一下地方洗个澡!”卢清悠拉着霍小光的手,让他喊人:“小光,喊奶奶好!” 霍小光:“奶奶好!” “哎哟!真精神一小子!看这敦实的小模样欸!真好!”黄菜花就喜欢男孩,无论是自家的还是别家的,只要是男孩,她就喜欢。 “您家燕燕也很可爱!我特别喜欢她!”卢清悠笑着说。 “她?一个女娃!有什么用?”黄菜花嫌弃地瞥了夏红缨一眼,“还是你有福气!会生儿子!” 第5章 以后这些活,让男人来做 卢清悠看了夏红缨一眼,脸上做出尴尬的样子,语气却更热络了一些,说:“大娘,现在搞计划生育,生男生女都一样!” “哪能一样?”黄菜花撇嘴,“那个,你叫什么来着?” 卢清悠:“大娘,我姓卢,我叫卢清悠!孩子叫小光,霍小光。” 黄菜花最喜欢打听八卦,问:“你家里做什么的?” 卢清悠:“我爸爸在省厅工作,我妈在医院。” “省厅?”黄菜花大字不识一个,一脸茫然:“那……那是什么地方?” “就是,省政府。”卢清悠笑道。 “哎哟!是省里的大领导啊?”黄菜花眼睛一亮,“磊子还真能干!不但娶了城里人,还娶了大官家的姑娘呢!” 卢清悠神色黯然地苦笑了一下。 “那个,你们洗澡去!勋子退伍回来,我来挑块肉,晚上吃团圆饭!”黄菜花说。 卢清悠就带着孩子去了后院。 黄菜花仰头看向灶上所剩无几的腊肉,指着个猪蹄和一块后腿肉说:“就这两块!晚上炖个猪蹄,你再捉只鸡杀了!” 夏红缨皱了皱眉。 那个猪腿就有十来斤重,后腿肉也有七八斤。 三家人合在一起十个人,一顿饭哪能吃这么多? 自从八二年土地下户,家家户户都养鸡养猪。 家家户户过年都杀猪,猪肉割成条状,和腊肠、内脏、豆腐干等都挂在灶上,烘成腊味。 一头猪的肉,是要吃一年的。 但是黄菜花隔三岔五就来她这边拿肉,说她们这边都是女的,吃不了多少,该孝敬给公婆。 如果不给,她就又哭又闹,弄得人尽皆知。 夏红缨要脸,也就忍了。 黄菜花拿她家的肉、偷她家的蛋,偷偷往老大那边送给她大孙子大孙女吃,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她现在给不起了,说:“妈,一顿哪吃得了这么多?您看,我这边没剩几块肉了,燕燕她爸又回来了,我也得省着些给他吃。所以,今晚上就不拿那块后腿肉了,我有中午招待唐婶子他们吃剩下的半块肉,还有两截香肠,拿过去炒个菜,再拼一盘也够了,您看行吗?” 黄菜花顿时高声尖叫:“哎哟你小家子气的嘞!当着人家城里人的面,也不怕人笑话!” 夏红缨:“我不怕人笑话。你要是同意我就拿过去,猪腿和鸡我也都出。你要不同意,那我就什么都不拿了!大哥一家四口过生日,您都用自家的肉,杀你自己养的鸡,还花钱去买鱼买新鲜肉给他们办席面,怎么您二儿子不是亲生的?轮到他的时候就要他自己带鸡带肉过去?” 黄菜花混浊的小眼睛一瞪:“好你个夏红缨啊!敢跟老娘叫板了?你打量我勋子回来了气焰就嚣张起来了?你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我没让他跟你离婚就不错了!你还指望他能帮你撑腰还是咋地?” 夏红缨眼神沉了沉:“那你让他跟我离!” 这年头,很少有离婚的。 要真闹离婚,村里人都得笑话她家。 而且,黄菜花也怕闹起来,让二儿子觉得她偏心老大。 毕竟,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到,她家灶上和老大家灶上的腊肉,都还剩下很多。 夏红缨这里……稀稀拉拉没几块了。 于是她就怂了:“你吃错药了是不是!不拿就不拿!赶紧的!” 夏红缨拿了猪腿和中午剩下的肉,又抓了一只大公鸡,去了隔壁做饭。 卢清悠洗完澡拉开厨房后门,看了一眼灶上的腊肉,笑了一下。 很有些嘲讽的味道。 这些农村妇女,就是这样可笑又可悲。 为了一块肉,一个蛋,像个泼妇一样吵翻天。 …… 夏红缨在院坝里,用开水烫鸡的时候,霍南勋回来了。 他请来了乡里专门给人看坟地的陈昌仁。 据说他在道观学过,自己组建了一个班子,专门干白事那一套。 老支书也过来了,院里的男人端了板凳出去,在院坝的树荫底下说话。 陈道士问了霍磊的生辰八字,掐指一算,定了明晚办席,后天一早出殡立坟。 然后男人们就在那边说话闲聊。 夏红缨一边干活,一边听了一耳朵。 老支书问霍南勋退伍回来有什么打算,他说他被分配到301工厂,过两天就去报道。 “301啊?”老支书诧异地问,“乡里当过兵的,好像都不包分配?你咋还包分配呢?” 霍南勋说:“因为在部队立过功。立过功就能包分配。” “这样啊!”大家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尤其是老大霍英彪,笑得格外勉强,嫉妒的眼神掩都掩不住。 他一直觉得自己比霍南勋有本事。 也有人不明白的:“301我知道,乡政府旁边那条水泥路通上去,全是高高的栏杆那边,但那是什么厂?” 老支书说:“兵工厂!造枪炮的!以后,勋子就是端国家饭碗的工人了!” “枪炮啊……我还真不知道。”那人说:“那工资多少啊?” 霍南勋:“还不知道,去报道了才知道。” “你在部队立了什么功啊?”霍英彪问,“怎么之前都没听说过?” 霍南勋说:“部队有纪律,不让说。” 老大点点头,半晌说:“挺好。以后我们家,也有个吃皇粮的了。” “什么什么!”黄菜花老两口也听到了,赶紧从屋里跑出去问。 老支书跟他们说霍南勋以后要当301的工人了,黄菜花的大笑声隔壁院都能听到。 夏红缨也觉得激动。 她娘家婆家,世世代代都是农民,男人却突然就成了工人!能吃公粮! 说不定,燕燕以后还能上301的幼儿园和小学,那可比村办的幼儿园小学好太多了…… 她拔着鸡毛,往人群里看了一眼。 没看到霍南勋。 手里的鸡却突然被人拿了去。 霍南勋的声音在另一侧响起:“爸和大哥都在家,怎么能让你一个女人杀鸡?以后这些活,让男人来做。” 夏红缨手上一空,有些怔怔地看着他。 第6章 霍南勋将筷子重重拍在了桌子上 他利索地给鸡拔毛,又拿出个漂亮的金属打火机来,点燃了准备好的稻草,将鸡放在火上烧去细毛。 “你以后,是工人了?”夏红缨问。 霍南勋:“嗯。你和燕燕的户口,也可以跟着我一起转到301。” 夏红缨:“那,燕燕到时候能不能上301幼儿园?” “当然可以。”霍南勋说。 夏红缨笑了一下,喜上眉梢。 霍南勋嘴角弯了弯。 就在这时,燕燕她小姑霍晓婷回来了,远远看到霍南勋,跟只雀儿似欢腾着飞扑过来:“二哥!你怎么回来了!” 霍南勋皱眉:“跑哪疯去了?一天不见人影!” “我……我赶大集去了。”霍晓婷眼神乱飘。 霍南勋:“大集上午就散了,这都几点了?” “干嘛这么凶!”霍晓婷嘟着嘴,“你一走四年,自己老婆孩子都顾不上!我帮你伺候月子,又帮你把燕燕都带这么大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呢!你一回来就凶我!” “伺候月子?”霍南勋眼睛微眯,“妈和大嫂呢?怎么你一个小姑娘来伺候月子?” “她们?”霍晓婷转头,瞄了一眼黄菜花,冷笑:“咱妈最重男轻女,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嫂生了个女儿,她一个好脸色都没有!大嫂……只有她占便宜的,什么事儿能指望她?要不是你妹妹我帮着二嫂,她能被欺负死!不信你问二嫂!” 霍南勋看向夏红缨,眼神暗沉。 夏红缨笑了一下,说:“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土地都分下户了,也分家了,各家过各家的日子,不提这些。以后好好过日子就是了。” 霍南勋没说话,拿起刀,拉开鸡肚子,掏出内脏,动作流利,有种异乎寻常地精准…… …… 霍家二老的屋里,有一张祖传的红漆描花大方桌,四面搭上四条长板凳,坐下霍家十口人绰绰有余。 夏红缨在厨房忙了一下午,端上最后一个菜,准备带燕燕入座吃饭的时候,发现侄子霍飞横躺在其中一条板凳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个鸡腿,正一边哼着射雕英雄传的主题歌,一边啃鸡腿。 “小飞,起来坐好。”夏红缨说,“开饭了!” 霍飞却不肯让,说:“我是洪七公!我在吃叫花鸡!” 大家都笑起来,大嫂说:“他们大姨家买了电视,在电视里看的!快起来!给你二婶让坐!” 霍飞:“我不!我就要躺着吃!” “快起来!”大嫂笑着拉他,“你二婶和燕燕没地方坐了!” “你让他躺着!”黄菜花说,“红缨,你夹点菜,跟燕燕去旁边吃!跟我大孙子抢什么位置?” 于是,大嫂就不拉扯霍飞了,任由他一个人霸占整个桌子的一面。 自从霍南勋走了以后,类似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 包括夏红缨自己。 最初她会忍不住说几句,但换来的,却是他们联合起来的指责和更加明面上的欺负。 后来她就不说了。 她端起饭碗,捡了几个菜就准备走。 突然,“啪!”地一声,霍南勋将筷子重重拍在了桌子上。 霍飞惊得猛地坐了起来,差点从凳子上掉下去。 大家都诧异地看向他。 “妈,你就这么教孩子的?”霍南勋一脸阴沉地问黄菜花,“这样下去,小飞不得被你教得不懂规矩,任性自私?” 不懂规矩,任性自私? 大嫂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黄菜花瞪大眼睛:“我怎么了?你这突然摔碗摔筷子的!” 霍南勋:“红缨是霍飞的长辈,你让他一个人霸占着一面桌子,让长辈去旁边吃,您觉得是对的?” 二十六岁的霍南勋,跟黄菜花记忆中的二儿完全不同了,身上有种脱胎换骨般的蜕变,举手投足间,有军人的杀伐果断,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上位者威势。 她不晓得对不对,只觉得心惊胆战:“我……我……” “霍飞!”老大霍英彪起身,一巴掌扇在霍飞的后脑勺:“你这臭小子!都十岁了还这么不懂事!起开!” 霍飞被霍南勋吓了一跳,又被他爹结结实实打了一巴掌,悻悻地摸着后脑勺,从凳子上下来,站在旁边。 大嫂脸色黢黑,狠狠睕了霍英彪一眼。 “大哥!小飞还是孩子,好好教就是,别动手。”夏红缨拉霍飞坐下,说:“来,小飞,咱们坐着好好吃饭。” 霍飞这回老实了,乖乖坐着。 黄菜花见状心疼得不得了,把剩下一个鸡腿也夹给了他,说:“来,小飞!这个鸡腿也给你!” “奶奶!”霍宝珍不愿意了,“两只鸡腿,每次都是我和哥哥一人一只!凭什么都给他!这个给我!” 她拎着筷子就去抢。 黄菜花打了一下霍宝珍的手,同时夹着鸡翅膀放进霍宝珍碗里,说:“别抢!给你哥哥两个鸡腿,给你两个翅膀,行了?” 霍宝珍也喜欢鸡翅膀,迫不及待搂着两个鸡翅膀啃着,勉勉强强同意了。 “都是你惯的!”霍老爷子皱着眉头发话,“大人还没动筷子,你先让两个孩子吃上了!他们两个都不小了,也该教教规矩。要不然在外人面前这样,惹人背后嚼舌根!” “哎哟爸!”大嫂语气阴阳怪气地说,“他们两个在家皮一点,出去不会给你们老霍家丢人!都大大方方的,见谁都打招呼!出去吃席的时候也是规规矩矩的,不会跟老孙家那两饿死鬼投胎似的,站在板凳上狂捞肉!” “就是!我小飞和宝珍出众着呢!到哪都不怵人!”黄菜花也说,“倒是燕燕这女娃,不吭声不说话的,见生人就躲!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她说着,用轻蔑的眼神瞥了一眼夏红缨母女。 燕燕看着她奶奶,小小的身子往夏红缨身边靠了靠,大眼睛里出现了一丝受伤和自我怀疑之色。 夏红缨在别的事情上可以退让,但是牵涉到燕燕,就不行。 “妈,你别当着孩子的面这么说!每个人性格不一样,跟有不有出息没关系。”夏红缨说,“燕燕性格是内向,但是她爱思考爱学习,才三岁已经会算算数,会背乘法表和很多古诗了,燕燕也很优秀。” 燕燕抬头看向妈妈。 “会背乘法表?”霍宝珍却不信,“二婶你在吹牛?乘法表是我们二年级才学的!她才三岁,怎么可能会背乘法表!” “燕燕,你妈妈说你会背乘法表了!你背来大家听听?”大嫂不怀好意地说。 燕燕看着满桌盯着她看的眼睛,吓得爬到夏红缨身上,将小脑袋埋进她怀里。 第7章 乘法表 夏红缨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说:“没事,燕燕害羞就不背。” “哈哈哈哈!”大嫂大笑,“这女娃,也不知道像谁,这么害羞!” “她肯定是不会背!”霍宝珍说,“乘法表那么长,她才多大点,怎么可能会背!” “她不会背正常,你会背了吗?”霍晓婷问她。 “我……我当然会!”霍宝珍性格跟她妈一样很要强,明明满眼的心虚,却梗着脖子说会。 霍晓婷:“那你背来听听?” “背就背!”霍宝珍背起了九九乘法表:“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二五一十,二六十二,二七……二七十六?二八……二八……” “二七十四,二八十六,二九十八,三一得三,三二得六,三三得九……”突然,一个脆脆嫩嫩的声音从夏红缨怀里响起。 燕燕还是害羞,但却鼓起了勇气接着宝珍不会背的地方背了下去,而且一口气背到了九九八十一。 背完,她就扭头去看她爸爸的脸色。 她看到爸爸在看她,眼里带着鼓励的笑意。 而且,爸爸身板笔直挺拔,看起来好有安全感。 平时感觉很高大很厉害的大伯,跟爸爸一比,显得矮了一截,溜肩塌腰很油腻。 于是燕燕回过身,跟霍南勋说:“我还会背诗。静夜思,唐,李白。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悯农,唐,李绅。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燕燕吐字特别清楚,声音又嫩又好听,长得也可爱,霍晓婷最爱燕燕,等她背完就“啪啪啪”地鼓掌。 老爷子也难得笑了,点点头说:“是个聪明孩子!以后读书,成绩肯定好。” 连霍飞也多看了燕燕两眼,觉得她比霍宝珍可爱多了。 但也有不高兴的。 例如黄菜花,早就听得不耐烦了,听老爷子那样说,当即嗤笑了一声:“一个女娃,读书好有什么用?长大了还不是要嫁出去成别人家的人?” “你闭嘴!”老爷子吼了她一声,她就不敢吭声了。 还有大嫂,本来就因为刚才霍飞的事情憋了一口气,这会感觉更气了,偏偏有霍南勋在,她也不敢跟以前一样想什么说什么,那口气就全出在霍宝珍身上了,看她不小心掉了根筷子,她一巴掌打在她背上:“乘法表不会背,吃个饭都不会吃?” 霍宝珍被她妈突然袭击,而且这一巴掌打得她很痛,当即又惊又委屈,突然就把捡起来的筷子往燕燕那里用力扔过去,吼道:“霍燕燕你个讨厌鬼!跟我抢什么风头,显得你了!” 那筷子,直直朝燕燕脸上飞去。 夏红缨大惊失色,却有一只手,千钧一发地抓住了那根筷子。 她惊魂未定地看过去,是霍南勋,眼底隐现怒意。 “霍宝珍!你干什么!”霍英彪猛一拍桌子,过去将她拉下去就揍屁股。 霍宝珍被打得哇哇直哭。 这顿团圆饭,吃得鸡飞狗跳。 最后,还是老爷子发怒了,阻止了这一番闹腾。 …… 吃完饭,霍晓婷就唉声叹气一脸无奈地跟两个哥哥说,让他们帮忙搬床,把她的床搬到老爷子和黄菜花屋里去。 她一个没出嫁的姑娘,本来分家以后该跟着两个老的住。 但是老爷子睡觉打呼噜,黄菜花晚上事儿又多,一会上厕所一会喝水的,霍晓婷的床在电灯线旁边,晚上被她喊醒无数次让她开灯,天天睡不好。 她就央了夏红缨,搬到她屋里去睡。 夏红缨一个人带孩子多有不方便的时候,有她帮忙正好,于是分家这几年,霍晓婷吃睡都跟夏红缨一起。 如今霍南勋回来了,她再住在这边显然不合适,于是自己就张罗着搬床。 床是单人床,却比门要大,要搬的话,得先拆了。 他们家没有工具,得上村里木匠那边去借工具。 大晚上路不好走,于是大家就说,先凑合一晚再说。 霍晓婷是二十一岁的大姑娘了,睡在人家小夫妻屋里,非常不自在。 夏红缨也不自在,床上突然多了个存在感极强的男人,她呼吸都有些不畅。 最高兴的莫过于燕燕。 左边是爸爸右边是妈妈的体验,让她极为新奇,左看看右看看,满脸的幸福。 夏红缨将她哄睡着,自己也困了,正迷糊着,突然听到霍南勋问了一句:“这些年,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 夏红缨睁开眼看向他。 屋里的灯已经关了,只敞开通风的门窗照进些月色,能看到他硬挺的轮廓。 她的确受了不少的委屈。 尤其在生了燕燕之后分家之前那段时间,跟他父母、大哥大嫂住在一起,处处被黄菜花嫌弃,被大嫂挤兑。 但她不好当着人家兄妹的面说这些。 黄菜花究竟是他们的妈,人家背后关起门来是一家人,她只是个外人。 “妈是有些重男轻女,燕燕是女孩,她不喜欢。”夏红缨回答,“不过,有晓婷帮着我,我也不算孤立无援,其实还好。” “哈!”霍晓婷在小床上笑了一声,“二哥,听到没?这回可不是我自吹自擂哈!” 霍南勋:“晓婷说婆家了吗?” 夏红缨:“还没呢!媒人上门来过几回,见过两个,她都不满意。要不回头,你在你们那单位给她物色一个?” “不用!”霍晓婷一口回绝,“我对象的事不用你们操心!” “晓婷你最近老跑出去,是不是处对象了啊?”夏红缨问她。 “哈哈!”霍晓婷打哈哈,“睡觉睡觉!明天唐婶子家办丧事,我们都有得忙!尤其是二嫂,你少不了又要去帮厨!” “嗯。”想到明天,夏红缨赶紧闭上眼睛睡觉。 一夜无梦。 …… 这个年代的农村,一家有事全村帮忙。 村里各家各户都送来了时令蔬菜。 霍家院子六户人的厨房都借出去用来办流水席。 附近人家的桌子也都借了出来,一共摆了八桌。 唐婶子请了村里杀猪的,一早拖出她养了近一年的大肥猪。 霍家院子在大肥猪嗷嗷的尖叫声里迎来了新的一天。 第8章 怎么了刚子兄弟?你怎么这副表情? 村里有个会做流水席菜式的霍天志,谁家有红白喜事,都会找他帮忙做席面。 当然,也不是白帮忙,要给钱,还要给些面、烟、酒等答谢之物。 自从夏红缨的厨艺得到他的认可,他每次办席都带着她,席面上的八大碗,其中一半出自夏红缨之手。 当然,钱、物也会分给她一些。 夏红缨做的菜很受欢迎,但凡她做的,席面上基本上不会有剩菜。 这得益于夏红缨的爷爷。 夏红缨的爷爷年轻的时候,据说拜过御医为师,会做药膳,会扯药草。 村里谁有个头疼脑热都来找她爷爷。 爷爷过世的时候,留下一本厚厚的笔记,嘱咐夏家人,人手抄一份,好好学,有好处。 但是,爷爷不是个正儿八经的坐堂大夫,后人不可能以此为生。 家里的男人不负责饭食,都丢下了。 倒是成日里围着灶台转的女人,从中学到了不少。 夏红缨她妈和她姑,都会做一手好菜,还会做药膳。 夏红缨也从小对这些感兴趣,小时候跟爷爷一起去扯过药草,后来还跟姑姑一起钻研过爷爷留下来的那本书。 药食同源,夏红缨做的菜是出了名的好吃,出嫁前就小有名气,加上长得好看,当年上门求亲的踏破门槛,络绎不绝。 不过她眼界高,一般人都看不上,唯独看上了霍南勋…… 唐婶子家办事,她自然也要去帮忙。 她负责做喜沙扣肉、梅菜扣肉、蛋卷包肉、粉蒸肉。 随着一道道香喷喷的肉食出锅,帮厨的媳妇们都馋出了口水。 夏红缨忙了一大顿,出门去上茅房。 这时候,村里第一批来吃流水席的基本都到了,人声鼎沸。 但因为还没开席,大家都还没入座,都围着唐婶子和穿着素服的卢清悠母子。 她听到人群里黄菜花的大嗓门:“啊?你要去301医院上班?” 卢清悠:“是啊!为了方便照顾妈,我申请把工作调过来了。” 有人问:“你是医生还是护士?” 卢清悠:“我是医生,大学学的是内科,不过外科我也能看。以后,大家要是有个跌打损伤,头疼脑热肚子疼什么的,都可以找我。” 又有人惊呼:“哎哟!你还是大学生啊?” 卢清悠语气谦虚地说:“是啊!我们那个部队医院的年轻医生,基本上都是从医科大学毕业的。” “哎哟哟!还是大学生啊!我们整个乡里头,这么多年就只出过一个大学生,就是乡政府的吴兴民,你知道吴兴民吗?” 卢清悠说:“我还真听过这个名字!咱们省当年的高考状元!” “就是他!他是我娘家侄儿,原本也是要分到省里当官的,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只分到咱们乡里头。” …… 夏红缨忙得很,听了这一耳朵,就去了茅房。 心里突然有个疑问,卢清悠爸爸是省厅官员,妈妈在医院上班,自己还是大学生,条件那么好,看上霍磊啥了啊? 霍磊跟霍南勋一样,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高中毕业就去当了兵。 既没有背景,也没有钱。 而且霍磊也不如霍南勋长得好。 大概他们之间是超越门第的真爱!所以卢清悠才会在霍磊死后来了这里。 等正式开席以后,她又帮忙端菜出去。 她长得俊,做的菜又好吃,她一出来,黄菜花她们那桌的就当着黄菜花的面夸:“黄婶子你真是有福气哦!两个儿媳妇都能干!看看红缨,长得多水灵!做菜还这么好吃!这喜沙扣,真是好吃极了!又香又甜又糯!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儿媳妇就好了!” “会做几道菜算什么?”黄菜花说,“你们看看人家磊子他媳妇儿,那才叫能干呢!不但会生儿子,人家她爹,是省里的大官!人家还是大学生!来了我们这里,也是要去301医院上班的!那才是真能干啊!” “磊子这个媳妇是真不错!”其他人也认同,“不仅能干,关键还孝顺啊!百善孝为先!是个顶好的姑娘!只可惜磊子怎么就……” “她还这么年轻,其实还可以再嫁。” “哎哟!今儿是人磊子的丧事,别说这种话了!” “不过,就算是二婚,谁要是娶了她,那也是家里祖坟冒青烟了……” 夏红缨去每一桌上菜,基本上都听到乡亲们在夸卢清悠。 无论在娘家还是婆家,夏红缨都没少被夸漂亮能干。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把她比下去,得到乡亲们的一致称赞。 但她并没有嫉妒或是别的什么情绪。 她也认为,卢清悠一个出身这么好的城里姑娘,还是大学生,来农村照顾独居的婆婆,实在是难得,怎么夸都不为过。 至于昨天某些细枝末节上的不愉快,她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散席以后,她累得浑身疼。 从唐婶子屋里出来,锤着腰往家走,她看到已经在清理桌凳的院坝里头,霍南勋和他的两个发小霍刚和王德华在一块说话。 卢清悠也跟他们在一块。 刚结婚的时候,霍南勋跟她介绍过,霍刚、霍磊、王德华,是他最要好的三个发小。 受霍南勋之托,王德华每年都来帮她犁田、收稻子,她心里非常感激王德华。 这会见了他,她当然不能视而不见,就过去打招呼:“刚子,德华。” “嫂子!”王德华也笑着跟她打招呼,“刚刚我还在想,勋哥终于退伍了,还进了301当工人,嫂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夏红缨笑着看了霍南勋一眼,问:“你们在商量什么呢?” “我让刚子帮忙,给唐婶子家后头弄个洗衣台。”霍南勋说。 霍刚他爸是个石匠。 霍刚点头:“没问题!明天一早我来量尺寸,两天功夫就好了!” “多谢了!”霍南勋拍了拍他的肩膀。 霍刚说:“磊子也是我兄弟!我家跟磊子家,血亲关系还更近呢!卢嫂子是我最敬佩的女人,以后但凡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卢清悠感激地说:“那就谢谢你们了!” 霍刚满眼欣赏之色,说:“不用谢!” “对了。”夏红缨想起一事来,“从东头过来的路上,有块石板坏了,上次二大爷踩翻了石板,掉水田里去了!刚子兄弟,能不能麻烦你顺道多打一块石板,把那路修一修?” 霍刚却冷着脸,没回答。 其实霍刚从刚刚见到她,就冷着一张脸。 不过,夏红缨平时跟他没怎么打过交道,根本没想过他这冷脸是冲她来的。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觉察出来。 她难堪又不解地看着霍刚:“怎么了刚子兄弟?你怎么这副表情?” 第9章 出殡立坟 霍刚冷笑了一声,张嘴要说话,霍南勋却将他拉走了,兄弟两个不知道在说什么,霍刚挺激动的,还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跟看仇人似的。 “他怎么回事?”夏红缨不解地问王德华:“我哪里得罪他了?” 王德华也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啊!” 那边霍刚跟霍南勋说了话,没再过来,直接走人了。 霍南勋回来跟她说:“修路的事情他应了。” 夏红缨说:“我怎么感觉他跟我有仇似的?我不记得哪里得罪了他啊?” 霍南勋摇头,转身跟卢清悠说:“清悠,以后遇到什么事,我不在的话,你可以找他们两个帮忙。我们几个和磊子,都是发小,最好的朋友。” 卢清悠点头:“好,勋哥,谢谢你!” 霍南勋:“早些休息!明天还有一天的法事,你和小光要受累了。” “好!你们也早点休息。”卢清悠转身走了。 王德华看着她的背影,说:“卢医生真不容易,老的身体不好,小的又才这么小。” “嗯。”霍南勋说:“德华,这几年,多亏你帮我家里干了不少活,有机会,我一定报答!” “咱们是兄弟,说这些做什么!”王德华探头探脑地到处看:“晓婷呢?怎么没看到她?” 夏红缨会心地笑了笑。 王德华喜欢晓婷。 …… 晓婷这天晚上依然没搬。 都没腾出功夫。 上床睡下,霍晓婷好奇地问:“二哥,妈说,隔壁卢嫂子居然是省里面大官的女儿?” 霍南勋:“不清楚。” “不清楚?”霍晓婷奇怪地问,“我还以为你跟她很熟。” 霍南勋:“是挺熟的。不过我也没问过人家这些。” 听到这话,夏红缨心里莫名有种释怀感,转头看了他一眼。 彼时还没关灯,霍南勋注意到她的眼神,也向她看过来。 他的眼神有强烈的侵略感,从他这次回来,夏红缨好几次跟他对视,都感觉心肝一颤,不敢多看。 这会,或是两个人躺在同一张床上,那种感觉更甚,夏红缨像被烫到一般转开眼神,心跳突突的,脸上发烫。 她这是怎么回事啊…… 以前也不这样啊? 他们结婚那会是怎么相处的来着? 那时候没分家,一大家子住一起,白天,他们其实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她是因为喜欢霍南勋才嫁给他的,情窦初开的女孩,生怕哪里做得不好。 她会很早起床,穿得整整齐齐去做饭,勤快地抢着干活,尽心尽力做好一个新媳妇该做的事,忙得很。 偶然得空说上几句话,也就是陌生人逐渐熟悉起来的那种客气。 能单独相处的时候,就是晚上。 但是晚上……那是另一种相处,她太害羞了,都不敢睁眼。 正胡思乱想着,夏红缨的手突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 她好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又蓦然加快。 那手不安分,从衣服下摆伸了进去,常年训练长了茧的手掌抚过她的肌肤,她浑身一片颤栗…… 霍南勋的呼吸也粗重起来,生怕被霍晓婷听出端倪的夏红缨将他的手推开,他却不肯。 夏红缨掐了他胳膊一下,硬邦邦的没掐动,但他好歹消停了。 …… 第二天,是霍磊出殡立坟的日子。 陈昌仁带着一帮学徒,敲锣打鼓地做了一场法事,乡亲们从柴火堆底下掏出了唐婶子前两年给她自己备的黑漆棺木,将霍磊的骨灰放了进去。 然后,全村的青壮年基本上都过来了,敲敲打打,抬着棺木去了昨天选好的坟地。 卢清悠和霍小光披麻戴孝,和唐婶子及他们家的近亲,一路哭丧。 坟地阴气重,一般不让小孩子去,夏红缨让霍晓婷带着燕燕,自己跟了过去。 到了坟地,得哭坟。 一般来说,若是老人走了,儿女孙辈跪下哭坟,无论是否是真心哭,总是有那么种满堂儿孙送终的氛围。 但霍磊太年轻,同辈和长辈不可能给他跪着哭坟,也就只有霍小光。 但霍小光才四岁,貌似根本不懂发生了什么事,大家让他跪着哭,他却左看右看,怎么都哭不出来。 “小光,给你爸爸哭一哭!”唐婶子费力地蹲在他旁边,流泪说:“你爸这么年轻就走了,好歹有你给他送终,你哭一哭,就当尽孝了。” 霍小光却一溜烟爬起来,跑到霍南勋身边,拉着他的手:“霍伯伯,我害怕,你带我回去!我不想在这里了!” 披麻戴孝的人们,调子特别阴间的丧葬锣鼓,加上棺木、坟坑氛围的确阴森。 “小光,听奶奶和妈妈的话。”霍南勋说,“来,霍伯伯陪你一起,别怕。” 他拉着霍小光的手走到坟前,说:“跪着,这是你应该做的。” 霍小光倒是很听他的话,果然跪下了。 卢清悠也跪在他旁边,默默垂泪。 她今天没有化妆了,看起来有些寡淡不如昨天好看,但穿着一身白孝,头上拖着长长的白帕子,哭得极为伤心,也是我见犹怜。 这边哭着,那边霍刚、李德华等青壮男人们拿着铲子开始填土,随着棺木一点点被土淹没,卢清悠和唐婶子哭得肝肠寸断。 霍小光看他妈妈哭成这样,更加害怕起来,一头扎进霍南勋怀里,霍南勋就那样蹲在他身边,一直搂着他安慰他。 等哭坟这个环节过去,夏红缨想着卢清悠跪了这么久,腿肯定会酸麻,过去扶了她一把。 卢清悠转头看到她,却没说话,只不动声色地把胳膊从她手里抽走,掏出手绢擦脸。 夏红缨就退到了一边。 那边霍南勋也拉着霍小光起来了,将他交给卢清悠,他也拿起铲子垒坟,立碑…… 坟立好了,该做的法事也都做完,人们三三两两散去,夏红缨也准备回去,却一眼看到了霍晓婷和燕燕,正探头探脑往这边看。 夏红缨过去问:“你们怎么来了?” 霍晓婷说:“妈让我出来打猪草,到了这附近,就来看一眼。下葬了吗?” 夏红缨:“嗯。我家也没有猪草了,我回去背个背篓来,跟你一起打猪草。” 这边长了许多茂盛的鹅肠草、水竹叶等野草,是个打猪草的好地方。 霍晓婷:“好。” 夏红缨回家背了背篓,回来就看到,霍小光将燕燕推倒在地。 燕燕一屁股重重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但是霍小光没完,居然上前一步,举起巴掌要扇燕燕的脸! 第10章 我可清楚你的底细 “你干什么!”夏红缨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霍小光扬起的手,“你这孩子,怎么打人呢!” 夏红缨心疼又生气,但霍小光是个四岁孩子,她也不可能一巴掌给打回去,阻止了他,她就松开了霍小光,将燕燕拉起来,问她:“燕燕,摔到哪里没?” 燕燕从小到大,都被夏红缨保护得很好,从来没被人打过,只觉得又害怕又伤心,抱着她呜呜地哭,瘪着小嘴说:“屁股好痛……” 这边的动静把土坡下头埋头割猪草的霍晓婷引了上来,坟地那边的人也都过来了,都问怎么回事。 “妈妈!”霍小光撒丫子跑到卢清悠身边就哭:“妈妈!她推我!我屁股好痛!” 刚刚他爸爸下葬,他一滴眼泪都没哭出来,这会倒是说哭就哭了。 卢清悠脸色一变,看向夏红缨。 夏红缨有些惊讶于霍小光的演技。 才四岁的孩子,居然张口就说谎,还说得跟真的似的! “夏红缨!你过份了啊!”霍刚跟个炮仗似的,满脸怒气地说:“你怎么能欺负这么小一个孩子?而且他还刚刚没了爸!” “我没推他!”夏红缨说,“是他推倒了燕燕,还想打她!我只是阻止了他!” 霍刚冷笑:“你可闭嘴!这么小的孩子会撒谎?” 夏红缨昨晚上就觉得霍刚对她似乎充满敌意。 这会,那敌意具象化了,化作冰冷的冷眼和刀子般的指责。 “我妈妈没推他!”岂料,平时胆小的燕燕,竟突然大喊,“是他!是他推我!他骂我,朝我吐口水,他还打我!呜呜呜……” 燕燕哭得满脸眼泪,满脸委屈,表达得很清晰。 霍刚愣了愣。 “听到了吗?燕燕比小光还小,她更加不会撒谎!”夏红缨冷冷看着霍刚。 霍刚:“这么小的孩子,当然不会撒谎!但是你可以教她啊!肯定是你教燕燕这么说的!小光没有大人在旁边教他,他说的肯定才是真的!我相信他!” “是她推我!是她推我!”霍小光闻言哭得更大声了。 “怎么了?”霍南勋也过来了。 “勋哥,夏红缨居然推小光!”霍刚气愤地说,“这么小个孩子,她也下得了手!我就说她人品有问题!” 夏红缨:“我没推他!” “你推我了!”霍小光冲过去,一手拉住霍南勋的手,一手指着夏红缨:“霍伯伯,她是个坏女人!” 霍南勋皱眉。 “不是的爸爸!”燕燕见状也跑过去,扯着霍南勋的另一只手说:“是霍小光打我,他骂我是个贱丫头,朝我吐口水,他还把我推倒!他想打我,妈妈保护我,妈妈没有推他!” “你走开!你个贱丫头——”霍小光究竟是个小孩子,一急,又伸手去推燕燕,而且再次骂她贱丫头。 “小光!”卢清悠一把抱住了霍小光,捂住他的嘴,神色黯然地说:“勋哥,你别怪嫂子。嫂子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推一个小孩。肯定是小光顽皮了。” 说着,她将霍小光抱起来,冲夏红缨鞠了一躬:“嫂子,是小光不对,看在磊子的份上,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她看起来情绪很低落,一脸悲伤地说:“小光,我们回去。” 她直接抱着孩子走了,一身白孝,脚步沉重,孤儿寡母,看着非常可怜。 霍刚满眼同情,转头就怒视夏红缨:“夏红缨,你是不是人!欺负人家孤儿寡母,有意思吗?” 他这样一嚷嚷,周围还没走的霍磊家亲戚都对夏红缨投去或谴责或不善的眼神。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 夏红缨虽然不得霍家人善待,但是她在村里的名声是很好的。 大家都说她漂亮能干,性格又好。 霍刚这一嚷嚷,直接就败坏了她的名声。 夏红缨也动怒了,冲他吼道:“我都说了我没推他!” 霍刚:“人家那么丁点的小孩会撒谎?” 夏红缨:“他就是撒谎了!我们前后院住了四年了,你什么时候见我夏红缨欺负过人?更何况那还是个四岁的小孩!” “呵!你会装呗!”霍刚冷笑:“装得村里人都说你好!但我可清楚你的底细,你——” “刚子!”霍南勋一手搭在他肩膀上,带着他往一边走。 也没见霍南勋用力,霍刚就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踉跄斜行,差点摔着。 走远了些,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霍南勋微有些怒色,霍刚则脸红脖子粗很激动的样子。 夏红缨隐约听到霍刚高亢的声音“两只船”“不单纯”“我替你不值”之类的话。 霍南勋的声音比较低,则什么都听不到。 霍刚没再回来找茬,愤愤地走了。 霍南勋过来,跟夏红缨说:“刚子那人嫉恶如仇,性格特别直,你别放在心上。” “嫉‘恶’如仇?”夏红缨心里难受,“所以你也觉得我是恶人?” 霍南勋说:“不是。其实以前,我不止一次见过小光闯祸以后撒谎不承认。不过今天日子特殊,不好多说什么。” 今天的确日子特殊。 今天是霍磊入土为安的日子。 她也不可能揪着一个四岁的小孩不放。 “我可以不跟霍小光计较。但霍刚到底是怎么回事?”夏红缨问。“他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霍南勋沉默片刻:“他那人,就是性格不好。” “性格不好?”夏红缨摇头:“他对别人可不这样!这里头肯定有什么事!他还说清楚我的底细?我什么底细?” 霍南勋看了她一眼,眼神暗沉,夏红缨看不懂。 “真的没事。”他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一句,就将燕燕抱起来,替她擦去还没干透残余的眼泪,问:“燕燕,摔疼了吗?” 燕燕:“屁屁疼。” 霍南勋:“燕燕受委屈了。” 燕燕:“爸爸,妈妈没有推他!” 霍南勋:“嗯,我相信燕燕。不过,今天是他爸爸下葬的日子,咱们就不跟他计较了,好不好?” 燕燕:“什么叫下葬?” “就是他爸爸死了!”霍晓婷在旁边说。 燕燕的大眼睛里满是同情:“啊?” 霍晓婷:“燕燕,以后别跟霍小光玩!他太坏了!小坏种!要不是看在霍磊哥的份上,我非扇他两巴掌不可!敢这么欺负我的小乖乖!” 燕燕抿着小嘴,委屈巴巴地点头。 第11章 搬床 “二嫂,都是我不好。”霍晓婷说,“我看到坡下头的猪草长得好,就去坡下了。都没看到霍小光过来!让我们燕燕被人欺负了!” 夏红缨摇头:“怎么能怪你。” 旁边霍南勋说:“我回去帮晓婷搬床。燕燕我先带回去,我看着她,你放心。” 夏红缨没说话。 霍南勋走了以后,夏红缨问霍晓婷:“晓婷,你跟霍刚熟,你说他是那种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冷言冷语,甚至攻击别人的人吗?” 霍晓婷说:“刚哥的确性格冲动,但他是个正常人啊,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就针对谁。” 夏红缨:“那他为什么针对我?” 霍晓婷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他刚刚那个样,让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 夏红缨:“什么事啊?” 霍晓婷:“有一回,在街上,我发现他好像在跟踪你! 当时我问他在干什么,他说他看到个小偷尾随你,他就跟了上来。 我问他小偷在哪儿?他说因为我打扰他,惊到了小偷,小偷已经跑了。 他还让我别告诉你,也别跟任何人说,说我哥也不在家,他一个大男人偷偷尾随你,别传出什么闲话。” 夏红缨皱眉:“什么时候的事儿?” 霍晓婷:“就两三个月前。” 夏红缨回想着那段时间:“两三个月前……也没发生过什么事啊?奇了怪了……” 霍晓婷:“我感觉我哥肯定知道原因,你问问他!” 夏红缨:“刚才不是问了吗?他不肯说。” 霍晓婷冲她挤挤眼:“你瞧我哥多积极地给我搬床呀!今天晚上我带燕燕睡,你就趁着他意志力薄弱的时候问他,他肯定说!” 夏红缨瞪着她:“什么叫意志力薄弱的时候?” 霍晓婷一脸不正经:“咳咳,你说呢?嘿嘿!” 夏红缨:“姑娘家家的,你!” 霍晓婷:“哈哈哈!二嫂,你脸都红了!” …… 打完猪草回去,果然见霍南勋叫了霍英彪和院里几个男人一起拆了床往外搬。 卢清悠已经换回了平时穿的衣服,正好奇地问:“勋哥,你们在干什么啊?” 霍南勋还没说话,霍英彪抢着说:“帮晓婷搬床!” 卢清悠:“搬床?” 农村人说话不讲究,一个男人开玩笑说:“这不勋子回来了?人家两口子晚上要办事,晓婷睡一个屋怎么办?当然要把晓婷的床搬走!” “哈哈哈哈!”大家都发出会意的笑声。 卢清悠脸色一僵,看了霍南勋一眼。 他背对着她,没出声,也没反驳。 眼里闪过强烈的阴暗嫉恨,卢清悠转身回了屋。 男人们只当她脸皮薄,也没多想。 夏红缨却把卢清悠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里再次涌出之前那种不舒服。 她不是不经事的小姑娘了,知道那种神色代表了什么。 难道卢清悠对霍南勋…… 她皱眉看向霍南勋,天热,他只穿了个背心,露出古铜色的发达且漂亮的肌肉,更显肩宽腰窄,强壮硬朗,充满着致命的男性魅力。 霍南勋像是觉察到什么,突然回头。 四目相接,他的眼神从她身上游走了一遍,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莫名有些坏。 那是什么眼神! 夏红缨一下子红了脸,拎着猪草去后院淘洗…… 晓婷还真带着燕燕一起睡。 入夜以后,夏红缨洗了个澡。 特地用香皂洗了两遍,全身都香喷喷的。 她又低头看自己的身体。 她身体素质好,而且会调养自己,生孩子并没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 她的皮肤天生白皙,连个毛孔都看不见; 她的腰肢还是很细,并无一丝赘肉; 倒是……该丰满的地方,比生孩子以前更丰满了。 她抿了抿唇,特地翻出箱底唯一的一条金项链戴上,对着镜子一照,白生生的胸口上一只金灿灿的小蝴蝶,相得益彰,煞是好看。 霍南勋还在洗漱,夏红缨先上了床,躺在最里头。 黄色的电灯光透过蚊帐,营造出一种近似浪漫的光晕。 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将衣领往下拉了拉,露出漂亮的项链和锁骨,将头发捋顺,闭上眼睛装睡。 耳朵里却听着霍南勋的动静,洗澡、刮胡子,走过来,床外侧陷了下去,一股充满侵略性的男人阳刚之气侵袭而来。 夏红缨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 然而,并未等来进一步的动作。 蚊帐内,气压越来越低。 夏红缨睁开眼睛,看到霍南勋在看着她……胸口的项链,脸色沉如寒冰。 “怎么了?”夏红缨不解地问。 “项链哪来的?”霍南勋问。 “我哥哥给我买的,这我唯一的一条金项链。”夏红缨摸着项链上的蝴蝶坠子,有些羞涩地问他,“好看吗?” 霍南勋没回答,却是转头拉熄了电灯,躺下。 许久没有动静。 昨晚还动手动脚,今天晓婷和燕燕都不在,他……他什么意思? 她还特地为他戴上了从没戴过的金项链! 夏红缨又羞又气,越来越难受,蓦然转身,背对着他。 一时心里转过许多念头。 四年了,他是不是在外头有人了? 他是不是接触了像卢清悠那样的城里人,看不上她了? 还有,卢清悠看他的眼神……他该不会跟卢清悠有一腿? “睡了吗?”突然,霍南勋出声。 夏红缨眨了眨毫无困意的眼睛:“嗯。” 霍南勋:“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夏红缨转身看向他,关灯以后,他整个人沉入黑暗中,她什么都看不真切。 “你……”夏红缨出声。 霍南勋:“什么?” 夏红缨:“卢清悠说,你受伤跟她认识的?你是怎么受伤的?严重吗?” 霍南勋:“当兵的,有各种训练,伤筋动骨很正常,没事。” 夏红缨:“我看小光跟你挺亲的。” 霍南勋:“嗯。霍磊结婚以后,经常请我去他家吃饭,改善伙食。一来二去,自然就熟了。” 夏红缨:“卢医生跟霍磊感情好吗?” 霍南勋:“挺好的,不好她也不能来这里。怎么突然这么问?” 夏红缨说:“随便问问,没什么。睡觉。” 她又转过身去,等了一会,依然没什么动静,心里失望又有些难受,闭上眼睛睡觉。 第12章 嫂子 第二天,霍刚和他爸打好了给卢清悠做洗衣台需要的石头,一大早趁着太阳没出来尚不那么热,叫了霍南勋、王德华两人过去抬石板。 要铺地面、做洗衣台,得抬二十来块石板,来回路程不近,霍刚父子、霍南勋和王德华四人一趟趟抬着,快到十点还没抬完。 这个点的阳光非常炙人了,每个人都汗如雨下。 王德华热极了,喊道:“嫂子!嫂子!” “欸!” “来了!” 夏红缨和卢清悠两个嫂子同时答应,出现在门口。 夏红缨捆着围裙,穿着自己做的布鞋,在打扫灶台,围裙和衣袖上都沾了些黑灰。 卢清悠则穿着泡泡袖裙子和带跟的凉鞋,看着亭亭玉立,浑身白得发光一般。 看到夏红缨的穿着,卢清悠眼里闪过一丝轻蔑笑意,问:“德华,你叫哪个嫂子?” 王德华:“我喊红缨嫂子!红缨嫂子,给我们煮点绿豆汤呗?热死了!” 他往年来帮夏红缨收秋稻,夏红缨给他煮过绿豆汤,入口清凉爽口,暑意全消,肠胃还很舒服,他一到夏天就念念不忘。 其实他没告诉别人,他之所以乐意每年来帮夏红缨干活,一半因为霍南勋兄妹,一个是哥们,一个是他喜欢的女孩;还有一半,就是馋夏红缨做的好吃的。 夏红缨应道:“好。太阳越升越高了,你们等下午天阴了再继续,别中暑了!” 王德华:“还剩最后几块了!索性一下子抬完!嫂子,要用井水镇凉哦!” “知道啦!”夏红缨笑着应了。 绿豆汤镇好了,夏红缨用了个大茶壶装好,拿着几个碗,拎着去了隔壁。 进门没看到人,听到后头有动静,她估计人都在后面干活,于是往后厨走去。 这边房子格局都差不多,前堂后厨。 家里只有一间房的,就只能把床摆在堂屋里。 家里有不止一间房的,其他房间再用作卧室。 唐婶子家有两间房,旁边两间做卧室,正屋是猪肝色红漆双门的大堂屋,里头摆着桌椅板凳,供着佛龛,比夏红缨那间小屋宽敞多了。 只是屋里乱七八糟堆放着各种农具、大小扫把、木桶、柴火等等,显得颇为杂乱。 后厨的门敞着,夏红缨一眼看到霍刚在铺地板,霍南勋拿着锄头在挖排水沟。 王德华和霍刚他爸霍三叔没在,应该还在抬石头回来的路上。 “勋哥。”夏红缨正准备打招呼,突然,卢清悠出声叫道。 霍南勋停下动作看向她:“嗯?” 卢清悠:“我一直很好奇,像你和嫂子这样通过媒人介绍结婚,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是什么感觉?” 霍南勋却没回答,端起水来喝了一口,又拿出一包烟来,丢给了霍刚一支,自己也点燃了一支。 “我这么问!你们之间,有爱情吗?”卢清悠追问。 夏红缨提着茶壶的手不自觉捏紧,没动没出声,也很想听听霍南勋的答案。 霍南勋站在逼仄的后檐一隅,显得更加越发挺拔高壮,天太热,他上半身只穿着一件红背心,光着膀子在干活,汗滴流过精壮的肌肉,手臂上的青筋充满着力量感。 他抽烟的样子很爷们很帅,伴随着吸烟的动作,眉头皱成了“川”字,似在吞咽什么极为苦涩的东西。 卢清悠瞥了一眼夏红缨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用撒娇的语气说:“勋哥,我只是好奇,你就告诉我嘛~” 然而霍南勋却看到夏红缨了,偏头看向她。 夏红缨走出去,说:“我煮了一壶绿豆汤,用井水镇凉了,你们都喝点,可以清热解毒。” 卢清悠面露尴尬之色,说:“嫂子,谢谢你啊!” 夏红缨微微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嫂子!”卢清悠叫住她。 夏红缨:“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卢清悠:“今天中午我招待大家吃饭!你和燕燕也一起来!” 夏红缨:“我都没能帮上什么忙,就不过来了。” 卢清悠:“昨天晚上,妈还跟我说,你过去帮了我妈很多忙,让我好好感谢你呢!嫂子要是不赏脸过来,我这心里会一直过意不去的!” 她这会,盛情相邀的表情非常真诚。 夏红缨推辞不过,干脆就不推辞了:“行,那就辛苦弟妹了。” “不辛苦!”卢清悠笑道,“那嫂子等会过来!” 夏红缨点头,回家继去了。 卢清悠回头,看到霍南勋在喝绿豆汤。 而且,喝了一碗又一碗,一口气喝了三碗。 她皱了皱眉,问:“勋哥渴了是不是?我再给你倒杯水!” 霍南勋浑身舒泰透凉,说:“不用,绿豆汤很好。” …… 夏红缨回到家,却没心情再打扫灶台,坐在灶边小板凳上发呆。 她在想,刚刚卢清悠问,“你们之间,有爱情吗?” 霍南勋那苦涩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她想起跟他相亲的那天。 街道上开小卖铺的张婶子给他们做的媒,那天张婶子约了双方见面,夏红缨和妈妈一起过去的,到那里,她就一眼看到了霍南勋。 那时候的他,比现在看着要青涩一些,气势也不像现在这么凌厉而深不可测,当时他就站在小卖铺前那棵大梧桐下面,青翠的树冠下,高大挺拔,俊美帅气的霍南勋,一下子入了夏红缨的眼。 大约是因为自身长得好的缘故,夏红缨眼界挺高的,那是她十八岁的生命里,第一次体会到心动的感觉。 只觉得心慌心跳,不敢多看,躲在她妈身后不敢出来。 张婶子把她们母女两个拉进屋里,说了霍南勋的基本情况,问她们感觉怎么样?愿不愿意? 她妈也是一眼相中霍南勋的,但是她主要看夏红缨自己。 夏红缨红着脸,点了头。 从张婶子的小卖铺出去的时候,她跟霍南勋对视了一眼,然后脸一下子通红,跟被狗撵似地跑了。 再后来霍家那边提出直接结婚,因为霍南勋正在当兵,没时间慢慢相处,她鬼迷了心窍般就答应了…… 所以,她其实是因为看上霍南勋,喜欢他,才嫁给他的。 她一直以为,霍南勋也跟她一样。 可他刚刚那似乎吞咽了满腹的苦涩的表情…… 还有昨晚,四年没见的夫妻单独躺在床上,他却不碰她? 大热的天,夏红缨却觉得一阵阵发冷。 第13章 你肯定能教好他 十一点刚过,她带着燕燕去了唐婶子家。 还没到饭点,她是过去帮忙的。 到了后厨,她先去看了眼施工进度。 霍刚他们的活基本上干完了,用青石铺了,挖了排水沟,还比她家的多了个洗衣台。 地方也比她那边要大些。本来,后屋檐只有不到两尺宽,加上檐沟,顶多三尺。他们这小后院,却延伸出去有三、四米。 夏红缨家和唐婶子家虽然相邻,但却正好是合院拐弯处,夏红缨家的屋后头,和唐婶子家的屋后头,朝向是不同的。 夏红缨家后头是竹林,她利用的是竹林闪出来的一块儿空地。 但唐婶子家后面却是一块斜坡地,且不是唐婶子家的,是后头院子二大爷家的。 他们这是把二大爷家的地给挖了两三米长宽,铺了石头变成了院子。 “这后头,是二大爷家的地!”夏红缨怀疑地问,“你们给他挖了,有跟他打招呼吗?” 二大爷向来小气。 之前,她的南瓜藤爬到他们地里,他们都要找夏红缨理论。 夏红缨给了他们两个南瓜,又把南瓜藤扯回自己地里,他们这才作罢。 夏红缨有些担心,如果没有事先跟他们说,怕是会产生纠纷。 “不用你操心!”霍刚突然来了一句,“我会跟跟我爷说的!” 霍刚是二大爷的亲孙子,而且霍刚他爸霍三叔也在,想必他们能做这个主,夏红缨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卢清悠也是个能干的,夏红缨和唐婶子给她打下手,她做了一大桌子菜。 等饭好了,他们的活也干完了,轮流洗手洗脸擦汗,去前头堂屋准备吃饭。 燕燕有些害怕霍小光,一靠近他,就躲在夏红缨身后。 霍小光则得意洋洋的,偷眼看向霍南勋,见他没注意这边,就冲燕燕做出个吐口水的动作。 夏红缨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脸色沉了沉:“小光,你这冲人吐口水的动作,非常不礼貌,阿姨希望你以后别这样了。” 霍小光被人揭穿,恨恨瞪向她:“我没有!” 见霍南勋看过来,他反而倒打一耙告起状来:“霍伯伯,我没有!她冤枉我!” “咦?这城里孩子,不但会撒谎,还会告黑状哩!”却是霍三叔咧嘴逗他说,“我们都看到了呢!哈哈哈哈!” 看到的不止霍三叔,唐婶子也说:“小光,以后可不许那样了啊!” 霍小光傻眼了。 “小光!”卢清悠端着饭出来,打了霍小光屁股一下,然后一脸诚恳地向夏红缨道歉,“嫂子,昨天小光和燕燕的事情,我跟你道歉!小光以前一直是我妈带的,老人宠孩子,他被我妈宠得像个小霸王似的!如果真是他欺负了燕燕,你别往心里去啊!” 夏红缨回答:“怎么会?他才多大啊!以后跟着你,你肯定能教好他。” 什么叫“你肯定能教好他”? 意思是他现在不好吗? 卢清悠的表情一下子有些僵硬,但很快掩饰过去,转身回了灶房。 农村吃饭坐席有讲究。 面对着门方向的是上席,由辈份最高的客人坐,其他三面没有差别。 还有就是,喝酒的男人坐一块,方便推杯换盏。 霍南勋让霍三叔和霍刚父子坐了上席,自己挨着霍刚,坐在右席。 “霍伯伯,我要跟你一起坐!”霍小光还太小,看不出刚刚他妈的尴尬,只管黏着霍南勋。 霍三叔见状打趣他说:“你要挨着你霍伯伯坐,得喝酒!” 霍小光咧嘴摇头:“不要!不好喝!” 卢清悠再次出来,拿了两瓶白酒出来,自然而然地递给霍南勋。 霍南勋接过,开盖给大家倒酒。 “妈妈!你坐这里!”霍小光拉卢清悠坐在自己的另一侧。 孩子行为,也没人多想。而且在农村人眼里,一口吃的是最重要的,大家都饿了,桌上菜色丰富,都拿着筷子准备吃。 这时,最后一个擦洗完的王德华过来了。 “德华,快坐!”卢清悠热情招呼他,“辛苦你了!” 王德华打量了一下座位。 一桌四面,上席坐着霍刚父子; 左席坐着夏红缨母女; 右席坐着霍南勋、霍小光、卢清悠三人; 还有一面,是唐婶子自己。 他要入座,肯定不能跟霍刚父子去挤上席。 桌子不大,他们两个敞开腿一坐,他想挤都没地方。 他也不能跑到夏红缨一个年轻小媳妇身边去挤,他只能往唐婶子身边去坐。 那样的话,霍刚父子、霍南勋倒是在一块,把他一个人闪老远,弄女人堆里坐着了。 这席上的座位都是主人家安排,霍磊不在了,他也不好意思跟孤儿寡母地计较,遂从兄弟身上开刀,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勋哥,你怎么坐那去了?你该跟红缨嫂子和燕燕坐一块啊!” 他这一说,本来没人注意到的事,大家都注意到了,且越看越觉得不对味儿。 霍南勋没跟自己老婆孩子一起坐,却在小寡妇母子身边坐,怎么看怎么别扭。 但是大家都晓得是霍小光的原因,所以没人会往别的方向去想。 霍三叔看出德华的尴尬了,挥挥手指挥道:“磊子媳妇儿,你带着小光坐你妈旁边去,让德华跟勋子坐一起,我们爷几个喝点酒!” 卢清悠“欸”了一声,看了霍南勋一眼,有些不情愿地起身,要带小光去唐婶子身边坐。 霍小光却扯着霍南勋的胳膊不放:“不要不要!我要挨着霍伯伯坐!” “行那小光就坐这。说好的,要喝酒哈!”霍三叔说。 这样的话,就成了王德华、霍南勋、霍小光坐一条板凳,卢清悠去唐婶子身边。 岂料,霍小光又拉着卢清悠不放:“妈妈别走!我也要挨着妈妈坐!” “这孩子!”唐婶子无奈摇头,让卢清悠在自己右手边坐了,让她隔着桌角挨着霍小光,说:“你看,妈妈不是在你旁边吗?” “我要刚刚那样坐!妈妈和霍伯伯都跟我坐一条板凳!”霍小光一手扯着霍南勋的衣服,一手拉着卢清悠的手。 霍三叔皱了皱眉,这孩子太闹腾了,怪烦人的。 还是燕燕乖,安安静静地坐在席上,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们,看得人心生喜爱。 第14章 没有那种万一 这个时代的人都很保守,尤其是老一辈人,刚刚没注意到,这会注意到了,无论霍小光怎么闹,都改变不了这个结果。 王德华见他似乎想哭,给他夹了一块肉,说:“小光啊!赶紧吃饭!好好吃饭,才能长到你霍伯伯这么高,要不然啊!会变成小矮子的!” 霍小光被吓到了:“啊?真的吗?” 王德华:“真的!” “是真的!”霍三叔也说,他饥肠辘辘地举起筷子:“你看,你妈做了这么多好吃的,还摆得这么漂亮!赶紧吃饭!多吃饭才能长个!” 霍小光这才不闹了。 “嫂子真能干,做了这么大一桌子菜,还摆得这么精致!”霍刚开口说,“我以前听人说,城里姑娘都不会做饭,都去馆子里吃!看样子是假的!” 卢清悠笑道:“当然是假的!谁家能顿顿下馆子?我做姑娘的时候,的确不怎么会做饭,不过结婚了,要照顾霍磊和小光,得学啊!” 她其实是为了霍南勋学的厨艺。 为了经常请他来家吃饭。 还有,以送卤货、咸菜等名义,去找他。 霍刚吃了几筷子,又说:“嗯……味道很好!” 卢清悠笑问:“跟你红缨嫂子比,怎么样?” 霍刚瞥了夏红缨一眼:“我没吃过她做的饭,不知道!但是我觉得,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菜!” 卢清悠面露笑意,又问:“德华吃过红缨嫂子的菜?你刚刚还请嫂子煮绿豆汤呢!” “当然吃过!”王德华说:“每年都能吃上好几回呢——其实我们大家都吃过!昨晚上的酒席,被吃得精光的那几碗,就是红缨嫂子做的!” 唐婶子点头:“红缨做的饭菜,味道是一等一的好!” “对!”王德华说,“我最馋红缨嫂子做的菜,虽然佐料不如清悠嫂子的放得多,偏清淡,但是特别香!吃了肠胃还舒服!” 卢清悠脸色淡了淡,接着又笑问霍南勋:“那勋哥呢?你喜欢我做的菜,还是嫂子的?” 霍南勋:“你们做菜都好吃,你的更精致。” 说着,他看向夏红缨。 夏红缨一直没看他,这会脸色更淡了些。 霍南勋又说:“不过,我个人更习惯红缨的味道。” 夏红缨总算抬眼瞥了他一眼,霍南勋刚想冲她笑一下,她却又移开了视线,看起来非常冷淡。 霍南勋那丝笑意凝固在嘴角。 “嫂子可不仅仅是做菜好吃,她还懂中医!家里收拾得又干净,干活也是一把好手!我妈经常说,勋哥娶了红缨,太有福气了!”王德华的赞美之词不要钱似的往外冒,而且特别真诚。 卢清悠的笑容消失了一阵,随意又扬起笑脸问夏红缨:“嫂子,我看德华快羡慕死勋哥了!你有不有妹妹?干脆介绍给他!” 夏红缨看向王德华:“娘家没有妹妹,婆家有一个,你要不要?” 王德华有些憨厚地摸着后脑勺,笑得嘴都快裂开了。 “嫂子,你还会中医啊?”卢清悠又问夏红缨。 夏红缨说:“谈不上会,就是祖上留下一些扯药草治常见病的方法,学了些。” 卢清悠:“我一直对中医很感兴趣,可惜当初学的是西医。嫂子,你能教教我吗?” 夏红缨连连摆手:“我就是会些民间土方,哪里敢教你一个医科大学毕业的大学生?” 卢清悠:“嫂子你有所不知!西医跟中医有很大的不同!我虽上过医科大学,对中医却是一窍不通的!嫂子你教教我!” 夏红缨家的笔记是不外传的。 但是,这话不好说,显得太狂妄又太见外。 于是她问:“你还要上班?医院里头天天那么多人,到时候一定会很忙,你肯定抽不出时间来。” 卢清悠还打算说话,霍南勋突然发声:“清悠,明天我要去301报道,你要去医院吗?去的话我顺道带你去。” 卢清悠眼前一亮:“去!我的丧葬假期虽然还有半个月,但是新来乍到,明天先提前去报个道,是应该的。” 霍南勋点头,又跟夏红缨说:“红缨,你也一起去,把你和燕燕的户口迁过去。” 这话一出,大家都用羡慕的眼神看向夏红缨。 这个年代,非农户口是一种荣耀,是农村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花钱都买不到。 夏红缨想了想,问他:“我要是把户口转过去,我也能做301的工人吗?” 霍南勋:“不能。” “如果不转的话,会影响燕燕上301幼儿园和小学吗?” 霍南勋:“不会。” “那我们母女两的户口,还是先不转了。”夏红缨说。 霍南勋神色一沉:“为什么?” 唐婶子也问:“红缨!工人户口多难得啊!你为什么不转?” 夏红缨:“我要是转了户口就能成为正式工人,能拿工资,我肯定转!这不不成吗?转了户口,我和燕燕就没有地了,没有地,我们吃什么喝什么?” 霍三叔说:“哎哟!勋子这么出息,你还愁没得吃喝?以后你就跟城里人一样了,想吃什么花钱买就行了,还可以吃301食堂,连饭都不用做了!多好啊!” 唐婶子点头:“红缨,这些年你过得太苦了!一个人带个孩子,种三个人的地。转了户口,你就不用在地里刨食了,以后就跟着勋子享福!” 夏红缨摇头:“有自己的地,就等于有了一份保障。怎么能随便放弃?万一……我只是说万一哈!勋子这边的工作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我们三个人都没地了,喝西北风吗?” 还有一种可能她没说出口,万一,霍南勋看上了别人要跟她离婚,她又怎么办? 大家一听,倒也是那么个理儿。 转成城镇户口,听着高大上,仿佛是农村人高攀不起的存在。 但是,它具体有什么实实在在的好处,却也没人说得上来。 倒是农村户口,只要踏实肯干,怎么着也饿不着。 “没有那种万一。”霍南勋突然说了一句。 夏红缨心思单纯,但也倔强,说:“不管怎么说,我不会迁户口的。燕燕的最好也先别迁,那样家里就多一个人的地。我不怕干活苦,我只怕没有活干。” 霍南勋没再说话了,但能看出来,神色微沉。 卢清悠嘴角弯了弯,心情很好地招呼大家:“辛苦你们各位了!三叔,刚子,来,多吃点……” …… 第15章 例如,土地。 回到自己家,霍南勋跟她说:“红缨,我入职三零一厂,是国家正式职工,不是临时工,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工作不会有问题。” 夏红缨:“就算你的工作稳定,那我呢?我总不能成天闲着什么都不干。” 霍南勋:“单位会分宿舍,到时候我们三个搬去宿舍那边住。你负责做饭、家务、接送燕燕上幼儿园。如果你想工作,我到时候看看,帮你找机会。” 顿了顿,他又说:“我的工作会很忙,可能没有太多时间帮你干农活。我不想让你再这么辛苦,同时我也是为了燕燕,她住301宿舍的话,每天上学可以少走很多路。” 夏红缨不是不心动。 转为城镇户口,不用干农活,过城里人一样的生活,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而且,从家到301幼儿园,走路得一个多钟头。 如果家里没活,她能抽身住到301宿舍去,那就非常近便了。 但是,想到上午卢清悠问他“你们之间,有爱情吗?”,他当时那苦涩的表情……夏红缨抠着自己的掌心,还是摇摇头。 “你还有什么顾虑?”霍南勋问她。 夏红缨沉默片刻,看向他:“我们结婚以后,你就在家呆了半个月,也……也没什么感情。万一我们离婚呢?我都没工作,拿什么养活自己和燕燕?” “离婚?”霍南勋眼睛微眯,陡然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你想跟我离婚?” 夏红缨:“不是我想跟你离婚!我就是说,万一以后——” “没有那种万一。”霍南勋打断她。 夏红缨说:“霍南勋,并非我不信任你,而是……我对你,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不知道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不知道你受伤,不知道你立功,甚至不知道你隶属哪支部队!你现在是工人了,我是农民,我们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以后……” 对她来说,迁户口就像一场豪赌。 赌的是霍南勋永远对她不离不弃。 但是她完全没有把握认为自己能赌赢。 霍南勋眼神黑沉:“我不跟你说,是因为部队纪律,不能说。” “我知道,我也没怪你!”夏红缨说,“但是,我现在真的不想迁户口。 霍南勋看着她良久,点点头,语气淡淡地说:“那就暂时不迁!” 夏红缨能看出他的失望。 但是,她不后悔。 若是刚结婚的她,一定会高高兴兴地迁户口。 但这几年下来,她变得很清醒、很现实。 指望别人不如指望自己。 只有握在手里真正属于她的东西,才是她的依靠。 例如,土地。 下午霍南勋去村里老书记那边办迁户手续,老书记留他在那边吃了饭。 这天晚上,霍晓婷还说要带燕燕睡,夏红缨没答应,在后院搭了凉床,挂了蚊帐,和燕燕在外头睡了。 霍南勋出去看了一眼,那凉床倒是能容下三个人,但是她们母女睡在正中间,两边的空隙都不够他躺的,他转身进去了。 …… 第二天,霍南勋要去301报道。 临出发前,夏红缨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霍南勋:“不知道,得看情况。” 夏红缨点点头,递给他一把钥匙:“这是家门钥匙。如果你回来我不在家,你就——” “你不在家在哪里?”霍南勋却突然打断她,语气有些凶。 夏红缨正要说话,外头响起卢清悠的喊声:“勋哥!好了没?该走了!” 霍南勋闻言,伸手接过钥匙,什么都没说,转身出去了。 夏红缨跟着出去,看到卢清悠牵着霍小光的手等在她家门前,卢清悠穿着身红底白圆点的裙子,戴着漂亮的遮阳帽,霍小光穿着身背带裤,母子两个打扮得像画报上的明星。 见了霍南勋,卢清悠笑面如花地说:“我打算报道以后,带小光去买两双鞋,他的脚又长长了,鞋子有些顶脚了。” 霍南勋说:“天热,路又远,没必要带他一起,按鞋码买就是了。” “不嘛不嘛!我要一起去!”霍小光跑过来拉住霍南勋的手撒娇,“霍伯伯,我也要去!” 霍南勋说:“你妈妈可背不动你,来回得自己走。” “我自己走!”霍小光举着拳头说:“我是男子汉!不要妈妈背!” 霍南勋:“那就走。” 卢清悠回头,笑着跟夏红缨说:“嫂子,我们走啦!回见!” 夏红缨:“你也今天去报道?不是说,还有半个月的丧葬假吗?” 昨天席上她就想问。 “我人毕竟已经来了嘛!”卢清悠说:“理应先去跟医院领导打声招呼。不过我新来乍到不认识路,正好勋哥今天去报道,让勋哥带我认认路!时候不早了,我们先走啦嫂子!” 夏红缨勉强笑了笑,点了点头。 霍南勋牵着霍小光在前,卢清悠在后,三人走在一起的背影,像极了一家三口。 夏红缨心里再次不舒服起来。 乡里头谁不知道301医院? 唐婶子也知道啊! 她就非得跟霍南勋一起去吗? 孤男寡女的,也不怕人说闲话。 而且,霍磊新丧,刚刚下葬不满三天,她涂脂抹粉打扮得这么鲜艳,还笑得那般开心,总让人觉得非常怪异。 …… 下午三点,村里大喇叭下通知,让每家出一个人,去公社大院开会。 夏红缨就带着燕燕去了。 村里人见了她,都跟她搭话,说霍南勋如今出息了之类的。 甚至连开会坐的位置,也在几个婶子的拉扯按坐下,比以前靠前许多,跟大嫂平起平坐了。 作为村长的老婆,大嫂以前开会都坐在靠前最中间,被一群妇女围着。 而夏红缨则每次都坐在靠后的位置,被挤在人堆里扒拉不着的那种角落。 看大家都围着夏红缨,大嫂撇了撇嘴,满脸不痛快。 老支书清了清嗓子,说今天开会就一件事。 十几年前,乡里统一规划,栽种了几百亩的茶园,其中,他们村也有五十多亩,就位于村子后头最高的两座山上。 土地下户的时候,茶园不好分也没人愿意要,就还一直归属集体。 三年以来,那茶园处于没人管的状态,杂草丛生。 现在乡里面下了通知,各村要将茶园承包下去。 霍家村的五十亩茶园,有愿意承包的,先交一千五百元承包费,三年以后,还要每年往村里交一千块。 这话一出,村民顿时炸了锅,纷纷说一次性交一千五百块的承包费?怎么不去抢! 这年头,谁家能拿出一千五百块那么多? 更何况,这几年搞自由经济,国家不再收他们的茶叶,他们得自己找销路。 他们都是农民,能上哪找销路去? 村支书假模假样地动员了一番,没有一个有意愿的,他就宣布散会,让大家回去了。 夏红缨却留了下来,跟老支书说:“我们柏树乡的茶园,基本上分布在我娘家那边。我爸爸就是技术员,我从小在茶园长大。老支书,我想承包咱们村的茶园!” 老支书皱着眉头暗示她:“红缨啊!其实,这乡里下的通知,我通知下去了,也就算完成任务了。你明白吗?” 夏红缨不明白:“啊?什么意思呀?” 第16章 纠纷 老支书索性跟她说明白:“茶园的茶叶根本卖不出去,承包了多半是要亏的!这也不是一两百块,你要真承包了,一千五的投入还是小头,这后头管理茶园、采茶、炒茶这些都得雇人,是个无底洞呀!” 夏红缨说:“现在时代不一样了。也许能卖出去呢?我想试试。” 老支书摇了摇头说:“你要真承包了,我跟乡里也好交代。但是我劝你还是要跟勋子好好商量商量,如果他也同意,你就让他带好身份证来找我,交钱签承包合同。” 夏红缨:“嗯!谢谢老支书。” …… 出了公社院子,她就看到大嫂吴莲英侧着耳朵在偷听。 见她出来,吴莲英端着一张虚伪的笑脸问:“怎么?你想承包茶园?” 夏红缨:“嗯。” 吴莲英满眼试探:“可是要一次性交一千五呢!你有那么多钱?” 夏红缨:“就以前一点点攒了点钱,还有些不够,要不大嫂借点儿给我?” 吴莲英跟被踩了尾巴似的,翻了个白眼高声说:“我哪来的钱呀!” 夏红缨:“二百块钱肯定有?可以借二百给我吗?” “别说二百了!家里连二十都凑不齐!还得留着平时打个酱油买瓶醋之类的家用呢!”吴莲英语气刻薄起来:“你没钱承包什么茶园?打肿脸充胖子!” 夏红缨不回嘴,只说:“那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其实夏红缨攒的钱够一千五了,但是她太了解吴莲英了,知道她手里有钱,一定会成天来借。 关键借了从来不会想着还。 她这么说,就为了防止她来借钱。 妯娌两个一起回了霍家院子,还没进院,就听到吵吵嚷嚷的声音。 “是二大爷?又吵什么呢?!”吴莲英满眼八卦,一个箭步冲进去。 夏红缨也跟着进院,果然是后头院子的二大爷,正把唐婶子和卢清悠堵在院子里,愤怒地咆哮。 卢清悠?他们回来了? 夏红缨下意识地看向自己家,房门却还锁着。 今早上她给了霍南勋钥匙,门怎么还锁着? 她环顾一周,院里几户人,但凡在家的都出来了,看热闹的看热闹,劝架的劝架,夏红缨看了一圈,也没看到霍南勋。 问了一下霍晓婷,原来他还没回来,卢清悠是带着霍小光自己回来的。 在心里压了一天的难受,莫名好受了些,夏红缨往二大爷那边看过去。 他脸红脖子粗地吼着:“……我的地,你们说占就占了?你城里来的了不起啊?就能占我家的地打洗衣台啊?你们今天必须要给我赔钱!” 卢清悠脸色很难堪,霍小光恶狠狠地盯着二大爷,唐婶子满脸息事宁人的表情,软声软气地劝:“二叔,都是乡里乡亲,咱们有话好好说……” 最气的莫过于霍刚,在旁边急坏了:“爷!是我和爸做的主!你别怪人家清悠嫂子!你讲点道理行不行,别在人家面前丢人现眼——” “啪!”地一巴掌,二大爷那急脾气,直接甩了霍刚一巴掌:“小兔崽子!你有什么资格做你爷的主了?毛还没长全呢!” “你打!你再打!这件事就是我做的主!你有什么气就冲我来!”霍刚脸红脖子粗地吼:“磊子刚刚牺牲,你怎么好意思上门来欺负人家孤儿寡母!” “我跟你说不着。”二大爷直接跟卢清悠说:“磊子是不幸,但也没有哪条王法规定了,谁家死了人,就能占别人家地!你是城里来的,想必懂道理,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卢清悠抿了抿嘴,用关切的眼神看了霍刚一眼,温温柔柔地问:“二大爷,您别急。您要多少钱?我赔就是!” 二大爷:“你总共占了我六平米的地,就按照一平米十块,以后,每年赔我六十块!” “什么!六十块!还每年六十?”卢清悠惊呼,她的一个月工资都不到六十! “他二叔,你这钱要得也太黑了!”农村人实诚,有一说一,当即有人就说:“你那地里有金子还是怎的?” “我打算往地里种人参种鹿茸!”二大爷阴阳怪气地说:“那可值钱着呢!我只要六十算少的!你管得着吗?” 他怼了一句,又跟卢清悠说:“你今天必须赔给我六十!要不就把地给我恢复原状!” 卢清悠就没那么温柔了,态度强硬了起来:“二大爷,占了您家的地,的确是我不对。赔六十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只能赔这一次,而不是每年都赔!” 二大爷:“想得美!我家的地每年都能种人参,你当然要每年赔我钱!” 卢清悠气急,说:“那等勋哥回来!看他怎么说!” “勋子?”二大爷看了一眼人群里的夏红缨,“这事儿是勋子牵头弄的是?那让他赔也行!红缨,这霍磊家的不给钱,就只能你们给了!” 夏红缨说:“二大爷,占了您的地,卢医生的确该给您些赔偿。但是,六十块也太多了,要不这样,从唐婶子的地里拿出一块同样大小的给您?” 二大爷:“我才不要他家的地!他家的地哪有我家的好啊!” 夏红缨:“……我看往年,后面的斜坡地,你们也就种一季小麦,一季玉米,要不,每年赔给您一升子(称量粮食的工具)小麦,一升子玉米?” 大家都点头,觉得很合理。 就那巴掌大的地方,根本收不了一升子粮食。 但这两样加起来,卖不到三块钱,二大爷如何能同意?继续吵吵个没完。 唐婶子让人去叫了老支书过来,请他评理。 老支书也说夏红缨的赔偿方案很合理,但是二大爷就是不同意,非要每年六十。 老支书生气地说:“你这不是讹人吗?你这是见磊子没了,故意欺负人?我第一个不答应!” “是啊!二大爷,霍磊的爷爷是你兄弟,你们还是三代以内的近亲呢!你这有点过份了!” “爷!占那点地方是我和我爸都同意的!”霍刚扯着大嗓门喊,“你能不能别为难人家孤儿寡母了!你要钱,我赔你钱行了!” 第17章 夏红缨解决争端 村民们都说二大爷过分,连自己孙子都冲他嚷嚷,二大爷急眼了,就指着夏红缨说:“这件事,都是勋子牵头干的!既然找她们要钱是欺负孤儿寡母,那我就找你们要钱!六十块一年,一分都不能少!拿来!” 夏红缨深呼吸,说:“二大爷,要照你这么说,你每年怕是要赔给我600块才行! 二大爷大眼一瞪:“什么!” 夏红缨:“黑竹坡,你年年借着铲草挖我家地,这些年都挖下去多少了?要照你这一平米10块钱的赔法,你每年至少要赔给我600块才行!” 在黑竹坡,夏红缨家有块地跟二大爷家的挨着。 夏红缨家的地地势高,二大爷家的地势低,中间大概有一米的落差,他就老以铲草的名义挖她的地。 夏红缨说了好几回,他依然我行我素。 二大爷打死不承认:“我什么时候挖你家地了?你有什么证据?” 夏红缨:“证据就在老支书那里!他那记载着每家每户土地的分界线!我们两家土地的分界线就是那棵老松树,可是你现在让大家去看看?起码已经偏离老松树一米多了。” 他们那两块地,分界线很长,足有五六十米,被他挖掉一米宽,加起来就有五六十平! 大家都知道,分地的时候,老支书是拿着本子挨家挨户记好分界线的,就怕以后发生什么纠纷。 二大爷多少有些心虚,说:“我那就是铲草!跟他们这故意占我地的性质能一样?” 夏红缨:“那草又没长在你家地里!它是长在垂直的坡坎上的,碍着你什么事儿了呢?你这么一年一年的挖下去,早晚我家的地得全归你!” 她转身跟老支书说:“以前我觉得,叫人一声二大爷,人家就是长辈,我做小辈的让一让,不计较那么多就算了!但是今天二大爷非得算细账,那咱们就仔细算一算!劳烦老支书和大哥,拿着测量工具到黑竹坡,我们一起去量一量,他挖掉我家多少地!” “就是!他也挖我家地!到我家那边也量一量!”有跟二大爷家地相邻的其他人家也说。 老支书看向二大爷:“怎么样?走!去量量?” 二大爷怂了,说:“算了!算了!算我倒霉!” 他也不说要赔偿了,怕人家也跟他要赔偿。 按这个赔偿方法,他得把裤衩子都赔没了! 但他一口气儿实在不顺,转头一巴掌拍在霍刚后脑勺上:“都是因为你这兔崽子!给我惹什么祸?拿老子的地给别人献殷勤?” 霍刚面红耳赤:“爷!当时爸也在!你就光打我!” 大家都笑起来。 “二大爷,谢谢您的宽宏大量。”卢清悠走到二大爷面前,满脸诚恳地说:“这事不怪刚子兄弟,要怪就怪我!其实昨天,红缨嫂子就跟我们说过,动了您家的地,最好跟您说一声。我就想着,二大爷肯定不能像红缨嫂子说的那样小气,加上刚子和三叔都在,我就没过去跟您说,是我做的不妥当!” 她道歉的模样很诚恳,责任也大包大揽过去。 但这话里面夹带着一个意思:夏红缨说二大爷小气。 二大爷虽然六十多岁了,但人精着呢,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当即就往夏红缨这边看过来,眼神又凶又恶。 夏红缨做人做事,要脸面、有分寸,但她骨子里并不是个怕事的。 她当即直接叫住卢清悠:“卢医生,我昨天的确叫你们先征求二大爷的意见。我是觉得,动人家的地,跟人家说一声,天经地义!虽然三叔和霍刚是他的儿孙,但也不能随便替二大爷做主。怎么到了你嘴里,成了我说二大爷小气了?” 卢清悠没想到她居然这样直接,脸上的表情僵了僵。 昨天夏红缨的确没提到“小气”两个字,当时那么多人在场,她也不能否认,只好陪着笑脸说:“那可能是我误会你的意思了,对不起啊,嫂子。我就是一时嘴快,我没有别的意思。” 夏红缨:“我也是嘴快,没有别的意思。把话说清楚,别有什么误会就好。” 卢清悠勉强笑了笑。 二大爷这事总算翻篇了,看热闹的也陆续进屋,老支书等人也准备回去了,岂料这时,黄菜花突然大喊一声:“老支书!” 老支书停下脚步,问她:“怎么了?” 黄菜花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问:“夏红缨要拿1500块承包茶园,是真的吗?” 夏红缨看了吴莲英一眼,她转过头去,假装不看她。 老支书说:“我跟红缨说了,让她跟勋子先商量商量再说。” “这么说是真的了?”黄菜花瞪大一双浑浊的眼睛,跟刀片一样剐向夏红缨:“夏红缨!你怎么敢贪我儿子那么多钱!” 夏红缨莫名其妙:“什么贪你儿子的钱?” “你自己哪来那么多钱?那肯定是勋子寄给你的呀!”黄菜花理所当然地说,“我们两口子辛辛苦苦把勋子拉扯这么大,连他一天福都还没享过!你一个连儿子都生不出来的女人,有什么资格拿他那么多钱?赶紧把钱拿出来!” 夏红缨说:“我的钱是我自己一点点存下来的,不是霍南勋给的!” 黄菜花:“你自己存下来的?我呸!谁信呢!” 不只是黄菜花,很多人都质疑,她一个女人能存下这么多钱。 “红缨。”大嫂吴莲英开口,“这事儿的确是你做的不对!爸妈把勋子拉扯到这么大,你怎么能独吞勋子寄回来的钱?1500块怎么着也该分爸妈1000块!才说得过去!” 夏红缨:“真不是他寄给我的,是我自己攒的!你们要不信,等他回来你们问他!” 吴莲英:”他既然偷偷把钱寄给了你,想必也不会承认!” “吴大嫂,大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这时却是卢清悠开口说,“应该不是勋哥给嫂子寄的钱。” 吴莲英一脸敌意地看向她:“人家夫妻之间的事,你怎么知道!” 卢清悠:“我不知道勋哥,但我知道霍磊啊!霍磊当兵八年,头四年,一个月也就一两块、四五块的津贴,最近这几年,涨到了 15。 勋哥跟霍磊同年入伍,就算他军阶比霍磊高,一个月也应该不会超过25块钱。 我们满打满算25块好了,他一年的津贴加起来300块。除去买肥皂香皂、牙刷、洗头膏这些日常开销,一年顶多能剩下280。” 第18章 应该是别人给的 吴莲英:“一年280块,当了八年兵,凑起来也够1000了!他都寄给了夏红缨,有什么问题吗?” 卢清悠说:“关键是,勋哥还上了四年的国防大学的自费函授课啊! 函授课一年的学费要200块,上了四年,加上书费、资料费、游学费,他哪还有钱剩啊! 对了,您肯定要问,我怎么知道他学费多少的?那是因为他有一年太忙了,顾不上去邮局寄学费,托霍磊给他办。 霍磊也忙,最后是我帮他寄的。 勋哥平时可省了,连个茶叶蛋都不舍得买,还是磊子见他平时训练任务重油水少,经常让他到我家来改善生活呢!” “什么国防大学?什么寒兽课?”黄菜花没听懂,“那是什么东西,要花那么多钱?” 卢清悠耐心地跟她说:“大娘,就是部队里头会跟一些大学联合起来,给读过高中的优秀军人提供上大学的机会。虽然人不能去学校里头上课,但是大学会用寄信的方式把相关的资料、磁带寄给他。勋哥已经读完四年本科的课程,拿到毕业证了呢!” 黄菜花眼前一亮:“这么说,我家勋子也是大学生了?” 卢清悠:“嗯。跟高考上大学的大学生不太一样,但是国家也是承认学历的。而且,勋哥的专业很厉害,国防大学的教授很重视他,还特地邀请他去过大学示范教学呢!” 黄菜花不懂什么专业,她只懂她儿子厉害了!农村的女人哪里还配得上他! 尤其是,夏红缨生的是个女孩! 现在计划生育卡那么严,根本不能生二胎,难道她这么优秀的勋子要绝后? 黄菜花当即看夏红缨更加不顺意。 “所以。”卢清悠继续说:“红缨嫂子的钱,肯定不是勋哥寄的。应该是别人给的。” “别人给的?”黄菜花突然想到一种可能,眼睛越瞪越大,语气凶厉地吼:“夏红缨!你该不会在外头有野男人了!” 这一声吼得满院子都能听到,夏红缨脑子里“嗡”地一声,气得眼前发黑。 霍晓婷一听这话也急了,叫道:“妈!你在瞎嚷嚷什么!” “那她哪来那么多钱?”黄菜花急赤白脸地吼:“夏红缨,你娘家什么德行我是知道的,你爹偏心大儿,有钱也不会给你! 你大哥跟你不是一个娘生的,恨不得把你扫地出门一根草都别沾他的! 你大嫂倒是出身好,有钱,但是她能给你钱?连燕燕去了多吃几口饭她也阴阳怪气地说她在家吃不饱呢!” 霍晓婷:“人二嫂都说了!她自己攒的钱!二嫂多能干啊!人家每次帮厨,都能分到10块钱呢!她还自己扯药草,拿去卖给仁济堂!” 黄菜花:“她帮过几回厨?啊?她也就从前年开始跟霍天志干的,加起来顶多办过十几……二十回酒席,加起来也就一两百块钱,她哪来的1500?肯定是外头的野男人给的!” “你胡说八道!”夏红缨快气哭了,“我们住在一个屋檐下,天天从早到晚都能见着!我哪天没在家睡觉吗?哪天出去不干活跟男的厮混了吗?都跟你说钱是自己一点点攒的,你还乱造谣!” 别的人家可能不清楚,但霍家院子其他几户人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夏红缨勤快顾家又能干,除了生的是女儿,别的没有可挑剔的。 看她都快被气哭了,唐婶子看不过眼,说:“菜花嫂子,这关系到红缨的名声,你可不兴乱说啊!再没有比红缨更好的儿媳妇了!为人爽利,通情达理,又勤快又孝顺,谁家有年轻后生来串门,她是从来不出来搭话的。你这样说她,那就是昧着良心毁人清白!” “是啊!”另一家的周嫂子也出来说话,“平时欺负人小姑娘也就算了,现在还造这种谣!你是生怕你儿子戴不上绿帽子是不是!” 周嫂子性格泼辣,且向来跟黄菜花水火不容,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好听。 院里几个老人都点头认同,说红缨是个好女娃,平时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生个毒疔冻疮之类的,都能帮他们治好; 得了什么好吃的也都挨家送点,谁家有困难都热心帮着,打着灯笼也找不着这么好看又这么贤惠的儿媳妇…… 黄菜花见大家都帮着夏红缨,更加火冒三丈,脸色跟吃人的豺狼一般凶恶,指着夏红缨就骂:“你还跟老娘嚷嚷起来了!你个生不出儿子的绝户女,忤逆不孝的小贱货!赶紧把钱交出来!” 夏红缨气得浑身发抖,吼道:“你别做梦了!不管你今天一哭二闹三上吊,我都不可能把钱给你!我要承包茶园!” 说完,她就要转身去开锁回屋。 黄菜花上来就抢她钥匙,想自己开门进去找钱。 夏红缨不给,两人抢夺起来。 燕燕吓坏了,跑过去扯黄菜花,边哭边喊:“奶奶!你别打妈妈!你不许打妈妈!呜呜呜~~爸爸!” “走开!滚远点!”黄菜花一把将燕燕推开。 燕燕才三岁,哪里经得住身强力壮的老妇一推?当即后退好几步,眼看要从檐廊掉下四级台阶高的院坝。 院坝是水泥加沙子和碎石子糊的,用来晒粮食,非常坚硬。 燕燕若是仰翻下去,万一头着地,后果不堪设想! “燕燕!”夏红缨肝胆俱裂,什么也顾不得了,一把掀开黄菜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朝燕燕飞扑过去。 第19章 妈,你在干什么? 然而晚了一步,燕燕还是掉了下去。 夏红缨眼前一黑,脚下一软,跪倒在地。 然后,她突然就看到了霍南勋,用他的大手托住了燕燕,将她抱了起来。 燕燕趴在霍南勋怀里,吓得哇哇大哭。 霍南勋轻拍着燕燕,看向黄菜花,眼神阴沉得吓人:“妈,你在干什么?” 黄菜花多少有些心虚,说:“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刚才是怕伤到她,才推开她的。” 霍南勋拾级上了檐廊,将跪坐在地的夏红缨拉起来,往自己身后一护,又问黄菜花:“那你抢红缨钥匙做什么?” 他的眼神冷得吓人,黄菜花心虚胆战,下意识地给自己找理由:“勋子!我问你!你有没有给夏红缨寄过钱?一千多块钱?” 事主来了,大家都看向霍南勋。 霍南勋皱眉:“没有,我没给红缨寄过一分钱。” 托霍磊带回来的二百块,那也不是“寄”的。 黄菜花:“卢医生也说你上什么兽班,花了不少钱,应该没钱寄回来!可是夏红缨居然要花一千五承包茶园!她哪来那么多钱?肯定是外头的男人给她的呀!我就想开门进去看看,她屋里有没有男人的东西!” 霍南勋:“屋里当然有男人的东西,都是我的。” “我是看有没有别的男人的东西!”黄菜花不安好心地说:“夏红缨,你敢不敢开了箱子让我找?” 夏红缨冷笑:“钱我存银行了,开了箱子你也找不到。” 黄菜花脸色一滞,又说:“勋子,你听到了吗?她自己也承认了,她有钱!一千多块钱啊!不是你寄的,也不可能是她娘家给的,你说这钱哪里来的?儿啊!你可要多长个心眼!她要是在外头胡来,你马上跟她离婚!咱再找个好的!啊!” “妈!你还敢当二哥的面胡说!”霍晓婷说,“人家二嫂都说了,是她自己攒的钱!” “放屁!”黄菜花一把揪住霍晓婷的耳朵,“你这冤孽!成天胳膊肘往外拐!你个姑娘家,多嘴多舌的干什么!一边去!” 她把霍晓婷扔一边去,霍晓婷踩到了霍刚的脚,揉着发红的耳朵说了声:“不好意思啊刚哥!” 老支书、霍刚等人都还没走,且人越聚越多。 霍刚斜了霍晓婷一眼,突然说了句:“我家干了这么多年石匠,还没一千五的存款呢!” 霍晓婷:“你啥意思啊!” 霍刚冷笑:“你真相信她是自己攒的?” 霍晓婷:“当然!我二嫂从不吹牛!” 霍刚:“呵!傻子。” 霍晓婷瞪大眼睛:“霍刚!你说谁傻子!” 霍刚发现霍南勋在往他这边看,就闭嘴不说了。 霍晓婷:“你才是个傻子!我天天跟我二嫂住一起,她是什么人我能不知道?她炮制那些草药可值钱了!你懂个屁!就搁这胡乱猜测……” …… 那边夏红缨走到廊檐边,大声说:“老支书,大哥,各位叔伯,婶娘,今天这件事,不分辨个明白,我是没法抬头做人了!劳烦你们先别走,我进去拿点东西。” 她进屋去,捧了个木匣子出来,放在院坝里的长凳上,然后打开,取出里头的记账本递给老支书,又把各种票据递给身为村长的霍英彪。 “老支书,这里头,记着我这几年的每一笔收入,劳烦您念一下给大家听。”夏红缨跟老支书说了,又转头跟霍英彪说:“大哥,蚕茧、粮食、麻、猪这些都是卖给供销社的,有票据。 我卖药草给仁济堂,他们也开了票据。 其他鸡蛋之类零零散散的东西没有票据,但是我养的鸡个数是可以数的,鸡蛋数目也是可以估的。我经手办过的席面大家也是可以回想的。 您是村长,麻烦您一下,清点一下票据,看跟账本上的能不能对得上。” 霍英彪低头看着那厚厚一沓票据,没说话。 老支书打开账本开始念:“一九八二年十月初三,卖蚕茧,得十五元。 卖草药,得五十七元,卖麻,得二十三元。 一九八二年十一月初六,卖三头猪,得三百二十五元。 一九八二年十一月十九,卖五只鸡,得二十二元。 一九八三年二月十七,卖草药,得五十九元。 一九八三年二月十八,桂花婶家办酒,得十元。 一九八三年三月初三,卖鸡蛋,得八元,卖皮蛋,得十二元……” 老支书在念,院子里正在读初中的狗娃,拿笔飞快地写着,等老支书念完,他也算完了,说:“一共两千九百块!” 夏红缨问:“大哥,您查看票据,都对得上吗?” 霍英彪有些轻飘飘地点了下头。 夏红缨看向霍南勋,又说:“这些是这三年的收入。另外一本是支出,分家以后挖地窖、建谷仓、置办锅碗瓢盆、买猪崽鸡崽、买肥料,给燕燕买衣服鞋子、给爸妈每年买两身衣服、两双胶鞋、一双雨鞋,还有些人情往来之类的总共支出一千二百多块,剩下一千七。另外大嫂这几年陆续借了两百块去,一直没还,我手上刚好有一千五。” 人们议论纷纷。 有的说夏红缨能干。 有的说她还给两个老的买衣服,他家儿媳从来没买过。 东头周嫂子冷笑说,吴莲英那个好吃懒做的懒婆娘,跟红缨借了这么多钱都不还,真不要脸…… 老支书在村里向来德高望重,有很高的话语权,他将账本放回匣子里,看向黄菜花,说:“黄菜花!人家红缨勤快,一年养三季蚕;养四头猪、二三十只鸡鸭;打几百斤麻,还会挖药草卖!这才辛苦攒下这么多钱。你身为长辈,儿子不在家,儿媳妇自己一个人拉扯孩子,从来不说帮衬一把,还给人造谣!简直不像话!” 黄菜花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霍老爷子闷头抽烟。 吴莲英脸色难看。 卢清悠站在唐婶子身后,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霍南勋抱着燕燕一直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勋子。”老支书转头问霍南勋,“红缨说,想承包咱村的茶园,得先交一千五,三年以后,还要每年往村里交一千块,你同意吗?” 霍南勋沉吟片刻,说:“我们商量一下,明天给您答复!” 老支书点头,回去了。 夏红缨也收起匣子准备回屋去。 “红缨。”霍南勋却叫住了她。 第20章 强敌压境 夏红缨看向他,就见他跟黄菜花说:“妈,你也是个女人,应该知道,名声对一个女人有多重要。若是坏了,人人唾弃,日子会过得生不如死。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我哪样!”黄菜花刚刚被老支书说了,脸上本就挂不住,现在又被儿子说,当即撒起泼来:“你出去打听打听,这满村子里头,有几家能拿出一千五百块这么多?更何况你还不在家!我只是正常怀疑一下!我干什么了?你们一个个的都说我!” “虽然我不在家,但是听老支书念的那些,我就能想象到红缨有多辛苦。”霍南勋问黄菜花:“你们天天一个屋檐下住着,怎么?都没长眼睛,看不到?” 黄菜花瞪大眼睛:“农村女人谁不辛苦?我还辛苦呢!我辛辛苦苦把你们兄妹几个拉扯大,现在一个个的都倒反天罡,数落起你娘来了!” “菜花嫂子!你就听勋子的!”唐婶子在旁劝她:“这种关乎女人名声的事,向来是有嘴说不清,越抹越黑,越传越离谱!到最后,不仅勋子和红缨被人议论嘲笑,你们当父母的又有脸了?说不定,连晓婷说婆家都会受影响!毕竟,她可跟红缨一起住呢!” 黄菜花梗着脖子:“哪有那么严重!” 霍南勋:“那如果我说你在外头有男人,你觉得严不严重?” 霍老爷子瞪向他。 黄菜花青筋直崩:“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你个混蛋玩意儿!我是你妈!你怎么敢跟我这样混说!” 霍南勋:“你看,刀不砍到你自己身上,你不觉得痛。一说到你自己,你就急眼了。” “你……”黄菜花咬咬牙:“我说都说了!夏红缨也澄清了!老支书还说了我一顿!你还想怎样?不依不饶的!” 霍南勋:“你该给红缨道个歉。” “什么!”黄菜花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让我给她道歉?!” 霍老爷子:“哪有婆婆跟儿媳妇道歉的!” “勋子!你过份了!”霍英彪护着他娘,火药味起。 霍南勋不用虚张声势,平平静静站在那里,就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气势比霍英彪强得多,态度强硬地说:“长辈也得有个做长辈的样子,才能得到应有的尊重。妈,这几年,你是怎么欺负我妻子和女儿的,我心里都有数。过去是我自己照顾不到,我不怨谁。但是以后,谁敢再欺负红缨和燕燕,别怪我不念亲情!” 夏红缨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他居然会这样护着她和燕燕? 卢清悠注意到夏红缨看霍南勋的眼神,转过眼去,藏匿住心里汹涌的嫉恨。 “你……你……”黄菜花又伤心又生气,掏出块小毛巾来捂着脸哭天抹泪起来:“霍南勋,好你个白眼狼啊!有了媳妇忘了娘!我一心一意为你好,你就这么对我!我不活了!我上吊去!我一头撞死去!” 她作势要去撞墙。 霍晓婷轻轻松松一只手拉住她:“妈!你差不多行了!不是我说你,现在是新社会了,生男生女都一样,你那重男轻女的旧思想,也该改改了!” “生男生女都一样?”黄菜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怎么能一样?现在计划生育这么严,你二哥又是吃国家饭的,更加不能超生!那他这辈子就只能有燕燕这么个丫头!这是绝后了啊!以后老了都没人伺候,死了连个摔盆的都没有!儿啊,你不知道妈有多心疼你!你还这么对我!呜呜呜呜……” “大娘,您快别伤心了。”卢清悠过去扶着黄菜花,然后跟霍南勋说:“勋哥,我知道,你是心疼燕燕差点摔着,所以生这么大的气!但当时我看得很清楚,大娘把燕燕推开,其实是怕误伤到燕燕!燕燕是大娘的亲孙女,她能不疼吗?” 她又跟黄菜花说:“大娘,燕燕是勋哥的亲骨肉啊,您有多心疼勋哥,他就有多心疼燕燕,他刚刚说的都是气话,您快别伤心了!一家子亲母子,可别因为这些不重要的误会伤了感情!” 黄菜花听她说话,就感觉哪儿哪儿都妥帖,还真不哭了,抓着卢清悠的手,对霍南勋说:“你看看!连个外人都比你知道我!你这是被夏红缨那个小妖精勾了魂了!到底听她吹了多少枕头风,对付起你亲娘来了!” 她又恶狠狠地跟夏红缨说:“夏红缨,你再敢胡说八道,跟我勋子告黑状,挑拨我们母子成仇,看我怎么——” “妈,你又胡说!”霍南勋挡在夏红缨面前,“红缨没跟我说过一句你的不好!” “鬼才信!”黄菜花说:“她要没说过,你能这么对我?” 霍南勋:“我又不瞎!” “你——” “大娘,少说几句。”卢清悠拉住她,转头跟夏红缨说:“嫂子,今天你的确受委屈了。但是,让大娘一个做婆婆的,给儿媳妇道歉,的确不合适。要不这样,我替大娘跟你赔个不是!请你宽宏大量,原谅大娘的无心之失和心直口快。你也劝劝勋哥,好不好?” 夏红缨静静看着卢清悠。 之前,她还怀疑自己多心了。 烈士遗孀,千里迢迢来农村照顾独居的婆婆。无论是她的身份还是她的行为,夏红缨都渡了一层滤镜,觉得她应该是光辉的,是该被人歌颂的! 她但凡想歪一点,都是对霍磊的不尊重,对烈士的亵渎。 但是今天,卢清悠却先后两次往她身上引火。 第一次是二大爷面前。 第二次,就是黄菜花闹这一场。 黄菜花是什么人,她太清楚了,生着一根直肠子,如果不是卢清悠那句“应该是别人给的”,她也想不到那上头去。 这会,她又在尽力拉拢黄菜花,在霍家人面前博好感…… 此时的夏红缨,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危机感。 强敌压境。 稍不注意,就会丢城失地。 第21章 你给谁甩脸子搡门呢! 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手掌,深呼吸说:“我们家的事,让卢医生看笑话了。我婆婆糊涂,重男轻女,都是事实,我也没法昧着心肠说她这是优点。但我婆婆的确没那么多坏心眼,我相信她不是故意要推倒燕燕,也不是故意造谣中伤我,她只是听到你一句‘钱应该是别人给的’,就想歪了。” 此话一出,大家都看向卢清悠。 给夏红缨这样一说,好像还真是这样! 如果不是卢清悠那句话,谁也不会往那个方向想。 毕竟,夏红缨的为人大家都看在眼里,她平时也不怎么出门,还跟小姑子同住。 “红缨嫂子,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怪我吗?”卢清悠还真不适应夏红缨这种直球,多少慌了一下,“我也是正常推理,钱不是勋哥给的,那就是别人给的,换了任何人都会这样想!说起来怪我不够了解嫂子,不知道嫂子居然这么会赚钱!” 夏红缨:“卢医生,我瞧你安慰我婆婆,化解他们母子矛盾的时候,可会说话了,一看就是情商智商双高。但是今天,你先是在二大爷面前,说我说他小气,我根本没说过那样的话!后又说,我的钱是别人给的,引起我婆婆的胡乱猜测——” “红缨嫂子!”卢清悠满脸震惊地打断她:“你怎么会这样说!天地良心,我拿我家霍磊的在天之灵发誓,我就正常说话啊!我根本没想到,那些我完全没注意到的细节,居然会让你误会这么深!” 夏红缨:“是误会还是什么,卢医生新来乍到,我都当你也是‘无心之失,心直口快’,就不追究了。但是我请你以后说话小心一点,不要再给我带来麻烦。” “我——我——”卢清悠一副被冤枉到无语的样子。 “夏红缨!”霍刚出声为卢清悠打抱不平,“你家的矛盾,扯人清悠嫂子做什么!她就好心拉个架,还拉出仇来了?而且你刚刚说的那两件事我都在场,人家就是正常说话,你扣什么字眼呢!” 夏红缨冷然看向他:“你就当我喜欢扣字眼好了。” 霍刚冷笑:“卢医生,你以后可千万离她这种人远些!” “刚子!”霍南勋皱眉吼他,“你再说一句试试!” 霍刚一脸憋屈地闭了嘴,不说了。 卢清悠委屈哭了,红着眼睛看向霍南勋:“勋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 “是我的家事,连累你了。”霍南勋淡淡说:“不关你的事,你以后别掺和进来。” 卢清悠哽咽:“这天底下,哪有不疼儿子的妈?我自己也是当妈的,所以,哪怕嫂子再迁怒我,我也不忍心看到你们母子吵成这样!” 黄菜花是真爱听卢清悠说话,句句都说到她心坎里:“就是!儿啊,你是我十月怀胎生的儿子!我一口饭一口菜喂大的!你小时候半夜发烧,我背着你跑了两个钟头,脚底下都起泡了,才帮你找到医生” 看她们一唱一和地围着霍南勋,夏红缨心里极为烦躁,转身开了锁,拉着燕燕回了屋,“哐”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黄菜花尖叫:“夏红缨!你给谁甩脸子搡门呢!你个——” “妈!”霍南勋提高音量,语带怒意地制止她。 黄菜花:“你没看到她——” “闭嘴!”霍老爷子今天丢了大脸,脸色黑得跟锅底灰似的,“你个蠢婆娘!今天被老支书点名批评,我们全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还嚷嚷?” 黄菜花是个泼妇,谁都不怕,唯怕霍老爷子。 霍老爷子一发话,她当即就委屈地瘪着嘴,也学夏红缨的样子,转身回屋,“砰”地一声关上门。 吴莲英的手被夹了一下,疼得她直甩。 她一直在门口看热闹,满脸幸灾乐祸的笑。 这下她也笑不出来了,甩着手,朝屋里啐了一口:“老不死的!学人摔什么门!嘶!” …… 夏红缨把小匣子锁回箱子里,霍南勋也进屋了。 四目相对,夏红缨脑子里就浮现出刚刚黄菜花和卢清悠围着他的那一幕,转身就要往里走。 霍南勋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夏红缨回身看向他。 “对不起。”霍南勋说:“我替我妈给你道歉。” “你不用替她道歉,没任何意义!”夏红缨说,“反正她也不会改。” 霍南勋语气凝涩:“……是。老人不像年轻人。一辈子的习性,很难改变。” 他加重力道将她往身边带了带,低头说:“所以红缨,跟我一起去301宿舍住。所谓远香近臭,见面的日子少了,摩擦也就少了。” 夏红缨心里抵触他的靠近,推开他,后退了两步,摇头说:“你不是答应我,暂时不提这个事了吗?” 霍南勋手上一空,有些僵硬地背到身后,捏成拳。 “霍南勋,你相不相信?”夏红缨望着他问,“卢清悠是故意的!” 霍南勋皱眉:“理由呢?她为什么那么做?” 理由是……她喜欢你。 恐怕想把我取我代之。 霍南勋你呢?你怎么想? 夏红缨很想这样问他。 但是她说不出口。 无凭无据,贸然说出来,她怕会惹怒他。 毕竟,卢清悠是他兄弟的女人。 “我相信你的直觉不是空穴来风。”霍南勋见她蹙眉不语,又说,“因为小光和燕燕,你们大人之间,也生了罅隙。” 夏红缨:“仅仅是这样吗?” “那还有什么?”霍南勋问她。 他的表情不似伪装,夏红缨感觉,他应该并不知道卢清悠对他的想法。 这时,霍晓婷在门口探头:“二哥二嫂!爸叫你们过去一下!” 于是,夫妻两人去了隔壁。 老爷子拿着根长烟杆,抽着旱烟。 黄菜花手里还拿着那根帕子,见了霍南勋,转过身子又装模作样地捂眼睛。 “坐。”霍老爷子说。 霍南勋抱着燕燕坐下,夏红缨也坐了。 霍老爷子叭叭抽了几口,说:“今天的事,的确是你妈不对。红缨,你妈没读过书,什么都不懂,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夏红缨说:“爸,我知道。我嫁到你们家四年了,如果跟她一般见识,怕是气都气死了。” 黄菜花:“你——” 霍老爷子瞪了她一眼,她就不敢说了,也不捂眼睛了,气呼呼地拿眼斜着夏红缨。 霍老爷子咳了一声,又说:“叫你们过来,是想问几个正事儿。” 霍南勋:“什么事?” 第22章 勋子,你工资多少钱? 霍老爷子看向霍南勋:“今天隔壁磊子媳妇儿说,你在部队,读了大学?” 霍南勋:“是。虽然不算正规大学生,但我能得到这份工作,跟这份文凭有很大关系。” 霍老爷子眼里有种儿子很争气的欣慰感,又问:“你今天去报道了?” 霍南勋点头。 霍老爷子:“稳了?” 霍南勋:“嗯。” 霍老爷子就有些喜形于色了。 但随即,他看到霍南勋膝盖上,睁大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左看右看的燕燕,却又有了忧色,问:“那,你如果生二胎,工作是不是就没了?” 之前乡政府有个政府人员超生,被罚了五千块,还被开除了公职,在乡里都传遍了。 霍南勋回答:“是。” 霍老爷子皱着眉头,连烟都不香了,磕了磕烟枪,浑身都充满沉重之色。 “爸,妈,现在跟以前不同了。”霍南勋说,“男孩女孩都一样,你们就别替我担无人送终的心了。” “就是!”霍晓婷倚在门边听着,也说:“而且,以后的政策谁知道会不会变呢?说不定要不了多久,计划生育就取消了呢!” 霍老爷子:“不可能!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不可能取消!” 云川是人口大省,计划生育的宣传铺天盖地,执行也格外严格,村里的妇女全都强制带环,还隔两三个月就必须去做妇科检查,看起来的确……不太可能取消。 霍晓婷没有反驳。 屋里沉默了一阵,霍老爷子叹了口气,说:“再一个事,就是承包茶园。这事你们就别想了!明摆着打水漂的事!” “就是!”黄菜花在旁边说:“要是有赚头,还轮得着你夏红缨?大家早抢破头了!现在谁都不想沾的东西,你去做这个冤大头?钱多烧得慌,你拿来孝敬老娘啊!” 夏红缨没说话。 她太了解这两老的了,黄菜花眼皮子浅,爱占便宜贪财八卦重男轻女泼辣无赖,霍老爷子比她要面子,比她懂道理,但眼界心胸并不宽。 而且,他拿定的主意,谁都不容许反驳,倔得很。 你再有道理,别跟他讲。 霍南勋说:“这件事,我跟红缨商量着办。” “商量什么商量?”黄菜花强势地沉着脸梗着脖子:“你这几年都不在家,你能知道什么!茶园里头的草比人都高了!你还去承包?那些茶叶,喂猪猪都不吃!” 黄菜花憋好一阵了,这会赶紧问:“勋子,你工资多少钱?” 霍南勋说:“一个月五十。” “五十啊?”黄菜花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乡政府那些人,工资才三四十块呢!你比他们高!” 不等霍南勋说话,她又说:“把工资都给我帮你收着!还有夏红缨手里的一千五,也都给我收着!” 末了她又加了一句:“你们放心,我不花你们的!就是帮你们存着!你们年轻人,兜里有钱存不住!” 夏红缨看了霍南勋一眼,他没动怒,也明显不妥协,语气平静地问:“妈,大哥大嫂的钱,你也都收着?” 黄菜花像被人踩了痛脚:“他们可不像夏红缨这样大手大脚!而且,他们要养两个孩子,负担重着呢!手里哪有钱剩?” 霍南勋:“那,钱存你那,你能给我利息吗?” 黄菜花瞪大眼睛:“什么!老娘把你拉扯这么大,你不寻思孝敬我也就罢了!你还跟我要利息?!” 霍南勋:“存你那没利息,但存银行有。我为什么要存你那,不存银行?” 一牵涉到钱,黄菜花的脑瓜子就特别好使:“……存银行也好,那就把存折给我保管!” 霍南勋:“妈,当初爷奶还在的时候,你和爸的钱,都是他们收着?” 黄菜花眼神闪烁:“他们两个老的懂什么!你拿我们跟他们比?” 霍南勋:“从我有记忆以来,家里的钱,一直都是你收着。大哥结婚以后,他家的钱都是大嫂管。现在我结婚了,我挣的钱,当然应该给红缨。” 黄菜花:“怎么能给她!她——”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呢?”霍南勋打断她,“担心红缨存不住钱?她有一千七的存款,你有多少?” 黄菜花:“” 霍南勋:“要不就是担心她把钱弄丢了?我瞧着,她把家里收拾得非常妥当,干净整洁,有条有理。再看看你这?乱得跟鸡窝似的!” 霍晓婷:“噗嗤!” 黄菜花脸涨得通红,一巴掌拍在霍南勋胳膊上:“你个混账羔子!还嫌弃起你自己亲妈来了!” 霍南勋:“妈,既然已经分家了,就该各管各的。村里都这样,到谁面前去说,也是你理亏。” 顿了顿,他又说:“我以后,每个月给你们二十。你们二老有什么困难,大哥和我都不会不管。至于其他的,你们就相信我和红缨,能把日子过好。” “给……给我们二十?”黄菜花激动得磕巴了一下,“每个月都给?” 霍南勋点头。 黄菜花兴奋地看了霍老爷子一眼:“那……那你们不许去承包什么茶园!要不然,有多少钱也不够往里填的!” 霍南勋说:“要不要承包,我和红缨自己会判断。你们就别管了。” “爸,妈!二哥现在可是大学生!”霍晓婷说,“人家现在的眼界跟以前不同了!你们两个老的,别瞎操心!” “行!”老爷子发话,“你自己看着办。” …… 回到家里,夏红缨问霍南勋:“你上函授大学的事,也在保密范围之内?你都从来没说过。” 霍南勋:“嗯。” 夏红缨:“那卢清悠怎么知道的?告诉卢清悠就不违反纪律了?” 霍南勋说:“有些事,保密级别高,战友也不能说。有些事保密级别低些,同部队的可以知道。函授班这件事,属于保密级别低的,所以霍磊知道也无妨。但是,但凡涉密,都不能写信告诉家属,一旦被发现,严重违反纪律。” 夏红缨点点头,说:“霍南勋,我想承包茶园,明天一早,你陪我去一趟老支书家里。” 霍南勋:“那可不是一亩两亩,而是五十多亩。你种地已经很累了,忙得过来吗?” 夏红缨:“你也知道,我们乡里大多数的茶园都在我娘家那边,我爸又是技术员,茶园那一套东西我都熟。回头我雇人教他们怎么弄,等赚到钱,家里的地我也可以雇人帮忙。” 第23章 新婚之夜答应过他的话 霍南勋说:“我妈那个人藏不住话,怕她到处去炫耀,所以我没跟她说实话。我的工资不是五十,是一百,还有各种福利、奖金。以后每个月给爸妈二十,其他的都给你。虽然不算很多,但是足够保障我们一家三口的生活。” 夏红缨诧异:“一百?这么多?” 这年头,工人工资一般只有四五十块。 霍南勋嘴角微弯,点头:“我是高级工程师,工资比普通工人高些。红缨,我娶你,不是让你跟着我受苦的。你不愿意迁户口可以暂时不迁,但是跟我去单位宿舍住!那边条件好,烧蜂窝煤,有自来水,什么都方便。” 夏红缨:“……可是我想承包茶园。” 霍南勋:“为什么一定得承包茶园?” 夏红缨:“因为我有信心能赚到钱啊!” 霍南勋:“以后我不会让你缺钱花!” 夏红缨:“你挣的钱是你的,我想自己挣钱。” 霍南勋不说话了,整个人的气压都低了下来。 “霍南勋,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往里贴钱的。你托霍磊带回来的两百块钱,我一分没动。我把它还给你。”她从箱子里摸出一个手帕,打开,里头就是他托霍磊带回来的两百块钱,十元一张,一共二十张,原封不动地递到他面前。 霍南勋看着那钱,气压越来越低,周遭的空气都要被冻结了一般:“怎么?我给的钱你一分都不花,别人给的金项链你倒是不避讳就戴!到底谁是你丈夫!” 他一把抓住夏红缨的肩膀,手劲大得似要将她捏碎:“你不愿意迁户口,不愿意花我的钱,一个劲要承包茶园,就是想跟我划清界限是?你还想干什么?跟我离婚?是有人等着你吗?” 夏红缨肩膀疼,使劲去掰他的手:“疼!” 霍南勋稍微松了劲,却又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她:“夏红缨,你还记得新婚之夜你答应过我的话吗?” 夏红缨:“什……什么话……” “你忘了。”霍南勋又猛然推开她,“夏红缨,我不会让你承包茶园!我不同意!我这就去找老支书说!” 他转身大步出门。 夏红缨摸着自己有些生疼的下巴发呆。 新婚之夜答应过他的话? 那时候光紧张害羞去了,还痛得要死,哪里还记得说过什么话? 她又突然听到外头卢清悠喊了一声“勋哥”,蓦然回过神来。 追出去,就见卢清悠跟他说着什么,然后两人一起往院外走去。 夏红缨再追过去,场面就太尴尬难看了。她咬了咬牙,转身回去了。 …… 卢清悠跟着霍南勋到了无人处,说:“勋哥,你听到嫂子今天说我的话了?” 霍南勋余怒未消,冷峻地点了下头。 “嫂子好像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卢清悠一脸难过,“她是不是对我有什么偏见啊?” 霍南勋说:“应该是因为小光。你以后好好教教小光,让他跟院里别的小朋友好好相处,孩子之间好了,大人也就没什么了。” 卢清悠脸色微微一凝,有些僵硬地点头:“小光是有些被他外婆宠坏了。但以前也不会这样。都是因为他爸爸的死,他太害怕失去爸爸,就把对爸爸的情感转移到你身上了,而且,占有欲变得特别强……” 霍南勋没说话。 “当然!我肯定会好好教他的!”卢清悠忙说,“一定尽量不给你添麻烦。” 霍南勋点头。 卢清悠眼神闪了闪,又说:“但是嫂子这样……说实话,我以后都害怕跟她相处了,生怕自己哪句话没说对,又让她不高兴……” 她苦笑了一下,显得很无奈。 霍南勋:“站在她的角度,的确是你的话给她带来了负面的影响。” 卢清悠:“所以勋哥,你也觉得是我的错?” 霍南勋淡淡说:“你向来聪明周到。” 卢清悠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你不会以为我是故意的?” 霍南勋看着她,眼神锐利,似能穿透人心:“我的意思是,你向来聪明、周到。以后,同样的错误,肯定不会再犯。而红缨也不是锱铢必较的人,所以你不用担心以后跟邻里处不好关系。” 卢清悠没说话。 “我有事找老支书,先过去了。”霍南勋冲她礼貌地点了下头,走了。 卢清悠看着他高挺精壮的背影,捏着拳,指甲深深地刺进了肉里。 这么多年,无论她为他做过什么,他一直在她面前竖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墙,将她定位在“弟妹”的身份上,寸步难进。 她以为,霍磊死了,她又跟他来了农村,应该会有所改变。 现在看来,那墙,一直都在。 而且他居然这般维护夏红缨! 她不甘心! 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她怎么能甘心呢! 她一定要得到霍南勋。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 她回院里的时候,看到夏红缨正在廊檐下,用长砍刀切猪草。 夏红缨背对着入院的方向,穿着白底灰花短袖衬衣,黑色长裤,露脚面的暗扣布鞋,还梳着两条麻花辫。 即便穿得这般土气,却让人觉得十分苗条好看。 嫉妒啃噬着她的心,卢清悠步上台阶,站在夏红缨身边,叫了一声:“嫂子。” 夏红缨转头看向她,看到她冲自己笑着。 但是,笑意不达眼底。 “我今天啊,真不是故意的。”卢清悠说,“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夏红缨心里生厌,勉强说:“我是个有话就说的直性子,你也不要往心里去。” 卢清悠在旁边的一个小板凳上坐了,优雅地将裙摆收拢到膝上,低声说:“话又说回来,就算你再怎么找我的事,看在勋哥的份上,我也不会跟你一般见识。” 她满眼的回忆之色,说:“你知道吗?勋哥,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夏红缨:“救命恩人?” “是啊!”卢清悠说,“六年前,那时候我才刚毕业参加工作,遇到个医闹的家属,挟持了我,差点把我给推下楼!是勋哥救了我的命!” 第24章 鹅鹅鹅 夏红缨看到了卢清悠眼里的万千柔情,垂眸问:“六年前,我还不认识霍南勋呢!你怎么没嫁给他?却嫁给了霍磊?” “嗨!”卢清悠一脸感慨之色,“霍磊追我追得勤呗!勋哥一心放在事业上,根本不考虑个人问题。如果不是因为分宿舍的问题,他可能到现在还没结婚呢!” “分宿舍?”夏红缨不解。 卢清悠:“四年前,他不是考上了国防大学的函授班吗?当时他的军衔,已经具备了申请单人宿舍的资格,但是得已婚才能申请。所以,为了方便自学,他就回家结了婚。” 夏红缨手里的猪草刀突然掉落在地。 她记得很清楚,当初他去部队以后,写给她的第一封信,的确说过,因为结婚,他分到了单人宿舍。 卢清悠看着她的脸色,笑出了声:“哎呀!我也要回去收拾屋子了!这农村的房子,真是又脏又乱,我得好好妆点一下,弄得漂漂亮亮的才好。” 夏红缨缓缓捡回猪草刀,继续切着猪草。 …… 霍南勋这一走,晚上才回来。 夏红缨正在洗碗,目不斜视,没理他。 “爸爸!”燕燕跑过去问,“你去哪了?我和妈妈一直等你回来吃饭!” 霍南勋看了夏红缨一眼,将燕燕抱起来,说:“去了一趟街道,又去了老支书家里,他和你军叔非得拉着我一杯,就到现在了。” 燕燕:“哦。爸爸,妈妈今天一直不高兴。” 夏红缨听到这个忙回身:“燕燕!别乱说!” “凶她做什么?”霍南勋将燕燕放在膝盖上,在她旁边坐下,说:“有气冲我来!” 夏红缨:“你真跟老支书说了,不同意我承包茶园?” 霍南勋:“要不然呢?” 他今晚上貌似有些喝多了,整个人的气息变得危危险险的。 夏红缨跟他对视了一阵,“啪”地一下将没洗完的碗扔进盆里,转身出去了。 眼泪一下子滚落下来。 为分宿舍跟她结婚,跟她没感情,对她没兴趣。 这些她以前想都没想过的事,一下又一下地刺痛着她。 他还不让她承包茶园,她想找个退路都不行么? 燕燕跟着出来,抱着她的腿:“妈妈?” 夏红缨将她抱起来,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不让她看到自己擦眼睛的动作。 “妈妈,你怎么了?”燕燕是个很敏感的孩子,能感觉到她情绪不对。 “妈妈就是热着了,出来透透气。”夏红缨说。 燕燕便挣扎着下地,蹬蹬跑进屋,拿了把大蒲扇出来递给她:“给!扇扇就不热了!” 夏红缨看着比蒲扇高不了多少的燕燕,心里一暖,伸手接过,蹲下来捏捏她的小脸:“燕燕真好,谢谢燕燕。” 燕燕:“我再给妈妈背一首诗好不好?” 夏红缨:“嗯。” 燕燕:“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鹅掌拨清波!” 夏红缨终于忍不住笑了:“宝贝真棒!” 说起来,她该好好感谢霍晓婷。 因为夏红缨活多,而霍晓婷是个没出嫁的女孩,活相对少些,很多时候夏红缨就把燕燕托给她看着。 自从发现燕燕很会背诗以后,晓婷就每天兴致勃勃地教她,还教她写字认字,每当燕燕有进步,霍晓婷这个姑姑,比她这个当妈的还有成就感。 “妈妈,你不生气了?”燕燕又问。 夏红缨:“嗯。” 燕燕:“那我去爸爸那里,给他背诗。” 夏红缨:“去!” 燕燕就迈着小短腿,又跑进屋里去。 屋里有洗碗的声音,霍南勋倒是洗上碗了。 夏红缨脸上的笑意又渐渐消失。 为了分单人宿舍跟她结婚? 她的爱情,她的婚姻,竟是如此可笑吗? 老大那边传来吴莲英的吼声:“霍英彪!你是个死人吗!霍飞和霍宝珍玩了一天,一个字作业没写,你也不管管!” 霍英彪:“霍飞!霍宝珍!你们皮痒了是?” 最东头屋里,隐约传来周嫂子一家人爽朗的笑声。 最西头四间房,住的也是一大家子,他们家三儿刚生了孩子没几个月,这会孩子正哇哇地哭着,两口子一起哄着孩子,充满着新为人父母的紧张感……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但没有哪家的女人,像她这样,跟自己的丈夫不熟。 对他一无所知,只能通过卢清悠的只言片语了解他的过去她感觉自己真可怜。 夏红缨在外头呆了一会,确定眼泪干了不会被人看出来,方才进屋。 霍南勋烧好了洗澡水,说:“你给燕燕洗澡,她困了。” 夏红缨没回答,把霍南勋关在屋里,默默地给自己和燕燕洗漱好,搭了凉床,问:“燕燕,你想跟爸爸一起睡还是妈妈?” 燕燕:“我想跟爸爸妈妈一起睡!” 夏红缨:“……妈妈怕热,妈妈睡外边。爸爸不怕热,他睡里边。” 燕燕:“那我跟妈妈睡。” 于是,母女两躺下睡了。 燕燕困了,沾着枕头就着。 夏红缨却没有丝毫睡意。 总是不由自主去听霍南勋的动静。 他也出来洗漱,冲澡、刷牙,空气中弥漫着香皂和牙膏的味道。 等他洗完,他轻轻叫了一声:“燕燕。” 燕燕呼吸均匀,睡得很熟。 夏红缨依然没出声,闭着眼睛装睡。 突然,她感觉霍南勋动了蚊帐,紧接着,身子腾空而起! 她吓得一把抱着他的脖子,怕吵醒燕燕,也怕被邻居听到,小声问:“你干嘛!” 霍南勋没说话,抱着她进了屋,放在床上,便欺身吻住了她。 夏红缨脑子里空白了一瞬,理智回来,挣扎着想推开他,却又被他捉住手,压在头顶上方。 他狠狠地、深深地亲着她,狂烈的气息似要将她熔化一般。 他的温度高得吓人,还有种淡淡的酒精感,炙得人眩晕。 恍恍惚惚间,她突然就想起新婚夜答应过他什么了。 他当时也是这样将她压在身下亲着,跟她说:“红缨,以后,你心里只能有我。” 当时她太害羞,不好意思吱声,他就反复强调,逼她答应。 最终,她既羞且甜地“嗯”了一声。 她又想起霍南勋下午说的话,他说,你还想干什么?跟我离婚?是有人等着你吗?” 他又说,夏红缨,你还记得新婚之夜你答应过我的话吗? 醍醐灌顶一般,她突然明白了霍南勋的意思。 第25章 请教 夏红缨用力推开他:“霍南勋!我想起来了!” 霍南勋声音嘶哑:“想起什么来了?” “结婚那天晚上你跟我说过的话!”夏红缨眼睛微湿,声音微微颤抖着,“我心里只能有你。是这句?” 霍南勋大概是真醉了,笑得有些狷狂:“除了这句,你其他时候都在求饶。” 夏红缨:“所以,你是相信了你妈的话,怀疑我在外头有人了?” 霍南勋看着她,眼里欲念深重,却没说话。 “所以你在外人面前维护我,只是做做样子?或是为了你的面子?你心里是怀疑我的?” 霍南勋依然没回答。 夏红缨抬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霍南勋怔了怔,看起来酒醒了不少。 夏红缨下床跑去了后院,“哐”地一声关上了门。 然后辗转反侧,气得大半夜没睡着觉。 他维护她,让黄菜花给她道歉的时候,她心里是感动又宽慰的。 不曾想,他心里居然是那样想的! 她守活寡似的在他家呆了四年,天天当牛做马地干农活、带孩子,他怀疑她在外头偷人? 呵!这场婚姻,当真越发像个笑话! …… 第二天早上,是燕燕叫醒了夏红缨。 睁眼一看,太阳都出来了! 昨晚她很晚才睡着,今天起晚了 进屋没看到霍南勋,却见灶上放着一个肉菜,一个青菜,锅里有煮好的饭。 他居然一早起来做了饭? 脑子里浮现出昨晚打他那一巴掌,有点后怕。 他应该不打女人? 他要是家暴,就他那体格,怕是一拳就能打死她。 “二嫂!”霍晓婷跑进来,满脸奇怪的笑,“你起来了啊?” 夏红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小心起晚了。” 霍晓婷凑到她耳边问:“我二哥是不是很强啊?” 夏红缨:“什么?” 霍晓婷哈哈笑:“哈哈哈,都起不来床了,我都懂!哈哈哈!” “你……”夏红缨拍了她一下,“胡说什么!我只是昨晚跟他吵了一架,有些失眠!” 霍晓婷诧异:“吵架?为什么吵架啊?” 夏红缨:“他不同意承包茶园。” 霍晓婷:“他那是怕你累着!你就别承包了呗!种这么些地,还不够你忙的?我要是你啊!能享福,我才不种地了呢!” 夏红缨摇头:“吃早饭了吗?没吃一起吃点?” “好啊!”霍晓婷熟门熟路去拿碗盛饭,“我这一大早起来就发现我哥居然在煮早饭,活了二十年,我还从来没吃过他做的饭呢!尝尝。” 夏红缨问她:“……他人呢?” “哦,对了,二哥走的时候让我跟你说一声,他上班去了。”霍晓婷说,“他今天第一天上班,不能迟到,早早就走了。” 夏红缨点头。 “咦?味道居然还不错。”霍晓婷吃着饭说:“虽然不如你做的好吃,但比妈做得好吃多了!” 夏红缨:“嗯。晓婷,你今天有事吗?” 霍晓婷:“没啥大事!怎么了?” 夏红缨:“我想去一趟街道,找人问问茶园承包的事情。再想办法说服你哥。上午你能不能帮我带着燕燕?” 霍晓婷眨巴眨巴眼睛想了想:“行!没问题!” 夏红去了一趟乡政府,找到了副乡长吴兴民。 吴兴民是她同母异父的哥哥。 解放前,夏红缨妈妈是当地最大的地主家里的一个小妾。 1953年,她生下了吴兴民,养在不能生育的吴家大夫人身边。 大夫人看她横竖不顺眼,各种苛待,妈妈就请求政府帮她离开了吴家。 离开以后,她经人介绍嫁到了夏家,然后有了夏红缨。 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 因为当年吴家放人的条件是,妈妈永远闭嘴,以后吴兴民就是吴家大夫人的儿子。 夏红缨也是上初中的时候,跟吴兴民成了同班同学,妈妈偶然看到夏红缨向吴兴民请教数学题,担心他们来个兄妹早恋酿成悲剧,偷偷告诉她的。 她妈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初中毕业那天,吴兴民还真的跟她表白了。 于是夏红缨也告诉了他真相。 后来兄妹两人又一起上了镇上的高中,私下常有来往,妈妈思子心切,在得知他已经知道,并且并没有影响到他心境的情况下,让夏红缨给他捎些吃的或是自己亲手做的布鞋等物。 他也会捎些吃的给她和妈,两人在没人的地方见面时,会聊起各自家里的情况,也聊一些时事看法,很谈得来,比家里那位同父异母的哥哥要亲厚得多。 后来夏红缨发挥失常没考上大学,吴兴民则以省状元的成绩考上了北京大学。 他今年毕业,本来应该分配到省机关单位,但临分配的时候,却遇到一些坎坷,被分配回了老家,成了柏树乡的副乡长。 “哥,这里有些鸡蛋,你拿去吃。”夏红缨递给吴兴民一兜子鸡蛋。 “你留着给燕燕吃!”吴兴民说,“鸡蛋我可以自己买。” 夏红缨说:“家里还有呢!拿着!” 吴兴民就收下了,问:“我听说霍南勋退伍回来了?” 夏红缨:“嗯。” 吴兴民:“还分配工作了?” “是啊!”夏红缨说,“他以后就是301厂的工人了。” 吴兴民由衷替她高兴:“那太好了!本来我想帮燕燕申请一个301幼儿园的名额,但是他们控制的太严了,我也没办法。这下好了!以后燕燕可以上301幼儿园了!” 301幼儿园比城里有些机关幼儿园还要好,农村的幼儿园完全没法比。 夏红缨微笑:“嗯。” “你总是忙得很,今天怎么有空来?”吴兴民问她,“是有什么事吗?” 夏红缨沉默片刻,说:“我有些事情不懂,想请教你。” 吴兴民:“什么事?” 夏红缨:“嗯……如果……离婚的话,我的户口会怎么处理?” 吴兴民脸色一变,怒问:“什么?!他要跟你离婚?” 夏红缨:“不是不是!我就是先问一问,心里好有个谱。” “没事谁会无缘无故问这个?”吴兴民问她,“红樱,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自以为成工人了,就看不起农民了,想跟你离婚?” 第26章 对象 “不是!真的不是!就是……你也知道,当初我跟他结婚半个月,他就走了,整整四年没回来过。”夏红缨心里泛起浓浓的苦涩:“他虽然不说,但我知道,他对我没有感情。现在他又是工人了,我感觉我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所以我来问你这个,并不是因为他怎么样,而是我自己未雨绸缪,想先心里有个数。” 吴兴民皱眉说:“如果离婚,你可以把户口迁回娘家——但是我知道这不容易!你那哥哥嫂嫂怕是能吵翻天!” 夏红缨点头:“我就是担心这个!如果我的户口不能迁回娘家,那怎么办?” 吴兴民说:“如果你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可以自己单开一户。 户口可以留在霍家村,或者迁回盐井村,就看你的意愿。 不过我是建议留在霍家村,因为如果迁回盐井村,还得排队等地,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他们这边的政策是,新迁入的人口,需要有户口迁出,才能有土地分给他。 而户口迁出并不常有,通常就是女孩子嫁到外村,或是有人死亡,才能腾出地来给新来的人口,需要排队等待,少则几个月,多则几年十几年都是有可能的。 夏红缨:“我哪有自己的房子呀?没有房子又怎么办?” 吴兴民:“可以暂时做手续上的分户,等着你再嫁,可以直接把户口迁到新嫁入那家。” 夏红缨沉默良久,说:“想起来怪可悲的,我这才发现,如果真的跟他离婚了,我好像都没地方可去,连把燕燕带在身边的底气都没有……” “怎么没地方!”吴兴民说,“还有我呢!我这里你随时可以来住!” 夏红缨笑:“那怎么行?别人又不知道我们是兄妹,我要搬你那儿去,人家怎么说!” 吴兴民:“到时候就公开我们的关系呗!” “不行不行!”夏红缨摇头:“妈再三嘱咐了,她当时在你家发了毒誓的!绝不会把你是她儿子的事情告诉别人!她那么迷信,只告诉了我们两个,都日夜担心毒誓会应验,要真弄得人尽皆知,她怕是要把自己逼出病来!” 吴兴民:“总之,红缨你不用担心没地方住。你要是真的跟他离婚,住处我会帮你解决。” 夏红缨心里不由松了松,说:“谢谢你,哥。还有个事,昨天我们村里开会,动员村民承包茶园,我有心承包,你觉得怎么样?” 吴兴民奇怪地问:“霍南勋昨天不是来问过吗?你怎么又来问?” 夏红缨:“啊?他来问过?” 吴兴民:“我同事沈中华,是他高中同学。他昨天下午特地来问过,因为正好是我负责这事,沈中华就跟我提了一嘴,要不然我还不知道他回来了。” 夏红缨:“哦……他没跟我说。哥,你看这事能做吗?” “能啊!怎么不能!”吴兴民说:“等茶园承包下去,乡里会安排技术培训,还会帮忙安排招商引资,参加展销会之类的,我觉得只要茶树不差,以后是很有前景的!” 夏红缨:“你同事也是这样跟霍南勋说的吗?” 吴兴民:“是啊,开会的时候大家都在,我同事也知道这些,都跟霍南勋说了。” 夏红缨皱眉不语。 “怎么了?”吴兴民看她表情不对,问:“霍南勋不同意?” 夏红缨点头。 吴兴民说:“当然,凡事都有风险,他或许另有考虑。你跟他好好沟通沟通,商量着来。你们之间的感情也是,你觉得你们之间距离越来越远,或许他不是那么想的呢?” “嗯,我会的。”夏红缨说,“那我先回去了,你忙。” 吴兴民:“正好我也要出去办趟事,我跟你一块儿走。” 于是兄妹两人一起离开了乡政府,往街道另一头走去。 街道两边有不少摆摊儿买东西的,突然,夏红缨居然看到了霍晓婷! 她跟一个杂货摊摊主坐在一块儿,有说有笑的,神态颇为亲密。 夏红缨脚步一停,叫住吴兴民:“哥,你看那边杂货摊上,一男一女坐一块儿说话那儿。” 吴兴民外出上了四年大学,也是今年刚回来,他并不认识霍晓婷,看过去后问:“怎么了?” 夏红缨:“那女孩是我小姑子霍晓婷,那男的是谁?你认识吗?” 吴兴民还真认识,说:“他是陈家沟的,叫陈浩。” 顿了顿,他又小声说:“你最好让你小姑子离他远点。” 夏红缨:“怎么了?” 吴兴民:“我之所以对他有印象,是因为他老婆,鼻青脸肿浑身是伤跑到乡政府来求助,说是被陈浩打的。” 夏红缨:“什么!” 吴兴民:“后来两人离了婚,儿子归陈浩,而且他还跟街上好几个做生意的女的不清不楚。” 那两人肩并肩坐在一起,几乎没有空隙,夏红缨眉头紧皱,让吴兴民有事先走,直接过去叫道:“晓婷!” 霍晓婷看到她,明显有些紧张,赶紧跟那陈浩说了几句,过来找她:“二嫂!你办完事了?” 夏红缨:“你怎么在这?燕燕呢?” “燕燕在屋里玩呢!”霍晓婷回身叫道:“燕燕!燕燕!” 燕燕从屋里跑出来,看到夏红缨就开心地朝她飞奔过来:“妈妈!” 夏红缨抱住她,看到屋里一个小男孩跟了出来,七八岁的年纪,看着倒也沉稳,长相跟陈浩有几分像,应该就是刚刚吴兴民说的,陈浩那个儿子。 “晓婷,你跟那人什么关系?”夏红缨问。 霍晓婷有些羞涩地说:“既然你看到了,我就不瞒你了二嫂。他是我对象!他叫陈浩。” 夏红缨心里一沉,先问:“对象?我看你们举止亲密,你跟他到哪一步了?该不会……” “没有!”霍晓婷忙说,“二嫂你相信我!我跟他也就牵过手而已!” “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夏红缨问她。 “我当然知道了!”霍晓婷说,“我自己对象我能不知道?” 第27章 他是你们家户主 “那你知不知道他结过婚还有孩子?他打老婆,还跟好几个女的不清不楚!”夏红缨问她。 “这些我都知道!”霍晓婷说,“他那前妻不是个好人,动手打他妈!他一时气愤,扇了他前妻几巴掌,他前妻就到处嚷嚷说他家暴。 至于说他跟好几个女的不清不楚之类的,他是做生意的,难免要多跟人打交道,那些嫉妒他生意好的坏坯子就故意中伤他! 二嫂,那些流言蜚语你可别当真!他是个特别好的人,真的!风趣幽默又见多识广,跟他在一块儿我特别开心!” 夏红缨沉默片刻,看向陈浩,发现他也往她们这边在看,四目相对,陈浩微笑冲她点头致意。 单从面相上而言,看着挺精神,很聪明的样子,长得也很不错。 吴兴民说他跟好些女的不清不楚,夏红缨担心他只是玩玩,回头问霍晓婷:“他有没有跟你提过结婚的事?” 霍晓婷说:“今天他还跟我说呢,让把二哥约出来,他请客吃饭。” “请你二哥吃饭?”夏红缨问她,“你跟他提你二哥分配到301的事了?” 霍晓婷:“嗯。聊天嘛!不知不觉就说到了二哥。” 夏红缨:“在这之前,他有没有提过见家长的事?” 霍晓婷:“我们才刚交往三个月呢二嫂!不着急!” 夏红缨沉默片刻,问:“晓婷,你是要跟我一起回去还是留下?” 霍晓婷:“跟你一起回!走!” 路上,夏红缨再三劝她,对自己的终身大事,要慎重考虑。 她长得又高挑又好看,还上过高中,两个哥哥也算是乡里比较有出息的,条件算是不错,找什么样的找不着?干嘛要找个结过婚带着孩子的? 但霍晓婷说她认定了陈浩。 于是夏红缨又跟她强调,让她不要做出婚前逾矩之事,霍晓婷嘴里答应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回家的路上会经过老支书家,夏红缨特地拐去问了问老支书,霍南勋对承包茶园是什么态度。 老支书说,他已经明确表态,不会承包。 夏红缨:“老支书,不是他承包,是我要承包,钱我出,活我干,为什么非得他同意?” 老支书回答:“他是你们家户主啊!这事,文件上明确规定了,必须要户主来签承包责任书。” 夏红缨:“……老支书,我想再问一下,如果承包茶园的话,山上的房子是不是也归承包人所有?” 茶园里头建了个四合院,用作晒茶、炒茶,并看守茶园之用。 老支书:“那是当然!” 夏红缨就更动心了。 如果承包下茶园,即便霍南勋跟她离婚,她也不愁没地方可去了。 …… 两人到家的时候,发现隔壁村的谭木匠在院坝里干木工。 是卢清悠拜托霍刚找他来的,说是给家里打家具。 打家具不便宜,按天算钱,10块钱一天。 卢清悠要打一个梳妆台,一个衣柜,一个碗柜,还要做些花架子。 这些活,谭木匠带两个徒弟做起来,起码得干二十天,也就是得花200块钱。 大家都跟唐婶子说,虽然儿子没了,但是有个好儿媳。 唐婶子勉强笑了笑,没说话。 她这段时间一直这样,大家都以为她是因为霍磊没了,也没多想。 傍晚的时候,霍南勋回家来了。 彼时燕燕正在廊檐下,搭了小桌子小板凳,拿着支铅笔,一笔一划地写字。 夏红缨在旁边,一边看她写字,一边给燕燕做布鞋。 卢清悠母子也在外头。 霍小光大概是没见过木匠干活,好奇地盯着木匠刨花,又跑去捡,木匠好几次差点踩到他。卢清悠让他回去,他却死活不肯。 霍南勋踩着夕阳的余晖,冷不丁走进院里,穿着身军绿色的工作服,衣服上没有任何标志,只上衣口袋上印着小小的“301”字样。 燕燕抬头看到自己的爸爸,眼睛顿时一亮,刚要开口喊,隔壁的霍小光已经欢呼一声“霍伯伯!”朝他跑了去,主动牵住他的手。 霍南勋微笑牵着他往谭木匠那边去,跟他打了招呼,寒暄了几句,同时将霍小光牵到卢清悠面前,将霍小光的手递给她。 卢清悠却似乎没看见,牵起了霍小光的另一只手,笑问:“勋哥,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霍南勋说:“挺好的。” “同事和领导都好相处吗?” 霍南勋:“嗯。” 卢清悠:“给你分宿舍了吗?” “嗯。”霍南勋用余光看了夏红缨一眼,说:“房子还不小,两个卧室,一个客厅,还有个带窗户的大厨房。” 卢清悠:“太好了!你们厂的待遇就是好!一去就有宿舍,不像我们医院,还得论资排辈,也不知道猴年马月能轮到我。” 霍南勋说:“我听说,医院那边会新建住宿楼,等建好了,都能分到。” 卢清悠一脸欢欣地说:“那可太好了!” …… 听着他们的对话,其他人都面露羡慕仰望之色。 什么宿舍、待遇,都是他们这些农民接触不到的东西。 燕燕还小,不懂这些,但是看着她的爸爸和卢阿姨两人一人一边牵着霍小光,她眼里的光黯淡下来,小脸上充满说不出的难过。 母女连心,夏红缨看到她的表情,心里也难受得很。 霍南勋跟她是夫妻,但是,却跟卢清悠才是一路人。 这种感觉,从他们一回来,就赤-裸-裸地呈现在她面前。 那边霍南勋趁着霍小光抓他的力道松了些,将手抽出来,转身上了自家的台阶,来到燕燕身边,弯腰问:“燕燕在写什么?” 燕燕小心翼翼地将本子往他那边推了推:“今天写的是爸爸的爸!” “写得很工整。”霍南勋蹲身亲了亲她的小脸,满眼柔软地问:“燕燕还会写什么字?” 燕燕起身进屋,拿了三个本子出来,递给霍南勋:“爸爸看!” 霍南勋翻开一看,都是她写的字,从一开始的一、二、三、四,到人、口、手、足,渐渐到复杂一些的字,越写越好。 “燕燕才三岁,就会写这么多字了?”霍南勋问。 燕燕有些腼腆地点点头。 “真棒!”霍南勋揉揉她的小脑袋,说:“继续写。” 燕燕这回高兴了,说了声“好!”,写得更为认真了。 那边传来霍小光的声音:“呸!会写字有什么了不起的!” 第28章 行! 卢清悠将他抱起来,告诫他说:“小光,燕燕是你的妹妹,你要好好爱护妹妹,绝对不许欺负妹妹,知道吗?” 霍小光:“我才没有妹妹!” “你再这样不听话,妈妈不要你了!”卢清悠深知,对燕燕不好,只会把霍南勋越推越远,这回是动了真怒。 霍小光害怕了,不情不愿地说:“知道了……” 但他瞥向燕燕的眼神,却更加仇恨。 那边霍南勋蹲在夏红缨身边,静静地看燕燕写了一行字,突然站起来,脱下那工装上衣,递到夏红缨面前:“正好你在做针线,帮我把扣子缝牢固些,扣子不牢固。” 夏红缨转头看了他一眼,只穿背心的他,被夕阳的余晖镀上了一层金色光辉,轮廓分明的脸被勾勒得更加立体,蕴含着力量与美感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伟岸俊美,充满着男性的魅力。 这一眼看的,她又有种第一次见到他时那种心动的感觉。 暗恼自己不争气,夏红缨伸手拿过衣服,帮他加固扣子。 “缝完了再帮我洗洗。”霍南勋又说:“我去做饭。” 夏红缨:“……” 今早上煮饭,晚上回来又煮饭,昨晚上打了他一巴掌,倒是把他打得主动干活了? 或者……算是主动求和? 那等会跟他说茶园的事,是不是有转机? 吃饭的时候,夏红缨先挑开话头,说:“我今天撞见了晓婷和一个街上摆摊的男的在一块,晓婷说是他对象。” 霍南勋:“哦?她有对象了?自己谈的?” “嗯。”夏红缨说,“不过,我觉得他不合适。离婚带个孩子,前妻还被他家暴,名声也不好,说是跟好几个女的不清不楚。” 霍南勋皱起眉头:“霍晓婷她这是眼瞎?” 夏红缨:“晓婷说那些都是讹传。还说那人想请你吃饭,到时候你就帮晓婷考察一下。有空的时候,也可以去那人老家的乡亲打听打听,看家暴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霍南勋点头,不动声色地问了句:“你在哪碰到他们的?” 夏红缨:“就乡政府出门左转,大约一百米,他在那里有个铺面,摆杂货摊。” 霍南勋:“你去街道了?” 夏红缨:“嗯。” 霍南勋:“今天也不是赶集的日子,你去做什么?” 夏红缨说:“找人咨询茶园的事。” 霍南勋:“找谁?” 夏红缨:“吴兴民,我同学。对了,他还告诉我,你昨天下午也去问茶园的事了?” 霍南勋动作有些僵硬:“是,我去问了。” 夏红缨:“吴兴民跟我说,如果承包茶园,乡里会组织技术培训,还会帮忙找销路!你同学应该也是这么跟你说的?你为什么不同意呢?” 霍南勋却问:“你跟吴兴民很熟?” 夏红缨:“他是我初中同班同学,高中也在隔壁班,挺熟的。他跟我说,茶园承包的事情,正好就是他负责,他还说这事可以做!霍南勋,你就算不相信我,你也该相信他!他可是当年的省状元!北京大学毕业的,他说有前景,那一定错不了!” 霍南勋却盯着她看,不说话。 夏红缨被他看得瘆得慌:“干嘛这么看着我?” 霍南勋收回眼神,伸手给身边的燕燕擦了擦嘴边的饭粒,没说话。 夏红缨:“我知道,你想让我和燕燕迁户口,去301宿舍住,那边条件好,我心里是感激你的。可是,我不想靠你活着!承包茶园也好,我之前还想过开饭馆,我就是想挣一条属于自己的出路!不跟父母张嘴,不靠别人施舍,靠自己,堂堂正正地活着!” 霍南勋依然不语。 这人简直油盐不进。 夏红缨咽了口唾沫,继续说:“出门左拐的围墙上就写着大字:妇女能顶半边天!你当了这么多年兵,天天受党的教育,不会还跟你爸妈似的,看不起妇女?” 霍南勋突然笑了一下。 有嘲讽的味道。 夏红缨怒气陡生:“你笑什么!我看起来很好笑吗?” 霍南勋:“夏红缨,你连党的教育都搬出来了,如果我不答应,是不是不配当个军人啊?” 夏红缨:“……那你到底答不答应?” 霍南勋冷然说:“不答应。” “你!”夏红缨气冲脑门,忽地站起来生气地说:“你不答应我就跟你离婚!离了我自己就是户主,就不需要你答应了!” 霍南勋脸色缓缓变了,阴沉,甚至有种暗藏的狠戾。 夏红缨有些害怕地后退了一步。 心里一阵阵后悔。 不管怎么样,她并不想离婚。 “呵!”良久,霍南勋冷浸浸地笑了一声,说了句:“行!” 夏红缨心里一沉。 霍南勋:“你非要承包,那就承包。明天一早,我跟你一起去老支书那里。” 夏红缨愣在那里。 他说“行”,指的是同意承包茶园? 她还以为指的是离婚。 虽答应了,霍南勋却一晚上都没给她好脸色。 夏红缨给他缝好了衣服,又帮他洗了,第二天早上还主动出去帮他把衣服收回来递给他,他都没再跟她说一句话。 但他信守承诺,果然在上班前跟她一起去了老支书那里,以他的名义签了十年的承包合同,按了手印。 夏红缨一颗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当场交了钱。 离开老支书家,霍南勋一句话没说,一眼没看她,径直去上班。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夏红缨挣扎片刻,开口叫他:“霍南勋!” 霍南勋停下脚步,回头。 “我……谢谢你。” 霍南勋没回答,表情淡淡地走了。 他这态度……夏红缨突然忐忑起来。 昨晚上,他的妥协,让她感觉,他应该也是不想离婚的。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死活不让她承包茶园,但他既然让步,那就是对这段婚姻的挽留。 一冲动,她在他衣服右边兜上,绣了一束小小的红色璎珞。 璎珞绣在兜盖底下,不把兜盖掀起来,是看不见的,不会让他被人笑话。 现在想想,这个做法,有些过于大胆了。 也不知道被他发现以后,他会怎么想…… 一股臊意袭来,她有些羞恼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冲动是魔鬼……” 第29章 红色璎珞 夏红缨回家以后,有些迫不及待地爬上了茶树岭。 霍家院子后头,斜斜上去是一片山岭。 因着岭上长着好些野生古茶树,因此得名茶树岭。 也正是因为那些古茶树都长得很好,最老的怕是有数百年之久,因此当年乡里选址栽种茶树的时候,将这里也作为选址之一。 站在山顶望下去,高低起伏连绵不断的斜坡岭上,栽种着一行行翠绿的茶树,虽缺乏打理杂草丛生,但依然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茶园蜿蜒往下,是竹林和树林。竹林和树林下头,是几个相邻的居民院,其中最大最醒目的,便是霍家院子。 霍家院子前头不远有条小河,沿着河水往下去,分布着各种农田、旱地。 沿河下去约两里的距离,有一片村落大小的小平原,那是霍家村的主要聚居地,村里的打米厂、稻种温室、公社院子等,都位于那边。 站在高处所见,风景如画,视野开阔,夏红缨的心情都跟着开阔起来。 这片茶山,现在是她的了! 只要她好好经营,赚到钱了,霍南勋和他爸妈肯定不会再反对。 退一步说,万一她不能跟霍南勋走到最后,茶园里头的四合院,也可以作为她的退路。 茶园里,地势较平坦的两岭交界处,用上好的砖瓦建了个四合院,里头炒茶、晒茶等工具齐全。 其中两个房间还有床,以前提供给看茶园的人住的。 四合院外头,还挖了茅坑,如果改造改造,这里也可以养猪,产生足够多的粪肥。 另外,这片山岭远远没开发完,没开发的地方,长着不少的药草,她过去靠挖这片山上的药草,卖了不少钱。 以后,她可以利用这里的天然环境,撒些种子,也能获得稳定且不菲的收入。 她美滋滋地看过每一个房间,每一处地方,然后翻过山,去了姑姑夏菊家。 夏菊嫁到隔壁村,离她家很近,沿着山下的小路过去,十分钟就到了。 在姑姑没出嫁前,去哪都带着她,姑侄两人感情很好,还一块钻研过爷爷留下的那本书,很有共同话题和共同爱好。 夏红缨跟她说了自己承包茶园的事情:“……姑,那么大的茶园,我自己一个人肯定是干不过来的。我想跟你们家合伙,你有意愿吗?” 夏菊眼睛一亮:“合伙?怎么个合伙法?” 夏红缨:“我都想过了,有两种办法,一种是各出一定比例的本钱,盈亏我们共担。再一种就是,对你来说比较保险的法子,你们家出人,我每个月按人数付给工钱。” 姑姑家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大已经结婚生子;老二老三还在上学。 夏菊想了想,说:“这事,我明天给你答复。等你姑父回来,我跟他商量商量。” 夏红缨:“好。” …… “霍工,借个火?”午饭间隙,同事找霍南勋借火。 霍南勋从右边的口袋里掏出打火机,递给同事。 同事一脸稀奇地问:“哟!霍工,你这衣服,怎么跟我们的不一样?” 霍南勋不解,看看对方的衣服,又看看自己的:“哪里不一样?” 同事掀开他的兜盖:“你看这里!你这有绣花,我们的就没有!” 霍南勋扯过衣服来,看到了一片小小的刺绣。 绣的是红色的璎珞。 他定定看着,半天没错眼。 “这不是衣服上自带的?”另一个同事也凑过去看,“像是现绣上去的。” 霍南勋沉默片刻,说:“我媳妇儿绣的。” 他师父魏大勇也在,戏谑说:“我看过你的登记表,我记得你媳妇儿叫夏红缨是?她这是把自己的名字绣你衣服上了,看样子,你们很恩爱嘛!” 大家都恍然大悟,各种玩笑。 霍南勋多少有些窘迫,嘴角却弯了弯,一上午令人望而生畏的冷肃之气散于无形。 …… 夏红缨从姑姑家回去,吴莲英远远瞅见她,转头进了二老屋里,跟他们说夏红缨回来了。 等夏红缨刚上了廊檐,黄菜花就拉着燕燕出来了,一把将燕燕推搡给她:“你去哪儿了?又把燕燕扔给我们!” 夏红缨:“我哪敢把燕燕扔给您呢?我是托晓婷帮我带着她,晓婷呢?” “先别管晓婷!我问你,你刚刚去哪儿了?”黄菜花问,“是不是去老支书家承包茶园了?” 夏红缨沉默片刻,说:“是。” “夏!红!缨!”黄菜花尖叫,“你是疯了吗!那么多钱,你说交给村里就交给村里!你钱多了烧得慌?脑子被驴踢了?!” 这一嗓子,把院里其他人家都引了出来,包括隔壁唐婶子和卢清悠。 霍老爷子黑着脸吼:“你小声点!” 然后又跟夏红缨说:“红缨,承包茶园赚不到钱!只会亏!你赶紧去退了!” 夏红缨:“爸,妈,这件事,我自有打算,你们就别操心了——” “你有屁的打算!”黄菜花打断她,“赶紧去找老支书把钱要回来!” 夏红缨:“我已经签了合同,钱要不回来了。” 这时,霍英彪说:“我带你过去跟老支书说,只要他还没把承包合同交到乡里去,就还可以商量。” 夏红缨摇头:“爸、妈,大哥,我是下定决心要经营这个茶园的,你们都不用劝了。你们放心,好好歹歹,我都自己担着,肯定不会拖累你们的!” “你有什么本事能自己担着?”黄菜花叉着腰,满脸泼辣,“还不是要我家勋子给你担着,连承包合同都得是他去签!” 夏红缨:“……我——” “嫂子!”这时,卢清悠开口叫道,“勋哥现在看起来风光,但是你不知道,在他当兵的八年里头,受了多少苦!他有今天不容易!你别因为自己贪心,把勋哥拖入深渊!” “就是!”黄菜花感觉卢清悠就是她的嘴替,她说不出来的话,讲不出来的道理,卢清悠都能帮她讲出来,“你自己爱当冤大头当去!别拖累我儿子!” 第30章 挑水 夏红缨深呼吸,冷声说:“不管你怎么说,茶园我是不会退的!” 说完她就往屋里去。 “你要是不退,我就让勋子跟你离婚!”黄菜花放狠话。 夏红缨回头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进屋去了。 傍晚霍南勋下班回来,还没进门,黄菜花果然就喊住了他:“勋子!” 霍南勋皱眉:“妈你又怎么了?气鼓鼓的?” “你为什么要签那茶园承包合同?”黄菜花问,“都跟你说茶叶卖不出去卖不出去!你还硬给村里送钱?” 霍南勋说:“我找熟人问了,乡里既然做了动员,就会想办法开拓销售渠道,你不用担心。” “他们的话你也信!”吴莲英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说,“乡里早就说过这样的话,也就说说而已!” “听到你大嫂的话没!”黄菜花更急了,“勋子!你今天要不去找老支书把钱拿回来,要不,你就跟夏红缨离婚!别让她拖累了咱们家!” “妈,你又在闹什么!”霍南勋语气冷沉起来:“我们的事你别管!” “你一个月五十块钱的工资,一年六百!夏红缨可是每年要给生产队交一千啊!你那工资都不够给她填窟窿的!”黄菜花急得跳脚。 霍南勋:“不会!既然红缨有信心,我相信她。” “你相信什么啊相信!我——” “妈!都已经分家了!”霍南勋加重语气,“我们的事你别管!你要再这么闹,以后每个月的二十块钱我就不给了!” 黄菜花瞪大眼睛:“你!” …… 霍南勋抬腿进了屋,一眼看到小燕燕正汗流浃背地帮她妈妈烧火煮饭。 她小小的身子端端正正坐在小板凳上,梳着两根小麻花辫,见了霍南勋,就眼睛弯弯地喊:“爸爸!你回来啦!” 霍南勋有些心疼地帮她擦了擦汗,问:“燕燕在帮妈妈煮饭?” “嗯。妈妈煮饭,我烧火。”燕燕说,“燕燕会烧火。” 霍南勋笑,语气格外温柔地问:“今天又学会新的古诗了吗?” “学会了。”燕燕说,“今天学了曹植的七步诗,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还学会了写燕燕的名字,霍燕燕,就是这么写的。” 她用细细的小手指在霍南勋手心里写字。 “燕燕真用功。”霍南勋笑着亲了亲她的小脸。 然后,他起身,看了夏红缨一眼。 夏红缨在洗菜。 他站到她身边,翻开右手边的衣服兜盖,指着那小小的璎珞刺绣问:“这是什么意思?” 果然发现了! 夏红缨顿时大囧:“……就……我就是想到,你们的工作服都一模一样,就帮你绣了个标记,这样就不容易弄混。” 霍南勋倾身偏头,看着她的眼睛:“那,为什么不绣别的,偏偏绣红色的璎珞?你是把你的名字绣在我工作服上?” 夏红缨耳朵发红,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当时就是一时冲动。 霍南勋却似没看到她的窘态,继续追问:“夏红缨,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夏红缨:“我……” “勋哥!”这时,外头传来卢清悠的喊声。 霍南勋看了眼夏红缨脸上的红晕,嘴角微弯地出去问:“怎么了清悠?” 卢清悠的声音清楚地传进了灶房:“勋哥,我妈今天去挑水,不小心扭了腰。本来我想尝试去挑的,但是我居然连挑两个空木桶都费劲!” 卢清悠的声音非常沮丧:“我妈说,以前都是嫂子帮她挑水,你能不能让嫂子再帮个忙啊?我实在是挑不动,我真是太没用了!” “你从来没干过农活,挑不动正常。”霍南勋说,“不过,这种力气活,以后就别找红缨了,以后我帮你们挑水。” 说完,他朝屋里喊了一声:“红缨,我去帮唐婶子家挑水!” 夏红缨:“欸!” 霍南勋去了,不多时,她又听到了霍小光兴奋的声音,还有卢清悠的笑声。 三人貌似一起挑水去了。 事实上,唐婶子今天扭着腰的时候,西头吴婶子家的小儿子霍亮帮她家挑了两挑水,照道理说,应该没那么快用完。 怕是故意找借口来接近霍南勋! 夏红缨心里跟油煎火燎似的,上锅炒好菜,然后退火温着,走了出去。 天色已经渐黑,但还是能看清眼前的一切。 从霍家院子往西的小路过去,拐个弯,一丛芭蕉树下,就是水井。 只见霍南勋挑着水走在前头,霍小光也学霍南勋的样子,挑着两只痰盂大小的小塑料桶,跌跌撞撞地跟在后头,塑料桶里装着水,一路撒得只剩一点底子。 卢清悠大概怕自己儿子会跌进小路旁的水田里,一直跟在霍小光身后,作势护着他。 西头的吴婶子见状打趣:“哟?小光也会挑水了?” 霍小光亢奋地回答:“我是男子汉!我要跟霍伯伯一样,做大英雄!” 吴婶子:“呵!厉害厉害!” 霍小光格外得意,进入院子,看到夏红缨和燕燕站在外头,冲燕燕翻了个白眼,做了个鬼脸。 燕燕抓着夏红缨的手,小嘴紧紧地抿着。 夏红缨伸手将燕燕抱起来,低声问:“燕燕,你是不是特别讨厌霍小光跟你抢爸爸啊?” 燕燕点头:“嗯!” 夏红缨:“那,以后见爸爸下班回来,你要比霍小光更大声地喊爸爸,要比他更快地跑过去让爸爸抱。” 燕燕:“嗯!我现在就去!” “现在爸爸在干活呢!”夏红缨说,“你提着小篮子,去那边田埂上,帮妈妈挖些折耳根回来!等会妈妈拌着吃!” “好!”燕燕过去,提着她的小篮子,穿过院坝,上了院坝前头的稻田之间的田埂上挖折耳根。 农村孩子,满地到处跑是常态,她虽才三岁多,已经去那边挖过很多次折耳根了。 等霍南勋带着霍小光和卢清悠去挑第二桶水的时候,霍南勋一眼看到了燕燕,顿时脸色微变:“燕燕!你怎么跑田埂上去了?小心掉水田里去!” 第31章 霍小光掉水田里 燕燕:“爸爸,妈妈叫我挖折耳根。” 霍南勋:“那你小心一点,等会儿爸爸挑完水过来帮你。” 燕燕:“好!” 霍南勋刚才那一趟还在不断鼓励霍小光,这一趟却没了心思,不时转头去看燕燕。 他用最快速度再次挑了一担水回去,唐婶子家的水缸也快要满了,他放下桶就去了燕燕身边,陪她一起挖折耳根。 卢清悠见状恨得牙痒痒,眼神一闪,叫道:“小光,妈妈也想吃折耳根了!你也去挖些回来,就去霍伯伯那边!” 于是,霍小光也提着个竹篮,拿了镰刀,往田埂上走去。 然而,燕燕提的,是夏红缨专门给她编织的韧草小篮子,只海碗大小,提在手里几乎没有重量。 霍小光手里的竹篮,却是大人用的,货真价实的竹子编成,才不到五岁的他,提着挺吃力。 田埂很窄,也就勉强双脚并立的宽度,霍小光是城里来的,没走过这么难走的路,加上提着篮子,身体不平衡,上了田埂,没走几步路,一头蹿进了稻田里。 霍小光哇哇大哭起来。 此时,霍小光离院坝才几步远,卢清悠去拉他起来的话,要比远在田埂中间的霍南勋方便得多。 毕竟又窄又软的田埂,远不如水泥筑就的院坝好走。 但卢清悠却站着没动,一副吓坏了的模样喊道:“勋哥!勋哥!小光掉田里了!你快救救他!” 霍南勋脸色一变,就要过去。 却见夏红缨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把将霍小光从水田里提了起来。 霍小光变成个泥鳅一般,哭得肝肠寸断。 回头看到卢清悠还站在那儿没动,夏红缨直接喊:“卢医生,你怎么站那不动弹啊?快把小光带回去洗洗!” 其他人也奇怪地看着她。 卢清悠看到霍南勋停下了脚步,眼底闪过一丝阴暗的恨色,只好过来把霍小光牵了回去,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让你干这么点儿小事都干不好!人家燕燕比你小都走得好好的,你这么大的人了,连路都走不稳?” 霍小光哭得更厉害了。 夏红缨:“卢医生,你快别打孩子了!你们是城里来的,不习惯走田埂很正常。而且他拎的这个篮子又太重,保持不住平衡。” 卢清悠没回答,黑沉着脸把霍小光带了回去。 那边燕燕在霍南勋的帮助下,挖了满满一篮子的折耳根,父女两个稳稳地从田埂上走了回来。 “妈妈!”燕燕拍拍霍南勋手里的草编小提篮:“你看!我和爸爸挖了好多胖胖的折耳根!” “燕燕真棒!”夏红缨捏捏她的小脸,伸手去接霍南勋手里的篮子,说:“挖了这么多,咱们家也吃不了,我给卢医生送些去,你带燕燕回去洗手吃饭。” 霍南勋点头,牵着燕燕回了家。 夏红缨往唐婶子家去,进门就听到霍小光的哭声从后头洗衣台那边传进来,卢清悠语气非常不耐烦地在吼他。 唐婶子在做饭,一只手捶着腰,脸色发白,冷汗涔涔。 夏红缨忙过去扶住她:“婶!你今天扭着腰了,不是让你别干活吗?要好好休息!” 唐婶子只是轻微扭伤,夏红缨及时用药酒给她揉了,只要别使劲,好好养着,过几天就能好。 唐婶子摇摇头,只问:“红樱,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不过已经煮好了,准备吃呢!”夏红缨说,“刚才卢医生说想吃折耳根,正好我们挖了许多也吃不完,就送了些过来,让她洗洗吃!” 唐婶子抓着她的手:“好!谢谢你了,红缨!” 夏红缨:“我看您脸色不好,一定要好好休息。如果明天还疼,一定要去医院看看。” 唐婶子说:“去什么医院呀!家里不是守着个医生吗?还费那钱做什么!” “也是!”夏红缨笑道,“那我先回去了!” 唐婶子点头。 等卢清悠帮霍小光洗好澡进屋,就看到唐婶子艰难地弯着腰,在洗折耳根。 卢清悠满脸阴沉,过去一把将盆子推开:“妈!你在干嘛呢!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唐婶子被她吓了一跳,说:“你不是想吃折耳根吗?这是刚刚红缨送来的——” “我不吃!”卢清悠恶狠狠打断她,见唐婶子眼神不对,她又收住,改成平时那种温柔的语气,说:“小光摔进了田里,我哪有心情吃什么折耳根!扔了!” 她将盆里已经洗干净的折耳根捞起来,一把扔进了垃圾桶。 唐婶子心疼不已:“哎呀!我都洗干净了!你把它扔了做什么?你不吃我吃啊!” 卢清悠暗中翻了个白眼,然后又做出一副认错的表情:“哎呀!你不早说!妈,算了!这玩意儿也不怎么好吃!” 她拉着霍小光进了屋。 唐婶子看着那扇关上的房门,捶着腰,继续煮饭。 这城里来的儿媳妇,除了安洗衣台那天做了一顿饭,平时什么都不做,即便是她腰扭伤了,卢清悠也没有干丁点活的意思。 唐婶子又不好意思叫人家做这做那。 一来两人还不熟。 二者,唐婶子心里也害怕,如果不小心把这儿媳妇得罪了,人家会带着小光离开,就没人给她养老送终了。 …… 夏红缨送完折耳根回到家里,霍南勋已经把折耳根洗好了,跟她说:“我不会做凉拌菜,你来。” “嗯。”夏红缨拌好了,母女两个都吃得挺香,一口一筷子。 霍南勋却一口不吃。 “你怎么不吃?不喜欢折耳根?”夏红缨问。 霍南勋:“一股鱼腥味儿,我从小就不喜欢。” “没有鱼腥味啊!”燕燕用她的小筷子给霍南勋夹了一根,“燕燕挖的,爸爸吃,好吃的。” 霍南勋不忍拒绝,勉为其难地丢进嘴里,嚼了几下,看向夏红缨说:“一点鱼腥味都吃不出来了,味道非常好!” 夏红缨笑:“要是吃得下的话就吃点,它也是一味药材,清热解毒。” 霍南勋点头,又夹起一根。 “折耳根!”霍晓婷闻着味儿就来了,“二嫂!你不地道啊!有了老公就忘了妹妹!有折耳根也不叫我!” 她拿起筷子就一顿狂吃,很快将一盘子折耳根吃了个精光。 第32章 这是什么奇怪的独占欲吗? 刚体会到折耳根美妙的霍南勋没好气地说:“要吃自己挖去!” 霍晓婷撇嘴:“小气鬼!” 霍南勋:“我才吃两根!” 霍晓婷:“诶?你不是向来不喜欢折耳根吗?这会儿怎么还抢着吃了?” 霍南勋:“你二嫂做得好吃。” 霍晓婷咂嘴笑:“是?我二嫂做什么都好吃,而且还对人身体好!你娶了我二嫂,简直就是咱们老霍家祖上烧了高香!” 夏红缨笑:“晓婷,牛都被你吹上天了,差不多行了哈!” 霍晓婷苦着脸:“我不是吹牛!这段时间吃妈做的菜,简直……二哥二嫂,要不你们行行好,让我再回这边来,跟你们一起开伙!” 霍南勋:“嫌妈做得难吃你就自己做。你都这么大人了,还好意思吃现成的?” 霍晓婷:“……二哥!我一个小姑娘能吃你多少米?看你小气的!” 霍南勋:“你不小了。不是都有对象了吗?也该多学着家里的还有地里的活计,出嫁了以后可没人宠着你,你要是什么都不会,人家不得嫌弃你?” 霍晓婷面露娇羞之色:“我以后要嫁的人,他才不会让我下地干活儿呢!我们是要一起做生意的!” 霍南勋皱眉:“你不是说,他想请我吃饭吗?明天是星期天,我休息。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 顿了顿,他又说:“我和你二嫂一起去。” 霍晓婷顿时脸红又兴奋:“真……真的?” 霍南勋:“嗯。” “那……那那明天一早我去找他!中午头的时候,你们直接过来,就到他铺子那儿来!二嫂,你知道在哪儿?” 夏红缨:“知道。” 霍晓婷走了以后,夏红缨问:“那陈浩只请你一个,你带上我做什么?” 霍南勋:“一个人看,可能有偏见。两个人一起相看,比较保险。” 夏红缨说:“可是我明天还有一堆事儿呢!快到农忙季节了,我得赶紧把茶园的事情弄妥当。” 霍南勋:“明天一早,跟我一起去宿舍,帮我打扫一下。有时候我加班,需要住在那边。” 夏红缨:“哦……” 霍南勋:“我们一起打扫,要不了多长时间。回来以后,我跟你一起干茶园的活。” 夏红缨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霍南勋:“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在我衣服上绣你自己的名字?” 夏红缨:“你要是不喜欢,我拆了就是……” 霍南勋:“答非所问。” 夏红缨:“……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它好看!那花纹的样式,是我以前自己画的呢!” 霍南勋:“你自己画的?” “嗯。”夏红缨嘴角含笑,娓娓道来,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活色生香,极为生动:“我妈年轻的时候拜师学过刺绣,那师父在教她刺绣之前,先教会她画画。花鸟鱼虫,猫猫狗狗,我妈都画的可好了!我从小见多了,就对画画很感兴趣。后来上高中的时候,又跟吴老师学过——你还记得吴老师吗?全校就他一个美术老师。” 他们整个镇,下辖五个乡,人口三万多,就只有一所高中。 所以,但凡上过高中的,都是同校同学。 两人还从没说过这么多,氛围本来还挺好,谁知霍南勋的神色突然又淡了下来,隔了好久,淡淡说了一句:“美术吴老师,我记得,是吴兴民的亲叔叔。” 夏红缨:“是啊!正是因为吴兴民的推荐,他才收了我,也没有收费,教的。” 霍南勋没再说话。 这人怎么阴晴不定的? 夏红缨咬了咬唇,问:“……这个图案你是不是不喜欢?要不我拆了?” 霍南勋:“不用,留着。大家的工装都一样,的确容易混淆。” 顿了顿,他又说:“但是这个图案,我希望只在我的衣物上看到。就不要绣到别的东西上去了。” 夏红缨:“……” 这是什么奇怪的独占欲吗? …… 第二天一早,还没吃早饭,姑姑过来了。 姑姑自然也见过霍南勋,但时隔四年,不由得打量了他一番,说:“南勋这几年变样了。” 霍南勋说:“姑姑倒是没变,还是这么年轻漂亮。” 姑姑哈哈大笑:“真会说话!不像我家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木,就知道闷头干活儿!” 霍南勋说:“两位表兄弟都结婚了吗?” 姑姑:“都结了!我孙子孙女都有了!” 霍南勋微笑:“姑姑真有福气。” 姑姑直接切入正题,说:“红缨昨天找我,想合伙一起经营茶园。我跟你姑父他们商量了,决定入伙!” “太好了!”夏红缨一把捉住姑姑的手,开心地说:“姑!我就知道,你一定也感兴趣!” 姑姑:“不过我们家暂时拿不出那么多钱,只有五百!就入五百的股!以后你就是老板,我是二老板!哈哈哈哈!” 她拿出五百块钱递给夏红缨。 夏红缨果断收下:“行!” 姑姑:“刚才来之前,我去茶山上看了一圈,长太多杂草,需要打理!你今天有没有时间,咱们两个,我再喊上你弟弟和弟妹,一起上山干活!” 夏红缨想了想,说:“大约再过半个月就到农忙季节了,咱们得在半个月内把活干利索了!仅仅是我们两个人肯定不够,也不好白白叫弟弟和弟妹干活。最好直接雇几个擅长打理茶园的,作为长期的员工。” 她一说起茶园,就神采飞扬,乌黑的瞳仁更加灵动,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姑姑说:“我们村没有茶园,也就没有会打理茶园的,你们村肯定有,要不你找几个人?” “别的倒是不需要什么特殊的技术,我们在旁边教教也就会了。就是炒茶,晒茶这一块儿是需要有经验的。” 夏红缨看向霍南勋:“德华和晓婷都会炒茶晒茶!霍南勋,你能不能去跟德华问问?有他们两个加入,再加上我表弟和弟妹,人手就够了!到采茶的季节,我再发动全村一起来采!” 霍南勋却盯着她看,不说话。 “霍南勋?”夏红缨不解地看向他。 第33章 冰棍 霍南勋移开眼神:“什么?” 夏红缨:“……我说,你能不能去帮我跟德华说说,请他加入茶园?我给他每个月开三十块钱的工资!” 霍南勋点头,去了后头院子。 夏红缨又跟姑姑商量好了其他的细节,约定好下午四点,一起在茶园碰面。 在农村,如果没有手艺,很难挣到卖农产品以外的钱。 霍刚是石匠,王德华却没什么手艺,也就之前搞集体的时候,村里派上过高中的德华和晓婷等几个年轻人去学过制茶的技术。 现在这个技术能有用武之地,还能挣钱,王德华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至于晓婷,夏红缨知道她早就想挣些私房钱,自己存着好嫁人,笃定她一定会同意。 果然,夏红缨跟她一提,她就高兴地答应了。 黄菜花一提到茶园就骂夏红缨,但听说夏红缨这冤大头愿意给晓婷钱,自然不会阻止。 …… 吃了早饭,夏红缨特地换上了去年新买的一套衣服,白色修身短袖上衣,领口处有两条白色和淡紫色拼成的飘带,经夏红缨的巧手一挽,就是个漂亮的蝴蝶结。 下半身,是一条淡紫色的过膝裙。 衣服质地一般,款式也是街上随处可见的,但是穿在夏红缨身上,却格外好看,雪白的肤色与那一抹淡紫相得益彰,漂亮的眉眼在白色衣服的衬托下,干净纯粹得不染一丝尘埃。 夏红缨望着霍南勋:“我穿这身去怎么样?” 霍南勋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点了点头,没说话。 “我去叫晓婷。”夏红缨去喊霍晓婷一起走,霍晓婷却刚起床,睡眼惺忪迷糊着,正在廊檐下刷牙,还没吃早饭。 “我和你哥要去301宿舍打扫卫生。”夏红缨跟她说,“我们就先走了,你自己后头慢慢来。” “好二嫂,你们忙完,就来找我们。”霍晓婷回答。 于是,夫妻两人就决定先走,夏红缨带了抹布、肥皂等物,霍南勋牵着燕燕,出门却撞见卢清悠带着霍小光也走了出来。 “咦?勋哥,你们这是要出门?”卢清悠问。 霍南勋:“带你嫂子和燕燕去宿舍认认门,顺道打扫卫生。” “这样啊!”卢清悠说:“正好我也有事要去街上,到时候我帮你们一起打扫!” “不用。”霍南勋说:“屋里什么都没有,很快就能打扫出来,用不着那么多人。” “什么都没有?”卢清悠问:“空屋子啊?” 霍南勋:“差不多。” 卢清悠:“难怪你天天回家住。我就说,这么远的路,你怎么不住宿舍呢!” 夏红缨提着袋子的手紧了紧。 霍南勋回答:“打扫出来,加班的时候住一下,不加班还是要回来的,家里的活,总不能丢给你嫂子一个人。” 卢清悠笑:“嫂子真是好有福气!以前小光他爸在的时候,那是能偷懒就偷懒,从来不帮我做家务!” 夏红缨听出她语气暗藏的嫉妒,淡淡笑了笑,问:“卢医生这是要去哪里?” 卢清悠:“我妈扭了腰,我去医院帮她拿些药。” 夏红缨随口说:“唐婶子的腰伤不重,只要别干活,好好养几天就能好,你别太担心了。” 卢清悠:“多谢嫂子关心!我是医生,我心里有数。” 这话里藏着刺。 仿似在说她多管闲事。 夏红缨就没再说话了。 从霍家院子走到乡上街道驻地,大约要走四十五分钟到一个小时。 其中头二十分钟是乡间小路,二十分钟后,就上了公路。 公路边有卖冰棍的,霍小光见了就吵着要吃。 卢清悠去买冰棍,却被告知只剩两根,于是,她买了两根冰棍,给了霍小光一支,燕燕一支。 燕燕也很想吃冰棍,眼睛亮晶晶的,拿过去以后,糯糯地小声地说了一声“谢谢阿姨”,就迫不及待地撕开冰棍纸吃起来。 冰冰凉凉甜滋滋还带着奶味的冰棍,让她满脸的满足。 卢清悠存了要讨好燕燕的心思,蹲在她身前,摸摸她的小脸蛋:“怎么样?好不好吃?” 燕燕点头。 卢清悠:“等会到了街上,阿姨给你买更多好吃的,好不好?” 燕燕怯怯地看着她,不说话。 “才不给她买好吃的!”霍小光突然伸手,一把打掉了燕燕手里的冰棍,“穷鬼!不给你吃!” 燕燕一愣,看着地上沾了灰尘的冰棍,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伤心地哭了起来。 霍小光却洋洋得意地冲燕燕举着手里的冰棍,一脸炫耀的表情。 这孩子,怎么是这么个性子! 村里最淘气的孩子都不像他这样! 夏红缨气得想给他一巴掌,但对方究竟是个四岁的小孩,她捏着拳,满眼怒火。 与此同时,霍南勋将燕燕抱起来,柔声哄着:“燕燕别怕,爸爸在。” 燕燕将小脑袋埋在他胸前,哭得一抽一抽的。 霍南勋轻轻拍着她的背,向来冷静的脸上,难掩心疼之色。 “霍小光!”卢清悠重重一巴掌打在霍小光背上,将他打得一个趔趄,“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是不是!” 霍小光被打痛了,也哇哇大哭起来。 霍南勋注意到了卢清悠刚刚那一下的力度,护住霍小光,说:“别打孩子。” 卢清悠一脸愧疚地说:“勋哥,真是不好意思啊!小光这孩子,真是被她姥姥教坏了,我怎么教他也纠正不过来!” 霍南勋说:“习惯的养成,不是一朝一夕,慢慢教。” “嗯。”卢清悠一脸期盼地望着霍南勋,“勋哥,小光这孩子,从小最崇拜的人就是你,你说一句话,比我说一百句都管用。以后,你能不能帮我多管教管教他?” 霍南勋:“磊子不在了,应该的。” 他看向霍小光,说:“小光,你一直说,长大了,要做霍伯伯一样的英雄,你知道,什么是英雄吗?” 霍南勋虽然没打骂他,但霍小光能感觉到他在批评自己,哭声更大了。 “别哭了!”霍南勋突然厉声吼了一句。 霍小光吓得差点噎着。 “回答我。”霍南勋说,“你觉得,什么是英雄?” 第34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霍小光眨巴眨巴眼睛,抽泣着说:“就是,大家都怕你,特别厉害,特别牛!” 霍南勋:“不对。有能力保护好人,也有能力打击坏人的,才是英雄!你刚刚在欺负小妹妹,那是英雄该做的事吗?” 霍小光瘪着嘴,不说话。 “小光,给妹妹道歉!”卢清悠在旁说,“跟霍伯伯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霍小光不动弹。 “道歉!”卢清悠大吼。 霍小光呜呜地哭着说:“对不起……” 卢清悠:“把你的冰棍给妹妹吃!” 霍小光委屈得要命:“不要!” 卢清悠深呼吸,蹲下身哄他:“小光,等会再有卖冰棍的,妈妈给你买两根。这一根,给妹妹,当作赔礼道歉!” 霍小光听到买两根,不情不愿地把冰棍递给了卢清悠。 卢清悠将冰棍举到燕燕面前:“燕燕!哥哥不对,哥哥给你赔礼道歉了!来,这根冰棍给你!” 燕燕看了那霍小光吃过的冰棍一眼,又将头埋进了霍南勋怀里,不接。 “燕燕!”卢清悠继续哄她,“来,拿着,冰棍可好吃了!” “卢医生,不用了,你给小光吃。”夏红缨拿出手绢来,给燕燕擦着眼泪鼻涕,说:“我们还有事,得抓紧时间,赶紧走。” 卢清悠有些僵硬将手缩了回去。 看霍南勋夫妇走远了,没好气地将冰棍塞回霍小光手里,满眼恨色地拍在他后脑勺上,差点将他扇得扑倒:“你个不成器的东西!妈妈怎么跟你说的?以后别当着你霍伯伯的面招惹那可恶的贱丫头!” 霍小光忍着痛,咬着牙,也是满眼恨色,跟卢清悠如出一辙。 “听到没!”卢清悠举手又要打他。 霍小光赶紧躲开,说:“知道了!” “想要让霍伯伯喜欢你,就要在他面前对那死丫头好!因为她是霍伯伯的女儿!”卢清悠又强调,“你越当着他的面欺负燕燕,霍伯伯就越不喜欢你!” 霍小光看着霍南勋远去的背影,小小的心灵有所触动。 卢清悠看儿子的样子,开始心疼起他来,将他搂在怀里,说:“那个死丫头片子!就知道哭哭哭!哄着你霍伯伯心疼她!小光,你是男孩子,你要坚强、勇敢,这样才能让霍伯伯对你刮目相看,知道吗?” 霍小光点头。 …… “霍小光以前跟他外婆住在一起吗?”卢清悠母子在后头还没跟上来,夏红缨问霍南勋,“没跟霍磊和卢医生一起住?” 霍南勋:“清悠要上班,平时是他外婆带他。他们是住一起的。” 夏红缨:“他们都住一起?我还以为……” 霍南勋看了她一眼:“你以为什么?” 夏红缨:“我以为,卢医生以前不跟霍小光一起住。既然一起住,霍小光这么任性,她和霍磊就没好好教教他?” 怎么还要你来教? 霍南勋摇头说:“我也是偶尔放假去他家一回,不清楚。不过,小光他外婆的确溺爱他。” 夏红缨皱眉。 到了街道,卢清悠往医院去,霍南勋则带着夏红缨和燕燕去了301宿舍。 夏红缨长这么大,只进过两次城。 一次是去城里的县高中参加高考。 一次是去火车站送霍南勋。 进这两次城,也就只有高考那次,进入过楼房。 高考的教室位于教学楼的二楼,那是她这辈子唯一一次踏进楼房。 现在这是第二次。 进了301宿舍厚重的大铁门,入目见到了十几栋楼,都是六七层高,楼跟楼之间栽着花草,干净又整洁。 跟农村的房子相比,这里充满着一种陌生又高不可攀的气息。 夏红缨牵着燕燕,跟在霍南勋身后走着,心里隐隐生出几分自豪和向往。 这种地方,过去是她做梦都不曾梦到过的,如今却置身其中。 这都是霍南勋挣来的。 她突然想起卢清悠昨天说的话。 她说,霍南勋当这八年兵,好容易才能有今天,他很辛苦。 夏红缨抿了抿唇,看了看霍南勋铁血轩昂的背影,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南勋!”一个头发半白的老人,和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在外头下象棋,见了霍南勋,笑呵呵地喊他。 霍南勋带着夏红缨过去,尊敬地叫道:“祁厂长,师父。” “她们是……”头发半白的是祁厂长,问他夏红缨和燕燕的身份。 “我妻子夏红缨,女儿霍燕燕。”霍南勋轻轻搂了一下夏红缨的肩膀,跟她介绍:“红缨,这位是我们祁厂长,这一位,是带我的师父。” 夏红缨忙冲他们鞠躬:“厂长好!师父好!” 祁厂长打量夏红缨,说:“你这媳妇儿,怕是十里八乡也挑不出第二个!难怪你——” “祁伯伯!”霍南勋却突然打断他。 “呵!”祁厂长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又看向燕燕:“这孩子,真有灵气!小家伙叫什么名字呀?” 燕燕躲在夏红缨身后,怯怯地望着他们,不敢出声。 霍南勋见状,将燕燕抱起来,说:“燕燕别怕,他们都是爸爸的长辈。喊祁爷爷好,魏伯伯好。” 燕燕声如蚊呐地喊了人,害羞地钻进霍南勋怀里。 “我女儿怕生。”夏红缨说,“让两位领导见笑了。” “正常!”霍南勋的师父笑眯眯地说,“小孩子都这样,长大了就好了。” “我带红缨去收拾一下宿舍。”霍南勋说,“先过去了。” “去!”祁厂长说,“该置办的置办起来,有什么不好解决的,找张老师去。” “好。”霍南勋带着母女两人去了4号楼的第三层。 路上夏红缨问,祁厂长刚刚说的张老师是谁,霍南勋说是祁厂长的爱人,也是301厂办小学的校长。 夏红缨顿时有些紧张:“那咱们要跟他们家好好相处才是,燕燕以后还要上301小学的。” 霍南勋说:“不用紧张。祁厂长跟我部队的领导是老同学,我以前就认识他。” 夏红缨:“……难怪你叫他祁伯伯。” 霍南勋:“嗯。” 夏红缨:“他刚刚说,‘难怪你’,就被你打断了,他本来想说什么呢?” 霍南勋沉默片刻,说:“大概是想说,难怪我英雄难过美人关。” 夏红缨“噗嗤”笑了出来,极为生动明媚:“说我是美人,我当之无愧。但你怎么敢大言不惭,说自己是英雄的?” 第35章 卢清悠买了一大堆东西 霍南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眸带着三分调笑,三分凉薄:“那在你眼里,我是什么?” 夏红缨:“如果我没记错,上高中的时候,你好像是校霸?我比你矮两届,但你的大名,我也是如雷贯耳呢!” 霍南勋不笑了,噙着傲气的薄唇微抿。 夏红缨:“跟你开玩笑的!不会生气了?” 霍南勋:“没有。到了。” 他们的房子位于303室,内有两个房间,一个客厅,一个厨房,前头是走廊,后头有阳台,地面铺着地板砖,墙上刮了白腻子,挺宽敞的。 但就如霍南勋所说,基本上是个空屋子,里头只有两张没有垫子的床,一张桌子两个板凳,其他什么都没有,都得自己重新置办。 “没想到这么宽敞,比家里还大呢!”夏红缨惊喜地说,“不过,你要来这里住的话,还得添置东西才行。” 霍南勋:“以后再说。” “我带着钱呢!”夏红缨说,“走,这就去买!” 霍南勋拉住她:“现在正是茶园用钱的时候,钱都留着。以后宽裕了再置办。今天就是来打扫一下,带你们认认门。” 夏红缨:“可你万一加班的话,什么都没有,怎么住人啊?” 霍南勋:“现在是夏天,回头我需要住的话,从家拿床席子,拿个枕头来就行了。单位有食堂,我也不用自己做饭,不用添置什么。” 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夏红缨突然有些愧疚了:“……霍南勋,我手头的钱,原本是可以添置很多东西,现在都被我用来承包茶园了……” 她又雇了人,每个月得发出去上百块的工资,的确手头紧,不敢拿出钱来置办东西。 “既然已经承包了,就做好它,以后手头宽裕了再置办就是。”霍南勋说。 夏红缨点点头,心想等她手头松了,一定要把这里布置得妥妥当当的,让他住得舒舒服服的。 两个人将房子打扫了一遍,因着没有家具,倒也简单得很,就是拖个地,擦擦窗户和厨房。 正干着活,霍南勋的师父魏大勇过来了,朝屋里看了一眼,问:“打扫着呢?” “师父。”霍南勋过去打招呼,“您怎么过来了?” 魏大勇指指西头:“你还不知道呢?我也住这层,那边306户。” 霍南勋笑着说:“原来我们是邻居。” 魏大勇探头看向夏红缨,笑眯眯地问:“你叫红缨是?” 夏红缨有些紧张地回答:“是啊师父!” 魏大勇:“我让你师娘准备了些东西,你跟我过去拿。” 夏红缨看向霍南勋,霍南勋推辞:“这怎么好意思?” “你是我徒弟。”魏大勇说:“师父照顾徒弟,天经地义!你继续干活,让你媳妇儿去见见师娘,顺便拿东西!” 霍南勋点头:“谢谢师父。红缨,你去一趟。” 夏红缨就洗干净手,诚惶诚恐地跟着魏大勇去了。 这房子一层有六户,走廊通过去,最西头是共用的水房和厕所,魏大勇家就住在距离水房厕所最近的那户,夏红缨跟他进了屋,果然见到一个中年女人,头发花白,脸色发黑,唇色发白,一看就是气血不足,身体不好。 “您是师娘?”夏红缨礼貌地打招呼,“您好!我是303户霍南勋的家属,我叫夏红缨。” 师娘看着她的脸愣了一下,没说话。 魏大勇问她:“让你给我徒弟准备的东西呢?” 师娘忙说:“在屋里,我去拿。” “我去!”魏大勇跟夏红缨说:“跟我进来。” 他带着夏红缨,径直往卧室走去。 虽然农村没那么多讲究,但到了这里,夏红缨总感觉卧室是一种私密的地方,没有跟进去,只在门口站着。 “进来啊!”魏大勇说,“进来!没事!” 夏红缨不好拒绝,走了进去。 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香味。 虽然香,但却并不觉得好闻,因为里头混合着一股奇怪的味道,类似于老人味,还带着股腥臊。 但放眼看起来是挺好的,窗户上挂着花布窗帘,床是时下流行的高低床,铺着红底白花的床单。 靠墙放着衣柜,一套古色古香的高矮组合柜,还有两个床头柜。 床头柜上,放着好几个药瓶,她看到其中两个,上头写着健脾丸和天麻头风丸。 “这个,拿着!”魏大勇将那床上三件套抱给她。 夏红缨忙伸手接着。 魏大勇的手在撤离的时候,却从她手背上拂了过去,肥腻有汗,夏红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是她忍着尽量不表现出来,道了谢就往外走。 到了客厅,她再次跟师娘道谢:“师父师娘,让你们破费了!回头等家里收拾妥当了,请两位过去吃饭!” 师娘勉强笑了一下,点点头。 魏大勇则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说:“行!那我们等着。都是邻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们!” 夏红缨被他拍了一下,又起鸡皮疙瘩,浑身不适,心想这位师父是不拘小节么?她是晚辈,又是个女的,他居然拍她肩膀…… 回去以后,她关上门,低声说:“你师父师娘送了一套床上用品给你。” 霍南勋:“见到师娘了?好相处吗?” 夏红缨:“……她看起来脸色不好,好像身上有病。” 霍南勋诧异:“是吗?” 夏红缨点头,问:“你这个师父,他为人怎么样?” 霍南勋说:“我才刚来没几天,说不上来。只知道他是副厂长,也是这边的元老级高级工程师,相当于厂里的二把手。怎么突然问这个?” 夏红缨说:“刚刚他拍我肩膀,我感觉……他挺不拘小节的。” 霍南勋眼神沉了沉。 这时,有保卫来找,说有个叫卢清悠的女人在门口,要给霍南勋送东西来,如果霍南勋认识她,就去门口领人进来。 霍南勋就去把人领了来。 卢清悠买了两大包东西。 脸盆、毛巾、衣架、香皂、牙膏牙刷、水杯、碗、筷子、剃须刀等等,拎了满满两大袋。 其中还有两件衣服,一件是男士的,一件是小女孩的,看着质量很不错,应该不便宜。 夏红缨并不想看到她,她买了这么多东西来,她也并无一丝感动。 但还得客气几句:“这么破费做什么?买这么多东西来!” “跟勋哥对我的帮助相比,这点不算什么。”卢清悠说着,拿出那两件衣服,说:“勋哥,我给你和燕燕各买了一件衣服,去试试看合不合身!” 霍南勋说:“这衣服一看就不便宜,去退了。” 卢清悠:“标牌都摘了,退不了了。” 霍南勋拿起来看了看,还真是没有标牌了。 “哎呀!两件衣服而已!”卢清悠说,“又不是没给你买过衣服!快带燕燕去换上!我看看合不合身。” 第36章 我对勋哥的衣服尺寸,了如指掌 她把霍南勋和燕燕一起拉进了房间里,把衣服塞给他们,关上房门。 回头看到夏红缨,她笑了笑,说:“这房子真好,四四方方的,每个房间都有窗,宽敞又明亮。” 夏红缨说:“让你破费了。” 卢清悠:“不用跟我客气的嫂子。我能把工作关系转到这里来,全靠勋哥帮忙。霍磊的后事,各种手续的办理,也都是他在忙前忙后。这么点东西,真不值什么。” 她边说边四处看:“这屋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还需要添置的东西多着呢!我也是提不了,要不然就多买些了。” 她又进了厨房,打开空荡荡的橱柜:“厨房里头也什么都没有,锅碗瓢盆,米面调料、菜刀菜板,什么都得买。如果我的自行车在就好了,就能顺便都买了来。” 这些东西,哪能让她一个外人买来? 但她那姿态和语气,活像她是这屋里的女主人。 夏红缨微微垂眸,说:“你买了这么多东西来,我们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可千万不要再破费了。尤其是衣服,还没试就把标牌摘了,如果不合适,退也退不了。” “嫂子放心!肯定合适!”卢清悠微微一笑,说:“我对勋哥的尺寸,了如指掌。” 看夏红缨脸色变了,卢清悠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得色。 霍南勋穿着卢清悠买的衣服开门走出来,那是一件白色的衬衣,大小正好,上身特别有型。 燕燕也换上了卢清悠买的红裙子,像个年画娃娃一样漂亮可爱。 “嗯!不错!很合身很适合你!”卢清悠冲霍南勋笑,“简直太帅了!” 霍南勋闻言看向夏红缨,夏红缨的神色却是淡淡的。 “哇!燕燕真可爱啊!”卢清悠语气夸张地说了一句,将燕燕抱起来,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简直太好看了!阿姨爱死你了!” 燕燕有些惊慌地看向夏红缨,挣扎着想下来。 卢清悠牢牢抱住她,不顾她回避的眼神,故作亲热地问:“燕燕,喜不喜欢漂亮裙子?以后,阿姨给燕燕买很多漂亮的裙子好不好?” 燕燕向夏红缨伸手:“妈妈!” 夏红缨伸手将她抱了过去,她才安定下来。 卢清悠眼底是冷的,脸上却满是担忧之色:“燕燕有些太内向了,这样以后上幼儿园怎么办呢!嫂子,你也该教她大方合群些。” “她喜欢安静,没什么不好。”夏红缨说,“说起上幼儿园,我倒是更担心小光。他要是在幼儿园对其他小朋友也跟对燕燕似的,你以后怕是赔不完的礼,道不完的歉。” 卢清悠脸色僵了僵,然后硬生生转变出一脸愧疚之色,说:“嫂子,你别记恨小光。他还小,才四岁,刚刚他跟我保证了,以后再也不会欺负妹妹。” 她问霍小光:“小光,你是不是答应妈妈了?” 霍小光点头,一脸乖觉地看向霍南勋,说:“霍伯伯,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霍南勋颇为欣慰地点点头,进屋换回原来的衣服,说:“快到中午了,走。” 几人离开了301宿舍,沿着特为301厂修建的水泥路,往街道上走去。 路上,霍南勋指着不远处正在施工的工地说:“那边就是为医院职工新建的宿舍楼,等建好了,你也能分到。到时候你可以带着唐婶子和小光住在这边,上学上班都近。” 卢清悠笑得眉眼弯弯:“嗯。看起来跟你的宿舍隔得不远呢!” “咦?霍工?”这时,对面走来了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跟霍南勋打招呼:“今天休息,你怎么在这儿?” 霍南勋说:“带家里人过来收拾一下宿舍。” 男人点头:“哦……” “这是你同事啊?”卢清悠笑问。 “嗯。”霍南勋介绍说,“这是我同事,叶工。” 叶工看向卢清悠,问:“这位是弟妹?” 卢清悠似是而非地笑了一下。 “她是我弟妹。”霍南勋指着夏红缨说:“这是我爱人,这是我女儿燕燕。” “哦,哦,不好意思。”叶工忙道歉,待看清了夏红缨的模样,满眼惊艳之色:“弟妹长得可真好看!跟霍工你是天生一对呀!难怪你们感情这么好。” 霍南勋知道他在说什么,笑着拍了他一下。 “弟妹的名字,是不是叫红缨?”叶工又问。 夏红缨:“……是啊。” 叶工笑道:“果然呢!我可不是听霍工说的,我是猜的!红色的璎珞嘛!哈哈哈!” 夏红缨也知道他在说什么了,满脸囧色。 肯定是他同事看到霍南勋衣服上绣的璎珞了! 本来以为用兜盖盖着,别人应该看不见——即便看见了,也不会想别的。 没想到这位同事直接点出了她的名字。 “回头有空请你喝酒。”霍南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还有点事,先走了。” 等叶工走远,卢清悠问:“勋哥,红色璎珞是什么典故?” 夏红缨抢道:“没什么!” 霍南勋看了她一眼,眼里包着笑意。 “怎么了勋哥?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卢清悠追问。 “不过是同事之间开玩笑。”霍南勋转移话题,问:“你给唐婶子买药了?” 卢清悠:“嗯。” 霍南勋:“唐婶子的心情缓过来没?” 卢清悠叹气摇头:“没有。丧子之痛,大约是世间最痛的。” 霍南勋说:“她年纪大了,以后别让她干那些重活,尤其是挑水挑粪那些,我跟霍刚和德华打招呼了,如果我不在家,就让他们帮忙。” 卢清悠:“我有事请你帮忙,心里没有负担,因为跟你有交情!我跟他们都没什么交情,怎么好意思总是麻烦他们?” 霍南勋:“没事!不用不好意思。” 卢清悠:“快要到农忙了,到时候收稻子,种小麦,要不还是你帮我请他们?” 霍南勋:“好。” 说着话,他们沿着宽阔平坦的水泥路走了大约一刻钟,回到了街道上。 到这边,就要跟卢清悠分走不同的方向了,于是霍南勋说:“清悠,我们中午要去吃饭,你先回去。” 卢清悠问:“你们要下馆子啊?这种好事儿都不带上我?说起来,我自从来了这里还没下过馆子呢!要不今天中午我请客,请你们吃饭!” 夏红缨说:“是有别人请霍南勋吃饭。他带上家属,都已经有些不合适了,再带上邻居,人家怕是会背后说他,带着一群人去蹭吃蹭喝。” 第37章 跟兄弟媳妇乱搞的混子 卢清悠表情淡下来:“别人请客啊?不早说。那我先回去了,勋哥你少喝点酒,别喝醉了。” 霍南勋点头。 卢清悠带着霍小光走了,夏红缨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又给你买衣服,又嘱咐你少喝点酒,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你老婆。” 霍南勋皱眉:“你这是什么话?” 夏红缨问:“你不觉得,她对你太过热情了吗?” 霍南勋说:“别胡思乱想,她是真把我当霍磊的亲哥一般对待。 之前在部队,每逢放假的时候,她都会做上一大桌菜,请我过去改善生活。 过年给霍磊买新衣服的时候,也会顺带给我买。 她给霍磊送吃的,也必定会给我送一份。 这几年,我受她照顾良多,现在霍磊不在了,照顾他们母子,我责无旁贷。” 夏红缨:“若她单纯地把你当大伯子哥,你照顾他们母子,我没有意见。但是,你确定她对你没有别的心思吗?” 霍南勋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夏红缨!我在你心里,便是跟兄弟媳妇乱搞的混子,是吗?” 夏红缨:“我不是说你,我说她!” 霍南勋神色冷沉铁青:“说她更不行!” 就这般护着她吗? 夏红缨心里越发难受,掐着自己的掌心说:“霍南勋,我——” “霍磊是我过命的兄弟,更是个为救灾而牺牲的烈士!”霍南勋打断她,“他的家眷,不应该有任何流言蜚语。尤其,这种话不该从我们家传出!” 夏红缨看着他,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他维护卢清悠的说辞,还是他发自内心的想法。 “我知道。”霍南勋语气缓了缓,“因为小光,你连带着对清悠也存了成见。小光是个孩子,慢慢能纠正过来,你看他刚刚不是说知道错了吗?” 卢清悠意在霍南勋,这是夏红缨身为当事人的一种感受。 但她没有证据,说不清楚。 就像是那天,卢清悠故意给她挖坑,引二大爷和黄菜花攻击她。 被坑的人感受深刻,旁观的人却只以为卢清悠是无心之语。 霍刚甚至说她抠字眼,牵连无辜的人…… 夏红缨感觉自己说服不了霍南勋,索性就不说了,冷着脸转身要走。 霍南勋缺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了回来。 “干什么?”夏红缨皱眉挣脱。 霍南勋:“红缨,霍磊还曾经替我挡过枪。” 夏红缨:“什么!” 霍南勋:“我们执行任务的时候,他发现有狙击手,替我挡了一枪。 虽然穿了防弹背心,子弹还是崩伤了他的腿。 我甚至怀疑……以他的身手,如果不是腿伤,应该不至于摔下山丢了命……” 夏红缨皱眉:“你们执行什么任务?真刀真枪地打啊?” 霍南勋说:“具体什么任务,我不能说,尚属于保密范围。 红缨,我跟你说这个,是希望你明白,清悠为什么把我当亲哥?那是因为霍磊把我当亲哥! 小光为什么黏着我,那是因为他把我当亲人。” 夏红缨闻言,心里对霍磊是动容的。 能毫不犹豫地替霍南勋挡枪,她自问,如果是她,未必能做到。 霍南勋跟霍磊之间,还当真是过命的交情。 但是,她依然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相信,卢清悠对霍南勋,绝对不单纯! 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机。 无凭无据,霍南勋不但不信,怕还会觉得她小心眼,没格局,不理解他跟霍磊的战友情谊…… “先不说这个了。时候不早,先过去,别让晓婷等久了。”她避开这个话题,带着霍南勋去了陈浩的摊位。 陈浩对他们很热情周到,请他们去了街上最气派的饭店吃饭。 凭心而论,姑且不论陈浩人品怎么样,长相和谈吐是绝大多数农村青年所不及的。 他经常进城进货,跟各种人打交道,见识广,会说话。 他还带了他儿子陈彦军来,坦诚地跟他们说了自己家的情况,以及他跟前妻离婚的原因。 夏红缨本来对他感觉很不好,但是吃了这顿饭,发现竟也很难讨厌他。 包括他七岁的儿子陈彦军,也让人心生好感。 这孩子长得比他爸更好,端正帅气,或是家庭变故的原因,看起来有种少年老成,非常懂事的感觉。吃饭的时候,还帮忙照顾燕燕。 燕燕之前被霍晓婷带着跟他一起玩过,今天居然还记得他,哥哥前哥哥后地喊,很喜欢跟着他一起玩。 晓婷明显陷进去了,看陈浩的眼神炽热而崇拜。 夏红缨有种感觉,即便霍家二老不同意,只要这个陈浩没有太大的硬伤,怕是很难阻止晓婷嫁给他。 吃完饭,晓婷跟他们一起回家。 路上,她就不停地追问:“二哥二嫂,你们觉得他怎么样?说实话!我要听不偏不倚的实话!” 见两人都不发表意见,霍晓婷揪着夏红缨说:“二嫂!你先说!” 夏红缨想了想,说:“我承认,我之前是对他有些偏见。他的谈吐、见识、长相、口才,都很可以。但是——” “我不要听但是!”霍晓婷打断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就是离过婚带孩子。 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他这个人! 而且,无痛白得陈彦军这么个好大儿,还是我占便宜了呢! 人家陈彦军很优秀,回回考全乡第一!以后肯定是个有出息的!” 夏红缨:“我不是想说这个。” 霍晓婷:“那是想说他家暴的传闻?二嫂,我又不傻!他前妻跑去乡政府闹的事情我知道!我特地找我初中同学打听过。” 夏红缨:“打听过?” 霍晓婷:“是啊!我那个同学,正好跟他前妻一个村的。 我同学说,他前妻从小不学好,好吃懒做喜欢跟混混一起混。陈浩也是被骗了才跟她结婚。 那天,陈浩他妈不过说了她几句不管孩子,她就大吵大闹把陈浩他妈给打了!连扇好几个耳光! 陈浩气疯了,打了她一顿,她就闹到了乡政府。离婚以后,还到处败坏陈浩的名声。” 夏红缨看了霍南勋一眼,说:“这个事,还得再好好打听一下,不能只听一个人说。” 霍南勋说:“交给我,我去查他。” 能去查就是对陈浩的初步认可了。 霍晓婷眉开眼笑:“行!二哥去帮我好好查查!如果他真的是个家暴男,或者真的跟哪个女的搞三角恋,我立马跟他分手!” 霍晓婷满脸讨好的表情:“但是,如果他没问题,回头,你们帮我在爸妈面前多说说好话呗?” 霍南勋没表态。 夏红缨也不表态。 “二哥二嫂!”霍晓婷跺脚,“你们说句话啊!” 第38章 爸爸妈妈,蘑菇 霍南勋摇头:“我查了以后再说。” 夏红缨也说:“晓婷,你眼光不错,他挺好的。就是……从言谈之间,我感觉他有很大的野心,出人头地的野心。” 这也是她刚刚想说的。 霍晓婷看似活泼精怪,实则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女孩子。 在这一点上,夏红缨总觉得心有不安。 霍晓婷梗着脖子反驳:“有野心怎么了?一个男人,本来就该有野心!没点野心还叫男人吗?你看我二哥,他要是没点野心,他能有今天?是不是二哥?” 霍南勋没反驳。 霍晓婷:“我知道,二嫂你总想撮合我跟王德华。王德华那样的,就属于典型的毫无野心!成天与世无争,就知道闷头干活,我不喜欢他那样的!” 夏红缨看她满脸嫌弃的样子,替王德华叹了口气,说:“德华踏实肯干,又对你那么好。你不喜欢他,也别伤害他。” “我哪里伤害他了?”霍晓婷可爱地眨巴眨巴眼睛:“我只不过是拒绝了他一百次而已。” 夏红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不喜欢他就该明说,免得他存了不切实际的幻想。”霍晓婷说,“这也不算是伤害呀!” 夏红缨:“你不喜欢,是应该拒绝。但是你拒绝的态度,能委婉一点吗?别总是一脸嫌弃地跟人说话!” 霍晓婷:“我就是嫌弃他啊!” 夏红缨:“……” …… 回到村里,上了茶园,差不多正好四点。 姑姑带着她大儿子和大儿媳,夏红缨带着霍晓婷和王德华。 他们六个人,算是茶园的正式编制。 “……你们四个人,月工资都是30块。到采摘季,每个人还会根据贡献的不同,另外发奖金和补贴,你们有意见吗?” 夏红缨为人低调,平时可以说是少言寡语。 但当她正经说事的时候,别有一种果断与智慧外显,让人移不开眼的魅力。 霍晓婷激动地说:“30块?这么多吗?我二哥和清悠嫂子的工资才50多块呢!” “是啊!”王德华也说,“嫂子,现在茶还不知道卖不卖得出去,先不用给工资,我们大家一起帮着干就是,等以后销路稳了再说。” “我们也不要钱!”姑姑的大儿子王大树说:“妈也入股了,我们来帮忙是应该的!” 夏红缨摇头:“你们不用多说,就这样定了。茶园面积不小,以后,主要就靠我们六个人来打理,每个人的任务都不轻松,尤其是最近这半个月……” 她把每个人的事情都分派了下去,大家都干活去了。 院子里只剩下她和霍南勋。 她刚刚就注意到了,她在分派任务的时候,霍南勋一直斜靠在炒茶房外头的柱子上,抄着手,姿势闲散,却又似在蓄势,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瞧。 夏红缨莫名有种被狼盯上的感觉。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她突然联想起一件事来。 之前每次跟哥哥见面,基本上都在从镇上回家路上的一座荒山上。 那边没有住户,也没有田地,鲜有人至。 站在山坡上,可以望见整个龙会镇和龙会高中,视野非常宽阔。 山上还长着她喜欢的山枇杷。 第一次上去,就是为了摘果子,后来那边就成了他们见面说话的地方。 有一次,她先到了,在山上等着吴兴民,他却失约没来。 她正百无聊赖地吃着山枇杷,莫名其妙的,就有了那种被狼盯上的感觉,心里突然害怕起来。 于是她就打算先走。 转过弯,就看到一个人,戴着帽子,站在大石头后面,定定看着她。 她害怕极了,飞快跑了。 都没看清那人的长相。 那人倒是没追上来,她没遇到什么危险。 奇怪地是,那天去了学校,居然有人给她送了许多山枇杷,托她同宿舍的同学给她。 问是谁送的,她同学却也不认识。 那时候,给她写过情书,或是暗恋她的男生,多如过江之鲫,她也没太在意,转头就忘了。 这会,她竟然在被霍南勋盯着看的眼神中,想起了那天的事情。 那时候她才上高一,已经过去数年之久,但是因为受了惊吓,所以印象深刻,至今还能想起那个高大的身影来。 就……跟霍南勋一样高。 怎么现在想起来,好像跟他很像呢? 夏红缨走过去,站在他面前。 霍南勋瞧着她,没动弹。 “霍南勋,你知道从我们乡往镇上去的路上,有座长满山枇杷的荒山吗?”夏红缨问。 霍南勋眉头微挑:“不知道。怎么?” 夏红缨不由失笑。 她的联想力未免太强。 怎么会是他呢? 他没事跑那里去做什么? 夏红缨:“我上高中的时候,曾经在那座山上,遇到一个戴帽子的男的,当时我以为是坏人,给吓个半死。” 霍南勋没说话。 夏红缨:“那人跟你一样高,似乎身形还跟你有点像,我突发奇想,那个人不会是你?所以问问。” 霍南勋:“怎么?你没看见他的脸?” 夏红缨摇头:“当时他戴着帽子,脸在帽檐的阴影下,什么也看不清。” 霍南勋:“你一个女孩子,跑荒山上去干什么呢?” 夏红缨:“我去……摘山枇杷啊!我喜欢吃山枇杷。” 霍南勋突然笑了一下,语气淡淡:“是吗?” “霍南勋,大家都干活去了,你就别在这闲着了。”夏红缨说,“你带燕燕去拔草。拔下来的草分两个背篓装,牛草装一起,猪草装一起,这样起码好几天不用打猪草了。” 霍南勋:“你给我开多少工资?” 夏红缨抿了抿小嘴:“你还用工资?” 霍南勋:“晓婷有,你表弟和弟媳妇也有,我怎么就不能有?” “不给!你爱干不干!”夏红缨转身就走。 却又被霍南勋勾住了后领子,将她拎回去,问:“让我去拔草,你干嘛去?” 夏红缨:“我下山一趟,摘两个西瓜上来给大家吃。” 霍南勋低头在她耳边说:“必须要给工资。要不然我不干活。” 他说话的热气喷在她耳朵上,夏红缨痒得要命,笑着缩成一团,身子不自觉贴在了他怀里。 霍南勋的呼吸急促起来,低头就想亲她。 这一低头,却见燕燕手里拿着个蘑菇,仰着头,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们。 霍南勋:“……” “爸爸妈妈,蘑菇。”燕燕将蘑菇高高举起说。 第39章 再验证一次 夏红缨不止是想下山去摘西瓜。 她还想去找三叔帮她起个猪圈。 这事儿其实让霍南勋去更合适,但是她想趁这个机会问一问霍刚,到底对她有什么误会。 自从察觉到霍刚对她的敌意,她如鲠在喉,一直想找他问个明白。 但是敌意这种东西只是个人的感受,也不算个事儿。 她特地为了这个去找霍刚的话,显得有些奇怪。 最适合的,就是有正事儿找他的时候顺道问一句。 所以她特地打发霍南勋去拔草,自己来到了后头院子。 说来也巧,三叔正好不在家,霍刚在。 夏红缨把他叫出去,说明了来意。 霍刚冷着脸,一口拒绝:“最近我和我爸都有别的活儿,腾不出时间。” 夏红缨:“我那个活儿不急,等你们忙完了再去呗。工钱该怎么算就怎么算,我绝不会拖欠一分。” 霍刚:“你找别人。” 夏红缨倒是没想到,霍刚敌视她到了这种程度,到手的活儿都不干。 要知道他们做石匠的,并不是每个月都有活,接到一单算一单。 “霍刚,我到你们霍家村这几年,很少跟你打交道,我完全不记得自己哪里得罪过你。”夏红缨说,“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有的话你就把话说开。” 霍刚深呼吸,像是咽下了什么难以下咽的委屈,半天说:“没有误会。夏红缨,你如果还有良心的话,以后就对我勋哥好一点!如果你胆敢做出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夏红缨却更莫名其妙了,声音不自觉也高了:“我做对不起他的事?我能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就不能说明白吗?” “什么事也没有!”霍刚冷冷丢下一句,转身回去了。 “霍刚!”夏红缨气得够呛。 这叫什么事都没有吗? 分明就有事啊! 偏偏他不说,霍南勋也不说! 夏红缨也来气了,心想找别人就找别人! 乡里头的石匠多了去了,姑姑他们村就有个王石匠,人家的技术还比他们好呢! 姑姑家的新猪圈就是王石匠砌的,活儿干得特别整齐漂亮! 她转身,大步往自家西瓜地走去。 这一走,却看到卢清悠站在一丛竹子后头,刚刚他和霍刚的话怕是都被她听了去。 见夏红缨看她,卢清悠冲夏红缨笑道:“嫂子,我来借东西。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夏红缨说:“上茶山。” 卢清悠:“我听说,茶山都已经荒了,要忙的事情一定很多?要不我也上山去给你帮忙?” 她去帮忙?真的是想帮忙干活吗? 还是想跟霍南勋待一块? 霍南勋说,卢清悠只是把他当亲大伯子哥。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一定是真的想帮忙干活。 就再验证一次! 夏红缨沉默片刻,假装一脸排斥地说:“不用了!有燕燕她爸帮忙就够了,怎么好麻烦你呢?” 卢清悠本来不确定霍南勋是不是上山了,听到她这样说,坚定地回答:“没事!你不是说要赶在农忙之前把活干出来吗?正好我现在也没什么事,我去帮你们。” 夏红缨:“你今天给买了那么多东西,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呢!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帮我干活?” 卢清悠:“真的没事,我这就跟你上山!” 她直接就要跟夏红缨走,连东西都不去借了。 夏红缨一脸盛情难却的感动:“那行!活儿的确挺多的。 不过卢医生,你想上山,穿这凉鞋和裙子可不行。 上山的路不好走,穿着凉鞋,脚底下一出汗就打滑,根本走不了路。 茶园里头的草又多又密,你穿裙子的话,小腿露在外面,那些草叶子会把你的腿划伤,可就不好看了。” 卢清悠可以受累,但绝对不能接受不好看,于是同意了:“行,那我先回去换身衣服。” 夏红缨:“霍刚没空帮我起猪圈,我得去别村找人干活,我就不等你了,你换了衣服慢慢儿上来,不着急。” 卢清悠应了。 夏红缨上去以后,把霍刚的话转告给霍南勋,让他去王家村找王石匠。 又说,让他去姑姑家看看她家的新猪圈,参考一下,跟王石匠商量商量怎么弄。 等卢清悠上山,夏红缨热情地招呼她:“卢医生,你来都来了,我就不跟你客气了。那就麻烦你拔这一片的草!注意要连根拔起,要不然很快又长出来了。” 卢清悠没回应,而是欣赏风景一般环顾四周,远远看到好几个人在干活,燕燕也在附近玩,唯独不见霍南勋。 “勋哥呢?”卢清悠用闲聊的语气问,“怎么不见他?” “他找石匠去了。”夏红缨说。 卢清悠脸色僵了僵:“你不是说,你去找石匠吗?怎么成了他去?” 夏红缨把她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说:“我们两口子,谁去都一样。” 勋哥都不在她还来干什么? 卢清悠磨了磨牙,突然拍了一下脑袋说:“哎呀,我突然想起来,谭木匠还等着我借卷尺回去呢!我居然给忘了!” 她一脸抱歉地说说:“自从生了小光,我这记性就变得特别不好。嫂子,不好意思啊!我得先回去了。” 果然是奔着霍南勋来的。 霍南勋不在,连装都不装一下,直接就要回去。 夏红缨笑了笑,说:“行,你回去。燕燕她爸一小会功夫就能回来,到时候这些草,让他接着拔就是。” 卢清悠眼神一动:“一小会儿功夫就能回来?勋哥去找石匠,能那么快?” 夏红缨:“就茶山背面王家村的王石匠嘛!下个山上个山的功夫,一会就回来了。” 她没撒谎,王石匠家的确离得不远。 但如果要先去看姑姑家的新猪圈,少不得还得跟姑父打招呼,说说话。 看完新猪圈还要跟王石匠商量出个章程来,那就更加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了。 卢清悠沉默着,看得出来,她在飞速地转动脑筋。 她很聪明,很快就想到了办法,指着在茶园最下方干活的霍晓婷问:“嫂子,你说,晓婷那个位置,冲着霍刚家喊一嗓子的话,霍刚能听见吗?” 在这个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村子里头有事喊一嗓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夏红缨说:“晓婷嗓门大,应该能。” 于是卢清悠就说:“那我去找晓婷,让她帮我喊霍刚把卷儿尺送过去。我也不用跑一趟了,这上山一趟,老费劲了。” 想拖延时间等霍南勋回来? 那你得多干点活才行。 第40章 天热,草多且硬 “倒也不用大老远过去!”夏红缨说了一句,直接扯开嗓门喊:“晓婷!” 声音中气十足,回音缭缭。 霍晓婷听见了,回答:“二嫂!怎么了?” 夏红缨用手做成喇叭状:“你叫霍刚送卷尺给谭木匠。” 霍晓婷:“好!” 然后她就扯着嗓门喊霍刚,霍刚很快回应了。 夏红缨含笑看向卢清悠:“晓婷嗓门就是大。” 卢清悠的表情有些勉强。 她才不想拔草! 她本来想去晓婷那边逛一圈,闲聊一阵再过来,霍南勋应该就回来了。 夏红缨直接一嗓子给她喊没了。 “那你就负责这一片,辛苦了!”夏红缨直接带着燕燕去了旁边,把这一片的草让给卢清悠拔。 卢清悠是打着帮忙干活的旗号上山的,甚至连衣服鞋子都换了,怎么着也得做做样子。 然而,天热,草多且硬。 不到十分钟,没干过农活的卢清悠就汗湿了衣服,腰酸背痛,手上被草叶子割伤了好几条浅口子。 卢清悠后悔得要命,她是吃饱了撑着才跑来帮夏红缨拔草! 原本是想着跟霍南勋一起劳动的场景,感觉有种乡村现实主义的浪漫。 没想到,霍南勋不在! 看卢清悠直起腰来,有打退堂鼓的迹象,夏红缨又说:“你拔那一片,我本来划给燕燕她爸的。等他回来看到你帮他干了,肯定会很感激你。” 卢清悠看着自己手上的口子,脑子里想着霍南勋心疼她的样子,捶了捶腰,继续拔草…… 然而,整整一个钟头过去了,拔了两大背篓草,也没见霍南勋回来。 卢清悠实在受不了了,借口说唐婶子腰伤了做不了饭,她要回去煮饭,提前走了。 看着她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夏红缨笑了笑。 但仅仅是一瞬,脸上的笑意就变成了沉重的心事。 这回,她可以肯定,卢清悠喜欢霍南勋。 不到一个钟头的功夫,她往上山的路上瞄了无数次。 没看到霍南勋回来,她眼里的失望,掩都掩饰不住。 …… 上山容易下山难,卢清悠好不容易回到霍家院子,只觉得暑气攻心,浑身酸痛,人都快晕过去了。 去洗漱了一番,换掉长裤长袖,方才觉得好些。 然后又觉得饥肠辘辘。 她平时吃得不多,不干农活还行,一旦干农活,那点食量显然支撑不住劳动的消耗。 以往这个点,唐婶子已经做好了饭,今天,灶房却不见一丝火星。 唐婶子扶着腰坐在外头,一边看着小光,一边跟木匠闲聊,卢清悠心头火气更甚,问:“妈,这个点了怎么还不做饭?!” 唐婶子一脸愕然。 这些日子,卢清悠虽然不做饭不帮忙干农活也不怎么管孩子,但待人接物是进退有度、亲切和善的,对她的态度也不错。 今天一早,她还特地大老远去医院帮她买了药回来。 这大热的天,唐婶子心里过意不去,就听进了夏红缨的话,尽量不干活,想早些养好,免得拖累这个城里来的儿媳。 没想到,她这会突然就变脸了。 唐婶子一惊,忙站起来,说:“红缨说,让我别干活,养几天。我就不敢动。清悠啊,我也是想快点养好腰伤,别拖累了你。” 老东西!一个皮糙肉厚的农村人,矫情什么!就是借口腰伤躲懒! 木匠已经收工,但还在收拾东西没离开。 屋子又不隔音,声音稍微大些就会被邻居听到。 这些话,卢清悠自然不能宣之于口。 她还要在这霍家村甚至整个柏树乡塑造好口碑好人缘,把夏红缨彻底碾压到尘埃里呢! 卢清悠深呼吸,换上有些生硬的关心语气,问:“我给你买的虎皮膏药贴了吗?还疼啊?” 唐婶子点头:“贴了,感觉好点了。但是还是不能弯腰用劲。” “那你歇着,我去煮碗面吃。”她正准备去煮面,就见霍南勋、夏红缨等人一起进了院子。 霍南勋和夏红缨各背着满满当当一大背篓的草。 霍南勋的背篓最大,背的是牛草。 夏红缨的背篓稍小,背的是猪草。 霍晓婷背着燕燕,手里还提着个箩筐大小的小背篓,里头装满了蘑菇。 天色将黑未黑,大家都从地里回来了,见状都跟他们打招呼。 “哟!红缨,你们这是从哪里采来这么多蘑菇?”周嫂子问。 夏红缨说:“是茶山上长的。周嫂子,我清理茶园杂草的时候,把草顺道装回来了,可以喂牛!” 耕牛是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 但一年里头,只有耕种和翻耕那两个月才用得上,其他时候就白养着它。 因此,整个霍家院子,共同养着两头耕牛,每家一个月轮着喂养,倒是省事不少。 这个月,正好轮到周嫂子家。 周嫂子见到满满一大背篓新鲜草料,笑得合不拢嘴:“这么多,够两头牛吃一整天的了!省我不少活,谢谢你了啊!” “牛是咱自家的,客气什么!”夏红缨跟霍南勋说:“霍南勋,你把草背到牛圈里去!别一次都给它们,吃不完糟蹋了。” 霍南勋倒是听话,转身去了牛圈。 夏红缨将猪草放下,提着那一背篓蘑菇,又往周嫂子那边去,说:“燕燕在那炒茶房侧面,发现了好多蘑菇,长得正好,一个烂的没有。这么多我家也吃不完,来,都分点。” “是斗鸡菇啊!”周嫂子高兴地拿了个盆出来,“这斗鸡菇最香最好吃!燕燕可真机灵,居然找到这么多蘑菇!” 燕燕听到周嫂子夸她,偷偷地笑。 夏红缨又去吴莲英那边:“大嫂!出来拿蘑菇!” 吴莲英早就听到了动静,也拿了个簸箕出来,一下子倒了一小半去,见夏红缨要走,又双手各抓了两朵大的,呵呵笑着问:“红缨,听说你要在茶园里起个猪圈?” 夏红缨不冷不热地说:“嗯。” “那你们怎么放着三叔不请,去请隔壁村的王石匠?”吴莲英一脸责怪,“你是对三叔有什么意见?” 夏红缨说:“怎么会!我去请了,霍刚说他们活儿太多,接不了。” “他们有个什么活!”吴莲英撇嘴。 夏红缨没理她,又给黄菜花送了蘑菇去,来到了唐婶子和卢清悠门前。 唐婶子看到夏红缨就眉开眼笑的:“正好,清悠说要煮面,斗鸡菇煮面最香了!清悠啊,拿几朵。” 卢清悠皱眉:“我可不敢吃野蘑菇,别有毒!” 第41章 他发誓今晚要让夏红缨哭着求他 “没毒没毒!”唐婶子有些馋地说,“这蘑菇好吃的咧!快拿点好煮面吃。” 卢清悠:“你们不知道!很多蘑菇都长得相似!混上一两朵毒蘑菇在里面认不出来的!每年都有很多人因为吃了毒蘑菇进医院,大家还是小心一点好!” 夏红缨听了这话,直接越过她,去了最西头的吴婶子家,问:“吴婶子,你们家要蘑菇吗?” “要!怎么不要!”吴婶子早就拿着个盆在外头等着了,“哎哟!这么多斗鸡菇,看着就喜人!谢谢你了啊红缨!” 吴婶子的两个儿媳妇也都出来道谢。 他们家人多,夏红缨给了他们家不少,自己只留了晚上吃一顿的量,回去了。 卢清悠本以为她那样说,这些人就不敢吃夏红缨的蘑菇了。 然而她不了解的是,斗鸡菇是当地最常见的可食用菇,他们祖祖辈辈都吃,三岁的燕燕都认得,根本不会认错,不管她怎么危言耸听,大家照吃不误。 卢清悠恨得牙痒痒,进了灶房,连连冷笑:“还挺会拿小恩小惠收买人心!不过,这点小伎俩算什么?这个世界,向来拿实力说话。你夏红缨有什么实力?会做饭?会养猪?呵!” …… 夏红缨也煮了一锅面。 蘑菇撕成长条,在面里一煮,香气扑鼻。 再点缀上些小青菜,用腊肉丁炒了豆豉调味,不用再放别的调料,就非常美味。 燕燕吃了两小碗。 夏红缨和霍晓婷各吃了一大碗。 霍南勋体格大,食量也大,吃了两大碗。 都吃得很满足。 晓婷吃完饭主动洗碗,就回隔壁去了。 一家三口在后院纳凉,燕燕拿出她的《古诗三百首》,跟霍南勋说:“爸爸,今天还没有背古诗呢!” 霍南勋接过书,教她背古诗,还教她写古诗里简单的字。 小院墙上安了电灯,橘黄灯光下,霍南勋神色认真专注,温柔而不失力量地念着古诗,燕燕努力地模仿着爸爸的语调,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闪烁着新奇与崇拜…… 夏红缨感觉到,自从霍南勋回来,燕燕变得开朗多了。 虽然还是会怕生,但是,她的眼睛更亮,笑容更多,话也变多了。 “爸爸”这个角色,终究是孩子生命中不可或缺的。 爸爸带给孩子心灵上的力量,是妈妈给不了的。 哪怕不为她自己,为燕燕,她也要保护好自己的小家,不让别人把燕燕的爸爸抢走! 她端了个小板凳,坐到霍南勋身边,看着燕燕写字。 霍南勋看了她一眼。 夏红缨顿时又有种被狼盯上的感觉。 洗漱以后,夏红缨照例和燕燕睡在凉床上。 霍南勋之前都睡床上,今天却过来问:“燕燕,爸爸也跟你们一起睡好不好?” “好!”燕燕高兴地说:“妈妈,你过去一点。” 夏红缨被挤到了边上。 燕燕在中间,很快睡熟了。 霍南勋的手臂从枕头上方越过燕燕伸过来,将夏红缨的脖子、脑袋托在手里。 夏红缨的脸热得厉害,转头看向他。 他俯身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夏红缨浑身颤栗,心跳如擂。 他又亲住她的唇,炽热滚烫,蚊帐里的气温急剧升温。 又顺着她香玉般的小脸,亲上她的嘴。 凉床是一根根竹棍,用韧绳编排在一起的,底下放上四条长板凳,将竹棍往上头一铺,就是个凉床。 霍南勋身体的重量压过来,凉床发出难以承重的咯吱声。 夏红缨推他:“要断了!” 霍南勋下了床,将她打横抱起,进了屋。 大床上,夏红缨伸手抵住他的胸口不让他靠近,问:“怎么?不怀疑我在外头有人了?” 霍南勋:“没怀疑过。” 夏红缨:“你明明就——唔……” 霍南勋用嘴封住了她剩下的话。 他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素了整整四年。 此刻恨不得把夏红缨拆解入腹吃个干净。 他发誓今晚要让夏红缨哭着求他。 就跟婚后那迷梦般的半个月一样。 这些年,屡屡午夜梦回,都是她红着眼睛,无力地抓着他的胳膊,求他放过她的模样。 今晚,终于不再是做梦了…… 岂料,门外突然传来拍门声:“勋哥!勋哥!” 霍南勋皱眉停下动作,回应了一声:“怎么了?” 卢清悠的声音充满哭意:“小光发高烧了!怎么办啊?你能不能带我们去医院啊?” 霍南勋低头看了看夏红缨,深呼吸,将她的衣服拢上,说:“我去看看。” 他起身,穿好衣服,开门出去了。 霍小光烧得满脸通红,皱着眉头睡得极为不安稳。 霍南勋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烧得烫手。 “大夏天的,怎么会发烧?”霍南勋皱眉问。 卢清悠却没回答。 她感觉这会的霍南勋跟平时高冷酷拽的样子不一样。 身上有种男性荷尔蒙飙升的感觉,性张力更强,甚至呼吸也比平时炽热,仿佛是……动了欲念,尚未平复。 她往他腰腹下看了一眼,脸色顿时涨红滚烫。 “清悠?”霍南勋皱眉。 “哦!”卢清悠回过神来,说:“小光体质本来就弱,从那天掉水田里受了惊,晚上就睡不好。没想到今晚发起高烧来了。勋哥,我手头也没有药,你带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霍南勋:“行,带好东西,走。” 夏红缨穿好衣服等着,过了一会,外头传来霍南勋的声音:“红缨,小光发高烧,我送他去医院。” 夏红缨:“去,路上黑,慢点。” 她出去,看到霍南勋背着霍小光,卢清悠一手放在霍小光背上,一手打着手电筒,跟霍南勋贴得极近,宛如一对夫妻护着孩子似的,快步离开了院子。 夏红缨回去躺在燕燕身边,心里空落落的。 又想起霍南勋对她没有感情,为了分宿舍跟她结婚等等,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酸痛。 …… 301医院晚上有值班医生。 医生给霍小光打了屁股针,霍小光哭得整栋楼都能听见。 好容易将他哄住,吃了药睡下,医生建议观察一晚。 夜深人静,卢清悠出病房门,看到霍南勋在外头长椅上坐着,正闭目养神。 第42章 如果她主动,霍南勋会接受她吗? 他习惯性地坐得笔直,挺拔的身姿硬挺凌冽,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不可攀。 卢清悠想起把他从床上叫起来时的样子。 那时候,他在干什么? 在和夏红缨上床吗? 他这样的男人,动情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一定让女人非常销魂。 对霍南勋,卢清悠一直非常谨慎地保持着距离,不泄露自己一丝一毫的心思。 但是今晚上,两人难得独处,又窥见了向来高冷禁欲的霍南勋动情的一面,她心里蠢蠢欲动。 都说,没有不偷腥的猫。 如果她主动,霍南勋会接受她吗? 哪怕暂时让她做情妇,她也是愿意的。 卢清悠眼里深藏贪婪的渴望,走到霍南勋面前,看着他性感的薄唇,缓缓俯身。 感觉到有人靠近,霍南勋蓦然睁开眼睛,眼神锋利。 “别动!蚊子!”卢清悠叫了一声,然后,一巴掌拍向他额头。 霍南勋却挡住了她的手,自己伸手拂了拂额头,问:“小光怎么样了?” 卢清悠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说:“退了些了,睡得也安稳多了。” 霍南勋松了口气。 小光是霍磊唯一的血脉,他不能出事。 “勋哥,我说谢谢都说累了。”卢清悠声音充满疲惫,“但是我还是要说,今天又麻烦你了,谢谢啊!” 霍南勋摇头,说:“你进去休息。” 卢清悠:“虽然很累,却没有睡意。勋哥,你陪我聊聊!” 霍南勋:“聊什么?” 卢清悠:“聊聊你跟红缨嫂子。” 霍南勋沉默片刻,说:“我跟她,没什么好说的。” 卢清悠笑:“怎么也是夫妻一场呢!” 霍南勋摇了摇头,不说话。 “勋哥,昨天我去霍刚那里借卷尺。”卢清悠说,“正好听到嫂子跟霍刚说,想请他去茶山上建个猪圈。霍刚的反应好奇怪啊!” 霍南勋:“奇怪?” 卢清悠:“是啊!他好像对嫂子有什么怨气,说什么,嫂子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他不愿意给嫂子干活,一口给拒绝了!” 霍南勋眉眼涌出一股烦躁:“这个刚子!” 卢清悠:“勋哥,这儿没有外人,我就直说了啊!会不会……你不在的这几年,嫂子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被霍刚看到了?” “没有的事。”霍南勋说,“我知道刚子怎么回事,是因为以前的一些误会,你不用多想。” “这样啊!我还以为……”卢清悠垂眸掩去眼里的失望和不甘,“那勋哥,咱们聊聊你退役的事?你为什么不继续留在部队?我听说,你答应留下的话,稳升师级,前途无量。” 霍南勋没回答。 卢清悠:“是因为罗沂吗?” 霍南勋:“部队上的事,不要提。” 卢清悠:“好……你放心,我只跟你说而已,跟别人我是不会说半句的。” 霍南勋点头。 …… 霍南勋一夜未归。 夏红缨心情低落,但她也没时间多想,吃了早饭匆匆上茶山,带着王石匠看地方,谈方案。 王石匠之前跟霍南勋沟通过,已经有了方案,两人很快说定,王石匠就带着他两个儿子并两个徒弟,找了地方就地取石,热热闹闹干了起来。 中午时分,她回去做饭吃,就看到卢清悠已经回来了。 小光看起来还有些虚弱,不像以前那样满地到处去玩,无精打采地靠坐在廊檐下。 “卢医生。”夏红缨问,“小光怎么样了?” 卢清悠说:“已经退烧了,但是精神还不是很好。” 夏红缨看看锁着的门,又问:“霍南勋呢?” 卢清悠说:“他也在医院守了一晚上,早上直接上班去了。” 顿了顿,她露出一脸幸福的笑意说:“幸亏有勋哥,要不然,这乡下黑灯瞎火,路又远,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夏红缨点头,没说话,拿出钥匙去开锁。 卢清悠走过来,用只夏红缨能听到的声音说:“你放心,他昨晚是睡了的。医院住院的人不多,病房里头还有一张空床呢!” 她的语气,有种不正经的荡漾感:“话又说回来,勋哥那么强壮,就算一晚上不睡,他也精神奕奕呢!” 夏红缨皱眉看向她,蓦然发现,她的脖子上,有个明显的红痕! 像是……四年前她跟霍南勋新婚,身上留下的那种痕迹。 那时候她脖子上被他亲出了吻痕,第二天都不敢见人。 霍晓婷无意中看到,脸都红了。 卢清悠看到她的视线方向,冲她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脖子,说:“医院蚊子多,被蚊子咬了,都挠红了呢!” 夏红缨死死捏着拳,正要说话,没想到,后头响起霍三叔——也就是霍刚他爸的声音:“红樱!” 他一脸气愤的样子。 夏红缨纳闷地问:“三叔?怎么了?” 霍三叔黑沉着脸:“红樱,我听说,你请了王石匠在茶园砌猪圈?” 夏红缨:“是啊!今儿早上已经动工了。” 霍三叔:“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为什么找他不找我?” 大家听到声音都出来看热闹。 霍英彪立刻摆上村长的谱教训她:“红缨,这就是你不对了!咱们霍家村,但凡是姓霍的,都是同宗同族,这么多年,大家都互相帮忙互相照顾,你有活,怎么能找外村的,不找三叔呢?” “三叔!我昨天去找您了呀!”夏红缨说,“当时您不在家,霍刚在。 他说你们最近的活儿都排满了,挪不出时间。 我说我那个猪圈也不急,等你们有空了再帮我砌,他也拒绝了。我这才去找了王石匠来!” 夏红缨问他:“怎么?他没跟您说吗?” 霍三叔却不信:“怎么可能?我们都一个多月没活儿了!哪来什么排满了没时间?” 夏红缨:“那要不您把霍刚叫过来问问他?他当时就是那么说的。” 霍三叔看夏红缨表情不似撒谎,黑沉的脸色也有些变了,说:“他去他外公那边了,下午才会回来。” 夏红缨:“他真的是那样说的!等他回来,您再问问他。” “三叔。”卢清悠说:“我昨天去你们家借卷尺,正好听到了红缨嫂子跟霍刚说话。 我可以帮红缨嫂子作证,她真的去找你们了,是霍刚拒绝了! 我还听到他说什么……红樱嫂子对不起勋哥之类的话,态度特别恶劣!对,红樱嫂子?” 第43章 但凡造谣我的,必须要赔钱! “什么?”吴莲英就像是嗅到屎味的狗,立刻精神起来,“红樱对不起勋子?怎么回事?” 卢清悠像是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捂着嘴说:“不是!我不是说红樱嫂子做了对不起勋哥的事,是霍刚那样说的!红缨嫂子,我没记错?霍刚是这么说的?” 卢清悠这是又给她挖坑! 她还真是个人才! 她这么问,夏红缨如果说是,岂不等于承认自己做了对不起霍南勋的事? 如果说不是,霍刚又的确说过这句话。 夏红缨转头看向卢清悠,四目相对,卢清悠眼里隐藏的恶意,昭然若揭。 夏红缨积攒的怒气一下子爆发:“卢医生,我发现你这个人挺有意思。 怎么总喜欢往我身上泼脏水? 上次,故意扭曲我的意思,引二大爷误会! 这次,又故意截取我跟霍刚说话的片段,引起我家里人的怀疑。 你安的什么心呢?” 卢清悠做出一副愕然的样子:“红缨嫂子,我可是在帮你作证,你怎么反过来数落我?难道我哪里说错了吗?霍刚不是这么说的?要不等他回来,我们一起对质?” 夏红缨不往她坑里跳,转而对众人说:“昨天我找霍刚帮我砌猪圈,霍刚回绝了,态度还很不好。 我不记得自己哪里得罪过他,我就问他,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他就说,让我好好对霍南勋,别做什么对不起霍南勋的事。然后头也不回地进屋去了! 我也是莫名其妙呢!三叔,你知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霍三叔回想了一下,最近,因为霍南勋的退役还分配了工作,他家的人和事,都是乡亲们茶余饭后常说的。 霍刚每每提到夏红缨,还真是态度恶劣,对她没一句好话。 但霍三叔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种得罪人的实话,他当然不能说,只摇摇头:“刚子那娃儿,就是……就是从小跟勋子穿一条裤子! 两人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一个班的。他那样说,就是兄弟义气嘛! 勋子当兵四年都没回过家,他可能是怕你对勋子有意见!” “这不对啊!”吴莲英在旁说,“要是怕红缨对勋子有意见,他怎么连到手的活都不接? 这明明就是夏红缨做了对不起勋子的事,霍刚才气得宁愿少挣钱,也不愿意给夏红缨盖猪圈的嘛!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黄菜花听了,气势汹汹地指着夏红缨的鼻子:“夏红缨!你干了什么!你是不是在外头……干了什么对不起我儿子的事?” 她有了上次的教训,倒也不敢张口就胡说了。 面对莫须有的指责,夏红缨气得火冒三丈,一把将黄菜花的手打下去,怒道:“你们又来是不是?! 行!那这件事,还就必须要分辨个明白! 这会霍刚和霍南勋都不在,等他们回来,咱们一起问个明白! 我夏红缨行得正坐得直,没道理凭白无故被你们污蔑了一次又一次! 等他们回来给我个清白,大嫂,卢医生,但凡造谣我的,必须要赔钱!赔我的精神损失费! 不赔钱,我就去乡政府举报!去301医院举报! 到时候我看看大哥的村长还能不能继续当! 我看看卢清悠你这个医生,还有没有人敢找你看病!” 气势,此消彼长。 夏红缨发起疯来,黄菜花和吴莲英的气势就弱了下来。 卢清悠的脸色也极为难看。 真是穷乡僻壤出刁民! 就夏红缨这撒泼讹钱的样子,哪里配得上霍南勋! 霍南勋可是连军长都极力挽留,国防大学教授都非常欣赏的男人! 傍晚,霍南勋和霍刚相继回家。 夏红缨直接把霍刚喊了来,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质问他:“霍刚!卢清悠听到了我们昨天说的话,特别点出,你说的,我做了对不起霍南勋的事。 现在我家里人都认定我做了对不起霍南勋的事! 请你告诉我,也告诉大家,我到底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了!” 霍刚家里人和后头院子的许多人都来了,霍刚没想到,他一句警告的话,闹出这么大的风波。 他第一反应是看向霍南勋。 霍南勋眉眼冷沉,冲他微微摇头。 霍刚皱着眉头想了想,说:“当初,你们家狮子大开口,要一百斤粮食,十斤猪肉,还要两百块钱的彩礼!那时候搞集体,大家都吃不起饭,你知道勋哥是怎么凑齐那两百块钱的吗?” 夏红缨没想到,霍刚居然翻起旧账来了。 夏红缨因为长相和一手药膳的手艺,求亲者络绎不绝,她大哥大嫂本来就打定主意想把她卖个好价钱,见夏红缨终于松口要出嫁,就撺掇着她爸要高彩礼。 当时她本来以为,这门亲事得黄了。 没想到霍家答应了。 “你突然说那个做什么?彩礼跟我们今天说的事儿有关吗?”夏红缨问。 霍刚说:“勋哥去卖血凑了那些彩礼钱!” 夏红缨一愣,看向霍南勋:“什么!卖血?” 霍老爷子和黄菜花也瞪大眼睛:“勋子,你那时候拿回来的钱,是卖血得来的?那得卖多少血能凑齐两百块啊!” 霍南勋的脸色又黑又沉,眼锋扫过霍刚:“是霍刚,霍磊,德华,我们四个人一起去卖的。” 夏红缨:“……” 霍刚继续说:“我们都抽得少,勋子抽得多!我就是觉得勋子不容易,所以跟夏红缨说,让她好好对勋哥!别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是你们想多了!” 吴莲英:“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干她的活?” 霍刚沉默了一会,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不说清楚看样子是不行。那我就直说! 因为我跟勋子是兄弟,干了他家的活,不好意思收钱。 不收钱,大热的天,白干那么多活,我心里又不愿意。 干脆就让别人来干,省得为难。” 吴莲英垮着脸就开骂:“你们家干石匠的,有什么不好意思收钱的?神经病,平白说那些让人误会的话!” 说着,她赔着一张笑脸看向夏红缨:“红缨啊!都怪霍刚胡咧咧!我也是误会了,都是一家人,你就别生气了。” 夏红缨:“我说过!赔钱!你一百,卢医生一百!还有你之前欠我那两百块,也一块还给我!” 第44章 蝴蝶坠子的金项链 吴莲英立刻变脸耍起无赖来:“我哪有钱?你把我卖了我也拿不出那么多钱!” 夏红缨:“有多少拿多少!要不然我明天就去乡政府闹!” “你爱闹闹去!反正当村长一个月才两块钱补贴,够干啥的!”吴莲英扭头回了房,不肯再出来了。 夏红缨转头看向霍英彪:“大哥,你怎么说?” “夏红缨!你没完了是!”黄菜花凶悍地冲她吼,“你连个儿子都——” “再说以后二十块钱不给了!”夏红缨打断她。 黄菜花指着她:“你你你你敢!钱是我儿子的!你算什么东西?敢不给我?勋子!你说句话!” 霍英彪非常重视他村长的地位,也皱着眉头看向霍南勋。 那表情很明显,希望霍南勋能阻止夏红缨。 霍南勋:“我说过,我家的钱都红樱管。” 黄菜花:“你——” “妈!”霍晓婷一把将她拉回去,跟她说悄悄话:“你再吵她真不给啊!说不定我茶园的工作都得丢!” 黄菜花噤声了。 给他们两个老的二十,给晓婷三十,一共五十块钱呢! 霍英彪垮着脸进了屋,屋里传来他们两口子的撕扯声。 吴莲英:“不行!不许开箱子!” 霍英彪:“滚开!成天就知道给老子惹事!” 吴莲英:“啊!不许拿!” “啪”地一声脆响。 吴莲英“嗷”地尖叫:“吴英彪,你敢打我!老娘跟你拼命!” 过了一阵,霍英彪带着三条抓痕出来,脸色难看地把五十块钱递到夏红缨面前:“弟妹,这钱你先拿着,回头我手头松了,再还你其他的……” 夏红缨知道吴莲英的德行,只有往里搂的,往外吐一毛钱,她也能心痛好几天。 霍英彪能拿来五十,已经很不容易了。 夏红缨没再继续逼他,拿过那五十块钱就算罢了,转头又问卢清悠:“卢医生,你呢?是赔钱还是我去301医院找你们领导?” “夏红缨!”霍刚激动地喊她全名,“这事跟清悠嫂子又有什么关系!人家好心帮你,说了句实话而已!” 夏红缨:“我跟你说了那么多话,她怎么就专挑那句最让人误会的说呢?你们还觉得她不是故意的?” 这的确不是第一回了。 霍刚和霍南勋等人闻言,也都用怀疑的眼神看向卢清悠。 尤其是霍南勋,昨天晚上,他跟卢清悠解释过这件事。 卢清悠不愧是个大学生,脑子转得很快,感觉再狡辩也说不过去了,索性就承认:“是!这次,我的确是故意点出那一句!” 她走过来,站在霍南勋面前,一脸大义凛然的表情:“你们都不知道,勋哥这些年有多不容易! 平时高强度的训练不说,他还为了国家和人民,出生入死,数次受伤,可以说是走在刀尖上,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他这样的人,应该被爱戴和尊重!” 她含泪望着霍南勋:“我昨天听到霍刚对嫂子说的那些话,我就感觉,嫂子可能做了什么对不起勋哥的事,霍刚才会那样对她! 我特别气愤!特别难受!不说出来,我如鲠在喉! 但是,霍刚既然说是我们想多了……那就当我想多了! 红缨嫂子,我愿意跟你道歉!并且,给你赔偿。” 她进屋拿了一百块钱,递给夏红缨:“嫂子,对不起!但是你记住,如果你真的做了对不起勋哥的事,我还是会揭发你! 勋哥在我和霍磊心里,就像自己的亲大哥。我决不允许有人伤害我们的亲人!伤害为国家做出贡献的英雄!” 夏红缨不客气地拿过钱来,说:“卢清悠,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你还是少掺和点。太过了,就成挑拨离间,别有用心了。” 卢清悠眼里满是受伤之色,眼泪汪汪一脸脆弱。 “夏红缨!你差不多行了!”霍刚挡在卢清悠面前,怒气冲冲地说:“别老欺负人清悠嫂子!你打量着人家外地来的,好欺负呢?我第一个不答应!” 他一把将那一百面值的钱抢了回去塞给卢清悠,跟夏红缨说:“这一百块钱,我赔给你,行了!承包了茶园钱不够了是?到处讹钱!” 夏红缨劈手将钱夺了回来。 正准备揣回兜里的卢清悠气得脸都青了。 “霍刚,我不是讹钱,我只是想告诉她们,造谣是有成本的!是要付出代价的!”夏红缨说,“要不然一个个的,上嘴唇跟下嘴唇一碰,就能毁掉一个人,一个家!” 看霍刚还要说话,她又说:“你愿意替卢清悠付这造谣的成本,直接拿钱补给她就行了,抢我的精神损失费做什么?” “你……”霍刚气得胸膛起伏,蓦然转头跟霍南勋嚷嚷:“你看到了?我说她人品低劣,连清悠嫂子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你还不信!” 霍南勋走过去,直接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扯着他走了。 “霍刚!能不能管管你的嘴!”到了小河边,四周空旷无人处,霍南勋怒道,“卖血这种丢脸的事,能拿出来说吗?” 霍刚:“你又不让我说实话,我当时只想到这个,要不然我怎么圆?” 霍南勋:“都跟你说多少回了?别那样对红缨,你怎么就不听?” 霍刚一脸的倔:“我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你让我装得跟没事儿人似的,我装不出来!” 他看向霍南勋:“我就不明白,你怎么就这么能忍?我亲眼看到她跟吴兴民偷偷见面,有说有笑的,吴兴民还送了她一条金项链!蝴蝶坠子的金项链!难道我还会骗你?” 霍南勋摇头:“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那项链她还戴过。” “那你还忍着?!”霍刚一脸想杀人的表情,“要是我,就算不离婚,我也揍死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 霍南勋揉了揉太阳穴,良久,说:“她跟吴兴民好了那么多年,忘不掉他也正常。人无完人,而且我们都有孩子了,她现在只要愿意跟我好好过日子,就够了。” “你是属王八的吗!”霍刚听到他这么没有骨气的话,气得口不择言,“她给你戴绿帽子,你还……你还‘人无完人’?” 第45章 昨晚......欲求不满? 霍南勋用警告的眼神看着他,“你看到他们上床了?” 霍刚:“……那倒没有。我跟踪了她三回。每次两个人都在没人的地方见面,互相送些东西,说会儿话。” “那不就是了。”霍南勋说,“只要她没有出轨,就在我的容忍底线之内。我相信,假以时日,她会忘掉吴兴民。” 霍刚:“可是她这么三心二意,我替你觉得不值啊!你说你长成这样,现在还进了301,你应该要找一个像清悠嫂子这样的女人! 你看人清悠嫂子,家庭条件好,还是个大学生,却不嫌弃霍磊是农村人,还主动来照顾唐婶,她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你!” 霍南勋黑了脸:“你这是什么话?” 霍刚意会过来,急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只有清悠嫂子这种至情至性,品格高尚的女人,才算不白瞎了你这个人!” 霍南勋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烟雾缭绕中,霍南勋的神色复杂:“刚子,你不明白。” 霍刚:“我什么不明白?” 霍南勋却只摇了摇头,又说:“不说别的,就说吴兴民。他为了红樱回了乡里,怕是巴巴的等着我跟红缨离婚呢!我为什么要如了他的意?” 霍刚:“他为了夏红缨回了乡里?什么意思?不是说他出了什么事才被发配到这儿来的吗?” 霍南勋:“他的确出了些事。但是也不至于就分到乡镇,毕竟是北大的高材生。 他本来是分到县城的,是他自己主动要求回柏树乡。 你想想,他有什么理由放着县城不待,回到咱们这穷乡僻壤?” 霍刚:“他是为了夏红缨?” 霍南勋:“他在北大小有名气,长得又跟个小白脸儿似的,据说很多女同学喜欢他。 可是他没在本校找,而是在首都医科大学找了一个女生。你猜,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 霍刚:“什么?” 霍南勋:“夏红缨。” 霍刚:“啊?” 霍南勋:“他女朋友也叫夏红缨,同名同姓。” 霍刚:“……他既然对夏红缨这么念念不忘,当初为什么要分手?” 霍南勋:“还能为什么?夏红缨因为高考落榜,选择嫁给了我。吴兴民只能找个同名同姓的,当替代品呗。” 霍刚想了半天,倒是想明白了,一脸奇怪地问:“吴兴民的事,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霍南勋:“我服役的部队就在京郊。想打听他的事并不难。” 顿了顿,霍南勋又说:“所以刚子,强敌在侧,你就别给我添乱了。” 霍刚一脸憋屈。 “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操心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霍南勋说,“三婶儿说,之前相看了一个女孩子,对你还挺有意的?” 霍刚:“没感觉。” 霍南勋:“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霍刚摇头,不说话。 霍南勋:“燕燕都三岁了,你和德华都抓紧。” 霍刚:“再看!今天这事儿是我捅出来的。我回去拿钱,给清悠嫂子送过去。” “不用。”霍南勋说,“我让红缨把钱还给她就是。” 霍刚点头,转身回去了。 回霍家院子的路上,卢清悠等在那边。 霍南勋皱了皱眉:“清悠。” 卢清悠一脸不安:“勋哥,对不起。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霍南勋神色冷肃:“昨晚上不是跟你说过?你怎么回事?” 卢清悠说:“你是说了,但是我还是觉得,霍刚那样说,一定有原因!” 她观察着霍南勋的脸色:“刚刚我看到你跟霍刚使眼色,其实,他还是没说实话对不对?” 霍南勋沉默片刻,说:“清悠,你记住,我跟你嫂子夫妻一体。” 卢清悠脸色微变:“什么意思?” 霍南勋:“我跟她夫妻之间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无论是你还是霍刚,都不必干涉。” 卢清悠神色有些难堪:“行,我明白了。勋哥,我保证,下不为例。” 霍南勋:“嗯。走,回去。” 两人往霍家院子走,卢清悠以闲聊的语气问:“勋哥,昨天下午,我也去了茶山,那片茶园还长得挺好的。” 霍南勋:“嗯。” 卢清悠:“但是你不怕茶叶没有销路吗?” 霍南勋说:“既然是政府鼓励村民承包,肯定不会不管。” “这样啊……”卢清悠又问:“对了,我昨天在茶山上没看到你,嫂子说你去请石匠了?” 霍南勋回答:“对。” 卢清悠:“嫂子说,石匠家就在茶山背后,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霍南勋说:“跟我姑父聊了一阵。” 卢清悠:“你姑家住隔壁村啊?” 霍南勋:“嗯。” 卢清悠:“你姑姑嫁得这么近,挺好的。” 霍南勋:“是红缨的姑姑。” 她的姑姑你叫得那么亲热?卢清悠死死掐着自己的虎口:“哦……勋哥,你明天能不能帮我捎一瓶护手霜回来?” 她把自己的手伸到他眼前:“这些天来了农村,皮肤粗糙了不少。昨天拔草,还划伤了些口子。” 她的手背上,的确有几道浅浅的口子,在她白嫩的手背上,看着格外醒目。 但两个人突然离得太近了,霍南勋往旁边让了让,说:“领导要下来突击检查,这几天不定能不能回。” …… 夏红缨正把刚得的一百五十块钱往账本上记,霍南勋进来了。 她不自觉往他脖子上看了一眼,看到了两个红痕,眼神顿时变了。 “红缨。”霍南勋说,“大哥大嫂欠你钱,你能要回来多少就要回来多少。但是清悠的钱,还给她。” 夏红缨紧紧捏着笔:“不还!” 霍南勋:“她虽不缺这一百块钱,但她的身份是霍磊的遗孀,我们要她的钱,不合适。” 夏红缨说:“我说了,我要钱,是为了防止她们一再造我的谣!” 霍南勋说:“她跟我保证了,下不为例。” “我不信她的保证。”夏红缨说:“我只信,只有让她们痛了,她们才会闭嘴!” 霍南勋看着她,突然伸手托起她的下巴:“你今晚上火药味特别浓啊?该不会是……” 他噙着一丝坏笑,眼神落在她唇上:“昨晚上……欲求不满?” 第46章 分瓜子 夏红缨一把打掉他的手,脸色铁青:“霍南勋!你混蛋!” 霍南勋见她动真怒了,眼眶都红了几分,直起身,皱眉说:“跟你开个玩笑。” 夫妻间,开这种玩笑,不至于就成混蛋了? 夏红缨收起账本,转身要走。 “红缨。”霍南勋拉住她,“怎么了?有什么事跟我说。” 这样,他脖子上的两个红痕,就看得格外清楚。 夏红缨问:“昨晚上,你在哪睡?” 霍南勋:“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躺了一会。” 他又解释:“小光一直没退烧,医生让观察一晚上。” 夏红缨:“你脖子上的红印子,是什么?” 霍南勋一怔,找镜子照了照,说:“蚊子咬的。医院晚上蚊子特别多,咬了我好些大包。怎么?” 夏红缨:“卢清悠也说是蚊子咬的。” 霍南勋回过味来,顿时眼神一冷:“夏红缨!你什么意思!” 夏红缨推开他:“医院的蚊子比家里的厉害是不是?家里怎么不见你们被咬成这样?” “我怎么知道!”霍南勋又想起一事,说:“也许是抹了过期清凉油?” 夏红缨:“过期清凉油?” 霍南勋:“清悠给我一盒清凉油,我才刚抹了这两处,她说她拿错了,那一盒是过期的,又换了一盒。我别的地方都没红肿,就这两个地方红了,可能是过期清凉油的原因。” 夏红缨看着霍南勋的脸,什么都没说,转身去做饭。 “夏红缨。”霍南勋跟进去,问她:“你对我这么不信任?” 夏红缨盯着火焰,良久说:“霍南勋,我们满打满算,一共相处了一个月?我……真的不了解你。所以我也没法判断,应不应该相信你。” 霍南勋深呼吸,点点头,冷着脸,没再说话。 “爸爸。”燕燕在旁,一脸迷惑地问:“卖血怎么卖啊?” 霍南勋:“……” 燕燕:“痛不痛啊?” 霍南勋语气有些无奈,指着自己的胳膊弯,说:“用针扎进这里,把血抽出来。痛的!” 说痛的时候,他瞥了夏红缨一眼。 “打针啊?”燕燕满眼同情,“燕燕最怕打针了!打针好痛啊!” 霍南勋:“是啊。” 燕燕:“爸爸还痛吗?燕燕给你呼呼。” 她冲霍南勋的胳膊弯吹气。 霍南勋冰冷的眉眼渗出些许温柔,将燕燕抱在膝盖上坐了,说:“还是燕燕心疼爸爸,不像有些人,没良心。” 夏红缨斜了他一眼。 …… 接下来的半月,霍南勋变得很忙,几乎天天加班。 晚上太晚,他就睡在了宿舍,半个月里头,中间就回来过两回。 陈浩家住陈家沟,距离301驻地不远。 这期间,霍南勋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把陈浩调查了个门清。 倒是跟晓婷说的差距不大。 他那个前妻,满村都说她不好。 好吃懒做,不管孩子,还跟其他男人瞎混,一身女流氓习气。 陈浩之所以打她,是因为她掌掴婆婆。 两人离婚之后,她四处散布陈浩的谣言。 另外就是,他的摊位,年轻女顾客比较多。 陈浩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知道自己长得不错,容易让女人们产生好感,因此对待女顾客很热情。 尤其是几个舍得花钱的老主顾,他每次都跟她们聊上几句,开开玩笑,送些小恩小惠,哄得她们很愿意来他这边。 至于跟她们更深一层的关系,应该是没有的。 夏红缨听了,再次感觉心里不踏实。 之前见面,夏红缨就觉得,陈浩此人,有野心,头脑灵活,善于钻营,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就例如,他跟晓婷交往,之前好几个月不曾谈婚论嫁,晓婷跟他说自己的二哥进了301,他就提出来了。 在农村,能有个有出息的亲戚,不容易。 但她再次跟晓婷提出这种隐忧的时候,晓婷根本不在意。 她说,生意人都这样。 陈浩的摊位比其他摊位火,那也是他的本事。 还说,她都跟陈浩说好了,等收完稻子,农忙时节过去,他就上门来提亲。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夏红缨喜欢踏实的男人,不能要求所有女孩子都跟她一样,也就没有多说了。 霍南勋加班这半个月,夏红缨也很忙。 几乎天天泡在茶园里,除草、施肥,修枝等等。 与此同时,卢清悠家的木匠活做完了,屋里换了个新面貌,特邀霍家人去她家参观,顺便吃个暖房饭。 一般新房落成入住,才吃暖房饭。 卢清悠把房子拾掇了一番就请暖房饭是不合适的。 不过她既然请了,也不好不去。 正好那天霍南勋也回家了,三家人一起去了唐婶子家。 卢清悠花钱新打了衣柜、碗柜,梳妆台,屋里变得丰富很多。 后院里头摆放了花架子,放上三排花盆。 原本乱糟糟的堂屋里头,各种农具都不见了,挂上了山水画,摆上了花瓶,铺上了桌布,看起来焕然一新,非常漂亮。 黄菜花和吴莲英都看花了眼,满眼羡慕,一个劲夸她。 “勋哥,你觉得怎么样?”卢清悠今天打扮得也很好看,一身红色的套装,用粉色格子手帕扎了个马尾辫,巧笑嫣然地问。 霍南勋欣赏地点头,说:“你向来蕙质兰心,家里布置得很好。” 卢清悠笑意加深,又看向夏红缨,微微挑眉,充满着只有夏红缨能看懂的挑衅:“红缨嫂子,你觉得呢?” 夏红缨说:“特别好。霍磊在天有灵,看到家里变了个样,想必也会觉得很欣慰。” 卢清悠跟她对视片刻,眼底变得越来越阴沉,脸上却始终带着笑。 好一阵,她才转过头去,叫道:“小光,把妈妈买的瓜子和糖端出来,分给爷爷奶奶他们吃。” “好!”霍小光端着个竹子编就的篮盘出来,挨个挨个给他们抓瓜子。 嘴巴还贼甜:“奶奶吃瓜子。” “爷爷吃瓜子。” “小飞哥哥,给你糖。” “宝珍姐姐,你想吃什么,自己拿。” …… 大家这会都在堂屋里坐,他分了一圈的瓜子,唯独漏过夏红缨和燕燕。 而且,夏红缨肯定,他是故意的。 因为,他从她们面前过去,还冲燕燕翻了个恶意十足的白眼。 夏红缨都不明白,四五岁的小孩,本该是天真无邪的,他对燕燕,哪来那么大的恶意? 第47章 安排工作 霍小光分完,坐在霍南勋身边的矮凳子上,将剩下大半瓜子糖果的篮盘,放在自己膝盖上独占了,在里头挑挑拣拣选喜欢的糖果。 吴莲英注意到他没给夏红缨和燕燕抓瓜子,又看了看自己的一双儿女都是兜里鼓鼓的,笑得合不拢嘴,用逗孩子的语气问:“小光,你怎么不给你红缨婶子抓瓜子啊?” 霍小光紧紧抱着膝盖上的篮盘,说:“不给她吃!” 吴莲英笑得更欢了:“为什么啊?” 霍小光说:“她是坏女人!欺负我妈妈!” “小光!”卢清悠急忙阻止,抢过篮盘,作势要打他,“你再胡说!看我不打你!” 霍小光躲到了霍南勋身后,说:“霍伯伯,她就是欺负我妈妈!还讹我们家一百块钱!她是坏蛋,应该被警察抓起来!” 霍南勋皱眉说:“红缨伯娘不是坏人,不许这么没礼貌!” 霍小光趴在霍南勋背上,充满敌意地瞄着燕燕,嘴里却答应得很乖:“好,小光听话,小光知道错了。” 霍南勋揉了揉他的脑袋。 霍小光眉开眼笑地,一边往嘴里塞糖果,一边冲燕燕挑衅地扬起下巴。 小孩子没有不馋嘴的。 燕燕也一样。 看到霍小光端出的篮盘里,放着五颜六色的糖果,她就双眼放光,霍小光却不给她吃,她很难过。 这会,又见他霸占了自己的爸爸,还故意馋她,顿时委屈地将小脸藏进夏红缨怀里。 夏天只穿了一层衣服,夏红缨感觉到胸口湿了,便知燕燕哭了。 燕燕脸皮薄,向来不好意思让别人看到她哭,于是夏红缨就抱起她往外走去。 岂料,卢清悠端着那盘瓜子糖果,突然朝她撞过来。 夏红缨的视线被燕燕挡住,根本没看到怎么回事,就听得卢清悠一声惊呼,然后篮盘哐当落地,瓜子糖果撒得满地都是。 “红缨嫂子!”卢清悠的语气有些受伤,“小光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跟他置上气了?把瓜子都打翻了!” 夏红缨皱眉:“什么叫我打翻了?我就是有事出去一下,谁知道你会突然撞过来?” 卢清悠一脸冤枉又被气到的样子:“什么叫突然撞过来?我是过来给你和燕燕抓瓜子的啊!你给我掀翻了,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夏红缨:“我——” “红缨!”妯娌本就是天敌一般的存在,自从夏红缨上次跟她要回了50块钱,她更是明里暗里都没有一个好脸色。 这会,她总算逮着机会了,说:“你现在的心眼儿怎么越来越小了! 上次不过是个误会,你硬管人家卢医生要了一百块钱! 这次人家不计前嫌,请你到家里做客,你又把人瓜子掀翻了!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夏红缨:“不是我掀翻的!我这双手抱着燕燕呢!我还能长出第三只手来?” 吴莲英还要说话,卢清悠急忙阻止:“莲英嫂子!别说了!就当是我自己没拿稳!” 她看向霍南勋,一脸歉意:“勋哥,是我的错,我自己没端稳!你千万别怪红缨嫂子……” 嘴里这么说着,她却突然滴了几滴眼泪,声音也微微哽咽。 霍南勋没见卢清悠哭过,皱眉说:“清悠,你——” “我没事!”卢清悠一把擦掉眼泪,说:“可能是因为霍磊不在了,我好像也不如以前坚强了,让大家见笑了。” 她用手擦着眼泪,红着鼻头露出个故作坚强的笑容,说:“怪我自己命苦!怪不得别人! 不过幸好还有你们这些好邻居,这段时间,多亏了大叔大娘,霍大哥,吴嫂子你们的帮衬。 当然,勋哥更不必说了!霍磊的后事,都是勋哥忙前忙后帮忙操持办的,我一直想答谢大家。 今天请大家来,暖房只是个借口,我其实是想趁这个机会跟大家说一声谢谢。 还有就是,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去301医院上班了。 小光留在家里由我婆婆照看着,还请各位邻居多帮衬我婆婆和小光,谢谢你们了!” 她冲众人深深鞠了个躬。 霍英彪永远都摆着一张村长脸,嘴里说着大义凛然的官话:“你放心!你既然来了我们这里,你就是我们霍家村的一员!家里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我是村长,能帮的我一定尽量帮你。” “好!谢谢霍大哥!”卢清悠感激地冲他笑了笑。 她这一笑,跟沾了露水的花瓣似的,吴莲英正好在她旁边,在她的衬托之下,像个黑脸阎王,黝黑的脸,枯草似的短发,霍英彪不想看第二眼,把脸转过去。 “红缨嫂子。”卢清悠又喊夏红缨。 夏红缨抱着燕燕站在门口。 燕燕已经不再哭了,夏红缨就没有走远,听到卢清悠喊她,她眼神淡淡地看过来。 “回来坐!”卢清悠说,“都是我没教好小光,招待不周!你就别生气了。” 她拉夏红缨坐下,一脸诚挚地说:“这些年,我和霍磊都把勋哥当成自己的亲哥一般。那嫂子你就是我的亲嫂子!以前的事情我们都别再提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等我上班以后,还得烦请你帮我多照看着我婆婆和小光呢!” 夏红缨很想啐她一口。 但她也不愿意在众人面前失了风度,说:“你真把我当嫂子,我自然也把你当弟妹,该照顾的都会照顾着。” 卢清悠笑意盈盈:“我当然把你当嫂子啦!” 霍晓婷拿着扫把把瓜子都扫了起来,这期间,她把卢清悠和夏红缨之间的不痛快都看在眼里。 她心里自然是偏帮着自己二嫂的,就阴阳怪气地问了一句:“清悠嫂子,你怎么不把唐婶子接城里去享福,而是来了我们这里啊?” “如果霍磊还在,等他退役之后,我爸肯定会帮他安排工作,到时候我们肯定把妈接过去照顾。现在就我一个人……” 她黯然摇头,说:“妈从来没在城里生活过,又这么大岁数了,恐怕很难适应。我平时上班忙,也没时间陪她,还不如我过来,妈不用重新去适应环境,周围有亲戚和邻居照应,我也能照顾到她。是最好的。” 黄菜花不懂什么适应不适应,她也没听进去别的,就听到一句“我爸肯定会帮他安排工作”,眼睛咕噜噜地转,问:“你爸还能帮霍磊安排工作啊?” 卢清悠谦虚地笑:“是啊!” 黄菜花眼前一亮,张口就问:“那,能不能请你爸,也帮你英彪大哥安排个工作?” 第48章 流血 霍南勋皱眉:“妈!” “你别说话!”黄菜花吼了霍南勋一句,用殷切的眼神看着卢清悠。 吴莲英和霍英彪也眼睛贼亮地看着她。 卢清悠一脸为难:“大娘,不行的,如果是我丈夫的亲哥哥,那还可以。霍大哥跟我,没有直接的亲属关系,政策不允许的。” 黄菜花的表情活像是生丢了一万块钱。 吴莲英和霍英彪也满脸失望。 卢清悠见状说:“不好意思啊大娘。勋哥是我救命恩人,如果可以,我肯定跟我爸说!但这是政策规定,不是我爸说了能算的。我爸手里的名额,只能安顿亲属。” 黄菜花脸色难看地呵呵笑:“我也是随口一问。” “大叔、大娘,你们先坐,我进去帮我妈做饭。”卢清悠起身进了灶屋。 从来不会主动进厨房帮忙的吴莲英,突然起身,一溜烟跟着进去了。 她也没去帮唐婶子做饭,而是把卢清悠拉到了后花园里头,低声问她:“清悠妹子,你刚才的意思是,如果霍英彪是你的大伯子哥儿,你爸就能帮他安排工作?” 卢清悠嘴角弯了弯:“是啊!” 今天宴请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一家人站在自己这边。 这不,上钩了。 “那……”吴莲英问,“把霍英彪过继给唐婶子,你看行不行?” 卢清悠的笑意僵了。 这个蠢货,肚子里的馊主意真不少! “莲英嫂子,这肯定是不行的!审查是很严的!这种临时过继的,不但通不过审查,还会因为违规操作,连累我爸!”卢清悠斩钉截铁地说。 吴莲英笑得比哭还难看:“是哈……那……那就算了……” “我爸那里的名额只有一个。”卢清悠说,“我家好多亲戚都想要,我爸给霍磊留着,都回绝了。现在霍磊没了,他们又蠢蠢欲动。我爸的意思是,让我抓紧时间再嫁,如果再嫁的对象没有正式工作,就给他。” 她小声跟吴莲英说:“当然,如果再嫁的对象跟勋哥似的,已经有正式工作,给他的兄弟,也是可以的。” 吴莲英愣了一会,然后突然醒悟过来,眼睛猛然一亮。 “你们在外头说什么呢?”唐婶子年纪虽大了,耳朵却还很好使,隐约听到几句什么再嫁,勋哥之类的,皱着眉头出声问。 “妈,我们来帮忙!”卢清悠拉着吴莲英进了灶房,“刚刚黄大娘问,我爸能不能帮英彪大哥安排个工作。我刚刚跟莲英嫂子说,只能安排亲属,外人不行呢!” 唐婶子看了吴莲英一眼,翻了个白眼。 …… 灶屋飘来阵阵肉香,堂屋里,黄菜花这里看看,那里摸摸,低声问霍南勋:“我问过谭木匠,这些东西一共花了三百块呢!能舍得花三百打家具,这卢医生家里,肯定很有钱?” 霍南勋皱眉看了眼小光,示意她别乱说话。 黄菜花讪讪地:“小孩子知道什么!” 见霍南勋不准备回答她,她就逛别地儿去了。 霍小光拿了本大闹天宫的画册,缠着霍南勋给他讲。 霍南勋一边讲,一边拿手剥着瓜子。 霍飞跑出去找狗娃玩去了,霍宝珍则坐到霍南勋身边,听他讲大闹天宫。 燕燕也想看画册。 也想去爸爸那里。 但是她讨厌霍小光,也有些怕霍小光,于是只拿眼睛盯着那边,身体却一直坐在夏红缨膝盖上。 夏红缨看着燕燕的神色,心里有些难受。 为刚刚卢清悠的陷害而难受。 霍南勋他……不相信她? 他是不是以为她故意打翻那些瓜子? 所以,他都一直没往她和燕燕这边看一眼…… 正怔愣着出神,突然感觉被人挡住了光。 抬头看去,就见霍南勋蹲在她面前,跟燕燕说:“小手伸出来。” 燕燕不解地伸出小手。 霍南勋:“两只手。” 燕燕便伸出两只小手,做捧状。 霍南勋变戏法似的,将一把剥好的瓜子放在她手里。 燕燕顿时笑了。 霍南勋捏捏她的小脸蛋,又看了夏红缨一眼,起身出去了。 不一会,外头响起他跟唐婶子家隔壁吴婶子的大儿子霍亮聊天的声音。 霍亮问他在厂里负责做什么。 霍南勋说,技术方面。 霍亮问他是不是在部队学的技术。 他说是…… 夏红缨坐的位置离门口不远,忍不住探头往外看了一眼。 这一看,霍南勋似乎背后长眼睛了似的,突然也回头看过来。 夏红缨身体一缩,动作极快地缩了回来。 …… 夏红缨不愿意跟卢清悠待一个屋,因此做饭的时候没有进去帮忙。 等吃完饭,夏红缨便动手收拾桌子。 不曾想,端着一叠碗准备往灶房走的时候,不知踩到了什么,脚下突然一滑。 她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心里有种很强的危险预警。 事发紧急她来不及想危险来源于何处,脑袋就磕在了桌角上。 后脑勺痛了一下,但也没有很痛。 仿佛……重重撞在了肉垫上。 身体也被人稳稳搂住,扶着她站直。 是霍南勋。 霍飞目瞪口呆地发出惊叹声:“二叔!你是怎么做到的?刚刚还在那头呢!怎么突然就到了这头?你的动作好快啊!” 夏红缨手里的一叠碗居然没砸,还捧在她手里。 她将碗放回桌子,看向脚下。 让她滑倒的,是一块肥肉和一片油渍。 她想起来,刚刚是霍小光坐在这边,他把肥肉夹进自己碗里,咬了一口给扔了。 唐婶子心疼地说,不吃肥肉就别夹,霍小光不听,扔了三四块亮晶晶的腊肥肉。 最后还是霍南勋阻止了他,他才消停。 后来,唐婶子把那些肥肉捡起来拿回了灶房。 估计也不舍得扔,回头洗洗再吃。 夏红缨刚刚踩到的,正是扔肥肉那边。 这倒霉孩子,可真皮。 夏红缨又看向刚刚自己撞到的桌角。 桌角很尖锐,那上头,有血渍! 刚刚,是霍南勋拿手垫在桌角上的! 夏红缨脸色一下子变了,一把拉过霍南勋的手看他的手背。 上头被撞破了一个小洞,正在流血! “啊!流血了!”黄菜花大喊一声,“夏红缨你个扫把星!你是瘸了还是瘫了?走个路还摔跤!勋子的手可是搞技术的,这被撞了个洞还怎么工作……” 第49章 霍南勋一拳砸在墙上 夏红缨没跟她吵,说了句“我去给你扯苦蒿!”转身跑了出去。 苦蒿是止血良药,掐一棵新鲜的苦蒿揉碎了放上去,止血效果立竿见影。 然而等她气喘吁吁地回来,却看到卢清悠抓着霍南勋的手,拿纱布按在伤口上,进行按压止血。 夏红缨的眼神避开他们握住的手,举着已经揉出汁水的苦蒿,跟卢清悠说:“我来。” 卢清悠皱眉问:“这是什么东西?” 夏红缨:“苦蒿。止血的草药。” 卢清悠:“消毒了吗?” 夏红缨:“不用消毒。敷上去马上能止血,麻烦你松手。” 卢清悠:“那怎么行?没经消毒的东西接触伤口,伤口会感染的!不用你这个,我多按一会,就能止血了。” “清悠,农村人都这样止血,从来没听说过有谁感染。”霍南勋将手递到夏红缨面前。 离开她的按压,小洞再次冒出血来,很快浸红了纱布。 夏红缨拿开纱布,将苦蒿往伤处一放,马上就不出血了。 卢清悠脸色有些难看。 “我们这里,但凡受伤出血,都用这个。”霍晓婷在一旁说,“怎么?卢医生你们那里不用?” 卢清悠摇头。 “苦蒿这么好用,为什么不用呢?”霍晓婷纳闷地问。 霍晓婷觉得,卢清悠家虽然在省城,但没出省,地里长的植物应该都差不多? 霍南勋在旁说:“城里的绿化带都是人工种植的风景树,很少有野草,想用也采不到。” 霍晓婷:“……啊?” “勋哥,我再帮你用纱布贴一下。”卢清悠说,“伤口有点深,贴一晚上,等明天结疤了再拿下来。” 霍南勋看了眼夏红缨,说:“我自己来。” “你自己怎么方便?”卢清悠动作熟练地拿过他的手去,给他贴纱布。 夏红缨一眼没有多看,转身去收拾地上的滑腻,然后帮他们家洗了碗,回了自己家。 霍南勋也跟着回去了,夏红缨躲着他走,自己忙自己的。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是这样的状态。 也就关于陈浩的事情交流了一番,当时还喊了霍晓婷一起。 “你打算一辈子不跟我说话了吗?”霍南勋拦住她。 夏红缨说:“刚刚谢谢你。要不是你用手挡着,磕出洞的就是我后脑勺了。” 后脑勺是个危险的位置。 遭到重击,死了傻了都有可能。 霍南勋听到她的道谢,却并不高兴:“需要跟我这么客气?” 夏红缨没说话,又要避过他离开。 霍南勋扯住她:“夏红缨,你要怎么样才能打消对我的疑心?” 夏红缨的眼神不自觉看向他的脖子。 半个月过去了,那里的红痕早已消失。 但是,却牢牢地焊在她心上,天天刺着她。 霍南勋:“医院有查房的护士,病房里还有小光,他是睡着了不是死了,我还能在病房里和她做什么不成?” 夏红缨依然不说话。 霍南勋:“夏、红、缨!那痕迹真的是过期的清凉油造成的!” 夏红缨挣开他,默默走开。 霍南勋一拳砸在墙上。 “砰”一声闷响,整面墙都震了震。 夏红缨瞪大眼睛看向他。 燕燕也转头看向他,懵懂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解:“爸爸,你为什么要打墙?” 霍南勋触到女儿清澈的眼睛,强行收住浑身的阴沉躁意,说:“爸爸在打蚊子。” “打蚊子不用这么用力。”燕燕作势往墙上拍:“就这么轻轻拍一下,它就扁了。” 霍南勋:“嗯……好,爸爸刚刚用力大了。” 燕燕:“手疼吗?” 霍南勋:“疼。” 燕燕:“来,燕燕呼呼。” 霍南勋将手伸给燕燕,眼睛却瞄着夏红缨。 夏红缨莫名在他的神色里,看出一股委屈的味道。 …… 第二天,卢清悠的丧葬假休完,也要开始上班了。 她跟霍南勋同路,自然是要一起走。 以后,怕是还要天天一起上下班。 夏红缨有那么一瞬间在想,如果当初她答应迁户口,住到301宿舍去,就能避开这种情形了。 但也只有那么一瞬间。 她不后悔承包茶园。 这天下午,雷鸣电闪,下起大雨来。 霍南勋加班到晚上八点,天色早已黑透。 雨后的乡间小路,全是泥泞,很难走。 他打算回宿舍去住,却在宿舍警卫室看到了卢清悠。 她身上微湿,蹲在门口抱着胳膊瑟瑟发抖,看起来极为可怜。 “清悠?”霍南勋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卢清悠站起来,却貌似腿麻了踉跄了一下,霍南勋伸手将她扶住。 卢清悠抓着他坚实的胳膊,脆弱而苍白地问:“勋哥,好大的雨,又这么黑,我回不去了,怎么办?” 霍南勋问:“你也这么晚才下班?” 卢清悠摇头:“我早下班了。但是我没带伞,借也借不到,就一直等着雨停。哪知到天黑它也不停……我没办法,就来找你,你却还没下班。” 她感激地冲保安大爷笑了笑,说:“幸亏保安大爷心善,让我进了保卫室等你。” “你们医院应该有值班室?”霍南勋不解地问,“你可以在值班室休息,雨大天黑,跑出来做什么?” 卢清悠说:“是有个值班室,只供值班医生用。今晚的值班医生是个男的,我也没法去跟他挤。勋哥,你宿舍有两个房间,今晚,能不能收留我一晚上?” 霍南勋:“走。” …… 天色擦黑的时候,唐婶子一脸担忧地过来问夏红缨:“红缨,这么晚了,你说清悠怎么还没回来?” 夏红缨安慰她:“唐婶子你别担心,应该是下雨回不来,或者她今晚上值班也有可能。我听说,正规医院的医生,经常都要值夜班。” 唐婶子:“那她晚上睡哪里呀?” 夏红缨说:“我去过301医院,里面的条件很好,有专门为值班医生准备的休息室,再不济还有空着的病房可以暂住。” 唐婶子听了,果然放心了不少。 “唐婶子,还有勋子呢!你担心什么呀?”却是吴莲英的声音传来。 她提着一桶猪食过来了。 以往她都是直接从院坝去猪圈,今天为了躲雨,就沿着廊檐底下走,正好路过夏红缨门前。 “301厂子和医院就隔了不到五分钟的路程!”吴莲英说,“她有困难肯定会去找勋子的!你放心!” 唐婶子点点头:“那就好!” “诶!”吴莲英将猪食桶放在地上,三角眼闪动着八卦掺杂着些许恶意的光芒,问:“唐婶子,卢医生还这么年轻,肯定不能为霍磊守一辈子寡!她要是再嫁了,你可怎么办?” 第50章 我要是跟她夜不归宿,你不得闹翻天? 唐婶子脸色有些难看,没回答。 “大嫂!”夏红缨皱眉说:“霍磊才走了几天?你就别说这种话了!” 吴莲英一脸理所当然:“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也是为唐婶子着想!你想想,她如果再嫁,就算她有这个心,他男人家里估计也不能让她养着个前婆婆呀!” 唐婶子说:“真有那一天,我自己也能过!等我老了病了实在动不了了,大不了就是个死,我们母子团圆呗!” “话不能这么说!”吴莲英说,“我的意思是,你要防着她远嫁!不如就在附近再帮她找一个!回头她不仅还能继续照顾你,她还得感激你呢!” 唐婶子没说话,但是能看出来,她在思考这个事儿。 “你想想!”吴莲英若有所指地说了句,提着猪食走了。 …… 这场雨,一直到晚上八九点也没停。 霍南勋没回来。 卢清悠也没回来。 下雨之后天气凉快了许多,夏红缨和燕燕吃了晚饭,上了床,早早睡下。 听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还伴随着电闪雷鸣,夏红缨告诉自己,这样的天气,他们不回来很正常。 但是脑子里却下意识地想起,卢清悠用那种饱含色情的语气说:“勋哥那么强壮,就算一晚上不睡,他也精神奕奕呢!” 心里如油煎。 “妈妈,爸爸今晚上又不回来吗?”燕燕突然问了一句。 不知怎地,听到燕燕童真的问话,夏红缨心里崩了多日的弦突然就断了,眼泪夺眶而出,沿着两侧太阳穴流进了头发里。 “妈妈?”夏红缨没有回答,燕燕抱着她的胳膊问:“你睡着了吗?” 夏红缨伸手擦了擦眼睛,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正要说话,外头却响起拍门声:“红缨,燕燕!” 燕燕一骨碌爬起来,惊喜地说:“是爸爸!” 夏红缨下床去开门,就见霍南勋穿着身雨衣,手提胶鞋,赤着脚,浑身滴水地站在门口。 “你……”夏红缨很意外,“这么大雨,又这么晚了,怎么还回来了?” 霍南勋将雨衣脱下来挂在外头,说:“先给我打点水来冲脚。” 夏红缨给他打水端出去,又拿了拖鞋和毛巾。 趁着霍南勋洗脚的功夫,夏红缨往外看了一眼,唐婶这屋里已经熄了灯,黑漆一片。 卢清悠没跟他一起回来。 进屋以后,霍南勋又舀了一桶水,提着往后园子走。 “你干嘛去?”夏红缨问他,“该不会要去冲冷水澡?” 霍南勋:“嗯,身上都湿了,冲洗一下。” 夏红缨:“你淋了雨,今晚又凉快,不能洗冷水澡!” “没事。”霍南勋继续往外走。 “不行!”夏红缨一把抓住桶,语气坚决,“我给你烧水,你先去换上干衣服!” 霍南勋沉默片刻,松了手。 夏红缨将水倒进鼎锅里,生火烧水。 霍南勋没去换衣服,就坐在火边等着。 “快去换干衣服。”夏红缨说。 霍南勋:“没事。以前在部队,冒雨负重长跑是常事,都练出来了,不会生病。” 夏红缨又放了竹枝柴进去,加大了火势,问他:“这么晚了,还下雨,就在宿舍睡就是了,干嘛还回来?” 霍南勋说:“清悠被雨困住回不去,去宿舍找我,我就让她在宿舍睡下了,我自己回来了。” 夏红缨脸色一沉:“医院那么多病房,她不能凑合一晚上?非跑去找你?” 农村的人能住得起院的不多,乡村医院里头,有病房空着是常事。 霍南勋说:“她说值班室有男医生住着。至于病房什么情况我没有问,想必也是不方便。” “病房里肯定有空床!”夏红缨说:“她不在医院住,怎么好意思在这样的天气里占了你的宿舍,让你大老远回家?” 霍南勋说:“别这么说。我要是跟她说我晚上回家,她肯定于心不安。我骗她说,去我同事家里蹭住一晚上。” 夏红缨:“那你怎么不去你同事家?” 霍南勋:“你说呢?” 夏红缨:“我怎么知道。” 霍南勋:“我脖子上被蚊子咬出两个包,你都跟我冷战半个月了。我要是跟她同时夜不归宿,你不得跟我闹翻天?” 夏红缨抿了抿嘴,没说话。 水很快烧热了,霍南勋出去冲了澡,换上干衣服,夏红缨又拿干毛巾给他擦干头发,霍南勋舒舒服服地上了床。 燕燕还没睡着,眉开眼笑地看着他:“爸爸!” 霍南勋掐掐她的小脸蛋,问:“燕燕,你想不想上幼儿园?” 燕燕:“幼儿园?妈妈去吗?” 霍南勋:“你看小飞哥哥和宝珍姐姐上学的时候,你大妈会跟着去吗?” 燕燕:“不会诶……所以妈妈不能去幼儿园吗?” 霍南勋:“不能。” 燕燕:“那我不去!” 霍南勋:“幼儿园有很多小朋友可以一起玩,还有老师教你们学习。” 燕燕:“我不去,我要妈妈!” 夏红缨在旁边说:“燕燕,上了学以后,就能跟舅舅一样上大学,成为很厉害的人,长大以后可以保护妈妈,不再被你奶奶欺负。” 燕燕皱着小眉头,眨巴眨巴眼睛:“那……好叭~” 霍南勋神色微冷地问夏红缨:“她舅舅上什么大学了?我记得你哥只上了个小学!” 夏红缨说:“我说的是吴兴民。燕燕很喜欢他——” “你带燕燕去见他?”霍南勋蓦然打断,语气极冷。 夏红缨:“在街上遇到过两回,怎么?” 霍南勋隔了一阵,回答:“没事。燕燕,你喜欢那个上大学的舅舅,还是更喜欢爸爸?” 燕燕说:“我当然喜欢爸爸了!我最喜欢爸爸!” 霍南勋满眼温柔地抚着她的发顶,又在她小脸上亲了一下。 燕燕开心了,眉开眼笑地凑到夏红缨身边:“妈妈也亲亲。” 夏红缨也亲了她一下。 她很满足地闭上眼睛睡觉。 “关灯。”夏红缨看向外侧的霍南勋。 电灯线在他那边。 霍南勋冷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伸手关了灯。 一夜无话。 雨下到半夜就停了,第二天早上,霍南勋上班走的时候,夏红缨拿了一把伞给他,让他带着备用。 又嘱咐他到街上买两双雨鞋,家里放一双,单位放一双。 他颇为冷淡地点了下头,就走了。 夏红缨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了他。 …… 这天傍晚,晚霞满天。 卢清悠挎着她漂亮的手提包,清清爽爽地回来了。 她一个人回来的,霍南勋没跟她一块。 夏红缨又在廊檐底下看着燕燕写字,同时做些针线活。 卢清悠见了她,笑意盈盈地打招呼:“红缨嫂子,又在教燕燕写字呢?” 第51章 昨晚上冒雨回来的是谁? 卢清悠见了她,笑意盈盈地打招呼:“红缨嫂子,又在教燕燕写字呢?” 夏红缨淡淡回答:“嗯。” 卢清悠:“燕燕才三岁多,其实不用急着教她读书写字。反正等九月份,她就能上幼儿园了!” 夏红缨:“上幼儿园?不是说,要满了五岁才能上幼儿园吗?” 卢清悠说:“勋哥没跟你说吗?最近出了新规定,职工子女满三岁就能送幼儿园去了!燕燕和小光九月份都能上幼儿园了呢!” 昨晚上,霍南勋突然问燕燕想不想去幼儿园,原来是这个缘故? 现在已经是阳历的八月上旬,那就快了啊!她得准备起来了! “嫂子,昨晚上下大雨,我没法回来,去勋哥的宿舍借宿了一个晚上。”卢清悠又说,“你不介意?” 夏红缨是介意的。 那房子她还没住过呢!卢清悠倒是住上了。 夏红缨语气不那么好地说:“那边只有个床架子,连根稻草都没铺,想必卢医生昨晚睡得没那么舒服?” “可不是,睡了一晚上,腰酸背痛的!”她笑了笑,将裙子的圆领子往下拨了拨,又说:“还被蚊子咬!你看这,又挠红了!” 她的锁骨处,又有上次那样的红印子。 夏红缨脸色变了变。 “我这个人,最怕打雷!”卢清悠瞧着夏红缨的脸色,捂着胸口,笑得温柔而荡漾,“还好昨晚有勋哥在,一直陪我说话,直到半夜雨停,要不然我吓都要吓死了!” 夏红缨好一会都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霍南勋一直陪你说话?直到半夜雨停?” 那昨晚上冒雨回来的又是谁? 看夏红缨失神的样子,卢清悠脸上的笑意加深,甚至带着几分明晃晃的炫耀:“是啊!他知道我胆子小,就一直陪我聊天说话,一直到半夜雨停了才睡呢!勋哥可真是个好人!” 夏红缨定定看着卢清悠的表情,突然醍醐灌顶一般产生了一个从未想到过的认知。 原来,谎话也可以说得如此自然? 那这些日子,卢清悠往她心里扎的那些刀子,会不会也是她在撒谎? “嫂子,我看你好像不高兴了呢?你该不会误会什么了?”卢清悠挑眉问她,“你可千万要相信我们啊!勋哥再正派不过,他只是看在霍磊的份上,多照顾我一下而已,你千万不要因为自己的猜疑,毁了他,还有我的名声!” 她放低声音:“他要是名声坏了,就会被单位开除!相信你也不愿意看到的? 而我,你更加招惹不起呢! 我是烈士遗孀,你如果敢无凭无据散播我的谣言,会被抓起来的。嘻嘻!” 夏红缨每次都能被她三言两语挑拨得心里不好受。 但这次,她却异常平静,抿唇不言。 唐婶子早就看到了卢清悠,左等右等她还在夏红缨身边转悠,就喊了一声:“清悠!” 卢清悠回头,脆生生地回应:“欸!妈!” “你昨晚上没回来,在哪睡啊?”唐婶子问。 “妈,你是不是担心我了?”卢清悠回去说,“昨天下大雨,我到处借伞都借不到,就一直在医院等雨停……” 后面的话,夏红缨就听不到了。 过了一会,又见她换了衣服,背着个背篓,用满院子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妈,我去地里了!” 唐婶子:“去!四季豆再不摘都老了,摘回来晒干四季豆!” 卢清悠:“好。” “妈妈!我也要去!”霍小光跟出来。 “小光!你别去!”唐婶子拉住他,“昨天刚下了雨,地里都是软泥巴!你的鞋子裤子都会弄脏!” 卢清悠也嫌麻烦,说:“小光乖,就在家看连环画!妈妈一会就回来!” 霍小光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看着卢清悠走远,夏红缨把霍晓婷找了来,跟她耳语了一番。 霍晓婷满脸疑惑:“借清凉油?可是我没被蚊虫叮啊?你配的那个药草香囊特别有效,蚊子很少叮我。” 夏红缨:“你就不能假装被咬了吗?赶紧去!” 霍晓婷满腹疑问地去了。 到了霍小光面前,她咧嘴露出个亲切的笑容,问:“小光,你妈妈是医生,对不对?” 霍小光骄傲地回答:“是啊!我妈妈是医生!” 霍晓婷:“那你妈妈肯定有清凉油?” 霍小光唯独对夏红缨和燕燕充满敌意,对于这院子里的其他大人,则并无异常,甚至会对霍南勋的家人刻意讨好。 他眼前一亮:“有!我妈妈有清凉油!我被蚊子咬了,她都拿清凉油给我抹!” 霍晓婷:“姑姑被虫子咬了,你能不能找出你妈妈的清凉油来给我用一下?” 霍小光毕竟还小,闻言想了半天说:“我不知道放在哪儿。” 霍晓婷说:“也许就在她随身带着的包里呢?你把你妈妈的包拿出来找一找,好不好?” 霍小光点点头,进去拿了他妈妈的手提包出来,拉开拉链一顿翻找,兴奋地说:“找到了!有两瓶呢!” 霍晓婷一愣,二嫂简直料事如神啊? 她怎么知道卢清悠的清凉油放在她包里,而且有两瓶的? “姑姑被蚊虫叮咬的位置在这儿。”霍晓婷指着自己大腿根儿的位置,“我得拿回去用一下,用完了马上给你送回来,好不好?” “拿去用!”霍小光大方地挥挥手。 “小光真乖。”霍晓婷将两瓶都顺走了。 进屋拿给夏红缨,夏红缨先是仔细看了两瓶的保质期。 其中一瓶在保质期内。 另外一瓶清凉油瓶子上的贴纸则被撕掉了,看不到是否在保质期内。 她又打开两瓶闻了闻。 保质期内的那一瓶闻起来是正常的。 贴纸损毁的那瓶,则有股刺鼻的异味。 但是这个异味,又不像是清凉油过期的味道,倒像是往里面加了什么东西似的。 夏红缨懂些中医,但是却不懂西药,分辨不出里面究竟加了什么。 她抹了一点在自己手上,皮肤上传来刺痛,不一会儿就变红了。 这刺痛是轻微的,如果是抹在被蚊虫叮咬过的包上,结合着痒感,应该感觉不出什么。 她将那加了东西的清凉油挖了一点点出来,准备拿给自己在乡卫生院上班的同学看看。 霍晓婷在旁边看着她的举动,满肚子疑问:“二嫂,你到底在干嘛呀?” “晓婷,今天的事,你不要告诉别人。如果卢清悠问起来,你就说你被虫叮了大腿根,这么私密的位置,她总不能要求你给她看看。”夏红缨说。 霍晓婷好奇得跺脚:“到底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嘛嫂子!” 第52章 南头最隐秘的房间 夏红缨说:“你哥那天晚上送霍小光去医院,回来脖子上有可疑的红印子。他说卢清悠有两瓶清凉油,其中一瓶是过期的,他是误抹了那过期的清凉油造成的红印子,我只是想验证一下。” 霍晓婷嘴巴张成了“o”型:“红印子?嫂子,是……是我想的那种意思吗?你怀疑我哥在外头跟别的女人乱搞?” 夏红缨没说话。 “你怎么能这么怀疑我二哥!”霍晓婷气愤起来,“你要说我大哥乱搞,那有可能。我二哥才不是那种人!” 夏红缨:“是是是!是我多心了,好?” 霍晓婷假嗔地指着她:“以后不许胡乱怀疑我二哥了!” 夏红缨笑着抓住她的手:“知道了!谢谢你晓婷,你帮了我大忙。” …… 卢清悠摘四季豆回来以后,估计是霍小光跟她说了晓婷借清凉油的事情,不一会,她就去了黄菜花他们屋,在门口叫:“晓婷!” “欸!”霍晓婷出来,“清悠嫂子,怎么了?” “我听小光说,你刚刚来借过清凉油?”卢清悠问。 霍晓婷:“是啊!谢谢你啊清悠嫂子!” 卢清悠:“给我看看怎么样了?” 霍晓婷指指大腿根:“嗨!咬在这边,不方便看。” “哦……”卢清悠看了眼她大腿根,“怎么会咬到那里?” 霍晓婷:“谁知道呢!可能是昨晚上睡觉的时候咬的!睡觉的时候只穿了内裤。” 卢清悠:“那,我刚刚在的时候,你怎么不来借?等我走了再来借清凉油呢?” 夏红缨看到卢清悠去找晓婷,一直在自家门后头听着。 听到这里,不由为霍晓婷捏了把汗。 好在小妮子够机灵,说:“我就是在屋里听到你的声音,突然想起来你可能有清凉油。过去找你,你已经出门了。怎么了清悠嫂子?” 卢清悠:“我那里有两瓶清凉油,一瓶是过期的,我担心你别用错了。” 霍晓婷:“啊?应该不会,感觉挺好用的呢!清清凉凉的可舒服了。” “那就好。”卢清悠把清凉油塞给她:“给你,留着用。” 霍晓婷:“哎呀这怎么好意思?不用了不用了!” “拿着!”卢清悠说,“过些日子我妈要过来,我写信让她捎些雪花膏之类的给你,冬天脸就不会皲开了。” 霍晓婷:“阿姨要过来啊?” 卢清悠:“是啊!她不放心我,来看看。” 霍晓婷说:“清悠嫂子,阿姨来就来,你千万别让她给我买什么东西!” “跟我还客气什么!”卢清悠又跟屋里的二老打招呼,“大叔大娘,你们吃饭了吗?” “正在做呢!”黄菜花的声音传来,“来一起吃点!” 卢清悠:“不了,我家也做好饭了!” …… 黄菜花跟卢清悠说话的语气,有种慈爱的感觉。 嫁到霍家这么多年,她从来没用这种语气跟夏红缨说过话。 即便是刚嫁进来那会,也没有过。 那时候,她嫌弃夏红缨娘家要的彩礼太多。 又听说她出嫁,家里只给了她十块钱带来,从那天起,她就没给过夏红缨好脸色。 生了燕燕之后,夏红缨就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挣钱,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只有这样,以后燕燕出嫁了,才不会遭遇婆家的轻视和欺辱。 …… 霍南勋在天擦黑的时候回来了。 黄菜花不等他进家门,直接拉着他去了霍英彪家,进了最南头最隐秘的那个房间。 房间里,霍英彪夫妇两个也在。 霍南勋纳闷地问:“怎么了?” 黄菜花满脸堆着笑:“勋子啊!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吃大锅饭的时候,经常饿肚子。但是,你哥哥偷偷从地里拔了个地瓜回来,却会跟你分着吃。” 霍南勋说:“是我撞见他在偷吃,他才分了我半块,怕我告密。” 黄菜花:“啧!你……反正不管怎么样,你哥他还是分你半块了嘛!” 霍南勋:“到底有什么事,直接说。” 黄菜花张了张嘴,看到儿子那张正气凛然的帅脸,却半天开不了口,拿胳膊肘碰了碰吴莲英。 吴莲英有些急切地说:“勋子,那天你听到卢医生的话了?她爸是省里的大官,手里有名额可以安排工作。” 霍南勋:“听到了,怎么?” 吴莲英:“你……你能不能跟红樱假装——我是说假、装离个婚,跟卢医生假结婚,这样卢医生他爸就能给你大哥安排正式工作了!” 霍南勋自然知道自己的家人是什么样的。 没什么文化,认知较低,自私狭隘。 但是他也没想到,他们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霍南勋沉默片刻,说:“你们是有什么毛病吗?人家手里的名额是给他未来女婿的。我大哥占了去,那清悠以后再嫁的丈夫怎么办?” 黄菜花:“那你就跟她真结婚!人家家里背景那么厉害,你娶了她,不比夏红缨强一百倍?” “妈,小时候你给我们讲陈世美的时候,可是把陈世美骂得狗血淋头!”霍南勋说,“怎么这会倒是教我去做陈世美?” 黄菜花瞪大眼睛:“……那那那……怎么能一样?” 霍南勋:“哪里不一样?不都是为了飞黄腾达抛弃发妻?” 黄菜花:“谁叫夏红缨生不出儿子呢!都怪她自己!” 霍南勋深呼吸:“人家的父母,都教儿孙要学好。您倒好,教我干这种缺德事?” “你说什么呢!”黄菜花恼羞成怒,一巴掌打在他胳膊上,“老娘不是为了你好啊!你这么高大个男子汉,连个儿子都没有,多可惜!我这个当妈的,一想起来就剜心一样难受!” 霍南勋知道跟她讲道理比登天还难,索性不讲了,问:“妈,假离假结这种馊主意,你自己想不到。是谁教唆你来跟我说的?” 黄菜花心虚地瞥了眼吴莲英。 “是大嫂你的主意?”霍南勋问。 老东西!这就卖了我!吴莲英瞪了黄菜花一眼,说:“勋子,你现在是好了啊!你不能不管你哥哥呀!而且我也是为你好!你这么出息,就该配一个卢清悠那样的高官女儿!夏红缨哪里配得上你嘛!” “就是!”黄菜花深有同感:“你如果娶了卢清悠,就有了个省里当大官的岳丈,你大哥也有了工作,你还有儿子了!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我看那孩子把你当亲爸爸似的,以后一定会孝顺你,给你养老送终的!” 第53章 霍南勋一巴掌拍她屁股上,下手还挺重 “我不在乎有不有儿子。国家的政策在哪里,以后生儿生女都能防老。”霍南勋说:“我也不需要靠岳父,我能靠自己走到今天,也能靠自己继续走下去。 而且我也没多大野心,不求富贵,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就行了。 所以这件事,你们想都别想,不可能!” 顿了顿,他又说:“还有!你们这缺德的想法,最好别传到红缨耳朵里去。我媳妇儿要是被你们这一屋子豺狼吓跑了,我就搬去301宿舍,再也不回来!” 说完,他就走了。 黄菜花不死心地追在后头喊:“勋子!勋子!我们都是为了你好!那个狐狸精给你灌迷药了?你就贪图她长得好看是?人清悠长得也不差啊!这么好的事上哪找去你个傻子……” 夏红缨出门去收衣服,正好碰到霍南勋从老大家里出来。 身后黄菜花追着他喊,出门见到夏红缨,却立马噤声,转身回屋去了。 夏红缨不解地问:“你怎么从他们家出来了?妈叫你呢!你怎么不理她?” 霍南勋脸色不好,说了声:“我有事去找一下清悠。” 夏红缨:“什么事啊?” 霍南勋没说,黑沉着脸就要往唐婶子那边去。 夏红缨:“霍南勋!” 霍南勋停下脚步:“怎么了?” 夏红缨:“我有话问你。” 霍南勋回到她面前,等着她问。 他的表情太过严肃,似乎还带着些怒气,看起来有些怕人。 夏红缨有点退缩,但还是鼓起勇气问:“你……为什么娶我?” 霍南勋眼睛微眯:“怎么突然问这个?” 夏红缨:“你会去卖血凑彩礼,还拉着德华他们一起去,所以,那时候,你也是相中我的?而不是为了单人宿舍,随便找个人结婚的,对吗?” 如果是为了分单人宿舍,面对天价彩礼,换一个娶就是了,何必去卖血凑礼金? 以前黄菜花骂她的时候就说,她家勋子长得又高又俊,想要嫁给他的女孩子多了去了!有些甚至不要彩礼愿意倒贴!她花了那么多钱娶了个儿媳妇回来,结果还生不出儿子…… 霍南勋看着她,沉默片刻,说:“不,我就是为了分单人宿舍,随便找了个人结婚。” 夏红缨愣了愣,眼里的光渐渐黯淡。 突然,屁股上挨了一下。 霍南勋一巴掌拍她屁股上,下手还挺重:“你就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夏红缨捂着屁股:“……” 霍南勋:“为什么要这么问?为了分单人宿舍娶你?你这小脑瓜子里成天想些什么!” “是卢医生说的!”夏红缨把那天卢清悠的原话告诉了他。 “原来是这样!”霍南勋摇头,“我结婚以后分到了单人宿舍,当时战友开玩笑,说我是为了分宿舍,特地回去结了个婚。这话传到她耳朵里,估计当真了。” 夏红缨:“那你是为什么跟我结婚呢?” 还卯上了?霍南勋看着她半天,说:“看上你了呗!怕我走了被别人捷足先登,所以先娶回来再说。” 这个答案,其实就是夏红缨心里的答案。 她看上了他的样貌,他也看上了她的样貌,互相都看对眼了。 “那你呢?”霍南勋问她,“你又为什么愿意嫁给我?” 夏红缨:“因为付得起彩礼的人家里,你最帅啊!” 霍南勋没什么表情:“在我之前,有喜欢过谁吗?” 顿了顿,他又说:“没事儿,如实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不介意。” 夏红缨心里一下子不舒服起来:“你不介意?” 霍南勋:“嗯。” 夏红缨:“那你呢?你喜欢过谁?你也可以如实说,我也不介意。” 霍南勋这狗男人却顿时黑了脸:“我谁都没喜欢过!” 夏红缨:“我也是呢!我没喜欢过!倒是有很多喜欢我的,但是我不喜欢他们。” 霍南勋:“彼此彼此。” “彼此彼此?”夏红缨脸色也不好看起来,“这么说,也有很多女生喜欢你?” 霍南勋挑眉:“怎么?很奇怪吗?” 夏红缨:“以前上学的时候,倒是听说过,好多女生都喜欢校霸霍南勋。那在部队呢?是不是也有很多女兵喜欢你?” “没有很多。”霍南勋说:“也就一个加强连。” “呵!”夏红缨气得回了屋。 霍南勋去了唐婶子家,居然把卢清悠叫到了他们家来。 卢清悠看了夏红缨一眼,问:“勋哥,怎么了?” “清悠,有个事麻烦你。”霍南勋说。 “跟我还说什么麻烦?”卢清悠笑道,“有事说好了。” 霍南勋沉吟片刻,说:“你上次说,你爸手里有名额,可以安排工作。” 卢清悠:“是啊!不过勋哥,只能是亲属,亲属以外的人——” “我知道!”霍南勋说:“以后,如果我妈或是大嫂她们再问你这件事,你就说工作已经安排给你家亲戚,没有了。好吗?” 看样子,吴莲英和黄菜花他们上钩了。 卢清悠眼底闪过一丝得色,脸上却满是不解:“为什么啊?” 霍南勋:“就怕有些人,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我也是为了你好。” 卢清悠点点头:“我尽量。但是我这个人不善于撒谎,一撒谎就漏洞百出,我也不敢保证会不会露馅呢!” “呵!”旁边的夏红缨突然笑了一声。 明明夏红缨就站在面前,卢清悠却不问她,而是一脸不解又有些受伤地望着霍南勋:“勋哥,嫂子在笑什么?不会是在笑话我?” 霍南勋也不知道夏红缨在笑什么,用眼神询问她。 夏红缨:“卢医生,既然你知道自己撒起谎来漏洞百出,以后还是别撒谎了。 就例如,你刚刚跟我说,因为你害怕打雷,霍南勋昨晚陪你到半夜。可你知道吗?他昨晚上回家了呢!到家的时候,还不到九点。” 卢清悠眼底有明显的惊慌,但她很快镇定下来,竟是一脸不信地说:“什么?不可能!勋哥昨晚明明一直在陪着我说话!直到雨停了,他才去了同事家里睡。勋哥,是不是这样?” 第54章 总不能让我穿背心和裤衩子出门吧? 霍南勋本人在这儿,她居然还嘴硬?夏红缨冷笑。 不曾想,霍南勋居然说:“嗯,是。不过后来我回家了,没去同事家。” “可是,嫂子为什么说你不到九点就回来了?”卢清悠的神色渐渐变化,充满迷茫和慌乱。 那模样,看着不像个正常人似的。 霍南勋用安慰的语气说:“你嫂子跟你开玩笑呢!别当真。” “真的吗?真的是开玩笑吗?嫂子?”卢清悠又问夏红缨。 不等夏红缨开口,霍南勋突然背对着卢清悠,冲夏红缨使了个眼色。 夏红缨本想在霍南勋面前揭穿卢清悠的谎言。 她完全想不到,霍南勋居然跟着她一起胡说八道?! 她满肚子疑问,但看到霍南勋向她使眼色,也就没说话。 霍南勋松了口气,转头跟卢清悠说:“清悠,开个玩笑而已,你不用多想。我叫你过来,就是想跟你说你爸安排工作的事情,我们统一一下口径。” “好。”卢清悠这才一副放心下来的样子,跟夏红缨说:“嫂子,以后别跟我开这种玩笑!我这个人,胆子小。” 夏红缨:“……” 卢清悠回去以后,夏红缨问霍南勋:“霍南勋,你昨天晚上明明早早就回来了,为什么说陪她到半夜?” 霍南勋眉头紧锁,半天说:“这个事情的缘故,我可以跟你解释。但是你答应我,听了以后,不要跟别人说。” 夏红缨:“好,我答应你。我倒是很想听听你的解释,到底是什么原因,可以让你罔顾事实帮着她一起撒谎!” 霍南勋说:“她跟霍磊结婚……其实并不是自由恋爱,而是一桩意外。” 夏红缨很意外:“意外?” 霍南勋:“那时候,我和磊子跟她仅有几面之缘。 就是去就医的时候,遇到医闹,顺手帮过她一把的交情,她跟我和磊子并没有什么更深的交集。 有一天晚上,具体什么情况我至今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就是他们两个……有了夫妻之实。” 夏红缨:“然后呢?” 霍南勋:“她非说,那个人是我,逼着我负责。 幸亏当时有好几个证人,而且磊子从始至终就没有逃避过责任。 但是她还是坚持说跟她发生关系的是我,还因此闹自杀。 她妈找到我,把我带到了精神科医生面前,给我看了她的病历。 上面写着,她五岁那年,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被她隔房的哥哥独自丢到墓地里。她惊吓过度,落下了病根。” 夏红缨:“……什么病根?精神病吗?” 刚刚霍南勋说,精神科医生。 霍南勋说:“她平时都很正常,工作生活都没有问题,其实也算不上精神病。只是一遇到打雷下雨天,她就容易发病,产生幻觉。 那医生还说,周围的人不要去否认她的幻觉,否则她会陷入混乱当中,引发更严重的精神疾病,彻底疯了也是有可能的。” 夏红缨:“……那医生的意思就是说,让你不要否认呗?” 霍南勋点头:“但是,不是我做的事,我也不可能认啊! 我干脆就报名参加了一项国外的维和任务。 去了半年后回来,她就已经跟霍磊结婚了,听说是她检查出怀孕了。” 夏红缨在脑子里将这件事情理了理,问:“就算她精神有问题,她为什么不指认别人,非说是你呢?” 霍南勋:“这我哪知道?” 夏红缨皱眉:“她和霍磊的那个‘意外’,又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的责任?” “应该不是霍磊的责任,要不然他早因强奸罪坐牢了!”霍南勋说,“但是具体的细节,霍磊不说,我也不好问。我只知道,出事的那天晚上,也是一个打雷天。” 夏红缨:“所以你觉得,她说昨晚上一直跟你在一起说话,是她的幻觉,而且最好不要戳穿她?” 霍南勋点头。 夏红缨:“你就没有想过,她的幻觉里头,为什么都是你?是你跟她睡了,你陪她说话,为什么不是霍磊?” 霍南勋脸色微微一变。 夏红缨鼻子一酸:“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这样!你还不承认她喜欢你吗?” 霍南勋貌似在回忆,良久,说:“红缨,她从来没跟我表示过她喜欢我。 我一直以为,她把我当霍磊的兄弟,怜悯我们当兵的辛苦,所以在生活上处处给予关照。 还有就是她们母女,以前口口声声称我为救命恩人。 我完全没往别的方向去想。 但是你刚刚提的问题,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以后会更加注意——” 他看到夏红缨低着头,几颗晶莹的泪珠子跟雨点似的掉落,语气一顿,突然一把将她拉入怀里,似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似的:“怎么还哭上了?” 夏红缨又羞又气,捏着拳头一下下地打在他硬邦邦的胳膊上,哽咽说:“我不许你穿她买的衣服!不许你用她买的东西!” 霍南勋却突然咧嘴笑了,将她从怀里掏出来,拿指腹给她擦去眼泪。 “你还笑!”夏红缨转身不理他,留给他一个圆圆的可爱的后脑勺和柔嫩的颈脖。 “以前我养了条小黄狗,每次惹它生气了,它就跟你这样,拿尾巴对着我,还回头偷看我呢!”霍南勋说,“你生气的样子,跟它特别像。” “你才是狗!”夏红缨气得往里屋去。 霍南勋拉住她,用哄小孩一般的语气说:“我不用她买的任何东西,只用你买的。” 夏红缨咬着唇瓣,嘴角弯了弯。 “但是。”霍南勋问她:“你什么时候给我买?你还没给我买过衣服呢!总不能让我天天只穿背心和裤衩子出门?” 夏红缨:“怎么?你除了她买的衣服,没别的了?” 霍南勋:“还有以前的旧军装和新发的工作服。” 夏红缨:“你自己就没买过衣服?” 霍南勋:“我平时都穿军装,买了也没机会穿。浪费那钱做什么?我带回来的那些衣服,除了内衣裤和军装,其他都是她买的。” 夏红缨气得转身就走。 “欸?怎么又生气了?”霍南勋追着她进去。 …… 第55章 我喜欢的男人只有一个,就是霍南勋 茶山上的猪圈砌好了。 一共三间,条石砌成,圆木为梁,盖了黑瓦。 左右各有厕所,分了男女,弄得很整齐。 以后在茶山上干活,上厕所就方便了。 夏红缨打算去买四个小猪崽,并一头母猪,养在这边圈里。 这么多猪崽子,一个背篓装不下,她带了晓婷一起去。 每逢大集,在柏树乡大桥底下,有猪市。 家里有小猪崽的,都来这边卖。 因为猪市上午八九点就散了,两人先去了那边,挑了小猪,放到陈浩的门市。 晓婷和燕燕也留在了那边,夏红缨去了趟乡卫生院,找她的初中同学杨琴。 杨琴是她初中时的好朋友,两人的成绩都很好,后来杨琴考上了中专,夏红缨上了高中。 中专毕业以后,杨琴分配到了乡卫生院做了医生。 夏红缨去找她,让她帮忙分辨一下,卢清悠的清凉油是不是往里加了什么。 杨琴一闻就闻出来了,说里头加了一种杀跳蚤虱子的药粉,一般用在多毛的动物身上,不用在人身上,一旦皮肤上沾了,要及时洗掉,要不然会让皮肤刺痛发红。 夏红缨又问,如果清凉油过期了,会不会产生类似的物质? 杨琴说,决不可能。 所以,卢清悠就是故意的! 故意制造暧昧红痕,引起夏红缨的猜疑,破坏他们的婚姻,她好趁虚而入。 如此处心积虑计划周全,她真的有精神疾病吗? 莫不是买通了医生,逼着霍南勋娶她? 甚至,她跟霍磊的“意外”,也是疑点重重。 “这是怎么回事啊?”杨琴问她,“清凉油里头怎么会混上虱子粉?” 夏红缨事先就编好了理由:“卖货的说这清凉油包治一切皮肤病,我婆婆信得真真的,但我觉得不可能有这样的神药,就弄了点来找你看看。” “这个用在猪、牛身上杀虱驱虫还可以,人就别用了!”杨琴说。 夏红缨点头:“谢谢你!” “欸!你跟吴兴民还有联系吗?”杨琴低声问。 夏红缨:“……偶尔碰到过两回,闲聊了几句。” 杨琴:“你听说过,他有个外地女朋友吗?” 夏红缨眼神微冷,说:“没听说过。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他那个外地女朋友,夏红缨是知道一些的。 交往了两年,临近毕业了,那女的家里人突然告吴兴民破坏军婚! 说那女的原本有个当兵的未婚夫,那未婚夫在军中的职位还不低。 因着这个指控,吴兴民的工作安排受到很大的影响,本来应该分在省里,最终因为种种原因,回到了柏树乡。 可事实上,两人在交往期间,那个女的从来没说过她有未婚夫 “咱们乡的梁乡长想把侄女介绍给他,他说他有个外地女朋友,给拒绝了。梁乡长那侄女就来找我打听,问是否属实。”杨琴回答。 夏红缨:“你怎么说的?” 杨琴:“我就说不清楚呗!我跟吴兴民又不熟。” 夏红缨点头。 “红缨,你猜,梁乡长的侄女是谁?”杨琴又问。 夏红缨:“谁啊?” 杨琴:“梁玲。” 夏红缨皱眉:“梁玲?是我们班的梁玲吗?” 杨琴点头:“就是那个总嫉妒你,跟你过不去的梁玲!” 夏红缨恨恨说:“她总喜欢欺负人,还用石头砸死了我们的小黄狗,吴兴民拒绝就对了!” 因为小黄狗,夏红缨能记梁玲一辈子。 上初中的时候,校园里跑来一只流浪小狗,看起来才出生没多久,可怜兮兮地跟她们求助。 他们中午都带饭,夏红缨和杨琴几个人,分出一点饭菜给它吃,那小狗就活了下来,长得越来越可爱,越来越亲人,她们都爱得不行。 岂料有一天,竟然被梁玲给生生砸死了。 她说小黄狗追着她咬。 但是那小狗分明温顺得很! “她现在可厉害了,进了301医院做护士。”杨琴难掩心酸,“301医院的待遇比我们乡卫生院不知道好多少,还可以分到房子!” “她?当护士?”夏红缨诧异,“301医院的护士,不得正规中专卫校毕业?她怎么进去的?” 这个年代,中专是包分配的,国家还减免学费。 在农村,中专比高中更吃香,也比高中更难考。 当年夏红缨那一届中考,常年居于第一第二的吴兴民和夏红缨,都因为一场意外缺考了一门。 那年一共就两个人考上了。 常年垫底的梁玲,怎么可能上得了中专? 杨琴跟她耳语:“我听说,是找了关系,顶替别人上的卫校!又找了关系进了301医院。” 夏红缨不敢相信:“什么?还能顶替别人上学?” 杨琴:“可不是嘛!只要关系够硬,啥事都能操作!” 夏红缨义愤填膺:“太可恶了!这可不是顶替别人上个学的事儿,这是偷了别人的大好人生啊!” 杨琴点头:“嘘!小声点!我也是听人说的,无凭无据的,万一传出去,梁玲会找我麻烦的!” 夏红缨点头。 杨琴唏嘘说:“红缨,我一直觉得,你跟吴兴民特别般配。当年你要是考上大学就好了,你们肯定就在一起了。” 夏红缨:“……什么呀!我都结婚生孩子了,你别胡说啊!” 杨琴:“当年,听说你坠河,他连考试都不考了,跑去找你,可见他那时候对你,绝对情深意切!” 夏红缨:“杨琴,我跟你说,我跟他,纯属兄妹情。绝没有你想的那些,你可别胡思乱想了!” 杨琴:“行行行!兄妹情!我的天!” 夏红缨:“真的,我喜欢的男人只有一个,就是霍南勋。” 杨琴看她的眼神充满同情:“他都四年没回来过了……” 夏红缨:“他回来了。” 杨琴瞪大眼睛:“真的?什么时候的事啊?” 夏红缨说:“就是最近。他退伍了,以后不会再走。” 杨琴看她的眼神顿时八卦起来:“我就说,你今天看着哪里不一样呢,原来是他回来了!” 夏红缨:“我哪里不一样?” 杨琴笑得花枝乱颤:“久旱逢甘霖,哈哈哈哈!” 夏红缨挠她:“你正经一点!” 杨琴好不容易止住笑,说:“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会喜欢他那样的。” 夏红缨:“你又没见他,你知道他是哪样的?” “虽然没见过,但是谁没听过霍南勋的大名啊!”杨琴说:“初中是校霸,到了你们高中也是校霸。打架特别凶,街上的混子见了也得叫声老大。” 第56章 一文一武,各有各的帅 夏红缨:“……人现在是退役军人!还因为在部队立功,分配到301当工人了呢!” 杨琴:“啊?这么厉害?” 夏红缨有些小小的骄傲:“可不是。而且,我老公可帅了,身材特别好。” 杨琴:“比吴兴民还帅?” 夏红缨寻思了一下:“嗯……吴兴民文质彬彬,我老公他是那种精壮敏捷型的,他们一文一武,各有各的帅。” 杨琴很好奇:“要不,改天约着一块吃个饭,让我瞧瞧他究竟有多帅?” 夏红缨:“行。” …… 离开了卫生院,夏红缨又去找吴兴民问培训和招商会的事。 吴兴民跟她说:“我这段时间做了好些工作,总算把乡里所有的茶园都承包了出去。我正要给各村下通知呢,你把这份文件带给你们村长。” 夏红缨看了下通知:“后天开始培训,为时半个月……” “对。”吴兴民说:“半个月以后,差不多该收稻子了,正好趁着这中间农闲时搞培训,你能来参加?” 夏红缨:“有人数限制吗?我想让我们茶园的六个人都来。” 吴兴民笑:“多多益善!我还怕没人肯来呢!” 夏红缨:“怎么会!学种茶技术,傻子才不来!” 吴兴民:“行。那你这两天安排好家里的事。” 夏红缨点头:“哥,我听杨琴说,梁乡长把他侄女儿梁玲介绍给你,你推说在外地有个女朋友,拒绝了?” 吴兴民:“嗯。” “梁玲不是个好人!你不答应就对了!”夏红缨说,“但是这样一来,你会不会把你顶头上司给得罪了啊?” 吴兴民语气淡淡地说:“应该不至于得罪。” 夏红缨替他犯愁:“可你杜撰了个女朋友,还怎么找对象啊?” 吴兴民:“如果有了合适的,到时候就说长期分居两地,分手了呗。” 夏红缨:“也行。要不这样,我问问霍南勋,看他们单位有不有合适的,给你偷偷介绍一个?” 吴兴民问:“你跟他说了我们的关系?” 夏红缨:“没呢!妈不让说啊!她当初在吴家,对着佛龛发的毒誓是: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她说她不怕死,就怕那‘断子绝孙’的誓言,会害了我们两个。 因此总是心里不安,有时还做噩梦! 她特别迷信,我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 吴兴民:“他们这一代人都这样。也不能说他们迷信,只能说,他们心里有所敬畏。这种敬畏,从古至今延续了几千年,要改变,的确很难。” 夏红缨苦笑:“不愧是北大才子,明明是迷信,被你一讲,还怪有道理的呢!” 吴兴民笑了笑,说:“其实我也不想像现在这样,跟自己亲妹妹说句话还得偷摸找个没人的地方。如果能堂堂正正地以兄妹的身份正常来往就好了。” 夏红缨皱起眉头,颇为苦恼:“可不是。” 吴兴民说:“其实这次我回来,就一直在想这件事。你现在已经结婚了,这种流言蜚语,会伤害你。我们要不老死不相往来,要不,这件事,必须要破局!” 夏红缨:“怎么破?” 吴兴民:“倒也不难。只是,需要你的配合,说不定你还会受委屈,所以我一直只敢想想,不好跟你说。” 夏红缨说:“你说啊!我都要烦死了,你既然有办法,就赶紧说!” 吴兴民:“既然咱妈那边有誓言禁忌,那就让我吴家养母公布出这件事来。这样,既不会增加咱妈的心理负担,我们的兄妹关系也能公之于众。” 夏红缨:“可是……你吴家养母之所以让咱妈发那个毒誓,不就是为了不让人知道你非她亲生吗?她怎么可能主动公开这件事!” 吴兴民:“所以说,需要你配合。” 夏红缨:“怎么配合?” 吴兴民说:“咱妈是因为什么说出来的,依样画葫芦就是。你跟我回家,就说是我对象。她肯定问你父母,到时候你就报出你爸妈的名字……” 夏红缨听了,一脸的犯难:“啊?这……她一打听,知道我已经结婚了,不就露馅了吗?” 吴兴民:“所以要在第一次登门的时候就逼出来才行。” 夏红缨:“可是,以后她知道了真相,肯定会很生气?” 吴兴民:“她所害怕的,无非有二。 第一,怕我知道她非我亲生母亲,就不孝顺她了。 第二,怕人笑话她不能生育。 她都六七十岁了,能不能生育,已经无关紧要。 至于担心我不孝顺,这就看我怎么做了。 只要我对她恪尽孝道,给她足够的安全感,让她相信我不但不会因此疏远她,反而比以前更孝顺,想来她也就不会介意了。” 夏红缨想了想,说:“我也要把她当妈妈一样对待,让她知道,她不但没有失去儿子,还多了个女儿!” 吴兴民笑:“好!她就羡慕人家有女儿呢!要是得了你这样的好女儿,怕是连我这儿子都不稀罕了……” …… 兄妹两人谋划好了,夏红缨去陈浩的门市找晓婷和燕燕。 门市前面,陈浩的儿子陈彦军正在教燕燕踢毽子。 这孩子特别有耐心,像个认真的小大人,燕燕童言童语,他也不嫌烦。 不得不说,陈浩这个儿子,给陈浩添了许多印象分。 …… 姑嫂两个背着猪崽子回到霍家院子,却见院子里的女人都在黄菜花家门前,你一句我一句人声鼎沸,不时响起黄菜花的大笑声。 人群中,有个生面孔。 是个穿着时髦的女人。烫着小卷发,戴着大圆耳环,抹着口红,穿着的确良短袖衬衫,衬衫领口微微敞开,形成一个自然的小 v字,露出白皙的脖颈和漂亮的金项链。 她看起来很时髦,身材保持得非常好,但是眼尾的皱纹和微微松弛的皮肤,还是暴露了她的年龄。 她坐在唐婶子身边,如果夏红缨没猜错,这应该是卢清悠的妈妈。 卢清悠前几天说了,她妈要过来看她。 果然,看到两人回来,黄菜花就咧着一口大黄牙冲霍晓婷招手:“晓婷,过来!” 霍晓婷将猪崽子放下,走过去问:“妈,咱家来客了啊?这位是?” “她是你清悠嫂子的娘家妈,江大夫!”黄菜花说。 霍晓婷大大方方打招呼说:“江阿姨好!前几天听清悠嫂子说您会过来,还真过来了啊?舟车劳顿,辛苦了。” 卢清悠妈妈满眼的惊艳之色,伸手把她拉过去,好一顿夸:“小霍长得好,他妹妹也是个美人坯子啊!看看这个头!这长相,这身段!霍大哥黄嫂子,你们怎么这么会生?儿子女儿个个都这么俊!” 黄菜花笑得合不拢嘴,说:“她一个农村女娃,哪及得上清悠一根手指头咯!” “说什么呢!”卢清悠妈妈问霍晓婷:“有对象了没?没有的话,阿姨给你介绍一个,就我们医院的大夫,怎么样?” 霍晓婷还没敢把陈浩的存在告诉她爹妈,讪讪地说:“我一个农村人,人家哪看得上我啊!” “这么标致的姑娘,好好打扮打扮,不比任何人差!”她拉着霍晓婷进屋,屋里的方桌上放着好些东西,她拿过其中一个纸袋子,从里头拿出件漂亮的裙子来,说:“这是给你买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霍晓婷:“啊?不——” “还有这个雪花膏。”卢清悠妈妈又拿起雪花膏,说:“这还是清悠特地跟我说,让我带的,抹在脸上又白又嫩,你试试!” 霍晓婷看到桌子上摆的午餐肉、麦乳精、香蕉、水果糖等物,瞪大眼睛问:“这些,都是您送给我家的吗?” 第57章 他可是最厉害的 卢清悠妈妈笑道:“跟你哥哥对清悠的救命之恩相比,不值什么!我也是力气小拿不动,要不然多带些东西来。这些,在乡下都很难买到。” 看样子,人家这是报恩来了。 霍晓婷突然跑出去,把夏红缨和燕燕拉到江疏桐面前,说:“阿姨,这是我二嫂,还有我小侄女燕燕——也就是,霍南勋的爱人和孩子。” 夏红缨刚刚已经听到了黄菜花对她的介绍,微笑说:“阿姨您好。” 江疏桐跟打量货物似的打量了一番夏红缨,笑意不达眼底地说:“儿媳妇也是个水灵漂亮的,黄嫂子,你真是个有福气的。” 黄菜花撇嘴,一脸嫌弃地说:“水灵漂亮有什么用?会生儿子才行!还是清悠是个福气人儿,一生就是个男孩儿!小光这孩子,机灵又可爱,我一见就特别喜欢!” 卢清悠妈妈:“黄嫂子,你这观念过时了。这都什么年代了,生男生女都一样!妇女也顶半边天嘛!” 黄菜花哪里听得进去这个?摇摇头说:“不一样!儿子和女儿怎么能一样呢? 儿子是要娶媳妇儿过门,将来能给老的养老送终! 女儿就是赔钱货呀!辛苦养大了,以后也是别家的人!咋能够一样嘛!” 卢清悠妈妈的眼神轻飘飘地瞥了燕燕一眼,笑了笑。 夏红缨深呼吸,说:“妈!你不会说话就少说几句!” 她又跟江疏桐道歉:“阿姨,我婆婆没读过书,不会说话,您不要放在心上。” “诶?”黄菜花瞪大眼睛,“你什么意思呀!” 夏红缨说:“你是不是忘了?卢医生可是阿姨的独生女呢! 你刚刚说那些话,这知道的,说你喜欢埋汰自家儿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指桑骂槐呢! 人家江阿姨千里迢迢地过来,还给你们带了这么多东西,你可别得罪了人。” 黄菜花这才反应过来,使劲儿往她自己脑袋上拍了一下,语无伦次地解释:“哎呀!你看我这……那个,江妹子啊!你可千万别生气!我我我我是说夏红缨!我不是说你……” “哎呀!我知道!”卢清悠妈妈笑着说,“嫂子一看就是实诚人,不像那些伶牙俐齿胡乱攀咬的小贱人!” 她看向夏红缨:“你也是,连我这个外人都能看出来,你婆婆这是说你呢!你可别唯恐天下不乱,扯到别人身上去。” 小贱人?唯恐天下不乱? 夏红缨藏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但她脸上却是波澜不惊,微微一笑说:“阿姨没多心就好。看样子阿姨也是个善解人意,能屈能伸的,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看阿姨您,就知道卢医生是什么样的品性了!” 卢清悠妈妈表情淡了淡,一时想不到怎么接话,气氛有些僵。 霍晓婷之所以把夏红缨母女拉过来,是因为看到卢清悠妈妈为了报答霍南勋的救命之恩,送了他们这么多好东西。 有给爸妈的,有给她的,那边大嫂还提着一网兜,里头装着午餐肉和水果糖。 她以为,给夏红缨和燕燕的会更丰厚。 毕竟她们是二哥的妻女嘛! 但现实摆在眼前,卢清悠妈妈不但什么都没给二嫂和燕燕准备,而且似乎对二嫂有种敌意?说话夹枪带棒的? 霍晓婷也是迷惑了,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卢清悠妈妈一眼,拉着夏红缨回了家。 “这个江阿姨好奇怪呀!”霍晓婷低声说,“她给我送礼,给大嫂送礼,怎么不给你送?不是要报答二哥的救命之恩吗?哪有送礼不送给正主,往旁边送的道理?” 夏红缨沉默片刻,说:“不知道。” 霍晓婷:“难道这是他们那边的习俗?” 夏红缨摇头,说:“等你哥哥回来,问问他,他可能知道。” “哦……”霍晓婷探头去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那边,卢清悠妈妈绘声绘色地说起霍南勋当年是怎么救她女儿的。 “……那杀千刀的,他老婆一尸两命,是他们一家子命不好!关医院什么事?医院都尽力抢救了! 也是我女儿太负责任了,不过就是说了句让他不要在医院大吵大闹,那边有很多病人需要休息。 他就突然掏出了一把刀,比划在清悠的脖子上,要求医院给他赔钱!” 大家七嘴八舌,气愤不已:“这不是讹钱吗?” “有些人就是那样,自己遭了难,就恨不得让全世界给他陪葬!” “可不是!”卢清悠妈妈回答,“后来警察来了,他就拉着清悠跑到了六楼楼顶,说不给钱就跟我女儿同归于尽! 就这个时候,小霍突然出现,一脚就把他手里的刀给踢飞了,然后把清悠给拉了回来,那个动作快的,大家都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呢!人就安全了。” “哇!二叔这么厉害的吗?”霍飞听得满脸崇拜。 “可不是!你们还不知道?”卢清悠妈妈继续说,“他可是最厉害的!当大队长的!大大小小的功不知道立了多少!” 霍宝珍不解地问:“大大小小的功,是什么功啊?” 卢清悠妈妈:“这个嘛!部队不外传的,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知道,从他手里过的都是大事儿!国家大事儿!甚至是国际上的大事儿!” 众人:“哇!” 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 霍南勋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更加高大起来。 卢清悠妈妈继续说:“而且他长得又好,那部队里头不知道多少女兵喜欢他呢!连那军长的女儿都想跟他结婚呢!” “军长?”黄菜花问,“那是……是什么大官儿吗?” 卢清悠妈妈:“部队里头,顶大顶大的官儿!” 黄菜花重重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他就不该那么早结婚!那么早结婚干什么!” 卢清悠妈妈瞅着黄菜花,轻蔑鄙夷之色被爽朗的笑声掩盖得很好。 …… 外头聊得热火朝天,屋里小猪哼哼唧唧。 它们大半天没吃东西了,都饿了。 夏红缨却为猪圈的事情犯起了愁。 本来,夏红缨是要把小猪崽子放到茶园去养的。 但是,最近半个月,她们六个人都要去培训,若是放到茶园,还得特地爬上山去喂它们。 就算一天只喂两次,上下两趟加起来,路上也耽误不少时间。 且煮猪食也是个问题,若在家里煮好担上去,这么高的山,可太费劲了。 若是去山上煮,那就等于家里、茶园煮两趟猪食,也是浪费时间和精力。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培训的这半个月里,就把小猪崽子养在霍家院子的猪圈里。 第58章 你跟勋子办个假离婚吧! 夏红缨的两间猪圈,养了四头猪,都已经长成百多斤的大猪了。 若是把小猪崽子跟它们关在一起,小猪不但抢不到食,还可能被大猪踩踏。 夏红缨想问黄菜花借她家的空猪圈一用。 不过,以他们夫妇一贯的性格,不给点好处,他们是不会同意的。 于是,夏红缨从自家稻田里捉了两条尺长的稻田鱼,做了一锅鲜香酸辣的酸菜鱼,给他们端了一大海碗去。 老爷子最喜欢酸菜鱼。 门口的人早散了,卢清悠她妈回了唐婶子家,桌子上那些东西也都被黄菜花藏得无影无踪。 堂屋里只霍老爷子在,见夏红缨端着酸菜鱼来,他立马来了食欲,语气颇为和气地让她放桌子上,转身就去拿酒杯。 “爸,晓婷呢?”夏红缨随口问。 霍老爷子:“她妈让她扯猪草去了。” 夏红缨:“我买了几个猪崽子,本来想养在茶山上。但是今天得了乡上的通知,接下来半个月要去培训种茶技术。我想借用一下你们那间空猪圈,就半个月,您看行吗?” 霍老爷子倒了满满一杯夏红缨给他泡的药酒,一口答应了:“用!” “不行!”黄菜花却突然从灶屋冲了出来,说:“想用我的猪圈,没门!” 夏红缨:“妈,前年你猪圈塌了,还是我出钱修的。” “不行就是不行!”黄菜花眼珠子乱转:“除非……” 夏红缨:“除非什么?” “咳!”黄菜花正要说话,霍老爷子却突然咳了一声。 黄菜花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拿眼睛觑霍老爷子。 霍老爷子只管喝酒吃鱼,目不斜视。 黄菜花翻了个白眼,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说:“我为你大哥发愁啊! 没个正经营生,全靠家里这一亩三分地,能存到什么钱呀! 眼看小飞都快上初中了,不等几年就要娶媳妇儿!到时候怕是连彩礼钱都拿不出来!” “小飞才上小学,你就开始考虑彩礼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这把年纪了,还是少操些心!”夏红缨说,“我先回去,把猪关进去哈!” 夏红缨转身要走,黄菜花赶忙叫住她:“我话还没说完呢!” 夏红缨:“那您接着说。” “咳!”霍老爷子又重重咳了一声,充满着警告的味道。 “你咳咳什么啊咳咳!”黄菜花往日不怎么敢跟霍老爷子硬刚,今天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张口就开骂,“几口破鱼烂虾卡了你喉咙是不是!” “你闭嘴!忘了勋子说过什么话?”霍老爷子吼她。 “他是儿子你是老子,你还怕他?”黄菜花一脸泼辣,“老娘今天就非得说!” 霍老爷子把筷子重重一拍:“不许说!” “你拍什么拍!”黄菜花过去,端起那碗还没怎么动的酸菜鱼,直接倒进了猪食桶里,“你吃人嘴软是不是?那就别吃了!今天这话,我非说不可!” 霍老爷子气得差点没撅过去:“你!你……” “你不吃就还给我啊!倒了干什么!”夏红缨也心疼不已,怒视着黄菜花。 “夏红缨,你跟勋子办个假离婚!”黄菜花不管不顾地说。 夏红缨愣了三秒:“什么?” 黄菜花:“那天,卢清悠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她爸爸手里有名额,能安排工作。” 夏红缨:“是!我听见了!” 黄菜花:“你跟勋子办个假离婚,让勋子跟卢医生假结婚,她爸爸就可以给你大哥安排工作了!” 夏红缨沉默了一阵,问她:“这是卢清悠她妈今天给你打的包票,给的承诺?” 黄菜花:“这……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就说答不答应!也不是真让你跟勋子离婚,就办个假手续,你也不用搬走,等英彪的工作落实了,你们再办复婚手续就行!” 夏红缨:“怎么能不管?这种事情,我同意不同意不重要,得卢医生家里同意才行。” 黄菜花:“勋子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们家这算是报恩!肯定同意的!” 夏红缨气笑了。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甩出个饵,让霍南勋的家人来对付她呢! 黄菜花往日里最节省,一片腊肉撕成细丝能吃两顿的程度,这会可以直接倒掉一大海碗的鱼! 看这疯魔的程度,这一招,还真好用! 夏红缨怒极而笑:“行!这么好的事,我要是不答应,你们二老和大哥大嫂怕是要怪我一辈子呢!只要霍南勋同意,我们明天就可以去把离婚手续办了!” 黄菜花却傻眼了:“你答应了?” “是啊!答应了!不就离个婚吗?多大点事儿!”夏红缨转身出去了,去了西头,在院坝里叫道:“吴婶子!” 吴婶子从屋里出来:“红樱,怎么了?” 夏红缨:“你家的空猪圈能不能借我用半个月?” 吴婶子家也有一间空猪圈。 “用!”吴婶子回答,“又买猪崽子了?” “是啊!”夏红缨说,“本来想养在茶山上,这几天乡政府组织培训,就先借用一下你家的空猪圈,回头好好谢谢您!” “嗨!邻里邻居的,说这些!”吴婶子说,“你用!我都打扫过,里头是干净的。” 黄菜花追出来问:“夏红缨!你不是要用我的空猪圈吗?怎么又去跟人家借?你什么意思呀!” 夏红缨说:“吴婶子家的宽敞!我这一共五只猪崽,怕您那儿盛不下。” 黄菜花半信半疑:“是自己答应的,我也没逼你!你可别耍什么花招!” “放心好了。”夏红缨把猪崽子背到猪圈里去,将它们放出来。 在背篓里闷了半天的小猪,撒欢地东跑西跑,又冲她哼唧求喂。 夏红缨回去给它们熬煮猪食,等她提着猪食出去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竹影深长的时候。 透过猪圈上方的空栏处看到,卢清悠母女两人,从后头院子,往霍家院子走来。 吴婶子家的猪圈就在路边,她们回霍家院子,必定会路过这边。 夏红缨一点不想跟她们照面,找了个能挡住自己的角落,等她们过去。 只听得卢清悠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妈,前后院子都送了礼,你这拿了多少东西来啊!很重?” 卢清悠妈妈说:“我花钱雇人帮我把包扛过来的,要不然,这么远的路,我哪拿得动!” 第59章 养猪还先学个兵法? 卢清悠:“真是辛苦你了妈!这么远的路……” 她的声音哽咽起来。 “你这孩子,怎么还哭上了?”卢清悠妈妈说,“没什么的!我就想着,给你的邻居们都送点东西,处好关系,你以后可是要长期在这边生活的。” 或是因为卢清悠哭了的原因,母女两人没再继续往前走了,就在距离猪圈不远的地方说起话来。 卢清悠:“妈,我坚持要来这边,你不怪我吗?” 卢清悠妈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跟小霍的感情很深。他要是未婚,你跟他来,我不会反对!但是他有老婆有孩子,你……你还有机会吗?” 卢清悠黯然摇头:“他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吗?宁可天下人负他,他不负天下人。夏红缨为他生孩子,等了他四年,受了黄菜花四年磋磨,他肯定不会抛妻弃女的。” 卢清悠妈妈:“那你来这里有什么意义?” 卢清悠说:“就像现在这样,能时时见到他,我就很满足了。而且他还跟我说过,他对夏红缨只有责任,对我才是真爱。妈,我无怨无悔。” 卢清悠妈妈突然恨恨地说:“都怪霍磊那个混蛋!趁你发病神志不清,假装自己是霍南勋欺负了你! 要不是他,你们两个哪会到现在这个地步?我是看到他那个苦大仇深的老娘就来气!” 卢清悠:“妈,您别这么说,我婆婆也是个可怜人。而且霍磊也是真心爱我的。” 卢清悠妈妈:“哎!反正,你也这么大了,你的事,你自己决定,妈妈都支持你。” “嗯!妈,你真好!”卢清悠说着,突然指着前方,一脸雀跃地说:“你看!霍南勋回来了!走!” 她跟江疏桐两人,手挽着手,快步跑向了霍南勋。 夏红缨从另一条小路回院子,就看到霍南勋跟江疏桐在寒暄。 霍南勋满眼都是笑意:“……阿姨,你路上辛苦了。” “没事!不辛苦!”江疏桐像个母亲一样,伸手整理了一下他的工作服,“这身衣服穿上不容易,好好干!我相信你,不管在哪里,都是闪闪发光的金子!” 霍南勋貌似早已习惯了这种亲密,点头说:“会的。” “吃晚饭了吗?”江疏桐又问,“清悠她婆婆已经做好了一桌好饭,一起吃!” 霍南勋看向自己的家门,说:“我家应该也做好饭了,要不明天晚上,我让我爱人做一桌好的,咱们一起——” “我明天就走了!”江疏桐说。 霍南勋:“明天就走?这么着急吗?” 江疏桐:“一共只请到三天假,加上周末一共五天。来的路上两天,回的路上两天,在你们这,就只能待一天!我就来看看清悠,看她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霍南勋点头:“那行!等会我带我爱人和孩子过去,咱们一起吃个饭。” 江疏桐动作暂停了一下,笑道:“好。” …… 夏红缨没回家,而是来到了刚刚卢清悠母女说话的路上,看着吴婶子家的猪圈。 她在思考,刚刚,究竟是她们故意说给她听的,还是无意。 这取决于,她们走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猪圈里的她。 她发现,这边有些逆光,若是不注意,还真看不到。 但若仔细看,还是能看到猪圈里有人的。 “妈妈!”燕燕找过来了,“爸爸回来了,找你呢!” 夏红缨带着她一起回去,霍南勋在门口等着她,见了她问:“燕燕说你去喂猪了,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 夏红缨说:“我今天新买了五头小猪,刚刚留在那边,看看它们挑不挑食。” 霍南勋一脸不爽:“你都没关心过我挑不挑食。” 夏红缨忍不住笑了一下。 “清悠她妈妈来了。”霍南勋说,“说是明天就要走,今晚我们一起去唐婶子家,跟她一起吃个饭。” 夏红缨沉默片刻,说:“霍南勋,今儿卢医生的妈妈说,你在部队特别厉害,是大队长,做的都是大事。” 霍南勋挑眉:“怎么?你不信?” “我信啊!”夏红缨问他:“霍队,当你面对敌情,分不清对方真假虚实的时候,你会怎么办?” 霍南勋嘴角微弯:“以不变应万变。” 夏红缨:“就这么简单?” 霍南勋:“就这么简单。分不清真假虚实的时候,最忌心浮气躁,贸然行动,打草惊蛇。你要比对方更能隐藏,更能耐得住,悄悄地搜集情报,找到他们的破绽,然后制定策略,一举歼灭!” 夏红缨看着霍南勋帅气的脸,突然笑了笑:“好,知道了。你先带燕燕去,我去换件衣服,梳洗一下,一会就来。” 霍南勋牵着燕燕走了几步才想起来:“欸?知道了?知道什么了?养猪还先学个兵法?” …… 江疏桐很健谈。 饭桌上,她不着痕迹地发起话题,和卢清悠、霍南勋说起以前的事,夏红缨、唐婶子完全插不进去。 “……那个罗沂,长得是真好看,英姿飒爽的!”江疏桐笑着说,“今天我跟你妈说起,她恨得直锤大腿,说你不该那么早结婚!” 这个话题貌似令霍南勋有些紧张。 他略有些生硬地瞄了夏红缨一眼,说:“她只是我朋友的妹妹。怪刁蛮的,我看到她就头疼!” “人家是军长家的千金,刁蛮任性一点也是正常。”卢清悠看霍南勋的眼神黏糊得能拉丝似地,“人那么喜欢你,你非跟人说你有心上人了。那时候你还不认识嫂子?你心上人是谁啊?嗯?~” 夏红缨也看向他。 谁知,霍南勋竟说:“谁说不认识?我初三那年就认识你嫂子了!” 卢清悠的声音因过度惊讶而微微变调:“初三?” 霍南勋点头。 “真的吗嫂子?你们怎么认识的啊?”卢清悠问夏红缨,非常急切地想从她嘴里听到否定的答案。 夏红缨认定霍南勋在胡说八道。 但她不想被卢清悠得逞。 遂戏谑地瞥向霍南勋:“我们怎么认识的?展开说说。” 霍南勋嘴角轻扬:“你们上学路过黄家岭的时候,有没有一户人家的大黄狗,老跑出来冲你们叫唤?” 第60章 怎么地?那大黄狗是你变的? 夏红缨当然记得! 乡办初中不具备住宿的条件,那时每天要走一个钟头的路去上学。 初一整整一年,每天路过黄家岭,都提心吊胆的。 每次被那又凶又恶的狗追着跑的时候,都吓得他们同村一行人屁滚尿流哭爹喊娘,能不记得吗? 夏红缨咬牙问:“怎么地?那大黄狗是你变的?” “哈哈哈哈哈!”燕燕大笑起来。 唐婶子也笑。 霍南勋憋了半天,说:“那是我外公家。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是在那儿。” 夏红缨想了半天:“我怎么不记得见过你?” 霍南勋:“你冲到我外公家院坝里一顿喊,忘了?” 夏红缨眨巴着眼睛,这个她也没忘。 那天,他们又被那条恶狗吓得三魂掉了两,同村的小伙伴还因此扭伤了脚。 夏红缨一时气愤,直接冲上那家人的院坝,冲屋里喊:“喂!你们能不能管管你家的狗!天天跑出来叫唤,我同学脚都扭了!赔医药费!” 那狗叫唤,本就为了看家不让外人靠近,夏红缨竟敢挑战它的权威,直接冲到家门口了? 大黄狗发怒了,龇牙朝她扑了过来。 那条狗体型巨大,立起来的时候比夏红缨还高,她都吓傻了,脑子是懵的,呆呆不会动弹。 小伙伴们都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这时候,屋里传出一个少年的声音,些许稚嫩却有种不容置喙的威严在里头:“大黄!回来!” 大黄狗扑向了旁边,示威似的转着圈冲她咆哮了两声,夹着尾巴进屋去了。 那个声音…… 夏红缨:“唤它进去的人是你?” 霍南勋似笑非笑地点头:“说起来,我可是救了你呢!你知道那条狗咬过多少人吗?” 夏红缨:“你外公干嘛养条会咬人的狗?” 霍南勋:“他家遭过贼,贼还差点杀了我小舅舅。我外公就养了条恶犬,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贼敢上门了——只除了你。” 夏红缨:“我是贼吗?” 霍南勋:“是。” 夏红缨:“我偷你家什么了?” 霍南勋但笑不语。 当时,小女孩扎着马尾辫,穿着蓝色的校服,小小的身体,大大的能量,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充满愤怒,很精神,很可爱。 自那以后,霍南勋就留意上了。 “来,小霍。尝尝这个鱼,是清悠亲手做的。”江疏桐给霍南勋夹了一块鱼,将他偏离掌控的注意力拉了回去。 “谢谢阿姨。”霍南勋剔去鱼刺,将那鱼给了燕燕,又细心教她:“慢点抿着吃,千万不能把刺咽下去。” 燕燕点头,小心翼翼地吃下去,砸小嘴说:“还要。” 于是霍南勋继续给她剔刺。 “这鱼真好。”江疏桐说,“养在稻田里,小的有巴掌那么长,大的足有一两尺了,吃起来就有股稻花香!比城里那些养殖的鱼好吃太多!” 唐婶子在旁边说:“这稻田鱼,是红缨第一个养的,最开始那一年,大家都去她田里偷鱼吃!根本来不及长大,全都给偷没了!” 江疏桐“噗嗤”笑了出来。 卢清悠也掩嘴笑。 霍小光在旁边幸灾乐祸地傻乐:“都被偷没了!哈哈哈哈!” 霍南勋的目光落在夏红缨脸上,见她并无怒色,问:“后来呢?” 唐婶子:“红缨是个聪明又有本事的姑娘啊! 她在村里开大会的时候,把养鱼的方法教给了大家,让大家都养。 她还找了乡上的鱼贩子,让他们来收鱼。 我们整个村,家家户户,也不怎么费事,就多了一份卖鱼的收入,这都得感谢红缨!” 唐婶子看向霍南勋,说:“勋子,你眼光好啊!你这媳妇儿,当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脑子聪明,又勤劳,又能干!” 霍南勋的唇角轻轻勾起,应了一声:“嗯。” 夏红缨瞥了他一眼。 唐婶子夸他眼光好,他倒是一点不谦虚。 “这稻田鱼,不就是把鱼苗放进田里,等它长大就是了么?”卢清悠一脸不解地问:“这还需要嫂子教啊?” 唐婶子:“嗨!如果这么简单,不得每个村都养?回头你看看去,只有我们霍家村的稻田鱼是最好最肥最香的,鱼贩子们拿出去卖,大家都争着抢着要呢!其他村有效仿的,要不全养死了,要不养出来一股泥腥味,还有被农药药死的!” 卢清悠眼里的嫉恨几乎藏不住,堆了一脸假笑问夏红缨:“嫂子,你又是从哪学来的?” 夏红缨:“书上。” 卢清悠:“书上?” 夏红缨微微点头,突然想起这茬子事来,跟唐婶子说:“唐婶子,我和晓婷这些日子都要去乡政府培训种茶技术,等他们来收鱼的时候,您帮我看着点称,钱也帮我收着。” 稻子成熟时要提前半月放干田里的水。 在放水前,村里会组织鱼贩子过来,统一收鱼。 村民们只管等着称重收钱就行。 唐婶子:“好!” “你公公婆婆、大哥大嫂都在。”江疏桐皱着眉头,语气很有批评的味道,问夏红缨:“怎么让外人帮你看称收钱呢?” 夏红缨自然不能在外人面前说,钱落入他们手里拿不回来,只淡淡说:“我家的水田跟唐婶子家的挨着,方便。” “那也毕竟是外人。”江疏桐说,“别有个称多称少,钱多钱少的起什么纠纷,你还是找你自家人帮你收钱的好!” 夏红缨给唐婶子使了个眼色,没说话。 唐婶子自然知道红缨为什么找她,也不说话。 江疏桐碰了个软钉子,心里不爽,又加重语气说:“你是不是跟你家里人不和睦?我瞧着你今天跟你婆婆说话的语气,可是半点不客气!哪能这么跟自己婆婆说话呢?” 夏红缨依然没回答,唐婶子在旁边说:“亲家母,你是不知道情况!红缨孝顺着呢!人家今天说那些,也是怕黄嫂子得罪了你。” 江疏桐看唐婶子的眼神冷了几分,皮笑肉不笑地问:“亲家,我看你特别喜欢红缨呢!当初,怎么没让你儿子娶了她回来?倒是让小霍占了这便宜去。” 唐婶子:“我那时候也不认识她啊!这不她嫁过来以后才认识的嘛!我要是以前就认得她,肯定让磊子去求娶!” 江疏桐面色倏地阴沉下来:“亲家这意思,是我家清悠不如她?” 唐婶子淡淡回答:“我说红缨好,也没说清悠不好的意思。她们是各有各的好,亲家你别想岔了。” 江疏桐依然面色不快。 夏红缨纳闷,她们怎么还呛上了? 唐婶子这人,向来对谁都和善客气,没道理对远道而来的亲家这样呢? 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第61章 你们不是在吵架吗?怎么又开始亲亲? 趁着唐婶子去厕所,夏红缨也跟了过去,偷偷问她怎么了。 唐婶子欲言又止,好一会说:“我心里不舒服。” 夏红缨:“怎么了?” 唐婶子:“她来一趟,给每户人家都送了东西。连前头院子、后头院子的都送了,尤其是你公公婆婆和晓婷,打着报恩的幌子,送得最为丰厚。” 夏红缨没说话。 “唯独你和燕燕,她什么都没送。”唐婶子说,“要报恩,最应该送礼的人是你们母女啊!” 夏红缨说:“我不在乎的婶子。” “不仅是你,给我的,也就是一双胶鞋,不合脚不说,还开胶了!还有件粗布衣服,估计连晓婷那连衣裙的零头都不到。”唐婶子又说。 夏红缨:“您为这个不高兴了?” “傻姑娘,不是这点东西的事儿。”唐婶子望着自家门口透出的灯光,说:“我跟你说句话,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夏红缨点头。 唐婶子:“勋子是我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他是个好的。你要好好栓住他的心,别让那些心思不正的女人得逞。” 夏红缨惊讶地看向唐婶子。 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风霜与日晒的痕迹,两鬓的头发在得到霍磊死讯后迅速地斑白起来。 一双充满悲苦的眼睛,却比以前更加深沉和锐利,仿佛可以洞察人心。 夏红缨轻轻点头:“婶子,谢谢你。” 两人一起回去,看到江疏桐拿了二十块钱给燕燕。 燕燕懵懂地看向霍南勋,见霍南勋推辞不要,燕燕也就不肯要。 江疏桐非要塞给燕燕,急得燕燕爬上了霍南勋的膝盖,躲在他怀里。 霍小光就抢过那二十块钱,跑过去一把塞进燕燕怀里,说:“我外婆给你,你就拿着!” 卢清悠很意外,一脸惊喜地抱住霍小光亲了一口,说:“小光,你终于懂事了!小光真棒!” 霍小光开心地笑了。 霍南勋再次推辞:“江阿姨,您好容易大老远来一趟,怎么能让您一再破费?这钱我真的不能收。” “我也不是给你的,”江疏桐说,“是我给燕燕的!第一次见到燕燕,这是阿姨的一点心意!也没多少,不许推辞。” 江疏桐看向卢清悠和霍小光,说:“以后,清悠和小光,我还得托你多照顾呢!” 霍南勋只得收下,又约定了明日一早他们几个一起走,这顿饭便告尾声。 回到自己家里,才刚开灯,黄菜花就过来了,叫走了霍南勋。 夏红缨估计,黄菜花是跟他说,自己已经同意了离婚。 果然,没过多久,她听到隔壁传来黄菜花的哭闹声:“你这个白眼狼,我是白生养你了,她都同意了!你怎么还这么犟……” 霍南勋很快回来,进门以后,“哐”的一声关上门,黑着脸问:“你跟妈说,你愿意跟我离婚?” 夏红缨:“你们一家人要是都拿定了主意,我敢不愿意吗?” 霍南勋语气变冷:“‘你们’一家人?说到底,你从始至终,就没把我当成过你丈夫,一直把自己当个外人是?” “你还恶人先告状了?”夏红缨有些气,“那是你妈!难道你跟你妈不是一家人?你把卢清悠喊家里来那次,你妈就跟你提过这事了?也没见你跟我说一声啊!到底是我拿自己当外人,还是你拿我当外人?” 霍南勋抿了抿微薄的唇,语气沉闷:“我不是拿你当外人。而是,我怕你知道她们心里的念头,会更加伤了情分。” “情分?”夏红缨冷笑,“你家里人除了晓婷,其他人跟我哪有情分这种东西? 我四年的忍让,只换来她们变本加厉地欺负而已! 更何况,你瞒着我的,又何止这一件事? 那个罗沂又是谁?你从来不提她,又是怕伤了谁跟谁的情分?” 霍南勋:“刚刚不是跟你说了?她就是我朋友的妹妹!所以多见了几面而已。” 顿了顿,他又说:“她是说过喜欢我,但是我不喜欢她。 我参军就认识罗沂了,我要是但凡对她有一点意思,干嘛还回来跟你结婚?直接跟她结婚不就是了?她爸还是军长呢。 我也不是要瞒着你什么,就是觉得没必要特地跟你提她。 我要特地提她,你不得多想?就跟现在似的。” 夏红缨看着霍南勋那张很有男性魅力的脸,满肚子的醋意:“你还有多少个好妹妹,一次性都说出来!省得一天蹦出来一个,烦人!” 霍南勋:“没有。一个都没有。” 夏红缨转身就走。 霍南勋把她拉回去:“不管别人怎么样,只要我没动心,那就不算事儿,不是吗?” 夏红缨:“松开。” 霍南勋从单手改双手抓着她的肩膀:“真的一个都没有。” 夏红缨:“我让你松开!” 霍南勋将她拉至自己身前,铁钳一般的手禁锢着她:“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 夏红缨一口咬在他手背上。 心里有多少醋,咬得就有多用力。 霍南勋一声不吭,一动不动,任由她咬。 夏红缨尝到了一丝血气,松了嘴,看到他手背上深深的牙印,其中一个地方还破皮渗血了。 他却感觉不到痛似的,嘴角还带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咬得这么用力,是吃醋了么?” 夏红缨:“才不是!就是让你放开我,你偏不听!” 他却将她搂进怀里,嗓音低沉且苏,在她耳边问:“夏红缨,我在你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位置的?” 夏红缨耳朵像被点燃了一般,倏然变红,心跳也不争气地漏了几拍。 霍南勋又来亲她,从耳朵亲到脖子,再亲到嘴唇,夏红缨似要被他的热度炙化,浑身酥软,一时忘了其他。 “爸爸妈妈。”突然,旁边响起小女孩的声音。 夏红缨猛然一惊,一把推开霍南勋,羞得跺脚捂脸:“霍南勋!” 霍南勋笑,又有些无奈,转头瞥向旁边的小不点。 她仰头望着他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满是逻辑不通的疑惑:“你们不是在吵架吗?怎么又开始亲亲?” 第62章 哄妈妈开心,背古诗就行了呀! 霍南勋:“我在哄你妈妈开心。” 燕燕:“哄妈妈开心,背古诗就行了呀!每次燕燕背古诗,妈妈都很开心。” 霍南勋:“……” 夏红缨:“噗嗤!” 霍南勋蹲下身,刮刮燕燕的小鼻子,说:“刚刚的事,你可别跟任何人说,爸爸妈妈会害羞,知道吗?” 燕燕:“小姑也不能说吗?” 霍南勋:“小姑也不能说!这是爸爸妈妈和燕燕之间的小秘密。” 燕燕:“好!” “对了,跟你说个正事儿。”夏红缨突然想起来。 霍南勋:“什么?” 夏红缨把从吴兴民那里拿回来的通知递给他看。 通知她拿给村长,村长说他拿着也没用,给了夏红缨。 “为期半个月的培训。”夏红缨说:“我打算让茶园的六个人都去,但是这样一来燕燕就没人看了。” 霍南勋关注的点却是:“吴兴民也参加?” 夏红缨:“他?他是这件事的负责人,可能也会参与进来。” 霍南勋不说话。 夏红缨:“我跟你说燕燕呢!你问吴兴民干什么?” 霍南勋:“我跟爸妈说,让他们看燕燕就是了。” 夏红缨:“不行!之前燕燕一岁多的时候,我有事出门,让他们帮我看半天孩子,结果等我回来,到处找不到燕燕的人。你猜她哪儿去了?” 霍南勋摇头。 夏红缨:“在鸡窝里睡觉呢! 燕燕午睡的时候尿了床,你妈一气之下把她丢到了鸡窝里。 她那时候才一岁多,什么也不懂,就在那里头睡下了。 然后你妈居然给忘了这茬了,等我回来找他们要人,他们才想起找燕燕。 当时找不到人,他们倒是着了个大急,却也能看出来,他们完全没把燕燕放在心上。 从那以后,我可再也不敢把燕燕给他们带了。” 霍南勋的目光掠过一道冷意:“那就让晓婷别去培训了。” 夏红缨摇头,指着通知上的专家介绍部分:“你看这些专家的头衔,感觉都可厉害了。这样的机会难得,学出来也是一门手艺。我得一碗水端平,不能因为晓婷跟我亲近,就委屈她。” 霍南勋:“那你的意思呢?我们单位倒是可以用其他假期调换农忙假,但是现在稻子还没到收割的季节,我也请不下来假。” 夏红缨说:“我想送燕燕去我妈那边,让我妈帮忙看半个月。” 霍南勋反对:“那怎么行?燕燕胆子小,怕生。贸然送去一个陌生的环境,整整半个月见不到我们,她不得吓坏了?” 夏红缨:“这段时间,我就回娘家住。家里的猪、鸡,就拜托你和晓婷了。” 霍南勋想了想,说:“这样,我去问问我们厂长的爱人,就是上次你问过一嘴的那位张校长,能不能让燕燕提前上幼儿园。反正九月份就要入园,不差这半个月。” 夏红缨眼前一亮:“如果能上幼儿园,那当然最好!” 送去娘家,她那哥哥嫂嫂,又得各种找妈的茬。 第二天一早,霍南勋跟卢清悠一起送江疏桐去乡汽车站。 因着她挨家送了礼,临走的时候,大家都出来送她,回给她煮鸡蛋,或腊肉腊肠,或农村的干货等物。 尤其是黄菜花和吴莲英,一反往日抠门的作风,送了一大包。有干笋、干四季豆、花生、两块腊肉和两包香肠。 江疏桐也就客气几句,尽数收了。 夏红缨什么都没送,也没去送行,自己忙自己的。 等她喂完猪回来的时候,看到黄菜花和吴莲英两人,满脸堆笑,踮着脚朝他们挥手。 再看离开的路上,霍南勋帮江疏桐扛着一大包沉重的东西,卢清悠在他身后斜后方往上托着包裹,不时靠过去跟他说话。 心里突然又被恨恨刺了一下。 卢清悠母女昨天在猪圈那边说的话再次浮上心头。 霍南勋跟卢清悠彼此相爱? 她和燕燕是责任,卢清悠才是真爱? 到底是真的,还是她们的离间计? 正想着,黄菜花把她拽进了屋。 “怎么了妈?”夏红缨皱眉。 黄菜花:“你看看,各家各户都给她回了礼,你怎么什么表示都没有?送都不来送一下?” 夏红缨说:“礼尚往来嘛!她什么都没给我,我自然也不会给她回礼。而且,霍南勋帮她把包扛到汽车站去,还不够吗?还要我怎么送?” “勋子是勋子,你是你!”黄菜花急得跟什么似的,“你要是把人给得罪了,英彪的工作就没了!” “我看她就是故意的!”吴莲英也过来了,倒三角眼里满是愤恨,一脸恨不得夏红缨去死的表情,“夏红缨,你安的什么心?你就是看不得我家好是不是?” 夏红缨深吸一口气:“大嫂,我做怎么了你们不依不饶的?你们要我跟霍南勋假离婚我都答应了,是霍南勋不同意,你们找他去啊。” 吴莲英说:“他有什么不愿意的?肯定是你搞的鬼!” 夏红缨道:“我能搞什么鬼?你要不信,等霍南勋回来我们当面对质!” 霍南勋一看就不好惹,吴莲英是不敢找他的,强词夺理地说:“我不找他,我就找你。你故意把人得罪了,让霍英彪的工作落空,这件事,你得负责!” 夏红缨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转身就走:“随便你怎么扯。” “别走!”吴莲英将她扯住,“红缨,勋子听你的!你跟他说去办离婚,他肯定同意!” 夏红缨一把甩掉她的手:“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什么假离婚,都是幌子。 你们就是想让我跟他真离婚,好让他娶了卢清悠。 这样一来,你们两老的有个省里当官的亲家,大哥也有了工作,连霍南勋也能白得一儿子。对?” 黄菜花是个藏不住心思的,听到这话,满脸心虚,眼睛乱瞟。 吴莲英则要阴险得多,毒辣的眼神没有半点变化。 “你们要是能说服他,我同意。大不了就跟他离了,我自己带燕燕单过!”夏红缨继续说,“可你们让我去说服霍南勋跟我离婚?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你们还是人吗?” “谁说让你们真离婚了?”吴莲英叉着腰问她,“老爷子说了?还是妈说了?还是我说了?都是你自己胡思乱想!你都这么想了,能不在勋子那吹枕边风吗?夏红缨,勋子不同意,那就是你的事儿!” 夏红缨明天要去培训,今天事情多得很,没时间跟她胡扯,转身走了。 “夏红缨!”吴莲英跳脚吼道:“你必须要说服勋子,要不然我跟你没完!” 第63章 不要让别的男人有机会接近她 下午,霍南勋回来,就跟夏红缨说,提前入园的事情,成了。 “张校长让我明天早点带燕燕去她家,她亲自带燕燕去幼儿园。”霍南勋说,“她还把她孙子小时候没用上的书包、文具盒给了燕燕。” 他从背篓里拿出了一个崭新的蓝色双肩小书包,还有个漂亮的铁皮文具盒,两个新本子,以及幼儿园的旧课本。 这些,比夏红缨买的斜挎帆布书包要好太多了。 “这书包真好看,还是新的呢!”夏红缨有些雀跃地问:“怎么就给了我们?” 霍南勋:“她孙子下半年上小学二年级,长个了,这小书包用不上了。” 夏红缨:“真是太感谢她了!这一季秋茶如果能卖个好价钱,我们一定要把宿舍好好拾掇拾掇,请厂长,还有你师父他们两家人吃个饭!” 霍南勋:“嗯。” 燕燕看到自己的新书包也很高兴,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还拿着那新本子,小心翼翼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夏红缨随即又向霍南勋转述了黄菜花与吴莲英对她的殷切“托付”:“……她们非要让我劝你离婚,说我要是劝不动,就是耍了阴谋诡计,吹了枕边风,要跟我没完。” 霍南勋眉头紧皱,语气试探:“你的意思,不会是在劝我同意?” 夏红缨:“我说过,我不想跟你离婚!我只想好好跟你过日子! 我之所以说同意,是因为吴莲英在你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什么都撺掇着妈来出头。 我故意往你那里推,免得她们纠缠我。” 霍南勋神色一松:“真的?” 夏红缨:“不信拉倒。” “我信。”霍南勋说,“先别管她们。你反正要去培训,这半个月都不在家。等你培训完了回来,她们要再找你,我自然有好果子给大嫂吃。” 夏红缨:“你要干嘛?” 霍南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霍南勋要在七点前到张校长家,因而早早背着燕燕走了。 夏红缨他们九点才开始培训,一行六人,七点半从家出发,一起去乡政府。 对于他们来说,参加政府组织的培训,都是人生中的新体验,每个人都充满着新奇,带着些兴奋。 霍晓婷满脸促狭地跟大家说:“昨天,我哥跟我嘱咐了些话,你们知道他说什么了吗?” 王德华:“说什么了?” 霍晓婷咳嗽了一声,学着霍南勋的语调:“你嫂子长得招人眼,你要时刻陪在她身边,不要让别的男人有机会接近她!” “哈哈哈哈”大家都哈哈大笑。 表弟王大树说:“没想到,表姐夫是这样的人!” 大树媳妇:“这你就不懂了,这是姐夫爱极了姐姐,才会这样小心眼。” 夏红缨闹了个大红脸:“晓婷!他才不会那样说呢!你瞎编排起自己哥哥嫂子来了?” “他真是那样说的!撒谎的是小狗!”霍晓婷信誓旦旦地说,“我就问他,你这是防着谁呢?他说去培训的肯定是年轻男的居多,全都得防着!” “哈哈哈哈!”大家又笑。 夏红缨:“……” 心里有点恼,莫名还有点甜,夏红缨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他还说,尤其是,二嫂的那个同学,吴兴民!”霍晓婷损她哥损来劲了。 “吴兴民?”王大树问:“是咱乡里那个状元吴兴民吗?” 吴兴民不仅是他们乡唯一的大学生,还是当年的省状元,轰动一时,是乡里的名人。 霍晓婷:“就是他!” 王大树惊奇地问:“姐,他是你同学啊?” 夏红缨:“是啊,初中同班,高中同校。” 王大树:“哇啊!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夏红缨说:“等会就能见到了。这次的培训,就是他负责。” “不怪霍南勋防着他。”姑姑笑着说,“他长得可俊了!跟红缨站一块,简直是养眼睛。当年,要不是红缨高考落榜,说不定就没霍南勋什么事了呢!” “啊?” “真的吗?”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大家都七嘴八舌问起来。 王大树更是奇怪地问:“妈,你见过他啊?” 姑姑说:“红缨中考那年,被一个坏小子推落河里。我赶去医院的时候,就见吴兴民在医院照顾红缨呢!听说,他是从中考的考场里头跑出来的!啧啧!” “中考考场里跑出去?”霍晓婷瞪大眼睛看向夏红缨,“天哪!二嫂,他绝对是喜欢你!而且是个超级大情种啊!你怎么没跟他好,跟我哥结婚了?” 夏红缨头疼地说:“你别乱猜!他那时候是班长,班长关心同学而已——” “骗鬼呢!”霍晓婷激动地打断夏红缨:“关心同学连中考都不参加了?不行,今天我一定要好好瞧瞧去!” 王大树夫妇:“我也是我也是!” …… 通知上说,让他们上午九点前到,他们八点十来分就到了。 一行人跟门卫说是来参加培训的,门卫就进去喊了吴兴民出来。 吴兴民没有霍南勋那样高,但在人群中也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身高180左右,穿着白衬衫,黑裤子,黑皮鞋,梳着四六分的天王头,头发格外浓密,皮肤格外白皙,长得格外好看,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干净的书卷气,令人过目难忘。 他迎了出来,扫了一眼人数,含笑问夏红缨:“真带了六个人来?” “是啊!”夏红缨回答,“我们来得不算晚?” “你们是最早的,跟我进来。”他领了几人进去。 霍晓婷和大树媳妇儿性格合拍,两人这些天一块在茶园干活,已经处成无话不谈的朋友了。 这会见了吴兴民,都兴奋得面带红晕,故意走在最后头,嘀嘀咕咕。 “真帅啊!” “长得好好看!我的妈呀!” “可以跟姐夫媲美了!一文一武,各有特色。” “可不是!”霍晓婷咂嘴,“省状元,北京大学!还长得这么好看!简直没天理!” “他们吴家在解放前还是我们县里头排前三的大地主!”大树媳妇儿说:“这要是放在古代,妥妥的乡绅家的俊俏状元郎,被宰相榜下捉婿的那种。” “可不是。这通身的气派,就是跟我们农民不一样!我二嫂跟他站一块,还真是养眼呢!”霍晓婷瞅着夏红缨和吴兴民的背影,“她怎么就嫁给我哥那大老粗了?” 大树媳妇儿:“哈哈哈!你这胳膊肘怎么还往外拐?被姐夫听见不得收拾你?” 霍晓婷咧嘴说:“没办法,他简直长到我心坎里去了!他要是喜欢我,我能立马踹了陈浩跟他!吸溜!” 大树媳妇儿:“我也是!他要是看上我,我也踹了大树,跟他私奔!哈哈哈哈哈!” …… 第64章 交际花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夏红缨站在会议室门口等她们,“快点!” “来了来了!”两人跟在夏红缨身后进了一间偌大的会议室,有些拘谨地站着。 “坐。”吴兴民招呼他们,“你们来得最早,就坐最前排。坐前面,能听得更清楚。” 他一边说,一边拿了六个细瓷杯,倒了六杯茶,一手一杯地端过来,首先递给姑姑和夏红缨。 姑姑急忙站起来接过:“哎哟!谢谢领导!这怎么好意思啊?” “没事。”吴兴民看了她几眼,竟是认出来了,“您是红缨的姑姑?我记得以前见过您。” “您还记得啊?”姑姑开心地说,“那时候在医院,我什么都不懂,全靠你跑前跑后地帮忙,真是谢谢你了!” 吴兴民微笑说:“别客气。您跟红缨,是合伙人,对吗?” 夏红缨跟他说过。 姑姑:“对!不过,红缨占大头,我只占小头。” 吴兴民:“您有胆识有眼光,很厉害!相信我,咱们的茶一定能找到销路,不要担心。” 他的从容不迫和自信让姑姑信心倍增,点点头,问:“请问您在这边是……什么职位?” 夏红缨说:“姑姑,他是副乡长!” “哎哟!乡长啊?”姑姑问:“你跟红缨是同学,那你应该跟她差不多大?这么年轻就当乡长,真是不得了啊!” 他们上学的时候,正赶上文化大革命的动乱时期,学校里乱得很,同一个年级的学生,年龄相差十岁的都有。 吴兴民回答:“我比红缨大两岁。” 他又去端了两杯茶来,笑着说:说到年轻,这么多年过去了,姑姑您一点都没变,甚至看着更年轻了。” 听他也喊自己姑姑,姑姑笑得格外爽朗,指着王大树说:“我老了!儿子都这么大了!” 吴兴民将手里的茶递给王大树:“您儿子都这么大了?真看不出来。” 王大树没见过世面,面对吴兴民这样的人,本能地紧张,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去接茶,却没接稳,眼看茶杯要从他手里滑落,吴兴民和夏红缨极速伸手,试图捞住茶杯。 眼看两人的手要碰到一起,突然,夏红缨被人往后一拉,整个人往后仰倒,却又被人托住,撞进那人怀里。 待她惊魂回神,便见霍南勋一手稳稳抓着茶杯,一手搂着她的腰,眼睛却盯着吴兴民,慢言轻捻地说了一句:“小心一点。” 吴兴民也静静凝视着他,目光交汇,吴兴民淡笑伸手:“霍南勋,你变了很多。” 霍南勋沉默片刻,缓缓伸手握住吴兴民的手:“你也是。” 霍南勋高壮精悍,气势如刃,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吴兴民虽然比他矮些瘦些,气势却不弱,面对霍南勋,不亢不卑,应对自如。 两人握个手,旁边的人莫名觉得心惊胆战。 还是霍晓婷打破了这种紧张的气氛,好奇地问:“二哥?你也认识吴乡长?” 霍南勋将手收回去,说:“以前上学的时候,一起打过球。” 霍晓婷若有所思地瞅了夏红缨一眼:“这样啊……” 夏红缨见到霍南勋,心里是有些惊喜的,不自觉就喜上眉梢,眉眼弯弯地问:“你是来办事还是来找我们?” 霍南勋触到她的眼神,突然就冰融雪消般地笑了笑,自然而然地搂她的肩膀,说:“来打个招呼。” 他搂着夏红缨,转身面对吴兴民:“我爱人一心想在政府的号召下把茶园经营好,带了这么多人来参加培训,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吴兴民的眼神自他的手上扫过,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回答:“怎么会?红樱能这么重视培训,是好事,我们必须全力支持。” 霍南勋淡淡点头,转头跟夏红缨说:“张校长亲自送燕燕去了幼儿园,中午我会接她上我单位食堂吃饭,你不用担心。” 夏红缨:“好。” 霍南勋:“你们中午怎么吃?” 夏红缨看向吴兴民:“我们” 吴兴民说:“在政府食堂吃。都安排好了,放心。” 霍南勋点头,又过去跟姑姑打招呼:“姑,家里都安顿好了吗?” 姑姑笑说:“有你姑父照看着呢!” 霍南勋又转头跟王大树和大树媳妇打了招呼,拍了拍德华的肩膀,这才说要上班,告辞走了。 吴兴民也说专家应该快过来了,出去迎接去了。 人一走,霍晓婷一脸奇怪地说:“我怎么觉得我哥今天怪怪的?” 夏红缨:“哪里怪?” 霍晓婷:“嗯哪里怪就是,感觉有点过于周到了。特地跑来跟吴乡长打招呼,还跟我们每个人都主动打招呼,跟个交际花似的,不像他的作风啊!” “他跟每个人都打招呼了,唯独没跟你打招呼。”王德华却说。 霍晓婷瞪着他:“你什么意思啊!” 王德华:“自己想。” 霍晓婷习惯性地怼脸凶他:“自己想?王德华!你还学会在我面前卖关子了!” 王德华被她一凶,立刻就让步了,说:“你以为他真来打招呼?瞧他对吴乡长那态度,嚣张得不行好!他是来宣誓主权的。” “宣誓主权?”大家恍然大悟,都看向夏红缨。 夏红缨:“你们一个个的,今天是没完了是?” 霍晓婷和王德华、大树媳妇儿他们几个年轻的都在那笑。 只有王大树突然说:“欸!你们觉不觉得,吴乡长跟表姐长得有点儿像?刚刚我第一眼看到他,就有这种感觉。” “欸!给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姑姑也有同感,“我就说我怎么一见着他就有种很亲切的感觉!” 霍晓婷琢磨了一会:“嗯……脸型像,眼睛也像,鼻子也像!我去!二嫂,难道,你们是失散多年的兄妹?” 夏红缨笑而不语。 “怎么可能!”大树媳妇脱口而出,“这叫夫妻相!” 大家都看向她。 夏红缨笑不出来了:“韩、秀、芝!” 韩秀芝急忙捂住嘴:“我我我就是突然想到了而已!没别的意思!” 霍晓婷:“你可千万别在我二哥面前这样说,他会掐死你。” 时间临近九点,其他茶园的人陆续到达,加起来有二十来个人。 夏红缨的娘家哥哥和嫂子居然也在其中。 他们见了夏菊和夏红缨,并没有一丝欢喜,而是满脸的意外和掩饰不住的嫉恨:“姑姑,红缨,你们怎么也来了?” 第65章 哥嫂 夏红缨淡淡说:“我和姑姑也承包了茶园。” “你们承包茶园?”哥哥夏红耀问:“你们承包了多少亩?” 夏红缨:“五十亩。” “才五十亩?”夏红耀立刻找到了优越感,说:“我们承包了三百亩!吴乡长说,我家是乡里承包面积最大的!” 夏红缨微笑:“挺好的。不过,三百亩的茶园,就你们两个人来培训?” 夏红耀瞥了一眼姑姑、大树、霍晓婷等人,低声说:“这种核心技术,当然要掌握在自己手里!你傻啊?带这么多人来?” 夏红缨说:“一个人的注意力有限,万一哪里听漏了就浪费资源了,多些人学习交流,我觉得挺好。” 夏红耀嗤笑了一声。 嫂嫂马得芬杵了夏红耀胳膊一下,满脸堆笑跟夏红缨说:“红缨,我们来得晚,只剩下最后面的座位了,你让你的人跟我们换个座呗?我们想坐前头。” “嫂子,谁不想坐前排呢?”夏红缨说,“想坐前排就早点来嘛,不好意思啊。” “红缨,我们可是你亲哥亲嫂子!”马得芬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也不是叫你让座,就让你手底下干活的人跟我们换换都不行?” 夏红缨:“不行。” “嘿!你这个——” “大家请入座。”吴兴民来了,跟大家说:“专家马上来了。” 夏红耀马得芬夫妇只得赶紧跑最后头坐好,两人都沉着脸愤愤地盯着夏红缨,活像夏红缨欠了他们的。 乡里的领导和讲课的专家都到了,主席台上最中间的位置却始终空着。 看他们面前的铭牌,缺席的那个,是乡党委书记兼乡长:梁兴国。 吴兴民皱着眉头频频看表,又让人去催,九点四十多的时候,他才姗姗来迟。 来了以后先给大家道了个歉,说上头来电话,他不能不接。 然后,吴兴民主持会议,介绍了专家和领导,又请几位主要领导致辞。 其他领导讲话的时间基本控制在五分钟以内,那位迟到的梁书记却讲了整整一个钟头。 从联产承包责任制讲到茶园的历史,从茶园历史讲到上头领导传达的精神,又从领导精神讲到他本人的功劳,官话套话张口就来,跟培训或是创收相关的,一句也没有。 农民们也没几个能听懂他到底想表达啥,后来,还是后头响起了呼噜声,他才脸色有些难看地结束了讲话。 接着,吴兴民又讲了一下座位规则和未来半个月的安排,就到饭点了。 吴兴民领着大家到政府食堂去吃饭。 办公室和食堂有一段距离,吴兴民和他手下的一个精干的小伙子一起,领着众人往食堂去。 看那精干小伙在前头领路,夏红缨不动声色走到吴兴民身边,低声问:“哥,那位梁书记迟到那么长时间,还好几次打断你说话,我怎么感觉……” 吴兴民冲她摇头,使了个眼色。 夏红缨皱眉。 “红缨!”走着,后头有人喊她。 夏红缨回头一看,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妇女,穿着打扮跟城里人似的,烫了卷发,戴了耳环,涂了口红。 看着有些面熟,但是夏红缨一时没想起来她是谁。 “我是上河坝村的马秋叶。”女人说:“以前,我去过你家的,你忘了?” “上河坝村……”夏红缨想起来了。 马得芬娘家也是上河坝村的,这个马秋叶跟她一个村,原本是个知青。 因为嫁给了当地人,没回得了城,后来她老公又得急病死了,她就成了个寡妇,独自带着两个孩子,还有个身体不好的婆婆过日子。 当初她来夏家,是替她表侄儿来做媒。 她说她表侄儿对夏红缨一见倾心,特央了她来。 不过,夏红缨妈妈却嫌马秋叶命数不好,不喜欢她来做媒,都没见过人表侄儿,也没问对方姓甚名谁哪个村的,直接就说夏红缨有中意的人了,给拒绝了。 好在就在那之后没几天,她就真相中了霍南勋,这个谎,也算是圆过去了。 “秋叶嫂子。”夏红缨对她有些愧疚,“一时没认出来,您别见怪!” “不会不会。”马秋叶笑道,“你结婚四年了?听说有孩子了,几岁了?” 夏红缨:“三岁。” 马秋叶:“男孩女孩?” 夏红缨:“是个女孩。” “女孩好!”马秋叶说:“女孩是妈妈的小棉袄!我就最喜欢我家老幺。” 夏红缨笑问:“秋叶嫂子也承包了你们上河坝的茶园?” “是啊!”马秋叶伸出一根手指头:“一百亩!他们,都是在我那边干活的亲戚和朋友。” 她指着伸手跟着的七八个小伙子小姑娘。 夏红缨说:“秋叶嫂子好魄力。” “你也是啊!这第一桶螃蟹,敢吃的不多。”马秋叶说,“你家承包了多少亩?” 夏红缨:“我跟我姑姑合伙,加起来五十亩……” 两人聊了起来。 马得芬跟马秋叶同村,两人原本就不对付。 夏红缨也是她的心头刺,这会见两人亲亲热热聊起来了,阴阳怪气地说:“马秋叶,夏红缨,你们两个,就不该凑这热闹,承包什么茶园!” 她嗓门大,声音充满着尖酸刻薄的味道,本来走在路上三三两两互相交谈的人们,这会都往她那看。 “你们俩,一个是寡妇,一个老公当兵,跟死在外面似的,四年都没回来过了!”马得芬说,“就你们两女人,还带孩子,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能种出什么好茶来?能把地种出来就不错了!学我们承包茶园,也不看看自己有不有那个条件!” 霍晓婷一听生气了:“马嫂子,你说谁死外面了?” “她妹,你也别生气,我就打个比喻。”马得芬说,“红缨,别怪嫂子没提醒你,你还是买张车票,去妹夫当兵那个地儿看看去!说不定人家在外面另外安家了,你还傻乎乎地蒙在鼓里呢!” 听了这话,大家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夏红缨。 夏红缨深呼吸:“嫂嫂!霍南勋是军人,军队纪律严明,绝不会允许重婚,你别乱说!而且他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马得芬却以为她是顾面子在撒谎,撇嘴说:“我怎么没听说过他回来了?” “我哥他就是回来了!”霍晓婷说,“他还分配到301当工人了呢!” “分配?”马得芬一脸不信的表情,转头问夏红耀:“怎么?现在当兵还能包分配了?” 第66章 不穿最好看 夏红耀回答:“怎么可能!没那政策!” 马得芬轻蔑地瞥着夏红缨:“听到没?根本没那政策!你们见过乡里头哪个当兵的退伍给安排工作?为了面子张口就撒谎,你也不臊得慌!” 夏红耀也在旁说:“红缨,你别奢望了,不管他当了几年兵,都没有分配一说! 你嫂子说的也有道理,现在这年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你还是赶紧去找找他! 到时候,该离离,该分家产分家产,就你这身材长相,趁年轻还能再嫁!” 马得芬笑:“就是!就算嫁不了个一婚的小伙子,那些年纪大点的死了老婆的鳏夫,都得争着抢着要你!到时候,爸妈还能再收一次彩礼钱呢!” 其他人听到这些话,都跟看猴戏似的看着他们。 看马得芬夫妇的眼神充满鄙夷。 看夏红缨的眼神也轻视了许多。 夏红缨恨不得缝了这两人的嘴,但这培训的第一天,她不想在吴兴民和专家们面前跟她吵,咬牙忍气没说话。 吴兴民皱眉要说话,就在这时,后头突然响起霍南勋的声音:“吴乡长。” 夏红缨转头一看,霍南勋穿着工作服,从拐角处朝他们走过来。 他的模样太过优越,人们见了他,俱都眼前一亮。 尤其是来参加培训的女孩子们。 “那是谁啊?” “天哪!好帅啊!” “我的妈啊!” “霍南勋!”马得芬忍不住尖叫,“你真的回来了?” 霍南勋没理她,径直走到吴兴民面前,说:“小女今天第一天上幼儿园,我想跟红缨一起去看看她,你们下午开课之前,我会送她回来。” 吴兴民说:“她还没吃饭。” 霍南勋:“我带她去我们食堂吃。” 吴兴民点头:“去。” 夏红缨听到可以去看燕燕,心就飞走了,准备跟霍南勋一起走。 霍南勋却转身,皮笑肉不笑地跟夏红耀夫妇打招呼:“哥,嫂子,好久不见,你们还好吗?” “你……你真的回来了啊?”夏红耀一脸不自在地笑了笑,“什么时候回来的?红缨也真是,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怎么?我回来你们好像不是很高兴啊?”霍南勋问他们,“是我妨碍你们收彩礼钱了吗?” “都开玩笑的!你怎么还当真了呢妹夫?”马得芬没脸没皮的,笑得一脸亲热,“妹夫,你这穿的身什么衣服啊?怎么好像真的跟301工人的厂服一个样呢?” 霍南勋:“刚刚我妹妹不是说了吗?我分配到301了。” 马得芬满眼嫉妒怎么都掩盖不住:“真的?分配到301了?” 霍南勋:“嗯。” 马得芬狠狠推了一下夏红耀,恶声恶气地问:“你不是说不包分配吗?” 夏红耀:“是不包啊!我认识的好几个当兵退伍的,都不包啊!你怎么?” “中午时间有限,以后有机会再叙。”霍南勋说了句,拉着夏红缨的手走了。 夏红耀和马得芬看着两人的背影,表情都不好看。 “虽然是同父异母,那也是一个爹生的!”霍晓婷看到他们的表情,忍不住冷笑说,“就这么见不得自己亲妹妹好?什么人啊!我呸!” “你说什么!小蹄子!你再说一句!”马得芬要扑过去打霍晓婷,被姑姑一把拉住,低声说:“专家领导还在呢!你就不怕被撵回去?” 马得芬看了一眼前头还没走远的领导和专家,不敢造次了。 吴兴民招呼大家继续走。 …… 夏红缨跟着霍南勋去了他们的食堂吃饭。 快到的时候才想起来问:“我去你们食堂吃饭,会不会不太好啊?” “没事。”霍南勋说,“他们经常带家属来吃饭,还可以打包带回家呢。” 夏红缨拉住他:“我这身衣服还好?” 她以为要上茶山,穿了身适合上山干活的衣服,黑长裤,白底红格子绵衬衫和帆布胶鞋。 霍南勋说:“你穿什么都好看。” “胡说。”夏红缨嘴里这么说,嘴角却笑出了笑涡。 “不穿最好看。”霍南勋又来了一句。 夏红缨锤了他一下。 “霍工,这是谁啊?”这时,旁边传来一个细细弱弱的声音。 夏红缨偏头一看,是个年轻女孩,也穿着301的厂服,瘦小白净,戴着个大黑框眼镜,正一脸好奇地打量夏红缨。 “这是我爱人。”霍南勋说,“红缨,她是我同事李美兰,也是师父的徒弟之一。” 夏红缨含笑跟她打招呼:“你好。我还以为,像你们这种厂子里,都是男的,没想到,还有这么斯斯文文的小姑娘?” “我们厂里的女同事不少呢!”李美兰说:“嫂子也一起来吃饭吗霍工?” 霍南勋:“对。今天她正好在附近。” “那走!”李美兰热情地挽着夏红缨的手进去,“我们食堂的排骨做得最好吃,正好今天有呢!” 进了301食堂,李美兰帮她打饭,倒水,特别照顾她,夏红缨连声感谢。 三人刚坐下,霍南勋那位师父魏大勇也端着饭盒过来了,在李美兰身边坐下,笑眯眯地问:“小夏来了?” “师父好!”夏红缨急忙起身问好。 “坐!坐!”魏大勇伸手虚按,“不要拘谨。你是职工家属,以后,食堂、宿舍都可以随便来,这里就是你的家!在自己家里,随便一些!” 夏红缨:“好,谢谢师父。” 魏大勇:“味道怎么样?” 夏红缨吃了一口,说:“味道还真不错呢!两荤一素一汤,搭配也挺好。” “是?”魏大勇把他自己碗里的排骨夹了一块给她,“我们食堂的大排做得好,你年轻,多吃一块!” 夏红缨:“……这……这怎么行?师父您吃!” 魏大勇:“放心,我还没开始吃,干净的!” 夏红缨:“不是,我怎么好意思吃您的?” “我年纪大了!不爱吃荤!”魏大勇把另一块大排夹给了身边的李美兰:“美兰,别说师父偏心,也给你一块!” 在他倾身送排骨过去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夏红缨敏感了,她看到李美兰往后躲了一下,眉头还皱了皱,然后小声说了句:“谢谢师父。” “吃。”魏大勇说,“看你瘦的,要多吃点。” 李美兰点点头。 有师父魏大勇在,李美兰刚刚的热情劲儿也没了,全程闷头吃饭。 夏红缨也有种跟班主任老师一块吃饭的感觉,全程不怎么敢说话。 好容易吃完了,她就催着霍南勋赶紧带她去幼儿园看燕燕。 第67章 饭后消食 幼儿园就在宿舍区旁边,用镂花砖墙围合了起来。 透过镂空处往里看,能看到幼儿园的基本全貌。 几排平房,白灰墙上手绘了充满童趣的绘画,屋檐底下有燕子窝,能看到几只小燕子在周围飞来飞去,叽叽喳喳,自在得很。 一个操场,一边角落种着蔬菜,另一边则笼养着些鸡和鹅。 这会,孩子们在老师的指挥下打扫操场,都拿着扫帚,成群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夏红缨一眼就看到了燕燕。 她没有扫帚,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角落里。 小小的一只,眼睛红红的,明显是哭过,怯怯地又有些渴慕地望着操场上的同学和老师。 “燕燕哭过!”夏红缨顿时揪心不已,急急地就要过去。 “别去!”霍南勋却拉住了她:“她要见了你,肯定哭闹着跟我们一起回家。” “可是你看她!”夏红缨眼眶一红,眼泪都疼出来了,“她自己一个人,好可怜……” “你哭了?”霍南勋失笑,“人燕燕都没哭,你还哭上了?” 有过往行人往他们这里看,夏红缨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睛说:“我还是把她接回家!我不参加培训了,回头让姑姑他们给我讲讲就行了。” 霍南勋摇头:“小孩刚上学,都是这样的。早送晚送都要经历这一遭。” 夏红缨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看着几乎从来没离开过自己身边的孩子,这样孤零零地融不进集体,她心里难受得很,给自己找理由说:“她还太小。你看,其他孩子都比她大好多,等她大点再上幼儿园也不晚。” 霍南勋却坚持不同意,劝她说:“我们部队里每次来了新兵,总有些不适应或吃不了苦的。 作为队长,我如果惯着他们,他们必定被淘汰,或是在任务中死伤。 所以有古话说,惯子如杀子。 该狠心的时候,就得狠心一点。” 霍南勋的神色也是心疼的,但眼神却极为坚毅:“你要相信燕燕,过上几天,她一定可以适应。” 夏红缨望着霍南勋的脸,心里莫名稳了很多,终是忍着不舍,没有惊动任何人,离开了幼儿园区域。 霍南勋要送她回去,夏红缨推辞:“我自己去就好了,你回去。” 霍南勋:“一起走走,就当饭后消食。” 于是夫妻两人一起沿着平整的水泥路往街道那边走。 “你们食堂的饭菜挺好的。”夏红缨的心绪渐渐恢复,跟霍南勋说:“米饭、馒头、咸菜、汤水管够,菜味道也好,还干净。” 霍南勋微笑:“明天我还去接你过来吃。” “别!”夏红缨说:“大家都在那边吃,我一个人搞特殊,不好。而且,万一又碰到你师父,还怪不自在的。” 霍南勋:“那就后天。后天师父休息,肯定碰不上他。” 夏红缨:“后天开始,我们就要去茶园实地培训了。” 霍南勋:“去哪个茶园?” 夏红缨说:“是距离这边最近的吴山茶园。” 霍南勋脸色淡了淡。 吴兴民家附近。 “你师父人怪好的嘞,还把排骨分给我们吃。”夏红缨问霍南勋,“他有多少个徒弟?” 霍南勋说:“正在带的,有五个。都是刚进厂不久的。以前带过的,就多了去了。” 夏红缨:“他以前也对你们这么好吗?把荤菜分给你们吃?” 霍南勋看了她一眼,摇头:“估计是你特别招人喜欢。” 夏红缨:“……可拉倒!” 她其实挺反感的。 她跟魏大勇又不熟。 她还有洁癖,别人碗里的东西,哪怕是龙肉,她也不想吃。 更何况,魏大勇还是个又老又丑的老男人。 那块排骨,她吃,觉得有些恶心。 不吃,又不礼貌。 弄得非常难受,最后象征性地咬了一口,借口吃不下了,给剩下了。 “你在部队的时候,都做些什么?”夏红缨又问他。 霍南勋:“训练。” 夏红缨:“还有呢?” 霍南勋:“就是日复一日地训练,休息之余就是学习。” 夏红缨:“没有娱乐啊?” 霍南勋:“每年会有几回统一组织看电影。偶尔会有文工团演出。” 夏红缨:“那个叫罗沂的,是什么兵?” 霍南勋:“是文工团的文艺兵。” 夏红缨问:“长得好看吗?” 霍南勋说了实话:“非常好看,很会跳舞,是文工团里的团花。” 夏红缨:“她喜欢你,你没动过心?” 霍南勋笑。 夏红缨气鼓鼓的:“笑什么!” 霍南勋:“我要说动过心,你肯定生气。 我要说没动过心,你又要说不信,还是会生气。 这个问题,你让我怎么回答?” 夏红缨:“说实话。” 霍南勋:“实话就是,没有。从来没有过。” 夏红缨瞪着他:“一看就是在撒谎!” 霍南勋:“……” …… 回到会议室,一进去就见夏红耀和马得芬坐在了第一排原本夏红缨和姑姑坐的位置。 霍晓婷正在跟他们据理力争:“……早上吴乡长是不是说了?下午的座位也按早上的来!你看大家都是按原座位坐的,怎么就你们乱坐呢?” 马得芬一脸横肉,非常蛮横:“这是我妹妹的位置,我坐一下怎么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这么小气,难怪这么大年纪了还嫁不出去!” 霍晓婷:“你——” “嫂嫂。”夏红缨过去说,“不好意思啊,我不想跟你换座位。你们回去。” 马得芬坐得稳稳的:“我们就坐这里了,你能拿我怎么办?” 夏红缨:“我去喊吴乡长来?” “喊就喊!我怕你啊?”马得芬说:“我三百亩,你才五十亩,我还坐不了个前排了?” “怎么了?”吴兴民的办公室就在隔壁,听到声音过来问。 霍晓婷一顿告状。 吴兴民说:“两位,上午我说过,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这两天按照早上来的次序坐,回你们自己的座位上去。” 马得芬说:“吴副乡长!我当家的是盐井村的夏红耀!我们家的茶园是最大的!怎么还不能坐前面吗?” 吴兴民:“这是两回事。今天的座位,并不按茶园大小来排,是按先来后到排的。” 马得芬有个叔叔是县里面的领导,向来在村里和家里是横惯了的,这番如果回后头座位去,面子上实在拉不下来,心里一堵,直接耍起横来:“那凭什么就要按你说的来?你不过就是个副乡长,你以为你是谁呢?还管得了我们怎么坐!” 第68章 有。亲的。 吴兴民好涵养,也不跟他们生气,面不改色地说:“任何一场活动,哪怕是个体户办的,主办方也有制定规则的权利,维持秩序的义务。更何况我们是政府部门。夏红耀同志,马得芬同志,请你门回自己座位去。” 马得芬大字不识一个,根本听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管撒泼耍赖:“我就不走!我就要坐第一排!我看你能拿我怎么办!” 吴兴民脸色一沉:“门口有保安,我可以让他们把你丢出去!并且以后再也不让你进来! 再者,出门左拐三百米就是派出所。你再闹就是寻衅滋事,可以拘留你! 你选一个?” 马得芬急赤白脸地还要再说,夏红耀却是个胆小怕事的,一把将她拽起来,赶紧拉到后头去了。 吴兴民又安抚他们说:“会议室一共就这么大点儿,专家在前头讲课,后面完全能听见,没必要抢座位……” 距离下午上课的时间还有一刻钟,吴兴民说完先出去了,马得芬就在后头嘀咕:“这小白脸儿莫不是看上了夏红缨长得俊?处处帮着她!” 夏红缨回头看了马得芬一眼,眼神饱含警告:“哥!你还是管管嫂嫂!霍南勋特别能打,还脾气不好。” 马得芬还要再说,夏红耀一把拉住她:“别胡说!霍南勋以前就是个什么都敢干的混子,听说打遍乡里无敌手!现在当了这么多年兵,看起来更吓人了!别把他惹恼了,回头真打我们!” 马得芬想到刚刚见到霍南勋那冷酷无情的样子,咽了口唾沫,好歹强忍下了这口气,没有继续再闹了。 …… 夏红缨自诩精通种茶、制茶的全部流程,但是听了专家讲的课,才知道自己只是井底之蛙,还有许多知识,她都是第一次听说。 她认真详细地做了笔记,同时在心里形成了一个想法,以后她一定要抓住一切机会参加培训和学习,不断拓宽自己的眼界和知识面,武装自己的头脑…… 上午本来计划讲一个小时课,结果被梁书记耽误了,下午就拖了一个小时的堂才把该讲的讲完了。 培训结束,走出乡政府大门的时候,夏红缨看到霍南勋带着燕燕等在外面。 霍南勋抱着她,正在教她竖挂在墙上的牌匾上的大字。 燕燕:“这个是人,这个是木,这里是白……” 霍南勋:“这几个字是:柏树乡人民政府。” 燕燕:“柏树乡不是我们乡吗?” 霍南勋:“对呀!就是我们这个柏树乡。” 燕燕:“什么叫人民政府?” 霍南勋:“就是……人民的政府。可以带领大家过上好日子,也为大家服务的地方。” 燕燕似懂非懂:“哦……” 夏红缨开心地跑出去:“燕燕!” “妈妈!”燕燕冲她伸出手,半个身子探向她。 夏红缨将她软软小小的身子接过去,用力亲了她两口:“第一天上幼儿园,怎么样呀?有没有想妈妈?” 燕燕小嘴一瘪,眼泪立刻就涌上来了:“想妈妈!” 夏红缨将她的小脑袋按在自己胸口,心里酸得不行。 “燕燕!”霍晓婷也过来抱她,一顿逗弄,燕燕看到这么多熟人,开心地笑起来。 吴兴民也出来了,看到燕燕过来打招呼:“燕燕,还记得我吗?” 燕燕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记得。舅舅!” 吴兴民笑着点了一下她的小脸蛋:“真聪明!你看这是什么?” 他拿了个棒棒糖,放在燕燕手里。 燕燕开心地撕了糖纸,放进了嘴里。 霍南勋将她抱了过去,说:“爸爸怎么跟你说的?糖吃多了长蛀牙。” 燕燕:“嗯~不会的!燕燕回家刷牙,我就吃这一个嘛!” 霍南勋经不住她撒娇,只好任她去,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吴乡长还随身带着棒棒糖呢?” 吴兴民:“是啊,给外甥女买的。” 霍南勋:“我听说你是吴家的独子,还有外甥女?” 吴兴民:“嗯,有。亲的。” 霍南勋:“那让你破费了。我们先回去了。再见。” 吴兴民点头。 …… 一行人往家走,刚过街口却遇到了下班回家的卢清悠。 卢清悠看到霍南勋跟夏红缨走在一起,霍南勋还牵着燕燕,眼底闪过一道毒蛇般的阴冷,诧异地问:“勋哥,你怎么从那边过来了?” 霍南勋说:“我和燕燕去等红缨一起回去。” “你和燕燕?”卢清悠不解,“难道今天你带着燕燕?你把她带单位去了?” 霍南勋:“红缨要参加培训,我把燕燕提前送幼儿园了。” 卢清悠:“什么!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霍南勋看向她:“嗯?” “你要是跟我说一声,我也让小光提前入园啊!”卢清悠皱着眉头说,“燕燕胆子那么小,上幼儿园肯定很难适应,并且还可能被其他小朋友欺负。如果有小光保护她,跟她作伴,不就好了吗?” “清悠嫂子,这可就算了!”心直口快的霍晓婷接着就说:“哪敢让燕燕跟你儿子待在一块儿呀?有大人看着还吐口水打人骂人呢!没有大人看着还得了!” 卢清悠面不改色:“晓婷,小光现在已经不那样了!前天晚上我妈在那天,小光还给燕燕塞钱呢!” 霍晓婷:“改了就好。” 养不熟的死丫头!卢清悠在心里骂了一句。 给她买了那么贵的连衣裙和护肤霜,她还是站在夏红缨那边。 “勋哥。”卢清悠又说,“能不能麻烦你,明天让小光也提前入学!让他给燕燕做个伴。” 霍南勋摇头:“小班九月一号开学,也没几天了,等开学再去。我能让燕燕提前入学,已经是欠了别人天大的人情了,可不好意思再跟人张第二次口。” 卢清悠眼底闪过一丝嫉恨:“好。那就等正式开学了再去。我绝不会让你为难的。” 霍南勋也没再多说,一家三口,两个大人牵着燕燕,边走边说话:“妈妈,我今天写的字被老师夸了呢!” 夏红缨惊喜不已:“是吗?老师怎么说?” 燕燕:“老师说我这么小就会写字了,很棒!还奖励了一朵小红花!” 夏红缨:“小红花在哪儿呢?” 燕燕一蹦一蹦地:“在书包里。” …… 第69章 鱼全跑河里去了! 卢清悠深呼吸,压下心里的嫉恨。 回到村子里已经接近七点。 好在这个季节,一般要七点半到八点才会开始黑,不算很晚。 沿着小河走到下头院子的位置,就有人喊住夏红缨说:“红樱!你家的稻田,被你婆婆给挖了!” 夏红缨:“什么?挖了?” “可不是!老支书下通知,后天上午放水卖鱼,黄菜花却扛着锄头,把你家田埂挖开了一个大口子,鱼全跑河里去了!” 夏红缨几人立刻转道去了河沿上方的稻田。 果然,田埂被挖开了三四米长的大豁口,直通小河,田里的水所剩无几,鱼全跑河里去了! “妈是疯了吗!”霍晓婷不敢置信,“二哥二嫂,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红缨不说话,看霍南勋。 霍南勋神色微沉,说:“去看看其他田。” 他家一共有四块水田。 两块两分大小的小田,就在霍家院子跟前不远。 一块是占地三亩的大田,由几户共有,他们家约占其中四分之一。 还有一块一亩三分的,就是河边那块,是他们家最大,产量最高的稻田,里面养的鱼也是最多的。 大田几户共有,没被挖开。 家门前的两块小田,却也遭了黄菜花的毒手。 这边是缓坡地形,一块块细细长长的水田,呈梯田状缓坡往下直到河边。 夏红缨家的田被挖开,鱼都跑到下方的田里去了。 两块小田下方的田,一块是吴莲英家的,一块是二大爷家的。 就这两人,鱼是别想要回来了。 “妈!”霍晓婷噔噔跑回家问黄菜花,“你为什么挖了二哥家田埂?” 黄菜花闻言放下手里的活出去,抱着胳膊,瞅着正往家走的霍南勋和夏红缨,冷哼:“你问他们!” 霍晓婷回头,看向夏红缨:“二嫂?” 夏红缨步上台阶,说:“你妈这是想逼我和你哥离婚。” 霍晓婷:“什、么?” “是让他们假离婚!”黄菜花压着嗓门恨恨说,“这样你大哥就能有正式工作了!这么好的事,他们就死活不愿意!你说气不气人?” 霍晓婷:“啊?你在说什么?为什么他们假离婚,我大哥就能有工作?” “你个姑娘家家的,关你什么事!一边去!”黄菜花一把将霍晓婷掀到一边,一脸坏相,用只他们几个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们两口子自私自利,只管自己,不管家里人,我就要搞破坏!你们一天不同意,我就搞一天!我看看你们能挺多久!” “清悠!”霍南勋站在台阶底下,叫住准备进屋的卢清悠。 卢清悠神色尴尬地笑笑,过来问:“勋哥?” 霍南勋:“你爸手里那个名额,是不是已经给了你家亲戚?” 卢清悠连忙点头:“是是是!已经没有了!” 她一脸抱歉地看向黄菜花:“大娘,不好意思啊,我爸手里的名额,已经给了我家亲戚,没有了!” 黄菜花却冷笑:“霍南勋,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逼着她这么说的!上次江妹子来的时候说过,那个名额,就是给清悠留着的!清悠说给谁,就给谁!” “哎呀!我妈她……”卢清悠惊呼一声,一脸愧疚地说:“不好意思勋哥,我妈来得仓促走得也仓促,我都没想起来提前跟她沟通一下这个……” “听到没听到没!”黄菜花得意地笑,“还想骗我?” 霍南勋看了卢清悠一眼,沉默片刻,说:“清悠,不好意思,我的家事,连累到你了。” 卢清悠一脸真诚:“这是什么话?我们之间,还用说这些?” 霍南勋点头,说:“劳烦跟我去大哥家一趟。” 卢清悠:“好。” “爸,妈,红缨,你们都来。”霍南勋带着大家都去了霍英彪家。 夏红缨示意霍晓婷看着燕燕,霍晓婷点头,然后等人都进去了,跟燕燕一起躲在外头偷听。 霍英彪一家人正在吃饭,见霍南勋带着一群人走进来,吴莲英稍微有些慌,她看了卢清悠一眼,随即镇定下来,笑着问:“哎哟!你们怎么都来了?吃饭了吗?来吃点?” 霍南勋说:“大哥大嫂,今天妈把我家田全挖了,鱼都放进河里去了。这事你们知道吗?” “啊?这是怎么回事啊?”吴莲英一脸很诧异的样子,声调有种不自然的高亢,一看就是装不知道。 霍英彪的反应则真实得多:“啊?妈?怎么回事?” 霍南勋:“还是为了你的工作。妈用这种法子,逼着我和红缨假离婚。” 霍英彪明白过来,有种兄弟打架父母护着他的得意,嘴里却说:“妈,你怎么能这么做?” 黄菜花板着张理直气壮的脸,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了错事。 “今天我们一次性把话说清楚。”霍南勋说:“这事,关键在于清悠。所以我把她也请了过来。” 大家都看向卢清悠。 卢清悠尴尬而不失温柔地笑了笑。 霍英彪拉过一张凳子来,用袖子擦干净,说:“卢医生,你坐。” 他又招呼其他人:“坐!都坐!” 大家都坐下,霍南勋直接问:“清悠,我妈说,你愿意假结婚,把你爸手里的名额给我大哥,是真的吗?” 卢清悠正色说:“勋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一直以来,我们家无以为报,这个名额,我愿意给霍大哥。” 霍南勋说:“可是这样一来,你再嫁的话,就成三婚了。对你会有不小的影响。” 卢清悠:“没关系的勋哥,我本来也没想再嫁。” “你看看!你看看!我没骗你!”黄菜花之前也是听吴莲英的,这会亲耳听到卢清悠这样说,激动得跟什么似的:“这种事,我怎么可能骗你们?” 霍南勋点点头,说:“清悠,你肯这样做,我非常感激,我承了你这个情。” 卢清悠知道霍南勋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本以为这事最难过的就是他这一关,所以她的策略是:逼迫夏红缨主动退出。 但是没想到,他居然这样说! 卢清悠当即心跳加快起来。 黄菜花更是激动到结巴:“勋……勋子!你这意思是,你同意了?” 霍南勋点头:“我同意了。而且,这个人情,算是我欠清悠的。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报答。” 黄菜花满脸兴奋。 霍老爷子脸上的表情也有变化,眼睛比之前亮了。 吴莲英则猛一拍大腿,笑得嘴咧得老大:“勋子!哎哟!这让我们怎么谢你好!” 她一把将霍飞拉过去,把他往霍南勋那边推:“小飞!你长大以后,一定要跟孝顺你爸爸一样孝顺你二叔!知道吗?” 霍飞有些懵地点了下头。 第70章 假结婚的对象,只能是勋子 霍南勋接着说:“那大哥,你明天就去跟大嫂把离婚手续办了。” 霍英彪瞪大眼睛:“啊?我?” 吴莲英的大笑也凝固在脸上:“什么!” 霍南勋:“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啊!当然,是假离婚。大嫂还是住在这个家里,跟没离一样。等大哥的工作到手,你们再复婚。” “那怎么行!” “不行!”吴莲英、黄菜花和卢清悠同时出声。 霍南勋锋利的眼神似能扎破人心:“为什么不行?大哥想要那份正式工作,直接跟清悠假结婚不是更保险?这丈夫和大伯子哥,究竟还是有亲疏的。大哥,你觉得呢?” 霍英彪眼前一亮,想到那种可能性,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偏偏这个笑被吴莲英看到了,她顿时发起疯来:“霍英彪!你笑什么?你在笑什么呀!怎么?想跟我离婚娶她呀?霍英彪你要是敢动这个心思,我就砍死你!再抹了我自己脖子!” “行了,行了,你发什么疯!”霍英彪咬牙说:“人家哪看得上我?” “大哥,这跟看得上看不上没什么关系。”夏红缨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会出声,“只是办个假手续,又不是真的。” 霍英彪:“也是!就我而言,我当然是可以——” “你可以个毛线你可以!”吴莲英一巴掌呼过去。“你敢离婚试试!我们都别活!” 霍英彪一躲,躲过了巴掌,没躲过指甲,脸上被指甲刮出两条血痕。 “你个泼妇!”霍英彪威风扫地,气得站起来,离吴莲英远远的。 “大嫂,你干嘛这么激动?”夏红缨又问她,“是假离婚,又不是真的。” 吴莲英说:“霍英彪跟勋子能一样?他就是个见到漂亮娘们拔不动腿的色坯子!让他跟清悠妹子假结婚,他肯定是要出幺蛾子想办法弄假成真呢!红缨啊,这事,还得拜托你们!” “吴莲英你他妈再胡咧试试!”霍英彪指着吴莲英,有股想打人的狠劲。 吴莲英不敢说了,盯着霍英彪的眼神能淬出毒来。 夏红缨笑了笑,转而问卢清悠:“卢医生,你反对的理由,又是什么?” 卢清悠那句“不行”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趁着霍英彪夫妇吵嘴,她一直在想说法。她向来思维敏捷,倒也被她想到了。 这会夏红缨问她,她就说:“假结婚,是要瞒着我爸的,要不然他肯定不同意。 我说句实话,霍大哥您别生气。 如果我的再婚对象是勋哥,我爸不会反对也不会怀疑,因为他知道勋哥很优秀,他本人也是非常欣赏勋哥。 若这个再婚对象是霍大哥,我爸爸恐怕不会同意,而且会怀疑此事别有内情。” 黄菜花斜着夏红缨:“听到没?这个假结婚的对象,只能是勋子!” 夏红缨看了霍南勋一眼,没再说话。 卢清悠也看着霍南勋,眼神异常坦荡。 霍南勋点点头,说:“既然是这样,那这件事就不可行了。清悠,我是个军人,我绝不可能欺骗叔叔,来为自己的大哥谋取利益。” 卢清悠脸色变了变,说:“这个……其实你不必担心,我爸那里,以后我会跟他解释。” 霍南勋摇头,拉着夏红缨站起来,说:“大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让你跟大哥假离婚,你一万个不愿意,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红缨?她也是不愿意的。” 吴莲英:“她不是愿意吗!她自己亲口说的!是不是妈?” 吴莲英:“没错!她亲口跟我说的,她愿意。” 霍南勋把大家召集起来解决这件事,夏红缨自然不会给他拖后腿,说:“妈,大哥大嫂,之前是我考虑不周。 我以为就是个手续问题,就能给大哥谋个好工作。 没想到,卢医生居然要骗她爸爸才行。 这样,我也不能同意了。 咱不能干这种骗人的缺德事。” 黄菜花指着她,气得要命:“你……你说谁缺德?” 卢清悠暗中捏着拳,发现自己被逼入了伦理道德的困境,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说辞来挣脱。 霍南勋:“红缨,之前咱家的鱼,能卖多少钱?” 夏红缨:“前两年,都在一百四到一百五左右。” 霍南勋点头:“妈,今年因为你造成的损失,我就只好用孝敬你们的工资来抵了,就按一百四算,抵扣七个月。” 之前他答应,每个月孝敬两个老的二十块钱,一百四十块,正好抵扣七个月。 黄菜花瞪大眼睛:“你说什么!你个不孝子!跟你娘老子算起账来了? 我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到这么大,帮你娶老婆带孩子,你敢不给钱试试!” “你们要是觉得我过分了,咱们就把老支书,还有德叔义叔他们那些德高望重的叫来,让他们评评理。”霍南勋说,“实在不行把乡里的领导叫来评理也行!但凡他们觉得是我错了,我立刻照你说的办!你让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行吗?” 黄菜花:“……我……我……” 她当然知道,把这些人请来只会审判她。 霍南勋拉着夏红缨走了。 到了外头,霍南勋跟卢清悠说:“清悠,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卢清悠:“……勋哥,别这么见外。你这样,倒是让我觉得,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是我不该提起这事儿,我当时也是随口一说……” 霍南勋:“我知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其实当初救你,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如果你非要报答那个‘救命之恩’,这几年,你和磊子在生活上对我多加照顾,就已经算是报答了。 以后,我父母也好,大哥大嫂也好,再对你提出这种非分的要求,你一定要拒绝。 至少,也要跟我商量以后,再给他们答复。” “好,我以后尽量注意。”卢清悠勉强应了,指甲几乎扣烂了自己的掌心。 回到屋里,霍南勋径直去了后院,一个人坐在那里,点了支烟,一言不发。 夏红缨默默做饭吃。 霍晓婷牵着燕燕进来,在夏红缨身边坐下,低声说:“刚刚我都偷听到了。” 夏红缨苦笑了一下:“我做梦也想不到,都已经是八十年代了,还会有被婆家逼着离婚的一天。” 霍晓婷说:“二哥二嫂,你们可千万要顶住,不能让他们得逞! 我妈那个人我可太了解了,你们要是真听了她的假离婚,她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你们变成真离婚! 因为,她想要的可不只是那份工作,还想要个省里当大官儿的亲家做靠山,说不定还想要霍小光当她孙子!” 第71章 吴家庄园博物馆 夏红缨:“你倒是什么都明白。” 霍晓婷:“他们是我爸妈,我不明白还有谁明白?我哥也明白,所以他才会死活不答应,是不是哥?” 霍南勋没回答。 霍晓婷看了外头的霍南勋一眼,凑到近前,小声说:“还有,二嫂,那个卢医生……你说她会不会……” 夏红缨动作一顿。 霍晓婷:“我觉得她不对劲。我这个人的直觉很强,很少出错的,二嫂你小心点她!” “晓婷!”霍南勋语气充满警告,“你以为我听不见?” “哎哟?我刚刚那么大声跟你说话你听不见,这会倒是听见了?”霍晓婷起身出去,跟他说:“二哥,你觉不觉得,卢医生她不对劲?” 霍南勋:“哪里不对劲?” 霍晓婷:“她愿意跟你假结婚,却不愿意跟大哥假结婚,你说她会不会喜——” “霍晓婷!”霍南勋连名带姓地喊她,语气不悦,“别再让我听到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她是霍磊的遗孀,霍磊从小也是把你当亲妹妹一样对待。” 霍晓婷:“你干嘛这么凶!我就跟你说说,又没跟别人说。” 霍南勋:“跟谁说都不行。你如果真的怀疑什么,就去找证据,然后亮出证据来,让人心服口服无可辩驳。如果仅仅是猜疑,就别说出来,否则只会无端制造流言和猜疑。” “我制造流言和猜疑?”霍晓婷气着了:“二哥!我可是站在你和二嫂这边的!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霍南勋:“我只是提醒你,小心祸从口出。” 霍晓婷:“你怎么不提醒卢清悠别祸从口出?如果不是她说她爸能安排工作,我们家哪来这些破事?” 霍南勋说:“站在她的角度,她不知道咱爸妈是什么人,随口闲聊而已。这事怪不到她身上。” 霍晓婷:“……行行行!都怪我行了!” 她转身走了,“哐”地一声关上门。 夏红缨看了霍南勋一眼:“你那些话,都是说给我听的?” 霍南勋:“不是。你别多想。” 夏红缨:“呵!你不爱听我还是要说,刚刚提到她妈妈的时候,她直接否认到底不就是了?赶忙就改口了!” “红缨。”霍南勋说,“如果她真的对我抱有别的心思。那便是我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我任你处置。” 夏红缨:“我又不是你上级,我能处置你什么?” 霍南勋进屋,在她旁边坐下,正色说:“打我骂我都可以。” 夏红缨:“就这?” …… 培训的第三天,吴兴民带着专家和茶农们去了吴山茶园。 吴山茶园是距离乡政府最近的茶园,步行过去不到半小时。 未来的十几天培训,他们都会在这里。 吴山脚下有个很大的村子。 他们上山,得穿过这个村子。 在靠山面水的山脚,上山的主路旁边,他们看到了一大片建筑。 古色古香,朱红大门,雕梁画栋,门口两个大石狮子很是威风,连围墙用的砖都跟周围村民家的不一样,厚重的高级灰砖,上头有花鸟浮雕。 “这是什么地方啊?”大家都问。 “那里挂着牌匾呢!”夏红耀指着门口挂的白底黑字的牌匾,念道:“吴家庄园博物馆。这里居然有个博物馆?” “这里,解放前是吴副乡长的家!”吴兴民的助手含笑说,“解放后就成了博物馆。里头可好看了,回头有时间,你们可以进去看看,都是的。” “吴副乡长的家啊?天哪!”霍晓婷目瞪口呆地看看博物馆,又看看吴兴民。 吴兴民只淡淡笑了笑。 “吴副乡长,那你家现在住哪里?”霍晓婷问他。 吴兴民指着博物馆旁边的一排平房,说:“那里就是我家。” 那排平房也就三间房,前头用篱笆围成了个小院,跟村子里其他农户没什么差别。 霍晓婷不由唏嘘:“这落差也太大了……” 他们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吴兴民直接带着夏红缨回了他家。 文革时期,吴兴民的父亲被批斗死了,他家里只有一个寡母——也就是当初纳了夏红缨妈妈做小妾,借妈妈之腹生子的赵月娥。 赵月娥在民国时期,是县长的女儿,典型的大家闺秀,读过书识过礼,裹了小脚。 即便已经解放几十年,但是她依然不常出门,除了最亲近的亲戚家里,村里其他人家办流水席,她是一律不会去的。 这些是以前吴兴民告诉夏红缨的。 妈妈嘴里的吴家主母则是:富贵且威严,随随便便一件衣服,也够买十个小妾的。她在吴家,战战兢兢,见到赵月娥连头都不敢抬。 所以,在夏红缨的印象中,赵月娥应该是个穿着旗袍,拿着团扇,即便上了岁数,也不失优雅的美妇人。 但是见到真人才发现,是她想多了。 如今的她,跟其她农妇差别不大。 深深的皱纹,花白的头发,粗糙的手,因为脚不方便,走起路来姿势甚是怪异,背也微微佝偻了。 不同的是,她的衣物很干净整洁,也没有补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说话从容温婉,颇有气质。 见吴兴民带了夏红缨进院,赵月娥不解地问:“兴民,她是?” “是我女朋友。”吴兴民笑着说,“今天正好上了茶山去培训,带她来见见您。” “女朋友?”赵月娥将夏红缨从上看到下。 夏红缨今天是特地打扮过的,手上提着礼物,露出最甜美的笑容,大大方方任她打量。 “是个周正漂亮的女孩子。”赵月娥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进来!进来坐!” 夏红缨进去坐了,赵月娥就问她跟吴兴民是怎么认识的? 夏红缨说:“我们是同学。初中同班,高中同校。” 赵月娥:“你在家务农还是在哪里上班?” 夏红缨说:“务农。” 赵月娥点点头:“务农也好!踏实!家是哪里的?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夏红缨:“我家住在盐井村。家里有爸妈,还有大哥,大嫂和侄子。” “盐井村?”赵月娥突然顿了顿,看着夏红缨的脸,脸色越来越奇怪,“你认识蒋芙蓉吗?” “咦?伯母,您认识我妈呀?”夏红缨一脸惊喜。 “什么!蒋芙蓉是你妈?”赵月娥忽地站起来。 第72章 我就是防贼 夏红缨:“是啊!我亲妈!” 赵月娥身体晃了晃,差点儿没站稳:“我就说……我就说……越看越像呢!” “伯母,您怎么了?”夏红缨问她。 “妈,怎么了?”吴兴民也问。 赵月娥复又坐下去,神色沉重而又难以启齿地说:“你们两个,不能在一起。” 吴兴民:“什么!为什么?您之前不是说过,让我找个心地善良,志趣相投的对象即可,其他的您不管吗?怎么现在” “你不用多说。”赵月娥打断她,“别的都可以,就她,绝对不行!” 吴兴民:“为什么?” 赵月娥摇头:“我认识她妈,她妈不是个好人!上梁不正下梁歪,蒋芙蓉的女儿,好不到哪里去!我坚决不会同意,你们马上分手!” 夏红缨:“伯母,您说您认识我妈,可我从小到大从来没见过您! 您是跟哪儿听说我妈不是个好人的? 我妈把我爸前妻的儿女抚养长大,对他们比对我还好,满村上下,没有人不说她贤惠的。” 赵月娥:“你别跟我说这些。回去!我们家不欢迎你!” 吴兴民急眼了:“妈!您今天怎么了?您以前从来不会这样!连人面都没见过,就仅听到她妈的名字,就这么草率地评价一个人的好坏?” “你别跟我说那么多!你们必须分手!没得商量!”赵月娥态度坚决,却依然不说原因。 吴兴民的态度强硬起来:“不可能!妈,我跟红樱都要谈婚论嫁了,怎么可能说分手就分手? 除非,您说出一个让我足以信服的事实性理由,否则,我是不可能跟她分手的。 我不但不会跟她分手,还打算带她来见过您以后,明天就去登记结婚!” “你!”赵月娥突然骇然地睁大眼睛,把吴兴民拉到外面去,低声问他:“你说实话,你们两个……你们两个有没有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来?” 吴兴民:“没有!您儿子的为人您还信不过吗?没结婚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占人家便宜的。” 赵月娥松了口气:“那就好。” “妈!究竟怎么回事?”吴兴民一脸疑惑。 赵月娥叹了口气,说:“进去说!我给你们理由。” 进屋以后,她只好说了实话:“其实,我阻拦你们在一起的真正的理由是,你们两个,是亲兄妹。” 夏红缨和吴兴民对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地惊呼:“什么!亲兄妹?” 吴莲英点头,神色不情愿,却又不得不说:“当年,我三十五了还没能怀上孩子。看了无数的大夫也不管用。我就给兴民他爸纳了一房小妾,借她的肚子生下了兴民。” “小妾?”夏红缨神色呆滞,“我以前无意当中听到我妈说过,她给人家做过小妾。难道您纳的那一房小妾,就是我妈?” “就是蒋芙蓉。”赵月娥说,“我只知道她离开吴家以后,嫁到了盐井村。我刚刚也是听到盐井村,就突然觉得,越看你越像蒋芙蓉,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是她的女儿!” 夏红缨:“这……这怎么可能?” 吴兴民也大受打击的样子:“红樱居然是我亲妹妹?妈,您没骗我吗?” 赵月娥摇头:“千真万确。姑娘,不信,你回去问问你妈。” 夏红缨站起来:“我这就回去问!” 她感觉自己实在是演不下去了,站起来告辞走了。 在那吴家庄园博物馆侧面等了一阵,吴兴民就出来了。 “哥,你跟她说实话了吗?”夏红缨问。 吴兴民摇摇头:“明天!刚刚我们两个演得太用力了,突然要我告诉她真相……我怎么都说不出口。” 夏红缨:“那就等明天。明天你跟他说了以后,第一时间告诉我。” 吴兴民应了。 …… 他们从吴山茶园回到乡街道上,霍南勋带着燕燕,在约定的地方等着他们。 今天,没有卢清悠。 燕燕看起来也适应得挺好,没有哭闹说不去幼儿园。 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回到家里,比昨天还早了半个钟头。 唐婶子在院坝的树底下乘凉,见了夏红缨,赶紧过去递给她三十二块钱,说:“红缨,这是大田里头卖鱼的钱,这是你的这份。” 夏红缨接过:“谢谢你,婶子。” 唐婶子低声说:“你婆婆非要拿这个钱,我找了老支书,老支书让给我。她气得够呛,你——” 话还没说完,黄菜花就发现他们回来了,当场就大声吵吵起来:“夏红缨!你什么意思! 卖鱼的钱你不给我们,给唐绍玉?她是你爹还是你妈? 你平时对我们两个老的不闻不问,对她献殷勤就算了,连钱也要孝敬给她?” 夏红缨扬了扬手里的钱,说:“妈!我是请唐婶子帮我收卖鱼的钱,她已经把钱给了我。” 黄菜花:“你为什么让她帮你收钱,不让我们帮你收?你防我们跟防贼似的,这是你一个儿媳妇该做的事?” 夏红缨说:“我不是跟防贼似的,我就是防贼呀!” 黄菜花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暴跳如雷:“你说谁是贼!你个连儿子都生不出来的烂娼妇!” “妈!”霍南勋脸色阴沉,“红缨拜托唐婶子帮她收钱,这点小事你究竟在闹什么?” “老娘的脸今天都丢尽了!”黄菜花表情跟吃了屎似的,“自己儿媳妇防我跟防贼一样,人人都在笑话我!” 夏红缨冷笑:“我看你是没收到钱,恼羞成怒?” 黄菜花被霍南勋扣了七个月的钱,本来就心疼得要命,就想从卖鱼钱那里找补点回来。 结果唐婶子说夏红缨拜托她收钱,两人吵起来,老支书做主,把钱给了唐婶子。 还当众批评她放走夏红缨的鱼,吓唬她说,再有下次,要双倍赔偿,而且要送派出所去关起来。 其他人也都说她不对,还有年轻媳妇当着她的面就说,她家老人要是那样,以后等她老了干不了活了,绝对不管她之类的话。 黄菜花灰头土脸丢了面子,感觉大家都都在笑话她,因而把所有的火气都发泄到了夏红缨身上。 第73章 猪跑了 新仇旧恨,黄菜花扑上来就想撕打夏红缨,被霍南勋拦住,强行拉进屋里去了。 夏红缨以前每天都喂三次猪,现在因为培训就改喂两顿。 虽然早上比平时多放了些猪食,但是食槽就那么大,再多的也装不了,猪到下午的时候,难免挨饿。 这两天,每天回来,猪都饿得嗷嗷叫唤。 这会也是,一进院子就听到她家猪在拱圈门。 她也顾不上黄菜花了,回家先端了一大碗玉米粒出来,让燕燕唤鸡回来吃食; 然后背着背篓去扯猪草,回家洗干净砍碎了,和着玉米粉煮熟…… 这期间,黄菜花一直骂骂咧咧。 即便提着猪食去喂猪的时候也不消停。 她在猪圈那边遇到了卢清悠。 “大娘。”卢清悠亲切地叫道,“来,我帮您开门!哪个圈是您家的啊?” 黄菜花见了她,跟见到钱似的,笑得满脸灿烂:“那边那个就是!” “咦?这个圈是谁家的啊?”卢清悠指着看起来最板正干净的那个猪圈问,“这里头的猪,一直叫唤呢!” 黄菜花脸一沉:“还能是谁的!就是夏红缨那个不孝顺遭雷劈的!” 卢清悠叹了口气,说:“那天,红缨嫂子拜托我婆婆帮她收卖鱼的钱,我还劝过她。钱财这种东西最好不要过别家人手里去,别发生什么纠纷。她要是不在家,找您帮她收钱是最妥当的,她就是不听呢!” 黄菜花说:“她要是有你一半就好了!生不出儿子,还不孝敬老人,成天就知道挑拨我勋子跟自己爹娘作对,连养老钱儿都不给了!” 卢清悠嘴角的笑意加深,却做出一副捂嘴惊讶的表情来:“啊?这不可能!勋哥不是那样的人!” 黄菜花也不愿意把自己儿子说得很不好,于是又找补:“勋子本来最孝顺!夏红缨挑拨他,说拿养老钱补鱼的损失!” “这样啊。大娘,勋哥挣钱也不容易的。”卢清悠说,“您要教儿媳妇,多得是法子,别造成经济损失,勋哥也就不会那么生气了,您说是不是?” 黄菜花一边往猪食槽里头倒猪食,一边随意应了一声,明显就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卢清悠心里骂了一句“蠢货”,眼珠子一转,又说:“哎哟大娘,您看,红缨嫂子家的猪圈门,门栓没栓好呢!别让猪跑出去就不好了,这天都快黑了!” 黄菜花:“跑出去更好!急死她个小贱人!” 卢清悠微微一笑,说:“大娘,您忙,我回去了啊!” 黄菜花从猪圈出来,因为卢清悠刚刚的话,往夏红缨的猪圈门看了一眼,果然,其中一个门栓,因为猪老拱门,都给晃松了。 她眨巴眨巴三角眼,突然冒出个报复的想法来:“你不让我如意,你也休想好过……” …… 夏红缨一通忙乎,煮好猪食去喂猪的时候,发现猪全跑了! 自家猪圈门大大敞开,四头大猪全都跑了出去。 养在吴婶子家猪圈的五头小猪,也都跑得无影无踪。 天色将黑,夏红缨脑子里“嗡”地一声,放下猪食就去问院里的人,有没有人看到她家猪。 吴婶子说,晚上她去喂猪的时候,还好好的。 她家小猪饿得厉害,她还舀了些猪食分给她家小猪。 也有人说,她家大猪下午饿得直拱门,怕是把门栓给晃掉了。 夏红缨赶紧叫正在煮饭的霍南勋一起出去找猪。 霍南勋请院里的男人都来帮忙,前后院子的人听说猪跑了,拿手电的拿手电,打火把的打火把,都出来帮忙找。 唯独霍老爷子和霍英彪,连门都没出。 四头大肥猪跑得不远,因为身上都是肉动作不灵活,套绳子也容易,先后被拉了回来。 五只小猪却正是好动的时候,一出猪圈就满山遍野撒欢地跑。 就算找到了,也不容易逮住它。 忙活到晚上十点多,总算找回了四头小猪,还有一头黑毛小母猪,特别狡猾,不知道藏哪里去了。 霍南勋招呼大家先回去,说剩下一头找不到就算了,明天白天,指不定它自己就钻出来了。 于是众人在夏红缨的再三感谢之下,都回家去了。 夏红缨中午去吴家,只吃了一个包子。 晚上回来还没来得及吃,又跑出来找了四五个钟头的猪,又累又饿,坐在廊檐下的小板凳上,不想动弹。 但猪圈里,被关回去的猪还在叫唤。 它们出去疯跑了一趟,估计更饿了。 夏红缨要去喂猪,霍南勋说他去,提着已经煮好的猪食去喂它们。 很快,那边传来它们大口吃食的声音,还有满足的哼哼声。 丢了一条小母猪,夏红缨也高兴不起来,心里跟堵了一团棉花似的,拖着酸痛的脚,去黄菜花那边接燕燕回来。 出门找猪之前,她把燕燕托付给了晓婷。 门是关着的,里头有灯光,夏红缨拍了拍门:“晓婷,我来接燕燕。” 霍晓婷过来开了门,看到夏红缨疲惫的样子,神色愧疚,低声说:“二嫂,燕燕睡着了,今晚就让她跟我睡。” 夏红缨点头:“行,那麻烦你了。我还没吃饭,先回去吃点,饿死了。” 黄菜花却在里头说:“夏红缨,你要是不跟我儿子离婚,以后别想有好日子过!” 夏红缨脚步一顿,转身闯进去问:“是你干的?你故意放跑了我家猪?” 她找猪的时候,有多狼狈,多着急,多累,这会的火气就有多盛,双眼似燃着火一般。 黄菜花有些被她的样子吓到,但依然梗着脖子说:“是我又怎么样!你赖着不离婚,耽误我孩子们的前途,我就要让你没好日子过!” 夏红缨捏拳走向她,恨不得给她一巴掌。 “你你你干什么!”黄菜花比夏红缨矮半个头,力气也远没有她大,这会也害怕起来,直往霍老爷子身后躲。 “爸,你也不管她?”夏红缨一字一句地问霍老爷子。 霍老爷子正拿着根长长的烟杆抽旱烟,闻言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半天将烟吐出来,说:“红缨,铁饭碗有多难得,你也晓得。现在有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你们就配合一下办个手续,怎么就这点忙都不肯帮老大家?勋子和英彪是亲兄弟!这么搞可要不得!” 夏红缨沉默片刻,转身出去了。 屋里传来霍晓婷数落她父母的声音:“妈!你这几天到底吃错什么药了?怎么能这么干!你这是逼亲成仇啊!” 第74章 抱住了霍南勋的后腰 黄菜花一巴掌拍在她脑袋上:“有你这么说你妈的?我都是为了你们三个好!你两个哥哥都有了铁饭碗,你也能嫁个单位上的!那我们全家都不用在地里刨食了,以后享不尽的清福!你懂不懂!” 霍晓婷:“那我二嫂怎么办?燕燕怎么办?” 黄菜花回答:“谁让她生了个女儿,自己福薄命苦,我管她怎么办!” “呵!”霍晓婷气得无语,想了想,还是苦口婆心地劝:“我二嫂嫁到我们家,够对得起咱家的! 你们身上穿的衣服、鞋子,哪样不是她给你们买的?大哥大嫂买过吗? 腊肉、香肠这些,自己省着不吃,一大半孝敬了你们,大哥大嫂给过你们半块肉吗? 爸肠胃不好,之前瘦成什么样?她给爸调理好了,现在红头花色的,吃嘛嘛香。 还有豆腐、凉粉、黄粑、苕糖、麻花粽子青团这些做起来麻烦琐碎的吃食,哪一样不是我二嫂做了,给你们吃现成的? 你就知道嫌弃人家生的是女儿,人家的好,你们是半点也看不见!” 黄菜花语气有些虚了,但是依然坚持:“这点好处算什么?卢清悠那里,可是能给你大哥安排工作啊!那是一辈子的大事!” 霍老爷子这时候开口:“红缨这个儿媳妇,能干也孝顺,我是满意的。我们也不是要把她赶走,这不假离婚吗?假装离个婚,你大哥就能有个工作,他们两个不愿意,那就是他们太自私。” 霍晓婷摇头:“爸!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儿?那卢清悠,对我二哥那个亲热劲,你们看不出来? 我二哥真跟她办了结婚手续,人家家里背景那么强,能让我二哥轻易离婚?想得美! 什么假离婚,搞到最后八成会变成真离婚!” 黄菜花:“真离婚更好!以后咱家就飞黄腾达了!有什么不好?” 霍晓婷:“我二哥人都说了!他不愿意这样干!人家跟二嫂感情好着呢! 大哥想要铁饭碗,有本事自己挣去啊! 自己没本事,非逼着二哥离婚去成全他。” 黄菜花:“死丫头!你闭嘴!还说我吃错了药,我看你才是吃错了药!夏红缨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放到眼前的好处都不知道拿……” …… 夏红缨驻足听了一会,回了自己家。 灶屋里,霍南勋喂完猪,又在准备煮菜。 见夏红缨回来,他问:“燕燕呢?是不是睡着了?” 夏红缨微微点头。 霍南勋:“饭我之前就做好了,我煮个豇豆,再炒个鸡蛋,很快就好。” 看他动作利落地将长长的豇豆掐成一段段的,夏红缨心想,霍南勋真的很好,她没嫁错人。 他凭自己的本事,有了一份人人羡慕的工作,不仅工资高,还让燕燕进了最好的幼儿园。 要是换了别的男人,在外头有本事,回家怕是什么活都不会干,就等着被女人伺候。 例如霍英彪,他还没个正式工作呢,只是做了两年村长,回家就跟个大爷似的,挑水煮饭洗衣推磨,各种家务一律不干,农闲的时候就每天游手好闲下馆子打麻将。 他们家存不住钱,大半都是被霍英彪挥霍了的。 霍南勋不同,他每天下班回来,都是抢着帮她干重活的。 挑水、挑粪浇菜、喂猪等等需要力气的活,他都抢着干。 他还长得这么好看,就算他什么都不做,仅仅是放家里看看也养眼睛。 好东西人人都想要。 好老公也是。 她夏红缨喜欢,卢清悠也爱得不得了,大老远从城市追到农村来。 可她凭什么要拱手将自己的男人让给她? 夏红缨一冲动,突然站起来,抱住了霍南勋的后腰。 他的腰感觉很有力。 掌心下,是他强劲的腹肌。 呼吸间,是他独有的气息,夏红缨抱着就不想松开。 霍南勋明显变得僵硬,回头看向她:“红缨?” 夏红缨跟他的目光一接,一下子清醒过来,满脸通红地放开了他:“我……我就是饿了。” 霍南勋笑了一声:“是我的错。今晚上,怎么也要喂饱你。” 夏红缨:“你也饿了?都这么晚了?” 霍南勋笑意加深:“饿,饿极了。” 刚刚出去深一脚浅一脚地到处找猪,出了许多汗,必须要洗澡。 洗完了澡,又洗了衣服,已经接近十二点。 她平时一般在九点前就睡了,这会过了睡觉点,反而没那么困,躺在床上,等着霍南勋上床关灯。 霍南勋也洗完了澡,赤着上身,只穿着个黑色的短裤进了屋。 夏红缨只看了一眼,就红着脸不敢看了。 高大强壮的身躯,漂亮的肌肉曲线,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朝她走来 这种场景,倒是曾经在她梦里出现过——当然,那不是什么正经的梦。 热烘烘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地想起刚刚抱着他腰时,掌心下腹肌的轮廓和温度。 此时那八块强劲有力的腹肌,突然冲击着她的视线,让她瞬间红了脸,眼神无处安放。 虽然不敢看他,其他感官却变得异常敏锐。 她能感觉到他上了床,将蚊帐压在竹席底下,免得蚊子进来。 “先关灯……”她一开口,就被自己带着媚意的嗓音羞到了。 她这是怎么回事! “咳!”她赶紧清了清嗓子,假装嗓子不舒服。 霍南勋靠近她,单手撑在她肩膀上方,深沉而极具侵略性的男性气息整个将她笼罩住。 夏红缨看向他,清澈漂亮的大眼睛黑白分明,湿漉漉的,满是羞赧。 “不想关灯。”霍南勋在她耳边说,“我想好好看看你……” 这天晚上,他们终于做了夫妻之间该做的事。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她做了个梦。 梦见收了秋茶,都卖出去了,她正喜滋滋地数着钱,突然,黄菜花大喊一声:“夏红缨!” 夏红缨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外头传来黄菜花的叫骂声:“夏红缨!你个小贱人!你敢把我的猪放了,你怎么不敢出门呢?大白天关着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夏红缨一骨碌翻身坐起,发现外头阳光灿烂,都七点多了! 她平时都五点起床。 她穿好衣服,拉开房门:“你鬼喊乱叫什么?还不是昨晚上找猪找到深更半夜累着了,多睡了会怎么了!” 第75章 拿着菜刀就出来了 “多睡会怎么了?”黄菜花口水都喷出来了,“你个懒婆娘!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没起床!我勋子上班这么远,还要一大早起来煮饭、喂猪、带孩子?我家这是娶了个什么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回来吗?” 夏红缨:“你说完了吗?” 黄菜花:“没说完——” “砰!”地一声,夏红缨直接将门关上,差点撞到黄菜花的鼻子。 黄菜花气得差点上不来气,强硬地推开门,一把拽住夏红缨的胳膊:“你放跑了我家猪,想就这样算了?没门!” 夏红缨:“我才刚起床,什么时候放跑你家猪了?” 黄菜花:“敢做不敢认?有人看到你天微微亮的时候,去了猪圈那边!” 夏红缨:“哪个瞎了眼的看到我去过猪圈?我从昨晚睡下,一直到现在,根本没过门!” 黄菜花:“清悠看到的!清悠,清悠啊,你过来一下!” 卢清悠大概准备出门上班了,穿戴整齐,挎着个单肩包过来,用甜得腻人的声音问:“大娘,我正要去上班呢!怎么了?” 黄菜花:“你是不是看到夏红缨去了我家猪圈?” 卢清悠看向夏红缨,嘴角带着一抹挑衅的笑意,说:“我是看到个人,背影跟红缨嫂子挺像的。不过那时候天还没怎么亮,我不确定是不是她呢!” 夏红缨闻言冷笑。 她总是这样,用似是而非的话来蒙骗别人。 到时候如果露馅了,她又可以说,没看清楚,是个误会。 反正就是造谣一张嘴,谣破了也怪不着她。 黄菜花对她的话信得真真的:“不是她还能是谁!夏红缨,我昨晚放跑了你的猪,你竟然还敢报复我?有你这么当儿媳妇的?” “有我这么当儿媳妇的?”夏红缨气笑了,“你真好意思说啊!你放了我的鱼,放跑我的猪,害得周围邻居都跟着受累!我还没问你,有你这么当婆婆的吗!你倒是问起我来了?” 黄菜花从来就不是个讲理的人,叉着腰一脸蛮横地说:“我是婆婆你是儿媳!我可以放你的猪,你就是不能放我的!” 夏红缨:“你家猪不是我放的!” 黄菜花:“肯定是你!不是你还能是谁!” 眼看天色不早了,夏红缨还要去培训,实在没功夫跟她扯淡,遂深呼吸,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黄菜花伸手:“赔钱!赔我五十块钱!” 夏红缨:“呵!想得美!做梦去!我还急着去培训呢!有什么事,等霍南勋回来,你跟他说!” “你少拿我勋子来吓唬我!”黄菜花说,“你撺掇着他一大早来找我闹也没用!怎么着他也是我儿子,他还能杀了我不成?” “红缨嫂子。”卢清悠这时开口,一副和事佬的做派,“你就答应大娘!儿媳孝敬婆婆,天经地义! 你要真把大娘逼急了,她回头天天把你的猪放了,可怎么办啊! 你总不能天天麻烦邻居,大晚上的帮你找猪?” “就是!”黄菜花像是找到了靠山,得意洋洋地说:“你今天必须赔钱!要不然,我就天天趁你不在,把你的猪放出去!你找去!呵呵!” 夏红缨看着堵在门口这两人,深呼吸:“行!你等着!” 她转身进了灶房,拿着菜刀就出来了。 “啊!”黄菜花尖叫一声,吓得屁滚尿流地往外跑,“你干什么!你要杀人哪?哎哟喂!夏红缨要杀人啦!英彪!英彪!” 卢清悠也快步跑了,差点崴着脚。 夏红缨提刀追了出去。 黄菜花直往霍英彪那边跑去:“英彪!英彪!你快出来!” 吴莲英见夏红缨的阵仗,一头扎进了屋里,“砰”地一声关上门。 “吴莲英你个遭雷劈的!”黄菜花心惊胆战,回头看了一眼,却看到夏红缨抓住了她鸡窝里正在孵蛋的母鸡。 “你抓我抱蛋鸡做什么!”黄菜花瞪大眼睛。 夏红缨:“黄菜花,我没放你家的猪!你家就养了一头猪,肥得走不动道,根本不用费劲就抓回去了,我就算要报复你,也不会报复得这么蠢!我要真报复,我会这样!” 她提起菜刀,手起刀落噶了老母鸡脖子,然后一把将死鸡扔到了黄菜花身上。 鸡血溅了黄菜花满头满脸。 “啊啊啊!”黄菜花尖叫,“夏红缨你个杀千刀的!你居然杀了我的抱蛋鸡!我那窝蛋才孵了一半!” 夏红缨提着那滴血的菜刀,跟个修罗似的:“这算什么?黄菜花,你最好好好帮我看着我家猪圈! 以后,我家的猪要是再跑出来,我就把你家的鸡挨个杀光! 鸡杀完了,我就杀你猪! 猪杀了你还不消停,我就杀了你! 你让我过不下去,那咱们都别过了!一起去死好了!” 黄菜花心惊胆战,捂着胸口:“你你你……” 霍老爷子和霍晓婷出门干活去了,霍英彪家的门关得紧紧的。她“你”了半天,眼珠子左看右看,看热闹的邻居不少,没一个人来帮她的,只能认怂:“我也就是吓吓你,不会再放你家猪了!勋子今天早上也来跟我说了,说我要是再这样干,他就开祠堂,跟我断绝关系。你赶紧把刀放下!” 夏红缨转身回去,看到背着一背猪草,目瞪口呆的霍晓婷。 “二嫂,你……你这是……”霍晓婷颤颤巍巍地指着一路滴过来的血,“这是谁的血?” 夏红缨没说话,进屋去吃饭。 霍晓婷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去:“妈!妈!你没事?” 黄菜花的声音传来:“晓婷!夏红缨那个疯婆娘,她杀了我们孵蛋的鸡婆!这一窝鸡蛋,可怎么办啊……” …… 灶上温着饭菜,煮猪食的锅,也刷得干干净净的,水汽还没干透。 她想到黄菜花说,霍南勋一大早起来煮饭、喂猪,又带燕燕去上学。 却纵容她睡到日上三竿。 而且,她都没被吵醒,可见他一直轻手轻脚。 心里的火气突然就泄了,只剩下一股无法言说的委屈。 她自己都没想到,有一天会被逼得拿菜刀逞凶斗狠。 读书的时候,她本来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梦想自己能考上大学,成为一个真正的医生 现在她成什么样了? 去培训的路上,霍晓婷小心翼翼地跟夏红缨说,她妈就是这样的人,没办法,让她多担待。 又说霍南勋一早去找她了,跟她和霍老爷子放了狠话,再有下一次,直接抓派出所去关了,而且还要开祠堂,跟她断绝母子关系。 夏红缨只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第76章 他专门送羊肉来? 到了吴山茶园,吴兴民找机会跟夏红缨说,他已经把事情始末源源本本地跟他母亲说了,他母亲让夏红缨中午再去他家一趟。 男人和女人之间,稍微走近了些,就容易传出流言蜚语。 昨天吴兴民带夏红缨回家,是当众找了她,说自己母亲身体不好,听说她会做药膳,请她帮忙去为母亲调理身体。 药膳不是一日之功。 夏红缨今天再去他家,大家都没说什么。 毕竟,像吴兴民这样的人,在大家眼里,是不会跟个农村的有夫之妇扯上什么关系的。 坐在吴兴民母亲面前,夏红缨非常忐忑,也非常惭愧,先道了歉:“伯母,昨天,对不起啊!” 赵月娥说:“兴民都跟我说了,我能理解你们,不怪你们。” 夏红缨眼睛一亮:“谢谢您!哥哥以前经常跟我说起您,他说您读过许多书,知书达礼,性情温柔,果然呀!” 赵月娥:“你们希望我将你们的关系公之于众,你们好正常来往,是?” 夏红缨点头。 赵月娥捂嘴咳嗽了几声,说:“我有个条件。” 夏红缨:“您说!” 赵月娥说:“让你妈来见我。” 夏红缨一愣:“我妈?” 赵月娥说:“是。让她来见我。” 夏红缨想了想:“这段时间,我一直要参加培训。 等培训完,就该收稻子了,家家户户都忙。 那就等收完稻子,农忙时节过了以后,我再带她过来,您看可以吗?” 赵月娥又咳了几声,皱眉说:“这么久吗?” “红缨,明天上午,王专家有事,让大家自由活动。”吴兴民说,“择日不如撞日,要不,明天上午你去找妈过来一趟?” 夏红缨点头:“嗯,好。伯母,如果我妈知道,您肯公布我和哥哥的关系,她一定会非常高兴!” 赵月娥没说话,只淡淡笑了笑。 他们在吴家吃了午饭,回去的路上,吴兴民就问她,想不想进博物馆里头去看看? 还有时间,夏红缨就跟他进去了。 这里原本是吴家的老宅。 里头但凡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但也保留了不少很难搬动的大件。 例如精美的拔步床,金丝楠木的桌椅,佛龛等物,都很有年份了,但是看起来还是极为精致。 金丝楠木光泽动人,拔步床精工细作,大木箱子描金绘漆。 看了一圈,夏红缨有感而发:“伯母现在看起来跟村里其他农妇没有区别,我都很难想象她年轻的时候是住在这里的。” 吴兴民说:“我妈很不容易。年轻的时候没干过农活,还是个小脚。我爸过世以后,家里都靠她撑着,把我供了出来。” 夏红缨问:“哥,如果当初你留在省里,肯定能分房子,就能把伯母接到城里去了。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到底得罪了谁?怎么会回乡里来呢?” 吴兴民:“这个事情以后跟你说。等咱们相认以后,叫上霍南勋一起说。” 夏红缨:“之前问你,你也说以后再说,为什么?” “先别问了。”吴兴民转移话题:“你跟霍南勋怎么样了?我感觉,他……” 吴兴民说着,却忍不住笑。 夏红缨:“笑什么?他什么了?” 吴兴民说:“他对你挺好。” 夏红缨说:“霍南勋对我和燕燕都很好。但是……哎!我最近特别烦。” 吴兴民:“怎么了?” 夏红缨把卢清悠的事情跟他说了:“……现在他爸妈,还有大哥大嫂,一心想让我和他离婚。他妈天天闹,我今天早上气得都动菜刀了……” 吴兴民眼睛微眯:“卢清悠……省城人?” 夏红缨点头:“省城人,她说她爸是省厅的官员,她自己是首都医科大学毕业的大学生,之前在部队医院做军医。现在调到了咱们乡的301医院。” 吴兴民:“她爸爸叫什么名字?” 夏红缨摇头:“这我不知道。” 吴兴民:“回头你问问霍南勋,我找我的熟人调查一下。” 夏红缨:“调查什么啊?” 吴兴民说:“据我所知,国营工厂招工,首要的条件就是城市户口。你大伯子哥是农村户口,根本不可能进厂。 如果能证明卢清悠只是拿这个做饵,鼓动他家人对付你,这个问题就解决了。她的真面目也会暴露。” 夏红缨听了这个,突然就控制不住地热泪盈眶:“哥!谢谢你!” “怎么还哭了?”吴兴民眼神心疼,“可见你真没少在这个女人身上栽跟头。” 夏红缨不好意思地想找手绢擦擦眼泪,却发现身上没有手绢。 吴兴民掏出自己的递给她:“新的,没用过。” 夏红缨接过,擦掉眼泪鼻涕:“谢谢。” “别哭了,没事!”吴兴民拍了拍她的脑袋,“有哥呢!” 夏红缨破涕为笑:“有你这么厉害的哥哥,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了。” 吴兴民笑:“我们回去,时间快到了。” 两人离开了博物馆,夏红缨看到一个人在拐弯处一闪而过,愣了愣:“诶?” “怎么了?”吴兴民问。 夏红缨:“刚刚我看到有个人走过去,好像是霍南勋。” “他怎么会到这里来?”吴兴民说,“应该是你看错了。” 夏红缨还是忍不住到拐弯处看了看,没看到人,只得作罢。 没想到,上山以后,大家告诉她,霍南勋来过,还给他们带了羊肉蒸笼,专门给他们加餐来了。 “二嫂!吴副乡长!”霍晓婷跑去茶园的厨房,端出两个叠放在一起的碗口大小的小蒸笼,打开给他们:“我们专门给你们留的!快尝尝!可好吃了!” 蒸笼里头是粉蒸羊肉,混合了各种调料的米粉裹着羊肉,上头洒了香菜,味道非常诱人。 “他特地送羊肉来?”夏红缨诧异地问。 “是啊!”霍晓婷说,“我二哥是生怕你吃得不好呀!啧啧!说是这附近有一家专门卖粉蒸羊肉的,他就买了这样整整四十份拿上来!” 姑姑在旁说:“我们跟他说,你去吴副乡长家做药膳了,他一直在等你回来,后来实在等不到,就走了。” 夏红缨一肚子遗憾:“我刚才顺道去看了一下那个博物馆,出去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人影,挺像他的。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他!早知道我多追一段路,就能见一面呢!” “哎哟,晚上回去就见着啦!”表弟妹韩秀芝取笑她。 夏红缨吃着那羊肉,心里暖洋洋的。 甚至早上造成了阴影都消散无踪。 然而这天晚上,霍南勋并没有回家。 第77章 如果能牵到他的手就好了 夏红缨和霍南勋约定,每天下午在柏树乡大桥的南头等。 如果他和燕燕没在那,可能是加班或有别的情况,让她先回家。 “嫂子!你慢点!怎么走这么快?”霍晓婷问她。 夏红缨回头说:“你们慢点走,我先去找你哥和燕燕!我怕他们等急了。” 霍晓婷瞧着她几乎要跑起来的脚步,嘀咕:“这么迫不及待啊?” “姐姐下午问了秋叶姐四遍时间。”韩秀芝偷笑着说。 马秋叶是培训的茶农里头,唯一一个戴着手表的。 霍晓婷:“啥意思啊?” 韩秀芝:“中午姐夫来送羊肉蒸笼,她没见到人,心里急呗! 估计是恨不得马上见到姐夫,来个亲亲抱抱滚床单!” 霍晓婷捂她的嘴,往后头瞧瞧:“小声点!别被你婆婆听到!” 韩秀芝:“我婆婆最开明,才不会管年轻人这些事哈哈哈……” 夏红缨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急切地想要见到一个人。 只恨不得立刻看到他的脸,听到他的声音,感受到他的温度。 如果再能牵到他的手,就更好了 她比其他人快了好几分钟到了约定的地方,却没见到人。 望穿秋水般地望着301的方向,他始终没来。 等姑姑一行人也到这边,她担心家里的鸡鸭猪饿坏了,还是跟他们一起回家了。 早上夏红缨宰了黄菜花的抱蛋鸡,感觉晚上回去怕是又少不了一场硬仗。 她都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要是黄菜花再放了她的猪,或是出别的幺蛾子,她要怎么办。 岂料黄菜花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纸老虎,夏红缨一进院子,黄菜花连屁都没放一个,转头回屋躲着没敢出来。 夏红缨有些哭笑不得。 看样子,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一点没错。 她没直接回屋,而是去猪圈那边看了一眼。 猪都好好的,门栓别得紧紧的。 不仅如此,她居然还看到了昨晚一直没找到的小黑猪! 它就在之前关它的猪圈旁边,见了她,哼哼唧唧地叫唤。 肚子扁扁的,看起来,是饿狠了,就跑回来了。 “才买回来没几天,居然还能找回来,也是你的本事了。”夏红缨没好气地说,“饿了是?” 小黑猪长得还怪俊,头上顶着个璇,眼睛又黑又亮,望着她哼唧两声,跟回答她似的。 这会打开猪圈门,它未必肯进去,其他小猪说不定还会跑出来,最好是拿吃的过来,把它引进去。 于是夏红缨快步回家,准备先拿些干粉子兑了水来引它。 小黑猪居然跟了上来,还迈着小短腿,跟着她爬上了台阶。 “咦?”霍晓婷看到,惊奇地说:“这不是丢了的小黑吗?哪儿冒出来的?” 夏红缨:“刚刚就在猪圈那边呢,居然还能自己找到家,挺机灵。” 她开了门,小黑猪又跟她进了屋。 买小猪仔回来以后,先放养一段时间是很正常的。 放养期间,它跟狗差不多。知道自己家是哪一户,自己主人是哪个,饿了回家跟主人要吃的,吃饱了跑出去到处玩耍觅食。 有些甚至比狗更黏人,主人在哪它在哪,晚上睡觉都非要跟主人一个屋。 而且它还不会乱排便,会自己跑猪圈那边或偏僻的地方去拉屎。 所以,这小黑猪跟着夏红缨进屋,她也就任由它进。 等煮好了猪食,她提着桶往猪圈去,小黑猪就屁颠屁颠地跟着她一起去。 打开门,夏红缨往猪食槽里面倒满猪食,圈里的四头小猪都过来欢快地吃食。 这个时候,即便开着门,它们也不会跑出去。 “进来吃啊!”夏红缨看向门口的小黑猪。 小黑猪在圈门外,急得团团转,却就是不肯进那道门。 夏红缨出去赶它,推它,它却犯了倔脾气,就是不肯进。 “你不进去我关门了?”夏红缨威胁它,试着关门。 随着门慢慢合上,明显能看出来,小黑猪非常纠结,往前走了两步,又退后三步,头往里面探了探,又退出来。 “怎么?为了自由可以不吃饭呀?”夏红缨索性关上了猪圈门,提着空桶回了家。 小黑猪跟在她后头,叫声忽高忽低,那语调,分明就是在控诉她虐待幼猪。 夏红缨回家找了个平时不用的搪瓷盆,盛了一盆猪食给它,它这才欢快地吃起来。 唧唧地吃着,还拿眼睛瞄她,仿佛在说:你总算做了回人! 夏红缨被这猪给整得啼笑皆非,干脆不关它了,就这样放养着。 反正它是夏红缨准备养起来下仔用的母猪,多在外头跑一跑,身体更健康。 夏红缨正做饭的时候,卢清悠来了。 她应是刚下班还没来得及回家,肩膀上还挂着包。 “红缨嫂子。”她径直进来喊道。 夏红缨看了她一眼:“怎么?” 卢清悠:“我来跟你说一声,勋哥这几天晚上不回来了,他要加班。他说他带着燕燕在宿舍住,让你不要担心。” 夏红缨:“这‘几’天?他要加班多少天?” 卢清悠摇头:“不知道啊!我问他了,他也不确定。” 霍南勋之前就跟她说过,为了攒农忙假,最近他可能需要加班,周末也不休息。 夏红缨并不意外,淡淡说:“好,知道了。多谢你传话。” 卢清悠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继续说:“嫂子,都怪我不好。” 夏红缨静静看着她。 “今天早上,嫂子真吓到我了呢!”卢清悠说,“我越想越害怕,中午午休的时候,我就去找了勋哥,把你今天早上拿菜刀砍黄大娘的事情,跟他说了。” 夏红缨眼睛微眯:“你中午去找过他?” 所以他送来羊肉,是为了安抚她吗? 她还以为……是因为想见她。 卢清悠:“是啊!他下午过来找我传话的时候,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呢! 你说……他会不会是不想看到你跟黄大娘干仗,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干脆不回来了呢?” 夏红缨抿了抿唇:“是吗?如果是这样,我会好好跟他解释解释,是你从中兴风作浪,放了我婆婆的猪诬告是我。你猜,他会相信你,还是相信我这个枕边人?” 卢清悠眼里闪过一丝阴沉之色:“他当然会信我!我跟他这么多年,又岂是你能比的?” 夏红缨:“那就试试呗。” 卢清悠眼神阴暗地冷哼一声,转身要走,却差点儿踩着个黑乎乎软绵绵还会动的东西上。 “啊!”卢清悠吓得惊呼出声,往旁边一躲,“咚”地一下撞在墙上,胳膊肘剧痛。 第78章 昔日妻妾相见 “哼哼哼!”小黑猪声音欢快,像是在笑似的。 卢清悠这才看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怪叫道:“你怎么把猪弄屋里来了!脏死了!” 夏红缨忍着笑,伸手摸了摸小黑猪的头:“小黑,你咋这么机灵呢?” …… 第二天一早,夏红缨跟霍晓婷他们说,正好有半天的自由活动,她要去抓些中药,给吴兴民妈妈熬煮药膳。 其他人不疑有他,夏红缨径直回了娘家。 大哥大嫂都去了吴山茶园,家里面就只有她爹妈,还有侄子小军。 夏红缨跟她妈蒋芙蓉说了事情的始末:“……妈,只要她能公布真相,你就能跟哥哥光明正大地相认了!” 蒋芙蓉却并不像夏红缨那般兴奋,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妈?”夏红缨晃她胳膊,“难道你不想跟哥哥相认吗?你过个生日,或者家里有个什么事情,你不想哥哥来家里吗?” “我当然想。”蒋芙蓉说,“但是,她怎么会让我跟他相认呢?这是不可能的事!” 夏红缨说:“当初她或许一心想抢你儿子,但是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她年纪也大了,也许变了呢?不管怎么样,咱们去见见,听她怎么说。” 蒋芙蓉也心动了,跟夏红缨一起去了吴家见赵月娥。 双方见面以后,夏红缨母女两人跟赵月娥问好,她却并不回应,只盯着蒋芙蓉看。 吴兴民小心翼翼地说:“妈……” 赵月娥深呼吸一口气,说:“芙蓉,二十多年不见了,原本以为你离开了我家,日子会过得比我惨。可如今瞧着,你保养得很好,还保留着年轻时候的几分颜色呢!” 蒋芙蓉年轻的时候长得非常俊俏,身体也健康,因此才被选中做吴家的小妾,帮主母生孩子。 吴兴民随了她,也长成了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蒋芙蓉含笑说:“我嫁到了盐井村老夏家,公公以前据说出去闯荡的时候,跟御医学过手艺,传下了不少做药膳的方子。我们照着上面做,吃了倒是对身体很好。” 顿了顿,她又说:“我瞧着,赵大姐您,好像有些咳症。回头让红樱也帮你做些药膳,也许可以去除病根呢。” 他们还没进屋,就听到了赵月娥的咳嗽声。 赵月娥听了这话,又咳了两声,脸色憋有些发红地说:“兴民已经跟我说了,早在他们上初中的时候,你就跟兴民相认了。” 蒋芙蓉脸色一变:“赵大姐,我不是跟兴民相认,当时,我是担心——” “我知道!”赵月娥打断她,“兴民也都跟我说了,我可以理解你。” 蒋芙蓉松了一口气,又说:“兴民是你养大的,生恩不及养恩大,他永远是你的儿子!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跟你抢儿子。 只是苦了两个孩子,明明是亲兄妹,说个话都得避着人,稍不注意还会传出流言蜚语。 我听说,大姐您愿意公布他们的兄妹关系,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发自内心地感激您!” 赵月娥却不提此事,而是说:“我今天叫你来,是想请你诚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蒋芙蓉:“什么问题?” “当初,我和老爷待你不薄?”赵月娥说,“你吃的,住的,用的,哪样亏待过你?兴民虽然养着我身边,我又可曾不许你见他?” 虽然几十年过去了,但赵月娥对丈夫还是习惯性地用以前的称呼。 蒋芙蓉咬了咬唇:“你们没有亏待过我。 我吃的,住的,用的,比以前在自己家不知道强多少倍。 你也没有不许我见兴民,相反,还让我过去照顾他。 您身边的人提醒您,您还说,没有人会比亲妈照顾得更尽心。” 夏红缨和吴兴民都诧异地看向蒋芙蓉。 这颠覆了他们一直以来的认知。 旧社会有点家底的男人,都会蓄养侍妾姨太。 解放初,政府要求那些姨太太离婚归家。 但是后来考虑到很多女子没有谋生的能力,甚至也没有娘家可以回。 有些还在夫家有自己的子女,强行让她们离开,实际上是让她们落入更不好的境地。 1952年开始,政府给了女子自主选择权,离婚与否,由她们自己决定。 最初,蒋芙蓉选择留在吴家。 后来,她却又跟政府求助,说吴家夫妻虐待她,吴家主母赵月娥甚至想要她的命,好抢走她的儿子。 于是政府帮她离开了吴家,嫁到了夏家。 但是这会儿,她却又说,吴家人没有虐待过她,而且还对她挺好? “妈?你不是因为在吴家过的不好才离开的吗?”夏红缨一直这样认为。 蒋芙蓉却不说话。 “说啊!”赵月娥语气加重,甚至有些狠厉:“我看你挺会说的,你继续说!为什么要这么污蔑我?污蔑老爷?” 蒋芙蓉看着她:“赵大姐,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何必还要提起那些陈年旧事? 我们都已经是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一切都是为了孩子而已!” “你说的可真轻巧!”赵月娥冷笑,“因为你的诬告,周围所有人都说我们两口子佛口蛇心! 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他们就着你这栽赃给我们的罪名,生生的把老爷打死了! 你一句轻飘飘的陈年旧事就算了? 就想让我豁出这张老脸,让你儿女团圆,共叙天伦? 你想得美!” 蒋芙蓉听到这话也急了:“你把吴老爷的死安在我头上?我可受不起这么大的冤孽!” 赵月娥:“你受得起受不起,这都是事实!他就是被你害死的!” 蒋芙蓉情绪也激动起来:“什么叫我害死的?如果你非要这么说,那我还说他是你害死的呢!” 赵月娥气笑了:“我害死的?” 蒋芙蓉沉默片刻,说:“你还记得张雪莲吗?” 赵月娥眼神一变,咬牙说:“我当然记得她!我那贴身大丫鬟!” 蒋芙蓉:“她跟我说,你对我好,一方面为了让我给孩子喂奶,另一方面在外头博个好名声。等兴民断奶,你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我!” 赵月娥:“她还说什么了?” 蒋芙蓉:“她还给了我一瓶毒药,让我先下手为强,把你毒死。 这样,孩子和丈夫,就都是我的了! 我不想做出那种害人性命的事,就跟政府求助,离开了你们家! 赵大姐,你说,到底是谁害死了吴老爷?是谁起心动念要杀人?是你还是我?” 赵月娥忽地站起来,却又因为激动过度猛烈地咳嗽起来,吴兴民和夏红缨急忙过去扶住她,给她拍背。 第79章 我还会把脉 赵月娥好一会才缓过来,声声泣血地说:“老爷就是被张雪莲带人打死的! 我哥哥也被她丈夫迫害成了残废! 原来那么早的时候,她就想借你的手毒杀我? 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我到底哪点对不起她?” 赵月娥想起旧事,痛苦地流泪。 蒋芙蓉看她的样子,疑惑地问:“你说什么?借我的手,毒杀你?” 赵月娥斜睨着蒋芙蓉,冷笑:“我要是想要你的命,等你生完孩子直接弄死,然后对外报个难产不就行了?我还差你那点儿奶? 那时候,我吴家和赵家虽然都已经失势,但要找点奶还是不难的。那时候我妹妹不正在坐月子吗?” “是啊……兴民满月的时候她来了,还因为奶水太多弄湿了衣服……”蒋芙蓉疑惑地问:“这么说她是骗我的?” 赵月娥:“要不然呢?你的事情,一直以来,就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今天,总算知道这刺是谁扎的了!” 夏红缨在旁边忍不住问:“伯母,那个张雪莲,是跟您结了什么仇吗?” “结仇?”赵月娥凄然惨笑,“她逃荒差点饿死,是我救了她。 那时候她才八岁,说是家里人都死了,苦苦求我收留。 我见她可怜,就留她在身边做了个丫鬟。 时间长了有感情了,我几乎把她当半个女儿养着。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养出个仇人来了!” 夏红缨又问蒋芙蓉:“妈,当时她拿毒药给您,您就没怀疑过她?” 蒋芙蓉说:“她说……她被老爷玷污了,赵大姐担心她说出去,想杀了她灭口。 她说她恨死了你们夫妻两人,那毒药她是准备自己下的,本想跟你们同归于尽,但是她已经离开吴家,不好下手,就把毒药给了我。” “哈哈哈!”赵月娥又哭又笑,“玷污?就她?蒋芙蓉,就她那长相,亏你也能信!” 蒋芙蓉:“她说老爷喝醉酒以后……” 赵月娥:“你在我家待了三年,你什么时候见他喝醉过酒?” 蒋芙蓉仔细回想:“……老爷酒量好,我还真没见他喝醉过……” 赵月娥拿手绢擦干眼泪,深呼吸,说:“蒋芙蓉,我虽然知道了原因,但是,老爷的死,跟你的诬告脱不了干系!你们的要求,恕我做不到,我怕兴民他爸会死不瞑目!” 吴兴民:“妈——” “你要愿意跟你亲娘亲妹妹走,我也不拦着!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反正我是绝不会出面的!”赵月娥打断他。 吴兴民神色黯然:“妈,您别这么说,我怎么可能走?” 赵月娥站起来,就要往屋里去。 “赵大姐!”蒋芙蓉喊了一声,突然“砰”地一下跪在了地上。 “妈!你干什么!”夏红缨大惊,冲过去想把她扶起来。 蒋芙蓉却不起,望着赵月娥说:“赵大姐,是我对不起你们!我不该听信她的话,你怪我是应该的。 但是,你看,兴民没有兄弟姐妹,红缨虽然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但是他们拿她当个外人都不如! 这世上的亲兄妹反目成仇的多了去了,相亲相爱互相为对方考虑的很少。 难得他们两个能一直这么好,我求你,就当为了兴民,你就帮他们一把,让两个孩子能以兄妹的身份正常来往,以后兴民成家了,他们两个家庭也能守望相助。” 她说着又想起什么来:“哦!兴民出息,你是不是怕红缨拖累兴民?红缨很能干的!我女婿也能干,当兵回来还分配到了301当工人呢!” “你!”赵月娥被她的话气得够呛,回身指着她,“我知道你为什么会相信张雪莲的鬼话了!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那恶毒又势利的……” 她说着,突然一口气上不来,蓦然倒了下去! “妈!”吴兴民大惊,一把将赵月娥抱住。 夏红缨母女也吓了一大跳,快步抢进屋。 夏红缨幼时跟着已经过世的亲爷爷学过不少,望闻问切都是会的。 她看了下她涨红的脸色,让赵月娥侧躺在躺椅上,然后给赵月娥掐人中,按穴位。 看她有反应了,夏红缨用力在她背后,环住她的肚子用力一压,她就突然咳出一口痰出来,醒了过来,脸色也好多了。 吴兴民大大松了口气,诧异地问:“你还会急救?” 夏红缨说:“不是跟你说过吗?我爷有手艺,他从小教我。我还会把脉,自己感觉还挺准的。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帮伯母把脉看看?” 吴兴民点头。 于是夏红缨给赵月娥把了脉,皱眉说:“积劳成疾,五脏皆损,以前怕是冬天的时候受过冻,寒气入体,阴雨潮湿的天气,以及秋冬,会咳得特别厉害。” 吴兴民眼前一亮:“你竟跟仁济堂的坐堂大夫说得分毫不差!” “仁济堂的陈大夫以前跟我爷学过手艺,他有时候遇到疑难病症,还找我去帮忙诊脉呢!”夏红缨说到这个,很有些自信:“我爷说我在把脉上很有天赋。” 吴兴民:“原来你跟陈大夫还有这种渊源?” 夏红缨点头:“我爷过世前,他一直跟我爷学。三四十岁的大老爷们,还管我一个小孩叫师姐呢!” 吴兴民忍俊不禁,随即又为养母的身体担起忧来,问:“红缨,之前陈大夫说,我娘虚不受补,得慢慢调养。你看,要怎么养?” 夏红缨说:“最好用药膳调养。哥,我明天带药材,你按我的单子准备食材,我中午来你们家做。” 吴兴民:“好。” “不用了!”赵月娥转身面朝里,“你做了我也不会吃。你们母女两个,以后不要登门了!慢走不送。” 夏红缨怕再惹她生气,拉着蒋芙蓉走了。 蒋芙蓉满眼的愧疚和慌乱,出门了还说:“赵大姐,都是我不会说话!你知道我没读过几天书,你别往心里去啊!一定要保重好身体……” 离开吴家以后,蒋芙蓉看起来很沮丧:“我怎么这么笨!二十多年了,我都没有怀疑过自己是被人骗了。” 夏红缨:“妈,你才不笨呢!你那个时候才十八九岁,分辨不出谁好谁坏,谁真谁假,也是正常。” 第80章 去找霍南勋吃饭 蒋芙蓉说:“我那时候的确,不止年龄小,我还没见过世面。 现在想起来,其实吴老爷和赵大姐都是很好的人。 吴家虽然是地主,但是在咱们县很有声望,从不苛待佃农和长工。 他们家还给红军捐过钱和物资。 可我那时候着实没见过世面,见到那些大人物,就光知道害怕。 我就觉得雪莲跟我是一类人,她那段时间对我特别好,应该是故意接近我,我就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了……” 夏红缨:“那个张雪莲现在在哪儿?” 蒋芙蓉:“不知道。从我离开吴家,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夏红缨皱眉:“她如就算真有什么仇,也不该借你的手去杀人。这不是把你往死路上推吗?就凭这一点,她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蒋芙蓉点头:“嗯。红缨,赵大姐不肯点头,你们打算怎么办?” “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的。大不了就维持原状呗。”夏红缨说,“她身体为重,我先帮她调理身体,其他的看缘分。” 蒋芙蓉又问:“你跟女婿怎么样?他现在是工人了,你们俩又没怎么相处过,他会不会……” 夏红缨:“妈您别担心,我跟他挺好的。” “也是!”蒋芙蓉满意地看着她,“我家红樱长得这么水灵好看,他肯定喜欢!要不然,当初要那么高的彩礼,他也不会同意。” 夏红缨笑:“妈,你先回家。我还要上山去,下午接着培训。” 蒋芙蓉:“行。我好多年没见过女婿了,等十月份你爸过生日的时候,你一定带他来,让我瞧瞧。” 夏红缨:“好!肯定带去!” …… 下午吴兴民也上山了,眉头紧蹙地跟夏红缨说,她妈不让夏红缨再去家里。 还说,做了药膳她也不会吃。 夏红缨想了想,说:“不让我去你家做好说,我可以从家里面做了带过来,你马上热热给她吃也一样。 问题就是她不肯吃…… 要不这样,明天你跟茶园的主人说一声,借他们的灶,我教你做。 你给她做的话,她肯定就吃了。” 吴兴民:“你们家的药膳秘方不是不外传吗?” 夏红缨:“本来不外传,但你是我哥嘛,你是个例外!回头我给我爷多烧点儿纸。他最疼我了,肯定不会怪我的。” 吴兴民微笑:“好。我妈那里——” “暂时别提了。”夏红缨说,“老人家身体不好,别再惹她生气。以后我们,大不了就维持现状,反正也偷偷摸摸这么多年了。” 吴兴民神色不愉:“嗯。” 这天晚上,霍南勋依然没有回家。 到第三天,吴兴民都学会了做药膳,霍南勋还是没回家。 夏红缨心里挂念得很,晚上做梦都梦到了他们。 正好这天中午提前半个小时下了课,她就去了一趟301,想跟霍南勋一起吃中午饭。 霍南勋说过,如果想找他,随时可以去,跟门卫说一声,他们就会把他找出来。 大门里头是条横着的主路,是他们去食堂的必经之路,已经陆续有工人往食堂去。 夏红缨正想找门卫,却一眼看到个熟人。 就是上次去他们食堂的时候,遇到的那个跟霍南勋同一个师父的小姑娘,名叫李美兰的。 李美兰手里拿着两个空饭盒,也一眼看到了她,然后笑着过来,叫道:“嫂子!您来找霍工吗?” 夏红缨点头:“是啊!能不能麻烦叫他出来一下?” 李美兰却面有难色:“嫂子,你有什么急事吗?霍工现在特别忙,连去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这不,我去给他打饭回去吃呢!” 夏红缨:“啊?这么忙啊?” 李美兰:“嗯。下个星期,不少人请了农忙假,这个星期就使劲赶工。” 夏红缨:“这样啊……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就是他加了好几天的班了,我来看看他。既然他忙,就算了!麻烦你告诉他一声,就说我来过。” “好嘞,嫂子。”李美兰冲她挥挥手,“那嫂子你慢走!” 夏红缨看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难受。 大老远从吴山茶园走了半个多钟头的路来找他吃饭,却连人都没见到…… …… “霍工,我帮你打了饭。”李美兰双手把饭递给霍南勋。 霍南勋从消音室出来,有些意外:“怎么好麻烦你?我自己去吃就是了。” “我看你忙得很。”李美兰说,“担心你去晚了,好东西都没了,就提前帮你打回来!” “多谢。”霍南勋拿出饭票递给她:“给你饭票。” 李美兰:“哎哟!咱们在一个师父手底下干活,这顿就当我请你!” “那怎么行!”霍南勋坚持把饭票给了她。 李美兰有些讪讪地收了饭票,回自己的工位上去吃饭。 霍南勋拿着饭盒往外走,李美兰又叫住他:“霍工!” 霍南勋回头:“嗯?还有什么事吗?” 李美兰沉默片刻,又问:“你今晚上还加班吗?” 霍南勋:“嗯。” 李美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 夏红缨没见到霍南勋,转道去了幼儿园。 幼儿园外头飘着食物的香气,孩子们这个点应该也都在屋里吃饭,外头一个人都没有。 夏红缨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幼儿园的角角落落,依依不舍地走了。 她还没吃饭,打算回街道去找家饭馆吃点东西。 刚上大马路上,后头来了一辆吉普车。 夏红缨在路边让道,岂料那吉普车却在她旁边停下了,车窗是开着的,露出霍南勋的师父魏大勇的脸。 “红缨。”魏大勇笑眯眯地问,“好些日子不见,怎么不见你过来?” 夏红缨笑道:“是师父啊!” 魏大勇:“从幼儿园过来,来看孩子呢?” 夏红缨:“是啊……不过,没看着。这个点,孩子们都在屋里吃饭。” 魏大勇下了车,打开副驾驶座的门,说:“上车,我送你一程,正好我要去镇上,往你们家那边走。” 夏红缨急忙摆手:“不不不!这怎么行!” “别客气。”魏大勇说:“咱都自己人,上来!” 夏红缨说:“师父,我不是客气,主要是,我不是要回家,我去吴山茶园那边,不顺路。” 第81章 小霍长得那么帅,你就没点危机意识? 魏大勇:“去那边做什么?” 夏红缨说:“我承包了茶园,政府组织的技术培训,在吴山茶园举行。” “这样啊去那边都是小路,我也没法送你。”魏大勇说:“那我就拉你到桥头,上车!” 夏红缨再三推辞:“师父,真的不用了!我自己走过去就行了,这也不远。” 魏大勇:“你走过去起码得十分钟,我踩一脚油门就到了。上车!” 夏红缨虽然从来没坐过小车,但她打心眼里不想坐魏大勇的车。 因为上次去他家拿东西,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碰到了她的手,还拍她的肩膀,夏红缨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但是,他在副驾驶旁开着车门说了这么久,她如果一直推辞,不知道会不会得罪他? 他可是霍南勋的师父,得罪了他,霍南勋肯定会有麻烦。 想到这个,夏红缨就上了车,再三向他道谢。 魏大勇上了驾驶座,说:“把安全带系好。” “安全带?”夏红缨不明白,“不好意思啊,我没坐过小车,不知道安全带是什么?” 魏大勇一脸温厚地笑了笑,说:“没坐过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嘛!来,我帮你系。” 他突然倾身过来,吓得夏红缨往车门边一躲。 魏大勇动作一顿,呵呵笑了一声:“别紧张,安全带在你右边,我是帮你拿。” 夏红缨往自己右边看去,果然看到根扁扁的带子,她伸手扯着问:“是这个吗?” “对。”魏大勇说:“那个扣,扯过来,插进这里头。” 夏红缨照着做了,魏大勇就发动了车子,跟她说:“小霍很聪明,也能吃苦,我很重视他,把他当成自己人。你作为他的家属,当然也是自己人,以后见着师父,不用这么客气,当自己家人一样,懂吗?” 夏红缨受宠若惊地说:“知道了,谢谢师父!” 魏大勇又问:“你什么时候搬来宿舍?” 夏红缨说:“家里种着地,养着鸡鸭猪,我还承包了茶园,走不开。暂时不会搬过来住。” “那些又不值几个钱!处理了就是。”魏大勇说:“我们单位大多数的家属,为了孩子上学,也为了两口子方便,都搬来了宿舍住。 你也该过来!鲜嫩嫩的小姑娘,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好享福。 在农村成天日晒雨淋,辛苦一整年,种的粮食也不值几个钱,有什么好?” 夏红缨礼貌地笑笑。 “你就算不为别的,为了小霍,也该过来看着他。”魏大勇又说:“这两天小霍晚上加班回不了家,把孩子带到厂里,好些女同志抢着帮他照顾女儿呢!” 夏红缨:“啊?” “你个傻姑娘!”魏大勇笑着摇头:“小霍长得那么帅,你就没点危机意识?” 夏红缨没说话。 车子的确快,说话间,就到了柏树乡桥头。 停车以后,魏大勇帮她解开安全扣,又倾身过来,帮她开车门。 夏红缨尽量往旁边躲,但还是闻到了他身上的味儿。 喷了香水,混着烟味和一股他卧房里那种老人味混合着腥膻味的奇怪味道,让人非常难受。 夏红缨下了车,恭敬地说:“谢谢您!麻烦您了!” 魏大勇说:“没事。你好好想想。” “嗯,好。”夏红缨点头。 等车子开走看不见了,她方才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这位师父,年纪应该在五十岁左右,身上怎么这么个味儿? 霍老爷子、黄菜花、唐婶子他们,年纪都比他大,身上也没啥味道——当然,汗臭味儿不算。 对夏红缨来说,魏大勇身上的味儿只是个小插曲,只是个念头在脑子里一晃而过。 她真正在意的,是魏大勇说的话。 她突然就想起,上次去301食堂吃饭的时候,因为是第一次,有些紧张,这会细细想来,的确有不少年轻的女同志向他们投来各种各样的目光。 她又想象霍南勋带着燕燕去厂里,其他女同志帮他照顾孩子的场景,不知不觉小嘴都撅起来了。 “嘿!干嘛呢?”突然,有男人用威胁的语气冲她喊。 夏红缨回过神来,看到面前一个青年,梳着偏分头,穿着花格子衬衫,下摆扎在裤子里,腰间的皮带松松垮垮,仿佛裤子随时会掉下来似的。 这是街上小混混们流行的打扮。 而且这个人,夏红缨认识。 虽然跟上学那会相比长高了许多变化了许多,但是他化成灰,夏红缨也错认不了。 他叫梁辉。 初三那年,这个人追着她交朋友,被夏红缨拒绝多次。 眼看临近毕业,他不知道是急了还是怎地,居然强行动手动脚。 夏红缨告诉了老师,学校请了他家长去。 大约是怀恨在心,中专考试的第二天早上,他带了四五个小混混,将她拦在去学校的路上。 他逼她做他女朋友,否则就要教训她。 推搡之下,夏红缨掉进了柏树乡大河里。 柏树乡大河宽足有几十米,深不见底。 夏红缨不会游泳,差一点淹死在里面。 姑姑和吴兴民去派出所报了案,听说梁辉被带走了,后来,她就再也没见过这个人。 梁辉显然早已认出了夏红缨,嘴里叼着根烟,手里拿着个金属打火机一甩一甩的,歪歪地倚靠在一辆摩托车上:“哟?这是谁啊?不是我们校花夏红缨吗?” 夏红缨转身就走。 却有另一个混混拦住了她:“干嘛?撞掉了辉哥的冰糕,就想走啊?” 夏红缨:“我什么时候撞了?” “冰棍就摆在地上,你还想耍赖?”混混指着地上,“辉哥刚买的冰棍,一口没吃,就被你撞掉了!” 梁辉的脚边,的确有根冰棍,看起来刚拆封,还没来得及吃。 夏红缨不想跟他们纠缠,直接拿出一毛钱递向梁辉:“冰棍五分,给你一毛,行了吗?” 梁辉伸手。 却不是伸手来拿钱,而是来抓她的手。 夏红缨被他碰到的一瞬间猛然甩开,将那一毛钱扔到他身上:“梁辉!你干什么呢?大街上就敢耍流氓不成?” 第82章 快叫你老公来揍我们啊! “呵!这么多年不见了,性子还是这么烈。”梁辉一脸的痞笑,“夏红缨,老同学见面,握个手而已,你至于吗?” 夏红缨:“谁跟你老同学?我一不跟你同班二不跟你同级,就别乱认老同学了。” 她绕过他要往面馆走。 梁辉却突然靠近她,用只她能听到的声音说:“夏红缨,你他妈变得更好看了呢!不愧是老子看上的女人!” “你神经病!”夏红缨不进面馆了,打算先摆脱他再说,转身往另一个方向疾走。 不曾想,那边却还有两个混混,不远不近地围了过来,不怀好意地盯着她。 夏红缨心里一沉,回头问梁辉:“你想干什么?” 梁辉弯腰,将掉在地上的一毛钱捡起来,走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将钱拍在她手里,然后顺势紧紧握住她的手,说:“我就是见到老同学,非常激动,想握个手,再请你吃个饭,不知道校花能不能赏个脸?” 夏红缨用力挣脱了他:“梁辉,你别乱来啊!我丈夫就在那边!马上就过来!” “丈夫?”梁辉眼里闪过一道戾色,“已经结婚了啊?” 夏红缨故意吓唬他:“没错!我丈夫当过兵,你们几个加起来也打不过他!” “哈哈哈哈哈哈!”几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行!那我们就在这等着,看看他到底有多厉害!” 夏红缨往四周看去,今天并不是赶集的日子,街上行人不多。 四周店铺、摊位的老板都在往这边看,但是这群混混一看就戾气重不好惹,还骑着两辆大摩托,没人敢过来帮她。 “你丈夫人呢?”梁辉的眼神疯感极重,嚣张地逼近她,“怎么还不来?要不你喊几声,把他喊来?” “是啊!喊几声!”其中一个脖子上挂着个银白色大链子的大卷发笑得格外淫邪:“大声喊!啊~好老公~快来啊~就这么喊!” “哈哈哈哈!” “快叫你老公来揍我们啊!” “要不我们帮你叫?他叫什么名字?” 其他几个都起哄。 四周的人都指指点点。 夏红缨拳头紧握,猛然回身抄起面馆侧面摆放的大扫帚,用力挥向那个挂链子的大卷发。 卷发猝不及防,被她结结实实打了一扫帚。 夏红缨从小做农活,能挑起一百多斤的担子,有的是力气。 这一下,那个平头直接被她扫翻在地,脑袋撞在了面馆前头的台阶上,“哎呦”一声惨叫。 “瘪犊子晦气玩意儿!我让你喊!我让你喊个够!”卷毛嘴巴最脏,夏红缨抡着竹扫帚专打他一个,“我丈夫哪是你们这种货色想见就能见的?你们算个什么东西!长着张人脸说不出人话的狗东西!” 打了四五下,扫帚被梁辉一把抓住。 男女力气终究有差异,夏红缨再挥打不动。 “臭娘们!”卷毛从地上爬起来,额头上鼓着个包,一脸狠戾就要来打夏红缨。 梁辉拦住了他:“赖毛!干什么呢?” 卷毛还挺听梁辉的,深呼吸一口气,指着夏红缨:“臭娘们,你今天最好听我们辉哥的,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要不然,老子非收拾你不可!” 其他几个也围了上来,虎视眈眈地盯着夏红缨。 夏红缨用力抢夺扫帚,却抢不动。 反被梁辉用力一抽,将扫帚抢了去,扔得远远的。 然后一步步朝她走来。 夏红缨死死盯着他,正想要不要进面馆去抢把刀出来,突然,街边传来一声暴喝:“你们干什么呢!” 声音很熟悉。 夏红缨往那边看去,顿时如同看到了救星:“霍刚!三叔!” 那边一行十几个石匠往这边路过,其中就有三叔和霍刚。 “夏红缨!”霍刚跑过来,挡在夏红缨面前,手里举着长钢钎:“你们什么人!识相的都给我滚!” 梁辉挑眉,上下打量霍刚,语气轻蔑:“这就是你丈夫?一个石匠?” 霍刚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拿着钢钎往前走了几步:“滚不滚!” 三叔也带着他的几个徒弟过来了,手里都拿着打石头的工具,重铁锤,长短钢钎,粗麻绳、长棒子之类的,且一个个的看着都很有力气的样子。 石匠是个技术活,更是个力气活,三叔的徒弟都身强力壮。 梁辉见势是占不到什么便宜了,点点头,说:“行!咱们走着瞧!” 他又似笑非笑地看向夏红缨:“夏红缨,你欠我的冰棍,早晚要还!” 说完,他招呼他的兄弟,骑上摩托车,招摇过市地开走了。 “摩托?”三叔说,“这东西城里都不常见,他们是谁啊红缨?” 夏红缨说:“不知道哪里来的混混。三叔,霍刚,今天太谢谢你们了!如果不是你们,我可能会吃大亏。” 夏红缨没提梁辉,因为一提起来就会让人联想到他以前纠缠过她。 有些心眼儿不好的,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她。 “你不认识他们?”霍刚问。 夏红缨:“不认识。” “哼!”霍刚突然冷哼了一声。 夏红缨看向他,他转过头去,不与她对视。 霍三叔问:“你们不是去培训技术了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夏红缨说:“我去了趟幼儿园,正准备去吃点儿饭,就遇到了他们。三叔,你们去哪儿?” 三叔说:“接了个活儿,到水桶坝那边去干活。” 夏红缨说:“去那边啊?正好跟我顺路!我跟你们一块儿走,免得待会儿又遇到他们。” 她没进面馆吃面,而是买了几个包子,拿着边走边吃,跟他们一起往吴山茶园走去。 霍刚故意落到最后跟她走在一起,又问了一句:“你真的不认识他们?” 夏红缨奇怪地看向他:“怎么?” “那是梁辉。”霍刚说,“你上初中的时候,他就一直在追求你,你跟我说你不认识他?” 夏红缨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 霍刚:“我也上过初中。” 夏红缨:“……你不是跟霍南勋同级?那梁辉成天纠缠我的时候,你应该已经去镇上上高中去了呀!” 霍刚沉默片刻,说:“上高中去了,就不能回初中?” 夏红缨:“那你怎么认识他的?” 霍刚:“正好碰到他在追求你。” 夏红缨:“……就是因为这个,我担心说认识他的话,会被人说闲话。” 霍刚冷笑:“心里没有鬼的人,是不会担心这个担心那的。” 夏红缨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心里有鬼吗?” 第83章 拧螺丝 霍刚:“他那次把你推下河,进了派出所以后,他爹妈就把他弄城里去了。我知道你跟他没什么关系,而且我也知道,你看不上他。” 夏红缨:“你既然都知道,还说我心里有鬼?” 霍刚:“你看不上他,自然有看得上的人。” 夏红缨:“你到底什么意思?说明白。阴阳怪气的,我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霍刚却闭嘴不说了。 “霍刚!你说呀!”夏红缨说:“你成日里对我阴阳怪气,我偏偏不知道为什么!让你说明白你又不说!” 霍刚:“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些事情,你以为你做得很隐秘,其实该知道的都知道。” 夏红缨深呼吸:“我、到、底、做、了、什、么?!” 霍刚加快脚步,跑前头去了。 夏红缨气得差点被包子噎着。 …… 傍晚回去,夏红缨又遇到了梁辉。 这次只有他一个人。 骑着他的摩托车,在街上溜达,看到夏红缨,他按了两声喇叭。 夏红缨只当没听到。 好在他们一行人人数不少,梁辉没有再过来找她麻烦。 …… “小霍,你今天晚上又加班?”魏大勇问埋头画图纸的霍南勋。 霍南勋回答:“是啊师父,您今天晚上怎么这么晚还没走?” “我也有点事。”魏大勇看看霍南勋旁边的燕燕,笑着说:“这女娃儿倒是乖,不哭不闹的。” 霍南勋微笑:“是啊,给她一本画册,她能看一个晚上。” “不过你老这样也不是个事儿。”魏大勇说:“带孩子来办公室,不合规定。” 霍南勋说:“我跟厂长说过了。” 魏大勇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厂长是看在我的面子。但是我的面子也不能总拿来用,你说是?” 霍南勋沉默片刻,说:“明天我想别的办法。” 魏大勇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的意思是,你最好让你爱人过来住,这样不是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霍南勋说:“她忙家里的事,暂时过不来。” “农村种地种茶,又忙又累,挣不了几个钱。”魏大勇说,“今天我跟你爱人也说了,你们好好考虑一下,早点搬家过来。” 霍南勋有些诧异:“今天?您见到她了?” 魏大勇:“见到了呀!今天中午,她去幼儿园看孩子,出来正好遇到。” 霍南勋问燕燕:“燕燕!你妈妈中午去看你了?” 燕燕摇头:“我中午没有见到妈妈呀?” “哦,她跟我说,没见着。”魏大勇说,“那会儿孩子们都在屋里吃饭。” 霍南勋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好想想搬家的事。”魏大勇说,“农村那点地和你的工作,孰轻孰重,想来你们心里也有数。还是得让你爱人尽快过来管好后勤,要不然你这又当爹又当妈,怎么忙得过来?” 霍南勋:“知道了师父。” 魏大勇又逗着燕燕说了会话,离开了。 这天晚上,霍南勋还是没回来。 夏红缨从希望等到失望。 忙着的时候还好,就自己一个人吃饭睡觉的时候,就非常想燕燕。 羞耻的是,跟燕燕相比,她居然更想霍南勋……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又想起今天魏大勇说的话,有很多女同事争着帮他照顾孩子…她脑海里想象着那场景,突然锤了一下床。 这时,外头传来敲门声。 “谁啊?”夏红缨问。 “我。”居然是霍南勋的声音。 夏红缨眼前一亮,飞跑过去开了门,就见霍南勋带着一身星光夜色站在门口,背上背着燕燕。 夏红缨又开心又心疼:“你怎么这么晚回来了?” 广播里报时,已经过十点了。 霍南勋没说话,进屋轻轻地把已经睡着的燕燕放到床上。 燕燕却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看着眼前的情形,发现自己回家了,妈妈就在眼前,突然就眼眶一红,冲她伸手:“妈妈!” “宝贝燕燕!”夏红缨上床,俯身抱住她,“好几天没回来,妈妈好想你啊!” “妈妈~~”燕燕贴在她怀里,瘪着小嘴,几天见不到妈妈的委屈都化作眼泪,哭得停不下来。 夏红缨好一顿哄,她才不哭了,小手却一直紧紧抓着她的衣服不放。 夏红缨躺在燕燕身边,一边安抚地抚摸着燕燕的小脑袋,一边问找衣服换洗的霍南勋,问:“今天怎么回来了?” 霍南勋淡淡说:“听师父说,你去看燕燕了,你应该是想她了,我就带她回来一趟。” 说完,他拿着衣服去后头洗漱。 夏红缨透过蚊帐看他,不知道她是不是错觉,总感觉他的语气很冷淡,背影也非常有疏离感。 等他洗漱好了上床,夏红缨又问他:“你在你们厂里是做什么的?怎么会忙得连午饭都没时间吃?” 霍南勋看向她:“午饭没吃?” 夏红缨:“我今天中午本来想找你吃饭,在你单位门口遇到上次见过那个李美兰。她说你忙得顾不上吃饭,她帮你打饭回去。” 霍南勋皱眉。 李美兰没告诉他。 夏红缨又问:“啊?你做什么的?比你师父还忙?” 霍南勋沉默片刻,说:“造枪炮。” 夏红缨:“我知道,我是说,具体工作是做什么的?比如,拧螺丝,或是操控机床什么的?” 霍南勋:“拧螺丝?” 夏红缨点头,眨巴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望着他。 霍南勋躺着跟她对视:“如果是吴兴民进了301,你觉得他会做什么工作?” “他进301?”夏红缨想了想,说:“他那么聪明的脑子,如果他学了相关的专业,肯定是做那种高精尖技术,或是高管类的。” 霍南勋突然笑了一下,深呼吸,转身背对着她。 又过了一会,伸手出蚊帐,把灯关了。 夏红缨问:“我问你是做什么的,你扯吴兴民做什么?你还没回答我呢?” 霍南勋:“拧螺丝。” 夏红缨:“那肯定很累?” “嗯。睡。”霍南勋说,“明天还得拧一天呢。” 夏红缨还有好多话想跟他说。 想跟他解释那天她拿菜刀杀了黄菜花鸡的事,卢清悠跟他告了状,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误会她。 还有那天他去吴山茶园找她的事,她想跟他说,从那天以后,大家都很羡慕她,有个这么帅气体贴的丈夫。 她还想跟他说,今天在街上遇到梁辉那帮流氓的事。 她憋了一肚子话,想跟自己丈夫倾诉。 最好是躺他怀里倾诉。 但是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的清俊的后脑勺和宽阔精壮的后背。 一肚子话,生生被憋了回去。 夏红缨惆怅地睡了。 第二天一早,她起来做了早饭。 霍南勋也起得早,挑了水,又出去扯了一背猪草回来。 九只猪每天都要吃掉两大背篓猪草,他能帮忙,给夏红缨减轻了不少负担。 黄菜花一起床就发现了她儿子。 憋了好几天的委屈突然就释放了,她一个箭步冲过来就告状:“勋子!你可算回来了!夏红缨那个疯婆娘,她要拿刀杀我!” 第84章 她砍你哪儿了? 霍南勋问她:“她砍你哪儿了?” 黄菜花:“她……要不是我跑得快,你妈的命都没了! 她这个杀千刀的!她追不到我,就杀了我的抱蛋鸡! 我那一窝的蛋,孵到一半给凉透了! 我舍不得扔,拿来煮着吃,里头的小鸡儿都成型了!我的心痛的哟” 霍南勋看她捶胸顿足的样子,说:“小鸡成型了也可以吃,在外地,那叫毛蛋,还卖得挺贵的。” “什么玩意儿!我是在跟你说蛋能不能吃的问题吗?”黄菜花咆哮,“我在跟你说,你媳妇儿,她、要、杀、你、亲、妈!” 霍南勋问:“妈,就你这小身板,跑不过她也打不过她,她要真想杀你,你还能站在这跟我喊?” “你!她杀了我的抱蛋鸡总没错!”黄菜花没好气地说。 霍南勋:“鸡呢?” 黄菜花:“当然是吃了!我还能扔了啊?” 霍南勋:“谁吃了?” “……我和你爸吃了呗!”她没说她还给老大家端了一碗,给她大孙子吃。 霍南勋:“鸡你们吃了,蛋你们也吃了,所以你其实也没什么损失。等下次再抱一窝就是了。” 黄菜花怒目圆睁,手指颤抖地指着他:“听听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霍南勋啊霍南勋!你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一点不向着自家人,尽向着外人! 早知道当初生下你,直接放尿桶里浸死算了!省得长大了尽来气老娘!” 夏红缨听不下去了,出门去问她:“妈,你一个劲说我杀了你的鸡,你怎么不说,我为什么杀了你的鸡?” 黄菜花:“为什么?你还有脸提?一大早把我猪给放了,还杀了我的鸡,你还有理了?” “我没放你的猪!”夏红缨说:“正好今天霍南勋在,我们好好分辩分辩。霍南勋,你告诉你妈,我那天早上起来过吗?” 霍南勋跟黄菜花说:“妈,我可以作证,红缨那天早上没起来过。你的猪跑了,跟她没有任何关系。更何况,我不是帮你赶进圈里了吗?你还闹什么?” 黄菜花:“她起没起来过,你睡着了你能知道?” 霍南勋:“能。” “能什么能!”黄菜花说:“人家清悠亲眼看到的!不信我把人喊过来!” 她撒开大嗓门儿,往隔壁唐婶子家喊:“清悠!清悠啊!” 卢清悠从屋里出来:“啊?大娘,什么事啊?” 黄菜花说:“你说,那天早上,你是不是看到了夏红缨放走了我的猪?” 卢清悠一脸为难地看了眼霍南勋,说:“大娘,这都过去好几天的事儿了,你就别提了。您先放走了红缨嫂子养的猪,的确是您不对呀!就算红缨嫂子要报复你,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理解个屁!”黄菜花一脸蛮横,“我是婆婆,她是儿媳。就算我对她做了什么,她也不能反过来报复我!” 夏红缨横了她一眼:“呵。你看我能不能。” 黄菜花顿时被死鸡砸了一身血的恐惧支配,心里发毛,直往霍南勋后头躲:“你看她那眼神儿,跟刀子似的!她拿菜刀追着我跑的时候,额的娘欸,跟个煞星似的! 你再看人家清悠,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个有文化,懂事理,又温柔善良的女人。 清悠绝对不会撒谎!她说看到夏红缨放跑我的猪,你还不信?” “大娘。”卢清悠说:“我没看到红缨嫂子放跑你的猪。我是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往猪圈那边去,背影有点像红缨嫂子。红缨嫂子,那天我也是这么说的,对?” 夏红缨眼神冰冷:“是,你那天也是这么说的。卢医生,你近视了吗?近视就戴个眼镜,别没看清楚就胡说,引起别人的家庭矛盾。” 卢清悠最擅长用似是而非的话达到自己的目的。 以前不管在她爸家里,还是在同学中间,她总能屡屡得逞。 她真是讨厌死夏红缨这种直来直去的人。 卢清悠眼底闪过一丝恼色:“红缨嫂子,我那天早上看到的那个背影,真的很像你。我没撒谎,勋哥,你相信我吗?” 霍南勋说:“红缨那天早上没起来。你看错了。” 卢清悠:“那有不有可能,是她起来过,你睡着了不知道呢?” “就是就是!我也这么说呢!”黄菜花说,“你看你爸,我哪天早上起来做饭他醒过?就知道起床吃现成的!” 霍南勋看了一眼皱着眉头习惯性沉默的霍老爷子,说:“我敢打赌,他十次有八次都知道。就是假装没醒,不想起床帮忙而已。” 霍老爷子抽烟的动作顿了顿,狠狠瞪了他一眼,提起烟杆进屋里去了。 “勋哥,我觉得你有点武断了。”卢清悠依然试图说服他,“你又不是大叔,你怎么知道他醒没醒?反正我相信自己没看错。那个背影,真的很像红缨嫂子。” 霍南勋语气渐冷:“即便她真的去了那边,你既然没看到她放猪,跟我妈说什么?” 卢清悠:“这不大娘在问是谁放了她的猪,我就是提供了一点线索。” “我说过,别掺和我家的事。”霍南勋眼里有种冰冷的怀疑,“你是故意的吗?” 卢清悠有些慌了,神色带着几分伤心:“勋哥,我就是实话实说而已!我生活在这霍家院子里,也是这里的一份子,我就不能说句实话了?” 她眼眶一红:“你生气我也要说,自我来了这里,大娘对我特别好,我跟大娘合得来!我就愿意帮她!你要是嫌我,我……我也没法走了,我工作都调动过来了!” 她哽咽地转过身去,委屈得不行的样子。 黄菜花一拳头砸在霍南勋身上:“你看看你!把清悠都气哭了!人家对咱们家掏心掏肺的,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她把霍南勋往卢清悠那里拉:“快去哄哄!” “行了妈。”霍南勋烦躁地挣开她,“我再跟你说一遍,那天红缨早上没起来过,你的猪不是她放的,别再闹腾了。燕燕七点半上幼儿园,我去吃点饭就走了。” “你走什么走!”黄菜花死死拉住他,“燕燕一个女娃娃,上幼儿园有个屁用!你都把清悠惹哭了,你还要走?赶紧先去哄人!” “大娘。”卢清悠囊着鼻子说,“我没事的,你快让勋哥吃饭,燕燕上学最重要。” 黄菜花一脸的心疼:“你真是懂事哦!不像夏红缨,自私自利,心肠歹毒,成天挑唆我儿子来对付我!” 夏红缨“呵”了一声,转身进了屋。 第85章 她就枕在我胳膊上,头靠在我怀里睡的 霍南勋跟进去,没说话,盛饭吃。 夏红缨说:“我那天早上,真的没起过床!我一直熟睡,连你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 霍南勋回答:“我当然知道。” 他是个军人,早就养成了极为警惕而敏锐的习惯,即便他们各睡一个床,夏红缨起过夜,他也一定知道。 更何况,那天晚上……她是枕着他的胳膊,脸贴在他赤裸的胸口睡的。 因着他素了整整四年,一时有些没控制住,要得狠了,她睡得非常沉,连他起床她都不知道。 “可你妈非听信卢清悠的话,跟我说,以后天天把我们家猪放出来!我头一天晚上找猪找得满肚子火,还四处欠下人情。她还那样说,我一时火大——” “红缨,你不用跟我解释。”霍南勋打断她说,“我即便没亲见,也能猜到。” 夏红缨:“你怪我吗?” 霍南勋沉默片刻,却问:“你还是不愿意搬去宿舍住,是吗?” 夏红缨:“我都已经承包了茶园!三年后,每年要给村里交500块的!怎么可能去?” 霍南勋:“如果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呢? 茶园可以转包出去,鸡鸭猪可以卖了,地可以荒着或者给别人种,只要你的心在我和燕燕身上,这些都不是问题。 去宿舍住,我爸妈,大哥大嫂他们都鞭长莫及,不会再成天闹个鸡飞狗跳。” 夏红缨看着他半晌,摇头。 霍南勋突然笑了一下:“你就这么爱茶园?这么舍不下他?” 夏红缨:“我之前也跟你说过,我不愿意闲着——” “行了。不用再说,我得走了。”霍南勋只吃了半碗饭,丢下碗起身出去了,看着情绪很不好。 夏红缨愣了一会,跟出去,见他正在换工作服。 紧绷的肌肉显露出疏离,刚毅的轮廓透着一股冷冽。 还有,短短几天不见,似乎瘦了点,脸上的轮廓更加刚硬了,给人一种非常难以接近的感觉。 “你怎么吃那么点?”夏红缨问他,“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平时起码两碗饭起步。 霍南勋好一会才回答,语气淡淡的:“没有。” “你是在生我的气吗?”夏红缨又问。 他昨晚就不对劲了。 霍南勋没说话。 那就是默认了。 夏红缨:“因为什么?” 他依然不说话。 “你在怪我拿菜刀吓唬你妈?”夏红缨问,“我那天的确是被她气狠了,我——” “我知道。”霍南勋打断她,“我没生气。” 夏红缨:“那你怎么了?” 霍南勋穿好衣服,从她身边擦肩而过,进去催燕燕快些吃,然后带着她走了。 卢清悠追着出了门,喊了声“勋哥!等等我!”,跟着他一起走了。 夏红缨站在廊檐下,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眼神一点点黯淡。 他嘴里说没生气,可这个样子,分明就是在生气啊! 毕竟,人家是亲母子。 但是,她不后悔。 要是再来一次,她还那样干。 “哼哼。”小黑从柴火堆里钻出来,蹲在她旁边,看看她,又看看离开的路,哼哼了两声。 夏红缨看了它一眼:“做一头猪也挺好的,无忧无虑,饭来张口。” …… “勋哥!”卢清悠追着霍南勋走,“是不是红缨嫂子跟你说了我什么?你为什么那样说我?” 霍南勋皱眉:“没有。” 卢清悠:“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总是误会我打压我,她到底是为什么!我妨碍她什么了吗?” 霍南勋脚步一顿,回头问她:“她哪里误会你了?” “从一开始就这样啊!”卢清悠理直气壮地说:“她总是从我不经意的话里抠字眼,然后无限放大,用来攻击我! 我只是个普通人,做不到说话做事滴水不漏。 她老这样,我都不敢跟她说话了,我都要神经衰弱了!” 霍南勋语气不容置喙:“别的事情不提,就你说你在猪圈那边看到过她,就绝不可能。 我们院子里,也没有人跟她背影相像的。 这就足以证明,你在说谎。 你还特地去我单位找我说这件事,清悠,你把我当傻子?” 卢清悠不服:“‘绝不可能’?你凭什么这么绝对呢?虽然你是特种兵出身,但你也是人,你也会睡着!” 霍南勋:“那天晚上,我是搂着她睡的。” 卢清悠的表情蓦然凝固:“……什么?” 霍南勋清清楚楚地说:“她就枕在我胳膊上,头靠在我怀里睡的。别说起床,她就是动一下手指头我也能知道。你哄哄我妈可以,还想骗我?” 卢清悠眼神恍惚了一下:“你……” 霍南勋毫不留情,继续往前走,卢清悠好一会才跟上去。 但霍南勋越走越快,她跟不上了。 …… 霍南勋就回来了这一次,后面直到放农忙假,时间到了阳历的八月下旬,他才再次回家来。 那时候,夏红缨他们的培训也已经接近尾声,只剩明天最后一天了。 夏红缨傍晚到家的时候,发现燕燕正在廊檐下跟小黑猪玩。 “燕燕!”夏红缨惊喜地喊她,“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妈妈!”燕燕扑过来,跟她抱在一起,“我和爸爸中午就回来了。” “爸爸呢?”夏红缨往屋里看。 燕燕指向屋里:“煮饭呢!” 夏红缨抱着她就要进屋,燕燕却挣扎着下来,说要继续跟小黑猪玩。 “妈妈,这是我们家的小猪吗?”燕燕问,“它好好玩呀!躺这儿让我给它挠痒痒,我不挠,它还拿前脚来刨我的手!你看!” 果然,她一过去,小黑猪就躺那,把肚皮露给她,让她挠。 这猪平时也这样,夏红缨见怪不怪了,笑道:“那你跟它玩会,我进去帮你爸煮饭。” 进了灶房,果然见霍南勋在烧火煮饭。 高大的身躯坐在灶前,正在往里送柴火。 有他在,灶房顿时显得拥挤而热闹起来,不再跟过去几天似的,冷冷清清的。 夏红缨眼睛亮亮的:“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放假了吗?” 霍南勋:“嗯。明天周日,加上下周一整周,一共八天假。” “咱家一共不到两亩田,咱们两个人的话,三四天就收完了。”夏红缨说,“八天足够足够的。” 霍南勋:“嗯。” “明天是周末,燕燕明天不上学?”夏红缨又问。 霍南勋说:“我已经跟幼儿园老师说了,下周不去了,等小班开学,直接去上小班。” 夏红缨:“好。我明天再有半天也结束了。明天中午吃完饭,我们也开始下田收稻子!” 今天回来的路上,已经有不少人家开始收稻子了。 霍南勋看了她一眼,见她兴高采烈的,嘴角勾了勾,“嗯”了一声。 夏红缨到他身边坐下,问:“那天卢清悠追着你走了,她跟你说什么了?” 第86章 苹果 霍南勋说:“就掰扯那件事,被我驳回去了。” 夏红缨又问:“这么多天了,你消气了吗?” 霍南勋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夏红缨:“你妈太气人了!我真的就是吓唬吓唬她,还能真砍人不成?那不得坐牢吗?我才没那么傻。” 霍南勋沉默片刻,突然笑了一下:“夏红缨,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夏红缨:“啊?什么?” 霍南勋深呼吸,正要说话,燕燕突然跑进来,手里捧着个大苹果,开心地说:“妈妈!你包里有苹果欸!” “咦?你认识苹果啊?”夏红缨问。 云川物产丰富,有樱桃、桃子、李子、枇杷、梨、桔子、柚子等水果,但不产苹果。 这个时候的乡镇街道上,还没有外地水果的身影,不仅是燕燕,夏红缨自己都没吃过苹果,她还以为燕燕根本不认识苹果呢。 燕燕说:“张奶奶家里有,她给我吃过。” 夏红缨:“张奶奶?” 霍南勋说:“张校长。我不方便把燕燕带去办公室,这几天下课以后,我就把她送去了张校长家。” “啊?那怎么好意思?”夏红缨万分过意不去,“等农忙过去,我给他们家送些东西!” 霍南勋:“也行。” “妈妈,我要吃我要吃!帮我洗一洗!”燕燕蹦着跳着要吃苹果。 夏红缨就拿过去给她洗了,她抱着大大的苹果咬了一口,顿时甜得眼睛眯成小月牙:“好好吃啊!” 夏红缨笑着揉揉她的小脑袋:“妈妈还从来没吃过呢,给妈妈尝一口。” 燕燕把苹果给夏红缨咬了一口,一股极致的清甜在嘴里蔓延开来,夏红缨被它的味道震撼了几秒,说:“真好吃啊!燕燕,也给爸爸尝尝。” 燕燕又跑到霍南勋身边,踮着脚把苹果递到霍南勋嘴边:“爸爸吃。” 霍南勋却转过头问夏红缨:“苹果哪来的?” “吴兴民给我的。”夏红缨说,“他进了一趟城,说是专门给燕燕买的,一共六个大苹果呢!” 燕燕在旁边问:“是舅舅给燕燕买的?” 夏红缨:“嗯。” 燕燕满眼都是天真的欢喜:“舅舅真好,每次都给燕燕好吃的!” 夏红缨笑:“你个小馋猫。太好吃了,给妈妈再吃一口。” 燕燕又递给夏红缨吃,母女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吃得正欢,突然,“砰!”地一声,把娘俩个都吓了一跳。 灶有一前一后两个灶孔,霍南勋把鼎锅从前头提到后头,不知道是手滑还是怎地,锅重重地落在灶上,发出响声。 “你小心点。”夏红缨说,“别把灶台砸裂了。” “吴兴民‘特地’给燕燕买苹果?”霍南勋转身就问她,眼神语气都很冷。 夏红缨:“我教了他煮药膳,他妈的咳嗽好了很多,特地买了苹果谢我的。” 霍南勋阴沉着脸:“那以前呢?怎么还‘每次’?” 夏红缨:“以前也就买封饼干,买根甘蔗之类的。他是我老同学嘛,很正常啊!” 霍南勋:“很、正、常?” “不正常吗?”夏红缨说:“我朋友杨琴,还有陈浩现在也是,见了燕燕都会给她点零嘴,哄小孩嘛!” 霍南勋没说话,浑身弥漫低压。 夏红缨瞅着他:“怎么了?该不会又有什么人在你那里嚼舌根,造谣我跟吴兴民?” 霍南勋不回答,转身端锅上灶,准备炒菜。 夏红缨皱眉:“又是卢清悠?” “别什么事都扯她!”霍南勋语气不好,浑身低压。 夏红缨:“……行行行!她是你好兄弟的遗孀,我该把她当祖宗供着,不该说她半句不是!” 见他这么维护她,夏红缨也有气,起身出去了。 她有个箱子,专门用来存放平时自制或买来的药材。 明天最后一天培训,她装了一包药材,准备给吴兴民带去。 又在本子上详细写了更换药膳的方子和做法。 里头燕燕喊她吃饭,她就进去了。 但两人一人坐一边,都黑着脸。 燕燕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问:“爸爸妈妈,燕燕在幼儿园里学会了唱歌,我给你们唱一首歌!” 她唱起了《让我们荡起双桨》。 声音极为稚嫩,但吐字清楚,音调很准,竟是完完整整地唱了下来。 夏红缨惊喜得忘了生气,一把捧住她的小脸蛋:“我的小乖乖!你唱得好好听啊!” 燕燕笑得非常开心,又问霍南勋:“爸爸,燕燕唱得好吗?” 霍南勋也冰消雪融一般,点点头,伸手给她夹了一块肉,说:“很好。” “老师也说我唱得好呢!”燕燕开心地说,“老师还让全班的哥哥姐姐都给我鼓掌!” 夏红缨心里比吃了苹果还甜,又连连在她脸上亲了好几下。 饭桌上的气氛好了很多,夏红缨感觉都不生气了,看了对面的霍南勋几眼,说:“你又瘦了,该不会是忙得顿顿都没空吃饭?” 霍南勋看了她一眼,半天说:“不至于。” “你们单位的饭挺好吃的,你如果有好好吃饭,不至于瘦了。”夏红缨突然凑近了看他的面色,皱眉说:“你是不是肠胃不好?” 霍南勋:“怎么?你还会给人看病?” 夏红缨放下饭碗,拿过他的手腕来,给他把脉。 霍南勋和燕燕都惊奇地看着她。 夏红缨越把脉,眉头皱得越厉害:“不是肠胃不好,是……胃受过伤?有过胃出血?” 霍南勋眼神微变:“你会把脉?” “我爷教的。”夏红缨说,“我说得对不对?” 霍南勋点头。 “可是,胃怎么会受伤的?”夏红缨纳闷地问他。 霍南勋沉默片刻,说:“不小心吞下了硬物,划伤过。最近的确总隐隐作痛。” 夏红缨:“吞了什么硬物?” 霍南勋:“胶片。” 夏红缨万分不解:“为什么要把胶片吞进肚子里?” 霍南勋说:“情况紧急,为了重要的情报。” 夏红缨不明白:“为了情报,把胶片吞进肚子里?我没听错?现在是和平年代,你去当个兵,怎么弄得跟小说里的特工似的?” 霍南勋沉默片刻,说:“演习。” “演习,这么较真啊?” 霍南勋:“嗯。每一次演习,都当真的来对待。等战争真的来临的时候,才能应对。” 第87章 外面男人的东西就那么好? 夏红缨:“那,胶片怎么弄出来的?” 霍南勋:“强行催吐。喉咙也划伤了。” “这也太危险了!”夏红缨说:“胃与精神情绪息息相关!你这段时间胃疼,应该是跟你高强度的工作有关系。你要放松,保持愉快的心情,回头我再帮你调养一下,就没事了。” 霍南勋:“嗯。” 夏红缨:“等会我帮你熬点汤药,保管你喝了,今晚上胃不再疼。” 吃了饭,她帮霍南勋熬了一碗汤药,端给他的时候,就见他在看她刚刚写好的药膳单子。 “这是给吴兴民的?”霍南勋指着单子和药草,问。 夏红缨:“嗯。他妈该换药方了,我怕他记不住,就写了下来。” 霍南勋将那单子丢开,什么都没说,自己上了床。 “先喝了再睡。”夏红缨将汤药递给他。 霍南勋冷冷说:“不用。” 夏红缨:“趁热喝下去,胃就不疼了。” 霍南勋:“我说不用!” 夏红缨一怔:“我熬了半天呢!” 霍南勋:“我让你熬了?” 夏红缨:“……霍南勋,你到底怎么回事?一会好一会坏的,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你就说出来!” 霍南勋翻身朝里,假装睡觉。 夏红缨把碗“咚”地一下放在桌子上,转身带燕燕去洗澡。 再去卧室,那碗药还在桌子上放着,都凉透了。 夏红缨皱眉看向霍南勋,他貌似已经睡着。 他在气什么? 药膳单子? 联想到刚刚燕燕吃苹果时他的反应,或者他在吃吴兴民的醋吗? 夏红缨越想越像那么回事。 第二天,夏红缨他们去了乡政府会议室,吴兴民组织茶农们开了个会,表彰他们圆满完成了培训,鼓励他们用心做好秋茶,说政府会尽快组织招商见面会,为大家的茶叶打开销路。 然后又表彰了两户茶农,一户就是夏红缨,还有一户是马秋叶,她们不仅重视培训,让全体成员都来参加,而且学习过程中也特别认真,会主动问专家许多问题。 中午,吴兴民组织大家去食堂,跟专家一起聚了个餐。 回到村里,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今天天气很好,一路所见,金黄的稻子都沉沉地低垂着头,田里的稀泥也被晒干了,几乎家家户户都开始收稻子。 水稻是他们的主食,一年到头的口粮。 收割稻子是农民的大事,得抓紧时间打回家晒干收进粮仓。 过了这几天,按照往年的经验,往往会进入多雨天,不仅田里会积水不好操作,稻子万一晒得不够干,还会发霉坏掉。 霍南勋也已经开工了。 一上午的功夫,霍南勋已经将家门口的两个小田都已经收完,正在把脱粒的稻谷往家里挑。 燕燕赤着脚,挽着裤腿儿,翘着小屁屁,正在田里掏荸荠,小黑猪跟在她身边,拿鼻子帮她拱来拱去。 “妈妈!”燕燕高兴的举着一个圆圆的荸荠,“你看!” “你看看你,脸上都是泥巴。”夏红缨指指浑身是泥的小猪说:“快跟它差不多了。带小手绢儿了吗?妈妈帮你擦一擦。” 燕燕说:“带了,在我衣服兜里。” 夏红缨从她衣服兜里掏出手绢,帮她擦脸。 然后她发现,这根手绢,上面绣着“兴民”两个字。 是那天在吴家庄园博物馆,她一时感动流了泪,吴兴民顺手给她的。 吴家虽然没落了,但他妈妈还是保持着某些习惯,能精致的地方都弄得很精致。 比如这手绢,给他绣上了“兴民”二字,还弄得香喷喷的。 以前上学的时候,他的衣服也永远比其他同学干净整洁。 刚摆脱饥荒的农村人,最是惜物,好好一根手绢,夏红缨不可能扔了,拿回来洗了以后,放在抽屉里放手绢的地方。 燕燕大约随便拿了一根,就正好拿到这根。 “兴民?”霍南勋突然出声,吓了夏红缨一跳。 回头一看,他挑着一担谷子,正好路过她身边。 问这话的时候,他的脸色非常难看。 夏红缨说:“这是吴兴民给我的手绢,我洗了放在抽屉里,被燕燕拿了。” 霍南勋放下肩膀上的担子,劈手夺过,揉成一团,远远扔到了下面田里。 夏红缨:“你干什么?” “外面男人东西就那么好?”霍南勋神色黑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往家里拿!” 夏红缨呆呆看着他,愣在那里。 霍南勋挑起谷子就走。 她果然没猜错,这醋劲,都泼她脸上了! “霍南勋!”夏红缨喊他。 霍南勋没理她。 夏红缨:“他是我哥哥!” 虽然她妈三令五申不要跟任何人说,但是都这样了,还是告诉他。 只要瞒着妈就好了。 岂料,霍南勋冷笑一声,脸色却更难看了:“呵!哥哥。”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红缨本来也要回家去换了衣服再出来干活,所以直接跟了上去:“霍南勋,你听我说,我跟他——” “不用跟我说你和他的事!”霍南勋打断她,“你们之间的任何事情,我都不想听。” 夏红缨:“……任何事情?我跟他是兄妹的事,你也不想听?” 霍南勋直接用行动回答她,加快脚步,走得飞快。 他挑的是家里最大的那副竹编箩筐,肩上的担子最起码一百五十斤起步,他却步伐飞快且稳健,仿佛那重量不过尔尔。 只肩膀上那紧绷的肌肉,能看出担子的重量。 夏红缨追着他跑了几步,发现唐婶子在院子边上,身边放着打谷子的拌桶、竹篾围席等物,遂有些不好意思地换成了平常的步伐,打招呼问:“唐婶子,您也准备下田收稻子了?” “是啊!”唐婶子有些难为情地说:“红缨,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抬一下拌桶?我刚刚想扛过去,扛到这里脚就打颤了,不敢扛了。” “您可千万别自己扛。”夏红缨说:“上次才扭了腰,别又扭着了。来,我帮你抬。” 拌桶四四方方,像个巨大号的米斗,重量在五十到八十斤,挺沉的。 两人一起抬到了大田里,夏红缨问:“婶子,卢医生会休农忙假吗?霍南勋请了八天的假。” “她?我没听说过。”唐婶子说。“应该不会休。她也不会干农活儿,休了也白休。” 夏红缨:“没事,等我们家收完,我们来帮您。您别着急。” 唐婶子感激地说:“每年都多亏你帮忙,我怎么谢你才好哦!” “都是邻居,谢来谢去见外了。”夏红缨说,“你先忙,我回去换身长袖衣服好干活。” 唐婶子:“我还得回去一趟拿围席,一块回。” “对了,小光呢?”夏红缨问。 “刚刚还在院子里玩儿呢。”唐婶子说,“这孩子特别喜欢闯祸,等会儿我得带他一起去田里。” 大田距离霍家院子大约有三百米左右,沿着蜿蜒的小路回到燕燕那边的时候,就见到霍小光抢了燕燕好不容易从软泥里头掏出来的几个野生荸荠,远远地扔进了下面的稻田,还重重一脚踩在燕燕的脚背上。 他穿着硬底的鞋,燕燕却是赤着脚,顿时疼得“哇”一声痛哭。 “小光!”唐婶子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将他拉开,“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扔燕燕的东西?还踩她脚?” 第88章 生怕被人抱了去 唐婶子有些急了,力气就使得大了些,霍小光被她拉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也哭了起来:“霍伯伯也扔了坏女人的东西,我为什么不可以!” 夏红缨气得想给他妈一耳光。 “什么坏女人?!你红缨伯娘是个顶顶好的好女人!”唐婶子吼他,“谁教你说的这种话?是你妈说的吗?” “死老太婆!你抓疼我了!”霍小光死命挣扎。 唐婶子几乎抓不住他,又被他骂死老太婆,一气之下,打了他屁股几下,说:“你这小兔崽子,连奶奶也敢骂?也不知道你那姥姥是怎么教你的,怎么就养成这么副性子?” “呜呜呜!”霍小光被打哭了,对着霍家院子的方向伸手:“妈妈!霍伯伯!” 夏红缨转头一看,卢清悠跟霍南勋一前一后过来了。 “怎么了?”卢清悠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语气不高兴地问,“妈,小光调皮你好好教他就是了,怎么还打他?连他姥姥都编排上了!” “什么叫编排?不是你说的,以前都是他姥姥带的,给宠坏了吗?”唐婶子说:“他抢了人家燕燕的东西给扔掉,还踩她脚!你看看他把燕燕的小脚给踩的!” 夏红缨抱着燕燕,唐婶子把燕燕的脚背拿给卢清悠看。 燕燕可爱的小脚背上,被踩红了一块,脚背骨最高处还破皮渗血了,可见霍小光踩得有多用力。 卢清悠看了一眼霍南勋,见他冷着脸满眼心疼,转头生气地打了他一下,问:“小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答应妈妈,以后会跟妹妹好好相处吗?” 霍小光被奶奶和妈妈轮番打,怨气满溢,哭着指向夏红缨,吼道:“霍伯伯凶那个坏女人,还扔了她的东西!我为什么不可以!” “啊?什么?”卢清悠一脸诧异,表情底下却是掩都掩饰不住的兴奋,“勋哥,怎么回事啊?你跟嫂子吵架了?” 霍南勋没回答,眼里满是失望的冷意,语气严厉地问霍小光:“小光,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男子汉要保护弱小,而不是欺负弱小?你觉得你做得对吗!” 被他最崇拜的霍伯伯这么严厉地批评,霍小光委屈地包了一包眼泪,嘴巴紧闭,一言不发。 “勋哥,他向来最崇拜你。”卢清悠在旁一脸愧疚地说:“所以什么事情都学你,对不起啊,我替他跟燕燕道歉!” 她拉着燕燕的小手,一脸心疼的模样:“燕燕,对不起啊!是哥哥不好,阿姨回去,一定狠狠地罚哥哥,好不好?” 燕燕把手抽回去,转头将小脸埋在夏红缨怀里。 卢清悠有些讪讪地假笑:“这孩子,都这么久了,还这么认生。嫂子,燕燕的脚破皮了,我那里有酒精,我带她去消消毒!” 她伸手要来抱燕燕:“燕燕,阿姨是医生,阿姨带你回去把痛的地方治好,好不好?” 燕燕抱夏红缨抱得更紧了,生怕被人抱了去。 卢清悠:“燕燕乖,来阿姨抱。你的脚脚受伤了,不能赤脚到处跑了,阿姨那里还有漂亮的鞋子,给你穿好不好?” “不用了。”夏红缨一直静静看着她表演,此时开口:“燕燕的伤,没伤筋没动骨,不打紧。要紧的,是小光。” 卢清悠眼神不善地看向她:“小光怎么了?” 夏红缨问霍小光:“小光,你是因为崇拜你霍伯伯,所以有样学样,那样对燕燕的,对吗?” 霍小光用敌视的眼神看着夏红缨,哭意尚在,一抽一抽地,不说话。 夏红缨:“所以,你霍伯伯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对?” 他还是不说。 “红缨嫂子,他向来这样!”卢清悠替他说。“别说小孩,就是我们大人,也会无意间模仿自己的偶像呢!” 夏红缨追问:“小光,是你妈妈说的那样吗?” 他只不吭声。 “小光!红缨伯娘问你话呢!”唐婶子吼他,“别这么没礼貌!” 卢清悠把手放在霍小光的肩膀上:“小光,你告诉红缨伯娘,就是这样的。” “就是这样的!”霍小光冲夏红缨喊。 夏红缨:“那,如果现在,霍伯伯打你妈妈一顿,你也会学他打你妈妈吗?” 霍小光瞪大眼睛:“你这个坏女人!霍伯伯只打坏人,才不会打我妈妈呢!” 夏红缨点点头,看向卢清悠:“卢医生,你看,小光年纪虽小,却也懂得辨别善恶呢!他不但懂,他还嫉恶如仇呢!” 卢清悠脸色微变,正要说话,夏红缨一语问到关键处:“所以小光,你不是在欺负弱小,你是在打坏人,对吗?” 霍小光究竟是个小孩,所有人都指责他的时候,只有夏红缨说出了他的心思和委屈,他顿时嘴巴一瘪,哭喊道:“霍伯伯,她和燕燕都是坏人!霍伯伯你快把她们赶走!” 霍南勋脸色难看地掠了卢清悠一眼,虽没明说,但是,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些话,只可能是卢清悠教的。 卢清悠被霍南勋这一眼看得脑袋嗡嗡响,重重一巴掌锤在霍小光背上,疾言厉色地吼他:“小光,你胡说八道什么!妈妈平时怎么教你的!” 这一下,夏红缨在旁看着都觉得痛。 霍小光也怪,被他妈锤了,反倒没有哭出声,死死咬着下唇,只流眼泪不说话。 “卢医生,我曾经看过一本书上说,三到六岁,是孩子成长的关键期。”夏红缨说:“你还是多教他些好的!别把孩子养歪了。我只可惜了霍磊。” 卢清悠的脸色涨得通红,捏着拳:“你什么意思啊?你的意思是我教小光说你们两个是坏人?我怎么可能这样教他!小光你说!妈妈有这样教过你吗?” 她紧紧拽着霍小光的手腕,因为拽得太紧,他那暄软的胖手腕上,肉都挤得发白了。 “你说!妈妈有教过你吗?”卢清悠恨声问。 霍小光:“没有!” 卢清悠:“那你为什么说她们是坏人?” “因为她们抢走了霍伯伯!”霍小光指着夏红缨:“她还老欺负我妈妈!” “勋哥!你听到了吗?”卢清悠冷笑,“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 第89章 看霍南勋看出神了 霍南勋没回答她,只跟霍小光说:“小光,你听不听霍伯伯的话?” 霍小光点头。 “那霍伯伯今天告诉你,红缨伯娘是我的妻子,燕燕是我的孩子。她们都是霍伯伯最亲的家人,不是坏人。”霍南勋说,“你明白吗?” 霍小光感觉手腕又紧了,连忙点头:“明白了!” 霍南勋:“以后不可以再这样。你要再敢伤害燕燕,霍伯伯不会原谅你。” “我不会了!”霍小光急忙拉着霍南勋的手:“霍伯伯,我以后真的不会了!” 霍南勋点点头,丢开霍小光的手,说:“行了,红缨,你带燕燕回去穿双鞋,别让伤口碰到水。唐婶子,你们都忙去。” 说完,他挑起空担,继续挑稻子去了。 …… “啪!”地一巴掌,声音非常响,把卢清悠的脸打得歪向了一边。 “妈妈!”霍小光满眼恐惧地伸手去拉她的胳膊,“你别打了!” “你今天说错了话!妈妈之前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卢清悠又打了她自己一巴掌,“啪!”地一声,声音响亮。 “妈妈,我错了!”霍小光的表情极为难过,“我知道错了!你别打你自己!” 卢清悠蹲下跟他平视,眼里满是偏执与恨意:“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当着你霍伯伯的面,要装得很喜欢燕燕。你答应过妈妈,为什么今天又这样?” 霍小光说:“我看到霍伯伯对那个坏女人很凶,我以为霍伯伯已经知道她们是坏人了,所以我才打她的!” 卢清悠:“他还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妈妈会告诉你的! 妈妈没跟你说之前,你不要再对燕燕动手。 就算没有大人在旁边也不行,因为她会告状!” 霍小光咬牙切齿:“真可恶!就知道告状!” 卢清悠:“在霍伯伯面前,你要装得很喜欢燕燕,这样霍伯伯才会觉得你是一个爱护妹妹的好孩子。霍伯伯最喜欢爱护妹妹的好孩子了!” 霍小光满脸抗拒:“可是我不喜欢燕燕,我讨厌她。” 卢清悠:“咱们是装的嘛!我也不喜欢她呀!” 霍小光小小的眉头皱在一起:“妈妈,只要听你的话,霍伯伯就能做我的爸爸,永远跟我们在一起吗?” 卢清悠:“对!” …… 夏红缨回家去,把燕燕洗干净了,给她穿上了一双长筒的雨靴。 孩子还小,不可能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只有带在身边,跟他们一起下田去。 田里有的地方是干的,有的地方稍软,尤其是大田里,有一片地势低洼处,每年都会积水。 夏红缨又给燕燕拿了小桶和捞鱼用的小网兜,带她去了田里。 田里养过鱼,那些水洼里,通常都有不少小鱼,可以让她捞着玩。 霍南勋已经把拌桶扛到了大田里。 这块大田,占地三亩多,分别为4户人家所有。 霍南勋和夏红缨占六分地,唐婶子家占两分,二大爷家也是占五六分地,其他的都是霍英彪家的。 这块田,是霍英彪家的主要水稻田。 夏红缨过去的时候,就见他们一家四口都已经在田里了。 霍飞老老实实地割着稻子。 霍宝珍一会儿手疼,一会儿肚子疼,花样百出不想干活,被吴莲英一顿臭骂。 霍英彪抡起稻谷,往脱粒的架子上反复摔打。 割稻子、脱粒、往家里挑、在院坝里晒、用风车吹去稻屑、搬入粮仓,这些过程中,脱粒是最费劲的,没点力气,很难把稻谷从谷穗上摔打下来。 霍英彪打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头上掉了许多稻草屑,看着非常辛苦。 夏红缨看到他,就想起了“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的诗句。 再看霍南勋,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他挥舞着一大束沉甸甸的稻谷,以一种流畅而有力的动作拍打脱粒。 阳光照耀下,仅着一件简单背心的他,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线条分明,散发着一种荷尔蒙爆棚的力量美感。 同样一束稻子,霍英彪要摔打很多下才能完全脱粒,他却只几下,金黄的稻粒便如同细雨般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 且他的动作,莫名还给人几分随性与不羁的感觉,与勃勃生机的稻田相得益彰,充满了质朴而动人的魅力。 “看什么?”霍南勋偏头问她,“还不去割稻子?” 居然看他看出神了夏红缨有些窘迫地醒过神来,去割稻子。 本想跟他说吴兴民的事,但是大田里人多,尤其是吴连英那个大嘴巴且坏心眼儿的在,夏红缨不想被她听了去,就想着晚上再跟他说。 卢清悠带着霍小光也来帮唐婶子。 霍小光一来,就拿了两颗糖递到燕燕面前,说:“给你!” 燕燕没接,跑到夏红缨身边去,用防备的小眼神瞄着霍小光。 霍小光则跑到霍南勋身边,叫道:“霍伯伯!” 霍南勋停下动作:“怎么了?” 霍小光:“我给燕燕糖,她不要!” 霍南勋说:“她可能不想吃糖,你自己吃。” 霍小光:“霍伯伯,我以后不会再打她了,你别生我的气。” 霍南勋看着霍小光那与霍磊相似的眉眼,心里终究一软,说:“知错就改,就还是好孩子。你马上就要上幼儿园了,幼儿园里有很多的小朋友,不管是比你大的还是比你小的,都要团结友爱,不能欺负人打人。这样老师和妈妈才会喜欢你。” 霍小光:“好。” 霍南勋微笑:“走远一些玩,稻屑飞到身上又痒又痛。” 霍小光就走远了些,看了一圈儿,看到燕燕拿着她的小网兜,蹲在一个水洼旁边捞鱼。 霍小光眼前一亮,过去一看,那个小水洼里,居然有很多大大小小的鱼。 大的有手掌长,小的还是小鱼苗。 他欢呼一声,伸手就去抓大鱼,但哪里抓得住? 霍小光伸手就把燕燕手里的网给抢了去,动作笨拙地去捞鱼。 “那是我的。”燕燕站起来说,“还给我。” “我就用一下,一会儿就给你!”霍小光记着他妈妈说过的话,耐着性子说。 燕燕急得直跺脚:“那是我的网兜!我要捞!快还给我!” 霍小光根本不理她,自己玩自己的。 燕燕喊:“妈妈!妈妈!” 夏红缨:“怎么了?” 燕燕指着霍小光:“他抢了我的网兜!” 夏红缨皱眉叫道:“小光,那是燕燕的,你还给她。” 霍小光充耳不闻。 “霍小光!”夏红缨直接过去,伸手:“网兜是燕燕的,她同意给你玩,你可以拿着玩。她不同意,你这就是抢!抢东西是不对的。” 第90章 我家的小女孩,就是不能被男孩子欺负 “哎哟!”吴莲英阴阳怪气地哎呦一声,“红樱,不是我说你,小孩之间玩闹嘛!你也太小题大做了!” 夏红缨说:“孩子的事,没有小事。” “不就是个玩具一样的小网兜?”吴莲英嗤笑,“扔地上都没人捡,不是小事,难道还是什么大事?” 这小网兜的确不是渔具,只是夏红缨用废旧的细孔渔网、竹崩子和一截竹棍,给燕燕做来玩的。 夏红缨没理会吴莲英,继续跟霍小光说:“小光,你听到没有?把网兜还给燕燕。” “我不要!”霍小光本就玩心重,这会正玩在兴头上,哪舍得撒手。 燕燕也在兴头上,瘾头正浓,小嘴一瘪,就要哭。 夏红缨沉默片刻,蹲下身,低声跟燕燕说:“去抢回来。” 她感觉,燕燕马上要上幼儿园了,她得教会燕燕应对这种情况。 燕燕一愣,噙满眼泪的大眼睛看向她,不敢相信地问:“啊?” 夏红缨说:“去,爸爸妈妈会保护你。” 燕燕看了眼夏红缨,又看了眼不远处看起来很强壮的爸爸,陡然生出了勇气,迈着小短腿,走到霍小光身边。 她还挺会的,没有马上动手,专门瞅着他不注意的时候,一把给夺了回来。 霍小光手上一空,满眼不敢置信,随即暴怒,朝燕燕伸手:“还给我!” 燕燕将网兜藏在身后:“是我的。” “快给我!”霍小光伸手就去抢。 “是我的。”燕燕闪身避开他。 霍小光是真的被他姥姥惯坏了,从小就被养得像个小霸王,当即目露凶光,伸手就要推她。 夏红缨抓住他的手,皱眉说:“霍小光,你刚刚那顿打还没挨够?找你妈去,让她给你想办法做一个。” “红缨,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跟个小孩抢东西!”吴莲英说了句,突然叫道:“清悠!清悠啊!夏红缨欺负你儿子呢!你不过来看看?” 她天生一副大嗓门,这一嗓子,整个大田里干活的,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正路过这边,准备往二大爷那头去帮忙的霍刚也停了下来。 霍刚家弟兄姊妹三个,都还没结婚,父母也正值壮年,劳动力充足。 二大爷夫妇年纪都大了,霍刚这两年都会来帮他们干几天。 卢清悠丢下镰刀往这边过来,问:“莲英嫂子,怎么了?” 吴莲英添油加醋地说:“两个小孩抢网兜玩,夏红缨一个大人,居然跑去帮燕燕的忙,指使燕燕抢了小光的网兜!你们说,哪有这么当大人的?去抢四五岁娃娃的东西!” 夏红缨:“大嫂,什么叫燕燕抢了小光的网兜?网兜是燕燕的,是小光抢了燕燕的!他总欺负燕燕,我能不看着点?” “男孩子嘛,都这样。小女孩哪有不被男孩子欺负的?”吴莲英理所当然地说:“你就是喜欢小题大做。别的事情也是,现在也是!” 夏红缨不肯假离婚,吴莲英对她充满怨恨。 至于霍南勋,她是不怨恨的,她只恨夏红缨。 在她心里,霍南勋跟卢清悠结婚,全是好事,他不可能不愿意。 肯定就是夏红缨不干。 夏红缨朗声说:“我家的小女孩,就不能被男孩子欺负!谁家的都不行!” 吴莲英撇嘴,跟卢清悠使了个心意相通的,嘲讽感满满的眼色,说:“那等她长大了,你可千万别让她嫁人!留家里当你一辈子老姑娘好了!嫁了男人,还不是得挨欺负?说不定还要挨拳头呢!哈哈哈哈!” 夏红缨:“你嘴下积点德,小心报应到宝珍身上。” 说别人哈哈哈,说她自己就不行了,吴莲英当即尖声叫骂:“夏红缨!你敢咒我宝珍!你看我撕烂你的嘴!” 夏红缨拿镰刀一挥:“你来。” 吴莲英提着镰刀就过来,霍刚一个箭步冲过来拦住她。 卢清悠也忙过去拉住她,一脸自责地说:“莲英嫂子,你别冲动。今天这事,都是我家小光不懂事!” 她给夏红缨鞠躬:“红缨嫂子,对不起!我给你道歉!” 她又握着吴莲英的手,说:“莲英嫂子,你是个好心人,我特别感激你。都是小光不好,小男孩玩心重,给你添麻烦了。” 说着,她把霍小光扯过去,恨铁不成钢地说:“小光,你还不快道歉!” “道歉道歉又道歉!我不!”霍小光不耐烦地大吼。 他不耐烦听大人掰扯,他也听不懂他们在掰扯什么,他只想捞鱼玩。 “我要捞鱼!妈妈,你快给我拿过来!”他指着燕燕手里的网兜说。 卢清悠一脸为难地跟夏红缨说:“红缨嫂子,能不能把这网兜借给小光玩一会儿?他就是个急性子,等这一阵儿过去了就丢开了!” 夏红缨说:“网兜是燕燕的,她也正玩儿着呢,你问她愿不愿意借?” “夏红缨,这就是你不对了。”霍刚在旁说,“这种事情,能问小孩子吗?你问她,她肯定不借呀!” 夏红缨看向他:“她肯定不借,霍小光却非要抢,难道是燕燕不对?” 霍刚:“我没说燕燕不对!我说你不对!这种时候,你一个当妈的,该劝燕燕把网兜借给小光,怎么还征求起她的意见来了?” 夏红缨问他:“网兜是燕燕的,她想借就借,想不借就不借,我为什么要强迫她?” 霍刚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哪有你这样当父母的?人家父母都会劝孩子谦让,你却纵容孩子自私,这就是你不对!” 夏红缨:“如果现在人家问你借一千块钱,你不借,那是不是三叔三婶不对呀?” 霍刚被气得不轻:“这是同一码事吗?你简直是胡搅蛮缠!” “刚子!”卢清悠阻止他,冲他微微摇头,用眼神朝他传递信息“不要跟她一般见识”的信息,说:“红樱嫂子不肯借,我不借了就是,多大点儿事呀!是不是?” 霍刚摇头:“你真该学学人家清悠嫂子,多明事理啊!你成天挑人家刺儿,人也没记恨你。” 夏红缨被他气笑了:“霍刚,你清悠嫂子千好万好,她就是不会做网兜! 有本事自己做一个给霍小光,他爱怎么玩儿怎么玩儿! 跑来抢别人的,还义正辞严把我谴责一顿,你们这是明的哪门子事理?” 第91章 忍不住拿手绢给他擦了一下 霍刚也不是个特别会说话的,感觉自己一肚子道理,却说不过夏红缨,急得一脸通红,叫道:“勋子!勋子!你过来!” 霍南勋在那噼里啪啦地拍打稻穗,这边的动静他没听见,见霍刚招手喊他,他走过来问:“怎么了?都聚在这里?” 霍刚说:“你可管管夏红缨!再这样下去,把燕燕都给教坏了!” 霍南勋看向夏红缨:“怎么了?” “人家两个小孩儿在抢那个网兜玩!”吴莲英抢在前头说,“她一个大人,居然跑过来帮燕燕的忙!你说她像不像话?” 霍南勋问:“怎么帮的?” 吴莲英:“她教唆燕燕去把网兜抢回来!夏红缨,你别不承认,我亲眼看到的!” 夏红缨深呼吸,说:“是,没错!当着你们的面我也这么说,我就是让燕燕去抢回来。 她马上就要上幼儿园了,我想教会她如何保护好自己的正当权利。 属于自己的东西,她愿意借就借,不愿意借,谁也不能强迫她委屈自己去成全别人!” 霍刚:“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我平时只见过,家长遇到这种情况,都是让自家孩子让,哪有她这么教孩子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勋子,你也不管管吗?” 霍南勋看了一眼夏红缨,突然笑了一下,说:“我觉得,你嫂子说的很有道理。而且我一直觉得,她是个很有智慧的女人,她怎么教孩子,我都支持。” 霍刚瞪着他:“什么!你……” “我们当兵,上的第一课就是,保家卫国,寸土不让。”霍南勋说,“你能说,这是错的?” 霍刚:“这个跟那个能一样?” 霍南勋:“有什么不一样?红缨没有教燕燕去抢小光的东西,而是教她学会拒绝,保护好自己的东西,我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你……你就是被美色迷昏头了!”霍刚生气地走了。 吴莲英撇撇嘴,也不说话了,回去继续割自己的稻子,嘴里嘀咕着:就生了个女娃,还学人逞强斗狠,早晚遭报应! 卢清悠一脸歉意地说:“勋哥,不好意思呀,又给你添麻烦了。这个网兜,你能不能帮小光也做一个?” 霍南勋说:“这不是我做的,是你嫂子做的。倒也不难,不过我手头上没有渔网,暂时做不了。” 夏红缨在旁说:“街上有卖的,你明天可以去买一个。” 卢清悠没回答,也没看她,带着霍小光走了。 霍南勋也回去继续干活去了。 夏红缨心里有点甜滋滋。 霍南勋就算正在吃醋生气,还是护着她和燕燕的。 而且,他认同支持她的想法,她很高兴。 她让燕燕继续捞鱼,拿着水壶,到霍南勋身边去。 霍南勋举着稻子正准备砸,见她眉目含笑地在旁边看着他,问:“干嘛?” 夏红缨把水壶拧开递到他面前:“你渴不渴?喝点水。刚刚来的路上,我在螃蟹洞打的水,特别凉爽!” 大田附近,有一口深井,里头深不可测,水特别特别凉。 喝一口,沁人心脾。 但是螃蟹洞距离霍家院子有点远,他们平时挑水不来这边,只有需要用到凉水浸西瓜,或是吃凉粉凉虾之类的,才会来这边打水。 刚刚过来的时候,夏红缨特地带着水壶去螃蟹洞打了水带了过来。 霍南勋接过去仰头喝了几口,面露舒爽之色。 夏红缨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滑动,有水漏出来,沿着脖子流到胸口,忍不住拿手绢给他擦了一下。 霍南勋浑身僵了僵,蓦然看向她。 夏红缨跟触电一般,赶紧把手缩了回去,红着脸说:“有水……” 霍南勋咽下嘴里的水,把水壶递还给她,什么都没说。 但是夏红缨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像蛰伏的狼,想吃了她似的。 “霍南勋。”夏红缨叫道。 霍南勋没回答,只看着她。 “我妈——” “红樱!红樱!”二大爷那头突然喧闹起来,夏红缨听到二奶奶在喊她。 她过去问:“二奶奶,怎么了?” 二奶奶牙没剩几颗了,说话有些不清楚,夏红缨只听清了:“过来”两个字。 好在霍刚也在喊:“清悠嫂子!你快过来看看我爷!他肚子疼得厉害!” 夏红缨一惊,快步往二大爷那边跑去。 霍南勋也跟了过去。 卢清悠和唐婶子也去了。 只见二大爷蹲在地上,脸因为痛剧痛而皱成一团,惨白惨白的,嘴里颤抖地喊着:“哎呦,哎呦!” “红缨,你快来看看你二大爷,他这是怎么了?”二奶奶急得声音都在颤抖。 “你让她看什么!她又不是医生!”夏红缨正要去看,霍刚却拉着卢清悠去了,着急地说:“清悠嫂子!你快看看我爷,他这是怎么了?” 卢清悠皱眉问:“二大爷,你哪里不舒服?” 二大爷:“哎哟~哎哟~肚子好痛呀!好像肠子要断了!哎哟!” 卢清悠:“怕是急性肠胃炎!我家里有治肠炎的药,还有止痛药!我回去拿!” 霍刚:“快去!谢谢你了!” 卢清悠转身快步跑走了。 夏红缨观察着二大爷的脸色,问:“二奶奶,他拉肚或是呕吐吗?” 二奶奶:“没有啊!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肚子疼成这样!” 夏红缨过去给二大爷把脉,说:“是发痧,您别太担心,我给揪一揪就好了!” “你别乱来!”霍刚说,“等清悠嫂子拿药来!” 夏红缨没理他,拿起二大爷的手,就着田里的水拍了拍他的胳膊弯,就要给他拔痧。 霍刚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夏红缨!你没看到我爷疼成那样,你别乱动他!” 夏红缨怒道:“霍刚!发痧是会死人的!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拔痧会死人?” 霍刚还要说话,霍南勋拉住他:“红缨有祖传的医术,你让她拔一拔,总归对二大爷没有害处。” 霍刚这才没说话。 拔痧也讲究方法,夏红缨用食指和中指的中间关节,夹住二大爷胳膊弯儿的肉,用力地快速夹扯。 没扯几下,那里便渗出了大块的红紫痧。 给他两只手都扯出大块红紫,二大爷肚子也就不疼了,喘着粗气儿说:“好了!不疼了!多亏了你呀,红缨丫头!” 第92章 夏红缨是你该叫的?喊嫂子 夏红缨说:“你这是暑气和田里的水汽夹攻之下,突然发痧,去阴凉的地方休息一会儿,就没有大碍了。” 二奶奶也松了口气,笑得露出仅剩的几颗牙:“红缨,谢谢你啊!” 夏红缨说:“二大爷身体有些虚,最好戒烟戒酒,不要再做重体力劳动。” 她说有些虚,是怕吓到他们二老。 事实上,二大爷心肾肝肺都不太好。 尤其是肺,常年抽烟,他的肺很不好。 “戒烟戒酒?”二大爷却像听到了什么笑话,“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直接让我戒饭好了!” 夏红缨:“……就算不能戒烟,这两天天热,不要再出来做重体力劳动。您儿孙满堂,让他们帮你收稻子就好了。” 二大爷完全听不进去,说:“我还没老到那份上呢!没事,我都已经没事了!发个痧而已!” …… 霍刚和霍南勋也在不远处的另一棵树的斑驳树荫底下躲凉。 霍刚轻摇着头,语气带着意外,说:“没想到,夏红缨还真有两刷子。” 霍南勋:“夏红缨是你该叫的?喊嫂子。” 霍刚转头笑了一下,没回答。 “你嫂子厉害着呢!昨天晚上给我把了一下脉,居然知道我胃受过伤。一般的中医都把不出来。”霍南勋又说。 霍刚:“你胃受过伤?怎么受伤的?” 霍南勋粗略说了,霍刚感叹:“你还真是不要命啊!何苦那么拼命?万一有个好歹……” 霍南勋:“身处在那个位置,就有应尽的责任。更何况……我也想混个名堂出来,要不然人家拿我跟那位比,我总不能输得太惨。” 霍刚沉默良久,说:“这一点,我比不过你。输给你,我也心服口服。” “输给我?什么意思?”霍南勋问。 “就是你混得好的意思呗,还能什么意思?”霍刚说。 霍南勋摇头:“说什么呢?今天德华生日,收工了一起去他家?” 霍刚:“嗯。” …… 卢清悠拿着药匆匆跑回来的时候,二大爷摇着大蒲扇,已经能够谈笑风生。 “咦?二大爷,你没事了?”卢清悠诧异地问。 二大爷笑了一声:“没事了!红缨给我拔了痧就好了!” “拔痧?”卢清悠用责怪的眼神看向夏红缨,“红缨嫂子,你又不是医生,可不敢随便乱动病人,出了问题你是要负责的!” 夏红缨说:“我知道。那不情况紧急吗?也顾不上那许多了。” 卢清悠打开手上的无菌纸,里头放着几片西药片,递到二大爷面前,说:“二大爷,虽然症状缓解了,病不一定就好了,把药吃了!” 二大爷摆手拒绝:“我都好了,还吃什么药?不要不要!” 卢清悠:“不吃药病怎么会好呢?刚子,你快劝二大爷把药吃下去。” 霍刚就劝二大爷。 二大爷却是个倔老头,死活不肯吃,霍刚都恼了,冲他大小声,眼看爷孙两个要呛起来。 二奶奶见状,问夏红缨:“红缨,你二大爷是你救的,你说,这药该不该吃?” 夏红缨说:“二奶奶,中医我懂一些,西药我是完全不懂。卢医生这些药我都不知道是治什么的,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吃。” 二奶奶就转头问:“卢医生,你这个药是治什么的呀?” 她一个医科大学毕业的大学生,他们不信她,却去问夏红缨?卢清悠感觉到一股莫大的侮辱。 但是,她也不想在霍南勋霍刚他们面前显得没有风度,于是忍着气说:“这是肠胃药,消炎药和止痛药。” 二奶奶就用无比信任的眼神望着夏红缨:“红樱,她说这是肠胃药,消炎药和止痛药,你看能吃吗?” 卢清悠的心思都从脸上溢出来了,夏红缨也不想伤了她的面子。 但是,二大爷本来就肝肾不好,她是不赞成乱吃药的。 她更不想辜负了二奶奶的这份信任,于是说了实话:“二大爷不是得的肠胃炎,我感觉这个药也不是很对症。 而且,西药片治标不治本,还会伤肝伤肾,能不吃,最好不吃。 但是,这药吃下去,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卢清悠一下子就火了:“红樱嫂子!你上过医学院吗?你知道这些西药片儿是什么成分吗?” 夏红缨摇头。 “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敢胡说八道的?”卢清悠一脸杀气,活像夏红缨侮辱了她祖宗,“你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啊!就懂几手农村的土法子,就敢质疑我们301医院?” 她说话忒不客气,夏红缨也火了,反问她:“那你说说,这些西药片儿都是什么成分?” 卢清悠怎么可能记得每一种西药片儿的成分?说:“我说了你也听不懂!二大爷二奶奶,你们是宁愿相信她一个连赤脚医生都不是的农妇,也不相信我,是吗?” 二大爷这个人说话本来就难听,气量又小,平生最讨厌那些优越感强看不起农村人的人,遇到那样的,他见一个怼一个。 卢清悠这些话犯着他的忌讳了,而且他原本就认可夏红缨这个人,今天夏红缨救了他,他更多了些回护之意,开口说:“我以前听说呀,这医院的医生就是不行! 收钱老贵了,人遭老罪了,就是治不好病。 今儿我瞧着还真是这样,等你拿了药回来,我都死在田里了! 而且,明明就是发痧,你也看不出来,吃什么肠胃药呀!不吃!” 卢清悠转身就走。 看起来气得不轻。 “清悠嫂子!”霍刚急忙追上去道歉,“我爷那个人就是这样,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我替他跟你道歉……” 卢清悠还是想维持住自己的温柔善解人意的人设的,深呼吸一口气说:“算了!我不会跟他一般见识,你回去。” 霍刚满眼愧疚:“清悠嫂子,你真宽宏大量。回头等我爷这儿收完稻子,我去帮你家收!你是城里人,没干过农活,多休息,不要着急。” 卢清悠笑了笑:“谢谢你了。” …… 第93章 霍南勋突然吻住她 往年收稻子,夏红缨头两天基本上自己干。 自己割,自己打,自己挑,自己扛。 王德华自己家收完,会来帮她两三天,她才能轻松些。 但王德华毕竟是外人来帮忙的,很多时候,她还得自己出死力。 每年收完稻子,她的肩膀都会磨破皮,手臂酸痛得举不起来,人跟死了一遍似的。 今天,她却只负责割稻子,另外就是回去翻晒,搂草,还有割猪草喂猪之类的。 这点劳动强度,对她而言,轻轻松松。 重活累活,都是霍南勋干的。 她想帮忙打稻子、挑谷子,他都不让。 有男人在家,就是不一样。 晚上煮饭的时候,夏红缨就在想,等霍南勋从德华家回来,就赶紧告诉他自己和吴兴民是亲兄妹的事情,拔掉他的心头刺。 王德华今天晚上过生日,霍南勋和霍刚傍晚收工以后,去二里地外公路边的小卖部打了酒,买了几把面、两瓶梨罐头,又从家里拿了一兜子鸡蛋,去了他们家。 兄弟几个喝好散场,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夏红缨一直等着他没睡。 霍南勋推门进来的时候,明显有些醉了,步伐间带着几分酒后的张扬,眼尾猩红,给人莫名危险的感觉。 夏红缨在整理培训笔记,见状起身问:“喝了多少酒?都喝醉了。” 霍南勋这几天的话特别少,这会依然。他也不回答,径直走到她面前,眼睛微眯地看着她。 夏红缨:“……干嘛这么看着我?” “夏红缨。”霍南勋连名带姓地喊她。 夏红缨:“啊?” 霍南勋:“你在街上遇到流氓,为什么不告诉我?” 夏红缨:“霍刚跟你说的?” 霍南勋突然一把握住她的后颈,把她压到自己身前:“你有没有把我当你丈夫?这么大的事,连说都不跟我说一声?” 夏红缨冤得很:“你给我机会说了吗?这段时间,你回来过几次?回来也是冷冰冰的,根本就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是我没给你机会说,还是你根本不想跟我说?”霍南勋看她的眼神又凶又狠,带着几分凌厉与不甘,紧紧锁住她:“你是不是跟吴兴民说了?就他那小身板儿,你觉得他能保护你?” 夏红缨:“没有!” 霍南勋:“他走了,你跟我结婚。他回来了,你就想跟我离婚,是吗?你把我当什么?” 夏红缨:“你你你先放开我!我哪有想跟你离婚!” 霍南勋:“你不想跟我在一个户口本上,我妈跟你说假离婚,你都不带装一下立马答应!你有什么事也不跟我说,不就是想走?他就那么好吗?” 这一声声的控诉,是憋了多久的不满啊? 夏红缨哭笑不得:“霍南勋,你误会了。” 霍南勋:“我误会你什么了?” 夏红缨:“我跟吴兴民,我们是亲——唔……” 霍南勋突然吻住她,将她剩下的话封在了嘴里。 此处无声胜有声。 下半夜,夏红缨幽怨地看了眼干完就睡着的霍南勋,自己起床去收拾。 他当真喝多了,对她又吮又咬,力道又重,她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了似的。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的时候,日头都晒床上了。 灶上留着饭,霍南勋和燕燕都不在,只剩个小黑猪,不满地冲着她哼唧,还拿嘴拱它的空食盆。 桌子上留了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你起来喂猪,我趁早上凉快,出去多干点。 夏红缨出门远眺,看到了大田里头,霍南勋忙碌的身影。 小黑猪还在催食,夏红缨煮了猪食喂给它,它吃饱了就跑出去了,四条小腿迈得飞快,径直往大田那边去。 夏红缨不由失笑,这猪狗和人也是有共性的,小猪就爱跟小孩玩。 处理好家里的事,夏红缨也下了田。 大田上方是村里的主路,路上方的田,是黄菜花家的。 他们夫妻两个今天也下到这边来了,这一片是越发热闹了。 远远地,她就看到卢清悠正在跟黄菜花聊天:“……大娘,晓婷呢?怎么没看见她?” 黄菜花语气恨恨的:“一大早就出去了,说今天是她朋友的儿子的生日,上赶着给人庆生去,也不知道是不是为偷懒找的由头。” 卢清悠早已经知道些风声,问:“是什么朋友啊?男朋友吗?” 黄菜花声音蓦然拔高:“哪能是什么男朋友?都有儿子了,还能做男朋友吗?” 卢清悠笑道:“也是!晓婷长得那么俊,哪能找个二婚的呀!之前我妈见着她,还稀罕得不得了,想把自己的徒弟介绍给她呢!” 黄菜花一听眼睛都亮了:“你妈的徒弟是城里人,能看上晓婷啊?” “她那个徒弟,虽然现在在城里落户了,但也是农村出身。”卢清悠说,“就是读书读出去的,人家都说了,找对象不拘城里的还是农村的,合得来就好。” 黄菜花:“那小伙儿是哪里人呀?” 卢清悠说:“就是咱们县的,红桥镇的。” 黄菜花:“红桥镇,城边边上,条件很好呀,比咱们这穷乡僻壤的要强多了。” 卢清悠说:“大娘要是有意的话,回头我给我妈写信,把晓婷的照片寄过去,也让他先寄个照片过来。你看怎么样?” “好啊好啊!”黄菜花激动不已,“我还以为你妈只是说说,还真有这么个人呀?” 卢清悠笑道:“当然啦!” 黄菜花说:“那,回头我让晓婷去照相馆照个相去!” “也不用去照相馆。”卢清悠说,“我妈给我寄了个相机来,这两天就该到了。回头我给她照,打扮得漂漂亮亮地照。” 黄菜花一脸震惊:“你还会照相啊?” 卢清悠笑道:“照相很简单的,以前我在家的时候,喜欢摆弄相机。我妈怕我在这边无聊,就给我买了一台最新款的寄过来,说让我拍一些乡村景色,寄去杂志社,说不定能刊登呢!” 黄菜花:“哎哟!真厉害呀!” 卢清悠笑道:“只是玩意儿罢了!大娘,我去帮我妈割稻子了,您忙。” “诶?今天星期一,你不用去上班吗?”黄菜花问。 卢清悠:“我请了一周农忙假,这一周我都不用去上班了。” “真是个孝顺孩子。”黄菜花说,“这活儿累,你能干得了?” 卢清悠捶着腰说:“昨天下午割了半天的稻子,我的腰都快断了。不过,劳动需要锻炼嘛!多练一练就好了。” 她看到夏红缨走过来,又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红缨嫂子能做的,我也能。” 第94章 亲得太用力,都留下痕迹了 黄菜花瞥了夏红缨一眼,张口就训:“夏红缨,你今天怎么又这么晚起床?我儿子都下田两个钟头了,你才慢悠悠地过来,你个懒骨头,见我勋子回来了,你就把活儿都推给他,是不是?” 夏红缨淡淡说:“妈,上次人家卢医生妈妈大老远来,你当她面说我生不出儿子。 今天你又当着卢医生的面说我懒骨头。 人家卢医生不也刚来吗?你说我懒骨头,不等于把她也骂进去了? 知道的,你是口无遮拦。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专门指着卢医生一家子指桑骂槐呢!” 黄菜花急眼了:“你你胡说八道你!清悠啊,我不是说你啊!你有正式工作,跟夏红缨能一样吗?这农活儿,你干,是孝顺。你不请这个农忙假,也没人能说你什么。” 卢清悠一点不恼,反而露出个笑容来,说:“大娘,您放心,好赖话我还是能听出来的。红缨嫂子,你也别在这挑拨离间了,太明显,太低级!” 说话间夏红缨已经走到了卢清悠跟前,说:“你不怪我婆婆就好。麻烦让我过去一下?等我走了,你们再慢慢聊。” 卢清悠正要反唇相讥,眼神落在她脖子上,脸色倏地变得阴沉,甚至带着几分怨毒。 夏红缨皱眉:“怎么?让让啊?” 卢清悠站的地方,正好特别窄,只容一人通过。 她移开眼,快步走了,脚步有些凌乱虚浮,像是遭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一般。 夏红缨倒是奇怪了,她这是怎么回事? 再往下走一点,夏红缨看到燕燕正在黄菜花家田背上的青冈树林子里割猪草,神色非常专注。 霍南勋给她穿上了一件浅黄色小雏菊罩衣,脚背的伤已经结疤,也就没再让她大热天穿雨鞋了,她穿着小凉鞋,拿着镰刀,笨拙却认真地割下一朵一朵的猪草,放在路边一个大背篓里头。 大背篓里,居然已经装满三分之二了! 这对一个不满四岁的小孩来说,极为不容易,需要很大的兴趣和专注力才行。 夏红缨没有打扰她,从路边悄悄走过。 小黑猪一直跟着燕燕,发现了她,跑过来拿脑袋蹭了蹭她的裤腿。 夏红缨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去了霍南勋那里,低声问:“那背篓里的猪草,都是燕燕割的?” 霍南勋的神色难掩欣慰与自豪,点头说:“我让她帮你忙,她从早上来了就一直到处割猪草,都这么多了。” 夏红缨眼眶有些发热,说:“这孩子就是老天爷赐给我的宝贝,是我的贴心小棉袄。” “不是老天爷赐的。”霍南勋似笑非笑地说:“是我赐的。” “你!”夏红缨娇嗔地别了他一眼。 霍南勋突然盯着她脖子问:“脖子上,痛不痛?” 夏红缨:“脖子?不痛啊?怎么了?” 霍南勋的表情有些坏:“昨晚上没控制好力道,亲得太用力,都留下痕迹了。” 夏红缨脸色一变,摸着脖子:“哪里?” 霍南勋指指锁骨上方:“这里。” 又用大拇指抹过她脖子侧面:“这里也有。” 夏红缨红着脸,用力打了他一下。 他的胳膊硬邦邦的,震得她手疼。 霍南勋嘴角微弯,俯身在她耳边说:“你以后再敢提吴兴民,我就这样干。” 夏红缨:“你——” “啊!爷!爷!你怎么了?”突然,附近传来霍刚着急的呼喊声。 夏红缨和霍南勋都是一惊,赶忙过去看,只见二大爷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呼吸很困难的样子。 霍英彪一家,并卢清悠和唐婶子他们也都围了过来。 霍刚急急叫道:“卢医生!麻烦看看我爷,他怎么了?” 卢清悠作为医院的坐诊医生,自然是有些医术的,但是她平时诊断完全依赖各种检查结果,这会二大爷突然晕厥,没做任何检查,她哪能知道他是怎么了? 但是她知道这些农村人是不懂医院流程的,她也不能说自己不知道他出了什么毛病,这不砸自己招牌吗? 于是她就佯装记恨上了二大爷,说:“霍刚,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二大爷和二奶奶都只信任红缨嫂子,我的建议他们也不听,你还是问她。” “她虽然懂些医术,但毕竟不是医生。”霍刚说,“当我求你了,清悠嫂子!你快看看我爷!” “快看看。”其他人也说,“人都这样了!” 卢清悠不想落个冷血的名声,只得过去看二大爷。 他们说话这会儿功夫,夏红缨已经把完脉,也检查过他的口腔鼻腔了。 “夏红缨,还是让清悠嫂子来看。”霍刚说,“麻烦你让一下。” 夏红缨没说话,站起身来,让卢清悠去检查。 卢清悠翻看了一下二大爷的眼睛,又看他喘不上气,脸色都憋的有些发红发青了,沉吟片刻问:“他晕倒前在干什么?” “在打谷子!”二奶奶说,他正跟刚子轮流打谷子呢。 卢清悠:“没吃什么东西?” 她怀疑是有东西进气管里去了,导致呼吸困难。 霍刚当时跟二大爷在一起,闻言仔细回想了一下:“没有吃东西,也没有喝水。他就是扛着稻子准备拍打的时候,突然呼吸困难,不一会就晕过去了。” 卢清悠皱眉,没说话。 “我爷到底是怎么了嫂子?”霍刚心急如焚。 卢清悠沉默片刻,说:“躺在在湿地里不行,你先把他背回家。” 霍刚就要去背人。 “不可!”夏红缨却坚决阻止他,“不能背,只能抬。” 霍刚:“为什么?” 大家都奇怪地看着她。 夏红缨:“你没看他喘不上气吗?一背,压住他的肺,他会更难受。找个东西把他抬回去。” “我那边有背夹!”霍英彪说,“小飞,你去把背夹拿过来。绑一绑,应该可以用来抬人。” 背夹是用来背柴火的,其形状还真有点像担架,只不过没担架那么长,但是如果用稻草扎一扎,是可以用来抬人的。 “背夹坏了!”吴莲英却说。 霍英彪:“哪里坏了?我早上背过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吴莲英:“我说坏了就是坏了!” 她一把把霍英彪拽到一边去,低声说:“他要是死在上头,那背夹还能不能要了?” 第95章 天哪!红缨是个神医呀! 霍英彪:“哪来那么容易就死了!” “不行!”吴莲英死活不让用。 “用这个。”霍南勋直接取下了围在拌桶上的围席,折叠成担架的宽窄,光滑的一面朝上,小心翼翼的把二大爷抱到上头,又把稻草结成绳,将他结结实实地捆在上头。 “来。”他招呼霍刚。“抓住竹骨。” 霍刚照着做,但是二大爷一百五六十斤沉,那个围席并不好使力,边缘还特别剌手,抬着没走几步,霍刚就稳不住了:“不行!用不上力!” 霍南勋:“大哥,你们俩一人一个角。红缨,你走中间护着二大爷,别偏转掉下去。” 一行人急匆匆抬着二大爷回后头院子。 燕燕站在青冈树林旁边,有些害怕地问:“爸爸妈妈,二祖祖怎么了?” 夏红缨边走边说:“他没事。燕燕,你乖乖的,爸爸妈妈一会儿就回来。” 燕燕:“好。” 夏红缨还是感觉不放心,又叫道:“爸,妈,你们帮我看着点燕燕,我回去给二大爷熬点药。” 燕燕割猪草的地方,就在他们二老的水田上方。 黄菜花是个直肠子,喜怒都写在脸上,这会儿也面露关切之色,说:“你就快去!我们这么多人在这儿,她还能丢了?” 农村的孩子从小在外头野惯了的,不像城里孩子那般,大人不离眼地盯着。夏红缨遂急匆匆回家,捡了几味平肺的药熬了。 想了想,又拿了根针在火上烧了,赶去了二大爷家。 中间大约耽搁了二十多分钟,二大爷的几个儿子媳妇都被喊回家了。 二奶奶蹲在外头呜呜地哭。 几个儿子也都默默流泪。 夏红缨心里咯噔一声:“二奶奶,二大爷他……” “卢医生说能用的抢救办法都用了,他快不行了!”二奶奶哭天抹泪地说,“红缨啊,你有没有法子啊?求你救救他!老爷子走了,我也不想活了” 夏红缨进屋去看,二大爷的情况果然很不好,没有任何好转,看起来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霍南勋正在问卢清悠:“现在送医院还来得及吗?” 卢清悠皱着眉头说:“如果有车,可能来得及。也没个车,这么远的路,等赶过去,肯定来不及了。” 霍南勋:“他是发了什么病?” 卢清悠摇摇头,不说话。 霍南勋:“不好诊断还是?” 卢清悠说:“我本来怀疑是脑梗,但又不像。感觉像气管里进东西了,这里也没有检查仪器,我也不确定。” “要不,让我试试。”夏红缨说。 霍刚一直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二大爷,表情看着比他爷爷还难受。 闻言,他赶紧站起来,让夏红缨过去。 夏红缨拿出刚刚准备的绣花长针,解开二大爷的衣服,摸他的穴。 她学过针灸,但她毕竟不是个大夫,多年不练了,手很生。 如果不是二大爷情况危急,她不会给他扎针。 好在胸口的穴位不像脑袋那种危险的地方,深了浅了一点点,不至于有大危险。 “红缨嫂子。”卢清悠的声音在旁边幽幽响起,语气说不清是威胁还是警告,“你没有行医资格,这一针扎下去,二大爷好了还好说,如果好不了,你要承担责任的。家属有权向你索赔,甚至告你……杀人。” 她都下了死亡通知了,不能再让夏红缨折腾。 万一她真把人折腾活了,她作为一个正规医生的面子往哪搁? “你这是什么鬼话!”二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进来了,生气地说:“红缨好心救人,不管能不能救活,我们都会感激她!” “是啊!”二大爷的大儿子也黑了脸:“你把我们家人当成讹人碰瓷的了?” 卢清悠面不改色:“我不是针对你们,我只是把可能的风险告诉红缨嫂子。这是我作为一个医生的职责。红缨嫂子,至于你如何选择,就看你自己——” 话音未落,夏红缨已经找准穴位,果然下针。 二大爷猛然长吸一口气,呼吸顿时顺畅了许多,而且还睁眼醒了过来。 “醒了!居然醒了!” “天哪!红缨是个神医呀!” “听说她爷爷跟御医学过,果然不一样!”众人议论纷纷。 卢清悠脸色剧变,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夏红缨又把自己熬的那碗汤药给二大爷喝下,没过多久,二大爷就能起床走几步了。 霍刚激动地问:“夏红缨,我爷他是怎么了?你是怎么把他救活的?” 夏红缨舒了一口气,说:“我昨天就说过,不要再让二大爷下田干活了。他身体虚,尤其肺不好,刚刚就是中暑导致急性肺胀病。” 霍刚看她的眼神彻底不同了:“你怎么一针下去他就好了?” “通窍了呗!”夏红缨看向二大爷:“二大爷,你还下不下田了?” 二大爷一脸尬笑:“不下了,不下了。让他们干去,我还得留着这条命多活两年呢。” 夏红缨:“戒不戒烟?” “烟……”二大爷肉疼的跟什么似的,“跟烟有什么关系?” 夏红缨:“肺不好就是抽烟抽的!想要多活几年,必须要戒烟。” 二大爷瘪着个嘴不说话。 夏红缨:“好好休息,不要再出去晒大太阳了。我回头我再给你熬两副汤药,喝下去就没事儿了。” 二大爷难得听话得点点头,还冲她露出个笑来。 虚惊一场,大家都散了,各自回地里干活儿去。 一路走,二大爷的几个儿子媳妇就在一路议论:“那卢医生不行啊!301医院的医生就这水平?还不如红缨呢!” “你以为那些大医院的医生有多厉害吗?他们根本就不会把脉!就只会抽你的血,让你花很多钱做各种各样的检查,然后给你开的药,吃不死你,也吃不好你。” “要说看病,还是得咱们老祖宗的医术管用……” …… 夏红缨、霍南勋、卢清悠、霍刚也一起往大田那边走,都听到了他们的议论声。 卢清悠脸色极为难看,可谓颜面扫地,非常狼狈。 霍刚也不向着她说话了,只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不言而喻。 第96章 螃蟹洞 还是霍南勋见过世面,知道中西医各有优势,医院也有医院的规程,安慰她说:“清悠,你不要往心里去。中医有神奇的地方,西医也有它的优势。要是得了大病,还得上医院。” 卢清悠勉强笑了笑:“勋哥,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 夏红缨斜了卢清悠一眼:“你丢你的人,跟霍南勋有什么关系?什么叫你给他丢人了?” “我们都是部队回来的啊!而且是勋哥带我来霍家村的。”卢清悠说,“红缨嫂子,你一定要这样挑我的字眼吗?” 她满脸委屈地问霍南勋和霍刚:“勋哥,刚子,你们说,我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霍刚明显在这方面明显比较迟钝,琢磨半天,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霍南勋则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问夏红缨:“我也觉得没问题。你倒说说,有什么问题?” 夏红缨瞪了他一眼:“你们就当我小气好了。我就见不得别的女人跟我丈夫往来过密,没点分寸!” “呵。”霍南勋笑了一声,表情说不清是酸还是甜,“往来过密?没点分寸?夏红缨,原来你也知道啊?” 夏红缨:“……” 他这是又阴阳她和吴兴民。 没完没了是吗? 卢清悠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小九九,还以为霍南勋在向着她说话,唇角几不可见地勾了勾,说:“红缨嫂子,你也太小题大作了。我和霍磊我们夫妻两人,跟勋哥关系一直很好。我们是亲人,也是朋友,你这是要逼着我跟他断交不成?” 夏红缨没说话。 “勋哥,你怎么说?”卢清悠又问霍南勋。“你要是说,从此以后,我们划清界限,再不往来,我无话可说!” 霍南勋说:“不至于。不过,既然你嫂子这么介意,你以后说话注意些分寸就是了。” 卢清悠气得磨牙,说了句“小光应该起床了,我去看看。”,便没再继续往大田方向去,而是转道回霍家院子去了。 看她走远,霍刚问夏红缨:“夏红缨,刚刚,你给我爷针灸的时候,清悠嫂子说,万一出了问题,你要负责,你不害怕吗?” 夏红缨却是一脸茫然:“她跟我说话了?我当时全神贯注在二大爷身上,没注意。” 霍刚:“……” 夏红缨又说:“人命关天,而且对于他的病症,我心里还是比较有谱的。所以当时只一心抢救二大爷,谁还想那么多。” 霍刚看了她一眼,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霍刚,现在只有你自己,我不妨跟你说实话,二大爷的身体,真的挺虚的。”夏红缨又说:“你们以后别让他干重活了。” 霍刚应了,就在这时,夏红缨养的那头小黑猪突然一路狂奔过来,跟疯了一般在他们面前来回地跑,嗷嗷地尖叫。 一时几人都愣在那里。 霍刚瞪大眼睛说:“这猪是得了疯病吗?” 夏红缨心里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皱眉问:“小黑,你发什么疯呢?” 小黑猪嗷嗷在路上来回蹦跶了几圈,见几人无动于衷,居然直接咬住夏红缨的裤腿往前拖。 夏红缨反应过来:“你是想带我去什么地方?” 此话一出,霍南勋突然脸色一变,拔腿狂奔。 小黑猪见霍南勋跑了,以火箭般的速度,飞快飙到他前头,一路往大田方向跑去。 夏红缨心里一紧,也赶紧追了过去。 但她和霍刚两人,完全追不上那一人一猪。 霍南勋奔跑的速度令人瞠目,如最矫健的猎豹,力量与敏捷并存,当遇到沿水田轮廓拐回弯的地方,他迈着大长腿一跃而过,跟飞人一般。 小黑猪是四条腿的畜牲,奔跑的速度相当快,霍南勋居然跟上了。 不过二三十秒的功夫,一人一猪抵达了螃蟹洞。 怎么去了螃蟹洞? 夏红缨远远看到,腿突然一软,差点摔倒。 霍刚从后头托住了她的手臂,她方才稳住。 见她回头,霍刚跟被烫到一般松开她,硬邦邦说了句:“急什么?” 夏红缨没说话,继续以最快的速度往螃蟹洞跑去。 螃蟹洞位于主路下方三四米的坡下头,有一条陡峭的小路通下去。 它是个大井,足有三四米的直径,站在上头看下去,小半边可见,大半藏于坡底石洞之中。 而且它并不是一口人工挖掘的井,而是一个地下水冲刷,天然形成的深坑。 曾经有人拿竹杆往下探过,最深的地方,六米长的竹杆只剩下不到半米露在外头。 夏红缨到螃蟹洞的时候,一眼望下去,并没看到霍南勋。 只看到小黑猪趴在井沿的石头上,正往井里头张望。 那模样,也不疯癫了,只剩下满眼的惊恐。 “霍南勋!”夏红缨喊了一声,无人回应。 深井里头黑漆漆一片,只波纹浮动得厉害。 夏红缨继续往下跑。 再往下二十米左右的距离,就到了燕燕割猪草的地方。 大背篓里的猪草已经装满。 没看到燕燕。 黄菜花在割稻子,霍老爷子在打稻子。 往下的大田里,霍英彪两口子不知道在闹什么口角,吴莲英骂骂咧咧地骂得很难听。 再远些,唐婶子也在割稻子,霍小光难得没到处玩,居然也拿着镰刀在学割稻子。 环顾了一圈,还是没看到燕燕,夏红缨上气不接下气地问:“燕燕呢?妈,燕燕呢?” 黄菜花汗流浃背地直起身,问:“你二大爷怎么样了?” “我问你燕燕呢!!”夏红缨吼道。 “你喊什么!”黄菜花没好气地说:“我喊她帮我们打点水来喝。” 夏红缨:“去哪打水?” 黄菜花多少有点心虚,说:“螃蟹洞呗,你过来没看到她?” 夏红缨又转身往回跑。 “跑什么呀?”黄菜花一脸莫名其妙。 然后心里也不安起来,丢下镰刀跟了过去。 夏红缨又跑回到螃蟹洞那里,一眼看到,井里有东西。 那是黄色带小雏菊的布料,从深处上浮,越来越清晰。 猛然间,霍南勋托着燕燕浮出了水面! 第97章 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彼时霍刚下了螃蟹洞,站在小黑猪旁边往井里看。 见霍南勋居然从里头托着燕燕出来,顿时大骇,伸手接过孩子。 霍南勋从井里一跃而上,浑身带着浓重的寒气。 小黑猪寸步不离地跟着燕燕,它如此反常地往螃蟹洞跑,夏红缨心里特别害怕是燕燕出了什么事。 此时,心里最害怕的事成了真,夏红缨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下去。 她强自稳住心神,跌跌撞撞从陡峭的小路下去,颤抖着去探燕燕的鼻息。 没有鼻息! 浑身冰冷! 她浑身是水,小肚子鼓起,软哒哒地躺在那里。 霍南勋比夏红缨好不到哪里去,满眼都是恐惧,一边流着泪,一边把燕燕翻过身来,给她控水。 燕燕吐出了许多水。 但还是没有气息。 霍南勋将她平放在地上,不停地给她做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 看起来应该是经过专门的训练,手法很熟练。 夏红缨跪坐在旁边,浑身都在发抖,眼神木然而空洞。 她不知道这个过程进行了多久,直到燕燕咳嗽了一声,回过气来,她才觉得自己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燕燕!我的燕燕!”夏红缨将她抱住,痛哭出声。 过了一会儿她才觉出不对劲,燕燕虽然有呼吸了,但是并没有醒过来。 不管怎么喊她,她都没有反应。 这肯定是在水里窒息太久造成的,霍南勋果断决定,马上送301医院。 抱着燕燕爬到主路上去的时候,就见黄菜花期期艾艾地站在那里,表情又慌又心虚,问:“勋子,燕燕她……她掉井里了?” “黄、菜、花!”夏红缨此刻恨不得杀了她,有些歇斯底里,“燕燕才三岁!你居然让她一个人去螃蟹洞打水?!” 黄菜花:“我看她都能割猪草了,打个水还不简单嘛……” 霍南勋眼底深藏失望与冰冷,说:“妈,我记得你以前带霍飞,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生怕他磕着碰着。” “那不……”黄菜花给自己找借口,“我那时候还年轻,现在都六十了!老胳膊老腿儿的,就是走不动道,才叫燕燕帮我打点水来喝嘛!” 霍南勋没再跟她多说,抱着燕燕快步往家走。 燕燕浑身冰冷,还滴着水,夏红缨也想快些回去给她换上干衣服,跟着霍南勋走了。 “这不没死嘛!”黄菜花见霍南勋对她冷脸,感觉很委屈,“我哪知道她这么不中用,打个水还能滚井里去?” 回家给燕燕换上干衣服,用床毯子将她包住,霍南勋小心翼翼抱着孩子,夏红缨带了家里所有的钱,两人直奔301医院去,挂了急诊。 医生紧急会诊,安排他们住了院,然后告诉他们,孩子是因为窒息太久所以昏迷不醒。 窒息很可能造成脑损伤。 至于损伤成什么样,得等她醒来才知道。 于是,夫妻两人焦急地等着燕燕醒来。 然而人没醒,却又发起高烧来,还总咳嗽。 大夫说这是落水后造成的,给她打了退烧针。 螃蟹洞的水常年在2~3度左右,三伏天把手放在里面也坚持不了多少时间。 从小黑猪奔跑的速度推测,燕燕落入井里怕是最少有一两分钟,肯定冻得不轻。 女孩子最受不得寒凉,夏红缨怕她落下什么后遗症,决定给她推拿。 她让霍南勋去买了瓶烧酒来,倒在碗里,拿火柴点燃了,以烧酒给她推背。 这样,即可以降温,又可以驱寒。 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霍南勋听到夏红缨肚子咕咕叫了一声,说要出去买饭。 “去。”夏红缨也的确饿了。 她得吃饱些,才能有力气照顾燕燕。 “我身上没钱了。”霍南勋说。 见夏红缨回头看他,他又说:“今天交了住院押金,又买了这瓶酒,身上就剩两毛钱了。” 顿了顿,他又说:“快要发工资了,到时候都给你。” 夏红缨说:“我手不方便,钱在我裤子的内兜里,你来拿。” 霍南勋过去,拉开她的裤腰,往她右腹部的内兜里拿钱。 拿了以后转身要走,却发现卢清悠站在病房门口。 “清悠?”霍南勋问她,“你怎么来了?” 卢清悠眼底的阴沉之色迅速转化为关切,说:“我听说了燕燕的事,实在是不放心,就过来看看。她怎么样啊?一直没醒吗?” 霍南勋眉头紧蹙:“嗯。而且还发烧了。” 卢清悠说:“等会儿我去找找我们主任,跟他打声招呼,请他一定要尽力医治燕燕。” 霍南勋往外走去:“谢谢你。” 卢清悠问:“你去哪儿呀?” 霍南勋:“买点吃的。” “我带你去我们食堂。”卢清悠说,“外头店里的又贵又不干净,我们食堂的饭菜还不错,这个点儿还开着门呢!” 霍南勋说:“不用了,去你们食堂的话,还得用你的饭票。” “别跟我这么客气。”卢清悠说,“走,孩子生病了,大人更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才能有精神照顾她呀!” 于是,霍南勋跟她一起去了医院食堂买饭。 夏红缨听到卢清悠问霍南勋:“你们怎么来的?该不会是你一直抱着燕燕来的吗?” 霍南勋:“嗯。” 卢清悠:“这么远的路,你的手酸不酸?” 霍南勋:“没事。” 卢清悠:“你不要太担心,燕燕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吉人自有天相……” …… 两人渐行渐远,夏红缨目露冷意。 既然是来看燕燕的,都没进来看一眼,倒是对霍南勋嘘寒问暖。 不过,她也只是转了一下念头,就把注意力全放在燕燕身上了,专心给她推拿。 酒散热效果是最好的,推拿了一会,感觉燕燕的体温在渐渐下降,而且微微皱起的小眉头也舒展开来,夏红缨心里稍安。 “你在干什么?”进来一个护士,语气很厉害地怒斥她。 夏红缨转头一看,四目相对,都愣了愣。 居然是认识的人。 来人是她的初中同班同学,梁玲。手里拿着根温度计,应该是来帮燕燕量体温。 “夏红缨?”梁玲叫道,“是你?” 夏红缨点头:“是啊。梁玲,好几年不见了。” 梁玲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下:“这孩子是?” “是我女儿。”夏红缨说,“我给她推拿一下,降温,驱寒。” “是怎么溺水的?”梁玲漫不经心地瞥着燕燕问。 夏红缨说:“不小心掉井里了。” 梁玲说:“你们怎么那么不小心呢?掉下去多长时间呀?” 夏红缨说:“我不太确定。” “以前我见过这样的。”梁玲说,“成植物人了。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看夏红缨脸色一白,她眼底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得色,把温度计递给她,说:“量量温度,量完去护士站报一下。” 第98章 狠狠给了梁玲一巴掌 夏红缨接过温度计:“好,谢谢你。” 梁玲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夏红缨暗道倒霉。 这个梁玲,上初中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吴兴民,为他疯魔的那种。 可吴兴民那时候还不知道夏红缨是他亲妹妹,他喜欢夏红缨,班里不少人都能看出来。 加之夏红缨成绩好,很得老师和学校的重视,梁玲嫉妒她,屡次在同学面前中伤她,还想拉小帮派孤立她。 她甚至找她当时已经辍学的堂哥梁辉来收拾夏红缨。 但那时候夏红缨身边始终有相信她、维护她的朋友,例如杨琴。梁玲没孤立成功。 连梁辉,也对夏红缨一见钟情,改欺负为追求。 估计那时候梁玲气坏了,居然杀了她们经常喂养的流浪小黄狗。 那时,夏红缨恨透了梁玲。 这么多年过去了,见了她,心里还是非常不舒服。 之前听杨琴说,她靠关系进了301医院,没想到今天碰上她了。 还好她只是个护士,如果是个医生,夏红缨绝不敢把燕燕放到她手里医治。 夏红缨用梁玲给的温度计,给燕燕量了温度,373,比之前的39度多的高温降了许多了。 她松了口气,叫同病房的另一个病人的陪床家属帮忙盯着点,自己去护士站送温度计。 然后她听到几个护士在那边聊天。 “十四床那个小女孩的爸爸,好、帅、啊!” “是啊!看那体格和气势,感觉不是一般人。” “他肯定当过兵。而且是常年拿枪的那种。”这时,有个中年护士说。 “护士长,你怎么知道?” “他签字的时候,我看到他手上的这个位置,有厚厚的茧子。那是扣扳机扣出来的。以前我弟弟也是那样。” “护士长您的观察力还是那样细致!” “他真的好帅啊!帅到我心坎里了!他老婆得多幸福,啧啧!羡慕死我了!” “他老婆也特别好看,都生过孩子了,身材还那么好!难怪小女孩儿长得那么可爱。” “这么久没醒过来,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这么可爱的小孩儿,要是出了什么毛病,也太可惜了。” 夏红缨听了一耳朵,正准备过去送温度计,却听到护士站里头的房间里传来梁玲的声音:“谁叫她投错胎了呢?” “投错胎了?什么意思?”几个护士都回身问她。 梁玲:“小女孩她妈叫夏红缨,是我初中同学。这个女人上学那会就特别贱,到处勾引男同学!” “啊?”护士们惊呼,“看不出来啊!看着可清纯可好看了呢!” “清纯个屁。”梁玲说,“她女儿还指不定是怎么掉井里的呢!说不定是夏红缨偷人去了,没看住孩子——啊!” 夏红缨冲进屋里,抬手狠狠给了梁玲一巴掌! 她力气大,梁玲被她打得一头撞在旁边的玻璃门上,眼前发黑,半天回不过神来。 “梁玲,我勾引哪个男同学了?”夏红缨一字一句地问,“你当天底下没有王法了是吗?可以随便给别人造谣!” 梁玲回过神来,疯了般地朝她扑过来要来撕打她:“夏红缨!你居然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大伯是谁!” 夏红缨一手掐住她脖子,一手按住她的双手手腕,将她按在门上,说:“你大伯不就是梁乡长吗?怎么?梁乡长的侄女就能随便造谣了?” “我哪里造谣了?”梁玲挣扎不动,满脸扭曲,“你没勾引吴兴民吗?他可是为了你连中考都放弃了!还有我那堂哥梁辉!不也被你勾得神魂颠倒?” 夏红缨:“你还好意思提梁辉?当初不是你找他来收拾我的吗?他看上我,是我的错? 对了,我前些天还遇到他了,你回去转告他,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要不然我就去乡政府门口拉横幅,请梁乡长给我一个公道!” “你!魏小娟!你是死人吗!还不快来帮我!”梁玲冲其中一个护士喊。 那个护士也是吓呆了,醒过神来,过来将夏红缨拉开,边拉边威胁她:“你一个农民,居然敢跑到301医院来闹事?别忘了你女儿还在病房里躺着呢!信不信回头把你们扔出去!” “你要把谁扔出去?”突然,夏红缨身上一松,被拉入了霍南勋的怀里。 魏小娟被霍南勋拽开,重重地撞在后头的椅子上。 “你……你居然敢推人!”魏小娟吼道。 霍南勋冰冷地瞥了她一眼,魏小娟触到他的眼神,心头猛然一颤,莫名恐惧。 “我会跟医院投诉你们,乱给病人家属造谣,被发现了还威胁我们。”霍南勋冷冷说了一句,一手提着吃的,一手搂着夏红缨往病房走。 “霍南勋!”梁玲追出来,叫出了他的名字。 霍南勋回头。 “上学的时候,你可是咱们柏树乡一霸呀!连梁辉都怕你几分。”梁玲说,“没想到你现在这么窝囊,自己当了绿头王八都不知道?” 霍南勋眸中寒光一闪。 “你知道吴兴民?”梁玲不怀好意地笑,“我们学校很多人都知道,夏红缨跟吴兴民当年就有一腿,从初中谈恋爱谈到高中,谈了很多年!吴兴民考上了大学就不要她了,你就成了接盘侠!不知道你跟她结婚的时候,她还是不是个黄花大姑娘?啊?” 夏红缨挣脱霍南勋,又要回去打她。 卢清悠突然冲出来挡住她,说:“红缨嫂子,这里是医院,你不要冲动!” 她又转头跟梁玲说:“梁玲,你少说几句!万一被领导知道了,对你也不好是不是?” 梁玲倒是给她几分面子,果然就没再继续说。 卢清悠又劝夏红缨:“红缨嫂子,燕燕一个人在病房呢!你赶紧回去看看她!万一她醒来见不着你,得多害怕呀!” 夏红缨从小要强,很看重自己的名誉,绝不肯就这样算了,正要说话,这时,同病房那个家属跑出来叫道:“十四床的,你们女儿醒了!” 夏红缨和霍南勋都是一喜,赶紧回病房去了。 第99章 吴莲英母女的心声 燕燕果然醒了,睁眼看到陌生的环境,满眼的害怕之色。 看到霍南勋和夏红缨,燕燕眼前一亮,张嘴就喊了一声“爸爸妈妈”。 然后她自己又愣了一下,大眼睛里面是迷惘。 “燕燕!”夏红缨俯身一把抱住她,“燕燕,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燕燕没回答。 夏红缨以为她是刚醒不想说话,又托着她的小脸说:“燕燕别怕,这里是医院,爸爸妈妈一直陪着你呢!” 她依然不说话,眨巴眨巴大眼睛看着她,然后动了动小嘴,发出了几个音节,夏红缨却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 “燕燕,你说什么?”夏红缨问,“妈妈没听清楚。” 燕燕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迷惘不解之色。 霍南勋跟她说话,她也不回答。 感觉像是……他们请来了医生,医生说要带她去做检查。 一番检查折腾下来,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医生特地来跟他们说,或许是因为窒息,或许是因为高烧,燕燕暂时听不见了。 这种耳聋,他们这里治不了,让最好带去城里的大医院看看。 耳聋? 听不见了? 夏红缨跌坐在床上。 …… “梁玲。”卢清悠叫道。 梁玲看向一向只跟领导们来往,很少跟她们护士说话的卢清悠。 据说她是省城人,大学毕业,家里背景还很强,调来这里是为了照顾乡下的婆婆。301医院无论是领导还是护士长,都对她赞誉有加。 小护士们一向只有仰望她的份。 此刻的卢清悠,却是满脸的歉意,感觉非常亲和。 “怎么了卢医生?”梁玲露出个巴结的笑容,问。 “过来一下。”卢清悠带着她去了自己办公室,请她坐下,还给她泡了一杯茶,问她:“梁玲,你认识夏红缨?” 梁玲:“她是我初中同学。” 卢清悠点点头:“我红缨嫂子这个人,向来有些……脾气。左邻右舍都不怎么敢惹她的。今天的事,我替她跟你道歉。” 梁玲疑惑地问她:“卢医生,你跟他们什么关系?” 卢清悠:“我过世的丈夫,跟霍南勋是发小,兄弟,和战友。” 梁玲:“原来是这样。” 卢清悠又说:“今天的事情,本来应该让夏红缨向你道歉。不过,她孩子出了事,双耳都聋了。她遭受了很大的打击,刚刚我看到,她坐在床上,跟丢了魂似的。” 说着,卢清悠笑了笑,摇了摇头。 梁玲在她的笑容里品出些味道来,然后也笑了,说:“看在卢医生的面子上,我不跟她一般见识就是了。” 卢清悠感激地说:“这样,晚上我请你吃个饭,替夏红缨向你道歉,你看可以吗?” 梁玲:“这怎么行?要请也该是我请您啊!” 卢清悠:“别客气了!走,咱们这就去香柏饭店!” 香柏饭店,是乡里最好的两家饭店之一,政府宴请、各个单位聚餐,大多上这边。 两人手挽着手走了。 …… 太阳快下山的点,黄菜花夫妇和霍英彪夫妇来了医院。霍宝珍也跟着一起来了。 黄菜花还没进门,先探头探脑往屋里看,看燕燕躺在床上,胸脯一起一伏,明显是活的,长长松了口气。 燕燕还有些低烧,昏昏沉沉地睡着,霍南勋让他们出去说话,把燕燕的情况跟他们说了。 霍老爷子闻言,一句话没说,只习惯性拿起烟杆就要点烟。 霍南勋提醒他医院不能抽烟,他就有些手足无措地把烟杆挥动了几下,别在身后。 黄菜花心虚地瞧着夏红缨没有一丝笑脸的神色,藏在霍老爷子身后不作声。 霍英彪一脸唏嘘遗憾。 吴莲英喊得最大声:“什么?听不见了?什么意思啊?” 霍宝珍接话:“就是聋了呗!” 吴莲英假装感叹,眼底却分明布满笑意:“哎哟!怎么会这样?” 夏红缨自从听到医生说燕燕听不见了以后,整个人的精神就处于崩溃的边缘。 她见不了吴莲英这个样子,转身就走。 “去哪?”霍南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问。 夏红缨:“厕所。” 霍南勋方才放开了她,眉头紧蹙。 “我去看看燕燕!”看夏红缨走了,霍宝珍一溜烟钻进了病房。 “宝珍你别乱跑!”吴莲英也跟着进去了。 霍宝珍跑到床边去,伸手就晃她:“燕燕!燕燕!” 燕燕被她晃醒了,睡眼朦胧地看着她。 “燕燕,你能听到我说话吗?”霍宝珍瞪大眼睛问。 燕燕听不到,只静静地看着她。 “真的聋了?”霍宝珍满脸兴奋,又说又比画:“你一点都听不见吗?能听到你就点点头。” …… “看样子真的一点都听不到了,以后你就是个聋子了呢!” …… “聋子不能上学?都听不见老师讲课,还怎么上?哈!看你以后还怎么抢我风头!” …… “妈,她只是聋了,又没瞎,应该能看到我们两个?她怎么一句话不说啊?” 吴莲英低声说:“我之前听人说过,听不到声音的人,也不会说话。就算说,音调也不成形。” 霍宝珍:“啊?这么说,她以后不但是个聋子,还是个哑巴?” 吴莲英:“估计也就跟村里的刘哑巴一样,只会啊啊啊乱叫。” 霍宝珍大概觉得极有意思,两眼放光,伸手揪揪燕燕的小耳朵。 燕燕迷惘地看着她。 “燕燕!你跟着我,点头!”霍宝珍用力点头,并伸手去掰燕燕的头,让她也点头。 燕燕明白了她的意思,主动点了点头。 霍宝珍又摇头。 燕燕跟着摇头。 “哈哈哈哈!太好玩了!”霍宝珍乐得跟得了最新款的玩具般,说:“燕燕是个小聋子!” 说完,她点点头。 燕燕也跟着点头。 “燕燕是个小哑巴!” 燕燕点头。 “燕燕是个小笨蛋!” 燕燕继续跟着她点头。 看霍宝珍难得冲她笑,燕燕还跟着笑了笑。 “哈哈哈!妈!你看她!我骂她,她还笑呢!”霍宝珍狂笑着回头,跟吴莲英说。 吴莲英也笑,而且不同于霍宝珍的恶作剧,她笑得一脸恶意:“大家都说她以后比你有出息,这回,成了聋哑人,哼哼!看你二叔还能不能要她们母女两个!” “是吗?”突然,夏红缨走了进来。 她本想上厕所,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拿纸。 岂料就在门外,听到了吴莲英母女的心声。 让她厌恶得恶心的心声。 第1章 勋子怎么带了个女人回来? “妈妈!” “妈妈妈妈!大妈说我爸爸回来了!”女儿燕燕迈着小短腿跑进屋跟夏红缨说,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懵懂。 夏红缨愣了一下,往灶里放了些耐烧的树桩柴,牵着燕燕的手出去。 霍南勋在部队服役,已经四年没回过家了。 当初他休探亲假回来,经媒人介绍,两人匆匆忙忙结了婚。 四十天的探亲假结束,他就走了。 这一走,就是四年。 期间她怀孕、生女、坐月子,又经历了土地下户、分家等等事情,他都再没回来过。 这会他突然回来了,也没提前来信说一声。 跨出门槛,她一眼就看到了精壮高大的霍南勋,穿着灰色的衬衣,军绿色裤子,一手一个军用大帆布包,从东南方向树茂荫深的小路进了霍家院子。 他拎那两个大包一看就份量不轻,衣袖高卷的古铜色胳膊肌肉紧绷,出了一头大汗,背后也汗湿了一大团,有种军人独有的挺拔和铁骨味道。 他身后,跟着个身形纤细的女人。 一头黑亮的长直发披散着,压着蓝色的发箍,穿着蓝色连衣裙,脚上是一双白色凉鞋,气质高雅,皮肤白嫩,一看就是城里来的。 女人一手提着小行李箱,一手还牵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勋子怎么带了个女人回来?” 霍家院子一共有六户人家,围合成了个大院,这会每家每户都出来了。 还有些附近跟过来看热闹的,都在指指点点。 “还带了个男娃,难道是他在外头养的女人,还生了儿子?” “一看就是城里人,水灵白嫩的嘞!” “红缨和燕燕怎么办啊?”大家都拿或同情或八卦的眼神瞄着夏红缨母女。 这会正是中午头,公公婆婆、老大两口子都从地里头回来在弄饭吃。 见了这场景,公公婆婆笑得嘴都合不拢,打量那男孩的眼神急切又热烈,恨不得立刻上去抱孙子。 老大当了村长,最喜欢拿架子,皱着眉头,一脸要批评人的表情,眼睛却绕着那女人玲珑有致的胸和白皙的小腿打了好几转。 大嫂跑到夏红缨身边,满眼兴奋,阴阳怪气地说:“哎哟!老二这是什么情况啊!当兵还能乱搞男女关系啊?那孩子看着比燕燕还大呢!” 夏红缨心里沉了又沉,紧握着燕燕的小手,没说话。 “到了。”霍南勋回头跟那女人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女人点头,微笑着,大大方方跟周围的人点头致意。 “勋子!她是谁啊?”隔壁唐婶子忍不住问,“你怎么还带着个女人和娃回来了?红缨是个好姑娘,你可别辜负了人家!” 霍南勋径直走过来,把其中一个包往夏红缨脚边一放,眼神往她和小燕燕脸上顿了顿,却没跟她们说话,转身将那个女人和小男孩带到唐婶子面前,神色格外沉重地说:“婶,她是你儿媳妇,卢清悠。这是你孙子,小光。” 此话一出,众人恍然大悟。 霍南勋跟隔壁唐婶子的独子霍磊一起去参的军,进了同一个部队。 之前就听说,霍磊在部队结婚了,对象是个女军医,还生了个儿子。 只是,大家都没想到,霍磊的老婆儿子会跟霍南勋一起回来,一时都想岔了。 夏红缨暗中松了口气。 这几年,她好几次都后悔当初以貌取人,匆匆地结了婚。 嫁到这家里,跟守寡似的,自己一个人拉扯孩子。 公婆嫌弃她生的是女儿,各种不喜。 哥嫂性子强,总打着压着她,日子着实不好过。 刚刚,在无比的难堪当中,她的后悔到达了顶峰。 还好,是个误会。 不过,霍南勋那沉重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很快,她的预感成真,霍南勋带着那女人和孩子跟唐婶子进屋,没多大会,屋里突然传来唐婶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我的磊子!我的儿啊!” 众人没看成热闹,都有些扫兴,本来都要散了,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喊声吓了一跳,都聚过去问怎么回事。 夏红缨也过去了,一眼看到刚刚霍南勋拎进去的包被打开,衣服里头,竟然藏着个骨灰盒! 原来,霍磊竟牺牲了。 某山区发大水,部队过去救灾,霍磊不幸遇难,成了烈士。 遗孀卢清悠毅然决然地来到他老家,替霍磊照顾寡母。 “妈!您还有我,还有小光。”卢清悠握着唐婶子的手,哭着说,“以后,就由我来照顾您,给您养老!” 唐婶子哭得死去活来,闻者无不落泪。 夏红缨也泪湿衣襟,不由对卢清悠心生敬意,另眼相看。 一个城里姑娘,能主动来乡下照顾婆母,实属不易。 大家都在七嘴八舌追问霍磊是怎么出事的,夏红缨挽起袖子,帮唐婶子拾掇屋子。 她平时经常帮唐婶子干些挑水挑粪的重活,唐婶子有个头疼脑热也是她在照顾,所以她对唐婶子屋里很熟悉。 老人家屋里,一般都不如年轻人屋里干净清爽,夏红缨担心卢清悠会嫌弃,于是帮忙打扫收拾了一番。 收拾干净了,她见那小男孩趴在桌子上睡觉,过去跟卢清悠说:“弟妹,你远道而来,路上辛苦了,孩子也乏了,先进屋去安顿一下。” 卢清悠刚刚就注意到她在打扫,满眼感激地问:“嫂子怎么称呼?” 夏红缨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霍南勋一眼,说:“我是霍南勋媳妇儿,我叫夏红缨,就住在你们隔壁,以后有什么事儿,随时喊我。” 在那一刻,不知是不是错觉,夏红缨在卢清悠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排斥和敌意。 但只有一瞬间,卢清悠转头看了眼趴桌上睡着了的儿子,没跟夏红缨说话,而是过去问霍南勋:“勋哥,小光从来没走过这么远的路,应该是累坏了,能不能麻烦你,先帮他找个地方睡会?” 唐婶子这会在大家的劝解下也渐渐止了哭,满眼悲戚,神色有种过度悲痛的木然。 霍南勋轻声问:“婶,让弟妹和小光住磊子以前的屋?” 唐婶子抬眼,看到趴在桌子上睡觉的霍小光,又开始哭起来,边哭边点头。 霍南勋叹了口气,动作熟练地将霍小光抱起来,带着他们母子去了霍磊的房间,跟卢清悠说:“你们先休息一会,等会饭好了,先去我家凑合一顿。” 卢清悠望着他:“麻烦你了勋哥。” 霍南勋:“跟我客气什么?” 两人说话的语气,有种老熟人之间的随意。 夏红缨在外头不动声色地听着,突然觉得,自己跟霍南勋之间,其实只是陌生人。 第2章 瞪大眼睛满脸通红的小模样 跟霍南勋相亲之前,她从来没见过他。 相亲成功以后,双方都已经到结婚年龄,就直接结婚了。 婚后一共相处了半个月,他就回了部队。 这几年,每年会通几封信。 她说家里的情况,报喜不报忧。 他则回几句不痛不痒的关心。 因为部队有纪律,他不能说部队上的事,所以事实上,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在部队是做什么的,她一律不晓得。 甚至他在海陆空哪种部队她都不清楚,只知道一个通讯地址。 还有就是,知道他肩上的任务重,这几年的探亲假都没休成…… 夏红缨惦记着灶上烧着火,带燕燕先回去了。 锅里煮着四季豆,这会已经熟了,刚拿大碗盛出来,霍南勋拎着另一个包进屋。 他很高,足有一米九的个头。 肤色是常年晒太阳的颜色,但比很多庄稼人又要白些,精壮挺拔的身上有股强悍的凌厉兵气,又有股与生俱来的沉稳,加上长相又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俊,当初,她就是看上了他的外貌,也没多想,就同意了跟他结婚。 经过这几年,她早已不是那个只会做梦的小姑娘。 燕燕向来认生,躲在夏红缨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眨巴着大眼睛,怯生生地,好奇又期盼地望着霍南勋。 霍南勋的眼神落在小不点身上。 离开四年回来,多了个三岁的小东西。 他将包随手一放,因沉痛而愈显冷肃的眉眼有了一抹别样的温柔:“燕燕,我是爸爸。” 燕燕将脑袋缩了回去,紧紧抱着夏红缨的腿。 夏红缨有些尴尬,说:“她比较内向。” 霍南勋从裤子兜里掏出两颗大白兔奶糖,蹲下身跟她平视,粗砺有力的大手托着糖:“你看。” 燕燕这回伸出了整颗小脑袋,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糖。 “来爸爸这里。”霍南勋又说,“给你糖。” 燕燕仰头看向夏红缨。 夏红缨摸摸她的小脑袋:“去。” 燕燕就一点点朝霍南勋挪去。 “二叔!”突然,霍飞和霍宝珍一起闯了进来,霍飞兴奋地说:“二叔你回来啦!” 霍宝珍则眼前一亮:“咦?有糖!” 他们两个是老大家的一双儿女,一个十岁,一个七岁,都在上小学。 这会已经放了暑假,他们都在家。 霍南勋将两颗糖分了他们兄妹一人一颗,两人都开心地围着他,二叔长二叔短地叫。 燕燕看到她的糖被送人了,顿时满眼委屈,大眼睛里蓄着泪,又怕哭了丢人,转头扑进夏红缨怀里。 夏红缨立刻感觉到衣服上濡湿了。 紧接着,公公婆婆、老大夫妻两个也进来了,七嘴八舌问他怎么突然回来了,也没提前说一声。 霍南勋说,他退伍了。 夏红缨诧异地看向他。 “退伍了?”婆婆也诧异,“给了多少钱?我听说,人家当兵的退伍,都有钱的!” “给了五十块复员费。”霍南勋说。 “这么点啊?”婆婆撇嘴,“当了八年兵,就给五十!” “妈,当兵是为了报国,为人民服务!又不是为了挣钱!是勋子!”大哥一嘴官腔。 “就是!”大嫂也附和,“人回来就好了!你看隔壁霍磊,哎!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 说到隔壁,婆婆也是一脸唏嘘。 “晚上来我们这边,一起吃个团圆饭。”公公一锤定音。 人都走了以后,霍南勋又从裤子兜里掏出五六颗糖,叫道:“燕燕,你看!” 燕燕红着眼睛回头,顿时破涕为笑。 霍南勋这回没有叫她过去,而是走到夏红缨面前,直接将糖揣进燕燕的小兜兜里,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细细看女儿的脸。 眉毛、脸型、鼻子,都像他。 水灵的大眼睛像夏红缨。 整体而言,竟是像他多一些。 他嘴角弯了弯,在燕燕的小脸上贴了贴。 燕燕看着他,咧嘴笑了。 然后迫不及待地吃糖。 霍南勋的的气息太有侵略性,夏红缨被他刚刚突然的靠近弄得心里突了突,微微后退了半步,问:“你真退伍了?” 霍南勋看向她:“嗯。” 夏红缨:“怎么之前信里都没提?” “队里不让。”顿了顿,他又说:“每一封信,上面都要检查。” 夏红缨:“你在什么部队?” 霍南勋摇头:“暂时别问。唐婶肯定没心思做饭,你多做点饭菜,叫他们过来吃。坐了两天火车,身上都臭了,我先去冲个澡。” 夏红缨:“行,我给你烧水。” “不用,我习惯用凉水。”他提了一桶凉水,就要出门往猪圈那边去。 “等等。”夏红缨指着灶屋后门说:“我在后头铺了石板,洗澡洗衣服都很方便,你就在这冲澡。” 霍南勋过去一看,还真是。 霍家有四间房,分家的时候,中间一间最大的,两个老的住。 南边两间最好的,给了老大一家。 夏红缨只分到靠北最小的一间,小姑子还跟她挤一个屋搭了个小床。 但这间房也有个好处,从后头灶房出去,本来紧靠房屋后檐的大片竹山在这里闪出一小块地方,被夏红缨铺上了青石,营造成了一个独立的小院。 屋后头,有檐沟联通各家,夏红缨在一头搭架子种了丝瓜,另一头栽了棵人高的山茶,这样一来,后有竹山遮挡,左边是茂密的山茶,右边是绿意盎然的丝瓜架,檐沟的水畅通无阻,却能隔断外人的脚步和视线,脱光了洗澡也不会有人看到。 外边墙上挂着个吊篮,养着花。虽是不知名的野花,却别有一番生气勃勃的朝气。 小院边沿,还种了艾草、薄荷、香樟之类防蚊虫的花草。 霍南勋静静看了一会,回屋去提了水,脱衣冲澡。 夏红缨让他在后头冲澡,是因为那里比茅房干净,她没想别的。 例如,从灶屋敞开的后门看出去,就能看到他。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三两下脱得只剩内裤,露出挺拔壮硕,宽肩窄腰的后背。 一瓢水当头浇下去,霍南勋回身问:“有洗头发的吗?” 这一回头,他看到了他妻子瞪大眼睛满脸通红的小模样。 霍南勋:“嗯?” “哦!有!”夏红缨急忙跑出去,拿了一小包海鸥洗发膏给他。 这样近距离一靠近,她的脸更红了,完全不敢看他,转身就走。 虽然跟他都有孩子了,但是,跟他做那些亲密的事情,仿佛在上辈子那般久远,而且都在晚上吹了灯的时候…… 做饭时,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结婚那半个月,她几乎天天晚上被他欺负,有时一晚上还欺负不止一次。 会怀上孩子,她都一点都不意外…… …… 第3章 嫂子长得可真漂亮! 霍南勋洗了澡,又自己动手洗衣服。 燕燕蹲在他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燕燕在看什么?”霍南勋大约是喜欢燕燕的,跟她说话的时候,眼神专注,有种隐隐的宠溺感。 燕燕:“看爸爸。” 霍南勋:“喜欢爸爸吗?” 燕燕摸着小兜兜里的奶糖,说:“喜欢。” 霍南勋:“燕燕会洗衣服吗?” “会。”燕燕认真地说:“我会洗小手绢。” 这认真的小模样,有种聪慧深藏的感觉。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霍南勋笑了一下,说:“燕燕很勤快。” 燕燕又咧嘴冲他笑,还帮他递肥皂,倒水,像只勤劳的小蜜蜂。 夏红缨想,果然是血浓于水,父女天性。 燕燕并不容易跟人亲近。 即便是她爷爷奶奶、大伯大妈,她也并不亲近他们。 她只黏夏红缨和她小姑霍晓婷。 但爸爸才回家一个钟头,她已经成了霍南勋的小尾巴…… …… 夏红缨重新做了一锅饭,洗了块腊肉,做了豆豉炒肉,蒸了鸡蛋,切了一盘腊肠,又烧了个茄子,煮了丝瓜汤,和原本那一大碗四季豆一起放在桌子上。 霍南勋和燕燕一起去院坝里头晾衣服去了,夏红缨去隔壁喊人来吃饭。 唐婶子还在哭。 孤孤单单一个人坐在堂屋,手里拿着霍磊的照片,流着眼泪喃喃自语,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夏红缨见过霍磊两次,一次是结婚那年。 那年他跟霍南勋一起休的探亲假回来。 几个闹洞房的,就他闹得最凶。 再一次,是两年前,他回来探亲,还帮霍南勋捎了二百块钱,偷偷给了她。 那是个长得高高大大很精神的小伙子,年纪轻轻就没了,丢下孤儿寡母的,实在是太可怜了。 她喊了唐婶子吃饭,又去敲卢清悠的房门,说:“弟妹,我做了饭,去我家凑合吃点。” 门开了,卢清悠先是往夏红缨身后看了一眼,眼里有明显的失望。 然后勉强回应了一句“麻烦你了”,就去叫醒了孩子牵着孩子出来,冲她客气而疏离地笑了笑,问:“勋哥呢?” 之前的敌意,现在的失望,夏红缨心里有些不舒服。 或许是初来乍到不适应? 整个霍家村,但凡是姓霍的,基本都是同宗。 霍磊和霍南勋又是一块长大的发小,还有一块当兵的情谊,于情于理,她都该帮着照顾霍磊的遗孀和孩子。 于是夏红缨撇去那丝不快,冲她露出个亲切的笑容,说:“他在院坝里晾衣服呢!这会该晾好了,我们走!” 她扶着唐婶子,领着卢清悠母子,去了自己家。 入伏后的正午,屋里热得像蒸笼。 夏红缨把矮桌摆在后头小院子里,有竹林遮阴,又有微风,比屋里凉快舒服许多。 “快坐!家常便饭,别嫌弃。”盛好饭,夏红缨热情招呼他们入座。 “嫂子,今天真是麻烦你了!”卢清悠帮她端饭,送到唐婶子和霍南勋面前。 “远亲不如近邻。我们两家就隔了一道墙,互相帮忙本就是应该的!”夏红缨说,“弟妹别跟我们客气!” 我们? 卢清悠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带着霍小光坐下。 “哎呀!我忘了,家里凳子不够用。”夏红缨这才想起,六个人吃饭,家里却只有五个小凳子,遂跟燕燕说:“燕燕,你去奶奶那边搬个小凳子来。” 燕燕要走,霍南勋却将她捞到自己膝盖上坐了,说:“不用去了,我抱着她就行,我来喂她。” 他拿起小勺子,给燕燕喂饭。 燕燕从两岁开始就自己吃饭,勺子筷子都会用。 但她却不说,坐在霍南勋腿上,张大嘴等着喂,唧唧,眼睛亮晶晶的。 岂料,这时,坐在卢清悠旁边的小男孩,突然跑到霍南勋身边,用力拉扯燕燕的小胳膊,大声说:“你下来!霍伯伯抱我!” 燕燕有些被吓到了,瞪大眼睛看着他。 夏红缨也有些意外。 她还以为,城里的小孩都很有礼貌。 卢清悠忙说:“小光!那是妹妹,你不能这样!” 嘴里这样说,身体却没动弹。 “我没有妹妹!”霍小光语气蛮横,又伸手去扒拉燕燕,脸红脖子粗地喊:“你快下来!我要霍伯伯抱我!” 霍南勋将燕燕往怀里护了护,神色一沉说:“小光,不可以这样没礼貌,回座位去。” 霍小光嘴一撇,眼眶一红,就要哭。 “小光!你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卢清悠这才起身过来,有些恼怒地将霍小光抱了回去,随即又神色黯然地说:“嫂子,不好意思啊!这孩子从小崇拜勋哥,他爸爸又刚没了,这是把勋哥当成自己爸爸了……” 说着,低头看到儿子委屈的模样,她也哽咽了。 “孩子嘛!弟妹不必放在心上。”夏红缨拿了双干净的筷子,给霍小光夹肉:“小光,饿坏了?快吃饭。” 她又给唐婶子和卢清悠夹了肉,招呼她们吃饭。 夏红缨做的菜味道非常香,霍小光大约是饿了,闻着肉香,终于不闹着要霍南勋抱了,大口吃起饭来。 但偶尔看向霍南勋怀里的燕燕,眼里全是敌意。 夏红缨瞧着那孩子的眼神,咀嚼着卢清悠刚刚的话。 从小崇拜? 把霍南勋当成自己爸爸? 所以,以前,他们是生活在同一部队,可以经常见面,非常熟悉的那种? 她当真是对霍南勋一无所知。 “以前磊子回来说过,弟妹是军医?”夏红缨问。 卢清悠抬头,对上夏红缨的眼睛。 不得不承认,夏红缨长了一双很美的大眼睛。 清澈,黑白分明,微微含笑,充满善意,自然纯粹不做作。 “是啊!”卢清悠淡淡笑了笑,说,“我大学毕业以后就进了部队医院,当初,还是因为勋哥负伤,认识他们兄弟两个的!” “负伤?”夏红缨神色一变,看向霍南勋。 “怎么?勋哥没告诉嫂子吗?”卢清悠疑惑地问,“勋哥不止一次负伤,有一次——” “清悠!”霍南勋突然出声,“不要违反纪律。” “啊!不好意思,一时嘴快!”卢清悠一脸抱歉地说。 夏红缨不解:“都已经退伍了,还要遵守纪律?” 霍南勋:“嗯。” 夏红缨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说起来,我好像从来没听勋哥说起过嫂子呢!我一直很好奇,嫂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卢清悠笑着说,“今天一看,原来是个美人儿啊!嫂子长得可真漂亮!” 第4章 嫂子,你跟勋哥是怎么认识的? 卢清悠原本就想过,能被霍南勋看上的女人,想必有几分姿色。 但是没想到,夏红缨这么好看。 身段格外好,骨架秀美,少一分则瘦,多一分则微胖,一切都刚刚好,看起来很健康。 长相是那种纯天然美女,皮肤白里透红,眼睛格外漂亮清澈,跟人对视的时候,连她一个女人都有些扛不住,更别说男人。 不过,再好看,也是个没有文化只会种地的农村女人。 以霍南勋如今的眼界,哪里还能看得上她? 夏红缨从小被人夸好看夸到大,早已经习惯,客气地说:“哪里!弟妹才漂亮,你们城里人,穿着打扮真时髦。” 还描眉,抹口红。 她们农村女人一辈子也摸不着那些。 卢清悠又问:“嫂子,你跟勋哥是怎么认识的?” 夏红缨:“媒人介绍的。” 卢清悠:“媒人?” 夏红缨:“嗯,我们这里都这样。” 那就是没有感情基础。 卢清悠突然用开玩笑的语气问:“勋哥四年没回家,嫂子不生气吗?” 夏红缨笑笑,嘴角梨涡隐现:“既然是国家需要他,那是我们家的荣耀,怎么会生气?” 霍南勋突然转头看了夏红缨一眼。 她笑容灿烂,看起来很有身为军属的荣耀感。 就跟在信里写的一样。 他神色淡淡地转头,继续给燕燕喂饭。 卢清悠一直留意着霍南勋。 他单手抱着燕燕,喂她吃一口,自己吃一口。 不厌其烦。 或是他看燕燕的眼神,或是替她抹去嘴角饭粒的动作,某一瞬间,卢清悠突然醒悟。 纵然是个女娃,纵然没相处过,但亲生的就是亲生的。 他心里,总是会偏爱自己亲生孩子的。 卢清悠突然觉得自己对燕燕太过冷淡,加快速度吃完了饭,放了碗。 然后起身过去蹲在霍南勋旁边,拉着燕燕的小手,语气温柔地问:“燕燕,来阿姨抱,让爸爸休息一会好不好?” 燕燕将手缩了回去,摇摇头。 “你看,这是什么?”她从兜里掏出来一颗大白兔奶糖,竖着晃晃,“这是奶糖哦!特别好吃!燕燕想不想要?” 燕燕拍拍自己的小兜兜:“我有,爸爸给的!” 卢清悠看向霍南勋,笑道:“我让你买大白兔,没错?孩子都爱吃。” 霍南勋看着乖乖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女孩,微笑:“嗯。” “阿姨这里还有很多糖哦!”卢清悠继续逗着燕燕,“来阿姨抱一下好不好?燕燕真可爱,阿姨特别喜欢!” 燕燕是个很怕生的小孩,将脑袋埋在霍南勋怀里,死活不肯让她抱。 她哄了一会无果,腿也蹲麻了,只得站了起来。 这会,她看到了地面的水渍,排水沟里的泡沫,还有放在旁边的香皂、洗发膏等物,问:“勋哥,我看这排水沟直通外头,是不是可以在这里洗澡?” 霍南勋说:“嗯。” “刚刚我想洗个澡,妈让我在屋里洗,那样的话,得弄得满地都是水。”卢清悠说,“等会,我能不能借用一下你们这个地儿?我瞧着这里挺好的。” 这不是什么大事,夏红缨以为霍南勋会直接答应,岂料他却看向她,问:“方便吗?” 夏红缨说:“尽管来用。等会我烧上一锅水,你们拿个大盆来,大人孩子都好好洗洗。” “多谢嫂子。”卢清悠一脸感激地说,“说实话,来农村生活,别的我都没问题,就这洗澡不方便,实在是有些糟心。要是我家后头也有这样一块地方就好了。” 霍南勋:“回头,我找人帮你们也弄一个。” 卢清悠笑道:“那我可不客气了!谢谢你勋哥!” 这时,一直魂不守舍的唐婶子突然说:“勋子,我想给霍磊办场丧事。你帮我个忙,去请八大队的陈昌仁过来看看日子,挑个坟地。” 霍南勋说:“好。我吃完饭就去。” 吃完饭,霍南勋就要出门去请人来。 燕燕好容易有爸爸了,大约很怕爸爸会,闹着要跟他一起去。 霍南勋倒是宠着燕燕,答应了她,将她背在背上就要走。 霍小光见状,也闹着要跟去。 霍南勋跟他说:“小光,你上午不是走路走得脚疼吗?霍伯伯要去的地方挺远的,你就在家好好休息。” 霍小光:“霍伯伯背我!” 霍南勋说:“我只能背一个小孩。” 霍小光:“那霍伯伯带我去!别带她去!” 感觉到燕燕搂他的脖子搂得更紧了,霍南勋往上托了托燕燕,说:“小光,霍伯伯一会就回来,听话。” 霍小光又哭又闹:“不嘛不嘛!我要跟霍伯伯一起!我要霍伯伯背!” 这孩子是有点闹人。 不过,人家妈妈不去哄孩子,夏红缨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霍南勋看向卢清悠,说:“清悠,我带不了两个孩子,你好生哄哄他。” 卢清悠看了眼霍南勋背上的燕燕。 她紧抱着霍南勋的脖子,皱着小眉毛,瞪着一双大眼睛,防备地看着小光。 这贱丫头! 卢清悠垂眸遮去眼底的难堪,将霍小光哄了回去。 过了一阵,她带着霍小光,拿了换洗的衣服来找夏红缨,一脸不好意思地说:“真是麻烦你了嫂子。” “别客气,快进来。”夏红缨再次引了他们进了后头的厨房,指着灶上的大鼎锅说:“我烧了一锅热水,那边是水缸,如果觉得水烫了,就兑一下。” 卢清悠:“好,谢谢嫂子!” 这时,外头响起夏红缨婆婆黄菜花的声音:“夏红缨!” 夏红缨回应:“欸!妈!” “不是说晚上吃团圆饭吗?都三点了,还不过来做饭!”黄菜花骂骂咧咧地进来,“你断手断脚了还是怎地?还想吃老娘现成的啊!赶紧挑块好肉——” 黄菜花一边骂一边进屋,突然看到卢清悠母子,顿时换了张脸,热情地打招呼:“哎哟!这不是磊子媳妇儿吗?” “是啊大娘,我来这边借用一下地方洗个澡!”卢清悠拉着霍小光的手,让他喊人:“小光,喊奶奶好!” 霍小光:“奶奶好!” “哎哟!真精神一小子!看这敦实的小模样欸!真好!”黄菜花就喜欢男孩,无论是自家的还是别家的,只要是男孩,她就喜欢。 “您家燕燕也很可爱!我特别喜欢她!”卢清悠笑着说。 “她?一个女娃!有什么用?”黄菜花嫌弃地瞥了夏红缨一眼,“还是你有福气!会生儿子!” 第5章 以后这些活,让男人来做 卢清悠看了夏红缨一眼,脸上做出尴尬的样子,语气却更热络了一些,说:“大娘,现在搞计划生育,生男生女都一样!” “哪能一样?”黄菜花撇嘴,“那个,你叫什么来着?” 卢清悠:“大娘,我姓卢,我叫卢清悠!孩子叫小光,霍小光。” 黄菜花最喜欢打听八卦,问:“你家里做什么的?” 卢清悠:“我爸爸在省厅工作,我妈在医院。” “省厅?”黄菜花大字不识一个,一脸茫然:“那……那是什么地方?” “就是,省政府。”卢清悠笑道。 “哎哟!是省里的大领导啊?”黄菜花眼睛一亮,“磊子还真能干!不但娶了城里人,还娶了大官家的姑娘呢!” 卢清悠神色黯然地苦笑了一下。 “那个,你们洗澡去!勋子退伍回来,我来挑块肉,晚上吃团圆饭!”黄菜花说。 卢清悠就带着孩子去了后院。 黄菜花仰头看向灶上所剩无几的腊肉,指着个猪蹄和一块后腿肉说:“就这两块!晚上炖个猪蹄,你再捉只鸡杀了!” 夏红缨皱了皱眉。 那个猪腿就有十来斤重,后腿肉也有七八斤。 三家人合在一起十个人,一顿饭哪能吃这么多? 自从八二年土地下户,家家户户都养鸡养猪。 家家户户过年都杀猪,猪肉割成条状,和腊肠、内脏、豆腐干等都挂在灶上,烘成腊味。 一头猪的肉,是要吃一年的。 但是黄菜花隔三岔五就来她这边拿肉,说她们这边都是女的,吃不了多少,该孝敬给公婆。 如果不给,她就又哭又闹,弄得人尽皆知。 夏红缨要脸,也就忍了。 黄菜花拿她家的肉、偷她家的蛋,偷偷往老大那边送给她大孙子大孙女吃,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她现在给不起了,说:“妈,一顿哪吃得了这么多?您看,我这边没剩几块肉了,燕燕她爸又回来了,我也得省着些给他吃。所以,今晚上就不拿那块后腿肉了,我有中午招待唐婶子他们吃剩下的半块肉,还有两截香肠,拿过去炒个菜,再拼一盘也够了,您看行吗?” 黄菜花顿时高声尖叫:“哎哟你小家子气的嘞!当着人家城里人的面,也不怕人笑话!” 夏红缨:“我不怕人笑话。你要是同意我就拿过去,猪腿和鸡我也都出。你要不同意,那我就什么都不拿了!大哥一家四口过生日,您都用自家的肉,杀你自己养的鸡,还花钱去买鱼买新鲜肉给他们办席面,怎么您二儿子不是亲生的?轮到他的时候就要他自己带鸡带肉过去?” 黄菜花混浊的小眼睛一瞪:“好你个夏红缨啊!敢跟老娘叫板了?你打量我勋子回来了气焰就嚣张起来了?你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我没让他跟你离婚就不错了!你还指望他能帮你撑腰还是咋地?” 夏红缨眼神沉了沉:“那你让他跟我离!” 这年头,很少有离婚的。 要真闹离婚,村里人都得笑话她家。 而且,黄菜花也怕闹起来,让二儿子觉得她偏心老大。 毕竟,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到,她家灶上和老大家灶上的腊肉,都还剩下很多。 夏红缨这里……稀稀拉拉没几块了。 于是她就怂了:“你吃错药了是不是!不拿就不拿!赶紧的!” 夏红缨拿了猪腿和中午剩下的肉,又抓了一只大公鸡,去了隔壁做饭。 卢清悠洗完澡拉开厨房后门,看了一眼灶上的腊肉,笑了一下。 很有些嘲讽的味道。 这些农村妇女,就是这样可笑又可悲。 为了一块肉,一个蛋,像个泼妇一样吵翻天。 …… 夏红缨在院坝里,用开水烫鸡的时候,霍南勋回来了。 他请来了乡里专门给人看坟地的陈昌仁。 据说他在道观学过,自己组建了一个班子,专门干白事那一套。 老支书也过来了,院里的男人端了板凳出去,在院坝的树荫底下说话。 陈道士问了霍磊的生辰八字,掐指一算,定了明晚办席,后天一早出殡立坟。 然后男人们就在那边说话闲聊。 夏红缨一边干活,一边听了一耳朵。 老支书问霍南勋退伍回来有什么打算,他说他被分配到301工厂,过两天就去报道。 “301啊?”老支书诧异地问,“乡里当过兵的,好像都不包分配?你咋还包分配呢?” 霍南勋说:“因为在部队立过功。立过功就能包分配。” “这样啊!”大家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尤其是老大霍英彪,笑得格外勉强,嫉妒的眼神掩都掩不住。 他一直觉得自己比霍南勋有本事。 也有人不明白的:“301我知道,乡政府旁边那条水泥路通上去,全是高高的栏杆那边,但那是什么厂?” 老支书说:“兵工厂!造枪炮的!以后,勋子就是端国家饭碗的工人了!” “枪炮啊……我还真不知道。”那人说:“那工资多少啊?” 霍南勋:“还不知道,去报道了才知道。” “你在部队立了什么功啊?”霍英彪问,“怎么之前都没听说过?” 霍南勋说:“部队有纪律,不让说。” 老大点点头,半晌说:“挺好。以后我们家,也有个吃皇粮的了。” “什么什么!”黄菜花老两口也听到了,赶紧从屋里跑出去问。 老支书跟他们说霍南勋以后要当301的工人了,黄菜花的大笑声隔壁院都能听到。 夏红缨也觉得激动。 她娘家婆家,世世代代都是农民,男人却突然就成了工人!能吃公粮! 说不定,燕燕以后还能上301的幼儿园和小学,那可比村办的幼儿园小学好太多了…… 她拔着鸡毛,往人群里看了一眼。 没看到霍南勋。 手里的鸡却突然被人拿了去。 霍南勋的声音在另一侧响起:“爸和大哥都在家,怎么能让你一个女人杀鸡?以后这些活,让男人来做。” 夏红缨手上一空,有些怔怔地看着他。 第6章 霍南勋将筷子重重拍在了桌子上 他利索地给鸡拔毛,又拿出个漂亮的金属打火机来,点燃了准备好的稻草,将鸡放在火上烧去细毛。 “你以后,是工人了?”夏红缨问。 霍南勋:“嗯。你和燕燕的户口,也可以跟着我一起转到301。” 夏红缨:“那,燕燕到时候能不能上301幼儿园?” “当然可以。”霍南勋说。 夏红缨笑了一下,喜上眉梢。 霍南勋嘴角弯了弯。 就在这时,燕燕她小姑霍晓婷回来了,远远看到霍南勋,跟只雀儿似欢腾着飞扑过来:“二哥!你怎么回来了!” 霍南勋皱眉:“跑哪疯去了?一天不见人影!” “我……我赶大集去了。”霍晓婷眼神乱飘。 霍南勋:“大集上午就散了,这都几点了?” “干嘛这么凶!”霍晓婷嘟着嘴,“你一走四年,自己老婆孩子都顾不上!我帮你伺候月子,又帮你把燕燕都带这么大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呢!你一回来就凶我!” “伺候月子?”霍南勋眼睛微眯,“妈和大嫂呢?怎么你一个小姑娘来伺候月子?” “她们?”霍晓婷转头,瞄了一眼黄菜花,冷笑:“咱妈最重男轻女,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嫂生了个女儿,她一个好脸色都没有!大嫂……只有她占便宜的,什么事儿能指望她?要不是你妹妹我帮着二嫂,她能被欺负死!不信你问二嫂!” 霍南勋看向夏红缨,眼神暗沉。 夏红缨笑了一下,说:“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土地都分下户了,也分家了,各家过各家的日子,不提这些。以后好好过日子就是了。” 霍南勋没说话,拿起刀,拉开鸡肚子,掏出内脏,动作流利,有种异乎寻常地精准…… …… 霍家二老的屋里,有一张祖传的红漆描花大方桌,四面搭上四条长板凳,坐下霍家十口人绰绰有余。 夏红缨在厨房忙了一下午,端上最后一个菜,准备带燕燕入座吃饭的时候,发现侄子霍飞横躺在其中一条板凳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个鸡腿,正一边哼着射雕英雄传的主题歌,一边啃鸡腿。 “小飞,起来坐好。”夏红缨说,“开饭了!” 霍飞却不肯让,说:“我是洪七公!我在吃叫花鸡!” 大家都笑起来,大嫂说:“他们大姨家买了电视,在电视里看的!快起来!给你二婶让坐!” 霍飞:“我不!我就要躺着吃!” “快起来!”大嫂笑着拉他,“你二婶和燕燕没地方坐了!” “你让他躺着!”黄菜花说,“红缨,你夹点菜,跟燕燕去旁边吃!跟我大孙子抢什么位置?” 于是,大嫂就不拉扯霍飞了,任由他一个人霸占整个桌子的一面。 自从霍南勋走了以后,类似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 包括夏红缨自己。 最初她会忍不住说几句,但换来的,却是他们联合起来的指责和更加明面上的欺负。 后来她就不说了。 她端起饭碗,捡了几个菜就准备走。 突然,“啪!”地一声,霍南勋将筷子重重拍在了桌子上。 霍飞惊得猛地坐了起来,差点从凳子上掉下去。 大家都诧异地看向他。 “妈,你就这么教孩子的?”霍南勋一脸阴沉地问黄菜花,“这样下去,小飞不得被你教得不懂规矩,任性自私?” 不懂规矩,任性自私? 大嫂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黄菜花瞪大眼睛:“我怎么了?你这突然摔碗摔筷子的!” 霍南勋:“红缨是霍飞的长辈,你让他一个人霸占着一面桌子,让长辈去旁边吃,您觉得是对的?” 二十六岁的霍南勋,跟黄菜花记忆中的二儿完全不同了,身上有种脱胎换骨般的蜕变,举手投足间,有军人的杀伐果断,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上位者威势。 她不晓得对不对,只觉得心惊胆战:“我……我……” “霍飞!”老大霍英彪起身,一巴掌扇在霍飞的后脑勺:“你这臭小子!都十岁了还这么不懂事!起开!” 霍飞被霍南勋吓了一跳,又被他爹结结实实打了一巴掌,悻悻地摸着后脑勺,从凳子上下来,站在旁边。 大嫂脸色黢黑,狠狠睕了霍英彪一眼。 “大哥!小飞还是孩子,好好教就是,别动手。”夏红缨拉霍飞坐下,说:“来,小飞,咱们坐着好好吃饭。” 霍飞这回老实了,乖乖坐着。 黄菜花见状心疼得不得了,把剩下一个鸡腿也夹给了他,说:“来,小飞!这个鸡腿也给你!” “奶奶!”霍宝珍不愿意了,“两只鸡腿,每次都是我和哥哥一人一只!凭什么都给他!这个给我!” 她拎着筷子就去抢。 黄菜花打了一下霍宝珍的手,同时夹着鸡翅膀放进霍宝珍碗里,说:“别抢!给你哥哥两个鸡腿,给你两个翅膀,行了?” 霍宝珍也喜欢鸡翅膀,迫不及待搂着两个鸡翅膀啃着,勉勉强强同意了。 “都是你惯的!”霍老爷子皱着眉头发话,“大人还没动筷子,你先让两个孩子吃上了!他们两个都不小了,也该教教规矩。要不然在外人面前这样,惹人背后嚼舌根!” “哎哟爸!”大嫂语气阴阳怪气地说,“他们两个在家皮一点,出去不会给你们老霍家丢人!都大大方方的,见谁都打招呼!出去吃席的时候也是规规矩矩的,不会跟老孙家那两饿死鬼投胎似的,站在板凳上狂捞肉!” “就是!我小飞和宝珍出众着呢!到哪都不怵人!”黄菜花也说,“倒是燕燕这女娃,不吭声不说话的,见生人就躲!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她说着,用轻蔑的眼神瞥了一眼夏红缨母女。 燕燕看着她奶奶,小小的身子往夏红缨身边靠了靠,大眼睛里出现了一丝受伤和自我怀疑之色。 夏红缨在别的事情上可以退让,但是牵涉到燕燕,就不行。 “妈,你别当着孩子的面这么说!每个人性格不一样,跟有不有出息没关系。”夏红缨说,“燕燕性格是内向,但是她爱思考爱学习,才三岁已经会算算数,会背乘法表和很多古诗了,燕燕也很优秀。” 燕燕抬头看向妈妈。 “会背乘法表?”霍宝珍却不信,“二婶你在吹牛?乘法表是我们二年级才学的!她才三岁,怎么可能会背乘法表!” “燕燕,你妈妈说你会背乘法表了!你背来大家听听?”大嫂不怀好意地说。 燕燕看着满桌盯着她看的眼睛,吓得爬到夏红缨身上,将小脑袋埋进她怀里。 第7章 乘法表 夏红缨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说:“没事,燕燕害羞就不背。” “哈哈哈哈!”大嫂大笑,“这女娃,也不知道像谁,这么害羞!” “她肯定是不会背!”霍宝珍说,“乘法表那么长,她才多大点,怎么可能会背!” “她不会背正常,你会背了吗?”霍晓婷问她。 “我……我当然会!”霍宝珍性格跟她妈一样很要强,明明满眼的心虚,却梗着脖子说会。 霍晓婷:“那你背来听听?” “背就背!”霍宝珍背起了九九乘法表:“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二五一十,二六十二,二七……二七十六?二八……二八……” “二七十四,二八十六,二九十八,三一得三,三二得六,三三得九……”突然,一个脆脆嫩嫩的声音从夏红缨怀里响起。 燕燕还是害羞,但却鼓起了勇气接着宝珍不会背的地方背了下去,而且一口气背到了九九八十一。 背完,她就扭头去看她爸爸的脸色。 她看到爸爸在看她,眼里带着鼓励的笑意。 而且,爸爸身板笔直挺拔,看起来好有安全感。 平时感觉很高大很厉害的大伯,跟爸爸一比,显得矮了一截,溜肩塌腰很油腻。 于是燕燕回过身,跟霍南勋说:“我还会背诗。静夜思,唐,李白。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悯农,唐,李绅。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燕燕吐字特别清楚,声音又嫩又好听,长得也可爱,霍晓婷最爱燕燕,等她背完就“啪啪啪”地鼓掌。 老爷子也难得笑了,点点头说:“是个聪明孩子!以后读书,成绩肯定好。” 连霍飞也多看了燕燕两眼,觉得她比霍宝珍可爱多了。 但也有不高兴的。 例如黄菜花,早就听得不耐烦了,听老爷子那样说,当即嗤笑了一声:“一个女娃,读书好有什么用?长大了还不是要嫁出去成别人家的人?” “你闭嘴!”老爷子吼了她一声,她就不敢吭声了。 还有大嫂,本来就因为刚才霍飞的事情憋了一口气,这会感觉更气了,偏偏有霍南勋在,她也不敢跟以前一样想什么说什么,那口气就全出在霍宝珍身上了,看她不小心掉了根筷子,她一巴掌打在她背上:“乘法表不会背,吃个饭都不会吃?” 霍宝珍被她妈突然袭击,而且这一巴掌打得她很痛,当即又惊又委屈,突然就把捡起来的筷子往燕燕那里用力扔过去,吼道:“霍燕燕你个讨厌鬼!跟我抢什么风头,显得你了!” 那筷子,直直朝燕燕脸上飞去。 夏红缨大惊失色,却有一只手,千钧一发地抓住了那根筷子。 她惊魂未定地看过去,是霍南勋,眼底隐现怒意。 “霍宝珍!你干什么!”霍英彪猛一拍桌子,过去将她拉下去就揍屁股。 霍宝珍被打得哇哇直哭。 这顿团圆饭,吃得鸡飞狗跳。 最后,还是老爷子发怒了,阻止了这一番闹腾。 …… 吃完饭,霍晓婷就唉声叹气一脸无奈地跟两个哥哥说,让他们帮忙搬床,把她的床搬到老爷子和黄菜花屋里去。 她一个没出嫁的姑娘,本来分家以后该跟着两个老的住。 但是老爷子睡觉打呼噜,黄菜花晚上事儿又多,一会上厕所一会喝水的,霍晓婷的床在电灯线旁边,晚上被她喊醒无数次让她开灯,天天睡不好。 她就央了夏红缨,搬到她屋里去睡。 夏红缨一个人带孩子多有不方便的时候,有她帮忙正好,于是分家这几年,霍晓婷吃睡都跟夏红缨一起。 如今霍南勋回来了,她再住在这边显然不合适,于是自己就张罗着搬床。 床是单人床,却比门要大,要搬的话,得先拆了。 他们家没有工具,得上村里木匠那边去借工具。 大晚上路不好走,于是大家就说,先凑合一晚再说。 霍晓婷是二十一岁的大姑娘了,睡在人家小夫妻屋里,非常不自在。 夏红缨也不自在,床上突然多了个存在感极强的男人,她呼吸都有些不畅。 最高兴的莫过于燕燕。 左边是爸爸右边是妈妈的体验,让她极为新奇,左看看右看看,满脸的幸福。 夏红缨将她哄睡着,自己也困了,正迷糊着,突然听到霍南勋问了一句:“这些年,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 夏红缨睁开眼看向他。 屋里的灯已经关了,只敞开通风的门窗照进些月色,能看到他硬挺的轮廓。 她的确受了不少的委屈。 尤其在生了燕燕之后分家之前那段时间,跟他父母、大哥大嫂住在一起,处处被黄菜花嫌弃,被大嫂挤兑。 但她不好当着人家兄妹的面说这些。 黄菜花究竟是他们的妈,人家背后关起门来是一家人,她只是个外人。 “妈是有些重男轻女,燕燕是女孩,她不喜欢。”夏红缨回答,“不过,有晓婷帮着我,我也不算孤立无援,其实还好。” “哈!”霍晓婷在小床上笑了一声,“二哥,听到没?这回可不是我自吹自擂哈!” 霍南勋:“晓婷说婆家了吗?” 夏红缨:“还没呢!媒人上门来过几回,见过两个,她都不满意。要不回头,你在你们那单位给她物色一个?” “不用!”霍晓婷一口回绝,“我对象的事不用你们操心!” “晓婷你最近老跑出去,是不是处对象了啊?”夏红缨问她。 “哈哈!”霍晓婷打哈哈,“睡觉睡觉!明天唐婶子家办丧事,我们都有得忙!尤其是二嫂,你少不了又要去帮厨!” “嗯。”想到明天,夏红缨赶紧闭上眼睛睡觉。 一夜无梦。 …… 这个年代的农村,一家有事全村帮忙。 村里各家各户都送来了时令蔬菜。 霍家院子六户人的厨房都借出去用来办流水席。 附近人家的桌子也都借了出来,一共摆了八桌。 唐婶子请了村里杀猪的,一早拖出她养了近一年的大肥猪。 霍家院子在大肥猪嗷嗷的尖叫声里迎来了新的一天。 第8章 怎么了刚子兄弟?你怎么这副表情? 村里有个会做流水席菜式的霍天志,谁家有红白喜事,都会找他帮忙做席面。 当然,也不是白帮忙,要给钱,还要给些面、烟、酒等答谢之物。 自从夏红缨的厨艺得到他的认可,他每次办席都带着她,席面上的八大碗,其中一半出自夏红缨之手。 当然,钱、物也会分给她一些。 夏红缨做的菜很受欢迎,但凡她做的,席面上基本上不会有剩菜。 这得益于夏红缨的爷爷。 夏红缨的爷爷年轻的时候,据说拜过御医为师,会做药膳,会扯药草。 村里谁有个头疼脑热都来找她爷爷。 爷爷过世的时候,留下一本厚厚的笔记,嘱咐夏家人,人手抄一份,好好学,有好处。 但是,爷爷不是个正儿八经的坐堂大夫,后人不可能以此为生。 家里的男人不负责饭食,都丢下了。 倒是成日里围着灶台转的女人,从中学到了不少。 夏红缨她妈和她姑,都会做一手好菜,还会做药膳。 夏红缨也从小对这些感兴趣,小时候跟爷爷一起去扯过药草,后来还跟姑姑一起钻研过爷爷留下来的那本书。 药食同源,夏红缨做的菜是出了名的好吃,出嫁前就小有名气,加上长得好看,当年上门求亲的踏破门槛,络绎不绝。 不过她眼界高,一般人都看不上,唯独看上了霍南勋…… 唐婶子家办事,她自然也要去帮忙。 她负责做喜沙扣肉、梅菜扣肉、蛋卷包肉、粉蒸肉。 随着一道道香喷喷的肉食出锅,帮厨的媳妇们都馋出了口水。 夏红缨忙了一大顿,出门去上茅房。 这时候,村里第一批来吃流水席的基本都到了,人声鼎沸。 但因为还没开席,大家都还没入座,都围着唐婶子和穿着素服的卢清悠母子。 她听到人群里黄菜花的大嗓门:“啊?你要去301医院上班?” 卢清悠:“是啊!为了方便照顾妈,我申请把工作调过来了。” 有人问:“你是医生还是护士?” 卢清悠:“我是医生,大学学的是内科,不过外科我也能看。以后,大家要是有个跌打损伤,头疼脑热肚子疼什么的,都可以找我。” 又有人惊呼:“哎哟!你还是大学生啊?” 卢清悠语气谦虚地说:“是啊!我们那个部队医院的年轻医生,基本上都是从医科大学毕业的。” “哎哟哟!还是大学生啊!我们整个乡里头,这么多年就只出过一个大学生,就是乡政府的吴兴民,你知道吴兴民吗?” 卢清悠说:“我还真听过这个名字!咱们省当年的高考状元!” “就是他!他是我娘家侄儿,原本也是要分到省里当官的,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只分到咱们乡里头。” …… 夏红缨忙得很,听了这一耳朵,就去了茅房。 心里突然有个疑问,卢清悠爸爸是省厅官员,妈妈在医院上班,自己还是大学生,条件那么好,看上霍磊啥了啊? 霍磊跟霍南勋一样,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高中毕业就去当了兵。 既没有背景,也没有钱。 而且霍磊也不如霍南勋长得好。 大概他们之间是超越门第的真爱!所以卢清悠才会在霍磊死后来了这里。 等正式开席以后,她又帮忙端菜出去。 她长得俊,做的菜又好吃,她一出来,黄菜花她们那桌的就当着黄菜花的面夸:“黄婶子你真是有福气哦!两个儿媳妇都能干!看看红缨,长得多水灵!做菜还这么好吃!这喜沙扣,真是好吃极了!又香又甜又糯!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儿媳妇就好了!” “会做几道菜算什么?”黄菜花说,“你们看看人家磊子他媳妇儿,那才叫能干呢!不但会生儿子,人家她爹,是省里的大官!人家还是大学生!来了我们这里,也是要去301医院上班的!那才是真能干啊!” “磊子这个媳妇是真不错!”其他人也认同,“不仅能干,关键还孝顺啊!百善孝为先!是个顶好的姑娘!只可惜磊子怎么就……” “她还这么年轻,其实还可以再嫁。” “哎哟!今儿是人磊子的丧事,别说这种话了!” “不过,就算是二婚,谁要是娶了她,那也是家里祖坟冒青烟了……” 夏红缨去每一桌上菜,基本上都听到乡亲们在夸卢清悠。 无论在娘家还是婆家,夏红缨都没少被夸漂亮能干。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把她比下去,得到乡亲们的一致称赞。 但她并没有嫉妒或是别的什么情绪。 她也认为,卢清悠一个出身这么好的城里姑娘,还是大学生,来农村照顾独居的婆婆,实在是难得,怎么夸都不为过。 至于昨天某些细枝末节上的不愉快,她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散席以后,她累得浑身疼。 从唐婶子屋里出来,锤着腰往家走,她看到已经在清理桌凳的院坝里头,霍南勋和他的两个发小霍刚和王德华在一块说话。 卢清悠也跟他们在一块。 刚结婚的时候,霍南勋跟她介绍过,霍刚、霍磊、王德华,是他最要好的三个发小。 受霍南勋之托,王德华每年都来帮她犁田、收稻子,她心里非常感激王德华。 这会见了他,她当然不能视而不见,就过去打招呼:“刚子,德华。” “嫂子!”王德华也笑着跟她打招呼,“刚刚我还在想,勋哥终于退伍了,还进了301当工人,嫂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夏红缨笑着看了霍南勋一眼,问:“你们在商量什么呢?” “我让刚子帮忙,给唐婶子家后头弄个洗衣台。”霍南勋说。 霍刚他爸是个石匠。 霍刚点头:“没问题!明天一早我来量尺寸,两天功夫就好了!” “多谢了!”霍南勋拍了拍他的肩膀。 霍刚说:“磊子也是我兄弟!我家跟磊子家,血亲关系还更近呢!卢嫂子是我最敬佩的女人,以后但凡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卢清悠感激地说:“那就谢谢你们了!” 霍刚满眼欣赏之色,说:“不用谢!” “对了。”夏红缨想起一事来,“从东头过来的路上,有块石板坏了,上次二大爷踩翻了石板,掉水田里去了!刚子兄弟,能不能麻烦你顺道多打一块石板,把那路修一修?” 霍刚却冷着脸,没回答。 其实霍刚从刚刚见到她,就冷着一张脸。 不过,夏红缨平时跟他没怎么打过交道,根本没想过他这冷脸是冲她来的。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觉察出来。 她难堪又不解地看着霍刚:“怎么了刚子兄弟?你怎么这副表情?” 第9章 出殡立坟 霍刚冷笑了一声,张嘴要说话,霍南勋却将他拉走了,兄弟两个不知道在说什么,霍刚挺激动的,还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跟看仇人似的。 “他怎么回事?”夏红缨不解地问王德华:“我哪里得罪他了?” 王德华也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啊!” 那边霍刚跟霍南勋说了话,没再过来,直接走人了。 霍南勋回来跟她说:“修路的事情他应了。” 夏红缨说:“我怎么感觉他跟我有仇似的?我不记得哪里得罪了他啊?” 霍南勋摇头,转身跟卢清悠说:“清悠,以后遇到什么事,我不在的话,你可以找他们两个帮忙。我们几个和磊子,都是发小,最好的朋友。” 卢清悠点头:“好,勋哥,谢谢你!” 霍南勋:“早些休息!明天还有一天的法事,你和小光要受累了。” “好!你们也早点休息。”卢清悠转身走了。 王德华看着她的背影,说:“卢医生真不容易,老的身体不好,小的又才这么小。” “嗯。”霍南勋说:“德华,这几年,多亏你帮我家里干了不少活,有机会,我一定报答!” “咱们是兄弟,说这些做什么!”王德华探头探脑地到处看:“晓婷呢?怎么没看到她?” 夏红缨会心地笑了笑。 王德华喜欢晓婷。 …… 晓婷这天晚上依然没搬。 都没腾出功夫。 上床睡下,霍晓婷好奇地问:“二哥,妈说,隔壁卢嫂子居然是省里面大官的女儿?” 霍南勋:“不清楚。” “不清楚?”霍晓婷奇怪地问,“我还以为你跟她很熟。” 霍南勋:“是挺熟的。不过我也没问过人家这些。” 听到这话,夏红缨心里莫名有种释怀感,转头看了他一眼。 彼时还没关灯,霍南勋注意到她的眼神,也向她看过来。 他的眼神有强烈的侵略感,从他这次回来,夏红缨好几次跟他对视,都感觉心肝一颤,不敢多看。 这会,或是两个人躺在同一张床上,那种感觉更甚,夏红缨像被烫到一般转开眼神,心跳突突的,脸上发烫。 她这是怎么回事啊…… 以前也不这样啊? 他们结婚那会是怎么相处的来着? 那时候没分家,一大家子住一起,白天,他们其实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她是因为喜欢霍南勋才嫁给他的,情窦初开的女孩,生怕哪里做得不好。 她会很早起床,穿得整整齐齐去做饭,勤快地抢着干活,尽心尽力做好一个新媳妇该做的事,忙得很。 偶然得空说上几句话,也就是陌生人逐渐熟悉起来的那种客气。 能单独相处的时候,就是晚上。 但是晚上……那是另一种相处,她太害羞了,都不敢睁眼。 正胡思乱想着,夏红缨的手突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 她好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又蓦然加快。 那手不安分,从衣服下摆伸了进去,常年训练长了茧的手掌抚过她的肌肤,她浑身一片颤栗…… 霍南勋的呼吸也粗重起来,生怕被霍晓婷听出端倪的夏红缨将他的手推开,他却不肯。 夏红缨掐了他胳膊一下,硬邦邦的没掐动,但他好歹消停了。 …… 第二天,是霍磊出殡立坟的日子。 陈昌仁带着一帮学徒,敲锣打鼓地做了一场法事,乡亲们从柴火堆底下掏出了唐婶子前两年给她自己备的黑漆棺木,将霍磊的骨灰放了进去。 然后,全村的青壮年基本上都过来了,敲敲打打,抬着棺木去了昨天选好的坟地。 卢清悠和霍小光披麻戴孝,和唐婶子及他们家的近亲,一路哭丧。 坟地阴气重,一般不让小孩子去,夏红缨让霍晓婷带着燕燕,自己跟了过去。 到了坟地,得哭坟。 一般来说,若是老人走了,儿女孙辈跪下哭坟,无论是否是真心哭,总是有那么种满堂儿孙送终的氛围。 但霍磊太年轻,同辈和长辈不可能给他跪着哭坟,也就只有霍小光。 但霍小光才四岁,貌似根本不懂发生了什么事,大家让他跪着哭,他却左看右看,怎么都哭不出来。 “小光,给你爸爸哭一哭!”唐婶子费力地蹲在他旁边,流泪说:“你爸这么年轻就走了,好歹有你给他送终,你哭一哭,就当尽孝了。” 霍小光却一溜烟爬起来,跑到霍南勋身边,拉着他的手:“霍伯伯,我害怕,你带我回去!我不想在这里了!” 披麻戴孝的人们,调子特别阴间的丧葬锣鼓,加上棺木、坟坑氛围的确阴森。 “小光,听奶奶和妈妈的话。”霍南勋说,“来,霍伯伯陪你一起,别怕。” 他拉着霍小光的手走到坟前,说:“跪着,这是你应该做的。” 霍小光倒是很听他的话,果然跪下了。 卢清悠也跪在他旁边,默默垂泪。 她今天没有化妆了,看起来有些寡淡不如昨天好看,但穿着一身白孝,头上拖着长长的白帕子,哭得极为伤心,也是我见犹怜。 这边哭着,那边霍刚、李德华等青壮男人们拿着铲子开始填土,随着棺木一点点被土淹没,卢清悠和唐婶子哭得肝肠寸断。 霍小光看他妈妈哭成这样,更加害怕起来,一头扎进霍南勋怀里,霍南勋就那样蹲在他身边,一直搂着他安慰他。 等哭坟这个环节过去,夏红缨想着卢清悠跪了这么久,腿肯定会酸麻,过去扶了她一把。 卢清悠转头看到她,却没说话,只不动声色地把胳膊从她手里抽走,掏出手绢擦脸。 夏红缨就退到了一边。 那边霍南勋也拉着霍小光起来了,将他交给卢清悠,他也拿起铲子垒坟,立碑…… 坟立好了,该做的法事也都做完,人们三三两两散去,夏红缨也准备回去,却一眼看到了霍晓婷和燕燕,正探头探脑往这边看。 夏红缨过去问:“你们怎么来了?” 霍晓婷说:“妈让我出来打猪草,到了这附近,就来看一眼。下葬了吗?” 夏红缨:“嗯。我家也没有猪草了,我回去背个背篓来,跟你一起打猪草。” 这边长了许多茂盛的鹅肠草、水竹叶等野草,是个打猪草的好地方。 霍晓婷:“好。” 夏红缨回家背了背篓,回来就看到,霍小光将燕燕推倒在地。 燕燕一屁股重重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但是霍小光没完,居然上前一步,举起巴掌要扇燕燕的脸! 第10章 我可清楚你的底细 “你干什么!”夏红缨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霍小光扬起的手,“你这孩子,怎么打人呢!” 夏红缨心疼又生气,但霍小光是个四岁孩子,她也不可能一巴掌给打回去,阻止了他,她就松开了霍小光,将燕燕拉起来,问她:“燕燕,摔到哪里没?” 燕燕从小到大,都被夏红缨保护得很好,从来没被人打过,只觉得又害怕又伤心,抱着她呜呜地哭,瘪着小嘴说:“屁股好痛……” 这边的动静把土坡下头埋头割猪草的霍晓婷引了上来,坟地那边的人也都过来了,都问怎么回事。 “妈妈!”霍小光撒丫子跑到卢清悠身边就哭:“妈妈!她推我!我屁股好痛!” 刚刚他爸爸下葬,他一滴眼泪都没哭出来,这会倒是说哭就哭了。 卢清悠脸色一变,看向夏红缨。 夏红缨有些惊讶于霍小光的演技。 才四岁的孩子,居然张口就说谎,还说得跟真的似的! “夏红缨!你过份了啊!”霍刚跟个炮仗似的,满脸怒气地说:“你怎么能欺负这么小一个孩子?而且他还刚刚没了爸!” “我没推他!”夏红缨说,“是他推倒了燕燕,还想打她!我只是阻止了他!” 霍刚冷笑:“你可闭嘴!这么小的孩子会撒谎?” 夏红缨昨晚上就觉得霍刚对她似乎充满敌意。 这会,那敌意具象化了,化作冰冷的冷眼和刀子般的指责。 “我妈妈没推他!”岂料,平时胆小的燕燕,竟突然大喊,“是他!是他推我!他骂我,朝我吐口水,他还打我!呜呜呜……” 燕燕哭得满脸眼泪,满脸委屈,表达得很清晰。 霍刚愣了愣。 “听到了吗?燕燕比小光还小,她更加不会撒谎!”夏红缨冷冷看着霍刚。 霍刚:“这么小的孩子,当然不会撒谎!但是你可以教她啊!肯定是你教燕燕这么说的!小光没有大人在旁边教他,他说的肯定才是真的!我相信他!” “是她推我!是她推我!”霍小光闻言哭得更大声了。 “怎么了?”霍南勋也过来了。 “勋哥,夏红缨居然推小光!”霍刚气愤地说,“这么小个孩子,她也下得了手!我就说她人品有问题!” 夏红缨:“我没推他!” “你推我了!”霍小光冲过去,一手拉住霍南勋的手,一手指着夏红缨:“霍伯伯,她是个坏女人!” 霍南勋皱眉。 “不是的爸爸!”燕燕见状也跑过去,扯着霍南勋的另一只手说:“是霍小光打我,他骂我是个贱丫头,朝我吐口水,他还把我推倒!他想打我,妈妈保护我,妈妈没有推他!” “你走开!你个贱丫头——”霍小光究竟是个小孩子,一急,又伸手去推燕燕,而且再次骂她贱丫头。 “小光!”卢清悠一把抱住了霍小光,捂住他的嘴,神色黯然地说:“勋哥,你别怪嫂子。嫂子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推一个小孩。肯定是小光顽皮了。” 说着,她将霍小光抱起来,冲夏红缨鞠了一躬:“嫂子,是小光不对,看在磊子的份上,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她看起来情绪很低落,一脸悲伤地说:“小光,我们回去。” 她直接抱着孩子走了,一身白孝,脚步沉重,孤儿寡母,看着非常可怜。 霍刚满眼同情,转头就怒视夏红缨:“夏红缨,你是不是人!欺负人家孤儿寡母,有意思吗?” 他这样一嚷嚷,周围还没走的霍磊家亲戚都对夏红缨投去或谴责或不善的眼神。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 夏红缨虽然不得霍家人善待,但是她在村里的名声是很好的。 大家都说她漂亮能干,性格又好。 霍刚这一嚷嚷,直接就败坏了她的名声。 夏红缨也动怒了,冲他吼道:“我都说了我没推他!” 霍刚:“人家那么丁点的小孩会撒谎?” 夏红缨:“他就是撒谎了!我们前后院住了四年了,你什么时候见我夏红缨欺负过人?更何况那还是个四岁的小孩!” “呵!你会装呗!”霍刚冷笑:“装得村里人都说你好!但我可清楚你的底细,你——” “刚子!”霍南勋一手搭在他肩膀上,带着他往一边走。 也没见霍南勋用力,霍刚就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踉跄斜行,差点摔着。 走远了些,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霍南勋微有些怒色,霍刚则脸红脖子粗很激动的样子。 夏红缨隐约听到霍刚高亢的声音“两只船”“不单纯”“我替你不值”之类的话。 霍南勋的声音比较低,则什么都听不到。 霍刚没再回来找茬,愤愤地走了。 霍南勋过来,跟夏红缨说:“刚子那人嫉恶如仇,性格特别直,你别放在心上。” “嫉‘恶’如仇?”夏红缨心里难受,“所以你也觉得我是恶人?” 霍南勋说:“不是。其实以前,我不止一次见过小光闯祸以后撒谎不承认。不过今天日子特殊,不好多说什么。” 今天的确日子特殊。 今天是霍磊入土为安的日子。 她也不可能揪着一个四岁的小孩不放。 “我可以不跟霍小光计较。但霍刚到底是怎么回事?”夏红缨问。“他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霍南勋沉默片刻:“他那人,就是性格不好。” “性格不好?”夏红缨摇头:“他对别人可不这样!这里头肯定有什么事!他还说清楚我的底细?我什么底细?” 霍南勋看了她一眼,眼神暗沉,夏红缨看不懂。 “真的没事。”他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一句,就将燕燕抱起来,替她擦去还没干透残余的眼泪,问:“燕燕,摔疼了吗?” 燕燕:“屁屁疼。” 霍南勋:“燕燕受委屈了。” 燕燕:“爸爸,妈妈没有推他!” 霍南勋:“嗯,我相信燕燕。不过,今天是他爸爸下葬的日子,咱们就不跟他计较了,好不好?” 燕燕:“什么叫下葬?” “就是他爸爸死了!”霍晓婷在旁边说。 燕燕的大眼睛里满是同情:“啊?” 霍晓婷:“燕燕,以后别跟霍小光玩!他太坏了!小坏种!要不是看在霍磊哥的份上,我非扇他两巴掌不可!敢这么欺负我的小乖乖!” 燕燕抿着小嘴,委屈巴巴地点头。 第11章 搬床 “二嫂,都是我不好。”霍晓婷说,“我看到坡下头的猪草长得好,就去坡下了。都没看到霍小光过来!让我们燕燕被人欺负了!” 夏红缨摇头:“怎么能怪你。” 旁边霍南勋说:“我回去帮晓婷搬床。燕燕我先带回去,我看着她,你放心。” 夏红缨没说话。 霍南勋走了以后,夏红缨问霍晓婷:“晓婷,你跟霍刚熟,你说他是那种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冷言冷语,甚至攻击别人的人吗?” 霍晓婷说:“刚哥的确性格冲动,但他是个正常人啊,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就针对谁。” 夏红缨:“那他为什么针对我?” 霍晓婷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他刚刚那个样,让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 夏红缨:“什么事啊?” 霍晓婷:“有一回,在街上,我发现他好像在跟踪你! 当时我问他在干什么,他说他看到个小偷尾随你,他就跟了上来。 我问他小偷在哪儿?他说因为我打扰他,惊到了小偷,小偷已经跑了。 他还让我别告诉你,也别跟任何人说,说我哥也不在家,他一个大男人偷偷尾随你,别传出什么闲话。” 夏红缨皱眉:“什么时候的事儿?” 霍晓婷:“就两三个月前。” 夏红缨回想着那段时间:“两三个月前……也没发生过什么事啊?奇了怪了……” 霍晓婷:“我感觉我哥肯定知道原因,你问问他!” 夏红缨:“刚才不是问了吗?他不肯说。” 霍晓婷冲她挤挤眼:“你瞧我哥多积极地给我搬床呀!今天晚上我带燕燕睡,你就趁着他意志力薄弱的时候问他,他肯定说!” 夏红缨瞪着她:“什么叫意志力薄弱的时候?” 霍晓婷一脸不正经:“咳咳,你说呢?嘿嘿!” 夏红缨:“姑娘家家的,你!” 霍晓婷:“哈哈哈!二嫂,你脸都红了!” …… 打完猪草回去,果然见霍南勋叫了霍英彪和院里几个男人一起拆了床往外搬。 卢清悠已经换回了平时穿的衣服,正好奇地问:“勋哥,你们在干什么啊?” 霍南勋还没说话,霍英彪抢着说:“帮晓婷搬床!” 卢清悠:“搬床?” 农村人说话不讲究,一个男人开玩笑说:“这不勋子回来了?人家两口子晚上要办事,晓婷睡一个屋怎么办?当然要把晓婷的床搬走!” “哈哈哈哈!”大家都发出会意的笑声。 卢清悠脸色一僵,看了霍南勋一眼。 他背对着她,没出声,也没反驳。 眼里闪过强烈的阴暗嫉恨,卢清悠转身回了屋。 男人们只当她脸皮薄,也没多想。 夏红缨却把卢清悠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里再次涌出之前那种不舒服。 她不是不经事的小姑娘了,知道那种神色代表了什么。 难道卢清悠对霍南勋…… 她皱眉看向霍南勋,天热,他只穿了个背心,露出古铜色的发达且漂亮的肌肉,更显肩宽腰窄,强壮硬朗,充满着致命的男性魅力。 霍南勋像是觉察到什么,突然回头。 四目相接,他的眼神从她身上游走了一遍,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莫名有些坏。 那是什么眼神! 夏红缨一下子红了脸,拎着猪草去后院淘洗…… 晓婷还真带着燕燕一起睡。 入夜以后,夏红缨洗了个澡。 特地用香皂洗了两遍,全身都香喷喷的。 她又低头看自己的身体。 她身体素质好,而且会调养自己,生孩子并没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 她的皮肤天生白皙,连个毛孔都看不见; 她的腰肢还是很细,并无一丝赘肉; 倒是……该丰满的地方,比生孩子以前更丰满了。 她抿了抿唇,特地翻出箱底唯一的一条金项链戴上,对着镜子一照,白生生的胸口上一只金灿灿的小蝴蝶,相得益彰,煞是好看。 霍南勋还在洗漱,夏红缨先上了床,躺在最里头。 黄色的电灯光透过蚊帐,营造出一种近似浪漫的光晕。 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将衣领往下拉了拉,露出漂亮的项链和锁骨,将头发捋顺,闭上眼睛装睡。 耳朵里却听着霍南勋的动静,洗澡、刮胡子,走过来,床外侧陷了下去,一股充满侵略性的男人阳刚之气侵袭而来。 夏红缨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 然而,并未等来进一步的动作。 蚊帐内,气压越来越低。 夏红缨睁开眼睛,看到霍南勋在看着她……胸口的项链,脸色沉如寒冰。 “怎么了?”夏红缨不解地问。 “项链哪来的?”霍南勋问。 “我哥哥给我买的,这我唯一的一条金项链。”夏红缨摸着项链上的蝴蝶坠子,有些羞涩地问他,“好看吗?” 霍南勋没回答,却是转头拉熄了电灯,躺下。 许久没有动静。 昨晚还动手动脚,今天晓婷和燕燕都不在,他……他什么意思? 她还特地为他戴上了从没戴过的金项链! 夏红缨又羞又气,越来越难受,蓦然转身,背对着他。 一时心里转过许多念头。 四年了,他是不是在外头有人了? 他是不是接触了像卢清悠那样的城里人,看不上她了? 还有,卢清悠看他的眼神……他该不会跟卢清悠有一腿? “睡了吗?”突然,霍南勋出声。 夏红缨眨了眨毫无困意的眼睛:“嗯。” 霍南勋:“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夏红缨转身看向他,关灯以后,他整个人沉入黑暗中,她什么都看不真切。 “你……”夏红缨出声。 霍南勋:“什么?” 夏红缨:“卢清悠说,你受伤跟她认识的?你是怎么受伤的?严重吗?” 霍南勋:“当兵的,有各种训练,伤筋动骨很正常,没事。” 夏红缨:“我看小光跟你挺亲的。” 霍南勋:“嗯。霍磊结婚以后,经常请我去他家吃饭,改善伙食。一来二去,自然就熟了。” 夏红缨:“卢医生跟霍磊感情好吗?” 霍南勋:“挺好的,不好她也不能来这里。怎么突然这么问?” 夏红缨说:“随便问问,没什么。睡觉。” 她又转过身去,等了一会,依然没什么动静,心里失望又有些难受,闭上眼睛睡觉。 第12章 嫂子 第二天,霍刚和他爸打好了给卢清悠做洗衣台需要的石头,一大早趁着太阳没出来尚不那么热,叫了霍南勋、王德华两人过去抬石板。 要铺地面、做洗衣台,得抬二十来块石板,来回路程不近,霍刚父子、霍南勋和王德华四人一趟趟抬着,快到十点还没抬完。 这个点的阳光非常炙人了,每个人都汗如雨下。 王德华热极了,喊道:“嫂子!嫂子!” “欸!” “来了!” 夏红缨和卢清悠两个嫂子同时答应,出现在门口。 夏红缨捆着围裙,穿着自己做的布鞋,在打扫灶台,围裙和衣袖上都沾了些黑灰。 卢清悠则穿着泡泡袖裙子和带跟的凉鞋,看着亭亭玉立,浑身白得发光一般。 看到夏红缨的穿着,卢清悠眼里闪过一丝轻蔑笑意,问:“德华,你叫哪个嫂子?” 王德华:“我喊红缨嫂子!红缨嫂子,给我们煮点绿豆汤呗?热死了!” 他往年来帮夏红缨收秋稻,夏红缨给他煮过绿豆汤,入口清凉爽口,暑意全消,肠胃还很舒服,他一到夏天就念念不忘。 其实他没告诉别人,他之所以乐意每年来帮夏红缨干活,一半因为霍南勋兄妹,一个是哥们,一个是他喜欢的女孩;还有一半,就是馋夏红缨做的好吃的。 夏红缨应道:“好。太阳越升越高了,你们等下午天阴了再继续,别中暑了!” 王德华:“还剩最后几块了!索性一下子抬完!嫂子,要用井水镇凉哦!” “知道啦!”夏红缨笑着应了。 绿豆汤镇好了,夏红缨用了个大茶壶装好,拿着几个碗,拎着去了隔壁。 进门没看到人,听到后头有动静,她估计人都在后面干活,于是往后厨走去。 这边房子格局都差不多,前堂后厨。 家里只有一间房的,就只能把床摆在堂屋里。 家里有不止一间房的,其他房间再用作卧室。 唐婶子家有两间房,旁边两间做卧室,正屋是猪肝色红漆双门的大堂屋,里头摆着桌椅板凳,供着佛龛,比夏红缨那间小屋宽敞多了。 只是屋里乱七八糟堆放着各种农具、大小扫把、木桶、柴火等等,显得颇为杂乱。 后厨的门敞着,夏红缨一眼看到霍刚在铺地板,霍南勋拿着锄头在挖排水沟。 王德华和霍刚他爸霍三叔没在,应该还在抬石头回来的路上。 “勋哥。”夏红缨正准备打招呼,突然,卢清悠出声叫道。 霍南勋停下动作看向她:“嗯?” 卢清悠:“我一直很好奇,像你和嫂子这样通过媒人介绍结婚,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是什么感觉?” 霍南勋却没回答,端起水来喝了一口,又拿出一包烟来,丢给了霍刚一支,自己也点燃了一支。 “我这么问!你们之间,有爱情吗?”卢清悠追问。 夏红缨提着茶壶的手不自觉捏紧,没动没出声,也很想听听霍南勋的答案。 霍南勋站在逼仄的后檐一隅,显得更加越发挺拔高壮,天太热,他上半身只穿着一件红背心,光着膀子在干活,汗滴流过精壮的肌肉,手臂上的青筋充满着力量感。 他抽烟的样子很爷们很帅,伴随着吸烟的动作,眉头皱成了“川”字,似在吞咽什么极为苦涩的东西。 卢清悠瞥了一眼夏红缨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用撒娇的语气说:“勋哥,我只是好奇,你就告诉我嘛~” 然而霍南勋却看到夏红缨了,偏头看向她。 夏红缨走出去,说:“我煮了一壶绿豆汤,用井水镇凉了,你们都喝点,可以清热解毒。” 卢清悠面露尴尬之色,说:“嫂子,谢谢你啊!” 夏红缨微微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嫂子!”卢清悠叫住她。 夏红缨:“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卢清悠:“今天中午我招待大家吃饭!你和燕燕也一起来!” 夏红缨:“我都没能帮上什么忙,就不过来了。” 卢清悠:“昨天晚上,妈还跟我说,你过去帮了我妈很多忙,让我好好感谢你呢!嫂子要是不赏脸过来,我这心里会一直过意不去的!” 她这会,盛情相邀的表情非常真诚。 夏红缨推辞不过,干脆就不推辞了:“行,那就辛苦弟妹了。” “不辛苦!”卢清悠笑道,“那嫂子等会过来!” 夏红缨点头,回家继去了。 卢清悠回头,看到霍南勋在喝绿豆汤。 而且,喝了一碗又一碗,一口气喝了三碗。 她皱了皱眉,问:“勋哥渴了是不是?我再给你倒杯水!” 霍南勋浑身舒泰透凉,说:“不用,绿豆汤很好。” …… 夏红缨回到家,却没心情再打扫灶台,坐在灶边小板凳上发呆。 她在想,刚刚卢清悠问,“你们之间,有爱情吗?” 霍南勋那苦涩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她想起跟他相亲的那天。 街道上开小卖铺的张婶子给他们做的媒,那天张婶子约了双方见面,夏红缨和妈妈一起过去的,到那里,她就一眼看到了霍南勋。 那时候的他,比现在看着要青涩一些,气势也不像现在这么凌厉而深不可测,当时他就站在小卖铺前那棵大梧桐下面,青翠的树冠下,高大挺拔,俊美帅气的霍南勋,一下子入了夏红缨的眼。 大约是因为自身长得好的缘故,夏红缨眼界挺高的,那是她十八岁的生命里,第一次体会到心动的感觉。 只觉得心慌心跳,不敢多看,躲在她妈身后不敢出来。 张婶子把她们母女两个拉进屋里,说了霍南勋的基本情况,问她们感觉怎么样?愿不愿意? 她妈也是一眼相中霍南勋的,但是她主要看夏红缨自己。 夏红缨红着脸,点了头。 从张婶子的小卖铺出去的时候,她跟霍南勋对视了一眼,然后脸一下子通红,跟被狗撵似地跑了。 再后来霍家那边提出直接结婚,因为霍南勋正在当兵,没时间慢慢相处,她鬼迷了心窍般就答应了…… 所以,她其实是因为看上霍南勋,喜欢他,才嫁给他的。 她一直以为,霍南勋也跟她一样。 可他刚刚那似乎吞咽了满腹的苦涩的表情…… 还有昨晚,四年没见的夫妻单独躺在床上,他却不碰她? 大热的天,夏红缨却觉得一阵阵发冷。 第13章 你肯定能教好他 十一点刚过,她带着燕燕去了唐婶子家。 还没到饭点,她是过去帮忙的。 到了后厨,她先去看了眼施工进度。 霍刚他们的活基本上干完了,用青石铺了,挖了排水沟,还比她家的多了个洗衣台。 地方也比她那边要大些。本来,后屋檐只有不到两尺宽,加上檐沟,顶多三尺。他们这小后院,却延伸出去有三、四米。 夏红缨家和唐婶子家虽然相邻,但却正好是合院拐弯处,夏红缨家的屋后头,和唐婶子家的屋后头,朝向是不同的。 夏红缨家后头是竹林,她利用的是竹林闪出来的一块儿空地。 但唐婶子家后面却是一块斜坡地,且不是唐婶子家的,是后头院子二大爷家的。 他们这是把二大爷家的地给挖了两三米长宽,铺了石头变成了院子。 “这后头,是二大爷家的地!”夏红缨怀疑地问,“你们给他挖了,有跟他打招呼吗?” 二大爷向来小气。 之前,她的南瓜藤爬到他们地里,他们都要找夏红缨理论。 夏红缨给了他们两个南瓜,又把南瓜藤扯回自己地里,他们这才作罢。 夏红缨有些担心,如果没有事先跟他们说,怕是会产生纠纷。 “不用你操心!”霍刚突然来了一句,“我会跟跟我爷说的!” 霍刚是二大爷的亲孙子,而且霍刚他爸霍三叔也在,想必他们能做这个主,夏红缨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卢清悠也是个能干的,夏红缨和唐婶子给她打下手,她做了一大桌子菜。 等饭好了,他们的活也干完了,轮流洗手洗脸擦汗,去前头堂屋准备吃饭。 燕燕有些害怕霍小光,一靠近他,就躲在夏红缨身后。 霍小光则得意洋洋的,偷眼看向霍南勋,见他没注意这边,就冲燕燕做出个吐口水的动作。 夏红缨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脸色沉了沉:“小光,你这冲人吐口水的动作,非常不礼貌,阿姨希望你以后别这样了。” 霍小光被人揭穿,恨恨瞪向她:“我没有!” 见霍南勋看过来,他反而倒打一耙告起状来:“霍伯伯,我没有!她冤枉我!” “咦?这城里孩子,不但会撒谎,还会告黑状哩!”却是霍三叔咧嘴逗他说,“我们都看到了呢!哈哈哈哈!” 看到的不止霍三叔,唐婶子也说:“小光,以后可不许那样了啊!” 霍小光傻眼了。 “小光!”卢清悠端着饭出来,打了霍小光屁股一下,然后一脸诚恳地向夏红缨道歉,“嫂子,昨天小光和燕燕的事情,我跟你道歉!小光以前一直是我妈带的,老人宠孩子,他被我妈宠得像个小霸王似的!如果真是他欺负了燕燕,你别往心里去啊!” 夏红缨回答:“怎么会?他才多大啊!以后跟着你,你肯定能教好他。” 什么叫“你肯定能教好他”? 意思是他现在不好吗? 卢清悠的表情一下子有些僵硬,但很快掩饰过去,转身回了灶房。 农村吃饭坐席有讲究。 面对着门方向的是上席,由辈份最高的客人坐,其他三面没有差别。 还有就是,喝酒的男人坐一块,方便推杯换盏。 霍南勋让霍三叔和霍刚父子坐了上席,自己挨着霍刚,坐在右席。 “霍伯伯,我要跟你一起坐!”霍小光还太小,看不出刚刚他妈的尴尬,只管黏着霍南勋。 霍三叔见状打趣他说:“你要挨着你霍伯伯坐,得喝酒!” 霍小光咧嘴摇头:“不要!不好喝!” 卢清悠再次出来,拿了两瓶白酒出来,自然而然地递给霍南勋。 霍南勋接过,开盖给大家倒酒。 “妈妈!你坐这里!”霍小光拉卢清悠坐在自己的另一侧。 孩子行为,也没人多想。而且在农村人眼里,一口吃的是最重要的,大家都饿了,桌上菜色丰富,都拿着筷子准备吃。 这时,最后一个擦洗完的王德华过来了。 “德华,快坐!”卢清悠热情招呼他,“辛苦你了!” 王德华打量了一下座位。 一桌四面,上席坐着霍刚父子; 左席坐着夏红缨母女; 右席坐着霍南勋、霍小光、卢清悠三人; 还有一面,是唐婶子自己。 他要入座,肯定不能跟霍刚父子去挤上席。 桌子不大,他们两个敞开腿一坐,他想挤都没地方。 他也不能跑到夏红缨一个年轻小媳妇身边去挤,他只能往唐婶子身边去坐。 那样的话,霍刚父子、霍南勋倒是在一块,把他一个人闪老远,弄女人堆里坐着了。 这席上的座位都是主人家安排,霍磊不在了,他也不好意思跟孤儿寡母地计较,遂从兄弟身上开刀,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勋哥,你怎么坐那去了?你该跟红缨嫂子和燕燕坐一块啊!” 他这一说,本来没人注意到的事,大家都注意到了,且越看越觉得不对味儿。 霍南勋没跟自己老婆孩子一起坐,却在小寡妇母子身边坐,怎么看怎么别扭。 但是大家都晓得是霍小光的原因,所以没人会往别的方向去想。 霍三叔看出德华的尴尬了,挥挥手指挥道:“磊子媳妇儿,你带着小光坐你妈旁边去,让德华跟勋子坐一起,我们爷几个喝点酒!” 卢清悠“欸”了一声,看了霍南勋一眼,有些不情愿地起身,要带小光去唐婶子身边坐。 霍小光却扯着霍南勋的胳膊不放:“不要不要!我要挨着霍伯伯坐!” “行那小光就坐这。说好的,要喝酒哈!”霍三叔说。 这样的话,就成了王德华、霍南勋、霍小光坐一条板凳,卢清悠去唐婶子身边。 岂料,霍小光又拉着卢清悠不放:“妈妈别走!我也要挨着妈妈坐!” “这孩子!”唐婶子无奈摇头,让卢清悠在自己右手边坐了,让她隔着桌角挨着霍小光,说:“你看,妈妈不是在你旁边吗?” “我要刚刚那样坐!妈妈和霍伯伯都跟我坐一条板凳!”霍小光一手扯着霍南勋的衣服,一手拉着卢清悠的手。 霍三叔皱了皱眉,这孩子太闹腾了,怪烦人的。 还是燕燕乖,安安静静地坐在席上,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们,看得人心生喜爱。 第14章 没有那种万一 这个时代的人都很保守,尤其是老一辈人,刚刚没注意到,这会注意到了,无论霍小光怎么闹,都改变不了这个结果。 王德华见他似乎想哭,给他夹了一块肉,说:“小光啊!赶紧吃饭!好好吃饭,才能长到你霍伯伯这么高,要不然啊!会变成小矮子的!” 霍小光被吓到了:“啊?真的吗?” 王德华:“真的!” “是真的!”霍三叔也说,他饥肠辘辘地举起筷子:“你看,你妈做了这么多好吃的,还摆得这么漂亮!赶紧吃饭!多吃饭才能长个!” 霍小光这才不闹了。 “嫂子真能干,做了这么大一桌子菜,还摆得这么精致!”霍刚开口说,“我以前听人说,城里姑娘都不会做饭,都去馆子里吃!看样子是假的!” 卢清悠笑道:“当然是假的!谁家能顿顿下馆子?我做姑娘的时候,的确不怎么会做饭,不过结婚了,要照顾霍磊和小光,得学啊!” 她其实是为了霍南勋学的厨艺。 为了经常请他来家吃饭。 还有,以送卤货、咸菜等名义,去找他。 霍刚吃了几筷子,又说:“嗯……味道很好!” 卢清悠笑问:“跟你红缨嫂子比,怎么样?” 霍刚瞥了夏红缨一眼:“我没吃过她做的饭,不知道!但是我觉得,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菜!” 卢清悠面露笑意,又问:“德华吃过红缨嫂子的菜?你刚刚还请嫂子煮绿豆汤呢!” “当然吃过!”王德华说:“每年都能吃上好几回呢——其实我们大家都吃过!昨晚上的酒席,被吃得精光的那几碗,就是红缨嫂子做的!” 唐婶子点头:“红缨做的饭菜,味道是一等一的好!” “对!”王德华说,“我最馋红缨嫂子做的菜,虽然佐料不如清悠嫂子的放得多,偏清淡,但是特别香!吃了肠胃还舒服!” 卢清悠脸色淡了淡,接着又笑问霍南勋:“那勋哥呢?你喜欢我做的菜,还是嫂子的?” 霍南勋:“你们做菜都好吃,你的更精致。” 说着,他看向夏红缨。 夏红缨一直没看他,这会脸色更淡了些。 霍南勋又说:“不过,我个人更习惯红缨的味道。” 夏红缨总算抬眼瞥了他一眼,霍南勋刚想冲她笑一下,她却又移开了视线,看起来非常冷淡。 霍南勋那丝笑意凝固在嘴角。 “嫂子可不仅仅是做菜好吃,她还懂中医!家里收拾得又干净,干活也是一把好手!我妈经常说,勋哥娶了红缨,太有福气了!”王德华的赞美之词不要钱似的往外冒,而且特别真诚。 卢清悠的笑容消失了一阵,随意又扬起笑脸问夏红缨:“嫂子,我看德华快羡慕死勋哥了!你有不有妹妹?干脆介绍给他!” 夏红缨看向王德华:“娘家没有妹妹,婆家有一个,你要不要?” 王德华有些憨厚地摸着后脑勺,笑得嘴都快裂开了。 “嫂子,你还会中医啊?”卢清悠又问夏红缨。 夏红缨说:“谈不上会,就是祖上留下一些扯药草治常见病的方法,学了些。” 卢清悠:“我一直对中医很感兴趣,可惜当初学的是西医。嫂子,你能教教我吗?” 夏红缨连连摆手:“我就是会些民间土方,哪里敢教你一个医科大学毕业的大学生?” 卢清悠:“嫂子你有所不知!西医跟中医有很大的不同!我虽上过医科大学,对中医却是一窍不通的!嫂子你教教我!” 夏红缨家的笔记是不外传的。 但是,这话不好说,显得太狂妄又太见外。 于是她问:“你还要上班?医院里头天天那么多人,到时候一定会很忙,你肯定抽不出时间来。” 卢清悠还打算说话,霍南勋突然发声:“清悠,明天我要去301报道,你要去医院吗?去的话我顺道带你去。” 卢清悠眼前一亮:“去!我的丧葬假期虽然还有半个月,但是新来乍到,明天先提前去报个道,是应该的。” 霍南勋点头,又跟夏红缨说:“红缨,你也一起去,把你和燕燕的户口迁过去。” 这话一出,大家都用羡慕的眼神看向夏红缨。 这个年代,非农户口是一种荣耀,是农村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花钱都买不到。 夏红缨想了想,问他:“我要是把户口转过去,我也能做301的工人吗?” 霍南勋:“不能。” “如果不转的话,会影响燕燕上301幼儿园和小学吗?” 霍南勋:“不会。” “那我们母女两的户口,还是先不转了。”夏红缨说。 霍南勋神色一沉:“为什么?” 唐婶子也问:“红缨!工人户口多难得啊!你为什么不转?” 夏红缨:“我要是转了户口就能成为正式工人,能拿工资,我肯定转!这不不成吗?转了户口,我和燕燕就没有地了,没有地,我们吃什么喝什么?” 霍三叔说:“哎哟!勋子这么出息,你还愁没得吃喝?以后你就跟城里人一样了,想吃什么花钱买就行了,还可以吃301食堂,连饭都不用做了!多好啊!” 唐婶子点头:“红缨,这些年你过得太苦了!一个人带个孩子,种三个人的地。转了户口,你就不用在地里刨食了,以后就跟着勋子享福!” 夏红缨摇头:“有自己的地,就等于有了一份保障。怎么能随便放弃?万一……我只是说万一哈!勋子这边的工作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我们三个人都没地了,喝西北风吗?” 还有一种可能她没说出口,万一,霍南勋看上了别人要跟她离婚,她又怎么办? 大家一听,倒也是那么个理儿。 转成城镇户口,听着高大上,仿佛是农村人高攀不起的存在。 但是,它具体有什么实实在在的好处,却也没人说得上来。 倒是农村户口,只要踏实肯干,怎么着也饿不着。 “没有那种万一。”霍南勋突然说了一句。 夏红缨心思单纯,但也倔强,说:“不管怎么说,我不会迁户口的。燕燕的最好也先别迁,那样家里就多一个人的地。我不怕干活苦,我只怕没有活干。” 霍南勋没再说话了,但能看出来,神色微沉。 卢清悠嘴角弯了弯,心情很好地招呼大家:“辛苦你们各位了!三叔,刚子,来,多吃点……” …… 第15章 例如,土地。 回到自己家,霍南勋跟她说:“红缨,我入职三零一厂,是国家正式职工,不是临时工,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工作不会有问题。” 夏红缨:“就算你的工作稳定,那我呢?我总不能成天闲着什么都不干。” 霍南勋:“单位会分宿舍,到时候我们三个搬去宿舍那边住。你负责做饭、家务、接送燕燕上幼儿园。如果你想工作,我到时候看看,帮你找机会。” 顿了顿,他又说:“我的工作会很忙,可能没有太多时间帮你干农活。我不想让你再这么辛苦,同时我也是为了燕燕,她住301宿舍的话,每天上学可以少走很多路。” 夏红缨不是不心动。 转为城镇户口,不用干农活,过城里人一样的生活,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而且,从家到301幼儿园,走路得一个多钟头。 如果家里没活,她能抽身住到301宿舍去,那就非常近便了。 但是,想到上午卢清悠问他“你们之间,有爱情吗?”,他当时那苦涩的表情……夏红缨抠着自己的掌心,还是摇摇头。 “你还有什么顾虑?”霍南勋问她。 夏红缨沉默片刻,看向他:“我们结婚以后,你就在家呆了半个月,也……也没什么感情。万一我们离婚呢?我都没工作,拿什么养活自己和燕燕?” “离婚?”霍南勋眼睛微眯,陡然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你想跟我离婚?” 夏红缨:“不是我想跟你离婚!我就是说,万一以后——” “没有那种万一。”霍南勋打断她。 夏红缨说:“霍南勋,并非我不信任你,而是……我对你,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不知道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不知道你受伤,不知道你立功,甚至不知道你隶属哪支部队!你现在是工人了,我是农民,我们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以后……” 对她来说,迁户口就像一场豪赌。 赌的是霍南勋永远对她不离不弃。 但是她完全没有把握认为自己能赌赢。 霍南勋眼神黑沉:“我不跟你说,是因为部队纪律,不能说。” “我知道,我也没怪你!”夏红缨说,“但是,我现在真的不想迁户口。 霍南勋看着她良久,点点头,语气淡淡地说:“那就暂时不迁!” 夏红缨能看出他的失望。 但是,她不后悔。 若是刚结婚的她,一定会高高兴兴地迁户口。 但这几年下来,她变得很清醒、很现实。 指望别人不如指望自己。 只有握在手里真正属于她的东西,才是她的依靠。 例如,土地。 下午霍南勋去村里老书记那边办迁户手续,老书记留他在那边吃了饭。 这天晚上,霍晓婷还说要带燕燕睡,夏红缨没答应,在后院搭了凉床,挂了蚊帐,和燕燕在外头睡了。 霍南勋出去看了一眼,那凉床倒是能容下三个人,但是她们母女睡在正中间,两边的空隙都不够他躺的,他转身进去了。 …… 第二天,霍南勋要去301报道。 临出发前,夏红缨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霍南勋:“不知道,得看情况。” 夏红缨点点头,递给他一把钥匙:“这是家门钥匙。如果你回来我不在家,你就——” “你不在家在哪里?”霍南勋却突然打断她,语气有些凶。 夏红缨正要说话,外头响起卢清悠的喊声:“勋哥!好了没?该走了!” 霍南勋闻言,伸手接过钥匙,什么都没说,转身出去了。 夏红缨跟着出去,看到卢清悠牵着霍小光的手等在她家门前,卢清悠穿着身红底白圆点的裙子,戴着漂亮的遮阳帽,霍小光穿着身背带裤,母子两个打扮得像画报上的明星。 见了霍南勋,卢清悠笑面如花地说:“我打算报道以后,带小光去买两双鞋,他的脚又长长了,鞋子有些顶脚了。” 霍南勋说:“天热,路又远,没必要带他一起,按鞋码买就是了。” “不嘛不嘛!我要一起去!”霍小光跑过来拉住霍南勋的手撒娇,“霍伯伯,我也要去!” 霍南勋说:“你妈妈可背不动你,来回得自己走。” “我自己走!”霍小光举着拳头说:“我是男子汉!不要妈妈背!” 霍南勋:“那就走。” 卢清悠回头,笑着跟夏红缨说:“嫂子,我们走啦!回见!” 夏红缨:“你也今天去报道?不是说,还有半个月的丧葬假吗?” 昨天席上她就想问。 “我人毕竟已经来了嘛!”卢清悠说:“理应先去跟医院领导打声招呼。不过我新来乍到不认识路,正好勋哥今天去报道,让勋哥带我认认路!时候不早了,我们先走啦嫂子!” 夏红缨勉强笑了笑,点了点头。 霍南勋牵着霍小光在前,卢清悠在后,三人走在一起的背影,像极了一家三口。 夏红缨心里再次不舒服起来。 乡里头谁不知道301医院? 唐婶子也知道啊! 她就非得跟霍南勋一起去吗? 孤男寡女的,也不怕人说闲话。 而且,霍磊新丧,刚刚下葬不满三天,她涂脂抹粉打扮得这么鲜艳,还笑得那般开心,总让人觉得非常怪异。 …… 下午三点,村里大喇叭下通知,让每家出一个人,去公社大院开会。 夏红缨就带着燕燕去了。 村里人见了她,都跟她搭话,说霍南勋如今出息了之类的。 甚至连开会坐的位置,也在几个婶子的拉扯按坐下,比以前靠前许多,跟大嫂平起平坐了。 作为村长的老婆,大嫂以前开会都坐在靠前最中间,被一群妇女围着。 而夏红缨则每次都坐在靠后的位置,被挤在人堆里扒拉不着的那种角落。 看大家都围着夏红缨,大嫂撇了撇嘴,满脸不痛快。 老支书清了清嗓子,说今天开会就一件事。 十几年前,乡里统一规划,栽种了几百亩的茶园,其中,他们村也有五十多亩,就位于村子后头最高的两座山上。 土地下户的时候,茶园不好分也没人愿意要,就还一直归属集体。 三年以来,那茶园处于没人管的状态,杂草丛生。 现在乡里面下了通知,各村要将茶园承包下去。 霍家村的五十亩茶园,有愿意承包的,先交一千五百元承包费,三年以后,还要每年往村里交一千块。 这话一出,村民顿时炸了锅,纷纷说一次性交一千五百块的承包费?怎么不去抢! 这年头,谁家能拿出一千五百块那么多? 更何况,这几年搞自由经济,国家不再收他们的茶叶,他们得自己找销路。 他们都是农民,能上哪找销路去? 村支书假模假样地动员了一番,没有一个有意愿的,他就宣布散会,让大家回去了。 夏红缨却留了下来,跟老支书说:“我们柏树乡的茶园,基本上分布在我娘家那边。我爸爸就是技术员,我从小在茶园长大。老支书,我想承包咱们村的茶园!” 老支书皱着眉头暗示她:“红缨啊!其实,这乡里下的通知,我通知下去了,也就算完成任务了。你明白吗?” 夏红缨不明白:“啊?什么意思呀?” 第16章 纠纷 老支书索性跟她说明白:“茶园的茶叶根本卖不出去,承包了多半是要亏的!这也不是一两百块,你要真承包了,一千五的投入还是小头,这后头管理茶园、采茶、炒茶这些都得雇人,是个无底洞呀!” 夏红缨说:“现在时代不一样了。也许能卖出去呢?我想试试。” 老支书摇了摇头说:“你要真承包了,我跟乡里也好交代。但是我劝你还是要跟勋子好好商量商量,如果他也同意,你就让他带好身份证来找我,交钱签承包合同。” 夏红缨:“嗯!谢谢老支书。” …… 出了公社院子,她就看到大嫂吴莲英侧着耳朵在偷听。 见她出来,吴莲英端着一张虚伪的笑脸问:“怎么?你想承包茶园?” 夏红缨:“嗯。” 吴莲英满眼试探:“可是要一次性交一千五呢!你有那么多钱?” 夏红缨:“就以前一点点攒了点钱,还有些不够,要不大嫂借点儿给我?” 吴莲英跟被踩了尾巴似的,翻了个白眼高声说:“我哪来的钱呀!” 夏红缨:“二百块钱肯定有?可以借二百给我吗?” “别说二百了!家里连二十都凑不齐!还得留着平时打个酱油买瓶醋之类的家用呢!”吴莲英语气刻薄起来:“你没钱承包什么茶园?打肿脸充胖子!” 夏红缨不回嘴,只说:“那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其实夏红缨攒的钱够一千五了,但是她太了解吴莲英了,知道她手里有钱,一定会成天来借。 关键借了从来不会想着还。 她这么说,就为了防止她来借钱。 妯娌两个一起回了霍家院子,还没进院,就听到吵吵嚷嚷的声音。 “是二大爷?又吵什么呢?!”吴莲英满眼八卦,一个箭步冲进去。 夏红缨也跟着进院,果然是后头院子的二大爷,正把唐婶子和卢清悠堵在院子里,愤怒地咆哮。 卢清悠?他们回来了? 夏红缨下意识地看向自己家,房门却还锁着。 今早上她给了霍南勋钥匙,门怎么还锁着? 她环顾一周,院里几户人,但凡在家的都出来了,看热闹的看热闹,劝架的劝架,夏红缨看了一圈,也没看到霍南勋。 问了一下霍晓婷,原来他还没回来,卢清悠是带着霍小光自己回来的。 在心里压了一天的难受,莫名好受了些,夏红缨往二大爷那边看过去。 他脸红脖子粗地吼着:“……我的地,你们说占就占了?你城里来的了不起啊?就能占我家的地打洗衣台啊?你们今天必须要给我赔钱!” 卢清悠脸色很难堪,霍小光恶狠狠地盯着二大爷,唐婶子满脸息事宁人的表情,软声软气地劝:“二叔,都是乡里乡亲,咱们有话好好说……” 最气的莫过于霍刚,在旁边急坏了:“爷!是我和爸做的主!你别怪人家清悠嫂子!你讲点道理行不行,别在人家面前丢人现眼——” “啪!”地一巴掌,二大爷那急脾气,直接甩了霍刚一巴掌:“小兔崽子!你有什么资格做你爷的主了?毛还没长全呢!” “你打!你再打!这件事就是我做的主!你有什么气就冲我来!”霍刚脸红脖子粗地吼:“磊子刚刚牺牲,你怎么好意思上门来欺负人家孤儿寡母!” “我跟你说不着。”二大爷直接跟卢清悠说:“磊子是不幸,但也没有哪条王法规定了,谁家死了人,就能占别人家地!你是城里来的,想必懂道理,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卢清悠抿了抿嘴,用关切的眼神看了霍刚一眼,温温柔柔地问:“二大爷,您别急。您要多少钱?我赔就是!” 二大爷:“你总共占了我六平米的地,就按照一平米十块,以后,每年赔我六十块!” “什么!六十块!还每年六十?”卢清悠惊呼,她的一个月工资都不到六十! “他二叔,你这钱要得也太黑了!”农村人实诚,有一说一,当即有人就说:“你那地里有金子还是怎的?” “我打算往地里种人参种鹿茸!”二大爷阴阳怪气地说:“那可值钱着呢!我只要六十算少的!你管得着吗?” 他怼了一句,又跟卢清悠说:“你今天必须赔给我六十!要不就把地给我恢复原状!” 卢清悠就没那么温柔了,态度强硬了起来:“二大爷,占了您家的地,的确是我不对。赔六十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只能赔这一次,而不是每年都赔!” 二大爷:“想得美!我家的地每年都能种人参,你当然要每年赔我钱!” 卢清悠气急,说:“那等勋哥回来!看他怎么说!” “勋子?”二大爷看了一眼人群里的夏红缨,“这事儿是勋子牵头弄的是?那让他赔也行!红缨,这霍磊家的不给钱,就只能你们给了!” 夏红缨说:“二大爷,占了您的地,卢医生的确该给您些赔偿。但是,六十块也太多了,要不这样,从唐婶子的地里拿出一块同样大小的给您?” 二大爷:“我才不要他家的地!他家的地哪有我家的好啊!” 夏红缨:“……我看往年,后面的斜坡地,你们也就种一季小麦,一季玉米,要不,每年赔给您一升子(称量粮食的工具)小麦,一升子玉米?” 大家都点头,觉得很合理。 就那巴掌大的地方,根本收不了一升子粮食。 但这两样加起来,卖不到三块钱,二大爷如何能同意?继续吵吵个没完。 唐婶子让人去叫了老支书过来,请他评理。 老支书也说夏红缨的赔偿方案很合理,但是二大爷就是不同意,非要每年六十。 老支书生气地说:“你这不是讹人吗?你这是见磊子没了,故意欺负人?我第一个不答应!” “是啊!二大爷,霍磊的爷爷是你兄弟,你们还是三代以内的近亲呢!你这有点过份了!” “爷!占那点地方是我和我爸都同意的!”霍刚扯着大嗓门喊,“你能不能别为难人家孤儿寡母了!你要钱,我赔你钱行了!” 第17章 夏红缨解决争端 村民们都说二大爷过分,连自己孙子都冲他嚷嚷,二大爷急眼了,就指着夏红缨说:“这件事,都是勋子牵头干的!既然找她们要钱是欺负孤儿寡母,那我就找你们要钱!六十块一年,一分都不能少!拿来!” 夏红缨深呼吸,说:“二大爷,要照你这么说,你每年怕是要赔给我600块才行! 二大爷大眼一瞪:“什么!” 夏红缨:“黑竹坡,你年年借着铲草挖我家地,这些年都挖下去多少了?要照你这一平米10块钱的赔法,你每年至少要赔给我600块才行!” 在黑竹坡,夏红缨家有块地跟二大爷家的挨着。 夏红缨家的地地势高,二大爷家的地势低,中间大概有一米的落差,他就老以铲草的名义挖她的地。 夏红缨说了好几回,他依然我行我素。 二大爷打死不承认:“我什么时候挖你家地了?你有什么证据?” 夏红缨:“证据就在老支书那里!他那记载着每家每户土地的分界线!我们两家土地的分界线就是那棵老松树,可是你现在让大家去看看?起码已经偏离老松树一米多了。” 他们那两块地,分界线很长,足有五六十米,被他挖掉一米宽,加起来就有五六十平! 大家都知道,分地的时候,老支书是拿着本子挨家挨户记好分界线的,就怕以后发生什么纠纷。 二大爷多少有些心虚,说:“我那就是铲草!跟他们这故意占我地的性质能一样?” 夏红缨:“那草又没长在你家地里!它是长在垂直的坡坎上的,碍着你什么事儿了呢?你这么一年一年的挖下去,早晚我家的地得全归你!” 她转身跟老支书说:“以前我觉得,叫人一声二大爷,人家就是长辈,我做小辈的让一让,不计较那么多就算了!但是今天二大爷非得算细账,那咱们就仔细算一算!劳烦老支书和大哥,拿着测量工具到黑竹坡,我们一起去量一量,他挖掉我家多少地!” “就是!他也挖我家地!到我家那边也量一量!”有跟二大爷家地相邻的其他人家也说。 老支书看向二大爷:“怎么样?走!去量量?” 二大爷怂了,说:“算了!算了!算我倒霉!” 他也不说要赔偿了,怕人家也跟他要赔偿。 按这个赔偿方法,他得把裤衩子都赔没了! 但他一口气儿实在不顺,转头一巴掌拍在霍刚后脑勺上:“都是因为你这兔崽子!给我惹什么祸?拿老子的地给别人献殷勤?” 霍刚面红耳赤:“爷!当时爸也在!你就光打我!” 大家都笑起来。 “二大爷,谢谢您的宽宏大量。”卢清悠走到二大爷面前,满脸诚恳地说:“这事不怪刚子兄弟,要怪就怪我!其实昨天,红缨嫂子就跟我们说过,动了您家的地,最好跟您说一声。我就想着,二大爷肯定不能像红缨嫂子说的那样小气,加上刚子和三叔都在,我就没过去跟您说,是我做的不妥当!” 她道歉的模样很诚恳,责任也大包大揽过去。 但这话里面夹带着一个意思:夏红缨说二大爷小气。 二大爷虽然六十多岁了,但人精着呢,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当即就往夏红缨这边看过来,眼神又凶又恶。 夏红缨做人做事,要脸面、有分寸,但她骨子里并不是个怕事的。 她当即直接叫住卢清悠:“卢医生,我昨天的确叫你们先征求二大爷的意见。我是觉得,动人家的地,跟人家说一声,天经地义!虽然三叔和霍刚是他的儿孙,但也不能随便替二大爷做主。怎么到了你嘴里,成了我说二大爷小气了?” 卢清悠没想到她居然这样直接,脸上的表情僵了僵。 昨天夏红缨的确没提到“小气”两个字,当时那么多人在场,她也不能否认,只好陪着笑脸说:“那可能是我误会你的意思了,对不起啊,嫂子。我就是一时嘴快,我没有别的意思。” 夏红缨:“我也是嘴快,没有别的意思。把话说清楚,别有什么误会就好。” 卢清悠勉强笑了笑。 二大爷这事总算翻篇了,看热闹的也陆续进屋,老支书等人也准备回去了,岂料这时,黄菜花突然大喊一声:“老支书!” 老支书停下脚步,问她:“怎么了?” 黄菜花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问:“夏红缨要拿1500块承包茶园,是真的吗?” 夏红缨看了吴莲英一眼,她转过头去,假装不看她。 老支书说:“我跟红缨说了,让她跟勋子先商量商量再说。” “这么说是真的了?”黄菜花瞪大一双浑浊的眼睛,跟刀片一样剐向夏红缨:“夏红缨!你怎么敢贪我儿子那么多钱!” 夏红缨莫名其妙:“什么贪你儿子的钱?” “你自己哪来那么多钱?那肯定是勋子寄给你的呀!”黄菜花理所当然地说,“我们两口子辛辛苦苦把勋子拉扯这么大,连他一天福都还没享过!你一个连儿子都生不出来的女人,有什么资格拿他那么多钱?赶紧把钱拿出来!” 夏红缨说:“我的钱是我自己一点点存下来的,不是霍南勋给的!” 黄菜花:“你自己存下来的?我呸!谁信呢!” 不只是黄菜花,很多人都质疑,她一个女人能存下这么多钱。 “红缨。”大嫂吴莲英开口,“这事儿的确是你做的不对!爸妈把勋子拉扯到这么大,你怎么能独吞勋子寄回来的钱?1500块怎么着也该分爸妈1000块!才说得过去!” 夏红缨:“真不是他寄给我的,是我自己攒的!你们要不信,等他回来你们问他!” 吴莲英:”他既然偷偷把钱寄给了你,想必也不会承认!” “吴大嫂,大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这时却是卢清悠开口说,“应该不是勋哥给嫂子寄的钱。” 吴莲英一脸敌意地看向她:“人家夫妻之间的事,你怎么知道!” 卢清悠:“我不知道勋哥,但我知道霍磊啊!霍磊当兵八年,头四年,一个月也就一两块、四五块的津贴,最近这几年,涨到了 15。 勋哥跟霍磊同年入伍,就算他军阶比霍磊高,一个月也应该不会超过25块钱。 我们满打满算25块好了,他一年的津贴加起来300块。除去买肥皂香皂、牙刷、洗头膏这些日常开销,一年顶多能剩下280。” 第18章 应该是别人给的 吴莲英:“一年280块,当了八年兵,凑起来也够1000了!他都寄给了夏红缨,有什么问题吗?” 卢清悠说:“关键是,勋哥还上了四年的国防大学的自费函授课啊! 函授课一年的学费要200块,上了四年,加上书费、资料费、游学费,他哪还有钱剩啊! 对了,您肯定要问,我怎么知道他学费多少的?那是因为他有一年太忙了,顾不上去邮局寄学费,托霍磊给他办。 霍磊也忙,最后是我帮他寄的。 勋哥平时可省了,连个茶叶蛋都不舍得买,还是磊子见他平时训练任务重油水少,经常让他到我家来改善生活呢!” “什么国防大学?什么寒兽课?”黄菜花没听懂,“那是什么东西,要花那么多钱?” 卢清悠耐心地跟她说:“大娘,就是部队里头会跟一些大学联合起来,给读过高中的优秀军人提供上大学的机会。虽然人不能去学校里头上课,但是大学会用寄信的方式把相关的资料、磁带寄给他。勋哥已经读完四年本科的课程,拿到毕业证了呢!” 黄菜花眼前一亮:“这么说,我家勋子也是大学生了?” 卢清悠:“嗯。跟高考上大学的大学生不太一样,但是国家也是承认学历的。而且,勋哥的专业很厉害,国防大学的教授很重视他,还特地邀请他去过大学示范教学呢!” 黄菜花不懂什么专业,她只懂她儿子厉害了!农村的女人哪里还配得上他! 尤其是,夏红缨生的是个女孩! 现在计划生育卡那么严,根本不能生二胎,难道她这么优秀的勋子要绝后? 黄菜花当即看夏红缨更加不顺意。 “所以。”卢清悠继续说:“红缨嫂子的钱,肯定不是勋哥寄的。应该是别人给的。” “别人给的?”黄菜花突然想到一种可能,眼睛越瞪越大,语气凶厉地吼:“夏红缨!你该不会在外头有野男人了!” 这一声吼得满院子都能听到,夏红缨脑子里“嗡”地一声,气得眼前发黑。 霍晓婷一听这话也急了,叫道:“妈!你在瞎嚷嚷什么!” “那她哪来那么多钱?”黄菜花急赤白脸地吼:“夏红缨,你娘家什么德行我是知道的,你爹偏心大儿,有钱也不会给你! 你大哥跟你不是一个娘生的,恨不得把你扫地出门一根草都别沾他的! 你大嫂倒是出身好,有钱,但是她能给你钱?连燕燕去了多吃几口饭她也阴阳怪气地说她在家吃不饱呢!” 霍晓婷:“人二嫂都说了!她自己攒的钱!二嫂多能干啊!人家每次帮厨,都能分到10块钱呢!她还自己扯药草,拿去卖给仁济堂!” 黄菜花:“她帮过几回厨?啊?她也就从前年开始跟霍天志干的,加起来顶多办过十几……二十回酒席,加起来也就一两百块钱,她哪来的1500?肯定是外头的野男人给的!” “你胡说八道!”夏红缨快气哭了,“我们住在一个屋檐下,天天从早到晚都能见着!我哪天没在家睡觉吗?哪天出去不干活跟男的厮混了吗?都跟你说钱是自己一点点攒的,你还乱造谣!” 别的人家可能不清楚,但霍家院子其他几户人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夏红缨勤快顾家又能干,除了生的是女儿,别的没有可挑剔的。 看她都快被气哭了,唐婶子看不过眼,说:“菜花嫂子,这关系到红缨的名声,你可不兴乱说啊!再没有比红缨更好的儿媳妇了!为人爽利,通情达理,又勤快又孝顺,谁家有年轻后生来串门,她是从来不出来搭话的。你这样说她,那就是昧着良心毁人清白!” “是啊!”另一家的周嫂子也出来说话,“平时欺负人小姑娘也就算了,现在还造这种谣!你是生怕你儿子戴不上绿帽子是不是!” 周嫂子性格泼辣,且向来跟黄菜花水火不容,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好听。 院里几个老人都点头认同,说红缨是个好女娃,平时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生个毒疔冻疮之类的,都能帮他们治好; 得了什么好吃的也都挨家送点,谁家有困难都热心帮着,打着灯笼也找不着这么好看又这么贤惠的儿媳妇…… 黄菜花见大家都帮着夏红缨,更加火冒三丈,脸色跟吃人的豺狼一般凶恶,指着夏红缨就骂:“你还跟老娘嚷嚷起来了!你个生不出儿子的绝户女,忤逆不孝的小贱货!赶紧把钱交出来!” 夏红缨气得浑身发抖,吼道:“你别做梦了!不管你今天一哭二闹三上吊,我都不可能把钱给你!我要承包茶园!” 说完,她就要转身去开锁回屋。 黄菜花上来就抢她钥匙,想自己开门进去找钱。 夏红缨不给,两人抢夺起来。 燕燕吓坏了,跑过去扯黄菜花,边哭边喊:“奶奶!你别打妈妈!你不许打妈妈!呜呜呜~~爸爸!” “走开!滚远点!”黄菜花一把将燕燕推开。 燕燕才三岁,哪里经得住身强力壮的老妇一推?当即后退好几步,眼看要从檐廊掉下四级台阶高的院坝。 院坝是水泥加沙子和碎石子糊的,用来晒粮食,非常坚硬。 燕燕若是仰翻下去,万一头着地,后果不堪设想! “燕燕!”夏红缨肝胆俱裂,什么也顾不得了,一把掀开黄菜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朝燕燕飞扑过去。 第19章 妈,你在干什么? 然而晚了一步,燕燕还是掉了下去。 夏红缨眼前一黑,脚下一软,跪倒在地。 然后,她突然就看到了霍南勋,用他的大手托住了燕燕,将她抱了起来。 燕燕趴在霍南勋怀里,吓得哇哇大哭。 霍南勋轻拍着燕燕,看向黄菜花,眼神阴沉得吓人:“妈,你在干什么?” 黄菜花多少有些心虚,说:“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刚才是怕伤到她,才推开她的。” 霍南勋拾级上了檐廊,将跪坐在地的夏红缨拉起来,往自己身后一护,又问黄菜花:“那你抢红缨钥匙做什么?” 他的眼神冷得吓人,黄菜花心虚胆战,下意识地给自己找理由:“勋子!我问你!你有没有给夏红缨寄过钱?一千多块钱?” 事主来了,大家都看向霍南勋。 霍南勋皱眉:“没有,我没给红缨寄过一分钱。” 托霍磊带回来的二百块,那也不是“寄”的。 黄菜花:“卢医生也说你上什么兽班,花了不少钱,应该没钱寄回来!可是夏红缨居然要花一千五承包茶园!她哪来那么多钱?肯定是外头的男人给她的呀!我就想开门进去看看,她屋里有没有男人的东西!” 霍南勋:“屋里当然有男人的东西,都是我的。” “我是看有没有别的男人的东西!”黄菜花不安好心地说:“夏红缨,你敢不敢开了箱子让我找?” 夏红缨冷笑:“钱我存银行了,开了箱子你也找不到。” 黄菜花脸色一滞,又说:“勋子,你听到了吗?她自己也承认了,她有钱!一千多块钱啊!不是你寄的,也不可能是她娘家给的,你说这钱哪里来的?儿啊!你可要多长个心眼!她要是在外头胡来,你马上跟她离婚!咱再找个好的!啊!” “妈!你还敢当二哥的面胡说!”霍晓婷说,“人家二嫂都说了,是她自己攒的钱!” “放屁!”黄菜花一把揪住霍晓婷的耳朵,“你这冤孽!成天胳膊肘往外拐!你个姑娘家,多嘴多舌的干什么!一边去!” 她把霍晓婷扔一边去,霍晓婷踩到了霍刚的脚,揉着发红的耳朵说了声:“不好意思啊刚哥!” 老支书、霍刚等人都还没走,且人越聚越多。 霍刚斜了霍晓婷一眼,突然说了句:“我家干了这么多年石匠,还没一千五的存款呢!” 霍晓婷:“你啥意思啊!” 霍刚冷笑:“你真相信她是自己攒的?” 霍晓婷:“当然!我二嫂从不吹牛!” 霍刚:“呵!傻子。” 霍晓婷瞪大眼睛:“霍刚!你说谁傻子!” 霍刚发现霍南勋在往他这边看,就闭嘴不说了。 霍晓婷:“你才是个傻子!我天天跟我二嫂住一起,她是什么人我能不知道?她炮制那些草药可值钱了!你懂个屁!就搁这胡乱猜测……” …… 那边夏红缨走到廊檐边,大声说:“老支书,大哥,各位叔伯,婶娘,今天这件事,不分辨个明白,我是没法抬头做人了!劳烦你们先别走,我进去拿点东西。” 她进屋去,捧了个木匣子出来,放在院坝里的长凳上,然后打开,取出里头的记账本递给老支书,又把各种票据递给身为村长的霍英彪。 “老支书,这里头,记着我这几年的每一笔收入,劳烦您念一下给大家听。”夏红缨跟老支书说了,又转头跟霍英彪说:“大哥,蚕茧、粮食、麻、猪这些都是卖给供销社的,有票据。 我卖药草给仁济堂,他们也开了票据。 其他鸡蛋之类零零散散的东西没有票据,但是我养的鸡个数是可以数的,鸡蛋数目也是可以估的。我经手办过的席面大家也是可以回想的。 您是村长,麻烦您一下,清点一下票据,看跟账本上的能不能对得上。” 霍英彪低头看着那厚厚一沓票据,没说话。 老支书打开账本开始念:“一九八二年十月初三,卖蚕茧,得十五元。 卖草药,得五十七元,卖麻,得二十三元。 一九八二年十一月初六,卖三头猪,得三百二十五元。 一九八二年十一月十九,卖五只鸡,得二十二元。 一九八三年二月十七,卖草药,得五十九元。 一九八三年二月十八,桂花婶家办酒,得十元。 一九八三年三月初三,卖鸡蛋,得八元,卖皮蛋,得十二元……” 老支书在念,院子里正在读初中的狗娃,拿笔飞快地写着,等老支书念完,他也算完了,说:“一共两千九百块!” 夏红缨问:“大哥,您查看票据,都对得上吗?” 霍英彪有些轻飘飘地点了下头。 夏红缨看向霍南勋,又说:“这些是这三年的收入。另外一本是支出,分家以后挖地窖、建谷仓、置办锅碗瓢盆、买猪崽鸡崽、买肥料,给燕燕买衣服鞋子、给爸妈每年买两身衣服、两双胶鞋、一双雨鞋,还有些人情往来之类的总共支出一千二百多块,剩下一千七。另外大嫂这几年陆续借了两百块去,一直没还,我手上刚好有一千五。” 人们议论纷纷。 有的说夏红缨能干。 有的说她还给两个老的买衣服,他家儿媳从来没买过。 东头周嫂子冷笑说,吴莲英那个好吃懒做的懒婆娘,跟红缨借了这么多钱都不还,真不要脸…… 老支书在村里向来德高望重,有很高的话语权,他将账本放回匣子里,看向黄菜花,说:“黄菜花!人家红缨勤快,一年养三季蚕;养四头猪、二三十只鸡鸭;打几百斤麻,还会挖药草卖!这才辛苦攒下这么多钱。你身为长辈,儿子不在家,儿媳妇自己一个人拉扯孩子,从来不说帮衬一把,还给人造谣!简直不像话!” 黄菜花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霍老爷子闷头抽烟。 吴莲英脸色难看。 卢清悠站在唐婶子身后,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霍南勋抱着燕燕一直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勋子。”老支书转头问霍南勋,“红缨说,想承包咱村的茶园,得先交一千五,三年以后,还要每年往村里交一千块,你同意吗?” 霍南勋沉吟片刻,说:“我们商量一下,明天给您答复!” 老支书点头,回去了。 夏红缨也收起匣子准备回屋去。 “红缨。”霍南勋却叫住了她。 第20章 强敌压境 夏红缨看向他,就见他跟黄菜花说:“妈,你也是个女人,应该知道,名声对一个女人有多重要。若是坏了,人人唾弃,日子会过得生不如死。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我哪样!”黄菜花刚刚被老支书说了,脸上本就挂不住,现在又被儿子说,当即撒起泼来:“你出去打听打听,这满村子里头,有几家能拿出一千五百块这么多?更何况你还不在家!我只是正常怀疑一下!我干什么了?你们一个个的都说我!” “虽然我不在家,但是听老支书念的那些,我就能想象到红缨有多辛苦。”霍南勋问黄菜花:“你们天天一个屋檐下住着,怎么?都没长眼睛,看不到?” 黄菜花瞪大眼睛:“农村女人谁不辛苦?我还辛苦呢!我辛辛苦苦把你们兄妹几个拉扯大,现在一个个的都倒反天罡,数落起你娘来了!” “菜花嫂子!你就听勋子的!”唐婶子在旁劝她:“这种关乎女人名声的事,向来是有嘴说不清,越抹越黑,越传越离谱!到最后,不仅勋子和红缨被人议论嘲笑,你们当父母的又有脸了?说不定,连晓婷说婆家都会受影响!毕竟,她可跟红缨一起住呢!” 黄菜花梗着脖子:“哪有那么严重!” 霍南勋:“那如果我说你在外头有男人,你觉得严不严重?” 霍老爷子瞪向他。 黄菜花青筋直崩:“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你个混蛋玩意儿!我是你妈!你怎么敢跟我这样混说!” 霍南勋:“你看,刀不砍到你自己身上,你不觉得痛。一说到你自己,你就急眼了。” “你……”黄菜花咬咬牙:“我说都说了!夏红缨也澄清了!老支书还说了我一顿!你还想怎样?不依不饶的!” 霍南勋:“你该给红缨道个歉。” “什么!”黄菜花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让我给她道歉?!” 霍老爷子:“哪有婆婆跟儿媳妇道歉的!” “勋子!你过份了!”霍英彪护着他娘,火药味起。 霍南勋不用虚张声势,平平静静站在那里,就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气势比霍英彪强得多,态度强硬地说:“长辈也得有个做长辈的样子,才能得到应有的尊重。妈,这几年,你是怎么欺负我妻子和女儿的,我心里都有数。过去是我自己照顾不到,我不怨谁。但是以后,谁敢再欺负红缨和燕燕,别怪我不念亲情!” 夏红缨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他居然会这样护着她和燕燕? 卢清悠注意到夏红缨看霍南勋的眼神,转过眼去,藏匿住心里汹涌的嫉恨。 “你……你……”黄菜花又伤心又生气,掏出块小毛巾来捂着脸哭天抹泪起来:“霍南勋,好你个白眼狼啊!有了媳妇忘了娘!我一心一意为你好,你就这么对我!我不活了!我上吊去!我一头撞死去!” 她作势要去撞墙。 霍晓婷轻轻松松一只手拉住她:“妈!你差不多行了!不是我说你,现在是新社会了,生男生女都一样,你那重男轻女的旧思想,也该改改了!” “生男生女都一样?”黄菜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怎么能一样?现在计划生育这么严,你二哥又是吃国家饭的,更加不能超生!那他这辈子就只能有燕燕这么个丫头!这是绝后了啊!以后老了都没人伺候,死了连个摔盆的都没有!儿啊,你不知道妈有多心疼你!你还这么对我!呜呜呜呜……” “大娘,您快别伤心了。”卢清悠过去扶着黄菜花,然后跟霍南勋说:“勋哥,我知道,你是心疼燕燕差点摔着,所以生这么大的气!但当时我看得很清楚,大娘把燕燕推开,其实是怕误伤到燕燕!燕燕是大娘的亲孙女,她能不疼吗?” 她又跟黄菜花说:“大娘,燕燕是勋哥的亲骨肉啊,您有多心疼勋哥,他就有多心疼燕燕,他刚刚说的都是气话,您快别伤心了!一家子亲母子,可别因为这些不重要的误会伤了感情!” 黄菜花听她说话,就感觉哪儿哪儿都妥帖,还真不哭了,抓着卢清悠的手,对霍南勋说:“你看看!连个外人都比你知道我!你这是被夏红缨那个小妖精勾了魂了!到底听她吹了多少枕头风,对付起你亲娘来了!” 她又恶狠狠地跟夏红缨说:“夏红缨,你再敢胡说八道,跟我勋子告黑状,挑拨我们母子成仇,看我怎么——” “妈,你又胡说!”霍南勋挡在夏红缨面前,“红缨没跟我说过一句你的不好!” “鬼才信!”黄菜花说:“她要没说过,你能这么对我?” 霍南勋:“我又不瞎!” “你——” “大娘,少说几句。”卢清悠拉住她,转头跟夏红缨说:“嫂子,今天你的确受委屈了。但是,让大娘一个做婆婆的,给儿媳妇道歉,的确不合适。要不这样,我替大娘跟你赔个不是!请你宽宏大量,原谅大娘的无心之失和心直口快。你也劝劝勋哥,好不好?” 夏红缨静静看着卢清悠。 之前,她还怀疑自己多心了。 烈士遗孀,千里迢迢来农村照顾独居的婆婆。无论是她的身份还是她的行为,夏红缨都渡了一层滤镜,觉得她应该是光辉的,是该被人歌颂的! 她但凡想歪一点,都是对霍磊的不尊重,对烈士的亵渎。 但是今天,卢清悠却先后两次往她身上引火。 第一次是二大爷面前。 第二次,就是黄菜花闹这一场。 黄菜花是什么人,她太清楚了,生着一根直肠子,如果不是卢清悠那句“应该是别人给的”,她也想不到那上头去。 这会,她又在尽力拉拢黄菜花,在霍家人面前博好感…… 此时的夏红缨,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危机感。 强敌压境。 稍不注意,就会丢城失地。 第21章 你给谁甩脸子搡门呢! 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手掌,深呼吸说:“我们家的事,让卢医生看笑话了。我婆婆糊涂,重男轻女,都是事实,我也没法昧着心肠说她这是优点。但我婆婆的确没那么多坏心眼,我相信她不是故意要推倒燕燕,也不是故意造谣中伤我,她只是听到你一句‘钱应该是别人给的’,就想歪了。” 此话一出,大家都看向卢清悠。 给夏红缨这样一说,好像还真是这样! 如果不是卢清悠那句话,谁也不会往那个方向想。 毕竟,夏红缨的为人大家都看在眼里,她平时也不怎么出门,还跟小姑子同住。 “红缨嫂子,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怪我吗?”卢清悠还真不适应夏红缨这种直球,多少慌了一下,“我也是正常推理,钱不是勋哥给的,那就是别人给的,换了任何人都会这样想!说起来怪我不够了解嫂子,不知道嫂子居然这么会赚钱!” 夏红缨:“卢医生,我瞧你安慰我婆婆,化解他们母子矛盾的时候,可会说话了,一看就是情商智商双高。但是今天,你先是在二大爷面前,说我说他小气,我根本没说过那样的话!后又说,我的钱是别人给的,引起我婆婆的胡乱猜测——” “红缨嫂子!”卢清悠满脸震惊地打断她:“你怎么会这样说!天地良心,我拿我家霍磊的在天之灵发誓,我就正常说话啊!我根本没想到,那些我完全没注意到的细节,居然会让你误会这么深!” 夏红缨:“是误会还是什么,卢医生新来乍到,我都当你也是‘无心之失,心直口快’,就不追究了。但是我请你以后说话小心一点,不要再给我带来麻烦。” “我——我——”卢清悠一副被冤枉到无语的样子。 “夏红缨!”霍刚出声为卢清悠打抱不平,“你家的矛盾,扯人清悠嫂子做什么!她就好心拉个架,还拉出仇来了?而且你刚刚说的那两件事我都在场,人家就是正常说话,你扣什么字眼呢!” 夏红缨冷然看向他:“你就当我喜欢扣字眼好了。” 霍刚冷笑:“卢医生,你以后可千万离她这种人远些!” “刚子!”霍南勋皱眉吼他,“你再说一句试试!” 霍刚一脸憋屈地闭了嘴,不说了。 卢清悠委屈哭了,红着眼睛看向霍南勋:“勋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 “是我的家事,连累你了。”霍南勋淡淡说:“不关你的事,你以后别掺和进来。” 卢清悠哽咽:“这天底下,哪有不疼儿子的妈?我自己也是当妈的,所以,哪怕嫂子再迁怒我,我也不忍心看到你们母子吵成这样!” 黄菜花是真爱听卢清悠说话,句句都说到她心坎里:“就是!儿啊,你是我十月怀胎生的儿子!我一口饭一口菜喂大的!你小时候半夜发烧,我背着你跑了两个钟头,脚底下都起泡了,才帮你找到医生” 看她们一唱一和地围着霍南勋,夏红缨心里极为烦躁,转身开了锁,拉着燕燕回了屋,“哐”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黄菜花尖叫:“夏红缨!你给谁甩脸子搡门呢!你个——” “妈!”霍南勋提高音量,语带怒意地制止她。 黄菜花:“你没看到她——” “闭嘴!”霍老爷子今天丢了大脸,脸色黑得跟锅底灰似的,“你个蠢婆娘!今天被老支书点名批评,我们全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还嚷嚷?” 黄菜花是个泼妇,谁都不怕,唯怕霍老爷子。 霍老爷子一发话,她当即就委屈地瘪着嘴,也学夏红缨的样子,转身回屋,“砰”地一声关上门。 吴莲英的手被夹了一下,疼得她直甩。 她一直在门口看热闹,满脸幸灾乐祸的笑。 这下她也笑不出来了,甩着手,朝屋里啐了一口:“老不死的!学人摔什么门!嘶!” …… 夏红缨把小匣子锁回箱子里,霍南勋也进屋了。 四目相对,夏红缨脑子里就浮现出刚刚黄菜花和卢清悠围着他的那一幕,转身就要往里走。 霍南勋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夏红缨回身看向他。 “对不起。”霍南勋说:“我替我妈给你道歉。” “你不用替她道歉,没任何意义!”夏红缨说,“反正她也不会改。” 霍南勋语气凝涩:“……是。老人不像年轻人。一辈子的习性,很难改变。” 他加重力道将她往身边带了带,低头说:“所以红缨,跟我一起去301宿舍住。所谓远香近臭,见面的日子少了,摩擦也就少了。” 夏红缨心里抵触他的靠近,推开他,后退了两步,摇头说:“你不是答应我,暂时不提这个事了吗?” 霍南勋手上一空,有些僵硬地背到身后,捏成拳。 “霍南勋,你相不相信?”夏红缨望着他问,“卢清悠是故意的!” 霍南勋皱眉:“理由呢?她为什么那么做?” 理由是……她喜欢你。 恐怕想把我取我代之。 霍南勋你呢?你怎么想? 夏红缨很想这样问他。 但是她说不出口。 无凭无据,贸然说出来,她怕会惹怒他。 毕竟,卢清悠是他兄弟的女人。 “我相信你的直觉不是空穴来风。”霍南勋见她蹙眉不语,又说,“因为小光和燕燕,你们大人之间,也生了罅隙。” 夏红缨:“仅仅是这样吗?” “那还有什么?”霍南勋问她。 他的表情不似伪装,夏红缨感觉,他应该并不知道卢清悠对他的想法。 这时,霍晓婷在门口探头:“二哥二嫂!爸叫你们过去一下!” 于是,夫妻两人去了隔壁。 老爷子拿着根长烟杆,抽着旱烟。 黄菜花手里还拿着那根帕子,见了霍南勋,转过身子又装模作样地捂眼睛。 “坐。”霍老爷子说。 霍南勋抱着燕燕坐下,夏红缨也坐了。 霍老爷子叭叭抽了几口,说:“今天的事,的确是你妈不对。红缨,你妈没读过书,什么都不懂,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夏红缨说:“爸,我知道。我嫁到你们家四年了,如果跟她一般见识,怕是气都气死了。” 黄菜花:“你——” 霍老爷子瞪了她一眼,她就不敢说了,也不捂眼睛了,气呼呼地拿眼斜着夏红缨。 霍老爷子咳了一声,又说:“叫你们过来,是想问几个正事儿。” 霍南勋:“什么事?” 第22章 勋子,你工资多少钱? 霍老爷子看向霍南勋:“今天隔壁磊子媳妇儿说,你在部队,读了大学?” 霍南勋:“是。虽然不算正规大学生,但我能得到这份工作,跟这份文凭有很大关系。” 霍老爷子眼里有种儿子很争气的欣慰感,又问:“你今天去报道了?” 霍南勋点头。 霍老爷子:“稳了?” 霍南勋:“嗯。” 霍老爷子就有些喜形于色了。 但随即,他看到霍南勋膝盖上,睁大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左看右看的燕燕,却又有了忧色,问:“那,你如果生二胎,工作是不是就没了?” 之前乡政府有个政府人员超生,被罚了五千块,还被开除了公职,在乡里都传遍了。 霍南勋回答:“是。” 霍老爷子皱着眉头,连烟都不香了,磕了磕烟枪,浑身都充满沉重之色。 “爸,妈,现在跟以前不同了。”霍南勋说,“男孩女孩都一样,你们就别替我担无人送终的心了。” “就是!”霍晓婷倚在门边听着,也说:“而且,以后的政策谁知道会不会变呢?说不定要不了多久,计划生育就取消了呢!” 霍老爷子:“不可能!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不可能取消!” 云川是人口大省,计划生育的宣传铺天盖地,执行也格外严格,村里的妇女全都强制带环,还隔两三个月就必须去做妇科检查,看起来的确……不太可能取消。 霍晓婷没有反驳。 屋里沉默了一阵,霍老爷子叹了口气,说:“再一个事,就是承包茶园。这事你们就别想了!明摆着打水漂的事!” “就是!”黄菜花在旁边说:“要是有赚头,还轮得着你夏红缨?大家早抢破头了!现在谁都不想沾的东西,你去做这个冤大头?钱多烧得慌,你拿来孝敬老娘啊!” 夏红缨没说话。 她太了解这两老的了,黄菜花眼皮子浅,爱占便宜贪财八卦重男轻女泼辣无赖,霍老爷子比她要面子,比她懂道理,但眼界心胸并不宽。 而且,他拿定的主意,谁都不容许反驳,倔得很。 你再有道理,别跟他讲。 霍南勋说:“这件事,我跟红缨商量着办。” “商量什么商量?”黄菜花强势地沉着脸梗着脖子:“你这几年都不在家,你能知道什么!茶园里头的草比人都高了!你还去承包?那些茶叶,喂猪猪都不吃!” 黄菜花憋好一阵了,这会赶紧问:“勋子,你工资多少钱?” 霍南勋说:“一个月五十。” “五十啊?”黄菜花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乡政府那些人,工资才三四十块呢!你比他们高!” 不等霍南勋说话,她又说:“把工资都给我帮你收着!还有夏红缨手里的一千五,也都给我收着!” 末了她又加了一句:“你们放心,我不花你们的!就是帮你们存着!你们年轻人,兜里有钱存不住!” 夏红缨看了霍南勋一眼,他没动怒,也明显不妥协,语气平静地问:“妈,大哥大嫂的钱,你也都收着?” 黄菜花像被人踩了痛脚:“他们可不像夏红缨这样大手大脚!而且,他们要养两个孩子,负担重着呢!手里哪有钱剩?” 霍南勋:“那,钱存你那,你能给我利息吗?” 黄菜花瞪大眼睛:“什么!老娘把你拉扯这么大,你不寻思孝敬我也就罢了!你还跟我要利息?!” 霍南勋:“存你那没利息,但存银行有。我为什么要存你那,不存银行?” 一牵涉到钱,黄菜花的脑瓜子就特别好使:“……存银行也好,那就把存折给我保管!” 霍南勋:“妈,当初爷奶还在的时候,你和爸的钱,都是他们收着?” 黄菜花眼神闪烁:“他们两个老的懂什么!你拿我们跟他们比?” 霍南勋:“从我有记忆以来,家里的钱,一直都是你收着。大哥结婚以后,他家的钱都是大嫂管。现在我结婚了,我挣的钱,当然应该给红缨。” 黄菜花:“怎么能给她!她——”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呢?”霍南勋打断她,“担心红缨存不住钱?她有一千七的存款,你有多少?” 黄菜花:“” 霍南勋:“要不就是担心她把钱弄丢了?我瞧着,她把家里收拾得非常妥当,干净整洁,有条有理。再看看你这?乱得跟鸡窝似的!” 霍晓婷:“噗嗤!” 黄菜花脸涨得通红,一巴掌拍在霍南勋胳膊上:“你个混账羔子!还嫌弃起你自己亲妈来了!” 霍南勋:“妈,既然已经分家了,就该各管各的。村里都这样,到谁面前去说,也是你理亏。” 顿了顿,他又说:“我以后,每个月给你们二十。你们二老有什么困难,大哥和我都不会不管。至于其他的,你们就相信我和红缨,能把日子过好。” “给……给我们二十?”黄菜花激动得磕巴了一下,“每个月都给?” 霍南勋点头。 黄菜花兴奋地看了霍老爷子一眼:“那……那你们不许去承包什么茶园!要不然,有多少钱也不够往里填的!” 霍南勋说:“要不要承包,我和红缨自己会判断。你们就别管了。” “爸,妈!二哥现在可是大学生!”霍晓婷说,“人家现在的眼界跟以前不同了!你们两个老的,别瞎操心!” “行!”老爷子发话,“你自己看着办。” …… 回到家里,夏红缨问霍南勋:“你上函授大学的事,也在保密范围之内?你都从来没说过。” 霍南勋:“嗯。” 夏红缨:“那卢清悠怎么知道的?告诉卢清悠就不违反纪律了?” 霍南勋说:“有些事,保密级别高,战友也不能说。有些事保密级别低些,同部队的可以知道。函授班这件事,属于保密级别低的,所以霍磊知道也无妨。但是,但凡涉密,都不能写信告诉家属,一旦被发现,严重违反纪律。” 夏红缨点点头,说:“霍南勋,我想承包茶园,明天一早,你陪我去一趟老支书家里。” 霍南勋:“那可不是一亩两亩,而是五十多亩。你种地已经很累了,忙得过来吗?” 夏红缨:“你也知道,我们乡里大多数的茶园都在我娘家那边,我爸又是技术员,茶园那一套东西我都熟。回头我雇人教他们怎么弄,等赚到钱,家里的地我也可以雇人帮忙。” 第23章 新婚之夜答应过他的话 霍南勋说:“我妈那个人藏不住话,怕她到处去炫耀,所以我没跟她说实话。我的工资不是五十,是一百,还有各种福利、奖金。以后每个月给爸妈二十,其他的都给你。虽然不算很多,但是足够保障我们一家三口的生活。” 夏红缨诧异:“一百?这么多?” 这年头,工人工资一般只有四五十块。 霍南勋嘴角微弯,点头:“我是高级工程师,工资比普通工人高些。红缨,我娶你,不是让你跟着我受苦的。你不愿意迁户口可以暂时不迁,但是跟我去单位宿舍住!那边条件好,烧蜂窝煤,有自来水,什么都方便。” 夏红缨:“……可是我想承包茶园。” 霍南勋:“为什么一定得承包茶园?” 夏红缨:“因为我有信心能赚到钱啊!” 霍南勋:“以后我不会让你缺钱花!” 夏红缨:“你挣的钱是你的,我想自己挣钱。” 霍南勋不说话了,整个人的气压都低了下来。 “霍南勋,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往里贴钱的。你托霍磊带回来的两百块钱,我一分没动。我把它还给你。”她从箱子里摸出一个手帕,打开,里头就是他托霍磊带回来的两百块钱,十元一张,一共二十张,原封不动地递到他面前。 霍南勋看着那钱,气压越来越低,周遭的空气都要被冻结了一般:“怎么?我给的钱你一分都不花,别人给的金项链你倒是不避讳就戴!到底谁是你丈夫!” 他一把抓住夏红缨的肩膀,手劲大得似要将她捏碎:“你不愿意迁户口,不愿意花我的钱,一个劲要承包茶园,就是想跟我划清界限是?你还想干什么?跟我离婚?是有人等着你吗?” 夏红缨肩膀疼,使劲去掰他的手:“疼!” 霍南勋稍微松了劲,却又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她:“夏红缨,你还记得新婚之夜你答应过我的话吗?” 夏红缨:“什……什么话……” “你忘了。”霍南勋又猛然推开她,“夏红缨,我不会让你承包茶园!我不同意!我这就去找老支书说!” 他转身大步出门。 夏红缨摸着自己有些生疼的下巴发呆。 新婚之夜答应过他的话? 那时候光紧张害羞去了,还痛得要死,哪里还记得说过什么话? 她又突然听到外头卢清悠喊了一声“勋哥”,蓦然回过神来。 追出去,就见卢清悠跟他说着什么,然后两人一起往院外走去。 夏红缨再追过去,场面就太尴尬难看了。她咬了咬牙,转身回去了。 …… 卢清悠跟着霍南勋到了无人处,说:“勋哥,你听到嫂子今天说我的话了?” 霍南勋余怒未消,冷峻地点了下头。 “嫂子好像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卢清悠一脸难过,“她是不是对我有什么偏见啊?” 霍南勋说:“应该是因为小光。你以后好好教教小光,让他跟院里别的小朋友好好相处,孩子之间好了,大人也就没什么了。” 卢清悠脸色微微一凝,有些僵硬地点头:“小光是有些被他外婆宠坏了。但以前也不会这样。都是因为他爸爸的死,他太害怕失去爸爸,就把对爸爸的情感转移到你身上了,而且,占有欲变得特别强……” 霍南勋没说话。 “当然!我肯定会好好教他的!”卢清悠忙说,“一定尽量不给你添麻烦。” 霍南勋点头。 卢清悠眼神闪了闪,又说:“但是嫂子这样……说实话,我以后都害怕跟她相处了,生怕自己哪句话没说对,又让她不高兴……” 她苦笑了一下,显得很无奈。 霍南勋:“站在她的角度,的确是你的话给她带来了负面的影响。” 卢清悠:“所以勋哥,你也觉得是我的错?” 霍南勋淡淡说:“你向来聪明周到。” 卢清悠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你不会以为我是故意的?” 霍南勋看着她,眼神锐利,似能穿透人心:“我的意思是,你向来聪明、周到。以后,同样的错误,肯定不会再犯。而红缨也不是锱铢必较的人,所以你不用担心以后跟邻里处不好关系。” 卢清悠没说话。 “我有事找老支书,先过去了。”霍南勋冲她礼貌地点了下头,走了。 卢清悠看着他高挺精壮的背影,捏着拳,指甲深深地刺进了肉里。 这么多年,无论她为他做过什么,他一直在她面前竖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墙,将她定位在“弟妹”的身份上,寸步难进。 她以为,霍磊死了,她又跟他来了农村,应该会有所改变。 现在看来,那墙,一直都在。 而且他居然这般维护夏红缨! 她不甘心! 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她怎么能甘心呢! 她一定要得到霍南勋。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 她回院里的时候,看到夏红缨正在廊檐下,用长砍刀切猪草。 夏红缨背对着入院的方向,穿着白底灰花短袖衬衣,黑色长裤,露脚面的暗扣布鞋,还梳着两条麻花辫。 即便穿得这般土气,却让人觉得十分苗条好看。 嫉妒啃噬着她的心,卢清悠步上台阶,站在夏红缨身边,叫了一声:“嫂子。” 夏红缨转头看向她,看到她冲自己笑着。 但是,笑意不达眼底。 “我今天啊,真不是故意的。”卢清悠说,“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夏红缨心里生厌,勉强说:“我是个有话就说的直性子,你也不要往心里去。” 卢清悠在旁边的一个小板凳上坐了,优雅地将裙摆收拢到膝上,低声说:“话又说回来,就算你再怎么找我的事,看在勋哥的份上,我也不会跟你一般见识。” 她满眼的回忆之色,说:“你知道吗?勋哥,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夏红缨:“救命恩人?” “是啊!”卢清悠说,“六年前,那时候我才刚毕业参加工作,遇到个医闹的家属,挟持了我,差点把我给推下楼!是勋哥救了我的命!” 第24章 鹅鹅鹅 夏红缨看到了卢清悠眼里的万千柔情,垂眸问:“六年前,我还不认识霍南勋呢!你怎么没嫁给他?却嫁给了霍磊?” “嗨!”卢清悠一脸感慨之色,“霍磊追我追得勤呗!勋哥一心放在事业上,根本不考虑个人问题。如果不是因为分宿舍的问题,他可能到现在还没结婚呢!” “分宿舍?”夏红缨不解。 卢清悠:“四年前,他不是考上了国防大学的函授班吗?当时他的军衔,已经具备了申请单人宿舍的资格,但是得已婚才能申请。所以,为了方便自学,他就回家结了婚。” 夏红缨手里的猪草刀突然掉落在地。 她记得很清楚,当初他去部队以后,写给她的第一封信,的确说过,因为结婚,他分到了单人宿舍。 卢清悠看着她的脸色,笑出了声:“哎呀!我也要回去收拾屋子了!这农村的房子,真是又脏又乱,我得好好妆点一下,弄得漂漂亮亮的才好。” 夏红缨缓缓捡回猪草刀,继续切着猪草。 …… 霍南勋这一走,晚上才回来。 夏红缨正在洗碗,目不斜视,没理他。 “爸爸!”燕燕跑过去问,“你去哪了?我和妈妈一直等你回来吃饭!” 霍南勋看了夏红缨一眼,将燕燕抱起来,说:“去了一趟街道,又去了老支书家里,他和你军叔非得拉着我一杯,就到现在了。” 燕燕:“哦。爸爸,妈妈今天一直不高兴。” 夏红缨听到这个忙回身:“燕燕!别乱说!” “凶她做什么?”霍南勋将燕燕放在膝盖上,在她旁边坐下,说:“有气冲我来!” 夏红缨:“你真跟老支书说了,不同意我承包茶园?” 霍南勋:“要不然呢?” 他今晚上貌似有些喝多了,整个人的气息变得危危险险的。 夏红缨跟他对视了一阵,“啪”地一下将没洗完的碗扔进盆里,转身出去了。 眼泪一下子滚落下来。 为分宿舍跟她结婚,跟她没感情,对她没兴趣。 这些她以前想都没想过的事,一下又一下地刺痛着她。 他还不让她承包茶园,她想找个退路都不行么? 燕燕跟着出来,抱着她的腿:“妈妈?” 夏红缨将她抱起来,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不让她看到自己擦眼睛的动作。 “妈妈,你怎么了?”燕燕是个很敏感的孩子,能感觉到她情绪不对。 “妈妈就是热着了,出来透透气。”夏红缨说。 燕燕便挣扎着下地,蹬蹬跑进屋,拿了把大蒲扇出来递给她:“给!扇扇就不热了!” 夏红缨看着比蒲扇高不了多少的燕燕,心里一暖,伸手接过,蹲下来捏捏她的小脸:“燕燕真好,谢谢燕燕。” 燕燕:“我再给妈妈背一首诗好不好?” 夏红缨:“嗯。” 燕燕:“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鹅掌拨清波!” 夏红缨终于忍不住笑了:“宝贝真棒!” 说起来,她该好好感谢霍晓婷。 因为夏红缨活多,而霍晓婷是个没出嫁的女孩,活相对少些,很多时候夏红缨就把燕燕托给她看着。 自从发现燕燕很会背诗以后,晓婷就每天兴致勃勃地教她,还教她写字认字,每当燕燕有进步,霍晓婷这个姑姑,比她这个当妈的还有成就感。 “妈妈,你不生气了?”燕燕又问。 夏红缨:“嗯。” 燕燕:“那我去爸爸那里,给他背诗。” 夏红缨:“去!” 燕燕就迈着小短腿,又跑进屋里去。 屋里有洗碗的声音,霍南勋倒是洗上碗了。 夏红缨脸上的笑意又渐渐消失。 为了分单人宿舍跟她结婚? 她的爱情,她的婚姻,竟是如此可笑吗? 老大那边传来吴莲英的吼声:“霍英彪!你是个死人吗!霍飞和霍宝珍玩了一天,一个字作业没写,你也不管管!” 霍英彪:“霍飞!霍宝珍!你们皮痒了是?” 最东头屋里,隐约传来周嫂子一家人爽朗的笑声。 最西头四间房,住的也是一大家子,他们家三儿刚生了孩子没几个月,这会孩子正哇哇地哭着,两口子一起哄着孩子,充满着新为人父母的紧张感……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但没有哪家的女人,像她这样,跟自己的丈夫不熟。 对他一无所知,只能通过卢清悠的只言片语了解他的过去她感觉自己真可怜。 夏红缨在外头呆了一会,确定眼泪干了不会被人看出来,方才进屋。 霍南勋烧好了洗澡水,说:“你给燕燕洗澡,她困了。” 夏红缨没回答,把霍南勋关在屋里,默默地给自己和燕燕洗漱好,搭了凉床,问:“燕燕,你想跟爸爸一起睡还是妈妈?” 燕燕:“我想跟爸爸妈妈一起睡!” 夏红缨:“……妈妈怕热,妈妈睡外边。爸爸不怕热,他睡里边。” 燕燕:“那我跟妈妈睡。” 于是,母女两躺下睡了。 燕燕困了,沾着枕头就着。 夏红缨却没有丝毫睡意。 总是不由自主去听霍南勋的动静。 他也出来洗漱,冲澡、刷牙,空气中弥漫着香皂和牙膏的味道。 等他洗完,他轻轻叫了一声:“燕燕。” 燕燕呼吸均匀,睡得很熟。 夏红缨依然没出声,闭着眼睛装睡。 突然,她感觉霍南勋动了蚊帐,紧接着,身子腾空而起! 她吓得一把抱着他的脖子,怕吵醒燕燕,也怕被邻居听到,小声问:“你干嘛!” 霍南勋没说话,抱着她进了屋,放在床上,便欺身吻住了她。 夏红缨脑子里空白了一瞬,理智回来,挣扎着想推开他,却又被他捉住手,压在头顶上方。 他狠狠地、深深地亲着她,狂烈的气息似要将她熔化一般。 他的温度高得吓人,还有种淡淡的酒精感,炙得人眩晕。 恍恍惚惚间,她突然就想起新婚夜答应过他什么了。 他当时也是这样将她压在身下亲着,跟她说:“红缨,以后,你心里只能有我。” 当时她太害羞,不好意思吱声,他就反复强调,逼她答应。 最终,她既羞且甜地“嗯”了一声。 她又想起霍南勋下午说的话,他说,你还想干什么?跟我离婚?是有人等着你吗?” 他又说,夏红缨,你还记得新婚之夜你答应过我的话吗? 醍醐灌顶一般,她突然明白了霍南勋的意思。 第25章 请教 夏红缨用力推开他:“霍南勋!我想起来了!” 霍南勋声音嘶哑:“想起什么来了?” “结婚那天晚上你跟我说过的话!”夏红缨眼睛微湿,声音微微颤抖着,“我心里只能有你。是这句?” 霍南勋大概是真醉了,笑得有些狷狂:“除了这句,你其他时候都在求饶。” 夏红缨:“所以,你是相信了你妈的话,怀疑我在外头有人了?” 霍南勋看着她,眼里欲念深重,却没说话。 “所以你在外人面前维护我,只是做做样子?或是为了你的面子?你心里是怀疑我的?” 霍南勋依然没回答。 夏红缨抬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霍南勋怔了怔,看起来酒醒了不少。 夏红缨下床跑去了后院,“哐”地一声关上了门。 然后辗转反侧,气得大半夜没睡着觉。 他维护她,让黄菜花给她道歉的时候,她心里是感动又宽慰的。 不曾想,他心里居然是那样想的! 她守活寡似的在他家呆了四年,天天当牛做马地干农活、带孩子,他怀疑她在外头偷人? 呵!这场婚姻,当真越发像个笑话! …… 第二天早上,是燕燕叫醒了夏红缨。 睁眼一看,太阳都出来了! 昨晚她很晚才睡着,今天起晚了 进屋没看到霍南勋,却见灶上放着一个肉菜,一个青菜,锅里有煮好的饭。 他居然一早起来做了饭? 脑子里浮现出昨晚打他那一巴掌,有点后怕。 他应该不打女人? 他要是家暴,就他那体格,怕是一拳就能打死她。 “二嫂!”霍晓婷跑进来,满脸奇怪的笑,“你起来了啊?” 夏红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小心起晚了。” 霍晓婷凑到她耳边问:“我二哥是不是很强啊?” 夏红缨:“什么?” 霍晓婷哈哈笑:“哈哈哈,都起不来床了,我都懂!哈哈哈!” “你……”夏红缨拍了她一下,“胡说什么!我只是昨晚跟他吵了一架,有些失眠!” 霍晓婷诧异:“吵架?为什么吵架啊?” 夏红缨:“他不同意承包茶园。” 霍晓婷:“他那是怕你累着!你就别承包了呗!种这么些地,还不够你忙的?我要是你啊!能享福,我才不种地了呢!” 夏红缨摇头:“吃早饭了吗?没吃一起吃点?” “好啊!”霍晓婷熟门熟路去拿碗盛饭,“我这一大早起来就发现我哥居然在煮早饭,活了二十年,我还从来没吃过他做的饭呢!尝尝。” 夏红缨问她:“……他人呢?” “哦,对了,二哥走的时候让我跟你说一声,他上班去了。”霍晓婷说,“他今天第一天上班,不能迟到,早早就走了。” 夏红缨点头。 “咦?味道居然还不错。”霍晓婷吃着饭说:“虽然不如你做的好吃,但比妈做得好吃多了!” 夏红缨:“嗯。晓婷,你今天有事吗?” 霍晓婷:“没啥大事!怎么了?” 夏红缨:“我想去一趟街道,找人问问茶园承包的事情。再想办法说服你哥。上午你能不能帮我带着燕燕?” 霍晓婷眨巴眨巴眼睛想了想:“行!没问题!” 夏红去了一趟乡政府,找到了副乡长吴兴民。 吴兴民是她同母异父的哥哥。 解放前,夏红缨妈妈是当地最大的地主家里的一个小妾。 1953年,她生下了吴兴民,养在不能生育的吴家大夫人身边。 大夫人看她横竖不顺眼,各种苛待,妈妈就请求政府帮她离开了吴家。 离开以后,她经人介绍嫁到了夏家,然后有了夏红缨。 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 因为当年吴家放人的条件是,妈妈永远闭嘴,以后吴兴民就是吴家大夫人的儿子。 夏红缨也是上初中的时候,跟吴兴民成了同班同学,妈妈偶然看到夏红缨向吴兴民请教数学题,担心他们来个兄妹早恋酿成悲剧,偷偷告诉她的。 她妈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初中毕业那天,吴兴民还真的跟她表白了。 于是夏红缨也告诉了他真相。 后来兄妹两人又一起上了镇上的高中,私下常有来往,妈妈思子心切,在得知他已经知道,并且并没有影响到他心境的情况下,让夏红缨给他捎些吃的或是自己亲手做的布鞋等物。 他也会捎些吃的给她和妈,两人在没人的地方见面时,会聊起各自家里的情况,也聊一些时事看法,很谈得来,比家里那位同父异母的哥哥要亲厚得多。 后来夏红缨发挥失常没考上大学,吴兴民则以省状元的成绩考上了北京大学。 他今年毕业,本来应该分配到省机关单位,但临分配的时候,却遇到一些坎坷,被分配回了老家,成了柏树乡的副乡长。 “哥,这里有些鸡蛋,你拿去吃。”夏红缨递给吴兴民一兜子鸡蛋。 “你留着给燕燕吃!”吴兴民说,“鸡蛋我可以自己买。” 夏红缨说:“家里还有呢!拿着!” 吴兴民就收下了,问:“我听说霍南勋退伍回来了?” 夏红缨:“嗯。” 吴兴民:“还分配工作了?” “是啊!”夏红缨说,“他以后就是301厂的工人了。” 吴兴民由衷替她高兴:“那太好了!本来我想帮燕燕申请一个301幼儿园的名额,但是他们控制的太严了,我也没办法。这下好了!以后燕燕可以上301幼儿园了!” 301幼儿园比城里有些机关幼儿园还要好,农村的幼儿园完全没法比。 夏红缨微笑:“嗯。” “你总是忙得很,今天怎么有空来?”吴兴民问她,“是有什么事吗?” 夏红缨沉默片刻,说:“我有些事情不懂,想请教你。” 吴兴民:“什么事?” 夏红缨:“嗯……如果……离婚的话,我的户口会怎么处理?” 吴兴民脸色一变,怒问:“什么?!他要跟你离婚?” 夏红缨:“不是不是!我就是先问一问,心里好有个谱。” “没事谁会无缘无故问这个?”吴兴民问她,“红樱,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自以为成工人了,就看不起农民了,想跟你离婚?” 第26章 对象 “不是!真的不是!就是……你也知道,当初我跟他结婚半个月,他就走了,整整四年没回来过。”夏红缨心里泛起浓浓的苦涩:“他虽然不说,但我知道,他对我没有感情。现在他又是工人了,我感觉我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所以我来问你这个,并不是因为他怎么样,而是我自己未雨绸缪,想先心里有个数。” 吴兴民皱眉说:“如果离婚,你可以把户口迁回娘家——但是我知道这不容易!你那哥哥嫂嫂怕是能吵翻天!” 夏红缨点头:“我就是担心这个!如果我的户口不能迁回娘家,那怎么办?” 吴兴民说:“如果你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可以自己单开一户。 户口可以留在霍家村,或者迁回盐井村,就看你的意愿。 不过我是建议留在霍家村,因为如果迁回盐井村,还得排队等地,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他们这边的政策是,新迁入的人口,需要有户口迁出,才能有土地分给他。 而户口迁出并不常有,通常就是女孩子嫁到外村,或是有人死亡,才能腾出地来给新来的人口,需要排队等待,少则几个月,多则几年十几年都是有可能的。 夏红缨:“我哪有自己的房子呀?没有房子又怎么办?” 吴兴民:“可以暂时做手续上的分户,等着你再嫁,可以直接把户口迁到新嫁入那家。” 夏红缨沉默良久,说:“想起来怪可悲的,我这才发现,如果真的跟他离婚了,我好像都没地方可去,连把燕燕带在身边的底气都没有……” “怎么没地方!”吴兴民说,“还有我呢!我这里你随时可以来住!” 夏红缨笑:“那怎么行?别人又不知道我们是兄妹,我要搬你那儿去,人家怎么说!” 吴兴民:“到时候就公开我们的关系呗!” “不行不行!”夏红缨摇头:“妈再三嘱咐了,她当时在你家发了毒誓的!绝不会把你是她儿子的事情告诉别人!她那么迷信,只告诉了我们两个,都日夜担心毒誓会应验,要真弄得人尽皆知,她怕是要把自己逼出病来!” 吴兴民:“总之,红缨你不用担心没地方住。你要是真的跟他离婚,住处我会帮你解决。” 夏红缨心里不由松了松,说:“谢谢你,哥。还有个事,昨天我们村里开会,动员村民承包茶园,我有心承包,你觉得怎么样?” 吴兴民奇怪地问:“霍南勋昨天不是来问过吗?你怎么又来问?” 夏红缨:“啊?他来问过?” 吴兴民:“我同事沈中华,是他高中同学。他昨天下午特地来问过,因为正好是我负责这事,沈中华就跟我提了一嘴,要不然我还不知道他回来了。” 夏红缨:“哦……他没跟我说。哥,你看这事能做吗?” “能啊!怎么不能!”吴兴民说:“等茶园承包下去,乡里会安排技术培训,还会帮忙安排招商引资,参加展销会之类的,我觉得只要茶树不差,以后是很有前景的!” 夏红缨:“你同事也是这样跟霍南勋说的吗?” 吴兴民:“是啊,开会的时候大家都在,我同事也知道这些,都跟霍南勋说了。” 夏红缨皱眉不语。 “怎么了?”吴兴民看她表情不对,问:“霍南勋不同意?” 夏红缨点头。 吴兴民说:“当然,凡事都有风险,他或许另有考虑。你跟他好好沟通沟通,商量着来。你们之间的感情也是,你觉得你们之间距离越来越远,或许他不是那么想的呢?” “嗯,我会的。”夏红缨说,“那我先回去了,你忙。” 吴兴民:“正好我也要出去办趟事,我跟你一块儿走。” 于是兄妹两人一起离开了乡政府,往街道另一头走去。 街道两边有不少摆摊儿买东西的,突然,夏红缨居然看到了霍晓婷! 她跟一个杂货摊摊主坐在一块儿,有说有笑的,神态颇为亲密。 夏红缨脚步一停,叫住吴兴民:“哥,你看那边杂货摊上,一男一女坐一块儿说话那儿。” 吴兴民外出上了四年大学,也是今年刚回来,他并不认识霍晓婷,看过去后问:“怎么了?” 夏红缨:“那女孩是我小姑子霍晓婷,那男的是谁?你认识吗?” 吴兴民还真认识,说:“他是陈家沟的,叫陈浩。” 顿了顿,他又小声说:“你最好让你小姑子离他远点。” 夏红缨:“怎么了?” 吴兴民:“我之所以对他有印象,是因为他老婆,鼻青脸肿浑身是伤跑到乡政府来求助,说是被陈浩打的。” 夏红缨:“什么!” 吴兴民:“后来两人离了婚,儿子归陈浩,而且他还跟街上好几个做生意的女的不清不楚。” 那两人肩并肩坐在一起,几乎没有空隙,夏红缨眉头紧皱,让吴兴民有事先走,直接过去叫道:“晓婷!” 霍晓婷看到她,明显有些紧张,赶紧跟那陈浩说了几句,过来找她:“二嫂!你办完事了?” 夏红缨:“你怎么在这?燕燕呢?” “燕燕在屋里玩呢!”霍晓婷回身叫道:“燕燕!燕燕!” 燕燕从屋里跑出来,看到夏红缨就开心地朝她飞奔过来:“妈妈!” 夏红缨抱住她,看到屋里一个小男孩跟了出来,七八岁的年纪,看着倒也沉稳,长相跟陈浩有几分像,应该就是刚刚吴兴民说的,陈浩那个儿子。 “晓婷,你跟那人什么关系?”夏红缨问。 霍晓婷有些羞涩地说:“既然你看到了,我就不瞒你了二嫂。他是我对象!他叫陈浩。” 夏红缨心里一沉,先问:“对象?我看你们举止亲密,你跟他到哪一步了?该不会……” “没有!”霍晓婷忙说,“二嫂你相信我!我跟他也就牵过手而已!” “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夏红缨问她。 “我当然知道了!”霍晓婷说,“我自己对象我能不知道?” 第27章 他是你们家户主 “那你知不知道他结过婚还有孩子?他打老婆,还跟好几个女的不清不楚!”夏红缨问她。 “这些我都知道!”霍晓婷说,“他那前妻不是个好人,动手打他妈!他一时气愤,扇了他前妻几巴掌,他前妻就到处嚷嚷说他家暴。 至于说他跟好几个女的不清不楚之类的,他是做生意的,难免要多跟人打交道,那些嫉妒他生意好的坏坯子就故意中伤他! 二嫂,那些流言蜚语你可别当真!他是个特别好的人,真的!风趣幽默又见多识广,跟他在一块儿我特别开心!” 夏红缨沉默片刻,看向陈浩,发现他也往她们这边在看,四目相对,陈浩微笑冲她点头致意。 单从面相上而言,看着挺精神,很聪明的样子,长得也很不错。 吴兴民说他跟好些女的不清不楚,夏红缨担心他只是玩玩,回头问霍晓婷:“他有没有跟你提过结婚的事?” 霍晓婷说:“今天他还跟我说呢,让把二哥约出来,他请客吃饭。” “请你二哥吃饭?”夏红缨问她,“你跟他提你二哥分配到301的事了?” 霍晓婷:“嗯。聊天嘛!不知不觉就说到了二哥。” 夏红缨:“在这之前,他有没有提过见家长的事?” 霍晓婷:“我们才刚交往三个月呢二嫂!不着急!” 夏红缨沉默片刻,问:“晓婷,你是要跟我一起回去还是留下?” 霍晓婷:“跟你一起回!走!” 路上,夏红缨再三劝她,对自己的终身大事,要慎重考虑。 她长得又高挑又好看,还上过高中,两个哥哥也算是乡里比较有出息的,条件算是不错,找什么样的找不着?干嘛要找个结过婚带着孩子的? 但霍晓婷说她认定了陈浩。 于是夏红缨又跟她强调,让她不要做出婚前逾矩之事,霍晓婷嘴里答应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回家的路上会经过老支书家,夏红缨特地拐去问了问老支书,霍南勋对承包茶园是什么态度。 老支书说,他已经明确表态,不会承包。 夏红缨:“老支书,不是他承包,是我要承包,钱我出,活我干,为什么非得他同意?” 老支书回答:“他是你们家户主啊!这事,文件上明确规定了,必须要户主来签承包责任书。” 夏红缨:“……老支书,我想再问一下,如果承包茶园的话,山上的房子是不是也归承包人所有?” 茶园里头建了个四合院,用作晒茶、炒茶,并看守茶园之用。 老支书:“那是当然!” 夏红缨就更动心了。 如果承包下茶园,即便霍南勋跟她离婚,她也不愁没地方可去了。 …… 两人到家的时候,发现隔壁村的谭木匠在院坝里干木工。 是卢清悠拜托霍刚找他来的,说是给家里打家具。 打家具不便宜,按天算钱,10块钱一天。 卢清悠要打一个梳妆台,一个衣柜,一个碗柜,还要做些花架子。 这些活,谭木匠带两个徒弟做起来,起码得干二十天,也就是得花200块钱。 大家都跟唐婶子说,虽然儿子没了,但是有个好儿媳。 唐婶子勉强笑了笑,没说话。 她这段时间一直这样,大家都以为她是因为霍磊没了,也没多想。 傍晚的时候,霍南勋回家来了。 彼时燕燕正在廊檐下,搭了小桌子小板凳,拿着支铅笔,一笔一划地写字。 夏红缨在旁边,一边看她写字,一边给燕燕做布鞋。 卢清悠母子也在外头。 霍小光大概是没见过木匠干活,好奇地盯着木匠刨花,又跑去捡,木匠好几次差点踩到他。卢清悠让他回去,他却死活不肯。 霍南勋踩着夕阳的余晖,冷不丁走进院里,穿着身军绿色的工作服,衣服上没有任何标志,只上衣口袋上印着小小的“301”字样。 燕燕抬头看到自己的爸爸,眼睛顿时一亮,刚要开口喊,隔壁的霍小光已经欢呼一声“霍伯伯!”朝他跑了去,主动牵住他的手。 霍南勋微笑牵着他往谭木匠那边去,跟他打了招呼,寒暄了几句,同时将霍小光牵到卢清悠面前,将霍小光的手递给她。 卢清悠却似乎没看见,牵起了霍小光的另一只手,笑问:“勋哥,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霍南勋说:“挺好的。” “同事和领导都好相处吗?” 霍南勋:“嗯。” 卢清悠:“给你分宿舍了吗?” “嗯。”霍南勋用余光看了夏红缨一眼,说:“房子还不小,两个卧室,一个客厅,还有个带窗户的大厨房。” 卢清悠:“太好了!你们厂的待遇就是好!一去就有宿舍,不像我们医院,还得论资排辈,也不知道猴年马月能轮到我。” 霍南勋说:“我听说,医院那边会新建住宿楼,等建好了,都能分到。” 卢清悠一脸欢欣地说:“那可太好了!” …… 听着他们的对话,其他人都面露羡慕仰望之色。 什么宿舍、待遇,都是他们这些农民接触不到的东西。 燕燕还小,不懂这些,但是看着她的爸爸和卢阿姨两人一人一边牵着霍小光,她眼里的光黯淡下来,小脸上充满说不出的难过。 母女连心,夏红缨看到她的表情,心里也难受得很。 霍南勋跟她是夫妻,但是,却跟卢清悠才是一路人。 这种感觉,从他们一回来,就赤-裸-裸地呈现在她面前。 那边霍南勋趁着霍小光抓他的力道松了些,将手抽出来,转身上了自家的台阶,来到燕燕身边,弯腰问:“燕燕在写什么?” 燕燕小心翼翼地将本子往他那边推了推:“今天写的是爸爸的爸!” “写得很工整。”霍南勋蹲身亲了亲她的小脸,满眼柔软地问:“燕燕还会写什么字?” 燕燕起身进屋,拿了三个本子出来,递给霍南勋:“爸爸看!” 霍南勋翻开一看,都是她写的字,从一开始的一、二、三、四,到人、口、手、足,渐渐到复杂一些的字,越写越好。 “燕燕才三岁,就会写这么多字了?”霍南勋问。 燕燕有些腼腆地点点头。 “真棒!”霍南勋揉揉她的小脑袋,说:“继续写。” 燕燕这回高兴了,说了声“好!”,写得更为认真了。 那边传来霍小光的声音:“呸!会写字有什么了不起的!” 第28章 行! 卢清悠将他抱起来,告诫他说:“小光,燕燕是你的妹妹,你要好好爱护妹妹,绝对不许欺负妹妹,知道吗?” 霍小光:“我才没有妹妹!” “你再这样不听话,妈妈不要你了!”卢清悠深知,对燕燕不好,只会把霍南勋越推越远,这回是动了真怒。 霍小光害怕了,不情不愿地说:“知道了……” 但他瞥向燕燕的眼神,却更加仇恨。 那边霍南勋蹲在夏红缨身边,静静地看燕燕写了一行字,突然站起来,脱下那工装上衣,递到夏红缨面前:“正好你在做针线,帮我把扣子缝牢固些,扣子不牢固。” 夏红缨转头看了他一眼,只穿背心的他,被夕阳的余晖镀上了一层金色光辉,轮廓分明的脸被勾勒得更加立体,蕴含着力量与美感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伟岸俊美,充满着男性的魅力。 这一眼看的,她又有种第一次见到他时那种心动的感觉。 暗恼自己不争气,夏红缨伸手拿过衣服,帮他加固扣子。 “缝完了再帮我洗洗。”霍南勋又说:“我去做饭。” 夏红缨:“……” 今早上煮饭,晚上回来又煮饭,昨晚上打了他一巴掌,倒是把他打得主动干活了? 或者……算是主动求和? 那等会跟他说茶园的事,是不是有转机? 吃饭的时候,夏红缨先挑开话头,说:“我今天撞见了晓婷和一个街上摆摊的男的在一块,晓婷说是他对象。” 霍南勋:“哦?她有对象了?自己谈的?” “嗯。”夏红缨说,“不过,我觉得他不合适。离婚带个孩子,前妻还被他家暴,名声也不好,说是跟好几个女的不清不楚。” 霍南勋皱起眉头:“霍晓婷她这是眼瞎?” 夏红缨:“晓婷说那些都是讹传。还说那人想请你吃饭,到时候你就帮晓婷考察一下。有空的时候,也可以去那人老家的乡亲打听打听,看家暴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霍南勋点头,不动声色地问了句:“你在哪碰到他们的?” 夏红缨:“就乡政府出门左转,大约一百米,他在那里有个铺面,摆杂货摊。” 霍南勋:“你去街道了?” 夏红缨:“嗯。” 霍南勋:“今天也不是赶集的日子,你去做什么?” 夏红缨说:“找人咨询茶园的事。” 霍南勋:“找谁?” 夏红缨:“吴兴民,我同学。对了,他还告诉我,你昨天下午也去问茶园的事了?” 霍南勋动作有些僵硬:“是,我去问了。” 夏红缨:“吴兴民跟我说,如果承包茶园,乡里会组织技术培训,还会帮忙找销路!你同学应该也是这么跟你说的?你为什么不同意呢?” 霍南勋却问:“你跟吴兴民很熟?” 夏红缨:“他是我初中同班同学,高中也在隔壁班,挺熟的。他跟我说,茶园承包的事情,正好就是他负责,他还说这事可以做!霍南勋,你就算不相信我,你也该相信他!他可是当年的省状元!北京大学毕业的,他说有前景,那一定错不了!” 霍南勋却盯着她看,不说话。 夏红缨被他看得瘆得慌:“干嘛这么看着我?” 霍南勋收回眼神,伸手给身边的燕燕擦了擦嘴边的饭粒,没说话。 夏红缨:“我知道,你想让我和燕燕迁户口,去301宿舍住,那边条件好,我心里是感激你的。可是,我不想靠你活着!承包茶园也好,我之前还想过开饭馆,我就是想挣一条属于自己的出路!不跟父母张嘴,不靠别人施舍,靠自己,堂堂正正地活着!” 霍南勋依然不语。 这人简直油盐不进。 夏红缨咽了口唾沫,继续说:“出门左拐的围墙上就写着大字:妇女能顶半边天!你当了这么多年兵,天天受党的教育,不会还跟你爸妈似的,看不起妇女?” 霍南勋突然笑了一下。 有嘲讽的味道。 夏红缨怒气陡生:“你笑什么!我看起来很好笑吗?” 霍南勋:“夏红缨,你连党的教育都搬出来了,如果我不答应,是不是不配当个军人啊?” 夏红缨:“……那你到底答不答应?” 霍南勋冷然说:“不答应。” “你!”夏红缨气冲脑门,忽地站起来生气地说:“你不答应我就跟你离婚!离了我自己就是户主,就不需要你答应了!” 霍南勋脸色缓缓变了,阴沉,甚至有种暗藏的狠戾。 夏红缨有些害怕地后退了一步。 心里一阵阵后悔。 不管怎么样,她并不想离婚。 “呵!”良久,霍南勋冷浸浸地笑了一声,说了句:“行!” 夏红缨心里一沉。 霍南勋:“你非要承包,那就承包。明天一早,我跟你一起去老支书那里。” 夏红缨愣在那里。 他说“行”,指的是同意承包茶园? 她还以为指的是离婚。 虽答应了,霍南勋却一晚上都没给她好脸色。 夏红缨给他缝好了衣服,又帮他洗了,第二天早上还主动出去帮他把衣服收回来递给他,他都没再跟她说一句话。 但他信守承诺,果然在上班前跟她一起去了老支书那里,以他的名义签了十年的承包合同,按了手印。 夏红缨一颗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当场交了钱。 离开老支书家,霍南勋一句话没说,一眼没看她,径直去上班。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夏红缨挣扎片刻,开口叫他:“霍南勋!” 霍南勋停下脚步,回头。 “我……谢谢你。” 霍南勋没回答,表情淡淡地走了。 他这态度……夏红缨突然忐忑起来。 昨晚上,他的妥协,让她感觉,他应该也是不想离婚的。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死活不让她承包茶园,但他既然让步,那就是对这段婚姻的挽留。 一冲动,她在他衣服右边兜上,绣了一束小小的红色璎珞。 璎珞绣在兜盖底下,不把兜盖掀起来,是看不见的,不会让他被人笑话。 现在想想,这个做法,有些过于大胆了。 也不知道被他发现以后,他会怎么想…… 一股臊意袭来,她有些羞恼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冲动是魔鬼……” 第29章 红色璎珞 夏红缨回家以后,有些迫不及待地爬上了茶树岭。 霍家院子后头,斜斜上去是一片山岭。 因着岭上长着好些野生古茶树,因此得名茶树岭。 也正是因为那些古茶树都长得很好,最老的怕是有数百年之久,因此当年乡里选址栽种茶树的时候,将这里也作为选址之一。 站在山顶望下去,高低起伏连绵不断的斜坡岭上,栽种着一行行翠绿的茶树,虽缺乏打理杂草丛生,但依然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茶园蜿蜒往下,是竹林和树林。竹林和树林下头,是几个相邻的居民院,其中最大最醒目的,便是霍家院子。 霍家院子前头不远有条小河,沿着河水往下去,分布着各种农田、旱地。 沿河下去约两里的距离,有一片村落大小的小平原,那是霍家村的主要聚居地,村里的打米厂、稻种温室、公社院子等,都位于那边。 站在高处所见,风景如画,视野开阔,夏红缨的心情都跟着开阔起来。 这片茶山,现在是她的了! 只要她好好经营,赚到钱了,霍南勋和他爸妈肯定不会再反对。 退一步说,万一她不能跟霍南勋走到最后,茶园里头的四合院,也可以作为她的退路。 茶园里,地势较平坦的两岭交界处,用上好的砖瓦建了个四合院,里头炒茶、晒茶等工具齐全。 其中两个房间还有床,以前提供给看茶园的人住的。 四合院外头,还挖了茅坑,如果改造改造,这里也可以养猪,产生足够多的粪肥。 另外,这片山岭远远没开发完,没开发的地方,长着不少的药草,她过去靠挖这片山上的药草,卖了不少钱。 以后,她可以利用这里的天然环境,撒些种子,也能获得稳定且不菲的收入。 她美滋滋地看过每一个房间,每一处地方,然后翻过山,去了姑姑夏菊家。 夏菊嫁到隔壁村,离她家很近,沿着山下的小路过去,十分钟就到了。 在姑姑没出嫁前,去哪都带着她,姑侄两人感情很好,还一块钻研过爷爷留下的那本书,很有共同话题和共同爱好。 夏红缨跟她说了自己承包茶园的事情:“……姑,那么大的茶园,我自己一个人肯定是干不过来的。我想跟你们家合伙,你有意愿吗?” 夏菊眼睛一亮:“合伙?怎么个合伙法?” 夏红缨:“我都想过了,有两种办法,一种是各出一定比例的本钱,盈亏我们共担。再一种就是,对你来说比较保险的法子,你们家出人,我每个月按人数付给工钱。” 姑姑家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大已经结婚生子;老二老三还在上学。 夏菊想了想,说:“这事,我明天给你答复。等你姑父回来,我跟他商量商量。” 夏红缨:“好。” …… “霍工,借个火?”午饭间隙,同事找霍南勋借火。 霍南勋从右边的口袋里掏出打火机,递给同事。 同事一脸稀奇地问:“哟!霍工,你这衣服,怎么跟我们的不一样?” 霍南勋不解,看看对方的衣服,又看看自己的:“哪里不一样?” 同事掀开他的兜盖:“你看这里!你这有绣花,我们的就没有!” 霍南勋扯过衣服来,看到了一片小小的刺绣。 绣的是红色的璎珞。 他定定看着,半天没错眼。 “这不是衣服上自带的?”另一个同事也凑过去看,“像是现绣上去的。” 霍南勋沉默片刻,说:“我媳妇儿绣的。” 他师父魏大勇也在,戏谑说:“我看过你的登记表,我记得你媳妇儿叫夏红缨是?她这是把自己的名字绣你衣服上了,看样子,你们很恩爱嘛!” 大家都恍然大悟,各种玩笑。 霍南勋多少有些窘迫,嘴角却弯了弯,一上午令人望而生畏的冷肃之气散于无形。 …… 夏红缨从姑姑家回去,吴莲英远远瞅见她,转头进了二老屋里,跟他们说夏红缨回来了。 等夏红缨刚上了廊檐,黄菜花就拉着燕燕出来了,一把将燕燕推搡给她:“你去哪儿了?又把燕燕扔给我们!” 夏红缨:“我哪敢把燕燕扔给您呢?我是托晓婷帮我带着她,晓婷呢?” “先别管晓婷!我问你,你刚刚去哪儿了?”黄菜花问,“是不是去老支书家承包茶园了?” 夏红缨沉默片刻,说:“是。” “夏!红!缨!”黄菜花尖叫,“你是疯了吗!那么多钱,你说交给村里就交给村里!你钱多了烧得慌?脑子被驴踢了?!” 这一嗓子,把院里其他人家都引了出来,包括隔壁唐婶子和卢清悠。 霍老爷子黑着脸吼:“你小声点!” 然后又跟夏红缨说:“红缨,承包茶园赚不到钱!只会亏!你赶紧去退了!” 夏红缨:“爸,妈,这件事,我自有打算,你们就别操心了——” “你有屁的打算!”黄菜花打断她,“赶紧去找老支书把钱要回来!” 夏红缨:“我已经签了合同,钱要不回来了。” 这时,霍英彪说:“我带你过去跟老支书说,只要他还没把承包合同交到乡里去,就还可以商量。” 夏红缨摇头:“爸、妈,大哥,我是下定决心要经营这个茶园的,你们都不用劝了。你们放心,好好歹歹,我都自己担着,肯定不会拖累你们的!” “你有什么本事能自己担着?”黄菜花叉着腰,满脸泼辣,“还不是要我家勋子给你担着,连承包合同都得是他去签!” 夏红缨:“……我——” “嫂子!”这时,卢清悠开口叫道,“勋哥现在看起来风光,但是你不知道,在他当兵的八年里头,受了多少苦!他有今天不容易!你别因为自己贪心,把勋哥拖入深渊!” “就是!”黄菜花感觉卢清悠就是她的嘴替,她说不出来的话,讲不出来的道理,卢清悠都能帮她讲出来,“你自己爱当冤大头当去!别拖累我儿子!” 第30章 挑水 夏红缨深呼吸,冷声说:“不管你怎么说,茶园我是不会退的!” 说完她就往屋里去。 “你要是不退,我就让勋子跟你离婚!”黄菜花放狠话。 夏红缨回头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进屋去了。 傍晚霍南勋下班回来,还没进门,黄菜花果然就喊住了他:“勋子!” 霍南勋皱眉:“妈你又怎么了?气鼓鼓的?” “你为什么要签那茶园承包合同?”黄菜花问,“都跟你说茶叶卖不出去卖不出去!你还硬给村里送钱?” 霍南勋说:“我找熟人问了,乡里既然做了动员,就会想办法开拓销售渠道,你不用担心。” “他们的话你也信!”吴莲英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说,“乡里早就说过这样的话,也就说说而已!” “听到你大嫂的话没!”黄菜花更急了,“勋子!你今天要不去找老支书把钱拿回来,要不,你就跟夏红缨离婚!别让她拖累了咱们家!” “妈,你又在闹什么!”霍南勋语气冷沉起来:“我们的事你别管!” “你一个月五十块钱的工资,一年六百!夏红缨可是每年要给生产队交一千啊!你那工资都不够给她填窟窿的!”黄菜花急得跳脚。 霍南勋:“不会!既然红缨有信心,我相信她。” “你相信什么啊相信!我——” “妈!都已经分家了!”霍南勋加重语气,“我们的事你别管!你要再这么闹,以后每个月的二十块钱我就不给了!” 黄菜花瞪大眼睛:“你!” …… 霍南勋抬腿进了屋,一眼看到小燕燕正汗流浃背地帮她妈妈烧火煮饭。 她小小的身子端端正正坐在小板凳上,梳着两根小麻花辫,见了霍南勋,就眼睛弯弯地喊:“爸爸!你回来啦!” 霍南勋有些心疼地帮她擦了擦汗,问:“燕燕在帮妈妈煮饭?” “嗯。妈妈煮饭,我烧火。”燕燕说,“燕燕会烧火。” 霍南勋笑,语气格外温柔地问:“今天又学会新的古诗了吗?” “学会了。”燕燕说,“今天学了曹植的七步诗,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还学会了写燕燕的名字,霍燕燕,就是这么写的。” 她用细细的小手指在霍南勋手心里写字。 “燕燕真用功。”霍南勋笑着亲了亲她的小脸。 然后,他起身,看了夏红缨一眼。 夏红缨在洗菜。 他站到她身边,翻开右手边的衣服兜盖,指着那小小的璎珞刺绣问:“这是什么意思?” 果然发现了! 夏红缨顿时大囧:“……就……我就是想到,你们的工作服都一模一样,就帮你绣了个标记,这样就不容易弄混。” 霍南勋倾身偏头,看着她的眼睛:“那,为什么不绣别的,偏偏绣红色的璎珞?你是把你的名字绣在我工作服上?” 夏红缨耳朵发红,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当时就是一时冲动。 霍南勋却似没看到她的窘态,继续追问:“夏红缨,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夏红缨:“我……” “勋哥!”这时,外头传来卢清悠的喊声。 霍南勋看了眼夏红缨脸上的红晕,嘴角微弯地出去问:“怎么了清悠?” 卢清悠的声音清楚地传进了灶房:“勋哥,我妈今天去挑水,不小心扭了腰。本来我想尝试去挑的,但是我居然连挑两个空木桶都费劲!” 卢清悠的声音非常沮丧:“我妈说,以前都是嫂子帮她挑水,你能不能让嫂子再帮个忙啊?我实在是挑不动,我真是太没用了!” “你从来没干过农活,挑不动正常。”霍南勋说,“不过,这种力气活,以后就别找红缨了,以后我帮你们挑水。” 说完,他朝屋里喊了一声:“红缨,我去帮唐婶子家挑水!” 夏红缨:“欸!” 霍南勋去了,不多时,她又听到了霍小光兴奋的声音,还有卢清悠的笑声。 三人貌似一起挑水去了。 事实上,唐婶子今天扭着腰的时候,西头吴婶子家的小儿子霍亮帮她家挑了两挑水,照道理说,应该没那么快用完。 怕是故意找借口来接近霍南勋! 夏红缨心里跟油煎火燎似的,上锅炒好菜,然后退火温着,走了出去。 天色已经渐黑,但还是能看清眼前的一切。 从霍家院子往西的小路过去,拐个弯,一丛芭蕉树下,就是水井。 只见霍南勋挑着水走在前头,霍小光也学霍南勋的样子,挑着两只痰盂大小的小塑料桶,跌跌撞撞地跟在后头,塑料桶里装着水,一路撒得只剩一点底子。 卢清悠大概怕自己儿子会跌进小路旁的水田里,一直跟在霍小光身后,作势护着他。 西头的吴婶子见状打趣:“哟?小光也会挑水了?” 霍小光亢奋地回答:“我是男子汉!我要跟霍伯伯一样,做大英雄!” 吴婶子:“呵!厉害厉害!” 霍小光格外得意,进入院子,看到夏红缨和燕燕站在外头,冲燕燕翻了个白眼,做了个鬼脸。 燕燕抓着夏红缨的手,小嘴紧紧地抿着。 夏红缨伸手将燕燕抱起来,低声问:“燕燕,你是不是特别讨厌霍小光跟你抢爸爸啊?” 燕燕点头:“嗯!” 夏红缨:“那,以后见爸爸下班回来,你要比霍小光更大声地喊爸爸,要比他更快地跑过去让爸爸抱。” 燕燕:“嗯!我现在就去!” “现在爸爸在干活呢!”夏红缨说,“你提着小篮子,去那边田埂上,帮妈妈挖些折耳根回来!等会妈妈拌着吃!” “好!”燕燕过去,提着她的小篮子,穿过院坝,上了院坝前头的稻田之间的田埂上挖折耳根。 农村孩子,满地到处跑是常态,她虽才三岁多,已经去那边挖过很多次折耳根了。 等霍南勋带着霍小光和卢清悠去挑第二桶水的时候,霍南勋一眼看到了燕燕,顿时脸色微变:“燕燕!你怎么跑田埂上去了?小心掉水田里去!” 第31章 霍小光掉水田里 燕燕:“爸爸,妈妈叫我挖折耳根。” 霍南勋:“那你小心一点,等会儿爸爸挑完水过来帮你。” 燕燕:“好!” 霍南勋刚才那一趟还在不断鼓励霍小光,这一趟却没了心思,不时转头去看燕燕。 他用最快速度再次挑了一担水回去,唐婶子家的水缸也快要满了,他放下桶就去了燕燕身边,陪她一起挖折耳根。 卢清悠见状恨得牙痒痒,眼神一闪,叫道:“小光,妈妈也想吃折耳根了!你也去挖些回来,就去霍伯伯那边!” 于是,霍小光也提着个竹篮,拿了镰刀,往田埂上走去。 然而,燕燕提的,是夏红缨专门给她编织的韧草小篮子,只海碗大小,提在手里几乎没有重量。 霍小光手里的竹篮,却是大人用的,货真价实的竹子编成,才不到五岁的他,提着挺吃力。 田埂很窄,也就勉强双脚并立的宽度,霍小光是城里来的,没走过这么难走的路,加上提着篮子,身体不平衡,上了田埂,没走几步路,一头蹿进了稻田里。 霍小光哇哇大哭起来。 此时,霍小光离院坝才几步远,卢清悠去拉他起来的话,要比远在田埂中间的霍南勋方便得多。 毕竟又窄又软的田埂,远不如水泥筑就的院坝好走。 但卢清悠却站着没动,一副吓坏了的模样喊道:“勋哥!勋哥!小光掉田里了!你快救救他!” 霍南勋脸色一变,就要过去。 却见夏红缨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把将霍小光从水田里提了起来。 霍小光变成个泥鳅一般,哭得肝肠寸断。 回头看到卢清悠还站在那儿没动,夏红缨直接喊:“卢医生,你怎么站那不动弹啊?快把小光带回去洗洗!” 其他人也奇怪地看着她。 卢清悠看到霍南勋停下了脚步,眼底闪过一丝阴暗的恨色,只好过来把霍小光牵了回去,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让你干这么点儿小事都干不好!人家燕燕比你小都走得好好的,你这么大的人了,连路都走不稳?” 霍小光哭得更厉害了。 夏红缨:“卢医生,你快别打孩子了!你们是城里来的,不习惯走田埂很正常。而且他拎的这个篮子又太重,保持不住平衡。” 卢清悠没回答,黑沉着脸把霍小光带了回去。 那边燕燕在霍南勋的帮助下,挖了满满一篮子的折耳根,父女两个稳稳地从田埂上走了回来。 “妈妈!”燕燕拍拍霍南勋手里的草编小提篮:“你看!我和爸爸挖了好多胖胖的折耳根!” “燕燕真棒!”夏红缨捏捏她的小脸,伸手去接霍南勋手里的篮子,说:“挖了这么多,咱们家也吃不了,我给卢医生送些去,你带燕燕回去洗手吃饭。” 霍南勋点头,牵着燕燕回了家。 夏红缨往唐婶子家去,进门就听到霍小光的哭声从后头洗衣台那边传进来,卢清悠语气非常不耐烦地在吼他。 唐婶子在做饭,一只手捶着腰,脸色发白,冷汗涔涔。 夏红缨忙过去扶住她:“婶!你今天扭着腰了,不是让你别干活吗?要好好休息!” 唐婶子只是轻微扭伤,夏红缨及时用药酒给她揉了,只要别使劲,好好养着,过几天就能好。 唐婶子摇摇头,只问:“红樱,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不过已经煮好了,准备吃呢!”夏红缨说,“刚才卢医生说想吃折耳根,正好我们挖了许多也吃不完,就送了些过来,让她洗洗吃!” 唐婶子抓着她的手:“好!谢谢你了,红缨!” 夏红缨:“我看您脸色不好,一定要好好休息。如果明天还疼,一定要去医院看看。” 唐婶子说:“去什么医院呀!家里不是守着个医生吗?还费那钱做什么!” “也是!”夏红缨笑道,“那我先回去了!” 唐婶子点头。 等卢清悠帮霍小光洗好澡进屋,就看到唐婶子艰难地弯着腰,在洗折耳根。 卢清悠满脸阴沉,过去一把将盆子推开:“妈!你在干嘛呢!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唐婶子被她吓了一跳,说:“你不是想吃折耳根吗?这是刚刚红缨送来的——” “我不吃!”卢清悠恶狠狠打断她,见唐婶子眼神不对,她又收住,改成平时那种温柔的语气,说:“小光摔进了田里,我哪有心情吃什么折耳根!扔了!” 她将盆里已经洗干净的折耳根捞起来,一把扔进了垃圾桶。 唐婶子心疼不已:“哎呀!我都洗干净了!你把它扔了做什么?你不吃我吃啊!” 卢清悠暗中翻了个白眼,然后又做出一副认错的表情:“哎呀!你不早说!妈,算了!这玩意儿也不怎么好吃!” 她拉着霍小光进了屋。 唐婶子看着那扇关上的房门,捶着腰,继续煮饭。 这城里来的儿媳妇,除了安洗衣台那天做了一顿饭,平时什么都不做,即便是她腰扭伤了,卢清悠也没有干丁点活的意思。 唐婶子又不好意思叫人家做这做那。 一来两人还不熟。 二者,唐婶子心里也害怕,如果不小心把这儿媳妇得罪了,人家会带着小光离开,就没人给她养老送终了。 …… 夏红缨送完折耳根回到家里,霍南勋已经把折耳根洗好了,跟她说:“我不会做凉拌菜,你来。” “嗯。”夏红缨拌好了,母女两个都吃得挺香,一口一筷子。 霍南勋却一口不吃。 “你怎么不吃?不喜欢折耳根?”夏红缨问。 霍南勋:“一股鱼腥味儿,我从小就不喜欢。” “没有鱼腥味啊!”燕燕用她的小筷子给霍南勋夹了一根,“燕燕挖的,爸爸吃,好吃的。” 霍南勋不忍拒绝,勉为其难地丢进嘴里,嚼了几下,看向夏红缨说:“一点鱼腥味都吃不出来了,味道非常好!” 夏红缨笑:“要是吃得下的话就吃点,它也是一味药材,清热解毒。” 霍南勋点头,又夹起一根。 “折耳根!”霍晓婷闻着味儿就来了,“二嫂!你不地道啊!有了老公就忘了妹妹!有折耳根也不叫我!” 她拿起筷子就一顿狂吃,很快将一盘子折耳根吃了个精光。 第32章 这是什么奇怪的独占欲吗? 刚体会到折耳根美妙的霍南勋没好气地说:“要吃自己挖去!” 霍晓婷撇嘴:“小气鬼!” 霍南勋:“我才吃两根!” 霍晓婷:“诶?你不是向来不喜欢折耳根吗?这会儿怎么还抢着吃了?” 霍南勋:“你二嫂做得好吃。” 霍晓婷咂嘴笑:“是?我二嫂做什么都好吃,而且还对人身体好!你娶了我二嫂,简直就是咱们老霍家祖上烧了高香!” 夏红缨笑:“晓婷,牛都被你吹上天了,差不多行了哈!” 霍晓婷苦着脸:“我不是吹牛!这段时间吃妈做的菜,简直……二哥二嫂,要不你们行行好,让我再回这边来,跟你们一起开伙!” 霍南勋:“嫌妈做得难吃你就自己做。你都这么大人了,还好意思吃现成的?” 霍晓婷:“……二哥!我一个小姑娘能吃你多少米?看你小气的!” 霍南勋:“你不小了。不是都有对象了吗?也该多学着家里的还有地里的活计,出嫁了以后可没人宠着你,你要是什么都不会,人家不得嫌弃你?” 霍晓婷面露娇羞之色:“我以后要嫁的人,他才不会让我下地干活儿呢!我们是要一起做生意的!” 霍南勋皱眉:“你不是说,他想请我吃饭吗?明天是星期天,我休息。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 顿了顿,他又说:“我和你二嫂一起去。” 霍晓婷顿时脸红又兴奋:“真……真的?” 霍南勋:“嗯。” “那……那那明天一早我去找他!中午头的时候,你们直接过来,就到他铺子那儿来!二嫂,你知道在哪儿?” 夏红缨:“知道。” 霍晓婷走了以后,夏红缨问:“那陈浩只请你一个,你带上我做什么?” 霍南勋:“一个人看,可能有偏见。两个人一起相看,比较保险。” 夏红缨说:“可是我明天还有一堆事儿呢!快到农忙季节了,我得赶紧把茶园的事情弄妥当。” 霍南勋:“明天一早,跟我一起去宿舍,帮我打扫一下。有时候我加班,需要住在那边。” 夏红缨:“哦……” 霍南勋:“我们一起打扫,要不了多长时间。回来以后,我跟你一起干茶园的活。” 夏红缨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霍南勋:“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在我衣服上绣你自己的名字?” 夏红缨:“你要是不喜欢,我拆了就是……” 霍南勋:“答非所问。” 夏红缨:“……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它好看!那花纹的样式,是我以前自己画的呢!” 霍南勋:“你自己画的?” “嗯。”夏红缨嘴角含笑,娓娓道来,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活色生香,极为生动:“我妈年轻的时候拜师学过刺绣,那师父在教她刺绣之前,先教会她画画。花鸟鱼虫,猫猫狗狗,我妈都画的可好了!我从小见多了,就对画画很感兴趣。后来上高中的时候,又跟吴老师学过——你还记得吴老师吗?全校就他一个美术老师。” 他们整个镇,下辖五个乡,人口三万多,就只有一所高中。 所以,但凡上过高中的,都是同校同学。 两人还从没说过这么多,氛围本来还挺好,谁知霍南勋的神色突然又淡了下来,隔了好久,淡淡说了一句:“美术吴老师,我记得,是吴兴民的亲叔叔。” 夏红缨:“是啊!正是因为吴兴民的推荐,他才收了我,也没有收费,教的。” 霍南勋没再说话。 这人怎么阴晴不定的? 夏红缨咬了咬唇,问:“……这个图案你是不是不喜欢?要不我拆了?” 霍南勋:“不用,留着。大家的工装都一样,的确容易混淆。” 顿了顿,他又说:“但是这个图案,我希望只在我的衣物上看到。就不要绣到别的东西上去了。” 夏红缨:“……” 这是什么奇怪的独占欲吗? …… 第二天一早,还没吃早饭,姑姑过来了。 姑姑自然也见过霍南勋,但时隔四年,不由得打量了他一番,说:“南勋这几年变样了。” 霍南勋说:“姑姑倒是没变,还是这么年轻漂亮。” 姑姑哈哈大笑:“真会说话!不像我家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木,就知道闷头干活儿!” 霍南勋说:“两位表兄弟都结婚了吗?” 姑姑:“都结了!我孙子孙女都有了!” 霍南勋微笑:“姑姑真有福气。” 姑姑直接切入正题,说:“红缨昨天找我,想合伙一起经营茶园。我跟你姑父他们商量了,决定入伙!” “太好了!”夏红缨一把捉住姑姑的手,开心地说:“姑!我就知道,你一定也感兴趣!” 姑姑:“不过我们家暂时拿不出那么多钱,只有五百!就入五百的股!以后你就是老板,我是二老板!哈哈哈哈!” 她拿出五百块钱递给夏红缨。 夏红缨果断收下:“行!” 姑姑:“刚才来之前,我去茶山上看了一圈,长太多杂草,需要打理!你今天有没有时间,咱们两个,我再喊上你弟弟和弟妹,一起上山干活!” 夏红缨想了想,说:“大约再过半个月就到农忙季节了,咱们得在半个月内把活干利索了!仅仅是我们两个人肯定不够,也不好白白叫弟弟和弟妹干活。最好直接雇几个擅长打理茶园的,作为长期的员工。” 她一说起茶园,就神采飞扬,乌黑的瞳仁更加灵动,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姑姑说:“我们村没有茶园,也就没有会打理茶园的,你们村肯定有,要不你找几个人?” “别的倒是不需要什么特殊的技术,我们在旁边教教也就会了。就是炒茶,晒茶这一块儿是需要有经验的。” 夏红缨看向霍南勋:“德华和晓婷都会炒茶晒茶!霍南勋,你能不能去跟德华问问?有他们两个加入,再加上我表弟和弟妹,人手就够了!到采茶的季节,我再发动全村一起来采!” 霍南勋却盯着她看,不说话。 “霍南勋?”夏红缨不解地看向他。 第33章 冰棍 霍南勋移开眼神:“什么?” 夏红缨:“……我说,你能不能去帮我跟德华说说,请他加入茶园?我给他每个月开三十块钱的工资!” 霍南勋点头,去了后头院子。 夏红缨又跟姑姑商量好了其他的细节,约定好下午四点,一起在茶园碰面。 在农村,如果没有手艺,很难挣到卖农产品以外的钱。 霍刚是石匠,王德华却没什么手艺,也就之前搞集体的时候,村里派上过高中的德华和晓婷等几个年轻人去学过制茶的技术。 现在这个技术能有用武之地,还能挣钱,王德华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至于晓婷,夏红缨知道她早就想挣些私房钱,自己存着好嫁人,笃定她一定会同意。 果然,夏红缨跟她一提,她就高兴地答应了。 黄菜花一提到茶园就骂夏红缨,但听说夏红缨这冤大头愿意给晓婷钱,自然不会阻止。 …… 吃了早饭,夏红缨特地换上了去年新买的一套衣服,白色修身短袖上衣,领口处有两条白色和淡紫色拼成的飘带,经夏红缨的巧手一挽,就是个漂亮的蝴蝶结。 下半身,是一条淡紫色的过膝裙。 衣服质地一般,款式也是街上随处可见的,但是穿在夏红缨身上,却格外好看,雪白的肤色与那一抹淡紫相得益彰,漂亮的眉眼在白色衣服的衬托下,干净纯粹得不染一丝尘埃。 夏红缨望着霍南勋:“我穿这身去怎么样?” 霍南勋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点了点头,没说话。 “我去叫晓婷。”夏红缨去喊霍晓婷一起走,霍晓婷却刚起床,睡眼惺忪迷糊着,正在廊檐下刷牙,还没吃早饭。 “我和你哥要去301宿舍打扫卫生。”夏红缨跟她说,“我们就先走了,你自己后头慢慢来。” “好二嫂,你们忙完,就来找我们。”霍晓婷回答。 于是,夫妻两人就决定先走,夏红缨带了抹布、肥皂等物,霍南勋牵着燕燕,出门却撞见卢清悠带着霍小光也走了出来。 “咦?勋哥,你们这是要出门?”卢清悠问。 霍南勋:“带你嫂子和燕燕去宿舍认认门,顺道打扫卫生。” “这样啊!”卢清悠说:“正好我也有事要去街上,到时候我帮你们一起打扫!” “不用。”霍南勋说:“屋里什么都没有,很快就能打扫出来,用不着那么多人。” “什么都没有?”卢清悠问:“空屋子啊?” 霍南勋:“差不多。” 卢清悠:“难怪你天天回家住。我就说,这么远的路,你怎么不住宿舍呢!” 夏红缨提着袋子的手紧了紧。 霍南勋回答:“打扫出来,加班的时候住一下,不加班还是要回来的,家里的活,总不能丢给你嫂子一个人。” 卢清悠笑:“嫂子真是好有福气!以前小光他爸在的时候,那是能偷懒就偷懒,从来不帮我做家务!” 夏红缨听出她语气暗藏的嫉妒,淡淡笑了笑,问:“卢医生这是要去哪里?” 卢清悠:“我妈扭了腰,我去医院帮她拿些药。” 夏红缨随口说:“唐婶子的腰伤不重,只要别干活,好好养几天就能好,你别太担心了。” 卢清悠:“多谢嫂子关心!我是医生,我心里有数。” 这话里藏着刺。 仿似在说她多管闲事。 夏红缨就没再说话了。 从霍家院子走到乡上街道驻地,大约要走四十五分钟到一个小时。 其中头二十分钟是乡间小路,二十分钟后,就上了公路。 公路边有卖冰棍的,霍小光见了就吵着要吃。 卢清悠去买冰棍,却被告知只剩两根,于是,她买了两根冰棍,给了霍小光一支,燕燕一支。 燕燕也很想吃冰棍,眼睛亮晶晶的,拿过去以后,糯糯地小声地说了一声“谢谢阿姨”,就迫不及待地撕开冰棍纸吃起来。 冰冰凉凉甜滋滋还带着奶味的冰棍,让她满脸的满足。 卢清悠存了要讨好燕燕的心思,蹲在她身前,摸摸她的小脸蛋:“怎么样?好不好吃?” 燕燕点头。 卢清悠:“等会到了街上,阿姨给你买更多好吃的,好不好?” 燕燕怯怯地看着她,不说话。 “才不给她买好吃的!”霍小光突然伸手,一把打掉了燕燕手里的冰棍,“穷鬼!不给你吃!” 燕燕一愣,看着地上沾了灰尘的冰棍,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伤心地哭了起来。 霍小光却洋洋得意地冲燕燕举着手里的冰棍,一脸炫耀的表情。 这孩子,怎么是这么个性子! 村里最淘气的孩子都不像他这样! 夏红缨气得想给他一巴掌,但对方究竟是个四岁的小孩,她捏着拳,满眼怒火。 与此同时,霍南勋将燕燕抱起来,柔声哄着:“燕燕别怕,爸爸在。” 燕燕将小脑袋埋在他胸前,哭得一抽一抽的。 霍南勋轻轻拍着她的背,向来冷静的脸上,难掩心疼之色。 “霍小光!”卢清悠重重一巴掌打在霍小光背上,将他打得一个趔趄,“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是不是!” 霍小光被打痛了,也哇哇大哭起来。 霍南勋注意到了卢清悠刚刚那一下的力度,护住霍小光,说:“别打孩子。” 卢清悠一脸愧疚地说:“勋哥,真是不好意思啊!小光这孩子,真是被她姥姥教坏了,我怎么教他也纠正不过来!” 霍南勋说:“习惯的养成,不是一朝一夕,慢慢教。” “嗯。”卢清悠一脸期盼地望着霍南勋,“勋哥,小光这孩子,从小最崇拜的人就是你,你说一句话,比我说一百句都管用。以后,你能不能帮我多管教管教他?” 霍南勋:“磊子不在了,应该的。” 他看向霍小光,说:“小光,你一直说,长大了,要做霍伯伯一样的英雄,你知道,什么是英雄吗?” 霍南勋虽然没打骂他,但霍小光能感觉到他在批评自己,哭声更大了。 “别哭了!”霍南勋突然厉声吼了一句。 霍小光吓得差点噎着。 “回答我。”霍南勋说,“你觉得,什么是英雄?” 第34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霍小光眨巴眨巴眼睛,抽泣着说:“就是,大家都怕你,特别厉害,特别牛!” 霍南勋:“不对。有能力保护好人,也有能力打击坏人的,才是英雄!你刚刚在欺负小妹妹,那是英雄该做的事吗?” 霍小光瘪着嘴,不说话。 “小光,给妹妹道歉!”卢清悠在旁说,“跟霍伯伯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霍小光不动弹。 “道歉!”卢清悠大吼。 霍小光呜呜地哭着说:“对不起……” 卢清悠:“把你的冰棍给妹妹吃!” 霍小光委屈得要命:“不要!” 卢清悠深呼吸,蹲下身哄他:“小光,等会再有卖冰棍的,妈妈给你买两根。这一根,给妹妹,当作赔礼道歉!” 霍小光听到买两根,不情不愿地把冰棍递给了卢清悠。 卢清悠将冰棍举到燕燕面前:“燕燕!哥哥不对,哥哥给你赔礼道歉了!来,这根冰棍给你!” 燕燕看了那霍小光吃过的冰棍一眼,又将头埋进了霍南勋怀里,不接。 “燕燕!”卢清悠继续哄她,“来,拿着,冰棍可好吃了!” “卢医生,不用了,你给小光吃。”夏红缨拿出手绢来,给燕燕擦着眼泪鼻涕,说:“我们还有事,得抓紧时间,赶紧走。” 卢清悠有些僵硬将手缩了回去。 看霍南勋夫妇走远了,没好气地将冰棍塞回霍小光手里,满眼恨色地拍在他后脑勺上,差点将他扇得扑倒:“你个不成器的东西!妈妈怎么跟你说的?以后别当着你霍伯伯的面招惹那可恶的贱丫头!” 霍小光忍着痛,咬着牙,也是满眼恨色,跟卢清悠如出一辙。 “听到没!”卢清悠举手又要打他。 霍小光赶紧躲开,说:“知道了!” “想要让霍伯伯喜欢你,就要在他面前对那死丫头好!因为她是霍伯伯的女儿!”卢清悠又强调,“你越当着他的面欺负燕燕,霍伯伯就越不喜欢你!” 霍小光看着霍南勋远去的背影,小小的心灵有所触动。 卢清悠看儿子的样子,开始心疼起他来,将他搂在怀里,说:“那个死丫头片子!就知道哭哭哭!哄着你霍伯伯心疼她!小光,你是男孩子,你要坚强、勇敢,这样才能让霍伯伯对你刮目相看,知道吗?” 霍小光点头。 …… “霍小光以前跟他外婆住在一起吗?”卢清悠母子在后头还没跟上来,夏红缨问霍南勋,“没跟霍磊和卢医生一起住?” 霍南勋:“清悠要上班,平时是他外婆带他。他们是住一起的。” 夏红缨:“他们都住一起?我还以为……” 霍南勋看了她一眼:“你以为什么?” 夏红缨:“我以为,卢医生以前不跟霍小光一起住。既然一起住,霍小光这么任性,她和霍磊就没好好教教他?” 怎么还要你来教? 霍南勋摇头说:“我也是偶尔放假去他家一回,不清楚。不过,小光他外婆的确溺爱他。” 夏红缨皱眉。 到了街道,卢清悠往医院去,霍南勋则带着夏红缨和燕燕去了301宿舍。 夏红缨长这么大,只进过两次城。 一次是去城里的县高中参加高考。 一次是去火车站送霍南勋。 进这两次城,也就只有高考那次,进入过楼房。 高考的教室位于教学楼的二楼,那是她这辈子唯一一次踏进楼房。 现在这是第二次。 进了301宿舍厚重的大铁门,入目见到了十几栋楼,都是六七层高,楼跟楼之间栽着花草,干净又整洁。 跟农村的房子相比,这里充满着一种陌生又高不可攀的气息。 夏红缨牵着燕燕,跟在霍南勋身后走着,心里隐隐生出几分自豪和向往。 这种地方,过去是她做梦都不曾梦到过的,如今却置身其中。 这都是霍南勋挣来的。 她突然想起卢清悠昨天说的话。 她说,霍南勋当这八年兵,好容易才能有今天,他很辛苦。 夏红缨抿了抿唇,看了看霍南勋铁血轩昂的背影,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南勋!”一个头发半白的老人,和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在外头下象棋,见了霍南勋,笑呵呵地喊他。 霍南勋带着夏红缨过去,尊敬地叫道:“祁厂长,师父。” “她们是……”头发半白的是祁厂长,问他夏红缨和燕燕的身份。 “我妻子夏红缨,女儿霍燕燕。”霍南勋轻轻搂了一下夏红缨的肩膀,跟她介绍:“红缨,这位是我们祁厂长,这一位,是带我的师父。” 夏红缨忙冲他们鞠躬:“厂长好!师父好!” 祁厂长打量夏红缨,说:“你这媳妇儿,怕是十里八乡也挑不出第二个!难怪你——” “祁伯伯!”霍南勋却突然打断他。 “呵!”祁厂长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又看向燕燕:“这孩子,真有灵气!小家伙叫什么名字呀?” 燕燕躲在夏红缨身后,怯怯地望着他们,不敢出声。 霍南勋见状,将燕燕抱起来,说:“燕燕别怕,他们都是爸爸的长辈。喊祁爷爷好,魏伯伯好。” 燕燕声如蚊呐地喊了人,害羞地钻进霍南勋怀里。 “我女儿怕生。”夏红缨说,“让两位领导见笑了。” “正常!”霍南勋的师父笑眯眯地说,“小孩子都这样,长大了就好了。” “我带红缨去收拾一下宿舍。”霍南勋说,“先过去了。” “去!”祁厂长说,“该置办的置办起来,有什么不好解决的,找张老师去。” “好。”霍南勋带着母女两人去了4号楼的第三层。 路上夏红缨问,祁厂长刚刚说的张老师是谁,霍南勋说是祁厂长的爱人,也是301厂办小学的校长。 夏红缨顿时有些紧张:“那咱们要跟他们家好好相处才是,燕燕以后还要上301小学的。” 霍南勋说:“不用紧张。祁厂长跟我部队的领导是老同学,我以前就认识他。” 夏红缨:“……难怪你叫他祁伯伯。” 霍南勋:“嗯。” 夏红缨:“他刚刚说,‘难怪你’,就被你打断了,他本来想说什么呢?” 霍南勋沉默片刻,说:“大概是想说,难怪我英雄难过美人关。” 夏红缨“噗嗤”笑了出来,极为生动明媚:“说我是美人,我当之无愧。但你怎么敢大言不惭,说自己是英雄的?” 第35章 卢清悠买了一大堆东西 霍南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眸带着三分调笑,三分凉薄:“那在你眼里,我是什么?” 夏红缨:“如果我没记错,上高中的时候,你好像是校霸?我比你矮两届,但你的大名,我也是如雷贯耳呢!” 霍南勋不笑了,噙着傲气的薄唇微抿。 夏红缨:“跟你开玩笑的!不会生气了?” 霍南勋:“没有。到了。” 他们的房子位于303室,内有两个房间,一个客厅,一个厨房,前头是走廊,后头有阳台,地面铺着地板砖,墙上刮了白腻子,挺宽敞的。 但就如霍南勋所说,基本上是个空屋子,里头只有两张没有垫子的床,一张桌子两个板凳,其他什么都没有,都得自己重新置办。 “没想到这么宽敞,比家里还大呢!”夏红缨惊喜地说,“不过,你要来这里住的话,还得添置东西才行。” 霍南勋:“以后再说。” “我带着钱呢!”夏红缨说,“走,这就去买!” 霍南勋拉住她:“现在正是茶园用钱的时候,钱都留着。以后宽裕了再置办。今天就是来打扫一下,带你们认认门。” 夏红缨:“可你万一加班的话,什么都没有,怎么住人啊?” 霍南勋:“现在是夏天,回头我需要住的话,从家拿床席子,拿个枕头来就行了。单位有食堂,我也不用自己做饭,不用添置什么。” 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夏红缨突然有些愧疚了:“……霍南勋,我手头的钱,原本是可以添置很多东西,现在都被我用来承包茶园了……” 她又雇了人,每个月得发出去上百块的工资,的确手头紧,不敢拿出钱来置办东西。 “既然已经承包了,就做好它,以后手头宽裕了再置办就是。”霍南勋说。 夏红缨点点头,心想等她手头松了,一定要把这里布置得妥妥当当的,让他住得舒舒服服的。 两个人将房子打扫了一遍,因着没有家具,倒也简单得很,就是拖个地,擦擦窗户和厨房。 正干着活,霍南勋的师父魏大勇过来了,朝屋里看了一眼,问:“打扫着呢?” “师父。”霍南勋过去打招呼,“您怎么过来了?” 魏大勇指指西头:“你还不知道呢?我也住这层,那边306户。” 霍南勋笑着说:“原来我们是邻居。” 魏大勇探头看向夏红缨,笑眯眯地问:“你叫红缨是?” 夏红缨有些紧张地回答:“是啊师父!” 魏大勇:“我让你师娘准备了些东西,你跟我过去拿。” 夏红缨看向霍南勋,霍南勋推辞:“这怎么好意思?” “你是我徒弟。”魏大勇说:“师父照顾徒弟,天经地义!你继续干活,让你媳妇儿去见见师娘,顺便拿东西!” 霍南勋点头:“谢谢师父。红缨,你去一趟。” 夏红缨就洗干净手,诚惶诚恐地跟着魏大勇去了。 这房子一层有六户,走廊通过去,最西头是共用的水房和厕所,魏大勇家就住在距离水房厕所最近的那户,夏红缨跟他进了屋,果然见到一个中年女人,头发花白,脸色发黑,唇色发白,一看就是气血不足,身体不好。 “您是师娘?”夏红缨礼貌地打招呼,“您好!我是303户霍南勋的家属,我叫夏红缨。” 师娘看着她的脸愣了一下,没说话。 魏大勇问她:“让你给我徒弟准备的东西呢?” 师娘忙说:“在屋里,我去拿。” “我去!”魏大勇跟夏红缨说:“跟我进来。” 他带着夏红缨,径直往卧室走去。 虽然农村没那么多讲究,但到了这里,夏红缨总感觉卧室是一种私密的地方,没有跟进去,只在门口站着。 “进来啊!”魏大勇说,“进来!没事!” 夏红缨不好拒绝,走了进去。 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香味。 虽然香,但却并不觉得好闻,因为里头混合着一股奇怪的味道,类似于老人味,还带着股腥臊。 但放眼看起来是挺好的,窗户上挂着花布窗帘,床是时下流行的高低床,铺着红底白花的床单。 靠墙放着衣柜,一套古色古香的高矮组合柜,还有两个床头柜。 床头柜上,放着好几个药瓶,她看到其中两个,上头写着健脾丸和天麻头风丸。 “这个,拿着!”魏大勇将那床上三件套抱给她。 夏红缨忙伸手接着。 魏大勇的手在撤离的时候,却从她手背上拂了过去,肥腻有汗,夏红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是她忍着尽量不表现出来,道了谢就往外走。 到了客厅,她再次跟师娘道谢:“师父师娘,让你们破费了!回头等家里收拾妥当了,请两位过去吃饭!” 师娘勉强笑了一下,点点头。 魏大勇则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说:“行!那我们等着。都是邻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们!” 夏红缨被他拍了一下,又起鸡皮疙瘩,浑身不适,心想这位师父是不拘小节么?她是晚辈,又是个女的,他居然拍她肩膀…… 回去以后,她关上门,低声说:“你师父师娘送了一套床上用品给你。” 霍南勋:“见到师娘了?好相处吗?” 夏红缨:“……她看起来脸色不好,好像身上有病。” 霍南勋诧异:“是吗?” 夏红缨点头,问:“你这个师父,他为人怎么样?” 霍南勋说:“我才刚来没几天,说不上来。只知道他是副厂长,也是这边的元老级高级工程师,相当于厂里的二把手。怎么突然问这个?” 夏红缨说:“刚刚他拍我肩膀,我感觉……他挺不拘小节的。” 霍南勋眼神沉了沉。 这时,有保卫来找,说有个叫卢清悠的女人在门口,要给霍南勋送东西来,如果霍南勋认识她,就去门口领人进来。 霍南勋就去把人领了来。 卢清悠买了两大包东西。 脸盆、毛巾、衣架、香皂、牙膏牙刷、水杯、碗、筷子、剃须刀等等,拎了满满两大袋。 其中还有两件衣服,一件是男士的,一件是小女孩的,看着质量很不错,应该不便宜。 夏红缨并不想看到她,她买了这么多东西来,她也并无一丝感动。 但还得客气几句:“这么破费做什么?买这么多东西来!” “跟勋哥对我的帮助相比,这点不算什么。”卢清悠说着,拿出那两件衣服,说:“勋哥,我给你和燕燕各买了一件衣服,去试试看合不合身!” 霍南勋说:“这衣服一看就不便宜,去退了。” 卢清悠:“标牌都摘了,退不了了。” 霍南勋拿起来看了看,还真是没有标牌了。 “哎呀!两件衣服而已!”卢清悠说,“又不是没给你买过衣服!快带燕燕去换上!我看看合不合身。” 第36章 我对勋哥的衣服尺寸,了如指掌 她把霍南勋和燕燕一起拉进了房间里,把衣服塞给他们,关上房门。 回头看到夏红缨,她笑了笑,说:“这房子真好,四四方方的,每个房间都有窗,宽敞又明亮。” 夏红缨说:“让你破费了。” 卢清悠:“不用跟我客气的嫂子。我能把工作关系转到这里来,全靠勋哥帮忙。霍磊的后事,各种手续的办理,也都是他在忙前忙后。这么点东西,真不值什么。” 她边说边四处看:“这屋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还需要添置的东西多着呢!我也是提不了,要不然就多买些了。” 她又进了厨房,打开空荡荡的橱柜:“厨房里头也什么都没有,锅碗瓢盆,米面调料、菜刀菜板,什么都得买。如果我的自行车在就好了,就能顺便都买了来。” 这些东西,哪能让她一个外人买来? 但她那姿态和语气,活像她是这屋里的女主人。 夏红缨微微垂眸,说:“你买了这么多东西来,我们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可千万不要再破费了。尤其是衣服,还没试就把标牌摘了,如果不合适,退也退不了。” “嫂子放心!肯定合适!”卢清悠微微一笑,说:“我对勋哥的尺寸,了如指掌。” 看夏红缨脸色变了,卢清悠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得色。 霍南勋穿着卢清悠买的衣服开门走出来,那是一件白色的衬衣,大小正好,上身特别有型。 燕燕也换上了卢清悠买的红裙子,像个年画娃娃一样漂亮可爱。 “嗯!不错!很合身很适合你!”卢清悠冲霍南勋笑,“简直太帅了!” 霍南勋闻言看向夏红缨,夏红缨的神色却是淡淡的。 “哇!燕燕真可爱啊!”卢清悠语气夸张地说了一句,将燕燕抱起来,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简直太好看了!阿姨爱死你了!” 燕燕有些惊慌地看向夏红缨,挣扎着想下来。 卢清悠牢牢抱住她,不顾她回避的眼神,故作亲热地问:“燕燕,喜不喜欢漂亮裙子?以后,阿姨给燕燕买很多漂亮的裙子好不好?” 燕燕向夏红缨伸手:“妈妈!” 夏红缨伸手将她抱了过去,她才安定下来。 卢清悠眼底是冷的,脸上却满是担忧之色:“燕燕有些太内向了,这样以后上幼儿园怎么办呢!嫂子,你也该教她大方合群些。” “她喜欢安静,没什么不好。”夏红缨说,“说起上幼儿园,我倒是更担心小光。他要是在幼儿园对其他小朋友也跟对燕燕似的,你以后怕是赔不完的礼,道不完的歉。” 卢清悠脸色僵了僵,然后硬生生转变出一脸愧疚之色,说:“嫂子,你别记恨小光。他还小,才四岁,刚刚他跟我保证了,以后再也不会欺负妹妹。” 她问霍小光:“小光,你是不是答应妈妈了?” 霍小光点头,一脸乖觉地看向霍南勋,说:“霍伯伯,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霍南勋颇为欣慰地点点头,进屋换回原来的衣服,说:“快到中午了,走。” 几人离开了301宿舍,沿着特为301厂修建的水泥路,往街道上走去。 路上,霍南勋指着不远处正在施工的工地说:“那边就是为医院职工新建的宿舍楼,等建好了,你也能分到。到时候你可以带着唐婶子和小光住在这边,上学上班都近。” 卢清悠笑得眉眼弯弯:“嗯。看起来跟你的宿舍隔得不远呢!” “咦?霍工?”这时,对面走来了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跟霍南勋打招呼:“今天休息,你怎么在这儿?” 霍南勋说:“带家里人过来收拾一下宿舍。” 男人点头:“哦……” “这是你同事啊?”卢清悠笑问。 “嗯。”霍南勋介绍说,“这是我同事,叶工。” 叶工看向卢清悠,问:“这位是弟妹?” 卢清悠似是而非地笑了一下。 “她是我弟妹。”霍南勋指着夏红缨说:“这是我爱人,这是我女儿燕燕。” “哦,哦,不好意思。”叶工忙道歉,待看清了夏红缨的模样,满眼惊艳之色:“弟妹长得可真好看!跟霍工你是天生一对呀!难怪你们感情这么好。” 霍南勋知道他在说什么,笑着拍了他一下。 “弟妹的名字,是不是叫红缨?”叶工又问。 夏红缨:“……是啊。” 叶工笑道:“果然呢!我可不是听霍工说的,我是猜的!红色的璎珞嘛!哈哈哈!” 夏红缨也知道他在说什么了,满脸囧色。 肯定是他同事看到霍南勋衣服上绣的璎珞了! 本来以为用兜盖盖着,别人应该看不见——即便看见了,也不会想别的。 没想到这位同事直接点出了她的名字。 “回头有空请你喝酒。”霍南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还有点事,先走了。” 等叶工走远,卢清悠问:“勋哥,红色璎珞是什么典故?” 夏红缨抢道:“没什么!” 霍南勋看了她一眼,眼里包着笑意。 “怎么了勋哥?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卢清悠追问。 “不过是同事之间开玩笑。”霍南勋转移话题,问:“你给唐婶子买药了?” 卢清悠:“嗯。” 霍南勋:“唐婶子的心情缓过来没?” 卢清悠叹气摇头:“没有。丧子之痛,大约是世间最痛的。” 霍南勋说:“她年纪大了,以后别让她干那些重活,尤其是挑水挑粪那些,我跟霍刚和德华打招呼了,如果我不在家,就让他们帮忙。” 卢清悠:“我有事请你帮忙,心里没有负担,因为跟你有交情!我跟他们都没什么交情,怎么好意思总是麻烦他们?” 霍南勋:“没事!不用不好意思。” 卢清悠:“快要到农忙了,到时候收稻子,种小麦,要不还是你帮我请他们?” 霍南勋:“好。” 说着话,他们沿着宽阔平坦的水泥路走了大约一刻钟,回到了街道上。 到这边,就要跟卢清悠分走不同的方向了,于是霍南勋说:“清悠,我们中午要去吃饭,你先回去。” 卢清悠问:“你们要下馆子啊?这种好事儿都不带上我?说起来,我自从来了这里还没下过馆子呢!要不今天中午我请客,请你们吃饭!” 夏红缨说:“是有别人请霍南勋吃饭。他带上家属,都已经有些不合适了,再带上邻居,人家怕是会背后说他,带着一群人去蹭吃蹭喝。” 第37章 跟兄弟媳妇乱搞的混子 卢清悠表情淡下来:“别人请客啊?不早说。那我先回去了,勋哥你少喝点酒,别喝醉了。” 霍南勋点头。 卢清悠带着霍小光走了,夏红缨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又给你买衣服,又嘱咐你少喝点酒,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你老婆。” 霍南勋皱眉:“你这是什么话?” 夏红缨问:“你不觉得,她对你太过热情了吗?” 霍南勋说:“别胡思乱想,她是真把我当霍磊的亲哥一般对待。 之前在部队,每逢放假的时候,她都会做上一大桌菜,请我过去改善生活。 过年给霍磊买新衣服的时候,也会顺带给我买。 她给霍磊送吃的,也必定会给我送一份。 这几年,我受她照顾良多,现在霍磊不在了,照顾他们母子,我责无旁贷。” 夏红缨:“若她单纯地把你当大伯子哥,你照顾他们母子,我没有意见。但是,你确定她对你没有别的心思吗?” 霍南勋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夏红缨!我在你心里,便是跟兄弟媳妇乱搞的混子,是吗?” 夏红缨:“我不是说你,我说她!” 霍南勋神色冷沉铁青:“说她更不行!” 就这般护着她吗? 夏红缨心里越发难受,掐着自己的掌心说:“霍南勋,我——” “霍磊是我过命的兄弟,更是个为救灾而牺牲的烈士!”霍南勋打断她,“他的家眷,不应该有任何流言蜚语。尤其,这种话不该从我们家传出!” 夏红缨看着他,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他维护卢清悠的说辞,还是他发自内心的想法。 “我知道。”霍南勋语气缓了缓,“因为小光,你连带着对清悠也存了成见。小光是个孩子,慢慢能纠正过来,你看他刚刚不是说知道错了吗?” 卢清悠意在霍南勋,这是夏红缨身为当事人的一种感受。 但她没有证据,说不清楚。 就像是那天,卢清悠故意给她挖坑,引二大爷和黄菜花攻击她。 被坑的人感受深刻,旁观的人却只以为卢清悠是无心之语。 霍刚甚至说她抠字眼,牵连无辜的人…… 夏红缨感觉自己说服不了霍南勋,索性就不说了,冷着脸转身要走。 霍南勋缺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了回来。 “干什么?”夏红缨皱眉挣脱。 霍南勋:“红缨,霍磊还曾经替我挡过枪。” 夏红缨:“什么!” 霍南勋:“我们执行任务的时候,他发现有狙击手,替我挡了一枪。 虽然穿了防弹背心,子弹还是崩伤了他的腿。 我甚至怀疑……以他的身手,如果不是腿伤,应该不至于摔下山丢了命……” 夏红缨皱眉:“你们执行什么任务?真刀真枪地打啊?” 霍南勋说:“具体什么任务,我不能说,尚属于保密范围。 红缨,我跟你说这个,是希望你明白,清悠为什么把我当亲哥?那是因为霍磊把我当亲哥! 小光为什么黏着我,那是因为他把我当亲人。” 夏红缨闻言,心里对霍磊是动容的。 能毫不犹豫地替霍南勋挡枪,她自问,如果是她,未必能做到。 霍南勋跟霍磊之间,还当真是过命的交情。 但是,她依然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相信,卢清悠对霍南勋,绝对不单纯! 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机。 无凭无据,霍南勋不但不信,怕还会觉得她小心眼,没格局,不理解他跟霍磊的战友情谊…… “先不说这个了。时候不早,先过去,别让晓婷等久了。”她避开这个话题,带着霍南勋去了陈浩的摊位。 陈浩对他们很热情周到,请他们去了街上最气派的饭店吃饭。 凭心而论,姑且不论陈浩人品怎么样,长相和谈吐是绝大多数农村青年所不及的。 他经常进城进货,跟各种人打交道,见识广,会说话。 他还带了他儿子陈彦军来,坦诚地跟他们说了自己家的情况,以及他跟前妻离婚的原因。 夏红缨本来对他感觉很不好,但是吃了这顿饭,发现竟也很难讨厌他。 包括他七岁的儿子陈彦军,也让人心生好感。 这孩子长得比他爸更好,端正帅气,或是家庭变故的原因,看起来有种少年老成,非常懂事的感觉。吃饭的时候,还帮忙照顾燕燕。 燕燕之前被霍晓婷带着跟他一起玩过,今天居然还记得他,哥哥前哥哥后地喊,很喜欢跟着他一起玩。 晓婷明显陷进去了,看陈浩的眼神炽热而崇拜。 夏红缨有种感觉,即便霍家二老不同意,只要这个陈浩没有太大的硬伤,怕是很难阻止晓婷嫁给他。 吃完饭,晓婷跟他们一起回家。 路上,她就不停地追问:“二哥二嫂,你们觉得他怎么样?说实话!我要听不偏不倚的实话!” 见两人都不发表意见,霍晓婷揪着夏红缨说:“二嫂!你先说!” 夏红缨想了想,说:“我承认,我之前是对他有些偏见。他的谈吐、见识、长相、口才,都很可以。但是——” “我不要听但是!”霍晓婷打断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就是离过婚带孩子。 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他这个人! 而且,无痛白得陈彦军这么个好大儿,还是我占便宜了呢! 人家陈彦军很优秀,回回考全乡第一!以后肯定是个有出息的!” 夏红缨:“我不是想说这个。” 霍晓婷:“那是想说他家暴的传闻?二嫂,我又不傻!他前妻跑去乡政府闹的事情我知道!我特地找我初中同学打听过。” 夏红缨:“打听过?” 霍晓婷:“是啊!我那个同学,正好跟他前妻一个村的。 我同学说,他前妻从小不学好,好吃懒做喜欢跟混混一起混。陈浩也是被骗了才跟她结婚。 那天,陈浩他妈不过说了她几句不管孩子,她就大吵大闹把陈浩他妈给打了!连扇好几个耳光! 陈浩气疯了,打了她一顿,她就闹到了乡政府。离婚以后,还到处败坏陈浩的名声。” 夏红缨看了霍南勋一眼,说:“这个事,还得再好好打听一下,不能只听一个人说。” 霍南勋说:“交给我,我去查他。” 能去查就是对陈浩的初步认可了。 霍晓婷眉开眼笑:“行!二哥去帮我好好查查!如果他真的是个家暴男,或者真的跟哪个女的搞三角恋,我立马跟他分手!” 霍晓婷满脸讨好的表情:“但是,如果他没问题,回头,你们帮我在爸妈面前多说说好话呗?” 霍南勋没表态。 夏红缨也不表态。 “二哥二嫂!”霍晓婷跺脚,“你们说句话啊!” 第38章 爸爸妈妈,蘑菇 霍南勋摇头:“我查了以后再说。” 夏红缨也说:“晓婷,你眼光不错,他挺好的。就是……从言谈之间,我感觉他有很大的野心,出人头地的野心。” 这也是她刚刚想说的。 霍晓婷看似活泼精怪,实则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女孩子。 在这一点上,夏红缨总觉得心有不安。 霍晓婷梗着脖子反驳:“有野心怎么了?一个男人,本来就该有野心!没点野心还叫男人吗?你看我二哥,他要是没点野心,他能有今天?是不是二哥?” 霍南勋没反驳。 霍晓婷:“我知道,二嫂你总想撮合我跟王德华。王德华那样的,就属于典型的毫无野心!成天与世无争,就知道闷头干活,我不喜欢他那样的!” 夏红缨看她满脸嫌弃的样子,替王德华叹了口气,说:“德华踏实肯干,又对你那么好。你不喜欢他,也别伤害他。” “我哪里伤害他了?”霍晓婷可爱地眨巴眨巴眼睛:“我只不过是拒绝了他一百次而已。” 夏红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不喜欢他就该明说,免得他存了不切实际的幻想。”霍晓婷说,“这也不算是伤害呀!” 夏红缨:“你不喜欢,是应该拒绝。但是你拒绝的态度,能委婉一点吗?别总是一脸嫌弃地跟人说话!” 霍晓婷:“我就是嫌弃他啊!” 夏红缨:“……” …… 回到村里,上了茶园,差不多正好四点。 姑姑带着她大儿子和大儿媳,夏红缨带着霍晓婷和王德华。 他们六个人,算是茶园的正式编制。 “……你们四个人,月工资都是30块。到采摘季,每个人还会根据贡献的不同,另外发奖金和补贴,你们有意见吗?” 夏红缨为人低调,平时可以说是少言寡语。 但当她正经说事的时候,别有一种果断与智慧外显,让人移不开眼的魅力。 霍晓婷激动地说:“30块?这么多吗?我二哥和清悠嫂子的工资才50多块呢!” “是啊!”王德华也说,“嫂子,现在茶还不知道卖不卖得出去,先不用给工资,我们大家一起帮着干就是,等以后销路稳了再说。” “我们也不要钱!”姑姑的大儿子王大树说:“妈也入股了,我们来帮忙是应该的!” 夏红缨摇头:“你们不用多说,就这样定了。茶园面积不小,以后,主要就靠我们六个人来打理,每个人的任务都不轻松,尤其是最近这半个月……” 她把每个人的事情都分派了下去,大家都干活去了。 院子里只剩下她和霍南勋。 她刚刚就注意到了,她在分派任务的时候,霍南勋一直斜靠在炒茶房外头的柱子上,抄着手,姿势闲散,却又似在蓄势,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瞧。 夏红缨莫名有种被狼盯上的感觉。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她突然联想起一件事来。 之前每次跟哥哥见面,基本上都在从镇上回家路上的一座荒山上。 那边没有住户,也没有田地,鲜有人至。 站在山坡上,可以望见整个龙会镇和龙会高中,视野非常宽阔。 山上还长着她喜欢的山枇杷。 第一次上去,就是为了摘果子,后来那边就成了他们见面说话的地方。 有一次,她先到了,在山上等着吴兴民,他却失约没来。 她正百无聊赖地吃着山枇杷,莫名其妙的,就有了那种被狼盯上的感觉,心里突然害怕起来。 于是她就打算先走。 转过弯,就看到一个人,戴着帽子,站在大石头后面,定定看着她。 她害怕极了,飞快跑了。 都没看清那人的长相。 那人倒是没追上来,她没遇到什么危险。 奇怪地是,那天去了学校,居然有人给她送了许多山枇杷,托她同宿舍的同学给她。 问是谁送的,她同学却也不认识。 那时候,给她写过情书,或是暗恋她的男生,多如过江之鲫,她也没太在意,转头就忘了。 这会,她竟然在被霍南勋盯着看的眼神中,想起了那天的事情。 那时候她才上高一,已经过去数年之久,但是因为受了惊吓,所以印象深刻,至今还能想起那个高大的身影来。 就……跟霍南勋一样高。 怎么现在想起来,好像跟他很像呢? 夏红缨走过去,站在他面前。 霍南勋瞧着她,没动弹。 “霍南勋,你知道从我们乡往镇上去的路上,有座长满山枇杷的荒山吗?”夏红缨问。 霍南勋眉头微挑:“不知道。怎么?” 夏红缨不由失笑。 她的联想力未免太强。 怎么会是他呢? 他没事跑那里去做什么? 夏红缨:“我上高中的时候,曾经在那座山上,遇到一个戴帽子的男的,当时我以为是坏人,给吓个半死。” 霍南勋没说话。 夏红缨:“那人跟你一样高,似乎身形还跟你有点像,我突发奇想,那个人不会是你?所以问问。” 霍南勋:“怎么?你没看见他的脸?” 夏红缨摇头:“当时他戴着帽子,脸在帽檐的阴影下,什么也看不清。” 霍南勋:“你一个女孩子,跑荒山上去干什么呢?” 夏红缨:“我去……摘山枇杷啊!我喜欢吃山枇杷。” 霍南勋突然笑了一下,语气淡淡:“是吗?” “霍南勋,大家都干活去了,你就别在这闲着了。”夏红缨说,“你带燕燕去拔草。拔下来的草分两个背篓装,牛草装一起,猪草装一起,这样起码好几天不用打猪草了。” 霍南勋:“你给我开多少工资?” 夏红缨抿了抿小嘴:“你还用工资?” 霍南勋:“晓婷有,你表弟和弟媳妇也有,我怎么就不能有?” “不给!你爱干不干!”夏红缨转身就走。 却又被霍南勋勾住了后领子,将她拎回去,问:“让我去拔草,你干嘛去?” 夏红缨:“我下山一趟,摘两个西瓜上来给大家吃。” 霍南勋低头在她耳边说:“必须要给工资。要不然我不干活。” 他说话的热气喷在她耳朵上,夏红缨痒得要命,笑着缩成一团,身子不自觉贴在了他怀里。 霍南勋的呼吸急促起来,低头就想亲她。 这一低头,却见燕燕手里拿着个蘑菇,仰着头,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们。 霍南勋:“……” “爸爸妈妈,蘑菇。”燕燕将蘑菇高高举起说。 第39章 再验证一次 夏红缨不止是想下山去摘西瓜。 她还想去找三叔帮她起个猪圈。 这事儿其实让霍南勋去更合适,但是她想趁这个机会问一问霍刚,到底对她有什么误会。 自从察觉到霍刚对她的敌意,她如鲠在喉,一直想找他问个明白。 但是敌意这种东西只是个人的感受,也不算个事儿。 她特地为了这个去找霍刚的话,显得有些奇怪。 最适合的,就是有正事儿找他的时候顺道问一句。 所以她特地打发霍南勋去拔草,自己来到了后头院子。 说来也巧,三叔正好不在家,霍刚在。 夏红缨把他叫出去,说明了来意。 霍刚冷着脸,一口拒绝:“最近我和我爸都有别的活儿,腾不出时间。” 夏红缨:“我那个活儿不急,等你们忙完了再去呗。工钱该怎么算就怎么算,我绝不会拖欠一分。” 霍刚:“你找别人。” 夏红缨倒是没想到,霍刚敌视她到了这种程度,到手的活儿都不干。 要知道他们做石匠的,并不是每个月都有活,接到一单算一单。 “霍刚,我到你们霍家村这几年,很少跟你打交道,我完全不记得自己哪里得罪过你。”夏红缨说,“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有的话你就把话说开。” 霍刚深呼吸,像是咽下了什么难以下咽的委屈,半天说:“没有误会。夏红缨,你如果还有良心的话,以后就对我勋哥好一点!如果你胆敢做出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夏红缨却更莫名其妙了,声音不自觉也高了:“我做对不起他的事?我能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就不能说明白吗?” “什么事也没有!”霍刚冷冷丢下一句,转身回去了。 “霍刚!”夏红缨气得够呛。 这叫什么事都没有吗? 分明就有事啊! 偏偏他不说,霍南勋也不说! 夏红缨也来气了,心想找别人就找别人! 乡里头的石匠多了去了,姑姑他们村就有个王石匠,人家的技术还比他们好呢! 姑姑家的新猪圈就是王石匠砌的,活儿干得特别整齐漂亮! 她转身,大步往自家西瓜地走去。 这一走,却看到卢清悠站在一丛竹子后头,刚刚他和霍刚的话怕是都被她听了去。 见夏红缨看她,卢清悠冲夏红缨笑道:“嫂子,我来借东西。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夏红缨说:“上茶山。” 卢清悠:“我听说,茶山都已经荒了,要忙的事情一定很多?要不我也上山去给你帮忙?” 她去帮忙?真的是想帮忙干活吗? 还是想跟霍南勋待一块? 霍南勋说,卢清悠只是把他当亲大伯子哥。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一定是真的想帮忙干活。 就再验证一次! 夏红缨沉默片刻,假装一脸排斥地说:“不用了!有燕燕她爸帮忙就够了,怎么好麻烦你呢?” 卢清悠本来不确定霍南勋是不是上山了,听到她这样说,坚定地回答:“没事!你不是说要赶在农忙之前把活干出来吗?正好我现在也没什么事,我去帮你们。” 夏红缨:“你今天给买了那么多东西,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呢!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帮我干活?” 卢清悠:“真的没事,我这就跟你上山!” 她直接就要跟夏红缨走,连东西都不去借了。 夏红缨一脸盛情难却的感动:“那行!活儿的确挺多的。 不过卢医生,你想上山,穿这凉鞋和裙子可不行。 上山的路不好走,穿着凉鞋,脚底下一出汗就打滑,根本走不了路。 茶园里头的草又多又密,你穿裙子的话,小腿露在外面,那些草叶子会把你的腿划伤,可就不好看了。” 卢清悠可以受累,但绝对不能接受不好看,于是同意了:“行,那我先回去换身衣服。” 夏红缨:“霍刚没空帮我起猪圈,我得去别村找人干活,我就不等你了,你换了衣服慢慢儿上来,不着急。” 卢清悠应了。 夏红缨上去以后,把霍刚的话转告给霍南勋,让他去王家村找王石匠。 又说,让他去姑姑家看看她家的新猪圈,参考一下,跟王石匠商量商量怎么弄。 等卢清悠上山,夏红缨热情地招呼她:“卢医生,你来都来了,我就不跟你客气了。那就麻烦你拔这一片的草!注意要连根拔起,要不然很快又长出来了。” 卢清悠没回应,而是欣赏风景一般环顾四周,远远看到好几个人在干活,燕燕也在附近玩,唯独不见霍南勋。 “勋哥呢?”卢清悠用闲聊的语气问,“怎么不见他?” “他找石匠去了。”夏红缨说。 卢清悠脸色僵了僵:“你不是说,你去找石匠吗?怎么成了他去?” 夏红缨把她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说:“我们两口子,谁去都一样。” 勋哥都不在她还来干什么? 卢清悠磨了磨牙,突然拍了一下脑袋说:“哎呀,我突然想起来,谭木匠还等着我借卷尺回去呢!我居然给忘了!” 她一脸抱歉地说说:“自从生了小光,我这记性就变得特别不好。嫂子,不好意思啊!我得先回去了。” 果然是奔着霍南勋来的。 霍南勋不在,连装都不装一下,直接就要回去。 夏红缨笑了笑,说:“行,你回去。燕燕她爸一小会功夫就能回来,到时候这些草,让他接着拔就是。” 卢清悠眼神一动:“一小会儿功夫就能回来?勋哥去找石匠,能那么快?” 夏红缨:“就茶山背面王家村的王石匠嘛!下个山上个山的功夫,一会就回来了。” 她没撒谎,王石匠家的确离得不远。 但如果要先去看姑姑家的新猪圈,少不得还得跟姑父打招呼,说说话。 看完新猪圈还要跟王石匠商量出个章程来,那就更加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了。 卢清悠沉默着,看得出来,她在飞速地转动脑筋。 她很聪明,很快就想到了办法,指着在茶园最下方干活的霍晓婷问:“嫂子,你说,晓婷那个位置,冲着霍刚家喊一嗓子的话,霍刚能听见吗?” 在这个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村子里头有事喊一嗓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夏红缨说:“晓婷嗓门大,应该能。” 于是卢清悠就说:“那我去找晓婷,让她帮我喊霍刚把卷儿尺送过去。我也不用跑一趟了,这上山一趟,老费劲了。” 想拖延时间等霍南勋回来? 那你得多干点活才行。 第40章 天热,草多且硬 “倒也不用大老远过去!”夏红缨说了一句,直接扯开嗓门喊:“晓婷!” 声音中气十足,回音缭缭。 霍晓婷听见了,回答:“二嫂!怎么了?” 夏红缨用手做成喇叭状:“你叫霍刚送卷尺给谭木匠。” 霍晓婷:“好!” 然后她就扯着嗓门喊霍刚,霍刚很快回应了。 夏红缨含笑看向卢清悠:“晓婷嗓门就是大。” 卢清悠的表情有些勉强。 她才不想拔草! 她本来想去晓婷那边逛一圈,闲聊一阵再过来,霍南勋应该就回来了。 夏红缨直接一嗓子给她喊没了。 “那你就负责这一片,辛苦了!”夏红缨直接带着燕燕去了旁边,把这一片的草让给卢清悠拔。 卢清悠是打着帮忙干活的旗号上山的,甚至连衣服鞋子都换了,怎么着也得做做样子。 然而,天热,草多且硬。 不到十分钟,没干过农活的卢清悠就汗湿了衣服,腰酸背痛,手上被草叶子割伤了好几条浅口子。 卢清悠后悔得要命,她是吃饱了撑着才跑来帮夏红缨拔草! 原本是想着跟霍南勋一起劳动的场景,感觉有种乡村现实主义的浪漫。 没想到,霍南勋不在! 看卢清悠直起腰来,有打退堂鼓的迹象,夏红缨又说:“你拔那一片,我本来划给燕燕她爸的。等他回来看到你帮他干了,肯定会很感激你。” 卢清悠看着自己手上的口子,脑子里想着霍南勋心疼她的样子,捶了捶腰,继续拔草…… 然而,整整一个钟头过去了,拔了两大背篓草,也没见霍南勋回来。 卢清悠实在受不了了,借口说唐婶子腰伤了做不了饭,她要回去煮饭,提前走了。 看着她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夏红缨笑了笑。 但仅仅是一瞬,脸上的笑意就变成了沉重的心事。 这回,她可以肯定,卢清悠喜欢霍南勋。 不到一个钟头的功夫,她往上山的路上瞄了无数次。 没看到霍南勋回来,她眼里的失望,掩都掩饰不住。 …… 上山容易下山难,卢清悠好不容易回到霍家院子,只觉得暑气攻心,浑身酸痛,人都快晕过去了。 去洗漱了一番,换掉长裤长袖,方才觉得好些。 然后又觉得饥肠辘辘。 她平时吃得不多,不干农活还行,一旦干农活,那点食量显然支撑不住劳动的消耗。 以往这个点,唐婶子已经做好了饭,今天,灶房却不见一丝火星。 唐婶子扶着腰坐在外头,一边看着小光,一边跟木匠闲聊,卢清悠心头火气更甚,问:“妈,这个点了怎么还不做饭?!” 唐婶子一脸愕然。 这些日子,卢清悠虽然不做饭不帮忙干农活也不怎么管孩子,但待人接物是进退有度、亲切和善的,对她的态度也不错。 今天一早,她还特地大老远去医院帮她买了药回来。 这大热的天,唐婶子心里过意不去,就听进了夏红缨的话,尽量不干活,想早些养好,免得拖累这个城里来的儿媳。 没想到,她这会突然就变脸了。 唐婶子一惊,忙站起来,说:“红缨说,让我别干活,养几天。我就不敢动。清悠啊,我也是想快点养好腰伤,别拖累了你。” 老东西!一个皮糙肉厚的农村人,矫情什么!就是借口腰伤躲懒! 木匠已经收工,但还在收拾东西没离开。 屋子又不隔音,声音稍微大些就会被邻居听到。 这些话,卢清悠自然不能宣之于口。 她还要在这霍家村甚至整个柏树乡塑造好口碑好人缘,把夏红缨彻底碾压到尘埃里呢! 卢清悠深呼吸,换上有些生硬的关心语气,问:“我给你买的虎皮膏药贴了吗?还疼啊?” 唐婶子点头:“贴了,感觉好点了。但是还是不能弯腰用劲。” “那你歇着,我去煮碗面吃。”她正准备去煮面,就见霍南勋、夏红缨等人一起进了院子。 霍南勋和夏红缨各背着满满当当一大背篓的草。 霍南勋的背篓最大,背的是牛草。 夏红缨的背篓稍小,背的是猪草。 霍晓婷背着燕燕,手里还提着个箩筐大小的小背篓,里头装满了蘑菇。 天色将黑未黑,大家都从地里回来了,见状都跟他们打招呼。 “哟!红缨,你们这是从哪里采来这么多蘑菇?”周嫂子问。 夏红缨说:“是茶山上长的。周嫂子,我清理茶园杂草的时候,把草顺道装回来了,可以喂牛!” 耕牛是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 但一年里头,只有耕种和翻耕那两个月才用得上,其他时候就白养着它。 因此,整个霍家院子,共同养着两头耕牛,每家一个月轮着喂养,倒是省事不少。 这个月,正好轮到周嫂子家。 周嫂子见到满满一大背篓新鲜草料,笑得合不拢嘴:“这么多,够两头牛吃一整天的了!省我不少活,谢谢你了啊!” “牛是咱自家的,客气什么!”夏红缨跟霍南勋说:“霍南勋,你把草背到牛圈里去!别一次都给它们,吃不完糟蹋了。” 霍南勋倒是听话,转身去了牛圈。 夏红缨将猪草放下,提着那一背篓蘑菇,又往周嫂子那边去,说:“燕燕在那炒茶房侧面,发现了好多蘑菇,长得正好,一个烂的没有。这么多我家也吃不完,来,都分点。” “是斗鸡菇啊!”周嫂子高兴地拿了个盆出来,“这斗鸡菇最香最好吃!燕燕可真机灵,居然找到这么多蘑菇!” 燕燕听到周嫂子夸她,偷偷地笑。 夏红缨又去吴莲英那边:“大嫂!出来拿蘑菇!” 吴莲英早就听到了动静,也拿了个簸箕出来,一下子倒了一小半去,见夏红缨要走,又双手各抓了两朵大的,呵呵笑着问:“红缨,听说你要在茶园里起个猪圈?” 夏红缨不冷不热地说:“嗯。” “那你们怎么放着三叔不请,去请隔壁村的王石匠?”吴莲英一脸责怪,“你是对三叔有什么意见?” 夏红缨说:“怎么会!我去请了,霍刚说他们活儿太多,接不了。” “他们有个什么活!”吴莲英撇嘴。 夏红缨没理她,又给黄菜花送了蘑菇去,来到了唐婶子和卢清悠门前。 唐婶子看到夏红缨就眉开眼笑的:“正好,清悠说要煮面,斗鸡菇煮面最香了!清悠啊,拿几朵。” 卢清悠皱眉:“我可不敢吃野蘑菇,别有毒!” 第41章 他发誓今晚要让夏红缨哭着求他 “没毒没毒!”唐婶子有些馋地说,“这蘑菇好吃的咧!快拿点好煮面吃。” 卢清悠:“你们不知道!很多蘑菇都长得相似!混上一两朵毒蘑菇在里面认不出来的!每年都有很多人因为吃了毒蘑菇进医院,大家还是小心一点好!” 夏红缨听了这话,直接越过她,去了最西头的吴婶子家,问:“吴婶子,你们家要蘑菇吗?” “要!怎么不要!”吴婶子早就拿着个盆在外头等着了,“哎哟!这么多斗鸡菇,看着就喜人!谢谢你了啊红缨!” 吴婶子的两个儿媳妇也都出来道谢。 他们家人多,夏红缨给了他们家不少,自己只留了晚上吃一顿的量,回去了。 卢清悠本以为她那样说,这些人就不敢吃夏红缨的蘑菇了。 然而她不了解的是,斗鸡菇是当地最常见的可食用菇,他们祖祖辈辈都吃,三岁的燕燕都认得,根本不会认错,不管她怎么危言耸听,大家照吃不误。 卢清悠恨得牙痒痒,进了灶房,连连冷笑:“还挺会拿小恩小惠收买人心!不过,这点小伎俩算什么?这个世界,向来拿实力说话。你夏红缨有什么实力?会做饭?会养猪?呵!” …… 夏红缨也煮了一锅面。 蘑菇撕成长条,在面里一煮,香气扑鼻。 再点缀上些小青菜,用腊肉丁炒了豆豉调味,不用再放别的调料,就非常美味。 燕燕吃了两小碗。 夏红缨和霍晓婷各吃了一大碗。 霍南勋体格大,食量也大,吃了两大碗。 都吃得很满足。 晓婷吃完饭主动洗碗,就回隔壁去了。 一家三口在后院纳凉,燕燕拿出她的《古诗三百首》,跟霍南勋说:“爸爸,今天还没有背古诗呢!” 霍南勋接过书,教她背古诗,还教她写古诗里简单的字。 小院墙上安了电灯,橘黄灯光下,霍南勋神色认真专注,温柔而不失力量地念着古诗,燕燕努力地模仿着爸爸的语调,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闪烁着新奇与崇拜…… 夏红缨感觉到,自从霍南勋回来,燕燕变得开朗多了。 虽然还是会怕生,但是,她的眼睛更亮,笑容更多,话也变多了。 “爸爸”这个角色,终究是孩子生命中不可或缺的。 爸爸带给孩子心灵上的力量,是妈妈给不了的。 哪怕不为她自己,为燕燕,她也要保护好自己的小家,不让别人把燕燕的爸爸抢走! 她端了个小板凳,坐到霍南勋身边,看着燕燕写字。 霍南勋看了她一眼。 夏红缨顿时又有种被狼盯上的感觉。 洗漱以后,夏红缨照例和燕燕睡在凉床上。 霍南勋之前都睡床上,今天却过来问:“燕燕,爸爸也跟你们一起睡好不好?” “好!”燕燕高兴地说:“妈妈,你过去一点。” 夏红缨被挤到了边上。 燕燕在中间,很快睡熟了。 霍南勋的手臂从枕头上方越过燕燕伸过来,将夏红缨的脖子、脑袋托在手里。 夏红缨的脸热得厉害,转头看向他。 他俯身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夏红缨浑身颤栗,心跳如擂。 他又亲住她的唇,炽热滚烫,蚊帐里的气温急剧升温。 又顺着她香玉般的小脸,亲上她的嘴。 凉床是一根根竹棍,用韧绳编排在一起的,底下放上四条长板凳,将竹棍往上头一铺,就是个凉床。 霍南勋身体的重量压过来,凉床发出难以承重的咯吱声。 夏红缨推他:“要断了!” 霍南勋下了床,将她打横抱起,进了屋。 大床上,夏红缨伸手抵住他的胸口不让他靠近,问:“怎么?不怀疑我在外头有人了?” 霍南勋:“没怀疑过。” 夏红缨:“你明明就——唔……” 霍南勋用嘴封住了她剩下的话。 他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素了整整四年。 此刻恨不得把夏红缨拆解入腹吃个干净。 他发誓今晚要让夏红缨哭着求他。 就跟婚后那迷梦般的半个月一样。 这些年,屡屡午夜梦回,都是她红着眼睛,无力地抓着他的胳膊,求他放过她的模样。 今晚,终于不再是做梦了…… 岂料,门外突然传来拍门声:“勋哥!勋哥!” 霍南勋皱眉停下动作,回应了一声:“怎么了?” 卢清悠的声音充满哭意:“小光发高烧了!怎么办啊?你能不能带我们去医院啊?” 霍南勋低头看了看夏红缨,深呼吸,将她的衣服拢上,说:“我去看看。” 他起身,穿好衣服,开门出去了。 霍小光烧得满脸通红,皱着眉头睡得极为不安稳。 霍南勋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烧得烫手。 “大夏天的,怎么会发烧?”霍南勋皱眉问。 卢清悠却没回答。 她感觉这会的霍南勋跟平时高冷酷拽的样子不一样。 身上有种男性荷尔蒙飙升的感觉,性张力更强,甚至呼吸也比平时炽热,仿佛是……动了欲念,尚未平复。 她往他腰腹下看了一眼,脸色顿时涨红滚烫。 “清悠?”霍南勋皱眉。 “哦!”卢清悠回过神来,说:“小光体质本来就弱,从那天掉水田里受了惊,晚上就睡不好。没想到今晚发起高烧来了。勋哥,我手头也没有药,你带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霍南勋:“行,带好东西,走。” 夏红缨穿好衣服等着,过了一会,外头传来霍南勋的声音:“红缨,小光发高烧,我送他去医院。” 夏红缨:“去,路上黑,慢点。” 她出去,看到霍南勋背着霍小光,卢清悠一手放在霍小光背上,一手打着手电筒,跟霍南勋贴得极近,宛如一对夫妻护着孩子似的,快步离开了院子。 夏红缨回去躺在燕燕身边,心里空落落的。 又想起霍南勋对她没有感情,为了分宿舍跟她结婚等等,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酸痛。 …… 301医院晚上有值班医生。 医生给霍小光打了屁股针,霍小光哭得整栋楼都能听见。 好容易将他哄住,吃了药睡下,医生建议观察一晚。 夜深人静,卢清悠出病房门,看到霍南勋在外头长椅上坐着,正闭目养神。 第42章 如果她主动,霍南勋会接受她吗? 他习惯性地坐得笔直,挺拔的身姿硬挺凌冽,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不可攀。 卢清悠想起把他从床上叫起来时的样子。 那时候,他在干什么? 在和夏红缨上床吗? 他这样的男人,动情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一定让女人非常销魂。 对霍南勋,卢清悠一直非常谨慎地保持着距离,不泄露自己一丝一毫的心思。 但是今晚上,两人难得独处,又窥见了向来高冷禁欲的霍南勋动情的一面,她心里蠢蠢欲动。 都说,没有不偷腥的猫。 如果她主动,霍南勋会接受她吗? 哪怕暂时让她做情妇,她也是愿意的。 卢清悠眼里深藏贪婪的渴望,走到霍南勋面前,看着他性感的薄唇,缓缓俯身。 感觉到有人靠近,霍南勋蓦然睁开眼睛,眼神锋利。 “别动!蚊子!”卢清悠叫了一声,然后,一巴掌拍向他额头。 霍南勋却挡住了她的手,自己伸手拂了拂额头,问:“小光怎么样了?” 卢清悠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说:“退了些了,睡得也安稳多了。” 霍南勋松了口气。 小光是霍磊唯一的血脉,他不能出事。 “勋哥,我说谢谢都说累了。”卢清悠声音充满疲惫,“但是我还是要说,今天又麻烦你了,谢谢啊!” 霍南勋摇头,说:“你进去休息。” 卢清悠:“虽然很累,却没有睡意。勋哥,你陪我聊聊!” 霍南勋:“聊什么?” 卢清悠:“聊聊你跟红缨嫂子。” 霍南勋沉默片刻,说:“我跟她,没什么好说的。” 卢清悠笑:“怎么也是夫妻一场呢!” 霍南勋摇了摇头,不说话。 “勋哥,昨天我去霍刚那里借卷尺。”卢清悠说,“正好听到嫂子跟霍刚说,想请他去茶山上建个猪圈。霍刚的反应好奇怪啊!” 霍南勋:“奇怪?” 卢清悠:“是啊!他好像对嫂子有什么怨气,说什么,嫂子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他不愿意给嫂子干活,一口给拒绝了!” 霍南勋眉眼涌出一股烦躁:“这个刚子!” 卢清悠:“勋哥,这儿没有外人,我就直说了啊!会不会……你不在的这几年,嫂子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被霍刚看到了?” “没有的事。”霍南勋说,“我知道刚子怎么回事,是因为以前的一些误会,你不用多想。” “这样啊!我还以为……”卢清悠垂眸掩去眼里的失望和不甘,“那勋哥,咱们聊聊你退役的事?你为什么不继续留在部队?我听说,你答应留下的话,稳升师级,前途无量。” 霍南勋没回答。 卢清悠:“是因为罗沂吗?” 霍南勋:“部队上的事,不要提。” 卢清悠:“好……你放心,我只跟你说而已,跟别人我是不会说半句的。” 霍南勋点头。 …… 霍南勋一夜未归。 夏红缨心情低落,但她也没时间多想,吃了早饭匆匆上茶山,带着王石匠看地方,谈方案。 王石匠之前跟霍南勋沟通过,已经有了方案,两人很快说定,王石匠就带着他两个儿子并两个徒弟,找了地方就地取石,热热闹闹干了起来。 中午时分,她回去做饭吃,就看到卢清悠已经回来了。 小光看起来还有些虚弱,不像以前那样满地到处去玩,无精打采地靠坐在廊檐下。 “卢医生。”夏红缨问,“小光怎么样了?” 卢清悠说:“已经退烧了,但是精神还不是很好。” 夏红缨看看锁着的门,又问:“霍南勋呢?” 卢清悠说:“他也在医院守了一晚上,早上直接上班去了。” 顿了顿,她露出一脸幸福的笑意说:“幸亏有勋哥,要不然,这乡下黑灯瞎火,路又远,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夏红缨点头,没说话,拿出钥匙去开锁。 卢清悠走过来,用只夏红缨能听到的声音说:“你放心,他昨晚是睡了的。医院住院的人不多,病房里头还有一张空床呢!” 她的语气,有种不正经的荡漾感:“话又说回来,勋哥那么强壮,就算一晚上不睡,他也精神奕奕呢!” 夏红缨皱眉看向她,蓦然发现,她的脖子上,有个明显的红痕! 像是……四年前她跟霍南勋新婚,身上留下的那种痕迹。 那时候她脖子上被他亲出了吻痕,第二天都不敢见人。 霍晓婷无意中看到,脸都红了。 卢清悠看到她的视线方向,冲她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脖子,说:“医院蚊子多,被蚊子咬了,都挠红了呢!” 夏红缨死死捏着拳,正要说话,没想到,后头响起霍三叔——也就是霍刚他爸的声音:“红樱!” 他一脸气愤的样子。 夏红缨纳闷地问:“三叔?怎么了?” 霍三叔黑沉着脸:“红樱,我听说,你请了王石匠在茶园砌猪圈?” 夏红缨:“是啊!今儿早上已经动工了。” 霍三叔:“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为什么找他不找我?” 大家听到声音都出来看热闹。 霍英彪立刻摆上村长的谱教训她:“红缨,这就是你不对了!咱们霍家村,但凡是姓霍的,都是同宗同族,这么多年,大家都互相帮忙互相照顾,你有活,怎么能找外村的,不找三叔呢?” “三叔!我昨天去找您了呀!”夏红缨说,“当时您不在家,霍刚在。 他说你们最近的活儿都排满了,挪不出时间。 我说我那个猪圈也不急,等你们有空了再帮我砌,他也拒绝了。我这才去找了王石匠来!” 夏红缨问他:“怎么?他没跟您说吗?” 霍三叔却不信:“怎么可能?我们都一个多月没活儿了!哪来什么排满了没时间?” 夏红缨:“那要不您把霍刚叫过来问问他?他当时就是那么说的。” 霍三叔看夏红缨表情不似撒谎,黑沉的脸色也有些变了,说:“他去他外公那边了,下午才会回来。” 夏红缨:“他真的是那样说的!等他回来,您再问问他。” “三叔。”卢清悠说:“我昨天去你们家借卷尺,正好听到了红缨嫂子跟霍刚说话。 我可以帮红缨嫂子作证,她真的去找你们了,是霍刚拒绝了! 我还听到他说什么……红樱嫂子对不起勋哥之类的话,态度特别恶劣!对,红樱嫂子?” 第43章 但凡造谣我的,必须要赔钱! “什么?”吴莲英就像是嗅到屎味的狗,立刻精神起来,“红樱对不起勋子?怎么回事?” 卢清悠像是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捂着嘴说:“不是!我不是说红樱嫂子做了对不起勋哥的事,是霍刚那样说的!红缨嫂子,我没记错?霍刚是这么说的?” 卢清悠这是又给她挖坑! 她还真是个人才! 她这么问,夏红缨如果说是,岂不等于承认自己做了对不起霍南勋的事? 如果说不是,霍刚又的确说过这句话。 夏红缨转头看向卢清悠,四目相对,卢清悠眼里隐藏的恶意,昭然若揭。 夏红缨积攒的怒气一下子爆发:“卢医生,我发现你这个人挺有意思。 怎么总喜欢往我身上泼脏水? 上次,故意扭曲我的意思,引二大爷误会! 这次,又故意截取我跟霍刚说话的片段,引起我家里人的怀疑。 你安的什么心呢?” 卢清悠做出一副愕然的样子:“红缨嫂子,我可是在帮你作证,你怎么反过来数落我?难道我哪里说错了吗?霍刚不是这么说的?要不等他回来,我们一起对质?” 夏红缨不往她坑里跳,转而对众人说:“昨天我找霍刚帮我砌猪圈,霍刚回绝了,态度还很不好。 我不记得自己哪里得罪过他,我就问他,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他就说,让我好好对霍南勋,别做什么对不起霍南勋的事。然后头也不回地进屋去了! 我也是莫名其妙呢!三叔,你知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霍三叔回想了一下,最近,因为霍南勋的退役还分配了工作,他家的人和事,都是乡亲们茶余饭后常说的。 霍刚每每提到夏红缨,还真是态度恶劣,对她没一句好话。 但霍三叔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种得罪人的实话,他当然不能说,只摇摇头:“刚子那娃儿,就是……就是从小跟勋子穿一条裤子! 两人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一个班的。他那样说,就是兄弟义气嘛! 勋子当兵四年都没回过家,他可能是怕你对勋子有意见!” “这不对啊!”吴莲英在旁说,“要是怕红缨对勋子有意见,他怎么连到手的活都不接? 这明明就是夏红缨做了对不起勋子的事,霍刚才气得宁愿少挣钱,也不愿意给夏红缨盖猪圈的嘛!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黄菜花听了,气势汹汹地指着夏红缨的鼻子:“夏红缨!你干了什么!你是不是在外头……干了什么对不起我儿子的事?” 她有了上次的教训,倒也不敢张口就胡说了。 面对莫须有的指责,夏红缨气得火冒三丈,一把将黄菜花的手打下去,怒道:“你们又来是不是?! 行!那这件事,还就必须要分辨个明白! 这会霍刚和霍南勋都不在,等他们回来,咱们一起问个明白! 我夏红缨行得正坐得直,没道理凭白无故被你们污蔑了一次又一次! 等他们回来给我个清白,大嫂,卢医生,但凡造谣我的,必须要赔钱!赔我的精神损失费! 不赔钱,我就去乡政府举报!去301医院举报! 到时候我看看大哥的村长还能不能继续当! 我看看卢清悠你这个医生,还有没有人敢找你看病!” 气势,此消彼长。 夏红缨发起疯来,黄菜花和吴莲英的气势就弱了下来。 卢清悠的脸色也极为难看。 真是穷乡僻壤出刁民! 就夏红缨这撒泼讹钱的样子,哪里配得上霍南勋! 霍南勋可是连军长都极力挽留,国防大学教授都非常欣赏的男人! 傍晚,霍南勋和霍刚相继回家。 夏红缨直接把霍刚喊了来,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质问他:“霍刚!卢清悠听到了我们昨天说的话,特别点出,你说的,我做了对不起霍南勋的事。 现在我家里人都认定我做了对不起霍南勋的事! 请你告诉我,也告诉大家,我到底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了!” 霍刚家里人和后头院子的许多人都来了,霍刚没想到,他一句警告的话,闹出这么大的风波。 他第一反应是看向霍南勋。 霍南勋眉眼冷沉,冲他微微摇头。 霍刚皱着眉头想了想,说:“当初,你们家狮子大开口,要一百斤粮食,十斤猪肉,还要两百块钱的彩礼!那时候搞集体,大家都吃不起饭,你知道勋哥是怎么凑齐那两百块钱的吗?” 夏红缨没想到,霍刚居然翻起旧账来了。 夏红缨因为长相和一手药膳的手艺,求亲者络绎不绝,她大哥大嫂本来就打定主意想把她卖个好价钱,见夏红缨终于松口要出嫁,就撺掇着她爸要高彩礼。 当时她本来以为,这门亲事得黄了。 没想到霍家答应了。 “你突然说那个做什么?彩礼跟我们今天说的事儿有关吗?”夏红缨问。 霍刚说:“勋哥去卖血凑了那些彩礼钱!” 夏红缨一愣,看向霍南勋:“什么!卖血?” 霍老爷子和黄菜花也瞪大眼睛:“勋子,你那时候拿回来的钱,是卖血得来的?那得卖多少血能凑齐两百块啊!” 霍南勋的脸色又黑又沉,眼锋扫过霍刚:“是霍刚,霍磊,德华,我们四个人一起去卖的。” 夏红缨:“……” 霍刚继续说:“我们都抽得少,勋子抽得多!我就是觉得勋子不容易,所以跟夏红缨说,让她好好对勋哥!别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是你们想多了!” 吴莲英:“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干她的活?” 霍刚沉默了一会,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不说清楚看样子是不行。那我就直说! 因为我跟勋子是兄弟,干了他家的活,不好意思收钱。 不收钱,大热的天,白干那么多活,我心里又不愿意。 干脆就让别人来干,省得为难。” 吴莲英垮着脸就开骂:“你们家干石匠的,有什么不好意思收钱的?神经病,平白说那些让人误会的话!” 说着,她赔着一张笑脸看向夏红缨:“红缨啊!都怪霍刚胡咧咧!我也是误会了,都是一家人,你就别生气了。” 夏红缨:“我说过!赔钱!你一百,卢医生一百!还有你之前欠我那两百块,也一块还给我!” 第44章 蝴蝶坠子的金项链 吴莲英立刻变脸耍起无赖来:“我哪有钱?你把我卖了我也拿不出那么多钱!” 夏红缨:“有多少拿多少!要不然我明天就去乡政府闹!” “你爱闹闹去!反正当村长一个月才两块钱补贴,够干啥的!”吴莲英扭头回了房,不肯再出来了。 夏红缨转头看向霍英彪:“大哥,你怎么说?” “夏红缨!你没完了是!”黄菜花凶悍地冲她吼,“你连个儿子都——” “再说以后二十块钱不给了!”夏红缨打断她。 黄菜花指着她:“你你你你敢!钱是我儿子的!你算什么东西?敢不给我?勋子!你说句话!” 霍英彪非常重视他村长的地位,也皱着眉头看向霍南勋。 那表情很明显,希望霍南勋能阻止夏红缨。 霍南勋:“我说过,我家的钱都红樱管。” 黄菜花:“你——” “妈!”霍晓婷一把将她拉回去,跟她说悄悄话:“你再吵她真不给啊!说不定我茶园的工作都得丢!” 黄菜花噤声了。 给他们两个老的二十,给晓婷三十,一共五十块钱呢! 霍英彪垮着脸进了屋,屋里传来他们两口子的撕扯声。 吴莲英:“不行!不许开箱子!” 霍英彪:“滚开!成天就知道给老子惹事!” 吴莲英:“啊!不许拿!” “啪”地一声脆响。 吴莲英“嗷”地尖叫:“吴英彪,你敢打我!老娘跟你拼命!” 过了一阵,霍英彪带着三条抓痕出来,脸色难看地把五十块钱递到夏红缨面前:“弟妹,这钱你先拿着,回头我手头松了,再还你其他的……” 夏红缨知道吴莲英的德行,只有往里搂的,往外吐一毛钱,她也能心痛好几天。 霍英彪能拿来五十,已经很不容易了。 夏红缨没再继续逼他,拿过那五十块钱就算罢了,转头又问卢清悠:“卢医生,你呢?是赔钱还是我去301医院找你们领导?” “夏红缨!”霍刚激动地喊她全名,“这事跟清悠嫂子又有什么关系!人家好心帮你,说了句实话而已!” 夏红缨:“我跟你说了那么多话,她怎么就专挑那句最让人误会的说呢?你们还觉得她不是故意的?” 这的确不是第一回了。 霍刚和霍南勋等人闻言,也都用怀疑的眼神看向卢清悠。 尤其是霍南勋,昨天晚上,他跟卢清悠解释过这件事。 卢清悠不愧是个大学生,脑子转得很快,感觉再狡辩也说不过去了,索性就承认:“是!这次,我的确是故意点出那一句!” 她走过来,站在霍南勋面前,一脸大义凛然的表情:“你们都不知道,勋哥这些年有多不容易! 平时高强度的训练不说,他还为了国家和人民,出生入死,数次受伤,可以说是走在刀尖上,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他这样的人,应该被爱戴和尊重!” 她含泪望着霍南勋:“我昨天听到霍刚对嫂子说的那些话,我就感觉,嫂子可能做了什么对不起勋哥的事,霍刚才会那样对她! 我特别气愤!特别难受!不说出来,我如鲠在喉! 但是,霍刚既然说是我们想多了……那就当我想多了! 红缨嫂子,我愿意跟你道歉!并且,给你赔偿。” 她进屋拿了一百块钱,递给夏红缨:“嫂子,对不起!但是你记住,如果你真的做了对不起勋哥的事,我还是会揭发你! 勋哥在我和霍磊心里,就像自己的亲大哥。我决不允许有人伤害我们的亲人!伤害为国家做出贡献的英雄!” 夏红缨不客气地拿过钱来,说:“卢清悠,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你还是少掺和点。太过了,就成挑拨离间,别有用心了。” 卢清悠眼里满是受伤之色,眼泪汪汪一脸脆弱。 “夏红缨!你差不多行了!”霍刚挡在卢清悠面前,怒气冲冲地说:“别老欺负人清悠嫂子!你打量着人家外地来的,好欺负呢?我第一个不答应!” 他一把将那一百面值的钱抢了回去塞给卢清悠,跟夏红缨说:“这一百块钱,我赔给你,行了!承包了茶园钱不够了是?到处讹钱!” 夏红缨劈手将钱夺了回来。 正准备揣回兜里的卢清悠气得脸都青了。 “霍刚,我不是讹钱,我只是想告诉她们,造谣是有成本的!是要付出代价的!”夏红缨说,“要不然一个个的,上嘴唇跟下嘴唇一碰,就能毁掉一个人,一个家!” 看霍刚还要说话,她又说:“你愿意替卢清悠付这造谣的成本,直接拿钱补给她就行了,抢我的精神损失费做什么?” “你……”霍刚气得胸膛起伏,蓦然转头跟霍南勋嚷嚷:“你看到了?我说她人品低劣,连清悠嫂子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你还不信!” 霍南勋走过去,直接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扯着他走了。 “霍刚!能不能管管你的嘴!”到了小河边,四周空旷无人处,霍南勋怒道,“卖血这种丢脸的事,能拿出来说吗?” 霍刚:“你又不让我说实话,我当时只想到这个,要不然我怎么圆?” 霍南勋:“都跟你说多少回了?别那样对红缨,你怎么就不听?” 霍刚一脸的倔:“我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你让我装得跟没事儿人似的,我装不出来!” 他看向霍南勋:“我就不明白,你怎么就这么能忍?我亲眼看到她跟吴兴民偷偷见面,有说有笑的,吴兴民还送了她一条金项链!蝴蝶坠子的金项链!难道我还会骗你?” 霍南勋摇头:“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那项链她还戴过。” “那你还忍着?!”霍刚一脸想杀人的表情,“要是我,就算不离婚,我也揍死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 霍南勋揉了揉太阳穴,良久,说:“她跟吴兴民好了那么多年,忘不掉他也正常。人无完人,而且我们都有孩子了,她现在只要愿意跟我好好过日子,就够了。” “你是属王八的吗!”霍刚听到他这么没有骨气的话,气得口不择言,“她给你戴绿帽子,你还……你还‘人无完人’?” 第45章 昨晚......欲求不满? 霍南勋用警告的眼神看着他,“你看到他们上床了?” 霍刚:“……那倒没有。我跟踪了她三回。每次两个人都在没人的地方见面,互相送些东西,说会儿话。” “那不就是了。”霍南勋说,“只要她没有出轨,就在我的容忍底线之内。我相信,假以时日,她会忘掉吴兴民。” 霍刚:“可是她这么三心二意,我替你觉得不值啊!你说你长成这样,现在还进了301,你应该要找一个像清悠嫂子这样的女人! 你看人清悠嫂子,家庭条件好,还是个大学生,却不嫌弃霍磊是农村人,还主动来照顾唐婶,她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你!” 霍南勋黑了脸:“你这是什么话?” 霍刚意会过来,急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只有清悠嫂子这种至情至性,品格高尚的女人,才算不白瞎了你这个人!” 霍南勋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烟雾缭绕中,霍南勋的神色复杂:“刚子,你不明白。” 霍刚:“我什么不明白?” 霍南勋却只摇了摇头,又说:“不说别的,就说吴兴民。他为了红樱回了乡里,怕是巴巴的等着我跟红缨离婚呢!我为什么要如了他的意?” 霍刚:“他为了夏红缨回了乡里?什么意思?不是说他出了什么事才被发配到这儿来的吗?” 霍南勋:“他的确出了些事。但是也不至于就分到乡镇,毕竟是北大的高材生。 他本来是分到县城的,是他自己主动要求回柏树乡。 你想想,他有什么理由放着县城不待,回到咱们这穷乡僻壤?” 霍刚:“他是为了夏红缨?” 霍南勋:“他在北大小有名气,长得又跟个小白脸儿似的,据说很多女同学喜欢他。 可是他没在本校找,而是在首都医科大学找了一个女生。你猜,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 霍刚:“什么?” 霍南勋:“夏红缨。” 霍刚:“啊?” 霍南勋:“他女朋友也叫夏红缨,同名同姓。” 霍刚:“……他既然对夏红缨这么念念不忘,当初为什么要分手?” 霍南勋:“还能为什么?夏红缨因为高考落榜,选择嫁给了我。吴兴民只能找个同名同姓的,当替代品呗。” 霍刚想了半天,倒是想明白了,一脸奇怪地问:“吴兴民的事,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霍南勋:“我服役的部队就在京郊。想打听他的事并不难。” 顿了顿,霍南勋又说:“所以刚子,强敌在侧,你就别给我添乱了。” 霍刚一脸憋屈。 “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操心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霍南勋说,“三婶儿说,之前相看了一个女孩子,对你还挺有意的?” 霍刚:“没感觉。” 霍南勋:“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霍刚摇头,不说话。 霍南勋:“燕燕都三岁了,你和德华都抓紧。” 霍刚:“再看!今天这事儿是我捅出来的。我回去拿钱,给清悠嫂子送过去。” “不用。”霍南勋说,“我让红缨把钱还给她就是。” 霍刚点头,转身回去了。 回霍家院子的路上,卢清悠等在那边。 霍南勋皱了皱眉:“清悠。” 卢清悠一脸不安:“勋哥,对不起。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霍南勋神色冷肃:“昨晚上不是跟你说过?你怎么回事?” 卢清悠说:“你是说了,但是我还是觉得,霍刚那样说,一定有原因!” 她观察着霍南勋的脸色:“刚刚我看到你跟霍刚使眼色,其实,他还是没说实话对不对?” 霍南勋沉默片刻,说:“清悠,你记住,我跟你嫂子夫妻一体。” 卢清悠脸色微变:“什么意思?” 霍南勋:“我跟她夫妻之间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无论是你还是霍刚,都不必干涉。” 卢清悠神色有些难堪:“行,我明白了。勋哥,我保证,下不为例。” 霍南勋:“嗯。走,回去。” 两人往霍家院子走,卢清悠以闲聊的语气问:“勋哥,昨天下午,我也去了茶山,那片茶园还长得挺好的。” 霍南勋:“嗯。” 卢清悠:“但是你不怕茶叶没有销路吗?” 霍南勋说:“既然是政府鼓励村民承包,肯定不会不管。” “这样啊……”卢清悠又问:“对了,我昨天在茶山上没看到你,嫂子说你去请石匠了?” 霍南勋回答:“对。” 卢清悠:“嫂子说,石匠家就在茶山背后,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霍南勋说:“跟我姑父聊了一阵。” 卢清悠:“你姑家住隔壁村啊?” 霍南勋:“嗯。” 卢清悠:“你姑姑嫁得这么近,挺好的。” 霍南勋:“是红缨的姑姑。” 她的姑姑你叫得那么亲热?卢清悠死死掐着自己的虎口:“哦……勋哥,你明天能不能帮我捎一瓶护手霜回来?” 她把自己的手伸到他眼前:“这些天来了农村,皮肤粗糙了不少。昨天拔草,还划伤了些口子。” 她的手背上,的确有几道浅浅的口子,在她白嫩的手背上,看着格外醒目。 但两个人突然离得太近了,霍南勋往旁边让了让,说:“领导要下来突击检查,这几天不定能不能回。” …… 夏红缨正把刚得的一百五十块钱往账本上记,霍南勋进来了。 她不自觉往他脖子上看了一眼,看到了两个红痕,眼神顿时变了。 “红缨。”霍南勋说,“大哥大嫂欠你钱,你能要回来多少就要回来多少。但是清悠的钱,还给她。” 夏红缨紧紧捏着笔:“不还!” 霍南勋:“她虽不缺这一百块钱,但她的身份是霍磊的遗孀,我们要她的钱,不合适。” 夏红缨说:“我说了,我要钱,是为了防止她们一再造我的谣!” 霍南勋说:“她跟我保证了,下不为例。” “我不信她的保证。”夏红缨说:“我只信,只有让她们痛了,她们才会闭嘴!” 霍南勋看着她,突然伸手托起她的下巴:“你今晚上火药味特别浓啊?该不会是……” 他噙着一丝坏笑,眼神落在她唇上:“昨晚上……欲求不满?” 第46章 分瓜子 夏红缨一把打掉他的手,脸色铁青:“霍南勋!你混蛋!” 霍南勋见她动真怒了,眼眶都红了几分,直起身,皱眉说:“跟你开个玩笑。” 夫妻间,开这种玩笑,不至于就成混蛋了? 夏红缨收起账本,转身要走。 “红缨。”霍南勋拉住她,“怎么了?有什么事跟我说。” 这样,他脖子上的两个红痕,就看得格外清楚。 夏红缨问:“昨晚上,你在哪睡?” 霍南勋:“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躺了一会。” 他又解释:“小光一直没退烧,医生让观察一晚上。” 夏红缨:“你脖子上的红印子,是什么?” 霍南勋一怔,找镜子照了照,说:“蚊子咬的。医院晚上蚊子特别多,咬了我好些大包。怎么?” 夏红缨:“卢清悠也说是蚊子咬的。” 霍南勋回过味来,顿时眼神一冷:“夏红缨!你什么意思!” 夏红缨推开他:“医院的蚊子比家里的厉害是不是?家里怎么不见你们被咬成这样?” “我怎么知道!”霍南勋又想起一事,说:“也许是抹了过期清凉油?” 夏红缨:“过期清凉油?” 霍南勋:“清悠给我一盒清凉油,我才刚抹了这两处,她说她拿错了,那一盒是过期的,又换了一盒。我别的地方都没红肿,就这两个地方红了,可能是过期清凉油的原因。” 夏红缨看着霍南勋的脸,什么都没说,转身去做饭。 “夏红缨。”霍南勋跟进去,问她:“你对我这么不信任?” 夏红缨盯着火焰,良久说:“霍南勋,我们满打满算,一共相处了一个月?我……真的不了解你。所以我也没法判断,应不应该相信你。” 霍南勋深呼吸,点点头,冷着脸,没再说话。 “爸爸。”燕燕在旁,一脸迷惑地问:“卖血怎么卖啊?” 霍南勋:“……” 燕燕:“痛不痛啊?” 霍南勋语气有些无奈,指着自己的胳膊弯,说:“用针扎进这里,把血抽出来。痛的!” 说痛的时候,他瞥了夏红缨一眼。 “打针啊?”燕燕满眼同情,“燕燕最怕打针了!打针好痛啊!” 霍南勋:“是啊。” 燕燕:“爸爸还痛吗?燕燕给你呼呼。” 她冲霍南勋的胳膊弯吹气。 霍南勋冰冷的眉眼渗出些许温柔,将燕燕抱在膝盖上坐了,说:“还是燕燕心疼爸爸,不像有些人,没良心。” 夏红缨斜了他一眼。 …… 接下来的半月,霍南勋变得很忙,几乎天天加班。 晚上太晚,他就睡在了宿舍,半个月里头,中间就回来过两回。 陈浩家住陈家沟,距离301驻地不远。 这期间,霍南勋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把陈浩调查了个门清。 倒是跟晓婷说的差距不大。 他那个前妻,满村都说她不好。 好吃懒做,不管孩子,还跟其他男人瞎混,一身女流氓习气。 陈浩之所以打她,是因为她掌掴婆婆。 两人离婚之后,她四处散布陈浩的谣言。 另外就是,他的摊位,年轻女顾客比较多。 陈浩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知道自己长得不错,容易让女人们产生好感,因此对待女顾客很热情。 尤其是几个舍得花钱的老主顾,他每次都跟她们聊上几句,开开玩笑,送些小恩小惠,哄得她们很愿意来他这边。 至于跟她们更深一层的关系,应该是没有的。 夏红缨听了,再次感觉心里不踏实。 之前见面,夏红缨就觉得,陈浩此人,有野心,头脑灵活,善于钻营,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就例如,他跟晓婷交往,之前好几个月不曾谈婚论嫁,晓婷跟他说自己的二哥进了301,他就提出来了。 在农村,能有个有出息的亲戚,不容易。 但她再次跟晓婷提出这种隐忧的时候,晓婷根本不在意。 她说,生意人都这样。 陈浩的摊位比其他摊位火,那也是他的本事。 还说,她都跟陈浩说好了,等收完稻子,农忙时节过去,他就上门来提亲。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夏红缨喜欢踏实的男人,不能要求所有女孩子都跟她一样,也就没有多说了。 霍南勋加班这半个月,夏红缨也很忙。 几乎天天泡在茶园里,除草、施肥,修枝等等。 与此同时,卢清悠家的木匠活做完了,屋里换了个新面貌,特邀霍家人去她家参观,顺便吃个暖房饭。 一般新房落成入住,才吃暖房饭。 卢清悠把房子拾掇了一番就请暖房饭是不合适的。 不过她既然请了,也不好不去。 正好那天霍南勋也回家了,三家人一起去了唐婶子家。 卢清悠花钱新打了衣柜、碗柜,梳妆台,屋里变得丰富很多。 后院里头摆放了花架子,放上三排花盆。 原本乱糟糟的堂屋里头,各种农具都不见了,挂上了山水画,摆上了花瓶,铺上了桌布,看起来焕然一新,非常漂亮。 黄菜花和吴莲英都看花了眼,满眼羡慕,一个劲夸她。 “勋哥,你觉得怎么样?”卢清悠今天打扮得也很好看,一身红色的套装,用粉色格子手帕扎了个马尾辫,巧笑嫣然地问。 霍南勋欣赏地点头,说:“你向来蕙质兰心,家里布置得很好。” 卢清悠笑意加深,又看向夏红缨,微微挑眉,充满着只有夏红缨能看懂的挑衅:“红缨嫂子,你觉得呢?” 夏红缨说:“特别好。霍磊在天有灵,看到家里变了个样,想必也会觉得很欣慰。” 卢清悠跟她对视片刻,眼底变得越来越阴沉,脸上却始终带着笑。 好一阵,她才转过头去,叫道:“小光,把妈妈买的瓜子和糖端出来,分给爷爷奶奶他们吃。” “好!”霍小光端着个竹子编就的篮盘出来,挨个挨个给他们抓瓜子。 嘴巴还贼甜:“奶奶吃瓜子。” “爷爷吃瓜子。” “小飞哥哥,给你糖。” “宝珍姐姐,你想吃什么,自己拿。” …… 大家这会都在堂屋里坐,他分了一圈的瓜子,唯独漏过夏红缨和燕燕。 而且,夏红缨肯定,他是故意的。 因为,他从她们面前过去,还冲燕燕翻了个恶意十足的白眼。 夏红缨都不明白,四五岁的小孩,本该是天真无邪的,他对燕燕,哪来那么大的恶意? 第47章 安排工作 霍小光分完,坐在霍南勋身边的矮凳子上,将剩下大半瓜子糖果的篮盘,放在自己膝盖上独占了,在里头挑挑拣拣选喜欢的糖果。 吴莲英注意到他没给夏红缨和燕燕抓瓜子,又看了看自己的一双儿女都是兜里鼓鼓的,笑得合不拢嘴,用逗孩子的语气问:“小光,你怎么不给你红缨婶子抓瓜子啊?” 霍小光紧紧抱着膝盖上的篮盘,说:“不给她吃!” 吴莲英笑得更欢了:“为什么啊?” 霍小光说:“她是坏女人!欺负我妈妈!” “小光!”卢清悠急忙阻止,抢过篮盘,作势要打他,“你再胡说!看我不打你!” 霍小光躲到了霍南勋身后,说:“霍伯伯,她就是欺负我妈妈!还讹我们家一百块钱!她是坏蛋,应该被警察抓起来!” 霍南勋皱眉说:“红缨伯娘不是坏人,不许这么没礼貌!” 霍小光趴在霍南勋背上,充满敌意地瞄着燕燕,嘴里却答应得很乖:“好,小光听话,小光知道错了。” 霍南勋揉了揉他的脑袋。 霍小光眉开眼笑地,一边往嘴里塞糖果,一边冲燕燕挑衅地扬起下巴。 小孩子没有不馋嘴的。 燕燕也一样。 看到霍小光端出的篮盘里,放着五颜六色的糖果,她就双眼放光,霍小光却不给她吃,她很难过。 这会,又见他霸占了自己的爸爸,还故意馋她,顿时委屈地将小脸藏进夏红缨怀里。 夏天只穿了一层衣服,夏红缨感觉到胸口湿了,便知燕燕哭了。 燕燕脸皮薄,向来不好意思让别人看到她哭,于是夏红缨就抱起她往外走去。 岂料,卢清悠端着那盘瓜子糖果,突然朝她撞过来。 夏红缨的视线被燕燕挡住,根本没看到怎么回事,就听得卢清悠一声惊呼,然后篮盘哐当落地,瓜子糖果撒得满地都是。 “红缨嫂子!”卢清悠的语气有些受伤,“小光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跟他置上气了?把瓜子都打翻了!” 夏红缨皱眉:“什么叫我打翻了?我就是有事出去一下,谁知道你会突然撞过来?” 卢清悠一脸冤枉又被气到的样子:“什么叫突然撞过来?我是过来给你和燕燕抓瓜子的啊!你给我掀翻了,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夏红缨:“我——” “红缨!”妯娌本就是天敌一般的存在,自从夏红缨上次跟她要回了50块钱,她更是明里暗里都没有一个好脸色。 这会,她总算逮着机会了,说:“你现在的心眼儿怎么越来越小了! 上次不过是个误会,你硬管人家卢医生要了一百块钱! 这次人家不计前嫌,请你到家里做客,你又把人瓜子掀翻了!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夏红缨:“不是我掀翻的!我这双手抱着燕燕呢!我还能长出第三只手来?” 吴莲英还要说话,卢清悠急忙阻止:“莲英嫂子!别说了!就当是我自己没拿稳!” 她看向霍南勋,一脸歉意:“勋哥,是我的错,我自己没端稳!你千万别怪红缨嫂子……” 嘴里这么说着,她却突然滴了几滴眼泪,声音也微微哽咽。 霍南勋没见卢清悠哭过,皱眉说:“清悠,你——” “我没事!”卢清悠一把擦掉眼泪,说:“可能是因为霍磊不在了,我好像也不如以前坚强了,让大家见笑了。” 她用手擦着眼泪,红着鼻头露出个故作坚强的笑容,说:“怪我自己命苦!怪不得别人! 不过幸好还有你们这些好邻居,这段时间,多亏了大叔大娘,霍大哥,吴嫂子你们的帮衬。 当然,勋哥更不必说了!霍磊的后事,都是勋哥忙前忙后帮忙操持办的,我一直想答谢大家。 今天请大家来,暖房只是个借口,我其实是想趁这个机会跟大家说一声谢谢。 还有就是,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去301医院上班了。 小光留在家里由我婆婆照看着,还请各位邻居多帮衬我婆婆和小光,谢谢你们了!” 她冲众人深深鞠了个躬。 霍英彪永远都摆着一张村长脸,嘴里说着大义凛然的官话:“你放心!你既然来了我们这里,你就是我们霍家村的一员!家里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我是村长,能帮的我一定尽量帮你。” “好!谢谢霍大哥!”卢清悠感激地冲他笑了笑。 她这一笑,跟沾了露水的花瓣似的,吴莲英正好在她旁边,在她的衬托之下,像个黑脸阎王,黝黑的脸,枯草似的短发,霍英彪不想看第二眼,把脸转过去。 “红缨嫂子。”卢清悠又喊夏红缨。 夏红缨抱着燕燕站在门口。 燕燕已经不再哭了,夏红缨就没有走远,听到卢清悠喊她,她眼神淡淡地看过来。 “回来坐!”卢清悠说,“都是我没教好小光,招待不周!你就别生气了。” 她拉夏红缨坐下,一脸诚挚地说:“这些年,我和霍磊都把勋哥当成自己的亲哥一般。那嫂子你就是我的亲嫂子!以前的事情我们都别再提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等我上班以后,还得烦请你帮我多照看着我婆婆和小光呢!” 夏红缨很想啐她一口。 但她也不愿意在众人面前失了风度,说:“你真把我当嫂子,我自然也把你当弟妹,该照顾的都会照顾着。” 卢清悠笑意盈盈:“我当然把你当嫂子啦!” 霍晓婷拿着扫把把瓜子都扫了起来,这期间,她把卢清悠和夏红缨之间的不痛快都看在眼里。 她心里自然是偏帮着自己二嫂的,就阴阳怪气地问了一句:“清悠嫂子,你怎么不把唐婶子接城里去享福,而是来了我们这里啊?” “如果霍磊还在,等他退役之后,我爸肯定会帮他安排工作,到时候我们肯定把妈接过去照顾。现在就我一个人……” 她黯然摇头,说:“妈从来没在城里生活过,又这么大岁数了,恐怕很难适应。我平时上班忙,也没时间陪她,还不如我过来,妈不用重新去适应环境,周围有亲戚和邻居照应,我也能照顾到她。是最好的。” 黄菜花不懂什么适应不适应,她也没听进去别的,就听到一句“我爸肯定会帮他安排工作”,眼睛咕噜噜地转,问:“你爸还能帮霍磊安排工作啊?” 卢清悠谦虚地笑:“是啊!” 黄菜花眼前一亮,张口就问:“那,能不能请你爸,也帮你英彪大哥安排个工作?” 第48章 流血 霍南勋皱眉:“妈!” “你别说话!”黄菜花吼了霍南勋一句,用殷切的眼神看着卢清悠。 吴莲英和霍英彪也眼睛贼亮地看着她。 卢清悠一脸为难:“大娘,不行的,如果是我丈夫的亲哥哥,那还可以。霍大哥跟我,没有直接的亲属关系,政策不允许的。” 黄菜花的表情活像是生丢了一万块钱。 吴莲英和霍英彪也满脸失望。 卢清悠见状说:“不好意思啊大娘。勋哥是我救命恩人,如果可以,我肯定跟我爸说!但这是政策规定,不是我爸说了能算的。我爸手里的名额,只能安顿亲属。” 黄菜花脸色难看地呵呵笑:“我也是随口一问。” “大叔、大娘,你们先坐,我进去帮我妈做饭。”卢清悠起身进了灶屋。 从来不会主动进厨房帮忙的吴莲英,突然起身,一溜烟跟着进去了。 她也没去帮唐婶子做饭,而是把卢清悠拉到了后花园里头,低声问她:“清悠妹子,你刚才的意思是,如果霍英彪是你的大伯子哥儿,你爸就能帮他安排工作?” 卢清悠嘴角弯了弯:“是啊!” 今天宴请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一家人站在自己这边。 这不,上钩了。 “那……”吴莲英问,“把霍英彪过继给唐婶子,你看行不行?” 卢清悠的笑意僵了。 这个蠢货,肚子里的馊主意真不少! “莲英嫂子,这肯定是不行的!审查是很严的!这种临时过继的,不但通不过审查,还会因为违规操作,连累我爸!”卢清悠斩钉截铁地说。 吴莲英笑得比哭还难看:“是哈……那……那就算了……” “我爸那里的名额只有一个。”卢清悠说,“我家好多亲戚都想要,我爸给霍磊留着,都回绝了。现在霍磊没了,他们又蠢蠢欲动。我爸的意思是,让我抓紧时间再嫁,如果再嫁的对象没有正式工作,就给他。” 她小声跟吴莲英说:“当然,如果再嫁的对象跟勋哥似的,已经有正式工作,给他的兄弟,也是可以的。” 吴莲英愣了一会,然后突然醒悟过来,眼睛猛然一亮。 “你们在外头说什么呢?”唐婶子年纪虽大了,耳朵却还很好使,隐约听到几句什么再嫁,勋哥之类的,皱着眉头出声问。 “妈,我们来帮忙!”卢清悠拉着吴莲英进了灶房,“刚刚黄大娘问,我爸能不能帮英彪大哥安排个工作。我刚刚跟莲英嫂子说,只能安排亲属,外人不行呢!” 唐婶子看了吴莲英一眼,翻了个白眼。 …… 灶屋飘来阵阵肉香,堂屋里,黄菜花这里看看,那里摸摸,低声问霍南勋:“我问过谭木匠,这些东西一共花了三百块呢!能舍得花三百打家具,这卢医生家里,肯定很有钱?” 霍南勋皱眉看了眼小光,示意她别乱说话。 黄菜花讪讪地:“小孩子知道什么!” 见霍南勋不准备回答她,她就逛别地儿去了。 霍小光拿了本大闹天宫的画册,缠着霍南勋给他讲。 霍南勋一边讲,一边拿手剥着瓜子。 霍飞跑出去找狗娃玩去了,霍宝珍则坐到霍南勋身边,听他讲大闹天宫。 燕燕也想看画册。 也想去爸爸那里。 但是她讨厌霍小光,也有些怕霍小光,于是只拿眼睛盯着那边,身体却一直坐在夏红缨膝盖上。 夏红缨看着燕燕的神色,心里有些难受。 为刚刚卢清悠的陷害而难受。 霍南勋他……不相信她? 他是不是以为她故意打翻那些瓜子? 所以,他都一直没往她和燕燕这边看一眼…… 正怔愣着出神,突然感觉被人挡住了光。 抬头看去,就见霍南勋蹲在她面前,跟燕燕说:“小手伸出来。” 燕燕不解地伸出小手。 霍南勋:“两只手。” 燕燕便伸出两只小手,做捧状。 霍南勋变戏法似的,将一把剥好的瓜子放在她手里。 燕燕顿时笑了。 霍南勋捏捏她的小脸蛋,又看了夏红缨一眼,起身出去了。 不一会,外头响起他跟唐婶子家隔壁吴婶子的大儿子霍亮聊天的声音。 霍亮问他在厂里负责做什么。 霍南勋说,技术方面。 霍亮问他是不是在部队学的技术。 他说是…… 夏红缨坐的位置离门口不远,忍不住探头往外看了一眼。 这一看,霍南勋似乎背后长眼睛了似的,突然也回头看过来。 夏红缨身体一缩,动作极快地缩了回来。 …… 夏红缨不愿意跟卢清悠待一个屋,因此做饭的时候没有进去帮忙。 等吃完饭,夏红缨便动手收拾桌子。 不曾想,端着一叠碗准备往灶房走的时候,不知踩到了什么,脚下突然一滑。 她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心里有种很强的危险预警。 事发紧急她来不及想危险来源于何处,脑袋就磕在了桌角上。 后脑勺痛了一下,但也没有很痛。 仿佛……重重撞在了肉垫上。 身体也被人稳稳搂住,扶着她站直。 是霍南勋。 霍飞目瞪口呆地发出惊叹声:“二叔!你是怎么做到的?刚刚还在那头呢!怎么突然就到了这头?你的动作好快啊!” 夏红缨手里的一叠碗居然没砸,还捧在她手里。 她将碗放回桌子,看向脚下。 让她滑倒的,是一块肥肉和一片油渍。 她想起来,刚刚是霍小光坐在这边,他把肥肉夹进自己碗里,咬了一口给扔了。 唐婶子心疼地说,不吃肥肉就别夹,霍小光不听,扔了三四块亮晶晶的腊肥肉。 最后还是霍南勋阻止了他,他才消停。 后来,唐婶子把那些肥肉捡起来拿回了灶房。 估计也不舍得扔,回头洗洗再吃。 夏红缨刚刚踩到的,正是扔肥肉那边。 这倒霉孩子,可真皮。 夏红缨又看向刚刚自己撞到的桌角。 桌角很尖锐,那上头,有血渍! 刚刚,是霍南勋拿手垫在桌角上的! 夏红缨脸色一下子变了,一把拉过霍南勋的手看他的手背。 上头被撞破了一个小洞,正在流血! “啊!流血了!”黄菜花大喊一声,“夏红缨你个扫把星!你是瘸了还是瘫了?走个路还摔跤!勋子的手可是搞技术的,这被撞了个洞还怎么工作……” 第49章 霍南勋一拳砸在墙上 夏红缨没跟她吵,说了句“我去给你扯苦蒿!”转身跑了出去。 苦蒿是止血良药,掐一棵新鲜的苦蒿揉碎了放上去,止血效果立竿见影。 然而等她气喘吁吁地回来,却看到卢清悠抓着霍南勋的手,拿纱布按在伤口上,进行按压止血。 夏红缨的眼神避开他们握住的手,举着已经揉出汁水的苦蒿,跟卢清悠说:“我来。” 卢清悠皱眉问:“这是什么东西?” 夏红缨:“苦蒿。止血的草药。” 卢清悠:“消毒了吗?” 夏红缨:“不用消毒。敷上去马上能止血,麻烦你松手。” 卢清悠:“那怎么行?没经消毒的东西接触伤口,伤口会感染的!不用你这个,我多按一会,就能止血了。” “清悠,农村人都这样止血,从来没听说过有谁感染。”霍南勋将手递到夏红缨面前。 离开她的按压,小洞再次冒出血来,很快浸红了纱布。 夏红缨拿开纱布,将苦蒿往伤处一放,马上就不出血了。 卢清悠脸色有些难看。 “我们这里,但凡受伤出血,都用这个。”霍晓婷在一旁说,“怎么?卢医生你们那里不用?” 卢清悠摇头。 “苦蒿这么好用,为什么不用呢?”霍晓婷纳闷地问。 霍晓婷觉得,卢清悠家虽然在省城,但没出省,地里长的植物应该都差不多? 霍南勋在旁说:“城里的绿化带都是人工种植的风景树,很少有野草,想用也采不到。” 霍晓婷:“……啊?” “勋哥,我再帮你用纱布贴一下。”卢清悠说,“伤口有点深,贴一晚上,等明天结疤了再拿下来。” 霍南勋看了眼夏红缨,说:“我自己来。” “你自己怎么方便?”卢清悠动作熟练地拿过他的手去,给他贴纱布。 夏红缨一眼没有多看,转身去收拾地上的滑腻,然后帮他们家洗了碗,回了自己家。 霍南勋也跟着回去了,夏红缨躲着他走,自己忙自己的。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是这样的状态。 也就关于陈浩的事情交流了一番,当时还喊了霍晓婷一起。 “你打算一辈子不跟我说话了吗?”霍南勋拦住她。 夏红缨说:“刚刚谢谢你。要不是你用手挡着,磕出洞的就是我后脑勺了。” 后脑勺是个危险的位置。 遭到重击,死了傻了都有可能。 霍南勋听到她的道谢,却并不高兴:“需要跟我这么客气?” 夏红缨没说话,又要避过他离开。 霍南勋扯住她:“夏红缨,你要怎么样才能打消对我的疑心?” 夏红缨的眼神不自觉看向他的脖子。 半个月过去了,那里的红痕早已消失。 但是,却牢牢地焊在她心上,天天刺着她。 霍南勋:“医院有查房的护士,病房里还有小光,他是睡着了不是死了,我还能在病房里和她做什么不成?” 夏红缨依然不说话。 霍南勋:“夏、红、缨!那痕迹真的是过期的清凉油造成的!” 夏红缨挣开他,默默走开。 霍南勋一拳砸在墙上。 “砰”一声闷响,整面墙都震了震。 夏红缨瞪大眼睛看向他。 燕燕也转头看向他,懵懂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解:“爸爸,你为什么要打墙?” 霍南勋触到女儿清澈的眼睛,强行收住浑身的阴沉躁意,说:“爸爸在打蚊子。” “打蚊子不用这么用力。”燕燕作势往墙上拍:“就这么轻轻拍一下,它就扁了。” 霍南勋:“嗯……好,爸爸刚刚用力大了。” 燕燕:“手疼吗?” 霍南勋:“疼。” 燕燕:“来,燕燕呼呼。” 霍南勋将手伸给燕燕,眼睛却瞄着夏红缨。 夏红缨莫名在他的神色里,看出一股委屈的味道。 …… 第二天,卢清悠的丧葬假休完,也要开始上班了。 她跟霍南勋同路,自然是要一起走。 以后,怕是还要天天一起上下班。 夏红缨有那么一瞬间在想,如果当初她答应迁户口,住到301宿舍去,就能避开这种情形了。 但也只有那么一瞬间。 她不后悔承包茶园。 这天下午,雷鸣电闪,下起大雨来。 霍南勋加班到晚上八点,天色早已黑透。 雨后的乡间小路,全是泥泞,很难走。 他打算回宿舍去住,却在宿舍警卫室看到了卢清悠。 她身上微湿,蹲在门口抱着胳膊瑟瑟发抖,看起来极为可怜。 “清悠?”霍南勋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卢清悠站起来,却貌似腿麻了踉跄了一下,霍南勋伸手将她扶住。 卢清悠抓着他坚实的胳膊,脆弱而苍白地问:“勋哥,好大的雨,又这么黑,我回不去了,怎么办?” 霍南勋问:“你也这么晚才下班?” 卢清悠摇头:“我早下班了。但是我没带伞,借也借不到,就一直等着雨停。哪知到天黑它也不停……我没办法,就来找你,你却还没下班。” 她感激地冲保安大爷笑了笑,说:“幸亏保安大爷心善,让我进了保卫室等你。” “你们医院应该有值班室?”霍南勋不解地问,“你可以在值班室休息,雨大天黑,跑出来做什么?” 卢清悠说:“是有个值班室,只供值班医生用。今晚的值班医生是个男的,我也没法去跟他挤。勋哥,你宿舍有两个房间,今晚,能不能收留我一晚上?” 霍南勋:“走。” …… 天色擦黑的时候,唐婶子一脸担忧地过来问夏红缨:“红缨,这么晚了,你说清悠怎么还没回来?” 夏红缨安慰她:“唐婶子你别担心,应该是下雨回不来,或者她今晚上值班也有可能。我听说,正规医院的医生,经常都要值夜班。” 唐婶子:“那她晚上睡哪里呀?” 夏红缨说:“我去过301医院,里面的条件很好,有专门为值班医生准备的休息室,再不济还有空着的病房可以暂住。” 唐婶子听了,果然放心了不少。 “唐婶子,还有勋子呢!你担心什么呀?”却是吴莲英的声音传来。 她提着一桶猪食过来了。 以往她都是直接从院坝去猪圈,今天为了躲雨,就沿着廊檐底下走,正好路过夏红缨门前。 “301厂子和医院就隔了不到五分钟的路程!”吴莲英说,“她有困难肯定会去找勋子的!你放心!” 唐婶子点点头:“那就好!” “诶!”吴莲英将猪食桶放在地上,三角眼闪动着八卦掺杂着些许恶意的光芒,问:“唐婶子,卢医生还这么年轻,肯定不能为霍磊守一辈子寡!她要是再嫁了,你可怎么办?” 第50章 我要是跟她夜不归宿,你不得闹翻天? 唐婶子脸色有些难看,没回答。 “大嫂!”夏红缨皱眉说:“霍磊才走了几天?你就别说这种话了!” 吴莲英一脸理所当然:“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也是为唐婶子着想!你想想,她如果再嫁,就算她有这个心,他男人家里估计也不能让她养着个前婆婆呀!” 唐婶子说:“真有那一天,我自己也能过!等我老了病了实在动不了了,大不了就是个死,我们母子团圆呗!” “话不能这么说!”吴莲英说,“我的意思是,你要防着她远嫁!不如就在附近再帮她找一个!回头她不仅还能继续照顾你,她还得感激你呢!” 唐婶子没说话,但是能看出来,她在思考这个事儿。 “你想想!”吴莲英若有所指地说了句,提着猪食走了。 …… 这场雨,一直到晚上八九点也没停。 霍南勋没回来。 卢清悠也没回来。 下雨之后天气凉快了许多,夏红缨和燕燕吃了晚饭,上了床,早早睡下。 听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还伴随着电闪雷鸣,夏红缨告诉自己,这样的天气,他们不回来很正常。 但是脑子里却下意识地想起,卢清悠用那种饱含色情的语气说:“勋哥那么强壮,就算一晚上不睡,他也精神奕奕呢!” 心里如油煎。 “妈妈,爸爸今晚上又不回来吗?”燕燕突然问了一句。 不知怎地,听到燕燕童真的问话,夏红缨心里崩了多日的弦突然就断了,眼泪夺眶而出,沿着两侧太阳穴流进了头发里。 “妈妈?”夏红缨没有回答,燕燕抱着她的胳膊问:“你睡着了吗?” 夏红缨伸手擦了擦眼睛,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正要说话,外头却响起拍门声:“红缨,燕燕!” 燕燕一骨碌爬起来,惊喜地说:“是爸爸!” 夏红缨下床去开门,就见霍南勋穿着身雨衣,手提胶鞋,赤着脚,浑身滴水地站在门口。 “你……”夏红缨很意外,“这么大雨,又这么晚了,怎么还回来了?” 霍南勋将雨衣脱下来挂在外头,说:“先给我打点水来冲脚。” 夏红缨给他打水端出去,又拿了拖鞋和毛巾。 趁着霍南勋洗脚的功夫,夏红缨往外看了一眼,唐婶这屋里已经熄了灯,黑漆一片。 卢清悠没跟他一起回来。 进屋以后,霍南勋又舀了一桶水,提着往后园子走。 “你干嘛去?”夏红缨问他,“该不会要去冲冷水澡?” 霍南勋:“嗯,身上都湿了,冲洗一下。” 夏红缨:“你淋了雨,今晚又凉快,不能洗冷水澡!” “没事。”霍南勋继续往外走。 “不行!”夏红缨一把抓住桶,语气坚决,“我给你烧水,你先去换上干衣服!” 霍南勋沉默片刻,松了手。 夏红缨将水倒进鼎锅里,生火烧水。 霍南勋没去换衣服,就坐在火边等着。 “快去换干衣服。”夏红缨说。 霍南勋:“没事。以前在部队,冒雨负重长跑是常事,都练出来了,不会生病。” 夏红缨又放了竹枝柴进去,加大了火势,问他:“这么晚了,还下雨,就在宿舍睡就是了,干嘛还回来?” 霍南勋说:“清悠被雨困住回不去,去宿舍找我,我就让她在宿舍睡下了,我自己回来了。” 夏红缨脸色一沉:“医院那么多病房,她不能凑合一晚上?非跑去找你?” 农村的人能住得起院的不多,乡村医院里头,有病房空着是常事。 霍南勋说:“她说值班室有男医生住着。至于病房什么情况我没有问,想必也是不方便。” “病房里肯定有空床!”夏红缨说:“她不在医院住,怎么好意思在这样的天气里占了你的宿舍,让你大老远回家?” 霍南勋说:“别这么说。我要是跟她说我晚上回家,她肯定于心不安。我骗她说,去我同事家里蹭住一晚上。” 夏红缨:“那你怎么不去你同事家?” 霍南勋:“你说呢?” 夏红缨:“我怎么知道。” 霍南勋:“我脖子上被蚊子咬出两个包,你都跟我冷战半个月了。我要是跟她同时夜不归宿,你不得跟我闹翻天?” 夏红缨抿了抿嘴,没说话。 水很快烧热了,霍南勋出去冲了澡,换上干衣服,夏红缨又拿干毛巾给他擦干头发,霍南勋舒舒服服地上了床。 燕燕还没睡着,眉开眼笑地看着他:“爸爸!” 霍南勋掐掐她的小脸蛋,问:“燕燕,你想不想上幼儿园?” 燕燕:“幼儿园?妈妈去吗?” 霍南勋:“你看小飞哥哥和宝珍姐姐上学的时候,你大妈会跟着去吗?” 燕燕:“不会诶……所以妈妈不能去幼儿园吗?” 霍南勋:“不能。” 燕燕:“那我不去!” 霍南勋:“幼儿园有很多小朋友可以一起玩,还有老师教你们学习。” 燕燕:“我不去,我要妈妈!” 夏红缨在旁边说:“燕燕,上了学以后,就能跟舅舅一样上大学,成为很厉害的人,长大以后可以保护妈妈,不再被你奶奶欺负。” 燕燕皱着小眉头,眨巴眨巴眼睛:“那……好叭~” 霍南勋神色微冷地问夏红缨:“她舅舅上什么大学了?我记得你哥只上了个小学!” 夏红缨说:“我说的是吴兴民。燕燕很喜欢他——” “你带燕燕去见他?”霍南勋蓦然打断,语气极冷。 夏红缨:“在街上遇到过两回,怎么?” 霍南勋隔了一阵,回答:“没事。燕燕,你喜欢那个上大学的舅舅,还是更喜欢爸爸?” 燕燕说:“我当然喜欢爸爸了!我最喜欢爸爸!” 霍南勋满眼温柔地抚着她的发顶,又在她小脸上亲了一下。 燕燕开心了,眉开眼笑地凑到夏红缨身边:“妈妈也亲亲。” 夏红缨也亲了她一下。 她很满足地闭上眼睛睡觉。 “关灯。”夏红缨看向外侧的霍南勋。 电灯线在他那边。 霍南勋冷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伸手关了灯。 一夜无话。 雨下到半夜就停了,第二天早上,霍南勋上班走的时候,夏红缨拿了一把伞给他,让他带着备用。 又嘱咐他到街上买两双雨鞋,家里放一双,单位放一双。 他颇为冷淡地点了下头,就走了。 夏红缨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了他。 …… 这天傍晚,晚霞满天。 卢清悠挎着她漂亮的手提包,清清爽爽地回来了。 她一个人回来的,霍南勋没跟她一块。 夏红缨又在廊檐底下看着燕燕写字,同时做些针线活。 卢清悠见了她,笑意盈盈地打招呼:“红缨嫂子,又在教燕燕写字呢?” 第51章 昨晚上冒雨回来的是谁? 卢清悠见了她,笑意盈盈地打招呼:“红缨嫂子,又在教燕燕写字呢?” 夏红缨淡淡回答:“嗯。” 卢清悠:“燕燕才三岁多,其实不用急着教她读书写字。反正等九月份,她就能上幼儿园了!” 夏红缨:“上幼儿园?不是说,要满了五岁才能上幼儿园吗?” 卢清悠说:“勋哥没跟你说吗?最近出了新规定,职工子女满三岁就能送幼儿园去了!燕燕和小光九月份都能上幼儿园了呢!” 昨晚上,霍南勋突然问燕燕想不想去幼儿园,原来是这个缘故? 现在已经是阳历的八月上旬,那就快了啊!她得准备起来了! “嫂子,昨晚上下大雨,我没法回来,去勋哥的宿舍借宿了一个晚上。”卢清悠又说,“你不介意?” 夏红缨是介意的。 那房子她还没住过呢!卢清悠倒是住上了。 夏红缨语气不那么好地说:“那边只有个床架子,连根稻草都没铺,想必卢医生昨晚睡得没那么舒服?” “可不是,睡了一晚上,腰酸背痛的!”她笑了笑,将裙子的圆领子往下拨了拨,又说:“还被蚊子咬!你看这,又挠红了!” 她的锁骨处,又有上次那样的红印子。 夏红缨脸色变了变。 “我这个人,最怕打雷!”卢清悠瞧着夏红缨的脸色,捂着胸口,笑得温柔而荡漾,“还好昨晚有勋哥在,一直陪我说话,直到半夜雨停,要不然我吓都要吓死了!” 夏红缨好一会都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霍南勋一直陪你说话?直到半夜雨停?” 那昨晚上冒雨回来的又是谁? 看夏红缨失神的样子,卢清悠脸上的笑意加深,甚至带着几分明晃晃的炫耀:“是啊!他知道我胆子小,就一直陪我聊天说话,一直到半夜雨停了才睡呢!勋哥可真是个好人!” 夏红缨定定看着卢清悠的表情,突然醍醐灌顶一般产生了一个从未想到过的认知。 原来,谎话也可以说得如此自然? 那这些日子,卢清悠往她心里扎的那些刀子,会不会也是她在撒谎? “嫂子,我看你好像不高兴了呢?你该不会误会什么了?”卢清悠挑眉问她,“你可千万要相信我们啊!勋哥再正派不过,他只是看在霍磊的份上,多照顾我一下而已,你千万不要因为自己的猜疑,毁了他,还有我的名声!” 她放低声音:“他要是名声坏了,就会被单位开除!相信你也不愿意看到的? 而我,你更加招惹不起呢! 我是烈士遗孀,你如果敢无凭无据散播我的谣言,会被抓起来的。嘻嘻!” 夏红缨每次都能被她三言两语挑拨得心里不好受。 但这次,她却异常平静,抿唇不言。 唐婶子早就看到了卢清悠,左等右等她还在夏红缨身边转悠,就喊了一声:“清悠!” 卢清悠回头,脆生生地回应:“欸!妈!” “你昨晚上没回来,在哪睡啊?”唐婶子问。 “妈,你是不是担心我了?”卢清悠回去说,“昨天下大雨,我到处借伞都借不到,就一直在医院等雨停……” 后面的话,夏红缨就听不到了。 过了一会,又见她换了衣服,背着个背篓,用满院子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妈,我去地里了!” 唐婶子:“去!四季豆再不摘都老了,摘回来晒干四季豆!” 卢清悠:“好。” “妈妈!我也要去!”霍小光跟出来。 “小光!你别去!”唐婶子拉住他,“昨天刚下了雨,地里都是软泥巴!你的鞋子裤子都会弄脏!” 卢清悠也嫌麻烦,说:“小光乖,就在家看连环画!妈妈一会就回来!” 霍小光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看着卢清悠走远,夏红缨把霍晓婷找了来,跟她耳语了一番。 霍晓婷满脸疑惑:“借清凉油?可是我没被蚊虫叮啊?你配的那个药草香囊特别有效,蚊子很少叮我。” 夏红缨:“你就不能假装被咬了吗?赶紧去!” 霍晓婷满腹疑问地去了。 到了霍小光面前,她咧嘴露出个亲切的笑容,问:“小光,你妈妈是医生,对不对?” 霍小光骄傲地回答:“是啊!我妈妈是医生!” 霍晓婷:“那你妈妈肯定有清凉油?” 霍小光唯独对夏红缨和燕燕充满敌意,对于这院子里的其他大人,则并无异常,甚至会对霍南勋的家人刻意讨好。 他眼前一亮:“有!我妈妈有清凉油!我被蚊子咬了,她都拿清凉油给我抹!” 霍晓婷:“姑姑被虫子咬了,你能不能找出你妈妈的清凉油来给我用一下?” 霍小光毕竟还小,闻言想了半天说:“我不知道放在哪儿。” 霍晓婷说:“也许就在她随身带着的包里呢?你把你妈妈的包拿出来找一找,好不好?” 霍小光点点头,进去拿了他妈妈的手提包出来,拉开拉链一顿翻找,兴奋地说:“找到了!有两瓶呢!” 霍晓婷一愣,二嫂简直料事如神啊? 她怎么知道卢清悠的清凉油放在她包里,而且有两瓶的? “姑姑被蚊虫叮咬的位置在这儿。”霍晓婷指着自己大腿根儿的位置,“我得拿回去用一下,用完了马上给你送回来,好不好?” “拿去用!”霍小光大方地挥挥手。 “小光真乖。”霍晓婷将两瓶都顺走了。 进屋拿给夏红缨,夏红缨先是仔细看了两瓶的保质期。 其中一瓶在保质期内。 另外一瓶清凉油瓶子上的贴纸则被撕掉了,看不到是否在保质期内。 她又打开两瓶闻了闻。 保质期内的那一瓶闻起来是正常的。 贴纸损毁的那瓶,则有股刺鼻的异味。 但是这个异味,又不像是清凉油过期的味道,倒像是往里面加了什么东西似的。 夏红缨懂些中医,但是却不懂西药,分辨不出里面究竟加了什么。 她抹了一点在自己手上,皮肤上传来刺痛,不一会儿就变红了。 这刺痛是轻微的,如果是抹在被蚊虫叮咬过的包上,结合着痒感,应该感觉不出什么。 她将那加了东西的清凉油挖了一点点出来,准备拿给自己在乡卫生院上班的同学看看。 霍晓婷在旁边看着她的举动,满肚子疑问:“二嫂,你到底在干嘛呀?” “晓婷,今天的事,你不要告诉别人。如果卢清悠问起来,你就说你被虫叮了大腿根,这么私密的位置,她总不能要求你给她看看。”夏红缨说。 霍晓婷好奇得跺脚:“到底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嘛嫂子!” 第52章 南头最隐秘的房间 夏红缨说:“你哥那天晚上送霍小光去医院,回来脖子上有可疑的红印子。他说卢清悠有两瓶清凉油,其中一瓶是过期的,他是误抹了那过期的清凉油造成的红印子,我只是想验证一下。” 霍晓婷嘴巴张成了“o”型:“红印子?嫂子,是……是我想的那种意思吗?你怀疑我哥在外头跟别的女人乱搞?” 夏红缨没说话。 “你怎么能这么怀疑我二哥!”霍晓婷气愤起来,“你要说我大哥乱搞,那有可能。我二哥才不是那种人!” 夏红缨:“是是是!是我多心了,好?” 霍晓婷假嗔地指着她:“以后不许胡乱怀疑我二哥了!” 夏红缨笑着抓住她的手:“知道了!谢谢你晓婷,你帮了我大忙。” …… 卢清悠摘四季豆回来以后,估计是霍小光跟她说了晓婷借清凉油的事情,不一会,她就去了黄菜花他们屋,在门口叫:“晓婷!” “欸!”霍晓婷出来,“清悠嫂子,怎么了?” “我听小光说,你刚刚来借过清凉油?”卢清悠问。 霍晓婷:“是啊!谢谢你啊清悠嫂子!” 卢清悠:“给我看看怎么样了?” 霍晓婷指指大腿根:“嗨!咬在这边,不方便看。” “哦……”卢清悠看了眼她大腿根,“怎么会咬到那里?” 霍晓婷:“谁知道呢!可能是昨晚上睡觉的时候咬的!睡觉的时候只穿了内裤。” 卢清悠:“那,我刚刚在的时候,你怎么不来借?等我走了再来借清凉油呢?” 夏红缨看到卢清悠去找晓婷,一直在自家门后头听着。 听到这里,不由为霍晓婷捏了把汗。 好在小妮子够机灵,说:“我就是在屋里听到你的声音,突然想起来你可能有清凉油。过去找你,你已经出门了。怎么了清悠嫂子?” 卢清悠:“我那里有两瓶清凉油,一瓶是过期的,我担心你别用错了。” 霍晓婷:“啊?应该不会,感觉挺好用的呢!清清凉凉的可舒服了。” “那就好。”卢清悠把清凉油塞给她:“给你,留着用。” 霍晓婷:“哎呀这怎么好意思?不用了不用了!” “拿着!”卢清悠说,“过些日子我妈要过来,我写信让她捎些雪花膏之类的给你,冬天脸就不会皲开了。” 霍晓婷:“阿姨要过来啊?” 卢清悠:“是啊!她不放心我,来看看。” 霍晓婷说:“清悠嫂子,阿姨来就来,你千万别让她给我买什么东西!” “跟我还客气什么!”卢清悠又跟屋里的二老打招呼,“大叔大娘,你们吃饭了吗?” “正在做呢!”黄菜花的声音传来,“来一起吃点!” 卢清悠:“不了,我家也做好饭了!” …… 黄菜花跟卢清悠说话的语气,有种慈爱的感觉。 嫁到霍家这么多年,她从来没用这种语气跟夏红缨说过话。 即便是刚嫁进来那会,也没有过。 那时候,她嫌弃夏红缨娘家要的彩礼太多。 又听说她出嫁,家里只给了她十块钱带来,从那天起,她就没给过夏红缨好脸色。 生了燕燕之后,夏红缨就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挣钱,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只有这样,以后燕燕出嫁了,才不会遭遇婆家的轻视和欺辱。 …… 霍南勋在天擦黑的时候回来了。 黄菜花不等他进家门,直接拉着他去了霍英彪家,进了最南头最隐秘的那个房间。 房间里,霍英彪夫妇两个也在。 霍南勋纳闷地问:“怎么了?” 黄菜花满脸堆着笑:“勋子啊!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吃大锅饭的时候,经常饿肚子。但是,你哥哥偷偷从地里拔了个地瓜回来,却会跟你分着吃。” 霍南勋说:“是我撞见他在偷吃,他才分了我半块,怕我告密。” 黄菜花:“啧!你……反正不管怎么样,你哥他还是分你半块了嘛!” 霍南勋:“到底有什么事,直接说。” 黄菜花张了张嘴,看到儿子那张正气凛然的帅脸,却半天开不了口,拿胳膊肘碰了碰吴莲英。 吴莲英有些急切地说:“勋子,那天你听到卢医生的话了?她爸是省里的大官,手里有名额可以安排工作。” 霍南勋:“听到了,怎么?” 吴莲英:“你……你能不能跟红樱假装——我是说假、装离个婚,跟卢医生假结婚,这样卢医生他爸就能给你大哥安排正式工作了!” 霍南勋自然知道自己的家人是什么样的。 没什么文化,认知较低,自私狭隘。 但是他也没想到,他们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霍南勋沉默片刻,说:“你们是有什么毛病吗?人家手里的名额是给他未来女婿的。我大哥占了去,那清悠以后再嫁的丈夫怎么办?” 黄菜花:“那你就跟她真结婚!人家家里背景那么厉害,你娶了她,不比夏红缨强一百倍?” “妈,小时候你给我们讲陈世美的时候,可是把陈世美骂得狗血淋头!”霍南勋说,“怎么这会倒是教我去做陈世美?” 黄菜花瞪大眼睛:“……那那那……怎么能一样?” 霍南勋:“哪里不一样?不都是为了飞黄腾达抛弃发妻?” 黄菜花:“谁叫夏红缨生不出儿子呢!都怪她自己!” 霍南勋深呼吸:“人家的父母,都教儿孙要学好。您倒好,教我干这种缺德事?” “你说什么呢!”黄菜花恼羞成怒,一巴掌打在他胳膊上,“老娘不是为了你好啊!你这么高大个男子汉,连个儿子都没有,多可惜!我这个当妈的,一想起来就剜心一样难受!” 霍南勋知道跟她讲道理比登天还难,索性不讲了,问:“妈,假离假结这种馊主意,你自己想不到。是谁教唆你来跟我说的?” 黄菜花心虚地瞥了眼吴莲英。 “是大嫂你的主意?”霍南勋问。 老东西!这就卖了我!吴莲英瞪了黄菜花一眼,说:“勋子,你现在是好了啊!你不能不管你哥哥呀!而且我也是为你好!你这么出息,就该配一个卢清悠那样的高官女儿!夏红缨哪里配得上你嘛!” “就是!”黄菜花深有同感:“你如果娶了卢清悠,就有了个省里当大官的岳丈,你大哥也有了工作,你还有儿子了!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我看那孩子把你当亲爸爸似的,以后一定会孝顺你,给你养老送终的!” 第53章 霍南勋一巴掌拍她屁股上,下手还挺重 “我不在乎有不有儿子。国家的政策在哪里,以后生儿生女都能防老。”霍南勋说:“我也不需要靠岳父,我能靠自己走到今天,也能靠自己继续走下去。 而且我也没多大野心,不求富贵,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就行了。 所以这件事,你们想都别想,不可能!” 顿了顿,他又说:“还有!你们这缺德的想法,最好别传到红缨耳朵里去。我媳妇儿要是被你们这一屋子豺狼吓跑了,我就搬去301宿舍,再也不回来!” 说完,他就走了。 黄菜花不死心地追在后头喊:“勋子!勋子!我们都是为了你好!那个狐狸精给你灌迷药了?你就贪图她长得好看是?人清悠长得也不差啊!这么好的事上哪找去你个傻子……” 夏红缨出门去收衣服,正好碰到霍南勋从老大家里出来。 身后黄菜花追着他喊,出门见到夏红缨,却立马噤声,转身回屋去了。 夏红缨不解地问:“你怎么从他们家出来了?妈叫你呢!你怎么不理她?” 霍南勋脸色不好,说了声:“我有事去找一下清悠。” 夏红缨:“什么事啊?” 霍南勋没说,黑沉着脸就要往唐婶子那边去。 夏红缨:“霍南勋!” 霍南勋停下脚步:“怎么了?” 夏红缨:“我有话问你。” 霍南勋回到她面前,等着她问。 他的表情太过严肃,似乎还带着些怒气,看起来有些怕人。 夏红缨有点退缩,但还是鼓起勇气问:“你……为什么娶我?” 霍南勋眼睛微眯:“怎么突然问这个?” 夏红缨:“你会去卖血凑彩礼,还拉着德华他们一起去,所以,那时候,你也是相中我的?而不是为了单人宿舍,随便找个人结婚的,对吗?” 如果是为了分单人宿舍,面对天价彩礼,换一个娶就是了,何必去卖血凑礼金? 以前黄菜花骂她的时候就说,她家勋子长得又高又俊,想要嫁给他的女孩子多了去了!有些甚至不要彩礼愿意倒贴!她花了那么多钱娶了个儿媳妇回来,结果还生不出儿子…… 霍南勋看着她,沉默片刻,说:“不,我就是为了分单人宿舍,随便找了个人结婚。” 夏红缨愣了愣,眼里的光渐渐黯淡。 突然,屁股上挨了一下。 霍南勋一巴掌拍她屁股上,下手还挺重:“你就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夏红缨捂着屁股:“……” 霍南勋:“为什么要这么问?为了分单人宿舍娶你?你这小脑瓜子里成天想些什么!” “是卢医生说的!”夏红缨把那天卢清悠的原话告诉了他。 “原来是这样!”霍南勋摇头,“我结婚以后分到了单人宿舍,当时战友开玩笑,说我是为了分宿舍,特地回去结了个婚。这话传到她耳朵里,估计当真了。” 夏红缨:“那你是为什么跟我结婚呢?” 还卯上了?霍南勋看着她半天,说:“看上你了呗!怕我走了被别人捷足先登,所以先娶回来再说。” 这个答案,其实就是夏红缨心里的答案。 她看上了他的样貌,他也看上了她的样貌,互相都看对眼了。 “那你呢?”霍南勋问她,“你又为什么愿意嫁给我?” 夏红缨:“因为付得起彩礼的人家里,你最帅啊!” 霍南勋没什么表情:“在我之前,有喜欢过谁吗?” 顿了顿,他又说:“没事儿,如实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不介意。” 夏红缨心里一下子不舒服起来:“你不介意?” 霍南勋:“嗯。” 夏红缨:“那你呢?你喜欢过谁?你也可以如实说,我也不介意。” 霍南勋这狗男人却顿时黑了脸:“我谁都没喜欢过!” 夏红缨:“我也是呢!我没喜欢过!倒是有很多喜欢我的,但是我不喜欢他们。” 霍南勋:“彼此彼此。” “彼此彼此?”夏红缨脸色也不好看起来,“这么说,也有很多女生喜欢你?” 霍南勋挑眉:“怎么?很奇怪吗?” 夏红缨:“以前上学的时候,倒是听说过,好多女生都喜欢校霸霍南勋。那在部队呢?是不是也有很多女兵喜欢你?” “没有很多。”霍南勋说:“也就一个加强连。” “呵!”夏红缨气得回了屋。 霍南勋去了唐婶子家,居然把卢清悠叫到了他们家来。 卢清悠看了夏红缨一眼,问:“勋哥,怎么了?” “清悠,有个事麻烦你。”霍南勋说。 “跟我还说什么麻烦?”卢清悠笑道,“有事说好了。” 霍南勋沉吟片刻,说:“你上次说,你爸手里有名额,可以安排工作。” 卢清悠:“是啊!不过勋哥,只能是亲属,亲属以外的人——” “我知道!”霍南勋说:“以后,如果我妈或是大嫂她们再问你这件事,你就说工作已经安排给你家亲戚,没有了。好吗?” 看样子,吴莲英和黄菜花他们上钩了。 卢清悠眼底闪过一丝得色,脸上却满是不解:“为什么啊?” 霍南勋:“就怕有些人,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我也是为了你好。” 卢清悠点点头:“我尽量。但是我这个人不善于撒谎,一撒谎就漏洞百出,我也不敢保证会不会露馅呢!” “呵!”旁边的夏红缨突然笑了一声。 明明夏红缨就站在面前,卢清悠却不问她,而是一脸不解又有些受伤地望着霍南勋:“勋哥,嫂子在笑什么?不会是在笑话我?” 霍南勋也不知道夏红缨在笑什么,用眼神询问她。 夏红缨:“卢医生,既然你知道自己撒起谎来漏洞百出,以后还是别撒谎了。 就例如,你刚刚跟我说,因为你害怕打雷,霍南勋昨晚陪你到半夜。可你知道吗?他昨晚上回家了呢!到家的时候,还不到九点。” 卢清悠眼底有明显的惊慌,但她很快镇定下来,竟是一脸不信地说:“什么?不可能!勋哥昨晚明明一直在陪着我说话!直到雨停了,他才去了同事家里睡。勋哥,是不是这样?” 第54章 总不能让我穿背心和裤衩子出门吧? 霍南勋本人在这儿,她居然还嘴硬?夏红缨冷笑。 不曾想,霍南勋居然说:“嗯,是。不过后来我回家了,没去同事家。” “可是,嫂子为什么说你不到九点就回来了?”卢清悠的神色渐渐变化,充满迷茫和慌乱。 那模样,看着不像个正常人似的。 霍南勋用安慰的语气说:“你嫂子跟你开玩笑呢!别当真。” “真的吗?真的是开玩笑吗?嫂子?”卢清悠又问夏红缨。 不等夏红缨开口,霍南勋突然背对着卢清悠,冲夏红缨使了个眼色。 夏红缨本想在霍南勋面前揭穿卢清悠的谎言。 她完全想不到,霍南勋居然跟着她一起胡说八道?! 她满肚子疑问,但看到霍南勋向她使眼色,也就没说话。 霍南勋松了口气,转头跟卢清悠说:“清悠,开个玩笑而已,你不用多想。我叫你过来,就是想跟你说你爸安排工作的事情,我们统一一下口径。” “好。”卢清悠这才一副放心下来的样子,跟夏红缨说:“嫂子,以后别跟我开这种玩笑!我这个人,胆子小。” 夏红缨:“……” 卢清悠回去以后,夏红缨问霍南勋:“霍南勋,你昨天晚上明明早早就回来了,为什么说陪她到半夜?” 霍南勋眉头紧锁,半天说:“这个事情的缘故,我可以跟你解释。但是你答应我,听了以后,不要跟别人说。” 夏红缨:“好,我答应你。我倒是很想听听你的解释,到底是什么原因,可以让你罔顾事实帮着她一起撒谎!” 霍南勋说:“她跟霍磊结婚……其实并不是自由恋爱,而是一桩意外。” 夏红缨很意外:“意外?” 霍南勋:“那时候,我和磊子跟她仅有几面之缘。 就是去就医的时候,遇到医闹,顺手帮过她一把的交情,她跟我和磊子并没有什么更深的交集。 有一天晚上,具体什么情况我至今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就是他们两个……有了夫妻之实。” 夏红缨:“然后呢?” 霍南勋:“她非说,那个人是我,逼着我负责。 幸亏当时有好几个证人,而且磊子从始至终就没有逃避过责任。 但是她还是坚持说跟她发生关系的是我,还因此闹自杀。 她妈找到我,把我带到了精神科医生面前,给我看了她的病历。 上面写着,她五岁那年,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被她隔房的哥哥独自丢到墓地里。她惊吓过度,落下了病根。” 夏红缨:“……什么病根?精神病吗?” 刚刚霍南勋说,精神科医生。 霍南勋说:“她平时都很正常,工作生活都没有问题,其实也算不上精神病。只是一遇到打雷下雨天,她就容易发病,产生幻觉。 那医生还说,周围的人不要去否认她的幻觉,否则她会陷入混乱当中,引发更严重的精神疾病,彻底疯了也是有可能的。” 夏红缨:“……那医生的意思就是说,让你不要否认呗?” 霍南勋点头:“但是,不是我做的事,我也不可能认啊! 我干脆就报名参加了一项国外的维和任务。 去了半年后回来,她就已经跟霍磊结婚了,听说是她检查出怀孕了。” 夏红缨在脑子里将这件事情理了理,问:“就算她精神有问题,她为什么不指认别人,非说是你呢?” 霍南勋:“这我哪知道?” 夏红缨皱眉:“她和霍磊的那个‘意外’,又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的责任?” “应该不是霍磊的责任,要不然他早因强奸罪坐牢了!”霍南勋说,“但是具体的细节,霍磊不说,我也不好问。我只知道,出事的那天晚上,也是一个打雷天。” 夏红缨:“所以你觉得,她说昨晚上一直跟你在一起说话,是她的幻觉,而且最好不要戳穿她?” 霍南勋点头。 夏红缨:“你就没有想过,她的幻觉里头,为什么都是你?是你跟她睡了,你陪她说话,为什么不是霍磊?” 霍南勋脸色微微一变。 夏红缨鼻子一酸:“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这样!你还不承认她喜欢你吗?” 霍南勋貌似在回忆,良久,说:“红缨,她从来没跟我表示过她喜欢我。 我一直以为,她把我当霍磊的兄弟,怜悯我们当兵的辛苦,所以在生活上处处给予关照。 还有就是她们母女,以前口口声声称我为救命恩人。 我完全没往别的方向去想。 但是你刚刚提的问题,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以后会更加注意——” 他看到夏红缨低着头,几颗晶莹的泪珠子跟雨点似的掉落,语气一顿,突然一把将她拉入怀里,似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似的:“怎么还哭上了?” 夏红缨又羞又气,捏着拳头一下下地打在他硬邦邦的胳膊上,哽咽说:“我不许你穿她买的衣服!不许你用她买的东西!” 霍南勋却突然咧嘴笑了,将她从怀里掏出来,拿指腹给她擦去眼泪。 “你还笑!”夏红缨转身不理他,留给他一个圆圆的可爱的后脑勺和柔嫩的颈脖。 “以前我养了条小黄狗,每次惹它生气了,它就跟你这样,拿尾巴对着我,还回头偷看我呢!”霍南勋说,“你生气的样子,跟它特别像。” “你才是狗!”夏红缨气得往里屋去。 霍南勋拉住她,用哄小孩一般的语气说:“我不用她买的任何东西,只用你买的。” 夏红缨咬着唇瓣,嘴角弯了弯。 “但是。”霍南勋问她:“你什么时候给我买?你还没给我买过衣服呢!总不能让我天天只穿背心和裤衩子出门?” 夏红缨:“怎么?你除了她买的衣服,没别的了?” 霍南勋:“还有以前的旧军装和新发的工作服。” 夏红缨:“你自己就没买过衣服?” 霍南勋:“我平时都穿军装,买了也没机会穿。浪费那钱做什么?我带回来的那些衣服,除了内衣裤和军装,其他都是她买的。” 夏红缨气得转身就走。 “欸?怎么又生气了?”霍南勋追着她进去。 …… 第55章 我喜欢的男人只有一个,就是霍南勋 茶山上的猪圈砌好了。 一共三间,条石砌成,圆木为梁,盖了黑瓦。 左右各有厕所,分了男女,弄得很整齐。 以后在茶山上干活,上厕所就方便了。 夏红缨打算去买四个小猪崽,并一头母猪,养在这边圈里。 这么多猪崽子,一个背篓装不下,她带了晓婷一起去。 每逢大集,在柏树乡大桥底下,有猪市。 家里有小猪崽的,都来这边卖。 因为猪市上午八九点就散了,两人先去了那边,挑了小猪,放到陈浩的门市。 晓婷和燕燕也留在了那边,夏红缨去了趟乡卫生院,找她的初中同学杨琴。 杨琴是她初中时的好朋友,两人的成绩都很好,后来杨琴考上了中专,夏红缨上了高中。 中专毕业以后,杨琴分配到了乡卫生院做了医生。 夏红缨去找她,让她帮忙分辨一下,卢清悠的清凉油是不是往里加了什么。 杨琴一闻就闻出来了,说里头加了一种杀跳蚤虱子的药粉,一般用在多毛的动物身上,不用在人身上,一旦皮肤上沾了,要及时洗掉,要不然会让皮肤刺痛发红。 夏红缨又问,如果清凉油过期了,会不会产生类似的物质? 杨琴说,决不可能。 所以,卢清悠就是故意的! 故意制造暧昧红痕,引起夏红缨的猜疑,破坏他们的婚姻,她好趁虚而入。 如此处心积虑计划周全,她真的有精神疾病吗? 莫不是买通了医生,逼着霍南勋娶她? 甚至,她跟霍磊的“意外”,也是疑点重重。 “这是怎么回事啊?”杨琴问她,“清凉油里头怎么会混上虱子粉?” 夏红缨事先就编好了理由:“卖货的说这清凉油包治一切皮肤病,我婆婆信得真真的,但我觉得不可能有这样的神药,就弄了点来找你看看。” “这个用在猪、牛身上杀虱驱虫还可以,人就别用了!”杨琴说。 夏红缨点头:“谢谢你!” “欸!你跟吴兴民还有联系吗?”杨琴低声问。 夏红缨:“……偶尔碰到过两回,闲聊了几句。” 杨琴:“你听说过,他有个外地女朋友吗?” 夏红缨眼神微冷,说:“没听说过。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他那个外地女朋友,夏红缨是知道一些的。 交往了两年,临近毕业了,那女的家里人突然告吴兴民破坏军婚! 说那女的原本有个当兵的未婚夫,那未婚夫在军中的职位还不低。 因着这个指控,吴兴民的工作安排受到很大的影响,本来应该分在省里,最终因为种种原因,回到了柏树乡。 可事实上,两人在交往期间,那个女的从来没说过她有未婚夫 “咱们乡的梁乡长想把侄女介绍给他,他说他有个外地女朋友,给拒绝了。梁乡长那侄女就来找我打听,问是否属实。”杨琴回答。 夏红缨:“你怎么说的?” 杨琴:“我就说不清楚呗!我跟吴兴民又不熟。” 夏红缨点头。 “红缨,你猜,梁乡长的侄女是谁?”杨琴又问。 夏红缨:“谁啊?” 杨琴:“梁玲。” 夏红缨皱眉:“梁玲?是我们班的梁玲吗?” 杨琴点头:“就是那个总嫉妒你,跟你过不去的梁玲!” 夏红缨恨恨说:“她总喜欢欺负人,还用石头砸死了我们的小黄狗,吴兴民拒绝就对了!” 因为小黄狗,夏红缨能记梁玲一辈子。 上初中的时候,校园里跑来一只流浪小狗,看起来才出生没多久,可怜兮兮地跟她们求助。 他们中午都带饭,夏红缨和杨琴几个人,分出一点饭菜给它吃,那小狗就活了下来,长得越来越可爱,越来越亲人,她们都爱得不行。 岂料有一天,竟然被梁玲给生生砸死了。 她说小黄狗追着她咬。 但是那小狗分明温顺得很! “她现在可厉害了,进了301医院做护士。”杨琴难掩心酸,“301医院的待遇比我们乡卫生院不知道好多少,还可以分到房子!” “她?当护士?”夏红缨诧异,“301医院的护士,不得正规中专卫校毕业?她怎么进去的?” 这个年代,中专是包分配的,国家还减免学费。 在农村,中专比高中更吃香,也比高中更难考。 当年夏红缨那一届中考,常年居于第一第二的吴兴民和夏红缨,都因为一场意外缺考了一门。 那年一共就两个人考上了。 常年垫底的梁玲,怎么可能上得了中专? 杨琴跟她耳语:“我听说,是找了关系,顶替别人上的卫校!又找了关系进了301医院。” 夏红缨不敢相信:“什么?还能顶替别人上学?” 杨琴:“可不是嘛!只要关系够硬,啥事都能操作!” 夏红缨义愤填膺:“太可恶了!这可不是顶替别人上个学的事儿,这是偷了别人的大好人生啊!” 杨琴点头:“嘘!小声点!我也是听人说的,无凭无据的,万一传出去,梁玲会找我麻烦的!” 夏红缨点头。 杨琴唏嘘说:“红缨,我一直觉得,你跟吴兴民特别般配。当年你要是考上大学就好了,你们肯定就在一起了。” 夏红缨:“……什么呀!我都结婚生孩子了,你别胡说啊!” 杨琴:“当年,听说你坠河,他连考试都不考了,跑去找你,可见他那时候对你,绝对情深意切!” 夏红缨:“杨琴,我跟你说,我跟他,纯属兄妹情。绝没有你想的那些,你可别胡思乱想了!” 杨琴:“行行行!兄妹情!我的天!” 夏红缨:“真的,我喜欢的男人只有一个,就是霍南勋。” 杨琴看她的眼神充满同情:“他都四年没回来过了……” 夏红缨:“他回来了。” 杨琴瞪大眼睛:“真的?什么时候的事啊?” 夏红缨说:“就是最近。他退伍了,以后不会再走。” 杨琴看她的眼神顿时八卦起来:“我就说,你今天看着哪里不一样呢,原来是他回来了!” 夏红缨:“我哪里不一样?” 杨琴笑得花枝乱颤:“久旱逢甘霖,哈哈哈哈!” 夏红缨挠她:“你正经一点!” 杨琴好不容易止住笑,说:“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会喜欢他那样的。” 夏红缨:“你又没见他,你知道他是哪样的?” “虽然没见过,但是谁没听过霍南勋的大名啊!”杨琴说:“初中是校霸,到了你们高中也是校霸。打架特别凶,街上的混子见了也得叫声老大。” 第56章 一文一武,各有各的帅 夏红缨:“……人现在是退役军人!还因为在部队立功,分配到301当工人了呢!” 杨琴:“啊?这么厉害?” 夏红缨有些小小的骄傲:“可不是。而且,我老公可帅了,身材特别好。” 杨琴:“比吴兴民还帅?” 夏红缨寻思了一下:“嗯……吴兴民文质彬彬,我老公他是那种精壮敏捷型的,他们一文一武,各有各的帅。” 杨琴很好奇:“要不,改天约着一块吃个饭,让我瞧瞧他究竟有多帅?” 夏红缨:“行。” …… 离开了卫生院,夏红缨又去找吴兴民问培训和招商会的事。 吴兴民跟她说:“我这段时间做了好些工作,总算把乡里所有的茶园都承包了出去。我正要给各村下通知呢,你把这份文件带给你们村长。” 夏红缨看了下通知:“后天开始培训,为时半个月……” “对。”吴兴民说:“半个月以后,差不多该收稻子了,正好趁着这中间农闲时搞培训,你能来参加?” 夏红缨:“有人数限制吗?我想让我们茶园的六个人都来。” 吴兴民笑:“多多益善!我还怕没人肯来呢!” 夏红缨:“怎么会!学种茶技术,傻子才不来!” 吴兴民:“行。那你这两天安排好家里的事。” 夏红缨点头:“哥,我听杨琴说,梁乡长把他侄女儿梁玲介绍给你,你推说在外地有个女朋友,拒绝了?” 吴兴民:“嗯。” “梁玲不是个好人!你不答应就对了!”夏红缨说,“但是这样一来,你会不会把你顶头上司给得罪了啊?” 吴兴民语气淡淡地说:“应该不至于得罪。” 夏红缨替他犯愁:“可你杜撰了个女朋友,还怎么找对象啊?” 吴兴民:“如果有了合适的,到时候就说长期分居两地,分手了呗。” 夏红缨:“也行。要不这样,我问问霍南勋,看他们单位有不有合适的,给你偷偷介绍一个?” 吴兴民问:“你跟他说了我们的关系?” 夏红缨:“没呢!妈不让说啊!她当初在吴家,对着佛龛发的毒誓是: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她说她不怕死,就怕那‘断子绝孙’的誓言,会害了我们两个。 因此总是心里不安,有时还做噩梦! 她特别迷信,我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 吴兴民:“他们这一代人都这样。也不能说他们迷信,只能说,他们心里有所敬畏。这种敬畏,从古至今延续了几千年,要改变,的确很难。” 夏红缨苦笑:“不愧是北大才子,明明是迷信,被你一讲,还怪有道理的呢!” 吴兴民笑了笑,说:“其实我也不想像现在这样,跟自己亲妹妹说句话还得偷摸找个没人的地方。如果能堂堂正正地以兄妹的身份正常来往就好了。” 夏红缨皱起眉头,颇为苦恼:“可不是。” 吴兴民说:“其实这次我回来,就一直在想这件事。你现在已经结婚了,这种流言蜚语,会伤害你。我们要不老死不相往来,要不,这件事,必须要破局!” 夏红缨:“怎么破?” 吴兴民:“倒也不难。只是,需要你的配合,说不定你还会受委屈,所以我一直只敢想想,不好跟你说。” 夏红缨说:“你说啊!我都要烦死了,你既然有办法,就赶紧说!” 吴兴民:“既然咱妈那边有誓言禁忌,那就让我吴家养母公布出这件事来。这样,既不会增加咱妈的心理负担,我们的兄妹关系也能公之于众。” 夏红缨:“可是……你吴家养母之所以让咱妈发那个毒誓,不就是为了不让人知道你非她亲生吗?她怎么可能主动公开这件事!” 吴兴民:“所以说,需要你配合。” 夏红缨:“怎么配合?” 吴兴民说:“咱妈是因为什么说出来的,依样画葫芦就是。你跟我回家,就说是我对象。她肯定问你父母,到时候你就报出你爸妈的名字……” 夏红缨听了,一脸的犯难:“啊?这……她一打听,知道我已经结婚了,不就露馅了吗?” 吴兴民:“所以要在第一次登门的时候就逼出来才行。” 夏红缨:“可是,以后她知道了真相,肯定会很生气?” 吴兴民:“她所害怕的,无非有二。 第一,怕我知道她非我亲生母亲,就不孝顺她了。 第二,怕人笑话她不能生育。 她都六七十岁了,能不能生育,已经无关紧要。 至于担心我不孝顺,这就看我怎么做了。 只要我对她恪尽孝道,给她足够的安全感,让她相信我不但不会因此疏远她,反而比以前更孝顺,想来她也就不会介意了。” 夏红缨想了想,说:“我也要把她当妈妈一样对待,让她知道,她不但没有失去儿子,还多了个女儿!” 吴兴民笑:“好!她就羡慕人家有女儿呢!要是得了你这样的好女儿,怕是连我这儿子都不稀罕了……” …… 兄妹两人谋划好了,夏红缨去陈浩的门市找晓婷和燕燕。 门市前面,陈浩的儿子陈彦军正在教燕燕踢毽子。 这孩子特别有耐心,像个认真的小大人,燕燕童言童语,他也不嫌烦。 不得不说,陈浩这个儿子,给陈浩添了许多印象分。 …… 姑嫂两个背着猪崽子回到霍家院子,却见院子里的女人都在黄菜花家门前,你一句我一句人声鼎沸,不时响起黄菜花的大笑声。 人群中,有个生面孔。 是个穿着时髦的女人。烫着小卷发,戴着大圆耳环,抹着口红,穿着的确良短袖衬衫,衬衫领口微微敞开,形成一个自然的小 v字,露出白皙的脖颈和漂亮的金项链。 她看起来很时髦,身材保持得非常好,但是眼尾的皱纹和微微松弛的皮肤,还是暴露了她的年龄。 她坐在唐婶子身边,如果夏红缨没猜错,这应该是卢清悠的妈妈。 卢清悠前几天说了,她妈要过来看她。 果然,看到两人回来,黄菜花就咧着一口大黄牙冲霍晓婷招手:“晓婷,过来!” 霍晓婷将猪崽子放下,走过去问:“妈,咱家来客了啊?这位是?” “她是你清悠嫂子的娘家妈,江大夫!”黄菜花说。 霍晓婷大大方方打招呼说:“江阿姨好!前几天听清悠嫂子说您会过来,还真过来了啊?舟车劳顿,辛苦了。” 卢清悠妈妈满眼的惊艳之色,伸手把她拉过去,好一顿夸:“小霍长得好,他妹妹也是个美人坯子啊!看看这个头!这长相,这身段!霍大哥黄嫂子,你们怎么这么会生?儿子女儿个个都这么俊!” 黄菜花笑得合不拢嘴,说:“她一个农村女娃,哪及得上清悠一根手指头咯!” “说什么呢!”卢清悠妈妈问霍晓婷:“有对象了没?没有的话,阿姨给你介绍一个,就我们医院的大夫,怎么样?” 霍晓婷还没敢把陈浩的存在告诉她爹妈,讪讪地说:“我一个农村人,人家哪看得上我啊!” “这么标致的姑娘,好好打扮打扮,不比任何人差!”她拉着霍晓婷进屋,屋里的方桌上放着好些东西,她拿过其中一个纸袋子,从里头拿出件漂亮的裙子来,说:“这是给你买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霍晓婷:“啊?不——” “还有这个雪花膏。”卢清悠妈妈又拿起雪花膏,说:“这还是清悠特地跟我说,让我带的,抹在脸上又白又嫩,你试试!” 霍晓婷看到桌子上摆的午餐肉、麦乳精、香蕉、水果糖等物,瞪大眼睛问:“这些,都是您送给我家的吗?” 第57章 他可是最厉害的 卢清悠妈妈笑道:“跟你哥哥对清悠的救命之恩相比,不值什么!我也是力气小拿不动,要不然多带些东西来。这些,在乡下都很难买到。” 看样子,人家这是报恩来了。 霍晓婷突然跑出去,把夏红缨和燕燕拉到江疏桐面前,说:“阿姨,这是我二嫂,还有我小侄女燕燕——也就是,霍南勋的爱人和孩子。” 夏红缨刚刚已经听到了黄菜花对她的介绍,微笑说:“阿姨您好。” 江疏桐跟打量货物似的打量了一番夏红缨,笑意不达眼底地说:“儿媳妇也是个水灵漂亮的,黄嫂子,你真是个有福气的。” 黄菜花撇嘴,一脸嫌弃地说:“水灵漂亮有什么用?会生儿子才行!还是清悠是个福气人儿,一生就是个男孩儿!小光这孩子,机灵又可爱,我一见就特别喜欢!” 卢清悠妈妈:“黄嫂子,你这观念过时了。这都什么年代了,生男生女都一样!妇女也顶半边天嘛!” 黄菜花哪里听得进去这个?摇摇头说:“不一样!儿子和女儿怎么能一样呢? 儿子是要娶媳妇儿过门,将来能给老的养老送终! 女儿就是赔钱货呀!辛苦养大了,以后也是别家的人!咋能够一样嘛!” 卢清悠妈妈的眼神轻飘飘地瞥了燕燕一眼,笑了笑。 夏红缨深呼吸,说:“妈!你不会说话就少说几句!” 她又跟江疏桐道歉:“阿姨,我婆婆没读过书,不会说话,您不要放在心上。” “诶?”黄菜花瞪大眼睛,“你什么意思呀!” 夏红缨说:“你是不是忘了?卢医生可是阿姨的独生女呢! 你刚刚说那些话,这知道的,说你喜欢埋汰自家儿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指桑骂槐呢! 人家江阿姨千里迢迢地过来,还给你们带了这么多东西,你可别得罪了人。” 黄菜花这才反应过来,使劲儿往她自己脑袋上拍了一下,语无伦次地解释:“哎呀!你看我这……那个,江妹子啊!你可千万别生气!我我我我是说夏红缨!我不是说你……” “哎呀!我知道!”卢清悠妈妈笑着说,“嫂子一看就是实诚人,不像那些伶牙俐齿胡乱攀咬的小贱人!” 她看向夏红缨:“你也是,连我这个外人都能看出来,你婆婆这是说你呢!你可别唯恐天下不乱,扯到别人身上去。” 小贱人?唯恐天下不乱? 夏红缨藏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但她脸上却是波澜不惊,微微一笑说:“阿姨没多心就好。看样子阿姨也是个善解人意,能屈能伸的,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看阿姨您,就知道卢医生是什么样的品性了!” 卢清悠妈妈表情淡了淡,一时想不到怎么接话,气氛有些僵。 霍晓婷之所以把夏红缨母女拉过来,是因为看到卢清悠妈妈为了报答霍南勋的救命之恩,送了他们这么多好东西。 有给爸妈的,有给她的,那边大嫂还提着一网兜,里头装着午餐肉和水果糖。 她以为,给夏红缨和燕燕的会更丰厚。 毕竟她们是二哥的妻女嘛! 但现实摆在眼前,卢清悠妈妈不但什么都没给二嫂和燕燕准备,而且似乎对二嫂有种敌意?说话夹枪带棒的? 霍晓婷也是迷惑了,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卢清悠妈妈一眼,拉着夏红缨回了家。 “这个江阿姨好奇怪呀!”霍晓婷低声说,“她给我送礼,给大嫂送礼,怎么不给你送?不是要报答二哥的救命之恩吗?哪有送礼不送给正主,往旁边送的道理?” 夏红缨沉默片刻,说:“不知道。” 霍晓婷:“难道这是他们那边的习俗?” 夏红缨摇头,说:“等你哥哥回来,问问他,他可能知道。” “哦……”霍晓婷探头去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那边,卢清悠妈妈绘声绘色地说起霍南勋当年是怎么救她女儿的。 “……那杀千刀的,他老婆一尸两命,是他们一家子命不好!关医院什么事?医院都尽力抢救了! 也是我女儿太负责任了,不过就是说了句让他不要在医院大吵大闹,那边有很多病人需要休息。 他就突然掏出了一把刀,比划在清悠的脖子上,要求医院给他赔钱!” 大家七嘴八舌,气愤不已:“这不是讹钱吗?” “有些人就是那样,自己遭了难,就恨不得让全世界给他陪葬!” “可不是!”卢清悠妈妈回答,“后来警察来了,他就拉着清悠跑到了六楼楼顶,说不给钱就跟我女儿同归于尽! 就这个时候,小霍突然出现,一脚就把他手里的刀给踢飞了,然后把清悠给拉了回来,那个动作快的,大家都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呢!人就安全了。” “哇!二叔这么厉害的吗?”霍飞听得满脸崇拜。 “可不是!你们还不知道?”卢清悠妈妈继续说,“他可是最厉害的!当大队长的!大大小小的功不知道立了多少!” 霍宝珍不解地问:“大大小小的功,是什么功啊?” 卢清悠妈妈:“这个嘛!部队不外传的,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知道,从他手里过的都是大事儿!国家大事儿!甚至是国际上的大事儿!” 众人:“哇!” 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 霍南勋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更加高大起来。 卢清悠妈妈继续说:“而且他长得又好,那部队里头不知道多少女兵喜欢他呢!连那军长的女儿都想跟他结婚呢!” “军长?”黄菜花问,“那是……是什么大官儿吗?” 卢清悠妈妈:“部队里头,顶大顶大的官儿!” 黄菜花重重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他就不该那么早结婚!那么早结婚干什么!” 卢清悠妈妈瞅着黄菜花,轻蔑鄙夷之色被爽朗的笑声掩盖得很好。 …… 外头聊得热火朝天,屋里小猪哼哼唧唧。 它们大半天没吃东西了,都饿了。 夏红缨却为猪圈的事情犯起了愁。 本来,夏红缨是要把小猪崽子放到茶园去养的。 但是,最近半个月,她们六个人都要去培训,若是放到茶园,还得特地爬上山去喂它们。 就算一天只喂两次,上下两趟加起来,路上也耽误不少时间。 且煮猪食也是个问题,若在家里煮好担上去,这么高的山,可太费劲了。 若是去山上煮,那就等于家里、茶园煮两趟猪食,也是浪费时间和精力。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培训的这半个月里,就把小猪崽子养在霍家院子的猪圈里。 第58章 你跟勋子办个假离婚吧! 夏红缨的两间猪圈,养了四头猪,都已经长成百多斤的大猪了。 若是把小猪崽子跟它们关在一起,小猪不但抢不到食,还可能被大猪踩踏。 夏红缨想问黄菜花借她家的空猪圈一用。 不过,以他们夫妇一贯的性格,不给点好处,他们是不会同意的。 于是,夏红缨从自家稻田里捉了两条尺长的稻田鱼,做了一锅鲜香酸辣的酸菜鱼,给他们端了一大海碗去。 老爷子最喜欢酸菜鱼。 门口的人早散了,卢清悠她妈回了唐婶子家,桌子上那些东西也都被黄菜花藏得无影无踪。 堂屋里只霍老爷子在,见夏红缨端着酸菜鱼来,他立马来了食欲,语气颇为和气地让她放桌子上,转身就去拿酒杯。 “爸,晓婷呢?”夏红缨随口问。 霍老爷子:“她妈让她扯猪草去了。” 夏红缨:“我买了几个猪崽子,本来想养在茶山上。但是今天得了乡上的通知,接下来半个月要去培训种茶技术。我想借用一下你们那间空猪圈,就半个月,您看行吗?” 霍老爷子倒了满满一杯夏红缨给他泡的药酒,一口答应了:“用!” “不行!”黄菜花却突然从灶屋冲了出来,说:“想用我的猪圈,没门!” 夏红缨:“妈,前年你猪圈塌了,还是我出钱修的。” “不行就是不行!”黄菜花眼珠子乱转:“除非……” 夏红缨:“除非什么?” “咳!”黄菜花正要说话,霍老爷子却突然咳了一声。 黄菜花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拿眼睛觑霍老爷子。 霍老爷子只管喝酒吃鱼,目不斜视。 黄菜花翻了个白眼,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说:“我为你大哥发愁啊! 没个正经营生,全靠家里这一亩三分地,能存到什么钱呀! 眼看小飞都快上初中了,不等几年就要娶媳妇儿!到时候怕是连彩礼钱都拿不出来!” “小飞才上小学,你就开始考虑彩礼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这把年纪了,还是少操些心!”夏红缨说,“我先回去,把猪关进去哈!” 夏红缨转身要走,黄菜花赶忙叫住她:“我话还没说完呢!” 夏红缨:“那您接着说。” “咳!”霍老爷子又重重咳了一声,充满着警告的味道。 “你咳咳什么啊咳咳!”黄菜花往日不怎么敢跟霍老爷子硬刚,今天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张口就开骂,“几口破鱼烂虾卡了你喉咙是不是!” “你闭嘴!忘了勋子说过什么话?”霍老爷子吼她。 “他是儿子你是老子,你还怕他?”黄菜花一脸泼辣,“老娘今天就非得说!” 霍老爷子把筷子重重一拍:“不许说!” “你拍什么拍!”黄菜花过去,端起那碗还没怎么动的酸菜鱼,直接倒进了猪食桶里,“你吃人嘴软是不是?那就别吃了!今天这话,我非说不可!” 霍老爷子气得差点没撅过去:“你!你……” “你不吃就还给我啊!倒了干什么!”夏红缨也心疼不已,怒视着黄菜花。 “夏红缨,你跟勋子办个假离婚!”黄菜花不管不顾地说。 夏红缨愣了三秒:“什么?” 黄菜花:“那天,卢清悠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她爸爸手里有名额,能安排工作。” 夏红缨:“是!我听见了!” 黄菜花:“你跟勋子办个假离婚,让勋子跟卢医生假结婚,她爸爸就可以给你大哥安排工作了!” 夏红缨沉默了一阵,问她:“这是卢清悠她妈今天给你打的包票,给的承诺?” 黄菜花:“这……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就说答不答应!也不是真让你跟勋子离婚,就办个假手续,你也不用搬走,等英彪的工作落实了,你们再办复婚手续就行!” 夏红缨:“怎么能不管?这种事情,我同意不同意不重要,得卢医生家里同意才行。” 黄菜花:“勋子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们家这算是报恩!肯定同意的!” 夏红缨气笑了。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甩出个饵,让霍南勋的家人来对付她呢! 黄菜花往日里最节省,一片腊肉撕成细丝能吃两顿的程度,这会可以直接倒掉一大海碗的鱼! 看这疯魔的程度,这一招,还真好用! 夏红缨怒极而笑:“行!这么好的事,我要是不答应,你们二老和大哥大嫂怕是要怪我一辈子呢!只要霍南勋同意,我们明天就可以去把离婚手续办了!” 黄菜花却傻眼了:“你答应了?” “是啊!答应了!不就离个婚吗?多大点事儿!”夏红缨转身出去了,去了西头,在院坝里叫道:“吴婶子!” 吴婶子从屋里出来:“红樱,怎么了?” 夏红缨:“你家的空猪圈能不能借我用半个月?” 吴婶子家也有一间空猪圈。 “用!”吴婶子回答,“又买猪崽子了?” “是啊!”夏红缨说,“本来想养在茶山上,这几天乡政府组织培训,就先借用一下你家的空猪圈,回头好好谢谢您!” “嗨!邻里邻居的,说这些!”吴婶子说,“你用!我都打扫过,里头是干净的。” 黄菜花追出来问:“夏红缨!你不是要用我的空猪圈吗?怎么又去跟人家借?你什么意思呀!” 夏红缨说:“吴婶子家的宽敞!我这一共五只猪崽,怕您那儿盛不下。” 黄菜花半信半疑:“是自己答应的,我也没逼你!你可别耍什么花招!” “放心好了。”夏红缨把猪崽子背到猪圈里去,将它们放出来。 在背篓里闷了半天的小猪,撒欢地东跑西跑,又冲她哼唧求喂。 夏红缨回去给它们熬煮猪食,等她提着猪食出去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竹影深长的时候。 透过猪圈上方的空栏处看到,卢清悠母女两人,从后头院子,往霍家院子走来。 吴婶子家的猪圈就在路边,她们回霍家院子,必定会路过这边。 夏红缨一点不想跟她们照面,找了个能挡住自己的角落,等她们过去。 只听得卢清悠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妈,前后院子都送了礼,你这拿了多少东西来啊!很重?” 卢清悠妈妈说:“我花钱雇人帮我把包扛过来的,要不然,这么远的路,我哪拿得动!” 第59章 养猪还先学个兵法? 卢清悠:“真是辛苦你了妈!这么远的路……” 她的声音哽咽起来。 “你这孩子,怎么还哭上了?”卢清悠妈妈说,“没什么的!我就想着,给你的邻居们都送点东西,处好关系,你以后可是要长期在这边生活的。” 或是因为卢清悠哭了的原因,母女两人没再继续往前走了,就在距离猪圈不远的地方说起话来。 卢清悠:“妈,我坚持要来这边,你不怪我吗?” 卢清悠妈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跟小霍的感情很深。他要是未婚,你跟他来,我不会反对!但是他有老婆有孩子,你……你还有机会吗?” 卢清悠黯然摇头:“他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吗?宁可天下人负他,他不负天下人。夏红缨为他生孩子,等了他四年,受了黄菜花四年磋磨,他肯定不会抛妻弃女的。” 卢清悠妈妈:“那你来这里有什么意义?” 卢清悠说:“就像现在这样,能时时见到他,我就很满足了。而且他还跟我说过,他对夏红缨只有责任,对我才是真爱。妈,我无怨无悔。” 卢清悠妈妈突然恨恨地说:“都怪霍磊那个混蛋!趁你发病神志不清,假装自己是霍南勋欺负了你! 要不是他,你们两个哪会到现在这个地步?我是看到他那个苦大仇深的老娘就来气!” 卢清悠:“妈,您别这么说,我婆婆也是个可怜人。而且霍磊也是真心爱我的。” 卢清悠妈妈:“哎!反正,你也这么大了,你的事,你自己决定,妈妈都支持你。” “嗯!妈,你真好!”卢清悠说着,突然指着前方,一脸雀跃地说:“你看!霍南勋回来了!走!” 她跟江疏桐两人,手挽着手,快步跑向了霍南勋。 夏红缨从另一条小路回院子,就看到霍南勋跟江疏桐在寒暄。 霍南勋满眼都是笑意:“……阿姨,你路上辛苦了。” “没事!不辛苦!”江疏桐像个母亲一样,伸手整理了一下他的工作服,“这身衣服穿上不容易,好好干!我相信你,不管在哪里,都是闪闪发光的金子!” 霍南勋貌似早已习惯了这种亲密,点头说:“会的。” “吃晚饭了吗?”江疏桐又问,“清悠她婆婆已经做好了一桌好饭,一起吃!” 霍南勋看向自己的家门,说:“我家应该也做好饭了,要不明天晚上,我让我爱人做一桌好的,咱们一起——” “我明天就走了!”江疏桐说。 霍南勋:“明天就走?这么着急吗?” 江疏桐:“一共只请到三天假,加上周末一共五天。来的路上两天,回的路上两天,在你们这,就只能待一天!我就来看看清悠,看她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霍南勋点头:“那行!等会我带我爱人和孩子过去,咱们一起吃个饭。” 江疏桐动作暂停了一下,笑道:“好。” …… 夏红缨没回家,而是来到了刚刚卢清悠母女说话的路上,看着吴婶子家的猪圈。 她在思考,刚刚,究竟是她们故意说给她听的,还是无意。 这取决于,她们走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猪圈里的她。 她发现,这边有些逆光,若是不注意,还真看不到。 但若仔细看,还是能看到猪圈里有人的。 “妈妈!”燕燕找过来了,“爸爸回来了,找你呢!” 夏红缨带着她一起回去,霍南勋在门口等着她,见了她问:“燕燕说你去喂猪了,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 夏红缨说:“我今天新买了五头小猪,刚刚留在那边,看看它们挑不挑食。” 霍南勋一脸不爽:“你都没关心过我挑不挑食。” 夏红缨忍不住笑了一下。 “清悠她妈妈来了。”霍南勋说,“说是明天就要走,今晚我们一起去唐婶子家,跟她一起吃个饭。” 夏红缨沉默片刻,说:“霍南勋,今儿卢医生的妈妈说,你在部队特别厉害,是大队长,做的都是大事。” 霍南勋挑眉:“怎么?你不信?” “我信啊!”夏红缨问他:“霍队,当你面对敌情,分不清对方真假虚实的时候,你会怎么办?” 霍南勋嘴角微弯:“以不变应万变。” 夏红缨:“就这么简单?” 霍南勋:“就这么简单。分不清真假虚实的时候,最忌心浮气躁,贸然行动,打草惊蛇。你要比对方更能隐藏,更能耐得住,悄悄地搜集情报,找到他们的破绽,然后制定策略,一举歼灭!” 夏红缨看着霍南勋帅气的脸,突然笑了笑:“好,知道了。你先带燕燕去,我去换件衣服,梳洗一下,一会就来。” 霍南勋牵着燕燕走了几步才想起来:“欸?知道了?知道什么了?养猪还先学个兵法?” …… 江疏桐很健谈。 饭桌上,她不着痕迹地发起话题,和卢清悠、霍南勋说起以前的事,夏红缨、唐婶子完全插不进去。 “……那个罗沂,长得是真好看,英姿飒爽的!”江疏桐笑着说,“今天我跟你妈说起,她恨得直锤大腿,说你不该那么早结婚!” 这个话题貌似令霍南勋有些紧张。 他略有些生硬地瞄了夏红缨一眼,说:“她只是我朋友的妹妹。怪刁蛮的,我看到她就头疼!” “人家是军长家的千金,刁蛮任性一点也是正常。”卢清悠看霍南勋的眼神黏糊得能拉丝似地,“人那么喜欢你,你非跟人说你有心上人了。那时候你还不认识嫂子?你心上人是谁啊?嗯?~” 夏红缨也看向他。 谁知,霍南勋竟说:“谁说不认识?我初三那年就认识你嫂子了!” 卢清悠的声音因过度惊讶而微微变调:“初三?” 霍南勋点头。 “真的吗嫂子?你们怎么认识的啊?”卢清悠问夏红缨,非常急切地想从她嘴里听到否定的答案。 夏红缨认定霍南勋在胡说八道。 但她不想被卢清悠得逞。 遂戏谑地瞥向霍南勋:“我们怎么认识的?展开说说。” 霍南勋嘴角轻扬:“你们上学路过黄家岭的时候,有没有一户人家的大黄狗,老跑出来冲你们叫唤?” 第60章 怎么地?那大黄狗是你变的? 夏红缨当然记得! 乡办初中不具备住宿的条件,那时每天要走一个钟头的路去上学。 初一整整一年,每天路过黄家岭,都提心吊胆的。 每次被那又凶又恶的狗追着跑的时候,都吓得他们同村一行人屁滚尿流哭爹喊娘,能不记得吗? 夏红缨咬牙问:“怎么地?那大黄狗是你变的?” “哈哈哈哈哈!”燕燕大笑起来。 唐婶子也笑。 霍南勋憋了半天,说:“那是我外公家。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是在那儿。” 夏红缨想了半天:“我怎么不记得见过你?” 霍南勋:“你冲到我外公家院坝里一顿喊,忘了?” 夏红缨眨巴着眼睛,这个她也没忘。 那天,他们又被那条恶狗吓得三魂掉了两,同村的小伙伴还因此扭伤了脚。 夏红缨一时气愤,直接冲上那家人的院坝,冲屋里喊:“喂!你们能不能管管你家的狗!天天跑出来叫唤,我同学脚都扭了!赔医药费!” 那狗叫唤,本就为了看家不让外人靠近,夏红缨竟敢挑战它的权威,直接冲到家门口了? 大黄狗发怒了,龇牙朝她扑了过来。 那条狗体型巨大,立起来的时候比夏红缨还高,她都吓傻了,脑子是懵的,呆呆不会动弹。 小伙伴们都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这时候,屋里传出一个少年的声音,些许稚嫩却有种不容置喙的威严在里头:“大黄!回来!” 大黄狗扑向了旁边,示威似的转着圈冲她咆哮了两声,夹着尾巴进屋去了。 那个声音…… 夏红缨:“唤它进去的人是你?” 霍南勋似笑非笑地点头:“说起来,我可是救了你呢!你知道那条狗咬过多少人吗?” 夏红缨:“你外公干嘛养条会咬人的狗?” 霍南勋:“他家遭过贼,贼还差点杀了我小舅舅。我外公就养了条恶犬,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贼敢上门了——只除了你。” 夏红缨:“我是贼吗?” 霍南勋:“是。” 夏红缨:“我偷你家什么了?” 霍南勋但笑不语。 当时,小女孩扎着马尾辫,穿着蓝色的校服,小小的身体,大大的能量,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充满愤怒,很精神,很可爱。 自那以后,霍南勋就留意上了。 “来,小霍。尝尝这个鱼,是清悠亲手做的。”江疏桐给霍南勋夹了一块鱼,将他偏离掌控的注意力拉了回去。 “谢谢阿姨。”霍南勋剔去鱼刺,将那鱼给了燕燕,又细心教她:“慢点抿着吃,千万不能把刺咽下去。” 燕燕点头,小心翼翼地吃下去,砸小嘴说:“还要。” 于是霍南勋继续给她剔刺。 “这鱼真好。”江疏桐说,“养在稻田里,小的有巴掌那么长,大的足有一两尺了,吃起来就有股稻花香!比城里那些养殖的鱼好吃太多!” 唐婶子在旁边说:“这稻田鱼,是红缨第一个养的,最开始那一年,大家都去她田里偷鱼吃!根本来不及长大,全都给偷没了!” 江疏桐“噗嗤”笑了出来。 卢清悠也掩嘴笑。 霍小光在旁边幸灾乐祸地傻乐:“都被偷没了!哈哈哈哈!” 霍南勋的目光落在夏红缨脸上,见她并无怒色,问:“后来呢?” 唐婶子:“红缨是个聪明又有本事的姑娘啊! 她在村里开大会的时候,把养鱼的方法教给了大家,让大家都养。 她还找了乡上的鱼贩子,让他们来收鱼。 我们整个村,家家户户,也不怎么费事,就多了一份卖鱼的收入,这都得感谢红缨!” 唐婶子看向霍南勋,说:“勋子,你眼光好啊!你这媳妇儿,当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脑子聪明,又勤劳,又能干!” 霍南勋的唇角轻轻勾起,应了一声:“嗯。” 夏红缨瞥了他一眼。 唐婶子夸他眼光好,他倒是一点不谦虚。 “这稻田鱼,不就是把鱼苗放进田里,等它长大就是了么?”卢清悠一脸不解地问:“这还需要嫂子教啊?” 唐婶子:“嗨!如果这么简单,不得每个村都养?回头你看看去,只有我们霍家村的稻田鱼是最好最肥最香的,鱼贩子们拿出去卖,大家都争着抢着要呢!其他村有效仿的,要不全养死了,要不养出来一股泥腥味,还有被农药药死的!” 卢清悠眼里的嫉恨几乎藏不住,堆了一脸假笑问夏红缨:“嫂子,你又是从哪学来的?” 夏红缨:“书上。” 卢清悠:“书上?” 夏红缨微微点头,突然想起这茬子事来,跟唐婶子说:“唐婶子,我和晓婷这些日子都要去乡政府培训种茶技术,等他们来收鱼的时候,您帮我看着点称,钱也帮我收着。” 稻子成熟时要提前半月放干田里的水。 在放水前,村里会组织鱼贩子过来,统一收鱼。 村民们只管等着称重收钱就行。 唐婶子:“好!” “你公公婆婆、大哥大嫂都在。”江疏桐皱着眉头,语气很有批评的味道,问夏红缨:“怎么让外人帮你看称收钱呢?” 夏红缨自然不能在外人面前说,钱落入他们手里拿不回来,只淡淡说:“我家的水田跟唐婶子家的挨着,方便。” “那也毕竟是外人。”江疏桐说,“别有个称多称少,钱多钱少的起什么纠纷,你还是找你自家人帮你收钱的好!” 夏红缨给唐婶子使了个眼色,没说话。 唐婶子自然知道红缨为什么找她,也不说话。 江疏桐碰了个软钉子,心里不爽,又加重语气说:“你是不是跟你家里人不和睦?我瞧着你今天跟你婆婆说话的语气,可是半点不客气!哪能这么跟自己婆婆说话呢?” 夏红缨依然没回答,唐婶子在旁边说:“亲家母,你是不知道情况!红缨孝顺着呢!人家今天说那些,也是怕黄嫂子得罪了你。” 江疏桐看唐婶子的眼神冷了几分,皮笑肉不笑地问:“亲家,我看你特别喜欢红缨呢!当初,怎么没让你儿子娶了她回来?倒是让小霍占了这便宜去。” 唐婶子:“我那时候也不认识她啊!这不她嫁过来以后才认识的嘛!我要是以前就认得她,肯定让磊子去求娶!” 江疏桐面色倏地阴沉下来:“亲家这意思,是我家清悠不如她?” 唐婶子淡淡回答:“我说红缨好,也没说清悠不好的意思。她们是各有各的好,亲家你别想岔了。” 江疏桐依然面色不快。 夏红缨纳闷,她们怎么还呛上了? 唐婶子这人,向来对谁都和善客气,没道理对远道而来的亲家这样呢? 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第61章 你们不是在吵架吗?怎么又开始亲亲? 趁着唐婶子去厕所,夏红缨也跟了过去,偷偷问她怎么了。 唐婶子欲言又止,好一会说:“我心里不舒服。” 夏红缨:“怎么了?” 唐婶子:“她来一趟,给每户人家都送了东西。连前头院子、后头院子的都送了,尤其是你公公婆婆和晓婷,打着报恩的幌子,送得最为丰厚。” 夏红缨没说话。 “唯独你和燕燕,她什么都没送。”唐婶子说,“要报恩,最应该送礼的人是你们母女啊!” 夏红缨说:“我不在乎的婶子。” “不仅是你,给我的,也就是一双胶鞋,不合脚不说,还开胶了!还有件粗布衣服,估计连晓婷那连衣裙的零头都不到。”唐婶子又说。 夏红缨:“您为这个不高兴了?” “傻姑娘,不是这点东西的事儿。”唐婶子望着自家门口透出的灯光,说:“我跟你说句话,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夏红缨点头。 唐婶子:“勋子是我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他是个好的。你要好好栓住他的心,别让那些心思不正的女人得逞。” 夏红缨惊讶地看向唐婶子。 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风霜与日晒的痕迹,两鬓的头发在得到霍磊死讯后迅速地斑白起来。 一双充满悲苦的眼睛,却比以前更加深沉和锐利,仿佛可以洞察人心。 夏红缨轻轻点头:“婶子,谢谢你。” 两人一起回去,看到江疏桐拿了二十块钱给燕燕。 燕燕懵懂地看向霍南勋,见霍南勋推辞不要,燕燕也就不肯要。 江疏桐非要塞给燕燕,急得燕燕爬上了霍南勋的膝盖,躲在他怀里。 霍小光就抢过那二十块钱,跑过去一把塞进燕燕怀里,说:“我外婆给你,你就拿着!” 卢清悠很意外,一脸惊喜地抱住霍小光亲了一口,说:“小光,你终于懂事了!小光真棒!” 霍小光开心地笑了。 霍南勋再次推辞:“江阿姨,您好容易大老远来一趟,怎么能让您一再破费?这钱我真的不能收。” “我也不是给你的,”江疏桐说,“是我给燕燕的!第一次见到燕燕,这是阿姨的一点心意!也没多少,不许推辞。” 江疏桐看向卢清悠和霍小光,说:“以后,清悠和小光,我还得托你多照顾呢!” 霍南勋只得收下,又约定了明日一早他们几个一起走,这顿饭便告尾声。 回到自己家里,才刚开灯,黄菜花就过来了,叫走了霍南勋。 夏红缨估计,黄菜花是跟他说,自己已经同意了离婚。 果然,没过多久,她听到隔壁传来黄菜花的哭闹声:“你这个白眼狼,我是白生养你了,她都同意了!你怎么还这么犟……” 霍南勋很快回来,进门以后,“哐”的一声关上门,黑着脸问:“你跟妈说,你愿意跟我离婚?” 夏红缨:“你们一家人要是都拿定了主意,我敢不愿意吗?” 霍南勋语气变冷:“‘你们’一家人?说到底,你从始至终,就没把我当成过你丈夫,一直把自己当个外人是?” “你还恶人先告状了?”夏红缨有些气,“那是你妈!难道你跟你妈不是一家人?你把卢清悠喊家里来那次,你妈就跟你提过这事了?也没见你跟我说一声啊!到底是我拿自己当外人,还是你拿我当外人?” 霍南勋抿了抿微薄的唇,语气沉闷:“我不是拿你当外人。而是,我怕你知道她们心里的念头,会更加伤了情分。” “情分?”夏红缨冷笑,“你家里人除了晓婷,其他人跟我哪有情分这种东西? 我四年的忍让,只换来她们变本加厉地欺负而已! 更何况,你瞒着我的,又何止这一件事? 那个罗沂又是谁?你从来不提她,又是怕伤了谁跟谁的情分?” 霍南勋:“刚刚不是跟你说了?她就是我朋友的妹妹!所以多见了几面而已。” 顿了顿,他又说:“她是说过喜欢我,但是我不喜欢她。 我参军就认识罗沂了,我要是但凡对她有一点意思,干嘛还回来跟你结婚?直接跟她结婚不就是了?她爸还是军长呢。 我也不是要瞒着你什么,就是觉得没必要特地跟你提她。 我要特地提她,你不得多想?就跟现在似的。” 夏红缨看着霍南勋那张很有男性魅力的脸,满肚子的醋意:“你还有多少个好妹妹,一次性都说出来!省得一天蹦出来一个,烦人!” 霍南勋:“没有。一个都没有。” 夏红缨转身就走。 霍南勋把她拉回去:“不管别人怎么样,只要我没动心,那就不算事儿,不是吗?” 夏红缨:“松开。” 霍南勋从单手改双手抓着她的肩膀:“真的一个都没有。” 夏红缨:“我让你松开!” 霍南勋将她拉至自己身前,铁钳一般的手禁锢着她:“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 夏红缨一口咬在他手背上。 心里有多少醋,咬得就有多用力。 霍南勋一声不吭,一动不动,任由她咬。 夏红缨尝到了一丝血气,松了嘴,看到他手背上深深的牙印,其中一个地方还破皮渗血了。 他却感觉不到痛似的,嘴角还带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咬得这么用力,是吃醋了么?” 夏红缨:“才不是!就是让你放开我,你偏不听!” 他却将她搂进怀里,嗓音低沉且苏,在她耳边问:“夏红缨,我在你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位置的?” 夏红缨耳朵像被点燃了一般,倏然变红,心跳也不争气地漏了几拍。 霍南勋又来亲她,从耳朵亲到脖子,再亲到嘴唇,夏红缨似要被他的热度炙化,浑身酥软,一时忘了其他。 “爸爸妈妈。”突然,旁边响起小女孩的声音。 夏红缨猛然一惊,一把推开霍南勋,羞得跺脚捂脸:“霍南勋!” 霍南勋笑,又有些无奈,转头瞥向旁边的小不点。 她仰头望着他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满是逻辑不通的疑惑:“你们不是在吵架吗?怎么又开始亲亲?” 第62章 哄妈妈开心,背古诗就行了呀! 霍南勋:“我在哄你妈妈开心。” 燕燕:“哄妈妈开心,背古诗就行了呀!每次燕燕背古诗,妈妈都很开心。” 霍南勋:“……” 夏红缨:“噗嗤!” 霍南勋蹲下身,刮刮燕燕的小鼻子,说:“刚刚的事,你可别跟任何人说,爸爸妈妈会害羞,知道吗?” 燕燕:“小姑也不能说吗?” 霍南勋:“小姑也不能说!这是爸爸妈妈和燕燕之间的小秘密。” 燕燕:“好!” “对了,跟你说个正事儿。”夏红缨突然想起来。 霍南勋:“什么?” 夏红缨把从吴兴民那里拿回来的通知递给他看。 通知她拿给村长,村长说他拿着也没用,给了夏红缨。 “为期半个月的培训。”夏红缨说:“我打算让茶园的六个人都去,但是这样一来燕燕就没人看了。” 霍南勋关注的点却是:“吴兴民也参加?” 夏红缨:“他?他是这件事的负责人,可能也会参与进来。” 霍南勋不说话。 夏红缨:“我跟你说燕燕呢!你问吴兴民干什么?” 霍南勋:“我跟爸妈说,让他们看燕燕就是了。” 夏红缨:“不行!之前燕燕一岁多的时候,我有事出门,让他们帮我看半天孩子,结果等我回来,到处找不到燕燕的人。你猜她哪儿去了?” 霍南勋摇头。 夏红缨:“在鸡窝里睡觉呢! 燕燕午睡的时候尿了床,你妈一气之下把她丢到了鸡窝里。 她那时候才一岁多,什么也不懂,就在那里头睡下了。 然后你妈居然给忘了这茬了,等我回来找他们要人,他们才想起找燕燕。 当时找不到人,他们倒是着了个大急,却也能看出来,他们完全没把燕燕放在心上。 从那以后,我可再也不敢把燕燕给他们带了。” 霍南勋的目光掠过一道冷意:“那就让晓婷别去培训了。” 夏红缨摇头,指着通知上的专家介绍部分:“你看这些专家的头衔,感觉都可厉害了。这样的机会难得,学出来也是一门手艺。我得一碗水端平,不能因为晓婷跟我亲近,就委屈她。” 霍南勋:“那你的意思呢?我们单位倒是可以用其他假期调换农忙假,但是现在稻子还没到收割的季节,我也请不下来假。” 夏红缨说:“我想送燕燕去我妈那边,让我妈帮忙看半个月。” 霍南勋反对:“那怎么行?燕燕胆子小,怕生。贸然送去一个陌生的环境,整整半个月见不到我们,她不得吓坏了?” 夏红缨:“这段时间,我就回娘家住。家里的猪、鸡,就拜托你和晓婷了。” 霍南勋想了想,说:“这样,我去问问我们厂长的爱人,就是上次你问过一嘴的那位张校长,能不能让燕燕提前上幼儿园。反正九月份就要入园,不差这半个月。” 夏红缨眼前一亮:“如果能上幼儿园,那当然最好!” 送去娘家,她那哥哥嫂嫂,又得各种找妈的茬。 第二天一早,霍南勋跟卢清悠一起送江疏桐去乡汽车站。 因着她挨家送了礼,临走的时候,大家都出来送她,回给她煮鸡蛋,或腊肉腊肠,或农村的干货等物。 尤其是黄菜花和吴莲英,一反往日抠门的作风,送了一大包。有干笋、干四季豆、花生、两块腊肉和两包香肠。 江疏桐也就客气几句,尽数收了。 夏红缨什么都没送,也没去送行,自己忙自己的。 等她喂完猪回来的时候,看到黄菜花和吴莲英两人,满脸堆笑,踮着脚朝他们挥手。 再看离开的路上,霍南勋帮江疏桐扛着一大包沉重的东西,卢清悠在他身后斜后方往上托着包裹,不时靠过去跟他说话。 心里突然又被恨恨刺了一下。 卢清悠母女昨天在猪圈那边说的话再次浮上心头。 霍南勋跟卢清悠彼此相爱? 她和燕燕是责任,卢清悠才是真爱? 到底是真的,还是她们的离间计? 正想着,黄菜花把她拽进了屋。 “怎么了妈?”夏红缨皱眉。 黄菜花:“你看看,各家各户都给她回了礼,你怎么什么表示都没有?送都不来送一下?” 夏红缨说:“礼尚往来嘛!她什么都没给我,我自然也不会给她回礼。而且,霍南勋帮她把包扛到汽车站去,还不够吗?还要我怎么送?” “勋子是勋子,你是你!”黄菜花急得跟什么似的,“你要是把人给得罪了,英彪的工作就没了!” “我看她就是故意的!”吴莲英也过来了,倒三角眼里满是愤恨,一脸恨不得夏红缨去死的表情,“夏红缨,你安的什么心?你就是看不得我家好是不是?” 夏红缨深吸一口气:“大嫂,我做怎么了你们不依不饶的?你们要我跟霍南勋假离婚我都答应了,是霍南勋不同意,你们找他去啊。” 吴莲英说:“他有什么不愿意的?肯定是你搞的鬼!” 夏红缨道:“我能搞什么鬼?你要不信,等霍南勋回来我们当面对质!” 霍南勋一看就不好惹,吴莲英是不敢找他的,强词夺理地说:“我不找他,我就找你。你故意把人得罪了,让霍英彪的工作落空,这件事,你得负责!” 夏红缨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转身就走:“随便你怎么扯。” “别走!”吴莲英将她扯住,“红缨,勋子听你的!你跟他说去办离婚,他肯定同意!” 夏红缨一把甩掉她的手:“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什么假离婚,都是幌子。 你们就是想让我跟他真离婚,好让他娶了卢清悠。 这样一来,你们两老的有个省里当官的亲家,大哥也有了工作,连霍南勋也能白得一儿子。对?” 黄菜花是个藏不住心思的,听到这话,满脸心虚,眼睛乱瞟。 吴莲英则要阴险得多,毒辣的眼神没有半点变化。 “你们要是能说服他,我同意。大不了就跟他离了,我自己带燕燕单过!”夏红缨继续说,“可你们让我去说服霍南勋跟我离婚?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你们还是人吗?” “谁说让你们真离婚了?”吴莲英叉着腰问她,“老爷子说了?还是妈说了?还是我说了?都是你自己胡思乱想!你都这么想了,能不在勋子那吹枕边风吗?夏红缨,勋子不同意,那就是你的事儿!” 夏红缨明天要去培训,今天事情多得很,没时间跟她胡扯,转身走了。 “夏红缨!”吴莲英跳脚吼道:“你必须要说服勋子,要不然我跟你没完!” 第63章 不要让别的男人有机会接近她 下午,霍南勋回来,就跟夏红缨说,提前入园的事情,成了。 “张校长让我明天早点带燕燕去她家,她亲自带燕燕去幼儿园。”霍南勋说,“她还把她孙子小时候没用上的书包、文具盒给了燕燕。” 他从背篓里拿出了一个崭新的蓝色双肩小书包,还有个漂亮的铁皮文具盒,两个新本子,以及幼儿园的旧课本。 这些,比夏红缨买的斜挎帆布书包要好太多了。 “这书包真好看,还是新的呢!”夏红缨有些雀跃地问:“怎么就给了我们?” 霍南勋:“她孙子下半年上小学二年级,长个了,这小书包用不上了。” 夏红缨:“真是太感谢她了!这一季秋茶如果能卖个好价钱,我们一定要把宿舍好好拾掇拾掇,请厂长,还有你师父他们两家人吃个饭!” 霍南勋:“嗯。” 燕燕看到自己的新书包也很高兴,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还拿着那新本子,小心翼翼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夏红缨随即又向霍南勋转述了黄菜花与吴莲英对她的殷切“托付”:“……她们非要让我劝你离婚,说我要是劝不动,就是耍了阴谋诡计,吹了枕边风,要跟我没完。” 霍南勋眉头紧皱,语气试探:“你的意思,不会是在劝我同意?” 夏红缨:“我说过,我不想跟你离婚!我只想好好跟你过日子! 我之所以说同意,是因为吴莲英在你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什么都撺掇着妈来出头。 我故意往你那里推,免得她们纠缠我。” 霍南勋神色一松:“真的?” 夏红缨:“不信拉倒。” “我信。”霍南勋说,“先别管她们。你反正要去培训,这半个月都不在家。等你培训完了回来,她们要再找你,我自然有好果子给大嫂吃。” 夏红缨:“你要干嘛?” 霍南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霍南勋要在七点前到张校长家,因而早早背着燕燕走了。 夏红缨他们九点才开始培训,一行六人,七点半从家出发,一起去乡政府。 对于他们来说,参加政府组织的培训,都是人生中的新体验,每个人都充满着新奇,带着些兴奋。 霍晓婷满脸促狭地跟大家说:“昨天,我哥跟我嘱咐了些话,你们知道他说什么了吗?” 王德华:“说什么了?” 霍晓婷咳嗽了一声,学着霍南勋的语调:“你嫂子长得招人眼,你要时刻陪在她身边,不要让别的男人有机会接近她!” “哈哈哈哈”大家都哈哈大笑。 表弟王大树说:“没想到,表姐夫是这样的人!” 大树媳妇:“这你就不懂了,这是姐夫爱极了姐姐,才会这样小心眼。” 夏红缨闹了个大红脸:“晓婷!他才不会那样说呢!你瞎编排起自己哥哥嫂子来了?” “他真是那样说的!撒谎的是小狗!”霍晓婷信誓旦旦地说,“我就问他,你这是防着谁呢?他说去培训的肯定是年轻男的居多,全都得防着!” “哈哈哈哈!”大家又笑。 夏红缨:“……” 心里有点恼,莫名还有点甜,夏红缨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他还说,尤其是,二嫂的那个同学,吴兴民!”霍晓婷损她哥损来劲了。 “吴兴民?”王大树问:“是咱乡里那个状元吴兴民吗?” 吴兴民不仅是他们乡唯一的大学生,还是当年的省状元,轰动一时,是乡里的名人。 霍晓婷:“就是他!” 王大树惊奇地问:“姐,他是你同学啊?” 夏红缨:“是啊,初中同班,高中同校。” 王大树:“哇啊!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夏红缨说:“等会就能见到了。这次的培训,就是他负责。” “不怪霍南勋防着他。”姑姑笑着说,“他长得可俊了!跟红缨站一块,简直是养眼睛。当年,要不是红缨高考落榜,说不定就没霍南勋什么事了呢!” “啊?” “真的吗?”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大家都七嘴八舌问起来。 王大树更是奇怪地问:“妈,你见过他啊?” 姑姑说:“红缨中考那年,被一个坏小子推落河里。我赶去医院的时候,就见吴兴民在医院照顾红缨呢!听说,他是从中考的考场里头跑出来的!啧啧!” “中考考场里跑出去?”霍晓婷瞪大眼睛看向夏红缨,“天哪!二嫂,他绝对是喜欢你!而且是个超级大情种啊!你怎么没跟他好,跟我哥结婚了?” 夏红缨头疼地说:“你别乱猜!他那时候是班长,班长关心同学而已——” “骗鬼呢!”霍晓婷激动地打断夏红缨:“关心同学连中考都不参加了?不行,今天我一定要好好瞧瞧去!” 王大树夫妇:“我也是我也是!” …… 通知上说,让他们上午九点前到,他们八点十来分就到了。 一行人跟门卫说是来参加培训的,门卫就进去喊了吴兴民出来。 吴兴民没有霍南勋那样高,但在人群中也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身高180左右,穿着白衬衫,黑裤子,黑皮鞋,梳着四六分的天王头,头发格外浓密,皮肤格外白皙,长得格外好看,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干净的书卷气,令人过目难忘。 他迎了出来,扫了一眼人数,含笑问夏红缨:“真带了六个人来?” “是啊!”夏红缨回答,“我们来得不算晚?” “你们是最早的,跟我进来。”他领了几人进去。 霍晓婷和大树媳妇儿性格合拍,两人这些天一块在茶园干活,已经处成无话不谈的朋友了。 这会见了吴兴民,都兴奋得面带红晕,故意走在最后头,嘀嘀咕咕。 “真帅啊!” “长得好好看!我的妈呀!” “可以跟姐夫媲美了!一文一武,各有特色。” “可不是!”霍晓婷咂嘴,“省状元,北京大学!还长得这么好看!简直没天理!” “他们吴家在解放前还是我们县里头排前三的大地主!”大树媳妇儿说:“这要是放在古代,妥妥的乡绅家的俊俏状元郎,被宰相榜下捉婿的那种。” “可不是。这通身的气派,就是跟我们农民不一样!我二嫂跟他站一块,还真是养眼呢!”霍晓婷瞅着夏红缨和吴兴民的背影,“她怎么就嫁给我哥那大老粗了?” 大树媳妇儿:“哈哈哈!你这胳膊肘怎么还往外拐?被姐夫听见不得收拾你?” 霍晓婷咧嘴说:“没办法,他简直长到我心坎里去了!他要是喜欢我,我能立马踹了陈浩跟他!吸溜!” 大树媳妇儿:“我也是!他要是看上我,我也踹了大树,跟他私奔!哈哈哈哈哈!” …… 第64章 交际花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夏红缨站在会议室门口等她们,“快点!” “来了来了!”两人跟在夏红缨身后进了一间偌大的会议室,有些拘谨地站着。 “坐。”吴兴民招呼他们,“你们来得最早,就坐最前排。坐前面,能听得更清楚。” 他一边说,一边拿了六个细瓷杯,倒了六杯茶,一手一杯地端过来,首先递给姑姑和夏红缨。 姑姑急忙站起来接过:“哎哟!谢谢领导!这怎么好意思啊?” “没事。”吴兴民看了她几眼,竟是认出来了,“您是红缨的姑姑?我记得以前见过您。” “您还记得啊?”姑姑开心地说,“那时候在医院,我什么都不懂,全靠你跑前跑后地帮忙,真是谢谢你了!” 吴兴民微笑说:“别客气。您跟红缨,是合伙人,对吗?” 夏红缨跟他说过。 姑姑:“对!不过,红缨占大头,我只占小头。” 吴兴民:“您有胆识有眼光,很厉害!相信我,咱们的茶一定能找到销路,不要担心。” 他的从容不迫和自信让姑姑信心倍增,点点头,问:“请问您在这边是……什么职位?” 夏红缨说:“姑姑,他是副乡长!” “哎哟!乡长啊?”姑姑问:“你跟红缨是同学,那你应该跟她差不多大?这么年轻就当乡长,真是不得了啊!” 他们上学的时候,正赶上文化大革命的动乱时期,学校里乱得很,同一个年级的学生,年龄相差十岁的都有。 吴兴民回答:“我比红缨大两岁。” 他又去端了两杯茶来,笑着说:说到年轻,这么多年过去了,姑姑您一点都没变,甚至看着更年轻了。” 听他也喊自己姑姑,姑姑笑得格外爽朗,指着王大树说:“我老了!儿子都这么大了!” 吴兴民将手里的茶递给王大树:“您儿子都这么大了?真看不出来。” 王大树没见过世面,面对吴兴民这样的人,本能地紧张,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去接茶,却没接稳,眼看茶杯要从他手里滑落,吴兴民和夏红缨极速伸手,试图捞住茶杯。 眼看两人的手要碰到一起,突然,夏红缨被人往后一拉,整个人往后仰倒,却又被人托住,撞进那人怀里。 待她惊魂回神,便见霍南勋一手稳稳抓着茶杯,一手搂着她的腰,眼睛却盯着吴兴民,慢言轻捻地说了一句:“小心一点。” 吴兴民也静静凝视着他,目光交汇,吴兴民淡笑伸手:“霍南勋,你变了很多。” 霍南勋沉默片刻,缓缓伸手握住吴兴民的手:“你也是。” 霍南勋高壮精悍,气势如刃,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吴兴民虽然比他矮些瘦些,气势却不弱,面对霍南勋,不亢不卑,应对自如。 两人握个手,旁边的人莫名觉得心惊胆战。 还是霍晓婷打破了这种紧张的气氛,好奇地问:“二哥?你也认识吴乡长?” 霍南勋将手收回去,说:“以前上学的时候,一起打过球。” 霍晓婷若有所思地瞅了夏红缨一眼:“这样啊……” 夏红缨见到霍南勋,心里是有些惊喜的,不自觉就喜上眉梢,眉眼弯弯地问:“你是来办事还是来找我们?” 霍南勋触到她的眼神,突然就冰融雪消般地笑了笑,自然而然地搂她的肩膀,说:“来打个招呼。” 他搂着夏红缨,转身面对吴兴民:“我爱人一心想在政府的号召下把茶园经营好,带了这么多人来参加培训,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吴兴民的眼神自他的手上扫过,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回答:“怎么会?红樱能这么重视培训,是好事,我们必须全力支持。” 霍南勋淡淡点头,转头跟夏红缨说:“张校长亲自送燕燕去了幼儿园,中午我会接她上我单位食堂吃饭,你不用担心。” 夏红缨:“好。” 霍南勋:“你们中午怎么吃?” 夏红缨看向吴兴民:“我们” 吴兴民说:“在政府食堂吃。都安排好了,放心。” 霍南勋点头,又过去跟姑姑打招呼:“姑,家里都安顿好了吗?” 姑姑笑说:“有你姑父照看着呢!” 霍南勋又转头跟王大树和大树媳妇打了招呼,拍了拍德华的肩膀,这才说要上班,告辞走了。 吴兴民也说专家应该快过来了,出去迎接去了。 人一走,霍晓婷一脸奇怪地说:“我怎么觉得我哥今天怪怪的?” 夏红缨:“哪里怪?” 霍晓婷:“嗯哪里怪就是,感觉有点过于周到了。特地跑来跟吴乡长打招呼,还跟我们每个人都主动打招呼,跟个交际花似的,不像他的作风啊!” “他跟每个人都打招呼了,唯独没跟你打招呼。”王德华却说。 霍晓婷瞪着他:“你什么意思啊!” 王德华:“自己想。” 霍晓婷习惯性地怼脸凶他:“自己想?王德华!你还学会在我面前卖关子了!” 王德华被她一凶,立刻就让步了,说:“你以为他真来打招呼?瞧他对吴乡长那态度,嚣张得不行好!他是来宣誓主权的。” “宣誓主权?”大家恍然大悟,都看向夏红缨。 夏红缨:“你们一个个的,今天是没完了是?” 霍晓婷和王德华、大树媳妇儿他们几个年轻的都在那笑。 只有王大树突然说:“欸!你们觉不觉得,吴乡长跟表姐长得有点儿像?刚刚我第一眼看到他,就有这种感觉。” “欸!给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姑姑也有同感,“我就说我怎么一见着他就有种很亲切的感觉!” 霍晓婷琢磨了一会:“嗯……脸型像,眼睛也像,鼻子也像!我去!二嫂,难道,你们是失散多年的兄妹?” 夏红缨笑而不语。 “怎么可能!”大树媳妇脱口而出,“这叫夫妻相!” 大家都看向她。 夏红缨笑不出来了:“韩、秀、芝!” 韩秀芝急忙捂住嘴:“我我我就是突然想到了而已!没别的意思!” 霍晓婷:“你可千万别在我二哥面前这样说,他会掐死你。” 时间临近九点,其他茶园的人陆续到达,加起来有二十来个人。 夏红缨的娘家哥哥和嫂子居然也在其中。 他们见了夏菊和夏红缨,并没有一丝欢喜,而是满脸的意外和掩饰不住的嫉恨:“姑姑,红缨,你们怎么也来了?” 第65章 哥嫂 夏红缨淡淡说:“我和姑姑也承包了茶园。” “你们承包茶园?”哥哥夏红耀问:“你们承包了多少亩?” 夏红缨:“五十亩。” “才五十亩?”夏红耀立刻找到了优越感,说:“我们承包了三百亩!吴乡长说,我家是乡里承包面积最大的!” 夏红缨微笑:“挺好的。不过,三百亩的茶园,就你们两个人来培训?” 夏红耀瞥了一眼姑姑、大树、霍晓婷等人,低声说:“这种核心技术,当然要掌握在自己手里!你傻啊?带这么多人来?” 夏红缨说:“一个人的注意力有限,万一哪里听漏了就浪费资源了,多些人学习交流,我觉得挺好。” 夏红耀嗤笑了一声。 嫂嫂马得芬杵了夏红耀胳膊一下,满脸堆笑跟夏红缨说:“红缨,我们来得晚,只剩下最后面的座位了,你让你的人跟我们换个座呗?我们想坐前头。” “嫂子,谁不想坐前排呢?”夏红缨说,“想坐前排就早点来嘛,不好意思啊。” “红缨,我们可是你亲哥亲嫂子!”马得芬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也不是叫你让座,就让你手底下干活的人跟我们换换都不行?” 夏红缨:“不行。” “嘿!你这个——” “大家请入座。”吴兴民来了,跟大家说:“专家马上来了。” 夏红耀马得芬夫妇只得赶紧跑最后头坐好,两人都沉着脸愤愤地盯着夏红缨,活像夏红缨欠了他们的。 乡里的领导和讲课的专家都到了,主席台上最中间的位置却始终空着。 看他们面前的铭牌,缺席的那个,是乡党委书记兼乡长:梁兴国。 吴兴民皱着眉头频频看表,又让人去催,九点四十多的时候,他才姗姗来迟。 来了以后先给大家道了个歉,说上头来电话,他不能不接。 然后,吴兴民主持会议,介绍了专家和领导,又请几位主要领导致辞。 其他领导讲话的时间基本控制在五分钟以内,那位迟到的梁书记却讲了整整一个钟头。 从联产承包责任制讲到茶园的历史,从茶园历史讲到上头领导传达的精神,又从领导精神讲到他本人的功劳,官话套话张口就来,跟培训或是创收相关的,一句也没有。 农民们也没几个能听懂他到底想表达啥,后来,还是后头响起了呼噜声,他才脸色有些难看地结束了讲话。 接着,吴兴民又讲了一下座位规则和未来半个月的安排,就到饭点了。 吴兴民领着大家到政府食堂去吃饭。 办公室和食堂有一段距离,吴兴民和他手下的一个精干的小伙子一起,领着众人往食堂去。 看那精干小伙在前头领路,夏红缨不动声色走到吴兴民身边,低声问:“哥,那位梁书记迟到那么长时间,还好几次打断你说话,我怎么感觉……” 吴兴民冲她摇头,使了个眼色。 夏红缨皱眉。 “红缨!”走着,后头有人喊她。 夏红缨回头一看,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妇女,穿着打扮跟城里人似的,烫了卷发,戴了耳环,涂了口红。 看着有些面熟,但是夏红缨一时没想起来她是谁。 “我是上河坝村的马秋叶。”女人说:“以前,我去过你家的,你忘了?” “上河坝村……”夏红缨想起来了。 马得芬娘家也是上河坝村的,这个马秋叶跟她一个村,原本是个知青。 因为嫁给了当地人,没回得了城,后来她老公又得急病死了,她就成了个寡妇,独自带着两个孩子,还有个身体不好的婆婆过日子。 当初她来夏家,是替她表侄儿来做媒。 她说她表侄儿对夏红缨一见倾心,特央了她来。 不过,夏红缨妈妈却嫌马秋叶命数不好,不喜欢她来做媒,都没见过人表侄儿,也没问对方姓甚名谁哪个村的,直接就说夏红缨有中意的人了,给拒绝了。 好在就在那之后没几天,她就真相中了霍南勋,这个谎,也算是圆过去了。 “秋叶嫂子。”夏红缨对她有些愧疚,“一时没认出来,您别见怪!” “不会不会。”马秋叶笑道,“你结婚四年了?听说有孩子了,几岁了?” 夏红缨:“三岁。” 马秋叶:“男孩女孩?” 夏红缨:“是个女孩。” “女孩好!”马秋叶说:“女孩是妈妈的小棉袄!我就最喜欢我家老幺。” 夏红缨笑问:“秋叶嫂子也承包了你们上河坝的茶园?” “是啊!”马秋叶伸出一根手指头:“一百亩!他们,都是在我那边干活的亲戚和朋友。” 她指着伸手跟着的七八个小伙子小姑娘。 夏红缨说:“秋叶嫂子好魄力。” “你也是啊!这第一桶螃蟹,敢吃的不多。”马秋叶说,“你家承包了多少亩?” 夏红缨:“我跟我姑姑合伙,加起来五十亩……” 两人聊了起来。 马得芬跟马秋叶同村,两人原本就不对付。 夏红缨也是她的心头刺,这会见两人亲亲热热聊起来了,阴阳怪气地说:“马秋叶,夏红缨,你们两个,就不该凑这热闹,承包什么茶园!” 她嗓门大,声音充满着尖酸刻薄的味道,本来走在路上三三两两互相交谈的人们,这会都往她那看。 “你们俩,一个是寡妇,一个老公当兵,跟死在外面似的,四年都没回来过了!”马得芬说,“就你们两女人,还带孩子,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能种出什么好茶来?能把地种出来就不错了!学我们承包茶园,也不看看自己有不有那个条件!” 霍晓婷一听生气了:“马嫂子,你说谁死外面了?” “她妹,你也别生气,我就打个比喻。”马得芬说,“红缨,别怪嫂子没提醒你,你还是买张车票,去妹夫当兵那个地儿看看去!说不定人家在外面另外安家了,你还傻乎乎地蒙在鼓里呢!” 听了这话,大家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夏红缨。 夏红缨深呼吸:“嫂嫂!霍南勋是军人,军队纪律严明,绝不会允许重婚,你别乱说!而且他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马得芬却以为她是顾面子在撒谎,撇嘴说:“我怎么没听说过他回来了?” “我哥他就是回来了!”霍晓婷说,“他还分配到301当工人了呢!” “分配?”马得芬一脸不信的表情,转头问夏红耀:“怎么?现在当兵还能包分配了?” 第66章 不穿最好看 夏红耀回答:“怎么可能!没那政策!” 马得芬轻蔑地瞥着夏红缨:“听到没?根本没那政策!你们见过乡里头哪个当兵的退伍给安排工作?为了面子张口就撒谎,你也不臊得慌!” 夏红耀也在旁说:“红缨,你别奢望了,不管他当了几年兵,都没有分配一说! 你嫂子说的也有道理,现在这年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你还是赶紧去找找他! 到时候,该离离,该分家产分家产,就你这身材长相,趁年轻还能再嫁!” 马得芬笑:“就是!就算嫁不了个一婚的小伙子,那些年纪大点的死了老婆的鳏夫,都得争着抢着要你!到时候,爸妈还能再收一次彩礼钱呢!” 其他人听到这些话,都跟看猴戏似的看着他们。 看马得芬夫妇的眼神充满鄙夷。 看夏红缨的眼神也轻视了许多。 夏红缨恨不得缝了这两人的嘴,但这培训的第一天,她不想在吴兴民和专家们面前跟她吵,咬牙忍气没说话。 吴兴民皱眉要说话,就在这时,后头突然响起霍南勋的声音:“吴乡长。” 夏红缨转头一看,霍南勋穿着工作服,从拐角处朝他们走过来。 他的模样太过优越,人们见了他,俱都眼前一亮。 尤其是来参加培训的女孩子们。 “那是谁啊?” “天哪!好帅啊!” “我的妈啊!” “霍南勋!”马得芬忍不住尖叫,“你真的回来了?” 霍南勋没理她,径直走到吴兴民面前,说:“小女今天第一天上幼儿园,我想跟红缨一起去看看她,你们下午开课之前,我会送她回来。” 吴兴民说:“她还没吃饭。” 霍南勋:“我带她去我们食堂吃。” 吴兴民点头:“去。” 夏红缨听到可以去看燕燕,心就飞走了,准备跟霍南勋一起走。 霍南勋却转身,皮笑肉不笑地跟夏红耀夫妇打招呼:“哥,嫂子,好久不见,你们还好吗?” “你……你真的回来了啊?”夏红耀一脸不自在地笑了笑,“什么时候回来的?红缨也真是,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怎么?我回来你们好像不是很高兴啊?”霍南勋问他们,“是我妨碍你们收彩礼钱了吗?” “都开玩笑的!你怎么还当真了呢妹夫?”马得芬没脸没皮的,笑得一脸亲热,“妹夫,你这穿的身什么衣服啊?怎么好像真的跟301工人的厂服一个样呢?” 霍南勋:“刚刚我妹妹不是说了吗?我分配到301了。” 马得芬满眼嫉妒怎么都掩盖不住:“真的?分配到301了?” 霍南勋:“嗯。” 马得芬狠狠推了一下夏红耀,恶声恶气地问:“你不是说不包分配吗?” 夏红耀:“是不包啊!我认识的好几个当兵退伍的,都不包啊!你怎么?” “中午时间有限,以后有机会再叙。”霍南勋说了句,拉着夏红缨的手走了。 夏红耀和马得芬看着两人的背影,表情都不好看。 “虽然是同父异母,那也是一个爹生的!”霍晓婷看到他们的表情,忍不住冷笑说,“就这么见不得自己亲妹妹好?什么人啊!我呸!” “你说什么!小蹄子!你再说一句!”马得芬要扑过去打霍晓婷,被姑姑一把拉住,低声说:“专家领导还在呢!你就不怕被撵回去?” 马得芬看了一眼前头还没走远的领导和专家,不敢造次了。 吴兴民招呼大家继续走。 …… 夏红缨跟着霍南勋去了他们的食堂吃饭。 快到的时候才想起来问:“我去你们食堂吃饭,会不会不太好啊?” “没事。”霍南勋说,“他们经常带家属来吃饭,还可以打包带回家呢。” 夏红缨拉住他:“我这身衣服还好?” 她以为要上茶山,穿了身适合上山干活的衣服,黑长裤,白底红格子绵衬衫和帆布胶鞋。 霍南勋说:“你穿什么都好看。” “胡说。”夏红缨嘴里这么说,嘴角却笑出了笑涡。 “不穿最好看。”霍南勋又来了一句。 夏红缨锤了他一下。 “霍工,这是谁啊?”这时,旁边传来一个细细弱弱的声音。 夏红缨偏头一看,是个年轻女孩,也穿着301的厂服,瘦小白净,戴着个大黑框眼镜,正一脸好奇地打量夏红缨。 “这是我爱人。”霍南勋说,“红缨,她是我同事李美兰,也是师父的徒弟之一。” 夏红缨含笑跟她打招呼:“你好。我还以为,像你们这种厂子里,都是男的,没想到,还有这么斯斯文文的小姑娘?” “我们厂里的女同事不少呢!”李美兰说:“嫂子也一起来吃饭吗霍工?” 霍南勋:“对。今天她正好在附近。” “那走!”李美兰热情地挽着夏红缨的手进去,“我们食堂的排骨做得最好吃,正好今天有呢!” 进了301食堂,李美兰帮她打饭,倒水,特别照顾她,夏红缨连声感谢。 三人刚坐下,霍南勋那位师父魏大勇也端着饭盒过来了,在李美兰身边坐下,笑眯眯地问:“小夏来了?” “师父好!”夏红缨急忙起身问好。 “坐!坐!”魏大勇伸手虚按,“不要拘谨。你是职工家属,以后,食堂、宿舍都可以随便来,这里就是你的家!在自己家里,随便一些!” 夏红缨:“好,谢谢师父。” 魏大勇:“味道怎么样?” 夏红缨吃了一口,说:“味道还真不错呢!两荤一素一汤,搭配也挺好。” “是?”魏大勇把他自己碗里的排骨夹了一块给她,“我们食堂的大排做得好,你年轻,多吃一块!” 夏红缨:“……这……这怎么行?师父您吃!” 魏大勇:“放心,我还没开始吃,干净的!” 夏红缨:“不是,我怎么好意思吃您的?” “我年纪大了!不爱吃荤!”魏大勇把另一块大排夹给了身边的李美兰:“美兰,别说师父偏心,也给你一块!” 在他倾身送排骨过去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夏红缨敏感了,她看到李美兰往后躲了一下,眉头还皱了皱,然后小声说了句:“谢谢师父。” “吃。”魏大勇说,“看你瘦的,要多吃点。” 李美兰点点头。 有师父魏大勇在,李美兰刚刚的热情劲儿也没了,全程闷头吃饭。 夏红缨也有种跟班主任老师一块吃饭的感觉,全程不怎么敢说话。 好容易吃完了,她就催着霍南勋赶紧带她去幼儿园看燕燕。 第67章 饭后消食 幼儿园就在宿舍区旁边,用镂花砖墙围合了起来。 透过镂空处往里看,能看到幼儿园的基本全貌。 几排平房,白灰墙上手绘了充满童趣的绘画,屋檐底下有燕子窝,能看到几只小燕子在周围飞来飞去,叽叽喳喳,自在得很。 一个操场,一边角落种着蔬菜,另一边则笼养着些鸡和鹅。 这会,孩子们在老师的指挥下打扫操场,都拿着扫帚,成群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夏红缨一眼就看到了燕燕。 她没有扫帚,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角落里。 小小的一只,眼睛红红的,明显是哭过,怯怯地又有些渴慕地望着操场上的同学和老师。 “燕燕哭过!”夏红缨顿时揪心不已,急急地就要过去。 “别去!”霍南勋却拉住了她:“她要见了你,肯定哭闹着跟我们一起回家。” “可是你看她!”夏红缨眼眶一红,眼泪都疼出来了,“她自己一个人,好可怜……” “你哭了?”霍南勋失笑,“人燕燕都没哭,你还哭上了?” 有过往行人往他们这里看,夏红缨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睛说:“我还是把她接回家!我不参加培训了,回头让姑姑他们给我讲讲就行了。” 霍南勋摇头:“小孩刚上学,都是这样的。早送晚送都要经历这一遭。” 夏红缨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看着几乎从来没离开过自己身边的孩子,这样孤零零地融不进集体,她心里难受得很,给自己找理由说:“她还太小。你看,其他孩子都比她大好多,等她大点再上幼儿园也不晚。” 霍南勋却坚持不同意,劝她说:“我们部队里每次来了新兵,总有些不适应或吃不了苦的。 作为队长,我如果惯着他们,他们必定被淘汰,或是在任务中死伤。 所以有古话说,惯子如杀子。 该狠心的时候,就得狠心一点。” 霍南勋的神色也是心疼的,但眼神却极为坚毅:“你要相信燕燕,过上几天,她一定可以适应。” 夏红缨望着霍南勋的脸,心里莫名稳了很多,终是忍着不舍,没有惊动任何人,离开了幼儿园区域。 霍南勋要送她回去,夏红缨推辞:“我自己去就好了,你回去。” 霍南勋:“一起走走,就当饭后消食。” 于是夫妻两人一起沿着平整的水泥路往街道那边走。 “你们食堂的饭菜挺好的。”夏红缨的心绪渐渐恢复,跟霍南勋说:“米饭、馒头、咸菜、汤水管够,菜味道也好,还干净。” 霍南勋微笑:“明天我还去接你过来吃。” “别!”夏红缨说:“大家都在那边吃,我一个人搞特殊,不好。而且,万一又碰到你师父,还怪不自在的。” 霍南勋:“那就后天。后天师父休息,肯定碰不上他。” 夏红缨:“后天开始,我们就要去茶园实地培训了。” 霍南勋:“去哪个茶园?” 夏红缨说:“是距离这边最近的吴山茶园。” 霍南勋脸色淡了淡。 吴兴民家附近。 “你师父人怪好的嘞,还把排骨分给我们吃。”夏红缨问霍南勋,“他有多少个徒弟?” 霍南勋说:“正在带的,有五个。都是刚进厂不久的。以前带过的,就多了去了。” 夏红缨:“他以前也对你们这么好吗?把荤菜分给你们吃?” 霍南勋看了她一眼,摇头:“估计是你特别招人喜欢。” 夏红缨:“……可拉倒!” 她其实挺反感的。 她跟魏大勇又不熟。 她还有洁癖,别人碗里的东西,哪怕是龙肉,她也不想吃。 更何况,魏大勇还是个又老又丑的老男人。 那块排骨,她吃,觉得有些恶心。 不吃,又不礼貌。 弄得非常难受,最后象征性地咬了一口,借口吃不下了,给剩下了。 “你在部队的时候,都做些什么?”夏红缨又问他。 霍南勋:“训练。” 夏红缨:“还有呢?” 霍南勋:“就是日复一日地训练,休息之余就是学习。” 夏红缨:“没有娱乐啊?” 霍南勋:“每年会有几回统一组织看电影。偶尔会有文工团演出。” 夏红缨:“那个叫罗沂的,是什么兵?” 霍南勋:“是文工团的文艺兵。” 夏红缨问:“长得好看吗?” 霍南勋说了实话:“非常好看,很会跳舞,是文工团里的团花。” 夏红缨:“她喜欢你,你没动过心?” 霍南勋笑。 夏红缨气鼓鼓的:“笑什么!” 霍南勋:“我要说动过心,你肯定生气。 我要说没动过心,你又要说不信,还是会生气。 这个问题,你让我怎么回答?” 夏红缨:“说实话。” 霍南勋:“实话就是,没有。从来没有过。” 夏红缨瞪着他:“一看就是在撒谎!” 霍南勋:“……” …… 回到会议室,一进去就见夏红耀和马得芬坐在了第一排原本夏红缨和姑姑坐的位置。 霍晓婷正在跟他们据理力争:“……早上吴乡长是不是说了?下午的座位也按早上的来!你看大家都是按原座位坐的,怎么就你们乱坐呢?” 马得芬一脸横肉,非常蛮横:“这是我妹妹的位置,我坐一下怎么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这么小气,难怪这么大年纪了还嫁不出去!” 霍晓婷:“你——” “嫂嫂。”夏红缨过去说,“不好意思啊,我不想跟你换座位。你们回去。” 马得芬坐得稳稳的:“我们就坐这里了,你能拿我怎么办?” 夏红缨:“我去喊吴乡长来?” “喊就喊!我怕你啊?”马得芬说:“我三百亩,你才五十亩,我还坐不了个前排了?” “怎么了?”吴兴民的办公室就在隔壁,听到声音过来问。 霍晓婷一顿告状。 吴兴民说:“两位,上午我说过,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这两天按照早上来的次序坐,回你们自己的座位上去。” 马得芬说:“吴副乡长!我当家的是盐井村的夏红耀!我们家的茶园是最大的!怎么还不能坐前面吗?” 吴兴民:“这是两回事。今天的座位,并不按茶园大小来排,是按先来后到排的。” 马得芬有个叔叔是县里面的领导,向来在村里和家里是横惯了的,这番如果回后头座位去,面子上实在拉不下来,心里一堵,直接耍起横来:“那凭什么就要按你说的来?你不过就是个副乡长,你以为你是谁呢?还管得了我们怎么坐!” 第68章 有。亲的。 吴兴民好涵养,也不跟他们生气,面不改色地说:“任何一场活动,哪怕是个体户办的,主办方也有制定规则的权利,维持秩序的义务。更何况我们是政府部门。夏红耀同志,马得芬同志,请你门回自己座位去。” 马得芬大字不识一个,根本听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管撒泼耍赖:“我就不走!我就要坐第一排!我看你能拿我怎么办!” 吴兴民脸色一沉:“门口有保安,我可以让他们把你丢出去!并且以后再也不让你进来! 再者,出门左拐三百米就是派出所。你再闹就是寻衅滋事,可以拘留你! 你选一个?” 马得芬急赤白脸地还要再说,夏红耀却是个胆小怕事的,一把将她拽起来,赶紧拉到后头去了。 吴兴民又安抚他们说:“会议室一共就这么大点儿,专家在前头讲课,后面完全能听见,没必要抢座位……” 距离下午上课的时间还有一刻钟,吴兴民说完先出去了,马得芬就在后头嘀咕:“这小白脸儿莫不是看上了夏红缨长得俊?处处帮着她!” 夏红缨回头看了马得芬一眼,眼神饱含警告:“哥!你还是管管嫂嫂!霍南勋特别能打,还脾气不好。” 马得芬还要再说,夏红耀一把拉住她:“别胡说!霍南勋以前就是个什么都敢干的混子,听说打遍乡里无敌手!现在当了这么多年兵,看起来更吓人了!别把他惹恼了,回头真打我们!” 马得芬想到刚刚见到霍南勋那冷酷无情的样子,咽了口唾沫,好歹强忍下了这口气,没有继续再闹了。 …… 夏红缨自诩精通种茶、制茶的全部流程,但是听了专家讲的课,才知道自己只是井底之蛙,还有许多知识,她都是第一次听说。 她认真详细地做了笔记,同时在心里形成了一个想法,以后她一定要抓住一切机会参加培训和学习,不断拓宽自己的眼界和知识面,武装自己的头脑…… 上午本来计划讲一个小时课,结果被梁书记耽误了,下午就拖了一个小时的堂才把该讲的讲完了。 培训结束,走出乡政府大门的时候,夏红缨看到霍南勋带着燕燕等在外面。 霍南勋抱着她,正在教她竖挂在墙上的牌匾上的大字。 燕燕:“这个是人,这个是木,这里是白……” 霍南勋:“这几个字是:柏树乡人民政府。” 燕燕:“柏树乡不是我们乡吗?” 霍南勋:“对呀!就是我们这个柏树乡。” 燕燕:“什么叫人民政府?” 霍南勋:“就是……人民的政府。可以带领大家过上好日子,也为大家服务的地方。” 燕燕似懂非懂:“哦……” 夏红缨开心地跑出去:“燕燕!” “妈妈!”燕燕冲她伸出手,半个身子探向她。 夏红缨将她软软小小的身子接过去,用力亲了她两口:“第一天上幼儿园,怎么样呀?有没有想妈妈?” 燕燕小嘴一瘪,眼泪立刻就涌上来了:“想妈妈!” 夏红缨将她的小脑袋按在自己胸口,心里酸得不行。 “燕燕!”霍晓婷也过来抱她,一顿逗弄,燕燕看到这么多熟人,开心地笑起来。 吴兴民也出来了,看到燕燕过来打招呼:“燕燕,还记得我吗?” 燕燕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记得。舅舅!” 吴兴民笑着点了一下她的小脸蛋:“真聪明!你看这是什么?” 他拿了个棒棒糖,放在燕燕手里。 燕燕开心地撕了糖纸,放进了嘴里。 霍南勋将她抱了过去,说:“爸爸怎么跟你说的?糖吃多了长蛀牙。” 燕燕:“嗯~不会的!燕燕回家刷牙,我就吃这一个嘛!” 霍南勋经不住她撒娇,只好任她去,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吴乡长还随身带着棒棒糖呢?” 吴兴民:“是啊,给外甥女买的。” 霍南勋:“我听说你是吴家的独子,还有外甥女?” 吴兴民:“嗯,有。亲的。” 霍南勋:“那让你破费了。我们先回去了。再见。” 吴兴民点头。 …… 一行人往家走,刚过街口却遇到了下班回家的卢清悠。 卢清悠看到霍南勋跟夏红缨走在一起,霍南勋还牵着燕燕,眼底闪过一道毒蛇般的阴冷,诧异地问:“勋哥,你怎么从那边过来了?” 霍南勋说:“我和燕燕去等红缨一起回去。” “你和燕燕?”卢清悠不解,“难道今天你带着燕燕?你把她带单位去了?” 霍南勋:“红缨要参加培训,我把燕燕提前送幼儿园了。” 卢清悠:“什么!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霍南勋看向她:“嗯?” “你要是跟我说一声,我也让小光提前入园啊!”卢清悠皱着眉头说,“燕燕胆子那么小,上幼儿园肯定很难适应,并且还可能被其他小朋友欺负。如果有小光保护她,跟她作伴,不就好了吗?” “清悠嫂子,这可就算了!”心直口快的霍晓婷接着就说:“哪敢让燕燕跟你儿子待在一块儿呀?有大人看着还吐口水打人骂人呢!没有大人看着还得了!” 卢清悠面不改色:“晓婷,小光现在已经不那样了!前天晚上我妈在那天,小光还给燕燕塞钱呢!” 霍晓婷:“改了就好。” 养不熟的死丫头!卢清悠在心里骂了一句。 给她买了那么贵的连衣裙和护肤霜,她还是站在夏红缨那边。 “勋哥。”卢清悠又说,“能不能麻烦你,明天让小光也提前入学!让他给燕燕做个伴。” 霍南勋摇头:“小班九月一号开学,也没几天了,等开学再去。我能让燕燕提前入学,已经是欠了别人天大的人情了,可不好意思再跟人张第二次口。” 卢清悠眼底闪过一丝嫉恨:“好。那就等正式开学了再去。我绝不会让你为难的。” 霍南勋也没再多说,一家三口,两个大人牵着燕燕,边走边说话:“妈妈,我今天写的字被老师夸了呢!” 夏红缨惊喜不已:“是吗?老师怎么说?” 燕燕:“老师说我这么小就会写字了,很棒!还奖励了一朵小红花!” 夏红缨:“小红花在哪儿呢?” 燕燕一蹦一蹦地:“在书包里。” …… 第69章 鱼全跑河里去了! 卢清悠深呼吸,压下心里的嫉恨。 回到村子里已经接近七点。 好在这个季节,一般要七点半到八点才会开始黑,不算很晚。 沿着小河走到下头院子的位置,就有人喊住夏红缨说:“红樱!你家的稻田,被你婆婆给挖了!” 夏红缨:“什么?挖了?” “可不是!老支书下通知,后天上午放水卖鱼,黄菜花却扛着锄头,把你家田埂挖开了一个大口子,鱼全跑河里去了!” 夏红缨几人立刻转道去了河沿上方的稻田。 果然,田埂被挖开了三四米长的大豁口,直通小河,田里的水所剩无几,鱼全跑河里去了! “妈是疯了吗!”霍晓婷不敢置信,“二哥二嫂,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红缨不说话,看霍南勋。 霍南勋神色微沉,说:“去看看其他田。” 他家一共有四块水田。 两块两分大小的小田,就在霍家院子跟前不远。 一块是占地三亩的大田,由几户共有,他们家约占其中四分之一。 还有一块一亩三分的,就是河边那块,是他们家最大,产量最高的稻田,里面养的鱼也是最多的。 大田几户共有,没被挖开。 家门前的两块小田,却也遭了黄菜花的毒手。 这边是缓坡地形,一块块细细长长的水田,呈梯田状缓坡往下直到河边。 夏红缨家的田被挖开,鱼都跑到下方的田里去了。 两块小田下方的田,一块是吴莲英家的,一块是二大爷家的。 就这两人,鱼是别想要回来了。 “妈!”霍晓婷噔噔跑回家问黄菜花,“你为什么挖了二哥家田埂?” 黄菜花闻言放下手里的活出去,抱着胳膊,瞅着正往家走的霍南勋和夏红缨,冷哼:“你问他们!” 霍晓婷回头,看向夏红缨:“二嫂?” 夏红缨步上台阶,说:“你妈这是想逼我和你哥离婚。” 霍晓婷:“什、么?” “是让他们假离婚!”黄菜花压着嗓门恨恨说,“这样你大哥就能有正式工作了!这么好的事,他们就死活不愿意!你说气不气人?” 霍晓婷:“啊?你在说什么?为什么他们假离婚,我大哥就能有工作?” “你个姑娘家家的,关你什么事!一边去!”黄菜花一把将霍晓婷掀到一边,一脸坏相,用只他们几个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们两口子自私自利,只管自己,不管家里人,我就要搞破坏!你们一天不同意,我就搞一天!我看看你们能挺多久!” “清悠!”霍南勋站在台阶底下,叫住准备进屋的卢清悠。 卢清悠神色尴尬地笑笑,过来问:“勋哥?” 霍南勋:“你爸手里那个名额,是不是已经给了你家亲戚?” 卢清悠连忙点头:“是是是!已经没有了!” 她一脸抱歉地看向黄菜花:“大娘,不好意思啊,我爸手里的名额,已经给了我家亲戚,没有了!” 黄菜花却冷笑:“霍南勋,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逼着她这么说的!上次江妹子来的时候说过,那个名额,就是给清悠留着的!清悠说给谁,就给谁!” “哎呀!我妈她……”卢清悠惊呼一声,一脸愧疚地说:“不好意思勋哥,我妈来得仓促走得也仓促,我都没想起来提前跟她沟通一下这个……” “听到没听到没!”黄菜花得意地笑,“还想骗我?” 霍南勋看了卢清悠一眼,沉默片刻,说:“清悠,不好意思,我的家事,连累到你了。” 卢清悠一脸真诚:“这是什么话?我们之间,还用说这些?” 霍南勋点头,说:“劳烦跟我去大哥家一趟。” 卢清悠:“好。” “爸,妈,红缨,你们都来。”霍南勋带着大家都去了霍英彪家。 夏红缨示意霍晓婷看着燕燕,霍晓婷点头,然后等人都进去了,跟燕燕一起躲在外头偷听。 霍英彪一家人正在吃饭,见霍南勋带着一群人走进来,吴莲英稍微有些慌,她看了卢清悠一眼,随即镇定下来,笑着问:“哎哟!你们怎么都来了?吃饭了吗?来吃点?” 霍南勋说:“大哥大嫂,今天妈把我家田全挖了,鱼都放进河里去了。这事你们知道吗?” “啊?这是怎么回事啊?”吴莲英一脸很诧异的样子,声调有种不自然的高亢,一看就是装不知道。 霍英彪的反应则真实得多:“啊?妈?怎么回事?” 霍南勋:“还是为了你的工作。妈用这种法子,逼着我和红缨假离婚。” 霍英彪明白过来,有种兄弟打架父母护着他的得意,嘴里却说:“妈,你怎么能这么做?” 黄菜花板着张理直气壮的脸,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了错事。 “今天我们一次性把话说清楚。”霍南勋说:“这事,关键在于清悠。所以我把她也请了过来。” 大家都看向卢清悠。 卢清悠尴尬而不失温柔地笑了笑。 霍英彪拉过一张凳子来,用袖子擦干净,说:“卢医生,你坐。” 他又招呼其他人:“坐!都坐!” 大家都坐下,霍南勋直接问:“清悠,我妈说,你愿意假结婚,把你爸手里的名额给我大哥,是真的吗?” 卢清悠正色说:“勋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一直以来,我们家无以为报,这个名额,我愿意给霍大哥。” 霍南勋说:“可是这样一来,你再嫁的话,就成三婚了。对你会有不小的影响。” 卢清悠:“没关系的勋哥,我本来也没想再嫁。” “你看看!你看看!我没骗你!”黄菜花之前也是听吴莲英的,这会亲耳听到卢清悠这样说,激动得跟什么似的:“这种事,我怎么可能骗你们?” 霍南勋点点头,说:“清悠,你肯这样做,我非常感激,我承了你这个情。” 卢清悠知道霍南勋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本以为这事最难过的就是他这一关,所以她的策略是:逼迫夏红缨主动退出。 但是没想到,他居然这样说! 卢清悠当即心跳加快起来。 黄菜花更是激动到结巴:“勋……勋子!你这意思是,你同意了?” 霍南勋点头:“我同意了。而且,这个人情,算是我欠清悠的。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报答。” 黄菜花满脸兴奋。 霍老爷子脸上的表情也有变化,眼睛比之前亮了。 吴莲英则猛一拍大腿,笑得嘴咧得老大:“勋子!哎哟!这让我们怎么谢你好!” 她一把将霍飞拉过去,把他往霍南勋那边推:“小飞!你长大以后,一定要跟孝顺你爸爸一样孝顺你二叔!知道吗?” 霍飞有些懵地点了下头。 第70章 假结婚的对象,只能是勋子 霍南勋接着说:“那大哥,你明天就去跟大嫂把离婚手续办了。” 霍英彪瞪大眼睛:“啊?我?” 吴莲英的大笑也凝固在脸上:“什么!” 霍南勋:“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啊!当然,是假离婚。大嫂还是住在这个家里,跟没离一样。等大哥的工作到手,你们再复婚。” “那怎么行!” “不行!”吴莲英、黄菜花和卢清悠同时出声。 霍南勋锋利的眼神似能扎破人心:“为什么不行?大哥想要那份正式工作,直接跟清悠假结婚不是更保险?这丈夫和大伯子哥,究竟还是有亲疏的。大哥,你觉得呢?” 霍英彪眼前一亮,想到那种可能性,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偏偏这个笑被吴莲英看到了,她顿时发起疯来:“霍英彪!你笑什么?你在笑什么呀!怎么?想跟我离婚娶她呀?霍英彪你要是敢动这个心思,我就砍死你!再抹了我自己脖子!” “行了,行了,你发什么疯!”霍英彪咬牙说:“人家哪看得上我?” “大哥,这跟看得上看不上没什么关系。”夏红缨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会出声,“只是办个假手续,又不是真的。” 霍英彪:“也是!就我而言,我当然是可以——” “你可以个毛线你可以!”吴莲英一巴掌呼过去。“你敢离婚试试!我们都别活!” 霍英彪一躲,躲过了巴掌,没躲过指甲,脸上被指甲刮出两条血痕。 “你个泼妇!”霍英彪威风扫地,气得站起来,离吴莲英远远的。 “大嫂,你干嘛这么激动?”夏红缨又问她,“是假离婚,又不是真的。” 吴莲英说:“霍英彪跟勋子能一样?他就是个见到漂亮娘们拔不动腿的色坯子!让他跟清悠妹子假结婚,他肯定是要出幺蛾子想办法弄假成真呢!红缨啊,这事,还得拜托你们!” “吴莲英你他妈再胡咧试试!”霍英彪指着吴莲英,有股想打人的狠劲。 吴莲英不敢说了,盯着霍英彪的眼神能淬出毒来。 夏红缨笑了笑,转而问卢清悠:“卢医生,你反对的理由,又是什么?” 卢清悠那句“不行”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趁着霍英彪夫妇吵嘴,她一直在想说法。她向来思维敏捷,倒也被她想到了。 这会夏红缨问她,她就说:“假结婚,是要瞒着我爸的,要不然他肯定不同意。 我说句实话,霍大哥您别生气。 如果我的再婚对象是勋哥,我爸不会反对也不会怀疑,因为他知道勋哥很优秀,他本人也是非常欣赏勋哥。 若这个再婚对象是霍大哥,我爸爸恐怕不会同意,而且会怀疑此事别有内情。” 黄菜花斜着夏红缨:“听到没?这个假结婚的对象,只能是勋子!” 夏红缨看了霍南勋一眼,没再说话。 卢清悠也看着霍南勋,眼神异常坦荡。 霍南勋点点头,说:“既然是这样,那这件事就不可行了。清悠,我是个军人,我绝不可能欺骗叔叔,来为自己的大哥谋取利益。” 卢清悠脸色变了变,说:“这个……其实你不必担心,我爸那里,以后我会跟他解释。” 霍南勋摇头,拉着夏红缨站起来,说:“大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让你跟大哥假离婚,你一万个不愿意,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红缨?她也是不愿意的。” 吴莲英:“她不是愿意吗!她自己亲口说的!是不是妈?” 吴莲英:“没错!她亲口跟我说的,她愿意。” 霍南勋把大家召集起来解决这件事,夏红缨自然不会给他拖后腿,说:“妈,大哥大嫂,之前是我考虑不周。 我以为就是个手续问题,就能给大哥谋个好工作。 没想到,卢医生居然要骗她爸爸才行。 这样,我也不能同意了。 咱不能干这种骗人的缺德事。” 黄菜花指着她,气得要命:“你……你说谁缺德?” 卢清悠暗中捏着拳,发现自己被逼入了伦理道德的困境,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说辞来挣脱。 霍南勋:“红缨,之前咱家的鱼,能卖多少钱?” 夏红缨:“前两年,都在一百四到一百五左右。” 霍南勋点头:“妈,今年因为你造成的损失,我就只好用孝敬你们的工资来抵了,就按一百四算,抵扣七个月。” 之前他答应,每个月孝敬两个老的二十块钱,一百四十块,正好抵扣七个月。 黄菜花瞪大眼睛:“你说什么!你个不孝子!跟你娘老子算起账来了? 我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到这么大,帮你娶老婆带孩子,你敢不给钱试试!” “你们要是觉得我过分了,咱们就把老支书,还有德叔义叔他们那些德高望重的叫来,让他们评评理。”霍南勋说,“实在不行把乡里的领导叫来评理也行!但凡他们觉得是我错了,我立刻照你说的办!你让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行吗?” 黄菜花:“……我……我……” 她当然知道,把这些人请来只会审判她。 霍南勋拉着夏红缨走了。 到了外头,霍南勋跟卢清悠说:“清悠,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卢清悠:“……勋哥,别这么见外。你这样,倒是让我觉得,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是我不该提起这事儿,我当时也是随口一说……” 霍南勋:“我知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其实当初救你,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如果你非要报答那个‘救命之恩’,这几年,你和磊子在生活上对我多加照顾,就已经算是报答了。 以后,我父母也好,大哥大嫂也好,再对你提出这种非分的要求,你一定要拒绝。 至少,也要跟我商量以后,再给他们答复。” “好,我以后尽量注意。”卢清悠勉强应了,指甲几乎扣烂了自己的掌心。 回到屋里,霍南勋径直去了后院,一个人坐在那里,点了支烟,一言不发。 夏红缨默默做饭吃。 霍晓婷牵着燕燕进来,在夏红缨身边坐下,低声说:“刚刚我都偷听到了。” 夏红缨苦笑了一下:“我做梦也想不到,都已经是八十年代了,还会有被婆家逼着离婚的一天。” 霍晓婷说:“二哥二嫂,你们可千万要顶住,不能让他们得逞! 我妈那个人我可太了解了,你们要是真听了她的假离婚,她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你们变成真离婚! 因为,她想要的可不只是那份工作,还想要个省里当大官儿的亲家做靠山,说不定还想要霍小光当她孙子!” 第71章 吴家庄园博物馆 夏红缨:“你倒是什么都明白。” 霍晓婷:“他们是我爸妈,我不明白还有谁明白?我哥也明白,所以他才会死活不答应,是不是哥?” 霍南勋没回答。 霍晓婷看了外头的霍南勋一眼,凑到近前,小声说:“还有,二嫂,那个卢医生……你说她会不会……” 夏红缨动作一顿。 霍晓婷:“我觉得她不对劲。我这个人的直觉很强,很少出错的,二嫂你小心点她!” “晓婷!”霍南勋语气充满警告,“你以为我听不见?” “哎哟?我刚刚那么大声跟你说话你听不见,这会倒是听见了?”霍晓婷起身出去,跟他说:“二哥,你觉不觉得,卢医生她不对劲?” 霍南勋:“哪里不对劲?” 霍晓婷:“她愿意跟你假结婚,却不愿意跟大哥假结婚,你说她会不会喜——” “霍晓婷!”霍南勋连名带姓地喊她,语气不悦,“别再让我听到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她是霍磊的遗孀,霍磊从小也是把你当亲妹妹一样对待。” 霍晓婷:“你干嘛这么凶!我就跟你说说,又没跟别人说。” 霍南勋:“跟谁说都不行。你如果真的怀疑什么,就去找证据,然后亮出证据来,让人心服口服无可辩驳。如果仅仅是猜疑,就别说出来,否则只会无端制造流言和猜疑。” “我制造流言和猜疑?”霍晓婷气着了:“二哥!我可是站在你和二嫂这边的!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霍南勋:“我只是提醒你,小心祸从口出。” 霍晓婷:“你怎么不提醒卢清悠别祸从口出?如果不是她说她爸能安排工作,我们家哪来这些破事?” 霍南勋说:“站在她的角度,她不知道咱爸妈是什么人,随口闲聊而已。这事怪不到她身上。” 霍晓婷:“……行行行!都怪我行了!” 她转身走了,“哐”地一声关上门。 夏红缨看了霍南勋一眼:“你那些话,都是说给我听的?” 霍南勋:“不是。你别多想。” 夏红缨:“呵!你不爱听我还是要说,刚刚提到她妈妈的时候,她直接否认到底不就是了?赶忙就改口了!” “红缨。”霍南勋说,“如果她真的对我抱有别的心思。那便是我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我任你处置。” 夏红缨:“我又不是你上级,我能处置你什么?” 霍南勋进屋,在她旁边坐下,正色说:“打我骂我都可以。” 夏红缨:“就这?” …… 培训的第三天,吴兴民带着专家和茶农们去了吴山茶园。 吴山茶园是距离乡政府最近的茶园,步行过去不到半小时。 未来的十几天培训,他们都会在这里。 吴山脚下有个很大的村子。 他们上山,得穿过这个村子。 在靠山面水的山脚,上山的主路旁边,他们看到了一大片建筑。 古色古香,朱红大门,雕梁画栋,门口两个大石狮子很是威风,连围墙用的砖都跟周围村民家的不一样,厚重的高级灰砖,上头有花鸟浮雕。 “这是什么地方啊?”大家都问。 “那里挂着牌匾呢!”夏红耀指着门口挂的白底黑字的牌匾,念道:“吴家庄园博物馆。这里居然有个博物馆?” “这里,解放前是吴副乡长的家!”吴兴民的助手含笑说,“解放后就成了博物馆。里头可好看了,回头有时间,你们可以进去看看,都是的。” “吴副乡长的家啊?天哪!”霍晓婷目瞪口呆地看看博物馆,又看看吴兴民。 吴兴民只淡淡笑了笑。 “吴副乡长,那你家现在住哪里?”霍晓婷问他。 吴兴民指着博物馆旁边的一排平房,说:“那里就是我家。” 那排平房也就三间房,前头用篱笆围成了个小院,跟村子里其他农户没什么差别。 霍晓婷不由唏嘘:“这落差也太大了……” 他们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吴兴民直接带着夏红缨回了他家。 文革时期,吴兴民的父亲被批斗死了,他家里只有一个寡母——也就是当初纳了夏红缨妈妈做小妾,借妈妈之腹生子的赵月娥。 赵月娥在民国时期,是县长的女儿,典型的大家闺秀,读过书识过礼,裹了小脚。 即便已经解放几十年,但是她依然不常出门,除了最亲近的亲戚家里,村里其他人家办流水席,她是一律不会去的。 这些是以前吴兴民告诉夏红缨的。 妈妈嘴里的吴家主母则是:富贵且威严,随随便便一件衣服,也够买十个小妾的。她在吴家,战战兢兢,见到赵月娥连头都不敢抬。 所以,在夏红缨的印象中,赵月娥应该是个穿着旗袍,拿着团扇,即便上了岁数,也不失优雅的美妇人。 但是见到真人才发现,是她想多了。 如今的她,跟其她农妇差别不大。 深深的皱纹,花白的头发,粗糙的手,因为脚不方便,走起路来姿势甚是怪异,背也微微佝偻了。 不同的是,她的衣物很干净整洁,也没有补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说话从容温婉,颇有气质。 见吴兴民带了夏红缨进院,赵月娥不解地问:“兴民,她是?” “是我女朋友。”吴兴民笑着说,“今天正好上了茶山去培训,带她来见见您。” “女朋友?”赵月娥将夏红缨从上看到下。 夏红缨今天是特地打扮过的,手上提着礼物,露出最甜美的笑容,大大方方任她打量。 “是个周正漂亮的女孩子。”赵月娥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进来!进来坐!” 夏红缨进去坐了,赵月娥就问她跟吴兴民是怎么认识的? 夏红缨说:“我们是同学。初中同班,高中同校。” 赵月娥:“你在家务农还是在哪里上班?” 夏红缨说:“务农。” 赵月娥点点头:“务农也好!踏实!家是哪里的?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夏红缨:“我家住在盐井村。家里有爸妈,还有大哥,大嫂和侄子。” “盐井村?”赵月娥突然顿了顿,看着夏红缨的脸,脸色越来越奇怪,“你认识蒋芙蓉吗?” “咦?伯母,您认识我妈呀?”夏红缨一脸惊喜。 “什么!蒋芙蓉是你妈?”赵月娥忽地站起来。 第72章 我就是防贼 夏红缨:“是啊!我亲妈!” 赵月娥身体晃了晃,差点儿没站稳:“我就说……我就说……越看越像呢!” “伯母,您怎么了?”夏红缨问她。 “妈,怎么了?”吴兴民也问。 赵月娥复又坐下去,神色沉重而又难以启齿地说:“你们两个,不能在一起。” 吴兴民:“什么!为什么?您之前不是说过,让我找个心地善良,志趣相投的对象即可,其他的您不管吗?怎么现在” “你不用多说。”赵月娥打断她,“别的都可以,就她,绝对不行!” 吴兴民:“为什么?” 赵月娥摇头:“我认识她妈,她妈不是个好人!上梁不正下梁歪,蒋芙蓉的女儿,好不到哪里去!我坚决不会同意,你们马上分手!” 夏红缨:“伯母,您说您认识我妈,可我从小到大从来没见过您! 您是跟哪儿听说我妈不是个好人的? 我妈把我爸前妻的儿女抚养长大,对他们比对我还好,满村上下,没有人不说她贤惠的。” 赵月娥:“你别跟我说这些。回去!我们家不欢迎你!” 吴兴民急眼了:“妈!您今天怎么了?您以前从来不会这样!连人面都没见过,就仅听到她妈的名字,就这么草率地评价一个人的好坏?” “你别跟我说那么多!你们必须分手!没得商量!”赵月娥态度坚决,却依然不说原因。 吴兴民的态度强硬起来:“不可能!妈,我跟红樱都要谈婚论嫁了,怎么可能说分手就分手? 除非,您说出一个让我足以信服的事实性理由,否则,我是不可能跟她分手的。 我不但不会跟她分手,还打算带她来见过您以后,明天就去登记结婚!” “你!”赵月娥突然骇然地睁大眼睛,把吴兴民拉到外面去,低声问他:“你说实话,你们两个……你们两个有没有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来?” 吴兴民:“没有!您儿子的为人您还信不过吗?没结婚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占人家便宜的。” 赵月娥松了口气:“那就好。” “妈!究竟怎么回事?”吴兴民一脸疑惑。 赵月娥叹了口气,说:“进去说!我给你们理由。” 进屋以后,她只好说了实话:“其实,我阻拦你们在一起的真正的理由是,你们两个,是亲兄妹。” 夏红缨和吴兴民对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地惊呼:“什么!亲兄妹?” 吴莲英点头,神色不情愿,却又不得不说:“当年,我三十五了还没能怀上孩子。看了无数的大夫也不管用。我就给兴民他爸纳了一房小妾,借她的肚子生下了兴民。” “小妾?”夏红缨神色呆滞,“我以前无意当中听到我妈说过,她给人家做过小妾。难道您纳的那一房小妾,就是我妈?” “就是蒋芙蓉。”赵月娥说,“我只知道她离开吴家以后,嫁到了盐井村。我刚刚也是听到盐井村,就突然觉得,越看你越像蒋芙蓉,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是她的女儿!” 夏红缨:“这……这怎么可能?” 吴兴民也大受打击的样子:“红樱居然是我亲妹妹?妈,您没骗我吗?” 赵月娥摇头:“千真万确。姑娘,不信,你回去问问你妈。” 夏红缨站起来:“我这就回去问!” 她感觉自己实在是演不下去了,站起来告辞走了。 在那吴家庄园博物馆侧面等了一阵,吴兴民就出来了。 “哥,你跟她说实话了吗?”夏红缨问。 吴兴民摇摇头:“明天!刚刚我们两个演得太用力了,突然要我告诉她真相……我怎么都说不出口。” 夏红缨:“那就等明天。明天你跟他说了以后,第一时间告诉我。” 吴兴民应了。 …… 他们从吴山茶园回到乡街道上,霍南勋带着燕燕,在约定的地方等着他们。 今天,没有卢清悠。 燕燕看起来也适应得挺好,没有哭闹说不去幼儿园。 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回到家里,比昨天还早了半个钟头。 唐婶子在院坝的树底下乘凉,见了夏红缨,赶紧过去递给她三十二块钱,说:“红缨,这是大田里头卖鱼的钱,这是你的这份。” 夏红缨接过:“谢谢你,婶子。” 唐婶子低声说:“你婆婆非要拿这个钱,我找了老支书,老支书让给我。她气得够呛,你——” 话还没说完,黄菜花就发现他们回来了,当场就大声吵吵起来:“夏红缨!你什么意思! 卖鱼的钱你不给我们,给唐绍玉?她是你爹还是你妈? 你平时对我们两个老的不闻不问,对她献殷勤就算了,连钱也要孝敬给她?” 夏红缨扬了扬手里的钱,说:“妈!我是请唐婶子帮我收卖鱼的钱,她已经把钱给了我。” 黄菜花:“你为什么让她帮你收钱,不让我们帮你收?你防我们跟防贼似的,这是你一个儿媳妇该做的事?” 夏红缨说:“我不是跟防贼似的,我就是防贼呀!” 黄菜花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暴跳如雷:“你说谁是贼!你个连儿子都生不出来的烂娼妇!” “妈!”霍南勋脸色阴沉,“红缨拜托唐婶子帮她收钱,这点小事你究竟在闹什么?” “老娘的脸今天都丢尽了!”黄菜花表情跟吃了屎似的,“自己儿媳妇防我跟防贼一样,人人都在笑话我!” 夏红缨冷笑:“我看你是没收到钱,恼羞成怒?” 黄菜花被霍南勋扣了七个月的钱,本来就心疼得要命,就想从卖鱼钱那里找补点回来。 结果唐婶子说夏红缨拜托她收钱,两人吵起来,老支书做主,把钱给了唐婶子。 还当众批评她放走夏红缨的鱼,吓唬她说,再有下次,要双倍赔偿,而且要送派出所去关起来。 其他人也都说她不对,还有年轻媳妇当着她的面就说,她家老人要是那样,以后等她老了干不了活了,绝对不管她之类的话。 黄菜花灰头土脸丢了面子,感觉大家都都在笑话她,因而把所有的火气都发泄到了夏红缨身上。 第73章 猪跑了 新仇旧恨,黄菜花扑上来就想撕打夏红缨,被霍南勋拦住,强行拉进屋里去了。 夏红缨以前每天都喂三次猪,现在因为培训就改喂两顿。 虽然早上比平时多放了些猪食,但是食槽就那么大,再多的也装不了,猪到下午的时候,难免挨饿。 这两天,每天回来,猪都饿得嗷嗷叫唤。 这会也是,一进院子就听到她家猪在拱圈门。 她也顾不上黄菜花了,回家先端了一大碗玉米粒出来,让燕燕唤鸡回来吃食; 然后背着背篓去扯猪草,回家洗干净砍碎了,和着玉米粉煮熟…… 这期间,黄菜花一直骂骂咧咧。 即便提着猪食去喂猪的时候也不消停。 她在猪圈那边遇到了卢清悠。 “大娘。”卢清悠亲切地叫道,“来,我帮您开门!哪个圈是您家的啊?” 黄菜花见了她,跟见到钱似的,笑得满脸灿烂:“那边那个就是!” “咦?这个圈是谁家的啊?”卢清悠指着看起来最板正干净的那个猪圈问,“这里头的猪,一直叫唤呢!” 黄菜花脸一沉:“还能是谁的!就是夏红缨那个不孝顺遭雷劈的!” 卢清悠叹了口气,说:“那天,红缨嫂子拜托我婆婆帮她收卖鱼的钱,我还劝过她。钱财这种东西最好不要过别家人手里去,别发生什么纠纷。她要是不在家,找您帮她收钱是最妥当的,她就是不听呢!” 黄菜花说:“她要是有你一半就好了!生不出儿子,还不孝敬老人,成天就知道挑拨我勋子跟自己爹娘作对,连养老钱儿都不给了!” 卢清悠嘴角的笑意加深,却做出一副捂嘴惊讶的表情来:“啊?这不可能!勋哥不是那样的人!” 黄菜花也不愿意把自己儿子说得很不好,于是又找补:“勋子本来最孝顺!夏红缨挑拨他,说拿养老钱补鱼的损失!” “这样啊。大娘,勋哥挣钱也不容易的。”卢清悠说,“您要教儿媳妇,多得是法子,别造成经济损失,勋哥也就不会那么生气了,您说是不是?” 黄菜花一边往猪食槽里头倒猪食,一边随意应了一声,明显就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卢清悠心里骂了一句“蠢货”,眼珠子一转,又说:“哎哟大娘,您看,红缨嫂子家的猪圈门,门栓没栓好呢!别让猪跑出去就不好了,这天都快黑了!” 黄菜花:“跑出去更好!急死她个小贱人!” 卢清悠微微一笑,说:“大娘,您忙,我回去了啊!” 黄菜花从猪圈出来,因为卢清悠刚刚的话,往夏红缨的猪圈门看了一眼,果然,其中一个门栓,因为猪老拱门,都给晃松了。 她眨巴眨巴三角眼,突然冒出个报复的想法来:“你不让我如意,你也休想好过……” …… 夏红缨一通忙乎,煮好猪食去喂猪的时候,发现猪全跑了! 自家猪圈门大大敞开,四头大猪全都跑了出去。 养在吴婶子家猪圈的五头小猪,也都跑得无影无踪。 天色将黑,夏红缨脑子里“嗡”地一声,放下猪食就去问院里的人,有没有人看到她家猪。 吴婶子说,晚上她去喂猪的时候,还好好的。 她家小猪饿得厉害,她还舀了些猪食分给她家小猪。 也有人说,她家大猪下午饿得直拱门,怕是把门栓给晃掉了。 夏红缨赶紧叫正在煮饭的霍南勋一起出去找猪。 霍南勋请院里的男人都来帮忙,前后院子的人听说猪跑了,拿手电的拿手电,打火把的打火把,都出来帮忙找。 唯独霍老爷子和霍英彪,连门都没出。 四头大肥猪跑得不远,因为身上都是肉动作不灵活,套绳子也容易,先后被拉了回来。 五只小猪却正是好动的时候,一出猪圈就满山遍野撒欢地跑。 就算找到了,也不容易逮住它。 忙活到晚上十点多,总算找回了四头小猪,还有一头黑毛小母猪,特别狡猾,不知道藏哪里去了。 霍南勋招呼大家先回去,说剩下一头找不到就算了,明天白天,指不定它自己就钻出来了。 于是众人在夏红缨的再三感谢之下,都回家去了。 夏红缨中午去吴家,只吃了一个包子。 晚上回来还没来得及吃,又跑出来找了四五个钟头的猪,又累又饿,坐在廊檐下的小板凳上,不想动弹。 但猪圈里,被关回去的猪还在叫唤。 它们出去疯跑了一趟,估计更饿了。 夏红缨要去喂猪,霍南勋说他去,提着已经煮好的猪食去喂它们。 很快,那边传来它们大口吃食的声音,还有满足的哼哼声。 丢了一条小母猪,夏红缨也高兴不起来,心里跟堵了一团棉花似的,拖着酸痛的脚,去黄菜花那边接燕燕回来。 出门找猪之前,她把燕燕托付给了晓婷。 门是关着的,里头有灯光,夏红缨拍了拍门:“晓婷,我来接燕燕。” 霍晓婷过来开了门,看到夏红缨疲惫的样子,神色愧疚,低声说:“二嫂,燕燕睡着了,今晚就让她跟我睡。” 夏红缨点头:“行,那麻烦你了。我还没吃饭,先回去吃点,饿死了。” 黄菜花却在里头说:“夏红缨,你要是不跟我儿子离婚,以后别想有好日子过!” 夏红缨脚步一顿,转身闯进去问:“是你干的?你故意放跑了我家猪?” 她找猪的时候,有多狼狈,多着急,多累,这会的火气就有多盛,双眼似燃着火一般。 黄菜花有些被她的样子吓到,但依然梗着脖子说:“是我又怎么样!你赖着不离婚,耽误我孩子们的前途,我就要让你没好日子过!” 夏红缨捏拳走向她,恨不得给她一巴掌。 “你你你干什么!”黄菜花比夏红缨矮半个头,力气也远没有她大,这会也害怕起来,直往霍老爷子身后躲。 “爸,你也不管她?”夏红缨一字一句地问霍老爷子。 霍老爷子正拿着根长长的烟杆抽旱烟,闻言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半天将烟吐出来,说:“红缨,铁饭碗有多难得,你也晓得。现在有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你们就配合一下办个手续,怎么就这点忙都不肯帮老大家?勋子和英彪是亲兄弟!这么搞可要不得!” 夏红缨沉默片刻,转身出去了。 屋里传来霍晓婷数落她父母的声音:“妈!你这几天到底吃错什么药了?怎么能这么干!你这是逼亲成仇啊!” 第74章 抱住了霍南勋的后腰 黄菜花一巴掌拍在她脑袋上:“有你这么说你妈的?我都是为了你们三个好!你两个哥哥都有了铁饭碗,你也能嫁个单位上的!那我们全家都不用在地里刨食了,以后享不尽的清福!你懂不懂!” 霍晓婷:“那我二嫂怎么办?燕燕怎么办?” 黄菜花回答:“谁让她生了个女儿,自己福薄命苦,我管她怎么办!” “呵!”霍晓婷气得无语,想了想,还是苦口婆心地劝:“我二嫂嫁到我们家,够对得起咱家的! 你们身上穿的衣服、鞋子,哪样不是她给你们买的?大哥大嫂买过吗? 腊肉、香肠这些,自己省着不吃,一大半孝敬了你们,大哥大嫂给过你们半块肉吗? 爸肠胃不好,之前瘦成什么样?她给爸调理好了,现在红头花色的,吃嘛嘛香。 还有豆腐、凉粉、黄粑、苕糖、麻花粽子青团这些做起来麻烦琐碎的吃食,哪一样不是我二嫂做了,给你们吃现成的? 你就知道嫌弃人家生的是女儿,人家的好,你们是半点也看不见!” 黄菜花语气有些虚了,但是依然坚持:“这点好处算什么?卢清悠那里,可是能给你大哥安排工作啊!那是一辈子的大事!” 霍老爷子这时候开口:“红缨这个儿媳妇,能干也孝顺,我是满意的。我们也不是要把她赶走,这不假离婚吗?假装离个婚,你大哥就能有个工作,他们两个不愿意,那就是他们太自私。” 霍晓婷摇头:“爸!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儿?那卢清悠,对我二哥那个亲热劲,你们看不出来? 我二哥真跟她办了结婚手续,人家家里背景那么强,能让我二哥轻易离婚?想得美! 什么假离婚,搞到最后八成会变成真离婚!” 黄菜花:“真离婚更好!以后咱家就飞黄腾达了!有什么不好?” 霍晓婷:“我二哥人都说了!他不愿意这样干!人家跟二嫂感情好着呢! 大哥想要铁饭碗,有本事自己挣去啊! 自己没本事,非逼着二哥离婚去成全他。” 黄菜花:“死丫头!你闭嘴!还说我吃错了药,我看你才是吃错了药!夏红缨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放到眼前的好处都不知道拿……” …… 夏红缨驻足听了一会,回了自己家。 灶屋里,霍南勋喂完猪,又在准备煮菜。 见夏红缨回来,他问:“燕燕呢?是不是睡着了?” 夏红缨微微点头。 霍南勋:“饭我之前就做好了,我煮个豇豆,再炒个鸡蛋,很快就好。” 看他动作利落地将长长的豇豆掐成一段段的,夏红缨心想,霍南勋真的很好,她没嫁错人。 他凭自己的本事,有了一份人人羡慕的工作,不仅工资高,还让燕燕进了最好的幼儿园。 要是换了别的男人,在外头有本事,回家怕是什么活都不会干,就等着被女人伺候。 例如霍英彪,他还没个正式工作呢,只是做了两年村长,回家就跟个大爷似的,挑水煮饭洗衣推磨,各种家务一律不干,农闲的时候就每天游手好闲下馆子打麻将。 他们家存不住钱,大半都是被霍英彪挥霍了的。 霍南勋不同,他每天下班回来,都是抢着帮她干重活的。 挑水、挑粪浇菜、喂猪等等需要力气的活,他都抢着干。 他还长得这么好看,就算他什么都不做,仅仅是放家里看看也养眼睛。 好东西人人都想要。 好老公也是。 她夏红缨喜欢,卢清悠也爱得不得了,大老远从城市追到农村来。 可她凭什么要拱手将自己的男人让给她? 夏红缨一冲动,突然站起来,抱住了霍南勋的后腰。 他的腰感觉很有力。 掌心下,是他强劲的腹肌。 呼吸间,是他独有的气息,夏红缨抱着就不想松开。 霍南勋明显变得僵硬,回头看向她:“红缨?” 夏红缨跟他的目光一接,一下子清醒过来,满脸通红地放开了他:“我……我就是饿了。” 霍南勋笑了一声:“是我的错。今晚上,怎么也要喂饱你。” 夏红缨:“你也饿了?都这么晚了?” 霍南勋笑意加深:“饿,饿极了。” 刚刚出去深一脚浅一脚地到处找猪,出了许多汗,必须要洗澡。 洗完了澡,又洗了衣服,已经接近十二点。 她平时一般在九点前就睡了,这会过了睡觉点,反而没那么困,躺在床上,等着霍南勋上床关灯。 霍南勋也洗完了澡,赤着上身,只穿着个黑色的短裤进了屋。 夏红缨只看了一眼,就红着脸不敢看了。 高大强壮的身躯,漂亮的肌肉曲线,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朝她走来 这种场景,倒是曾经在她梦里出现过——当然,那不是什么正经的梦。 热烘烘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地想起刚刚抱着他腰时,掌心下腹肌的轮廓和温度。 此时那八块强劲有力的腹肌,突然冲击着她的视线,让她瞬间红了脸,眼神无处安放。 虽然不敢看他,其他感官却变得异常敏锐。 她能感觉到他上了床,将蚊帐压在竹席底下,免得蚊子进来。 “先关灯……”她一开口,就被自己带着媚意的嗓音羞到了。 她这是怎么回事! “咳!”她赶紧清了清嗓子,假装嗓子不舒服。 霍南勋靠近她,单手撑在她肩膀上方,深沉而极具侵略性的男性气息整个将她笼罩住。 夏红缨看向他,清澈漂亮的大眼睛黑白分明,湿漉漉的,满是羞赧。 “不想关灯。”霍南勋在她耳边说,“我想好好看看你……” 这天晚上,他们终于做了夫妻之间该做的事。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她做了个梦。 梦见收了秋茶,都卖出去了,她正喜滋滋地数着钱,突然,黄菜花大喊一声:“夏红缨!” 夏红缨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外头传来黄菜花的叫骂声:“夏红缨!你个小贱人!你敢把我的猪放了,你怎么不敢出门呢?大白天关着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夏红缨一骨碌翻身坐起,发现外头阳光灿烂,都七点多了! 她平时都五点起床。 她穿好衣服,拉开房门:“你鬼喊乱叫什么?还不是昨晚上找猪找到深更半夜累着了,多睡了会怎么了!” 第75章 拿着菜刀就出来了 “多睡会怎么了?”黄菜花口水都喷出来了,“你个懒婆娘!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没起床!我勋子上班这么远,还要一大早起来煮饭、喂猪、带孩子?我家这是娶了个什么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回来吗?” 夏红缨:“你说完了吗?” 黄菜花:“没说完——” “砰!”地一声,夏红缨直接将门关上,差点撞到黄菜花的鼻子。 黄菜花气得差点上不来气,强硬地推开门,一把拽住夏红缨的胳膊:“你放跑了我家猪,想就这样算了?没门!” 夏红缨:“我才刚起床,什么时候放跑你家猪了?” 黄菜花:“敢做不敢认?有人看到你天微微亮的时候,去了猪圈那边!” 夏红缨:“哪个瞎了眼的看到我去过猪圈?我从昨晚睡下,一直到现在,根本没过门!” 黄菜花:“清悠看到的!清悠,清悠啊,你过来一下!” 卢清悠大概准备出门上班了,穿戴整齐,挎着个单肩包过来,用甜得腻人的声音问:“大娘,我正要去上班呢!怎么了?” 黄菜花:“你是不是看到夏红缨去了我家猪圈?” 卢清悠看向夏红缨,嘴角带着一抹挑衅的笑意,说:“我是看到个人,背影跟红缨嫂子挺像的。不过那时候天还没怎么亮,我不确定是不是她呢!” 夏红缨闻言冷笑。 她总是这样,用似是而非的话来蒙骗别人。 到时候如果露馅了,她又可以说,没看清楚,是个误会。 反正就是造谣一张嘴,谣破了也怪不着她。 黄菜花对她的话信得真真的:“不是她还能是谁!夏红缨,我昨晚放跑了你的猪,你竟然还敢报复我?有你这么当儿媳妇的?” “有我这么当儿媳妇的?”夏红缨气笑了,“你真好意思说啊!你放了我的鱼,放跑我的猪,害得周围邻居都跟着受累!我还没问你,有你这么当婆婆的吗!你倒是问起我来了?” 黄菜花从来就不是个讲理的人,叉着腰一脸蛮横地说:“我是婆婆你是儿媳!我可以放你的猪,你就是不能放我的!” 夏红缨:“你家猪不是我放的!” 黄菜花:“肯定是你!不是你还能是谁!” 眼看天色不早了,夏红缨还要去培训,实在没功夫跟她扯淡,遂深呼吸,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黄菜花伸手:“赔钱!赔我五十块钱!” 夏红缨:“呵!想得美!做梦去!我还急着去培训呢!有什么事,等霍南勋回来,你跟他说!” “你少拿我勋子来吓唬我!”黄菜花说,“你撺掇着他一大早来找我闹也没用!怎么着他也是我儿子,他还能杀了我不成?” “红缨嫂子。”卢清悠这时开口,一副和事佬的做派,“你就答应大娘!儿媳孝敬婆婆,天经地义! 你要真把大娘逼急了,她回头天天把你的猪放了,可怎么办啊! 你总不能天天麻烦邻居,大晚上的帮你找猪?” “就是!”黄菜花像是找到了靠山,得意洋洋地说:“你今天必须赔钱!要不然,我就天天趁你不在,把你的猪放出去!你找去!呵呵!” 夏红缨看着堵在门口这两人,深呼吸:“行!你等着!” 她转身进了灶房,拿着菜刀就出来了。 “啊!”黄菜花尖叫一声,吓得屁滚尿流地往外跑,“你干什么!你要杀人哪?哎哟喂!夏红缨要杀人啦!英彪!英彪!” 卢清悠也快步跑了,差点崴着脚。 夏红缨提刀追了出去。 黄菜花直往霍英彪那边跑去:“英彪!英彪!你快出来!” 吴莲英见夏红缨的阵仗,一头扎进了屋里,“砰”地一声关上门。 “吴莲英你个遭雷劈的!”黄菜花心惊胆战,回头看了一眼,却看到夏红缨抓住了她鸡窝里正在孵蛋的母鸡。 “你抓我抱蛋鸡做什么!”黄菜花瞪大眼睛。 夏红缨:“黄菜花,我没放你家的猪!你家就养了一头猪,肥得走不动道,根本不用费劲就抓回去了,我就算要报复你,也不会报复得这么蠢!我要真报复,我会这样!” 她提起菜刀,手起刀落噶了老母鸡脖子,然后一把将死鸡扔到了黄菜花身上。 鸡血溅了黄菜花满头满脸。 “啊啊啊!”黄菜花尖叫,“夏红缨你个杀千刀的!你居然杀了我的抱蛋鸡!我那窝蛋才孵了一半!” 夏红缨提着那滴血的菜刀,跟个修罗似的:“这算什么?黄菜花,你最好好好帮我看着我家猪圈! 以后,我家的猪要是再跑出来,我就把你家的鸡挨个杀光! 鸡杀完了,我就杀你猪! 猪杀了你还不消停,我就杀了你! 你让我过不下去,那咱们都别过了!一起去死好了!” 黄菜花心惊胆战,捂着胸口:“你你你……” 霍老爷子和霍晓婷出门干活去了,霍英彪家的门关得紧紧的。她“你”了半天,眼珠子左看右看,看热闹的邻居不少,没一个人来帮她的,只能认怂:“我也就是吓吓你,不会再放你家猪了!勋子今天早上也来跟我说了,说我要是再这样干,他就开祠堂,跟我断绝关系。你赶紧把刀放下!” 夏红缨转身回去,看到背着一背猪草,目瞪口呆的霍晓婷。 “二嫂,你……你这是……”霍晓婷颤颤巍巍地指着一路滴过来的血,“这是谁的血?” 夏红缨没说话,进屋去吃饭。 霍晓婷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去:“妈!妈!你没事?” 黄菜花的声音传来:“晓婷!夏红缨那个疯婆娘,她杀了我们孵蛋的鸡婆!这一窝鸡蛋,可怎么办啊……” …… 灶上温着饭菜,煮猪食的锅,也刷得干干净净的,水汽还没干透。 她想到黄菜花说,霍南勋一大早起来煮饭、喂猪,又带燕燕去上学。 却纵容她睡到日上三竿。 而且,她都没被吵醒,可见他一直轻手轻脚。 心里的火气突然就泄了,只剩下一股无法言说的委屈。 她自己都没想到,有一天会被逼得拿菜刀逞凶斗狠。 读书的时候,她本来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梦想自己能考上大学,成为一个真正的医生 现在她成什么样了? 去培训的路上,霍晓婷小心翼翼地跟夏红缨说,她妈就是这样的人,没办法,让她多担待。 又说霍南勋一早去找她了,跟她和霍老爷子放了狠话,再有下一次,直接抓派出所去关了,而且还要开祠堂,跟她断绝母子关系。 夏红缨只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第76章 他专门送羊肉来? 到了吴山茶园,吴兴民找机会跟夏红缨说,他已经把事情始末源源本本地跟他母亲说了,他母亲让夏红缨中午再去他家一趟。 男人和女人之间,稍微走近了些,就容易传出流言蜚语。 昨天吴兴民带夏红缨回家,是当众找了她,说自己母亲身体不好,听说她会做药膳,请她帮忙去为母亲调理身体。 药膳不是一日之功。 夏红缨今天再去他家,大家都没说什么。 毕竟,像吴兴民这样的人,在大家眼里,是不会跟个农村的有夫之妇扯上什么关系的。 坐在吴兴民母亲面前,夏红缨非常忐忑,也非常惭愧,先道了歉:“伯母,昨天,对不起啊!” 赵月娥说:“兴民都跟我说了,我能理解你们,不怪你们。” 夏红缨眼睛一亮:“谢谢您!哥哥以前经常跟我说起您,他说您读过许多书,知书达礼,性情温柔,果然呀!” 赵月娥:“你们希望我将你们的关系公之于众,你们好正常来往,是?” 夏红缨点头。 赵月娥捂嘴咳嗽了几声,说:“我有个条件。” 夏红缨:“您说!” 赵月娥说:“让你妈来见我。” 夏红缨一愣:“我妈?” 赵月娥说:“是。让她来见我。” 夏红缨想了想:“这段时间,我一直要参加培训。 等培训完,就该收稻子了,家家户户都忙。 那就等收完稻子,农忙时节过了以后,我再带她过来,您看可以吗?” 赵月娥又咳了几声,皱眉说:“这么久吗?” “红缨,明天上午,王专家有事,让大家自由活动。”吴兴民说,“择日不如撞日,要不,明天上午你去找妈过来一趟?” 夏红缨点头:“嗯,好。伯母,如果我妈知道,您肯公布我和哥哥的关系,她一定会非常高兴!” 赵月娥没说话,只淡淡笑了笑。 他们在吴家吃了午饭,回去的路上,吴兴民就问她,想不想进博物馆里头去看看? 还有时间,夏红缨就跟他进去了。 这里原本是吴家的老宅。 里头但凡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但也保留了不少很难搬动的大件。 例如精美的拔步床,金丝楠木的桌椅,佛龛等物,都很有年份了,但是看起来还是极为精致。 金丝楠木光泽动人,拔步床精工细作,大木箱子描金绘漆。 看了一圈,夏红缨有感而发:“伯母现在看起来跟村里其他农妇没有区别,我都很难想象她年轻的时候是住在这里的。” 吴兴民说:“我妈很不容易。年轻的时候没干过农活,还是个小脚。我爸过世以后,家里都靠她撑着,把我供了出来。” 夏红缨问:“哥,如果当初你留在省里,肯定能分房子,就能把伯母接到城里去了。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到底得罪了谁?怎么会回乡里来呢?” 吴兴民:“这个事情以后跟你说。等咱们相认以后,叫上霍南勋一起说。” 夏红缨:“之前问你,你也说以后再说,为什么?” “先别问了。”吴兴民转移话题:“你跟霍南勋怎么样了?我感觉,他……” 吴兴民说着,却忍不住笑。 夏红缨:“笑什么?他什么了?” 吴兴民说:“他对你挺好。” 夏红缨说:“霍南勋对我和燕燕都很好。但是……哎!我最近特别烦。” 吴兴民:“怎么了?” 夏红缨把卢清悠的事情跟他说了:“……现在他爸妈,还有大哥大嫂,一心想让我和他离婚。他妈天天闹,我今天早上气得都动菜刀了……” 吴兴民眼睛微眯:“卢清悠……省城人?” 夏红缨点头:“省城人,她说她爸是省厅的官员,她自己是首都医科大学毕业的大学生,之前在部队医院做军医。现在调到了咱们乡的301医院。” 吴兴民:“她爸爸叫什么名字?” 夏红缨摇头:“这我不知道。” 吴兴民:“回头你问问霍南勋,我找我的熟人调查一下。” 夏红缨:“调查什么啊?” 吴兴民说:“据我所知,国营工厂招工,首要的条件就是城市户口。你大伯子哥是农村户口,根本不可能进厂。 如果能证明卢清悠只是拿这个做饵,鼓动他家人对付你,这个问题就解决了。她的真面目也会暴露。” 夏红缨听了这个,突然就控制不住地热泪盈眶:“哥!谢谢你!” “怎么还哭了?”吴兴民眼神心疼,“可见你真没少在这个女人身上栽跟头。” 夏红缨不好意思地想找手绢擦擦眼泪,却发现身上没有手绢。 吴兴民掏出自己的递给她:“新的,没用过。” 夏红缨接过,擦掉眼泪鼻涕:“谢谢。” “别哭了,没事!”吴兴民拍了拍她的脑袋,“有哥呢!” 夏红缨破涕为笑:“有你这么厉害的哥哥,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了。” 吴兴民笑:“我们回去,时间快到了。” 两人离开了博物馆,夏红缨看到一个人在拐弯处一闪而过,愣了愣:“诶?” “怎么了?”吴兴民问。 夏红缨:“刚刚我看到有个人走过去,好像是霍南勋。” “他怎么会到这里来?”吴兴民说,“应该是你看错了。” 夏红缨还是忍不住到拐弯处看了看,没看到人,只得作罢。 没想到,上山以后,大家告诉她,霍南勋来过,还给他们带了羊肉蒸笼,专门给他们加餐来了。 “二嫂!吴副乡长!”霍晓婷跑去茶园的厨房,端出两个叠放在一起的碗口大小的小蒸笼,打开给他们:“我们专门给你们留的!快尝尝!可好吃了!” 蒸笼里头是粉蒸羊肉,混合了各种调料的米粉裹着羊肉,上头洒了香菜,味道非常诱人。 “他特地送羊肉来?”夏红缨诧异地问。 “是啊!”霍晓婷说,“我二哥是生怕你吃得不好呀!啧啧!说是这附近有一家专门卖粉蒸羊肉的,他就买了这样整整四十份拿上来!” 姑姑在旁说:“我们跟他说,你去吴副乡长家做药膳了,他一直在等你回来,后来实在等不到,就走了。” 夏红缨一肚子遗憾:“我刚才顺道去看了一下那个博物馆,出去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人影,挺像他的。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他!早知道我多追一段路,就能见一面呢!” “哎哟,晚上回去就见着啦!”表弟妹韩秀芝取笑她。 夏红缨吃着那羊肉,心里暖洋洋的。 甚至早上造成了阴影都消散无踪。 然而这天晚上,霍南勋并没有回家。 第77章 如果能牵到他的手就好了 夏红缨和霍南勋约定,每天下午在柏树乡大桥的南头等。 如果他和燕燕没在那,可能是加班或有别的情况,让她先回家。 “嫂子!你慢点!怎么走这么快?”霍晓婷问她。 夏红缨回头说:“你们慢点走,我先去找你哥和燕燕!我怕他们等急了。” 霍晓婷瞧着她几乎要跑起来的脚步,嘀咕:“这么迫不及待啊?” “姐姐下午问了秋叶姐四遍时间。”韩秀芝偷笑着说。 马秋叶是培训的茶农里头,唯一一个戴着手表的。 霍晓婷:“啥意思啊?” 韩秀芝:“中午姐夫来送羊肉蒸笼,她没见到人,心里急呗! 估计是恨不得马上见到姐夫,来个亲亲抱抱滚床单!” 霍晓婷捂她的嘴,往后头瞧瞧:“小声点!别被你婆婆听到!” 韩秀芝:“我婆婆最开明,才不会管年轻人这些事哈哈哈……” 夏红缨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急切地想要见到一个人。 只恨不得立刻看到他的脸,听到他的声音,感受到他的温度。 如果再能牵到他的手,就更好了 她比其他人快了好几分钟到了约定的地方,却没见到人。 望穿秋水般地望着301的方向,他始终没来。 等姑姑一行人也到这边,她担心家里的鸡鸭猪饿坏了,还是跟他们一起回家了。 早上夏红缨宰了黄菜花的抱蛋鸡,感觉晚上回去怕是又少不了一场硬仗。 她都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要是黄菜花再放了她的猪,或是出别的幺蛾子,她要怎么办。 岂料黄菜花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纸老虎,夏红缨一进院子,黄菜花连屁都没放一个,转头回屋躲着没敢出来。 夏红缨有些哭笑不得。 看样子,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一点没错。 她没直接回屋,而是去猪圈那边看了一眼。 猪都好好的,门栓别得紧紧的。 不仅如此,她居然还看到了昨晚一直没找到的小黑猪! 它就在之前关它的猪圈旁边,见了她,哼哼唧唧地叫唤。 肚子扁扁的,看起来,是饿狠了,就跑回来了。 “才买回来没几天,居然还能找回来,也是你的本事了。”夏红缨没好气地说,“饿了是?” 小黑猪长得还怪俊,头上顶着个璇,眼睛又黑又亮,望着她哼唧两声,跟回答她似的。 这会打开猪圈门,它未必肯进去,其他小猪说不定还会跑出来,最好是拿吃的过来,把它引进去。 于是夏红缨快步回家,准备先拿些干粉子兑了水来引它。 小黑猪居然跟了上来,还迈着小短腿,跟着她爬上了台阶。 “咦?”霍晓婷看到,惊奇地说:“这不是丢了的小黑吗?哪儿冒出来的?” 夏红缨:“刚刚就在猪圈那边呢,居然还能自己找到家,挺机灵。” 她开了门,小黑猪又跟她进了屋。 买小猪仔回来以后,先放养一段时间是很正常的。 放养期间,它跟狗差不多。知道自己家是哪一户,自己主人是哪个,饿了回家跟主人要吃的,吃饱了跑出去到处玩耍觅食。 有些甚至比狗更黏人,主人在哪它在哪,晚上睡觉都非要跟主人一个屋。 而且它还不会乱排便,会自己跑猪圈那边或偏僻的地方去拉屎。 所以,这小黑猪跟着夏红缨进屋,她也就任由它进。 等煮好了猪食,她提着桶往猪圈去,小黑猪就屁颠屁颠地跟着她一起去。 打开门,夏红缨往猪食槽里面倒满猪食,圈里的四头小猪都过来欢快地吃食。 这个时候,即便开着门,它们也不会跑出去。 “进来吃啊!”夏红缨看向门口的小黑猪。 小黑猪在圈门外,急得团团转,却就是不肯进那道门。 夏红缨出去赶它,推它,它却犯了倔脾气,就是不肯进。 “你不进去我关门了?”夏红缨威胁它,试着关门。 随着门慢慢合上,明显能看出来,小黑猪非常纠结,往前走了两步,又退后三步,头往里面探了探,又退出来。 “怎么?为了自由可以不吃饭呀?”夏红缨索性关上了猪圈门,提着空桶回了家。 小黑猪跟在她后头,叫声忽高忽低,那语调,分明就是在控诉她虐待幼猪。 夏红缨回家找了个平时不用的搪瓷盆,盛了一盆猪食给它,它这才欢快地吃起来。 唧唧地吃着,还拿眼睛瞄她,仿佛在说:你总算做了回人! 夏红缨被这猪给整得啼笑皆非,干脆不关它了,就这样放养着。 反正它是夏红缨准备养起来下仔用的母猪,多在外头跑一跑,身体更健康。 夏红缨正做饭的时候,卢清悠来了。 她应是刚下班还没来得及回家,肩膀上还挂着包。 “红缨嫂子。”她径直进来喊道。 夏红缨看了她一眼:“怎么?” 卢清悠:“我来跟你说一声,勋哥这几天晚上不回来了,他要加班。他说他带着燕燕在宿舍住,让你不要担心。” 夏红缨:“这‘几’天?他要加班多少天?” 卢清悠摇头:“不知道啊!我问他了,他也不确定。” 霍南勋之前就跟她说过,为了攒农忙假,最近他可能需要加班,周末也不休息。 夏红缨并不意外,淡淡说:“好,知道了。多谢你传话。” 卢清悠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继续说:“嫂子,都怪我不好。” 夏红缨静静看着她。 “今天早上,嫂子真吓到我了呢!”卢清悠说,“我越想越害怕,中午午休的时候,我就去找了勋哥,把你今天早上拿菜刀砍黄大娘的事情,跟他说了。” 夏红缨眼睛微眯:“你中午去找过他?” 所以他送来羊肉,是为了安抚她吗? 她还以为……是因为想见她。 卢清悠:“是啊!他下午过来找我传话的时候,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呢! 你说……他会不会是不想看到你跟黄大娘干仗,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干脆不回来了呢?” 夏红缨抿了抿唇:“是吗?如果是这样,我会好好跟他解释解释,是你从中兴风作浪,放了我婆婆的猪诬告是我。你猜,他会相信你,还是相信我这个枕边人?” 卢清悠眼里闪过一丝阴沉之色:“他当然会信我!我跟他这么多年,又岂是你能比的?” 夏红缨:“那就试试呗。” 卢清悠眼神阴暗地冷哼一声,转身要走,却差点儿踩着个黑乎乎软绵绵还会动的东西上。 “啊!”卢清悠吓得惊呼出声,往旁边一躲,“咚”地一下撞在墙上,胳膊肘剧痛。 第78章 昔日妻妾相见 “哼哼哼!”小黑猪声音欢快,像是在笑似的。 卢清悠这才看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怪叫道:“你怎么把猪弄屋里来了!脏死了!” 夏红缨忍着笑,伸手摸了摸小黑猪的头:“小黑,你咋这么机灵呢?” …… 第二天一早,夏红缨跟霍晓婷他们说,正好有半天的自由活动,她要去抓些中药,给吴兴民妈妈熬煮药膳。 其他人不疑有他,夏红缨径直回了娘家。 大哥大嫂都去了吴山茶园,家里面就只有她爹妈,还有侄子小军。 夏红缨跟她妈蒋芙蓉说了事情的始末:“……妈,只要她能公布真相,你就能跟哥哥光明正大地相认了!” 蒋芙蓉却并不像夏红缨那般兴奋,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妈?”夏红缨晃她胳膊,“难道你不想跟哥哥相认吗?你过个生日,或者家里有个什么事情,你不想哥哥来家里吗?” “我当然想。”蒋芙蓉说,“但是,她怎么会让我跟他相认呢?这是不可能的事!” 夏红缨说:“当初她或许一心想抢你儿子,但是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她年纪也大了,也许变了呢?不管怎么样,咱们去见见,听她怎么说。” 蒋芙蓉也心动了,跟夏红缨一起去了吴家见赵月娥。 双方见面以后,夏红缨母女两人跟赵月娥问好,她却并不回应,只盯着蒋芙蓉看。 吴兴民小心翼翼地说:“妈……” 赵月娥深呼吸一口气,说:“芙蓉,二十多年不见了,原本以为你离开了我家,日子会过得比我惨。可如今瞧着,你保养得很好,还保留着年轻时候的几分颜色呢!” 蒋芙蓉年轻的时候长得非常俊俏,身体也健康,因此才被选中做吴家的小妾,帮主母生孩子。 吴兴民随了她,也长成了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蒋芙蓉含笑说:“我嫁到了盐井村老夏家,公公以前据说出去闯荡的时候,跟御医学过手艺,传下了不少做药膳的方子。我们照着上面做,吃了倒是对身体很好。” 顿了顿,她又说:“我瞧着,赵大姐您,好像有些咳症。回头让红樱也帮你做些药膳,也许可以去除病根呢。” 他们还没进屋,就听到了赵月娥的咳嗽声。 赵月娥听了这话,又咳了两声,脸色憋有些发红地说:“兴民已经跟我说了,早在他们上初中的时候,你就跟兴民相认了。” 蒋芙蓉脸色一变:“赵大姐,我不是跟兴民相认,当时,我是担心——” “我知道!”赵月娥打断她,“兴民也都跟我说了,我可以理解你。” 蒋芙蓉松了一口气,又说:“兴民是你养大的,生恩不及养恩大,他永远是你的儿子!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跟你抢儿子。 只是苦了两个孩子,明明是亲兄妹,说个话都得避着人,稍不注意还会传出流言蜚语。 我听说,大姐您愿意公布他们的兄妹关系,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发自内心地感激您!” 赵月娥却不提此事,而是说:“我今天叫你来,是想请你诚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蒋芙蓉:“什么问题?” “当初,我和老爷待你不薄?”赵月娥说,“你吃的,住的,用的,哪样亏待过你?兴民虽然养着我身边,我又可曾不许你见他?” 虽然几十年过去了,但赵月娥对丈夫还是习惯性地用以前的称呼。 蒋芙蓉咬了咬唇:“你们没有亏待过我。 我吃的,住的,用的,比以前在自己家不知道强多少倍。 你也没有不许我见兴民,相反,还让我过去照顾他。 您身边的人提醒您,您还说,没有人会比亲妈照顾得更尽心。” 夏红缨和吴兴民都诧异地看向蒋芙蓉。 这颠覆了他们一直以来的认知。 旧社会有点家底的男人,都会蓄养侍妾姨太。 解放初,政府要求那些姨太太离婚归家。 但是后来考虑到很多女子没有谋生的能力,甚至也没有娘家可以回。 有些还在夫家有自己的子女,强行让她们离开,实际上是让她们落入更不好的境地。 1952年开始,政府给了女子自主选择权,离婚与否,由她们自己决定。 最初,蒋芙蓉选择留在吴家。 后来,她却又跟政府求助,说吴家夫妻虐待她,吴家主母赵月娥甚至想要她的命,好抢走她的儿子。 于是政府帮她离开了吴家,嫁到了夏家。 但是这会儿,她却又说,吴家人没有虐待过她,而且还对她挺好? “妈?你不是因为在吴家过的不好才离开的吗?”夏红缨一直这样认为。 蒋芙蓉却不说话。 “说啊!”赵月娥语气加重,甚至有些狠厉:“我看你挺会说的,你继续说!为什么要这么污蔑我?污蔑老爷?” 蒋芙蓉看着她:“赵大姐,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何必还要提起那些陈年旧事? 我们都已经是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一切都是为了孩子而已!” “你说的可真轻巧!”赵月娥冷笑,“因为你的诬告,周围所有人都说我们两口子佛口蛇心! 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他们就着你这栽赃给我们的罪名,生生的把老爷打死了! 你一句轻飘飘的陈年旧事就算了? 就想让我豁出这张老脸,让你儿女团圆,共叙天伦? 你想得美!” 蒋芙蓉听到这话也急了:“你把吴老爷的死安在我头上?我可受不起这么大的冤孽!” 赵月娥:“你受得起受不起,这都是事实!他就是被你害死的!” 蒋芙蓉情绪也激动起来:“什么叫我害死的?如果你非要这么说,那我还说他是你害死的呢!” 赵月娥气笑了:“我害死的?” 蒋芙蓉沉默片刻,说:“你还记得张雪莲吗?” 赵月娥眼神一变,咬牙说:“我当然记得她!我那贴身大丫鬟!” 蒋芙蓉:“她跟我说,你对我好,一方面为了让我给孩子喂奶,另一方面在外头博个好名声。等兴民断奶,你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我!” 赵月娥:“她还说什么了?” 蒋芙蓉:“她还给了我一瓶毒药,让我先下手为强,把你毒死。 这样,孩子和丈夫,就都是我的了! 我不想做出那种害人性命的事,就跟政府求助,离开了你们家! 赵大姐,你说,到底是谁害死了吴老爷?是谁起心动念要杀人?是你还是我?” 赵月娥忽地站起来,却又因为激动过度猛烈地咳嗽起来,吴兴民和夏红缨急忙过去扶住她,给她拍背。 第79章 我还会把脉 赵月娥好一会才缓过来,声声泣血地说:“老爷就是被张雪莲带人打死的! 我哥哥也被她丈夫迫害成了残废! 原来那么早的时候,她就想借你的手毒杀我? 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我到底哪点对不起她?” 赵月娥想起旧事,痛苦地流泪。 蒋芙蓉看她的样子,疑惑地问:“你说什么?借我的手,毒杀你?” 赵月娥斜睨着蒋芙蓉,冷笑:“我要是想要你的命,等你生完孩子直接弄死,然后对外报个难产不就行了?我还差你那点儿奶? 那时候,我吴家和赵家虽然都已经失势,但要找点奶还是不难的。那时候我妹妹不正在坐月子吗?” “是啊……兴民满月的时候她来了,还因为奶水太多弄湿了衣服……”蒋芙蓉疑惑地问:“这么说她是骗我的?” 赵月娥:“要不然呢?你的事情,一直以来,就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今天,总算知道这刺是谁扎的了!” 夏红缨在旁边忍不住问:“伯母,那个张雪莲,是跟您结了什么仇吗?” “结仇?”赵月娥凄然惨笑,“她逃荒差点饿死,是我救了她。 那时候她才八岁,说是家里人都死了,苦苦求我收留。 我见她可怜,就留她在身边做了个丫鬟。 时间长了有感情了,我几乎把她当半个女儿养着。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养出个仇人来了!” 夏红缨又问蒋芙蓉:“妈,当时她拿毒药给您,您就没怀疑过她?” 蒋芙蓉说:“她说……她被老爷玷污了,赵大姐担心她说出去,想杀了她灭口。 她说她恨死了你们夫妻两人,那毒药她是准备自己下的,本想跟你们同归于尽,但是她已经离开吴家,不好下手,就把毒药给了我。” “哈哈哈!”赵月娥又哭又笑,“玷污?就她?蒋芙蓉,就她那长相,亏你也能信!” 蒋芙蓉:“她说老爷喝醉酒以后……” 赵月娥:“你在我家待了三年,你什么时候见他喝醉过酒?” 蒋芙蓉仔细回想:“……老爷酒量好,我还真没见他喝醉过……” 赵月娥拿手绢擦干眼泪,深呼吸,说:“蒋芙蓉,我虽然知道了原因,但是,老爷的死,跟你的诬告脱不了干系!你们的要求,恕我做不到,我怕兴民他爸会死不瞑目!” 吴兴民:“妈——” “你要愿意跟你亲娘亲妹妹走,我也不拦着!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反正我是绝不会出面的!”赵月娥打断他。 吴兴民神色黯然:“妈,您别这么说,我怎么可能走?” 赵月娥站起来,就要往屋里去。 “赵大姐!”蒋芙蓉喊了一声,突然“砰”地一下跪在了地上。 “妈!你干什么!”夏红缨大惊,冲过去想把她扶起来。 蒋芙蓉却不起,望着赵月娥说:“赵大姐,是我对不起你们!我不该听信她的话,你怪我是应该的。 但是,你看,兴民没有兄弟姐妹,红缨虽然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但是他们拿她当个外人都不如! 这世上的亲兄妹反目成仇的多了去了,相亲相爱互相为对方考虑的很少。 难得他们两个能一直这么好,我求你,就当为了兴民,你就帮他们一把,让两个孩子能以兄妹的身份正常来往,以后兴民成家了,他们两个家庭也能守望相助。” 她说着又想起什么来:“哦!兴民出息,你是不是怕红缨拖累兴民?红缨很能干的!我女婿也能干,当兵回来还分配到了301当工人呢!” “你!”赵月娥被她的话气得够呛,回身指着她,“我知道你为什么会相信张雪莲的鬼话了!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那恶毒又势利的……” 她说着,突然一口气上不来,蓦然倒了下去! “妈!”吴兴民大惊,一把将赵月娥抱住。 夏红缨母女也吓了一大跳,快步抢进屋。 夏红缨幼时跟着已经过世的亲爷爷学过不少,望闻问切都是会的。 她看了下她涨红的脸色,让赵月娥侧躺在躺椅上,然后给赵月娥掐人中,按穴位。 看她有反应了,夏红缨用力在她背后,环住她的肚子用力一压,她就突然咳出一口痰出来,醒了过来,脸色也好多了。 吴兴民大大松了口气,诧异地问:“你还会急救?” 夏红缨说:“不是跟你说过吗?我爷有手艺,他从小教我。我还会把脉,自己感觉还挺准的。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帮伯母把脉看看?” 吴兴民点头。 于是夏红缨给赵月娥把了脉,皱眉说:“积劳成疾,五脏皆损,以前怕是冬天的时候受过冻,寒气入体,阴雨潮湿的天气,以及秋冬,会咳得特别厉害。” 吴兴民眼前一亮:“你竟跟仁济堂的坐堂大夫说得分毫不差!” “仁济堂的陈大夫以前跟我爷学过手艺,他有时候遇到疑难病症,还找我去帮忙诊脉呢!”夏红缨说到这个,很有些自信:“我爷说我在把脉上很有天赋。” 吴兴民:“原来你跟陈大夫还有这种渊源?” 夏红缨点头:“我爷过世前,他一直跟我爷学。三四十岁的大老爷们,还管我一个小孩叫师姐呢!” 吴兴民忍俊不禁,随即又为养母的身体担起忧来,问:“红缨,之前陈大夫说,我娘虚不受补,得慢慢调养。你看,要怎么养?” 夏红缨说:“最好用药膳调养。哥,我明天带药材,你按我的单子准备食材,我中午来你们家做。” 吴兴民:“好。” “不用了!”赵月娥转身面朝里,“你做了我也不会吃。你们母女两个,以后不要登门了!慢走不送。” 夏红缨怕再惹她生气,拉着蒋芙蓉走了。 蒋芙蓉满眼的愧疚和慌乱,出门了还说:“赵大姐,都是我不会说话!你知道我没读过几天书,你别往心里去啊!一定要保重好身体……” 离开吴家以后,蒋芙蓉看起来很沮丧:“我怎么这么笨!二十多年了,我都没有怀疑过自己是被人骗了。” 夏红缨:“妈,你才不笨呢!你那个时候才十八九岁,分辨不出谁好谁坏,谁真谁假,也是正常。” 第80章 去找霍南勋吃饭 蒋芙蓉说:“我那时候的确,不止年龄小,我还没见过世面。 现在想起来,其实吴老爷和赵大姐都是很好的人。 吴家虽然是地主,但是在咱们县很有声望,从不苛待佃农和长工。 他们家还给红军捐过钱和物资。 可我那时候着实没见过世面,见到那些大人物,就光知道害怕。 我就觉得雪莲跟我是一类人,她那段时间对我特别好,应该是故意接近我,我就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了……” 夏红缨:“那个张雪莲现在在哪儿?” 蒋芙蓉:“不知道。从我离开吴家,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夏红缨皱眉:“她如就算真有什么仇,也不该借你的手去杀人。这不是把你往死路上推吗?就凭这一点,她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蒋芙蓉点头:“嗯。红缨,赵大姐不肯点头,你们打算怎么办?” “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的。大不了就维持原状呗。”夏红缨说,“她身体为重,我先帮她调理身体,其他的看缘分。” 蒋芙蓉又问:“你跟女婿怎么样?他现在是工人了,你们俩又没怎么相处过,他会不会……” 夏红缨:“妈您别担心,我跟他挺好的。” “也是!”蒋芙蓉满意地看着她,“我家红樱长得这么水灵好看,他肯定喜欢!要不然,当初要那么高的彩礼,他也不会同意。” 夏红缨笑:“妈,你先回家。我还要上山去,下午接着培训。” 蒋芙蓉:“行。我好多年没见过女婿了,等十月份你爸过生日的时候,你一定带他来,让我瞧瞧。” 夏红缨:“好!肯定带去!” …… 下午吴兴民也上山了,眉头紧蹙地跟夏红缨说,她妈不让夏红缨再去家里。 还说,做了药膳她也不会吃。 夏红缨想了想,说:“不让我去你家做好说,我可以从家里面做了带过来,你马上热热给她吃也一样。 问题就是她不肯吃…… 要不这样,明天你跟茶园的主人说一声,借他们的灶,我教你做。 你给她做的话,她肯定就吃了。” 吴兴民:“你们家的药膳秘方不是不外传吗?” 夏红缨:“本来不外传,但你是我哥嘛,你是个例外!回头我给我爷多烧点儿纸。他最疼我了,肯定不会怪我的。” 吴兴民微笑:“好。我妈那里——” “暂时别提了。”夏红缨说,“老人家身体不好,别再惹她生气。以后我们,大不了就维持现状,反正也偷偷摸摸这么多年了。” 吴兴民神色不愉:“嗯。” 这天晚上,霍南勋依然没有回家。 到第三天,吴兴民都学会了做药膳,霍南勋还是没回家。 夏红缨心里挂念得很,晚上做梦都梦到了他们。 正好这天中午提前半个小时下了课,她就去了一趟301,想跟霍南勋一起吃中午饭。 霍南勋说过,如果想找他,随时可以去,跟门卫说一声,他们就会把他找出来。 大门里头是条横着的主路,是他们去食堂的必经之路,已经陆续有工人往食堂去。 夏红缨正想找门卫,却一眼看到个熟人。 就是上次去他们食堂的时候,遇到的那个跟霍南勋同一个师父的小姑娘,名叫李美兰的。 李美兰手里拿着两个空饭盒,也一眼看到了她,然后笑着过来,叫道:“嫂子!您来找霍工吗?” 夏红缨点头:“是啊!能不能麻烦叫他出来一下?” 李美兰却面有难色:“嫂子,你有什么急事吗?霍工现在特别忙,连去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这不,我去给他打饭回去吃呢!” 夏红缨:“啊?这么忙啊?” 李美兰:“嗯。下个星期,不少人请了农忙假,这个星期就使劲赶工。” 夏红缨:“这样啊……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就是他加了好几天的班了,我来看看他。既然他忙,就算了!麻烦你告诉他一声,就说我来过。” “好嘞,嫂子。”李美兰冲她挥挥手,“那嫂子你慢走!” 夏红缨看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难受。 大老远从吴山茶园走了半个多钟头的路来找他吃饭,却连人都没见到…… …… “霍工,我帮你打了饭。”李美兰双手把饭递给霍南勋。 霍南勋从消音室出来,有些意外:“怎么好麻烦你?我自己去吃就是了。” “我看你忙得很。”李美兰说,“担心你去晚了,好东西都没了,就提前帮你打回来!” “多谢。”霍南勋拿出饭票递给她:“给你饭票。” 李美兰:“哎哟!咱们在一个师父手底下干活,这顿就当我请你!” “那怎么行!”霍南勋坚持把饭票给了她。 李美兰有些讪讪地收了饭票,回自己的工位上去吃饭。 霍南勋拿着饭盒往外走,李美兰又叫住他:“霍工!” 霍南勋回头:“嗯?还有什么事吗?” 李美兰沉默片刻,又问:“你今晚上还加班吗?” 霍南勋:“嗯。” 李美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 夏红缨没见到霍南勋,转道去了幼儿园。 幼儿园外头飘着食物的香气,孩子们这个点应该也都在屋里吃饭,外头一个人都没有。 夏红缨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幼儿园的角角落落,依依不舍地走了。 她还没吃饭,打算回街道去找家饭馆吃点东西。 刚上大马路上,后头来了一辆吉普车。 夏红缨在路边让道,岂料那吉普车却在她旁边停下了,车窗是开着的,露出霍南勋的师父魏大勇的脸。 “红缨。”魏大勇笑眯眯地问,“好些日子不见,怎么不见你过来?” 夏红缨笑道:“是师父啊!” 魏大勇:“从幼儿园过来,来看孩子呢?” 夏红缨:“是啊……不过,没看着。这个点,孩子们都在屋里吃饭。” 魏大勇下了车,打开副驾驶座的门,说:“上车,我送你一程,正好我要去镇上,往你们家那边走。” 夏红缨急忙摆手:“不不不!这怎么行!” “别客气。”魏大勇说:“咱都自己人,上来!” 夏红缨说:“师父,我不是客气,主要是,我不是要回家,我去吴山茶园那边,不顺路。” 第81章 小霍长得那么帅,你就没点危机意识? 魏大勇:“去那边做什么?” 夏红缨说:“我承包了茶园,政府组织的技术培训,在吴山茶园举行。” “这样啊去那边都是小路,我也没法送你。”魏大勇说:“那我就拉你到桥头,上车!” 夏红缨再三推辞:“师父,真的不用了!我自己走过去就行了,这也不远。” 魏大勇:“你走过去起码得十分钟,我踩一脚油门就到了。上车!” 夏红缨虽然从来没坐过小车,但她打心眼里不想坐魏大勇的车。 因为上次去他家拿东西,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碰到了她的手,还拍她的肩膀,夏红缨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但是,他在副驾驶旁开着车门说了这么久,她如果一直推辞,不知道会不会得罪他? 他可是霍南勋的师父,得罪了他,霍南勋肯定会有麻烦。 想到这个,夏红缨就上了车,再三向他道谢。 魏大勇上了驾驶座,说:“把安全带系好。” “安全带?”夏红缨不明白,“不好意思啊,我没坐过小车,不知道安全带是什么?” 魏大勇一脸温厚地笑了笑,说:“没坐过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嘛!来,我帮你系。” 他突然倾身过来,吓得夏红缨往车门边一躲。 魏大勇动作一顿,呵呵笑了一声:“别紧张,安全带在你右边,我是帮你拿。” 夏红缨往自己右边看去,果然看到根扁扁的带子,她伸手扯着问:“是这个吗?” “对。”魏大勇说:“那个扣,扯过来,插进这里头。” 夏红缨照着做了,魏大勇就发动了车子,跟她说:“小霍很聪明,也能吃苦,我很重视他,把他当成自己人。你作为他的家属,当然也是自己人,以后见着师父,不用这么客气,当自己家人一样,懂吗?” 夏红缨受宠若惊地说:“知道了,谢谢师父!” 魏大勇又问:“你什么时候搬来宿舍?” 夏红缨说:“家里种着地,养着鸡鸭猪,我还承包了茶园,走不开。暂时不会搬过来住。” “那些又不值几个钱!处理了就是。”魏大勇说:“我们单位大多数的家属,为了孩子上学,也为了两口子方便,都搬来了宿舍住。 你也该过来!鲜嫩嫩的小姑娘,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好享福。 在农村成天日晒雨淋,辛苦一整年,种的粮食也不值几个钱,有什么好?” 夏红缨礼貌地笑笑。 “你就算不为别的,为了小霍,也该过来看着他。”魏大勇又说:“这两天小霍晚上加班回不了家,把孩子带到厂里,好些女同志抢着帮他照顾女儿呢!” 夏红缨:“啊?” “你个傻姑娘!”魏大勇笑着摇头:“小霍长得那么帅,你就没点危机意识?” 夏红缨没说话。 车子的确快,说话间,就到了柏树乡桥头。 停车以后,魏大勇帮她解开安全扣,又倾身过来,帮她开车门。 夏红缨尽量往旁边躲,但还是闻到了他身上的味儿。 喷了香水,混着烟味和一股他卧房里那种老人味混合着腥膻味的奇怪味道,让人非常难受。 夏红缨下了车,恭敬地说:“谢谢您!麻烦您了!” 魏大勇说:“没事。你好好想想。” “嗯,好。”夏红缨点头。 等车子开走看不见了,她方才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这位师父,年纪应该在五十岁左右,身上怎么这么个味儿? 霍老爷子、黄菜花、唐婶子他们,年纪都比他大,身上也没啥味道——当然,汗臭味儿不算。 对夏红缨来说,魏大勇身上的味儿只是个小插曲,只是个念头在脑子里一晃而过。 她真正在意的,是魏大勇说的话。 她突然就想起,上次去301食堂吃饭的时候,因为是第一次,有些紧张,这会细细想来,的确有不少年轻的女同志向他们投来各种各样的目光。 她又想象霍南勋带着燕燕去厂里,其他女同志帮他照顾孩子的场景,不知不觉小嘴都撅起来了。 “嘿!干嘛呢?”突然,有男人用威胁的语气冲她喊。 夏红缨回过神来,看到面前一个青年,梳着偏分头,穿着花格子衬衫,下摆扎在裤子里,腰间的皮带松松垮垮,仿佛裤子随时会掉下来似的。 这是街上小混混们流行的打扮。 而且这个人,夏红缨认识。 虽然跟上学那会相比长高了许多变化了许多,但是他化成灰,夏红缨也错认不了。 他叫梁辉。 初三那年,这个人追着她交朋友,被夏红缨拒绝多次。 眼看临近毕业,他不知道是急了还是怎地,居然强行动手动脚。 夏红缨告诉了老师,学校请了他家长去。 大约是怀恨在心,中专考试的第二天早上,他带了四五个小混混,将她拦在去学校的路上。 他逼她做他女朋友,否则就要教训她。 推搡之下,夏红缨掉进了柏树乡大河里。 柏树乡大河宽足有几十米,深不见底。 夏红缨不会游泳,差一点淹死在里面。 姑姑和吴兴民去派出所报了案,听说梁辉被带走了,后来,她就再也没见过这个人。 梁辉显然早已认出了夏红缨,嘴里叼着根烟,手里拿着个金属打火机一甩一甩的,歪歪地倚靠在一辆摩托车上:“哟?这是谁啊?不是我们校花夏红缨吗?” 夏红缨转身就走。 却有另一个混混拦住了她:“干嘛?撞掉了辉哥的冰糕,就想走啊?” 夏红缨:“我什么时候撞了?” “冰棍就摆在地上,你还想耍赖?”混混指着地上,“辉哥刚买的冰棍,一口没吃,就被你撞掉了!” 梁辉的脚边,的确有根冰棍,看起来刚拆封,还没来得及吃。 夏红缨不想跟他们纠缠,直接拿出一毛钱递向梁辉:“冰棍五分,给你一毛,行了吗?” 梁辉伸手。 却不是伸手来拿钱,而是来抓她的手。 夏红缨被他碰到的一瞬间猛然甩开,将那一毛钱扔到他身上:“梁辉!你干什么呢?大街上就敢耍流氓不成?” 第82章 快叫你老公来揍我们啊! “呵!这么多年不见了,性子还是这么烈。”梁辉一脸的痞笑,“夏红缨,老同学见面,握个手而已,你至于吗?” 夏红缨:“谁跟你老同学?我一不跟你同班二不跟你同级,就别乱认老同学了。” 她绕过他要往面馆走。 梁辉却突然靠近她,用只她能听到的声音说:“夏红缨,你他妈变得更好看了呢!不愧是老子看上的女人!” “你神经病!”夏红缨不进面馆了,打算先摆脱他再说,转身往另一个方向疾走。 不曾想,那边却还有两个混混,不远不近地围了过来,不怀好意地盯着她。 夏红缨心里一沉,回头问梁辉:“你想干什么?” 梁辉弯腰,将掉在地上的一毛钱捡起来,走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将钱拍在她手里,然后顺势紧紧握住她的手,说:“我就是见到老同学,非常激动,想握个手,再请你吃个饭,不知道校花能不能赏个脸?” 夏红缨用力挣脱了他:“梁辉,你别乱来啊!我丈夫就在那边!马上就过来!” “丈夫?”梁辉眼里闪过一道戾色,“已经结婚了啊?” 夏红缨故意吓唬他:“没错!我丈夫当过兵,你们几个加起来也打不过他!” “哈哈哈哈哈哈!”几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行!那我们就在这等着,看看他到底有多厉害!” 夏红缨往四周看去,今天并不是赶集的日子,街上行人不多。 四周店铺、摊位的老板都在往这边看,但是这群混混一看就戾气重不好惹,还骑着两辆大摩托,没人敢过来帮她。 “你丈夫人呢?”梁辉的眼神疯感极重,嚣张地逼近她,“怎么还不来?要不你喊几声,把他喊来?” “是啊!喊几声!”其中一个脖子上挂着个银白色大链子的大卷发笑得格外淫邪:“大声喊!啊~好老公~快来啊~就这么喊!” “哈哈哈哈!” “快叫你老公来揍我们啊!” “要不我们帮你叫?他叫什么名字?” 其他几个都起哄。 四周的人都指指点点。 夏红缨拳头紧握,猛然回身抄起面馆侧面摆放的大扫帚,用力挥向那个挂链子的大卷发。 卷发猝不及防,被她结结实实打了一扫帚。 夏红缨从小做农活,能挑起一百多斤的担子,有的是力气。 这一下,那个平头直接被她扫翻在地,脑袋撞在了面馆前头的台阶上,“哎呦”一声惨叫。 “瘪犊子晦气玩意儿!我让你喊!我让你喊个够!”卷毛嘴巴最脏,夏红缨抡着竹扫帚专打他一个,“我丈夫哪是你们这种货色想见就能见的?你们算个什么东西!长着张人脸说不出人话的狗东西!” 打了四五下,扫帚被梁辉一把抓住。 男女力气终究有差异,夏红缨再挥打不动。 “臭娘们!”卷毛从地上爬起来,额头上鼓着个包,一脸狠戾就要来打夏红缨。 梁辉拦住了他:“赖毛!干什么呢?” 卷毛还挺听梁辉的,深呼吸一口气,指着夏红缨:“臭娘们,你今天最好听我们辉哥的,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要不然,老子非收拾你不可!” 其他几个也围了上来,虎视眈眈地盯着夏红缨。 夏红缨用力抢夺扫帚,却抢不动。 反被梁辉用力一抽,将扫帚抢了去,扔得远远的。 然后一步步朝她走来。 夏红缨死死盯着他,正想要不要进面馆去抢把刀出来,突然,街边传来一声暴喝:“你们干什么呢!” 声音很熟悉。 夏红缨往那边看去,顿时如同看到了救星:“霍刚!三叔!” 那边一行十几个石匠往这边路过,其中就有三叔和霍刚。 “夏红缨!”霍刚跑过来,挡在夏红缨面前,手里举着长钢钎:“你们什么人!识相的都给我滚!” 梁辉挑眉,上下打量霍刚,语气轻蔑:“这就是你丈夫?一个石匠?” 霍刚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拿着钢钎往前走了几步:“滚不滚!” 三叔也带着他的几个徒弟过来了,手里都拿着打石头的工具,重铁锤,长短钢钎,粗麻绳、长棒子之类的,且一个个的看着都很有力气的样子。 石匠是个技术活,更是个力气活,三叔的徒弟都身强力壮。 梁辉见势是占不到什么便宜了,点点头,说:“行!咱们走着瞧!” 他又似笑非笑地看向夏红缨:“夏红缨,你欠我的冰棍,早晚要还!” 说完,他招呼他的兄弟,骑上摩托车,招摇过市地开走了。 “摩托?”三叔说,“这东西城里都不常见,他们是谁啊红缨?” 夏红缨说:“不知道哪里来的混混。三叔,霍刚,今天太谢谢你们了!如果不是你们,我可能会吃大亏。” 夏红缨没提梁辉,因为一提起来就会让人联想到他以前纠缠过她。 有些心眼儿不好的,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她。 “你不认识他们?”霍刚问。 夏红缨:“不认识。” “哼!”霍刚突然冷哼了一声。 夏红缨看向他,他转过头去,不与她对视。 霍三叔问:“你们不是去培训技术了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夏红缨说:“我去了趟幼儿园,正准备去吃点儿饭,就遇到了他们。三叔,你们去哪儿?” 三叔说:“接了个活儿,到水桶坝那边去干活。” 夏红缨说:“去那边啊?正好跟我顺路!我跟你们一块儿走,免得待会儿又遇到他们。” 她没进面馆吃面,而是买了几个包子,拿着边走边吃,跟他们一起往吴山茶园走去。 霍刚故意落到最后跟她走在一起,又问了一句:“你真的不认识他们?” 夏红缨奇怪地看向他:“怎么?” “那是梁辉。”霍刚说,“你上初中的时候,他就一直在追求你,你跟我说你不认识他?” 夏红缨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 霍刚:“我也上过初中。” 夏红缨:“……你不是跟霍南勋同级?那梁辉成天纠缠我的时候,你应该已经去镇上上高中去了呀!” 霍刚沉默片刻,说:“上高中去了,就不能回初中?” 夏红缨:“那你怎么认识他的?” 霍刚:“正好碰到他在追求你。” 夏红缨:“……就是因为这个,我担心说认识他的话,会被人说闲话。” 霍刚冷笑:“心里没有鬼的人,是不会担心这个担心那的。” 夏红缨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心里有鬼吗?” 第83章 拧螺丝 霍刚:“他那次把你推下河,进了派出所以后,他爹妈就把他弄城里去了。我知道你跟他没什么关系,而且我也知道,你看不上他。” 夏红缨:“你既然都知道,还说我心里有鬼?” 霍刚:“你看不上他,自然有看得上的人。” 夏红缨:“你到底什么意思?说明白。阴阳怪气的,我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霍刚却闭嘴不说了。 “霍刚!你说呀!”夏红缨说:“你成日里对我阴阳怪气,我偏偏不知道为什么!让你说明白你又不说!” 霍刚:“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些事情,你以为你做得很隐秘,其实该知道的都知道。” 夏红缨深呼吸:“我、到、底、做、了、什、么?!” 霍刚加快脚步,跑前头去了。 夏红缨气得差点被包子噎着。 …… 傍晚回去,夏红缨又遇到了梁辉。 这次只有他一个人。 骑着他的摩托车,在街上溜达,看到夏红缨,他按了两声喇叭。 夏红缨只当没听到。 好在他们一行人人数不少,梁辉没有再过来找她麻烦。 …… “小霍,你今天晚上又加班?”魏大勇问埋头画图纸的霍南勋。 霍南勋回答:“是啊师父,您今天晚上怎么这么晚还没走?” “我也有点事。”魏大勇看看霍南勋旁边的燕燕,笑着说:“这女娃儿倒是乖,不哭不闹的。” 霍南勋微笑:“是啊,给她一本画册,她能看一个晚上。” “不过你老这样也不是个事儿。”魏大勇说:“带孩子来办公室,不合规定。” 霍南勋说:“我跟厂长说过了。” 魏大勇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厂长是看在我的面子。但是我的面子也不能总拿来用,你说是?” 霍南勋沉默片刻,说:“明天我想别的办法。” 魏大勇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的意思是,你最好让你爱人过来住,这样不是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霍南勋说:“她忙家里的事,暂时过不来。” “农村种地种茶,又忙又累,挣不了几个钱。”魏大勇说,“今天我跟你爱人也说了,你们好好考虑一下,早点搬家过来。” 霍南勋有些诧异:“今天?您见到她了?” 魏大勇:“见到了呀!今天中午,她去幼儿园看孩子,出来正好遇到。” 霍南勋问燕燕:“燕燕!你妈妈中午去看你了?” 燕燕摇头:“我中午没有见到妈妈呀?” “哦,她跟我说,没见着。”魏大勇说,“那会儿孩子们都在屋里吃饭。” 霍南勋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好想想搬家的事。”魏大勇说,“农村那点地和你的工作,孰轻孰重,想来你们心里也有数。还是得让你爱人尽快过来管好后勤,要不然你这又当爹又当妈,怎么忙得过来?” 霍南勋:“知道了师父。” 魏大勇又逗着燕燕说了会话,离开了。 这天晚上,霍南勋还是没回来。 夏红缨从希望等到失望。 忙着的时候还好,就自己一个人吃饭睡觉的时候,就非常想燕燕。 羞耻的是,跟燕燕相比,她居然更想霍南勋……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又想起今天魏大勇说的话,有很多女同事争着帮他照顾孩子…她脑海里想象着那场景,突然锤了一下床。 这时,外头传来敲门声。 “谁啊?”夏红缨问。 “我。”居然是霍南勋的声音。 夏红缨眼前一亮,飞跑过去开了门,就见霍南勋带着一身星光夜色站在门口,背上背着燕燕。 夏红缨又开心又心疼:“你怎么这么晚回来了?” 广播里报时,已经过十点了。 霍南勋没说话,进屋轻轻地把已经睡着的燕燕放到床上。 燕燕却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看着眼前的情形,发现自己回家了,妈妈就在眼前,突然就眼眶一红,冲她伸手:“妈妈!” “宝贝燕燕!”夏红缨上床,俯身抱住她,“好几天没回来,妈妈好想你啊!” “妈妈~~”燕燕贴在她怀里,瘪着小嘴,几天见不到妈妈的委屈都化作眼泪,哭得停不下来。 夏红缨好一顿哄,她才不哭了,小手却一直紧紧抓着她的衣服不放。 夏红缨躺在燕燕身边,一边安抚地抚摸着燕燕的小脑袋,一边问找衣服换洗的霍南勋,问:“今天怎么回来了?” 霍南勋淡淡说:“听师父说,你去看燕燕了,你应该是想她了,我就带她回来一趟。” 说完,他拿着衣服去后头洗漱。 夏红缨透过蚊帐看他,不知道她是不是错觉,总感觉他的语气很冷淡,背影也非常有疏离感。 等他洗漱好了上床,夏红缨又问他:“你在你们厂里是做什么的?怎么会忙得连午饭都没时间吃?” 霍南勋看向她:“午饭没吃?” 夏红缨:“我今天中午本来想找你吃饭,在你单位门口遇到上次见过那个李美兰。她说你忙得顾不上吃饭,她帮你打饭回去。” 霍南勋皱眉。 李美兰没告诉他。 夏红缨又问:“啊?你做什么的?比你师父还忙?” 霍南勋沉默片刻,说:“造枪炮。” 夏红缨:“我知道,我是说,具体工作是做什么的?比如,拧螺丝,或是操控机床什么的?” 霍南勋:“拧螺丝?” 夏红缨点头,眨巴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望着他。 霍南勋躺着跟她对视:“如果是吴兴民进了301,你觉得他会做什么工作?” “他进301?”夏红缨想了想,说:“他那么聪明的脑子,如果他学了相关的专业,肯定是做那种高精尖技术,或是高管类的。” 霍南勋突然笑了一下,深呼吸,转身背对着她。 又过了一会,伸手出蚊帐,把灯关了。 夏红缨问:“我问你是做什么的,你扯吴兴民做什么?你还没回答我呢?” 霍南勋:“拧螺丝。” 夏红缨:“那肯定很累?” “嗯。睡。”霍南勋说,“明天还得拧一天呢。” 夏红缨还有好多话想跟他说。 想跟他解释那天她拿菜刀杀了黄菜花鸡的事,卢清悠跟他告了状,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误会她。 还有那天他去吴山茶园找她的事,她想跟他说,从那天以后,大家都很羡慕她,有个这么帅气体贴的丈夫。 她还想跟他说,今天在街上遇到梁辉那帮流氓的事。 她憋了一肚子话,想跟自己丈夫倾诉。 最好是躺他怀里倾诉。 但是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的清俊的后脑勺和宽阔精壮的后背。 一肚子话,生生被憋了回去。 夏红缨惆怅地睡了。 第二天一早,她起来做了早饭。 霍南勋也起得早,挑了水,又出去扯了一背猪草回来。 九只猪每天都要吃掉两大背篓猪草,他能帮忙,给夏红缨减轻了不少负担。 黄菜花一起床就发现了她儿子。 憋了好几天的委屈突然就释放了,她一个箭步冲过来就告状:“勋子!你可算回来了!夏红缨那个疯婆娘,她要拿刀杀我!” 第84章 她砍你哪儿了? 霍南勋问她:“她砍你哪儿了?” 黄菜花:“她……要不是我跑得快,你妈的命都没了! 她这个杀千刀的!她追不到我,就杀了我的抱蛋鸡! 我那一窝的蛋,孵到一半给凉透了! 我舍不得扔,拿来煮着吃,里头的小鸡儿都成型了!我的心痛的哟” 霍南勋看她捶胸顿足的样子,说:“小鸡成型了也可以吃,在外地,那叫毛蛋,还卖得挺贵的。” “什么玩意儿!我是在跟你说蛋能不能吃的问题吗?”黄菜花咆哮,“我在跟你说,你媳妇儿,她、要、杀、你、亲、妈!” 霍南勋问:“妈,就你这小身板,跑不过她也打不过她,她要真想杀你,你还能站在这跟我喊?” “你!她杀了我的抱蛋鸡总没错!”黄菜花没好气地说。 霍南勋:“鸡呢?” 黄菜花:“当然是吃了!我还能扔了啊?” 霍南勋:“谁吃了?” “……我和你爸吃了呗!”她没说她还给老大家端了一碗,给她大孙子吃。 霍南勋:“鸡你们吃了,蛋你们也吃了,所以你其实也没什么损失。等下次再抱一窝就是了。” 黄菜花怒目圆睁,手指颤抖地指着他:“听听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霍南勋啊霍南勋!你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一点不向着自家人,尽向着外人! 早知道当初生下你,直接放尿桶里浸死算了!省得长大了尽来气老娘!” 夏红缨听不下去了,出门去问她:“妈,你一个劲说我杀了你的鸡,你怎么不说,我为什么杀了你的鸡?” 黄菜花:“为什么?你还有脸提?一大早把我猪给放了,还杀了我的鸡,你还有理了?” “我没放你的猪!”夏红缨说:“正好今天霍南勋在,我们好好分辩分辩。霍南勋,你告诉你妈,我那天早上起来过吗?” 霍南勋跟黄菜花说:“妈,我可以作证,红缨那天早上没起来过。你的猪跑了,跟她没有任何关系。更何况,我不是帮你赶进圈里了吗?你还闹什么?” 黄菜花:“她起没起来过,你睡着了你能知道?” 霍南勋:“能。” “能什么能!”黄菜花说:“人家清悠亲眼看到的!不信我把人喊过来!” 她撒开大嗓门儿,往隔壁唐婶子家喊:“清悠!清悠啊!” 卢清悠从屋里出来:“啊?大娘,什么事啊?” 黄菜花说:“你说,那天早上,你是不是看到了夏红缨放走了我的猪?” 卢清悠一脸为难地看了眼霍南勋,说:“大娘,这都过去好几天的事儿了,你就别提了。您先放走了红缨嫂子养的猪,的确是您不对呀!就算红缨嫂子要报复你,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理解个屁!”黄菜花一脸蛮横,“我是婆婆,她是儿媳。就算我对她做了什么,她也不能反过来报复我!” 夏红缨横了她一眼:“呵。你看我能不能。” 黄菜花顿时被死鸡砸了一身血的恐惧支配,心里发毛,直往霍南勋后头躲:“你看她那眼神儿,跟刀子似的!她拿菜刀追着我跑的时候,额的娘欸,跟个煞星似的! 你再看人家清悠,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个有文化,懂事理,又温柔善良的女人。 清悠绝对不会撒谎!她说看到夏红缨放跑我的猪,你还不信?” “大娘。”卢清悠说:“我没看到红缨嫂子放跑你的猪。我是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往猪圈那边去,背影有点像红缨嫂子。红缨嫂子,那天我也是这么说的,对?” 夏红缨眼神冰冷:“是,你那天也是这么说的。卢医生,你近视了吗?近视就戴个眼镜,别没看清楚就胡说,引起别人的家庭矛盾。” 卢清悠最擅长用似是而非的话达到自己的目的。 以前不管在她爸家里,还是在同学中间,她总能屡屡得逞。 她真是讨厌死夏红缨这种直来直去的人。 卢清悠眼底闪过一丝恼色:“红缨嫂子,我那天早上看到的那个背影,真的很像你。我没撒谎,勋哥,你相信我吗?” 霍南勋说:“红缨那天早上没起来。你看错了。” 卢清悠:“那有不有可能,是她起来过,你睡着了不知道呢?” “就是就是!我也这么说呢!”黄菜花说,“你看你爸,我哪天早上起来做饭他醒过?就知道起床吃现成的!” 霍南勋看了一眼皱着眉头习惯性沉默的霍老爷子,说:“我敢打赌,他十次有八次都知道。就是假装没醒,不想起床帮忙而已。” 霍老爷子抽烟的动作顿了顿,狠狠瞪了他一眼,提起烟杆进屋里去了。 “勋哥,我觉得你有点武断了。”卢清悠依然试图说服他,“你又不是大叔,你怎么知道他醒没醒?反正我相信自己没看错。那个背影,真的很像红缨嫂子。” 霍南勋语气渐冷:“即便她真的去了那边,你既然没看到她放猪,跟我妈说什么?” 卢清悠:“这不大娘在问是谁放了她的猪,我就是提供了一点线索。” “我说过,别掺和我家的事。”霍南勋眼里有种冰冷的怀疑,“你是故意的吗?” 卢清悠有些慌了,神色带着几分伤心:“勋哥,我就是实话实说而已!我生活在这霍家院子里,也是这里的一份子,我就不能说句实话了?” 她眼眶一红:“你生气我也要说,自我来了这里,大娘对我特别好,我跟大娘合得来!我就愿意帮她!你要是嫌我,我……我也没法走了,我工作都调动过来了!” 她哽咽地转过身去,委屈得不行的样子。 黄菜花一拳头砸在霍南勋身上:“你看看你!把清悠都气哭了!人家对咱们家掏心掏肺的,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她把霍南勋往卢清悠那里拉:“快去哄哄!” “行了妈。”霍南勋烦躁地挣开她,“我再跟你说一遍,那天红缨早上没起来过,你的猪不是她放的,别再闹腾了。燕燕七点半上幼儿园,我去吃点饭就走了。” “你走什么走!”黄菜花死死拉住他,“燕燕一个女娃娃,上幼儿园有个屁用!你都把清悠惹哭了,你还要走?赶紧先去哄人!” “大娘。”卢清悠囊着鼻子说,“我没事的,你快让勋哥吃饭,燕燕上学最重要。” 黄菜花一脸的心疼:“你真是懂事哦!不像夏红缨,自私自利,心肠歹毒,成天挑唆我儿子来对付我!” 夏红缨“呵”了一声,转身进了屋。 第85章 她就枕在我胳膊上,头靠在我怀里睡的 霍南勋跟进去,没说话,盛饭吃。 夏红缨说:“我那天早上,真的没起过床!我一直熟睡,连你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 霍南勋回答:“我当然知道。” 他是个军人,早就养成了极为警惕而敏锐的习惯,即便他们各睡一个床,夏红缨起过夜,他也一定知道。 更何况,那天晚上……她是枕着他的胳膊,脸贴在他赤裸的胸口睡的。 因着他素了整整四年,一时有些没控制住,要得狠了,她睡得非常沉,连他起床她都不知道。 “可你妈非听信卢清悠的话,跟我说,以后天天把我们家猪放出来!我头一天晚上找猪找得满肚子火,还四处欠下人情。她还那样说,我一时火大——” “红缨,你不用跟我解释。”霍南勋打断她说,“我即便没亲见,也能猜到。” 夏红缨:“你怪我吗?” 霍南勋沉默片刻,却问:“你还是不愿意搬去宿舍住,是吗?” 夏红缨:“我都已经承包了茶园!三年后,每年要给村里交500块的!怎么可能去?” 霍南勋:“如果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呢? 茶园可以转包出去,鸡鸭猪可以卖了,地可以荒着或者给别人种,只要你的心在我和燕燕身上,这些都不是问题。 去宿舍住,我爸妈,大哥大嫂他们都鞭长莫及,不会再成天闹个鸡飞狗跳。” 夏红缨看着他半晌,摇头。 霍南勋突然笑了一下:“你就这么爱茶园?这么舍不下他?” 夏红缨:“我之前也跟你说过,我不愿意闲着——” “行了。不用再说,我得走了。”霍南勋只吃了半碗饭,丢下碗起身出去了,看着情绪很不好。 夏红缨愣了一会,跟出去,见他正在换工作服。 紧绷的肌肉显露出疏离,刚毅的轮廓透着一股冷冽。 还有,短短几天不见,似乎瘦了点,脸上的轮廓更加刚硬了,给人一种非常难以接近的感觉。 “你怎么吃那么点?”夏红缨问他,“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平时起码两碗饭起步。 霍南勋好一会才回答,语气淡淡的:“没有。” “你是在生我的气吗?”夏红缨又问。 他昨晚就不对劲了。 霍南勋没说话。 那就是默认了。 夏红缨:“因为什么?” 他依然不说话。 “你在怪我拿菜刀吓唬你妈?”夏红缨问,“我那天的确是被她气狠了,我——” “我知道。”霍南勋打断她,“我没生气。” 夏红缨:“那你怎么了?” 霍南勋穿好衣服,从她身边擦肩而过,进去催燕燕快些吃,然后带着她走了。 卢清悠追着出了门,喊了声“勋哥!等等我!”,跟着他一起走了。 夏红缨站在廊檐下,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眼神一点点黯淡。 他嘴里说没生气,可这个样子,分明就是在生气啊! 毕竟,人家是亲母子。 但是,她不后悔。 要是再来一次,她还那样干。 “哼哼。”小黑从柴火堆里钻出来,蹲在她旁边,看看她,又看看离开的路,哼哼了两声。 夏红缨看了它一眼:“做一头猪也挺好的,无忧无虑,饭来张口。” …… “勋哥!”卢清悠追着霍南勋走,“是不是红缨嫂子跟你说了我什么?你为什么那样说我?” 霍南勋皱眉:“没有。” 卢清悠:“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总是误会我打压我,她到底是为什么!我妨碍她什么了吗?” 霍南勋脚步一顿,回头问她:“她哪里误会你了?” “从一开始就这样啊!”卢清悠理直气壮地说:“她总是从我不经意的话里抠字眼,然后无限放大,用来攻击我! 我只是个普通人,做不到说话做事滴水不漏。 她老这样,我都不敢跟她说话了,我都要神经衰弱了!” 霍南勋语气不容置喙:“别的事情不提,就你说你在猪圈那边看到过她,就绝不可能。 我们院子里,也没有人跟她背影相像的。 这就足以证明,你在说谎。 你还特地去我单位找我说这件事,清悠,你把我当傻子?” 卢清悠不服:“‘绝不可能’?你凭什么这么绝对呢?虽然你是特种兵出身,但你也是人,你也会睡着!” 霍南勋:“那天晚上,我是搂着她睡的。” 卢清悠的表情蓦然凝固:“……什么?” 霍南勋清清楚楚地说:“她就枕在我胳膊上,头靠在我怀里睡的。别说起床,她就是动一下手指头我也能知道。你哄哄我妈可以,还想骗我?” 卢清悠眼神恍惚了一下:“你……” 霍南勋毫不留情,继续往前走,卢清悠好一会才跟上去。 但霍南勋越走越快,她跟不上了。 …… 霍南勋就回来了这一次,后面直到放农忙假,时间到了阳历的八月下旬,他才再次回家来。 那时候,夏红缨他们的培训也已经接近尾声,只剩明天最后一天了。 夏红缨傍晚到家的时候,发现燕燕正在廊檐下跟小黑猪玩。 “燕燕!”夏红缨惊喜地喊她,“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妈妈!”燕燕扑过来,跟她抱在一起,“我和爸爸中午就回来了。” “爸爸呢?”夏红缨往屋里看。 燕燕指向屋里:“煮饭呢!” 夏红缨抱着她就要进屋,燕燕却挣扎着下来,说要继续跟小黑猪玩。 “妈妈,这是我们家的小猪吗?”燕燕问,“它好好玩呀!躺这儿让我给它挠痒痒,我不挠,它还拿前脚来刨我的手!你看!” 果然,她一过去,小黑猪就躺那,把肚皮露给她,让她挠。 这猪平时也这样,夏红缨见怪不怪了,笑道:“那你跟它玩会,我进去帮你爸煮饭。” 进了灶房,果然见霍南勋在烧火煮饭。 高大的身躯坐在灶前,正在往里送柴火。 有他在,灶房顿时显得拥挤而热闹起来,不再跟过去几天似的,冷冷清清的。 夏红缨眼睛亮亮的:“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放假了吗?” 霍南勋:“嗯。明天周日,加上下周一整周,一共八天假。” “咱家一共不到两亩田,咱们两个人的话,三四天就收完了。”夏红缨说,“八天足够足够的。” 霍南勋:“嗯。” “明天是周末,燕燕明天不上学?”夏红缨又问。 霍南勋说:“我已经跟幼儿园老师说了,下周不去了,等小班开学,直接去上小班。” 夏红缨:“好。我明天再有半天也结束了。明天中午吃完饭,我们也开始下田收稻子!” 今天回来的路上,已经有不少人家开始收稻子了。 霍南勋看了她一眼,见她兴高采烈的,嘴角勾了勾,“嗯”了一声。 夏红缨到他身边坐下,问:“那天卢清悠追着你走了,她跟你说什么了?” 第86章 苹果 霍南勋说:“就掰扯那件事,被我驳回去了。” 夏红缨又问:“这么多天了,你消气了吗?” 霍南勋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夏红缨:“你妈太气人了!我真的就是吓唬吓唬她,还能真砍人不成?那不得坐牢吗?我才没那么傻。” 霍南勋沉默片刻,突然笑了一下:“夏红缨,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夏红缨:“啊?什么?” 霍南勋深呼吸,正要说话,燕燕突然跑进来,手里捧着个大苹果,开心地说:“妈妈!你包里有苹果欸!” “咦?你认识苹果啊?”夏红缨问。 云川物产丰富,有樱桃、桃子、李子、枇杷、梨、桔子、柚子等水果,但不产苹果。 这个时候的乡镇街道上,还没有外地水果的身影,不仅是燕燕,夏红缨自己都没吃过苹果,她还以为燕燕根本不认识苹果呢。 燕燕说:“张奶奶家里有,她给我吃过。” 夏红缨:“张奶奶?” 霍南勋说:“张校长。我不方便把燕燕带去办公室,这几天下课以后,我就把她送去了张校长家。” “啊?那怎么好意思?”夏红缨万分过意不去,“等农忙过去,我给他们家送些东西!” 霍南勋:“也行。” “妈妈,我要吃我要吃!帮我洗一洗!”燕燕蹦着跳着要吃苹果。 夏红缨就拿过去给她洗了,她抱着大大的苹果咬了一口,顿时甜得眼睛眯成小月牙:“好好吃啊!” 夏红缨笑着揉揉她的小脑袋:“妈妈还从来没吃过呢,给妈妈尝一口。” 燕燕把苹果给夏红缨咬了一口,一股极致的清甜在嘴里蔓延开来,夏红缨被它的味道震撼了几秒,说:“真好吃啊!燕燕,也给爸爸尝尝。” 燕燕又跑到霍南勋身边,踮着脚把苹果递到霍南勋嘴边:“爸爸吃。” 霍南勋却转过头问夏红缨:“苹果哪来的?” “吴兴民给我的。”夏红缨说,“他进了一趟城,说是专门给燕燕买的,一共六个大苹果呢!” 燕燕在旁边问:“是舅舅给燕燕买的?” 夏红缨:“嗯。” 燕燕满眼都是天真的欢喜:“舅舅真好,每次都给燕燕好吃的!” 夏红缨笑:“你个小馋猫。太好吃了,给妈妈再吃一口。” 燕燕又递给夏红缨吃,母女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吃得正欢,突然,“砰!”地一声,把娘俩个都吓了一跳。 灶有一前一后两个灶孔,霍南勋把鼎锅从前头提到后头,不知道是手滑还是怎地,锅重重地落在灶上,发出响声。 “你小心点。”夏红缨说,“别把灶台砸裂了。” “吴兴民‘特地’给燕燕买苹果?”霍南勋转身就问她,眼神语气都很冷。 夏红缨:“我教了他煮药膳,他妈的咳嗽好了很多,特地买了苹果谢我的。” 霍南勋阴沉着脸:“那以前呢?怎么还‘每次’?” 夏红缨:“以前也就买封饼干,买根甘蔗之类的。他是我老同学嘛,很正常啊!” 霍南勋:“很、正、常?” “不正常吗?”夏红缨说:“我朋友杨琴,还有陈浩现在也是,见了燕燕都会给她点零嘴,哄小孩嘛!” 霍南勋没说话,浑身弥漫低压。 夏红缨瞅着他:“怎么了?该不会又有什么人在你那里嚼舌根,造谣我跟吴兴民?” 霍南勋不回答,转身端锅上灶,准备炒菜。 夏红缨皱眉:“又是卢清悠?” “别什么事都扯她!”霍南勋语气不好,浑身低压。 夏红缨:“……行行行!她是你好兄弟的遗孀,我该把她当祖宗供着,不该说她半句不是!” 见他这么维护她,夏红缨也有气,起身出去了。 她有个箱子,专门用来存放平时自制或买来的药材。 明天最后一天培训,她装了一包药材,准备给吴兴民带去。 又在本子上详细写了更换药膳的方子和做法。 里头燕燕喊她吃饭,她就进去了。 但两人一人坐一边,都黑着脸。 燕燕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问:“爸爸妈妈,燕燕在幼儿园里学会了唱歌,我给你们唱一首歌!” 她唱起了《让我们荡起双桨》。 声音极为稚嫩,但吐字清楚,音调很准,竟是完完整整地唱了下来。 夏红缨惊喜得忘了生气,一把捧住她的小脸蛋:“我的小乖乖!你唱得好好听啊!” 燕燕笑得非常开心,又问霍南勋:“爸爸,燕燕唱得好吗?” 霍南勋也冰消雪融一般,点点头,伸手给她夹了一块肉,说:“很好。” “老师也说我唱得好呢!”燕燕开心地说,“老师还让全班的哥哥姐姐都给我鼓掌!” 夏红缨心里比吃了苹果还甜,又连连在她脸上亲了好几下。 饭桌上的气氛好了很多,夏红缨感觉都不生气了,看了对面的霍南勋几眼,说:“你又瘦了,该不会是忙得顿顿都没空吃饭?” 霍南勋看了她一眼,半天说:“不至于。” “你们单位的饭挺好吃的,你如果有好好吃饭,不至于瘦了。”夏红缨突然凑近了看他的面色,皱眉说:“你是不是肠胃不好?” 霍南勋:“怎么?你还会给人看病?” 夏红缨放下饭碗,拿过他的手腕来,给他把脉。 霍南勋和燕燕都惊奇地看着她。 夏红缨越把脉,眉头皱得越厉害:“不是肠胃不好,是……胃受过伤?有过胃出血?” 霍南勋眼神微变:“你会把脉?” “我爷教的。”夏红缨说,“我说得对不对?” 霍南勋点头。 “可是,胃怎么会受伤的?”夏红缨纳闷地问他。 霍南勋沉默片刻,说:“不小心吞下了硬物,划伤过。最近的确总隐隐作痛。” 夏红缨:“吞了什么硬物?” 霍南勋:“胶片。” 夏红缨万分不解:“为什么要把胶片吞进肚子里?” 霍南勋说:“情况紧急,为了重要的情报。” 夏红缨不明白:“为了情报,把胶片吞进肚子里?我没听错?现在是和平年代,你去当个兵,怎么弄得跟小说里的特工似的?” 霍南勋沉默片刻,说:“演习。” “演习,这么较真啊?” 霍南勋:“嗯。每一次演习,都当真的来对待。等战争真的来临的时候,才能应对。” 第87章 外面男人的东西就那么好? 夏红缨:“那,胶片怎么弄出来的?” 霍南勋:“强行催吐。喉咙也划伤了。” “这也太危险了!”夏红缨说:“胃与精神情绪息息相关!你这段时间胃疼,应该是跟你高强度的工作有关系。你要放松,保持愉快的心情,回头我再帮你调养一下,就没事了。” 霍南勋:“嗯。” 夏红缨:“等会我帮你熬点汤药,保管你喝了,今晚上胃不再疼。” 吃了饭,她帮霍南勋熬了一碗汤药,端给他的时候,就见他在看她刚刚写好的药膳单子。 “这是给吴兴民的?”霍南勋指着单子和药草,问。 夏红缨:“嗯。他妈该换药方了,我怕他记不住,就写了下来。” 霍南勋将那单子丢开,什么都没说,自己上了床。 “先喝了再睡。”夏红缨将汤药递给他。 霍南勋冷冷说:“不用。” 夏红缨:“趁热喝下去,胃就不疼了。” 霍南勋:“我说不用!” 夏红缨一怔:“我熬了半天呢!” 霍南勋:“我让你熬了?” 夏红缨:“……霍南勋,你到底怎么回事?一会好一会坏的,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你就说出来!” 霍南勋翻身朝里,假装睡觉。 夏红缨把碗“咚”地一下放在桌子上,转身带燕燕去洗澡。 再去卧室,那碗药还在桌子上放着,都凉透了。 夏红缨皱眉看向霍南勋,他貌似已经睡着。 他在气什么? 药膳单子? 联想到刚刚燕燕吃苹果时他的反应,或者他在吃吴兴民的醋吗? 夏红缨越想越像那么回事。 第二天,夏红缨他们去了乡政府会议室,吴兴民组织茶农们开了个会,表彰他们圆满完成了培训,鼓励他们用心做好秋茶,说政府会尽快组织招商见面会,为大家的茶叶打开销路。 然后又表彰了两户茶农,一户就是夏红缨,还有一户是马秋叶,她们不仅重视培训,让全体成员都来参加,而且学习过程中也特别认真,会主动问专家许多问题。 中午,吴兴民组织大家去食堂,跟专家一起聚了个餐。 回到村里,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今天天气很好,一路所见,金黄的稻子都沉沉地低垂着头,田里的稀泥也被晒干了,几乎家家户户都开始收稻子。 水稻是他们的主食,一年到头的口粮。 收割稻子是农民的大事,得抓紧时间打回家晒干收进粮仓。 过了这几天,按照往年的经验,往往会进入多雨天,不仅田里会积水不好操作,稻子万一晒得不够干,还会发霉坏掉。 霍南勋也已经开工了。 一上午的功夫,霍南勋已经将家门口的两个小田都已经收完,正在把脱粒的稻谷往家里挑。 燕燕赤着脚,挽着裤腿儿,翘着小屁屁,正在田里掏荸荠,小黑猪跟在她身边,拿鼻子帮她拱来拱去。 “妈妈!”燕燕高兴的举着一个圆圆的荸荠,“你看!” “你看看你,脸上都是泥巴。”夏红缨指指浑身是泥的小猪说:“快跟它差不多了。带小手绢儿了吗?妈妈帮你擦一擦。” 燕燕说:“带了,在我衣服兜里。” 夏红缨从她衣服兜里掏出手绢,帮她擦脸。 然后她发现,这根手绢,上面绣着“兴民”两个字。 是那天在吴家庄园博物馆,她一时感动流了泪,吴兴民顺手给她的。 吴家虽然没落了,但他妈妈还是保持着某些习惯,能精致的地方都弄得很精致。 比如这手绢,给他绣上了“兴民”二字,还弄得香喷喷的。 以前上学的时候,他的衣服也永远比其他同学干净整洁。 刚摆脱饥荒的农村人,最是惜物,好好一根手绢,夏红缨不可能扔了,拿回来洗了以后,放在抽屉里放手绢的地方。 燕燕大约随便拿了一根,就正好拿到这根。 “兴民?”霍南勋突然出声,吓了夏红缨一跳。 回头一看,他挑着一担谷子,正好路过她身边。 问这话的时候,他的脸色非常难看。 夏红缨说:“这是吴兴民给我的手绢,我洗了放在抽屉里,被燕燕拿了。” 霍南勋放下肩膀上的担子,劈手夺过,揉成一团,远远扔到了下面田里。 夏红缨:“你干什么?” “外面男人东西就那么好?”霍南勋神色黑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往家里拿!” 夏红缨呆呆看着他,愣在那里。 霍南勋挑起谷子就走。 她果然没猜错,这醋劲,都泼她脸上了! “霍南勋!”夏红缨喊他。 霍南勋没理她。 夏红缨:“他是我哥哥!” 虽然她妈三令五申不要跟任何人说,但是都这样了,还是告诉他。 只要瞒着妈就好了。 岂料,霍南勋冷笑一声,脸色却更难看了:“呵!哥哥。”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红缨本来也要回家去换了衣服再出来干活,所以直接跟了上去:“霍南勋,你听我说,我跟他——” “不用跟我说你和他的事!”霍南勋打断她,“你们之间的任何事情,我都不想听。” 夏红缨:“……任何事情?我跟他是兄妹的事,你也不想听?” 霍南勋直接用行动回答她,加快脚步,走得飞快。 他挑的是家里最大的那副竹编箩筐,肩上的担子最起码一百五十斤起步,他却步伐飞快且稳健,仿佛那重量不过尔尔。 只肩膀上那紧绷的肌肉,能看出担子的重量。 夏红缨追着他跑了几步,发现唐婶子在院子边上,身边放着打谷子的拌桶、竹篾围席等物,遂有些不好意思地换成了平常的步伐,打招呼问:“唐婶子,您也准备下田收稻子了?” “是啊!”唐婶子有些难为情地说:“红缨,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抬一下拌桶?我刚刚想扛过去,扛到这里脚就打颤了,不敢扛了。” “您可千万别自己扛。”夏红缨说:“上次才扭了腰,别又扭着了。来,我帮你抬。” 拌桶四四方方,像个巨大号的米斗,重量在五十到八十斤,挺沉的。 两人一起抬到了大田里,夏红缨问:“婶子,卢医生会休农忙假吗?霍南勋请了八天的假。” “她?我没听说过。”唐婶子说。“应该不会休。她也不会干农活儿,休了也白休。” 夏红缨:“没事,等我们家收完,我们来帮您。您别着急。” 唐婶子感激地说:“每年都多亏你帮忙,我怎么谢你才好哦!” “都是邻居,谢来谢去见外了。”夏红缨说,“你先忙,我回去换身长袖衣服好干活。” 唐婶子:“我还得回去一趟拿围席,一块回。” “对了,小光呢?”夏红缨问。 “刚刚还在院子里玩儿呢。”唐婶子说,“这孩子特别喜欢闯祸,等会儿我得带他一起去田里。” 大田距离霍家院子大约有三百米左右,沿着蜿蜒的小路回到燕燕那边的时候,就见到霍小光抢了燕燕好不容易从软泥里头掏出来的几个野生荸荠,远远地扔进了下面的稻田,还重重一脚踩在燕燕的脚背上。 他穿着硬底的鞋,燕燕却是赤着脚,顿时疼得“哇”一声痛哭。 “小光!”唐婶子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将他拉开,“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扔燕燕的东西?还踩她脚?” 第88章 生怕被人抱了去 唐婶子有些急了,力气就使得大了些,霍小光被她拉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也哭了起来:“霍伯伯也扔了坏女人的东西,我为什么不可以!” 夏红缨气得想给他妈一耳光。 “什么坏女人?!你红缨伯娘是个顶顶好的好女人!”唐婶子吼他,“谁教你说的这种话?是你妈说的吗?” “死老太婆!你抓疼我了!”霍小光死命挣扎。 唐婶子几乎抓不住他,又被他骂死老太婆,一气之下,打了他屁股几下,说:“你这小兔崽子,连奶奶也敢骂?也不知道你那姥姥是怎么教你的,怎么就养成这么副性子?” “呜呜呜!”霍小光被打哭了,对着霍家院子的方向伸手:“妈妈!霍伯伯!” 夏红缨转头一看,卢清悠跟霍南勋一前一后过来了。 “怎么了?”卢清悠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语气不高兴地问,“妈,小光调皮你好好教他就是了,怎么还打他?连他姥姥都编排上了!” “什么叫编排?不是你说的,以前都是他姥姥带的,给宠坏了吗?”唐婶子说:“他抢了人家燕燕的东西给扔掉,还踩她脚!你看看他把燕燕的小脚给踩的!” 夏红缨抱着燕燕,唐婶子把燕燕的脚背拿给卢清悠看。 燕燕可爱的小脚背上,被踩红了一块,脚背骨最高处还破皮渗血了,可见霍小光踩得有多用力。 卢清悠看了一眼霍南勋,见他冷着脸满眼心疼,转头生气地打了他一下,问:“小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答应妈妈,以后会跟妹妹好好相处吗?” 霍小光被奶奶和妈妈轮番打,怨气满溢,哭着指向夏红缨,吼道:“霍伯伯凶那个坏女人,还扔了她的东西!我为什么不可以!” “啊?什么?”卢清悠一脸诧异,表情底下却是掩都掩饰不住的兴奋,“勋哥,怎么回事啊?你跟嫂子吵架了?” 霍南勋没回答,眼里满是失望的冷意,语气严厉地问霍小光:“小光,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男子汉要保护弱小,而不是欺负弱小?你觉得你做得对吗!” 被他最崇拜的霍伯伯这么严厉地批评,霍小光委屈地包了一包眼泪,嘴巴紧闭,一言不发。 “勋哥,他向来最崇拜你。”卢清悠在旁一脸愧疚地说:“所以什么事情都学你,对不起啊,我替他跟燕燕道歉!” 她拉着燕燕的小手,一脸心疼的模样:“燕燕,对不起啊!是哥哥不好,阿姨回去,一定狠狠地罚哥哥,好不好?” 燕燕把手抽回去,转头将小脸埋在夏红缨怀里。 卢清悠有些讪讪地假笑:“这孩子,都这么久了,还这么认生。嫂子,燕燕的脚破皮了,我那里有酒精,我带她去消消毒!” 她伸手要来抱燕燕:“燕燕,阿姨是医生,阿姨带你回去把痛的地方治好,好不好?” 燕燕抱夏红缨抱得更紧了,生怕被人抱了去。 卢清悠:“燕燕乖,来阿姨抱。你的脚脚受伤了,不能赤脚到处跑了,阿姨那里还有漂亮的鞋子,给你穿好不好?” “不用了。”夏红缨一直静静看着她表演,此时开口:“燕燕的伤,没伤筋没动骨,不打紧。要紧的,是小光。” 卢清悠眼神不善地看向她:“小光怎么了?” 夏红缨问霍小光:“小光,你是因为崇拜你霍伯伯,所以有样学样,那样对燕燕的,对吗?” 霍小光用敌视的眼神看着夏红缨,哭意尚在,一抽一抽地,不说话。 夏红缨:“所以,你霍伯伯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对?” 他还是不说。 “红缨嫂子,他向来这样!”卢清悠替他说。“别说小孩,就是我们大人,也会无意间模仿自己的偶像呢!” 夏红缨追问:“小光,是你妈妈说的那样吗?” 他只不吭声。 “小光!红缨伯娘问你话呢!”唐婶子吼他,“别这么没礼貌!” 卢清悠把手放在霍小光的肩膀上:“小光,你告诉红缨伯娘,就是这样的。” “就是这样的!”霍小光冲夏红缨喊。 夏红缨:“那,如果现在,霍伯伯打你妈妈一顿,你也会学他打你妈妈吗?” 霍小光瞪大眼睛:“你这个坏女人!霍伯伯只打坏人,才不会打我妈妈呢!” 夏红缨点点头,看向卢清悠:“卢医生,你看,小光年纪虽小,却也懂得辨别善恶呢!他不但懂,他还嫉恶如仇呢!” 卢清悠脸色微变,正要说话,夏红缨一语问到关键处:“所以小光,你不是在欺负弱小,你是在打坏人,对吗?” 霍小光究竟是个小孩,所有人都指责他的时候,只有夏红缨说出了他的心思和委屈,他顿时嘴巴一瘪,哭喊道:“霍伯伯,她和燕燕都是坏人!霍伯伯你快把她们赶走!” 霍南勋脸色难看地掠了卢清悠一眼,虽没明说,但是,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些话,只可能是卢清悠教的。 卢清悠被霍南勋这一眼看得脑袋嗡嗡响,重重一巴掌锤在霍小光背上,疾言厉色地吼他:“小光,你胡说八道什么!妈妈平时怎么教你的!” 这一下,夏红缨在旁看着都觉得痛。 霍小光也怪,被他妈锤了,反倒没有哭出声,死死咬着下唇,只流眼泪不说话。 “卢医生,我曾经看过一本书上说,三到六岁,是孩子成长的关键期。”夏红缨说:“你还是多教他些好的!别把孩子养歪了。我只可惜了霍磊。” 卢清悠的脸色涨得通红,捏着拳:“你什么意思啊?你的意思是我教小光说你们两个是坏人?我怎么可能这样教他!小光你说!妈妈有这样教过你吗?” 她紧紧拽着霍小光的手腕,因为拽得太紧,他那暄软的胖手腕上,肉都挤得发白了。 “你说!妈妈有教过你吗?”卢清悠恨声问。 霍小光:“没有!” 卢清悠:“那你为什么说她们是坏人?” “因为她们抢走了霍伯伯!”霍小光指着夏红缨:“她还老欺负我妈妈!” “勋哥!你听到了吗?”卢清悠冷笑,“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 第89章 看霍南勋看出神了 霍南勋没回答她,只跟霍小光说:“小光,你听不听霍伯伯的话?” 霍小光点头。 “那霍伯伯今天告诉你,红缨伯娘是我的妻子,燕燕是我的孩子。她们都是霍伯伯最亲的家人,不是坏人。”霍南勋说,“你明白吗?” 霍小光感觉手腕又紧了,连忙点头:“明白了!” 霍南勋:“以后不可以再这样。你要再敢伤害燕燕,霍伯伯不会原谅你。” “我不会了!”霍小光急忙拉着霍南勋的手:“霍伯伯,我以后真的不会了!” 霍南勋点点头,丢开霍小光的手,说:“行了,红缨,你带燕燕回去穿双鞋,别让伤口碰到水。唐婶子,你们都忙去。” 说完,他挑起空担,继续挑稻子去了。 …… “啪!”地一巴掌,声音非常响,把卢清悠的脸打得歪向了一边。 “妈妈!”霍小光满眼恐惧地伸手去拉她的胳膊,“你别打了!” “你今天说错了话!妈妈之前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卢清悠又打了她自己一巴掌,“啪!”地一声,声音响亮。 “妈妈,我错了!”霍小光的表情极为难过,“我知道错了!你别打你自己!” 卢清悠蹲下跟他平视,眼里满是偏执与恨意:“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当着你霍伯伯的面,要装得很喜欢燕燕。你答应过妈妈,为什么今天又这样?” 霍小光说:“我看到霍伯伯对那个坏女人很凶,我以为霍伯伯已经知道她们是坏人了,所以我才打她的!” 卢清悠:“他还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妈妈会告诉你的! 妈妈没跟你说之前,你不要再对燕燕动手。 就算没有大人在旁边也不行,因为她会告状!” 霍小光咬牙切齿:“真可恶!就知道告状!” 卢清悠:“在霍伯伯面前,你要装得很喜欢燕燕,这样霍伯伯才会觉得你是一个爱护妹妹的好孩子。霍伯伯最喜欢爱护妹妹的好孩子了!” 霍小光满脸抗拒:“可是我不喜欢燕燕,我讨厌她。” 卢清悠:“咱们是装的嘛!我也不喜欢她呀!” 霍小光小小的眉头皱在一起:“妈妈,只要听你的话,霍伯伯就能做我的爸爸,永远跟我们在一起吗?” 卢清悠:“对!” …… 夏红缨回家去,把燕燕洗干净了,给她穿上了一双长筒的雨靴。 孩子还小,不可能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只有带在身边,跟他们一起下田去。 田里有的地方是干的,有的地方稍软,尤其是大田里,有一片地势低洼处,每年都会积水。 夏红缨又给燕燕拿了小桶和捞鱼用的小网兜,带她去了田里。 田里养过鱼,那些水洼里,通常都有不少小鱼,可以让她捞着玩。 霍南勋已经把拌桶扛到了大田里。 这块大田,占地三亩多,分别为4户人家所有。 霍南勋和夏红缨占六分地,唐婶子家占两分,二大爷家也是占五六分地,其他的都是霍英彪家的。 这块田,是霍英彪家的主要水稻田。 夏红缨过去的时候,就见他们一家四口都已经在田里了。 霍飞老老实实地割着稻子。 霍宝珍一会儿手疼,一会儿肚子疼,花样百出不想干活,被吴莲英一顿臭骂。 霍英彪抡起稻谷,往脱粒的架子上反复摔打。 割稻子、脱粒、往家里挑、在院坝里晒、用风车吹去稻屑、搬入粮仓,这些过程中,脱粒是最费劲的,没点力气,很难把稻谷从谷穗上摔打下来。 霍英彪打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头上掉了许多稻草屑,看着非常辛苦。 夏红缨看到他,就想起了“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的诗句。 再看霍南勋,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他挥舞着一大束沉甸甸的稻谷,以一种流畅而有力的动作拍打脱粒。 阳光照耀下,仅着一件简单背心的他,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线条分明,散发着一种荷尔蒙爆棚的力量美感。 同样一束稻子,霍英彪要摔打很多下才能完全脱粒,他却只几下,金黄的稻粒便如同细雨般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 且他的动作,莫名还给人几分随性与不羁的感觉,与勃勃生机的稻田相得益彰,充满了质朴而动人的魅力。 “看什么?”霍南勋偏头问她,“还不去割稻子?” 居然看他看出神了夏红缨有些窘迫地醒过神来,去割稻子。 本想跟他说吴兴民的事,但是大田里人多,尤其是吴连英那个大嘴巴且坏心眼儿的在,夏红缨不想被她听了去,就想着晚上再跟他说。 卢清悠带着霍小光也来帮唐婶子。 霍小光一来,就拿了两颗糖递到燕燕面前,说:“给你!” 燕燕没接,跑到夏红缨身边去,用防备的小眼神瞄着霍小光。 霍小光则跑到霍南勋身边,叫道:“霍伯伯!” 霍南勋停下动作:“怎么了?” 霍小光:“我给燕燕糖,她不要!” 霍南勋说:“她可能不想吃糖,你自己吃。” 霍小光:“霍伯伯,我以后不会再打她了,你别生我的气。” 霍南勋看着霍小光那与霍磊相似的眉眼,心里终究一软,说:“知错就改,就还是好孩子。你马上就要上幼儿园了,幼儿园里有很多的小朋友,不管是比你大的还是比你小的,都要团结友爱,不能欺负人打人。这样老师和妈妈才会喜欢你。” 霍小光:“好。” 霍南勋微笑:“走远一些玩,稻屑飞到身上又痒又痛。” 霍小光就走远了些,看了一圈儿,看到燕燕拿着她的小网兜,蹲在一个水洼旁边捞鱼。 霍小光眼前一亮,过去一看,那个小水洼里,居然有很多大大小小的鱼。 大的有手掌长,小的还是小鱼苗。 他欢呼一声,伸手就去抓大鱼,但哪里抓得住? 霍小光伸手就把燕燕手里的网给抢了去,动作笨拙地去捞鱼。 “那是我的。”燕燕站起来说,“还给我。” “我就用一下,一会儿就给你!”霍小光记着他妈妈说过的话,耐着性子说。 燕燕急得直跺脚:“那是我的网兜!我要捞!快还给我!” 霍小光根本不理她,自己玩自己的。 燕燕喊:“妈妈!妈妈!” 夏红缨:“怎么了?” 燕燕指着霍小光:“他抢了我的网兜!” 夏红缨皱眉叫道:“小光,那是燕燕的,你还给她。” 霍小光充耳不闻。 “霍小光!”夏红缨直接过去,伸手:“网兜是燕燕的,她同意给你玩,你可以拿着玩。她不同意,你这就是抢!抢东西是不对的。” 第90章 我家的小女孩,就是不能被男孩子欺负 “哎哟!”吴莲英阴阳怪气地哎呦一声,“红樱,不是我说你,小孩之间玩闹嘛!你也太小题大做了!” 夏红缨说:“孩子的事,没有小事。” “不就是个玩具一样的小网兜?”吴莲英嗤笑,“扔地上都没人捡,不是小事,难道还是什么大事?” 这小网兜的确不是渔具,只是夏红缨用废旧的细孔渔网、竹崩子和一截竹棍,给燕燕做来玩的。 夏红缨没理会吴莲英,继续跟霍小光说:“小光,你听到没有?把网兜还给燕燕。” “我不要!”霍小光本就玩心重,这会正玩在兴头上,哪舍得撒手。 燕燕也在兴头上,瘾头正浓,小嘴一瘪,就要哭。 夏红缨沉默片刻,蹲下身,低声跟燕燕说:“去抢回来。” 她感觉,燕燕马上要上幼儿园了,她得教会燕燕应对这种情况。 燕燕一愣,噙满眼泪的大眼睛看向她,不敢相信地问:“啊?” 夏红缨说:“去,爸爸妈妈会保护你。” 燕燕看了眼夏红缨,又看了眼不远处看起来很强壮的爸爸,陡然生出了勇气,迈着小短腿,走到霍小光身边。 她还挺会的,没有马上动手,专门瞅着他不注意的时候,一把给夺了回来。 霍小光手上一空,满眼不敢置信,随即暴怒,朝燕燕伸手:“还给我!” 燕燕将网兜藏在身后:“是我的。” “快给我!”霍小光伸手就去抢。 “是我的。”燕燕闪身避开他。 霍小光是真的被他姥姥惯坏了,从小就被养得像个小霸王,当即目露凶光,伸手就要推她。 夏红缨抓住他的手,皱眉说:“霍小光,你刚刚那顿打还没挨够?找你妈去,让她给你想办法做一个。” “红缨,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跟个小孩抢东西!”吴莲英说了句,突然叫道:“清悠!清悠啊!夏红缨欺负你儿子呢!你不过来看看?” 她天生一副大嗓门,这一嗓子,整个大田里干活的,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正路过这边,准备往二大爷那头去帮忙的霍刚也停了下来。 霍刚家弟兄姊妹三个,都还没结婚,父母也正值壮年,劳动力充足。 二大爷夫妇年纪都大了,霍刚这两年都会来帮他们干几天。 卢清悠丢下镰刀往这边过来,问:“莲英嫂子,怎么了?” 吴莲英添油加醋地说:“两个小孩抢网兜玩,夏红缨一个大人,居然跑去帮燕燕的忙,指使燕燕抢了小光的网兜!你们说,哪有这么当大人的?去抢四五岁娃娃的东西!” 夏红缨:“大嫂,什么叫燕燕抢了小光的网兜?网兜是燕燕的,是小光抢了燕燕的!他总欺负燕燕,我能不看着点?” “男孩子嘛,都这样。小女孩哪有不被男孩子欺负的?”吴莲英理所当然地说:“你就是喜欢小题大做。别的事情也是,现在也是!” 夏红缨不肯假离婚,吴莲英对她充满怨恨。 至于霍南勋,她是不怨恨的,她只恨夏红缨。 在她心里,霍南勋跟卢清悠结婚,全是好事,他不可能不愿意。 肯定就是夏红缨不干。 夏红缨朗声说:“我家的小女孩,就不能被男孩子欺负!谁家的都不行!” 吴莲英撇嘴,跟卢清悠使了个心意相通的,嘲讽感满满的眼色,说:“那等她长大了,你可千万别让她嫁人!留家里当你一辈子老姑娘好了!嫁了男人,还不是得挨欺负?说不定还要挨拳头呢!哈哈哈哈!” 夏红缨:“你嘴下积点德,小心报应到宝珍身上。” 说别人哈哈哈,说她自己就不行了,吴莲英当即尖声叫骂:“夏红缨!你敢咒我宝珍!你看我撕烂你的嘴!” 夏红缨拿镰刀一挥:“你来。” 吴莲英提着镰刀就过来,霍刚一个箭步冲过来拦住她。 卢清悠也忙过去拉住她,一脸自责地说:“莲英嫂子,你别冲动。今天这事,都是我家小光不懂事!” 她给夏红缨鞠躬:“红缨嫂子,对不起!我给你道歉!” 她又握着吴莲英的手,说:“莲英嫂子,你是个好心人,我特别感激你。都是小光不好,小男孩玩心重,给你添麻烦了。” 说着,她把霍小光扯过去,恨铁不成钢地说:“小光,你还不快道歉!” “道歉道歉又道歉!我不!”霍小光不耐烦地大吼。 他不耐烦听大人掰扯,他也听不懂他们在掰扯什么,他只想捞鱼玩。 “我要捞鱼!妈妈,你快给我拿过来!”他指着燕燕手里的网兜说。 卢清悠一脸为难地跟夏红缨说:“红缨嫂子,能不能把这网兜借给小光玩一会儿?他就是个急性子,等这一阵儿过去了就丢开了!” 夏红缨说:“网兜是燕燕的,她也正玩儿着呢,你问她愿不愿意借?” “夏红缨,这就是你不对了。”霍刚在旁说,“这种事情,能问小孩子吗?你问她,她肯定不借呀!” 夏红缨看向他:“她肯定不借,霍小光却非要抢,难道是燕燕不对?” 霍刚:“我没说燕燕不对!我说你不对!这种时候,你一个当妈的,该劝燕燕把网兜借给小光,怎么还征求起她的意见来了?” 夏红缨问他:“网兜是燕燕的,她想借就借,想不借就不借,我为什么要强迫她?” 霍刚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哪有你这样当父母的?人家父母都会劝孩子谦让,你却纵容孩子自私,这就是你不对!” 夏红缨:“如果现在人家问你借一千块钱,你不借,那是不是三叔三婶不对呀?” 霍刚被气得不轻:“这是同一码事吗?你简直是胡搅蛮缠!” “刚子!”卢清悠阻止他,冲他微微摇头,用眼神朝他传递信息“不要跟她一般见识”的信息,说:“红樱嫂子不肯借,我不借了就是,多大点儿事呀!是不是?” 霍刚摇头:“你真该学学人家清悠嫂子,多明事理啊!你成天挑人家刺儿,人也没记恨你。” 夏红缨被他气笑了:“霍刚,你清悠嫂子千好万好,她就是不会做网兜! 有本事自己做一个给霍小光,他爱怎么玩儿怎么玩儿! 跑来抢别人的,还义正辞严把我谴责一顿,你们这是明的哪门子事理?” 第91章 忍不住拿手绢给他擦了一下 霍刚也不是个特别会说话的,感觉自己一肚子道理,却说不过夏红缨,急得一脸通红,叫道:“勋子!勋子!你过来!” 霍南勋在那噼里啪啦地拍打稻穗,这边的动静他没听见,见霍刚招手喊他,他走过来问:“怎么了?都聚在这里?” 霍刚说:“你可管管夏红缨!再这样下去,把燕燕都给教坏了!” 霍南勋看向夏红缨:“怎么了?” “人家两个小孩儿在抢那个网兜玩!”吴莲英抢在前头说,“她一个大人,居然跑过来帮燕燕的忙!你说她像不像话?” 霍南勋问:“怎么帮的?” 吴莲英:“她教唆燕燕去把网兜抢回来!夏红缨,你别不承认,我亲眼看到的!” 夏红缨深呼吸,说:“是,没错!当着你们的面我也这么说,我就是让燕燕去抢回来。 她马上就要上幼儿园了,我想教会她如何保护好自己的正当权利。 属于自己的东西,她愿意借就借,不愿意借,谁也不能强迫她委屈自己去成全别人!” 霍刚:“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我平时只见过,家长遇到这种情况,都是让自家孩子让,哪有她这么教孩子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勋子,你也不管管吗?” 霍南勋看了一眼夏红缨,突然笑了一下,说:“我觉得,你嫂子说的很有道理。而且我一直觉得,她是个很有智慧的女人,她怎么教孩子,我都支持。” 霍刚瞪着他:“什么!你……” “我们当兵,上的第一课就是,保家卫国,寸土不让。”霍南勋说,“你能说,这是错的?” 霍刚:“这个跟那个能一样?” 霍南勋:“有什么不一样?红缨没有教燕燕去抢小光的东西,而是教她学会拒绝,保护好自己的东西,我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你……你就是被美色迷昏头了!”霍刚生气地走了。 吴莲英撇撇嘴,也不说话了,回去继续割自己的稻子,嘴里嘀咕着:就生了个女娃,还学人逞强斗狠,早晚遭报应! 卢清悠一脸歉意地说:“勋哥,不好意思呀,又给你添麻烦了。这个网兜,你能不能帮小光也做一个?” 霍南勋说:“这不是我做的,是你嫂子做的。倒也不难,不过我手头上没有渔网,暂时做不了。” 夏红缨在旁说:“街上有卖的,你明天可以去买一个。” 卢清悠没回答,也没看她,带着霍小光走了。 霍南勋也回去继续干活去了。 夏红缨心里有点甜滋滋。 霍南勋就算正在吃醋生气,还是护着她和燕燕的。 而且,他认同支持她的想法,她很高兴。 她让燕燕继续捞鱼,拿着水壶,到霍南勋身边去。 霍南勋举着稻子正准备砸,见她眉目含笑地在旁边看着他,问:“干嘛?” 夏红缨把水壶拧开递到他面前:“你渴不渴?喝点水。刚刚来的路上,我在螃蟹洞打的水,特别凉爽!” 大田附近,有一口深井,里头深不可测,水特别特别凉。 喝一口,沁人心脾。 但是螃蟹洞距离霍家院子有点远,他们平时挑水不来这边,只有需要用到凉水浸西瓜,或是吃凉粉凉虾之类的,才会来这边打水。 刚刚过来的时候,夏红缨特地带着水壶去螃蟹洞打了水带了过来。 霍南勋接过去仰头喝了几口,面露舒爽之色。 夏红缨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滑动,有水漏出来,沿着脖子流到胸口,忍不住拿手绢给他擦了一下。 霍南勋浑身僵了僵,蓦然看向她。 夏红缨跟触电一般,赶紧把手缩了回去,红着脸说:“有水……” 霍南勋咽下嘴里的水,把水壶递还给她,什么都没说。 但是夏红缨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像蛰伏的狼,想吃了她似的。 “霍南勋。”夏红缨叫道。 霍南勋没回答,只看着她。 “我妈——” “红樱!红樱!”二大爷那头突然喧闹起来,夏红缨听到二奶奶在喊她。 她过去问:“二奶奶,怎么了?” 二奶奶牙没剩几颗了,说话有些不清楚,夏红缨只听清了:“过来”两个字。 好在霍刚也在喊:“清悠嫂子!你快过来看看我爷!他肚子疼得厉害!” 夏红缨一惊,快步往二大爷那边跑去。 霍南勋也跟了过去。 卢清悠和唐婶子也去了。 只见二大爷蹲在地上,脸因为痛剧痛而皱成一团,惨白惨白的,嘴里颤抖地喊着:“哎呦,哎呦!” “红缨,你快来看看你二大爷,他这是怎么了?”二奶奶急得声音都在颤抖。 “你让她看什么!她又不是医生!”夏红缨正要去看,霍刚却拉着卢清悠去了,着急地说:“清悠嫂子!你快看看我爷,他这是怎么了?” 卢清悠皱眉问:“二大爷,你哪里不舒服?” 二大爷:“哎哟~哎哟~肚子好痛呀!好像肠子要断了!哎哟!” 卢清悠:“怕是急性肠胃炎!我家里有治肠炎的药,还有止痛药!我回去拿!” 霍刚:“快去!谢谢你了!” 卢清悠转身快步跑走了。 夏红缨观察着二大爷的脸色,问:“二奶奶,他拉肚或是呕吐吗?” 二奶奶:“没有啊!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肚子疼成这样!” 夏红缨过去给二大爷把脉,说:“是发痧,您别太担心,我给揪一揪就好了!” “你别乱来!”霍刚说,“等清悠嫂子拿药来!” 夏红缨没理他,拿起二大爷的手,就着田里的水拍了拍他的胳膊弯,就要给他拔痧。 霍刚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夏红缨!你没看到我爷疼成那样,你别乱动他!” 夏红缨怒道:“霍刚!发痧是会死人的!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拔痧会死人?” 霍刚还要说话,霍南勋拉住他:“红缨有祖传的医术,你让她拔一拔,总归对二大爷没有害处。” 霍刚这才没说话。 拔痧也讲究方法,夏红缨用食指和中指的中间关节,夹住二大爷胳膊弯儿的肉,用力地快速夹扯。 没扯几下,那里便渗出了大块的红紫痧。 给他两只手都扯出大块红紫,二大爷肚子也就不疼了,喘着粗气儿说:“好了!不疼了!多亏了你呀,红缨丫头!” 第92章 夏红缨是你该叫的?喊嫂子 夏红缨说:“你这是暑气和田里的水汽夹攻之下,突然发痧,去阴凉的地方休息一会儿,就没有大碍了。” 二奶奶也松了口气,笑得露出仅剩的几颗牙:“红缨,谢谢你啊!” 夏红缨说:“二大爷身体有些虚,最好戒烟戒酒,不要再做重体力劳动。” 她说有些虚,是怕吓到他们二老。 事实上,二大爷心肾肝肺都不太好。 尤其是肺,常年抽烟,他的肺很不好。 “戒烟戒酒?”二大爷却像听到了什么笑话,“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直接让我戒饭好了!” 夏红缨:“……就算不能戒烟,这两天天热,不要再出来做重体力劳动。您儿孙满堂,让他们帮你收稻子就好了。” 二大爷完全听不进去,说:“我还没老到那份上呢!没事,我都已经没事了!发个痧而已!” …… 霍刚和霍南勋也在不远处的另一棵树的斑驳树荫底下躲凉。 霍刚轻摇着头,语气带着意外,说:“没想到,夏红缨还真有两刷子。” 霍南勋:“夏红缨是你该叫的?喊嫂子。” 霍刚转头笑了一下,没回答。 “你嫂子厉害着呢!昨天晚上给我把了一下脉,居然知道我胃受过伤。一般的中医都把不出来。”霍南勋又说。 霍刚:“你胃受过伤?怎么受伤的?” 霍南勋粗略说了,霍刚感叹:“你还真是不要命啊!何苦那么拼命?万一有个好歹……” 霍南勋:“身处在那个位置,就有应尽的责任。更何况……我也想混个名堂出来,要不然人家拿我跟那位比,我总不能输得太惨。” 霍刚沉默良久,说:“这一点,我比不过你。输给你,我也心服口服。” “输给我?什么意思?”霍南勋问。 “就是你混得好的意思呗,还能什么意思?”霍刚说。 霍南勋摇头:“说什么呢?今天德华生日,收工了一起去他家?” 霍刚:“嗯。” …… 卢清悠拿着药匆匆跑回来的时候,二大爷摇着大蒲扇,已经能够谈笑风生。 “咦?二大爷,你没事了?”卢清悠诧异地问。 二大爷笑了一声:“没事了!红缨给我拔了痧就好了!” “拔痧?”卢清悠用责怪的眼神看向夏红缨,“红缨嫂子,你又不是医生,可不敢随便乱动病人,出了问题你是要负责的!” 夏红缨说:“我知道。那不情况紧急吗?也顾不上那许多了。” 卢清悠打开手上的无菌纸,里头放着几片西药片,递到二大爷面前,说:“二大爷,虽然症状缓解了,病不一定就好了,把药吃了!” 二大爷摆手拒绝:“我都好了,还吃什么药?不要不要!” 卢清悠:“不吃药病怎么会好呢?刚子,你快劝二大爷把药吃下去。” 霍刚就劝二大爷。 二大爷却是个倔老头,死活不肯吃,霍刚都恼了,冲他大小声,眼看爷孙两个要呛起来。 二奶奶见状,问夏红缨:“红缨,你二大爷是你救的,你说,这药该不该吃?” 夏红缨说:“二奶奶,中医我懂一些,西药我是完全不懂。卢医生这些药我都不知道是治什么的,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吃。” 二奶奶就转头问:“卢医生,你这个药是治什么的呀?” 她一个医科大学毕业的大学生,他们不信她,却去问夏红缨?卢清悠感觉到一股莫大的侮辱。 但是,她也不想在霍南勋霍刚他们面前显得没有风度,于是忍着气说:“这是肠胃药,消炎药和止痛药。” 二奶奶就用无比信任的眼神望着夏红缨:“红樱,她说这是肠胃药,消炎药和止痛药,你看能吃吗?” 卢清悠的心思都从脸上溢出来了,夏红缨也不想伤了她的面子。 但是,二大爷本来就肝肾不好,她是不赞成乱吃药的。 她更不想辜负了二奶奶的这份信任,于是说了实话:“二大爷不是得的肠胃炎,我感觉这个药也不是很对症。 而且,西药片治标不治本,还会伤肝伤肾,能不吃,最好不吃。 但是,这药吃下去,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卢清悠一下子就火了:“红樱嫂子!你上过医学院吗?你知道这些西药片儿是什么成分吗?” 夏红缨摇头。 “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敢胡说八道的?”卢清悠一脸杀气,活像夏红缨侮辱了她祖宗,“你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啊!就懂几手农村的土法子,就敢质疑我们301医院?” 她说话忒不客气,夏红缨也火了,反问她:“那你说说,这些西药片儿都是什么成分?” 卢清悠怎么可能记得每一种西药片儿的成分?说:“我说了你也听不懂!二大爷二奶奶,你们是宁愿相信她一个连赤脚医生都不是的农妇,也不相信我,是吗?” 二大爷这个人说话本来就难听,气量又小,平生最讨厌那些优越感强看不起农村人的人,遇到那样的,他见一个怼一个。 卢清悠这些话犯着他的忌讳了,而且他原本就认可夏红缨这个人,今天夏红缨救了他,他更多了些回护之意,开口说:“我以前听说呀,这医院的医生就是不行! 收钱老贵了,人遭老罪了,就是治不好病。 今儿我瞧着还真是这样,等你拿了药回来,我都死在田里了! 而且,明明就是发痧,你也看不出来,吃什么肠胃药呀!不吃!” 卢清悠转身就走。 看起来气得不轻。 “清悠嫂子!”霍刚急忙追上去道歉,“我爷那个人就是这样,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我替他跟你道歉……” 卢清悠还是想维持住自己的温柔善解人意的人设的,深呼吸一口气说:“算了!我不会跟他一般见识,你回去。” 霍刚满眼愧疚:“清悠嫂子,你真宽宏大量。回头等我爷这儿收完稻子,我去帮你家收!你是城里人,没干过农活,多休息,不要着急。” 卢清悠笑了笑:“谢谢你了。” …… 第93章 霍南勋突然吻住她 往年收稻子,夏红缨头两天基本上自己干。 自己割,自己打,自己挑,自己扛。 王德华自己家收完,会来帮她两三天,她才能轻松些。 但王德华毕竟是外人来帮忙的,很多时候,她还得自己出死力。 每年收完稻子,她的肩膀都会磨破皮,手臂酸痛得举不起来,人跟死了一遍似的。 今天,她却只负责割稻子,另外就是回去翻晒,搂草,还有割猪草喂猪之类的。 这点劳动强度,对她而言,轻轻松松。 重活累活,都是霍南勋干的。 她想帮忙打稻子、挑谷子,他都不让。 有男人在家,就是不一样。 晚上煮饭的时候,夏红缨就在想,等霍南勋从德华家回来,就赶紧告诉他自己和吴兴民是亲兄妹的事情,拔掉他的心头刺。 王德华今天晚上过生日,霍南勋和霍刚傍晚收工以后,去二里地外公路边的小卖部打了酒,买了几把面、两瓶梨罐头,又从家里拿了一兜子鸡蛋,去了他们家。 兄弟几个喝好散场,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夏红缨一直等着他没睡。 霍南勋推门进来的时候,明显有些醉了,步伐间带着几分酒后的张扬,眼尾猩红,给人莫名危险的感觉。 夏红缨在整理培训笔记,见状起身问:“喝了多少酒?都喝醉了。” 霍南勋这几天的话特别少,这会依然。他也不回答,径直走到她面前,眼睛微眯地看着她。 夏红缨:“……干嘛这么看着我?” “夏红缨。”霍南勋连名带姓地喊她。 夏红缨:“啊?” 霍南勋:“你在街上遇到流氓,为什么不告诉我?” 夏红缨:“霍刚跟你说的?” 霍南勋突然一把握住她的后颈,把她压到自己身前:“你有没有把我当你丈夫?这么大的事,连说都不跟我说一声?” 夏红缨冤得很:“你给我机会说了吗?这段时间,你回来过几次?回来也是冷冰冰的,根本就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是我没给你机会说,还是你根本不想跟我说?”霍南勋看她的眼神又凶又狠,带着几分凌厉与不甘,紧紧锁住她:“你是不是跟吴兴民说了?就他那小身板儿,你觉得他能保护你?” 夏红缨:“没有!” 霍南勋:“他走了,你跟我结婚。他回来了,你就想跟我离婚,是吗?你把我当什么?” 夏红缨:“你你你先放开我!我哪有想跟你离婚!” 霍南勋:“你不想跟我在一个户口本上,我妈跟你说假离婚,你都不带装一下立马答应!你有什么事也不跟我说,不就是想走?他就那么好吗?” 这一声声的控诉,是憋了多久的不满啊? 夏红缨哭笑不得:“霍南勋,你误会了。” 霍南勋:“我误会你什么了?” 夏红缨:“我跟吴兴民,我们是亲——唔……” 霍南勋突然吻住她,将她剩下的话封在了嘴里。 此处无声胜有声。 下半夜,夏红缨幽怨地看了眼干完就睡着的霍南勋,自己起床去收拾。 他当真喝多了,对她又吮又咬,力道又重,她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了似的。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的时候,日头都晒床上了。 灶上留着饭,霍南勋和燕燕都不在,只剩个小黑猪,不满地冲着她哼唧,还拿嘴拱它的空食盆。 桌子上留了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你起来喂猪,我趁早上凉快,出去多干点。 夏红缨出门远眺,看到了大田里头,霍南勋忙碌的身影。 小黑猪还在催食,夏红缨煮了猪食喂给它,它吃饱了就跑出去了,四条小腿迈得飞快,径直往大田那边去。 夏红缨不由失笑,这猪狗和人也是有共性的,小猪就爱跟小孩玩。 处理好家里的事,夏红缨也下了田。 大田上方是村里的主路,路上方的田,是黄菜花家的。 他们夫妻两个今天也下到这边来了,这一片是越发热闹了。 远远地,她就看到卢清悠正在跟黄菜花聊天:“……大娘,晓婷呢?怎么没看见她?” 黄菜花语气恨恨的:“一大早就出去了,说今天是她朋友的儿子的生日,上赶着给人庆生去,也不知道是不是为偷懒找的由头。” 卢清悠早已经知道些风声,问:“是什么朋友啊?男朋友吗?” 黄菜花声音蓦然拔高:“哪能是什么男朋友?都有儿子了,还能做男朋友吗?” 卢清悠笑道:“也是!晓婷长得那么俊,哪能找个二婚的呀!之前我妈见着她,还稀罕得不得了,想把自己的徒弟介绍给她呢!” 黄菜花一听眼睛都亮了:“你妈的徒弟是城里人,能看上晓婷啊?” “她那个徒弟,虽然现在在城里落户了,但也是农村出身。”卢清悠说,“就是读书读出去的,人家都说了,找对象不拘城里的还是农村的,合得来就好。” 黄菜花:“那小伙儿是哪里人呀?” 卢清悠说:“就是咱们县的,红桥镇的。” 黄菜花:“红桥镇,城边边上,条件很好呀,比咱们这穷乡僻壤的要强多了。” 卢清悠说:“大娘要是有意的话,回头我给我妈写信,把晓婷的照片寄过去,也让他先寄个照片过来。你看怎么样?” “好啊好啊!”黄菜花激动不已,“我还以为你妈只是说说,还真有这么个人呀?” 卢清悠笑道:“当然啦!” 黄菜花说:“那,回头我让晓婷去照相馆照个相去!” “也不用去照相馆。”卢清悠说,“我妈给我寄了个相机来,这两天就该到了。回头我给她照,打扮得漂漂亮亮地照。” 黄菜花一脸震惊:“你还会照相啊?” 卢清悠笑道:“照相很简单的,以前我在家的时候,喜欢摆弄相机。我妈怕我在这边无聊,就给我买了一台最新款的寄过来,说让我拍一些乡村景色,寄去杂志社,说不定能刊登呢!” 黄菜花:“哎哟!真厉害呀!” 卢清悠笑道:“只是玩意儿罢了!大娘,我去帮我妈割稻子了,您忙。” “诶?今天星期一,你不用去上班吗?”黄菜花问。 卢清悠:“我请了一周农忙假,这一周我都不用去上班了。” “真是个孝顺孩子。”黄菜花说,“这活儿累,你能干得了?” 卢清悠捶着腰说:“昨天下午割了半天的稻子,我的腰都快断了。不过,劳动需要锻炼嘛!多练一练就好了。” 她看到夏红缨走过来,又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红缨嫂子能做的,我也能。” 第94章 亲得太用力,都留下痕迹了 黄菜花瞥了夏红缨一眼,张口就训:“夏红缨,你今天怎么又这么晚起床?我儿子都下田两个钟头了,你才慢悠悠地过来,你个懒骨头,见我勋子回来了,你就把活儿都推给他,是不是?” 夏红缨淡淡说:“妈,上次人家卢医生妈妈大老远来,你当她面说我生不出儿子。 今天你又当着卢医生的面说我懒骨头。 人家卢医生不也刚来吗?你说我懒骨头,不等于把她也骂进去了? 知道的,你是口无遮拦。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专门指着卢医生一家子指桑骂槐呢!” 黄菜花急眼了:“你你胡说八道你!清悠啊,我不是说你啊!你有正式工作,跟夏红缨能一样吗?这农活儿,你干,是孝顺。你不请这个农忙假,也没人能说你什么。” 卢清悠一点不恼,反而露出个笑容来,说:“大娘,您放心,好赖话我还是能听出来的。红缨嫂子,你也别在这挑拨离间了,太明显,太低级!” 说话间夏红缨已经走到了卢清悠跟前,说:“你不怪我婆婆就好。麻烦让我过去一下?等我走了,你们再慢慢聊。” 卢清悠正要反唇相讥,眼神落在她脖子上,脸色倏地变得阴沉,甚至带着几分怨毒。 夏红缨皱眉:“怎么?让让啊?” 卢清悠站的地方,正好特别窄,只容一人通过。 她移开眼,快步走了,脚步有些凌乱虚浮,像是遭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一般。 夏红缨倒是奇怪了,她这是怎么回事? 再往下走一点,夏红缨看到燕燕正在黄菜花家田背上的青冈树林子里割猪草,神色非常专注。 霍南勋给她穿上了一件浅黄色小雏菊罩衣,脚背的伤已经结疤,也就没再让她大热天穿雨鞋了,她穿着小凉鞋,拿着镰刀,笨拙却认真地割下一朵一朵的猪草,放在路边一个大背篓里头。 大背篓里,居然已经装满三分之二了! 这对一个不满四岁的小孩来说,极为不容易,需要很大的兴趣和专注力才行。 夏红缨没有打扰她,从路边悄悄走过。 小黑猪一直跟着燕燕,发现了她,跑过来拿脑袋蹭了蹭她的裤腿。 夏红缨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去了霍南勋那里,低声问:“那背篓里的猪草,都是燕燕割的?” 霍南勋的神色难掩欣慰与自豪,点头说:“我让她帮你忙,她从早上来了就一直到处割猪草,都这么多了。” 夏红缨眼眶有些发热,说:“这孩子就是老天爷赐给我的宝贝,是我的贴心小棉袄。” “不是老天爷赐的。”霍南勋似笑非笑地说:“是我赐的。” “你!”夏红缨娇嗔地别了他一眼。 霍南勋突然盯着她脖子问:“脖子上,痛不痛?” 夏红缨:“脖子?不痛啊?怎么了?” 霍南勋的表情有些坏:“昨晚上没控制好力道,亲得太用力,都留下痕迹了。” 夏红缨脸色一变,摸着脖子:“哪里?” 霍南勋指指锁骨上方:“这里。” 又用大拇指抹过她脖子侧面:“这里也有。” 夏红缨红着脸,用力打了他一下。 他的胳膊硬邦邦的,震得她手疼。 霍南勋嘴角微弯,俯身在她耳边说:“你以后再敢提吴兴民,我就这样干。” 夏红缨:“你——” “啊!爷!爷!你怎么了?”突然,附近传来霍刚着急的呼喊声。 夏红缨和霍南勋都是一惊,赶忙过去看,只见二大爷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呼吸很困难的样子。 霍英彪一家,并卢清悠和唐婶子他们也都围了过来。 霍刚急急叫道:“卢医生!麻烦看看我爷,他怎么了?” 卢清悠作为医院的坐诊医生,自然是有些医术的,但是她平时诊断完全依赖各种检查结果,这会二大爷突然晕厥,没做任何检查,她哪能知道他是怎么了? 但是她知道这些农村人是不懂医院流程的,她也不能说自己不知道他出了什么毛病,这不砸自己招牌吗? 于是她就佯装记恨上了二大爷,说:“霍刚,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二大爷和二奶奶都只信任红缨嫂子,我的建议他们也不听,你还是问她。” “她虽然懂些医术,但毕竟不是医生。”霍刚说,“当我求你了,清悠嫂子!你快看看我爷!” “快看看。”其他人也说,“人都这样了!” 卢清悠不想落个冷血的名声,只得过去看二大爷。 他们说话这会儿功夫,夏红缨已经把完脉,也检查过他的口腔鼻腔了。 “夏红缨,还是让清悠嫂子来看。”霍刚说,“麻烦你让一下。” 夏红缨没说话,站起身来,让卢清悠去检查。 卢清悠翻看了一下二大爷的眼睛,又看他喘不上气,脸色都憋的有些发红发青了,沉吟片刻问:“他晕倒前在干什么?” “在打谷子!”二奶奶说,他正跟刚子轮流打谷子呢。 卢清悠:“没吃什么东西?” 她怀疑是有东西进气管里去了,导致呼吸困难。 霍刚当时跟二大爷在一起,闻言仔细回想了一下:“没有吃东西,也没有喝水。他就是扛着稻子准备拍打的时候,突然呼吸困难,不一会就晕过去了。” 卢清悠皱眉,没说话。 “我爷到底是怎么了嫂子?”霍刚心急如焚。 卢清悠沉默片刻,说:“躺在在湿地里不行,你先把他背回家。” 霍刚就要去背人。 “不可!”夏红缨却坚决阻止他,“不能背,只能抬。” 霍刚:“为什么?” 大家都奇怪地看着她。 夏红缨:“你没看他喘不上气吗?一背,压住他的肺,他会更难受。找个东西把他抬回去。” “我那边有背夹!”霍英彪说,“小飞,你去把背夹拿过来。绑一绑,应该可以用来抬人。” 背夹是用来背柴火的,其形状还真有点像担架,只不过没担架那么长,但是如果用稻草扎一扎,是可以用来抬人的。 “背夹坏了!”吴莲英却说。 霍英彪:“哪里坏了?我早上背过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吴莲英:“我说坏了就是坏了!” 她一把把霍英彪拽到一边去,低声说:“他要是死在上头,那背夹还能不能要了?” 第95章 天哪!红缨是个神医呀! 霍英彪:“哪来那么容易就死了!” “不行!”吴莲英死活不让用。 “用这个。”霍南勋直接取下了围在拌桶上的围席,折叠成担架的宽窄,光滑的一面朝上,小心翼翼的把二大爷抱到上头,又把稻草结成绳,将他结结实实地捆在上头。 “来。”他招呼霍刚。“抓住竹骨。” 霍刚照着做,但是二大爷一百五六十斤沉,那个围席并不好使力,边缘还特别剌手,抬着没走几步,霍刚就稳不住了:“不行!用不上力!” 霍南勋:“大哥,你们俩一人一个角。红缨,你走中间护着二大爷,别偏转掉下去。” 一行人急匆匆抬着二大爷回后头院子。 燕燕站在青冈树林旁边,有些害怕地问:“爸爸妈妈,二祖祖怎么了?” 夏红缨边走边说:“他没事。燕燕,你乖乖的,爸爸妈妈一会儿就回来。” 燕燕:“好。” 夏红缨还是感觉不放心,又叫道:“爸,妈,你们帮我看着点燕燕,我回去给二大爷熬点药。” 燕燕割猪草的地方,就在他们二老的水田上方。 黄菜花是个直肠子,喜怒都写在脸上,这会儿也面露关切之色,说:“你就快去!我们这么多人在这儿,她还能丢了?” 农村的孩子从小在外头野惯了的,不像城里孩子那般,大人不离眼地盯着。夏红缨遂急匆匆回家,捡了几味平肺的药熬了。 想了想,又拿了根针在火上烧了,赶去了二大爷家。 中间大约耽搁了二十多分钟,二大爷的几个儿子媳妇都被喊回家了。 二奶奶蹲在外头呜呜地哭。 几个儿子也都默默流泪。 夏红缨心里咯噔一声:“二奶奶,二大爷他……” “卢医生说能用的抢救办法都用了,他快不行了!”二奶奶哭天抹泪地说,“红缨啊,你有没有法子啊?求你救救他!老爷子走了,我也不想活了” 夏红缨进屋去看,二大爷的情况果然很不好,没有任何好转,看起来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霍南勋正在问卢清悠:“现在送医院还来得及吗?” 卢清悠皱着眉头说:“如果有车,可能来得及。也没个车,这么远的路,等赶过去,肯定来不及了。” 霍南勋:“他是发了什么病?” 卢清悠摇摇头,不说话。 霍南勋:“不好诊断还是?” 卢清悠说:“我本来怀疑是脑梗,但又不像。感觉像气管里进东西了,这里也没有检查仪器,我也不确定。” “要不,让我试试。”夏红缨说。 霍刚一直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二大爷,表情看着比他爷爷还难受。 闻言,他赶紧站起来,让夏红缨过去。 夏红缨拿出刚刚准备的绣花长针,解开二大爷的衣服,摸他的穴。 她学过针灸,但她毕竟不是个大夫,多年不练了,手很生。 如果不是二大爷情况危急,她不会给他扎针。 好在胸口的穴位不像脑袋那种危险的地方,深了浅了一点点,不至于有大危险。 “红缨嫂子。”卢清悠的声音在旁边幽幽响起,语气说不清是威胁还是警告,“你没有行医资格,这一针扎下去,二大爷好了还好说,如果好不了,你要承担责任的。家属有权向你索赔,甚至告你……杀人。” 她都下了死亡通知了,不能再让夏红缨折腾。 万一她真把人折腾活了,她作为一个正规医生的面子往哪搁? “你这是什么鬼话!”二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进来了,生气地说:“红缨好心救人,不管能不能救活,我们都会感激她!” “是啊!”二大爷的大儿子也黑了脸:“你把我们家人当成讹人碰瓷的了?” 卢清悠面不改色:“我不是针对你们,我只是把可能的风险告诉红缨嫂子。这是我作为一个医生的职责。红缨嫂子,至于你如何选择,就看你自己——” 话音未落,夏红缨已经找准穴位,果然下针。 二大爷猛然长吸一口气,呼吸顿时顺畅了许多,而且还睁眼醒了过来。 “醒了!居然醒了!” “天哪!红缨是个神医呀!” “听说她爷爷跟御医学过,果然不一样!”众人议论纷纷。 卢清悠脸色剧变,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夏红缨又把自己熬的那碗汤药给二大爷喝下,没过多久,二大爷就能起床走几步了。 霍刚激动地问:“夏红缨,我爷他是怎么了?你是怎么把他救活的?” 夏红缨舒了一口气,说:“我昨天就说过,不要再让二大爷下田干活了。他身体虚,尤其肺不好,刚刚就是中暑导致急性肺胀病。” 霍刚看她的眼神彻底不同了:“你怎么一针下去他就好了?” “通窍了呗!”夏红缨看向二大爷:“二大爷,你还下不下田了?” 二大爷一脸尬笑:“不下了,不下了。让他们干去,我还得留着这条命多活两年呢。” 夏红缨:“戒不戒烟?” “烟……”二大爷肉疼的跟什么似的,“跟烟有什么关系?” 夏红缨:“肺不好就是抽烟抽的!想要多活几年,必须要戒烟。” 二大爷瘪着个嘴不说话。 夏红缨:“好好休息,不要再出去晒大太阳了。我回头我再给你熬两副汤药,喝下去就没事儿了。” 二大爷难得听话得点点头,还冲她露出个笑来。 虚惊一场,大家都散了,各自回地里干活儿去。 一路走,二大爷的几个儿子媳妇就在一路议论:“那卢医生不行啊!301医院的医生就这水平?还不如红缨呢!” “你以为那些大医院的医生有多厉害吗?他们根本就不会把脉!就只会抽你的血,让你花很多钱做各种各样的检查,然后给你开的药,吃不死你,也吃不好你。” “要说看病,还是得咱们老祖宗的医术管用……” …… 夏红缨、霍南勋、卢清悠、霍刚也一起往大田那边走,都听到了他们的议论声。 卢清悠脸色极为难看,可谓颜面扫地,非常狼狈。 霍刚也不向着她说话了,只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不言而喻。 第96章 螃蟹洞 还是霍南勋见过世面,知道中西医各有优势,医院也有医院的规程,安慰她说:“清悠,你不要往心里去。中医有神奇的地方,西医也有它的优势。要是得了大病,还得上医院。” 卢清悠勉强笑了笑:“勋哥,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 夏红缨斜了卢清悠一眼:“你丢你的人,跟霍南勋有什么关系?什么叫你给他丢人了?” “我们都是部队回来的啊!而且是勋哥带我来霍家村的。”卢清悠说,“红缨嫂子,你一定要这样挑我的字眼吗?” 她满脸委屈地问霍南勋和霍刚:“勋哥,刚子,你们说,我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霍刚明显在这方面明显比较迟钝,琢磨半天,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霍南勋则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问夏红缨:“我也觉得没问题。你倒说说,有什么问题?” 夏红缨瞪了他一眼:“你们就当我小气好了。我就见不得别的女人跟我丈夫往来过密,没点分寸!” “呵。”霍南勋笑了一声,表情说不清是酸还是甜,“往来过密?没点分寸?夏红缨,原来你也知道啊?” 夏红缨:“……” 他这是又阴阳她和吴兴民。 没完没了是吗? 卢清悠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小九九,还以为霍南勋在向着她说话,唇角几不可见地勾了勾,说:“红缨嫂子,你也太小题大作了。我和霍磊我们夫妻两人,跟勋哥关系一直很好。我们是亲人,也是朋友,你这是要逼着我跟他断交不成?” 夏红缨没说话。 “勋哥,你怎么说?”卢清悠又问霍南勋。“你要是说,从此以后,我们划清界限,再不往来,我无话可说!” 霍南勋说:“不至于。不过,既然你嫂子这么介意,你以后说话注意些分寸就是了。” 卢清悠气得磨牙,说了句“小光应该起床了,我去看看。”,便没再继续往大田方向去,而是转道回霍家院子去了。 看她走远,霍刚问夏红缨:“夏红缨,刚刚,你给我爷针灸的时候,清悠嫂子说,万一出了问题,你要负责,你不害怕吗?” 夏红缨却是一脸茫然:“她跟我说话了?我当时全神贯注在二大爷身上,没注意。” 霍刚:“……” 夏红缨又说:“人命关天,而且对于他的病症,我心里还是比较有谱的。所以当时只一心抢救二大爷,谁还想那么多。” 霍刚看了她一眼,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霍刚,现在只有你自己,我不妨跟你说实话,二大爷的身体,真的挺虚的。”夏红缨又说:“你们以后别让他干重活了。” 霍刚应了,就在这时,夏红缨养的那头小黑猪突然一路狂奔过来,跟疯了一般在他们面前来回地跑,嗷嗷地尖叫。 一时几人都愣在那里。 霍刚瞪大眼睛说:“这猪是得了疯病吗?” 夏红缨心里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皱眉问:“小黑,你发什么疯呢?” 小黑猪嗷嗷在路上来回蹦跶了几圈,见几人无动于衷,居然直接咬住夏红缨的裤腿往前拖。 夏红缨反应过来:“你是想带我去什么地方?” 此话一出,霍南勋突然脸色一变,拔腿狂奔。 小黑猪见霍南勋跑了,以火箭般的速度,飞快飙到他前头,一路往大田方向跑去。 夏红缨心里一紧,也赶紧追了过去。 但她和霍刚两人,完全追不上那一人一猪。 霍南勋奔跑的速度令人瞠目,如最矫健的猎豹,力量与敏捷并存,当遇到沿水田轮廓拐回弯的地方,他迈着大长腿一跃而过,跟飞人一般。 小黑猪是四条腿的畜牲,奔跑的速度相当快,霍南勋居然跟上了。 不过二三十秒的功夫,一人一猪抵达了螃蟹洞。 怎么去了螃蟹洞? 夏红缨远远看到,腿突然一软,差点摔倒。 霍刚从后头托住了她的手臂,她方才稳住。 见她回头,霍刚跟被烫到一般松开她,硬邦邦说了句:“急什么?” 夏红缨没说话,继续以最快的速度往螃蟹洞跑去。 螃蟹洞位于主路下方三四米的坡下头,有一条陡峭的小路通下去。 它是个大井,足有三四米的直径,站在上头看下去,小半边可见,大半藏于坡底石洞之中。 而且它并不是一口人工挖掘的井,而是一个地下水冲刷,天然形成的深坑。 曾经有人拿竹杆往下探过,最深的地方,六米长的竹杆只剩下不到半米露在外头。 夏红缨到螃蟹洞的时候,一眼望下去,并没看到霍南勋。 只看到小黑猪趴在井沿的石头上,正往井里头张望。 那模样,也不疯癫了,只剩下满眼的惊恐。 “霍南勋!”夏红缨喊了一声,无人回应。 深井里头黑漆漆一片,只波纹浮动得厉害。 夏红缨继续往下跑。 再往下二十米左右的距离,就到了燕燕割猪草的地方。 大背篓里的猪草已经装满。 没看到燕燕。 黄菜花在割稻子,霍老爷子在打稻子。 往下的大田里,霍英彪两口子不知道在闹什么口角,吴莲英骂骂咧咧地骂得很难听。 再远些,唐婶子也在割稻子,霍小光难得没到处玩,居然也拿着镰刀在学割稻子。 环顾了一圈,还是没看到燕燕,夏红缨上气不接下气地问:“燕燕呢?妈,燕燕呢?” 黄菜花汗流浃背地直起身,问:“你二大爷怎么样了?” “我问你燕燕呢!!”夏红缨吼道。 “你喊什么!”黄菜花没好气地说:“我喊她帮我们打点水来喝。” 夏红缨:“去哪打水?” 黄菜花多少有点心虚,说:“螃蟹洞呗,你过来没看到她?” 夏红缨又转身往回跑。 “跑什么呀?”黄菜花一脸莫名其妙。 然后心里也不安起来,丢下镰刀跟了过去。 夏红缨又跑回到螃蟹洞那里,一眼看到,井里有东西。 那是黄色带小雏菊的布料,从深处上浮,越来越清晰。 猛然间,霍南勋托着燕燕浮出了水面! 第97章 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彼时霍刚下了螃蟹洞,站在小黑猪旁边往井里看。 见霍南勋居然从里头托着燕燕出来,顿时大骇,伸手接过孩子。 霍南勋从井里一跃而上,浑身带着浓重的寒气。 小黑猪寸步不离地跟着燕燕,它如此反常地往螃蟹洞跑,夏红缨心里特别害怕是燕燕出了什么事。 此时,心里最害怕的事成了真,夏红缨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下去。 她强自稳住心神,跌跌撞撞从陡峭的小路下去,颤抖着去探燕燕的鼻息。 没有鼻息! 浑身冰冷! 她浑身是水,小肚子鼓起,软哒哒地躺在那里。 霍南勋比夏红缨好不到哪里去,满眼都是恐惧,一边流着泪,一边把燕燕翻过身来,给她控水。 燕燕吐出了许多水。 但还是没有气息。 霍南勋将她平放在地上,不停地给她做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 看起来应该是经过专门的训练,手法很熟练。 夏红缨跪坐在旁边,浑身都在发抖,眼神木然而空洞。 她不知道这个过程进行了多久,直到燕燕咳嗽了一声,回过气来,她才觉得自己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燕燕!我的燕燕!”夏红缨将她抱住,痛哭出声。 过了一会儿她才觉出不对劲,燕燕虽然有呼吸了,但是并没有醒过来。 不管怎么喊她,她都没有反应。 这肯定是在水里窒息太久造成的,霍南勋果断决定,马上送301医院。 抱着燕燕爬到主路上去的时候,就见黄菜花期期艾艾地站在那里,表情又慌又心虚,问:“勋子,燕燕她……她掉井里了?” “黄、菜、花!”夏红缨此刻恨不得杀了她,有些歇斯底里,“燕燕才三岁!你居然让她一个人去螃蟹洞打水?!” 黄菜花:“我看她都能割猪草了,打个水还不简单嘛……” 霍南勋眼底深藏失望与冰冷,说:“妈,我记得你以前带霍飞,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生怕他磕着碰着。” “那不……”黄菜花给自己找借口,“我那时候还年轻,现在都六十了!老胳膊老腿儿的,就是走不动道,才叫燕燕帮我打点水来喝嘛!” 霍南勋没再跟她多说,抱着燕燕快步往家走。 燕燕浑身冰冷,还滴着水,夏红缨也想快些回去给她换上干衣服,跟着霍南勋走了。 “这不没死嘛!”黄菜花见霍南勋对她冷脸,感觉很委屈,“我哪知道她这么不中用,打个水还能滚井里去?” 回家给燕燕换上干衣服,用床毯子将她包住,霍南勋小心翼翼抱着孩子,夏红缨带了家里所有的钱,两人直奔301医院去,挂了急诊。 医生紧急会诊,安排他们住了院,然后告诉他们,孩子是因为窒息太久所以昏迷不醒。 窒息很可能造成脑损伤。 至于损伤成什么样,得等她醒来才知道。 于是,夫妻两人焦急地等着燕燕醒来。 然而人没醒,却又发起高烧来,还总咳嗽。 大夫说这是落水后造成的,给她打了退烧针。 螃蟹洞的水常年在2~3度左右,三伏天把手放在里面也坚持不了多少时间。 从小黑猪奔跑的速度推测,燕燕落入井里怕是最少有一两分钟,肯定冻得不轻。 女孩子最受不得寒凉,夏红缨怕她落下什么后遗症,决定给她推拿。 她让霍南勋去买了瓶烧酒来,倒在碗里,拿火柴点燃了,以烧酒给她推背。 这样,即可以降温,又可以驱寒。 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霍南勋听到夏红缨肚子咕咕叫了一声,说要出去买饭。 “去。”夏红缨也的确饿了。 她得吃饱些,才能有力气照顾燕燕。 “我身上没钱了。”霍南勋说。 见夏红缨回头看他,他又说:“今天交了住院押金,又买了这瓶酒,身上就剩两毛钱了。” 顿了顿,他又说:“快要发工资了,到时候都给你。” 夏红缨说:“我手不方便,钱在我裤子的内兜里,你来拿。” 霍南勋过去,拉开她的裤腰,往她右腹部的内兜里拿钱。 拿了以后转身要走,却发现卢清悠站在病房门口。 “清悠?”霍南勋问她,“你怎么来了?” 卢清悠眼底的阴沉之色迅速转化为关切,说:“我听说了燕燕的事,实在是不放心,就过来看看。她怎么样啊?一直没醒吗?” 霍南勋眉头紧蹙:“嗯。而且还发烧了。” 卢清悠说:“等会儿我去找找我们主任,跟他打声招呼,请他一定要尽力医治燕燕。” 霍南勋往外走去:“谢谢你。” 卢清悠问:“你去哪儿呀?” 霍南勋:“买点吃的。” “我带你去我们食堂。”卢清悠说,“外头店里的又贵又不干净,我们食堂的饭菜还不错,这个点儿还开着门呢!” 霍南勋说:“不用了,去你们食堂的话,还得用你的饭票。” “别跟我这么客气。”卢清悠说,“走,孩子生病了,大人更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才能有精神照顾她呀!” 于是,霍南勋跟她一起去了医院食堂买饭。 夏红缨听到卢清悠问霍南勋:“你们怎么来的?该不会是你一直抱着燕燕来的吗?” 霍南勋:“嗯。” 卢清悠:“这么远的路,你的手酸不酸?” 霍南勋:“没事。” 卢清悠:“你不要太担心,燕燕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吉人自有天相……” …… 两人渐行渐远,夏红缨目露冷意。 既然是来看燕燕的,都没进来看一眼,倒是对霍南勋嘘寒问暖。 不过,她也只是转了一下念头,就把注意力全放在燕燕身上了,专心给她推拿。 酒散热效果是最好的,推拿了一会,感觉燕燕的体温在渐渐下降,而且微微皱起的小眉头也舒展开来,夏红缨心里稍安。 “你在干什么?”进来一个护士,语气很厉害地怒斥她。 夏红缨转头一看,四目相对,都愣了愣。 居然是认识的人。 来人是她的初中同班同学,梁玲。手里拿着根温度计,应该是来帮燕燕量体温。 “夏红缨?”梁玲叫道,“是你?” 夏红缨点头:“是啊。梁玲,好几年不见了。” 梁玲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下:“这孩子是?” “是我女儿。”夏红缨说,“我给她推拿一下,降温,驱寒。” “是怎么溺水的?”梁玲漫不经心地瞥着燕燕问。 夏红缨说:“不小心掉井里了。” 梁玲说:“你们怎么那么不小心呢?掉下去多长时间呀?” 夏红缨说:“我不太确定。” “以前我见过这样的。”梁玲说,“成植物人了。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看夏红缨脸色一白,她眼底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得色,把温度计递给她,说:“量量温度,量完去护士站报一下。” 第98章 狠狠给了梁玲一巴掌 夏红缨接过温度计:“好,谢谢你。” 梁玲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夏红缨暗道倒霉。 这个梁玲,上初中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吴兴民,为他疯魔的那种。 可吴兴民那时候还不知道夏红缨是他亲妹妹,他喜欢夏红缨,班里不少人都能看出来。 加之夏红缨成绩好,很得老师和学校的重视,梁玲嫉妒她,屡次在同学面前中伤她,还想拉小帮派孤立她。 她甚至找她当时已经辍学的堂哥梁辉来收拾夏红缨。 但那时候夏红缨身边始终有相信她、维护她的朋友,例如杨琴。梁玲没孤立成功。 连梁辉,也对夏红缨一见钟情,改欺负为追求。 估计那时候梁玲气坏了,居然杀了她们经常喂养的流浪小黄狗。 那时,夏红缨恨透了梁玲。 这么多年过去了,见了她,心里还是非常不舒服。 之前听杨琴说,她靠关系进了301医院,没想到今天碰上她了。 还好她只是个护士,如果是个医生,夏红缨绝不敢把燕燕放到她手里医治。 夏红缨用梁玲给的温度计,给燕燕量了温度,373,比之前的39度多的高温降了许多了。 她松了口气,叫同病房的另一个病人的陪床家属帮忙盯着点,自己去护士站送温度计。 然后她听到几个护士在那边聊天。 “十四床那个小女孩的爸爸,好、帅、啊!” “是啊!看那体格和气势,感觉不是一般人。” “他肯定当过兵。而且是常年拿枪的那种。”这时,有个中年护士说。 “护士长,你怎么知道?” “他签字的时候,我看到他手上的这个位置,有厚厚的茧子。那是扣扳机扣出来的。以前我弟弟也是那样。” “护士长您的观察力还是那样细致!” “他真的好帅啊!帅到我心坎里了!他老婆得多幸福,啧啧!羡慕死我了!” “他老婆也特别好看,都生过孩子了,身材还那么好!难怪小女孩儿长得那么可爱。” “这么久没醒过来,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这么可爱的小孩儿,要是出了什么毛病,也太可惜了。” 夏红缨听了一耳朵,正准备过去送温度计,却听到护士站里头的房间里传来梁玲的声音:“谁叫她投错胎了呢?” “投错胎了?什么意思?”几个护士都回身问她。 梁玲:“小女孩她妈叫夏红缨,是我初中同学。这个女人上学那会就特别贱,到处勾引男同学!” “啊?”护士们惊呼,“看不出来啊!看着可清纯可好看了呢!” “清纯个屁。”梁玲说,“她女儿还指不定是怎么掉井里的呢!说不定是夏红缨偷人去了,没看住孩子——啊!” 夏红缨冲进屋里,抬手狠狠给了梁玲一巴掌! 她力气大,梁玲被她打得一头撞在旁边的玻璃门上,眼前发黑,半天回不过神来。 “梁玲,我勾引哪个男同学了?”夏红缨一字一句地问,“你当天底下没有王法了是吗?可以随便给别人造谣!” 梁玲回过神来,疯了般地朝她扑过来要来撕打她:“夏红缨!你居然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大伯是谁!” 夏红缨一手掐住她脖子,一手按住她的双手手腕,将她按在门上,说:“你大伯不就是梁乡长吗?怎么?梁乡长的侄女就能随便造谣了?” “我哪里造谣了?”梁玲挣扎不动,满脸扭曲,“你没勾引吴兴民吗?他可是为了你连中考都放弃了!还有我那堂哥梁辉!不也被你勾得神魂颠倒?” 夏红缨:“你还好意思提梁辉?当初不是你找他来收拾我的吗?他看上我,是我的错? 对了,我前些天还遇到他了,你回去转告他,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要不然我就去乡政府门口拉横幅,请梁乡长给我一个公道!” “你!魏小娟!你是死人吗!还不快来帮我!”梁玲冲其中一个护士喊。 那个护士也是吓呆了,醒过神来,过来将夏红缨拉开,边拉边威胁她:“你一个农民,居然敢跑到301医院来闹事?别忘了你女儿还在病房里躺着呢!信不信回头把你们扔出去!” “你要把谁扔出去?”突然,夏红缨身上一松,被拉入了霍南勋的怀里。 魏小娟被霍南勋拽开,重重地撞在后头的椅子上。 “你……你居然敢推人!”魏小娟吼道。 霍南勋冰冷地瞥了她一眼,魏小娟触到他的眼神,心头猛然一颤,莫名恐惧。 “我会跟医院投诉你们,乱给病人家属造谣,被发现了还威胁我们。”霍南勋冷冷说了一句,一手提着吃的,一手搂着夏红缨往病房走。 “霍南勋!”梁玲追出来,叫出了他的名字。 霍南勋回头。 “上学的时候,你可是咱们柏树乡一霸呀!连梁辉都怕你几分。”梁玲说,“没想到你现在这么窝囊,自己当了绿头王八都不知道?” 霍南勋眸中寒光一闪。 “你知道吴兴民?”梁玲不怀好意地笑,“我们学校很多人都知道,夏红缨跟吴兴民当年就有一腿,从初中谈恋爱谈到高中,谈了很多年!吴兴民考上了大学就不要她了,你就成了接盘侠!不知道你跟她结婚的时候,她还是不是个黄花大姑娘?啊?” 夏红缨挣脱霍南勋,又要回去打她。 卢清悠突然冲出来挡住她,说:“红缨嫂子,这里是医院,你不要冲动!” 她又转头跟梁玲说:“梁玲,你少说几句!万一被领导知道了,对你也不好是不是?” 梁玲倒是给她几分面子,果然就没再继续说。 卢清悠又劝夏红缨:“红缨嫂子,燕燕一个人在病房呢!你赶紧回去看看她!万一她醒来见不着你,得多害怕呀!” 夏红缨从小要强,很看重自己的名誉,绝不肯就这样算了,正要说话,这时,同病房那个家属跑出来叫道:“十四床的,你们女儿醒了!” 夏红缨和霍南勋都是一喜,赶紧回病房去了。 第99章 吴莲英母女的心声 燕燕果然醒了,睁眼看到陌生的环境,满眼的害怕之色。 看到霍南勋和夏红缨,燕燕眼前一亮,张嘴就喊了一声“爸爸妈妈”。 然后她自己又愣了一下,大眼睛里面是迷惘。 “燕燕!”夏红缨俯身一把抱住她,“燕燕,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燕燕没回答。 夏红缨以为她是刚醒不想说话,又托着她的小脸说:“燕燕别怕,这里是医院,爸爸妈妈一直陪着你呢!” 她依然不说话,眨巴眨巴大眼睛看着她,然后动了动小嘴,发出了几个音节,夏红缨却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 “燕燕,你说什么?”夏红缨问,“妈妈没听清楚。” 燕燕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迷惘不解之色。 霍南勋跟她说话,她也不回答。 感觉像是……他们请来了医生,医生说要带她去做检查。 一番检查折腾下来,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医生特地来跟他们说,或许是因为窒息,或许是因为高烧,燕燕暂时听不见了。 这种耳聋,他们这里治不了,让最好带去城里的大医院看看。 耳聋? 听不见了? 夏红缨跌坐在床上。 …… “梁玲。”卢清悠叫道。 梁玲看向一向只跟领导们来往,很少跟她们护士说话的卢清悠。 据说她是省城人,大学毕业,家里背景还很强,调来这里是为了照顾乡下的婆婆。301医院无论是领导还是护士长,都对她赞誉有加。 小护士们一向只有仰望她的份。 此刻的卢清悠,却是满脸的歉意,感觉非常亲和。 “怎么了卢医生?”梁玲露出个巴结的笑容,问。 “过来一下。”卢清悠带着她去了自己办公室,请她坐下,还给她泡了一杯茶,问她:“梁玲,你认识夏红缨?” 梁玲:“她是我初中同学。” 卢清悠点点头:“我红缨嫂子这个人,向来有些……脾气。左邻右舍都不怎么敢惹她的。今天的事,我替她跟你道歉。” 梁玲疑惑地问她:“卢医生,你跟他们什么关系?” 卢清悠:“我过世的丈夫,跟霍南勋是发小,兄弟,和战友。” 梁玲:“原来是这样。” 卢清悠又说:“今天的事情,本来应该让夏红缨向你道歉。不过,她孩子出了事,双耳都聋了。她遭受了很大的打击,刚刚我看到,她坐在床上,跟丢了魂似的。” 说着,卢清悠笑了笑,摇了摇头。 梁玲在她的笑容里品出些味道来,然后也笑了,说:“看在卢医生的面子上,我不跟她一般见识就是了。” 卢清悠感激地说:“这样,晚上我请你吃个饭,替夏红缨向你道歉,你看可以吗?” 梁玲:“这怎么行?要请也该是我请您啊!” 卢清悠:“别客气了!走,咱们这就去香柏饭店!” 香柏饭店,是乡里最好的两家饭店之一,政府宴请、各个单位聚餐,大多上这边。 两人手挽着手走了。 …… 太阳快下山的点,黄菜花夫妇和霍英彪夫妇来了医院。霍宝珍也跟着一起来了。 黄菜花还没进门,先探头探脑往屋里看,看燕燕躺在床上,胸脯一起一伏,明显是活的,长长松了口气。 燕燕还有些低烧,昏昏沉沉地睡着,霍南勋让他们出去说话,把燕燕的情况跟他们说了。 霍老爷子闻言,一句话没说,只习惯性拿起烟杆就要点烟。 霍南勋提醒他医院不能抽烟,他就有些手足无措地把烟杆挥动了几下,别在身后。 黄菜花心虚地瞧着夏红缨没有一丝笑脸的神色,藏在霍老爷子身后不作声。 霍英彪一脸唏嘘遗憾。 吴莲英喊得最大声:“什么?听不见了?什么意思啊?” 霍宝珍接话:“就是聋了呗!” 吴莲英假装感叹,眼底却分明布满笑意:“哎哟!怎么会这样?” 夏红缨自从听到医生说燕燕听不见了以后,整个人的精神就处于崩溃的边缘。 她见不了吴莲英这个样子,转身就走。 “去哪?”霍南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问。 夏红缨:“厕所。” 霍南勋方才放开了她,眉头紧蹙。 “我去看看燕燕!”看夏红缨走了,霍宝珍一溜烟钻进了病房。 “宝珍你别乱跑!”吴莲英也跟着进去了。 霍宝珍跑到床边去,伸手就晃她:“燕燕!燕燕!” 燕燕被她晃醒了,睡眼朦胧地看着她。 “燕燕,你能听到我说话吗?”霍宝珍瞪大眼睛问。 燕燕听不到,只静静地看着她。 “真的聋了?”霍宝珍满脸兴奋,又说又比画:“你一点都听不见吗?能听到你就点点头。” …… “看样子真的一点都听不到了,以后你就是个聋子了呢!” …… “聋子不能上学?都听不见老师讲课,还怎么上?哈!看你以后还怎么抢我风头!” …… “妈,她只是聋了,又没瞎,应该能看到我们两个?她怎么一句话不说啊?” 吴莲英低声说:“我之前听人说过,听不到声音的人,也不会说话。就算说,音调也不成形。” 霍宝珍:“啊?这么说,她以后不但是个聋子,还是个哑巴?” 吴莲英:“估计也就跟村里的刘哑巴一样,只会啊啊啊乱叫。” 霍宝珍大概觉得极有意思,两眼放光,伸手揪揪燕燕的小耳朵。 燕燕迷惘地看着她。 “燕燕!你跟着我,点头!”霍宝珍用力点头,并伸手去掰燕燕的头,让她也点头。 燕燕明白了她的意思,主动点了点头。 霍宝珍又摇头。 燕燕跟着摇头。 “哈哈哈哈!太好玩了!”霍宝珍乐得跟得了最新款的玩具般,说:“燕燕是个小聋子!” 说完,她点点头。 燕燕也跟着点头。 “燕燕是个小哑巴!” 燕燕点头。 “燕燕是个小笨蛋!” 燕燕继续跟着她点头。 看霍宝珍难得冲她笑,燕燕还跟着笑了笑。 “哈哈哈!妈!你看她!我骂她,她还笑呢!”霍宝珍狂笑着回头,跟吴莲英说。 吴莲英也笑,而且不同于霍宝珍的恶作剧,她笑得一脸恶意:“大家都说她以后比你有出息,这回,成了聋哑人,哼哼!看你二叔还能不能要她们母女两个!” “是吗?”突然,夏红缨走了进来。 她本想上厕所,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拿纸。 岂料就在门外,听到了吴莲英母女的心声。 让她厌恶得恶心的心声。 第100章 我离 吴莲英有些尴尬,但她向来脸皮厚,说了句:“就是逗燕燕玩了会。” 夏红缨怕吓着燕燕,压抑着怒火,低声说:“滚出去。” 吴莲英三角眼一瞪:“哎哟?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大老远好心来看燕燕,你让我们滚出去?” 夏红缨没跟她们纠缠,去燕燕身边,冲她露出个微笑来,拍了拍她。 燕燕身体大损,脑袋昏沉,见了妈妈心里感觉安心,闭上眼又睡了。 吴莲英母女讪讪地离开了病房。 看燕燕睡沉了,夏红缨才拿了纸去了厕所。 回来的时候,就见霍南勋把钥匙递给黄菜花,跟她说:“妈,明天一早,我和红缨带燕燕去城里的医院。这两天麻烦你帮我们喂一喂鸡鸭猪。还有晒着的那些谷子,以及拌桶里打好没来得及挑回家的谷子,都麻烦你们帮忙收——” “什么!”话没说完,黄菜花已经喊起来,“你们还要去城里的大医院?城里什么都贵,那得花多少钱?” 霍南勋说:“花多少钱也得去。” “去什么去!”黄菜花的表情活像被人挖了祖坟,“你们养了那么多猪,晒了那么多谷子,就这样扔给我们两个老的?燕燕她是耳朵聋了,又不是动不了,住在哪里不一样?你们马上跟我们回去,在这里多住一个钟头,就要多花老多钱!” 霍南勋就跟霍英彪说:“大哥,爸妈年纪大了,麻烦你和大嫂帮忙一起收一收谷子。都堆到屋里围席里头就好了,免得万一下雨淋湿,就全发芽了。” 霍英彪最是不愿意干活,平时都是能躲就躲,但弟弟开口,他只能勉为其难地点头,正准备夸口说让他们放心之类的话,吴莲英冷笑说:“我们自己家的还没收呢,就赶来看燕燕,夏红缨却直接让我们滚!我不帮!霍英彪,你也不许帮!人家都让我们滚了,你还帮什么?犯贱啊?” 霍英彪可不怕吴莲英,但这会却显得很怕老婆的样子,一脸为难地跟霍南勋说:“别听你嫂子胡说八道。不过,我觉得妈说得也有道理,燕燕这病,医院既然治不了,那住在医院和住在家里有什么区别?不如今晚先回家,去城里医院也不急在这一时,等农忙忙完了再去。” “医生让尽快去大医院。”霍南勋说,“明天我们是一定会去城里的,去得及时,说不定就治好了。” 霍英彪:“那今晚上先回家,明天去好了。” 反正他不想帮霍南勋收谷子。 他都累死了。 霍南勋摇头:“燕燕还发着烧,需要好好休息,不能来回颠簸。” 他也看出霍英彪的心思来了,把递向黄菜花黄菜花却一直没接的钥匙收了回来,眼神淡漠地说:“算了,我等会回去一趟。我家的事,就不劳烦你们了。你们也先回。” 黄菜花是心疼霍南勋的,看他满脸的疲色,说:“这么远的路,你还要连夜来回跑?你就听你大哥的,现在马上出院回家!燕燕一个丫头片子,你这么着紧,花那么多钱干什么?左右长大了以后是别人家的人!” “照道理说。”夏红缨忍不了出声,“燕燕是因为你,才变成现在这样。她所有的医药费,都该你来付。现在我花自己的钱给她看病,你还在这啰嗦什么?” “什么叫该我来付!”黄菜花一听钱就急眼,“你自己不好好看孩子,还怪上我了?” 夏红缨:“不是你让她去螃蟹洞打水的吗?我怎么也想不通,就是唐婶子吴婶子她们这些外人,看到燕燕在院坝边上,还会提醒她一句,你是燕燕的亲奶奶,她还那么小,那么陡峭的坡,那么深的井,你是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去螃蟹洞打水的?” 黄菜花强词夺理:“她哪里小了!都自己一个人割了那么大背篓猪草,打点水怎么就不行了?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我看,就是她没用!是她合该有这劫数!” 夏红缨气笑了,却又连笑的力气都没有。 这一天里,她经历了生平未有过的焦灼和恐慌。 从燕燕落水没有生命体征,到有了一口气;从昏迷到醒来;从发烧到退烧,她一直反复行走在恐惧崩溃的边缘,仿佛经历了数次死生一般。 此刻,只觉心里累极了,半点都不想看到这些人,她一屁股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双手托着嗡嗡作响的头。 黄菜花还在喋喋不休地说:“说到底还是怪你自己!二大爷昏迷,你凑什么热闹去?你要是不走,就不会有这回事,还害我跟着落个这么大的不是!” “妈!”霍南勋一声顿喝,“人红缨是去救命!二大爷就是红缨救回来的!你胡扯什么!” 黄菜花最是个好强不肯服软的性子,越是心虚,她表现得越强硬,继续说:“她又不是医生,她会救什么命?她就是为了跟人家清悠抢风头!” 她斜睨着夏红缨冷笑:“你再抢也抢不过人家,人家是什么人?爸爸是省里的大官,妈妈是大医院的医生,自己又是大学生。 她爸还能给我英彪安排工作,她妈又能给晓婷介绍城里的对象,你能干什么啊? 生不出儿子,生个女儿还成了残废,去城里花那钱做什么? 还花的你的钱?你嫁到了霍家,你的钱也就是霍家的钱! 你花一分钱,我也管得!” “我离。”夏红缨突然说了一句。 黄菜花愣了愣:“什么?” 霍南勋也看向她,眼神沉沉。 夏红缨抬起头来,直视着黄菜花。 刚刚的气愤、苦闷突然都不见了,只剩下出奇的平静,让黄菜花心里莫名发慌。 “我同意了,跟霍南勋离婚。”夏红缨一字一句地说,“等我带燕燕从城里回来,立刻办手续。” 黄菜花嘴巴嗫嚅着,半天憋出一句:“谁……谁跟你说这个了?” 夏红缨神色淡漠至极:“我夏红缨说话向来算数。今天我当着你们所有人作出承诺,一、定、会跟霍南勋离婚。即便他不同意,我也一定会说服他,让他同意。” 第101章 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她环顾一周,从霍老爷子到黄菜花,又看向霍英彪跟吴莲英,问:“这回你们满意了吗?满意的话,都走。这医院里头都是病人,需要安静,别吵吵个没完。” 黄菜花:“……你……你别弄得好像我们逼你离婚似的!那不是办个假——” “妈!”吴莲英一把拉住黄菜花,低声说:“这事能嚷嚷出来?” 黄菜花闭嘴不说了,皱着眉头苦大仇深,跟谁欠了她什么似的。 “走啊!”夏红缨不耐烦极了,“还等着我请你们吃饭?燕燕还发着烧,我得守在她身边,劳烦你们跑这一趟,我谢谢你们了,我给你们鞠个躬,行吗?” 她站起来,想给他们鞠躬,却因为一整天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脑袋突然眩晕了一下。 有人扶住了她,关切地问:“怎么了?头晕吗?” 夏红缨回头一看,居然是吴兴民。 他身后,还有霍晓婷和霍刚。 “你怎么来了?”夏红缨问。 吴兴民:“路上碰到晓婷,才知道燕燕出事了。她怎么样了?” 夏红缨心痛地说:“她……听不见了。医生说,可能是窒息太久,伤了听力神经。” 吴兴民神色一沉,看向对面那一群人:“刚刚听到你说离婚,又是怎么回事?” “你谁呀?”黄菜花瞪着他,“你抓着我儿媳妇干啥?给我松开!” 吴兴民却稳稳地扶着夏红缨,看向霍南勋:“你就放任你的家人,这么欺负她?” 霍南勋大步走过去,将夏红缨拉到自己这边搂着她,说:“吴副乡长,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吴兴民:“夏红缨哥哥的身份。” “呵!哥哥?”霍南勋冷笑,“我只有一个大舅子,他叫夏红耀。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姓吴的?” 吴兴民要说话,夏红缨却打断他:“霍南勋,我们都要离婚了,就不要说这些了。” “我同意了吗?”霍南勋搂着她的力道似要将她捏断,“你问过我吗?” 夏红缨看向霍南勋,他额间青筋崩露,表情极为隐忍。 眼底,甚至还有几分委屈。 夏红缨推开了他,站到了吴兴民身边,说:“刚才,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大嫂和侄女滚吗? 燕燕听不见了,霍宝珍很开心,就像是得到了一个新玩具。 她教燕燕跟着她点头摇头,然后说,燕燕是个聋子,燕燕跟着她点头。 燕燕是个哑巴,燕燕继续跟着她点头。 燕燕是个傻子,燕燕不仅点头,还冲她笑……” 夏红缨说着就哭了出来,只觉心如刀绞。 霍南勋看向吴莲英和霍宝珍,神色冰冷,似风雨欲来,黑云压城。 霍宝珍被霍南勋吓到了,躲到了吴莲英身后。 吴莲英脸红脖子粗地说:“小孩子贪玩嘛!宝珍才多大,她懂什么!” 夏红缨:“小孩子是贪玩,也不懂人间疾苦。但是大嫂你也不懂吗?你幸灾乐祸地笑得可开心了,还说燕燕残废了,以后霍南勋就会不要我们母女了,不是吗?” 吴莲英眼神闪烁:“你本来也配不上老二!” “你算个什么东西!”吴兴民目光如电地看向她,“配不配得上,你说了不算。” “你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你什么人啊!”吴莲英尖叫。 “我说了,我是她哥哥,红缨是我妹妹。”吴兴民说,“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们不愿意出钱给燕燕治病,我来出。你们没时间陪她去看病,我带她去。” 他跟夏红缨说:“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市三院,那是我们市最权威的医院。” 夏红缨对城里的世界一无所知,还真不知道应该去哪一所医院,更不知道医院的大门朝哪边开,遂点点头,欣慰又心酸地说:“哥,谢谢你。你进去看看燕燕,我跟他们说。” 吴兴民进去了。 夏红缨深呼吸,擦干眼泪,又说:“霍南勋,我说跟你离婚,不是气话,相反,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霍南勋捏着拳看着她,眼神阴沉至极。 夏红缨:“当初,我一眼相中了你,匆匆忙忙地嫁给了你,独自一个人抚养燕燕长大,我没有后悔过。 但是到今天我才突然醒悟,女子嫁人,并不是嫁的这个人,而是嫁到他们家! 人过日子,也不仅仅是两口子关起门来过,大多数时候,是在一个大环境里过日子。 霍南勋你很好,你对我好,对燕燕更好,人又出息又有本事,我对你没有任何不满。 但是,燕燕从出生那天开始,就被你的家人嫌弃,尽管她聪明伶俐冰雪可爱,你爸你妈从来就没拿正眼看过她一回。 她之所以养成这么怕生内向的性子,与这种被嫌弃的环境息息相关。 你能想象,以后她真的成了聋哑人,你的家人更会将她嫌弃成什么样吗?” 霍南勋没说话,眼里终是有了一丝皲裂。 “更别提,你的父母,你的大哥大嫂,天天变着法儿地想让我跟你离婚。那些折磨人的手段,我也是受够了!”夏红缨继续说,“霍南勋,我不是不讲理的人,我不可能逼你跟自己的父母亲人断绝关系,能断绝的,只能是我们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 心口钝钝地疼得厉害,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反复拉扯,夏红缨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直视着霍南勋,说:“霍南勋,我们离婚。” 霍南勋一直没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她。 等她说完,他走到她面前,眼睛猩红,眼尾带着一种毁灭的暴虐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对你来说,能断绝的,只能是我们两个人?别的,都断不了,是吗?” 夏红缨不能看他的眼睛,一看就仿佛整个人都要被撕裂一般,偏过头去,硬着心肠说:“是!” 听到她这么决绝的话,霍晓婷哭着过来抓着夏红缨的手:“二嫂!不要!你只是一时冲动,等冷静下来再说,好吗?” 夏红缨摇摇头:“我很冷静。晓婷,这些年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撑下来。不管我跟你哥离不离婚,你永远都是我妹妹。” 霍晓婷哭得不能自已:“二嫂,你别走!二哥!你说句话啊!你快告诉二嫂,你绝不会跟她离婚!” 第102章 你对得起勋子吗? 霍南勋却突然笑了。 他笑着后退了两步,眉宇间充满着冰冷的决绝,说:“行,离。” 明明是自己提出离婚的,但夏红缨在听到他说“离”字的时候,却如万箭穿心。 半晌,她木着脸说:“燕燕肯定是要跟着我的,你那么忙,也没时间照顾她。 只是我希望,如果燕燕的耳朵治好了,她的户口,可以落在你户口本上,这样她就能上301幼儿园和小学。 如果治不好……她也上不了学,户口也就无所谓了。” 霍南勋:“说完了吗?” 夏红缨:“说完了。” 霍南勋点点头,跟黄菜花等人说:“走。” 黄菜花结结巴巴不知道在急什么:“勋子,她……她这是真的要跟你离婚?你……你……” “走不走?” 黄菜花不敢再说话,一行人都跟着霍南勋走了。 霍晓婷和霍刚还在。 霍晓婷一直哭得停不下来,夏红缨让她进去看看燕燕。她怕吓到燕燕,果然就强忍着不哭,进了屋。 霍刚双手各提一网兜。一个网兜里头装着一袋白糖、两罐黄桃罐头;另一个网兜里装着一大兜水灵灵的大桃子。 夏红缨一眼看出,那是二大爷家屋后头的水蜜桃,他宝贝得很,每当成熟的时候都着意瞄着,生怕有哪家的小子跑去偷摘。 去年他难得发善心,给燕燕拿了一个带回来,夏红缨也尝了一块,颜色青绿,又甜又脆,味道特别清香。 “这些你拿着。”霍刚皱着眉头说,“桃子是我爷让带的。” 夏红缨伸手接过:“谢谢你,也帮我谢谢二大爷。” 霍刚看她的眼神极为复杂,说:“夏红缨,燕燕的事情,我也觉得他们太过分!但是,勋子他没做错任何事,你就这样明晃晃地把人领到他面前来挑衅他,也太过分了!今天要不是你救了我爷,我真……” 夏红缨瞧他的表情,他可能是想说,他真想扇她之类的话。 夏红缨问他:“把‘人’领到他面前?你指的是哪个人?” “还能哪个人?”霍刚看了眼屋里,“吴兴民!” 夏红缨:“你耳朵没聋?他都说了是我哥哥。” “少来!”霍刚一脸气愤地说:“你们两个那点事,打量谁不知道?实话告诉你,从一开始,我们都知道你跟吴兴民的事!勋子大度不计较,没想到你居然这样得寸进尺!” 夏红缨:“我们两个哪、点、事?” 霍刚一脸愤恨:“非得我说出来?” 夏红缨:“你说。” “交往呗!”霍刚脱口而出。 夏红缨:“我——” “你否认不了!”霍刚打断她,“我都撞见过不止一次!有一次,他还给你送了一条金项链,我说得对吗?” 金项链? 撞见? 她突然想起,霍晓婷曾经说过,霍刚跟踪她。 “你跟踪我?”夏红缨眼睛微眯。 霍刚这会不回避了,大大方方承认:“我第一次是无意中撞见你们俩在河边没人的地方说话。 我起了疑,跟过两次,每次你都是去见他! 夏红缨,婚前的事就不提了,你现在已经结婚了,还跟他来往?你对得起勋子吗?!” 夏红缨沉默片刻:“你告诉霍南勋了?” “是!”霍刚说:“实话跟你说,他还没回来的时候,我就写信跟他说了。” 夏红缨总算明白,霍南勋从退役回来,就对她若即若离的,原来是霍刚提前在他心里种了刺。 “呵!”夏红缨笑了一下,并没跟他解释,只说:“霍刚,你怎么说我都无所谓,人家吴兴民以后还要找对象,我希望你能口下积德,不要把这种话宣之于口,当我拜托你了,好吗?” 霍刚怒道:“这时候了你还为他着想?你怎么就不想想勋子!” 夏红缨说:“你这话未免太矫情。我跟他离婚,谁吃亏?谁受益?他用得着我想?有人拿着一大堆好处,就等着他离婚好塞给他呢!” 霍刚却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这时霍晓婷和吴兴民一起出来了,夏红缨就跟霍刚说:“你不懂什么意思,回去的路上可以问问晓婷。” 她举举手里的两兜子东西,说:“多谢了,你们都先回去。” 霍刚和霍晓婷被她赶回去了,只剩下吴兴民。 吴兴民皱眉问她:“红缨,你真的要离婚吗?” 夏红缨点头,认真地说:“真的。” 吴兴民并不赞同:“霍南勋这个人还是不错的,你再考虑考虑。大不了就离开霍家村,跟他一起去301宿舍住。” 夏红缨冷笑:“你不知道霍南勋他妈的性格。卢清悠画的饼太有诱惑力,为了霍英彪的工作,霍晓婷的对象,还有省里当大官的亲家,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吴兴民沉默片刻,语气笃定地说:“你向来不是轻率的人。红缨,只要你想好了,不管你离还是不离,我都支持你。” 夏红缨今天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了笑,说:“哥,有娘家人撑腰的感觉真好!今天谢谢你啊,你骂吴莲英的时候,我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吴兴民摇摇头:“这算什么?红缨,你刚刚连站都站不稳了,怎么回事?” 夏红缨说:“没事,就是今天没怎么吃饭。” 吴兴民:“我回家给你做点儿来。” “不用。霍刚拿了这许多桃子来,我吃点桃子就行。”夏红缨说,“哥,你也回去。” 吴兴民摇头:“我在这里跟你一起守着。” 夏红缨说:“等会,我跟燕燕挤一块睡一觉。你在这里,我也不能心安理得地自己一个人睡。” 吴兴民:“行,我回去。你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要跑一天呢!” 夏红缨点头。 …… 吴家。 吴兴民给他养母赵月娥奉上药膳。 她接过去,神清气爽地说:“这两天都不咳嗽了,感觉浑身有力气多了,你这药膳,还真有用。” 吴兴民说:“都是红缨的功劳。” 赵月娥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吴兴民突然跪下:“妈!” 赵月娥瞪着他:“你干什么?” “红樱她太难了!”吴兴民眉头紧锁地说,“她孩子出了事,又要离婚,娘家人除了她妈妈,没有一个人靠得住。可是她妈妈在家里又说不上什么话。” 赵月娥脸色微变:“怎么回事?” 第103章 飞进一只苍蝇 吴兴民把夏红缨的情况说给她听:“……我去找过主治医生,医生说,燕燕的耳朵,够呛能治好。 虽然让去大医院检查,但是……也就是大医院的设备更齐全,检查更全面。 实际上,301医院的医生,医术比市里的,可能还要强些。” 赵月娥气得够呛:“他们家就重男轻女到这种程度?不把孙女当人?” “可不是。”吴兴民再次求她:“妈,我想以哥哥的身份,光明正大地给她撑腰,照顾她。能不能求您……” 赵月娥叹了口气,说:“我不是那白受人恩惠还不记人好的白眼狼。你尽管去照顾她们母女,回头,我会找机会公布你们的兄妹身份。” 吴兴民高兴地抓住赵月娥的双手:“妈!您同意了?” “这些日子我也想开了。”赵月娥身体好了,心境也开阔了,“何必揪住以前的事不放?人得往前看。” 吴兴民使劲儿点头,打心眼儿里高兴。 赵月娥又虎着脸说:“但是你也要答应我,快点结婚,让我尽快抱上孙子!” 吴兴民笑道:“答应答应!只要有合适的,我肯定会往结婚的方向去发展。” 赵月娥满脸憧憬。 她因为自己不能生育的原因,格外喜欢孩子,她是真想抱孙子。 …… 吴兴民走了以后,夏红缨自己一个人守在燕燕身边,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想到终于要摆脱黄菜花和吴莲英了,有种解脱感。 但是更多的,却是难过。 还有不甘。 她终究还是输给了卢清悠。 还是亲手把霍南勋让了出去。 想必吴莲英一定会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卢清悠。 她怕是不知道有多得意。 …… 晚上,燕燕醒了一次,夏红缨拿桃子给她吃,她吃了大半个。 夏红缨自己也吃了一个,滋润又管饱,母女两个的脸色看起来都好多了。 半夜的时候,夏红缨起来给燕燕量体温,却一眼看到霍南勋坐在旁边。 她忽地坐起来:“……你怎么来了?” 霍南勋没什么表情地说:“我刚给燕燕量过了,36度5。已经退烧了。” 夏红缨点点头,下了床,又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霍南勋没回答,转身出去了。 夏红缨跟着他一起出去,问:“谷子都收了吗?” 霍南勋背对着她,说:“都收了,畜牲都喂了。” 夏红缨是挂心家里那摊事的,闻言松了口气,说:“来回两个钟头的路,还干了那么多活,你肯定很累了,应该在家休息。明天我和吴兴民带燕燕去城里医院就行,他说他有个堂叔是那个医院的医生——” “我明天一起去。”霍南勋打断她,眼中寒光闪烁,冷冽得仿佛冬日寒冰,“毕竟,我才是燕燕的爸爸,我也关心自己的女儿。” 夏红缨:“我是担心家里猪——” “我都安排好了。”霍南勋再次打断她。 夏红缨:“哦……” “放心好了。”霍南勋又说,“我不挡你的路。等燕燕情况稳定下来,我就跟你去办离婚手续。” 夏红缨心里一扎,没能说出一句整话来。 霍南勋大步朝外走去。 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夏红缨突然喊道:“霍南勋!” 霍南勋停下脚步,回身看向她。 夏红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喊住他,半天说:“你有好好喂小黑猪吗?它可是燕燕的救命恩……恩猪。” 霍南勋冷冷地看了她一阵,没说话,转身离开。 “你去哪里?”夏红缨又问。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红缨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病床上,看着燕燕熟睡的小脸半天,躺到她身边。 不一会,枕头就湿了一大片。 …… 第二天一早,吴兴民带了早饭过来。 他自己熬的蔬菜粥,加上街上味道最好的那家小笼包。 燕燕高烧初愈,最适合喝蔬菜粥,她吃得很满足。 夏红缨最喜欢南街上的邱记包面,但小包子她也喜欢,也吃得很满足。 吴兴民没顾得上吃早饭就来了,因此跟她们母女一起吃。 三个人围在病床自带的小桌子上吃饭,热气腾腾。 霍南勋推开病房门,正好看到这一幕。 三人都转头看向他。 “爸爸!”燕燕眼前一亮,喊出了一声语调有些奇怪的“爸爸”。 她听不见,无法衡量自己说话的语调语音,时间长了,会慢慢失去用语言跟人沟通的能力。 霍南勋的目光定格在燕燕身上,眼神有一瞬间的沉痛,随即冲她露出个笑容,走过来,将右手提着的保温桶放在桌面上。 “这是什么?”夏红缨问。 “我们食堂的养胃粥。”霍南勋说,“之前燕燕很喜欢喝。” 他左手还提着个塑料袋,里头装的是包面,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夏红缨一闻这味儿就知道,这是邱记包面。 邱记包面早上六点半左右才会开张,现在病房里的钟表显示是六点四十五,他应该是等着开张立马买了拿来的。 之前跟他一起路过邱记包面的时候,她提过一嘴最喜欢他家的包面。看样子,他记在心里了,还特地给她买了来。 她看了霍南勋一眼,伸手去接。 谁料霍南勋却一扬手,把包面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泰然自若地动手给燕燕倒养胃粥。 夏红缨的手僵在半空:“……” “好好的包面,扔了做什么?”吴兴民问。 霍南勋淡淡回答:“飞进一只苍蝇。” 吴兴民:“呵!” …… 柏树乡在这个年代还没有汽车站。 进城的大巴车就停在街心岔路口,每天上午两趟,下午一趟,准时发车。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办完出院手续,也已经接近九点了。 上午的第二趟车正是九点发车,好在他们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 车子里头早就塞得像罐头,人和各种行李堆得没处下脚,还有两只脚被绑在一起的大鹅,发出震耳欲聋的嘹亮叫声。 霍南勋手长脚长,先把夏红缨和燕燕推上了车。 司机很照顾小孩,特地招呼她们坐在司机位置旁边的发动机盖上。 上头挤挤,能坐下七八个人。 等坐稳了,夏红缨看向门口,想看看吴兴民和霍南勋上来没。 吴兴民已经上车了,被卡在门口动弹不得。 霍南勋刚搭进来一条腿。 “勋哥!”突然,外头响起了卢清悠的声音。 夏红缨偏头找位置,从夹缝里看到,卢清悠来了。 还带着霍小光一起。 她大约知道了霍南勋今天要进城,带着霍小光一起,找到这里来了。 霍南勋本来一条腿上了车,见状又下去,问:“有事?” 第104章 你这个情敌,非常清醒,且不择手段 “我听晓婷说,你今天要陪燕燕去市里医院,你帮我买这些药回来。”卢清悠递给霍南勋一张纸,“这些药只有大医院能有,拜托了。” “好。”霍南勋将纸折起来放在裤兜里,就要上车。 “霍伯伯。”霍小光突然跑过去,抱住霍南勋的大腿。 霍南勋低头:“怎么了小光?” 霍小光说:“我也要去城里玩!我想去游乐园和动物园!” 霍南勋:“我是去医院,不是去玩。” 霍小光撇嘴不乐意,说:“你去医院做什么啊?” “你霍伯伯是陪你燕燕妹妹去医院看病。”卢清悠拉住霍小光,说,“快松手,让霍伯伯走。” “不要!”这会门口堵着的乘客都被售票员给赶到后头过道了,霍小光看向正对着车门的夏红缨和燕燕,满眼的敌意:“不要霍伯伯走!” 燕燕初时被那两只鹅吸引了,一眨不眨地看着它们。 突然看到霍小光,她像是吓着了,一下子钻进了夏红缨怀里,小身子微微发抖:“妈妈!” 母女连心,她的一个小动作,夏红缨就能知道她的情绪。 她感觉燕燕很害怕。 “怎么了?”夏红缨轻轻拍着她。 燕燕听不见,也没法回答,只紧紧抱着她,喃喃说了句“坏蛋”。 夏红缨皱眉看向车子外头,女售票员也冲霍南勋喊:“上不上车?不上车走了?” “上。”霍南勋将霍小光拉开,转身上了车。 “霍伯伯!霍伯伯!”霍小光大哭大闹起来,哭得特别凄惨。 售票员“啪”地一声关上车门,吆喝说:“走!” 司机发动车子,车子缓缓往前开。 霍小光追着车子跑,边跑边哭:“霍伯伯!霍伯伯!不要走!呜呜呜……” “这孩子怎么回事?”天气炎热,车窗是开着的,坐在车窗边的人议论说,“哭得跟亲妈跟人跑了似的,还追车。” 大家都盯着霍南勋看。 霍南勋脸色黢黑。 夏红缨看到他的表情,不知怎地,突然笑了出来。 霍南勋斜了她一眼。 “啊!”突然,窗户边的乘客集体惊呼,“那孩子被车撞了!” 霍南勋脸色一变,请求司机:“师傅,麻烦停一下车,我下去看一眼!” 司机听说孩子被车撞了,皱着眉头说:“你快点!路上有接货的,我不能耽误太长时间。” 这辆车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是乡里通往城市的唯一渠道,不仅运人,还运货,每趟车都有接货人在固定的时间点等着。 “好。”霍南勋下了车,看到霍小光和卢清悠都跌坐在地,旁边一辆小三轮的车主正破口大骂:“不想活了跳河去!河上又没盖盖子!往老子车上撞什么?晦气玩意儿!” “怎么样?”霍南勋过去问。 那三轮车主看到霍南勋的体格,把下一句骂人的话生生吞了回去,开着三轮车跑了。 卢清悠眼泪汪汪,一副吓坏了的样子,极为不雅观地坐在地上哭:“勋哥!你快看看小光!小光!小光!你别吓妈妈啊!” 霍小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额头挂彩有擦伤。 霍南勋过去喊了两声,他也没有动静。 “勋哥,求你赶紧送小光去医院!”卢清悠哭道,“我刚刚为了拉他,崴了脚了!” 霍南勋皱眉,回头问司机:“大哥,我送这孩子去301医院,十分钟之内赶回来,您能等等我吗?” “不行!”司机不耐烦地说:“等不了!” 售票员说:“你要不坐下午的车进城!我们要发车了。” 后排有人喊:“司机快开车!我们要去赶火车!再晚就误点了!” 司机问霍南勋:“你上不上?不上我走了!” 霍南勋看了看地上躺着的霍小光,又看了看躲在夏红缨怀里,皱着小眉头看着他的燕燕,握起拳头,突然说了句:“吴兴民,燕燕拜托你了!” 吴兴民看着他,冷脸没说话。 “你们走,我不上车了。”霍南勋又跟售票员说。 售票员伸手关上了车门。 在关门的一刹那,夏红缨看到,霍南勋将卢清悠扯了起来,然后将霍小光抱起。 “爸爸……”燕燕似乎知道了什么,突然哭了起来。 夏红缨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眼神渐渐冷寂。 就这样! 这是她的选择,也是他的。 …… 下车以后,吴兴民问夏红缨:“那个女人,就是你说的卢清悠?” 夏红缨心情特别不好,闷闷地点头。 吴兴民:“果然是个厉害的。我看到,她看到有车经过,拉着她儿子往车身上蹭。” 夏红缨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她是故意的?不可能!那是她亲儿子!” 吴兴民:“我站的位置,恰好看得很清楚。那小男孩虽然摔倒在地,估计也就是个擦伤,她跟小男孩说了一句什么,他就闭眼装晕。” 夏红缨不明白:“她为什么那样做?就为了把霍南勋留住,不让他陪燕燕去医院?这有什么意义吗?至于让她拿霍小光冒这么大的险?” 吴兴民说:“你是当局者迷。” 夏红缨:“什么意思?” 吴兴民:“你昨晚刚刚提出离婚,如果你们夫妻两人一起带孩子去看病,很有可能和好。 她好不容易在你们之间撕开了一条裂缝,她留住了霍南勋,就等于将裂缝撕得更大。 对于她来说,这其实是个很关键的节点,以至于她宁愿拿儿子去冒险。” 顿了顿,吴兴民又说:“你这个情敌,非常清醒,且不择手段。” 夏红缨想到自己刚才气了一路,磨了磨牙,冷笑:“这算什么,她还有神经病呢!估计杀了人都能得到豁免。” 吴兴民看着她:“你跟霍南勋离婚,对你自己和燕燕,没有半点好处,只会便宜了她,你甘心吗?” 夏红缨没说话。 她当然不甘心。 “霍南勋每次看见我,醋意滔天似的。”吴兴民眼里有揶揄的笑意,“他明显是误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回去跟他说明白。我妈说了,会找机会公布我们的兄妹关系。” 夏红缨有些惊喜:“她老人家同意了?” 吴兴民:“嗯。” 夏红缨给吴兴民这么一说,冷静了不少,沉吟片刻,说:“你也看到了,他现在对我很冷漠。就算我愿意回头,他也未必愿意。” 吴兴民:“你试试。” 夏红缨抿了抿唇:“回去再说。” …… 第105章 家里亮着灯 吴兴民有个堂叔在市三院做主任医师,而且正好是脑科的主任。 有了熟人好办事,燕燕的所有检查,都顺利地赶在下午回程车发车前做了。 医生给的结果,跟301医院并无差别。 根据以往的案例,这种耳聋多半是神经性耳聋,以目前的医疗水平,治愈的希望不大。 大夫给了两个方向,一是,国外有人工耳娲的技术,可以带孩子去国外。又或者干脆等几年,国内医院说不定也能有。 第二个方向,吴兴民他堂叔说,他认识一个大夫,精通针灸术,以前就有人在他那里治好过耳聋。 吴兴民问是谁,他堂叔说,就是柏树乡最出名的中医诊所仁济堂的老板:陈向前。 对于夏红缨而言,国外是个遥不可及的地方,她没有那个经济实力可以带燕燕出国。 她只能选择第二个方向,带着燕燕搭乘下午的车,回到柏树乡,直奔仁济堂而去。 陈向前跟夏红缨爷爷学过医术,胡子一大把了,见到夏红缨还管她叫师姐。 夏红缨的草药也都是卖给了他,是老熟人了。 然而陈大夫给燕燕检查完了以后,跟夏红缨说,他没有把握,只能试试,先灸三天。 还说,让她不要抱有什么希望,他曾经治愈过的那个聋哑人,病因跟燕燕并不一样。 他还说,当初他治好的那个人,会手语和唇语,并且收徒弟,乡里好些聋哑人跟着她学。 陈大夫建议夏红缨带着燕燕也去学一学,便于母女两人日后的沟通。 这无异于雪中送炭,夏红缨感激不已,求之不得。 他说的那个人,大家叫她红姐,年纪在四十岁上下,在街道上开了个麻将馆,就在仁济堂斜对面。 陈大夫带着她去了,红姐长得又高又壮,一看就是个痛快人,听了燕燕的情况,很痛快地就答应了,说是学费三十,包教包会。 夏红缨当即付了三十块钱,约定以后每天来她这里学两个小时,直到学会为止。 …… 做完治疗,天就快黑了。 夏红缨摸黑回到霍家院子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已经亮着灯。 院子里飘着各种食物的香气,大家都忙完一天的活,在做饭或是在吃饭了。 她家里的灯也是亮着的。 而且,门是开着的。 外头屋里围了围席,用来临时堆放尚未完全晒干的稻谷。 里头的稻子瞧着比昨天多了许多,看样子,他今天没有全程陪着卢清悠母子,而是回来收稻子了。 她带着燕燕走进里屋去,看到霍南勋正在吃饭。 应该说,正在看饭。 一个人,三个菜。 一大碗带汤带菜的四季豆,一盘嫩辣椒炒鸡蛋,一盘腊肉和香肠的拼盘。 他坐在矮桌前,面前放着一碗早已没有热气儿的饭,一双筷子,跟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 “爸爸!”燕燕朝他跑过去。 霍南勋蓦然抬头,看着燕燕朝自己扑过来,伸手将她抱住。 “爸爸,饿!”燕燕砸着小嘴说。 霍南勋抬头,没什么表情地跟夏红缨说:“你带她去洗澡,我给她盛饭。” 两人在闷罐似的车里来回颠簸了一天,身上都臭了,洗了个澡,清清爽爽地回到了灶屋,就见霍南勋给燕燕盛好了饭,拿了筷子。 没有她的。 以前,如果是霍南勋盛饭,第一碗饭,总是给她的。 她喜欢吃锅巴,他还总会给她铲一块锅巴放碗里。 现在,别说锅巴,都没她的饭了。 夏红缨瞄了一眼饭锅,好在里头还有不少饭,足够他们三个人吃了。 夏红缨自己拿碗盛了饭,正想把燕燕今天的检查结果,还有仁济堂这边的事跟他说一说,毕竟他是燕燕的爸爸,有权知道,这时,卢清悠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是红缨嫂子回来了吗?” 夏红缨微微顿了顿,没说话,提起筷子吃饭。 今天中午随便对付了两口,不止是燕燕饿了,她也饿了。 卢清悠不请自来,走了进来,看到夏红缨和燕燕,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说:“红缨嫂子,你们总算回来了!怎么这么晚啊?” 夏红缨看了她一眼,问:“小光怎么样了?” “他啊!幸亏勋哥帮我及时把他送到了医院,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卢清悠看向霍南勋,一脸感激,“勋哥,我还没来得及向你道谢呢!耽误你的事儿了,我心里特别过意不去。” 霍南勋说:“小光没事就好。” 夏红缨笑了笑,说:“他当时躺地上昏迷不醒。我还以为给撞出个脑震荡了呢!原来没什么事啊?” 卢清悠微微挑眉:“都是他爸爸在天保佑他。红缨嫂子,跟你一起去的那个男的,就是传说中的吴兴民吗?” 夏红缨抬眼看向她:“卢医生,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卢清悠:“我就是来看看燕燕呀!想问一问她的情况。” “那你不问燕燕的情况,问吴兴民做什么?”夏红缨冲她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是看他长得俊俏,想托我给你说媒。” 卢清悠:“……我只是好奇,你跟他是什么关系!看起来,你们之间关系匪浅呢!他居然会陪着你和燕燕去城里看病。” 夏红缨回答:“我和他是兄妹关系。如果你想托我做媒,我恐怕得跟你道个歉,他是北京大学的高材生,眼光挑得很,怕是不会要个二婚还带孩子的。” 说完她就道歉:“卢医生,你知道的,我这个人说话直。咱们也不是外人,我就实话实说了。你不会见怪?” 卢清悠脸色有些扭曲:“我不是托你做媒!他不要二婚的,我还看不上他呢!” 夏红缨:“那就好。” “你!”卢清悠深呼吸,又说:“我一直挂心燕燕,她的检查结果怎么样? 我和妈一直挂心着,左等右等不见你回来呢! 下午回来的车五点前就到了,现在都八点了,你和吴兴民去了哪里?怎么这么晚?” 说来说去,又绕回她回来得晚这个话题上了。 经过吴兴民的点拨,夏红缨看得明明白白的,这是又要拿吴兴民来挑起霍南勋的疑心,继续给他们制造裂痕。 夏红缨微笑说:“劳烦你回去转告唐婶子,燕燕的耳朵还是有希望恢复听力的。” 卢清悠想挑起吴兴民的话题,她偏不接,气死她。 卢清悠还想说话,夏红缨打断她:“吃饭了吗?不好意思,霍南勋只做了我们三个人的饭,要不我就叫你一块儿吃点儿了。” 第106章 你管我住哪儿 夏红缨的逐客令已经下得非常明显了,卢清悠却依然不肯走,反而到燕燕身边蹲下,故作亲热地搂着燕燕的肩膀,亲了亲她的侧额,满脸心疼地说:“勋哥,你别担心。我相信,老天爷一定会保佑燕燕好——” 她话没说完,燕燕忽地挣开她站了起来,一头扑进了夏红缨怀里。 小女孩对卢清悠一脸的抵触,小眉头皱得紧紧的。 卢清悠眼底闪过一道冷色,语气很有指责的味道:“燕燕这孩子,是真怕生。小飞和宝珍就一点不怕生,落落大方的。红缨嫂子,你以后要带着燕燕多出去见见人。” 夏红缨轻拍着燕燕,看向卢清悠,说:“你对她来说,早就不是生人了,不存在怕生一说,她只是不喜欢你……碰她。” “呵!”卢清悠气笑了,“红缨嫂子,我知道你心情不好,看在勋哥的份上,我不会跟你一般见识的。” 夏红缨没说话。 霍南勋不知道为什么,也不说话,全无往日对卢清悠的熟络劲儿。 卢清悠多少有些待不下去了,做出一个体贴的姿态,说:“那你们好好照顾燕燕,我先回去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说完,她往外走去。 夏红缨也起身往外走。 卢清悠见夏红缨跟着自己,以为她想单独跟自己说点什么,跨出门槛后,她嘴角弯出一个极为得意的弧度来,问:“怎么?有——” “砰!”地一声,大门带着一股劲风,在她脸前合上,差点振到她额头。 卢清悠被吓得浑身一僵,气得鼻孔都撑大了。 随即想到夏红缨马上就要跟霍南勋离婚,她来霍家村的目的终于要达成,又高兴起来,冷笑一声,低声咒骂:“蠢货!活该你女儿变聋哑人!” 屋里,夏红缨回到灶屋,看到霍南勋正在给燕燕夹菜。 她回来,他看也不看她一眼,浑身散发着拒她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端碗继续吃饭。 夏红缨也坐下吃饭,想着卢清悠的那些小动作,又想着吴兴民劝她的话,心想要不先把她跟吴兴民的来龙去脉告诉他,看他怎么表态? 如果他能挽留她,那……这婚也不是非离不可。 她昨天晚上,是有很大的赌气成分的。 她其实很舍不得霍南勋…… 她抬眼看向霍南勋,正要开口,外屋的广播突然传来电流的滋滋声,随即响起了老支书的声音,通知全村五十岁以下的已婚妇女,后天上午八点钟,去乡卫生院做妇科检查,谁都不许缺席! 广播声沉寂以后,夏红缨开口:“明天——” “行。”夏红缨刚刚说了两个字,霍南勋就开始输出,话又毒又密,“知道你迫不及待,就明天,一早就去,我不会死乞白赖地求着你,放心好了。” 夏红缨:“……我是想说,吴兴民——” 霍南勋猛然将筷子拍在了桌子上,吓得夏红缨一个激灵。 “夏红缨,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让你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霍南勋一副要吃人的表情,“你一天不提他要死?” 他发起火来特别吓人,夏红缨好一会都不会动弹,等她回了神,本能地看向燕燕,怕她被吓着。 但是她在全神贯注的吃着饭,因为听不见,却是根本不知道她爸爸那边的动静。 夏红缨定了定神,咬牙说:“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霍南勋:“不能!明天去离就是了!还说什么说?” 夏红缨也气得拍了筷子:“行!明天去离!但是得下午去!燕燕约了明天下午去仁济堂做治疗,这样就不用跑两趟了,可以吗!” 霍南勋:“什么治疗?” ”吴!兴!民!他堂叔提供了个消息,说仁济堂有治好过聋哑人的先例。”夏红缨故意把“吴兴民”三个字咬得极重,“所以,我也带燕燕去了,得连治三天,明天我预约了下午去。” 霍南勋不说话,默默捡回筷子,继续吃饭。 夏红缨:“就算要离,也得把这一季的稻子收完。我和燕燕的口粮,得分出来。你没意见?” 霍南勋貌似不愿意跟她多说一句,还是沉默。 夏红缨:“我会搬到茶园里去住。但是那上头还没建粮仓,很多东西也不齐全,就算离了,你也得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把上头收拾好了再搬,行吗?” 霍南勋总算开口说了句:“明天下午我没空。” 夏红缨:“你有什么事?” 霍南勋回答:“打米厂德叔家老母亲过大寿,明晚办酒,下午我得去帮忙。” 夏红缨:“你能帮什么忙?你又不会做寿宴。” 霍南勋:“我不会做寿宴,还不会搬个桌子扯个电灯?” 夏红缨冷着脸:“我们家跟德叔家不沾亲不带故的,人家三四个儿女七八个侄儿,需要你去搬桌子扯电灯?” 霍南勋:“我怎么知道,人家请了,我就得去。” 夏红缨深呼吸:“行!那就后天。正好刚刚广播里说,后天早上要做妇科检查,明晚我和燕燕就不回来了。后天上午十点,乡政府门口见。” 霍南勋脸色更冷了些:“不回来你们住哪儿?” 夏红缨一肚子气:“你管我住哪儿。” 她打算去找杨琴,她家就住街边儿上,可以去她家借宿一晚。 霍南勋饭也不吃了,扔下筷子就走。 然后一晚上没回来。 第二天早上,夏红缨去田里干活,遇到一脸憔悴的王德华。 他跟夏红缨好一顿抱怨:“嫂子,你是不是跟勋子吵架了呀?他非跑我家来跟我一块儿挤。这么热的天,两个大男人睡一个床上,简直热死我了。我一晚上没怎么睡着。” 夏红缨:“……” 这时,霍南勋也黑着脸过来了,问王德华:“说什么呢?” 王德华:“没有没有,我问燕燕呢!” 王德华冲燕燕挥了挥手。 燕燕也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霍南勋已经收完了大田里的稻子,最后一块田,也就是河沿那个占地一亩多,他们家的主产田,也已经收了一小半。 难怪家里的粮食多了许多。 两人一起干活,大约隔了有二三十米远,干了一上午活,一句话没说。 中午收工回去的时候,黄菜花看到了她,跑到她面前来问:“你花那么多钱到城里去,燕燕的耳朵治好了吗?” 夏红缨看了黄菜花一眼,估计是眼神里有杀气,黄菜花缩了缩脖子,又问:“你不是说回来就跟勋子去离婚吗?什么时候去?” 第107章 你家是有皇位要继承吗? 因为燕燕,夏红缨恨上了黄菜花。 在黄菜花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夏红缨离婚的念头顿时坚定了百倍。 她一字一句地说:“明天上午就去,你们这回高兴了?” 黄菜花脸上一喜,嘴里却说:“我跟你说,我黄菜花不是什么黑心肠的人。燕燕成了这样,我不会逼着你们真离婚,等你大哥的工作稳定下来,你们再复婚!” 夏红缨没忍住冷笑了一声:“你想屁吃!当你家有皇位继承呢?谁都上赶着往里钻?我离婚就是离婚,绝不会再回头。” “你你你!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夏红缨进门四年,不管黄菜花怎么欺负她,她也没说过“想屁吃”这么脏的话,黄菜花气得嘴都哆嗦了,“夏红缨你疯了是不是!” “从明天开始,你就不是我的长辈了。”夏红缨一脸冷漠地说,“以后别再用婆婆的语气跟我说话。你姓黄,我姓夏,咱们一毛钱关系没有!少来我这里犯贱,否则我不会再对你客气!” 往日里,夏红缨看她的眼神,有尊有敬,有时候也无奈或是恼火,但都是有感情的。 现在的夏红缨,看她的眼神却冷漠至极,就像看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黄菜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又看看旁边一脸茫然盯着她看的燕燕,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夏红缨转身走了。 不想再听黄菜花聒噪,她连中午饭都没吃,换了衣服径直走了。 等霍南勋挑着谷子回来的时候,黄菜花就找他告状:“勋子!夏红缨那个婆娘,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知道她刚才跟我说什么吗?她居然骂我! 说什么……你家是有皇位要继承吗?以为人人都上赶着要嫁到你们家吗? 她还说,她跟你离婚了,绝对不回头!” 霍南勋没说话,看了屋里一眼,将谷子倒在地上,拿工具铺开。 “你说,她要是跟你离了婚,她就是个二婚女人,还带着个拖油瓶,而且是个残疾的拖油瓶,谁还会再要她?”黄菜花一脸的气愤,“我好心跟她说,等你大哥的工作稳定了,就让你们复婚,她不但不领情,还把我骂了一顿!” 她是真心觉得,自己一片好心喂了狗。 “妈。”霍南勋叫了她一声。 黄菜花:“啊?” 霍南勋:“我就算离婚,我也不可能跟卢清悠结婚。大哥想要工作,让他自己想办法。” “什么!”黄菜花怪叫,“你不跟卢清悠结婚,那你离什么婚?” 霍南勋:“从小到大,你就见不得我好过一点。这不为了如你的意吗?” “你你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黄菜花给气哭了,“我是你亲妈,又不是你后妈,我怎么会见不得你好过?我当然希望你们更好啊!” 霍南勋冷然说:“从我十来岁开始,你就让我一个学生,放学了去帮大哥干活挣工分,他在旁边偷懒装病; 老支书让我当村里会计,你非让我让给大哥; 以前家里挑水扛砖各种力气活都是我干,但凡我休息一会,你就骂我懒骨头。 大哥成天不着调地在外头瞎逛,还去麻将馆搓麻将,怎么就不见你骂他懒骨头?” 黄菜花抹着眼泪儿说:“你大哥从小多病,身体不好,你又高又壮连感冒都没怎么得过,我才让你多干活。 你大哥没读过多少书,没什么机会。你读的书多,机会多,我才让你让给他的!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帮你大哥弄一份工作?他是你亲哥哥!还有晓婷,人家要介绍成城里的医生给她——” “妈!”霍晓婷也回来了,叫道,“我已经有对象了!等农忙结束我就会来家里提亲。你就别瞎操心了!” 黄菜花瞪大眼睛:“有对象了?谁呀?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霍晓婷说:“到时候你不就知道是谁了。反正你别拿我说事儿!我不背这个锅。” 黄菜花气的胸口疼:“你……你……” “妈,你就继续闹。”霍晓婷又说,“早晚把二哥闹得妻离子散,不认你! 我也应了你的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到别人家就是别人家的人。 就剩大哥大嫂,你看看他们会不会每个月给你们二十块钱,会不会给你们两个养老!” 黄菜花心态崩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儿地哭:“我真是白养了你们两个白眼狼!我辛辛苦苦把你们拉扯这么大,你们都不孝顺啊!胳膊肘都往外拐!你大哥是家里的顶梁柱,你们也不知道多帮衬他……” 霍南勋没理她,把谷子都摊开了晒上,进屋去了。 霍晓婷也心里有气,不想去哄她妈,自己进屋去喝水。 甚至陆续回到院子的邻居们,见她坐在地上,都不带多问她一声的。 黄菜花感觉独角戏唱不下去了,骂骂咧咧自己站了起来。 刚站起来,霍南勋又突然从屋里出来,问她:“夏红缨和燕燕人呢?” “早走了!”黄菜花没好气地说,“换了衣服走的,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霍南勋没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都被抽走了一般。 王德华家在河边也有一块田,就在霍南勋家田的紧上头挨着。 他打着呵欠坐在田埂上,看霍南勋一刻不停地干活,终于忍不住出声:“勋子!来休息一会儿!这么大太阳,别中暑了!” 霍南勋看了他一眼,说:“没事。” “红缨嫂子呢?”王德华问,“往年我帮你们家干活儿的时候,她都会准备一些解暑的东西,休息的时候吃点儿,真是又好吃又舒爽!她人呢?” 霍南勋动作顿了顿,说:“她要跟我离婚。” 王德华皱眉:“因为燕燕的事?” 不止。 霍南勋没说话。 王德华:“这事儿的确气人!你爸妈也真是,怎么能让才三岁的孙女,去螃蟹洞帮他们打水? 你好好哄一哄她呀!你还发脾气离家出走,跑我家来睡?那不火上浇油吗?” 顿了顿,他又说:“这谁家两口子吵架,没说过离婚的话?你也不用当真,赶紧把人哄好!不许再到我家来睡了!你看我今天,打谷子都没力气,困死我了。” 霍南勋:“回头我帮你打点。” 王德华瞧着他形单只影的,摇了摇头:“算了!待会儿咱们都早点儿收工,一块儿去德叔家吃酒,喝几杯提提神。” 第108章 一半是酒,一半是血 德叔的老母亲过大寿,村里人都提前收了工,去他们家帮忙的帮忙,吃酒的吃酒。 霍南勋他们一帮年龄差不多的发小坐一桌,你敬我,我敬你,越喝越上头。 霍南勋来者不拒,接近六十度的白酒,数碗下肚。 突然,他眉头紧皱,起身往院坝外头去吐。 他的酒量向来深不可测,大家都没见他醉过,更没见他吐过。 王德华和霍刚都感觉不对头,过去一看,吐出来的,一半是酒,一半是血。 …… 云川是人口大省,计划生育搞得格外严格。 妇女只要生育过了,即便都戴上了节育环,依然每隔几个月,就得去乡卫生院接受妇科检查。 夏红缨一到卫生院门口,村里的女人们都争相跟她说,霍南勋昨晚在德叔家的酒席上,吐血了。 他都走不了路了,霍刚和王德华借了个独轮车,连夜把他推到了301医院,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夏红缨转身就往301医院跑。 一路上脑子都是懵的,急出了一身汗。 跟前台打听了霍南勋的病房,刚想推门进去,却看到卢清悠正拿着毛巾给他擦脸。 动作无比轻柔,神色极为心疼。 擦完了,她握着霍南勋的手,伏在他胸口上,看起来缱绻而深情。 夏红缨心里猛然扎痛,如同被坚硬的钢钉重重钉入,鲜血淋漓。 她转身就走了。 在街头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惊觉时间不早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流了满脸的泪。 妇科检查是逃不掉的,今天不去,改天也得去,还会给老支书惹麻烦。 她擦干眼泪,收拾心情,去了卫生院。 她们村的人基本都走光了,倒是不用排队。 检查完了以后,她回杨琴家,带燕燕去了麻将馆学手语。 她今天总走神。 红姐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夏红缨都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要说有事,霍南勋那里好像并不需要她。 要说没事……她也说不出口。 学完手语,她牵着燕燕出了麻将馆,心里正想着,要不,还是带燕燕去看看她爸爸? 就算他们两个离婚,霍南勋终究是燕燕的爸爸。 霍南勋疼爱燕燕,若是他生病了都不让燕燕去看,倒是她不对了。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霍刚冒火的声音:“夏红缨!你居然还有心情逛麻将馆?!” 夏红缨转头一看,是霍刚和王德华,手里都提着东西,一看就是去看望病人的。 “这里的老板会手语。”夏红缨解释说,“我是和燕燕来学手语。” “嫂子,你知不知道,勋子胃出血住院了!”王德华问她。 夏红缨说:“听说了。我还听说,昨晚上是你们送他来的,他怎么样?严重吗?” “不是!你既然知道他住院了,不在医院照顾他,还有心情来学什么手语?”霍刚气笑了,“夏红缨!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 夏红缨沉默片刻,说:“我去了。看到卢清悠正握着他的手,趴在他胸前诉衷肠,我没好打扰他们,就出来了。” 此话一出,王德华以为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握着他的手?趴在他胸口?嫂子,你的意思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夏红缨:“是。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刚刚正在想,就算我不方便去,燕燕总该去看看她爸爸。正好遇到你们,你们帮我把燕燕带去医院,看看他。” 王德华一脸懵:“嫂子,这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可能呢?勋子他怎么可能跟清悠嫂子这里头肯定有问题!” 霍刚的语气比王德华更斩钉截铁,说:“你肯定误会了。勋哥跟清悠嫂子清清白白,绝对不可能有什么!” 夏红缨看向霍刚,冷笑:“霍刚,你不觉得自己双标得厉害?我跟吴兴民说几句话,你就坚定地觉得我们俩有什么。卢清悠都趴霍南勋胸口了,你跟我说他们俩清清白白?” 霍刚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说:“你应该比任何人都知道他对你的感情!他爱了你这么多年,卖血都要娶你,他不可能跟清悠嫂子怎么样!” 夏红缨脸上是笑着的,泪水却大颗滑落:“你说什么?他爱了我这么多年?霍刚,你知道什么是爱吗?一走四年,对家里不闻不问,叫爱?还是,抛下自己的女儿不管,把卢清悠的儿子看得比燕燕重,叫爱?” 霍刚:“你怎么就只记得他的不好,记不得他的好呢?部队的事情他说了也不算,四年没回来,他也是身不由己啊! 至于你说抛下燕燕不管,我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对燕燕的爱女之心,我却看得清清楚楚。 不是他及时去救燕燕,燕燕现在已经不在了? 不只是燕燕,当初如果不是他把你从河里救出来,你也不在了呀! 你怎么就记得他做得不好的地方,不念他对你的好呢?” “把我从河里救出来?”夏红缨一愣,“什么时候?他什么时候把我从河里救出来过?” “我就说你没有心!”霍刚真气坏了,“你上初三那年,被几个小流氓推河里去了,你忘了?” “我当然没忘!”夏红缨问他,“那次难道是霍南勋把我救起来的?” “怎么?你不会不知道?”霍刚问她,“当时我跟勋子一起,亲眼看到他把你从河水里捞出来,还帮着他一起把你扯上岸的!” “怎么可能是你们?”夏红缨做梦也没想到,“你们那时候不是在镇上上高中?怎么会跑到初中来的?” “勋子他小舅是初中学校的老师——就是那个教历史的黄老师——那段时间他小舅准备结婚,我和霍南勋给他送东西去。”霍刚说,“我们走到河边,正好看到你落水,梁辉那帮人跑得飞快!霍南勋扔了背篓就跳下河,扎了好几个深猛子把你捞起来的!” 夏红缨:“……我不知道那天我问过我姑,她说她也不知道是谁把我救起来的。她得信赶到医院,就只有吴兴民在。吴兴民也不知道是谁,推测说,有可能是梁辉他们怕摊上人命,把我救了起来。” 第109章 你跟霍南勋离婚,跟了我呗? 她也觉得八成是这样。 但她不可能去找梁辉核实,那人没脸没皮,夏红缨怕被他缠上,要她报恩。 霍刚摇头说:“我们把你送到卫生院,就赶紧回去背背篓。当时背篓里的东西挺值钱的,怕被人给拿走。然后我们又去他小舅家里换下了湿衣服,再去卫生院看你,你已经不在那里了。” 夏红缨:“我们急着回去参加中考啊!” 当时,急得她不行,着急忙慌地去最近的商店买了套衣服换上,赶去考场。 但是,她和吴兴民迟到都超过了四十五分钟,考官压根没让他们进去 “居然是他救了我”夏红缨心里五味杂陈。 “你不知道是谁救了你,我猜,你更加不知道,你上高中的时候,是谁把镇上那黑社会头子周权龙打服了,让他不再骚扰你的?” 夏红缨微张着嘴:“啊?” 那时候,镇上有个刀疤脸,名叫周权龙,总骚扰她。 那周权龙跟梁辉不一样,梁辉跟她差不多大,还是个十来岁的少年,那周权龙却二十多岁了,据说他蹲过大牢! 那段时间,她吓得不敢出校门。 后来有传说,校霸霍南勋收服了周权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夏红缨再也没遇到过那人。 “勋子校霸的名号是怎么来的?在我看来,都是为了你老跟人打架打出来的!”霍刚说:“你长得好,觊觎你的人他妈的贼多!是他在暗中保护你,你却什么都不知道!” 夏红缨:“……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我都不认识他……” 霍刚:“你满心满眼里只有吴兴民,我们——他走到你面前你也根本注意不到啊!” 夏红缨:“……” 这时,王德华又在旁边说:“之前磊子回来的时候,还跟我说过,勋哥在部队的时候极为俭省,连包榨菜都不舍得买,想抽烟了就到处蹭几根。那时候部队工资才几块钱,他愣是省下来二百块,让霍磊给你带了回来,还不让告诉大叔和黄婶子,嫂子,勋哥满心装的都是你,他绝不可能跟清悠嫂子怎么样的。” 霍刚又说:“夏红缨,他明知道你跟吴兴民的过去,仍然娶了你,你就该知道他对你用情有多深! 不管他家里人做了什么,从你提出要跟他离婚,尤其还站在吴兴民身边跟他提离婚的一刻,你就是把他对你多年的真心,放在地上狠狠地践踏!” 夏红缨被他说得眼泪滚滚:“霍刚,你……你说的是真的?” 霍刚:“真的假的,你自己判断!德华,我们走!” 王德华有些无措地看着霍刚的背影,又看看夏红缨:“嫂子,我们先去看他,你随后过来啊!” 夏红缨努力的消化着霍刚的话。 霍南勋他……那么早的时候就喜欢他吗? 她还以为相亲的时候他们是第一次见面。 她又突然想起来,霍南勋说过,他们第一次见面,是他外公家。 他们被那条大黄狗撵着跑,同伴崴了脚,她气不过上门去理论…… 所以,他在她那么小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 后来又救了她,暗中护着她。 她却一无所知…… 可是,刚刚在病房里…… 刚刚在病房里,有不有可能,是卢清悠单方面的? 她记得,霍南勋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从她当时的角度看不到霍南勋的脸,不知道他是醒着的还是睡着了。 反正他的确是一动不动的。 如果是卢清悠单方面的,那岂不是趁他生病,占他便宜?! 夏红缨牵起燕燕就大步朝301医院走去。 火急火燎地走了一段,旁边有个庞然大物一掠而过,然后她又看到了梁辉的脸。 他依然骑着他的摩托,也不知道成天在街上瞎溜达什么。 “夏红缨!”梁辉炫耀似的拍拍他的摩托车,“去哪儿呀?我拉你去!” 通往301医院的路段,行人本就不多,这会还是中午头快吃午饭的时间,更是半个人影都看不见,夏红缨左看右看,满身防备地说:“不用了,我就去前面。” “我听梁玲说,你老公是霍南勋?”梁辉问。 夏红缨骄傲地挺了挺胸:“没错。” “霍南勋那龟儿子,除了一张脸,他还有什么?”梁辉一脸轻蔑,“他买得起摩托车吗?” 夏红缨:“他买不买得起,跟你有什么关系!” 梁辉露出一脸又油腻又骚的笑:“夏红缨,我他妈以前就老稀罕你了,这么多年过去,一见着你,心里还是跟爪子挠似的!晚上做梦都梦见跟你——” “死流氓!有多远滚多远!”夏红缨拉着燕燕,快步往前走。 梁辉骑车挡住了她们的去路,那摩托车马力挺足,速度快,个头大,冲过来的时候,差点碾着燕燕的脚,吓得燕燕抖了抖,使劲抱着夏红缨的腿。 夏红缨将燕燕抱起来,深呼吸,说:“梁辉,你看到没,我孩子都这么大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梁辉的眼神不怀好意地在燕燕身上转了一圈,流里流气地伸手掐了燕燕白里透红的脸蛋一把,说:“这是霍南勋的种?长得挺乖嘛!” 燕燕听不见声音,却也能感觉到,这个人不是个好人,偏头不让他碰,牢牢抱着夏红缨的脖子,睁着一双大眼睛瞪着他。 夏红缨后退了几步,往左右看了看,前方不远处是通往乡电影院的小岔路,路口有个小卖部。 “夏红缨,你跟霍南勋离婚,跟了我呗?”梁辉又说,“我爸是乡长,我妈是香柏饭店的老板,你跟了我,我包你吃香的喝辣的,想要什么有什么!” 夏红缨沉默片刻,说:“当初你害我掉河里,都不救我一救,转头就跑了。像你这种人,家庭条件再好,也是,不堪托付。” 梁辉听着她居然有些松动的意思,大为振奋:“我那时候也不会游水,我是……我是去找人来救你!不是跑了!” 看样子,真不是他们救的。 霍刚没撒谎。 霍南勋怎么就从来不提? “夏红缨,我现在已经会游水了。你要是再掉河里,我肯定跳下河救你!”梁辉又说。 “你才掉河里呢!别跟着我,我要去买东西!”夏红缨转身就冲对面岔路跑去。 等梁辉发动摩托车追上来,她已经钻进了小卖铺。 这小卖铺的老板娘姓张,跟她妈是同村,夏红缨叫她张婶子。 夏红缨跟霍南勋的亲事,也是她张罗的。 “咦?”张婶子见了她,眉开眼笑地说:“这不是红缨吗?这是你女儿啊?长得真可爱!” 夏红缨时常来她这里置办年货之类的,但是没带燕燕来过,笑道:“婶,她是我的女儿,叫燕燕。” 第110章 你让我回家,你来照顾我丈夫? “哎呦,孩子都这么大了!”张婶子笑着说,“时间过得可真快,想当初,霍家小子来求我帮他做媒的时候,还历历在目呢!” 夏红缨抓到了奇怪的字眼:“啊?他求着你做媒?” “哎呦,你不会还不知道?”婶子笑道,“现在你们孩子都这么大了,我告诉你也没关系了,当初啊,可不是我主动给你们两家做的媒,而是他来找的我,却又脸皮薄,不想让你知道,让我故意瞒着呢!哈哈哈哈!” 夏红缨:“” 所以,结合霍刚说的那些,霍南勋其实一直暗恋她? 掩藏得真好,她是一点没看出来。 张婶子问:“红缨,你今天想要点什么?” 夏红缨往外看了一眼,梁辉的摩托也开过来了,就在门口堵着。 “我想打两斤酒。”夏红缨大声说,“要你后头屋那个药酒。” “行!你等会哈!”张婶子往后头去。 夏红缨也跟了进去,低声说:“张婶子,门口有个小混混一直跟着我,我能不能借你们家后门出去?” 张婶子反应过来:“行!你快走!我说那小子怎么一直在我门口杵着呢!” “谢谢你张婶子!”夏红缨从后门出去,沿着小巷子跑了,直奔301医院而去。 这次再去霍南勋的病房,门是开着的,里头好些人。 黄菜花、霍晓婷母女两个在。 卢清悠也在病房里。 霍刚、王德华一左一右站在床的两边,正在问霍南勋的情况。 见夏红缨带着燕燕来了,大家都看向她。 霍晓婷跑过来拉住夏红缨的手,快哭了:“二嫂!你可算是来了!昨晚二哥胃出血,吐了好多血,我们都吓死了!” 夏红缨问:“医生怎么说?” 霍晓婷:“医生说——” “晓婷。”霍南勋打断她。 霍晓婷:“啊?” 霍南勋看向夏红缨,神色冷淡地说:“不好意思,本来约好十点去乡政府,我这暂时走不了。” 他看了眼吊瓶,说:“等打完吊瓶再去。” “去干嘛啊?”不等夏红缨回答,黄菜花急慌慌地问:“你都吐血了!你还要去哪里?” 胃出血在医院里头可能并不算大病,但是在黄菜花眼里,却是天塌了。 她两只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神惊慌,神色憔悴,显然吓坏了。 “大娘。”卢清悠挽住她的胳膊,极为亲切地安慰她说:“您放心,勋哥这不算什么大病,等打完吊瓶,他是可以走动的。” 夏红缨看了卢清悠一眼,她这是在暗示,霍南勋打完吊瓶,还可以去乡政府办离婚? 那可能大概率她今天要失望了。 受二大爷事件的影响,黄菜花却不那么信任卢清悠,而是满脸不安地问夏红缨:“红缨啊,你给勋子看看?你看他有不有事?” 卢清悠脸上那安慰性的笑容僵了僵。 “妈,既然医生都说没事,那肯定就没事了。”夏红缨问黄菜花:“你和晓婷看起来都很疲累,你们两个,昨晚是不是在这陪床?” “没错!我和晓婷,一夜没合眼!”黄菜花突然想起,昨晚夏红缨没回家,顿时满腹怀疑地问她:“你昨晚去哪儿了?” 夏红缨看了霍南勋一眼,详细说:“我昨天下午,带燕燕去了仁济堂针灸,然后又去学了手语,天就快黑了。因为今天一早还要去卫生院做妇科检查,我就去了我同学杨琴家借住了一晚上。” 这两天,夏红缨看黄菜花的眼神跟看仇人似的,跟她没一句好话,突然跟她解释这么多,黄菜花都有些不习惯,瞪着双三角眼,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夏红缨又跟晓婷说:“晓婷,我看你俩黑眼圈都出来了,赶紧带着妈回去休息,这里交给我。” “行!”霍晓婷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拉着黄菜花就走:“走妈!我真要困死了!赶紧回去补个觉!” 黄菜花:“可是,可是,欸?那个——” “妈!”霍晓婷将她拉出去,一把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恨恨地说:“二嫂这是愿意跟二哥和好了,你还要说什么!你还要让你儿子再吐几升血?” 黄菜花:“我就是想问问她,不是说要离婚吗?” 霍晓婷:“昨晚上医生怎么说的你忘了吗?饮食不规律,酗酒,失眠,心情不好,这些导致了二哥吐血!他为什么酗酒?为什么失眠心情不好?就是因为二嫂要跟他离婚啊!你还盼着他们离?你是为了大哥,不要二哥的命了是吗?” 黄菜花:“我不是那个意思!勋子是我的命啊!我怎么会不要他的命?我就是担心她不好好照顾勋子,跟他闹!” 霍晓婷:“只要你不在这里,他们就好着呢!谁也不会闹!” 黄菜花:“……你这个死丫头!你说的什么话?” “赶紧走!”霍晓婷拉着她就走了。 病房里,卢清悠一脸善解人意的模样,跟夏红缨说:“嫂子,你家的稻子也还在田里呢!要不你也回去,我来照顾勋哥就行了。” 夏红缨挑眉看向她:“你让我回家,你来照顾我丈夫?” 这话,换一种说法,就完全变了个味儿。 霍刚和王德华对视了一眼。 卢清悠看到他们的眼神,急忙找补说:“我在这里上班嘛!顺道可以照顾勋哥。我知道你家里一大摊子事儿,离不开人,所以想着,能帮则帮嘛。” 夏红缨摇头:“你在这里上班,是要为所有的病人服务的,不可能跟家属一样,专门照顾霍南勋一个。” 卢清悠面不改色:“勋哥也不是那种动弹不得需要人服侍的重病人,我只需要稍微关照一下,跟护士打声招呼就行了,嫂子你尽管放心回去。” 夏红缨:“欸?卢医生,我记得,你不是也请了农忙假吗?怎么今天就开始上班了?” 卢清悠倒也不避讳,直接说:“我担心勋哥,就提前上班了。” 夏红缨:“哎哟,这怎么好意思?唐婶子一个人,又要带孩子又要收稻子,哪里忙得过来?更何况,上次小光为了阻止霍南勋带燕燕去看病,还被车撞了。你丢下他们,专门来照顾霍南勋,你让我怎么过意得去呢?” “什么叫阻止勋子带燕燕去看病?”霍刚和王德华被夏红缨的话惊得一愣一愣的。 第111章 霍南勋看她的眼神,似乎想溺死她 卢清悠急眼了:“红缨嫂子!你怎么胡编乱造呢!小光那天缠着勋哥,只是想进城!他毕竟是城市里长大的孩子,这么久没去过游乐场了,他想得紧。” 夏红缨:“这样啊……那他真挺贪玩的。” 卢清悠咬牙切齿:“你——” “打住打住!”王德华劝架,“红缨嫂子,你放心留下照顾勋子。你家里,我和刚子可以帮忙照管。家畜我们可以帮忙喂,粮食我们也可以帮忙收。” 夏红缨感激地看了王德华一眼。 卢清悠语气压抑地问:“王德华!你自己家里还忙不过来呢!管得了别人家的事吗?” 王德华看起来一脸老实,说:“我和刚子,我们两家的劳力都充足着呢!往年都是我帮红缨嫂子家收稻子,刚子帮你家收,今年当然也可以。” 卢清悠深呼吸:“……” “那就麻烦你们了。”夏红缨微笑说:“你们也回去。之前我给霍南勋把过脉,他的身体我清楚,应该没有大碍,我们尽量争取早点出院,你们也不用再大老远来看他了,本来农忙就够累了。” 于是,霍刚和王德华也告辞走了。 卢清悠不甘心地看向霍南勋:“勋哥——” “清悠,你先出去。”霍南勋说,“我有话跟你嫂子说。” 卢清悠最终还是出去了。 她心里恨极,夏红缨怎么回事? 看她这架势,莫不是又回心转意了? 她心里实在是疑惑,干脆就在门口侧面藏着,想听听他们说什么。 卢清悠穿的是带跟的凉鞋,走路的时候踏踏声比农村常见的胶鞋、布鞋响声要大得多。 夏红缨没听到卢清悠离开的脚步声,起身到门口去探头一看,正好跟卢清悠脸对脸。 “干嘛呢卢医生?”夏红缨笑。 卢清悠脸色慌乱了一瞬间,然后捧着小腿肚子说:“刚刚抽了下筋,就在这站会。” “是吗?”夏红缨笑意加深:“来,我扶你回去。” “不用了!”卢清悠脸色难看地走了,还装瘸腿,一跛一跛地走。 夏红缨关上了病房门,回到病床前。 霍南勋见她过来,转头不理她,盯着另一边的墙。 夏红缨见旁边碗里有洗好的大枣,拿了一个,探身递给他。 霍南勋身体往旁边偏了偏,冷漠,不接。 夏红缨就把枣喂到了自己嘴里,剩下一碗,都给了燕燕。 听着母女两咔嚓咔嚓吃枣的声响,霍南勋瞥了夏红缨一眼。 “其实。”夏红缨开口说:“我八点的时候来了一趟。我在病房门口看到,卢清悠给你擦脸,还握着你的手,趴在你的胸口上。怎么?我们还没离婚,你们这就迫不及待了?也不怕被医院的人看到,说你们搞破鞋。” 霍南勋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 夏红缨:“我什么时候胡说过?我跟卢清悠不一样,就喜欢踏踏实实做人,实实在在做事,不会用卑劣的手段诓骗任何人。” 霍南勋皱眉说:“昨晚做胃镜,给我打了麻药。醉酒加麻药,我九点钟才醒。” 夏红缨点点头。 “你点头什么意思?”霍南勋坐直了,语气不好地问。 夏红缨:“点头,当然表示相信你了,还能什么意思?” “你相信?”霍南勋眼睛微眯,“我之前跟你说过多少回,我跟清悠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你一直怀疑。现在既然亲眼看到那样的场景,你能这么容易就相信?” 夏红缨:“我是怀疑她居心不良。但我从来没怀疑过你啊!既然你说你那时候昏睡着,我就信。” 霍南勋又缓缓靠回去,半天说:“我看你是不在乎,反正都要离婚了。” 夏红缨有些哭笑不得。 她现在才发现,霍南勋是个怪别扭的性格。 怀疑他,他说她不相信他; 信他,他又说她不在乎他。 夏红缨正要说话,燕燕扯她衣服,指着门口。 她转头,看到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过去开门往走廊一看,她看到了梁玲的背影。 这么多人爱偷听偷看呢? 夏红缨皱眉,索性没再关门了。 等霍南勋的吊瓶打完,她问:“能下地吗?” 霍南勋直接穿鞋下地,说:“走。” 他径直离开了医院,往林荫道那边走去。 夏红缨带着燕燕跟在后头,纳闷地问他:“你这是要去哪里?” 霍南勋:“乡政府。” 夏红缨:“这个点,人都下班了。” 霍南勋脚步一顿:“那就先去吃个饭。” 夏红缨挑眉:“吃散伙饭啊?” 霍南勋没回答,只留给她一个沉默而孤冷的背影。 “那你慢点走。”夏红缨说,“走那么快做什么?燕燕跟不上。” 霍南勋停下脚步,俯身想抱燕燕。 夏红缨拦住他:“你别用力,慢点走就是。” 霍南勋就放慢了脚步。 四下无人的林荫道上,夏红缨问他:“霍南勋,我跟你说吴兴民是我哥哥,你是怎么想的?” 一提吴兴民,霍南勋周身瞬间笼上了一层寒意,语气疏离:“要我跟你重复多少遍?我对你们的事不感兴趣,你不用跟我说。” 夏红缨这次却没有被他的冷漠逼退,继续说:“我妈嫁到夏家,其实算是二嫁。解放前,她被卖到吴家做小妾,帮吴家夫人生孩子。” 霍南勋脚步猛然一顿,回头看向她。 “啊!不好意思,又提到吴家了。”夏红缨故意捂着嘴,“不说了不说了。” 霍南勋看她的眼神似乎想溺死她:“你继续说。” 于是夏红缨继续说:“吴家夫人虽然以姨太的名义把我妈纳进门的,但等我妈怀孕,她却把我妈养在别的地方,没让人知道。 吴家夫人是不想让人知道她无法怀孕,怕吴家旁支的人,打她家财产的主意。 她跟我妈约定好了,到时候孩子生下来养在她膝下,对外就说是她生的。 我妈想着,孩子跟着夫人,能继承偌大的吴家;跟着她,啥也没有。也就同意了。” 霍南勋没再继续往前走了,也不一听姓吴的就狂躁了,静静地听她说。 夏红缨跟他对视着,一字一句地说:“吴兴民,就是我妈怀的那个孩子。我跟他,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妹。” 第112章 霍南勋酸不溜丢地“呵”了一声 霍南勋沉默了足有十秒,问:“你们既然是亲兄妹,为什么不说出来?而是偷偷暗中来往?” 夏红缨:“因为我妈。我妈离开吴家的时候,吴家夫人——也就是吴兴民现在的母亲赵大娘,让我妈跪在佛前发了毒誓,绝不将此事说出去,否则,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我妈那个人非常……敬畏鬼神。在我出嫁前,她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可以再把我和吴兴民的关系告诉任何人,包括你和以后的儿女。 她怕应誓,尤其怕那句‘断子绝孙’,会害了我和我哥。” 霍南勋眼睛微眯:“既然是这样,你和吴兴民又是怎么知道的?” 夏红缨没有隐瞒,说了当初她妈担心她和吴兴民早恋,兄妹乱伦的恐惧一时之间大于对毒誓的恐惧,就说了出来。 霍南勋酸不溜丢地“呵”了一声。 “你那是什么语气?”夏红缨斜着他,“我从来没喜欢过他——我是说男女那种喜欢。当初我妈告诉我的时候,只是‘她’担心我们早恋,并不是我们真早恋了!” “你从来没喜欢过他?”霍南勋问。 夏红缨答:“没有。” 霍南勋嘴角突然弯了弯,又赶紧收起。 但夏红缨看到了。 而且他眉梢间的阴沉一扫而空,春风十里一般,再明显不过。 夏红缨冷笑:“霍南勋,我对你、你们家,都问心无愧。所以,离婚以后,我希望你能管住你妈,你大嫂,还有你未来的妻子卢清悠,不要再来找我麻烦。可以吗?” 霍南勋眉梢的春意渐渐消失:“离婚?” 夏红缨:“我们不是要去办离婚手续吗?怎么?聊天聊忘了?” 霍南勋不说话。 “走,散伙饭去哪家吃?”夏红缨转身要走。 霍南勋闪身拦住她。 夏红缨差点撞他身上,后退一步瞪着他:“干嘛?” 霍南勋神色微敛,说:“我误会你跟吴兴民的关系了。” 夏红缨:“嗯,我知道你误会了。我也不想别人一直误会我。所以离婚之前,我跟你说明白了。免得明明是我受委屈受伤害,还要落个不检点的名声。” 霍南勋听到她话里的“别人”两个字,握了握拳,沉默良久说:“我知道,我不在这几年,我家里人对你不好。” “你在家这段时间,他们对我更不好。” “……是!都是我的错,我没保护好你。”霍南勋说,“红缨,我不能跟你保证,我妈以后会怎样,大嫂会怎样,清悠又怎么样,毕竟,我左右不了别人的想法。我只能跟你保证,我霍南勋这辈子,只爱你一个,我会尽我所能,照顾、保护你们母女。” 这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露骨的话。 夏红缨咬了咬唇:“都要离婚了,还说这个做什么?” 霍南勋小心地握住她的手:“可以……不离婚吗?我从来不想离婚,之前都是因为误会,我心里太难受了,才说那些气话。” 夏红缨将手抽出,摇头:“霍南勋,在你丢下燕燕,带霍小光去医院的时候,我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跟你离婚!” 霍南勋:“可是当时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小光昏迷不醒,清悠又崴了脚。当时周围也没有认识的人,我只能留下。” 夏红缨:“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母子两人,为什么会一个昏迷,一个崴了脚?” 霍南勋:“还能为什么?被车撞了啊!” “你——”夏红缨深呼吸,“如果我说,她是故意拉着霍小光蹭过去的!就是为了留住你,你是不是又要让我拿出证据?” 霍南勋皱着眉头,不说话。 夏红缨转身就走。 胳膊却被他拉住,夏红缨被拉得一个回弹,撞进了他怀里。 霍南勋趁机抱住了她:“红缨。” 夏红缨想推开他,推不动。 “我是个军人。”霍南勋说,“那种情况下,不管是谁,我都会把人送去医院。更何况,她是霍磊的妻子和孩子,我不能弃之不顾。你理解我一下,好不好?” 夏红缨继续挣扎:“霍南勋,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她是故意的!”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霍南勋死活不放开她,一直将她禁锢在怀里,“以后,我都听你的。” 夏红缨正要说话,却见卢清悠往这边跑过来,叫道:“勋哥,勋哥。” 霍南勋总算松开了她,却又拉住夏红缨的手不放,皱眉问:“怎么了?” “你的领导来医院看你!”卢清悠说,“你还住着院,乱跑什么呢!赶紧回去!” 霍南勋:“领导?哪个领导?” “好多领导呢!我们医院的院长副院长也都来了,别啰嗦了,快走!”卢清悠伸手就来拉霍南勋的胳膊。 霍南勋却不着痕迹地躲过,说:“行,我这就回去。” 卢清悠伸出去的手微微僵了僵,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又跟夏红缨说:“嫂子,勋哥单位的领导来了,你和燕燕先走。” “她们跟我一起。”不等夏红缨回答,霍南勋一手抱起燕燕,一手拉着夏红缨,往医院走去。 跟卢清悠擦身而过的时候,夏红缨看到她满眼的阴沉与恨色。 掩都掩饰不了,简直是气急败坏。 夏红缨冲她微微一笑,直接反握住霍南勋的大手,跟他一起走了。 卢清悠也转身一起走,这一转身,却正好看到霍南勋回头看了夏红缨一眼。 半是欢喜,半是爱意。 那眼神,正是她梦寐以求想要得到的。 可这么多年,他只给了夏红缨。 凭什么? 夏红缨凭什么! 她卢清悠,有哪里不如夏红缨? 不行!她卢清悠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既然他们闹过一次离婚了,那就证明他们之间有裂痕。 例如,那个吴兴民。 想到霍南勋见到吴兴民时那恨不得杀了他的眼神,卢清悠眼神几经变换。 到医院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平时知性优雅的模样。 赶在霍南勋三人之前进了病房,热情地招呼说:“各位领导,他回来了。” 果然来了不少人,一共七个,病房都快站不下了。 夏红缨认识其中三个。 祁厂长、魏大勇、李美兰。 还有几个,夏红缨没见过。 经过介绍,他们中,有医院的院长、副院长,听说厂长过来了,特地前来作陪接待。 还有两个生面孔,是厂里的其他领导。 “厂长,师父,你们怎么来了?”霍南勋问。 第113章 有志者,事竟成 祁厂长说:“听说你住院了,趁着中午这会儿休息,就来看看你。怎么回事啊?” 霍南勋说:“没有大碍,就是以前胃里有旧伤,喝了酒受了刺激,复发了。” “外伤好说,内脏里头的伤一定要非常注意啊!”祁厂长说,“以后可不许喝酒了。” 霍南勋笑道:“好。不过,你们怎么知道的?” “是我听说你在这儿住院,跟厂长说的。”魏大勇说,“我这把年纪了,还从来没住过院呢!你小子,看着身体壮得很,怎么还住医院了?” 霍南勋笑笑,客气地说:“谢谢师父关心。” “红樱,你可吓坏了?”魏大勇含笑看向最边上的夏红缨。 大家的目光都汇集到她身上。 夏红缨正想说话,旁边卢清悠却抢道:“可不是嘛!昨天晚上送勋哥来的时候,我们都吓坏了!” 魏大勇看了眼卢清悠,挑眉问霍南勋:“这位是?” 霍南勋说:“她是301医院的医生,也是我和红缨的弟妹。” 卢清悠露出自信的笑容,伸手:“师父好!我姓卢。” 魏大勇笑意加深,握住卢清悠的纤手轻晃了几下,问:“卢医生是小霍的弟妹?” 卢清悠说:“是啊。我已故的丈夫,跟勋哥是邻居,也是战友,还是亲戚呢!” 魏大勇一脸诧异:“‘已故’的丈夫?” 卢清悠点了点头,眉眼有些黯然,看着不胜娇柔。 “不容易呀!”魏大勇感叹,“既然来了301,又是小霍的亲戚,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跟厂里提,我们能帮则帮。” 301医院是专为301厂配备的,厂领导对医院有一定的管理权。 卢清悠感激地说:“多谢师父。” 魏大勇微笑,跟她聊起天来。 夏红缨本就不喜欢跟魏大勇打交道,卢清悠抢了魏大勇的注意力去,正合她意。 她趁机跟祁厂长郑重道谢:“厂长,燕燕上幼儿园的事情,谢谢您和张校长了!我听霍南勋说,那几天,燕燕晚上还送到了你们家去,给你们添麻烦了!” 祁厂长很随和,跟她说:“没事,反正我们看一个孩子也是看,两个也是看!燕燕这孩子又乖,我们家人都特别喜欢她。” 说着,他摸了摸一直仰头看着他的燕燕的小脑袋。 燕燕冲他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喊了一声:“爷爷。” 这一声,变调了。 夏红缨瞬间心酸,正想跟祁厂长解释一下燕燕的情况,卢清悠又凑了过来,一脸崇拜地问:“您是祁日章祁厂长吗?” 祁厂长看向她:“是,我是祁日章。” 卢清悠举手行了个军礼:“我以前在军报上看到过您的事迹,印象特别深刻,一直特别崇拜您!今天居然见到了真人,真是太幸运啦!” 祁厂长看她的军礼行得极为标准,有些诧异:“你以前是军医?” “是!”卢清悠说,“就在勋哥所在的部队医院。” “是吗?”祁厂长奇怪地问:“那你怎么来了这儿?这儿的条件可比部队医院艰苦多了。” 卢清悠说:“我丈夫去世以后,家里就剩一个老婆婆,本想把她接到城里去,又怕她这么大年纪了,背井离乡不习惯,我就申请调到了这边,方便照顾婆婆。” 祁厂长和来的几个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祁厂长点了点头,说:“好样的,有军人的样子!刚才,魏副厂长也说了,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提。” 医院领导也附和道:“是啊卢医生,你有什么困难,尽管提。” 卢清悠又冲祁厂长行了个军礼:“没有什么困难是不能克服的!请领导放心!” 说着,她又看向霍南勋,笑道:“更何况,勋哥一直照顾着呢!” 祁厂长点头,跟霍南勋说:“这位女同志是个好同志呀!既然你们是亲戚,又是邻居,以后要好好关照她和她的家人,有什么困难,她不好意思提,你来提。” 霍南勋:“好,厂长。” 夏红缨没有插嘴,退到一边,旁边正好是李美兰。 夏红缨跟她打招呼:“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李美兰笑:“嫂子,你辛苦了!照顾住院的病人,还有这么小个孩子,是不是很累啊?” “不累。”夏红缨说:“李工,上次你帮我传话,我还没谢谢你呢。” 李美兰看了一眼霍南勋,却说:“嫂子,真对不起。那天,本来要帮你传话的,结果我一忙就给忘了!” 夏红缨愣了愣:“是吗?” “对不起啊,嫂子。”李美兰一脸歉疚,“我那段时间总加班,记性都变差了!如果不是今天又遇到嫂子你,我到现在都没想起来。真是对不起啊!” 夏红缨摇摇头:“没事。我也经常记性不好,尤其是生了燕燕以后,记性变得特别差。” 李美兰看向燕燕,蹲下逗她:“燕燕,还记得美兰阿姨吗?” 燕燕看看她,又看看夏红缨,一脸的迷茫。 夏红缨:“燕燕她……前几天出了点事,耳朵听不见了。” 李美兰和其他人都是一脸震惊,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南勋大概说了。 大家都表示很可惜。 寒暄唏嘘了一阵,厂里几人就要离开,医院领导陪着祁厂长他们走在前头,夏红缨、卢清悠等人落在后面,把他们送出了医院住院楼大门。 霍南勋被祁厂长叫住,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魏大勇他们在前路上等着。 卢清悠跟夏红缨站在一起,突然低声问:“嫂子,你们不是要离婚吗?什么时候去啊?” 夏红缨看向她:“急不可耐了?可是那天霍南勋说了,不管他离婚不离婚,都不会娶你呢!” 卢清悠面不改色:“有志者,事竟成。” 夏红缨直接被她整笑了:“你别脏了这句话!真没见过像你这么厚颜无耻的女人。” 卢清悠挑眉:“你一个乡下农妇,没见过的,多了去了。” 夏红缨:“是吗?就冲你这句话,我就不离了。跟着霍南勋,多长点见识。” 卢清悠眼里闪过一道恶意,用只夏红缨能听见的声音说:“行!我今天就让你多长点见识。” 她突然走到夏红缨正前方,紧贴着她的距离,差点踩到她的脚。 她们前头是几级台阶,夏红缨直觉不好,正准备牵着燕燕走开,卢清悠突然就惊呼一声“啊!嫂子你!”,然后摔下了台阶。 第114章 卢清悠摔下了楼梯 南勋和祁厂长等人都被惊动了,过来问怎么回事。 李美兰将她扶了起来,卢清悠一脸疼痛地看向她自己的手肘。 她摔下去的时候,手肘和膝盖着地。两只手肘都被地面磨出了大片血痕,看着触目惊心。 她还跛着脚,将裤腿撩起来看,膝盖也受伤了。 “怎么回事?”霍南勋问,“怎么突然摔倒了?” 卢清悠神色隐忍地看了夏红缨一眼,说:“嫂子可能是没站稳,推了我一下。勋哥,祁厂长,我没事,没伤到骨头。” “清悠姐,你也太善良了!”梁玲突然从屋里跑出来,义愤填膺地说:“我在屋里看得清清楚楚,她就是故意推你的!” 卢清悠冲她摇摇头,表情又为难,又难过,还带着些当众出丑的难堪,说:“就是我自己不小心,勋哥,你别怪嫂子。” 她那模样,像极了被夏红缨欺负,又为了顾全大局帮她遮掩的善良女人。 其精湛的演技,如果夏红缨不是当事人,都会相信确有其事。 “红缨,你为什么推卢同志?”祁厂长没发话,霍南勋这个当家人也还没表态,魏大勇却过来质问。 语气非常严厉,就像教训自己做错事的下属。 “师父,我没推她。”夏红缨皱眉说。 “你没推她,人家会莫名其妙摔下来吗?”魏大勇抓住卢清悠的手,让她把手翻过来,给夏红缨看手肘:“你看看,这都伤成什么样了?” 卢清悠表情明显有些不适,把手缩回去,一脸善良地说:“师父,我没事的,皮外伤而已。” “红缨,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矛盾。”魏大勇皱眉说,“你把人推下楼梯就是不对!卢同志是个好同志,你怎么能这么做?赶紧给卢同志道歉!” 夏红缨说:“可我真没推她!” “就是她推的!”梁玲在旁边说。 “你看看,还有证人。”魏大勇指指梁玲,“我看卢同志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你好好给人道个歉。要不然,可就是你不懂事了,啊!” 他一副大家长调解矛盾的做派,伸手要来拍夏红缨的肩膀。 夏红缨看到他的手拍过来,假装蹲身给燕燕系鞋带,躲过了。 魏大勇的手僵了僵,然后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语气变得有些阴沉,说:“红缨,本来,我对你和小霍的印象是很好的。你这样,倒是让我怀疑自己看错人了!” 夏红缨抿了抿唇。 卢清悠确确实实伤得不轻,旁边又有梁玲作证,她一再否认,却没有任何证人,这样下去,形象受损的只会是自己……可她也不能承认呀!那不正好中了卢清悠的诡计? “师父。”这时,霍南勋挡在了她面前,说:“红缨脸皮薄。这样,等会我问问她们怎么回事,如果真的是红缨推了清悠,我们夫妻一定会好好给清悠道歉的,您放心。” “小霍啊!你这是想和稀泥。”魏大勇说:“人家卢同志,一个部队医院的医生,特地来咱们这穷乡僻壤照顾婆婆,这么年轻的女孩子,却有一颗金子般的心,本来该上报纸,公开表彰!你就放任你的家里人这么欺负人家?我看你也该上报纸,通报批评!” 霍南勋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往后伸手,就握住了夏红缨的手,说:“红缨的为人我很清楚,她既然说没推,我相信她。” 夏红缨看了他一眼,大庭广众之下手拉手,感觉很不好意思,想把手抽出去,霍南勋却攥着不放。 “你的意思是说……”魏大勇看向卢清悠和梁玲:“她们两个人在撒谎?” 霍南勋沉吟片刻,说:“也许有什么误会。” “爸爸!”突然,燕燕扯了扯霍南勋的裤子,用微微变调的声音大声说:“卢阿姨她推我!呜呜呜!她推我!她坏!” “燕燕!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推你了?”卢清悠气急败坏语气极为冤屈地问,“你个小——小孩子,怎么张口胡说呢?” 然而燕燕听不见,自然也不可能回答她,就一个劲拽着霍南勋的裤子摇晃。 霍南勋将她抱起来,看她委屈得眼睛都红了,顿时心疼了,多少带了些责怪之色,皱眉说:“清悠,她才三岁,而且她从来不撒谎。” 卢清悠:“可是——” “是我的错!”夏红缨这时说:“我不该带燕燕站在正中间,清悠想下楼梯,估计是想让燕燕让一下。 燕燕没站稳,我情急之下拽了一下,不知道怎么的,就把清悠给拽摔着了。 清悠,燕燕刚出了事,我这心里有阴影,可能用的劲大了些,你别怪嫂子。” 卢清悠跟夏红缨对视着,半天干巴巴地笑了一下:“怎么会?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怪别人。” 她本来想说,是夏红缨指使燕燕那样说的。 然而燕燕耳朵听不见,如何指使? 她一时词穷,只得接受了这个两不相害的说法。 “看样子,还真是个误会。”祁厂长说,“还好大人孩子都没事,也就不用争谁对谁错了。魏副厂长,我们走。” 魏大勇点了点头,说,“这个大门口,也的确窄了些。回头要不改宽敞些,免得病人进进出出磕碰着。” “嗯,可以让施工的也顺便看看。”祁厂长说了句,嘱咐霍南勋好好养着身体,带人走了。 人一走,梁玲就用她染了红指甲的食指指着燕燕:“诶?这小鬼,这么小就学会了撒谎!我明明看得清清楚楚,卢医生没有推过她!霍南勋,一定是夏红缨指使她这么说的!” 霍南勋黑沉着脸说:“我们这么多人都在,谁也不瞎,她什么时候指使了?” 梁玲:“就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呗!” 霍南勋:“燕燕耳朵听不见,你指使一个我看看?” 梁玲:“……对哈,她是个小聋子……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卢清悠在旁边跟她一唱一和的:“什么可能?” “上梁不正下梁歪呗。”梁玲昂着头,“我是夏红缨的初中同学!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可再清楚不过了!霍南勋,你在我们这儿大小也算个人物,可小心点儿!别头上戴了某个颜色的帽子,自己还不知道呢!” 说这话的时候,她笑得非常坏。 第115章 你缺心眼吧! 霍南勋看了一眼她的胸牌:“你叫梁玲?” “没错!”梁玲昂头说。 梁玲从小家境就不错,上学的时候身上就有一股娇矜,现在长大了工作了,这股骄矜之气不但没见消失,反而变本加厉,基本上不怎么用正眼看人。 难道因为她大伯做了乡长的原因? “之前,我女儿住院的时候,你侮辱我妻子,当时很多人都听到了。”霍南勋语调冰冷地说,“这段时间事多,我没空投诉你,但是今天我有的是时间。” 梁玲脸色微微变了变。 301医院的考核很严格,如果收到了病人的投诉,对护士来说,奖金、年终评优、晋升等都会受到影响。 当时的确太多人听到了,她也没那么大的能量,能收买每一个同事,控制每一个同事的嘴。 于是她用眼神向卢清悠求助。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卢清悠早在看到梁玲跟夏红缨大打出手的那天,就跟梁玲结成了同盟。 她轻声细语地跟霍南勋说:“勋哥,梁护士跟嫂子毕竟是同学,这要闹大了,多不好呀!算了?” 霍南勋回答:“不行。” 卢清悠眼珠子转了转:“要不这样,让梁护士跟你道个歉!冤家宜解不宜结。梁护士的大伯,可是咱们乡的书记兼乡长,得罪了书记,对咱们都没什么好处。” 霍南勋:“道歉是应该的。但不是跟我道歉,是跟红缨道歉。” 卢清悠用眼神示意梁玲:“梁护士,要不你给我嫂子道个歉?” “我凭什么给她道歉?”梁玲喜欢吴兴民,她以为吴兴民喜欢夏红缨,所以决不肯跟夏红缨低头,“她算老几啊!有本事你们就去投诉我!” 霍南勋神色淡漠:“会的。” 梁玲咬牙:“你!” “清悠,你快进去涂些药。”霍南勋没再理梁玲,转身语调温和地跟卢清悠说了一句,“我们还没吃饭,先出去吃点饭。” 卢清悠欲言又止:“勋哥……” 霍南勋:“怎么?” 卢清悠看了夏红缨一眼,很是为难地说:“我真的没有推燕燕,你相信我好不好?燕燕还那么小,我怎么可能推她?” 霍南勋:“你嫂子不也说了,都是意外。” 卢清悠:“不是意外,是——” “清悠。”霍南勋打断她,“对我而言,燕燕的证词比梁玲的可信。我是亲耳听到梁玲是怎么诋毁你嫂子的。” 卢清悠沉默片刻,不得不捏着拳点了点头:“好,可能就是意外。” 她拼着受伤,却没能达到目的。 她的伤,不是白受了? 都是因为霍燕燕那个小贱人! 卢清悠的眼神从燕燕身上划过,又冲霍南勋露出个温婉的笑容:“我是担心你误会我。我疼燕燕都来不及,是舍不得伤害她一点点的。” “不会。快去上药。”霍南勋说,最好给膝盖拍个片检查一下。” 卢清悠:“好。勋哥,你下午还有两个吊瓶,吃完饭早点回来打点滴。” …… 三人去邱记包面馆。 趁着霍南勋去厕所的功夫,夏红缨用刚学会的手语问燕燕:为什么撒谎? 燕燕回答:“我看到他们说,妈妈推了卢阿姨。可妈妈没有推她!” “看”到他们说? 夏红缨打手势:你会读唇语了? 红姐那里,手语和唇语是一起教的。 为了能跟燕燕交流,夏红缨也要跟着一起学。 她一直觉得不得唇语的要领,没想到,燕燕居然一学就会了! 这么聪明,以后却很可能没法上学。还会被人嘲笑,轻视…… 夏红缨一把将燕燕抱在怀里,感觉又贴心,又十分心酸。 “燕燕撒谎了?”霍南勋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夏红缨回过神来,问他:“你都听到了?” 霍南勋:“嗯。” 夏红缨:“卢清悠的确没推燕燕,但是我也没有推卢清悠!是她自导自演的,想在你领导面前败坏我。” 霍南勋眉头紧锁,不语。 夏红缨:“你不信?” 霍南勋说:“她撞车是自导自演,摔跤是自导自演,你说还看到她趴在我的胸口上?” 夏红缨:“没错。” 霍南勋:“她的目的是破坏我们,她想嫁给我?” 夏红缨:“对。而且我怀疑,她说她爸爸能安排工作,很可能也并不是聊天时无意带出来的。 而是精心设计,利用你家里人逼我们离婚。 她这个人,最擅长用看似无意间的话,去达成她的目的。” 霍南勋沉默良久,说:“之前我跟你说过,清悠有小时候落下的病根。” 夏红缨:“嗯,你说过,一打雷就发病。” 霍南勋:“霍磊过世以后,她受到很大的打击,又病了一段时间。还是后来,她妈妈提议让她来霍磊老家住,她才好起来。” 夏红缨:“所以?” 霍南勋:“她妈妈跟我说,清悠有那个,叫:创伤后遗症。 医生说,在她心情平复以前,她可能会出现奇怪的行为。 例如,对一个人病态地依赖。 甚至可能把对霍磊的感情,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夏红缨脸色铁青:“所以,你明知道她把对霍磊的感情转移到了你身上,你还带她回来?” “你别总把我想成个混蛋行吗?”霍南勋也火了,“第一,她从来没对我说过越界的话,没做过出格的行为。我不觉得她有把霍磊的感情转移到我身上。 第二,你告诉我,什么叫‘我带她回来’?” 夏红缨:“难道不是你带她回来的?” 霍南勋:“她申请调动工作,到自己丈夫的老家来照顾婆婆,是我一个外人能管能办的? 我就是跟她同路回家,给她带个路,照顾女同志扛个行李什么的,怎么到了你嘴里,好像我带了个情妇回来似的!” “你刚刚可不是那么说的!”夏红缨气得声音都大了,招来周围食客的注目。 “我刚刚怎么说的?”霍南勋压低声音问她。 夏红缨深呼吸,也压低声音:“你刚刚说,卢清悠她妈跟你说的,她有创伤后遗症,不仅对你病态地依赖,还把对霍磊的感情转移到了你身上!才说过的话你转眼就忘了?你是胃出血,不是脑出血!” 霍南勋搓了搓脸:“她妈在我们离开的时候,就在火车站,单独找我说了那些话。 她不是说,卢清悠对‘我霍南勋’病态地依赖,感情转移到‘我霍南勋’身上。 而是说,她可能会对‘一个人’依赖,感情可能会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我当时还劝她妈妈宽心,说要真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可能会发展出新的感情,让她不用太担心。” 夏红缨:“你缺心眼!” 霍南勋:“夏、红、缨!” “哎呦!小心小心!”邱记包面馆的老板送来了热腾腾的包面,“不好意思,让二位等久了!今天店里客人有点多!” 第116章 夏红缨很想把筷子扔他脸上 老板是个二十八九岁的青年人,中等个头,但长得浓眉大眼很周正很精神,且待人热情,脸上总是带着和煦的笑容。 夏红缨礼貌地冲他笑了笑,说:“你这里的生意一直这么好。” 老板看向霍南勋,跟她寒暄:“红缨妹子,他是……” 夏红缨:“孩子她爸。” 霍南勋:“我是她丈夫!”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哎哟!长得可真帅!”邱老板笑着说,“你们两位,简直是郎才女貌,往我这店里一坐啊,我这儿都蓬荜生辉!” 夏红缨笑:“邱老板过奖了,您可真会说话。” “你们慢用啊!”邱老板说了句,“有什么需要就喊一声!我随叫随到!” 夏红缨点头。 等老板走了,霍南勋吃了一口包面,说了句:“味道也就那样,你倒是来得勤,老板都认识你了。” 夏红缨:“怎的?我多吃两回包面都不行?” 霍南勋:“这玩意儿做起来很简单,以后我给你做。” 夏红缨:“谁要吃你做的?我也怕变成缺心眼。” 霍南勋:“……我怎么就缺心眼了?夏红缨你给我说清楚。” 夏红缨:“卢清悠她妈,跟你说那什么创伤后遗症,只是在给你打预防针。” 霍南勋:“什么预防针?” 夏红缨说:“等卢清悠对你表露出感情,让你体谅她的预防针啊! 一旦你认定她只是精神疾病发作,你就会体谅她,不会怪她。 而她,就会慢慢地,一点点腐蚀你,进而让你怜惜她,爱上她! 她们的目的就实现了!” 霍南勋听着听着就笑了,说:“你当初不该报医科大学,你该去报那导演编剧之类的专业,说不定就考上了!” 夏红缨很想把筷子扔他脸上。 他见夏红缨脸色不对,就不笑了,正色说:“她妈当时跟我说那些话,只是不放心女儿,跟我交代几句医嘱。你怎么就非得扯到我身上? 我那时候,心里也为霍磊的死感到特别难受,我手上还提着他的骨灰呢! 你说什么‘明知道她把对霍磊的感情转移到了我身上,我还带她回来’这样的话,你简直是杀人诛心你!” 夏红缨捏着筷子,没说话。 霍南勋继续说:“我刚刚跟你提到创伤后遗症,是因为‘你’说,她处心积虑想要嫁给我,我才提出来,想跟你探讨一下,她会不会看似正常,实际上早就发病——” “什么叫‘我’说她处心积虑?”夏红缨忍不住打断他,“难道你不那样觉得?” 霍南勋:“我当然不那么觉得!我要那么觉得,还在这跟你争论什么?” 夏红缨笑:“呵。” 霍南勋放缓了语气说:“自从她来到霍家院子,我跟她的接触,的确比以前频繁很多,她有什么事也愿意找我。 但她新来乍到,整个院子里就只认识我,有事找我不正常吗? 倒是小光……更像得了创伤后遗症,总黏着我,把我当他爸爸似的,还总跟燕燕争宠。” 夏红缨:“总之,你说这么多,就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呗?” 霍南勋:“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同样一片树叶,在不同的方位看到的,可能截然不同。在不同的心态下看到它,它又不同。 红缨,你嘴里那个诡计多端阴招连连的卢清悠,和我眼里的卢清悠,似乎不是同一个人。” 霍南勋说的这个道理,夏红缨倒是认。 卢清悠只在她面前露出獠牙。 估计村里其他人,都感受不到她的阴毒。 但是,道理是道理。 自己的丈夫不信任自己,那是能讲道理的吗? 夏红缨心里酸楚地问他:“在你眼里,卢清悠是什么样的人?” “她热情好客,爽朗大方。这是以前磊子还在的时候,我对她的印象。”霍南勋说:“现在磊子没了,她有时候就显得有些脆弱,或是故作坚强。” “脆弱,故作坚强?”夏红缨气笑了:“你还体会得挺细致!隔着桌子,我都感觉到你对她的心疼了。你干脆娶了她呗!只要你娶了她,她什么病都好了!” 霍南勋:“夏红缨,你能不阴阳怪气吗?咱好好把话说开行吗?” 夏红缨的筷子重重戳进碗里:“还有什么可说的?我也拿不出证据来,说了你也不信,浪费口水。” 她低头吃饭,寒着小脸,再不理他。 霍南勋抱着胳膊,黑沉着脸,跟头狼似的盯着她。 夏红缨感觉乌云罩顶一般,有种恐怖的压力。 但她就是不看他,只顾吃自己的。 燕燕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爸爸,把筷子递给霍南勋:“爸爸,吃饭呀。” 霍南勋伸手指着胃,打了个手势。 燕燕看懂了:“爸爸肚肚疼?” 霍南勋点头。 燕燕看向夏红缨:“妈妈,爸爸肚肚疼,你快给他揉揉。” 夏红缨瞥了眼霍南勋,他也看向她,四目相对,夏红缨面无表情地低头继续吃包面。 霍南勋薄唇微抿,突然问:“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德华喜欢了你很多年,他想娶你。” 夏红缨呛了一下,好容易咽下嘴里的食物,瞪向他:“你胡说八道什么!德华喜欢的是晓婷!” 霍南勋:“实际上他喜欢的是你。你以前有想到过吗?你会去特别留意德华的一举一动,是否别有含义吗?” 夏红缨听出些内涵来了,牙痒痒地说:“你想表达什么,直说。” 霍南勋:“过去,清悠对我而言,就像德华于你。 在我心里,她除了是霍磊的遗孀,她还是个病人。 能不刺激她,我尽量不刺激她。 我只希望她能走出伤痛,重启她的人生。 再无其他。 正是因为没有其他,我可能就会忽视掉很多东西。 红缨,现在你控诉她那么多,我当然会重视起来。 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去查证,搞清楚她到底是犯病了,还是怎么回事,好吗?” 夏红缨面无表情:“还要查证?” 霍南勋:“我——” “没关系!”夏红缨打断他,“人跟人之间的信任,本来就建立在相互了解的基础上。我跟你,名义上做了四年夫妻,实际上没怎么相处过。你不相信我,我固然心里不舒服,但是我不拿这个说事儿。” 她看着霍南勋:“我只问你两件事,你如实回答我,可以吗?” 霍南勋:“你问。只要不涉及国家机密,我对你绝无任何隐瞒。” “我一个农村妇女,问你国家机密做什么?”夏红缨说:“第一个问题,你跟卢清悠,交往过吗?” 霍南勋:“哪种交往?” 夏红缨:“处对象!” “当然没有!”霍南勋说,“你这又是什么奇怪的问题?我怎么可能跟她处对象?” 夏红缨:“我是说跟我结婚前。你就算跟她处过对象,我也不会因此说什么。” 霍南勋:“没有。从来没有。我跟她是怎么认识的,后来又是怎么回事,我都跟你说过。就那些,没有别的了。” 第117章 你这是要倒反天罡? 夏红缨说:“真的没有过?” 霍南勋:“我也可以跟岳母一样,对着佛像发誓,如果我跟她有过任何男女之间的感情和关系,就教我——” “行了!”夏红缨打断他,“我听不得发誓两个字。” 如果他没跟卢清悠交往过,那天卢清悠母女在猪圈那边说的话,就是假的。 江疏桐,便可认定是卢清悠的帮凶! 那么,江疏桐告诉霍南勋的,例如当初那个精神科医生,还有什么创伤后遗症,就未必是真的。 当初江疏桐就利用卢清悠有精神病产生了幻觉的事情逼霍南勋。 她跟霍磊这场婚姻,夏红缨总觉得别有内情…… 霍南勋眼神灼灼地逼视着她:“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夏红缨:“如果,你调查的结果是,她爱你,她来我们这里,根本不是为了照顾唐婶子,而是为你而来!你会把她送回去吗?” 霍南勋说:“我既不是她的家人,也不是她的上级,我没那权力调动她的工作关系。但是,如果她真对我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把人弄出霍家村,我还是有把握的。” 夏红缨没再说话。 霍南勋:“红缨。” 夏红缨:“……” “夏红缨!” 夏红缨:“干嘛?” “不离婚好不好?”霍南勋按住她的手,眼神烫人似的:“一辈子也不要提这两个字。” 夏红缨看了眼霍南勋旁边的燕燕,沉默了片刻,说:“你如果能答应我两个条件,我可以考虑不离婚。” 霍南勋:“什么条件?” 夏红缨:“第一,不能跟卢清悠一起上下班,没有必要不能跟她有任何交集,她找你办事,你也都要跟我商量。” 霍南勋:“没问题。” 夏红缨:“第二,以后家里我说了算。” 霍南勋笑:“你这是要倒反天罡?” 夏红缨将他的手掀开:“不同意拉倒!” 霍南勋摸了摸鼻子:“行,以后你说了算!那以前不也是你说了算吗?有什么事是我说了能算的?让你迁户口你不迁,让你来宿舍住你不来!放着清福不享,非要去承包茶园吃苦受累——” “话怎么那么多?你吃不吃饭?”夏红缨瞪着他,杏眼澄澈,“再不吃都坨了!” 霍南勋咳了一声:“吃。” 吃了半碗,霍南勋就明显肠胃不适,皱着眉头捂着肚子,再也吃不下了。 夏红缨皱眉:“下午还要输液?” 霍南勋:“嗯,下午还有两瓶。” 夏红缨:“吃完饭你就回去输液。我等会儿去熬点药粥拿过去给你吃。” 霍南勋:“去哪里熬?” 夏红缨说:“去我哥宿舍,那里灶具齐全。” 霍南勋表情有些微妙:“去吴兴民宿舍?你们的关系没有公开,就这样去,会不会不太好?” 夏红缨:“他妈妈说了,近期会找时间公布我们的关系。” 霍南勋:“要不去药店熬?反正燕燕也要去那里做针灸。” 夏红缨:“药店里都是药罐子,能用来熬粥吗?你这人……都知道他是我亲哥哥了,你还在介意什么?” 霍南勋不敢说话。 然后,趁着夏红缨不注意,给燕燕打了个手势:你妈可真厉害,像老虎。 燕燕点头:“嗯!” 夏红缨突然发现了他在用手语:“诶?你会手语?” 霍南勋:“我们执行任务的时候,很多时候不能说话,靠手语交流。” 夏红缨:“早知道我就不花三十块钱去红姐那里学了!三十块呢” 霍南勋说:“不一样。我们用的手语,很多都是加密的。跟聋哑人常用的手语还是不太一样。既然都交钱了,就在那边学。” 夏红缨点头。 夏红缨先把燕燕送去了仁济堂,在那里抓了几味中药,去找了吴兴民,吴兴民陪着她回了宿舍。 “你跟霍南勋怎么样了?”吴兴民问,“和好了?” “不算和好。”夏红缨说,“毕竟,以前就没好过。以后,也未必有多好。我只是不想燕燕没有爸爸,也不想便宜了卢清悠!” 吴兴民失笑:“以前就没好过?这话怎么说?没好过,燕燕怎么来的?” 夏红缨说:“他听信了霍刚的话,以为我们两个暧昧不清,对我忽冷忽热,冷的时候居多。” 吴兴民:“你不会还没告诉他?” 夏红缨:“告诉了。” 吴兴民:“他怎么说?” 夏红缨冷笑:“之前他比我还上赶着离婚,这会不想离了呗。” 吴兴民:“呵!” 夏红缨:“我跟他说,卢清悠故意推霍小光撞车,今天在医院,她又故意摔倒,赖在我头上。他也不说信,也不说不信。跟我说,他要调查清楚,让我给他一些时间。” 吴兴民明白她这情绪的由来了:“你觉得他不信任你?所以现在才一肚子气?” 夏红缨:“没错!他对我没有一点信任,真让人心寒。” “慢慢儿来。信任是在相处当中建立起来的。你们都没怎么相处过。”吴兴民说着,语调一转:“红缨,我让我朋友帮忙查一下卢清悠的背景,今天上午收到了回信。你想听听吗?” 夏红缨眼神一凝:“当然。” 吴兴民:“她的家世背景的确如她所说。她的爸爸,是省厅的官员,叫卢俊峰。她妈叫江疏桐,在医院工作,不过不是医生,是负责在窗口给病人拿药的药剂师。” 药剂师和医生,都在医院上班,倒也大差不差,夏红缨点头。 吴兴民:“但是,她妈妈跟她爸爸,不是夫妻。” 夏红缨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呀?” 吴兴民说:“他爸爸有家室。她妈是情妇,卢清悠是私生女。” 夏红缨吸了一口凉气:“……居然是这样……” 吴兴民:“江疏桐很有手段,卢峻峰的妻子,被她生生逼疯了!在疯人院住着。 卢峻峰妻子生的一儿一女,跟她们母女两个斗得昏天黑地。” 夏红缨:“原来从江疏桐那里就一脉相传啊?我说卢清悠年纪轻轻,怎么各种手段使得炉火纯青,她们可是积累了两辈人的经验呢!” 吴兴民满眼嫌恶。 夏红缨想了想,问:“哥,有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 吴兴民:“什么事?” 夏红缨:“梁玲。最近跟卢清悠勾搭上了。你能不能……” …… 第118章 喂我吃 病房。 霍南勋躺在病床上输液。 这时听到了脚步声。 普通人都能识别熟人的脚步声,刚刚退役下来的霍南勋自然也能。 他能分辨出,那是卢清悠的脚步声。 霍南勋眼神微动,闭上眼睛。 卢清悠进了门,见霍南勋睡着了,又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回来,拿了个红色的漂亮薄毯,轻轻给他盖上。 然后,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定定看着他。 这个男人,自从当年救了她,她就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这么多年,越来越爱。 可他明明就在她面前毫无防备地躺着,她却不能触碰,不能亲吻,不能拥有。 她清楚地知道,一旦越界,就等于把霍南勋推走,连这样看着他,也会成为一种奢望。 她只能从夏红缨那里下手。 让她自己离开。 他们今天到底离婚了没有? 卢清悠想来探探口风。 正好霍南勋的点滴快打完了,卢清悠轻轻晃他:“勋哥。” 霍南勋睁开眼,坐起来说:“不小心睡着了。” “嫂子呢?”卢清悠问,“怎么不陪着你?幸亏我过来了,要不然点滴打完了你都不知道。” 霍南勋说:“她带燕燕去仁济堂治病,等会会过来。” 卢清悠:“哦……你们俩之前闹得厉害,现在没事了?” 霍南勋:“没事了。因为燕燕出事,她说了些气话,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 卢清悠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落入霍南勋眼里。 他不动声色地垂眸看向自己身上的毯子,伸手揭开,问:“这是你的?” “嗯。”卢清悠回答,“输液的时候身体会发冷,我怕你着凉。” 霍南勋递还给她:“不是有被子吗?给你弄脏了。” “被子太厚。”卢清悠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仿佛那只是一件无关紧要不值得多说的小事。 随即她看向吊瓶说:“水吊完了,我先帮你拔针。” “还有一瓶。”霍南勋说,“麻烦帮我叫一下护士换药就行。” 卢清悠点头,转身就要出去。 霍南勋:“毯子。” 卢清悠脚步顿了顿,回身拿了毯子走了。 霍南勋看着门口的方向,眉头微微蹙起。 …… 夏红缨提着煮好的药粥去医院,在外头遇到了卢清悠。 她貌似是在人少的必经之路等着她,见了她就过来拦住她说:“夏红缨。” 夏红缨静静看着她。 “你可真够贱的!”卢清悠张口就吐恶言,“都看到我跟他抱在一起了,怎么还不离婚?” 这都放到明面上来了。 看样子,她这是急眼了。 夏红缨脸上渐渐浮出一丝笑容:“原来,你是故意的。” “你不是在那么多人面前赌咒发誓要离婚吗?怎么又不离了?”卢清悠问,“自己打自己脸,不疼啊?” 夏红缨:“霍南勋死活不离,我也没办法。” 卢清悠的眼神阴冷得像毒蛇:“你是不是很得意啊?你以为勋哥有多在乎你?他在乎的,是燕燕!” 夏红缨毫无波澜:“是吗?” 卢清悠:“如果我是你,我就跟勋哥谈条件,争取拿到最大利益,离婚走人。要不然……” 夏红缨:“要不然?” 卢清悠嘴角微弯:“你可就挡了别人的道了。” 夏红缨:“男娼女盗也叫道?就你这样的,活该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卢清悠摇摇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说挡我自己的道。我是说,你的公婆,还有霍英彪和吴莲英!你挡着他们升官发财的路了!” 夏红缨:“那又怎样?” “怎样?”卢清悠冷笑:“夏红缨,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吗?黄菜花和吴莲英是什么人?想必你比我清楚。只要有利可图,她们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卢清悠用同情的目光看向燕燕:“你以为,黄菜花老糊涂了吗?让三岁的燕燕去螃蟹洞打水? 不,她精神头可足着呢!脑子比谁都精明! 她只是跟我一样,很清楚地知道,霍南勋为了燕燕才不跟你离婚。 如果没有了燕燕……” 夏红缨:“你闭嘴。” 卢清悠不但没闭嘴,还伸手掐了掐燕燕的小脸,似笑非笑地说:“可怜的小东西,霍南勋救得了她一次,不知道能不能救得了她第二次,第三次?” 夏红缨将燕燕护在身后,不让她碰。 卢清悠一脸的慈悲模样:“当妈的都是这样,孩子就是自己的命根子。尤其,燕燕是你一个人带大的,不容易啊!如果没了,多可惜,是不是?” 夏红缨一手捂着燕燕的眼睛,一手猛然扇过去,把卢清悠脑袋扇得偏到了一边,脸上浮出个五指印。 她伸手摸着自己的脸,阴毒而扭曲地笑着:“红缨嫂子,我是好心劝你呀!良药苦口利于病,你一定要听进去我的话,要不然等悲剧铸成,就后悔莫及了。” “卢清悠。”夏红缨眼里迸出一股狠决的劲儿:“我那婆婆虽然重男轻女,但不至于心狠手辣到杀害自己的亲孙女。如果有一天,燕燕真出了什么事,我一定让你和霍小光,陪、葬!” 卢清悠脸色一变。 夏红缨:“还有,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离了吗?实话告诉你,就是因为你。” 卢清悠眼睛微眯:“因为我?” “因为你成日里在我面前上蹿下跳,让我非常恼火,非常生气!”夏红缨也冲她笑,“我情愿忍下黄菜花,我也不想让你得逞。我就不跟他离婚,就让你干着急,看你气急败坏的样子,我觉得特别开心!哈!” 卢清悠的心态貌似有些崩了,表情青黑交织,非常精彩。 夏红缨不再理她,提着保温桶,去了病房。 脚步铮铮,有种杀气。 霍南勋问:“怎么了?” 夏红缨打开粥放在他面前:“没事,吃。” 她已经不想再跟霍南勋说卢清悠怎样怎样了,说了人也不信。 霍南勋瞅着她,不动。 夏红缨:“怎么?要我喂你?” 喂他? 霍南勋眼神动了动,说:“我动不了。” 夏红缨:“你左手打着针,右手又没打针,怎么就动不了?” 霍南勋:“右手一动,胸口疼。” 夏红缨皱眉:“胸口疼?哪里疼?” 霍南勋:“胸口。” 夏红缨:“具体哪个位置?怎么个疼法?” 霍南勋:“说不上来。” 夏红缨:“我去找大夫来。” 霍南勋说:“我觉得是胃引起的,没必要找大夫。” 夏红缨瞧着他的神色:“那你想怎么样?” 霍南勋:“喂我吃。” 夏红缨:“……” “爸爸,燕燕喂你。”燕燕爬上了床,拿勺子舀了粥,放在小嘴边吹,吹凉了,小心翼翼递给霍南勋。 霍南勋吃进嘴里,那表情,不像是吃了一口略带苦味的粥,而是吃了世上最美味的糖。 第119章 难道我敢带? 燕燕毕竟还小,喂了几口,手臂就酸了,甩了甩手,残粥甩到了床上。 夏红缨把勺子接过去,坐在床上他旁边,换成她来喂。 霍南勋眉眼浮出一抹笑意,眼睛瞅着她,张嘴来咬勺子。 夏红缨瞪了他一眼。 眸光潋滟,秋波流转。 霍南勋喉结动了动,突然伸手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圈在怀里。 那手臂可有力了,哪里像是胸口疼的样子? “干嘛……”夏红缨都不敢看燕燕,也不敢太用力推他,怕动到他手上的针。 霍南勋:“粥喝下去胃里面很舒服,继续喂。” 夏红缨又给他喂,这回凑得近了,却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水味,自鼻端钻入,深入肺腑,激起一股酸楚疼痛。 那是卢清悠的香水味。 味道很淡,但是识别性很强。 夏红缨动作一顿,抬头看向霍南勋。 霍南勋觉察到她突如其来的异常,问:“怎么了?” “你身上有卢清悠的香水味。”夏红缨一把推开他,站了起来。 霍南勋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说:“刚才我输液的时候睡着了,她拿她的毯子来给我盖了一下,估计是毯子上的味儿。” 夏红缨:“她拿她的毯子给你盖?” 霍南勋:“嗯。” 夏红缨:“呵!是不是盖着还挺舒服的?” 霍南勋:“我醒来以后就让她拿回去了。” 夏红缨:“你觉得,她一个女人,拿自己用的毯子给一个男人盖,也挺正常的?” 霍南勋说:“以前我去他们家的时候,有时候跟霍磊喝酒,在他家小憩或者小住一晚的时候,她也会拿她家里最好的铺盖给我。” 夏红缨正准备说话,霍南勋又说:“红缨,你答应过我,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做出判断。毕竟,她是霍磊的妻子,我必须要慎重对待。” 夏红缨面无表情,没再说话。 霍南勋拿起勺子,自己把粥吃光了。 也不说胸口疼了。 吃完以后,他觉得舒服多了,家里一摊子事儿,于是两人办了出院,准备回家。 办好手续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接近五点,一家三口刚出医院大门,卢清悠一瘸一拐地追了上来:“勋哥!” 霍南勋回头:“怎么了?” 卢清悠一脸的焦急:“今天是小光的生日,我答应他一定会回去帮他过生日!可是我的膝盖挺疼的,走不了远路,怎么办啊?” 霍南勋说:“实在走不了,你就只能改天给他过了。就在医院暂住,这么远,别来回折腾。” 卢清悠:“……勋哥,我同事有一辆自行车,我跟她借了,原本以为能蹬,刚才试了一下,发现蹬自行车的时候也挺疼的。你能不能帮个忙,用自行车载我回去?” 霍南勋说:“乡间公路,不适合骑自行车。不但路面凹凸不平,而且上坡下坡也多。自行车后座坐着会很颠簸,不舒服。” 卢清悠:“没关系!为了给小光过生日,我可以的!” 霍南勋摇头:“真的不建议骑自行车。” “勋哥,求你了~”卢清悠眼眶一红,“往年,不管多忙,我和霍磊都会陪着小光过生日,如果我不回去,他一定会哭的,一定会非常失望!” 一提到霍磊,霍南勋还是心软了:“你要是真受得了自行车后座的颠簸,那行,车呢?” “我去推过来。”卢清悠往后头走去,路过夏红缨身边的时候,得意地瞥了她一眼。 这样一来,她就会和霍南勋单独骑自行车先走,夏红缨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而且明天早上,他还得骑车送她来上班。 卢清悠把她同事的自行车推了过来,是一辆二八大杠,看起来很结实。 霍南勋伸手接过去,却推到了夏红缨面前说:“你带着清悠先回去,我带燕燕慢慢走。” 夏红缨很意外:“让我带她?” 霍南勋用只她能听到的声音说:“难道我敢带?” 夏红缨抿了抿唇,问:“你怎么知道我会骑自行车?” 霍南勋说:“你练车的时候,我看见了。” 夏红缨:“练车?那是上高中的时候啊!” 那时候,得从家里背米粮去学校换饭票,20多里路,几十斤米,还是挺累的。 吴兴民的亲戚给了他一辆破旧但是能用的二手自行车,他就每次都用自行车帮她运米。 夏红缨那时候对自行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吴兴民就教会了她。 霍南勋回答:“在王家坝大晒场。” 去镇高中的路上,会路过王家坝村,那里有个集体经济时修建成的大晒场,又平整又宽敞,是练车的好地方。 夏红缨:“……我的确在那儿学的车。你怎么知道?” 霍南勋眼神微凉:“路过,看见的。” “……行。”夏红缨伸手接过自行车,骑上在医院门口溜了一圈,停在卢清悠面前:“来,上车。既然你不怕颠簸,我拉你回去。” 卢清悠有短暂的失语。 她想象中,是坐在霍南勋的车座后头,伸手搂着他的腰,远远地把夏红缨母女甩在后头。 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 “上来啊?”夏红缨挑眉。 卢清悠用害怕的眼神看向霍南勋:“勋哥,我挺沉的,红缨嫂子怕是拉不动我,要不还是换你来?” 霍南勋说:“被人看到,怕是要传闲话。” 卢清悠:“怎么会?要不骑慢点儿,跟嫂子一起?” “赶紧上来!”夏红缨说,“谁拉你不一样?还是说,你借个车来,不是为了回家给小光过生日,而是为了坐霍南勋的自行车后座?” “说什么呢!”卢清悠心事被人捅破,眼神微微闪烁地找借口:“行!我不怕得罪你,就把话说明白。我今天不是刚被你推下台阶摔伤了吗?坐在你后头,我没有安全感。” 霍南勋在旁边出主意:“如果没有安全感,就紧紧搂着红缨的腰,你要是摔下来的话,她也会摔。” “放心好了。”夏红缨回头说:“我稳着呢!肯定不会把你摔着。” 卢清悠如果坚持拒绝,就真成了想坐霍南勋的自行车后座了。 她硬着头皮坐了上去,夏红缨蹬起了自行车。 从来没碰过自行车的燕燕在旁边激动得跟什么似的,大喊:“爸爸爸爸,我也要车车!妈妈!” “来!妈妈骑自行车,爸爸让你坐飞机!”霍南勋让她骑在自己脖子上,抓着她的两只小手,朝着自行车跑去。 燕燕开心得尖叫。 第120章 真不要脸啊! 卢清悠就不开心了。 农村的土公路都是石子和泥巴铺成的,坑坑洼洼凹凸不平。 夏红缨的坐垫下面有弹簧,感觉没那么强烈,但是卢清悠屁股底下的铁架子,却让她屁股要裂开了一般,腰也要断了。 没走出二里地去,她就自己跳下了车,蹲在路边揉着腰。 夏红缨骑得慢,霍南勋迈着大长腿一直跟着,过来问:“怎么了?是不是太颠簸?” 卢清悠点头,表情难受地说:“勋哥,我不能再坐了,再坐感觉人都要散架了。” 霍南勋:“路还很远,你又走不了路,要不让你嫂子再把你拉回去。今天就别回家了。” 卢清悠摇头:“不行!我今天一定要回去。” 霍南勋:“那你休息休息,继续忍一忍。” 卢清悠还是摇头:“不行!我是坐不了了!真坐不了了!” 霍南勋:“那怎么办?” 卢清悠泫然若泣地望着霍南勋:“我也不知道……” 瞧这做派……夏红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要不这样,车子给我推着,让你嫂子扶着你慢慢走。”霍南勋说。 卢清悠动了动唇,犹犹豫豫,半天说:“也行,我试试看能不能走。” 于是,夏红缨就扶着她走。 跛脚走路,其实挺费没跛的那只脚的。 没走多远,她就走不动了,又蹲在了地上,说:“我不行了,实在是走不动了。” 夏红缨也没了耐心,说:“我家里还有一堆事,耽误不起了。这样,你先自己慢慢走着,我们去前头木孔桥那边找个力工,花钱请他用独轮车来推你回去,可以?” 他们回去的路上,公路与小路交界处,叫做木孔桥,那里有好几个开铺子卖杂货的,还有板车、独轮车和力工在那边聚集。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想要租车,都上那里。 卢清悠闻言,不但不谢她,反而呜呜地哭了起来。 “怎么了清悠?”霍南勋皱眉。 “没事……”卢清悠伤心地擦着眼泪,“我只是突然想起了小光爸爸,以前有一次我崴了脚,到哪里都是他背我走……霍磊啊!你怎么就走得这么早!丢下我一个人,呜呜呜……” 她该不会,想让霍南勋背她? 真不要脸啊……夏红缨牙疼似的抽了口气,瞥向霍南勋。 她不信,霍南勋领会不到她的意思。 他会怎么做? 去背卢清悠吗? 他如果背了……她明天就跟他离婚! “别哭了。”霍南勋说,“你嫂子的主意很好,我们先去前头找独轮车,你就别走动了,在这等着。” 卢清悠磨了磨牙,依然低头哭着,没说话。 “时候不早了。”霍南勋说,“我们现在去还能找到车,晚了就关门了。清悠,我先去找车。” 他把燕燕交给夏红缨,骑上自行车走了。 卢清悠望着霍南勋的背影,眼底的失望非常明显。 夏红缨笑了一下,也跟着走了。 夏红缨的笑意落入了卢清悠眼里,她站起来,恨得牙痒痒:“夏红缨!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她继续往前走去,哪里有半点儿跛脚的痕迹? …… 霍南勋租了独轮车,把自行车寄存到了木孔桥一家熟识的杂货店里,约定好这两天由卢清悠去取。 一家三口回到了霍家院子,这个点儿正是收工的时候,院子里的人基本都在,见了他们纷纷围上来问霍南勋情况如何? 霍南勋说没事,是旧伤复发,没有大碍。 大家七嘴八舌,都表达自己的担忧。 唐婶子跟夏红缨说:“红缨,你该好好给勋子调理一下!内脏的事可不是小事!” 夏红缨点头,拍了拍手里的包:“我捡了药材回来。” 院里人都在传,说黄菜花差点让燕燕淹死,夏红缨闹着要离婚。 见她点了头,显然是不会离婚,唐婶子松了口气。 吴莲英人精儿似的,自然也看出来了。 但是她不愿意相信,等人都散了,她追着两人问:“你们两个去办手续了吗?” 黄菜花以前咋咋呼呼,哪儿哪儿都有她的事儿,今天却灰溜溜的躲在一边。 夏红缨要离婚,霍南勋就吐了血,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儿,憔悴的不成样子。这事儿真吓到她了。 虽然心里觉得自个儿子不争气,但是她也不敢再折腾。 但是听到吴莲英问这个,她还是竖起耳朵听着。 霍南勋说:“我好不容易把红缨哄好了,不再提离婚,大嫂,还有妈,你们以后也别提了。” 黄菜花不知怎的,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吴莲英则脸色立刻变了,黑着脸说:“你们就假装离一下又怎么样?为了你大哥,也不是为了别人!何必这样故意为难人……” 夏红缨没理她,径直进了屋。 “大嫂,我说过,我就算离婚,也不会跟清悠结婚,去跟他的父亲骗取什么东西。”霍南勋说,“大嫂,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免得伤了兄弟之间的和气。” “那……那怎么能是骗呢?”吴莲英喊,“你情我愿的事嘛!” 霍南勋没回答,也进了屋。 两人都不理她,她只好嘀嘀咕咕骂骂咧咧地走了。 霍刚在他们家。 霍南勋把钥匙给了他。 这两天,他都帮忙把稻子弄出去翻晒,这会儿正把晒得半干的稻子往屋里搬。 他跟两人说,他们家几个堂兄弟、叔叔伯伯,还有王德华,六七个人一起去干了半天,已经帮他们家把所有的稻子都收回来了,连拌桶都扛回来了。 夏红缨真心道了一句感谢。 霍刚说,就当报答她对二大爷的救命之恩,然后把剩下的收尾工作交给他们自己,回家去了。 霍晓婷也跟他们说,家里的猪和鸡鸭,都喂了,而且是黄菜花给喂的。 “妈这两天坐卧不安。”霍晓婷说,“吃不好也睡不好,哥,嫂子,你们就原谅她,好不好?她当时让燕燕去打水,肯定也是没想到,会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情……” 夏红缨往外瞥了一眼,说:“原谅我肯定是不能原谅的!除非燕燕的耳朵好了!不过你也放心,只要她别来找事儿,我不会对她怎么样,毕竟她名义上还是我婆婆。” 霍晓婷叹了一口气。 “小黑!”燕燕这时欢呼了一声,跑向唐婶子家那边。 小黑猪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也撒欢儿地朝她跑过来。 一人一猪相会,都很激动的样子。 第121章 推进井里 “这小黑猪,救了燕燕的命。”夏红缨说着,过去摸它的肚子,它躺在地上好不安逸的样子,“以后,我会每天让你吃好喝好!小家伙!谢谢你啊!” 小黑猪哼哼了两声,像是在回应她一般。 夫妻两人将所有的稻子都搬回了屋里,卢清悠也回来了。 并不是独轮车推着她,她自己走了回来。 “你怎么自己走回来了?”霍南勋问她,“车子呢?” “我让他回去了。”卢清悠说,“多走走反而没那么疼了。” “那就好。”霍南勋说,“自行车我放在了庆平叔那里,你什么时候能骑了,随时去取。” 卢清悠点头。 “妈妈!”霍小光跑出来,一把抱住她,“你有没有给我买生日礼物?” 卢清悠说:“买了!给你买了一把玩具枪!” 霍小光接过去,开心不已,又拉着霍南勋说:“霍伯伯,今天是我的生日,你来陪我一起过生日,好不好?” 卢清悠也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他。 霍南勋问:“这儿也没有生日蛋糕卖,怎么过呀?” 霍小光说:“你陪着我们就好了。” “勋子!”唐婶子也正在往屋里搬粮食,听到这话说:“你们一家三口,今晚上就来我们家吃饭!就当给小光过生日。” 霍南勋看了一眼夏红缨,见她没有反对,也不能叫小孩子失望,于是答应说:“行,那我让红缨过去帮你煮饭。” “不要她们来我家!”霍小光却喊道,“我不要她们来!” 听到这种得罪人的话,唐婶子脸色大变,一把逮住霍小光:“小光,你说的是什么话?这样的话很没有礼貌,你知不知道?” “今天我过生日,我最大!”霍小光振振有词地说,“她们是坏女人和小贱人!我就不让她们到我家来!” 堂婶子一个耳巴子打过去,又拿了扫帚,抽他屁股:“我让你成天的胡说八道!小小年纪,到底从哪里学的这些乌七八糟的话?” 一边打,她一边往卢清悠那边瞥。 霍小光被揍得嗷嗷哭。 卢清悠腿也不瘸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抢了唐婶子手里的扫帚,一把将唐婶子推开:“你有话好好说!干嘛打孩子?” “你看他是好好说能说听的?”唐婶子没好气地说,“你这个当妈的也是,也不教点儿孩子好的!他的这些话,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 卢清悠可不怕这个婆婆,气势八丈高地说:“他现在都是你在带,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他跟谁学的!” “既然是我在带,那我教他的时候,你就不要来打岔!”唐婶子说,“这孩子真被教坏了,不打他,他不晓得天高地厚!” “奶奶,我错了!”霍小光也是个见风使舵的,眼看着还要挨揍,急忙跟唐婶子表态:“我不说了。” 唐婶子这才将扫帚丢到一边,过去跟夏红缨说:“红樱啊,小光他是个小孩儿,他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等会儿就过来吃饭,我做红烧肉给你们吃,好不好?” 唐婶子一直对她很好,尤其上次卢清悠她妈来的时候,唐婶子又跟她说了那样的话,她的面子,夏红缨是要给的。 她点点头:“好。那我过去帮你。” 燕燕现在听不见,夏红缨一刻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待着,拉着燕燕要一起过去。 谁知道,燕燕却满眼抗拒,不肯去:“不要!不要!” 夏红缨给燕燕打手势:我们去唐奶奶家吃饭。 燕燕摇头:“不要!霍小光把我推下井,他是个坏蛋!我不要去他家!” 她的声音稚嫩而嘹亮,虽然音调不对头,但是每个人都听到了,并且听懂了。 夏红缨愣在那里半天:“燕燕,你说什么?!” 霍南勋也过来,却没有问话,而是打手势问:燕燕,你说,霍小光把你推下了井?” 燕燕重重点头:“爸爸!不去他们家!” 霍南勋看向霍小光,神色异常可怕地问:“霍小光!是你推燕燕?” 霍小光被霍南勋的脸色吓到,一溜烟躲到了卢清悠身后。 霍南勋:“霍小光!” “勋哥!”卢清悠护住霍小光,跟他说:“你冷静点!那天我们都在,小光什么时候推燕燕了?燕燕在胡说八道!” 说着,她看向夏红缨,把火力引向她:“红缨嫂子!你怎么这样呢!我知道你记恨我,担心勋哥跟你离婚进而跟我领证,但是你也不能教燕燕撒这种谎!燕燕才多大呀?又这么水灵可爱,把她教坏了,多可惜呀!” 燕燕竟然不是自己掉下去的。 而是被霍小光推的? 夏红缨拳头渐渐握起,一字一句地说:“我没有教燕燕说这个,是她自己说出来的!” “你当然不会承认了!”卢清悠说,“但是我们都很清楚,小光根本没去过螃蟹洞,他不可能推燕燕!” 夏红缨回想了一下,说:“那天,我们几个本来在一起走,你说霍小光还没起床,回院子里去喊他去了。 可是我跑到大田边,却看到他在跟唐婶子一起割稻子! 他并不是没有作案的时间!一定是他去大田找你的路上,遇到燕燕,把他推下了井!” 此话一出,唐婶子脸色微微变了变。 那天霍小光走到大田里去的时候,不太一样。 平时都特别爱玩儿,大人的话从来不听。那天却乖巧得过分,还主动帮她割稻子,她当时还觉得很欣慰。 不过第二天他就恢复原状了,她心里还嘀咕那天是怎么回事……难道……通常,小孩子只有做错事的时候才会特别乖巧。 不管真假,卢清悠自然不能承认,说:“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勋哥,小光才四岁!又向来跟我无话不说,他不可能做下这么大的事,还隐瞒着不告诉我。” 霍南勋看向霍小光,缓声说:“小光,你跟霍伯伯说实话,燕燕掉井里,是不是你推的?” 怕他害怕,霍南勋又说:“你放心,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你说实话,霍伯伯就还是喜欢你。” 霍小光感觉到手臂被妈妈捏的很疼,于是指着燕燕说:“我没有!她撒谎!霍伯伯,她们都是坏人!” “你才是坏人!”燕燕突然喊了一句。“爸爸!霍小光是坏人!” “红缨嫂子!你还说你没有教她!”卢清悠发难:“我刚才都看见你教她了!” 什么都没做的夏红缨:“呵!你这个……” “勋哥!我刚才看见了!她趁大家不注意,偷偷地给燕燕打手势呢!”卢清悠说,“是她教燕燕诬陷小光!” 第122章 吓一吓他 夏红缨突然过去,一把将霍小光抓在手里,目眦欲裂凶神恶煞地说:“霍小光!我当时看见了!我亲眼看到你,先砸了燕燕的脑袋,然后又把她推进水里!今天我要让你也尝尝这个滋味!” 她力气大,很轻松地就从卢清悠手里把霍小光拽了过去,拖着他往院坝边捡了一块石头作势要砸他:“我要用石头砸破你的头,然后把你按井里去淹死!” 其他人包括唐婶子和卢清悠都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呆呆地看着她。 霍小光更是吓得嗷嗷大哭:“我没有砸她脑袋!我就是让她让位置,她不让!我推了她一下,她就掉下去了!呜呜呜!不要砸我脑袋!妈妈!妈妈!救我!” 夏红缨松开了他。 霍小光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卢清悠身边,吓得瑟瑟发抖。 他这一番哭嚎,院子里出来看热闹的人都听见了,顿时炸锅一般议论纷纷。 都说霍小光狠毒,这么小就作恶,长大了以后怕是要杀人放火! 原本以为城里的小孩儿比农村的素质更高,没想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他们又上升到了孩子他妈,说本来以为大医院的医生医术比农村的医生要高,从卢清悠身上来看,也不是那么回事…… 听到村民们的议论,卢清悠脸涨得通红。 “卢清悠,你还往我身上倒打一耙?”夏红缨拍着手上的灰走回来,冷然说:“现在霍小光亲口说出了实话,你还要怎么狡辩?” “他……他是被你吓得胡说八道了!他还这么小,你怎么能这么吓他!”卢清悠气急败坏,上前就要来拉扯夏红缨,却被霍南勋拦住。 “是我让她这样做的。”霍南勋说,“小孩子,一吓,就说出真话了。” 卢清悠一脸不信:“你让她这样做的?你什么时候让的?我怎么没看见?” 霍南勋:“刚才我给红缨打了个手势,让她吓一吓小光。” 卢清悠眼里浮出泪光:“你……你怎么能这么做?小光是你看着长大的呀!今天还是他的生日……” 霍南勋神色微冷地说:“清悠,俗话说,三岁看大,六岁看老。他今天满5岁了,你该好好管教他了。教他做好事,走正路,这是为人的根本。” 卢清悠脸色极为难堪。 唐婶子突然就哭了,捂着眼睛跟夏红缨说:“红缨,今晚上你们还是别过来了!我没脸请你们吃饭!” 说完她就躲进屋去了。 卢清悠当着所有邻居的面,打了霍小光一顿,算是管教孩子了。 也没有人劝,大家三三两两议论纷纷各自回了自己家。 吴婶子的大儿媳妇是个敢说敢做的,还当着卢清悠的面,让自家孩子以后离霍小光远点…… 晚上,院子里的人都听到了唐婶子和卢清悠的争吵声。 隐约听得唐婶子的声音:“……我磊子就留下这么一个后代,你要是把他教坏了,他在地底下都不会安生……” 又听到她们说钱的事。 好像是唐婶子要求卢清悠赔霍南勋一家的医药费,卢清悠却始终不承认霍小光推了燕燕…… “在想什么?”霍南勋问。 夏红缨眼神发直一动不动,超过十分钟了。 夏红缨看了他一眼,说:“没什么。” 霍南勋眉头微蹙:“我让你去吓小光,你是不是生气了?” 夏红缨:“我生什么气?” 能得到真相,她还生什么气? “让你唱白脸,我唱红脸。”霍南勋说,“主要是,你更合适。我去吓他,可能起不到那个效果。” 本来没有往那个方向想的夏红缨变了脸:“我更合适?什么意思?” 霍南勋:“就是,你凶起来像母老虎。” 夏红缨:“……” “不信你问燕燕。”霍南勋又用手语问燕燕:妈妈凶起来,是不是像老虎? 燕燕望着夏红缨,眨巴眨巴眼睛,点点头。 夏红缨忍俊不禁,佯装成老虎咆哮的样子,燕燕被逗得咯咯直笑。 夏红缨看着她的笑容,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燕燕尚不知人间疾苦,可以笑得如此纯粹而美好。 不知道等她长大懂事以后,体会到别人异样的目光和可能面临的学习、婚配等事情上的困难,还能不能拥有这样甜美的笑容…… “跟你开玩笑的。”霍南勋又说,“你们之间本来就有敌意,所以你更合适。” 夏红缨说:“我没生气,这一招还挺管用的。” “我老婆真聪明。”霍南勋突然拉过她的手,抚摸揉捏着,“都没有提前沟通,只一个手语,就完全领会。” 夏红缨被他捏得整条手臂都开始发热,一把将手抽出来:“我做饭,你去打猪草回来喂猪。” 霍南勋:“行,家里你说了算嘛,都听你的。” 晚上,夏红缨又给他熬了药膳,他吃了,整个人精神多了。 一精神,他就想干坏事儿。 燕燕昨晚上有些认床没睡好,今晚早早地沾枕头就着了。 他把燕燕抱最里头放着,就开始搞各种小动作。 大手伸进她的衣服里不肯出去,又亲她亲个没完,夏红缨怎么拒绝也没用,最后还是被他得逞了。 完事后洗清干净,他依然不肯撒手,将她搂在怀里睡觉。 夏红缨不由想起之前看过他好些晚上的后脑勺,心里不爽,转过身去,也拿后脑勺对着他。 她却不知道,自己只穿着白色的小背心,这样一转身,后腰就露出一截雪白的腰肢来,莹润的后背和脖子的弧度也充满着极度的诱惑。 霍南勋那个禽兽,居然又兽性大发,从后头…… 他浓重的呼吸在她颈畔灼烧着她,渐渐缓下来的时候,她已经不会动弹了。 感觉到她的怨气,霍南勋小心翼翼帮她清理了,突然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问:“这样,会不会怀孕啊?” 夏红缨都不想搭理他,闭着眼睛睡觉。 “这村里其他人都是怎么避孕的?”他又问,“万一怀上了,引产很伤身……” 夏红缨:“……” “红缨?” “全都戴环了!”夏红缨没好气地说,“不戴根本不让上户口。” “戴环……”霍南勋的眼睛渐渐亮了,“那是不是可以随便……” “睡觉!”夏红缨回身打了他一下,“困死了。” 霍南勋捉住她的手,又将她搂过去,让她枕着自己胳膊睡。 …… 第123章 打砸 第二天一早,唐婶子神色憔悴,拿着二十块钱来找他们,说:“……你们别嫌少,这二十块钱,拿着给燕燕买点好吃的,或是买几件衣服,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夏红缨哪里能收她的钱?好容易将她劝了回去。 吃了饭,她带燕燕去了仁济堂。 今天是最后一次治疗。 本来,霍南勋也想去看看治疗结果,但是,家里要晒谷子、堆草垛、打猪草等,实在耽误不起,夏红缨没让他去,自己一个人去了。 去仁济堂做完了针灸,燕燕并没有显着的变化。 陈大夫跟夏红缨说,等下个月再来做一次看看,如果依然没有效果,那他也没办法了。 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但仍免不了会失望。 夏红缨正要带着燕燕离开,去对面的麻将馆继续学手语,这时,却见给她和霍南勋做媒的张婶子走了进来。 她捂着额头,满脸满手是血! 夏红缨大惊,急忙扶着她进去,她额头破了条口子,肿得老高。 问她怎么回事,张婶子居然说:“就是昨天骑摩托车堵门口那个小混混!今天带着人到我店里来,想要白拿,我不同意,他就砸店!给我店里砸的乱七八糟的,我去阻止他们,他们就把我推得撞在桌角上!” 夏红缨:“是梁辉?因为你帮了我,他这是去报复你?” 唐婶子又气走痛:“可不是!这是什么人呐!简直无法无天!” “张婶子,都是因为我。”夏红缨极为愧疚,“你的医药费和损失我都会赔给你!” “那不用。”张婶子说,“一码归一码,要赔也该他赔!跟你有什么关系?” “去派出所报案了吗?”夏红缨问她。 张婶子说:“没有,这不头上流着血,先来了诊所。” 夏红缨点头,等她包扎好了,就准备陪她去一趟乡派出所。 陈大夫却把夏红缨叫到内屋,问她:“红缨,你刚才说,那个人叫梁辉?” 夏红缨点头:“是。” 陈大夫皱着眉头:“是梁乡长的儿子吗?” 夏红缨说:“应该是。他说他爸是乡长,他妈是香柏饭店的老板。” “那就是了!既然是乡长的儿子,要不就忍了这口气,算了。”陈大夫说,“咱惹不起!” “现在是法制社会!”夏红缨说,“乡长的儿子怎么了?乡长的儿子就可以随便耍流氓,随便打砸别人的店吗?我不信派出所不管。” 陈大夫叫陈向前,五十多岁的年纪,皱着眉头说:“有句话叫做,宁可得罪君子,不要得罪小人。那些小流氓小混混无法无天,下手没个轻重。我还是劝你们,算了!别惹来更大的祸事。” 夏红缨却自有一股不怕事的劲儿:“陈大夫,如果人人都怕他们,恶势力就会更加嚣张!更欺负人!只有敢于跟他们做斗争,他们才会知道怕!” “可是……”陈向前欲言又止。 夏红缨:“陈伯伯!你有什么话就直说,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陈向前:“那梁家,在咱们柏树乡是可以横着走的人物!还是别去招惹了。” 夏红缨说:“现在不是我去招惹他们,而是他来欺负我!还打砸无辜。必须要把他打怕了才行!要不然我以后都不敢上街了。” 陈向前叹气,饱含担忧的情绪。 他的话,夏红缨还是听进去了。 她没有直接带张婶子去报案,而是先去找了吴兴民,跟他说了事情的始末,问他该怎么办。 吴兴民直接带着他们去派出所报了案。 夏红缨把情况原原本本的说了,派出所做了相应的登记,就让他们回去了。 把张婶子送回去以后,兄妹两人又帮她把店里面重新收拾了,清点了损失,砸掉的瓶瓶罐罐,尤其是一些比较贵的酒,加起来大约有两三百块。 吴兴民让她放心,说这个钱一定让他们赔。 张婶子就放心了。 离开张婶子店铺以后,夏红缨有些担忧,说那梁辉是梁乡长的儿子,梁乡长会不会包庇他? 吴兴民冷笑:“梁辉敢这样,就是他家里人给的底气,不用怀疑,梁家一定会包庇他。” 夏红缨:“那……” 吴兴民:“可柏树乡不是整个天下,那不上头还有市、省、国家吗?我自然有办法让派出所不敢不作为。” 夏红缨皱眉:“可是,你在梁乡长手底下工作……这不得罪他了吗?” “我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吴兴民说,“放心。” 夏红缨点头。 “对了。”吴兴民又说,“我昨天,偶遇了梁玲。” 夏红缨:“你跟她说了吗?” 吴兴民:“嗯。她开口就跟我打探,问我跟你什么关系,还威胁说霍南勋是个狠人,我如果招惹了你,可能小命不保。” 夏红缨:“呵。” 吴兴民:“我跟她说了我们是亲兄妹的事,还拜托她帮忙暂时保密。” 夏红缨:“行!那我等会去找她一趟。” 她昨天拜托吴兴民的,就是这件事。 她想以吴兴民妹妹的身份拉拢梁玲,使她成为自己安插在卢清悠身边的眼线。 但这事由她来说的话,梁玲恐怕不信,所以,夏红缨拜托了吴兴民,找机会跟她透露此事。 梁玲见了吴兴民,主动问起了他们的关系,那正好。 “你不用去找她。”吴兴民却说,“我已经跟她说了,让她帮忙留意卢清悠的动作。她答应了。还说改天见到你,要跟你道歉。” 夏红缨皱眉:“啊?你跟她说这个?那你不得欠她人情?甚至她可能会多想。” 美男计管用,却会欠下情债。这不是夏红缨愿意看到的。 吴兴民说:“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担心这个。” 夏红缨:“你在她面前说话自然比我更管用。但是……” “没有但是,她你就交给我。”吴兴民说:“除了卢清悠,我还有别的事想从她嘴里打听出来。” 顿了顿,他又说:“我是有‘外地女朋友’的人,这其中的度我会把握好。你放心!” 夏红缨皱眉。 吴兴民转移话题:“你们院子里有个姓吴的大娘?五十多岁。” 夏红缨:“有啊,吴婶子。怎么?” 第124章 你是怎么笑着问出这句话的? “她其实是我的一个堂姑姑,关系还挺近,早些年我们还来往。 这几年我去外地上大学,我妈是小脚,不怎么出门,住得稍微远点的亲戚都不来往了。” 夏红缨说:“之前吴婶子一直说,咱们乡的状元是她侄子,但是因为从来没见你去过他们家,村里很多人还不信呢!” 吴兴民说:“我小时候去过他们家的。跟族里的其他亲戚一起,不过那个时候我还小,没人注意到罢了。” 夏红缨:“吴婶子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提起她?” 吴兴民:“下个月她丈夫过六十大寿,我妈说带着我过去,在寿宴上公布我们的兄妹关系。” 他又说:“我妈特地选在你们村公布,毕竟你是女孩子,万一有流言蜚语,第一个伤到的是你。” 夏红缨心里极为感激:“哥,伯母考虑的这么周到,你回去,一定要向她老人家转达我的谢意!” …… 夏红缨跟吴兴民一起吃了午饭,又去红姐那里学了两个钟头手语,回到霍家村的时候,已经下午3点多了。 经过几天的抢收,大多数人家的稻子都已经全部收回了家。 只有少数家里劳动力不足的还没收完,例如唐婶子家。 他们家虽然田地不多,但是唐婶子年老体衰,卢清悠又基本上帮不上什么忙,所以进度很慢。 夏红缨回去的时候,就看到霍南勋、霍刚、王德华,还有霍刚家的两个堂兄弟,都在唐婶子家的田里帮他们家收稻子。 今天是周末,卢清悠没有去上班,也在田里。 不知道因为什么事那么高兴,离得老远,夏红缨就听到了她银铃般的笑声。 见夏红缨和燕燕路过,卢清悠笑着跟她打招呼:“红缨嫂子,你回来了?” 夏红缨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她的笑容非常碍眼,没回答。 这一沉默,大家都直起腰来看向她。 看她心情不好,卢清悠心情就更好了,脸上的笑容更甜,又问:“听说,你带燕燕去学手语,学得怎么样?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这个点儿才回来呀?” 夏红缨说了一句:“你是怎么笑着问出这句话的?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田里一片沉默。 然后大家都想起来,是霍小光把燕燕推下井的。 可爱的女孩,小小年纪成了聋子,父母奔波操心不已,卢清悠笑得这么开心,的确不合适。 卢清悠也觉察到了气氛的骤变,转头跟霍南勋说:“勋哥,你能来帮我们家收稻子,我以为你们已经原谅小光了,原来……” 她眼眶一红,泫然若泣:“原来嫂子还在怪我,都是我不好,我刚才也没有多想,我不是故意的……” 霍南勋看了夏红缨的背影一眼,说:“她也不是刻意针对你,你别放在心上。” “是啊!”霍刚见她都哭了,也说:“清悠嫂子,你也不要太自责了,小光还是个孩子嘛!不过,红缨嫂子心情不好,也可以理解。你别往心里去。” 卢清悠擦着眼泪,说:“我怎么会往心里去呢?是小光做错了事,她怎么生气都是应该的!回头,我还要去给她赔礼道歉,一定要让她原谅我才行。” 说着,她看向霍南勋:“勋哥,等会,大家都去我们家吃晚饭,你一定要喊上嫂子一起,我怕我去请,她不来。” 霍南勋说:“中午就在你们家吃的,你和唐婶也挺累的,晚上回去就不要忙活了,我们回自己家吃就行了。” “那怎么行?”唐婶子也说,“咱们这儿向来都是帮忙留饭,不能到我们家就破了这个规矩。等会必须都得去,清悠,你早点回家准备!” 卢清悠一脸乖巧:“好!妈。” 唐婶子淡淡点头。 …… 夏红缨回家,翻晒了一下自家的谷子,让下面的也可以充分被晒到。 然后就见霍南勋挑着唐婶子家的谷子回来了,有力的手臂提着箩筐往地上一撒,谷子就均匀地铺开了。 然后,他过来找她。 夏红缨斜了他一眼:“来问罪?我就说她了!怎么着?” 霍南勋用食指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你个小醋罐子。我不是在帮清悠收稻子,我帮的是唐婶子和霍磊。” 夏红缨:“谁说你这个了?当初我还承诺会帮唐婶子收稻子呢!你帮了,也算是我履行承诺了。” “那是怎么了?”霍南勋问,“脾气这么冲?” 夏红缨:“我就单纯看她不顺眼,不行吗?” “行,你的自由。”霍南勋看向屋里,“燕燕今天怎么样?” 夏红樱摇了摇头。 霍南勋明显也是失望的,说:“那边也快要完工了,我继续去挑谷子了?” “等等。”夏红缨一把拽住他的手。 霍南勋看了眼她的手,嘴角微弯:“怎么了?” 夏红缨:“我有事跟你说。” 霍南勋:“什么事?” “到阴凉的地方说,晒死了。”夏红缨带他去了阴凉地儿,然后把今天张婶子的事情跟他说了。 霍南勋听了,眼睛微眯:“你是说,昨天,梁辉又骚扰你了?” 夏红缨:“对,去医院的路上碰到。 但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居然砸了张婶子的店! 还把张婶子推倒,额头上鼓了那么大个包,破了那么长一条口子! 这么连累人家,我心里真是…… 但他是乡长的儿子,我也不知道派出所会不会管,报案管不管用。” 夏红缨面带忧色:“如果他们不给赔偿,那我们就得出这个钱。 总不能让人家张婶子为了帮我,白白受伤还损失那么多。 可出了这个钱,我可能很快发不出工资了……” 她一路上回来想了很多。 越想越闹心。 霍南勋这才知道,她心情不好,是因为这个,不是因为吃醋。 他抿了抿唇,说:“家里事情不断,我还一直没腾出手来收拾梁辉。这事儿我先想想,晚上再说。” 夏红缨皱眉:“收拾他?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担心……” “我都知道。”霍南勋说,“别担心,也别想太多,梁辉的事,交给我来解决。” 夏红缨莫名在他身上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有些心惊胆战:“你……你别乱来啊!明天我再去问问什么情况。” 第125章 好像......哪里不对头 霍南勋:“晚上一起上唐婶子家吃?就别做饭了。” “不去!”夏红缨扭头就走,“你自己去,我和燕燕就在家吃。” 霍南勋也没有勉强。 但是卢清悠却不放过她,傍晚的时候,夏红缨正在用风车车谷子,卢清悠非要请她去吃饭。 夏红缨淡淡拒绝:“不了。” “红缨嫂子!”卢清悠站在她身边,满脸装出来的歉疚,“燕燕的事情,我心里特别难过,特别愧疚,你原谅小光,好不好?他也不是故意把人往井里推的,就是手上没个轻重。” 夏红缨正准备说话,她却突然捂着嘴哭了:“你要怎样才能原谅小光呢?我给你跪下,行吗?” 她居然屈膝要给她下跪! “哎哟!”吴莲英也在院坝里收谷子,见状过来拉住她,一脸心疼之色:“清悠妹子,你这是干什么呀?” 卢清悠红着眼睛说:“我在请求红缨嫂子的原谅。红缨嫂子始终不肯原谅小光……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吴莲英转头就指责起夏红缨来:“红缨,你的肚量是越来越小了!小光是个孩子,小孩子知道个什么嘛!你不能因为这个就记恨上清悠妹子,还让人给你下跪?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怎么回事?”霍刚几人都收工了,抬的抬拌桶,拿的拿工具,一起回来了。 吴莲英张口就说:“夏红缨让清悠给她下跪!” “下跪?”霍刚皱眉,“这就过了啊!” 周围的人都面露不赞同之色,觉得夏红缨过分了。 “嫂子。”卢清悠哀切地望着夏红缨:“你到底要怎样才能原谅我?是不是让我带着小光去死才行?” 吴莲英:“你看看!你非得把人逼死?” 吴莲英用谴责的眼神看着夏红缨,卢清悠则继续抽抽泣泣,等着夏红缨回应。 夏红缨静静地看她们一唱一和的,一直没说话。 等她们表演完了,她才出声:“卢医生,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来着?” 卢清悠眼睫毛上沾着泪珠子,说:“我……来请你吃饭呀!可你——” “请吃饭就请吃饭,从头到尾,我有说过什么吗?又是下跪又是寻死?你们俩唱双簧呢?”夏红缨问。 院坝里不止她们几个人,卢清悠也没法说是夏红缨逼她跪之类的话,只能说:“可你不是还记恨着小光,不肯去……” “所以你就下跪?”夏红缨问她:“卢医生,我原谅不原谅,对你来说,有这么重要吗?” 卢清悠一脸真诚:“当然重要了!你是燕燕的妈妈,如果你不能原谅小光,我的良心,一辈子都会过意不去!” 小光把燕燕推下井,已经犯了众怒,她们母子如果还想在霍家村好好待下去,她必须要把影响降低到最小。 如果夏红缨这个当事人谅解了,其他人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就算她不谅解,她今天这样一番操作,其他人也会留下夏红缨太过分的印象,淡化她和小光的过错。 夏红缨说:“请求原谅的方式有很多,例如,主动赔偿燕燕的医药费,再给她一些补偿。我如果看到你的诚意,或许就真的能原谅。 但是,赔偿你是一句不提,上来就给我下跪,还寻死觅活的,这叫什么事儿呢? 卢医生,你这哪里是‘请求’我原谅?你这分明是‘逼迫’我原谅,我这个受害人,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你就给我扣一顶‘过分’的帽子。你可真厉害呢!” 夏红缨这样一说,刚刚还觉得她很过分的众人,突然迷糊起来。 怎么个事儿呢? 好像哪里不对头。 也有个别心思敏锐的,当即明白了这种举动的卑劣。 例如吴婶子家的大儿媳妇,还有东头的周嫂子,都向卢清悠投去异样的眼神。 眼睁睁看着众人对她的几分怜悯消失掉,卢清悠脸色顿时扭曲了几分。 夏红缨一个农村妇女……脑子居然很清醒。 倒是小瞧她了! 之前她在她爸正房生的那几个子女面前用这一招,次次都能得逞。 夏红缨的脑子比那几个蠢货都要强。 她之前可能,轻敌了。 卢清悠深呼吸,不得不说:“我当然愿意赔偿医药费——” “那就赔!”夏红缨说:“燕燕看病的钱,再加上给她的补偿,我要你五百,不算多?” 五百其实不算少。 农村很多家庭,所有的积蓄加起来,也没有五百块。 但夏红缨知道,卢清悠完全负担得起。 而且,跟燕燕受到的伤害比起来,这点钱,又算得了什么? 见卢清悠要开口说话,夏红缨又说:“哦!对了,你家有钱。或者你觉得五百太少?多给些我也没意见。毕竟,燕燕以后,还要为耳聋的事情付出许多的代价,你给五万,我也觉得不足以补偿她分毫。” 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卢清悠身上。 卢清悠带了三千块钱来霍家村。 但是这些日子,给家里打家具撑脸面、给单位的领导送礼、请梁玲等人吃饭等等,已经花了很多,五百块对她来说,还真有些伤筋动骨。 卢清悠想向霍南勋求助,用欲语还休的目光看了他好几眼,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从刚刚就这样,见她和夏红缨有争执,不曾阻止任何一方,只观察着她们。 观察? 这让卢清悠有些不安。 捏了捏拳,卢清悠只得说:“好!我给燕燕五百作为补偿。红缨嫂子,你现在可以原谅我了吗?” 夏红缨微笑:“钱呢?” 卢清悠当场进屋,数了五百块钱递给夏红缨。 吴莲英看到夏红缨白得那么多钱,眼睛都绿了,恨不得上手来抢。 夏红缨在她贪婪的眼神下,将钱收了,说:“行,那以后这件事,我不会再提起来说。也希望你好好管束霍小光,别再让他小小年纪,就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卢清悠脸色发绿:“你……”拿钱了还骂人! 有了这五百块钱,张婶子那里也就有能力支付了,还可以白蹭一顿饭。夏红缨心情好了不少,微笑问:“晚饭做好了吗?既然你这么有诚意请我吃饭,那走!” 卢清悠眼底划过一道冷意,招呼众人吃饭。 其实最近,种种的事情挺破坏她形象的,大家看她的眼神远不如她刚来霍家村时尊重敬畏。 但卢清悠的脸皮,超出夏红缨想象的厚。 饭桌上,她跟没事人似的,该招呼招呼,态度热情又待人谦逊,气氛不算尴尬。 面对霍南勋一家三口的时候,她更是一直很愧疚的样子,还主动出言关心:““嫂子,你们在哪里学手语?” 夏红缨可不想跟她聊天,但是收了她的钱,就不好再对她甩脸子,要不然大家该说她不对了。 于是,她回答:“曾经也是一个聋哑人,后来治好了。” “是在乡政府宿舍那边学吗?”卢清悠又问。 第126章 十点半 夏红缨说:“不是。” “不是?”卢清悠看起来有些诧异,“我还以为在那边学呢!我一个同事说,看到过好几回,你往乡政府宿舍那边出来。” “啪!”地一声,突然,霍刚把手里的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大家都奇怪地看向他。 “刚子?怎么了?”王德华问。 霍刚的脸色很难看,看了夏红缨一眼,起身说:“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他就起身出去了。 夏红缨:“……” 她就说,卢清悠这坏种,怎么还非得求着她来吃饭?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霍刚都给气走了。 如果不是霍南勋知道了真相,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咦?刚子他是怎么了?”卢清悠一脸不解,“难道是我哪儿说错话了吗?” “不用管他。”霍南勋说,“他肠胃不舒服,拉肚子。” “拉肚子?”卢清悠观察着霍南勋的反应,没看出个究竟来,又假装无事地问夏红缨:“那,嫂子,你们学得怎么样啊?燕燕还这么小,能学会吗?” 夏红缨:“还好。” 卢清悠:“还要学多长时间呀?” 夏红缨:“学会为止。” “那每天学多久呢?” 夏红缨回答:“一两个小时。” “一两个小时呀?”卢清悠问:“那,你今天下午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你回来的时候,都下午三点半过了呢!” 这人心眼儿真是坏透了。 问了这么多,是想引导霍南勋往那个方向去想呢! 可惜她注定不能得逞了。 夏红缨笑:“卢医生,你总是打听这个,是什么意思呀?你是不是觉得给我添麻烦了,想帮我带燕燕去上课?” 卢清悠表情微僵:“这以后,只要时间合适,我带着去也行。就怕我走得早,人家那边不方便。” 夏红缨:“倒也不用。燕燕学,我也要学的,要不然无法交流。” 卢清悠:“也是。” 夏红缨放下碗筷:“我也吃好了,我家谷子还没车完,先去了。唐婶子,我都没帮上你们家什么忙,谢谢款待,等会儿我收完谷子再来帮你洗碗。” 唐婶子摇头:“去忙。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一共没几个碗。” 夏红缨出去了,天色已经黑透,光线非常暗。 今天是阴历月的下旬,只有一丁点儿小月牙。 院坝里很安静,大家都收完谷子回家了。 夏红缨去了风车那边,借着各家各户门窗射出来的灯光,准备继续车谷子。 用风车将谷子里的灰尘和草屑扇出去,干净的谷子再晒上一两天,就要直接放入粮仓。 “夏红缨!”风车后头却传来一个声音,把夏红缨吓了一跳。 过去一看,霍刚在那边,手上点了一支烟,烟火明灭间,能看到他的表情,充满着愤怒。 夏红缨:“怎么?” 霍刚:“你不要太过分了!” 夏红缨:“我怎么过分了?” 霍刚:“你去乡政府宿舍干什么?” 夏红缨:“……最近一次去,也就是借用吴兴民家的厨房,给霍南勋熬了个养胃粥。” “呵!”霍刚气得要吐血的样子,“夏红缨,那天我跟你说了那么多,我以为你听进去了,你怎么能这么对勋子!” 夏红缨说:“你误会了。我跟吴兴民是兄妹。亲兄妹——” “你可拉倒!”霍刚声音蓦然升高,“不要再说这种话,我怕我会忍不住扇你!再把你们这对狗男女事情公开出来!” 夏红缨一口气上不来:“……你……” “怎么了?”霍南勋过来了。 夏红缨以为霍刚会怒极说些什么,岂料他却狠狠掐灭手里的烟,说了句:“没事!我就是让她不要再欺负清悠嫂子!”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呵!”夏红缨气笑了,“难怪你们两个亲如兄弟呢?都一个死毛病,就不能听人把话说完!我说我跟吴兴民——” “红缨!”霍南勋蓦然打断她,看向黑暗处,低声说:“那边有人,先别说了。” 夏红缨看向那边,只看到一团漆黑,啥也看不见。 但是过了一会,却见吴莲英从猪圈那边过来,也不跟他们讲话,自己进屋去了。 “你有夜视眼啊?”夏红缨纳闷地问。 霍南勋说:“做过类似的训练,可能比普通人敏锐一点。” 夏红缨:“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不怕她听到。” 霍南勋:“大嫂那个人,能把白的说成黑的,在吴家伯母没有正式公布之前,别提这事,省得给自己找麻烦。” 夏红缨:“那你去跟霍刚说清楚,我怕他气出毛病来。” 霍南勋动作一顿,看向她:“你倒是关心他。” 夏红缨:“你没看他刚刚气成那样吗?他是为了你生气,你不该去跟他说明白吗?” 霍南勋沉默片刻,说:“未必是为了我。” 夏红缨不解:“啊?什么意思?” “我会跟他说的。干活。都黑透了。”霍南勋帮她一起把谷子车完,都搬回了屋里。 燕燕睡下以后,霍南勋突然拿出来一块表交给了她。 那是一块崭新的男士手表,北京牌,看起来很高级的样子。 “手表?”夏红缨眼前一亮,“原来你有手表啊?” 霍南勋说:“以前在部队的时候发的奖品。” 夏红缨:“你怎么不戴着?” 霍南勋说:“表带小了点,有点勒。” 夏红缨:“那去换一条表带啊!” 霍南勋没回答这个问题,只说:“这表发下来好几年了,也不知道准不准,今天晚上跟广播对对时。” 夏红缨高兴地说:“好!不过,为什么突然想起它来了?” 霍南勋说:“明天,你先别急着去麻将馆。你等到上午十点半,再准时过去。” 夏红缨:“……为什么?” 霍南勋:“听我的,照做就行。不要早也不要晚,十点半过去,明白了吗?” 夏红缨不明白。 但是她还是照做了。 第二天,她特地等到九点才从家里出发,先去了派出所,问张婶子案子的进展。 派出所的民警说,人已经抓了,要拘留半个月。 至于赔偿,可以等人放出去以后他们自己商量,这不在他们的管辖范围之内。 人已经抓了,还拘留了,夏红缨还是有些欣慰的,深深地给民警鞠了个躬,离开派出所,时间是上午的十点一刻。 步行到麻将馆,正好十点半。 里头跟平时并无任何异常。 几张麻将桌都满了,吆喝声震天。 红姐这生意热闹,但她本人非常清闲,也就提供点茶水,然后卖点烟、瓜子花生之类的。 教聋哑人手语,她可以额外赚到些钱,而且会让她很有成就感,她挺乐意教他们的。 而且她有经验很会教,夏红缨和燕燕都学得很快。 才刚开始没多久,梁辉突然带着人闯了进来。 第127章 强抢民女 他带着上次那几个混混,一进来,正好跟前台正跟红姐学手语的夏红缨打了个照面。 红姐皱了皱眉,但依然起身打招呼:“打麻将?一楼满客了,二楼还有座位。” 梁辉没回答,却是径直走到夏红缨面前,冲她吊儿郎当地坏笑:“又见面了呢,夏红缨!” 其他几人也都围着前台,不善地盯着她笑。 夏红缨在见到梁辉的一刹那,心里就“咯噔”一声。 派出所的民警不是说,他会被拘留半个月吗? 他这是自己偷跑出来了?还是…… 难道民警还会骗人? “你不是被拘留了吗?”夏红缨问他。 梁辉冷笑:“拘留?你也不打听打听小爷我是谁!谁敢拘留我?” 夏红缨没说话。 好,民警真的会骗人。 “你她妈的敢报警抓我?今天,你是自己跟我走,还是我让人把你拖走?”梁辉问她。 “诶!”红姐出声,“你们什么人?我店里不许乱来!” 梁辉斜了红姐一眼,突然拿起旁边的烟灰缸,“哐!”地一声巨响,重重砸在柜台上。 闹哄哄的麻将馆瞬间安静,俱都胆战心惊地看向他们。 “识趣的都给我闭嘴!”梁辉极为嚣张地咆哮,并且非常享受自己的威风,指着红姐叫道:“肥婆,闭嘴,懂吗?” 红姐长得又壮又胖,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闻言怒目一瞪就要发飙,夏红缨一把拉住她,冲她摇摇头。 她问梁辉:“你要让我去哪里?” 梁辉:“请你吃饭,香柏饭店,怎么样?” 夏红缨:“现在也不是吃饭的点儿。” 梁辉:“先去玩会儿,一会儿就到吃饭点儿了!” 夏红缨:“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呢,我急着回家。” “夏红缨!你她妈的当我在跟你商量吗?”梁辉拿食指指着她:“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老子今天耐心有限。” 夏红缨握拳,怒问:“怎么着?现在是法制社会!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想来个强抢民女?” “少他妈废话!”梁辉说,“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自己走,还是我拖你走?” 夏红缨:“我不去!你要敢强迫我去,我宁愿死!我就不信,你还敢在公共场合杀人?” 梁辉看着夏红缨,深呼吸,点点头,指着燕燕说:“那就先把她给我带走!你爱来不来。” 他挥了挥手,两个混混就想往柜头里进来。 尤其是那个曾经被夏红缨用大扫帚打过的卷毛,眼里迸出嗜血野兽般的光芒,甚是骇人。 “别过来!”夏红缨把燕燕推到自己身后,大喊:“行!我跟你去!” 那两人这才停下脚步。 梁辉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才乖嘛!出来!” “你等会儿,我安顿一下孩子。”夏红缨把燕燕的小手交给红姐,低声说:“红姐,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燕燕。” 红姐眉头紧皱:“你真的要去?” “嗯。”夏红缨点了下头,凑到红姐耳边说:“我走了你马上关门。” 她想找机会逃走,关上门,别让他们再有机会挟持燕燕。 “说什么呢!快点!”卷毛不耐烦地催促。 夏红缨动身往外走。 柜台里头,有把剪线头那种小剪刀,她顺手摸了,藏在裤兜里。 红姐脸色变了变。 外头停着两辆摩托车。 梁辉指着他自己的那辆,说:“上去坐好。我先带你兜兜风,怎么样?” 夏红缨回身看了一眼,红姐已经把门给关上了。 她放了心,寻个空隙,转身就跑。 然而,没跑几步,就被抓了回去。 卷毛异常亢奋,奔跑的速度也格外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生拽了回来,推搡到了梁辉面前。 “跑?”梁辉笑得嗜血而变态,“你跑得了吗?夏红缨,老子因为你,两次进了派出所,你还想跑?今天老子必须要上了你!要不然,都对不起我自己。” 夏红缨:“你进派出所,是你违法乱纪不干好事!还能赖着我?” “当然赖着你。你乖乖跟了我不就没事了?那老太婆的店也不会被我砸了。”他说着,伸手拍了几下夏红缨的脸。 下手挺重,虽然不疼,但是侮辱的意味十足。 “呸!”夏红缨气得啐了他一口,大喊:“来人啊!救命啊!他们耍流氓!还要把我带走!求求各位乡亲,帮我去派出所报个案!” 今天虽然不是赶集的日子,但是这个点,街上行人不少。 附近的商铺店主也都出来了,聚在一起,面带惊惧之色,指指点点。 但是他们六个人一看就是不良青年,身上都带着一种让人害怕的亡命气息,摩托车上挂的袋子里还可见数个刀柄,没人敢上前来帮她。 “给我闭嘴!”见夏红缨大喊,梁辉有些急了,高高扬起手,一巴掌扇向她。 这回是真扇。 “辉哥!”却有他的同伴过来,抓住了梁辉的手。 梁辉眼神暴戾地看向他:“强子?” “辉哥,这么漂亮的脸蛋,打坏了就没意思了。”那个强子笑得很猥琐,然后又放低声音:“而且,这么多人看着呢,动静闹太大,肯定会传到梁叔耳朵里,怕是又要跟您生气。” 梁辉之所以这么大气性,正是因为,上次的拘留处罚申请提交到了市里。 家里好不容易帮他脱身,没有留下案底,他爸妈狠狠警告了他一番,还断了他的生活费。 他一肚子的火,只有夏红缨能给他降下来。 但是,的确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 梁辉没再打她,只凑近她,低声威胁说:“乖乖上车,听话,有的是你的好处!要不然,你信不信,我把你那女儿给弄死!” 看到夏红缨惊慌害怕的眼神,他得意地笑起来,一把拽着她,就要拉她上车。 突然,梁辉突觉脸和脖子遭到撞击,他眼前瞬间一黑,失去了几秒意识。 等他回过神来,他看到了一个男人。 麻将馆招牌在他眉骨投下阴影,仿佛藏在黑暗里的地狱修罗,暗藏恐怖的杀意,让人胆战心寒。 梁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脖子。 很奇怪,并不痛,但是,刚刚却有种濒死感,让他毛骨悚然。 “梁辉,你这是在干嘛呢?”男人开口。 梁辉咽了一口唾沫,醒过神来,这才发现对方看起来很眼熟。 是霍南勋! 第128章 梁辉已经没法回答他 多年不见,他已不是印象中那个嘴里叼着狗尾巴苗,走路姿势拽翻天的少年,变成了个挺拔硬朗的男人。 但他的脸没怎么长变,只是比以前更深邃刚硬些。 因为以前被他揍过,梁辉印象特别深刻,一眼就认出了他。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梁辉咬牙切齿地叫道:“霍、南、勋!” 霍南勋的眉头几不可见地挑了挑:“是我。好些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副烂泥糊不上墙的样子?” 梁辉脸色一变,眼里恶意涌现。 旁边的卷毛骂了一句:“我操!这谁啊辉哥?” 梁辉:“他,就是夏红缨的丈夫,霍南勋。当年在我们柏树乡初中,也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呢!很能打。” “初中?”卷毛摩拳擦掌,兴奋得跟磕了药似的,“哈哈哈!是吗?那我今天可得好好见识见识!” “你可能见识不着了。”霍南勋语气异常平和,“我是个退伍军人,只会保护人民,不会跟人打架了。” “退伍军人?”梁辉像看笑话一般看着他,还极为轻佻地扯了扯霍南勋厂服上绣着301字样的右胸兜盖,“我听说,你还进了301?哟哟哟!不得了啊!” 霍南勋低头看了看梁辉的手,又看向他的脸,眼神毫无惊澜,嘴角甚至带着一抹笑意。 他这模样,却比生气的时候还让夏红缨感到心惊。 她紧紧抱着霍南勋的胳膊,害怕他们会打起来。 既担心自己和霍南勋会吃亏,也莫名害怕些别的。 例如,霍南勋让她十点半准时来麻将馆,结果却遇到了梁辉他们,到底是巧合还是别的缘故? “不过,进301又怎么样?”梁辉继续说,语气极为鄙夷看不起,“还不是穷光蛋一个?你那几个工资,够干什么吃的?” 他骄傲地拍了拍自己的大摩托:“你买得起摩托车吗?好几千块钱!你能给夏红缨买首饰买衣服买名牌包包吗?” 他探头冲霍南勋身后的夏红缨笑:“他买不起!他就是个穷光蛋!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他算个卵!” 夏红缨:“……” 好想把他牙打掉。 霍南勋仿佛没脾气,始终很平静地劝他:“梁辉,你眼里还有不有王法?几次三番骚扰我妻子,还敢大白天动手抢人?” 这副讲道理的样子,梁辉见得多了。 男人打不过的时候,就会开始讲道理。 但凡能打,这种情况下,都会直接开干。 想到这里,梁辉顿时觉得霍南勋带来的压迫感轻了许多,笑问:“王法?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霍南勋:“不管你爸是谁,你也不能这样做。” “我爸是这柏树乡的书记!”梁辉大声叫嚣,“在这里,老子就是王法!” 他伸手点啊点,不止是威慑霍南勋和夏红缨,也威慑周围的乡民:“都给我听好了!我今天就要把这个女人带走!谁敢多说一句。” 他突然从摩托车挂着的袋子里抽出一把水果刀来,吓得周围的人群发出阵阵惊呼。 “霍南勋,今天,你从我兄弟几个胯下钻过去,我放你走。”他举着刀说,“要不然,别怪我们人多欺负人少了!” “我们走!”霍南勋貌似怕了,拉着夏红缨就走。 那个强子第一个拦住他:“没听到我们辉哥的话?想走?可以啊!放开美女,你从我们裤裆底下钻过去!” 霍南勋又从另一个方向走,却又被卷毛拦住。 另外几个也包抄过来,六个人将他们两个包围在中间。 夏红缨心里扑通扑通直跳,脚有些发软。 但是,她却感觉霍南勋特别镇定。 他一只手将她搂住,慢慢环顾一圈,那眼神,甚至有种漫不经心的感觉。 “你们干什么!”突然,吴兴民的声音响起。 他从围观人群外头挤进来,阻止道:“住手!把刀放下!” “吴兴民?”吴兴民当初在学校是个名人,梁辉也认识他,见了他就笑了,“夏红缨的老相好也来了?正好,今天人凑齐了嘿!那就一起!” “哥!你快走!”夏红缨急得大喊。 吴兴民没走,直接想闯进包围圈来救他们。 那个叫强子的第一个动手,把吴兴民推倒在地。 后头赶过来一个中年男人,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过来将吴兴民扶起。 中年男人厉声呵斥:“你们几个,年纪轻轻的,干点什么不好?别犯糊涂啊!真把人打出个好歹,你们是要坐牢负刑事——” “我去你妈的!”梁辉最讨厌人家对他说教,那人话没说完,他一脚踹人肚子上,直接把那个中年男人给踹翻在地。“老子说过,在柏树乡,老子就是王法!” 霍南勋拉着夏红缨往吴兴民那边去,卷毛想来拦,霍南勋一个横扫,他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半天没能爬起来。 包围圈出现了缺口,霍南勋快速突围,跑过去一脚踹在梁辉屁股上,梁辉重重摔了个狗吃屎。 与此同时,霍南勋把夏红缨推到了吴兴民他们那边,转身面对几个歹徒。 梁辉爬起来,疯了一样大喊:“给我打!打死了算我的!” 几人一起上。 梁辉和另外三人都拿着刀,还有个掏出根钢筋,一起朝霍南勋攻击而来。 夏红缨吓得大喊:“快闪开!” 然而很快,她就喊不出来了。 她张大嘴,被惊到了。 卷毛躺下了,剩下五个人一起攻击霍南勋,还是持械攻击,却没能在他手底下过第二招。 他徒手握住了那根钢筋,然后极快地折了几下,人们就看见钢筋和几把刀一起被他远远扔到了一边。 几个混混的手好像都遭受了重创,剧痛不已,俱都后退。 梁辉想退也退不了,他的一只手被霍南勋抓住,胸口被霍南勋的手肘打中,夏红缨似乎听到了“咔嚓嚓”的声音。 然后,他又把梁辉摔了个过肩摔。 梁辉背部着地,又有“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 梁辉躺在地上,满眼的恐惧和不可置信,浑身似乎在抽搐,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们没事?”霍南勋没管他,转身问吴兴民和那个被踹倒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的表情跟夏红缨差不多,嘴里塞了个鸡蛋似的,半天才找回自己舌头:“你的身手不一般啊!你是……301的工人?” 霍南勋:“对,我刚退役,现在在301上班。” “刘局,他们是我妹妹和妹夫。”吴兴民在旁介绍说:“这位,是市招商局的刘局长。” 霍南勋跟刘局长握手,一脸歉意:“刘局,不好意思,最近我们这边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一伙流氓混混,当街骚扰我妻子。连累您了,您有不有哪里不舒服?去医院看看?” 刘局看向梁辉等人,气笑了:“我活了四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一脚踹飞。小吴,赶紧报案!” 吴兴民看向梁辉,面带疑惑之色:“梁辉?你不是前两天打砸了张婶子店铺被拘留了吗?怎么跑出来了?” 梁辉已经没法回答他。 后来,他跟卷毛两个,被救护车拉走了。 红姐从后门出去,找了派出所的民警过来。 其他人,被扭送去了派出所。 …… 第129章 黄色T恤衫 “霍南勋!”从派出所录口供回来,夏红缨追着他问:“你为什么让我十点半去麻将馆?” 霍南勋说:“因为我那个点有空出来,可以陪你们一起上课。” “真的吗?”夏红缨半信半疑。 霍南勋:“当然是真的,要不然呢?” 夏红缨:“那梁辉又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 霍南勋:“我哪知道?” 夏红缨总觉得哪里不对:“我哥还有那个刘局长呢?怎么也那么巧去了那边?” 霍南勋说:“是挺巧的。” 夏红缨:“……” 霍南勋看看日头,说:“中午了,你们也饿了?一起下馆子吃点,吃完了你们再回去。” 夏红缨:“那个梁辉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感觉他伤得不轻,当时脸色煞白煞白的。” 霍南勋似乎满脑子只剩吃饭:“你想吃什么?” 夏红缨抓狂跺脚:“霍、南、勋!” 给她连名带姓吼了一句,霍南勋委屈上了:“连梁辉都关心上了?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夏红缨:“你这不好好的吗?” “我手疼。”霍南勋把右手伸给她看。 夏红缨突然想到那根钢筋砸向他的时候,他徒手给接住了,遂拿起他的右手查看。 他的手,骨节分明,青筋隐现,有种强大的力量感和掌控感,夏红缨翻来覆去地看,并没发现明显的红肿。 夏红缨问他:“哪里疼?” 霍南勋:“整个手都隐隐作痛。” 夏红缨便拿着他的手指一根根晃动:“这样呢?痛吗?” 夏红缨的手虽常年做农活,但是她会保护自己,砍柴之类容易伤手的活,都会戴上厚手套。 下雨天闲着没事的时候,还会用爷爷笔记里记载的方法,用花瓣蒸馏出来的水泡泡手。 因此,她的手比其他的年轻农村妇女更显得白嫩漂亮,柔白的手指,如同水葱一般纤长白嫩,与霍南勋古铜色的粗砺大手形成鲜明的对比。 偏偏她还用小手握住他的手指……霍南勋呼吸骤急,突然将手收了回去。 夏红缨:“嗯?” 霍南勋:“没事,骗你的。” “你!” 霍南勋笑得有些坏。 夏红缨看看左右,捂着嘴低声说:“我好像听到了梁辉骨头断掉的声音!” 霍南勋:“那不正好,伤筋动骨一百天,至少三个月,他不能出来祸害人了。” 夏红缨:“可他们家会不会找我们赔钱啊?” “那么多双眼睛看到,是他当街行凶,我只是为了保护领导和自己的妻子进行正当自卫。没听说过,打流氓还要赔钱的。”霍南勋淡定地说。 夏红缨:“可是……可是他爸是书记!” 霍南勋:“你哥还是副乡长呢。” 夏红缨:“那毕竟是个副的啊!” “别担心,没事。”霍南勋问:“想吃什么?” 夏红缨:“你怎么就想着吃!” 霍南勋:“饿了嘛。” 夏红缨随便指了前头一家饭店:“这家!” 两人带着燕燕进了饭店,要了半斤烧腊,炒了两个素菜,三碗米饭,正吃着,霍南勋突然起身说:“我先出去抽支烟,你们吃着。” 夏红缨感觉有点奇怪,他平时的烟瘾没那么重啊? 而且,走出去的脚步,总觉得不是去抽烟,而是有什么事似的。 夏红缨起身到门口看了一眼,看到霍南勋和一个穿黄色t恤衫的男的,拐进了旁边的窄巷子里。 那个黄色t恤,看着很眼熟…… 她很快想起,那人是梁辉一伙的! 梁辉当时想打她,就是这个黄t恤,阻止了他,所以夏红缨留了印象。 当时,梁辉管这个人叫“强子。” 后来的打斗过程中,这个强子还拦住霍南勋不让他们走,上蹿下跳地挑事儿…… 这会儿,他怎么会跟霍南勋一起? 她想跟去,但不能扔下燕燕一个人。 带着燕燕一起,又怕她出声惊扰,只得作罢。 …… 饭店旁边的窄巷子里。 “你不该来找我。”霍南勋沉声说,“要是被他们的人看到,你会有危险。” “放心。”强子举起自己的手,“我也受伤了,他们不会怀疑我。” 霍南勋看着他用板子夹起来的手腕,说:“对不住了强子,为了不让他们怀疑你,我只能一视同仁。” “我知道。”强子说,“这点儿伤不算什么,我来找你,是有急事。” 霍南勋:“怎么了?” 强子的表情有些恐惧:“梁辉断了五根肋骨,肩胛骨也碎了。哥,你下手有点重了。” 霍南勋毫无波澜。 “梁兴邦当时在病房就发话了,说要弄你。”强子说,“这两天,你千万小心!” 霍南勋淡笑:“意料之中,你不用担心。” “你才刚回来,可能不是很清楚。”强子说,“梁兴邦手底下有一帮人,什么脏活儿都帮他干,还杀过人!梁兴国,梁兴邦两兄弟,一个在白道,一个在黑道,整个柏树乡,但凡能赚到钱的门路,基本上都掌握在他们手里。要不然梁辉也不敢那么嚣张!” 霍南勋点点头:“我知道。你只管好好在他们中混,混的位置越高越好,需要什么就找我。” 强子点头。 霍南勋指着后头说:“往那边走。” 强子走了,霍南勋若无其事地回去继续吃饭。 夏红缨满眼怀狐疑地望着他:“刚才,我看见——” “红缨!”霍南勋突然打断她,“有什么事回家说。” 夏红缨:“……行。” 吃完饭,霍南勋仍然回去上班,夏红缨带着燕燕回家去了。 翻晒谷子,打猪草,去田里继续码霍南勋没码完的草垛子。 然后,她又找了几个人帮忙,把之前买的猪崽子全都挪去了茶园的猪圈,又背了玉米粉子,拿了猪食桶上去…… 忙活了一下午,太阳落山时分,她方才带着燕燕和小黑猪回家。 一进院子,却看到卢清悠正绘声绘色地跟大家分享今天的新闻:“……我们医院今天来了一群伤患,伤得最重的那个,肋骨被人打断了五根,整个肩胛骨都碎了,要不是我们外科主任医术精湛,他估计都活不成!你们猜那个人是谁?” 农村人的圈子就是村子里头,村里谁家吵个嘴差不多就是大新闻了。 这会儿听到这种事情,老老小小,包括霍老爷子和黄菜花,霍飞和霍宝珍,连吴家三儿媳的新生儿也瞪大眼睛听她讲八卦。 卢清悠:“那个人是咱们乡党委书记的儿子,叫梁辉!你们又猜,是谁把他打成那样?” “是谁啊?”黄菜花好奇地问,“谁敢打书记的儿子?怕是落不着好。” 第130章 直接打死 吴莲英则问:“听你这语气,难道还是我们认识的人?” 卢清悠点点头:“是勋哥!我一打听,居然是勋哥打的!” “什么?”黄菜花怪叫,“勋子打的?他为什么要打人?” 卢清悠说:“我听他们说,是勋哥看见他跟红缨嫂子在街上拉拉扯扯的,一怒之下就把他给打了!我瞧着那梁书记夫妇两人,都不是善茬,勋哥怕是会有麻烦!” 黄菜花瞪大眼睛问:“那我勋子有没有受伤啊?” 卢清悠:“他没到医院来,应该没事。” 民怕官,几乎是本能。霍老爷子和黄菜花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又害怕又焦虑。 一害怕,黄菜花就怪到夏红缨身上:“夏红缨那个扫把星!才害得我勋子吐了血,现在又招惹上这种官司!这可怎么是好!” 吴莲英则满眼坏水地问:“你说她跟那个男的拉拉扯扯?他们在干嘛呢?” 卢清悠连忙澄清:“莲英嫂子!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医院那些伤患说的!” 黄菜花气得跺脚:“这个狐狸精,当初我家就不应该把她娶回来!” “妈,你又来了!”霍晓婷说,“二嫂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不知道吗?她什么时候主动惹过事?那个姓梁的,肯定是个流氓!要不然我哥也不会打他。” “哎哟!晓婷啊!这事儿的重点不是姓梁的是不是流氓,而是,人家那是书记的儿子!”吴莲英说,“勋子打了书记的儿子,人家能善罢甘休啊?这回怕是要倒大霉咯!” “卢清悠,你又在挑事儿。”夏红缨从人群后出声。 大家都回头看她。 “嫂子,这到底怎么回事啊!”霍晓婷问,“清悠嫂子说的是真的吗?” 夏红缨走到卢清悠面前,问她:“什么叫我和梁辉在街上拉拉扯扯?你把话说清楚,我是怎么跟他拉扯的?是你亲眼看到的吗?”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卢清悠很有理的样子,“我也是听医院那些受伤的伤患说的!” “既然只是道听途说,就不要随便宣之于口,制造恐慌和误会。”夏红缨不客气地说,“毛主席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读了那么多年书,还是个大学生,没学会‘慎言’两个字?” 卢清悠咬牙:“你!” “红缨啊!你别老欺负人家清悠老实。”吴莲英阴阳怪气地说:“你这回来半天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家里人说,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好意思说出口啊?” 夏红缨冷眼看向吴莲英,冷笑:“是霍南勋说,这事不要说出去。免得家里人担心,也免得有些人乱传乱说!就比如你这样的,啥事没有也能编排出三台大戏。” 吴莲英翻了个白眼。 这时,霍老爷子出声:“到底怎么回事?” 老爷子发话,且卢清悠都已经起了头,夏红缨也不好再回避,说:“那梁辉的确是书记的儿子,但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个成天不务正业混迹街头的小流氓! 他之前就骚扰过我一次,还是霍刚和三叔正好路过帮我解了围。 今天上午他又找我麻烦,正好霍南勋过来找我和燕燕碰上了,就把他打了。” 夏红缨只看向霍老爷子和黄菜花:“霍南勋跟我说了,这事他会解决的,你们放宽心。” 黄菜花:“打了人书记的儿子还怎么宽心?宽屁的个心!夏红缨!你就是个扫把星——” “妈!”夏红缨强势打断她,“我怎么就是扫把星了?难道我们老百姓被坏人欺负了,倒成老百姓的错了?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黄菜花:“那流氓怎么就不骚扰别人,就专门骚扰你呢?” 夏红缨:“因为我长得好看呗。” 黄菜花张大嘴,半天没找到词反驳:“……你……你……” “这天底下长得好看的姑娘多了去了!”吴莲英接过话去说,“他怎么不骚扰清悠?怎么不骚扰晓婷?她们也长得好看!”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他。”夏红缨说,“倒是大嫂你,我听着你这意思,不是站在我和霍南勋这一头,反而站在那流氓一头呢?你跟他什么关系?” 大家都用怀疑的眼神看向吴莲英。 吴莲英急了:“我跟他能有什么关系?我听都没听过这个人!” “那你就是存心想颠倒黑白?是不是又想说我不正经,出去勾引男人?”夏红缨冷笑:“我可比你正经多了。” 吴莲英:“你你你……” “行了,你们都先别急着给我定罪。等霍南勋回来,问清楚再说。”夏红缨直接开门去了。 “你们看她现在!都拽成什么样了?”吴莲英气疯了,“到底在拽什么呢?你在外头招蜂引蝶,给家里带来祸患,你还有理了?” “砰!”地一声,夏红缨重重关上门。 吴莲英骂骂咧咧好久。 天色微暗,起了雾。 从街道回霍家村最偏僻的公路段,周围不是山坡就是田地,方圆两三里都没有人户。 最近的人家,远在几匹坡以外,隐在雾气之中,显得格外遥远。 一群人围住了霍南勋。 前前后后二十多个。 每个人手上都拿着武器。 或砍刀,或铁棒,或匕首。 还有扛着把大菜刀的。 带着他们来认人的,是赖毛。 也就是那个卷毛。 “霍南勋。”卷毛托着自己受伤的手,满眼嗜血的笑意,“你今天死定了。” 霍南勋静静看着他们,没说话。 “上!”卷毛很威风地挥了挥那只好手,“直接打死。” 打手们蜂拥而上。 …… 过八点了,霍南勋还没回家。 夏红缨心里莫名不安。 到外头张望了好几遍,总算看到他进了院子,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这么晚?”等他上了台阶,夏红缨问。 霍南勋说:“加了一个钟头班。回家的路上又遇到几个朋友,聊了会天。” “先去换衣服。”夏红缨说,“我再把菜热热去。” 霍南勋跟她一起进了屋。 夏红缨热好饭菜端上桌,却看到他在洗衣服。 “先吃饭,这么晚了还不饿吗?”夏红缨出去找他,“衣服等吃完饭我帮你洗。” 霍南勋将盆里的脏水倒出去,在昏黄的灯光下,水的颜色跟以往似乎有些不同,略微发红发深。 她平时洗带血的内裤,水就是那种颜色。 她心里一惊,仔细看去,霍南勋却已经倒了新的水入盆,水色倒是看不出什么了。 再看他身上,也好端端的并没有半点伤痕。 她心道或许是晚上灯光的缘故,也就没问。 霍南勋去院坝里头晾好衣服,正准备回家吃饭,黄菜花看到了他,三两步追出来就神色惊惶地喊:“勋子!” 第131章 半句都说不得的心肝 霍南勋没好气地回答:“妈,你又怎么了?” “清悠说,你今天打了人?打的还是书记的儿子?”黄菜花的大嗓门,成功把各家各户的人又引了出来。 霍南勋皱眉说:“小声点!” “你凶我做什么!”黄菜花跟他吼,“人家那是当官的儿子!你怎么敢把人打进医院,说是还……还断了几根骨头!” 霍南勋说:“我那是为了保护领导。” 黄菜花气得尖叫:“保护领导?你还想骗我!不就是为了夏红缨吗!她什么时候成你领导了?” 霍南勋:“当时有领导来劝架,他打了市里领导。” 黄菜花一愣:“啊?真有领导?” 霍南勋:“嗯。市里领导比乡里的大,所以不会有事的。” 黄菜花:“真的?” 霍南勋点头:“不过,无论是市领导被打,还是乡领导的儿子是个混子,都不是光彩事。你们以后别再提起,免得传到人家耳朵里,真的就得罪人了。” 黄菜花使劲点头。 “我还没吃饭。”霍南勋说,“先回去吃饭了。” 黄菜花:“等等!夏红缨又是怎么回事?清悠说她跟那流氓当街拉拉扯扯!” 霍南勋眼睛微眯:“清悠说?红缨跟流氓当街拉拉扯扯?” 心直口快的黄菜花:“是啊!” 霍南勋看了眼唐婶子那边,语气不那么好地说:“是那流氓骚扰红缨,妈你说话还是要先过过脑子。” 黄菜花撇嘴:“行行行!我是半句都说不得你那心肝了!” 霍南勋正准备进屋去,卢清悠突然从屋里跑了出来,披头散发,貌似刚洗了澡,穿着身白色的睡裙,头发还湿着,满眼关心地问:“勋哥!你没事?我听说你今天跟人打架了,你有没有受伤?” 她将霍南勋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神比黄菜花这个亲妈还热切关心。 霍南勋回答说:“没有受伤。” “那就好!”卢清悠拍拍胸口,一脸后怕地说:“今天医院突然来了五六个伤患,说是你打的!可吓死我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霍南勋脸色明显不高兴,说:“清悠,以后这些事情,不要回来乱说,让我爸妈白担心,还败坏了红缨的名声。” 卢清悠一愣:“勋哥,你是在怪我吗?” 霍南勋没有否认,说:“你说红缨当街跟流氓拉拉扯扯,这种话能乱说吗?” 卢清悠一脸冤枉:“那不是我说的呀!是来医院的那些人说的!我只是转述,这也有错吗?” 霍南勋:“清悠,你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向来说话做事非常周到。 一句话说出去,会对别人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你比我更懂。 而且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很难让人不怀疑,你是故意的。” 卢清悠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去,目光破碎了一般:“勋哥,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周到,我也只是个普通人。 我就是太担心你了,所以才忍不住跟大家说! 我没有故意要败坏谁,你不信问我们医院的同事,我有些同事也听到了,你去问问,看那些人是不是这么说的!” 她一脸伤心欲绝的表情:“红缨嫂子一再针对我,挑我的刺,你终于还是受她的影响,也开始给我扣帽子了,是不是?” 她用袖子捂着眼睛,嘤嘤嘤地哭起来:“霍磊,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我来了你家,现在是连话也不敢多说一句了……我都说的实话啊,我又没撒谎,呜呜呜……” 霍南勋眉头紧皱:“清悠,你别哭了,没人不让你说话。只是也该注意一下,不要给别人造成不良影响。” 卢清悠望着他,泪眼朦胧,我见犹怜:“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但凡关于红缨嫂子的,我一句也不多说。你别怪我了好不好?” 霍南勋:“希望你说到做到。” 卢清悠转身回去了。 夏红缨把这一幕都看在眼里。 她同时看到的,还有卢清悠的妆容。 她明显刚洗过澡,却抹了粉,又涂了颜色自然的口红。 大晚上洗澡后该睡了,涂那些做什么? 自然是给霍南勋看的。 还有她身上的香水味,夏红缨在屋里都闻到了。 吃饭的时候,夏红缨就问:“对于卢清悠的说法,你怎么想的?” 霍南勋沉默片刻,说:“一次两次可以说是无心,一次又一次,她应该对你是有恶意的。” 夏红缨抬眼看向他:“可是她哭得很可怜是不是?” 霍南勋没说话。 夏红缨嘲讽地笑了笑:“你看到她的妆容了?” 霍南勋:“妆容?” 夏红缨:“她化妆了,脸那么白,嘴巴那么红,身上那么香,我在屋里都闻到了,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 霍南勋回想了一下,说:“可能是我那个角度的光线问题,我根本看不清她的脸。你要不信,你站到我刚刚那个位置去试试。” 顿了顿他又说:“香味倒是闻到了,似乎跟平时的香水味不同,可能是换香水了。” “呵!”夏红缨呵了一声,“你还留意她平时喷什么香水?” 霍南勋:“……本来没有特别留意,那不那天你在医院,因为我身上沾了那个毯子的香味,就生气吗?” 夏红缨:“我没生气。” 霍南勋:“那你现在呢?在生气吗?” 夏红缨瞥了他一眼:“没有!” “那么使劲儿瞪我,还没有?”霍南勋的表情委屈,还有些不解,“但是你在气什么?” 夏红缨只吃饭,不说话。 霍南勋:“红缨?” 夏红缨:“都说了没有,吃饭。” 这天晚上,她又背着霍南勋睡,离他两尺远。 霍南勋从背后抱她,亲她,她直接将他推开了。 …… 香柏饭店。 顶楼包间里,一地的碎片。 梁兴邦,也就是梁辉的叔叔,一脚踹在赖毛面门上:“废物!你们二十几个人,打不过他一个?” 赖毛被踹得鼻血直流,鼻青脸肿地哭诉:“霍南勋简直不是人!他只要一出手,咱们的人不是断手断脚就是流血,整个过程也就五六分钟,咱们所有人就全部丧失了战斗力,黄四毛都吓尿了!” 第132章 他还让我给你们带句话 梁兴邦深呼吸,问旁边的梁兴国:“大哥,他是从什么部队退下来的?” 梁兴国摇头:“不知道。” 梁兴邦:“你没问问魏大勇?” 梁兴国:“问过,魏大勇说他也不知道。估计他没关注过这个。” 梁兴邦也当过兵,比较了解:“让他好好打听打听,他恐怕是从哪个特种部队退下来的,要不然不可能有这种身手。” 梁兴国点头。 赖毛瑟瑟发抖地说:“他……他还让我给你们带句话。” 梁兴国:“你说。” 卷毛:“他说,再敢惹他,杀……杀你们全家。” 梁兴国和梁兴邦兄弟都脸色一变。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他们可以嘲讽一句不自量力。 但是,手下能打的全派出去了,不仅没能伤到他一根毫毛,而且五分钟就全军覆没! 这种程度的话,感觉灭他们全家也是分分钟的事啊…… 屋里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屋里一个穿着打扮得很精致的中年女人出声,声线狠毒:“我儿子决不能白受这些伤!” 梁兴邦皱眉:“可是嫂子,我的人都折在他手里了啊!”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女人说:“让魏大勇给他下毒!毒死他!” “你当魏大勇傻?”梁兴国摇头,“违规的事他向来不沾,都推给我们,他自己清白得很!怎么可能为了个霍南勋,铤而走险去犯死罪?” 女人满眼毒辣:“硬的不来,就来软的!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反正,我儿子的肋骨,不能白断!” …… 学手语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每天去学两个小时,至少也得几个月到一年的时间才能熟练掌握。 为了让燕燕早日学会手语,夏红缨风雨无阻地带她去麻将馆。 第二天,她特地起了个大早,先去了乡政府找吴兴民。 梁辉被打成重伤,夏红缨感觉梁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她想找吴兴民问一问情况。 还有就是张婶子的赔偿,也一直悬而未决。 乡政府旁边有一条马路,可以绕到吴兴民办公室的后窗。 这条路没有修通,走到尽头是个死胡同,所以人迹罕至。 夏红缨大多数时候去找他,不走正门,免得去找的次数多了被人说闲话。 她就直接上这儿。 然而这次,刚拐过弯,她却看到了吴兴民。 他跟另一个男人在这条路最开阔地段的大槐树下说话。 那个人,夏红缨培训的时候见过,正是柏树乡的书记兼乡长:梁兴国。 当时所有人都等着他来致辞,等了半天他才出现,夏红缨印象深刻。 他抬手给了吴兴民一巴掌。 夏红缨脸色一变,赶紧躲到了拐弯处的围墙后头。 梁兴国背对着她去的方向,应该没有看到她。 只听梁兴国极为恼怒地问:“你为什么要带着刘局和记者去那边?” 吴兴民慌忙解释:“梁书记,那是原本定好的行程呀! 先带他们参观街道,了解咱们乡的发展现状; 中午招待吃饭; 下午借301的车,拉他们去盐井村茶园; 等参观完茶园,再送他们回市里。 方案不是提前给您审批过吗?都是您签了字的。” 梁兴国:“那怎么就这么巧?早不去,晚不去,正好那个点儿撞过去?” 吴兴民一脸的冤屈,说:“那就是凑巧了呗!当时审批方案上也有大体的时间安排,他9:40到咱们这儿,我差不多10:30左右带他去街道,11点钟去饭店跟您汇合。我是严格按照方案执行的呀……哪知道……” 昨天,跟着刘局的两个年轻人是记者。 他们拍了照片,把当时发生的事情给刊登到报纸上了。 上头对柏树乡点名批评。 市里直接给梁兴国打电话,把他骂了一顿,说他连自己的儿子都管教不好,能治理好一个乡吗? 梁兴国憋了一肚子气,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就拿吴兴民撒气:“你见到我儿子在那边,就不能避开?” 吴兴民:“我要是知道他是您儿子,肯定会采取措施避免这种情况!那不是……不认识吗? 要不然,当时我拿您的名义去劝他,他也不至于一脚把刘局给踹翻了!还被记者拍了照片,上了报……” 梁兴国无可反驳。 吴兴民的到来,让他如临大敌,乡里的人和资源,他是一样没给。 自然也不可能介绍自己的家里人给他认识。 见梁兴国不说话,吴兴民又继续说:“还有之前也是,他欺负我妹妹,我一气之下就报了案! 早知道我就不报案了,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呀……” 梁兴国:“你妹妹?” 吴兴民:“嗯,梁辉骚扰——不是,不是骚扰,是……是……反正那个女孩子,她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 梁兴国眼睛微眯:“你还有个妹妹?” 吴兴民点头:“我亲生母亲改嫁以后生的。” 梁兴国沉吟片刻,问:“这么说,霍南勋是你的妹夫?” “是!”吴兴民说,“不过我跟他不熟。他跟我妹妹结婚半个月就当兵走了,一走四年没回来过。他也是最近刚退役回来,我就跟他见过一面。” 梁兴国神色平静了很多,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阵,说:“霍南勋是个能人。明天,你找他来,还有你那个妹妹,一起吃个饭。” 吴兴民一脸不安的样子:“啊?” 梁兴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冤家宜解不宜结,说开了都是一家人。” 吴兴民松了口气,满脸感激之色:“好!我虽然跟霍南勋不熟,但是跟我妹妹感情是很好的,我一定把他们约出来。” 梁兴国:“嗯,那就明天中午,到你婶子那里。” 吴兴民:“好!” 听着他们的谈话要到尾声了,夏红缨就很机灵地翻墙躲了起来。 这马路的另一边是老水泥厂,墙大概三米高,但是有个地方塌了个缺口,只剩1米多高。 她从缺口翻进去,躲了起来。 躲了一阵儿,她听到吴兴民在喊她:“红缨,他走了,过来。” 夏红缨翻了出来,讪讪地问:“你看见我了?” 吴兴民好笑地说:“你翻墙倒是翻得利索。” 第133章 人不可貌相 夏红缨气愤地说:“他居然打你!” “没事。”吴兴民把手里的报纸递给她:“他这是吃了个大亏,恼羞成怒了。” 夏红缨接过去一看,是他们市最畅销最权威的报纸:龙城生活报。 上头刊登了昨天梁辉砍人的事情。 占的版面还不小,配了两张照片。 其中一张,是几个人举着砍刀砍向霍南勋。 还有一张,是梁辉一脚踹向刘局。 照片里,霍南勋只有个背影,其他混混的脸也比较模糊,唯有梁辉,两张里头都露了高清正脸。 这回他估计出名了。 报纸的标题也挺吸引人的,叫做:我爸是书记,老子就是王法! “都上报纸了,那位梁书记还不下台吗?”夏红缨问。 吴兴民说:“如果伤的不是梁辉,而是其他人,应该是谁也保不住他。可伤的是梁辉他们,也就通报批评了。” 夏红缨皱眉:“那个姓梁的,平时是不是老欺负你啊?” 吴兴民:“没有,真没事。红樱,你刚刚也听到他的话了?明天他想约你们见面,谈这个事儿。” 夏红缨点头。 吴兴民:“你愿意去吗?” 夏红缨说:“去!谈开了更好。省得我成天提心吊胆的。” 吴兴民点头:“今天中午,我想约霍南勋吃个饭,咱们提前商量商量,你去帮我找他出来,可以吗?” 夏红缨点头:“等我上完手语课,我去他们单位找他。” 吴兴民:“那我在吴家竹林饭店等你们。” 夏红缨:“好。” 夏红缨上完课,大约是上午11点左右,带着燕燕走到301工厂门口,也快到饭点了。 她拜托了门卫帮忙找霍南勋出来。 门卫去了,没想到,出来的不是霍南勋,而是李美兰。 她跟夏红缨说:“嫂子,霍工现在出不来呢!你找他有急事吗?” 夏红缨说:“也不是很急的事。那我就在这里等他好了,麻烦你见到他,跟他说一声。” 李美兰一脸为难:“嫂子,霍工今天挺忙的。要是没什么急事,你要不就先回去?” 夏红缨却摇头:“我在这儿等他。” 李美兰勉强笑了一下,进去了。 霍南勋从厂区出来,李美兰笑着迎上去:“霍工,怎么样?解决了吗?” 霍南勋说:“嗯,已经解决了。” “你真是太厉害了!”李美兰满眼崇拜,“也就刚进厂没多久,好像没有你解决不了的问题。” 霍南勋礼貌地笑了笑。 “你以前是在什么部队?为什么懂这些呢?”李美兰问他。 霍南勋:“是自学的。” “我已经帮你把饭打回来了。”李美兰把饭盒递给他,“今天吃鱼。” 霍南勋微微蹙眉:“不用麻烦你的,我自己去吃就行了。” “没事!”李美兰说,“你那么忙,身为同事,能帮就帮些。” 霍南勋伸手去接:“谢谢了。” 李美兰却没把饭盒给他,而是将两个饭盒往桌子上并排一放:“一起吃!我这里有辣酱,很下饭。” 霍南勋正要说话,叶工推门进来,看到霍南勋,“咦”了一声,“霍工,弟妹在门口等你,你怎么在这儿吃上饭了?” 霍南勋:“啊?红缨吗?” 叶工:“是啊!她说,刚才是美兰出去的,让美兰给你传话来着?美兰,你没告诉霍工吗?” 李美兰拍了一下脑袋:“哎呀!看我这记性!我给忘了!霍工,对不起啊!” 霍南勋沉默片刻,问:“李工,人是来找我的,你出去干什么?” 李美兰说:“刚刚你不在呀!我就想着帮你出去看一眼,不成想给忘了!” 霍南勋:“上次你也忘了,这次又忘了。你的记性可不怎么好。” 李美兰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可不是嘛!” “我们这个工作,记性不好,写错一个数字,就会有大损失。”霍南勋说,“以后你的工作,给叶工过目以后再交给我,免得出什么纰漏。” 这就等于给她降了汇报层级,李美兰脸色一变:“霍工,我保证下次不会了!主要我手头事儿有点儿多,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就没放在心上。” “工作无小事。”霍南勋说了一句,转身出去了。 李美兰脸色青一阵的白一阵。 叶工瞅了她两眼,也出去了。 夏红缨看到工人们三三两两往食堂走,目不转睛地盯着人流。 等了大约半个小时,霍南勋终于出现在她视野里。 燕燕欢快地挥舞着小手:“爸爸!” 霍南勋过来将她抱起来亲了亲,问夏红缨:“等了多久?” 夏红缨说:“可能有半个小时。” “过来找我一起吃饭吗?”霍南勋含笑问。 夏红缨:“不是,是我哥说想请你中午一起吃饭,我是特地来找你过去的。” 说着,她凑到他耳朵,低声说:“梁家的事。” 霍南勋点了点头,跟她说:“你等会儿。” 他转身进了门卫室,出来说:“走。” 路上,他跟夏红缨说:“那个李美兰,不是可以信任的人。以后,要是再见了她,防着些。” “啊?为什么这么说?”夏红缨不解地问。 霍南勋:“你请她帮忙传话,她不但没传,还帮我把饭都打回去了。” 夏红缨:“啊?” “如果不是叶工跟我说,我都不知道你在外面等我。”霍南勋又说,“上次你来找我,她也没有告诉我,是师父跟我说的。” 夏红缨:“……呵!她居然这样?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就是个乖乖女,心眼儿这么多呢!” 霍南勋:“我已经跟门卫说了,以后找我传话,要跟我本人说,不能让别人代为转达。” 夏红缨看着他:“李美兰喜欢你?” 霍南勋咳了一声:“不知道,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她只跟我说她忘了。” 夏红缨斜着他:“你不知道?” 霍南勋:“不知道啊!我总不能去问人家,你是不是喜欢我?” 夏红缨:“喜不喜欢一个人,是可以感觉到的。” 霍南勋:“我只需要感觉你喜不喜欢我就行了,我去感觉别人做什么?你当我吃饱了撑的。” 夏红缨:“那你感觉,我喜欢你吗?” 霍南勋笑:“喜欢。” “才不呢!”夏红缨转过头去,小嘴嘟着,又拿眼斜着他。 霍南勋轻笑,突然靠近她说:“上次我问你喜不喜欢,你明明说喜欢。” 夏红缨脸颊染上红晕,伸手使劲儿拧他胳膊:“还不是你逼的!” “我怎么逼的?” “你还说!” 第134章 哥 吴家竹林饭店,真的有竹林。 它是一栋独立的两层小楼,后头有一丛竹林,前头有院坝,院坝里头放了迎客石,摆了花盆,非常讲究。 这家饭店生意很好,是跟香柏饭店齐名的,整个柏树乡最大的两家饭店之一。 不过,这些大饭店,都是街道上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家和单位上的人才会来的。 像夏红缨这样地道的农民,从来都是望而却步。 他们到的时候,吴兴民已经等在门口,把他们让了进去,前台的服务员恭恭敬敬地跟他们打招呼:“贵客来了?楼上请!” 吴兴民态度随意地跟服务员说:“捡几个招牌菜上。” 服务员殷勤地应了。 “哥,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吃饭?”夏红缨说,“这儿看起来装修得很高档,肯定很贵!” 吴兴民说:“这家饭店,是我一个远房堂兄开的,而且我妈也往里投了钱,我们吃饭不用付钱。” 夏红缨:“啊?伯母吗?” 吴兴民:“嗯。” 夏红缨点点头,没再多说。 以前她妈就跟她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虽然解放以后,吴家的所有财产都被公有化,但是他们家族依然不可小觑。 一来,吴家是个大家族,之前办了族学,族中子弟皆读过书,上过学。 现在散落在各地的吴家子弟,有不少都很有出息。 二来,妈妈猜,他们或许还有一些转移的财产。当初没有被搜出来,现在这个年代也不可能再去追究。 “这里装修得很舒服。”夏红缨说,“以后我要是开饭店,我也装修成这样。” 吴兴民微笑问:“你也想开饭店?” 夏红缨点头:“以前有过这个念头,我想专门开一家做药膳的饭店,不过现在承包了茶园,我也忙不过来,算了。” 吴兴民说:“等茶园赚了钱,你想开个饭店也不是不可以。” 夏红缨说:“要赚到钱,还得指望政府。哥,招商进行得怎么样了?” 吴兴民说:“上次被梁辉踹了一脚的刘局,就是市招商局的局长。他考察了咱们这边的环境,觉得非常不错,已经答应会组织投资人和茶商过来考察。” 夏红缨眼前一亮:“太好了!什么时候?” 吴兴民:“收秋茶的季节,还得过两三个月。” 夏红缨点头。 上菜以后,霍南勋倒了两杯茶,举着杯子说:“哥,梁辉的事,感谢你仗义相助!下午还要上班,不能喝酒,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吴兴民挑眉:“我比你小,你叫我哥?” 霍南勋:“这不跟着红缨喊嘛,不喊哥喊什么?” “呵!”吴兴民笑了一声,还是把茶喝了下去。 “为了跟你们单位借车,我把刘局长下乡考察的文件给过你们,你知道行程不奇怪。”吴兴民审视着霍南勋,“但是,你一大早特地来跟我打招呼,让我10:30准时把人领过去,是为了什么?” 还有这回事? 夏红缨瞪大眼睛,看向霍南勋。 霍南勋嘴角带着点淡淡的笑意,说:“你那文件里不是写了吗?随行的有记者。梁家在柏树乡一手遮天,我想要动他,就是把动静闹得更大才行。” 吴兴民:“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梁辉一定会去麻将馆呢?” 霍南勋缓缓说:“我自有我的消息渠道。” 夏红缨立刻想到了那个强子。 肯定是他! 吴兴民:“你这一手,玩儿得挺溜。梁辉被假拘留的事情也曝光了,派出所的所长也换人了。梁家吃了这么大个亏,也只能自个儿咽下去!还得请你吃饭求和解。” 霍南勋笑得意味深长。 “我已经替你们答应下来了。”吴兴民又说,“强龙斗不过地头蛇。如果能和解,还是和解为好。你能去?” 霍南勋点头:“去没问题。不过哥,他的目的可能并不是想和解。” 吴兴民:“你觉得是鸿门宴?” 霍南勋:“鸿门宴……也不是不可能。反正明天去了,最好不吃不喝,把话说明白就行了。” 吴兴民点头。 霍南勋又举起茶杯:“这第二杯,我向你致歉。过去多有误会,说了些胡话,还望哥不要放在心上。” 吴兴民沉默片刻,也举杯,说:“只能说,世事弄人。这个,怪不了你,也怪不了我,就谁都不用致歉了。” …… 两人下午都要上班,也不能喝酒,就着茶推杯换盏,气氛倒也和谐。 这顿饭,夏红缨吃得很满足。 不仅饭菜味道很好,看着丈夫和哥哥相处得不错,她心情也好。 回家以后,到下午五六点,天色突然阴了下来,有下雨的迹象。 家家户户忙着抢收谷子。 霍英彪家的谷子基本上都晒干入仓了,剩下的不多,一家四口很快就全部收完了。 霍英彪又带着霍飞去帮两个老的收,再加上霍晓婷,一共五个人,黄菜花家的也很快就收完了。 最慢的,就是夏红缨和唐婶子这种单独一个女人在家的,霍晓婷帮着两个老的收完,就来帮夏红缨。 她负责装,夏红缨负责搬,眼看天色越来越暗,还有阵阵暗雷,夏红缨加快速度,跑得脚下生火,汗流浃背。 霍晓婷见霍英彪背着手在院里仰头看天色,喊道:“大哥,你来帮个忙呗?二嫂这里还有这许多!” 霍英彪往那堆成小山一般的谷堆上瞅了一眼,也不说话,转身回了屋。 霍晓婷还以为他回屋拿工具,但是他进去之后,却没再出来。 霍晓婷气个半死,又喊她爹妈来帮忙,黄菜花回了一声:“忙着做饭呢!” 霍老爷子还算是有个当爹的样子,出来帮忙了。 好在霍南勋很快也回来了。 有他在,速度快了一倍,不仅夏红缨家的谷子在下雨前收回了家,唐婶子家的也是有惊无险,及时回了屋。 刚收完,雨点就下来了。 卢清悠带着已经开始上幼儿园的霍小光也赶在雨点落下前跑了回来。 看到霍南勋,霍小光兴奋地奔向他:“霍伯伯!” 夏红缨以前对霍小光,虽然不喜欢,但是还是有几分容忍度的。 毕竟他是霍磊的儿子,年纪小,又刚没了爸。 但是自从他把燕燕推下螃蟹洞,夏红缨就很难忍耐他了。 看到他朝霍南勋跑去,她拉着燕燕转身就进了屋。 只听霍南勋问他:“在幼儿园怎么样?习惯吗?” 霍小光回答:“幼儿园可好玩了!我在幼儿园交了好几个新朋友!” 霍南勋:“那就好。” 说完,他也进了屋。 不成想,霍小光却跟了进来,跟霍南勋说:“霍伯伯,我们这周星期天有亲子运动会,你来参加好不好?” 第135章 打雷下雨 霍南勋问:“为什么找我?不是应该你妈妈去参加吗?” 霍小光:“别的小朋友都是爸爸参加!爸爸跑得快!我妈妈都背不动我,也跑不快。” 霍南勋说:“对不起啊,小光,霍伯伯周日有事,不能去参加。” 霍小光拉着他的手,身子扭来扭去:“霍伯伯,去嘛!好不好?去嘛!” 霍南勋:“霍伯伯有重要的工作,得加班。小光乖,让你妈妈参加。” 霍小光满脸失望:“那放学的时候,你可以来接我吗?” 霍南勋算了算时间,点头:“好。” 霍小光这才高兴一点。 “小光!”卢清悠进来找他,“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霍小光说:“我想请霍伯伯去参加亲子运动会,霍伯伯说他要加班,没有时间。” 卢清悠闻言,神色有些失落,转头跟夏红缨说:“嫂子,幼儿园都是爸爸去参加运动会,小光没有爸爸,恐怕会被人笑话,你能不能让勋哥去一下?就半天功夫,不会耽误很长时间。” 夏红缨莫名其妙:“你是没听懂小光的话吗?霍南勋说她那天要加班,又不是我不让他去。” 卢清悠看向霍南勋,满眼殷切:“勋哥,嫂子她都同意了,你就去一下,好不好?” 霍南勋皱眉说:“清悠,我那天真的有事,我已经答应小光,放学的时候去接他。” 卢清悠只得作罢:“好……” “轰隆隆!”天空突然一道炸雷。 夏红缨被吓了一跳。 霍南勋看到,伸手搂着她的脖子,大手安抚地贴在她耳朵处。 夏红缨看了他一眼,耳朵泛红,眼波动人。 霍南勋本来只是安抚受到惊吓的她,见她如此,眼神深了深,手指不着痕迹地摩挲了一下她的脖子。 “啊!”突然,卢清悠大喊一声,又把夏红缨吓了一跳。 只见她突然双手捂着耳朵,蹲在角落里,边哭边喊:“走开!走开!救命!霍磊!救我!” 霍小光吓着了,瞪大眼睛问:“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走开!走开!”卢清悠跟得了神经病似的,对着空气挥手。 霍南勋过去喊她:“清悠?清悠!你清醒一点,没事的!” “霍磊!”她直接往霍南勋怀里扑。 霍南勋身手敏捷,反射性地躲过,卢清悠扑了个空,一个稳不住,扑倒在地。 夏红缨实在看不下去,伸手把她拉起来,卢清悠却一把将夏红缨推开,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转身飞跑出去,淋着大雨跑出了院子。 “妈妈!妈妈!”霍小光满脸害怕地喊。 霍南勋过去穿雨衣,一边穿一边说:“你看着小光,我去找她。” 夏红缨皱眉没说话。 霍南勋换了雨鞋,拿了把伞,冒雨追了出去。 霍小光哭喊着要妈妈和霍伯伯,还试图冲进雨里跟着一起去。 夏红缨拉住他:“下大雨呢!淋了雨会生病的!” 霍小光拿脚踹她:“不要你管!放开我,你这个坏女人!” 夏红缨就放开了他。 他下台阶冲进了雨里。 然而,雷阵雨下得又大又急,霍小光往前走了几步,就被雨水冲得无法呼吸,加上天上电闪雷鸣,吓得他又爬了回来,呜呜地哭。 夏红缨喊了正煮饭的唐婶子出来,把他带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唐婶子喊夏红缨过去一趟。 夏红缨去的时候,就见霍小光已经换了衣服,情绪很低沉。 唐婶子一脸的莫名奇怪,问:“红缨,小光说,天上打雷,他妈突然就大喊大叫起来,然后冒雨跑了?” 卢清悠如果真有这毛病,那也是个隐疾,夏红缨不方便多说,只说:“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霍南勋找她去了,您不要太过担心。” 话虽然这么说,这么大雨突然跑出去,唐婶子不可能不担心。 她和霍小光都忧心忡忡心急如焚地伸长脖子往外头看,唐婶子崩不住又问霍小光:“小光,你妈以前这样过吗?” 霍小光流着眼泪说:“没有!妈妈从来没这样过!” 夏红缨听到这话,愣了愣。 从来不会这样吗? 霍南勋曾经说过,卢清悠小时候,她的兄弟还是姐妹来着,在一个下雨的夜晚,把她带到了墓地。 从那以后她就落下了病根,听不得雷声。 难道在过去的五年里,没打过雷? 那是不可能的。 夏红缨突然呆不住了,跟唐婶子说:“霍南勋毕竟是个男的,可能会不方便,我也去看看。” 唐婶子一脸感激:“那就麻烦你了红缨!” 夏红缨把燕燕交给了霍晓婷,穿上雨鞋雨衣,也出去找他们。 刚才,卢清悠是往水井那边去的。 夏红缨跟着往那边去,循着有人说话的声音,很容易就找到了人。 卢清悠跑到了下头院子的牛棚里去了。 那牛棚在竹林里面,跟下头院子隔着一片竹山,跟霍家院子也隔了挺远,在这样的天气里,是个没有人烟的地方。 夏红缨藏身在一从竹子后头看着她。 夏红缨本来就怀疑卢清悠精神病的真实性。 刚刚霍小光那样一说,她就更怀疑了。 她想看看卢清悠跑出来,究竟想干什么。 透过竹子间的空隙,她看到卢清悠蹲在牛棚的一角,浑身抖的筛糠似的,牙齿直打颤,嘴里喊着:“霍磊,救救我,来救救我……” 霍南勋蹲在她旁边,喊着她的名字,试图让她清醒。 卢清悠的眼神渐渐聚焦,看到霍南勋,她突然一把抱住他,哭道:“霍磊!你终于回来了!你别丢下我一个人,我在这里,总被夏红缨欺负,连勋哥也听了枕边风,待我跟以前不同了……呜呜呜,老公,你别走好不好?” 霍南勋将她推开,说:“我不是霍磊,我是霍南勋。清悠,你清醒一点!” “你为什么要推开我?”卢清悠哭得悲痛欲绝,“我知道你死了,我知道我在做梦,可是为什么在梦里,你也不肯多抱我一下?霍磊,我真的熬不下去了,我每天都在想你,我感觉特别孤独,你抱抱我好不好?” 霍南勋眉头紧皱,突然一声顿喝:“卢清悠!你醒醒!” 卢清悠被他吓了一跳,然后突然激烈地大哭起来:“你凶我?你居然凶我?行!那我去死好了!” 她爬起来就要去撞牛棚的木头柱子。 霍南勋拉住她,她又趁势往他怀里倒去。 这次,霍南勋没躲。 夏红缨心里一沉。 第136章 拿前腿儿刨了刨它的猪食盆 卢清悠扑在霍南勋怀里,紧紧抱着他。 霍南勋虽然皱着眉头,却依然缓缓抬起了手。 夏红缨如遭雷击,感觉要窒息一般。 他要抱住她,假装自己是霍磊,安慰她一番吗? 如果卢清悠向他索吻,他是不是也要配合? 然而,霍南勋接下来的举动,突然就斩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他抬手,却并没有去回抱她,而是,化作手刀,往卢清悠后颈处劈了下去。 卢清悠软绵绵地倒了下去,霍南勋抓着她的胳膊,将她放倒在干谷草上。 然后他直起身来,转身就要走。 夏红缨不知道他要干嘛,探头愣愣看着他。 然而他仿佛背后长眼睛了似的,突然转身,夏红缨想躲也来不及了,被他抓个正着。 “躲那儿干嘛?”霍南勋过去把她拉进牛棚,“我正准备回去找你。” 夏红缨挣脱他的手:“找我干什么?我看你们俩在这儿搂搂抱抱的,还挺带劲的。” 霍南勋:“你又来。没看到她发病了,寻死觅活的?” 夏红缨看了卢清悠一眼,她浑身湿透,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里头胸衣的轮廓清晰地呈现了出来。 衬衣扣子还松了一颗,隐约可见雪白的弧度。 想到她就刚刚就这个样子,紧紧抱着霍南勋,夏红缨就恨不得掐死卢清悠。 再给霍南勋一耳光。 “红樱,你能不能把她背回去?我背的话,被院子里的人看到,影响不好。”霍南勋却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挨了一耳光,在她背后说。 夏红缨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过去将卢清悠背了回去。 她不背,霍南勋就会自己背,被人看到,还不知道传出什么话来。 与其那样,她宁愿自己背。 将人放在躺椅上,唐婶子连声问他们,卢清悠怎么了。 霍南勋说,她淋了雨晕过去了,应该没有大碍,暂时昏睡,一会儿就醒过来了。 唐婶子却不信霍南勋的话,只问夏红缨。 她向来信服夏红缨。 夏红缨给卢清悠把了下脉,得出的结论跟霍南勋差不多。 看样子,他下手的轻重度,把握得还挺好。 唐婶子也就没那么担心了,请夏红缨帮忙一起给卢清悠换了衣服,夏红缨就回去了。 她自己也基本湿透了。 回去的时候,就见霍南勋光着上身,正用干毛巾擦水。 夏红缨目不斜视地往里屋走。 她要去烧水洗个澡,浑身难受死了。 霍南勋瞧她的脸色,问:“怎么了?又生气了?” 夏红缨不回答,越过他径直往里走。 霍南勋却一把将她拉了回去:“红缨,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不能不管。” 夏红缨想要挣脱他,那点力道在他面前却似蚍蜉撼树,霍南勋说:“红缨,你讲讲道理!” 夏红缨黑沉着脸:“她抱着我丈夫喊老公,你让我讲道理?” 霍南勋:“他喊的是霍磊。” “她抱的是你!” 霍南勋:“那是她发病,认错人。” 夏红缨不想听这个,一个劲想走,霍南勋却将她扯进怀里抱着,说:“这样,以后她再发病,我就不靠近她了,找女的去照顾她,好不好?” 夏红缨:“松开!” 霍南勋在她耳边说:“我以后只抱你。” “谁要你抱!”夏红缨挣扎,“你松开我!” 她感觉霍南勋的怀抱,脏了。 “你身上都湿了,要去哪里?”霍南勋问她,“先换衣服。” 夏红缨:“我要去烧水洗澡!” 霍南勋:“我跟你一起洗。” “洗就洗,你松开我啊!”夏红缨恼了,捏着拳就打他。 但是他没穿衣服,小拳头打在他结实的胸肌上,还正好砸中了米米,她清楚地感觉到,霍南勋顿时浑身紧绷,呼吸也急促起来。 “你……”她赶紧把手收回,却被霍南勋捉住,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眼尾赤红,低头就亲了上去,含着她的唇瓣,亲得她浑身酥软。 “哼哼!”脚下有猪叫声。 正准备把夏红缨往床上弄的霍南勋停下动作,低头看去。 小黑猪抬头望着他们,拿前腿儿刨了刨它的猪食盆,空空如也的猪食盆发出玎玲珰琅的响声。 霍南勋:“……” 不一会,燕燕也从隔壁霍晓婷那里回来了,霍南勋只好出去冲冷水澡。 …… 第二天早上,夏红缨去喂猪的时候,正好遇到卢清悠。 她看起来已经恢复正常,只是见到夏红缨,神色比往日要更阴沉些,有种嫉妒得面目全非的扭曲,一句话都不说,扭头就走。 夏红缨叫道:“卢医生!昨天可是我把你背回来的,你都不跟我道声谢吗?” 卢清悠斜眼看向她:“夏红缨,你尽管得意!你也得意不了几天了! 你信不信,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哭着被扫地出门! 到那时候,你会比我昨天狼狈十倍!百倍! 而我,最终一定会赢。” 夏红缨眼睛微眯:“昨天的事情你都记得?只有清醒才会记得。卢清悠,你是在装病!” 卢清悠眼神闪了闪:“你在说什么呢?谁有病?你才有病!莫名其妙!” 她掩饰性地狡辩了几句,就要走。 夏红缨一把将她扯了回去。 卢清悠:“你干什么!” 夏红缨低声说:“霍南勋昨晚上洗了两次澡。” 卢清悠皱眉:“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夏红缨:“他被你抱了,说是觉得自己脏了,感觉恶心呢!” 卢清悠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尽,眼神破碎而扭曲,一巴掌挥向夏红缨。 然而,她的动作在夏红缨看来太过迟缓。 夏红缨轻轻松松抓住了她打过来的手,反手一巴掌打在卢清悠脸上。 卢清悠被打得耳朵嗡嗡响,发狂了一般就要跟夏红缨扭打。 然而,她养尊处优的身体,哪里比得上从小干农活的夏红缨? 夏红缨一把将她的手反扣,死死按在猪圈门上,骂道:“卢清悠你个不要脸的骚货,你妈长得人模人样的,没教会你礼义廉耻?想男人了找那些单身的去啊!成天肖想已婚的男人,我都替你臊得慌!” 卢清悠手臂要断掉一般,挣扎不动,脸贴在粗糙又有味道的猪圈门上,气得要疯了:“夏红缨!你敢骂我!你放开我!” 夏红缨凑近她,低声冷笑说,“再有下次,就不是压在猪圈门上了,我会把你推进粪坑里!像你这样的,也就只配跟蛆虫为伍!” 卢清悠死命挣扎,吓得猪圈里的猪不安地哼叫转圈,夏红缨松开了她。 卢清悠后退数步,眼神疯狂,脸色铁青,只想打死夏红缨,却又知道自己打不过。 她突然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砸向她自己的额头。 她额头顿时红肿了起来。 然后,她诡异地一笑,转身就装出一副孱弱可怜的模样,边跑边喊:“勋哥!勋哥!救命!” “霍南勋一早就走了。”夏红缨在她背后说。 卢清悠脚步一顿,回身,怨毒地瞪向她。 夏红缨冲她微笑:“你砸早了,等他下午回来,怕是都消肿了。” 卢清悠眼神有些崩溃,扭头跑了。 夏红缨拍走手上黏腻的香粉味,眼神冰冷。 不就是攻心术么?她也会。 提着猪食桶回去的时候,夏红缨看见卢清悠额头用刘海盖了,穿戴整齐,急匆匆地带着霍小光上学去了。 交会而过的时候,卢清悠看了夏红缨一眼。 那眼神,让夏红缨想到了吐信的毒蛇。 她再次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一定要让卢清悠母子,从自己的生活里,消、失! 进屋的时候,又遇到唐婶子。 唐婶子跟她说,昨晚给卢清悠换衣服后,大约一个小时,她就醒了过来。 她跟唐婶子解释说,她从小怕打雷。 以前打雷下雨的时候,都有霍磊陪在身边,现在他不在了,她一时伤心,就想去他的坟边,不成想一时低血糖晕了过去。 卢清悠很会圆谎,看唐婶子的表情,还挺心疼卢清悠的。 夏红缨没多说,把家里都安排好了以后,带着燕燕去学手语。 中午,还要去赴梁家的鸿门宴。 他们约的是香柏饭店。 这里的装修,跟昨天的吴家竹林饭店又不同,金碧辉煌,非常豪华。 夏红缨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是她感觉,即便是市里的大饭店,装修应该也不过如此。 在这儿,她见到了两个老熟人。 其中一个是梁玲。 梁玲见了她,以往的敌意不复存在,冲她露出了热情友好的笑容,还上来挽住她的胳膊,说:“红缨!你来了!” 夏红缨也友好地笑了笑。 另一个认识的人,是魏大勇。 夏红缨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魏大勇,一时有些怔。 魏大勇笑:“怎么?很意外我在这里吗?” “是啊,师父。”夏红缨说,“您怎么在这儿呢?” 魏大勇说:“我跟梁书记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了,大家都不是外人,都放松些。” “是啊!”梁玲说,“来,红樱,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我大伯,你们都认识?” 夏红缨说:“见过。之前培训的时候,梁书记给我们致过辞。” 梁兴国表情淡淡地笑了笑。 梁玲又指着旁边一个跟梁兴国长得六七分相像,但面相眼神更阴狠的男人说:“这是我爸爸。” 夏红缨:“叔叔好。” 那男人上下打量着夏红缨,目露惊艳之色,偏头跟旁边的魏大勇说:“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好好打扮一下的话,艳惊四座!” 魏大勇笑眯眯地说:“我这徒弟,有艳福。” “自古美人配英雄嘛!”梁兴国身边一个打扮得干练精致的女人笑着说。 “这是我大妈。”梁玲又介绍说。 原来,是梁辉的妈妈。 也就是这香柏饭店的老板。 夏红缨冲她礼貌颔首:“你好。” 第137章 “他喝的不是酒!是诚意!你懂吗?” “坐!”女人坐着没动,伸手指了指空下来的座位,招呼大家入座。 霍南勋和吴兴民一左一右,把夏红缨和燕燕护在中间。 坐定以后,梁兴国的眼神落在燕燕脸上,皮笑肉不笑地说:“这孩子长得真可爱,你们看着年轻,也是当爹妈的人了呀。” 霍南勋回答:“是啊。” “那你们肯定能理解我们的心情。”梁兴国说,“梁辉是我的独生子,被你打的打断了五根肋骨,碎了肩胛骨,这事儿,你怎么说?” 霍南勋不动声色地说:“这世上的事儿,无非一个理字。 梁书记,我无意冒犯令公子。 只是他几次三番骚扰我妻子,连我妻子路过的一个店铺也不放过,直接给打砸了。 我一时来了气,下手重了点,还望谅解。” 梁兴国黑着脸“哼”了一声。 “兴国,弟妹。”魏大勇这时开口说,“今天,你们既然把我叫来,那我少不得做个中间人,说句公道话。 这事儿,肯定是小辉不对在先,你们得认。” 梁兴国夫妻两人都不说话。 “不过,话说回来,在这柏树乡的地界儿上,谁敢不给梁家面子呢?”魏大勇又说,“小霍是我徒弟,他刚回来才一两个月,什么也不知道,我这个当师父的,今天就替他,向你们赔个不是!大家各退一步,以后,都是自己人,可好?” 梁兴国看向霍南勋,说:“那得看小霍答应不答应。” 霍南勋笑:“受伤的是您儿子,如果您愿意各退一步,交个朋友,那我自然求之不得。” 梁兴国露出些许笑意:“行。那这件事,就这样一笔勾销。以后,我们就交个朋友。” 梁兴邦起身,给霍南勋倒了满满一大杯白酒,端起杯子来,似笑非笑地说:“你是我佩服的!真的!我先敬你一杯,不知霍工,能不能赏这个脸?” 霍南勋起身,端起酒杯要喝。 “不能喝!”夏红缨一把抓住他的手,说:“梁叔,对不住,他前几天才刚刚胃出血住院,不能喝酒。” “呵!小美人儿。”梁兴邦说:“他喝的不是酒!是诚意!你懂吗?” 夏红缨看到梁兴邦的第一眼,就感觉非常讨厌。 他的眼神,透着股阴森之气。 就像爬行在阴沟里的毒蛇。 还有他的称呼。 小美人儿? 一股子下流味儿。 夏红缨牙痒痒地说:“可是,他不能喝酒!他胃出血!住院单子还在我包里呢,要不我拿出来您看看?” 梁兴邦笑了笑:“要不这样,你帮他喝?” 夏红缨:“啊?我?我从来没喝过酒……我不会喝。” 梁兴邦肉眼可见地不高兴了,霍南勋开口:“红缨,没事,我少喝点。” “不行!”夏红缨坚决不许,“我现在给你吃的药,药性跟酒相冲,你如果在痊愈之前喝酒,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后果很严重。” 霍南勋皱着眉头,一脸为难。 “要不我帮他喝!”吴兴民站起来说,“梁叔,霍南勋是我妹夫,这杯酒我帮他喝,可以吗?” 梁兴邦故意为难:“如果是小美女喝,只需要喝一杯。你喝,就不是一杯了!得连干三杯!” 吴兴民沉默片刻,说了一句“行。”伸手去接霍南勋手里的杯子。 岂料,杯子没接着,夏红缨抢先一把拿了去,咕嘟咕嘟直接将一杯白酒灌下了肚。 她被酒辣得脸都皱到了一起,好容易缓过劲儿来,喘咳着说:“您看这样行吗?能不能表现我们的诚意?” 梁兴邦哈哈大笑:“好!痛快!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痛快人!” 说着,他又给夏红缨倒满了一杯白酒,说:“这杯,我敬你。你是个好媳妇儿啊!还是个女汉子!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来!喝。” 吴兴民:“梁叔——” “你别说话。”梁兴邦打断他,“来,小美人儿,喝!” 吴兴民还要说什么,夏红缨一把拉住他,跟梁兴邦说:“梁叔,刚才我干了,你还没干呢!” 梁兴邦笑了:“嘿!对,是我一时忘了。” 他端起他的酒,也一饮而尽。 夏红缨拿酒瓶子又给他满上,说:“不敢让您一个长辈敬晚辈的酒,这杯我敬您!” 夏红缨又一饮而尽。 喝完了,她还把酒杯倒过来,表示已经喝干净,滴酒不剩。 这次,不像刚才那杯那么痛苦的表情,只是皱着眉头。 而且,虽是第一次喝酒,却全无醉意。 但梁兴邦,脸颊却有些泛红了。 刚刚那酒,是60度的高粱酒。 梁兴邦看着面前满满一大杯,咳嗽了一声。 吴兴民说:“梁叔,我妹妹不知道天高地厚。这杯您随意就好。” 梁兴邦看了吴兴民一眼,说:“我还能输给一个女人?” 他也端起来一饮而尽。 不过,他没有再“敬”夏红缨了。 “吃饭,吃饭。”魏大勇打圆场,“哪有还没开始吃饭就喝酒的?来,都吃点东西垫垫。” 大家开始吃饭,夏红缨其实挺担心他们在饭里下药之类的。 但是看他们吃得那么欢,估计是自己想多了,也就吃了一些。 席间,没人再劝霍南勋喝酒了。 但是,其他人都喝了不少。 魏大勇有些醉了,端着个杯子来到夏红缨身边,醉醺醺地问:“红缨啊,事儿已经解决了,你今天高兴吗?” 夏红缨说:“当然高兴。” 魏大勇:“我跟你说,霍南勋不行!年轻人啊,冲动!要不是我,哼哼!你明白?” 霍南勋不行?就你行? 夏红缨心里不舒服,但还是说:“多谢师父从中斡旋。” 魏大勇面有得色,又满脸亲切地问:“什么时候搬过来住呀?” 夏红缨说:“暂时恐怕不会过去。” 魏大勇:“为什么呢?” 不等夏红缨回答,他又说:“我看你们屋里一直空荡荡的,是不是没钱置办东西?” 夏红缨有些尴尬地说:“是啊!最近手头有些紧。” “哦!”魏大勇看了梁兴国一眼。 过了一会儿,梁兴国的老婆,突然拿了一叠钱塞到燕燕手里,说:“来!小姑娘,第一次见面,给个红包,拿着买糖吃!” 夏红缨一看那钱,足有好几张百元大钞,断不肯收,出言推辞。 她却非要给。 夏红缨非不收。 来回推辞了几回,魏大勇拿过那钱去,直接往夏红缨裤子兜里塞去。 裤兜位于大腿上侧,插下去直到大腿根。 夏红缨一惊,正要起身,却见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了魏大勇的手。 魏大勇醉醺醺地看过去,问:“小霍,怎么着?” “师父,这钱我们不能收。”霍南勋眼里有股深藏的杀气一闪而逝,嘴里却是客客气气的,说:“太多了。” 第138章 耳朵红了 “这是人家梁书记的心意。”魏大勇一把挣脱他的手,却也没敢再把手往夏红缨裤子兜里伸,而是直接把钱拍在了霍南勋手里,“听师父的!拿着!” 霍南勋客气拒绝。 吴兴民也在一旁说:“书记,梁辉受伤,我妹夫多少有责任。你们没让赔医药费,我们心里已经非常感激了。这怎么好意思再——” “小吴!”梁兴国蓦然打断他,“你这小子,就是没有眼力见儿!该干的事儿你不干,不该干的事儿你瞎干!你读书读傻了!” 夏红缨脸色一变。 席上的气氛一时有些紧张。 却见吴兴民面带微笑,起身给梁兴国敬酒,说:“是!我年轻,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以后,还请梁书记多多指教。” “我是看在……的面子上!”他指了指上头。“你呀!不要以为北京大学毕业有什么了不起! 出了社会,跟学校可不一样! 最基本的,要先学会做人,然后才是做事。懂吗?” 这话,跟打吴兴民的脸没什么区别。 但吴兴民面不改色,态度很谦逊:“懂!多谢书记提醒。” 梁兴国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说:“其实我心里还是非常欣赏你的。 要不然我也不能把自己的亲侄女介绍给你,你说是不是?” 梁玲笑了一下,有些羞涩地看了吴兴民一眼。 “是!我心里都知道。书记对我很照顾。”吴兴民说。 梁兴国:“不过,你真的有女朋友了?” 吴兴民:“是!我们一个学校的。” 梁兴国:“那你这种是两地分居,可怎么行?” 吴兴民说:“她比我矮两届,还在上学。她说,等毕业了以后,申请分配到我们这边来。” 梁玲满眼失望。 梁兴国没再劝说,醉醺醺地指着霍南勋说:“钱拿着!给孩子的,也不是给你们的。” 霍南勋说:“这样,梁书记,张老板,之前,梁辉砸了我和红樱的媒人张婶子的铺子,还伤到了她,我和红樱心里一直非常过意不去。 这个钱,回头我们送去给她,你们看可以吗?” 张老板“哼”地笑了一声,说:“钱是给燕燕的。燕燕这女娃乖,不哭不闹的,我特别喜欢! 至于你说那一家,该赔钱赔钱,我不差这点钱。” “我当然知道您不差钱。”霍南勋说,“但是,我们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是啊!”夏红缨也说,“姨,就这样说定!要不然我们真的不能收这个钱。” “那随你们。”张老板摇摇头。 …… 散席以后,梁玲挽着夏红缨的胳膊往外走,跟她说悄悄话:“我真是做梦都没想到,你居然是吴兴民的亲妹妹!” 夏红缨微笑不语,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臂,说:“本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的确很难想象。” “我以前对你们有误会,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梁玲的神色,很有点巴结她的味道,“你不要放在心上,好不好?” 夏红缨:“不会的,误会解开就好了。” 梁玲感觉她态度很疏远,又过来挽住夏红缨,说:“对了,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夏红缨:“什么事啊?” 梁玲跟她耳语:“卢清悠拍了你和吴兴民在一块时候的照片,说要找机会揭发你们!” 夏红缨皱眉:“什么照片?” “你从吴兴民的宿舍出来的照片。”梁玲说,“她一看就是喜欢你家霍南勋,憋着劲儿想破坏你们呢!你可千万小心她!” 夏红缨问:“你没告诉她,我和吴兴民是兄妹的事?” “我告诉她做什么?”梁玲说,“你哥哥说了,这事,事关两位老人家,让我暂时不要说出去。我谁也没告诉!” 夏红缨微笑:“我知道了。谢谢你。” “以后她有什么动静,我都偷偷告诉你。”梁玲又说。 “好。”夏红缨说,“我每天上午都去街上的红姐麻将馆,陪着孩子学手语,你要是有什么消息,可以去那里找我。” 梁玲伸手跟她击掌:“ok!” “不过。”夏红缨为难地看了吴兴民一眼,“我知道你一直喜欢我哥,但是他——” “哎呀!”梁玲打断她,“我跟你好,是因为你是我同学!跟你哥哥没关系!” 没关系才有鬼! 吴兴民这美男计,是真好使。 这顿饭,夏红缨本来以为是鸿门宴。 结果还真是一顿和解饭。 双方达成了和解,还拿到了赔偿款。 他们给了整整六百块。 离开香柏饭店,夏红缨就高高兴兴地把钱送了去。 张婶子心情不好多日,见到赔偿款,也高兴起来。 她跟张婶子聊了一阵,霍南勋和吴兴民带着燕燕,在外头聊。 吴兴民问霍南勋:“据说,乡卫生院突然出现二十多个受伤的,有的断手断脚,有的带刀伤,都是跟梁兴邦混的那帮人。” 霍南勋没说话。 吴兴民:“是你干的?” 霍南勋正色说:“吴副乡长,你不能因为我打过一次梁辉,就认定所有的打架斗殴都跟我有关。万一是他们自己内讧呢?” 吴兴民:“呵,就冲你喊这一声吴副乡长,铁定是你。 你一个人打趴了那么多,他们拿你没办法,才会收拾不成,改招降。” 霍南勋没说话。 “但是我得提醒你一句。”吴兴民又说,“他们可不是什么善茬!早晚要倒台,你要明哲保身。” 霍南勋挑眉:“那你呢?你在梁兴国手底下干,能明哲保身吗?” 吴兴民笑:“有件事你不知道。我上面有人。” 霍南勋:“他上面也有人。” 吴兴民:“是啊!不过,他上头的人,跟我上头的人,是同一个人。 而且那个人,就专门派我来接他班的。 梁兴国毕竟已经老了,干不了几年就要退了。” 霍南勋:“于副市长?” 吴兴民神色微变,审视着他:“你才回来几天,知道得倒是不少。” 霍南勋:“我知道的可远不止这个。” 吴兴民:“还有什么?一并说来听听。” 霍南勋说:“你的父亲,当年是被梁兴国夫妇迫害死的。他们是你的杀父仇人!” 此话一出,吴兴民脸色大变,问他:“你怎么知道?” 霍南勋:“我自有我的消息来源。” 吴兴民审视着他:“谁跟你说的?这事,当年知道的人就没几个,又过去很多年了,谁会跟你说这个?” 霍南勋不肯说消息来源,只说:“他们肯定知道,你父亲是谁。你就这样大剌剌地回到了柏树乡,还在梁兴国手底下工作。有什么目的?” 吴兴民:“呵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不妨告诉你,我当然是想亲自把他拉下马,为我父亲报仇。” 霍南勋:“这就是你回来的目的?” 吴兴民:“还有就是,为了照顾我母亲。” 霍南勋沉吟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吴兴民笑他:“霍南勋,你把你的假想情敌,研究得挺透。” 霍南勋抬眸看向他,冲他微笑:“那是当然。知己知彼嘛。” 吴兴民:“呵。” 夏红缨从张婶子的店铺里出去的时候,就听到霍南勋这句话。 她问:“你们在说梁书记吗?” 霍南勋问:“钱给她了?” 夏红缨:“给了!她拿到了赔偿款,心情就好多了呢!” 吴兴民瞧着她的脸色,说:“红樱,没想到,你酒量还不错,两杯高度白酒下肚,没什么事。” “还是有的。”霍南勋碰了她耳朵一下,“耳朵红了。” 夏红缨莫名害臊,拍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说:“我刚听你说,知己知彼,你在说谁呢?” 霍南勋示意吴兴民:“他。” “我哥?”夏红缨纳闷,“难道你不是在说梁家?” 霍南勋反过来问她:“红缨,你觉得梁家人怎么样?” 夏红缨说:“……感觉挺矛盾的。” 第139章 又聋又哑的文盲 霍南勋:“矛盾?” 夏红缨:“我感觉他们恨我们,却又拉拢我们,这是为什么?” 霍南勋眼里迸出赞赏之意:“不愧是当年的学霸夏红缨,你的感觉很敏锐,一说就说到了关键。” 这突如其来的夸奖……夏红缨瞥了他一眼:“为什么啊?你把他们儿子打得那么惨,他们不但不跟我们要医药费,反而反过来给我们钱?还拉了梁玲和你师父来当中间人缓和关系,为什么?我想不明白。” 霍南勋说:“大约是因为……惜才。” “惜、才?”夏红缨看向吴兴民,更加不明白了,“为了我哥?我哥是他的手下欸!他昨天打了我哥,今天又拿话埋汰他,我怎么觉得——” “惜才的才,就一定是你哥吗?”霍南勋不乐意了,“不能是我?” 夏红缨:“你……你也是人才,你好能打。” 看霍南勋的表情,吴兴民忍不住笑了一声,说:“我走了,下午,我准备个果篮,去看看梁辉。” 霍南勋:“向他转告我诚挚的问候。” 吴兴民瞧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 下午夏红缨回到家里,把最后一批谷子车干净,入了仓,今年的秋收就告一段落了。 然后她让霍晓婷帮忙看燕燕,她上茶山去。 在茶山上忙活到太阳落山方才回来。 霍晓婷又在教燕燕背古诗。 但是燕燕耳朵听不见,着实不好教了。 只能指读。 但是燕燕认识的字又有限。 而且,还没学拼音。 遇到不认识的字,霍晓婷想方设法地让她读出来。 有些字还行,例如酒字,拿瓶酒出来指给燕燕看,她脱口而出:“酒?”霍晓婷就猛点头,竖起大拇指。 但有些字,例如“遇”字,霍晓婷抓耳挠腮,头发都薅掉了好几根,怎么都没法让她读出正确的读音。 夏红缨背着一背篓猪草,放在廊下,上去面对着燕燕,冲她口型明晰地说话:“遇到一条蛇,遇。” 燕燕随即念出:“遇。” 霍晓婷诧异不已:“咦?二嫂,你这是怎么做到的?她不是听不见吗?怎么你跟她说,她就会了。” 夏红缨:“她会读口型。” 霍晓婷张大嘴:“啊?不是!不是?这么厉害?” 夏红缨说:“是啊,我都不会,她不知道怎么地,一学就会。” 霍晓婷抱着燕燕左右各亲了一口:“我的宝!你真是太聪明了!” 燕燕虽然不知道姑姑在说什么,但是能感觉到她是爱自己喜欢自己的,咧嘴笑得很开心。 “笑什么啊!”旁边传来霍小光的声音,“幼儿园都不能上,以后就是个又聋又哑的文盲。” 夏红缨和霍晓婷都转头看向他。 燕燕见妈妈转头,也跟着转头。 霍小光冲燕燕做了个鬼脸。 “霍小光!”霍晓婷语气嫌恶,“燕燕耳朵听不见了,是谁造成的?就是你!你还在那幸灾乐祸?你真是个坏种你!” “我不是!霍燕燕才是!”霍小光抻着脖子说:“她是个贱丫头,她活该倒霉!” “你!”霍晓婷气得要过去揍他。 他一溜烟跑了,边跑边喊:“妈妈!妈妈!” 卢清悠貌似正在后头洗衣服,双手沾着泡沫就出来了:“怎么了?” 霍小光指着霍晓婷:“她打我!” 卢清悠笑问:“晓婷,小光是不是又皮了?” 霍晓婷:“他哪里是皮,他是坏!居然说燕燕是个又聋又哑的文盲!” 卢清悠佯装生气:“小光,你真的这样说了吗?” 霍小光:“她本来就是个聋子!聋子不能上幼儿园,以后长大了就是个文盲。我哪里说错了吗?” 卢清悠一脸为难的样子,没回答他,而是转而跟夏红缨说:“红缨嫂子,对不起啊!小孩子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夏红缨瞥了卢清悠一眼,说:“读书是为了修身,养性,明理。你家霍小光上幼儿园了,还是这么没教养,你也不教一教。” “嫂子说的是!我是该好好教教小光。”卢清悠做出一副语重心长教孩子的模样,说:“小光,虽然,燕燕的确听不到了,也不能上幼儿园。但是,有些真话是不能说的。说了伤人,懂吗?” 说着,她很无奈的样子,眼底深处却又有几分得意地瞟向夏红缨。 夏红缨:“是啊,有些真话,是不能说的。谎话更不能说,因为一个谎言,要用很多个谎言去圆它,一不小心就露馅了,卢医生,你说是?” 卢清悠笑:“呵,红缨嫂子,你敢发誓,说你从来没撒过谎吗?” 夏红缨说:“我干嘛要跟你发誓?你算哪根圆葱?” 说完,她背着猪草进去了。 卢清悠也扯着霍小光走了。 霍晓婷发了好一会呆。 这俩人现在吵架都这样明着来了吗? …… 在那第二天,是霍英彪三十二岁的生日。 过散生虽然不办席,但是几个平时来往密切的近亲是会来的。 夏红缨被黄菜花喊去当主厨,到下午三点多,客人都陆续来了。 有黄菜花娘家人,是她最小的弟弟一家三口; 有霍家嫁出去的两个女儿,也就是霍南勋的大姑和二姑两家子。 还有吴莲英的娘家人,来的是她爹娘老两口。 大家见了霍老爷子黄菜花,都在说霍南勋出息了的话题。 说到霍南勋,自然而然就说到了燕燕。 大家都感叹同情,燕燕好好的女孩遭此厄运。 霍南勋他大姑更操心,连燕燕的婆家都给她找好了,说是她女婿的哥哥有个儿子,今年八岁,不小心摔断了腿成了个跛子,以后让燕燕嫁给他。 霍宝珍听到这话,就忍不住笑话燕燕,拉着她的手说:“燕燕!” 燕燕上身穿了身红色的蝴蝶领新衣服,下身穿着配套的小裤子,头发也绑得非常整齐漂亮,像个福娃娃一样可爱,用明澈的眼神,看着她的堂姐。 霍宝珍说:“你要嫁给一个瘸子了!” 燕燕并不是所有的唇语都能看,这句话她就看得不是很明白,摇头:“姐姐,我看不懂你在说什么。” 霍宝珍指着她:“你,以后,会嫁给一个瘸子!” 第140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燕燕其实依然不懂,但是她读懂了霍宝珍眼神表情里的嘲讽,还有周围人看她异样的眼神,一种屈辱感袭来,她小嘴一瘪,哭着进去找妈妈。 霍宝珍以为她听不到才这样逗她,见她哭了,顿时也慌了。 夏红缨问燕燕怎么了,燕燕说不明白,夏红缨就出去问其他人。 灶屋空间有限,吴莲英、黄菜花等人在里头忙乎,其他人都在外头。 女人们在屋里,闲聊或是帮忙择菜之类的; 男人们则在外头搭了张桌子打扑克。 夏红缨问起燕燕怎么回事,霍南勋他小舅妈就大概说了起因,说他大姑开了个玩笑,要把燕燕嫁给她女婿的大侄子。 霍宝珍笑话她要嫁给一个瘸子,燕燕就哭了。 夏红缨看了眼他大姑,虎着脸说:“宝珍!燕燕现在正在治疗,说不定能治好呢! 更何况,医院的医生也说了,国外有人工耳娲的技术,过几年就能传到国内来。 我和你叔,决不会放弃给她治疗,她早晚一定可以恢复听力! 她不会嫁给瘸子!你再胡说八道把燕燕弄哭,看我不告诉你爹妈,又揍你!” 霍宝珍鼓着嘴,说:“又不是我要把她嫁给瘸子,是大姑奶奶说的!” 霍南勋她大姑是当年老霍家的长女,没出嫁的时候,在家里就挺有威信的,弟弟妹妹都听她的。 她嫁得又好,大姑父是镇上拖拉机厂的工人,因此在霍家的地位就更高了。 听到夏红缨的话,她直接翻脸:“红缨,你也别指桑骂槐的,我是说了,让燕燕嫁给我女婿的侄儿! 你也别嘴硬了,这耳朵聋了,有几个能治好的? 一个聋子,嫁给一个跛子,也不算多辱没了她。” 夏红缨之前跟霍南勋这大姑没什么交集。 每次她来霍家,夏红缨就在厨房忙,话都没跟她说过几句。 她倒是不见外,安排起燕燕的终身大事来了。 夏红缨看了这位穿着体面,面相强势的大姑一眼,笑了一下,说:“大姑,我知道您老人家爱开玩笑,我没有指桑骂槐的意思,您不要往心里去。就宝珍这孩子,老喜欢起哄,我说她呢!” 顿了顿,她又问:“对了大姑,听说铁柱哥一直到处求医问药,现在表嫂怀上了没?” 霍南勋大姑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她大儿子比霍英彪还大几岁,快奔四的人了,还没能生下一儿半女。 那些年,她大媳妇没少受她磋磨,大姑还曾在家里办酒席的日子,当着众宾客的面,就骂她是只不下蛋的母鸡之类的话。 后来,他们上医院检查,结果却是她儿子不能生。 她儿媳多年委屈一朝爆发,说她家骗婚,闹着要离婚。 后来虽然没离,但她儿媳妇也曾当着宾客的面,把她好一顿回怼回去了。 夏红缨没去过大姑家,但那次吴莲英和黄菜花去了。 她们婆媳两个回家聊八卦,吴莲英就幸灾乐祸地说,大姑颜面扫地,再也嚣张不起来了,倒是她儿媳,终于挺直了腰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这会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夏红缨的痛处被戳到,说话就不那么中听了,也专门挑她痛处戳。 眼看大姑要发飙,霍南勋他二姑赶忙打圆场,说:“我来的时候听说,红缨前些日子救了后头院子二大爷的命!大家都说红缨厉害!把脉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大姐,要不,你让铁柱找红缨看看?” 大姑听到这话,居然动心了,看了红缨几眼,一脸怒容硬生生换成了笑脸:“红缨,我也听说你医术高明,要不,你帮你表哥看看?” 夏红缨说:“那天是人命关天,我硬着头皮紧急施救,瞎猫撞上死耗子了而已。 我不是医生,没有行医资格证,可不敢乱给人看病。 看好了还还说,看不好,我要承担责任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给个外人都能看,给自己表哥反而不能看了?”大姑不满起来,“或者你还在记恨我刚才说的话?” 夏红缨:“……不是!我不是那意思。” 这时候,外头有了动静,是霍南勋下班回来了。 他一走四年,亲戚们也都是好些年没见过他了。 见他褪去了少年时候的青涩,变成个高大帅气,气宇轩昂,气势强大的铮铮好男儿,都对他刮目相看。 尤其是女人们,他大姑二姑小舅妈等人,见了这么俊的侄子、外甥,都稀罕的不得了,全都围着他问东问西。 问他怎么四年不回来; 又问工作怎么样,工资多少钱,是不是国家正式工,是怎么能分配上工作之类的。 霍南勋不慌不忙,挨个亲戚打了招呼,亲切自然地交谈,应对自如。 夏红缨在旁边瞧着,他对他大姑是尊重居多,客客气气。 对他二姑也尊重,但又多了几分亲近随意。 至于他小舅,是他外公外婆的老来子,年纪才不到四十。他跟他小舅和小舅妈相处,更像是平辈儿人的感觉。 大姑瞅着空就找霍南勋告状:“勋子,我刚才就说了一句,以后等燕燕长大了,让她嫁给我女婿的侄子。 我是你亲大姑,我能害你? 我女婿的弟弟,也是你大姑父厂里的,人是工人家庭,儿子骑自行车不小心摔断了腿成了跛子,除此之外样样都好!长得俊,人也聪明,燕燕耳朵坏了,嫁给自家人,不比嫁到外头好? 结果你媳妇儿就记恨上我了。 我想请她帮你表哥看看生育问题,她推三阻四的就是不肯!” 夏红缨:“大姑,我们院儿里来了个医生,提醒我说,没有行医资格证给人治病,出了问题是要负责任的,严重还得坐牢呢!我是真不敢给人看,不是记恨您。” “什么证不证的!”大姑气得很,“那七大队的王神婆,成天给人开符水治病,她能有什么证?不照样没事儿!” 夏红缨:“……” 这位大姑还挺能说,她居然被驳得没话了。 “以前你爷没少给人看病,谁抓他去坐牢了?”大姑又说,“你们家有祖传的医术,大家都知道!我这个当姑的,求到你面前来了,你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第141章 可以去办个残疾证 夏红缨:“……不是的大姑!我真的从来没有给人治过大病,也就是平时院儿里有人生个疮,长个疔,我扯点儿草药帮忙敷一敷而已。” 医院都没辙的事儿,夏红缨也担心治不好。 到时候,就他大姑这性格,还不知道说出什么话来呢! 或怪她不尽心。 或说她徒有虚名。 说不定还上升到她过世的爷爷也说不准。 她是真不想招惹这事儿。 “红樱。”这时,二姑柔声说:“你就帮你表哥看一看,看不好也没事。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其他人也都附和,让她看一下。 夏红缨皱着眉头看向霍南勋,希望他能帮自己解围。 结果霍南勋说:“红缨,回头,你就帮铁柱哥看看。” 连他都这么说,夏红缨也不能再推了,只得应下,答应帮忙把把脉。 事后,她抽空找霍南勋,对着他一通埋怨:“刚刚,你为什么不帮着我推掉? 我又不是医生,这治好了,以后怕是不断有人找上门来,你让我一个没有行医资格证的人怎么办? 治不好,我看你大姑那张嘴可厉害了,人在背后还不知道说我什么呢! 我是治得好,治不好都一堆麻烦事儿,你还跟着起哄!” 霍南勋瞅着她:“生气啦?” 夏红缨气得打了他一下:“要不然呢!” 霍南勋说:“主要是,我觉得你的医术超群,说不定你真的能治好我表哥,所以才答应下来的。” 夏红缨:“少拍马屁!我都不是医生,哪来的医术超群?” 霍南勋:“你给我把脉,就能知道我胃受过伤,很多老中医都做不到。” 顿了顿,他又说:“大姑就只有铁柱哥一个儿子,铁柱哥没有后嗣,人人都在背后说他们家绝后了。 她那妯娌不安好心,成天想把自家孙子过继给铁柱哥,好继承他们家的财产、拖拉机厂的工作指标和镇上那套房子。 大姑肯定也是走投无路才求到你这里,我也是不忍心,你就当再给他们一线希望。” 夏红缨皱着眉头,没说话。 霍南勋:“这样,回头我把你的顾虑说给大姑听。大姑不是不讲理的人,如果她还坚持让你看,她知道分寸。” 夏红缨:“行。你说给她听,万一,我说万一,能调理好的话,让她也不要声张。万一调理不好,让她也别埋怨我。” 霍南勋:“好。” 今儿坐了两桌,男人一桌女人一桌。 夏红缨担心霍南勋喝酒,转头看了他好几回。 没看到他喝酒,倒是看到了霍英彪满脸的不痛快。 大概是嫉妒。 长辈们都夸霍南勋,他今儿是寿星,却没人夸他。 “红缨!” “夏红缨!”黄菜花喊她。 夏红缨回过神来:“啊?怎么了?” 黄菜花:“看什么呢?你小舅妈跟你说话呢!” 夏红缨看向小舅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有些担心霍南勋会喝酒。他前段时间胃出血,现在在吃药,不能喝酒。” 小舅妈笑着说:“我刚刚是说,燕燕这种情况,你们可以去办个残疾证,还能生二胎。” 黄菜花和霍老爷子眼睛贼亮地望着她。 夏红缨:“……多谢小舅妈,不过,我们没想过生二胎。只想尽力把燕燕的耳朵治好。” “能生二胎为什么不生?”黄菜花急眼了,“说不定二胎就能生个儿子呢!” 夏红缨说:“霍南勋那么忙,也没人帮忙干农活,我要生个二胎,家里活儿谁干呀?” 黄菜花拍着胸脯:“我干!你要能给我勋子生个大胖儿子,你的活儿我都帮忙干!” 话说得好听,她都六十好几的人了,哪里还能干得了? 不过,这么多人在,夏红缨不想跟她掰扯,就应付地说:“回头我们打听打听去。” 黄菜花又问小舅妈残疾证要怎么办。 小舅妈说,拿着医院的诊断证明,还有户口本,去乡政府找人,按照他们规定的流程办就是。 具体她也不是那么清楚,只是听说过有这个政策。 霍南勋没儿子,一直是黄菜花夫妇的心病,听到这个,黄菜花整个人都开怀了,笑呵呵地招呼大家吃饭吃菜。 吴莲英她妈徐老太,跟黄菜花坐在一起,见状笑着说:“这样说起来,燕燕这耳朵,还聋得挺好。亲家母,你算是做了件好事呢!” 徐老太年纪跟黄菜花差不多,跟吴莲英长得很像,也是吊了一双三角眼,满布皱纹的脸上总挂着笑,但是那笑意又不达眼底。 夏红缨每次看见这位,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她说这话,夏红缨就更不舒服了,冷冷看了她一眼。 徐老太发现了:“咦?红缨,你这是什么眼神?难道不是吗?燕燕耳聋,换来二胎,是个划算的买卖!” 夏红缨深呼吸,皮笑肉不笑地说:“徐大娘你这想法有点危险啊! 如果我没记错,您二儿子也只生了个女孩? 您回去可千万别学这个啊! 这种丧尽天良的想法,死了会下地狱的!” 徐老太急眼了:“我哪里是这个意思!” “我当然知道您不是这个意思。”夏红缨似笑非笑地说,“我也就跟您开个玩笑而已,您不会往心里去?” 徐老太一口气梗在胸口,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吃完饭,徐老太跟吴莲英母女两个说体己话。 徐老太重重地“呸”了一声:“不就是进厂当了工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得瑟得他们!连夏红缨都敢跟我蹬鼻子上脸了!” 吴莲英:“可不是。夏红缨那小蹄子,老二回来以后,自觉有男人撑腰了,可嚣张了!” 徐老太:“我跟你说,不能让她生儿子!她要是生了儿子,你公婆的心肯定就偏向他们了!” “现在就已经偏向他们了!”吴莲英一脸愤恨地说:“以前霍英彪过生,都是黄菜花拿肉杀鸡偷偷送过来。 这次,她一点表示都没有! 两桌席,用的都是我们自己家的腊肉。 鸡、鱼、蛋这些,都是自己家的!” 徐老太:“所以,决不能让她生下儿子!到时候,你们老大这一房,真就一点地位都没有了!” 吴莲英垮着个脸:“话是那么说,人家要生,我还能拦着?” 徐老太一脸狠毒:“那办法可多了去了!” 第142章 相亲 “妈!”吴莲英说,“本来,霍英彪也能有正式工作的,都怪老二两口子,不肯帮忙!” 徐老太:“怎么回事?” 吴莲英说了:“……明明办个手续就可以的事情,他们两个就跟要了他们命似的!死活不愿意去办!” 徐老太很精明,眼睛微眯:“你说的那个小寡妇,怕不是对你小叔子有意思?” 吴莲英:“嗯?你怎么知道?” 徐老太冷笑:“如果不是对霍南勋有意思,她能把她爸给她老公准备的名额让出去?这是关系一辈子的大事,她又不傻!” 吴莲英:“她就是对老二有意思!我能看出来,一说到老二,那个语气都不一样了!骚的很!哈哈哈!” 徐老太:“那你还等什么?赶紧想办法让他们两个离!我女婿要是有了正式工作,那跟霍南勋又不一样,他是长子!分量不同。” 吴莲英:“他们就死活不离,好不容易燕燕出了事,夏红缨气得要离婚,霍南勋吐了几口血,又不离了! 而且,以前黄菜花还能逼他们一下,现在她也不敢了。 霍南勋吐血吓到她了。” 徐老太想了想,跟吴莲英耳语:“这样,我认识一个到处坑蒙拐骗给人算八字的道士,只要给他钱,他什么都干……” …… 第二天,霍南勋他大姑就领着他表哥来了家里。 夏红缨给他把了脉,又看了医院的检查结果:弱精症。 “怎么样?”他大姑问。 夏红缨说:“表哥身子弱,是胎里带来的。 这个毛病很难治,不过,我可以开一些药膳方子,帮表哥调理身体。 身体五脏调理顺了,说不定能有奇迹发生也不一定。” 她说着又急忙打预防针:“不过你们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就当调理身体!就算治不好生育上的毛病,但是照我的方子调理,身体会舒服很多,这个是肯定的。” 两人都点头。 看完脉,大姑又跑去黄菜花那里,说要给霍晓婷做媒,说的是镇上的中学老师,刚毕业参加工作,他家里正给他张罗对象。 大姑还把对方的照片带来了,看着是个非常清秀的青年,个头大概一米七,也还可以。 自从霍南勋住院以后,黄菜花也不怎么做霍晓婷高嫁给城里医生的美梦了。 这个老师,各个方面都很符合她的期望,连声说很好。 看她们俩都在商量相亲的细节了,晓婷又不在家,夏红缨不得不给他们泼一盆冷水,说:“妈,之前晓婷说她有对象了,你忘了吗?” “她有屁的个对象!”黄菜花说,“她就是为了帮着你才那么说的!” 夏红缨沉默片刻,说:“你还是先别定下来,等她回来问问她。” 黄菜花不听,坚持要定下相亲的日子。 但大姑却会察言观色,看夏红缨的表情,感觉这里头有事儿,就留下话说,让黄菜花跟霍晓婷商量以后再给她去信。 她把照片留下了,给霍晓婷看。 霍晓婷蹦蹦跳跳从街上回来,就被黄菜花揪住了耳朵:“你干什么去了?成天往外跑?” 霍晓婷:“啊!妈!你先放开我!疼死了!” 黄菜花:“说!干什么去了?” 霍晓婷:“我去见我对象了!” 黄菜花瞪大眼睛:“你真的有对象了?” “有啊!”霍晓婷说,“我之前不就跟你说了吗?我有对象!他说后天想来家里提亲!” 黄菜花:“他什么人啊?哪里的?干什么的?多大?” 霍晓婷也是个机灵的,知道说出来要挨打,打算等她二哥在的时候再说,就卖了个关子:“等他来了你不就知道了?” 黄菜花进屋去拿出照片给她看:“这是你大姑给你介绍的。是个老师,你那个对象比这个好吗?” 霍晓婷却是看也不看:“他千好万好,我也不喜欢。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黄菜花气得拿竹篙要打她,霍晓婷说去打猪草,提着背篓一溜烟跑了。 等霍南勋回来,霍晓婷就跑过来求他:“二哥,陈浩上门以后,说起自己的家庭情况,爸妈肯定不同意!到时候你帮我说和说和,好不好?” 霍南勋说:“其实我也觉得,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对象。陈浩毕竟是个二婚带娃的,还比你大好几岁。” 夏红缨也说:“大姑介绍那个老师挺不错的,你考虑考虑。” “二哥二嫂!”霍晓婷不乐意了,“之前不都说好的吗?你们怎么又临时变卦了?” 霍南勋:“你就非他不可?” 霍晓婷:“对!” 霍南勋皱眉:“那你让他来,到时候看他的诚意。只要他的诚意能够打动我,我会帮你说服爸妈。” “二哥!你是我亲哥!”霍晓婷松了口气,咧嘴笑道,“二嫂,你是我亲嫂子!你们都一定要帮着我呀!” 夏红樱心里有些无奈,答应了她。 周六那天,陈浩果然来提亲了。 穿着一身崭新的西装,新做了头发,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精神板正。 给二老带的礼品也不少。 甚至还很贴心地,给霍飞,宝珍和燕燕准备了见面礼。 看得出来,黄菜花和霍老爷子的第一印象是不错的。 黄菜花还主动端出了炒花生给他吃。 “二哥!”坐下以后,陈浩先问候霍南勋,“您今天没去上班?” 霍南勋说:“调休了。” 霍晓婷一再要求他在场,正好他单位明天也有事,于是申请了调休。 “感谢!”陈浩双手合十表示感谢。 霍南勋摇摇头。 “怎么?你们认识啊?”黄菜花问。 霍南勋点头:“之前见过。” 黄菜花看向西装革履的陈浩,堆了一脸矜持的笑,问:“你叫陈浩是?你在哪里上班?” 陈浩正准备说话,王德华来了,站在门口往屋里望。 他今天跟平时不太一样,穿了身平时很少上身的衬衣和黑色的西装裤,衬衣下摆扎在裤子里,还捆了条新皮带。 头发也洗过梳过,说成了三八分的偏分头,看起来稍微有些别扭,但也比平时帅气很多。 这是干啥呢?夏红缨暗道冤孽。 他的眼神落在陈浩身上,四目相对,不明所以的陈浩冲他露出一个生意人惯常的笑容,点了点头。 “王德华!”霍晓婷有些紧张的站起来,语气有些凶,“你有事?” 王德华移开眼,说:“我来找勋子,你们有客,我就先不打扰了。” 他又转身走了。 第143章 天天不想要不想要 夏红缨这些年,把王德华对霍晓婷的爱意看得非常清楚。 见他就这样一句话不说地离开,莫名觉得难受,也站起来追了过去。 在通往后头院子的路上,竹林下的猪圈旁,夏红缨追上了他,叫道:“德华!” 王德华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说了句:“嫂子,我没事,你回去。” 他的声音不太对,又不肯回头,夏红缨猜,他可能哭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喜欢了十几年的小姑娘要嫁给别人,估计他是真的伤心了。 夏红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到他,半天说:“你想开一点。” “嗯。”他快步走了。 夏红缨叹了口气。 在她看来,王德华比陈浩好。 如果晓婷嫁给王德华,一辈子都会是被宠着爱着的那个。 他父母也都和善好相处,完全不像黄菜花这样泼赖。 而且,娘家就在跟前儿,也方便互相照料。 奈何眼里只有恋爱的女孩子,是看不到这些的。 包括她自己当初也一样,看中了霍南勋这个人,什么都没多想,直接义无反顾地嫁了过来。 经历了婚姻生活,方才会醒悟,家庭,人品这些在当时看来无关重要的因素,才是幸福的基石。 夏红缨惆怅地回去,正好看到黄菜花掀桌子。 “什么!结过婚还带个娃,也没个正经工作,就在街上摆摊儿?”黄菜花站起来,大嗓门嚷嚷得满院子都能听见。 霍晓婷拉她坐下:“妈!你小声点!坐下说!” “坐什么坐?”黄菜花一把甩掉她的手,“前两天你大姑还给你介绍一个中学老师,我还嫌老师工资低了呢!你这倒好,找了个什么玩意儿来?” “妈!你能不能好好说话?”霍晓婷飞快而愧疚地看了眼陈浩,急得满脸通红,“我就喜欢陈浩!其他人再好,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个屁!”黄菜花恨得牙痒痒,一口回绝:“我们不同意!你回去!” 黄菜花这样很失态,但这回霍老爷子没有阻止她,还点了点头,态度很明显。 陈浩一脸难堪,站起来,说了句:“打扰了。” 然后直接要走。 霍晓婷急了,跑过去一把拉住他,回身说:“我就是带他来跟你们见个面,不是来征求你们同意的!现在是新社会了,讲究自由恋爱,我的婚姻,我自己做主!” 霍老爷子被她激怒了,狠狠砸了一下烟杆:“你自己能做什么主?我们不同意,你还能自己跟他私奔了去?” “私奔就私奔!”霍晓婷拉着陈浩就走,“我们走!” “晓婷。”霍南勋皱眉开口,“你先带陈浩去我们屋。” 霍晓婷拉着陈浩去了他们屋。 霍南勋看向霍老爷子,说:“这个陈浩,我调查过。虽然离了婚,但是过错方,更多在于女方。他嘴巴甜,脑子活络,很会做生意,晓婷跟了他,以后的生活应该不会差。” “老二,你这是什么意思呀?晓婷是我们唯一的妹妹,你要让她嫁给一个二婚的?”霍英彪心里对霍南勋不舒服,这会儿好容易找到个出口,语气就非常不满。 霍南勋说:“我当然也不是很满意。但晓婷喜欢他,铁了心的要嫁给他,如果我们硬是不同意,她性格有多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他还带个娃儿呢!”黄菜花恨恨说,“都八岁了!” 陈浩结婚比较早,二十岁就结婚了,今年二十八,霍晓婷二十二,两人相差六岁。 “那个孩子我们也见过,很懂事。”霍南勋说,“跟晓婷相处得很好,而且学习成绩也好,总拿全乡第一。” 听到这个,黄菜花倒是有些心动。 娃儿会读书,将来就有出息,又跟霍晓婷处得来,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霍南勋又说:“爸,妈,婚姻还得是两口子自己过日子,你们帮她张罗的,条件再好,将来要是成了怨偶,不得怪你们?她自己的选择,将来不管怎么样,也怪不着你们。” 霍老爷子沉着脸,不说话。 黄菜花因为燕燕的事情被所有人怪罪,日子不好过。 如今最忌讳听到有什么事情要怪她,一时也入了心,有些松动了。 吴莲英压根儿就不关心霍晓婷嫁给谁的问题,只寻着机会就给老二夫妇上眼药,说:“爸,妈,既然老二愿意给陈浩做担保,要不你们就同意了!将来要是晓婷过得不幸福,也自然有老二他们夫妻两个担着呢!” “我幸不幸福,跟谁都没关系!”霍晓婷就躲在旁边听,闻言跑出来说:“人是我自己选的,将来是好是歹,我都自己担着!” 陈浩也适时地过来,诚恳表态:“叔叔,阿姨,晓婷是个很好的女孩,我一定会一辈子对她好的,你们放心。” 沉默半天,黄菜花问:“你打算出多少彩礼?” …… 霍晓婷总算如愿以偿了,送走了陈浩,她特别开心,蹦蹦跳跳跑过来,搂着夏红缨就亲了两口:“二嫂!谢谢你!这道难关总算是过了!” 夏红缨说:“你要谢也该谢你二哥,都是他从中说和的,我可一句话没说。” 霍晓婷笑嘻嘻地说:“你要不同意,他也不敢说呀!” 夏红缨笑:“说得他跟个耙耳朵似的。” “嫂子。”霍晓婷清了清嗓子,又低声问:“那个,王德华……他……说什么了?” 夏红缨叹了口气:“我叫他,他都没回头。我感觉,他好像哭了。” “一个大男人,还哭?!”霍晓婷满脸嫌弃,但是眼底是有些愧疚和动容的,“那个死脑筋,现在该死心了!” 夏红缨说:“你都要结婚了,他肯定死心了呀!” 听到这话,霍晓婷也没见有多高兴,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有些复杂地回去了。 晚上,夏红缨跟霍南勋说起王德华:“……有晓婷在的地方,德华的眼里永远只能看到她。晓婷开心,他也开心,晓婷想要什么,他第一时间去帮她弄到,他真的很爱晓婷。” 霍南勋说:“各人自有缘分,强求不来。” 夏红缨瞅着他:“你的两个发小,都二十五六了,怎么都不结婚?德华一直追求晓婷我可以理解,霍刚呢?他怎么也一把年纪了还不结婚?” 霍南勋瞥了她一眼,淡淡说:“你操他们的心做什么?都不见你管我。” 夏红缨:“我哪里不管你?每天早晚两次药膳给你熬着,你没吃啊?” 男人不满足就会有怨气:“快憋死了。” 夏红缨:“什么快憋死了?” 霍南勋挑眉示意了一下:“都多久了?天天不想要不想要,我又不是和尚。” 夏红缨转身就走。 霍南勋一把将她扯回去:“这都几天了?还在生气?” 第144章 霍南勋,你真大度 夏红缨沉默片刻,说:“谈不上生气。只是我一靠近你,就想起那天在牛棚,她抱着你的样子。” 霍南勋浑身僵了僵,肩颈线条骤然绷直。 夏红缨面无表情地问:“你明天还要去幼儿园接霍小光?” 霍南勋:“嗯,我答应他的。” 夏红缨神色更冷了些,没说话。 霍南勋:“他们上午十一点放学,那时候,你和燕燕差不多也结束了。要不,我们一起去?” “呵!”夏红缨气笑了,“霍小光害得燕燕成了残疾人,你让我去接他放学? 你是要让我亲眼看着他高高兴兴地放学,而我的女儿到本该上幼儿园的年纪,却只能在家里蹲,还被霍小光嘲笑她是个又聋又哑的文盲?” 霍南勋神色一沉:“他那样说了?” “背后,更难听的话恐怕都说过!”夏红缨冲霍南勋竖起大拇指:“霍南勋,你真大度。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做不到你那么大度。” 霍南勋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说:“小光对燕燕的敌意,源于他没了爸爸。我跟霍磊有太多相似的地方,同是军人,又是兄弟,他应该是把我当成了他爸爸,觉得燕燕抢走了我,才会那样。”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说实话,我心里对他也膈应。 但……他没了爸爸,与我有脱不开的干系。 他还是个孩子,越是长歪了,我越有替霍磊教导他的责任。红缨——” “既然是这样。”夏红缨打断他,“不如,我们还是离婚!你娶了卢清悠,才算是把霍磊的责任彻底接过来,不是吗?” 霍南勋:“你又说气话。 这样,既然我答应他了,明天他放学的时候,我去一下幼儿园。 到时候你和燕燕别走,在麻将馆等我,我去找你。” 夏红缨没回答,转身走开了。 …… 周日上午,香柏饭店。 水晶吊灯在深红色地毯上投下细碎光斑。霍南勋看着眼前站了一溜的十几个穿着暴露的,燕瘦环肥的美女,转头问梁兴邦:“邦叔,这是……” “说要请客,你又不能喝酒,那就来点别的助助兴嘛!”梁兴邦笑:“看看,喜欢哪个?” 霍南勋在那一圈女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梁兴邦脸上,冲他笑了下:“算了!咱们单纯吃个饭就很好。或者,您有什么事,直接说也行。” “你怕什么!这里是我们自己的地方,没有外人!”梁兴邦促狭地冲霍南勋挤挤眼,“你那小娇妻,更不会知道!” 霍南勋摇头:“倒不是怕老婆,主要是,我这个人……有点洁癖。怕脏。” 梁兴邦脸上的笑容有些淡了:“你喜欢雏?那回头我给你弄两个!” “您说笑了。”霍南勋点了一支烟,抽了一口,吐出烟圈,说:“说实话,我不好这口。而且,当兵这些年,也是受了党的很多教育,这种事情,我有些接受不了。” 梁兴邦说:“我以前也当过兵!一回生二回熟嘛!现在都退伍了,不用那么拘谨。” 霍南勋依然摇头。 梁兴邦在他眼里,没看到任何兴趣。 “行!”他挥挥手让人都退了出去,说:“人各有好,不勉强。我们不勉强,好不好?” 霍南勋微笑。 梁兴邦指指席上的鱼翅羹:“来,吃菜,我们聊聊。” 霍南勋不动筷子,只问:“邦叔今天单独找我,肯定是有什么事?要不您先说?我跟我们厂长说您找我有点事,就请了一个钟头假。” 梁兴邦说:“我想跟你谈笔生意。” 霍南勋:“生意?” 梁兴邦:“对。我听说,你负责了一条新生产线,这里头,会产生不少废钢废铁?” 霍南勋:“是有一些。” “能弄出来吗?”梁兴邦直截了当地问,“我们三七分,你七我三。我负责运和卖,你什么都不用管,只等分钱。” 霍南勋将烟拿在手里,烟灰掉落在桌子上,震惊地看着他:“你是说,把废料偷运出来?” 梁兴邦点头。 霍南勋立刻摇头:“那怎么行!即便是废料,那也是国家财产!不能私自运出去卖。更何况,我们301是兵工厂,即便是废料,也会涉嫌泄密。” 梁兴邦挑眉:“你说了一堆理由,唯独没提,你做不做得到这个问题。所以,如果你想,你是可以把废料弄出来的,对不对?” 霍南勋沉默片刻,说:“邦叔,我师父跟我说过,在咱们柏树乡,梁家要是存心想让谁过不下去,那对方一定过不下去。 我再逞凶斗狠,家里也是有老弱妇孺,我不可能随时随地能保护他们。 如果你们存心想出手对付,那是防不胜防。 梁辉的事情,你们肯和解,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 梁兴邦慢条斯理地晃了晃酒杯,微笑不语。 霍南勋继续说:“说实话,我挺后悔之前的冲动,你们愿意谅解,我心里很感激。 您和梁书记,如果有不违法乱纪的差遣,我霍南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但您刚才说的事情,是重大违纪,一旦被发现,我不但工作不保,还会坐牢。 如果牵涉到重大泄密,甚至会吃枪子儿。 所以,这件事情,不可能。” 梁兴邦:“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以你的能耐和警觉性,一定可以做到天衣无缝!” 霍南勋审视着他:“你们之前是不是跟我师父一起合作过?为什么不接着找他?而是要找我?” 梁兴邦摇摇头说:“他……老咯!只想再干几年顺利退休,不愿意冒险!但是你不一样,你还这么年轻,大好日子刚开头!” 霍南勋摇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件事,没有可能。” 梁兴邦问:“难道,你不想治好你女儿的耳朵?让她一辈子做个聋子?” 霍南勋有些动容:“您这是什么意思?” 梁兴邦说:“我打听过,燕燕这种情况,如果出国去治的话,可以让她恢复听力。 但是出国治病,没有个百十来万,根本就不可能。 就你现在这一百来块钱的工资,你再干一千年,也够呛能存够100万!” 看霍南勋表情有些挫败,他又说:“但是如果你我合作,我敢保证,不出一年,我就可以安排你带燕燕出国,把耳朵治好。正好不耽误她上学。” 霍南勋这次沉默的时间有点长,然后站了起来,说:“邦叔,您别再劝了。我是不可能做这种事的!我先告辞回去了。” 他转身要走,梁兴邦在后头说:“你作为一个男人,房子里头都没钱置办家具!也没钱给漂亮老婆买衣服首饰!更没钱给孩子出国治耳朵!还配做个男人吗?” 霍南勋不为所动,直接离开。 梁兴邦气得砸了杯子。 第145章 又哭又嚎,又摇又摆 梁兴国夫妇和魏大勇一起从旁边屋子走过来。 梁兴邦气恼地说:“这小子,简直油盐不进。” 梁兴国看向魏大勇:“大勇,你看接下来怎么办?” 魏大勇的眼里,透出一股平静的阴狠:“既然软的不吃,那就来点硬的。” 梁兴国:“你的意思是?” 魏大勇眼里闪过一丝混浊的色气:“他挺稀罕他老婆孩子的,绑了他老婆孩子,他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梁兴邦却心有余悸:“这个法子恐怕……搞不好就是两败俱伤。这小子的战斗力太强悍了,谁能治得住他?他上次可是放话,再惹他,杀我们全家!” 魏大勇也沉默了。 “我有个法子。”梁兴国的老婆张老板说。 魏大勇问:“弟妹有什么好办法?说来听听?” 张老板微笑:“女人的办法,或许可以一试。” …… 301幼儿园。 以往到了放学的时候,幼儿园门外站满了家长。 但是因为今天幼儿园搞活动开亲子运动会,家长都在幼儿园里面。 所以,霍南勋站在外头,就格外显眼。 301数千职工,认识霍南勋的并不多。 家长们,尤其是女家长们,看到霍南勋,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问那是谁家的家长。 霍小光也看到了他,开心地说:“他是来接我的!” 然后小朋友们纷纷用羡慕的眼光看向他,问那是不是他爸爸? 霍小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是!他就是我爸爸!” 卢清悠就在他身边,牵着霍小光的手,听到这个话,她没有纠正。 “小光,你爸爸好高啊!”幼儿园同学说。 “对啊!我爸爸可厉害了!他是大英雄!”霍小光回答。 “小光妈妈,你老公好帅啊!”同学妈妈们纷纷恭维,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卢清悠。 卢清悠含蓄地笑着。 到了幼儿园门外,霍小光欢快地朝霍南勋跑去:“爸爸!” 然后伸着手要他抱。 霍南勋将他抱起来,问:“你刚才喊我什么?” “霍伯伯,别的同学都有爸爸,就我没有,你今天能不能当我一天爸爸呀?” 霍南勋内心并不想当他爸爸。 但是,“我没有爸爸”几个字,再次挑起他心里的负疚感,他点了点头,说:“好。” “爸爸!”霍小光高兴地搂着他的脖子,又回身叫道:“妈妈!快来!” 卢清悠过去,含笑说:“你真的来了?我特别高兴。” 霍南勋淡淡说:“走。” 三人离开了幼儿园,其他的家长看着他们的背影,都说是漂亮又有气质的一家三口…… 到了麻将馆门口,霍南勋跟卢清悠母子说,他今天跟夏红缨还有别的事,先不回去,让他们自己先走。 卢清悠垂眸掩饰住心里的失望,问:“你们干什么去啊?” 霍南勋单纯就是为了跟他们保持距离,免得红缨不高兴,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要带着夏红缨母女下馆子。 卢清悠不死心,正准备说话,燕燕却在屋里看到了爸爸,跑出来甜甜糯糯地叫道:“爸爸!” 霍南勋看到燕燕就父爱泛滥,将她抱起来,笑得整个人都是甜的,打着手势问:“是不是等了很久?” 燕燕说:“有阿姨跟妈妈说话,没有等很久。” 霍南勋以为她嘴里的阿姨是红姐,也就没有多问。 夏红缨也跟着出来,霍南勋看向她,说:“走!带你们下馆子。” 这会儿已经过了十二点,等回到家就一点多了,再做饭吃,得耽误到两三点去,夏红缨怕饿着燕燕,点了点头,准备跟他一起走。 岂料,霍小光却拉住了霍南勋的衣服:“爸爸!你不是答应我,今天做一天我爸爸吗?” 霍南勋皱眉:“这会儿已经没有其他幼儿园小朋友在旁边,也没有人会笑话你没有爸爸。你就不要再叫我爸爸了。” 霍小光委屈地掉眼泪:“可是你答应我的,要当我一天爸爸的……” 霍南勋微微叹了口气,看向夏红缨。 夏红缨转过头不看他,眼神冷冰冰的。 霍南勋哄他说:“你快跟你妈妈回家,奶奶肯定在家等着你们吃饭呢!别让奶奶等久了。” “我不要!”霍小光紧紧拽着他衣摆,“我也要下馆子!” 霍南勋皱眉看向卢清悠,卢清悠仿佛才醒悟过来一般,过去拉着霍小光的手,说:“小光,走,妈妈带你回家。霍伯伯有事,咱们不要打扰——” “不是霍伯伯!”霍晓光使劲儿用力打卢清悠的手臂,“是爸爸!” 他仰头望着霍南勋:“爸爸!你带我和妈妈下馆子,好不好?不要带她们!我讨厌她们!” 霍南勋也来气了,深呼吸,尽量压着怒火说:“小光,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 我答应燕燕和夏伯娘的话,也必须要做到。 我不能带你们去吃饭,只能带燕燕去。 你快回去。” 说完,他强行将霍小光的手扯掉,抱着燕燕就要走。 “我不要!我不要!”霍小光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哭又嚎,又摇又摆。 霍南勋头疼不已地说:“霍小光,听话。” 霍小光:“我不!你今天是我的爸爸!你带着我我妈妈下馆子!” 霍南勋看向卢清悠:“你好好哄哄他!” 卢清悠也不将霍晓小光拉起来,只蹲在旁边默默垂泪:“这孩子……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哄……” 今天是赶集的日子,街上很多人,见状都围了过来,指指点点:“孩子哭得这么伤心,这当爸爸的也太狠心了!” “是啊!怎么不带自己老婆孩子下馆子,好像要带那对母女下馆子?” “哎哟!恐怕是小三和正房碰见了!就是不知道哪个是小三,哪个是正房?” “找男人就不能找那种长得太好的,遭女人惦记!” “闺女,你看到没?找男人就要找那老实的,不能找那些花花肠子!你看看这孩子,多可怜啊!” …… 听着四周的窃窃私语,夏红缨着实气笑了,正要说话,却见红姐大步走了过去。 “你要不会哄,我帮你哄!”红姐一把将霍小光拎起来,一巴掌重重打在他屁股上,然后推到卢清悠怀里。 霍小光吓得差点被口水噎着,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凶悍的女人。 红姐本就长得五大三粗,皮肤黝黑,当她凶起来的时候,简直像一头愤怒的黑熊。 第146章 这地上打滚儿的,居然是邻居? 卢清悠又气又怒:“你什么人啊?关你什么事!” “我是这麻将馆的老板!”红姐洪亮的声音很有穿透力,“你在我门口闹腾,影响我生意了!” 卢清悠:“我是在大街上!这条街是你家的?” “你也知道在大街上啊?”红姐满脸鄙夷,“你儿子追着邻居家的男人叫爸爸,非缠着人家带你们母子下馆子,关键还不许人带上自己的老婆孩子! 你也不阻止,你还蹲这淌眼泪儿? 怎么?博人家男人同情,好撇下他自己老婆孩子,带你们母子两个下馆子啊? 你不害臊,我都替你害臊!” 此话一出,围观的人群都炸了锅。 “什么?这地上打滚儿的,居然是邻居?” “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邻居?” “这男娃不但要人家带他们母子下馆子,还不许人带上自己的老婆孩子?这……” “这么小的孩子知道什么呀?肯定是那个女人指使的!看那女人涂脂抹粉的,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人。” …… 卢清悠脸都气白了,指着她:“你……你……” 霍小光则用力撞向红姐:“你这个坏女人!我打死你!” 他那小身板,自然撞不过红姐,红姐纹丝不动,他自己却被撞得生疼,反弹回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霍南勋把燕燕交给夏红缨,过去将他拉起来,语气严肃地说:“小光,你别闹了!” “爸爸!爸爸!”霍小光抱着霍南勋的大腿,“你别丢下我和妈妈!” 霍南勋怒道:“行了!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呢!清悠,赶紧带着小光回家!” 卢清悠流着泪,一脸难过地拉着霍小光说:“走小光,我们回家。” 她拉着霍小光离开,霍小光犯起倔来,不肯走,小手都被拉得泛白。 人们见状又怀疑起来:“那孩子管那男的叫爸爸呢!” “小孩子,只有对自己的亲爸爸,才会这么缠着?” “我感觉这里头肯定有事!可能这个男孩和妈妈是小三。” “我也觉得,如果不是他爸爸,他怎么会追着人叫爸爸?” 麻将馆的客人说红姐:“红姐,你可别拉偏架,这里头肯定有事!” 红姐说:“我刚才听得清清楚楚,这孩子说,他没有爸爸,让人家当他一天爸爸!” 客人:“他怎么不找别人给他当爸爸,非要找他?你看他们母子的样子,这里头肯定有问题!” …… 夏红缨心里对霍南勋有些气,但是她也不容许人家胡乱猜测,坏了他的名声。 她跟霍南勋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过去一把抓住卢清悠的手腕把她拉了回来,指着她朗声说:“各位父老乡亲!请大家不要误会。 这位,是301医院的卢清悠医生。 她的丈夫,是个烈士。 她为了照顾年迈的婆婆,特地把工作从大城市调来了我们柏树乡,得到了医院领导的一致称赞。 你们只要去301医院打听卢清悠这个人,医院的人都会告诉你,这孩子的爸爸究竟是谁。” 有名有姓有单位,人们顿时信了几分。 卢清悠恨极,想要挣脱夏红缨,夏红缨却牢牢抓着她,她挣不脱。 “今天,是这孩子幼儿园开亲子运动会,他说没有爸爸,别的孩子会笑话他,所以让我丈夫当他一天爸爸。”夏红缨又说,“请大家不要误会了我丈夫,他是个退伍军人,作风再正派不过。 只不过卢医生的丈夫,是我丈夫的战友,两家又是邻居,所以对他们母子多照顾一些。” “是这样吗?”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孩子可真是不懂事!人家照顾你们,那是情分,不是本分,你怎么还想强占别人的爸爸呢?” “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是啊!这对母子,怎么看都像是被那男人抛弃的……” 夏红缨深呼吸,把卢清悠推到正中间,说:“卢医生,为了霍南勋的名声,你亲自跟大家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卢清悠满脸的难堪,泪水涟涟,捂着嘴,委屈得跟什么似的,冲着霍南勋说了句:“勋哥,对不起!” 说完,她转身就要跑。 夏红缨一把拉住她:“让你帮霍南勋澄清一下,你跑什么?” 卢清悠用恶毒的眼神看了夏红缨一眼,突然“哎哟”一声,摔倒在地,然后捂着脚踝,很痛的样子,满眼受伤之色:“夏红缨!你好好说话,别动我!” 她又泪眼婆娑地看向霍南勋:“勋哥,我的脚……扭到了!怎么办啊?” 霍南勋问:“还能走吗?” “你拉我起来试试。”她冲霍南勋伸出手,要他拉她起来。 霍南勋看向夏红缨,示意她拉。 夏红缨深呼吸:“……” “诶?”突然,吴婶子一家几口人,都背着背篓挤了进来,见状问:“红缨,我听着像你们的声音,还真是啊!卢医生,你坐地上干嘛呢?” 卢清悠今天心里憋了一口气,就想跟夏红缨争个长短。 却突然杀出来两拨程咬金。 一波是那大黑熊一样的红姐。 这又来了一波。 她咬了咬牙,勉强笑笑说:“不小心被红缨嫂子拉了一下,崴了脚。” “吴婶子,你们来得正好。”夏红缨说:“麻烦把她扶起来送医院。你的东西,我帮你背回去。” 吴婶子一家子都知道夏红缨和卢清悠的矛盾,闻言和她大儿媳妇都放下背篓,去搀扶卢清悠。 旁边有人认识吴婶子,问:“吴婶子,你认识他们啊?” 吴婶子:“认识!我们都是一个院子的。” “那男的到底是不是这小男孩儿的爸爸?” “爸爸?”吴婶子一脸天方夜谭,说:“当然不是了!你们可别胡说八道!人家卢医生是烈士家属!” “原来真的不是啊!” “那男娃一口一个爸爸,他妈不阻止也不解释,就一个劲哭,害得我们以为这男的作风有问题呢!” 吴婶子惊得瞪大眼睛,说:“一口一个爸爸?卢医生,小光当街乱叫爸爸,你怎么也不澄清一下? 这不是害人家勋子名声吗? 勋子夫妻两个平时没少帮衬你和唐婶子,连小光犯下大错害了燕燕,也没怎么追究你们。你可不能这样办事儿!” 第147章 五块钱一卦 卢清悠气恼地甩掉了吴婶子搀扶的胳膊,说:“我正要解释,那不被夏红缨推倒了吗!” 她看向周围形形色色的目光,一时也想不出别的招来对付夏红缨,跟霍南勋说:“现在吴婶子都说清楚了,我也没有再说的必要,我先走了!” 她拉着霍小光的手,快步离开。 霍小光贼精贼精的,大约也知道再闹下去他妈妈处境不妙,因此也不闹了,乖乖跟着走了。 夏红缨感激地跟吴婶子说:“吴婶子,谢谢你!如果不是遇到你们,我感觉我浑身是嘴,人家都不相信。” 吴婶子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说:“这个卢医生啊……刚开始来的时候,我们大家还觉得她特了不起,现在看来,不是个好人!闹得你们家鸡犬不宁,还把燕燕害成这样!” 吴婶子看燕燕的眼神是心疼的。 很多事,夏红缨从来没有跟邻居诉过苦,但是一个院子住着,怎么可能不漏风?他们怕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例如,黄菜花到底在闹腾什么,假结婚之类的事。 夏红缨没多说,问:“你们怎么背这么多东西?” 吴婶子说:“这不,过两天,家里老头子要办六十岁寿宴嘛!这都是买的席上要用到的东西。红缨,到时候还得麻烦你来帮忙啊!” 夏红缨:“都是邻居,当然要帮忙了!后天晚上是?” 吴婶子点头。 夏红缨:“好。我后天就不来这边学手语了,去你家帮忙。” 吴婶子一家人走了后,夏红缨转身跟红姐说:“红姐,刚刚谢谢你!” 红姐骂出了夏红缨想骂的话,她听着浑身舒泰。 “我呸!什么人啊!”红姐狠狠啐了一口,“最看不惯这种不要脸的骚货!专挑老实人坑。 红缨,你也别太善良了,以后她再犯贱,你该骂骂,该打打,那种贱人,别的都不管用,你只有重锤砸她身上了,她才会知道怕!” 夏红缨笑着点头:“知道了红姐。” 经过这两回,夏红缨才发现,红姐看着又凶又不好相处,但却是个难得的热心人。 上次梁辉来找茬,红姐帮她保护燕燕,还从后门出去报了警。 这次,红姐又帮了他们。 而且,她骂卢清悠的那些话,夏红缨听着非常痛快。 …… 走到霍南勋面前,夏红缨发现他眉头紧锁,望着前方。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她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卢清悠牵着霍小光回家的背影。 夏红缨:“怎么?于心不忍,想带他们母子下馆子?” 霍南勋收回目光:“怎么会?走,去吃饭。等会我还要去单位。” 两人带着孩子一起去吃了饭,等霍南勋走了,夏红缨却没立刻回家。 她去了街道上唯一一家照相馆。 跟老板说,前些日子,一个叫卢清悠的,来洗了些照片,她想要当时票据的存根。 洗照片需要好几天时间,老板会开一式两联的票据作为取照片的凭证。 老板说这不合规矩。 夏红缨递给他两块钱。 老板不肯。 她又递了五块,老板就把票根给她了。 票根上,写的是卢清悠的名字。 有日期,有具体的张数等内容。 刚刚在麻将馆,梁玲来找了她。 她说卢清悠洗了照片,准备公布出来,指证她婚后出轨吴兴民。 以夏红缨对卢清悠的了解,指证这种事,她可能不会自己出面,会找别人当这个恶人。 如果真这样,这票根就能起到作用了。 …… 夏红缨回去就上了茶山。 傍晚的时候回家,发现霍南勋已经回来了,卢清悠正在跟他要说法:“……那个又黑又壮的麻将馆老板,一上来就说我是你邻居,她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我告诉她的!”夏红缨出声。 此时卢清悠是背对着院坝方向的,听到她的声音明显吓了一跳,回身看向她。 “你们来了以后,她问了我一句,跟我老公在一起的女人是谁?我随口答她:是邻居。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夏红缨问她。 卢清悠正色说:“红缨嫂子,我希望你不要到处败坏我的名声。” 夏红缨:“你的名声,难道不是你和你儿子自己败坏的?” 卢清悠:“你肯定跟那麻将馆老板说过我的坏话! 要不然,她怎么可能不会青红皂白就用那么难听的话骂我?” 夏红缨笑:“你在开玩笑吗?正常人见到屎都是远远避开,怎么会主动上前踩一脚泄愤? 我是花钱去那里学手语的,学习时间都不够,我怎么会跟人说起你?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你……”卢清悠眼眶一红,看向霍南勋:“勋哥!你听听!她又骂我!” 霍南勋这次,却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她:“清悠,之前在街上,你说你崴了脚站不起来,可是后来却走得飞快,一点没事。所以当时你是装的吗?” 卢清悠今天被吴婶子气得都忘了这一茬了,闻言连忙找借口:“当时摔下去的时候很疼,想来没有伤到骨头和韧带,后来走路没什么问题。 我怎么可能是装的? 勋哥,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什么时候装过?” 霍南勋沉默着,不说话。 夏红缨冷笑,进屋去,“砰”地一声,把两人都关在门外。 …… 吴婶子家办酒席,夏红缨是非常期待的。 因为吴兴民母子会来,在席上公布他们的兄妹身份。 她一大早就去了吴婶子家帮厨,到了下午四五点,桌子都搭起来了,照明的高瓦数灯泡也支起来了,亲戚们也都陆续到达,院子里孩子闹,大人笑,非常热闹。 更热闹的是,居然来了个游方道士,穿着身灰青色道士服,手里拿着根浮尘,背着个高背篓,可见里头放着桃木剑、雨伞等物。 道士说他可以算命、看风水、驱邪等。其中,算命五块钱一卦。 五块钱一卦不算便宜。 他们吃酒席才送两块呢! 但对这个感兴趣的,大有人在。 好几个人都去找道士算命,道士问了生辰八字,说得非常准。 这个点,夏红缨该忙的都忙完了,也出来看了下热闹。 只见黄菜花一脸肉痛地递给道士五块钱,说:“你给我算算。” 道士接过钱,像模像样地问了黄菜花的生辰八字,然后说她是个有福气的,命中带两子。 黄菜花很高兴地连声说是。 第148章 掐指一算 他又说了些黄菜花娘家在哪个方位,在家里排行老几,多少岁结婚之类的,无有不准的。 黄菜花对道士越发信任,问他:“你帮我看看我的子女?他们能不能生儿子,运势怎么样?” 道士掐指一算,突然指着他们家的四间房,问:“这是你家?” 黄菜花一脸神奇:“是啊!你连这也能算出来?” 道士点点头:“这方位对应五行八卦,大概是不会错的。” 他又指着霍南勋和夏红缨那间房问:“这是你小儿子在住?” 黄菜花:“是是是!是我家老二两口子在住!” 道士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黄菜花见状就害怕起来,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道士:“你家小儿子是不是外出多年,刚回来不久?” 黄菜花:“是啊,是啊!你简直是神仙!怎么什么都知道?”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也都啧啧称奇。 老道士又说:“从他回来以后,是不是家里就开始不太平?我指的是,生病,意外之类的?” 黄菜花瞪大眼睛:“是啊!最近大的,小的,接连出事啊!” 老道士摇摇头:“这间屋有煞气。夫妻煞!如果不做出改变,早晚,家破人亡!” 黄菜花吓得腿软:“什……什……什么?” 道士伸手把五块钱退给了黄菜花,说:“这钱我不收你的,告辞!” 黄菜花一脸莫名其妙:“为什么把钱退给我,你什么意思?” “妈!”吴莲英一脸害怕的神色,“通常,八字先生算命,算到命不好的,就不会收钱,怕沾染晦气!” 黄菜花这回是真腿软了,追上去一把逮住道士的袖子,死活不让人走:“道长!你把话说清楚啊!什么家破人亡?什么煞?你说明白,我没听懂!” 道士叹了口气,说:“所谓的夫妻煞,就是夫妻两人的八字犯冲! 这间屋的夫妻煞非常强,这就意味着,你的小儿子和小儿媳妇,两个人的八字都很强,都是能干人! 但是两个人一旦住在一起,那就是灾难!会造成各种各样的不幸! 这个煞如果不化解,以后,不只是他们自己的小家,甚至连累到你们老人和其他子女,甚至你家的亲戚,全都家破人亡,不得善终! 可以这么说,你们家娶了这个儿媳妇回来,就等于娶了个灾星!” 黄菜花愣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原来是这样!我就说,自从勋子回来,怎么家里就接连出事!” 吴莲英看起来也很着急,问:“道长,有什么化解的办法吗?” 道长说:“有是有。不过这法子我要是说出来,我是会有果报的!有句话叫做,宁拆一座庙,不拆一座婚嘛!” 黄菜花也不蠢,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他们两个必须离婚?” 道士摸着胡子说:“对!必须离婚!” 黄菜花看向夏红缨,眼神充满恐惧。 吴莲英又问:“那,我们家小叔子,要婚配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兴旺发达?” 道士说:“最好是,属鼠的,来自西南方向的,跟你小儿子八字绝配!能让你们家兴旺发达!” 黄菜花对这些没什么概念,一脸茫然地重复:“属鼠的,来自西南方向的?” “大嫂,你直接让他报卢清悠大名呗!要不然妈哪里懂什么属相和方位啊?”夏红缨一脸嘲讽地出声。 吴莲英步步引导,夏红缨一眼就看出其中的猫腻。 吴莲英立刻装起来:“什么……什么叫我让他报卢清悠?人家是算命的大师!什么都知道!” “是吗?”夏红缨问:“大师,能说出过往的,不算厉害。 因为你要是伙同村里某个人来骗钱,对方完全可以告诉你这些。” 她看向吴莲英,似笑非笑地问:“大嫂,你说对?” 吴莲英也不敢太明显,只一味装傻:“啊?不至于?人家是个游方道士,天南海北到处走,是大师?” 道士面不改色:“贫道云游四方,今天是第一次来贵宝地,不认识你们中的任何人。” 夏红缨说:“刚刚你说我跟我老公八字犯冲,但是在我和他结婚前,是去庙里找人合过八字的,人家说我们的八字乃上上配,天作之合!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变了? 而且,你刚说的那些话,我有理由怀疑,你是我大嫂找来破坏我和我老公婚姻的。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她告诉你的。” 吴莲英:“夏红缨,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人家是路过的道长,我压根儿不认识他! 我嫁到霍家十几年,我认识些什么人,爸妈还有霍英彪他们都知道! 不信你问问他们,我以前见没见过这位道长?” “是吗?”夏红缨微笑,“要不这样,你要真有本事,就别光说过去的事,你来预测一下未来,怎么样?” 道士:“你想知道什么?” 夏红缨:“预测太远的未来,也没法验证。 你就算一算,今晚上这流水席能坐多少桌? 如果你预测准了,那我就相信你真的是神算,我麻溜地跟我老公离婚,免得犯了什么夫妻煞,导致家破人亡。我也怕呀! 而且我再花十倍的价钱,请你帮我也算一卦,看看我二婚应该找个什么属相,什么方向的新老公!” 这话说完,她突然感觉后背发凉,回头一看,霍南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用凉飕飕冷浸浸的眼神看着她。 夏红缨没什么表情地回身,又问:“道长,怎么样?” “这有何难?”道士面带神秘微笑,看了一圈儿,说:“今天晚上,会摆十六桌。最后几桌坐不满,但是确确实实会摆十六桌。” “是吗?”夏红缨也面不改色,面带微笑:“行,那就请道长留下来吃个饭,到时候,我们看看到底摆了多少桌。” 吴莲英有些不安,但是她也不傻,知道这个节骨眼上她不能多说什么,要不然摆脱不了嫌疑。 也有周围看热闹的村民开始算人数。 他们村一共62户,按平均每户两个人吃席来算,大约120人。能坐12桌。 再加上亲戚,十六桌正好。 再加上,院子里摆的桌子一共八张,一般都是两轮席,也是正好十六桌。 这些话落入黄菜花耳朵里,她越发觉得道长言之有理,夏红缨和勋子八字犯冲,娶了她,就等于娶了个扫把星…… “清悠。”霍南勋这时出声,“你的相机在家吗?借我用用?” 第149章 吴家来人 卢清悠说:“在!勋哥你稍等。” 她进屋去拿了相机出来,村民们都没见过,都围过来看。 “这么小的照相机?” “看起来好高级的样子。” “卢医生,这个得多少钱?” 卢清悠笑着回答:“这台相机四百多块,是我妈给我买的。” “四百多块!”村民们都瞪大了眼睛,“天呐!这么贵!” 本来,狗娃想伸手去摸一摸的,听到这个,吓得急忙把手缩了回去。 卢清悠脸上带着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的笑容,打开皮套拿出相机,递到霍南勋面前,问:“勋哥,你想拍照吗?我帮你拍?” 霍南勋接过去,说:“我拍他。” 他拿起相机,打开镜头,调节好焦距,对着道士的方向“咔嚓”按下了快门。 道士脸色微变,吴莲英过来问:“勋子,你在拍什么呢?” 霍南勋说:“拍那位道长。” 吴莲英一脸不明白:“你拍他做什么?” 霍南勋:“大嫂,你刚刚没听他说什么吗?等会,他要是算不准,就证明他是个骗子。我就拿着他的照片去派出所报案,包管让他蹲好几年大牢。” 吴莲英:“啊?这……” 她回头去看那老道。 老道看起来很镇定。 于是吴莲英也镇定下来:“你真是吃饱了撑着!洗照片多贵啊!犯得着吗?” 霍南勋将相机还给卢清悠,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就别怪我反击。” 吴莲英脸色有些发青。 这时,客人一路路地来了。 不是他们村里的,而是吴婶子家的亲戚。 吴婶子有三个儿子,相应的也就有三个儿媳妇。 三个儿媳妇的娘家人,除了父母,又有叔伯姑姨、兄弟姐妹,堂兄弟姐妹,表兄弟姐妹等等。 而且亲戚跟村里人又不同,村里人一家一般来一两个人,但亲戚们则是全家都来,一时之间,一波一波地,竟是来了七八十个人。 吴莲英有点担心。 吴婶子家过去几年办过几次婚宴,没见来这么多亲戚啊! 再来,十六桌该坐不下了! “怎么这么多人来?”吴莲英忍不住嘀咕,“之前她们家办酒席,也没见这么多亲戚来啊!” 夏红缨笑答:“大嫂,吴婶子家之前办的都是婚宴,这次是寿宴,当然不一样。” 吴莲英:“有什么不一样的?” 夏红缨耐着性子给她解释:“老大办婚宴的时候,老二老三都还没媳妇,老大媳妇的娘家人在娘家吃婚宴,也不可能来这边,那次应该是最少的。 老二办婚宴的时候,也就只有老大媳妇的娘家人。 老三办婚宴的时候,只有老大老二媳妇的娘家人。 今天,则是三个媳妇的娘家人都来了。 而且,因为是霍七叔的生日,那些平时不轻易走动的长辈们也都来了。” 吴莲英明白过来,又嘀咕了一句:“虽然来的人不少,但是两轮席的话,挤挤也都坐下了。” 话音刚落,吴家人也到了。 吴家是吴婶子的娘家。 之前她家办酒席,她娘家不怎么来人,也就几个近亲,加起来不超过十个人。 但是今年,却是来了一大路,老的大的小的,浩浩荡荡,背着米面,挑着鸡蛋,提着鸡鸭,络绎不绝。 粗粗一数,竟不下四五十人之数! 吴莲英惊得站了起来,怎么这么多! 吴婶子一家迎了上去:“爸!您来了!” 其中一个大约七八十岁的年纪,头发全白,但看起来精神矍铄的老人,正是吴婶子的父亲。 然后,她又过去握住一个老妇人的手:“嫂子!走了这么远的路,辛苦了!” 那老妇人,正是赵月娥。 她今天打扮过了,穿着斜盘扣旗袍领黑白格子短袖上衣,下身是崭新的蚕丝薄长裤,跟之前夏红缨见到她的时候截然不同,有种大家族夫人的气质,雍容温婉,眼神又偶有一丝凌厉。 她的气色也比之前好多了,不复见咳嗽的症状,脸色红润,精神饱满,可见夏红缨给她的药方非常对症。 她还挺有成就感的。 赵月娥反握住吴婶子的手:“早就想来你们家这边看看,奈何一双脚,不良于行。” “我都知道!”吴婶子说,“今天怎么来的?” 赵月娥的小脚,一般走不了这么远的路。 赵月娥说:“坐老六的车来的。” 赵月娥身后一个中年男人,啤酒肚,偏分头,戴着大金表,夹着黑皮包,一笑还镶了颗大金牙,笑着跟吴婶子一家人打招呼。 这位,大约就是“老六”。 吴婶子看向吴兴民,满眼惊艳之色,拍了拍吴兴民的手臂:“兴民长大了!我上次见到他,还是六七年前,那时候还是个半大小子。” 吴兴民含笑打招呼:“姑!” “欸!”吴婶子笑得眼睛眯成了月牙状。 吴兴民又看向吴婶子的丈夫霍七叔:“姑父,生日快乐,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霍七叔比较腼腆,不习惯说场面话,搓着手,满脸老实本分的笑容。 一行人坐下后,夏红缨和霍南勋也过去打了招呼。 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咦?道士不见了!” 夏红缨回头一看,道士已经没了踪影。 霍飞指着通往下头院子的路说:“我看到他往那边跑了!” 大约是看到来了这么多亲戚,知道自己必输无疑,趁人的注意力都在吴家人身上,偷偷跑了。 “这是知道十六桌肯定坐不下了,心虚跑了!” “看样子真的是个骗子!” “哎哟!我的五块钱呐!” 大家说了几句,也没太在意,一个路过的道士而已。 这时候村里来吃酒的也陆续到了。 老支书过来,递给霍英彪一封信,说:“我今天去邮局,他们给了我一封信,是给你的。” 从来没收到过信的霍英彪奇怪地打开了那封信,从里头抽出了几张照片,还有一页纸。 他一脸不可置信,眼神从纸张和照片上来回切换,眼睛越瞪越大,看看夏红缨,又看看吴兴民。 “什么东西啊?”吴莲英抢过他手里的东西,然后又惊又喜,三角眼都睁圆了,大喊:“天呐!举报!夏红缨偷人?” 第150章 正名 那张纸上,就写着这几个大字:举报!夏红缨偷人。 三张照片,一张是她跟吴兴民在一块说话,因为拍摄角度的问题,看起来两人离得很近。 第二张,吴兴民拉着她的胳膊往旁边闪,让开一辆三轮车。 第三张,只有夏红缨,她手里提着个保温桶,从吴兴民宿舍走出来。 吴莲英的话,像一颗惊雷,炸得全场议论纷纷。 霍晓婷一把抢过照片去看了,说:“这……这肯定是诬陷!照片上这也没什么啊!我二嫂跟吴副乡长本来就是老同学,有来往很正常!” 有好事的七大姑八大姨,也都凑过去看照片,七嘴八舌地议论,说第一张看起来是离得太近了些,但总体上来说,要作为“偷人”的证据,还差点意思。 毕竟,晓婷说了,他们是老同学。 “这绝对是诬陷!”霍晓婷很相信她二嫂,大声申辩说:“我们前些日子茶园技术培训,是吴副乡长负责的!我们大家跟吴副乡长都有接触,这些照片,肯定是那些个恶心人的东西,趁机偷拍的!” 这话,她是斜着卢清悠说的。 她还故意阴阳怪气地叫住卢清悠:“清悠嫂子,你觉得这是不是诬陷?” 这一喊,院子里的人突然都想起,卢清悠有相机。 而且,她一直撺掇霍南勋离婚跟她结婚。 卢清悠面不改色地走过去,拿过那些照片看了看,却没回答霍晓婷,而是一脸沉重地看向了人群里的霍刚。 霍刚浑身充满怒气,脸色异常难看,跟他周围人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 吴莲英本来见势不对,恼得恨不得把霍晓婷的嘴缝上,但顺着卢清悠的眼神看过去,她蓦然想起一件往事。 曾经,霍刚说过,夏红缨做了对不起霍南勋的事! 她眼前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把将霍刚拉了过来,说:“霍刚!我记得你说过,夏红缨做了对不起勋子的事!你看看这些照片!是不是他?” 霍刚定定地看着那些照片。 良久,他抬眼,充满敌意地看向吴兴民。 吴兴民永远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此时此刻,他仍然气定神闲陪坐在他母亲身边,看得霍刚牙痒痒。 “霍刚!你说话啊!”吴莲英恨不得蹦上去当霍刚的嘴,猴急得要命。 夏红缨担心霍刚说出些让人误会的话来,徒增没必要的麻烦,于是过去跟他低声说:“霍刚,你别乱说话,我跟吴兴民——” “那是乡政府宿舍!你居然都跑他家里去了!”霍刚打断她,声音压得极低,咬牙切齿一般,“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让你别做出对不起勋子的事!你既然这么不知廉耻,就别怪我——” “刚子!”霍南勋突然出声,“这事你别管。” 霍刚气急而笑,拿着那些照片走过去,一把拍在霍南勋胸口,怒道:“你自己看看!都上家去了!还被人拍了照举报到村长这里来了,你还要自欺欺人,当缩头乌龟吗?” 这话没再压声音,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现场村民瞬间鸦雀无声,呆呆地看着他们。 霍刚这话的意思……就是指认夏红缨偷人? “你们听到没!”吴莲英今天蹦跶得比谁都高,“霍刚是知情人!他以前就提过这事!夏红缨就是跟这个人,吴兴民!她的老同学!搞一起去了!” 她一手指着夏红缨,一手指着吴兴民,兴奋得眼冒绿光。 霍老爷子的血直往头上涌,羞辱,愤怒各种情绪袭来,他猛然冲夏红缨吼了一声:“混账东西你!你……” 他捂着胸口,突然感觉头晕目眩,身体摇摇欲坠。 霍南勋一把扶住他。 人们各种惊呼。 夏红缨也是一惊,急忙过去掐他人中,又取下旁边一个小孩子衣服上别手绢的别针,给霍老爷子挨个手指头放血。 霍老爷子缓过来,喘着粗气指着夏红缨:“你……你……” “爸,吴兴民是红缨亲哥哥。”霍南勋在他旁边说。 “啊?什么?”霍老爷子愣在那里,也不喘粗气了。 “把霍大叔都差点气晕了!真是打死也不为过。”被霍老爷子吓了一跳的黄菜花,耳朵边突然传来这个声音。 她转头一看,是卢清悠,一脸气愤地盯着夏红缨,刚刚的话,好像是她气愤之下的自言自语。 村里的人还在陆续地过来,人太多,太吵,黄菜花刚刚并没听到霍南勋的话。 这会卢清悠这话提醒了她,黄菜花的火气直充脑门,操起一把扫帚就打向夏红缨:“夏红缨!你个扫把星!不要脸的骚蹄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妈!”霍南勋一把抓住她的扫帚,厉声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黄菜花:“那是怎么样?人家都举报到村里来了,奸夫都上门来了!还能是什么样?” 霍南勋看向吴兴民,吴兴民点点头,于是霍南勋大声宣布:“红缨和吴兴民,是亲兄妹!” 黄菜花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啊?什么玩意儿?” 霍刚也蓦然转身,诧异地看向霍南勋。 霍南勋:“这件事,一句两句话说不清楚,来龙去昹,请赵大娘来说!” 众人的目光都移向吴兴民和赵月娥。 赵月娥点点头,微笑起身,朗声跟众人说:“我今天来,本来就是想要公布这件事。 我今年六十五了,四十岁的时候,才有的兴民。 那并不是我晚生晚育,实则是……身体有缺陷,没有生育能力。” 此话一出,吴家今天来的人里头,除了那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其他人都面露惊讶之色。 赵月娥将当年的事情说了个明白:“……这事,说起来怨我,都是我当年自私的想法,逼着他们亲妈发了毒誓,让他们兄妹两人,只能偷偷见面,居然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这样诬陷他们!” 乡亲们都是老老实实的庄稼人,没什么花花肠子,闻言都面露恍然大悟之色。 加之赵月娥的面相也非常诚恳庄重,不由让人心生敬重之意,也就没人去怀疑她的话。 然而这时,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响起:“这位大娘,他们是亲兄妹的事,您之前这么多年没说出来,为什么现在突然说出来了?莫不是……也听到什么流言蜚语,怕影响到吴副乡长?” 第151章 干女儿 说话的是卢清悠,表情语气都不带任何恶意,仿佛就是单纯地不懂。 但是吴莲英却又从她的话里找到了灵感,当即又凶又恶地说:“就是啊!你为什么早不说晚不说,等东窗事发了再说?莫不是怕你儿子受处分丢官,瞎编的谎话蒙骗我们!” 赵月娥看了她一眼,说:“我认得你,你叫莲英,吴铁匠的女儿,是?咱们是同宗,你小时候,我还见过你。” “少来套近乎!”吴莲英为了发达,可以六亲不认,更何况是个八竿子都难打到的远亲同宗,“是!没错!咱们虽然是同宗,但是,隔了八辈远了!勋子是我婆家弟弟,我可不能任由他被你忽悠了去!” 赵月娥点点头:“行。吴铁匠的确已经是我吴家旁支外的旁支,你不认我,倒也正好。 今天,我猜可能会有人提出疑议,所以,特地带了人证物证来。” 她看向那须发皆白的老人,说:“当年纳芙蓉为姨太太,她又生了兴民的事情,现在知情的不多了。九爷正好是知情人之一。” 老人点头,说:“没错!我可以作证,兴民的确是那姨娘生的。” 吴九爷如今在吴家,是宗族耆老一般的人物,很有威信。 他一发话,吴家那边的人都信了。 “我还有物证!”赵月娥从包里拿出个盒子,打开以后,里头是一页纸:“这个,就是我家老爷当年跟蒋芙蓉的离婚证。有当时村里的签章,还有乡政府、市政府部门的钢印!” 她将那离婚证递给了霍老爷子。 霍老爷子拿起来看了半天,递给老支书说:“老支书,你帮我看看,我不识字。” 老支书拿起来仔细看,吴莲英又在旁边说:“离婚证怎么只有一张纸呢?骗我们没见过离婚证是不是?我可见过!那是个绿色的小本本!不长这样!” “你知道什么!”老支书却说,“这是五十年代的离婚证,跟现在的不一样!” 说着,他把离婚证还给了霍老爷子,问:“红缨的母亲,叫什么名字?” 霍老爷子一时想不起来,黄菜花在旁边抢着说:“她叫蒋芙蓉!” “那就没错了。”老支书说,“我可以肯定,这离婚证是真的。 上头的签章钢印,做不了假! 上头男方的名字,是当年大名鼎鼎的吴氏族长,乡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女方的名字,正是蒋芙蓉!” 霍老爷子欣慰地点点头,又把离婚证递还给了赵月娥:“不好意思呀!刚才是我们误会了,原来竟然是红缨的亲兄弟。” 他瞅着吴兴民,高兴地说:“很好!不错!” 霍晓婷乐不可支,说:“我第一次见到吴副乡长,就觉得他跟我二嫂长得很像!原来他们居然真的是亲兄妹!你们看他们长得像不像?” 大家仔细一瞧,两个人的长相还真有几分相像! 尤其是眉眼和鼻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黄菜花也有些高兴了,偷偷问霍晓婷:“他就是那个状元嘛?” “对呀!”霍晓婷说,“他就是我们柏树乡唯一的大学生!北京大学的高材生,也是咱们乡的副乡长!” 黄菜花“哦!”“哦!”地点头。 赵月娥冲夏红缨招招手:“红樱,你过来!” 夏红缨过去,赵月娥问她:“我想收你做干女儿,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夏红樱惊喜地说:“我当然愿意了!” 赵月娥笑道:“好!从今天开始,我就多了个好女儿! 以后,不仅夏家是你的娘家,我吴家,也是你娘家! 但凡谁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我们吴家虽不比以前,但胜在人多,干妈绝对不让别人欺负你!” 夏红缨莫名眼眶有些发热,点点头。 赵月娥指着吴莲英:“我看你这个大嫂,是上蹿下跳想要污了你的名声,干妈第一个饶不了她!回去就让吴铁匠从族谱里除名!” 夏红缨心里暖暖的,笑:“好,谢谢干妈为我撑腰!” 吴莲英闻言,脸色大变:“你……你凭什么呀?” 70年代末,吴家重新开了祠堂,但凡族谱上有名的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每个月都能领到一笔来自族里的养老钱。 这钱虽然不多,却是白得的。 吴莲英她爹自从满了六十,经常津津乐道,说族里发的钱,省着花,能维持一家三口的开销。 这要是把她爹的名字逐出族谱,她爹能拿刀剁了她! 赵月娥冷笑,瘦弱的身躯猛然迸发出一种上位者的强势:“我不凭什么,但是你可以等着看结果。” 吴莲英脸色都青了,慌乱无措地看向霍英彪。 霍英彪沉着脸不理她,她就一把拉着霍英彪回了屋,大概商量对策去了。 赵月娥又看向卢清悠,打量了她一番,微笑问:“这位姑娘,你是谁家的呀?” 卢清悠被她看得有些慌,没说话。 吴婶子指着唐婶子的房子说:“她是这家的!唐婶子的儿媳妇!” 赵月娥依然是笑着的,说:“长得白白净净的,心思却黑暗。” 卢清悠脸色微变:“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心思黑暗了?” 赵月娥:“刚刚你问我,是不是听到什么流言蜚语?” 卢清悠:“是啊!我是有这个疑问,那又怎么样?跟黑不黑有什么关系?” 赵月娥说:“你指的是什么流言蜚语啊?” 卢清悠:“就是……就是关于夏红缨和吴兴民的流言蜚语呗!” “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听过他们之间的流言蜚语。”赵月娥看向黄菜花和霍老爷子:“亲家公,亲家母,你们听过吗?” 老两口是老实人,都摇头。 赵月娥又问吴婶子:“你们院子里其他人家,听说过吗?” 吴婶子摇头,大声说:“从来没听说过!红缨是个好媳妇,嫁过来四年,虽然勋子不在家,却从来没跟任何人传过什么流言蜚语!” 赵月娥说:“大家都不知道什么流言蜚语。你却突然提起来,试图混淆视听,引起大家的怀疑。你安的什么心?” 她看向卢清悠手里尚未放回去的相机,又问:“你有相机,海鸥205,普通人买不到的奢侈品啊!这偷拍照片写举报信的,不会就是你?” 第152章 她是打哪来的?这么不要脸? 卢清悠反射性地把相机往身后一藏:“当然不是我!有相机的又不止我一个人!” “我去照相馆,偶然看到你洗照片的凭证底单。”夏红缨说,“你最近正好洗了三张照片,而且是花大价钱,洗了三张彩色的。” 举报信和三张照片都放在桌子上,夏红缨拿起照片来给大家看:“而这三张,正好是彩色的。 老板跟我说,去他那里的,多是去照相的,拿着胶卷去他那里洗的,少之又少! 最近洗照片的生意一共没几单,三十五块一张的彩色照片,还一洗洗三张的,就接了你这一单!” 卢清悠脸色微微一变,矢口否认说:“你冤枉我!我最近根本没去洗过照片!” 夏红缨从裤兜里掏出那底单,递给老支书:“老支书,咱们柏树乡就那一家照相馆,您肯定去照过相?而且我记得您以前还说过跟他很熟。您看看,这是不是他们家的底单?” 自从知道卢清悠要拿照片搞事,夏红缨这两天是将那底单随身携带的,掏出来倒也方便。 老支书拿过去看了,点点头:“老杨我很熟,他的字迹,还有这单子,我都认得。这就是他们家的底单!上头的字迹,就是老杨的。” 夏红缨又把底单拿给霍南勋:“霍南勋,你应该认得卢清悠的签名,你看看,这上头,是不是她签的字?” 霍南勋看着上头的“卢清悠”三个字,神色一沉:“清悠,我见过你的签名,这就是你的字迹。匿名举报人,是你?” 卢清悠矢口否认,疯狂摇头:“不是!不是我!夏红缨她设计诬陷我! 她……她肯定是买通了那照相馆老板,伪造的这个底单来诬陷我!勋哥,你要相信我啊!” “其实。”这时,吴兴民开口,“你大可不必声泪涕下地求霍南勋相信你。 你只需要把已经用完的旧胶卷拿出来给我们大家看看。 如果胶卷上没有这三张照片,那就算我们冤枉你了。” 卢清悠死死攥着她的相机,不敢说没有旧胶卷。 因为,刚刚霍南勋才用了她的相机。 相机上可以显示胶卷使用数量,霍南勋拍的那张照片,数量显示:1。 这就意味着,霍南勋刚刚拍的那张道士的照片,是她相机里胶卷的第一张。 而她之前在院子里拍了好些照片准备寄给她妈,那么多人都看到的,她抵赖不了。 “怎么?不敢拿来?”吴兴民似笑非笑地问。 卢清悠:“我的旧胶卷寄回去给我妈了!让她在省城洗照片,会更便宜。” 吴兴民:“那,为了验证真假,能否让霍南勋去搜一搜你的房间和包? 对了,我得说明一下,我之所以提议让霍南勋去搜,是因为我瞧你好像很信任他。 正巧,我和红缨也信任他。” 卢清悠捏着拳:“你凭什么随便搜我房间?你以为你是谁啊?一个小小的乡长,还是个副的!你有警局的搜查令吗?” 吴兴民:“我当然没有。我只是好心提个建议,帮你自证。愿不愿意,在于你自己。” 卢清悠:“呵!少假惺惺的!还帮我自证?你们爱怎么说怎么说!休想到我家里胡来!即便真的是我举报的,那又怎么样?你们两个行为诡异,谁知道你们是亲兄妹!” 她转身,踩着小皮鞋,气冲冲地回了屋。 “她还气上了?”赵月娥摇头说,“被泼脏水的还没生气,她一个泼人脏水的,还拿乔上了?看她穿着口音,不像是我们本地的,她是打哪来的?这么不要脸?” 唐婶子就在旁边不远处,闻言头都抬不起来,拉着霍小光回屋。 夏红缨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有些难受。 从她嫁到霍家院子,先是因为彩礼要得太多,后又因为生了个女儿,黄菜花没给过她好脸色。 但是隔壁的唐婶子,却一直对她很好。 尤其是刚分家那会,她一个人带个不满周岁的孩子,家里又什么都缺,无论是农活,还是带孩子,又或是柴米油盐的赠予,唐婶子帮了她许多。 夏红缨恨透了卢清悠,却不忍看唐婶子受到伤害。 这一番闹腾,天色已晚,该开饭了。 夏红缨再次进了厨房。 该她做的那些扣肉之类的,都已经蒸得差不多了,她只需要端出来,把生碗再放进去蒸第二锅。 其他的活,都有人抢着干。 夏红缨白天忙了一天,吴婶子的大儿媳妇感谢了她一番,让她赶紧去休息,或者饿了的话去吃饭。 夏红缨的确又饿又累,但是唐婶子刚刚那副抬不起头来的样子,一直浮现在她眼前。 想了想,她没去坐席,而是先去了唐婶子那边,想跟她解释一下,无论卢清悠怎么样,她心里,唐婶子始终是这个院子里跟她最亲的人。 唐婶子和吴婶子家交界的地方,堆着许多酒。 大多数是散装的,用五斤的方形塑料壶装着,码了十几壶。 还有些瓶装酒,都是亲戚送的,摆了一地,方便大家来拿。 夏红缨小心避过,去了唐婶子家。 她家堂屋里的灯泡坏了,黑漆漆的。 灶屋里也没开灯。 但两间卧室里头都有灯光透出。 夏红缨听到唐婶子在跟霍小光说话。 霍小光问唐婶子,为什么妈妈不让他进去? 唐婶子说,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霍小光又说想出去吃席,唐婶子说等下一轮再去吃。 霍小光问为什么,唐婶子说她没脸…… 她正要去敲唐婶子的房门,卢清悠那边的房门却突然开了。 夏红缨反射性地躲进了她家灶屋。 她下意识不想让卢清悠撞见自己摸黑站在她家。 被她诬陷偷东西或是别的什么,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卢清悠的房门正对堂屋,一开门,堂屋里就亮堂了,夏红缨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 只见她满脸的怨毒之色,出门去,在那一地的酒里头挑挑拣拣,最后拿了个白色的瓶子进屋去了。 夏红缨还听到了闩门的声音。 她拿人家酒进去做什么? 难不成,她受刺激了,要借酒消愁? 还是……又耍什么阴谋诡计? 第153章 入席 每一种猜想都让夏红缨感觉很恐怖,她索性凑到门缝处瞧了一眼。 农村的门做得粗糙,并不那么严丝合缝,卢清悠这道卧室门,大约有两寸的豁口,视野还挺宽。 只见卢清悠打开了那瓶酒,又从她箱子里拿了个小药瓶出来,倒出一颗白色的药片,投进了酒里。 药片进了酒里就迅速化了,完全看不出来加了东西。 卢清悠盖好酒瓶盖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露出个恶毒至极的笑容。 夏红缨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她不知道卢清悠往酒里放的是什么。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毒药。 她想毒死自己? 第二个想到的,或许是脏药。 她想跟霍南勋生米煮成熟饭? 不管是什么药,肯定是冲着她来的! 药下在酒里,那是要在席上下手? 夏红缨径直去了霍南勋那边。 霍南勋带着燕燕,跟他家的一大家子坐了一桌。 其他桌都是热热闹闹有说有笑的,唯独他们这桌,颇为沉闷。 连霍飞和霍宝珍都老老实实的。 霍南勋黑着脸,见她过来,问:“你怎么来了?要一起吃饭吗?” 几个大厨,通常是在最后办一席,由主人亲自招待着一起吃的。 夏红缨点头:“厨房里不缺人,饿了,先吃饭。” 霍南勋把燕燕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出地方来。 于是夏红缨在燕燕旁边坐了下来。 燕燕把自己碗里的蛋包肉夹给她,砸着小嘴说:“好吃,妈妈吃。” 夏红缨揉了揉她的脑袋,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席上谁也不说话,霍老爷子只管大筷夹肉吃,黄菜花反常地不怎么说话,只给她大孙子不断夹各种好菜。 吴莲英的身体则是一晃一晃的。 夏红缨感觉她有些奇怪,低头往桌子底下看去,看到她不断踢霍英彪。 终于,霍英彪被她踢得不耐烦了,开口说:“红缨,你大嫂之前对你有误会,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夏红缨在霍英彪一开口,就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笑了笑,说:“今天是七叔的生日,先不说这些糟心事。你们也都开心点,看别的桌都热热闹闹的,就我们这桌,一个个都拉着脸,存心给人添堵呢?” 霍英彪甚少求人,好容易开回口,还碰了个软钉子,憋了半天,勉强笑了笑,说:“那个,这会不说,怕是来不及了。” 夏红缨:“什么来不及了?” 霍英彪:“就是……就是……” “哎呀!你磨磨唧唧干什么!”黄菜花是个急性子,看霍英彪吞吞吐吐,直接就抢过话去,说:“你去跟你那干妈说说,让她别把你大嫂娘家逐出族谱!” 夏红缨面不改色:“我为什么要去说?她今晚上蹦跶得有多高,多想把我钉死在耻辱柱上,你们都看到了?” “那不是误会了吗?”吴莲英语气很冲地说。 夏红缨看了她一眼,她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好,立刻服软:“我……我跟你道歉,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你就去帮我说说!” 夏红缨:“要我帮你说也行,把欠我的150块钱还来。” 吴莲英顿时跟要了她命似的:“我肯定会还!这不手头紧吗?哪有那么多钱啊?” 夏红缨:“那就是你的事了。你爱还不还。” 吴莲英:“你们夫妻两个,一定要这么逼我吗!” 夏红缨挑眉:“夫妻两个?” 霍晓婷说:“刚才,他们跟二哥说,让二哥劝你去说和,二哥拒绝了,说大嫂活该。” 夏红缨看了霍南勋一眼,见霍南勋也转过头来看她,又把眼神转走了。 霍南勋动作一顿。 吴莲英见夏红缨和霍南勋两口子都翻脸无情,退了一步说:“回头我把谷子挑去卖些,还你钱,行了?你不能让我爸被逐出族谱!要不然……” 她爸被逐出,那她的兄弟们相应的也会被逐出。 到时候,她父母哥嫂那几家人得过来捶死她。 夏红缨:“行啊!我又不急。反正我拿到钱了,才会去跟我干妈说。” 吴莲英气得心梗,一把将筷子拍在桌子上,起身说:“行!我这就去给你拿!行了!” 她气冲冲进去拿钱去了。 夏红缨笑了笑。 见她心情颇好的样子,霍南勋把自己碗里的喜沙扣夹给了她,说:“你来晚了,喜沙扣都吃完了,这个给你。” 夏红缨瞥了他一眼,本想丢还给她,却又眼尖地看到卢清悠来了。 对于觊觎有妇之夫的小三来说,最乐意看到的,莫过于看到对方夫妻不和,吵架打架。 吵得越凶,她越高兴。 相应的,若是对方夫妻恩爱,她定会郁闷。 这也是夏红缨答应霍南勋不离婚的原因之一。 她不想遂了卢清悠的意,让亲者痛,仇者快。 她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她没有将那喜沙扣丢回去,而是用筷子夹断,夹了半块放回霍南勋碗里,冲他微笑说:“一人一半。” 她这模样,跟平时冷冰冰不搭理他的样子大不一样,霍南勋受宠若惊地看着她,夹起来整个放进嘴里。 莫名有些傻。 夏红缨笑了一下。 霍南勋心里美滋滋,正要说话,身后传来卢清悠的声音:“勋哥,嫂子。” 两人一起回头,看到了卢清悠和吴兴民。 卢清悠手里提着一瓶瓶装酒,白色的瓶身,造型别致,看起来很高档。 夏红缨的眼神从酒瓶上掠过,落在吴兴民身上:“哥,你怎么跟她一起?” 吴兴民说:“这位卢医生说,有事情跟我们两个说,让我过来一下。” 夏红缨看向卢清悠:“你有什么事?” 陆清悠说:“举报信,的确是我写的。” 她神色一改刚刚的怨毒,皱着眉头,满脸庄重之色:“我每次见到吴副乡长,总觉得,您对红缨嫂子好得过分了。 再加上梁玲跟我说了你们初中时候的事情,我就以为,你们两个——” “照片是怎么来的?”霍南勋打断她,“你找人跟踪红缨?” 卢清悠:“不是的!是梁玲拍到的!她借了我的相机去。当时她跟我说……” 她看向吴兴民:“她跟我说,她喜欢吴副乡长,从初中时候就暗恋你!所以,她想偷拍几张吴副乡长的照片。” “清悠,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家的事,你不要掺和?如果有什么事,跟我沟通,不要擅做决定。”霍南勋眼神沉沉,“你背着我,往我哥这里寄一封举报信,算怎么回事?” “我还不是替你觉得不值,咽不下这口气!”卢清悠满腹冤屈的模样:“你是霍磊最亲的兄弟,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允许任何人,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 第154章 敬酒 “呵!”吴兴民笑出了声,“所以,你就一次次地伤害救命恩人的妻子和孩子,这样来报恩的吗?” 这个人的脑子,太清楚了。 完全不会被她带节奏,简直比夏红缨还讨厌! 卢清悠暗藏恼恨地看了一眼吴兴民,说:“是误会而已!况且,也不是我一个误会,霍刚也误会了,甚至勋哥自己也有误会,不是吗?” 吴兴民问她:“那么,你跟霍南勋,到底是什么关系?” 卢清悠:“……勋哥跟我丈夫霍磊,是过命的兄弟!我一直把勋哥当成霍磊的亲哥一般!” 吴兴民:“所以,你们是大伯子哥和弟妹的关系?” 卢清悠:“没错!勋哥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我见不得——” “我还以为你是他妈呢!”吴兴民突然打断她。 卢清悠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你姓卢是?”吴兴民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那笑却莫名让卢清悠感到害怕,“卢医生,你知道什么叫分寸感吗?” 卢清悠捏着拳,她当然知道!在霍南勋面前,她向来将分寸感拿捏得很精准。 “你如果不懂,我可以教教你。”吴兴民接着说:“所谓的分寸感,一是注意男女有别。 你一个年轻守寡的女人,毫无边界感地介入人家夫妻之间,是会让我妹妹心里不舒服的。 第二呢,你要搞清楚,你儿子只是个外人,燕燕才是霍南勋的女儿。 你总纵容你儿子跟燕燕争宠,甚至差点害了燕燕的性命,当真是老太太化浓妆——厚颜无耻,至极!” 卢清悠被吴兴民一顿输出,弄得有些懵。 等她醒悟过来,看到周围人看自己的眼神,只恨不得把吴兴民的嘴给缝上! 但是,目光触及手里的酒,她又很快冷静下来,收放自如地眼眶一红,尽力挽回自己的形象,说:“小光伤害了燕燕,这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我道歉了,也赔偿了,我愿意尽我一切,去补偿燕燕! 而且我心里比任何人都要难过! 如果小光是个成年人,我一定亲自送他去坐牢! 但是他才五岁——不!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还没满五岁,他才四岁! 跟他讲道理他也听不懂,打骂也不管用,我能怎么办呢?” 她以最楚楚可怜的姿势和软软的声音,呜咽着哭起来。 “就知道哭哭啼啼的!”霍晓婷翻了个白眼,低声嘀咕。 但就是有人吃她这一套。 例如霍英彪。 看卢清悠哭成那样,他觉得非常可怜。 而且这会儿吴连英不在,他就忍不住出言劝说:“四五岁的小孩子闯了祸,有啥办法嘛! 总不能把小光按井里淹死嘛! 红缨她哥,人家诚心来赔礼道歉,你也不要太咄咄逼人了嘛! 人家毕竟是个女同志!” 卢清悠感激地看向霍英彪,说:“是啊!我是来道歉的!” 她拧开手里酒瓶的酒盖,说:“我特地选了一瓶度数最低的酒,来给两位敬酒赔罪。” 她还自带了杯子来,跟酒席上的杯子是一模一样的小玻璃杯,满上一杯,双手递给吴兴民。 在她倒酒的时候,夏红缨就给吴兴民递了个眼色,微微摇了摇头。 这酒,卢清悠敢直接拿出来敬人,想来刚刚放的不是毒药。 但也肯定是有问题的。 吴兴民接收到了她的眼色,在她递酒过来的时候,就摆摆手说:“我等会回去得开车,不能喝酒。” 卢清悠的表情微微一僵,说:“这天黑路远的,你们还要回去?” 吴兴民:“嗯。” 卢清悠:“……就一小杯,不会影响你开车的!” 吴兴民说:“我没有酒量,喝一口也上头。” “这一路过去的公路,弯弯绕绕上坡下坡不少,还有些路段旁边就是高坡悬崖,要开车的话,绝对不能喝酒。”夏红缨这时说,“卢清悠,你给我们斟酒赔罪,完全没必要。如果你真有诚意,还是老规矩,赔钱就好。” 你特么钻进钱眼儿里了?! 卢清悠心里骂了一句,但为了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硬着头皮说:“……这次,嫂子又要多少钱?” 夏红缨:“那就要看你的诚意了。” 卢清悠:“如果我诚意足,嫂子和吴副乡长就能喝我敬的道歉酒了吗?” 夏红缨微笑:“或许。” “行!”卢清悠说:“我赔你们一人二十块,看在我也是为了勋哥的份上,这件事,一笔勾销怎么样?” 夏红缨摇头冷笑:“二十?你泼给我们俩的脏水,如果不是正好赶上我干妈在,后果不堪设想。 二十?你分明就没有任何诚意。回去!别耽误我们吃席。” 卢清悠咬了咬牙:“一人赔一百!我身上就这么多钱了!再多我也拿不出来!” 夏红缨:“一百五。” 卢清悠:“你!” 她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霍南勋。 然而,霍南勋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夏红缨,仿佛在看什么有趣的人与事,嘴角微微弯着。 她正在被夏红缨兄妹刁难,敲诈,他都不管吗? 他看着夏红缨做什么! 卢清悠心如刀绞,跺脚:“勋哥!你看看嫂子!简直是趁火打劫!” 霍南勋醒过神来,跟夏红缨说:“红缨,差不多行了。” 夏红缨说:“就一百五,我也没有多要。 卢医生,只要我看到你的诚意,这杯酒,我喝了! 这件事就此翻篇。” 卢清悠咬咬牙:“行!一百五就一百五!” 大不了就写信让她爸爸寄钱来。 她爸虽然不是个东西,但对他们母女却还算大方。 夏红缨:“既然你的诚意在这里,那,现在就去拿钱来,拖到明天我都怕你赖账。” 卢清悠没说话,转身回屋拿钱,手上还拿着那瓶酒。 “卢医生!”夏红缨叫道。 卢清悠回身:“怎么?” 夏红缨:“把酒瓶子放下!提着它做什么?” 卢清悠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把酒瓶放在桌子上,转身回屋去了。 出来以后,她给夏红缨和吴兴民一人数了一百五。 吴兴民直接将钱塞给了夏红缨,说:“红缨,这名誉赔偿费,你都拿着。遇到这种事,吃亏的总是女孩子。” 夏红缨:“那怎么行?” “拿着。”吴兴民坚持给她。 夏红缨一直推辞,推来推去,突然,夏红缨的手肘扫到了卢清悠拿来的酒瓶,酒瓶子“哐!”地一声闷响,落地摔破了,满地酒香。 “哎呀!”众人都惊呼,霍晓婷赶忙说:“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第155章 黑暗中 “这酒是好酒啊!”霍英彪则吸了吸鼻子,看向地上的酒瓶子,“可惜了的!” “不好意思啊!”夏红缨急忙道歉,“不小心碰倒了酒瓶!晓婷,麻烦你去拿扫帚来扫扫!” 霍晓婷去了。 夏红缨看到卢清悠眼底有抓狂的味道,伸手拿过席上的酒,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端起来一饮而尽,说:“你这杯赔罪酒,我喝了。” 喝完,她又拿过茶壶,给吴兴民倒了一杯茶,端起来递给他:“哥,你不能喝酒,以茶代酒!” 吴兴民也喝了。 卢清悠本来想给夏红缨和吴兴民下药,再趁着今晚上吴兴民歇在这边,给他们兄妹两人设计个抓奸现场。 这样,夏红缨不仅会被霍南勋抛弃,而且,兄妹乱伦的名声,会跟随他们一辈子! 应该还会有人怀疑,赵月娥在撒谎,他们根本不是兄妹! 但是,她失算了一点:吴兴民今晚不留宿。 吴家距离这边足有两个钟头的路程,赵老太婆又是小脚,摸黑回去的可能性本来很小。 可他们居然开车来的? 吴家人里头,居然还有买得起汽车的? 罢了,这样的话,酒瓶子被夏红缨砸了也好! 免得被人拿去喝,出了问题,肯定会怀疑到她头上。 毕竟酒是她拿来的。 卢清悠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放心,夏红缨却又端起她先前斟的那杯酒,递到她面前,说:“卢医生,敬别人酒,没有自己不喝的道理?” 卢清悠眼神微微一变,这杯酒,她可不敢喝! 她下的,可是最烈的药! 即便她有解药,也绝不敢轻易尝试。 当初霍磊,就是误喝了一小杯,阴差阳错,跟她有了孩子…… 看到地上的碎片,她很快想到了方案,接过那杯酒,却在喝的时候,假装手滑,杯子垂直掉落。 都砸了! 夏红缨看到她的小动作,毫不意外,露出个嘲讽笑意。 然而笑意未达,却见霍南勋伸手,将那杯酒给抓住了! 他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满桌十几个人,没人看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 “小心一点,已经碎了个酒瓶了,再碎酒杯,人七叔家该不高兴了。”霍南勋将酒递还给卢清悠,说。 大寿的日子里,老打碎东西,会被视为不祥之兆。 卢清悠向来崇拜霍南勋,他是特种战神一般的存在,在各种大中小型比武中,总是立于不败之地。 但这一刻,她却深受其困。 喝还是不喝? 喝了……她对那解药没有把握。 不喝……杯子已经掉过一次了,还能掉第二次吗? 短短的时间里,卢清悠经历了天人交战,最终,她咬咬牙,仰头喝了下去。 夏红缨眉头挑了挑。 她居然喝了? 她放进酒里的小药片儿,究竟是什么? 喝完,卢清悠就赶紧回屋吃解药去了。 那边霍晓婷拿了扫帚和簸箕来扫碎渣子。 一过来却发现,霍英彪蹲在地上,把地上破酒瓶里的残酒,小心翼翼地倒进杯子,一饮而尽。 “大哥!你干嘛啊!”霍晓婷问。 “这酒闻起来真香!我想看看是什么牌子,结果一看,不得了啊!这是三十年的云台酒啊!得上百块钱一瓶!难怪这么香!”霍英彪站起来,咂咂嘴,意犹未尽地说,“可惜了的!就剩一口!” “死酒鬼!没用的东西!砸地上的酒你也喝?你要不把地上舔干净?”吴莲英过来了,气不顺地踢了霍英彪一脚,出声骂他。 霍英彪恼怒地瞪了吴莲英一眼,周围人多,也不好跟她吵起来丢人现眼,自己闷闷坐了回去。 夏红缨也是这才发现,霍英彪居然喝了残酒! 不过他看起来并没什么事。 卢清悠也喝了那酒,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吴莲英拿了一百五十块钱,一脸肉痛地交给夏红缨:“你快去跟你干妈说!” 夏红缨数了钱收好,感觉很有收获感。 今晚,她一下子入账四百五。 加上她原来的存款,明年春天前,茶园的工资都绰绰有余了。 夏红缨收了钱,自然也会遵守信诺。带着吴莲英去了赵月娥那一桌,帮吴莲英求情。 赵月娥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含笑跟她说:“这件事,我们宗族祠堂会考虑的。” 然后,她起身说:“红樱,听说今晚有好几道菜都是你做的,非常好吃!我意犹未尽呢!” 夏红缨笑道:“回头,您家办酒席的时候,我也去帮厨!” “办酒席?”赵月娥说:“非得办酒席才来吗?你既然认了我这个干妈,以后就要常来往。回头有时间,你就带着你丈夫和女儿,到我家来做客,就当陪陪我这个老太婆。” “好!一定去!”夏红缨说。 “我认床。”赵月娥又说,“今晚就不留在这边了,这就回了。” 夏红缨有些担心:“但是,黑灯瞎火的,即便是坐车,从街上到你们家那边,还有好长一段小路呢!” 从霍家院子上公路,只需要十来分钟,不算远。 但是从街上到吴家,却要步行半个小时,又是晚上,夏红缨挺担心她腿脚不便。 “饭店里有我的房间。”赵月娥说:“今晚去那边睡。” 夏红缨点头:“那好。” …… 吴婶子家这场酒,本就准备了三轮,共二十四桌的食材。 最后坐得满满当当,座无虚席。 夏红缨负责流水席上其中的几道蒸菜,自然对准备的桌数一清二楚。 所以,当时跟那老道士打的赌,在他说出十六这个数的时候,就已经赢了。 那个老道士如果敢留下,他从村民那里骗去的钱,估计一分也保不住 夏红缨忙完,已经是夜里十点多。 吴婶子家来的这些亲戚里头,住得近些的,都回了自己家。 远的,就只能留宿。 这次酒席,留宿的客人真不少。 不仅霍家院子住满了,上、下院子也都住满了,甚至更远一些的老支书他们家那几户,也都去了人。 唐婶子家里,唐婶子睡到了卢清悠母子的房间,腾出一张床来,睡了四个客人,又在堂屋搭了凉床,睡了三个人。 夏红缨家,也是在后头灶屋里搭了个凉床,他们一家三口睡凉床,把床让给客人,也是睡了四个人。 黄菜花家、霍英彪家、周嫂子家,但凡是能腾出来的位置,全都住着留宿的客人…… 卢清悠那药,要过一两个钟头才会发作。 她回去立马吃了解药,药性被解了许多。 但是并不能解干净。 她躺床上,就感觉身体里有股燥热,被解药的凉意压了下去,但是,又没有完全被压下去,黑暗中,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脸颊越来越热。 甚至,一不小心,忍不住发出了呻吟声。 唐婶子没有睡着,觉察到她的异常,问她怎么了。 卢清悠说有点拉肚子,慌忙拿着手电筒往外走去。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想找个男人。 没有男人,只能用别的方法解一解。 第156章 野兽 她拿了根黄瓜,洗干净,去了东头通往后头院子的那片竹林。 那边,有一片竹子长得非常稀疏,夏天,时常有人在里头乘凉,颇为干净。 周嫂子家距离那边最近,去乘凉的,以他们家人居多,周嫂子还把她家不要的破烂老藤椅搬去了那边。 她想……在那藤椅上,自己动手解决一下,她实在是憋坏了。 然而,她没想到,一去那边,竟然就被一个男人给抱住了。 卢清悠又惊又怕,药性都被吓散了几分。 男人如同一头发情的野兽,抱住就扯她裤子,试图强暴她。 卢清悠在挣扎躲避的过程中想,如果这个人是霍南勋该多好。 但她清楚地知道,不是的。 扭打中,手电的光芒照见了那人的脸,是霍英彪! 卢清悠重重一巴掌打过去:“霍英彪!你干什么!” 霍英彪双目赤红,毫无理智,被她打得愣了愣,但随即再次挺身而来,将她压在地上,扯她的裤子。 那股失去理智只剩动物本能的强烈欲望,似曾相识。 当年霍磊中了药,也是这样。 难道霍英彪也喝了那个酒? 分明酒瓶子都砸了。 唯一的一杯酒也被她喝了。 怎么回事? 难道是她回去拿钱那会,霍英彪倒那个酒喝了? 如果是这样,她或许可以充当一回他的解药。 要不然霍英彪发起疯来,肯定会循着本能回去找吴莲英。 他现在已经失去理智,可不会把吴莲英叫出来干。 他会不管不顾,当着孩子的面,甚至当客人的面就…… 这样的话,肯定会惊动人。 夏红缨的医术又出神入化,把个脉就能知道怎么回事,到时候追究起来…… 卢清悠当然不想霍英彪碰自己,但他的男性荷尔蒙,再次点燃了卢清悠的药性,她也想得很,不由身上一软,就松了手,裤子被扒下。 “是谁!”突然,传来了吴莲英的声音,“霍英彪!是你吗?” “你们先别过去,我去看看。”霍南勋低沉的声音响起,有光往这边来。 卢清悠理智回归,就想逃离。 但是被霍英彪死死按住,卡住双腿,根本起不了身。 如果被霍南勋看到…… 情急之下,她索性凄惨呼救:“啊!救命啊!” …… 夏红缨一直挂心着霍英彪,晚上觉也睡不踏实。 总觉得外头有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她忍不住起身,准备出去看看。 霍南勋问她:“干嘛去?” 夏红缨:“上厕所。” 霍南勋:“你以前很少起夜,是吃坏肚子了吗?” “没有。”夏红缨敷衍了一句,自己穿鞋出去了。 霍南勋却跟了出来。 屋里传来一个借宿大婶的笑声:“小夫妻两个感情真好,上个茅房都陪着……” 夏红缨又囧又恼,低声问:“你跟着我出来干什么?你听听人家背后怎么笑话我们的!” 霍南勋:“我们是两口子,怕什么。晚上那边黑漆漆的,你一个人肯定害怕,我陪你去。” 夏红缨:“你都没问过我,怎么知道我害不害怕?” 霍南勋:“……女同志的胆子不都比较小吗?” 夏红缨:“你说的’女同志’,是指的卢清悠同志?她上厕所都要你陪着?” 霍南勋变了脸色:“……夏红缨!” 夏红缨不理他,自顾自去了霍英彪家那边,侧耳细听。 然而并没听见什么动静。 家家户户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周嫂子那边,有人打呼噜,隔老远都能听到。 也许她刚刚听到的声音,是这个? “你干嘛呢?”霍南勋问。 夏红缨摇头:“回去。” “不是要上厕所吗?”霍南勋问她。 “又不想上了。”夏红缨正要回屋,却见吴莲英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跟见了鬼似的。 “勋子!”吴莲英压低声音,满眼惊惶,“竹林里头好像来了一头野兽!” 霍南勋:“野兽?” “是啊!就在那头竹林里!那动静,太吓人了!”吴莲英瑟瑟发抖。 茶园后头,就连着大片的山,不时有些动物跑出来,例如,野山羊,野猪,野鸡,黄鼠狼之类的。 但是这么多年以来,并没有猛兽出现过。 夏红缨说:“其实我刚才也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这才出来查看的。” “是!”吴莲英满眼恐惧。 “我去看看。”霍南勋拿着手电筒往那边去。 夏红缨问吴莲英:“大哥在屋里吗?喊他一起去,感觉怪吓人的。” 吴莲英回答:“他没在屋里。他今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感觉有些怪。 自己一个人跑外头去,半天都没回来。 我就是出来找他,然后就发现竹林里有动静。” 夏红缨沉默片刻,拉着吴莲英也往竹林那边去:“我们也快去看看!别是野兽扑了大哥!” 吴莲英吓得腿都软了,撇下夏红缨,跟着霍南勋,快步朝竹林跑去。 但是,越靠近,里头的动静倒越不像野兽,而是像人发出来的动静。 浓重的呼吸声,挣扎低吼声,而且听声音像霍英彪。 “是谁!”吴莲英惊疑不定地喊,“霍英彪!是你吗?” “你们先别过去,我去看看。”霍南勋阻止吴莲英继续前行,打着手电筒进了竹林。 只听里头传来卢清悠凄惨的呼救声:“啊!救命啊!” …… 夏红缨是最后一个到的,到的时候,看到霍英彪死翘翘地仰躺在地上,霍南勋正试图给他把裤子拉上去,却被高高竖起之物挡住。 那情形,别提多狼狈。 察觉到夏红缨过来了,霍南勋一把关掉了手电,说:“红缨你别过来!” 那语气,全不似往日的平稳威慑,又急又恼。 但夏红缨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都看见了。 她知道卢清悠下的那片药,到底是什么了。 当时她拿了两个杯子,是准备给她和吴兴民敬酒赔礼道歉的。 给她和吴兴民下那种药? 简直其心可诛! 霍南勋好不容易把霍英彪的裤子给提了上去。 吴莲英担心自家男人,打开了手电筒,去查看他的情况。 夏红缨则借着手电光看向卢清悠。 卢清悠衣服凌乱,但衣服裤子都是穿在身上的。 她看起来像是吓坏了,满脸是泪,起身就直往霍南勋怀里扑。 第157章 左右开弓就是几巴掌 上一次卢清悠这样,红缨到现在都不肯理他。 霍南勋天天晚上望着老婆的后脑勺,郁闷度日。 有了前车之鉴,他这次很灵活地闪开了。 卢清悠扑了个空,一时没稳住,扑倒在了霍英彪身上。 “卢清悠你个骚货!贱人!”吴莲英一把拽住卢清悠的头发,左右开弓就是几巴掌,“你个不要脸的臭婊子!勾引不到勋子,你就勾引起霍英彪来了?你到底是有多饥渴?这么饥渴,你怎么不去做鸡……” 吴莲英小学毕业,但一点都不影响她的口才,骂起人来一整天不带重句的。 卢清悠被她骂得崩溃,吼道:“什么叫我勾引他?是霍英彪想强暴我,你搞搞清楚!” “还说没勾引?你大晚上跑到竹林里来干什么?”吴莲英凶神恶煞地质问她,“怎么就这么巧,霍英彪也往这儿跑呢?” “我……”卢清悠一时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大晚上跑这儿来。 更没法解释霍英彪为什么也跑这儿来了。 “还说不是你勾引他!”吴莲英下了死手,又掐又打。 霍南勋将她们分开,劝道:“大嫂,先让红缨看看大哥。他不对头,都不认人了。” 吴莲英这才暂时歇了火,拉着夏红缨去了霍英彪身边:“红缨,你快看看霍英彪,他这是怎么了?老二把他打晕了,他没事?” 夏红缨尴尬地忽视掉霍英彪高高顶起的裤裆,拿手电照了照他的脸,又把了脉,说:“昏迷倒是没有大碍。问题比较大的是,他被人下了脏药。” 吴莲英:“脏药?那是什么药?” 夏红缨:“春药!” 吴莲英的三角眼都瞪圆了:“啊?” 夏红缨:“这个药得解了。要不然,大哥身体会受到很大的损伤。 大嫂,等会儿我们离开,你就掐大哥的人中,他应该会醒。 然后你就留在这儿,给他把药解了。你懂的?” 吴莲英表情跟吃了屎似的:“谁给他下的药?” 夏红缨看了眼卢清悠,又看了看卢清悠脚边的一根黄瓜,若有所思地说:“不知道。” 吴莲英也看到了那根黄瓜,顿时联想到什么,又去捶打卢清悠:“你个骚蹄子!贱货!你到底是有多痒?居然给我男人下药?” “大嫂!”霍南勋拉开她,说:“红缨都说了,拖的时间越久,大哥越伤身。你先按红缨说的做。我们就在院坝里等着,有什么事就来找我们。” 吴莲英一脸不想活的表情。 霍南勋、卢清悠和夏红缨离开了竹林,远离住房,去了院坝边缘挨着水田处。 卢清悠蹲在地上,不断地发着抖。 天并不冷。 霍南勋跟夏红缨说:“她看起来也很不对头,你给她也号号脉。” 夏红缨蹲下身去,抓住了卢清悠的手腕。 “你走开!”卢清悠却推开夏红缨,把自己的手藏起来,不让她把脉。 霍南勋:“清悠,你浑身都在发抖,让红缨帮你看看。” 卢清悠:“不用!我就是被吓的。” 夏红缨把手电光照在她脸上,说:“我不但会把脉,还会望诊。 你也吃了那种药,只不过,比大哥要轻,尚有理智。 你也别在这儿蹲着了,回去洗个冷水澡,应该就好了。” 卢清悠沉默了一阵,抬头看向她:“药是你下的,对不对?” 她又望向霍南勋:“勋哥,我误会了嫂子跟吴副乡长,我知道错了! 我还给他们赔礼道歉,赔了钱。 嫂子居然这样报复我!勋哥……” “我看你难受得很。”霍南勋却说,“先回去,照红缨的话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卢清悠也被那药性弄的有些受不了了,转身回去屋后头冲冷水澡去了。 院坝里,只剩霍南勋和夏红缨。 霍南勋看着夏红缨,神色很不高兴。 夏红缨面无表情地回视着他:“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她只要一指我,说我杀了她全家,你也信,是吗?” 霍南勋:“你大晚上出来,往我大哥家看什么?” 夏红缨不说话。 霍南勋:“你早知道他可能会出问题,是吗?” 夏红缨:“……” 霍南勋:“在开席之前,你还去过一趟唐婶子家,你去干什么了?” 夏红缨心里一痛。 霍南勋不只是不信她,还怀疑她做了这种龌龊事! 心里如坠数九寒冬一般冷,夏红缨深呼吸,冷然说:“霍南勋,药不是我下的。你如果信了她,就拿出证据来,抓我去坐牢好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 霍南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红樱。” 夏红缨:“放开!” 霍南勋:“我们好好聊聊。” 夏红缨:“我跟你,无话可说。” 霍南勋:“你我是夫妻,怎么就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夏红缨嘲讽地笑:“夫妻?世上最悲哀的夫妻,莫过于像我们这样!彼此之间,只是熟悉的陌生人。” 霍南勋看着她:“我知道不是你下的药。” 夏红缨抬眼:“你知道?” 霍南勋:“我还知道,你知道那瓶酒里被下了药,所以故意撞倒在地。” 夏红缨眼神一凝:“你……” 霍南勋:“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去他们家,应该是去找唐婶子。 然后,你看到卢清悠拿了一瓶酒进去,往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出来以后,你就到了席上,一直在等着看她后续有什么行动。 当你发现,他打算用那瓶酒来敬你和你哥,你就找机会把瓶子给撞倒了。 然后反将一军,将那杯酒递给了卢清悠。 清悠不敢喝,也假装手滑,被我接住,她不得不喝下了那杯酒。 令人意外的是,大哥贪嘴,居然也喝了那酒。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竹林,我猜理由都差不多:因为家里住满了人,所以出门去寻找宣泄的地方。 东头竹林就是个好地方,干净隐蔽,那儿还有椅子。 他们俩正好碰上了,就有了刚才那一幕。” 夏红缨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你……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跟在每个人身上都安了个眼睛似的。 第158章 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霍南勋:“你想知道?” 夏红缨:“……” 霍南勋:“那你得答应我,以后再遇上事儿,一定要告诉我。我是你的男人,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我心里难受。” 夏红缨:“关于卢清悠,我跟你说的还少了?你根本不信我。你只相信——” “你可以说,我只相信我的眼睛、我的固有印象。”霍南勋蓦然打断她,“但你不能说我只相信卢清悠。 你如果这样说,就是冤枉我。” 夏红缨没说话。 他说的倒也没错。 霍南勋:“怎么样?答应吗?” “行行行!”夏红缨说,“你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霍南勋:“亲我一下。” 夏红缨:“……什么?” 霍南勋:“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夏红缨:“你别得寸进尺啊!” 霍南勋:“口头答应还不算,亲一下才能证明。” “你爱说不说,我回去睡觉了。”夏红缨转身就走。 霍南勋一把将她拉回来,有些委屈:“行,不亲。” 夏红缨:“那你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霍南勋:“就正常推理。 他们两个都中了脏药,且发作的时间相近,证明是在差不多同一时间吃下了含有脏药的东西。 今天晚上,他们两个没有别的交集,唯有那瓶被你砸了的酒。 那酒,只有他们两个人喝过。” 夏红缨:“……嗯。” 霍南勋:“以那瓶酒为出发点,其他的,都很好推断,不是吗?” 夏红缨:“你怎么知道我去过唐婶子家?” 霍南勋:“我看到你去的呗!” 夏红缨:“那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去下药,而是去找唐婶子呢?” 霍南勋:“我还看到清悠出来找酒。你怎么可能在她眼皮子底下下药? 只能是,你看到了她下药,所以才会有后来的那些反应。” 夏红缨:“……那你说,我去找唐婶子做什么?” 霍南勋:“唐婶子被清悠丢了面子,躲回屋的时候,你的眼神非常不忍。我猜,你应该是想去安慰她。” 一点没错。 不止在她身上安了眼睛,貌似还在她脑子里安了感应器,连她想什么都知道! 夏红缨皱眉看着他:“我怎么感觉你在监视我?” 霍南勋:“我监视你?” 夏红缨:“我去他们家,没人注意到,就你看到了。 我故意撞掉酒,没人发觉,就你发觉了。 甚至你连唐婶子躲回屋时,我的表情你都没放过? 不是监视是什么?” 霍南勋的嘴角渐渐垂了下来:“所以你觉得,我注意你,眼神儿跟着你走,是在监视你?” 夏红缨的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没说话。 霍南勋突然转身,走到一边去,点了根烟。 烟头上的红点,在夜色中明灭。 夏红缨瞅了他一会,跟过去问:“不是在监视我,那是什么?” 月华倾注在她身上,白皙的肌肤变成半透明一般,长长睫毛簌动时,漂亮清澈的眼里,仿似盛着漫天星河。 霍南勋突然搂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将她按进怀里。 一股强烈的男性气息包裹住她,独属于霍南勋,侵略感极重。 但小心托着她颈脖的手,却又有种温柔的缠绵与情欲。 他低下头来吻她的唇,轻柔细吮,似在用行动诠释,他为什么一整晚盯着她看。 但夏红缨被他这样亲吻着,却越发觉得委屈。 霍南勋亲得有些许满足了,力道也就松了些,夏红缨趁机推开他,后退一步,问他:“卢清悠处心积虑地举报我,见举报失败,又给我和我哥下那种药。你还是觉得,我和她,只是两个妈妈因为孩子而不和?” 霍南勋不说话。 “我跟你说,她单独面对我的时候,那副嘴脸跟平时完全不同。”夏红缨说:“自从我们闹离婚那段开始,她都已经跟我挑明了,说我挡了你大哥大嫂并你爸妈升官发财的道。 她还说,你妈认为,你是因为燕燕才不跟我离婚,所以她故意想溺死燕燕! 她还威胁我说,如果我不跟你离婚,下次,燕燕就没那么幸运了。” 霍南勋手上的红点突然消失。 烟头被掐灭了。 “她还跟我说,你是为了分宿舍才跟我结婚。 她妈来那次,故意说体己话给我听,她们说,你跟卢清悠交往过,是霍磊趁她发病神智不清欺负了她,让她怀上了孩子,他们才结婚的。 她们说,你对我是责任,对她才是真爱。 不过,那时候我发现,她很擅长撒谎。 所以,持怀疑态度,后来我问过你,你否认了,我就并没有信。” 霍南勋想起了那一天,夏红缨问他,当面对敌情,分不清真假虚实的时候,会怎么办? 他还说,以不变应万变。 霍南勋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 夏红缨:“还有,你还记得卢清悠那过期清凉油吗?” 霍南勋的声音极为沉闷:“嗯。” 夏红缨:“我让晓婷帮忙,把她那个‘过期’的清凉油偷了一点出来,拿给我卫生院的朋友看。 我朋友说,那里头加了一种杀虫剂,抹在皮肤上,就会发红,跟吻痕似的。” 霍南勋的神色多少有些不可思议。 “卢清悠不断地给我们之间制造误会,给我施压,逼我离开你。 霍南勋,在这个院子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夏红缨断然决然地说。 霍南勋沉默良久,正待说话,这时,吴莲英过来了。 她头发上沾着干竹叶,揉着腰,瘸着腿,带着种没脸见人的耻辱感,跟两人说:“霍英彪躺地上不动弹了,你们去看看。” 两人去看了,夏红缨觉得他只是睡着了。 霍南勋将他静悄悄地从后门背了回去,轻轻放在床上,没有惊醒霍飞和霍宝珍。 从后门出去,霍南勋叫住了吴莲英,跟她说:“大嫂,不管是不是清悠做的,这件事都不宜声张。”霍南勋说。 “不宜声张?”吴莲英满脸愤恨,“怎么就不宜声张?我明天早上就把卢清悠那个骚货给霍英彪下药的事情抖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什么货色!” 霍南勋:“大嫂,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说出去难道会有人信吗? 你说一个男的给女的下药,还有人信。 一个女的给男的下药,这么离谱的事儿,谁信呢? 你又没有什么证据。 更何况,她万一反咬一口,说大哥强奸,大哥还要坐牢!最少三年!” 第159章 耳环 吴莲英被吓到了:“啊?那……那……” 霍南勋:“这种腌臜事说出去,不管谁对谁错都是个丢人。 明天等大哥醒了,你问他还记不记得今天晚上的事,不记得的话,你就不要提了。 我们都把这事儿掩盖下来,以防万一。” 吴莲英:“……那卢清悠会不会诬告霍英彪?” 霍南勋说:“毕竟是她下的药,应该不会。我会好好跟她说。” 吴莲英一脸感激:“好!勋子,就麻烦你了啊!” …… 第二天,霍南勋和卢清悠一大早都去上班了。 当地的习俗,流水席是晚上和第二天早上两场。 夏红缨早上依然去帮厨,中午也在吴婶子家吃,到下午才抽出些时间,带着燕燕去了茶园。 一直忙到傍晚时分才回家。 霍南勋回家的时候,夏红缨不在,门锁着。 问黄菜花红樱和燕燕去了哪里,黄菜花一问三不知。 他又想问隔壁唐婶子,唐婶子也不在,门也锁着。 他正准备煮饭,卢清悠回来了。 她径直来找霍南勋,一进门就哭:“勋哥!” 霍南勋看着她,没说话。 “勋哥!夏红缨太过分了!她居然在酒里下那种药,想要害我!”卢清悠满脸凄苦,“今天,我好几次想去死,我又想到小光和妈……如果我死了,他们老的老小的小,可怎么办呀!” 霍南勋问她:“你为什么说是红缨在酒里下了药?那酒不是你拿来的吗?我还看到你出门拿酒。” “是!酒是我拿的!”卢清悠说:“我想去跟夏红缨和吴兴民赔礼道歉,因为我不会喝酒,我就想着要去挑一瓶度数低的先备着,免得被别人拿了去。 可是,霍刚说,他看到夏红缨到我家里去过,一定是她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给我下了药!” 霍南勋:“你的酒是要敬给她和吴兴民的,她为什么要给自己下药?” 卢清悠:“她当时不知道我是要拿那个酒敬她啊!后来她发现我是拿那个酒敬她,她就故意把酒瓶子给打碎了! 她还把倒出来的酒给我喝,昨晚上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被霍英彪…… 呜呜呜!勋哥!我真的不想活了!” 霍南勋说:“你没有看到她下药?” 卢清悠:“……没有。但是我从后头洗漱出来的时候,的确看到一个人影一晃而过,那个背影就挺像夏红缨的! 我越想越不对头,今天一早去问了好些人,都没有注意,只有霍刚,他说他看到夏红缨进过我家。那除了她还能有谁啊?” 霍南勋:“霍刚看到她下药了?” 卢清悠:“……他在外头,应该也没有。” 霍南勋:“清悠,在酒里下药害人可是重罪。如果无凭无据,仅凭猜测就给人定罪的话,恐怕到哪里都说不通。” 卢清悠满脸受伤和脆弱,泪如雨下:“所以你是打算包庇她吗?你不管我的死活了是吗? 霍磊死前,可是特地给你写了信,让你照应我和小光…… 呜呜呜!果然都是人走茶凉,我昨天晚上差点被霍英彪强奸,你居然还这么护着她!” 霍南勋:“我昨天晚上问过她,她说,她是进过你们屋,本来是想去安慰唐婶子,结果她透过门缝亲眼看到,是你下的药。” 卢清悠:“我没有!不信你去搜我屋!如果你能搜出什么药来,我任你处置!” 霍南勋:“你们各执一词,又都没有确实的证据。我也不知道该信谁的。 清悠,我也不是公安,我不会破案,你要是实在过不去那个坎,要不,去报案?” 卢清悠依然捂着嘴哭:“这种事怎么能报案?再让更多人知道,我就真不用活了!” 霍南勋:“那就只能这样了,好在我们去得及时,没有酿成大祸。 清悠,我已经跟大嫂说了,昨晚上在竹林的事绝不会声张出去。 你以后也不要提起,就当做了一场噩梦,忘了。” 卢清悠往他面前走了几步,红着眼睛问:“勋哥,昨天晚上发生了那样的事,你现在看我……是不是觉得很脏?” 霍南勋沉默片刻,说:“这种话你问我,不合适。” 卢清悠:“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霍南勋:“这话就更不合适了。” 卢清悠实在是不甘心。 本来以为,举报信能够毁了夏红缨。 结果他们居然是兄妹! 下药,鬼使神差的,让她自己喝了下去,还让霍南勋看到了昨晚竹林那一幕。 现在霍南勋对她这态度,明显是怀疑她的。 看着一脸避嫌的霍南勋,她知道不能逼得太紧,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因此,她点点头,说:“勋哥,是我说错话了,我主要是,特别怕你看不起我……” 霍南勋:“回去。我要做饭了。” 卢清悠:“我也要回去做饭,对了勋哥,我家没有酱油了,你能不能给我倒一点,我等会儿做菜用。” 霍南勋进里头灶屋给她倒酱油。 刚走进去,他听到了轻微的响声。 像是金属撞到木头的声音,位置大概在床铺里头。 这声音非常轻微,但是因为他这个人的五感经过特殊训练比较敏锐,因此还是听见了。 端着酱油走出来,看到卢清悠,霍南勋动作微微顿了顿。 她刚刚戴着耳环,这会儿,耳朵上却是空荡荡的。 联想到刚才那一声轻微的响声,霍南勋不动声色地把酱油递给卢清悠。 卢清悠道了谢,就走了。 霍南勋回身去看床铺,很快在枕头边上,发现了一只耳环。 正是卢清悠刚刚戴的。 是纯金耳环。 而且是她常戴的。 霍南勋盯着那只耳环好一阵,将它捡起来放在兜里。 夏红缨带着燕燕和黑猪从茶园回来,正好碰到卢清悠。 她向来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今天却有些反常。 头发微微凌乱,捆着手绢的低马尾处变得蓬乱,像是刚在床上躺过。 她嘴巴上的口红还晕染了,看起来像是刚跟人接完吻似的。 见到夏红缨,卢清悠对她投去一个得意的笑,回她自己家去了。 夏红缨不明所以。 她在得意什么? 有了昨晚上竹林里那档子事,她不应该羞愧欲死吗? 进了屋,夏红缨发现霍南勋已经在煮饭。 她问:“刚刚卢清悠来找你了?” 第160章 猴急 霍南勋回答:“嗯。” 夏红缨:“她说什么?” 霍南勋:“她来借酱油。” 夏红缨:“借酱油??昨晚的事呢?她没提?” “提了,她说是你下的药,霍刚看到你进她家了。”霍南勋说。 夏红缨冷笑:“呵!无耻之极!” 霍南勋从兜里掏出那只耳环,说:“我刚刚在床上发现了这只耳环,看着有些眼熟,是你的吗?” “这是卢清悠的!”夏红缨一眼认了出来,然后瞬间明白她刚刚那副作态是什么意思了。 掉在床上的耳环,凌乱的头发,糊掉的口红,这是想制造她跟霍南勋上床的痕迹? 夏红缨气得心肝疼。 她真是越来越下作了! “她的耳环,怎么会掉我们家床上?”霍南勋将耳环递给她,说:“你拿去还给她,顺道把装酱油的碗拿回来。” 夏红缨:“啊?我去?” 霍南勋:“嗯。我去一趟霍刚家,找他有点事。” 说着,他就出了门。 下了廊檐下的石级,他又回身跟夏红缨大声说:“我可能不回来吃饭。菜已经在锅里煮着了,好了你们就先吃。” 夏红缨总觉得哪里不对头,回答了一声:“好。” 霍南勋径直走了。 夏红缨看了看手里的耳环,把霍晓婷喊过来帮她看着火和燕燕,满肚子火气地去了隔壁。 霍小光在堂屋里,趴在地上玩弹珠,见到她如临大敌似的,一轱辘爬起来:“坏女人!你来我们家做什么!” 夏红缨从他身边走过,听到卢清悠房间里有声音,径直过去,一脚踹开了她的门。 她正在换衣服,回头看到夏红缨,她也不意外,冲她露出个笑容,说:“哟?红缨嫂子,怎么这么大气性啊?” 夏红缨把耳环举到她面前:“卢清悠,你把耳环丢在我床上,想干什么呢?” 唐婶子不在,卢清悠毫无顾忌地露出一脸能气死人的坏笑说:“哎呦!耳环怎么掉了呢?我都没发现!都怪勋哥,猴急猴急的。” “猴急?”夏红缨冷笑,“你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卢清悠一脸娇羞,“勋哥刚刚叫我过去,二话不说,直接把我往床上按呢!” 她伸手接过那耳环,笑得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他平时不会这样,不过是因为昨晚的事情,吃醋了罢了!” 夏红缨:“……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的鬼话? 你把你头发弄乱,口红蹭花,你又把你耳环扔在我枕头上,不就是想让我误会他,跟他闹? 我告诉你,我早就识破了你的诡计,不会再上当了!” “啧啧!你还不知道?”卢清悠说:“我们两个,经常会在中午见面,去招待所开房!夏红缨,你是不是没喂饱他啊?我都有些肾虚了呢!” 夏红缨看着她无耻下贱的模样,眼神由愤怒,渐渐变为鄙夷和不解,忍不住问:“卢清悠,你长得不错,有体面的工作,家庭条件也好,就算是二婚,想找个条件比霍南勋好的老公,应该不难。 你为什么千里迢迢跑来我们这穷乡僻壤,咬着他不放? 我都能看出来,霍南勋不爱你! 你天天这样,你没有自尊吗? 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悲吗?” “呵!”卢清悠的脸色有些扭曲,“天底下男人这么多,可我就爱霍南勋啊! 我卢清悠想得到的东西,无论如何我也要得到! 自尊是什么玩意儿!老娘从小就把那玩意儿喂了狗!” 她已经换好了衣服,走到夏红缨面前,说:“而且,谁说他不爱我? 我爱霍南勋,霍南勋也爱我! 要不然,我一直在欺负你,甚至挑拨他全家一起逼你,他为什么视而不见啊? 你以为他傻吗?他当然不傻!他只不过,斩不断对你和燕燕的责任,又撇不下对我的感情!” 看夏红缨表情一滞,她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兴奋,突然眼前一亮,又说:“哦!对了!” 她从箱子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夏红缨:“你看看这是什么!” 夏红缨一看,是卢清悠跟霍南勋的合照。 两人靠得很近,霍南勋站得笔直,面带微笑,卢清悠手里捧着一束漂亮的鲜花,头朝霍南勋那边偏着,笑容却比手里的鲜花还要灿烂。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很早之前,我跟他就自由恋爱了。这是他当时送给我的花。”卢清悠说,“是霍磊那个臭不要脸的总缠着我,趁着我不清醒的时候强暴了我!要不是有了霍小光那个孽种,我早就跟霍南勋结婚了!哪有你什么事啊?” 夏红缨定定看着那照片十几秒,然后直接扔到了她脸上:“我才不信!你当我眼瞎?霍南勋全身都写着要跟你保持距离,就你恬不知耻地往他身上靠!” 卢清悠:“我都把证据摆在你面前了,你还不愿意相信。夏红缨,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地步呢?” 夏红缨冷笑:“是我自欺欺人,还是你痴心妄想,你自己心里明白。 卢清悠,我告诉你,你现在说的任何一句话,我都不信。 你想挑拨我们,我偏不上当。 气死你!” 她转身要走。 卢清悠却一把抓住了夏红缨黑亮的长头发,用力一扯,夏红缨吃痛,仰头:“你干什么!” 卢清悠屡次失手,已经失去了耐心,再也不想费劲伪装,目露阴毒之色,一字一句地说:“夏红缨,今天我不妨把话挑明了说,你最好自己退出,要不然,我会弄死你!” “砰!”突然,窗户一声巨响,整个窗框,都掉了下来。 两人都吓得一声尖叫。 卢清悠抱着头蹲在地上。 夏红缨贴着墙满眼惊吓。 她的第一反应是,山上有滚石落下,砸碎了窗户。 然而并没见滚石,倒是见到霍南勋从窗户外头一撑,跳了进来。 额间青筋凸起,浑身杀气,一步步走向卢清悠。 卢清悠觉察到不对,缓缓抬头,在看到霍南勋的一瞬间,她脸上的血色尽失,一屁股坐在地上:“勋哥?你……你……你不是出去了吗?” 刚刚霍南勋出门时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霍南勋站在卢清悠面前,认真仔细地看着她的脸,如同在看一个极为陌生的东西。 第161章 滚 “勋哥?我……我刚刚……我跟红缨嫂子吵架而已,我说的都是气话!”卢清悠慌乱解释,“你别当真!你听我说——” “给你三天时间。”霍南勋打断她,“从霍家院子,滚。再也不许踏进这里一步。” 卢清悠愣愣地看着他,满眼绝望。 “呜呜呜呜!霍伯伯!”门口传来霍小光的大哭声,“你别赶我和妈妈走!霍伯伯!” 霍南勋看向霍小光,打量着他跟霍磊非常相像的眉眼,沉默良久,问:“小光,你妈妈要离开这里。你是愿意跟她一起走,还是愿意留下?如果你愿意留下,以后霍伯伯来照顾你。” 霍小光哭着摇头:“我要妈妈!我也要霍伯伯!” 霍南勋:“小光,你已经五岁了,我相信你已经懂很多事。 你听好了,我不是你的爸爸,而且我永远不可能当你爸爸。 我和你们母子,是两家人,不是一家人。 跟你妈妈和跟我,你只能二选一。” 霍小光满眼失望,吸吸鼻子,过去抱住卢清悠的大腿:“妈妈,你不是说,霍伯伯以后会当我爸爸吗?他怎么说他永远不可能当我爸爸?” 卢清悠想捂住他的嘴,捂了一半又觉得多此一举,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抱着霍小光,眼神深恨又不甘。 霍南勋点头,伸手拉住夏红缨的手往外走。 走了几步,他又回头,当着卢清悠的面跟夏红缨说:“那张照片,是当初我救了她以后,她和她妈妈来我们部队送花、送锦旗的时候照的。” 夏红缨点了点头。 霍南勋便不再停留,拉着她走了。 一出门,却看到霍晓婷和燕燕两个人,一大一小躲在门外。 夏红缨:“你们?” 霍晓婷一脸惊恐:“刚刚我听到一声巨响,什什什么动静啊?” 夏红缨弯腰把燕燕抱起来,凑到霍晓婷耳边说:“你哥把卢清悠的窗户给踹了!” 霍晓婷眼前一亮:“为什么啊?” 夏红缨:“他听到了卢清悠跟我说的话。” 霍晓婷:“卢清悠说了什么?” …… 霍南勋跟失了魂似的,饭也没吃,出门走了。 眼看天色渐暗,夏红缨担心他,背了个背篓,带着燕燕出去割猪草,顺道,循着他离开的方向去找找。 正锁门的时候,唐婶子叫住她,问她:“红樱,你知不知道清悠房间的窗户是怎么回事? 那窗户怎么都整个掉下来了? 清悠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句话不说。 小光说的不明不白的!” 夏红缨:“……这个,我等会儿再跟您说。我得去割些猪草回来,一会儿天黑了。” 唐婶子一肚子疑问,但还是让她走了。 夏红缨循着霍南勋离开的路找了过去,发现他在霍磊的坟前。 在看到她和燕燕的一瞬间,霍南勋飞快转过身去,擦了擦眼睛。 他……居然……哭了吗? “爸爸。”燕燕长久听不见声音,失去了对声音的把控,说话的轻重语调日益变形,“爸爸你哭了?你怎么了?” 霍南勋有些不好意思,给她打手势:爸爸想我的朋友了。 燕燕伸手抹去他的泪痕:“爸爸不哭。” 霍南勋点头,抱住了她,知道自己可能吓到她了,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勺。 夏红缨稍微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说:“你这半天没回来,我有些担心,所以来看看。 我好像打扰到你了,我带燕燕去割猪草,你早点回去吃饭。 来,燕燕,我们走。” 她带着燕燕要走,霍南勋有些干涩地开口:“一起待会。” 夏红缨看了他一眼,在旁边找了块石头坐下。 燕燕很喜欢割草,自个拿着镰刀在旁边的地里割猪草。 夏红缨以为霍南勋有什么话想跟她说,结果等了好一会儿,他却一直沉默着。 于是她先起了头,问他:“其实刚才你没有去找霍刚,你就是故意想看看,她跟我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对吗?” 霍南勋没否认,心疼而歉疚地看向她,说:“红缨,我对不住你和燕燕,让你们都受到了伤害。” 夏红缨神色微沉:“你就算要跟我说一句对不住,也不应该是这个缘由。 因为伤害我和燕燕的,不是你,是卢清悠母子。” 霍南勋黯然地点头:“是,我真正该跟你说对不起的是,我没有给予你夫妻之间应有的信任。” “没错!”夏红缨突然恨得牙痒痒,“你相信霍刚,相信卢清悠,相信晓婷,唯独不信我! 我跟你说,我和吴兴民是兄妹,说了无数遍,永远只换来你一句闭嘴! 我跟你说,卢清悠爱你,也说了无数遍,你也不信! 呵!霍南勋,在你心里,我是人品有问题吗?不值得你相信一点?” 霍南勋:“不是!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人品。” 夏红缨:“呵。” 霍南勋解释说:“我从十年前,就把你和吴兴民家住何方,父母何人摸了个清楚。 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你突然说你们是兄妹,我只会想到……是那种爱而不得的兄妹。 我那时候就是……听不得一点关于他的事,从你嘴里说出来。” 夏红缨:“……” “至于卢清悠……”霍南勋眉宇间充斥着强烈的厌恶,“这么多年以来,我从来没往那个方向想过。 你第一次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我是有气的。 我以为是你过于敏感,或是因为孩子之间闹不愉快。 后来,你跟我控诉她的事情越来越多,甚至都要为了她跟我离婚,我才真正地正视这个问题。” 夏红缨:“在包面馆那次,我都跟你说得那么明白。 昨天晚上,我还跟你说她这样那样,你都没有任何反应! 说白了,你就是看不上我。 我在你心里,没有份量。 你非得自己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你才会踹了那窗户!” 霍南勋:“……是,我就是要自己亲眼看到,亲耳听到。” 夏红缨冷笑。 “可是红缨,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是我……咳!我爱的女人,怎么会没有份量?”从来没说过这种话的霍南勋,耳根有些发红。“只是因为,他们是霍磊的妻儿。那我就必须亲眼目睹,亲自确认!即便知道……你会因此生气。” 夏红缨心里突然有些嫉妒霍磊:“因为他替你挡过子弹?” 霍南勋摇头:“不止。 磊子是我的几个发小里头,跟我最好的。 小时候一块儿摸鱼,一块儿挨揍。 再大些,一块儿逃课,一块跟流氓干架。 他知道我的心事,我也懂他的野心。 我跟他是同一类人,从小喜欢做些不切实际的英雄梦,想混个出人头地。 参军以后,我们互相扶持,在一次次任务和战斗中,放心地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一起立功,一起考进了我们想去的部队,把小时后做过的那些梦,变成了现实。”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又有些哽咽:“霍磊,他不仅是我最信任的战友,最亲密的兄弟,也是最好的朋友跟知己。 我跟我的亲大哥,跟刚子,跟德华,都没有跟他那样的感觉。 所以,他因为在部队安了家,经常叫我去吃饭,给我买衣服,给我带些腌菜之类的,我都收了。 因为我知道,如果是我在部队安了家,他自己孤身一人的话,我也会那样照顾他。” 夏红缨静静听着,突然有些理解他的眼泪了。 第162章 我若死以火烤信 失去这样一个朋友,换作是她,也会很伤心,很遗憾。 霍南勋说:“红缨,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男人之间,‘义’字当先。 这个‘义’,不仅是为对方挡子弹。 也包括,跟对方不见外。 我霍南勋算不上什么人物,但总归还是有几分自尊心。 换了别人,给我送东西,我不会接受。 但是霍磊不一样,他给的东西,我都拿了。 没烟了,他给我烟。 缺钱了,他借给我钱。 休假时穿的衣服鞋子,都是他们家送的。 卢清悠还经常送吃的来部队。 当然,我也会在其他方面,帮霍磊。 我时常跟他说,等我把你也接过去,我们两家人,会是最好的朋友。你很会做菜,让他们一家人也尝尝你的手艺。 我们甚至算过,我和霍磊的血缘关系已经出了三服,我们两家的孩子,是不是可以结个亲……” 夏红缨瞪大眼睛:“” 霍南勋接着说:“可是刚刚看到卢清悠的丑恶嘴脸,回想过去的种种,我才惊觉,从一开始,她就以精神病的名义,想绑架我跟她结婚。 她妈当时还对我许下了诸多好处。 那么这些年,霍磊成了什么呢? 我接受了卢清悠母女的诸多东西,我又成了什么? 我以为的通家之好,原来暗藏龌蹉。 我以为的‘义’,竟是……插向霍磊的刀!” 夏红缨看向霍磊的墓碑,脑子里想着他阳光干净的模样,眉头紧皱,问:“霍磊他……知道卢清悠的心思吗?” 霍南勋蹙眉,说:“我不确定。不过,他每次写遗书,都让我帮忙照顾他们母子和唐婶子。应该是不知道的。” 夏红缨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惊呼:“什么!遗书?还每次?” 霍南勋解释说:“哦,是这样,我们有些任务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出任务之前,都会留下遗书。” “生命危险?”夏红缨不解地问,“什么任务会有生命危险?” 霍南勋只挑能说的说:“例如,跟别国的军人比武之类的,我们当兵的成天摸爬滚打,有风险是正常的。” 夏红缨望着他:“霍南勋,你们是不是在特种兵部队啊?我看你打梁辉的时候,那个身手,可厉害了!” 既然她猜到了,霍南勋便直接承认:“嗯。但是因为一些原因,这个还是要尽量保密,你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夏红缨点头:“难怪卢清悠以前说,你屡次负伤。霍南勋,我很好奇,你的遗书上,会怎么写?” “我……”霍南勋正要回答,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脸色一变,站了起来。 夏红缨:“嗯?怎么了?” 霍南勋看向她,说:“没事,胃疼了一下,可能是饿的。” 夏红缨:“那你赶紧回去吃饭,我跟燕燕都吃了。” 霍南勋:“那我先回去,你们割点猪草,也快点回来。” 夏红缨点头。 …… 霍南勋回家,却并没去吃饭,而是开了箱子,拿出了他的东西。 他从部队带回来不少书,其中一本里头,夹着一封信。 那是霍磊在出发去救灾前,托卢清悠带给他的一封遗书。 遗书内容跟之前的遗书没有太大的区别,依然是说,抚恤金给唐婶子和卢清悠,一人一半。 拜托霍南勋替他尽孝,给唐婶子送终。 小光年幼,需要管教,请他多费心。 卢清悠有些精神疾病,如果他死后,清悠有什么异常,请他多照顾 最下面一行是时间:1985年5月23日。 那是霍磊出发去救灾的那天。 这封信,他没有直接交给霍南勋,而是给了卢清悠,让卢清悠代为转交。 卢清悠那次也跟着去救灾了。 她回来后,在霍磊的葬礼上,把遗书交给了他。 当时,霍南勋处于极度的悲痛中,没有多想。 但是今天他突然想起,救灾,为什么要写遗书? 过往,他们都是执行那种非常危险的任务,例如,国外的维和任务,剿灭恐怖分子,或是,捣毁持有武器的跨国贩毒组织之类的,才会留下遗书,交给部队。 发大水去救灾,的确有可能面临一定的意外,但对受过严格训练的他们来说,完全没到留遗书的程度。 霍南勋盯着那页遗书半天,试着用他们两个独有的暗号方式去找字。 其中的关键就是日期的数字:1985 5 23。 第一行第一个字:我。 第二行第九个字:若。 第三行第八个字:死。 第四行第五个字:以。 第五行第五个字:火。 第六行第二个字:烤。 第七行第三个字:信。 我若死以火烤信。 这是他们两个在上学时候玩的把戏。 后来进了特种部队,学会了更加高级,更加隐秘的信息传递方式。 但是这种游戏,依然会被他们两个拿来用,虽然简单,却是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的秘密。 灶里,干木头和干竹子烧过的灰烬里头,用火钳扒开最上面的一层,中间还是火红的。 他把信放在上面烘烤。 信纸的背面,渐渐出现一个个的数字:10 121 1411 1757…… 霍南勋抄下了数字,又回到外头屋,从箱子里拿出了一本《军地两用人才之友》,翻开,寻找,誊抄…… …… 夏红缨背着猪草回家的时候,唐婶子就在外头等着,见了她又问,她家的窗户怎么回事。 夏红缨倒是犯了难,说她进屋去找霍南勋来说。 家里面的门是虚掩着的,夏红缨推门进去,看到霍南勋在灶屋里,端着一碗饭,却没有吃过的痕迹,盯着灶孔里的红火炭,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莫名有些骇人。 “胃疼得厉害吗?”夏红缨问他,“不是这些天都没事了,怎么又开始痛了?” 霍南勋垂眸摇头:“已经不疼了,只是在想事情,一时出了神。” 夏红缨:“唐婶子问他们家窗户怎么回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去跟她说。”霍南勋放了碗,出去跟唐婶子说:“唐婶,你们家窗户是我踹掉的。明天一早我去找木匠来给您修好。” 唐婶子诧异:“踹掉的?你为什么踹我家窗户?” 第163章 你知道我爸是什么人吗? 霍南勋说:“因为,卢清悠抓住红缨头发,想打她,我一时情急。” 唐婶子脸色一变,进屋就去找卢清悠:“清悠!你为什么打红缨?” 卢清悠一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但眼睛却是睁得大大的,跟条死鱼似的。 这会,她终于转动眼珠子,慢慢坐了起来,说:“因为夏红缨该打!” “你这是什么话?”唐婶子不可思议地瞪着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卢清悠:“夏红缨跑家里来,见小光趴在地上玩弹珠,居然踢了小光一脚!妈,您说,我打她打错了吗?” 唐婶子却断然说:“红缨踢小光?不可能!” “是真的,不信你问小光。”卢清悠用威胁的眼神看向霍小光:“小光,夏红缨刚才是不是踢你了?” 要是放在以往,霍小光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 但是幼儿园老师说,诚实的孩子才是好孩子,撒谎的是坏孩子。 所以他犹豫了一下,没回答。 “小、光!”卢清悠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说话啊!夏红缨是不是踢你了?” “是!奶奶,那个坏女人就是踢了我。”霍小光说,“她还欺负妈妈!” “卢清悠!”夏红缨在外头听到这话,说:“你颠倒是非黑白,教唆自己儿子撒谎,就不怕他长歪了?” “到底是谁颠倒黑白?”卢清悠看向门口的霍南勋,说:“我刚刚也是被你气疯了,才会出手,惹怒了勋哥。” 夏红缨:“那你敢不敢发个誓?” “发誓?”卢清悠好笑地说,“都什么年代了?还发誓?这玩意儿谁信啊?” “我信。”夏红缨说,“我敢发誓。我没有踢霍小光,如有半句虚言,就教我不得好死!” “红缨,你别说这种话。”唐婶子皱眉说,“我相信你。” 夏红缨心里一暖:“唐婶子,谢谢您愿意相信我。” 唐婶子总让她觉得非常暖心。 比霍南勋好! “你相信她?那就意味着不相信我!”卢清悠一脸伤心,“妈,我才是您的儿媳妇,小光是你的亲孙子!你怎么能信一个外人,不信自己家里人呢?” 唐婶子却不为所动,说:“红缨心地善良,小光把燕燕推下井,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他们夫妻两个也没有对小光动过手!这会儿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踢小光?” 卢清悠:“她那是没找到机会啊!刚刚她看到小光身边没有人,就非常凶狠地踢他!” 唐婶子:“你——” “清悠。”霍南勋本来一直站在门口,突然进了屋,打断了卢清悠的话,“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卢清悠见他还肯跟自己说话,脸色一喜,问:“什么事啊?” “磊子的遗书里交代,他的抚恤金,你和唐婶子一人一半。”霍南勋说,“你把抚恤金给唐婶子了吗?” 卢清悠眼神一虚:“这……” 霍南勋:“抚恤金一共两千,你该分给唐婶子一千。 另外每个月发放的烈士补贴,也应该分给唐婶子一半。” 卢清悠回答:“钱我都花在打家具,还有给小光置办衣物上了,我暂时手头有点紧,拿不出来。” 霍南勋:“一码归一码。该给唐婶子的,一分也不能少。” 卢清悠:“我会给的!我已经跟我妈写信,让她给我寄钱,很快——” “很快是多久?”霍南勋打断她。 卢清悠回答:“一个月!最多一个月,我就可以把抚恤金给到妈,到时候按你说的给就是。” 霍南勋点头。 卢清悠深呼吸,又说:“勋哥,我想单独跟你聊聊。可以吗?” 霍南勋没有拒绝:“行,走,去外头说。” 两人一起出门去,在院坝边说话。 唐婶子瞅着他们,问夏红缨:“勋子怎么会突然提起抚恤金的事?” 夏红缨说:“可能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唐婶子:“我一个老太婆,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够吃够喝就行了。 手里的钱,最后还不是要给她和小光?所以我从来不提这些事。” 夏红缨沉默片刻,说:“唐婶子,我虽然年纪轻,但是以前在村子里也见过一些老人。 有的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了儿女,结果儿女成群,却没有一个愿意养他的。 我也见过一些手里有钱的老人,儿女都格外孝顺呢! 我觉得,人年纪大了,指望后人养老,不如自己手里有钱。 她给,您就收着!” 唐婶子点点头:“行,都听你的。” …… 外头院坝里。 卢清悠满脸情真意切:“勋哥,我承认,我是喜欢你。 当年你救了我,我就对你一见钟情! 这么多年,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我来这里,一半为了照顾妈,一半,就是为了你!” 霍南勋看着她:“那,霍磊呢?” 卢清悠:“他……当年,只是意外。我从来都不爱他。” 霍南勋:“什么样的意外?” 卢清悠:“他没跟你说过吗?” 霍南勋摇头。 “就是,他喝多了,一时冲动……我也因为那天电闪雷鸣的天气,脑子不清醒,把他认作了你,就……就没拒绝。” 卢清悠说:“说起来,他也不算是强奸了我,只是个意外! 事后,他也勇于承担责任,所以,我们家也没有追究他,后来发现有了孩子,我就嫁给了他。” 霍南勋说:“磊子从来不是冲动的人。 而且,他喝多什么样子,我再清楚不过。 哪一次都是睡得人事不省,哪有力气对你做什么?” 卢清悠:“他可能醉得没那么厉害,我也不清楚那晚具体怎么回事,因为我也不清醒。” 霍南勋:“那天,我和霍磊休假进城,吃饭的时候遇到你,你给我敬酒,因为我胃病犯了,霍磊就帮我喝了那杯酒。你不会是在那酒里,下药了?” 卢清悠眼里有慌色一闪而过:“当然没有! 勋哥,我只是爱你而已! 爱上你,难道是什么滔天大罪吗? 你就要全盘否定我这个人,把我看作那般下作的人?” 顿了顿,她又哀求道说:“我知道你跟霍磊感情深厚,觉得他受委屈了。 如果他在的话,我永远不会说出对你的感情。 但是,他不是不在了吗? 勋哥,看在我千里迢迢跟你回老家的份上,你能不能别生我的气了?” 霍南勋的面容冷硬如铁:“给你三天时间,从这里消失。 至于唐婶子那边,你自己斟酌看怎么交代。 卢清悠,你应该知道我,不要等我动手撵你走,到时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卢清悠流泪问,“我哪里不如夏红缨?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多看我一眼?”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罢了。”霍南勋转身要走。 “你知道我爸是什么人吗?”卢清悠情急之下说。 霍南勋额角青筋崩了崩,没说话。 “他是省里的二把手!去年刚提拔上来的。”卢清悠说,“他的名字叫卢勇,你可以去打听一下,看我有没有吹牛!” 霍南勋眼神冰冷:“省里二把手,的确位高权重。” “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爸一定会在事业上帮你的!”卢清悠说,“你虽然有能力,但如果上面没有人提拔,是寸步难进的!我相信你一定懂这个道理。” “进不进,都是我的事。你别动那些歪心思,我是不可能跟红樱离婚的。”霍南勋说,“你离开霍家院子以后,我也不会再见你。” 霍南勋说完欲离开,卢清悠一把拖住他的胳膊:“如果我不要求你离婚呢?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霍南勋一把甩开她,差点把她甩到下面水田里:“卢清悠,你还想给我做情妇?你到底有没有一点道德底线?” 卢清悠:“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多一个人爱你,有什么不好吗?” 霍南勋深呼吸,说:“我看不上你,就算送上门,我也嫌脏。说得够明白了吗?” 第164章 看着夏红缨的后脑勺 “脏?”卢清悠受到了打击,“我跟霍磊结婚以后,很少跟他同房——” “我是说你的心,脏。”霍南勋打断她。 卢清悠满脸受伤之色。 霍南勋转身走了。 卢清悠将脑袋埋在臂弯里,蹲在院坝边许久,满腹不甘。 霍小光过去找她,小脸上满是担心:“妈妈……” 卢清悠不理他。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霍小光摇晃她的肩膀。 卢清悠转头看向霍小光,眼神扭曲:“小光,你甘心吗?输给霍燕燕一个乡下丫头,你甘心吗?” 霍小光似懂非懂:“输给燕燕?妈妈你是说赛跑吗?她都没有上幼儿园,我没有跟她赛跑啊?” 卢清悠听到这童言童语,愣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随即有些疯癫地笑起来:“是啊!她都没入学,连赛跑的资格都没有呢!我处处跟她比,却忘了,她也配吗?” 霍小光扯着卢清悠的胳膊:“妈妈,我饿了……” “妈妈回去给你做饭吃。”卢清悠站起来,拉着小光的手回去。 唐婶子一直在门口远远看着她,见她进门,也跟了进去,小声问:“清悠,你刚刚跟勋子说什么?怎么还哭哭啼啼拉拉扯扯的?这院子里这么多人家,被人看到,会说闲话的!” 卢清悠回头看了唐婶子一眼,眼神和语气都异常冰冷:“妈,还不去做饭?成天偷瞄什么呢?小光都饿了。” 唐婶子没说话,面如土色。 …… 霍南勋躺床上,看着夏红缨的后脑勺半天,叫道:“红缨,你睡着了吗?” 夏红缨转头看他。 睡意朦胧的眼睛,带着几分慵懒的性感,被她看一眼,血气方刚的霍南勋就冲动了。 他伸手,被夏红缨一把打了回去:“睡觉。” 霍南勋沉默了一会,又说:“我们搬去茶园住。” “搬去茶园住?”夏红缨的睡意一下子没了,坐起来:“怎么?她跟你一装可怜,你又妥协了?不让她走,让我走?” “当然不是。”霍南勋说:“我想教你和燕燕防身术。” 夏红缨一愣:“防身术?” 霍南勋点头:“学会了以后,再遇到今天这样的情况,你就不会被卢清悠抓着头发没办法还手了。” 夏红缨:“我都这把年纪了,老胳膊老腿儿的,能学会吗?” 霍南勋动作自然地把她扯到自己臂弯里躺着,说:“能。我在部队教过好几届新兵,很会教的。” 顿了顿,他又说:“还有燕燕,我不仅要教她防身术,还要教她游泳、格斗这些,父母不可能随时随地在孩子身边,教会她自保,是最重要的。” 夏红缨被他调起了期待:“如果能学会,那当然再好不过。不过,为什么非要搬去茶园上头住?上头箱笼衣柜什么都没有。” 霍南勋:“要练的话,得早上五点起来,我能教你们一个钟头。在院子里的话,会吵到别人睡觉。到上头去,整个院子都是咱自家的,随便怎么折腾都没事。” 夏红缨:“卢清悠呢?” 霍南勋说:“我想搬去茶园,跟她没关系。主要还可以跟妈和大嫂隔开一些,免得你成天被她们气着。” 夏红缨:“卢清悠会走吗?” 霍南勋:“我给了她三天时间,让她找住处。” 夏红缨:“她会听你的吗?” 霍南勋:“应该会。” 夏红缨冷笑:“呵!她倒是听你的话。” 霍南勋:“……” 夏红缨:“行,那就搬!不过,下头也不能扔了,还有家畜呢,田地也都在这周围。” 霍南勋:“在地里干活的话,中午就在下头煮饭吃,晚上回茶园住。” 夏红缨:“可是你上下班就远了啊!” 霍南勋:“没事。上坡半小时,下坡十分钟,对我来说,都是小意思。” 夏红缨:“什么时候搬?” 霍南勋:“这周末,我抽空跟爸妈说一声。” 说着,他试探着把手伸进了她衣服里。 夏红缨惊觉不对,已经逃不掉了。 …… 第二天早上,黄菜花瞅着夏红缨喂猪去了,溜进了他们屋,进去找霍南勋。 燕燕还在睡觉,小桌子搭在灶屋里,霍南勋在吃饭。 黄菜花跟他说:“勋子,你大哥生病了,你知道不?” 霍南勋:“病了?大哥怎么了?” 黄菜花:“他昨天在家躺一天,脸色青白,走路都是虚的!” 霍南勋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夏红缨说了,那药本就是虎狼之药。 跟酒一起喝下去,就更猛了。 一般人都受不住。 “让红缨去帮他看看。”霍南勋说。 “不行!不能让她靠近你大哥。”黄菜花一口回绝。 霍南勋:“为什么?” 黄菜花往外头看了看,低声说:“那天那个道士的话,你还记得?” 霍南勋:“那是个骗子。” 黄菜花:“他说的哪句话不准?都准啊! 他说夏红缨是个扫把星,不能跟你一块过。 果然嘛!你不在家的时候没事。 自从你回来,是接二连三地出事! 这燕燕小小年纪,耳朵聋了。 你从小到大,身体跟铁打的一样,居然莫名其妙吐血了! 现在你大哥也不好了! 你还说不是她克的?” 霍南勋语气一沉:“燕燕耳朵聋了,是谁造成的? 我的胃是在部队里面弄坏的,跟红缨没关系。 至于大哥,你就没去问问大哥大嫂是怎么回事,就胡乱怪在红缨身上?” 黄菜花:“哎呀!这个命里带克,不是说她是个坏人要去害人。 而是只要她在你身边,什么都不用做,你就会得病!出事! 就会害得我们整个家里不得安生!” 霍南勋看着黄菜花那张带着偏执和刻薄的老脸,深呼吸:“妈,害得家里不得安生的,大半都是你!你少找一点事儿,我们大家都太平。” “哎呦喂,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黄菜花怪叫,“人大师都说了,我是个有福气的!命里有两个儿子!” 霍南勋放下筷子,问黄菜花:“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还要上班,有什么话直说。” 黄菜花:“就跟她把婚离了呗!对大家都好。” 霍南勋黑着脸:“你又来!” “勋子!”黄菜花跺脚,“人家大师算的可准了!你不能不信啊!” 第165章 不行 霍南勋:“当时红缨让他算算摆多少桌,他算准了吗?” “那个……那个嘛……”黄菜花自动屏蔽了这一条,“其他的都很准啊!不能因为那一条不准,就说其他的都不准?” 霍南勋皱眉:“别胡扯了!我要去上班了。等我回来再说。” 黄菜花听到夏红缨的脚步声,果然不说了,转身往外走。 跟夏红缨擦身而过的时候,闪得远远地给她让路。 夏红缨放下猪食桶,奇怪地问霍南勋:“你妈干嘛来了?怪怪的。” 霍南勋说:“昨天大哥躺了一天,起不来床。妈说他脸色青白,走路发飘,你去帮他看看。” 夏红缨点头:“药性太猛,是得好好调理一下,要不然容易留下后遗症。” 霍南勋:“什么后遗症?” 夏红缨沉默片刻,总结成了两个字:“不行。” 这话也不知道惹到霍南勋什么了,他看了她一眼,突然伸手将她捞过去,搂着她纤细的腰肢,俯身靠近她的唇,欲亲未亲,低低地问:“你老公我行不行?” 夏红缨猝不及防,脸瞬间爆红。 霍南勋:“嗯?” “大早上的,你发什么神经!”夏红缨又羞又恼,瞪了他一眼,推开他逃进灶屋里去了。 霍南勋本来只是逗逗她,结果她红着脸,用水光潋滟的大眼睛瞪他的模样,轻易地就激起了昨晚的某些回忆。 他体内那头蛰伏已久的野兽瞬间苏醒。 可是,不能耽误上班。 要不然扣工资。 他深呼吸,勉强压下去,声音微微暗哑地说:“我上班去了。” 夏红缨探出个小脑袋,又瞪了他一眼。 见霍南勋眼睛微眯,眼神跟要吃了她似的,她又赶紧把脑袋缩回去了。 …… 小黑猪长大了一圈,毛色光亮,健康匀称,耳朵、眼睛和嘴巴处的毛色稍浅,跟半透明的似的,模样看起来越发地可爱乖巧。 夏红缨对它非常偏爱,单独给它调了好吃的猪食,嘱咐它吃完了别乱跑,在家等燕燕醒来,它哼哼两声,表示知道了。 夏红缨就去了霍英彪那边。 黄菜花也在,正一脸忧心地问霍英彪好点没,到底哪里不舒服,要不去请卢清悠来看看? 吴莲英一听这个,整个人都爆炸了:“请她来看什么?她懂个屁!” 黄菜花:“诶?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人家是医科大学毕业的大学生,301医院的正规医生!她不懂,你懂啊?” 吴莲英重重“呸!”了一口:“狗屁大学生!之前二大爷的病你没看到?她根本什么都不会,还不如红樱个土郎中呢!要请人来看,不如请红缨呢!我去喊她!” “诶!”黄菜花一把拉住她,“你之前不是跟卢清悠最好的吗?怎么突然这样了?” 吴莲英:“谁跟她好了?那个不要脸的荡妇!” 黄菜花不可思议地问:“她哪里惹你了?你骂得这么难听?” “她——” “大嫂!”夏红缨出声打断她。 吴莲英看到夏红缨,也就没说下去了,只勉强赔上一个尴尬的笑脸,说:“红樱啊,我正准备去请你来帮霍英彪看看呢! 你看看他,这是怎么的了?说是走路脚发虚,躺着不想动弹。” 夏红缨望了霍英彪一眼,霍英彪有些僵硬的把头转到另一边,大概是觉得难为情,丢人。 “我给大哥把把脉。”夏红缨要往里走,岂料,黄菜花却拦住了夏红缨:“诶!你别进来!” 夏红缨:“怎么?” 黄菜花:“我去找清悠来看,你就别管了。” “妈!”吴莲英怒了,“都跟你说了不找她不找她!找谁也不能找她!” 黄菜花不明白:“为什么啊?” 吴莲英:“她医术不行!别病没治好,把人给治坏了!” 黄菜花也觉得卢清悠医术不行,于是改口说:“那去找你义叔来看!” 义叔是霍家村的赤脚医生。 吴莲英:“义叔还跟红樱问呢!就让红樱来看看,你堵在个门口干什么?” 夏红缨也奇怪地看着黄菜花。 她堵在门口,一副坚决不让夏红缨进去的架势。 “你忘了那个道士说的话了?”黄菜花跟吴莲英说:“他说的,如果夏红缨和勋子不离婚,会给我们家带来各种各样的灾难和不幸,害得我们家破人亡!” 黄菜花年纪大了,经常丢三落四,但是却把那道士的话牢牢的记下了,几乎一字不落地复述出来了。 吴莲英脸色一僵:“那……那不是个骗子吗?后来见势不对就自己跑了!” 黄菜花:“他不是骗子!他句句都算准了的。” 那是她提前告诉的,能不准吗?吴莲英抠了抠自己的头皮,感觉有点头疼。 “大嫂。”夏红缨说,“我看大哥情况不太好,得吃药才能缓过来,而且还不能乱吃药,免得留下后遗症。你劝劝妈,让我去看看。” 吴莲英一听急了,想把黄菜花拉开。 黄菜花死活不让,非说夏红缨进去了,霍英彪的病会加重,甚至可能会死! 婆媳两个吵了半天,谁也不让谁。 夏红缨不耐烦了,说:“大嫂,那个道士是怎么来的,你应该很清楚?要不你告诉妈?” 吴莲英眼神闪烁,半天说:“我怎么知道他怎么来的?我不知道。” 夏红缨点点头:“行,看样子今天这门我是进不去了。你们另请高明,我事儿多得很,就不陪你们墨迹了。” 她转身走了。 吴莲英一急,一把将黄菜花推开。 吴莲英身材壮实,力气又大,黄菜花哪里经得起她用力一推? 这一下,黄菜花结结实实撞在了门框上,疼得她大叫一声:“哎哟我的脑壳!吴莲英你个忤逆不孝天打五雷轰的死婆娘!给我撞了个包!” …… 要搬去茶园的四合院住,夏红缨越想越开心。 四合院四四方方好些房间,中间还围了一大块院子,不知道比霍家院子那一间房宽敞多少。 养秋蚕、晒药草,什么都方便。 见到黄菜花的次数还会减少很多。 只是还要置办一套锅碗瓢盆吃饭的家伙,再另外买两套床上用品。 说干就干,她带燕燕去学完手语,在街上买了回来,叫上晓婷德华帮忙,在四合院拾掇了一下午,天黑了才下来…… 第166章 不能 霍南勋下班回来,没见到夏红缨,就先去了黄菜花那边。 一去,还没开口,黄菜花就凑到霍南勋面前,指着自己头上的包说:“勋子!你看看!你看看我头上这个包!” 霍南勋皱眉:“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黄菜花说:“被你媳妇儿克的!撞门框上了!” 霍南勋:“……你小心点,这么大年纪了,还毛毛躁躁的。” 黄菜花:“不是我自己撞的!是吴莲英那个挨千刀的给推的!” 霍南勋:“那你也要怪在红缨身上?” 黄菜花理直气壮地说:“吴莲英嫁到我们家十几年,也就这一次把我额头撞了个包! 这个包不是她故意撞的,这是你们两个的夫妻煞给冲的!知道?” 她一脸害怕之色:“你看看,自从你回来以后,家里出了多少事呀! 这都是因为你们两个八字不合! 再这样下去,真的,不仅你们两个没有好下场,我们这些亲人,也落不了个好!” 霍南勋沉默片刻,说:“那我提供两个解决办法,你们选一个。” 黄菜花:“两个解决办法?什么办法?” 霍南勋说:“第一个办法就是,我跟你们断绝关系。这样你们就不是我的亲人了,你也就不用害怕被煞到了。” “什么!断绝关系?!”黄菜花重重一巴掌拍在霍南勋胳膊上,“你为了夏红缨那个狐狸精,连父母都不要了?” “还有第二个法子。”霍南勋说。 黄菜花知道他嘴里吐不出她想要的答案,气呼呼地看着他,一副“我看你还能怎么胡诌”的表情。 霍南勋:“第二个法子就是,我和红樱搬到茶园里头去住。离你们远远的,这样也就妨碍不了你们什么了。” 黄菜花:“你就不能跟她离婚吗?” 霍南勋:“不能。” 黄菜花“哎哟”一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嚎起来:“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哟!生了你这么个犟儿子!” 霍南勋:“你选哪一个?” “我哪个也不选!”黄菜花说,“你不许搬!” 霍南勋:“那你不怕我们两的煞气煞到你?就算你不怕,你就不怕煞到你大孙子?” 大孙子就是黄菜花的心头肉。 黄菜花有点怕,黑着脸看向霍老爷子:“霍方仁,你儿子要舍了我们,跟夏红缨过好日子去了!你怎么一句话不说?” 霍老爷子也拿不准那道士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抽着旱烟,皱着眉头,不吭声。 “十棍子打不出个屁来!”黄菜花白了他一眼,气哄哄地跟霍南勋说:“你从小就主意大,不听话! 你能跟我说,怕是都已经是定好了,通知我们一声?” 霍南勋点头:“嗯。” “你——”黄菜花被他气得额头上的包疼,捂着额头。 霍南勋安慰她说:“爸,妈,我搬去茶园也是离得近,就山上山下的距离,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喊一嗓子我就来了。” 黄菜花脸色好点了,嘴里仍然置气:“你爱咋地咋地!清悠回来了没?我得找她给你大哥看看去。” 霍南勋皱眉:“怎么?大哥还不好?” 黄菜花说:“上午找你义叔去看了,他给开了个药,吃了也不见好,你大嫂说,好像更虚了。” 霍南勋听着不对:“找义叔?红缨呢?” 黄菜花:“我哪里敢让她看?本来就是她克的!再让她近你大哥的身,你大哥指不定怎么样呢!” “你居然拦着她给大哥看病?”霍南勋皱眉。 “必须要拦着呀!”黄菜花说,“我的额头就是这样被撞的。” “红樱说,大哥本来没什么大毛病,只要药对症了,很快就能好。”霍南勋说,“你拦着她,要是大哥真的落下什么后遗症,那就是你造的孽。” 黄菜花听了这话,纠纠结结,一脸矛盾。 霍南勋又说:“红缨很会开药调理身体。我的胃出血这几年一直反反复复疼,这段时间都被她调理得一点没事了。” 黄菜花一时有些动摇:“那……那那等会儿还是让她去看看。” 霍南勋:“她哪儿去了?” 黄菜花:“她叫了晓婷德华一起去了茶园。天都快黑了,也该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夏红缨一行人回来了。 霍南勋就喊上夏红缨,去看霍英彪。 到了他们家,却见霍英彪正站在那儿训斥霍宝珍的字写得像狗爬,看着比早上的时候精神多了。 霍南勋说明来意,吴莲英瞥了夏红缨一眼,却冷着脸说:“不用了!霍英彪已经好了。” 霍英彪也说,感觉好多了。 夏红缨看了霍英彪一眼,又看了一眼旁边落地高箱上的“三鞭狗宝丸”,皱眉问:“是吃的这个药吗?” 吴莲英说:“这是义叔开的药,吃了以后……折腾一顿,感觉更不好了。还是卢医生送了颗药来,吃下去就好多了。” 夏红缨挑眉:“卢清悠?她送的什么药?” 吴莲英阴着脸说:“一颗西药片子,我咋知道什么药。” 夏红缨看她对自己跟早上截然不同的态度,问:“她是不是还跟你们说什么了?例如,说是我下的药?” 吴莲英没好气地说:“你敢说不是你?如果药是她下的,她怎么可能自己喝下去?” 夏红缨:“不是我。是她。她都在我面前承认了。” 吴莲英非常不满:“她承认还不是被你逼的!人都要被你逼走了,你也太霸道了!” 吴莲英可不是会为别人打抱不平的人。 无非就是觉得他家的工作落空了。 夏红缨沉默片刻,说:“我不知道她给大哥吃的什么药,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给大哥把把脉!” “不用!”吴莲英却一口拒绝,“你少假惺惺的,我不欠你这个情!” 夏红缨深呼吸:“我丑话说在前头,大哥稍不注意就可能留下后遗症。你们真不用我看了?到时候出什么问题,可别怪我头上。” 吴莲英断然拒绝:“都好了能出什么问题!” 夏红缨转身走了。 吴莲英冲着他们夫妻两吐了一口口水:“我呸!装模作样!要真心疼你们大哥,早就办离婚手续了。” 第167章 告别 梁玲去麻将馆找夏红缨。 她一肚子恼火,又有些惊惧地问:“夏红缨,你知道那卢清悠是什么人吗?” 夏红缨:“知道啊,怎么了?” 梁玲低声说:“咱们市的于副市长,给我大伯打了个电话来,让多照顾卢清悠。她什么来头?” 夏红缨皱眉:“她爸爸是省厅的。” 梁玲一脸郁闷:“省厅的?她背景很强啊!难怪大伯让我把宿舍先让给她暂住。我都是新打的家具,自己还没住过呢!” 看样子,卢清悠找到住处了。 梁玲跑来给她通风报信,当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眼珠子转了转,问她:“你哥跟他那女朋友,怎么样了?” 夏红缨说:“最近没听他提起过,应该在正常交往。” 梁玲的表情酸得不行:“你见过她的照片吗?长得怎么样?” 夏红缨摇头:“没见过。” 梁玲:“那,她叫什么名字?” 胡诌的一个人,哪有名字? 但夏红缨不能说连名字也不知道,于是脱口而出说:“她叫罗沂。” 远地方的人,她就认识卢清悠。 另外,还不时听到另一个女孩子的名字:罗沂。 情急之下,就说出了这个名字。 梁玲:“罗沂?” 夏红缨点头:“嗯,我听我哥说过她的名字,其他更多的,就不知道了。” 梁玲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有毒似的。 夏红缨说:“梁玲,我知道,你一直喜欢我哥。但他已经有女朋友了,你要不在你们医院找一个?或是301厂子里找——” “不。”梁玲打断她,却欲言又止,“我相信……” 夏红缨:“相信什么?” 梁玲冲她微微一笑,说:“我相信,我家里会给我安排一个满意的婚事。” 夏红缨点头。 上完课,夏红缨去找了一趟吴兴民,特地跟他串个供。 之前,她去找吴兴民,都是绕到后窗去找他,现在也不用绕了,直接请门卫去把人喊了出来,两人正大光明地站在乡政府门前的大树下说话。 “……她问我,你女朋友叫什么,我胡乱说了个名字,就说叫罗沂,沂水的沂,你别露馅了。” 吴兴民:“名字还怪好听,是你杜撰的还是真有其人?” 夏红缨:“真有其人,以前听霍南勋他们说过这个人,我也不认识外地的女孩子,就拿来用了。” 吴兴民见她说到“霍南勋他们说过这个人”时,语气有股酸意,挑眉问:“霍南勋为什么提起这个女孩子?” 夏红缨:“说是,喜欢霍南勋,而且是军队里头大领导的女儿,还是文工团的,长得贼漂亮。” 吴兴民说:“霍南勋长得俊,被女孩子喜欢很正常。只要他一心一意对你,你也不要总吃醋。” 夏红缨笑:“我哪有吃醋?他都退伍回来了,从此以后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了,犯得着吗?” 吴兴民点头,又问了卢清悠举报他们的后续。 夏红缨都跟他说了。 吴兴民纵然见识比夏红缨广许多,却也被惊到了,瞠目结舌地问:“她明知道我们是亲兄妹,居然给我们两个人下那种药?” 夏红缨点头。 吴兴民摇头:“这个女人,不仅诡计多端,而且心如蛇蝎!” “可不是!好在现在终于要搬走了!”夏红缨愉快地说:“对了哥,过几天是我爸的生日,娘家爸,五十九岁,你要不要去走个亲戚?” 吴兴民问:“妈希望我去吗?” 夏红缨:“当然了!做梦都想。” 吴兴民说:“那就去。” …… 霍家院子。 卢清悠流着眼泪,跟黄菜花和吴莲英说:“……我对外说,为了小光上学方便,所以搬去医院宿舍住。 但是,其实,我是因为举报夏红缨和吴兴民,被勋哥赶走的!他让我离开这里,再也不许回来……” 黄菜花脸上充满着对卢清悠的理解。 她是真心对勋子好呀! 知道夏红缨有可能在外头偷人,冒险举报。 没想到,他们竟是兄妹…… 吴莲英更是一把抓住卢清悠的手,感觉万分不舍:“他赶你走你就走啊?清悠妹子,你就在这里住下去!老二他不能把你怎么样!” 卢清悠摇头,说:“一来,的确是我不对。都没搞清楚,一时气愤就…… 勋哥生气也是应该的。 二来,我们单位现成的宿舍早就分完了,我没地方住,就给我爸发了封电报,让他帮忙。 他让下头的人给乡长打了电话,乡长又帮忙,给我腾了个宿舍出来暂住。 折腾这一圈,如果我再不去住,不好交代。” 吴莲英张大嘴:“你爸直接给乡长打电话了啊?” 卢清悠笑得很谦虚:“不是我爸打电话。我爸跟乡长的级别,差距有些大。不如找下头市里的领导跟乡长说更合适些。” 乡里的领导在吴莲英和黄菜花眼里都是高不可攀的,更别提市里。 可是陆清悠却说,市里的领导是“下头的”。 两人一时看卢清悠的眼神,充满着震颤和仰望。 卢清悠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微微一笑,说:“自从我来到霍家院子,跟大娘和吴大嫂,是一见如故。 你们两个对我,比我婆婆对我还好呢! 我心里特别舍不得你们,以后,你们只要得空上街来,随时可以去医院或者我宿舍找我!” 吴莲英一肚子遗憾:“勋子把你赶走,我们哪里还有脸去找你?” “吴嫂子。”卢清悠正色说:“不管勋哥怎么对我,他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之前的承诺,永远都有效。” 吴莲英眼前一亮:“当真?” 卢清悠点头:“勋哥虽然一时生气,但是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也不可能说断就断。回头等他气消了,还是要来往的。” 吴莲英笑得满脸褶子:“好!好!好!” …… 卢清悠带了两个青年来帮她搬行李。 吴婶子看那两个青年的言行举止,就跟那街上的混混似的。 歪歪斜斜,站没站相地在院子里抽着烟。 抽完了,其中一个也不灭烟,随手一弹,把烟头弹到了她家柴火堆里。 吴婶子吓得急忙过去,把烟头给拈灭了。 第168章 狭路相逢 卢清悠收拾好行李提出来的时候,吴婶子就皱眉问:“卢医生,他们是谁啊?” 卢清悠回答:“吴婶子,他们是梁乡长派来帮我搬行李的。” 吴婶子诧异:“乡长?你还认识乡长啊?” 卢清悠微笑:“本来不认识,我爸让人打了个招呼,他们就主动来医院找我,帮我安排了宿舍,不但派了人来帮我拿行李,还派了两辆摩托车来。” 吴婶子:“这样啊……那你走了,唐婶子怎么办?” “我没事!”唐婶子在旁边搭话,“小光上学方便就行。” 卢清悠眼神淡淡地看了唐婶子一眼,笑意不达眼底地说:“妈,你只要想去跟我们同住,随时可以过来。” 唐婶子摆摆手:“我现在还能动,没到那地步。” 于是,卢清悠就跟大家告辞,离开了霍家院子。 出院子的时候,她回头跟黄菜花和吴莲英笑着挥了挥手,说:“黄大娘,吴嫂子,随时来找我啊!” 两人都依依不舍地说好。 然后她就走了。 都没跟唐婶子挥手道个别。 吴婶子看了唐婶子一眼,皱眉说:“唐大姐,她不是特地来照顾你的吗?怎么说走就走了?” “照顾?”唐婶子冷笑了一声,说:“饭我做,衣服我洗,孩子我看,谁照顾谁啊?走了也好,我松快松快,哎哟!腰疼!” 她捶着腰,坐下,究竟是满眼的苍凉。 吴婶子同情地说:“可是你以后要是年纪大了……” “年纪大了动弹不了,难道还能指望她伺候我?”唐婶子满腹心酸地摇头,“磊子在,她也未必会伺候我,更何况磊子不在了。” 她看向凑在一块蛐蛐的黄菜花和吴莲英,说:“我就羡慕黄菜花,有红缨这样一个好儿媳。” “是啊!”吴婶子也同感,“不过,有些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 夏红缨在回家的路上,居然碰到了卢清悠。 卢清悠走在前面,后头跟着两个社会青年,帮她提着行李。 乡间小路蜿蜒狭窄,两人面对面,应了那句话:狭路相逢。 “夏红缨。”卢清悠昂着头问:“你是不是挺得意的?” 夏红缨把燕燕护在自己身后,说:“还好。” 卢清悠微笑:“我知道你心里很得意。你以为,你设计我,让勋哥把我从霍家院子赶走,你就赢了,是不是?” 夏红缨:“告诉你一个比较扎心的事实。不是我设计你,是霍南勋设计的。我当时也蒙在鼓里,不知道他在后头偷听。” 卢清悠脸上的笑意扭曲了一下:“不管是谁设计我,都不重要了! 夏红缨,你要明白,之前,我愿意逗你玩玩,那是我对你这种下贱的农村女人的一种恩赐,你懂吗?” 她说“下贱的农村女人”时,其中一个提行李的青年看了她一眼。 夏红缨注意到了这个人。 居然是跟在梁辉身边那个强子。 那天在饭馆,他又暗中跟霍南勋见面,夏红缨对他的印象就格外深刻一些。 梁玲说卢清悠找了梁乡长当靠山。那强子来帮她搬行李,也不奇怪。 “我猜你不懂我为什么这么说。”卢清悠继续笑眯眯地说:“夏红缨,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 夏红缨一脸意外:“你还有爸爸?就你这不知廉耻的性子,我以为你妈是小三,你没爸爸呢!” “你!”卢清悠脸色微变,“是不是谁跟你说什么了?” 夏红缨的意外之色更甚:“嗯?什么意思? 该不会你妈真的是小三? 我就说,像你妈这种货色,人家省里的官员,怎么会愿意娶回家? 也就只能“玩玩”。 对了,你该不会是你妈为了留住摇钱树,故意设计怀上的? 那你可得好好感谢你血缘上的父亲,人家能留着你,那就是一种‘恩赐’!” 夏红缨一般不愿意跟人吵架,但真安心吵,就没输过。 卢清悠气得一巴掌打向夏红缨。 但是她忘了,她打不过夏红缨。 夏红缨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似笑非笑地问:“恼羞成怒,都动手打人了?该不会,我又猜对了?” 卢清悠深呼吸,眼神又冷又毒,一字一句地说:“我告诉你,我爸,已经是省里的二把手!整个云川省,都是他说了算!” 夏红缨:“那又怎么样?新中国人人平等,婚姻自由。别说二把手,他就算是一把手,也不能强迫霍南勋和我离婚娶你。” “哈哈哈!你太天真了。”卢清悠哈哈大笑,“夏红缨,人,怎么可能平等?那些口号,都是用来糊弄你们这些愚蠢的老百姓的!” 她笑得很开心,一口森森白牙在阳光下显得很突兀,莫名让夏红缨想起那些生食血肉的虎狼。 “夏红缨,你猜,霍南勋,还有你那个哥哥吴兴民,在权力的重压下,会不会屈服?会不会抛弃你呢?嗯?”卢清悠挑眉问她。 夏红缨心里微微一沉:“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用我爸的权力,把他们从你身边抢过来呀!”卢清悠微笑。 夏红缨神色微沉,没说话。 “夏红缨,你记住,我跟你,现在才刚刚开始呢!我们走着瞧!”卢清悠放了一句狠话,像个女王一般,跟夏红缨擦身而过,扬长而去。 后面两个提行李的跟上。 跟夏红缨擦肩而过时,那个强子突然说了句“让开!”,伸手一推,把夏红缨推到了旁边的水田里。 收了稻子以后,水田已经开始蓄水,她虽然没有摔下去,但穿着胶鞋的双脚,却踩进了水里。 好在她及时松手,燕燕没被她带下去。 转头看向强子,他坏坏地朝夏红缨笑了一下,然后邀功似的看向卢清悠。 卢清悠赞许地看了强子一眼,开心得哈哈大笑:“夏红缨,看到没?在绝对的力量悬殊下,你只有被推下去的份!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夏红缨没说话,自己从田里跨出来,眼睛里写满了不屈服。 但是,心里免不了还是沉了又沉。 霍南勋的顶头上司是魏大勇。 吴兴民的顶头上司是梁兴国。 魏大勇和梁兴国,明显交情匪浅。 他们如果真的对霍南勋和吴兴民施压……他们会怎么选? …… 第169章 祭拜式敬酒 夏红缨不知道是刻意还是巧合。 第二天,她就见识到了卢清悠嘴里的“权力”。 梁玲又来找夏红缨,跟她说,她想请几个老同学一块聚聚,中午让她去香柏饭店,她请客。 初中班上的同学,大多在家务农,散落各村。 真正跨越了农民阶层,混出来的,也就只有吴兴民、杨琴和梁玲三个而已。 还有两个同学,一个开了个裁缝铺,一个是初中公办教师的子女,初中毕业以后,在水泥厂找了份工作。 梁玲说,就请了这几个,让夏红缨一定要去。 今天正好晓婷在陈浩那边,夏红缨学完手语,把燕燕交给晓婷,去香柏饭店赴约。 她这是第二次来香柏饭店。 第一次来的时候,是在二楼的单独房间。 这次人少,就在一楼。 一楼被分隔成了两个区域,空旷的大堂摆着十几个大圆桌,桌子上铺着红色的丝绒桌布,适合用来办席。 靠里面,用手雕的漂亮木屏风,隔了七八个相对独立的隔间出来,适合像他们这种五六个人用餐的情况。 他们一共五个人,梁玲请的人都来了,唯独不见吴兴民。 梁玲说,她去请的时候,吴兴民说他中午有别的饭局,来不了了。 入座后,同学们聊着天,不知不觉聊到吴兴民和夏红缨是兄妹的事情上来,大家都后知后觉地说,他们两个其实长得挺像…… 上菜以后,隔壁的隔间也来了人。 动静还不小。 夏红缨一听那声音,就愣了愣。 好像是……卢清悠。 还有梁兴国,他请卢清悠上座,卢清悠推辞不肯,说自己是晚辈,最后还是梁兴国坐了上座。 她又听到了魏大勇、梁兴邦和这里的老板,也就是梁兴国老婆的声音。 夏红缨记得,她姓张,大家叫她张老板。 张老板不愧是做生意的,口才了得,把卢清悠招呼得非常妥帖,各种马屁不要钱似的拍过去。 “真巧!隔壁是我大伯他们。”梁玲这时说:“我先过去打个招呼。” 她起身,去了隔壁,一阵寒暄,卢清悠让她一起,梁玲说她今天中午请同学吃饭,然后就回来了。 回来以后她就低声跟夏红缨说:“你哥也在隔壁,他说他有饭局,原来是这个。” 夏红缨看了梁玲一眼,没说话。 这时,隔壁传来梁兴国的声音:“兴民,听说你原本是要分配到省里的,因为破坏军婚,才被发配回了原籍,是不是?” 吴兴民沉默片刻,说:“是。” 梁兴国:“你是怎么搞的?连军婚也敢破坏?” 吴兴民说:“跟她交往的时候,她也没说跟别人订过婚。我是不知情的。” 梁兴国:“这么说,你是冤枉的?” 吴兴民:“是。” 梁兴国:“那你怎么不申辩?” 吴兴民叹了口气,说:“苦于没有任何证据,申辩无效。” “要不这样。”张老板这时候开口,“你跟卢医生求一求情,让她爸爸拉你一把?你一个北大高材生,回到咱们这基层来做个副乡长,真是屈才了!” 吴兴民回答:“不屈才,我挺愿意做实事的,越是基层,越能锻炼人。” 梁兴国的语气带着几分嘲讽:“你锻炼得再好,上头没有人提拔,也是白搭。” “就是!”张老板端了一杯酒给吴兴民:“去,给卢医生敬杯酒!” 吴兴民微笑着,不亢不卑地跟梁兴国说:“多谢书记的好意。不过,我母亲说,就想留在家里,不想去人生地不熟的外地。这样来看,回乡来也挺好的,可以好好照顾母亲。” 梁兴国一脸不高兴:“你婶子一直端着酒呢!” 吴兴民忙伸手接过,说:“婶子,失礼了。” “今天,是为卢医生乔迁之喜设宴,不管你求不求她办事,都该敬她一杯酒。”张老板说。 梁兴国兄弟也附和。 于是,吴兴民起身,走到卢清悠面前。 卢清悠挑着眉,用居高临下眼神看着他:“吴兴民,你如果肯答应我一件事,我就跟我爸说,让他帮你撤销处分,怎么样?” 吴兴民问:“什么事?” 卢清悠:“跟夏红缨断绝关系,再不来往。” 吴兴民看着她半晌,冲她笑了笑,手里的酒杯倾倒,横着一条线倒了个干净。 就是祭拜死人的那种倒法。 卢清悠脸色大变:“你干什么!” 梁兴国几个人也是面面相觑。 “卢医生能来我们这小小的柏树乡,我们这里,蓬荜生辉!”吴兴民说,“不过,说到底,你是因为你的丈夫,烈士霍磊而来。所以这杯酒,我先敬烈士!” 卢清悠脸色极为难看,可是这个理由,她竟然无法反驳。 “吴兴民!你发什么疯?”梁兴国黑着脸问。 吴兴民一脸真诚地说:“书记,我这是肺腑之言。卢医生最伟大之处,就是在丈夫已故之后,千里迢迢来农村照顾婆婆。难道,不值得我们为烈士敬一杯酒?” 梁兴国语塞,半天说:“那你也得分个场合!” 吴兴民也不反驳,给自己倒了第二杯酒,说:“这第二杯酒,我本该敬卢医生,祝贺你乔迁新居。 不过,你住的地方,是梁玲的,也不是你自己的新居。 再者,你刚刚提出的要求,恕我做不到。 所以,这杯酒我也就没法儿敬了。” 他端着那杯酒,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呵!”卢清悠面带怒容,忽地站起来,“梁书记,原来你请我来就是为了羞辱我?好!我记住了!” 她转身就走。 梁兴国急忙拦住她:“卢医生,这不是我们的本意。都怪吴兴民这小子,读书读傻了,不会说话。我这就让他给你道歉!” 他转头看向吴兴民,立刻变了一张脸,又凶又狠:“跪下!给卢医生道歉!” 吴兴民看向梁兴国:“跪下?” 梁兴邦是会一些拳脚功夫的,过来直接一把按在吴兴民的后颈,将他压跪在地。 夏红缨听到动静不对,起身就往旁边冲了过去:“哥!” 梁玲也冲了过去,看到眼前的一幕,急喊:“爸!你干什么呀!快放开吴兴民!” 第170章 大门突然被踹开 梁兴邦冲包厢里站着的两个打手使了个眼色。 打手过来,从梁兴邦手里接过吴兴民,一边一个,将他反手按跪在地,吴兴民的两条手臂几乎要断掉,疼得脸色发白。 “爸!”梁玲跺脚。 “闭嘴。”吴兴邦吼了一句,梁玲也不敢求情了,乖乖站在一旁。 “哟?这不是我红缨嫂子吗?”卢清悠这时开口,挑眉说:“原来,你也在这里吃饭啊?” 夏红缨没理她,只看向梁兴邦:“你放开我哥!你们这样是违法的!” “违法?”梁兴邦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在柏树乡,老子就是法!你最好识趣一点,小美人儿。” 他喊她“小美人儿”的时候,语气极为不怀好意,一双饱含淫邪的混浊眼睛,还往她脖子和胸等部位溜了一圈。 夏红缨恨不得让霍南勋上身,一拳打爆他的眼睛。 她不跟梁兴邦说了,转而跟梁兴国说:“梁书记,您儿子上次嚷嚷他就是王法的时候,已经闹上了报纸。 如今您弟弟又这样说,如果传出去,恐怕您也很难再撇清关系?” “你闭嘴!”却是那位张老板指着夏红缨,恶声恶气地说:“就是你这个祸害,害得我儿子现在还在家躺着不能动弹!你还敢冲我们叫嚣?” 夏红缨:“他是我害的吗?是他自己胡作非为!” “还敢犟嘴!”张老板满身跋扈,上来就要扇夏红缨耳光。 魏大勇拦住了她:“弟妹,不至于,不至于!” 他又劝夏红缨:“红缨!你这女娃,也太不懂事了! 在座的,不是你的长辈,就是……省里来的大人物! 你哥哥做错了事,你该替他道歉求情,怎么还犟起嘴来了? 你这样,让我这个做师父的,也为难是不是?” 夏红缨向他求助:“师父,拜托您让他们放开我哥哥!” “这……”魏大勇满脸为难,瞄了卢清悠一眼,说:“要不这样,你替吴兴民给卢医生赔个礼,道个歉?” 夏红缨看向卢清悠,她抱着胳膊坐在那里,一副高高在上看戏的表情。 “来!”魏大勇端起桌子上的一杯酒,递到夏红缨面前:“去,给卢医生道歉,人家是千金大小姐,你给她赔个礼道个歉,不丢人!” 梁玲也在旁边着急地劝她:“夏红缨,你道个歉!你看吴兴民,脸都白了!” 夏红缨紧捏着那杯酒,走到卢清悠面前。 四目相对,卢清悠冲她恶意挑眉,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红缨!”吴兴民叫道,“你不用给任何人道歉!啊!” 打手用力,吴兴民闷哼一声,冷汗直冒,再也说不出话来。 夏红缨听到了他骨骼的响声。 “对不起,我给你道歉!”夏红缨一字一句地说,“卢清悠,求你,放了我哥。” 她双手把酒递到了卢清悠面前。 “呵!”卢清悠却不接,反而往椅背上一靠,瞧着二郎腿,抄着手,说:“你这叫道歉?” 夏红缨:“那你要我怎样?” 卢清悠满眼恶意,指指地:“跪下,扇你自己巴掌,扇到我满意为止。” 夏红缨就着手里的酒,泼到了卢清悠脸上。 卢清悠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高声尖叫:“啊!夏红缨!你怎么敢!” 夏红缨突然从包里掏出一把剪刀,转身扑向其中一个打手。 自从出了梁辉的事情,她每次上街,都会带上一把锋利的剪刀,用作防身。 那打手吓了一跳,不自觉松开了吴兴民躲避。 吴兴民趁机一拳打在另一个打手的肚子,他吃痛之下,也松开了他。 “走!”夏红缨拉着吴兴民就跑,然而,梁兴邦挥挥手,大门突然“哐”地一声关闭,又过来了四个打手,堵在门口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给我打死他们!”卢清悠一声怒喝。 四人都看向梁兴国兄弟。 究竟是他们的人,只听他们的命令。 梁兴国和梁兴邦对视一眼,都没开口。 他们忌惮霍南勋。 今天只是应卢清悠的要求,折辱一下这兄妹俩,顺道也给霍南勋施压,倒是没想真的伤着他们。 “梁书记,怎么?我说话不好使?”卢清悠擦干了脸上的酒,怒问。 梁兴国有些为难,咳了一声,正准备开口,大门突然被一股大力给踹开。 站在门后的四个打手,都被门撞得扑倒在地。 中间两个捂着后脑勺,直接站不起来了。 霍南勋走了进来。 他的表情和眼神都很平静,仿佛刚刚踹门的不是他。 只微微蜷起的拳头,尚余几分暴戾。 紧绷的下颚,稍有几分凌厉。 冰冷的眼睛一眼望向梁兴国,梁兴国不由后退了一步。 两个靠边的打手,虽然被带倒了,但是并没有受伤。 其中一个脾气特暴,爬起来骂了一句“我艹!”,一拳砸向霍南勋。 霍南勋正眼都没看他,手肘一挑,准确地击中打手的下巴,那人“噗”地喷出一口带血的牙齿,仰倒在地,一动不动。 梁兴国又后退了一步。 霍南勋朝他们走过去,深灰色的厂服,本是温和沉静的颜色,却裹着一身杀气。 梁兴国推了推魏大勇。 魏大勇忙安抚他说:“小霍,你别误会。今天中午,我们都在这里聚餐,遇上了,只是发生了一点小误会。” 霍南勋站到他们面前,说:“师父,车间出了点问题,厂长让我来找您回去看看。” 魏大勇:“……行,我这就去。但是——” “师父,我知道您向来爱护我。”霍南勋打断他,“今儿这事,与您无关。” 他看向梁兴国:“梁书记,上次我让赖毛给您带的话,您还记得吗?” 梁兴国勉强动了动嘴角,没发出声来。 霍南勋上次带的话是:再敢惹他,杀他们全家。 霍南勋语气平淡:“师父跟我说,柏树乡,是梁家的地盘,让我尊重你们。 我可以尊重,可以既往不咎。 但是,尊重是相互的。 如果我妻子、大舅子,还有其他的亲人朋友,在您的地盘上被欺负了……” 他突然笑了笑,眼神暗藏血色似的:“我霍南勋,没钱,也没势,唯独一条命,可以为了国家,为了家人,豁出去不要。” 第171章 卢清悠一哭,他又心软了吗? “嗨!不至于,真的不至于。”魏大勇继续劝,“就是两个女人之间闹了点小矛盾。红缨泼了人卢医生一脸酒!你看看!头发上衣服上,都是湿的呢!” 卢清悠突然眼眶一红,做出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来,说:“师父,您别说了。勋哥他不会相信我的。” 她用受伤而颓废的眼神,哀伤地望着霍南勋:“反正,我在勋哥心里,已经是个坏人。那,多坏一点,少坏一点,也无所谓了。 今天的事,全是我的错。 勋哥,你要追究责任,直接找我,跟其他人没关系。 他们只是来帮我庆贺乔迁之喜的。” 霍南勋淡淡看向她,四目相对,卢清悠就委屈得跟什么似的,忍不住哭了起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夏红缨看了霍南勋一眼,他微微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没再说话。 卢清悠一哭,他又心软了吗? 夏红缨转身,摔门离开。 吴兴民跟着出去,夏红缨见他揉着胳膊,问:“胳膊伤着了吗?感觉怎么样?” 吴兴民摇头:“他们留着余地,没有下死手,应该没伤到骨头。” “哥!”夏红缨问他,“我上次看到梁兴国打你。这次,他又那样对你!他们平时是不是总欺负你?” 吴兴民说:“没有。” “你还骗我!” “真的没有。”吴兴民说:“仅有这两次,还都被你撞见了。” 顿了顿,吴兴民又看向她身后,说:“其实,两次都是受了你们夫妻两个的池鱼之灾。” 夏红缨回头,看到霍南勋也出来了。 她收回眼神,没说话。 “我们跟卢清悠的事,连累你了,哥。”霍南勋拍了拍吴兴民的肩膀。 吴兴民问他:“谁跟你通风报信的?” 霍南勋:“我真的是来找我师父的,恰好遇到。” 吴兴民:“你觉得我信吗?” 霍南勋:“你信。” 吴兴民无语。 “哥,他们跟黑社会似的,尤其是那个梁兴邦!”夏红缨担忧地说,“你天天跟他们打交道,他们肯定欺负你!从培训那个时候,我第一次见到那个梁书记,我就看出来了。” 吴兴民却微笑说:“梁兴国对他手下的其他人,不像对我这样。你知道为什么吗?” 夏红缨:“为什么?” 吴兴民:“因为,他连续两年考核都不合格,上头对他很不满意,派我来,实际上是为取代他的位置。” 夏红缨没想到会有这样一茬,愣了愣:“是吗?” “嗯,今年是他任期里最后一年。”吴兴民说,“他蹦跶不了几天了。” 夏红缨:“那……他能甘心吗?” “肯定不甘心啊!”吴兴民说,“所以他想拉我入伙,让我做他的侄女婿。” 夏红缨一听更担心了:“他会不会狗急跳墙啊?” “放心好了!我在上头也是有人的。他也就在言语上打压打压我,其他改变不了什么。” “还有。”吴兴民指指霍南勋:“这不有妹夫护着我吗?霍南勋,你的功夫相当可以!我看他们怕你怕得快尿裤子了。” 霍南勋却皱眉说:“我的威胁或许有些作用。但你别把他们惹急了,到时候不管不顾起来,可能连尸体都找不到。” 吴兴民:“你别吓红缨了!她今天本来就吓坏了。” 霍南勋看向她:“吓坏了吗?” 夏红缨抿着唇,转身拿后脑勺对着他。 “怎么了?”霍南勋围着她转了半圈,追着问。 “我去接燕燕。”夏红缨跟吴兴民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霍南勋跟在她后头:“红缨,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夏红缨不说话。 霍南勋拉住她的手:“红缨!” 夏红缨停下脚步,说:“霍南勋,卢清悠在你面前一哭,你又心软了是不是?” 霍南勋:“不是,没有。” 夏红缨:“你分明就有!” 霍南勋:“……真没有!” 夏红缨甩了他的手,快步往前去。 “红缨!” “别跟着我,上班去!”夏红缨头也不回地说。 霍南勋沉默了一会,说:“幼儿园园长说,如果燕燕会读唇语,能懂老师讲课的内容,看懂老师的指令,就可以入园。” 夏红缨脚步骤停,满眼惊喜:“真的?” 霍南勋点头:“让燕燕再学一个月,下个月,我们带她去试试。” “好!”夏红缨雀跃地说:“燕燕的手语还差很多,但是读唇语,她好像有种天赋,大多数的日常话语,她都能看明白。” 霍南勋牵起她的手:“时间还早,一起去接她。” 这回,夏红缨没有甩开了,眉开眼笑。 …… 周日,夫妻两人正式搬家,去茶园的四合院住。 锅碗瓢盆都买了新的。 米、面、油、调料都搬了一些上去。 床上用品搬了两套上去。 霍南勋叫了霍刚、王德华和晓婷帮忙一起搬,五个人也就一趟的功夫,就搬完了。 霍刚好几年没上过茶园了,从夏红缨承包以后,这还是第一次上去,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本长满野草的院子,被拾掇得变了个模样。 打扫的很干净,正房门前侧面有棵高大的柿子树,树下的砂石地面上,搭了桌椅,颇有意境。 往外走的路面十几年前就铺了青石板,还是霍三叔带着徒弟们铺的,也被洗刷得很干净。 道路一侧是竹木绑就的架子,用来晒茶。 另一侧是一片厚草地,看起来很绵软的样子。 角落里翻了几块地,明显要用来种些什么。 “这里真宽敞。”王德华感叹说,“可比以前那一间屋要强多了,好多房间呢!” 燕燕可以上幼儿园了,又搬了新家,夏红缨今天特别开心,跟他们介绍说:“是啊!那边是炒茶房和厨房。 这边几个房间,我准备弄两间休息室,还有养蚕室,仓库这些。 正房这几间,就作为起居室、卧室,还给燕燕预留一个房间……” 她兴致勃勃地说着,大家都说很好,唯有霍刚,一直不怎么高兴的样子,突然说了句:“勋子,你是不是有点过份了?” 霍南勋正扛着斧头劈柴准备生火做饭,闻言看向他:“过份?” “清悠嫂子举报夏红缨,是她不对。”霍刚说:“但她也是出于对你的关心,动机是好的,你直接把她赶走,是不是太过分了?” 霍南勋没说话,一斧头劈下去,柴火被劈成两半。 第172章 你是最好的 “不看别的,你总要看磊子的面。”霍刚又说,“人家千里迢迢来农村照顾唐婶子,你居然给人赶走了? 你就不怕磊子死不瞑目? 我们几个里头,你跟磊子是最亲的,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德华在旁问:“刚子,你在说什么?她不是为了霍小光上学才搬去单位住的吗?” 霍刚说:“我昨天下午遇到她了,她说是勋子赶她走的,哭得特别惨!” 王德华看向霍南勋:“啊?勋子,怎么回事啊?” 霍南勋又一斧子下去,手臂上精壮的肌肉紧绷,坚韧的干松木被轻松劈开。 他将柴块丢到一边,说:“这事你们别管,她如果不是做出了过分的事,我也不会这样做。” “那你是不是也要赶我走?”霍刚有些负气地说,“夏红缨跟吴兴民的事,是我发现的,说到底根儿在我这里,要承担责任,也是我来承担。” “我说的过份的事,不是指举报红缨。”霍南勋说。 霍刚:“那还有什么?” 霍南勋皱着眉头,没说话。 霍晓婷说:“她心术不正!她——” “她儿子害了燕燕,让她离开霍家院子,是我提出来的。”夏红缨给霍晓婷使了个眼色,自己揽了过来。 真相,不仅难以启齿。 而且,会给霍磊身后的名誉,造成很大的打击。 还可能形成莫须有的谣言,例如卢清悠和霍南勋暧昧不清,霍小光到底是谁的儿子之类的。 最好就让它烂在肚子里,越少人知道越好。 “小孩子不懂事的行为,跟清悠嫂子关系不大。”霍刚看向夏红缨:“而且她还赔了你一大笔钱,不是吗? 你把人赶走,你有没有想过,人家清悠嫂子心里,会有多难受? 更何况,唐婶子还要靠她养老呢,她走了,唐婶子又怎么办?” 夏红缨说:“唐婶子老了病了,我来照顾! 至于卢清悠难受不难受的问题,难道她会比我更难受? 变成残疾人,从此以后听不见声音的,可是我的女儿!” 霍刚看了看旁边睁着双清澈的大眼睛,盯着他们看的燕燕,神色一顿。 “刚子叔叔。”这时,燕燕突然开口说话,“卢阿姨是坏人,霍小光也是坏人。” 霍刚一愣:“你知道我们刚刚在说什么?” 燕燕点头。 “你能听见了?”霍刚一脸不解。 如果能听见,怎么说话还是语调不对? 燕燕摇头,指指她的小嘴巴。 霍刚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夏红缨说:“她会读唇语。” 霍刚和王德华都一脸诧异,王德华还特地把燕燕带到一边去实验,发现他只要正常说话,燕燕十有六七都能读出他在说什么,喜得他将燕燕抱起来,高高丢起来,又接住。 燕燕发出开心的笑声,霍晓婷跑过去训斥王德华,说他这是危险动作,别把燕燕摔着了…… 夏红缨看着王德华那发自内心的欢喜,又看了看霍刚,他眼里的惊喜,也是实实在在的。 她不由心里一软,声音放缓,带着几分真心地说:“刚子,我知道你一直觉得卢清悠很好,卢清悠不容易。 但是我跟她,水火不容。 在这霍家村,不是她走,就是我走! 跟她相比,你更希望我走,是不是?” 霍刚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夏红缨以为他的沉默就是肯定,心里多少是有些难过的,正要说话,霍刚却突然说了一句:“不是!” 夏红缨:“不是吗?” 霍刚脖子有些僵硬地转头看了她一眼,又飞快将目光转向王德华和霍晓婷两人,说:“如果真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当然是……她走更合适。” 像是怕她误会什么,他又忙解释:“她毕竟有工作有宿舍,你走……你能走哪去?” 夏红缨第一次觉得,霍刚其实也是个讲道理会体恤他人的,冲他笑了笑。 突然,“哐!”一声巨响。 夏红缨吓了一跳,转头看去,霍南勋抱起一堆劈好的木柴,直接从外头,精准地扔进了灶屋的角落,然后没什么表情地看向她:“柴劈好了,做饭。” 夏红缨进灶屋去做饭,霍南勋一言不发地生火。 她总觉得,屋里气压有些低。 霍南勋好像不高兴了。 她坐到他旁边去,低声问:“霍刚怪你,你是不是心里不舒服了?” 霍南勋依然面无表情:“没有。” 夏红缨:“我发现,他也挺好的。要不你找个没人的时候,把卢清悠喜欢你的事情告诉他,他就不会——” “他挺好的?”霍南勋突然打断她。 夏红缨点头:“嗯。虽然他以前对我没个好脸色,但那是因为误会,出于对你的仗义。” 霍南勋:“在你心里,吴兴民自然是很好的,德华也是很好的,霍刚也是挺好的,唯独我,横竖看着都不好,是?” 夏红缨一愣:“我哪有?你什么意思啊!” “我今天为了赶去救你们,把厂长的自行车都蹬坏了。”霍南勋说:“你也没给我个好脸色。” 夏红缨:“赶来救我们?欸?你不是说你是去找你师父的,碰巧遇到吗?” 霍南勋不说话。 夏红缨:“所以,真的有人给你通风报信?是谁啊?是那个强子吗?” 霍南勋蓦然看向她,做了个封锁嘴巴的动作。 夏红缨点点头。 过了一会,她后知后觉地良心发现,挨着他的胳膊说:“他们都挺好的,但你是最好的!你太厉害了!梁兴国他们都怕你!” 霍南勋看了她一眼,她眼里充满崇拜,闪烁着星星一般。 霍南勋嘴角收不住地弯了下,身体不自觉往夏红缨那边靠过去,说:“明天早上开始,我教你和燕燕学些防身术,以防万一。” 夏红缨很期待:“嗯。” …… 灶屋里的气温越升越高,不多时飘出了饭香。 王德华和霍刚在院子里说话,望着灶屋里的夫妻两人,霍刚说:“德华,晓婷都要结婚了,你也该放弃了。 找个对象结婚! 你看人勋子,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好。” 王德华:“说我,你呢?” 霍刚说:“我们一起找。” 王德华看向那边陪着燕燕一起玩的霍晓婷,语气有些含恨地说:“好!我们一起找!” 霍刚说:“前些天,我妈说,我大姨那边村里,有一对双胞胎姐妹,长得可漂亮了,要不然咱们一起相个亲?” 王德华笑:“怎么?咱们结个连襟啊?” 霍刚:“有什么不可以?那才好呢!” 王德华:“行啊!” …… 第173章 怪机灵的 早上五点,霍南勋就把夏红缨和燕燕喊醒了。 燕燕睡眼朦胧,表情呆萌地跟着霍南勋到了院子里头。 霍南勋先教她们热身,然后带着她们山上山下跑了一圈,最后在院子里的厚草上铺了稻草垫子,教她们遇到袭击怎么防御,怎么进攻。 夏红缨体力算好的,这一通折腾下来,直累得汗流浃背,躺在稻草垫子上不想动弹。 反观霍南勋,他在教她们的过程中来回示范,燕燕跑不动的时候,他还背着她跑,运动量跟她相比,只多不少,他却脸不红气不喘甚至连汗都没出多少。 他的体力是真好,八年兵不是白当的。 还有,他教的防身术总是直击对方要害,没有一点花架子…… 夏红缨睡着之前想。 迷迷糊糊中,感觉鼻子痒痒。 醒来,就见霍南勋手里拿了根狗尾巴苗挠她。 燕燕在她旁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她伸手要打他,他微微一闪躲过,顺势抓住她的手腕锁死。 “看到没?”霍南勋转头跟燕燕说。 燕燕点头。 于是霍南勋作势打向燕燕。 燕燕学着他一躲,然后抓住他的手腕往背后一别,霍南勋高大的身躯就整个倒下,正好摔在夏红缨身上。 当然,他这么大个人,是不可能被燕燕掀翻的,他是装的。 所以夏红缨也没感觉到痛,只被他压住动弹不得。 燕燕在旁边高兴地直蹦,成就感满满。 夏红缨:“……” 霍南勋趴在她身上,与她紧密接触,突然呼吸急促起来,眼里染上了欲色,定定看着她。 夏红缨被他看得脸上发热,咬唇推他:“起来,燕燕在呢!” 他起身站了起来。 但是站起来的时候,嘴唇故意蹭过她的脸,还一边偷瞄着燕燕,怕她看到…… 夏红缨:“……” …… 霍南勋上班走的时候,夏红缨嘱咐他,今晚上是她爸的生日,让他下班后直接过去。 霍南勋说:“你等我下班,一起去呗。” 夏红缨说:“我那大嫂,是不会帮我妈做饭的。我和我姑,午后就去,帮我妈做饭。” 霍南勋:“好,那我下班后自己过去。” 夏红缨:“我哥说他也去。” 霍南勋挑眉:“他也去?以什么身份?” 夏红缨说:“当然是我妈的亲儿子的身份啊!” 霍南勋说:“你家里其他人知道他?” “不知道。”夏红缨说,“但早晚要知道的。正好趁这个机会,上门认个亲。” 霍南勋:“你就不怕夏红耀他们闹起来?” 夏红缨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要是别人,他们可能会闹。 但是吴兴民的话,他们不敢。 夏红耀承包了三百亩茶园,还指望我哥招商呢!” 霍南勋微笑看着她:“怪机灵的!” …… 夏红缨把家畜托给了晓婷,把燕燕打扮得像个小福娃,自己也穿了身平时很少穿的好衣服,带着燕燕去了麻将馆。 刚上完课,姑姑一家子来找她了。 他们一起去陈浩那里,买了面、糖、酒这些,背了一大背篓。 陈浩的门市距离乡政府不远,夏红缨让姑姑他们等她一下,她去找吴兴民。 结果一去,却看到梁玲正跟他在乡政府前头的大树下说话。 梁玲正在跟他道歉:“……我爸就是个混账东西!他一生气,连我妈和我都一起打。 他那天那样对你,是他混! 我也不敢劝,我怕火上浇油。 吴兴民,你别生气了好吗?” 吴兴民淡淡说:“我没生气。” 梁玲:“你别敷衍我了,被人按跪在地上,怎么会不生气呢?肯定会生气的!” 吴兴民问她:“那天,是谁让你把红缨带去的?” “啊?”梁玲眼神慌了一下,但又很快做出单纯不解的表情:“没有谁让啊!我就是想请老同学聚个餐。” 吴兴民:“毕业这么多年了,没见你请老同学聚个餐,怎么这么巧就跟宴请卢清悠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 梁玲:“……就是那么巧啊!” “是卢清悠让你那样做的?”吴兴民问:“她想折辱我和红缨,让我们在同学中间丢面子?” 梁玲:“……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吴兴民这时看到了夏红缨,叫她:“红缨!” 夏红缨走过去,跟梁玲打了个招呼。 “红缨,你怎么来了?”梁玲问她。 夏红缨说:“今晚我爸生日,我来找我哥一起去。” 吴兴民说:“红缨,我下午还有事,得下班后才能去。你先去,到时候我自己过去。” 夏红缨:“你都没去过我娘家,你自己能找着吗?” 吴兴民说:“我去过。盐井村那一片,是我们乡主要的茶园基地。那边茶园面积大,我去过好几回。你哥哥——我是说夏红耀,还带我去过他家。” 夏红缨:“好,霍南勋也下班以后才能去,你们俩说不定还能碰上。” 吴兴民:“嗯。我下班早的话,就去找他一起去。” 夏红缨:“那我先去了。梁玲,我先走了。” 梁玲问:“你爸爸今天的生日啊?” 夏红缨:“嗯。” 梁玲说:“真巧,跟卢清悠同一天呢。” 夏红缨:“她也今天过生日?” 梁玲:“是啊!还是在我大妈那里,今晚上给她过生日。” 夏红缨淡淡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回去跟姑姑他们一大家子汇合了,沿着往县城方向去的公路再走一个钟头,就到了盐井村,夏红缨的娘家。 她家位于山区,沿路走来,两边的山越来越高,越来越陡峭,是未经开发的原始森林,不时有空灵的鸟声传出。 流经柏树乡大桥的黑龙河,就在群山当中穿流,到了盐井村这一带,山势突然变得低矮平缓许多,许多山头错落有致的分布着,倒映在河水里,极为漂亮。 数百年来,住在这边的农民不断开荒,硬生生地把低矮些的原始森林开发成了耕地、种植林和茶园。 黑龙河道两边聚居了许多人家,夏红缨娘家就在公路上方几十米的半坡,一片相对平坦的地方,那里聚居了几十户人家,是盐井村的主要聚集地。 夏红缨有一个哥哥,三个姐姐。 都是她爸前妻生的。 她三个姐姐都已经到了,见了夏红缨一行人,都往她身后瞅。 三姐忍不住问:“红缨,听说,妹夫回来了?怎么不见他来?” 第174章 把她当妾看 夏红缨看了一眼外头的人,她大姐二姐在推磨,她嫂子、三姐,并隔壁婶子和她儿媳妇,四个人在打牌。 堂屋里头传来搓麻将的声音,想必男人们都在里头玩麻将。 又让她妈一个人在厨房忙活! 夏红缨心里有气,不冷不热地说:“他上班呢,等下班了再过来。” “上班?”她三姐却诧异地问:“他上什么班?” 夏红缨说话间已经进了堂屋,王大树帮忙托着背篓,帮她把背篓放下来,她回答说:“在301上班。” 堂屋里打麻将的男人们都回头看她,大姐夫问:“谁在301上班?那可是铁饭碗,好单位啊!” 夏红缨说:“霍南勋在301上班,他下班了就过来。” 大姐夫一脸茫然:“霍南勋?谁啊?” “是燕燕爸爸!”三姐夫说,“大姐夫,你连燕燕爸爸叫什么都不知道?” 大姐夫说:“我还真没留意,我都没见过他。” 三姐夫:“红缨结婚那天,他来接的亲,你没看到?” 二姐夫:“他喝多了,睡着了。” 大姐夫笑:“就是,喝多了。红缨,你家那口子不是当兵去了吗?怎么进了301?” 夏红缨回答:“退伍了,分配到那边。” “分配?当兵还包分配吗?”三姐夫一脸不解。 “农村户口不包分配?”大姐夫是他们老夏家最体面的女婿。在乡水泥厂上班,拿工资的,说话办事都跟成天在地里刨食的泥腿子不一样,见识也多。 夏红缨说:“说是在部队立了功,所以分配到了301。” “那挺好呀!”大姐夫看向夏红耀:“红耀,你之前怎么没提这事儿?” 夏红耀之前说夏红缨老公退伍回来了,但没提他进301的事。 他的表情有些心虚:“我没说吗?” “你没有啊!”三姐夫也说,“你就说燕燕爸爸回来了,你和嫂子还见到了他,没说他在301上班的事儿。” “我们哪知道他在哪上班呢?”马得芬接过话去,阴阳怪气的。 “得芬,茶园培训的时候,霍南勋去接红樱,你们是见到他穿301厂服的,还问他怎么回事呢!”姑姑这时说,“怎么能不知道他在哪上班?” 这话一出,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们两口子这是见不得夏红缨好。 夏红耀和夏红缨向来水火不容,大家也见怪不怪了。 马得芬却依然嘴硬:“有吗?我不记得了!” 姑姑无语,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也就没继续说,带着自家的儿孙过去给夏红缨她爸夏礼泉祝寿问好。 夏礼泉在门口长条凳上坐着,跟隔壁叔爷,几个差不多年岁的同辈兄弟一块儿聊天。 夏红缨也让燕燕过去祝寿问安。 夏礼泉对女孩子们都淡淡的,也没发现燕燕说话有些异常。 只笑着问姑姑的二儿子王小树:“小树,上几年级了?” 王小树说:“大舅舅,我上初二了。” “这么快上初中了呀?”夏礼泉笑眯眯地问:“考多少分?” 王小树也是个腼腆的孩子,说了句“没多少分”,就带着他妹妹王静和燕燕玩去了。 夏红缨转头进了灶房,果然见到她妈一个人在忙活。 灶上烧着火,锅里炖着一大锅东西,散发着腊肉和干四季豆的味道。 她妈捆着围裙,正在侧门外头洗菜。 菜堆了好几盆,她一边洗,一边不时捶捶腰。 灶上的火快熄了,都没人添一把柴火。 “妈!”夏红缨喊她。 蒋芙蓉回头看到她,顿时露出发自内心的笑:“红缨,你来了!” “这么多菜,你一个人洗,一个人切,再一个人做,得做到什么时候?”夏红缨一边挽起袖子去帮忙,一边说:“你就不会喊嫂子和三姐来帮忙?她们都闲得很!” “让她们玩儿。”蒋芙蓉温厚地说,“难得聚在一起玩一玩。” “大嫂,你就是太贤惠。”姑姑也带着儿媳妇韩秀芝来帮忙了,“身为婆婆,该立威立威,太软弱了,只会被人欺负。” “没事的。”蒋芙蓉笑着说,“她姑,你也跟秀芝出去玩儿!这里我来就行。” “知道大嫂你能干。”姑姑说,“但是今天来了这么多人,厨房的活儿都让你一个人干,不得把你累坏了?” “也没多少活儿了!早上四点我就起来准备了,肉菜都差不多了,就剩些素菜,还没来得及洗。” 夏红缨把她拉起来:“火快灭了,你去烧火,这边交给我们。” 蒋芙蓉向来犟不过夏红缨,果然进灶屋去烧火。 她又问起霍南勋,夏红缨回答了,然后特地提起,今天,吴兴民也会来。 蒋芙蓉就有些紧张,看了堂屋的方向一眼,说:“你爸不知道会怎么说……” “你管他怎么说!”夏红缨说,“听我的,跟哥哥认个亲,看以后谁还敢说你没儿子!” 隔壁婶子经常拿这个话刺她。 夏礼泉、夏红耀他们也时常暗示,她没有儿子,以后要靠夏红耀养老,然后把家里的活和孩子都扔给她。 蒋芙蓉吃苦耐劳,性格坚韧,又识字知礼,长得还非常好看。 但因为做过吴家的小妾,夏礼泉虽然娶了她,刚开始却也把她当妾看,对她没有半点尊重。 吃饭不让她上桌,钱不给她一分,好吃的永远轮不到她,几个子女也不管她叫妈,活儿却一点不少干。 连带着夏红缨出生以后,也过得像旧社会的妾生女。 过年给四个哥哥姐姐五毛的压岁钱,却只给她五分。 从来没穿过新衣服。 有什么吃的,永远没有他们母女的份。 幸亏夏红缨的爷爷是个公道人,为他们母女做主,逼着夏礼泉公平公正地对待子女。 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的认知在不断变化,现在虽然早已没有“妾”这种观念,但有些东西根深蒂固,是很难改变的。 例如,虽然夏礼泉前妻的四个子女是蒋芙蓉抚养长大的,他们却都不叫她妈,而是喊她“嬢嬢”,类似于阿姨的意思。 例如,蒋芙蓉吃饭还是很少上桌。 夏红缨从小就很有主意,蒋芙蓉很愿意听女儿的意见,闻言点点头。 “芙蓉!”外头夏礼泉喊,“再炒点瓜子花生来,没有了!” 蒋芙蓉应了一声,炒了一锅瓜子和花生拿出去,招呼大家吃。 夏礼泉就抱怨:“今天人多,你也不提前多准备点。” 第175章 霍燕燕是你爸爸 蒋芙蓉好脾气地说:“昨天本来想多炒点,一忙活,给忘了。” 夏礼泉又说:“多煮点茶出来凉着,吃了瓜子口干。” “好。”蒋芙蓉又去煮茶。 夏礼泉:“再去摘些葡萄来,给孩子们吃嘛!越老越回去了,连待客都不会了?” “我这不忙得离不了人吗?”蒋芙蓉说:“你让红耀去摘葡萄,他也没打麻将。” 夏红耀站在麻将桌旁看着。 上麻将桌要玩钱,马得芬在这方面管得很严。 夏礼泉就喊夏红耀去摘葡萄,他正看得入迷,回了一声“等会”,然后一动不动。 最后还是推完磨的二姐去摘了葡萄来,洗干净了拿出去,给孩子们吃。 各家的孩子今天来了十几个,看到紫红色的大葡萄,都围过来抢着吃。 唯有燕燕,小小的一只,蹲在地上看蚂蚁。 “燕燕!来吃葡萄!”二姐喊她。 燕燕没动。 “这丫头看什么呢?看出神了?喊她她都听不见。”二姐笑道。 “燕燕的耳朵听不见了。”这时,姑姑的小女儿王静说。 “耳朵听不见了?”大家都问怎么回事。 王静就说是掉井里给淹的。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说什么的都有。 王小树过去,拉着燕燕的手,带她去吃葡萄。 夏红缨家没有种葡萄,燕燕很少吃到,拿起一颗剥了皮放嘴里,小腮帮子鼓鼓地,一脸满足。 “里头有籽。”王小树教她,“吐出来。” 燕燕点点头,吐出籽来。 “咦?她这不是能听见吗?”夏红耀和马得芬的儿子,今年八岁的夏军见状嚷嚷说。 王小树说:“她听不见,但是她会读唇语。” 夏军:“唇语是什么?” 王小树:“就是,她看着你的嘴巴,就知道你说了什么话。” “啊?真的吗?”夏军稀奇地看着燕燕,“燕燕,你看我的嘴,就能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燕燕眨巴眨巴眼睛,点点头。 然后继续低头剥葡萄皮。 “你看我!”夏军喊。 然而燕燕不看他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他在跟自己说话,就低着头继续剥葡萄。 “你看我啊!看我!”夏军伸手推了她一下,葡萄掉在了地上,燕燕皱着小眉头看向夏军。 “你看我!看我的嘴!”夏军对燕燕会读唇语这个事的兴趣大过了对葡萄的兴趣,“你能看出来我在说什么吗?” 燕燕嘟着嘴说:“我要吃葡萄!” “她说话怎么怪腔怪调的!”又有其他家的小孩说。 王静解释说:“四表姐说,因为听不见声音,所以说话的时候,把握不好音调。” “你们别说话!”夏军指着他自己的嘴,说:“燕燕,你看我说的是什么。如果你能重复出来,我就给你葡萄!” 燕燕看了看盆里水灵灵的葡萄,点点头。 夏军:“葡、萄!” 燕燕:“葡萄。” 夏军:“哇!真的能看出来啊!再来,西、瓜。” 燕燕:“西瓜。” 夏军:“冬、瓜!” 燕燕:“冬瓜。” 夏军:“傻瓜!” 燕燕:“傻瓜。” “她居然真的会读唇语,这么厉害的吗?”大人们都纷纷围了过来。 夏军是个人来疯的性格,见这么多人看他,他更来劲了,故意引人笑,说:“你、是、个、大、傻、瓜!” 燕燕皱着小眉头,抿了抿小嘴,说:“你是个大傻瓜!” 不负夏军的期望,大家果然轰然大笑起来。 但是,回旋镖扎自己身上了。 夏军感觉有点丢脸,于是换了个说法:“燕、燕、是个大傻瓜! 燕燕有些凶地瞪着他:“军军哥哥是大傻瓜!” 大家笑得更厉害了,七嘴八舌地说:“她还会反击呢!” “天呐!她才三岁,怎么这么聪明!” “跟她妈小时候一个样!红缨小时候也是个鬼机灵……” …… 夏军感觉很丢脸,急了,用学校里男孩子们经常用的骂人的话骂她:“霍燕燕!我、是、你、爸、爸!” 燕燕盯着他的嘴巴,琢磨了一会,说:“霍燕燕是你爸爸?” 燕燕只有三岁多,一团稚气,长得又可爱,这样一脸认真地说着这种话,大家都觉得特别好笑,王小树和一众大大小小的孩子都笑得直不起身来。 门口的几个老爷子也都饶有兴趣地哈哈大笑。 只有夏礼泉,见自己亲孙子在游戏里处于下风,垮着脸不高兴。 燕燕不想玩这个游戏了,转头问旁边的王小树:“小树舅舅,我可以吃葡萄了吗?” “吃!给你!”王小树摘下一颗又大又紫的递给她。 燕燕高兴地低头剥皮。 夏军被人笑话得恼了,指着燕燕吼:“霍燕燕!你是装的!没事装聋,你有病!” 燕燕没看他,就不知道他在骂自己,自然也就没理他。 夏军更气了,伸手就想把燕燕手里的葡萄打落。 岂料,小丫头的反应超乎寻常地快,居然闪身一让,躲过了。 夏军没想到会打了个空,一个没稳住,整个人往前扑倒。 他身前就是那盆葡萄,放在一个单独的凳子上,这一扑,盆子和凳子都倒了。 “哐当当!”瓷盆落地发出巨响。 凳子也发出巨响。 夏军摸着自己的下巴,张嘴半天才回过气来,“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马得芬丢下手里的牌就跑过来,拉下他的手一看,夏军的下巴磕在凳子棱上,破了皮,又青又紫。 “你干什么呢!”马得芬恼羞成怒,几巴掌拍在夏军屁股上,“小小年纪这么刁钻!这么多葡萄也堵不住你的嘴!” 大家一听,小小年纪?刁钻?葡萄堵嘴? 这哪是在骂夏军,分明是在骂燕燕。 屋里看麻将的夏红耀听到他的宝贝儿子在哭,也赶紧出来了。 看到夏军下巴上的惨状,夏红耀满脸心痛地问:“这是怎么弄的?” 王小树说:“红耀哥,他想打掉燕燕手里的葡萄,结果自己摔了!” 大家都看着的,夏军也抵赖不了,哭得更大声了。 “怎么了?”灶屋里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蒋芙蓉,夏红缨等人一起出来了。 第176章 我今天过生,你咒我呢? 夏军是蒋芙蓉一把屎一把尿帮他们带大的,见状也是心疼的,忙问:“小军,你这是怎么磕的?来,奶奶看看。” “你这会看什么看?”夏礼泉一肚子火,全冲着蒋芙蓉来了:“你一个当奶奶的,也不好好看孩子,你看小军的下巴磕的!都青了!” 蒋芙蓉也不反驳他,牵着夏军的手,说:“走,奶奶给你擦点药酒,揉一揉。” “擦什么药酒!”马得芬一把夺过夏军的手,黑着脸说,“有这功夫,不如好好看着你外孙女!平白让我儿子摔了这么大一跤!” 蒋芙蓉:“我外孙女?你说谁?燕燕吗?” 马得芬恨恨睕着燕燕:“就是她!” 夏红缨闻言,皱眉问王大树:“大树,怎么回事?” 王大树如实说了。 夏红缨越听脸色越难看,蓦然转身看向夏礼泉:“爸!刚刚我就想说了,我就打量今天是你的生日,忍忍就算了。 可你们也太过分了! 刚刚你是不是就坐在门口? 嫂子是不是就坐在牌桌前头,距离小军有没有三步远? 你们放任小军欺负燕燕就算了,小军自己摔倒了还要怪在我燕燕头上? 还说我妈没看孩子? 我妈一大早四点钟起床开始忙活你的生日,忙得脚不沾地! 你们这一家大小,打牌的打牌,看麻将的看麻将,聊天的聊天,没有一个去搭把手的! 连烧个茶水,炒个瓜子,摘个葡萄这种事情也要使唤我妈! 你们是断手断脚还是都瘫了?什么都找我妈?” 夏礼泉瞪大眼睛:“你!你你你这个孽女!我今天过生,你咒我呢?我又没说燕燕什么!” “你是没说燕燕!”夏红缨冷笑,“你也不傻,当然知道怪不着燕燕!更怪不着我妈! 你只不过是觉得你宝贝孙子在燕燕那里吃了亏,心里不舒服。 又觉得我妈欺负起来毫无负担,迁怒给我妈而已!” 夏礼泉恼羞成怒:“我还没说你呢!你倒说起我来了? 你是怎么带孩子的?好好的能掉井里去? 小小年纪就成了个聋子,以后嫁都嫁不出去!” 夏红缨:“嫁不出去我养她一辈子,吃不着你家大米!” 夏礼泉暴怒,猛一拍桌子:“你——” “欸!爸!爸!消消气!消消气!”几个姐夫,还有亲戚们都过来劝。 “红缨!”隔壁叔爷则拉住红缨,“今天是你爸过生,你少说几句!” 他转头说夏礼泉:“这事儿,礼泉,还有红耀媳妇,真心是你们不对!人家芙蓉在屋里忙了一天,这孩子磕着了,你们怎么能怪她?” 夏礼泉和马得芬都沉着脸不说话。 “红缨,跟我进去。”姑姑把夏红缨拉了进去,低声跟她说:“你把你爸说狠了,回头受气的还不是你妈? 你现在出嫁了,一年到头,能回娘家几次?你能时时刻刻护着你妈吗?” 见夏红缨气鼓鼓地不说话,姑姑拍拍她的背安慰她:“听姑的,为了你妈,等会吃饭的时候,给你爸说几句好话,别闹太僵了。” 夏红缨深呼吸,说:“谢谢你,姑姑。但是我心里这口气,实在是难受!” 姑姑说:“我去找你爸!好好说说他!” 姑姑就去找了夏礼泉,说嫂子贤惠又能干,把一家老小都照顾得很好,让他别猪油蒙了心,对嫂子好些之类的话。 夏红缨听到夏礼泉说:“我哪里对她不好了?就夏红缨那个孽女,一天到晚没事找事!” 姑又劝,你是这个家的大家长,一碗水端平了,谁都说不出什么,你就是偏心。 夏礼泉一脸偏执地说:“一个是我亲长孙,一个是个孽女生的外孙女,她又不姓夏,你说一碗水端平,不是笑话吗?” 夏菊:“我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哪个受了委屈我都心疼。 红耀和红缨都是你的后人,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就不明白,你的心是怎么长的呢?” 夏礼泉黑着脸说:“红耀是我原配生的长子。红缨是什么?她妈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怎么能跟红耀比?” 夏菊摇摇头,又说:“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咬着那陈年老事儿不放呢? 不说别的,就说你四女婿霍南勋,人家进了301,吃着国家饭,身份不一样了。 指不定哪一天,红耀也需要他拉一把帮衬帮衬? 你就看在女婿的份上,对嫂子和红缨好点。” 夏礼泉嗤之以鼻,满脸不屑:“我红耀需要霍南勋帮衬? 红耀能干着呢!娶了马得芬这样有钱人家的女儿,还承包了三百亩茶园! 即便他真需要人帮衬,马得庆不比霍南勋强一百倍? 而且我家小军成绩好,以后一定有出息!谁要他们霍家帮衬了?” 马得庆是马得芬的哥哥,早些年就靠投机倒把发了闷声财。 这几年改革开放的春风越吹越强劲,个体户、做生意的越来越多,他就正式干起药材生意来,马得芬一提起她哥哥,就是一脸的骄傲。 夏礼泉也是,拿他格外好。 “你……行,以后你别后悔就行!”夏菊实在劝不动,干脆不劝了。 夏菊是夏礼泉的亲妹妹,太知道他这个哥哥了。 思想守旧,且固执得要命,不撞南墙不回头那种。 以前他们爹还在的时候,还能威慑他,自从他们爹过世以后,谁也劝不了他丁点。 夏红缨听到这里就不听了,转身想出去跟小树和静静说一声,让他们帮忙照顾着燕燕。 结果一拐出去,看到马得芬正贴在墙上,也在偷听。 四目相对,马得芬从墙上下来,不自在地走开了。 …… 当地的风俗,过三十、四十、五十等整生办酒席,称作“逢仪”。 整生的前一年,遇九的生日,被称为“起仪”,虽不办酒席,但是也会很重视,近亲都会来。 随着天色越来越晚,亲戚们陆续到来。 夏红耀夫妇对其他亲戚都一般般,来了笑着打声招呼算是迎客了。 有些穷亲戚,他们连招呼都懒得打,好在大姐贤惠,二姐周到,她们帮着周旋,才不至于得罪人。 但马得芬的娘家人就不一样了。 马得庆来的时候,夫妻两个远远看到他的摩托车开过来,直接去下头公路上去接人。 第177章 妈妈,我饿了 夏礼泉也是,到院坝边缘望着,笑呵呵的。 上来的时候,夏红耀和马得芬各提了一个网兜。 夏红耀的网兜里,装着四瓶罐头。 马得芬的网兜里,装的是两大罐麦乳精。 另外,马得庆自己还提了两个网兜,分别装的是一瓶包装精美的云台酒,还有一大袋子的糖。 “舅舅舅舅!”夏军高兴地跑出去迎接马得庆,马得庆摸摸他的头,把糖递给他,说:“拿去分给大家吃。” 夏军就拿着糖,蹦蹦跳跳去了,打开那一大包糖,他招呼小孩们过去,一人分两颗。 马得庆跟夏礼泉打了招呼,跟迎出来的大姐夫握手,两人攀谈起来,其他人都围着他们两个。 静静今年七岁,是个很懂事的女孩子,见夏军发糖,就牵着燕燕过去。 夏军给了静静两颗糖。 看到燕燕眨巴着大眼睛,眼馋地盯着他手里的糖果,也不情不愿地拿了两颗递给她,没好气地说:“给你!” 燕燕正要伸手去接,马得芬却一把扯住夏军的胳膊,将夏军带那包糖一起带进了屋里。 隐约听到她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谁让你把糖都分了的?这软糖可贵了!” 夏军:“是舅舅让我分的……” 燕燕没拿到糖,有些不开心,进了灶屋,抱住了夏红缨的大腿。 “燕燕,困了么?”夏红缨问。 她之前中午都要睡午觉,今天一天没睡。 燕燕仰头说:“妈妈,我饿了。” “饿了?我的燕燕宝贝饿了,等会啊!外婆给你盛饭吃。”蒋芙蓉正在案板上,把煮好整猪蹄切开,闻言拿了个饭碗,盛了半碗饭,往里头切了一块带皮带筋带肉的腊猪蹄,放了两块香肠,又盛了些干四季豆和汤,捡了豆腐、炖得糯粉粉的莲藕,放在高凳子上,让她坐在灶边的小板凳上吃。 这种场合,太小的孩子一般不上桌,大人给她弄一碗在一边单独吃就行了。 夏红缨也没说什么,继续忙着各种厨房的活。 之前做好的菜,都在灶上煨着,眼看客人都到齐了,天色也渐渐暗下来,夏红缨出去喊人来端菜摆桌。 马得芬第一个进来了,伸着脖子往灶台上看,又看向正在吃饭的燕燕,眼神往她饭碗里溜了一圈,笑着跟姑姑打招呼,说:“姑,秀琴,今天辛苦你们了!” 韩秀芝神色僵了僵。 她叫韩秀芝。 夏红缨注意到,皱眉说:“嫂子,弟媳叫秀芝。” “哦哦哦!”马得芬急忙道歉,“不好意思啊秀芝,我这记性实在是不好!” 韩秀芝笑笑:“没事,嫂子贵人多忘事嘛。” 马得芬就急匆匆地端着菜往外头去了。 到了外头,就听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红缨在厨房一下午没出来,原来躲在里头偷吃呢!燕燕那么小,给她吃那么大块猪蹄子,也不怕积食!” 她夸张地用手比划出馒头那么大小。 实际上,那块肉也就比小笼包大不了多少。 夏红缨也跟着端菜出去,闻言说:“嫂子,现在不是饥荒年代了,不用这么阴阳怪气的。 一个三岁小孩子,能吃你多少东西? 我背篓里给你们拿了块腊肉,十好几斤,你亏不了!” “哎哟!跟你开玩笑你还当真了?”马得芬瞥了一眼夏红缨的背篓,又问:“马上要开饭了,霍南勋怎么还没来啊?” “是哦!”大姐夫看看手腕上的表,“都六点半了,红缨,他几点下班?” 夏红缨说:“五点,应该快了。” 从301走过来,大约一个钟头。 算算时间,应该到了才对。 夏红缨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他不会是加班,或是有别的事,给绊住了? …… 乡政府门前。 梁兴国笑呵呵地说:“于副市长,今天啊,还正好是卢医生的生日,今天晚上,咱们请您尝尝我们柏树乡的特色美食,同时,也给卢医生贺生!” 于副市长是个中年女人,用亲切的眼神看向卢清悠,拍了拍她的背,说:“那可真是巧了!那就走,都一起去。” 一行人,包括乡政府主要干部、301的厂长、副厂长等,都在梁兴国的带领下往香柏饭店走。 吴兴民自然在其中。 卢清悠也在其中,市里分管交通、建设的于副市长下来视察修路的事情,顺道来看望她。 霍南勋也在,魏大勇带了他来,说是他刚参加工作,介绍他多认识人。 把人送到香柏饭店门口,霍南勋就小声跟祁厂长说:“厂长,今晚我老丈人过生,我就不吃饭了,先走了。” 祁厂长点头:“行,去!” 霍南勋给吴兴民使了个眼色,准备先离开。 他既不是政府机关的人,也不是301的主要领导,今晚这场合,可有可无,走了也没关系。 岂料卢清悠见状直接叫住他:“勋哥!你干嘛去啊?” 这样一叫,所有人都看着他。 魏大勇本来没注意到他,这回注意到了,脸色一沉,问:“小霍,你干嘛去啊?” 霍南勋只得回身道歉:“各位领导,今晚是我老丈人的生日,我和吴副乡长,得去他家贺生。对不起,失陪了。” 他和吴兴民的关系,早在余副市长下午刚来,彼此寒暄的阶段,就由魏大勇说出来了。 所以他说话间,就顺便捎带上了吴兴民。 “老丈人的生日?”魏大勇有些不高兴了,“你老丈人生日比陪领导重要吗?” 霍南勋说:“领导自然重要。不过——” “不过什么不过?”魏大勇打断他,“你老丈人年年都过生日,于副市长可不能年年都来。别走了,留下来。” 说着,他又跟于副市长赔笑脸,说:“小霍是我徒弟,也是我的接班人!今天必须要介绍给余副市长认识一下!” 于副市长看向霍南勋,笑道:“你们柏树乡出美人儿,没想到也出美男,真是个帅小伙,长得又高又壮,挺好的!” 霍南勋正要说话,吴兴民这时上前一步,微笑跟于副市长说:“领导,今晚,我跟霍南勋,可能真要失陪一下了,主要缘故在我。” 余副市长皱眉:“在你?什么意思?” 吴兴民说:“今晚,不仅是生日宴,也是我和我亲生母亲的认亲宴! 亲戚朋友都提前通知了,他们怕是就等着我们两了。” 余副市长:“亲生母亲?认亲宴?” 第178章 吃饭祝寿 吴兴民点头:“是啊。我与亲生母亲,过去因为种种原因,一直不能相认。如今好容易能认亲,我不忍让母亲失望,还望于副市长谅解。” “认亲什么时候不能认呢?”卢清悠说,“让梁乡长给你批个假,你明天再去就是了。” “那不妥。”于副市长是个孝女,说:“这样,你们两个去!天快黑了,你们开我的车去,今天能赶回来就赶,赶不回来就明天早上把车送回来,反正,我要明天才回市里。” 卢清悠脸色很难看。 听梁玲说,夏红缨的父亲今天过寿。 她就撺掇着魏大勇把霍南勋叫了来,本是为了给夏红缨添堵。 却被吴兴民破坏了。 ……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夏家开席,热热闹闹地吃饭祝寿。 燕燕白天没睡觉,吃完饭就困了,蒋芙蓉让夏红缨去吃饭,她抱着燕燕往自己屋里去。 “欸!”夏礼泉叫道,“刚铺的新床单,别给尿了,放那边凉床上!凉床不怕尿。” 堂屋里搭了个凉床,是热的时候搭的,如今天气开始转凉,但是还没收,上头堆着些杂物。 蒋芙蓉说:“现在晚上凉了,睡那上头会冷。” 她抱着燕燕进了里屋她和夏礼泉的房间,把燕燕放床上,盖上薄被。 “也不知道仗着谁,专门跟我唱反调!”夏礼泉不顺意地斜了夏红缨一眼。 夏红缨淡淡说:“燕燕已经不尿床了。” 夏礼泉还要再说,二姐夫忙岔开话题,问:“红缨,四妹夫怎么还没来?都这么晚了。” 夏红缨望了眼外头的天色,皱眉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早上说好要来的。他可能在加班,他平时经常加班。” “加班都是借口。”马得芬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似笑非笑地说:“他分明就是不重视爸的生日。诶?他是不是现在飞黄腾达了,就看不上你了啊?” 姑姑在一旁回答:“怎么会?他们两个好着呢!” 马得芬:“刚结婚就走了,一走四年没回来过。能好到哪里去? 更何况,红缨她公婆,当着我们娘家人的面都嫌弃燕燕是个女儿! 现在燕燕还出事了,变成了个聋子,那黄婆子不得更加嫌弃? 现在,爸过生他都不来,还不能说明问题?” 夏红缨看了她一眼,也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嫂子,我知道你巴不得我被婆家扫地出门,不过你那黑心眼子还是收着点!我要真离婚了,我肯定要回娘家来住的,到时候,看谁给谁添堵。” 马得芬冷笑:“你可拉倒!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家可没有你住的地方!” “你说了不算。”夏红缨说,“政府说了算。” 马得芬:“你——” “弟妹!”二姐拉住马得芬,“姑都说了,人两口子好着呢!没影的事,吵吵什么呢?” 马得芬看向夏红缨:“是我在吵吵吗?明明就是她!” 夏红缨没再回答她,因为蒋芙蓉出来了,夏红缨已经给她盛好了饭,放在自己旁边。 不过刚刚给她预留的位置,被三姐夏翠翠给占了,夏红缨就说:“夏翠翠,往那边点,妈过来了。” 她们坐的都是长板凳,挪一挪挤挤坐三个人,是能坐下的。 夏翠翠却一肚子不耐烦:“挪什么挪?挤死了!她平时不都在灶屋里吃?穷讲究什么?” 夏翠翠只比夏红缨大两岁多。 当初,夏礼泉的前妻,就是生夏翠翠难产死的。 夏礼泉自己带不了这么多孩子,当时家里非常困难。 政府人员把蒋芙蓉介绍给他,他立刻答应,跟蒋芙蓉结了婚。 所以,夏翠翠是几个继子女里头,唯一一个自小由蒋芙蓉养大的孩子。 但她是个白眼狼。 三个姐姐中,大姐二姐都还对蒋芙蓉挺尊重的,对夏红缨也跟对正常妹妹一样。 唯有夏翠翠,跟夏红耀穿一条裤子,从小跟她争爷爷的宠,对夏红缨各种敌意,对蒋芙蓉这个后妈没有半点尊重。 夏红缨见她又发癫,说:“你不讲究,你去灶屋吃,把位置让给妈!” 夏翠翠:“我凭什么!” 夏红缨:“那我妈凭什么?我就让你挪一下,你那边还那么宽呢!你吃火药了?” “又吵什么?”另一桌的夏礼泉不高兴地吼夏红缨,“就你事多!你就不能消停会?” 夏红缨:“你看夏翠翠!一个人占了那么宽的位置,让她往那边挪一下,她——” “蒋芙蓉!”夏礼泉不等夏红缨说完,直接跟蒋芙蓉说:“坐不下了,你就去灶屋吃!多夹点菜。” “今天是大哥你的生日!”姑姑见状说,“嫂子应该跟你坐一块,让晚辈们给你们敬酒贺生才对!二哥,你说呢?” 坐在夏礼泉旁边的,是他弟弟夏礼云。 夏礼云以前得了急病,是蒋芙蓉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他一直很尊重蒋芙蓉,看到妹妹夏菊的眼神,他顿时会意过来,起身让道:“嫂嫂,你该坐这儿!你今天忙一天了,赶紧来吃点。” 蒋芙蓉看了夏礼泉一眼,他的脸色不好看。 一起过了二十多年了,蒋芙蓉非常明白夏礼泉。 他是以她为耻的。 怕人笑话他娶了个别人家的妾当老婆。 所以他从来不在人前跟她同座。 但是背后,对她也算正常,吃的穿的不算苛待她。 她忍一忍,自己去灶屋吃,估计就啥事没有了。 但是,当妈的低人一等,女儿又哪里有脸面? 红缨的丈夫今天失约没来,红缨本来就被马得芬她们挤兑。 她如果再忍,红缨的面子里子就都没有了。 于是她没有推辞,顺势过去,在夏礼泉身边坐了。 还为了哄他高兴,拿酒来给他满上,满脸笑容地说:“红耀他爸,今天是你五十九岁生日,我祝你生日快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来来来!我们一起祝大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姑姑也举起杯子。 在她的带动下,几桌的人都给他祝寿。 夏红耀和夏翠翠一肚子不爽。 蒋芙蓉怎么敢坐那里去的? 只有他们的亲妈才有资格坐那里。 这么多年,虽然他们亲妈早就亡故,但是夏礼泉身边,从来不是蒋芙蓉。 蒋芙蓉应该在灶房里吃饭。 或者在旁边照顾孩子。 第179章 认亲 他们感觉自己已故的亲妈受到了挑衅和侮辱。 但是这么多亲戚在,他们也不敢冒着有悖人伦辈份的风险说什么,只得憋屈地跟着站起来敬酒。 夏礼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突然拿起蒋芙蓉倒的那杯酒,狠狠砸在了地上。 碎片飞溅。 屋里的人都惊呆了,鸦雀无声地看着他。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姑姑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夏礼泉没理姑姑,转身看向蒋芙蓉,问了一句:“蒋芙蓉,你配坐这里吗?” 此话一出,夏红耀夫妇的脸色顿时好看了。 夏翠翠嘴角露出个微笑。 蒋芙蓉的脸色,慢慢变得惨败,抬眼看向夏礼泉,声音微微颤抖:“你说什么?” 夏礼泉看到蒋芙蓉的表情,也知道自己过分了,一时有些后悔。 他刚刚也是突然就跟鬼迷了心窍一样,被一股奇怪的情绪裹挟。 “我——” “哐!”地一声。 突然有碗从天而降,砸在夏礼泉前头的桌子上。 碗破菜撒,溅了夏礼泉一身。 是夏红缨,直接把饭碗扔过去砸了。 “夏礼泉!你看不上我妈,当初别娶她呀! 你把我妈娶回来,一边给家里挣着全工分,一边帮你照顾四个孩子和瘫痪的妈,管着你全家吃喝拉撒二十多年! 现在你说她不配坐在你身边? 你是人吗? 旧社会的地主老财都不像你这样恶毒!” 夏礼泉指着夏红缨,气得呼呼喘粗气:“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敢拿碗扔我?你给我滚!以后不许再踏进这里一步!” “我可以滚!谁稀罕来你这破屋似的!”夏红缨走到夏礼泉面前,“但是我滚之前,你必须把话说清楚。 我妈,她怎么就不配坐这里了? 你不就是觉得我妈做过吴家的姨娘吗? 可你夏礼泉又是个什么东西? 又懒又穷,不把洗脚水端你面前你能一个月不洗脚的老泥腿子,你当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还是皇亲国戚啊? 你凭什么看不起我妈?” 夏礼泉手直抖:“你你你……” “夏红缨!”夏翠翠跟打了鸡血似地帮腔,“别说得你妈为这个家做了多少贡献似的! 我爸当初是可怜她无家可归,才给了她一个落脚的地方。 该感恩的是你们母女! 如果不是我们家,你妈说不定早死了。 哪儿来的你呢?” “没有我妈,当然不会有我。”夏红缨看向夏翠翠,“但是夏翠翠,没有我妈,也未必有你! 爷爷那时候经常说,你那时候才一个月大,没有奶喝,都快死了! 要不是我妈那时候有奶,一口一口把你喂大,哪还有你这白眼狼在这蹦跶呢!” 她又指着夏红耀:“还有你!夏红耀,你是我妈生的吗? 还有三位姐姐,你们是我妈生的吗?你们都不是! 我妈辛苦把你们带大,还把小军带到这么大了,你们没有半点感恩之心,这么多年了,连妈都没喊过一声! 你们都是一群白眼狼!” “谁是白眼狼!”夏翠翠跳脚,“你妈不过是个地主老财家扫地出门的妾!他配做我们妈吗?能喊她一声嬢嬢,她就该感恩戴德了!” 夏红耀:“就是!她没儿子,还得指望我给她养老送终呢!帮我带小军,不是应该的吗?想让我喊她妈?我妈在那边坟地里躺着呢!” “谁说我妈没儿子?”突然,门口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清越却冰冷,让人不由浑身一凛。 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夏礼泉父女几个身上,没人注意到,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两个男人。 一个秀逸俊美,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站在那里,便让人想起芝兰玉树、琼台宇阁。 一个高大精壮,英姿挺拔,没什么表情的神色里,浑身莫名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感觉,令人望之胆寒。 “吴……吴副乡长?”夏红耀一惊,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脸巴结的笑,问:“你怎么来了?” 吴兴民没理他,径直走到蒋芙蓉面前,双膝跪下:“妈,对不起,儿子不孝!” 蒋芙蓉眼里浮出眼泪,激动地把他拉起来:“兴民,是妈对不住你!” “不是,你们这是闹哪出呢?”夏红耀瞪大眼睛问,“吴副乡长,你为什么管她叫妈?” “姓吴……”夏礼泉看着吴兴民跟夏红缨有几分相像的脸,脸色变了又变。 蒋芙蓉挺直了脊背,跟众人说明了缘由:“是这样…… 当初,政府是因为知道夏礼泉家的情况,又知道我有奶,所以撮合我跟夏礼泉结婚。 我当时的确无家可归。 夏礼泉的孩子,就是夏翠翠,则的确需要奶,我们两个人就结了婚。 我因为毒誓的缘故,谎称是流了产所以有奶,实际上并不是,我是生了兴民,还把他奶到快一岁才离开吴家的。” 夏红耀喃喃地说:“这么说,吴兴民居然是……是……” “没错,我是妈的亲儿子,红樱的亲哥哥。”吴兴民说,“以后,我会给妈养老,不用劳动外人。” “妈有儿子,还有女婿呢!”霍南勋也走了进来,看了夏家子女一圈,说:“你们不愿意喊她妈,自然有人愿意喊。” 他看向蒋芙蓉,说:“妈,我是霍南勋,您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梁芙蓉仰头打量他,面露满意之色。女婿这几年在部队,锻炼得更加硬挺帅气了。 “这几年在部队任务重,一直没能回来给您尽孝。”霍南勋说,“以后,我和红樱,一定好好孝敬您。 哥开了车来,您这就跟我和红樱走! 我们在茶园里有一大座四合院,再去十个人也能住下。 您以后,跟我们一起过。” 夏红缨和吴兴民同时看了霍南勋一眼。 吴兴民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同了。 夏红缨则眼前一亮,说:“好!妈!你跟我们走!夏家人太高贵,咱们高攀不起!我去抱燕燕,你去收拾两件衣服,我们这就走!” 她拉着蒋芙蓉进了屋。 夏红耀夫妇的表情都很难看。 霍南勋看向一直处于发呆状态的夏礼泉,说:“爸,不好意思,副市长来考察修路的事情,我们两个都跟着接待,来晚了!” 夏礼泉回过神来,惊疑地问:“什么?市……长?” 第180章 好像没有他不会的 霍南勋:“是副市长,于副市长。她是兴民哥的上级领导。 她听说,哥要来给爸过生日,直接把自己的小轿车给了他,让他赶紧来。 幸亏有车。要不然这晚上黑灯瞎火的,路又这么远,我们也不好接妈走。” 夏礼泉心里堵了一团火似的,只想打死吴兴民。 就算打不过,也要骂几句野种才能出这口气。 刚要张口,夏红耀一把将他拉到一边去了。 不愧是亲儿子,他爹一张嘴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爸!你别乱说话啊!”夏红耀低声说,“他管着茶园招商,咱们那300亩茶,能不能卖出去就看他的!” 夏礼泉生生把骂人的话咽回去了。 吴兴民之前动员村民承包茶园的时候,被夏红耀请到家里来过。 夏礼泉知道这个人是管茶园的。 他们家刚承包了三百亩茶园……的确不能得罪啊! 夏礼泉:“……” “你好,四妹夫。”大姐夫过来,跟霍南勋打招呼,“之前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喝醉了,没见到你,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呢!真是一表人才,幸会幸会!” 他伸出手来,霍南勋握住,问:“您是?” 大姐夫:“我是你大姐夫!我叫曹琨,在乡水泥厂上班。” “听红缨说起过,今天也是第一次正式见各位姐夫,幸会。”霍南勋微笑,跟曹琨握了手以后,又去跟其他两位姐夫握手。 然而,不是每位姐夫都习惯跟人握手。 跟二姐夫握手的时候,他手忙脚乱擦了擦手上的油渍。先伸了左手,觉得不对头,又伸出两只手来,抱着霍南勋的手握了握,有些脸红地说:“我这手,刚刚拿了骨头,有油,不好意思啊!” “没事,我记得您,您是二姐夫。”霍南勋并无鄙夷之色,又主动向三姐夫伸手:“三姐夫,你好。” 三姐夫却并不伸手,而是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满眼不屑:“你要把嬢嬢接走,是什么意思?” 霍南勋脸上的笑意一敛:“就是接我妈去我家养老的意思。怎么?你有意见?” 霍南勋一米九的个子,气势一冷,极为吓人。 不到一米七的三姐夫不由自主地心里颤了颤,后退了一步,但仍然强撑着说:“哪有女婿接走丈母娘的?” 霍南勋:“下头公路边的路坎上就写着,生男生女都一样。 它的意思是,儿子能给老人养老,女儿也能。我怎么就不能接走丈母娘? 要不你去乡政府告我? 我相信你不但告不倒我,政府还得嘉奖我呢!” 三姐夫一时词穷,说不出话来。 “哎呀!不至于不至于!”大姐夫赶紧出来打圆场,“刚才,爸可能是……有些情绪。 这夫妻之间嘛!哪有不闹吵架的? 你们说要接嬢嬢走,我相信这也是气话。 咱们做晚辈的,只有劝和的,哪能劝分呢?你们说是?” “就是就是!”二姐夫也跟着附和,“来都来了,妹夫,还有这位……吴兄弟,坐下来一块儿吃饭!” 其他亲戚也开始劝…… 里屋,夏红缨母女两人把外头的话都听在耳朵里。 蒋芙蓉的脸色,有欣慰,也有犹豫,收拾衣物的动作越来越慢。 夏红樱低声说:“妈,你跟我走!我们现在搬离了霍家院子,住到茶园里头去了! 霍南勋说的是真的,现在我们住的地方可宽敞了,不像原来那一间屋,我都不好意思请你去。” 蒋芙蓉说:“可是,这个家里一摊事儿啊!猪,鸡,地里的活一大堆,他们几个也都不怎么会做饭,我要是走了……” 夏红缨:“你忘了我爸刚才怎么对你的?” “你配坐这里吗?”这句话着实伤到了蒋芙蓉。 她瞬间不想管这个家里的一切了。 但她还是有顾虑:“我要是去你那边,你公公婆婆——” “不用管他们!”夏红缨说,“回去我就说,茶园马上就要采秋茶,我忙不过来,接你过来帮我带燕燕。” 蒋芙蓉不说话。 夏红缨:“妈!你不硬气一点,他们就会一直欺负你! 你被人欺负,我心里难受啊! 哥哥心里也难受! 这不就是叫做亲者痛,仇者快嘛?” 蒋芙蓉咬咬牙:“行!走!” 母女两人一个抱着孩子,一个拿着行李出去了。 霍南勋伸手接过熟睡的燕燕,吴兴民接过梁芙蓉手里的行李,一左一右,将蒋芙蓉护在中间。 蒋芙蓉看向夏礼泉,说:“夏礼泉,我知道你一辈子都看不起我。 哪怕我再怎么卖力干活,也换不来你身边一个位置。 我都四十好几了,看了你和你儿女们半辈子脸色,我也不想再看了。我走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 “有本事!你走了就别回来!”夏礼泉在屋里吼。 蒋芙蓉加快了脚步。 公路边停着一辆小轿车,霍南勋说晚上路不好走,他来开车,吴兴民坐了副驾,夏红缨抱着燕燕,跟蒋芙蓉坐在后头。 车子平稳启动,土公路崎岖不平,车子却并不是很颠簸。 夏红缨诧异地发现,霍南勋会开车。 而且,开得非常放松而熟练。 在部队,当真能学会很多。 好像没有他不会的。 他这么能干,还愿意把妈接去……夏红缨望着霍南勋,心里一阵阵冲动。 想靠近他的冲动。 从盐井村到霍家村附近的公路,走路的话,得两个小时。 坐小轿车,夏红缨不过晃了个神的功夫,就到了。 接下来,得走小路了。 几人下了车,吴兴民跟蒋芙蓉说,如果在这边住不惯,他那边的宿舍也随时欢迎她去,他和红缨兄妹两人,绝不会再让她受委屈…… 然后,他就要开车回街道去,把车还给于副市长的司机。 时间还早,估计他免不了又要被叫回去陪领导。 霍南勋闻言说,让吴兴民等他一下,他送红缨她们回家以后,跟吴兴民一起回去。 “你没必要回去。”吴兴民说,“你们301归部队管,跟人民政府是两个系统。” “我不是为了她。”霍南勋说:“你没看到我师父那脸色?要是你去,我不去,他回头又得说我。” 吴兴民说:“魏大勇还挺愿意提携你。” 第181章 回家拿电池? 霍南勋眉头微挑:“可不是。” 吴兴民:“那行,我在这里等你。你先送妈她们回去。” 蒋芙蓉跟霍南勋说:“既然你们还有事,直接回去就是。 这儿走去你们家也不远,我们自己回去就行了。” 夏红缨也说,他不用送她们。 然而霍南勋却坚持送她们回到了霍家院子旁边的岔路。 继续往前走,是上茶山的路。 一拐就是霍家院子。 到了这里,蒋芙蓉坚决不让霍南勋再继续送她们上山,免得让吴兴民等久了。 于是霍南勋就没上山。 夏红缨今天晚上对霍南勋有种不一样的心思,爬了几分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站得高看得远,本来是想看看霍南勋的手电光。 然而并没见到手电光,小路上黑漆漆一片。 倒是霍家院子自己家那间房的灯是亮着的,屋顶上的亮瓦射出光来,从这个角度能看得特别清楚。 家门钥匙只有她和霍南勋有,是霍南勋在屋里? 他回那做什么?难道是手电筒没电了,回家拿电池? 这个念头只是在脑子里闪了一下,夏红缨就背着燕燕,带着蒋芙蓉,继续爬山,回到了茶园山腰的四合院。 当初,村里在这儿打了一张大床、两张小床,晚上有人轮流睡在这边,免得有人偷茶叶和其他重要物件。 所以,床铺是现成的,夏红缨给蒋芙蓉收拾了一个房间,让她安置下来,母女两个说了许多体己话。 …… 香柏饭店,吴兴民和霍南勋去而复返,原本有些沉闷的场面顿时热闹起来。 推杯换盏,各种劝酒。 卢清悠也变得特别活泼,妙语连珠,精于世故。 霍南勋禁不住领导劝酒,也喝了两杯。 然后捂着胃,说胃痛。 卢清悠急忙说,他胃出血,尚未痊愈。 张老板急忙让他去了隔壁休息室。 这间休息室里,有奢华的真皮沙发,烧着炉子,炉子上放着汩汩煮开的茶壶,茶几上摆着茶盘茶具、水果盘、瓜子等物。 旁边的垃圾桶里,有半桶垃圾。 门口不远处有挂衣架子,上头挂着一件女式的风衣。 “没事?”张老板给他泡了一杯普洱茶,说:“喝点水。” 霍南勋捂着胃,面露痛苦之色,说:“不听医生言,吃亏在眼前。张老板,不好意思,我可能需要躺一会,躺会就没事了。” “你躺着。”张老板指着长沙发,说:“你平时吃什么药?要不我去给你买点?” “不麻烦了。”霍南勋说,“平时都是我妻子给我煮药膳,不吃别的药。张老板,你回去,莫要冷落了于副市长。我自己在这边躺躺就好了。” “是啊张阿姨,你先回去。”卢清悠说,“我来照顾他。” 张老板意会地笑了笑,回去了。 卢清悠用抱怨的语气说:“不能喝干嘛逞强啊?要是又把胃刺激出血了怎么办?” 霍南勋闭上眼睛:“麻烦你也出去,帮我带上门,我躺会。” 卢清悠却不肯走,过去蹲在霍南勋身边,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声音带着娇嗔:“霍南勋,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赶我走?” 霍南勋皱眉:“出去。” “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能回来,我特别高兴。”卢清悠没走,继续说,“霍南勋,你心里是有我的,对吗?” 霍南勋深呼吸,说:“卢清悠,今天这么多人在,你不要逼我说难听的话。给你自己,给霍磊,留点体面。” 卢清悠黯然神伤地问:“勋哥,我爱你!我为了你,放弃了一切跟你到了这,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绝情?” 霍南勋闭上眼睛:“我胃不舒服,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行吗?” 卢清悠缓缓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怨恨:“我相信,早晚有一天,你眼里会看到我!” 霍南勋:“出去以后带上门。” 卢清悠转身离开,“哐!”地一声,关上了门。 霍南勋伸手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个东西,安在了茶几底下。 几乎在同时,门被推开,梁兴邦走了进来。 霍南勋捂着胃叫道:“邦叔?” 梁兴邦喝了酒,脸色发红:“怎么样?好点儿了吗?” 霍南勋点头:“好些了。” 梁兴邦在他旁边坐了:“我来是想问问你,上次跟你提的生意,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霍南勋看了看旁边,低声说:“大领导就在隔壁,还是不要提了?” “都是自己人,怕什么?”梁兴邦无所顾忌。 “自己人?”霍南勋不是很明白的样子,“你说谁?于副市长吗?” 梁兴邦拍了拍霍南勋的肩膀:“我知道你怕什么,我可以跟你保证,你担心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 霍南勋断然摇头:“我当时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件事,绝无可能。” 梁兴邦:“做大事,必定伴随着一定的风险!像你这样,永远发不了大财!” 霍南勋说:“就算一辈子发不了大财,我也不会做出损害国家利益的事情。” 说着,他站了起来:“麻烦您回去跟大家说一声,我先回去了。” 他开门,径直走了。 梁兴邦皱眉看着他:“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 夏红缨正睡得迷迷糊糊,霍南勋回来了。 洗簌了上床,霍南勋从背后抱住了夏红缨。 夏红缨翻身面对着他,皱眉:“你喝酒了?” 霍南勋:“刷牙了你也能闻着?” “你不能喝酒!”夏红缨问,“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霍南勋收紧手臂,嘴角弯弯:“没事,就喝了两杯,一点感觉都没有。” 夏红缨:“以后不许喝。” 美人单衣,香软在怀,还关心地管着他,不让他喝酒。 霍南勋低头看着她,亲上去就开始动手动脚:“红缨,我们好些日子没有了,我想……” “刚刚来月经了。”夏红缨说。 霍南勋:“啊?怎么又来了?” 夏红缨:“什么叫又来了?每个月都会来,你不知道啊?” “我当然知道……”霍南勋动了念头,躁动不已,抓着她的手往被子深处伸。 第182章 铁箱子 喘息许久方停。 第二天,依然是五点起床。 夏红缨来了身上,霍南勋不让她跑步,但燕燕非要妈妈一起,夏红缨就跟着他们父女两个后头走。 霍南勋发现,她走路的时候,姿势有点奇怪,于是问:“你怎么了?肚子疼吗?” 夏红缨瞥了他一眼:“我肚子不疼。” 霍南勋:“那你怎么……走路感觉有点怪?” 夏红缨黑着脸不说话。 霍南勋:“怎么回事?” 夏红缨没好气地说:“我不是肚子疼!我是这里疼!” 她指了下大腿内侧的位置。 霍南勋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有些明白了:“我昨晚上……是不是时间长了,红肿了?” 夏红缨瞪了他一眼。 霍南勋笑:“也不能全怪我,你总不让我碰,我也是憋久了……” 夏红缨见燕燕望着他们,挡住她的视线,牵着她往前走。 “你为什么总不想?”霍南勋跟上,在她后头问:“你不喜欢吗?” 夏红缨耳朵都红了:“霍、南、勋!你没有别的话可说了吗?” 霍南勋不依不饶:“告诉我,你喜欢吗?嗯?” 夏红缨咬牙:“你再说!” 霍南勋沉默了一会:“为什么总找理由不做?” 夏红缨:“怕把燕燕吵醒行了!” 霍南勋:“撒谎。燕燕什么时候醒过?” 夏红缨:“你再说我先回去了?” 霍南勋总算闭嘴了。 陪着燕燕走了一圈回去,就见厨房生了火,寂静的早晨,小院充满了烟火气,莫名比以往暖了许多。 蒋芙蓉已经起来了,在做饭。 “妈,你怎么这么早起来?”霍南勋说,“我和红缨做就行了,你以后多睡会,晚点起。” 蒋芙蓉笑道:“我平时习惯早起,让我躺着我也睡不着。你们干什么去了?” 夏红缨说:“他教我和燕燕防身术,出去跑两圈先热热身。” “好,女孩子学些防身术,再好不过。”蒋芙蓉满意地看着霍南勋,说:“你们忙,饭好了我叫你们。” 于是,霍南勋继续教燕燕防身术。 夏红缨就在旁边看着。 然后她又发现了霍南勋一条优点。 他很有耐心。 一个动作,他可以不厌其烦地教燕燕十次、二十次,不会因为她做不好就生气。 他跟他哥哥霍英彪,有很大的不同。 她经常听到霍英彪打骂两个孩子的声音。 一件小事做不好,霍英彪暴脾气一上来就给个爆栗或是打骂。 如果考试没考好,那更是少不了一顿竹笋炒肉。 随着年级越来越高,霍飞好像就没考好过,没少挨他爹的揍。 有时候看到霍飞那垂头丧气难过的样子,夏红缨就想,以后燕燕长大了上学,不管她考得好不好,都不会打骂她,而是要鼓励她。 幸亏霍南勋不像霍英彪那样。 夏红缨一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还带着些许笑意,霍南勋突然看向她,挑眉问:“这么看着我,是不是在想刚刚的问题?” 夏红缨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问题?” 霍南勋:“‘为什么’的问题。” 夏红缨气笑了,转身进屋,帮她妈做饭。 今天的早饭很丰盛,煮了饭,炒了一盘鸡蛋,一盘甜菜,还煮了一锅秋天的嫩南瓜,香味扑鼻。 霍南勋尝了一口,真心说:“妈做的菜真好吃。” 蒋芙蓉假装问:“怎么?红缨做得不好吃?” 霍南勋说:“她做得也好吃。只是,我和红缨究竟年轻,我们做的菜,缺了您的这种醇厚感。” 蒋芙蓉笑,跟夏红缨说:“女婿很会说话。” 夏红缨抿嘴笑。 吃了饭,夏红缨下山去了霍家院子。 虽然不常住这边了,但是这边还养着鸡和猪,每天都得来。 她喂了鸡,煮了猪食喂了猪,想着天气越来越凉了,该多拿几件厚衣服上去。 她妈来得匆忙,也没带几件衣服。 于是打开箱子,在箱底翻厚衣服。 这一翻,她发现丢东西了,心里猛然“咯噔”一下。 霍南勋退伍回来的时候,大帆布包里藏了个约一尺宽,半尺厚的铁箱子。 夏红缨问他是什么,他说是个工具箱。 他还打开给夏红缨看过,里头装着钳子、剪子、电笔、铜线圈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工具箱他很宝贝,放到夏红缨的大红漆木箱子里头锁着。 她昨天出门前,拿了些钱出来,顺手把装钱的软布包放在霍南勋那铁箱上了。 现在,那个软布包不见了! 那里头,放着好几百块钱! 难道进小偷了? 但是大红漆箱子的锁头还好好的呢! 这把锁跟门锁一样,只她和霍南勋才有钥匙。 难道是霍南勋拿了? 他如果拿了,不可能不跟她说啊! 夏红缨想了想,在铁箱子周围的衣物里翻找了一下,没找到。 她又把那个铁箱子费劲地拿起来……这回找到了! 零钱包就压在铁箱底下,里头一分钱都没少。 夏红缨总算松了口气。 大约是霍南勋动铁箱以后,没注意到钱包,直接把它压下头了。 夏红缨把钱包放好,正准备继续收拾衣服,她又突然想到,霍南勋拿铁箱子做什么? 她一时好奇,试图打开铁箱子看一眼,却发现这箱子特别奇怪,没有锁扣,只有按钮,她找了半天,没找到打开的办法。 之前霍南勋打开给她看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开的…… 一个工具箱而已,夏红缨只是顺道一看,也没多想,收拾妥当了,继续带着燕燕去麻将馆学手语。 学完出来,却意外见到了卢清悠。 她似乎专程在这边等着她,见了她就笑着喊她:“嫂子!” 夏红缨过去问:“有事?” 卢清悠:“我是特地来谢你的!” 夏红缨:“谢我?” 卢清悠捋了捋自己的一头秀发,笑得得意又挑衅:“谢谢你昨晚,肯放霍南勋来陪我过生日啊!” 夏红缨眉头挑了挑:“陪你……过生日?” “是啊!”卢清悠突然又捂着嘴:“哎呀!他不会是没告诉你?那他怎么跟你说的?该不会是说,回来陪领导的?” 夏红缨:“……” “昨晚上,我和他已经冰释前嫌了。”卢清悠说:“他还为我挡了两杯酒,我今天来找你,除了对你表示感谢,还想提醒你一下,好好给他养胃。才喝两杯酒,他胃就又疼了!” 第183章 那就套上麻袋再打 夏红缨看着卢清悠那张狂的模样,突然往她身后看去,叫道:“霍南勋!” 卢清悠脸色一变,慌忙回头。 然而,哪里有个霍南勋? “夏红缨!你搞什么!”卢清悠瞪着她问。 夏红缨笑:“瞧你,我一喊霍南勋,你就慌了。可见刚刚又在撒谎。卢清悠,你的这些伎俩,过去在我这里没用,现在霍南勋知道了你的真面目,更不会有用,省省力气。” 卢清悠恨得牙痒痒,指甲刺入掌心,说:“夏红缨,我说过,我一定会把你的丈夫、你的哥哥,都抢过来!让你痛不欲生!你给我等着! 我卢清悠,有的办法,有的是时间,有的是钱,跟你斗到底! 咱们看看,到时候,谁能笑到最后!” 夏红缨看她怨气深重的样子,有种踩到屎以后,怎么洗臭味依然黏之不去的恶心恼火感,忍不住说:“你真是一条疯狗。” 卢清悠脸色一变,扬起巴掌朝夏红缨扇来。 夏红缨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怎么?还想打我?那你得先掂量掂量你打不打得过!” 她用力一扔,卢清悠踉踉跄跄后退了好几步,如果不是一把抓住了后头的人,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夏红缨!你敢推我!”卢清悠真有点疯狂的了,声音尖锐,表情扭曲,非常失态。 夏红缨:“我敢啊!所以你想怎么样呢?” 卢清悠指着她,眼睛喷火一般:“你!” 夏红缨冷笑:“你想跟我打一架吗?来,我奉陪。 或者你去派出所告我?我也不怕。 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是你先动的手,你就算告到派出所去,那也是我占理。” 说着,夏红缨冲刚刚被卢清悠抓了一把的男人问:“这位大哥,你刚才看见的?是她先动手打我的。” “是。”那个男人一脸愁苦相,看起来心事重重,但仍然点点头说:“的确是她先动的手。” 夏红缨冲卢清悠摊摊手:“你看看!” “哼!你哪里配本小姐亲自动手?”卢清悠冷笑,“你给我等着好了!咱们走着瞧!” 放完狠话,她转身就走。 夏红缨的性子也被激了起来,放开声音说:“卢清悠!我才不怕你呢!你把我逼急了,我就跟你拼命!谁怕谁呀!” 卢清悠没回答,带跟的小皮鞋踩得蹬蹬地走了。 红姐出门来,低声问她:“这个女人怎么回事?我怎么听着……她想抢你男人?” 夏红缨气极而笑:“没错,她就是想抢我男人。之前还只是暗搓搓的,现在直接找上门来明挑了。” “啊?”红姐一脸不可思议,“她长得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穿着也好,居然这么不要脸?” 夏红缨:“可不是。可烦人了!” “治这种贱人,就一个办法:揍!”红姐说,“下次她再来,你给她胖揍一顿,打得她爹妈都不认识,保证她下次不敢再来。” 夏红缨苦笑:“打人是违法的。红姐,咱可不敢乱打人。万一留下案底,影响三代呢!” 红姐:“那就套上麻袋再打。” 夏红缨笑:“这倒是可以。” …… 两人在说话,旁边那个一脸苦相的男人始终站在旁边没走。 他手里拿着一叠纸,期期艾艾地,不好开口的样子。 红姐注意到他,问:“你有什么事吗?” 男人赶忙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我老婆不见了,我瞧着你们这门店人来人往的,是附近生意最好的地方,我想在你们门口贴个寻人启事,不知道行不行?” “你老婆不见了?”红姐把寻人启事接过去看。 那是一张印刷纸,内容大概说,妻子蒋明玉,患有间歇性的精神病,于四天前,来街上找一个道士治病,就此失踪。目前已经报案,目击者去乡派出所提供线索,如果能找到人,会提供重谢。 上头还有他老婆的照片,是个剪了齐耳短发的妇女,大约三十岁左右,笑容很好看,眼睛清亮,完全看不出精神病,应该是在不发病的时候拍的。 “找个道士治病?”红姐问:“哪个道士?” “我也不知道啊!”男人说,“她脑子有点问题,时好时坏的。前些日子,她说她认识了一个道士,可以治好她的病。她就出门去找那个道士,这都四五天了也不见回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红姐说:“她既然精神有问题,你也放心让她自己一个人出门?” 男人指着南头说:“我家就住在旁边的黄果树村,她自己经常一个人到街上来,都是没问题的。谁想这一次,就不见了!” “八成被人贩子给拐走了!”红姐说,“我听说,那些人贩子,把人卖到深山里头那些娶不到老婆的光棍手里,敢跑,就打断手脚!” 男人的表情,都快哭了。 “不是!”夏红缨突然出声,“我见过他们!” “啊?”两人都看向她,男人急忙问:“在哪儿见过?” 夏红缨说:“我看到这个照片就觉得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我终于想起来了! 就今天早上,来的路上,我看到了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坑蒙拐骗的游方道士,身边跟着一个女的。 他见了我,拉着那个女的就往旁边小路去了。” 她当时想追上去骂他一顿,但是身边跟着小燕燕,夏红缨不敢带着燕燕去追,更不敢丢下燕燕一个人,只得算了。 “你见到的那个女的是……是我老婆吗?”男人指着寻人启事上面的照片,急忙问她。 “是!就是她!”夏红缨说:“她一条腿有点跛,表情看起来就跟普通人不一样,有点呆滞,好像不清醒。我就多看了几眼,有印象!” “对!对!对!”男人忙说,“她的腿脚以前受过伤,累着了,或者是路走多了就会有点跛,那肯定就是了!” 男人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满眼恳求地望着夏红缨:“这位妹子,能不能麻烦你,跟我去一趟派出所? 你跟他们说说这个情况,他们才会派人帮我去找。 要是我自己的话,这天大地大的,岔路又那么多,我真的没法儿找! 关键我家里面还有个五六岁的孩子,我也不能扔下他去太远的地方……” 夏红缨点头:“行,走!我跟你去派出所。” “好!好!”男人连连给她鞠躬,“谢谢你了妹子!如果能找到孩子他妈,我一定重谢!” “谢不谢倒是无所谓。”夏红缨说,“能把人找回来就好了。” 第184章 她竟然会素描? 因为梁辉的缘故,夏红缨来过好几回乡派出所,也算是熟门熟路了。 派出所里的人,她看着也都眼熟。 但是这次接待他们的民警,却是个生面孔。 他看起来跟霍南勋差不多的年纪,浓眉大眼,中等个头,给人很认真敬业,一丝不苟的感觉,跟她之前见过的那些懒懒散散的民警大不相同。 夏红缨把当初吴婶子家办酒席,那个游方道士跑来一通胡说八道,还赚走了村里不少钱的事说了。 又说了今天遇到那个道士的情形。 生面孔民警点点头,一边拿笔记录,一边跟她说:“你说的那个道士,长什么模样?麻烦尽可能详细地跟我描述一下。” 夏红缨:“嗯……我之前见到他,他是一身道士打扮。 今天见到他,他没穿道士服,就穿着普通的白衬衣加黑裤子。 他是长头发,上次见到他,是在脑袋顶上扎了个髻,插了根木棍。 今天见到,他就在脑袋后头绑了个髻。” 民警:“身高,长相?” 夏红缨:“身高的话,大约1米7左右。长脸,偏瘦,还有就是,有几根眉毛特别长,穿上一身道士服,还真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 民警说:“这样,能不能麻烦你多留一会,我试着画出他的画像,你配合一下?” 说着,他又解释:“就是,我根据你的描述,大概画个样子出来。你来指出,看哪里画得不像,我再改。” 夏红缨说:“画像?倒也不用那么麻烦。301医院的卢清悠医生,有一部相机。相机里有那个道士的照片,就是那天在我们院子里拍的!” 民警眼前一亮:“好,我让我同事去找她!” 他转头叫道:“小张,你去301医院找卢清悠医生,直接把照片洗出来拿过来。” 小张应了一声:“欸!好的徐所长!” 听到他的称呼,夏红缨才知道,原来这个生面孔的民警,是乡派出所的新所长,真年轻。 也许是因为有了新所长的缘故,他们的办事效率比之前提高了许多。 不到半个小时,卢清悠就在小张的陪同下,带着相机过来了。 夏红缨本来还觉得挺顺利的,但是小张却垂头丧气地说:“徐所长,胶片毁了,没拿到嫌疑人的照片。” 徐所长皱眉问:“怎么回事?” “都是我不小心。”卢清悠一脸抱歉,“照相馆老板正用蜂窝煤炉煮面,我不小心把胶卷掉进了他的面锅里!等捞出来,底片彻底坏了,什么也洗不出来。” 徐所长一脸荒谬:“什么?胶卷掉锅里?怎么会掉锅里呢?” 卢清悠:“我不小心嘛!就是想去看看他煮的什么好吃的,结果不小心,就把胶卷掉进了滚开的水里。那胶卷一受热,什么都洗不出来了。” 寻妻的男人被打击得不轻,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怎么会这样? 有了照片,到处去问,说不定就能找到她。 现在没有照片,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家住哪里,上哪去找啊……” 徐所长狐疑地看了卢清悠几眼,问:“你相机里既然有他的照片,肯定跟他很熟?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不熟!照片是我这位嫂子的丈夫,借了我的相机拍的。不信你问她!”她指着夏红缨说。 夏红缨点头。 “那游方道士虽然来了我们院子,但我跟他没有任何交流,也就没留下多少印象。”卢清悠继续说,“你们问问我嫂子,当时那个道士说她是个扫把星,会造成家门不幸,她肯定印象深刻!” 这话一出,派出所里所有人都看向夏红缨。 夏红缨神色多少有些难堪。 徐所长皱眉说:“谣言止于智者。这位同志,骗子的话,不要四处传播,免得坏了别人的名誉。” 卢清悠笑:“是!我也这么说呢!这不到了你们派出所,我一句话不敢隐瞒,所以才说了出来的。” 徐所长皱着眉头说:“你们在这等一会儿,我们整理一下材料,你们签完字,就可以回去了。” 卢清悠:“好。” 徐所长带着小张进屋去了,隐约听到他在训斥小张,说这么关键的照片,居然灭失了之类的话。 夏红缨也觉得胶卷掉进开水里很离谱,看了卢清悠一眼。 卢清悠就突然坐到她旁边来,在她耳边说悄悄话:“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热心。” 夏红缨:“什么?” 卢清悠:“黄菜花那种愚昧的农妇,最相信这些了。 不管你怎么洗白自己,她心里始终会有疙瘩。 但那道士如果被抓,黄菜花可能就会改变观念了。 所以你才这么热心地帮人找老婆,还把我都叫来了。对?” 夏红缨:“……卢清悠,你不会是故意把胶卷扔进锅里的?” 卢清悠笑:“当然不是咯!我怎么会故意呢?我是不小心!” 瞧她那小人得志的嘴脸,夏红缨就知道,她肯定是故意的! “卢清悠,你积点德!”夏红缨说:“小心有一天,你老娘或是儿子也失踪了,人家知道线索都不告诉你!” “呸!”卢清悠冷笑,“我妈我儿子都机灵着呢!才不会被人贩子拐!” 夏红缨摇了摇头,说:“我其实单纯只是帮忙找人,没想那么多。 不过,给你这样一说,如果真的能抓了这个道士,对我自己来说,倒真是个好事!” 其实卢清悠说得对,那道士一通胡说,不仅是黄菜花,霍老爷子心里也膈应她。 甚至村里其他人,多少也会在背后说这件事。 还有那坏心眼的,暗搓搓地等着看他们家继续出事的也有。 夏红缨站起来,跟一位女民警要了一张白纸,一支铅笔,开始在上头画画。 卢清悠凑过去看,发现夏红缨画的是人像。 她竟然会素描? “你一个农村人,居然会素描?”卢清悠脸色微变。 夏红缨没说话,集中精神画画,道士的脸渐渐在纸上呈现,她还把今天早上遇到的那个女人一块儿画了出来! 徐所长出来了,过来一看,不由对夏红缨刮目相看,问:“你这是画的道士和失踪的蒋明玉?” “是!”却是那个贴寻人启事的男人兴奋地回答,“这就是我老婆!妹子,你可真厉害啊!画得跟真人一样!” 夏红缨将画好的素描递给徐所长,说:“所长,这上头的男人,就是那个道士。” 第185章 战友 徐所长接过去,不由暗中打量她。 她长得是格外好看,但穿着就是个普通的农民。 农村里头,居然还有会画素描的? “你这一手,是跟谁学的?”徐所长好奇地问。 夏红缨说:“跟高中的美术老师学的。我没把握仅凭记忆就能把他画出来,所以跟你们提了照片的事。现在既然照片没了,我就试了下,还画得蛮像的。” 徐所长欣慰点头:“多谢你了!你帮了我们大忙。来这边签个字,你就可以回去了。” 小张拿了口供过来,语气温柔地跟夏红缨说:“在这签字,按手印。” 夏红缨按了手印,手指沾上了印泥,他还拿了根干净的手绢给她,眉开眼笑地说:“擦擦手,手绢是新的。” 夏红缨冲他微微一笑:“谢谢。” 小张又拿着卢清悠的口供,直接丢到卢清悠面前,冷冰冰地说:“签字。” 卢清悠也签字按了手印,小张拿了就走,半个眼神都没给卢清悠。 这区别对待简直不要太明显。卢清悠脸色极为难看,转身就走。 夏红缨也带着燕燕离开。 一前一后出门,她们一眼看到,霍南勋来了! “霍南勋!”卢清悠一脸惊喜地喊,“你怎么来了?” 霍南勋皱眉,往远离她的方向稍微绕了几步路,冷淡地说:“来找红缨。” 说完,他径直朝夏红缨走来。 “爸爸!”燕燕跑过去丫着手,霍南勋将她抱起来,贴了贴她的小脸。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夏红缨见到他还是有些高兴的,问:“你去麻将馆了?红姐跟你说的?” “嗯。”霍南勋说,“等了好一阵,也没见你回去,就来看看。” “霍南勋。”徐所长出来了,竟是张嘴就喊出了霍南勋的名字。 霍南勋貌似跟他很熟,拍了他胳膊一下,说:“我过来接妻子和女儿。” “妻子?”徐所长看向夏红缨,“难道她是……” “对。介绍一下,这是我妻子夏红缨。”霍南勋说,“红樱,这位是新调来的徐所长,我以前的战友。” 夏红缨惊喜地说:“你们居然是战友啊!这么巧!” “是挺巧的。”霍南勋说:“那个道士什么情况?” 徐所长说:“进来说,进来喝口茶。” 于是,夏红缨又跟着霍南勋回去了。 这回,直接进了所长办公室。 卢清悠在外头看着这一幕,又妒又恨,自己转身走了。 办公室里,徐所长跟霍南勋寒暄了一阵。 从他们话里,夏红缨知道,徐所长就是他们市的人,两人从新兵连就是一个连队的,后来,霍南勋貌似去了别的部队,徐所长则直接退了伍。 因为他是城市户口,所以直接被安排到派出所。 他想晋升,就得有下基层历练的经历。所以他来了柏树乡,暂时担任乡派出所的所长。 他们又说起了霍磊,都唏嘘不已。 霍南勋随后又问起了今天的案子。 徐所长就说了刚刚的情况:“……没想到,弟妹居然画得一手好素描!有了这个,我们找人就容易多了。” 正好那张素描就放在他办公桌上,他拿给霍南勋看。 霍南勋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偏头看向夏红缨,眼神语气都有些温柔宠溺感:“画得很传神。” 夏红缨被他这眼神弄得有些羞涩,抿嘴笑了笑,没说话。 “你们知不知道这个道士是哪里人?”徐所长又问。 两人都摇头。 “弟妹说,他给你们村的好几个村民算过命。”徐所长又说,“能不能麻烦你们,回去帮我打听一下,或许他有可能在跟他们交流的过程当中透露过。” 夏红缨想了想,说:“或许,大嫂会知道些什么。” 当时吴连英跟那道士之间的互动,引导性太明显,很明显就是在打配合。 徐所长:“你大嫂?” 夏红缨点头:“说出来不怕您笑话,因为一些家庭矛盾,我一直怀疑,那个道士就是我大嫂找来的。” 徐所长看向霍南勋。 霍南勋点点头。 “那这样。”徐所长说:“我以派出所的名义传唤她过来问话,吓一吓她,她或许就说了。” 夏红缨却说:“我大嫂那个人,很精明。又跟滚刀肉似的天不怕地不怕,吓她估计是不管用的……” 徐所长:“那你们觉得呢?” 霍南勋想了想说:“红缨说得没错。能从我大嫂嘴里抠出真话来的,唯有一样……” …… 离开派出所,夏红缨问霍南勋:“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我?” 霍南勋说:“过两天就是中秋,单位提前发了些东西,我拿过来让你带回去吃。” 夏红缨眼前一亮:“发的什么东西啊?” 霍南勋就喜欢看她欢喜的模样,嘴角勾了勾,说:“我放红姐那里了,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又回到红姐那边,夏红缨清点了一下霍南勋带来的东西,有一袋子面粉,6把鸡蛋挂面,12个月饼,15个拳头那么大的炸肉圆子,还有一大包颜色各异的水果软糖。 “糖!”燕燕开心地指着糖。 夏红缨当即打开,给了她两颗,又抓了一把给红姐,还拿了两块月饼、两个肉丸子给她。 红姐推辞不过,高兴地收了。 然后她帮夏红缨说起话来:“小霍,那个姓卢的刚才又来了,我躲在门后头都听见了,她跟红缨说,你昨晚上特地去给她过生日。 小霍呀,你可千万不要被那不要脸的狐狸精给迷了心!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霍南勋叫了夏红缨出去,跟她说:“昨天晚上她的确也在,但是我回去跟她没有关系。” 夏红缨:“你怎么没跟我说她也在?” 霍南勋:“我怕你多想。” 夏红缨瞪着他。 “真的!”霍南勋说,“我就怕你像现在这个样子。” 夏红缨说:“你要是不瞒着我,我反而不会起疑心。” “好。”霍南勋说:“以后不会了。” 夏红缨本来也没怀疑他什么,话说到这里就揭过去了,说:“你发的这些东西,怎么分?” 霍南勋说:“你看着办就是。愿意给爸妈拿点就拿,不愿意,谁也别说,咱带回家自己吃。” 第186章 分东西 夏红缨先回了霍家院子。 喂了猪,她就清点了一下东西,给各家都送了点。 黄菜花和霍英彪两家,各送了两个月饼,两个肉圆子,一把糖。 院子里其他三家,折半给了。 东西少,但院子里的人都从来没吃过月饼,也就图个新鲜和中秋团团圆圆的祝福,谁也不会嫌弃。 唯独吴莲英不满足,满眼贪婪地问:“你又给他们三家送了?” 夏红缨:“是啊,月饼和肉圆子都是霍南勋食堂里做的,给大家尝个新鲜。” “哎哟!”吴莲英酸溜溜地说:“咱们才是一家人!他们三家,跟你什么关系啊?你要吃不完,给你侄子侄女吃啊!霍飞和宝珍,那才是你亲侄子亲侄女!” 夏红缨笑了笑,说:“都一个院子住着嘛!对了大嫂,你还记得吴婶子家办酒席那天,来的那个游方道士吗?” 吴莲英眼神躲闪,装傻问:“道士?什么道士?” “就是说,我跟霍南勋犯夫妻煞,说我是扫把星那个!” 吴莲英:“哦!他啊!想起来了,他怎么了?” 夏红缨说:“他因为拐骗妇女,被抓了。” 吴莲英一愣:“被抓了?” 夏红缨:“是啊!他骗了好多人钱!乡里贴了通知,让被他骗过钱的去派出所登记,到时候让他返还呢!” 吴莲英眼前一亮:“是吗?还能让他还钱?” 夏红缨:“应该能,都贴通知了。” 吴莲英眨巴眨巴眼,没说话。 夏红缨离了她家,直接回了茶山。 她姑过来了,正跟她妈聊天。 见夏红缨回来,蒋芙蓉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都快两点了!吃饭了没?” “还没呢!”夏红缨说,“有点事耽误了。” 蒋芙蓉:“燕燕也没吃?” 夏红缨:“她也没吃。我就想着,你肯定在家做了我们的饭,就没在外头买。” “这么晚了,你给燕燕买个包子也行啊!别饿着孩子。”蒋芙蓉说,“我给你们留了饭,在灶上热着,快去吃饭。” 夏红缨也是饿了,跟姑姑打了声招呼,先带燕燕去吃饭。 她还特地热了个肉丸子,跟燕燕分着吃,非常香。 一边吃,她就听到姑姑在跟她妈说:“……昨晚上吃完饭,我就跟马得芬说,我和秀芝忙了一下午,收拾桌子洗碗就交给她了,马得芬还老大不愿意呢! 第二天早上,她居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我哥和夏红耀喝多了酒,也起得晚。 我有心煮饭,也不知道她家米放在哪,也不敢乱动人家的东西。 我们一屋子留宿的客人,早起没饭吃,就大眼瞪小眼。 还是你大姐去把马得芬喊起来,大家七手八脚煮了点面,和着昨晚上吃剩下的东西吃了,然后就赶紧回来了……” 夏红缨想到那场面,莫名想笑。 她爸向来最爱面子,这回,也不知道他的面子要丢哪里去了。 姑姑离开的时候,夏红缨又给她拿了两个月饼,两个肉丸子和一些糖。 姑姑见她只剩一个月饼了,坚决不肯要,夏红缨硬让她收下了。 晚上,霍南勋回来吃饭,就看到桌子上除了两个素菜之外,还有一盘三个肉丸子。 “怎么不多蒸几个肉丸?”霍南勋问,“我们四个人吃饭,你至少蒸四个啊!熟食不能久放,得赶紧吃了。” 夏红缨说:“就剩这三个了。你们三个人一人一个,我中午吃了的,就不吃了。” 说着,她给蒋芙蓉,霍南勋和燕燕各叨了一个。 “一共发了十五个肉丸子,怎么会只剩三个?”霍南勋问。 “都送出去了。”夏红缨掰着手指头数:“给了红姐两个,姑姑两个,你爸妈两个,你大哥两个,还有咱们院子里其他三户各给了一个,中午我嘴馋,跟燕燕分了一个吃掉了,就剩这三个了。” 霍南勋挑眉:“那月饼呢?” 夏红缨:“月饼……只剩一个了……等过节的时候咱们分着尝一尝就行了。 不过没关系!你不是还发了面粉吗?等过节那天,我再炸些麻花,还要打糍粑。” 中午夏红缨问霍南勋怎么分,霍南勋以为她不想把好东西分给别人,所以让她自己做主。 没想到,她不但分了,而且分得很彻底,自己都没得吃了。 霍南勋把自己碗里的肉丸子夹给她,说:“你给爸妈分两个就行了,干嘛满院子分?” 夏红缨:“远亲不如近邻嘛! 我以前做了什么吃的,也都给他们一人送点。 他们也给我送,我还跟周嫂子学会了做鬼豆腐。 跟吴婶子学会了水煮滑肉,腌咸鸭蛋,好几个她的拿手活。” 蒋芙蓉在旁边问:“滑肉不都油炸吗?还能水煮?” 夏红缨:“可不是!又是另外一种味道,用水煮上一锅滑肉,豌豆尖打底,味道别提多鲜美了! 妈,等明年开春儿豌豆尖出来,我做给你尝尝。” 蒋芙蓉笑了笑,把肉丸子夹给了霍南勋,说:“我年纪大了,吃不了大鱼大肉,女婿,这个肉丸子给你。” 霍南勋又把肉丸子夹回了蒋芙蓉那边:“妈,我们单位经常做这个,我都吃腻了,您尝尝。” 蒋芙蓉还要推辞,夏红缨说:“妈,你吃!我跟他分一个!” 她把肉丸子一分为二,夹了一半给霍南勋。 蒋芙蓉见状,也就没有推辞了。 岂料这时,燕燕拿起筷子,也把肉丸子分成了好几块,一块给爸爸,一块给妈妈。 “哎呦喂!”蒋芙蓉惊喜地说:“燕燕真懂事!” 夏红缨欣慰地摸了摸燕燕的小脑袋。 “这么乖的娃娃,耳朵却听不见了。”蒋芙蓉说,“希望燕燕能好起来……” 夏红缨怜爱地看着女儿,惆怅地说:“是啊!如果她能恢复就好了。” 蒋芙蓉:“有没有带她去陈向前那里看过?” 夏红缨说:“去过,陈大夫说,每个月去扎三天针,还是有希望痊愈的。” 蒋芙蓉:“菩萨保佑。回头我去庙里拜一拜……” 最后,还是夏红缨吃了整个肉圆子。 霍南勋把他碗里的两块,大的给了夏红缨,小的给了燕燕。 洗碗的时候,蒋芙蓉就跟她偷偷说:“本来我还担心,你跟女婿没有相处过,他这突然发达了,别出什么问题。 这两天一看,女婿对你很好,我就放心了。” 夏红缨地说:“凭良心说,他的确对我不错,工资都给我,不遗余力地帮我干活,对燕燕也好。就是……” 蒋芙蓉:“就是什么?” 第187章 照顾战友遗孀的责任感 夏红缨:“招桃花。” 蒋芙蓉笑:“谁让你那时候非得挑长得好看的嫁? 那长得好看的,你喜欢,别的女人也喜欢咯! 只要他不三心二意就行。” 夏红缨眨巴眨巴眼睛:“那应该没有。” 入夜,两口子躺着说话。 夏红缨跟霍南勋说:“我下午把道士被抓退钱的事跟大嫂说了。她立马就出了门,两三个钟头以后才回来。” 霍南勋说:“我下班以后去找过徐所长,他说大嫂去了。” 夏红缨:“跟她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吗?” “嗯。”霍南勋语气微带冷意,说:“她为了证明给了道士三十块钱,把道士的底细都说了出来,说是她妈的娘家那边的人。” 夏红缨:“她妈,的娘家?” 霍南勋:“嗯。” 夏红缨气愤地说:“那肯定是徐老太太的主意! 上次徐老太太过来,我瞧她就不高兴。 感觉应该是嫉妒你比她女婿出息,看我们的眼神不善。 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歹毒!” 霍南勋:“徐所长说,为了解救蒋明玉,会连夜带人过去。明天我再去问问情况。” 夏红缨:“这个徐所长还挺负责的。要是放在以前,他们都未必会管。” 霍南勋听出她话里对徐所长的好感,看了她一眼,说:“我们当兵出身的,都是有责任感和使命感的。” 夏红缨转头看向他,问:“责任感和使命感?” 霍南勋:“嗯。” 夏红缨:“看出来了。” 霍南勋嘴角上扬:“看出什么来了?” 夏红缨:“不遗余力,照顾战友遗孀的责任感; 哪怕委屈自己孩子也要当战友遗孤爸爸的使命感。” 霍南勋嘴角渐渐垮下来:“……” 夏红缨冲他笑:“跟你开玩笑的!不会生气了?” 霍南勋不说话。 夏红缨歪头瞧他:“真生气了?” 霍南勋声音有些闷:“今天,她来找我。问能不能带着小光回唐婶子这里来过中秋。” 夏红缨冷笑:“唐婶子家是她的婆家,她想回就回,想走就走。干嘛征求你的意见?” 霍南勋不说话。 夏红缨又问:“你怎么说的?” 霍南勋:“我说,如果唐婶子愿意去,我让霍刚送她去卢清悠那里过节。” 夏红缨:“嗯。如果唐婶子愿意去,就送她去。如果唐婶子不愿意,就让卢清悠带着霍小光回来过节。” 霍南勋又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就不怕她又借机生事?” 夏红缨说:“我不忍心看唐婶子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过中秋。 虽然以前也是她自己一个人过,但那时候霍磊在,她心里有个念想。 现在霍磊不在了,她再一个人过节,怕是心里会很不好受。” 霍南勋不说话了。 卢清悠是冲他来的,她却允许她回来? 在她心里,他好像没唐婶子重要。 他给她的东西,她也都分了…… 夏红缨转头看向他,发现他绷着脸闭着眼睛,微薄的唇抿着,好像有点生气。 夏红缨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困意袭来,加上是生理期,比平时更加嗜睡,不知道怎么着就睡着了…… …… 夏家。 过去二十多年,每逢年节,家里提前就会准备起来。 就算是最饥荒的年代,他们盐井村背靠大山,跟前又有黑龙河,跟坝里那些靠不上山也靠不上河的不一样,总能有一口吃的。 这两年土地下户以后,家里只要有劳动力的,都摆脱了饥荒,吃食上越发丰富。 每年中秋前,蒋芙蓉就会开始泡糯米打糍粑,炸麻花,洗腊肉,宰鸡杀鸭,准备各种吃的。 今年中秋,却没有半点动静,冷清得不像个家。 夏礼泉黑着脸跟夏红耀说:“马上要过节了,你们两个不准备点吃的?” 夏红耀说:“我们两个都没做过,根本不会啊!” 夏礼泉:“你是个男人,你不会很正常。马得芬也不会?” 马得芬以前都吃现成的吃习惯了,这两天顿顿做饭,感觉什么也干不了就围着灶台转,心里恼火得很,说:“爸,嬢嬢跟你都二十多年的夫妻了,吃饭挨着你坐,你摔什么杯子呀?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 夏礼泉脸色更黑了:“你一个晚辈,敢说起我来了?还不快准备些过节的东西?过个中秋冷冷清清的,你这存心招人笑话呢?上次丢的人还不够?” “你去把嬢嬢接回来!”马得芬说:“道个歉,哄一哄,总好过你天天吃我做的饭菜,抱怨这不好吃那不好吃!” “我不去!”夏礼泉脖子一梗,“我就不信,她还好意思在别人家里住一辈子!” “爸!”夏红耀这两天也食不下咽,恼怒地说:“你就去!小军平时都是她在照顾,你不看别的,就为了小军,走这一趟呗!” “我不去。”夏礼泉钻屋里去了。 夏红耀夫妻两个商量半天,决定由马得芬出面,去接蒋芙蓉回来。 …… 夏红缨上完手语课带燕燕回到霍家院子的时候,听到黄菜花屋里很热闹。 好像是马得芬的声音? 走得近了,她听到吴莲英饱含笑意的声音:“……她回一趟娘家,搅得你们家是鸡犬不宁啊!难怪那个道士说她是个扫把星,克了自己家又克亲戚!这是连远在二十里地外的娘家都克啊!” 马得芬:“还有这种说法?” “可不是嘛!”吴莲英说:“当时吴婶子家办酒,我们村里的人都在,都听到了的!是不是妈?” 黄菜花唉声叹气,声音恐惧又恼火:“燕燕耳朵聋了,我勋子胃出血,大口大口地吐血啊!这个瘟神,可怎么是好!” 马得芬的声音传来:“我听说,她妈年轻的时候怀过一对双胞胎,都是男孩,七个月上摔了一跤,两个孩子都没了!从那以后,她就再没怀过了。” 吴莲英:“你看看!你看看!她果然是个克人的!还不是小打小闹,而是家破人亡的重克哟!” 霍老爷子脸色沉重。 黄菜花脸上的恐惧更甚。 夏红缨正准备过去找吴莲英说话,却见霍晓婷带着她妈进了院子。 应该是见马得芬来了,特地让晓婷去喊她下来的。 “嫂子!你回来了!”霍晓婷喊她。 屋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夏红缨等着蒋芙蓉走过来,母女两人一起去了黄菜花那边。 黄菜花假笑:“哎哟!亲家母,你来了我们这,怎么也不来家里?如果不是你儿媳妇来找,我都不知道你来了!” 第188章 马得芬来接人 蒋芙蓉笑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啊!”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不好意思呢?来这边坐。”吴莲英热情地招呼蒋芙蓉坐下。 蒋芙蓉看向马得芬,淡淡问:“你来做什么?” “嬢嬢,我来接您回去啊!”马得芬一脸讨好,“您都一把岁数了,跟爸吵了几句,还闹离家出走啊?也不怕您亲家笑话哦?” 蒋芙蓉皱眉说:“我来自己女儿女婿家住几天,谁会笑话?” 马得芬:“来住几天当然可以嘛!不过,明天就是中秋了。过节你总得回家过噻!怎么能跑别人家来过节?” 夏红缨说:“嫂子,你是家里没人煮饭,所以请我妈回去继续当你们家不配上桌的佣人老妈子是?” “哎哟!你这是什么话嘛!”马得芬说:“爸喝多了,说了些浑话,你们就别放在心上了! 他是你亲爸,他什么样,你还不知道吗? 死要面子,其实他私底下对嬢嬢是很好的!是不是,嬢嬢?” 蒋芙蓉没说话。 好不好的,看怎么界定。 这些年,夏礼泉没打过她,不像有些混球,对老婆拳打脚踢。 钱他都自己收着,每个月会给她一些零花,跟他要钱买什么他也都给。 就是,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给她妻子应有的体面。 一起上街,永远是他走前头,她走后头。 来客吃饭,永远是他在上桌,她在灶房。 她们这个年纪的女人,都是从旧社会过来的,原本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她都习惯了。 但是,前天晚上,他居然摔了杯子,说出那样的话,蒋芙蓉是真的被伤到了。 心里一直压抑的某些东西,突然就爆发了出来,她很难再跟以前一样,心平气和地生活下去。 但是,她也没想过真的跟着女儿女婿过。 农村里头,没有这样的先例。 所以她没说话。 马得芬有些尴尬,说:“嬢嬢,你就跟我回去!爸也后悔得不得了,他本来想亲自来接你,但是他那个人你也知道,落不下面子,这不,就让我来接你了!” 蒋芙蓉沉默片刻,说:“我不回去。” “不回去?怎么,你还能真想常住这边,让你女婿给你养老啊?人家也有爹妈要养,哪有让女婿养丈母娘的?”马得芬看向黄菜花,就差把“挑拨”两个字写脸上了。 蒋芙蓉向来隐忍,但不代表她傻。 她一眼看出马得芬的意图,说:“我亲家亲家母是宽和大度的人,哪里会计较那么多呢? 更何况我又不是个吃闲饭的。 我就算住在这边,那也是能帮他们夫妻两个打理茶园,带孩子,煮饭这些,我女婿在外头上班,只有省心的。” 黄菜花听到“让女婿养丈母娘”这话,心里就非常不痛快。 听了蒋芙蓉的话,她又觉得是自己儿子占了便宜,也就不吭声了。 蒋芙蓉年轻,才四十五六岁,正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又不是七老八十了需要人照顾。 马得芬见挑拨不成,有些恼火了:“那你就不怕人笑话?好好的家不回,跑女儿女婿这里来住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怎么你了呢!” 蒋芙蓉说:“想让我回去,你让夏礼泉自己来把话说清楚。” 马得芬:“有什么话需要说清楚的?” 蒋芙蓉:“你要是不知道,就回去问他。他肯定知道。” 马得芬深呼吸:“回去慢慢说嘛!干嘛非得让爸上这里来说?” 蒋芙蓉站起来:“你回去,把我的话转告给他。” 她又跟黄菜花夫妇说:“亲家,亲家母,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了。” 打完招呼,她就走了。 “欸!嬢嬢!嬢嬢!”马得芬要追上去,夏红缨拦住她:“嫂子,你把我妈的话,回去转告给我爸。” 马得芬:“夏红缨,他们一个是你亲妈,一个是你亲爸,你不劝和,在中间拱什么火?有你这么当女儿的?难怪你婆家嫂子都说你是扫把星!” 夏红缨正要找吴莲英:“是吗大嫂?” 吴莲英眼神闪烁::“那也不是我说的,是人家云游大师说的!那天那么多人都听到了,你怪不着我呀!” 夏红缨冷笑:“那个道士都被派出所抓了,你还敢拿他败坏我?” “啊?什么?被派出所抓了?”黄菜花瞪大眼睛。 “对。”夏红缨说,“告示都贴出来了。他不但到处行骗,还拐骗妇女!这种人的话,你们也信?” 黄菜花感觉有些混乱:“这这这……他算得很准啊!他要是个骗子,怎么能知道我那么多事?” “简单得很!”夏红缨说:“你的事,都是大嫂提前告诉他的!那道士就是大嫂找来的,想让你们继续逼着我离婚!” “你胡说八道!”吴莲英一急,就有股阴狠泼辣劲儿,“夏红缨!你再敢胡说冤枉我,我撕了你的嘴!” 夏红缨:“昨天我跟你说,派出所贴了通知,要给被骗的人家退钱。 你昨下午就赶紧跑去登记了。 你找那道士退什么钱?吴婶子家办酒那天你又没找他算命。 你花多少钱买通他的?三十块? 平时花三毛钱都抠抠搜搜的,为了害我,倒是出手大方。” 吴莲英:“……谁……谁说我去派出所登记了?你跟着我去了?亲眼看见了?” 夏红缨说:“霍南勋认识派出所的所长,所长跟他说的。” 吴莲英脸色一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起身走了,跟逃跑似的。 霍老爷子和黄菜花看到了吴莲英的心虚,而且夏红缨从来也不会撒谎或者乱说,老两口儿顿时怀疑起来,商量着等霍南勋回来,好好问问他…… …… 唐婶子说,想去看看卢清悠和小光现在的住处怎么样,所以同意了去卢清悠那边过节。 霍刚果然送她去了。 唐婶子带了一大背篓吃的。 新鲜的蔬果、干笋子、干四季豆,咸菜豆豉霉豆腐,腊肉香肠、现杀的大公鸡,甚至连夏红缨给她的月饼和糖,自己不舍得吃,也一块带了去。 背篓装得满满当当,霍刚帮她背着,都有些嫌沉。 院子里的人都说,唐婶子今年这是要去单位上过高级节,以后,享福的日子在后头。 唐婶子也是有股新鲜劲和期待感的,难得笑得颇为开怀。 …… 中秋这天,夏红缨没去红姐那边,一大早跟蒋芙蓉一起,蒸了糯米打成糍粑,做成一个个的饼子。 又加红糖揉了面,炸了好些香脆漂亮的麻花。 中午三人做了好些好吃的,夏红缨却发现蒋芙蓉兴致不高。 “妈,你是不是挂心着家里?”夏红缨问。 第189章 夏红缨捏着拳头就打他 蒋芙蓉说:“该犁田了,过些日子又该种小麦,种油菜,收地瓜——” “您别拿地里的活说事儿。您就是不放心他们几个!”夏红缨打断她,“我还不知道您吗?一颗心全放在家里,放在他们身上。” 蒋芙蓉叹了口气:“你爸和红耀基本上没怎么下过厨房。马得芬……做东西不用心,弄出来不好吃,他们几个,包括小军,这几天怕是都没吃好。” 夏红缨说:“妈,您千万别心软。 既然都出来了,就不能轻易回去。 你要让爸知道,你不是依附他生存,低人一等的藤蔓。 您是撑起半个家,跟他同等高度,甚至贡献比他大的大树! 他凭什么看不起你? 过去做过吴家的姨娘,那是你的经历,不是你的错误!” 蒋芙蓉笑道:“现在想起来,在吴家的那段日子,是我这辈子最享福的时候了! 还有丫鬟伺候我呢! 我还跟着夫人学了不少字,学插花,泡茶这些。” 夏红缨:“那她对你是真不错的。” “嗯。”蒋芙蓉说,“是我对不起他们夫妻俩,我不该听了张雪莲的挑拨,害了吴老爷。” 夏红缨说:“在那个年代,就算没有你这回事儿,他们也会给他找出其他罪名的。” 蒋芙蓉:“这倒是。” “别担心了。”夏红缨给她夹菜,“他们几个大活人,还能饿着自己? 况且,从小到大,他们什么时候把我们两个当成一家人了? 都把我们当佣人使唤,当外人防着。 如果不是爷爷,我能不能活出来都不一定呢!” 蒋芙蓉点点头:“好,听我红樱的,准没错。” 夏红缨从小就很有主意,且有勇有谋,给她们母女两人争取了不少应得的利益和生存的空间。 …… 今天中秋,301放了半天假,霍南勋三点来钟就回来了。 见屋里有糍粑和麻花,他跟夏红缨说:“你用个好点的袋子,帮我装些麻花和糍粑,我当谢礼用。” 夏红缨:“谢礼?谢谁?” 霍南勋微笑:“你等会就知道了。” 夏红缨瞥着他:“卖关子啊?” 她的眼睛,非常灵动。 这样斜瞥着他,很可爱。 霍南勋突然偷袭,低头亲上她的嘴。 夏红缨心里猛然一突,瞪大眼睛。 等她反应过来,转头看她妈,还好她妈没往这边看。 夏红缨捏着拳头就打他。 霍南勋包住她的拳头,扯过去又想亲。 夏红缨赶紧溜了。 霍南勋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嘱咐:“不用装很多,有那个意思就行。” 夏红缨找了个黄底白花的半新布包,准备好了霍南勋要的东西。 出了灶房,看到他正邀请蒋芙蓉一起下去吃饭。 晚上要去黄菜花那边吃团圆饭。 蒋芙蓉连连摆手:“你们家里吃团圆饭,我一个外人去算怎么回事?你们快下去,不用管我。家里这么多吃的,我还能饿着?” 霍南勋说:“妈,今天是中秋团圆夜,留您一个人在山上,我和红缨心里都不好受,您就跟我们一起去。” 蒋芙蓉死活不肯去。 夏红缨理解她的尴尬,就说要留下来陪她。 蒋芙蓉却生气了,说:“过中秋,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团团圆圆。你为了我,不去婆婆家里吃团圆饭,我这就收拾东西走!” 夏红缨知道她的性格,只得作罢。 下山的路上,夏红缨一直眉头紧皱,沉默不语。 她妈很可怜。 夏家对她只有偏见和压榨,没有人真正心疼她。 虽然跟哥哥母子相认了,但吴兴民有养母要奉养,以她妈的性格,绝不会去麻烦吴兴民。 到了她这边,也免不了被人说三道四,还有像现在这样尴尬落寞的时候。 世界这么大,好像没有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家…… 夏红缨走在最前头,中间是燕燕和紧跟着她的小黑猪,霍南勋走在最后头。 每逢拐弯处,霍南勋注意看夏红缨的表情,都是紧皱的眉头,难过的神色。 去了黄菜花那里,夏红缨免不了又成了做饭的主力,忙得不可开交。 等她端着饭菜出来的时候,居然发现她妈来了,正坐那跟霍晓婷问她婆家的情况。 “咦?妈,你怎么下来了?”夏红缨眼前一亮,笼罩在心头的阴云顿时消散。 蒋芙蓉说:“你婆婆和小姑子,亲自上去请我来,我不好辜负她们的一片好心。” 夏红缨诧异地看向外头正在扒凉薯皮的黄菜花。 她会跑上去请她妈? 她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夏红缨看向霍晓婷,用口型问:“怎么回事?” 霍晓婷低声说:“二哥让妈去的。” 夏红缨:“你二哥让她去她就去?她能这么听话?” 霍晓婷:“我也不知道二哥跟她说了什么,她就去了,很热情地把人请了下来。” 夏红缨左看右看:“你哥人呢?” 霍晓婷说:“好像去了你们屋。” 夏红缨饭也做得差不多了,去找霍南勋。 路过黄菜花身边的时候,她略微停留了一下,想了想,跟黄菜花说了句:“妈,谢谢你。” 自从燕燕出事,夏红缨就不搭理黄菜花。 这还是第一次,她主动好声好气跟她说话。 黄菜花扭头诧异地看向她,张着嘴没回答。 夏红缨越过她,回了自己家。 霍南勋果然在屋里,打开了落地大箱子,不知道在干什么。 在她走进去的瞬间,他将箱子合上了。 “你干嘛呢?”夏红缨注意到,那个装着糍粑和麻花,他准备用来做答谢的袋子,就在旁边放着。 霍南勋说:“天渐渐凉了,我翻翻厚衣服,发现没什么能穿的,回头你陪我去买几件。” 夏红缨:“怎么没有?你有几件衣服质量可好了,正适合这个季节穿。” 霍南勋稍微有些尴尬:“那都是……卢清悠和她妈买的。” 夏红缨抿了抿唇:“哦。” 霍南勋:“你看看,都处理了。” 夏红缨说:“这么好的衣服,这边都买不到,放着也可惜,不如……” “你不会让我留着穿?”霍南勋脸色黑了黑。 夏红缨:“你又不是没穿过。” 霍南勋说:“那能一样?之前以为是长辈或是弟妹送的。现在……” 第190章 哥哥不哭,鸡腿给你 夏红缨看他的表情跟吃了屎似的,也不隔应他了,说:“我刚刚的意思是,扔了可惜,可以拿去送人。但是我一时没想到,谁能穿你的衣服,你这么高。” 霍南勋一米九的身高,在人群里永远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一六二的夏红缨,才堪堪到他肩膀。 “反正你看着办。”霍南勋说,“这些衣服,我是不会再穿了。” 夏红缨说:“行。” 吴莲英等到饭点,才背着猪草,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 霍老爷子不是个多事的,但是有些规矩,在他心里不能破。 例如,过年过节的时候吃团圆饭。 子孙们早早过来,聚集一堂,热热闹闹,是他操劳大半生最大的慰籍。 吴莲英饭点才来,他很不满,破天荒直接指责起大儿媳妇来:“老大家的,你有点不像话了。今天中秋,你也不早点回来帮个忙,等到饭点才回来。你可是这个家的长媳!” 吴莲英其实是为了躲霍南勋,怕他质问。 但她肯定不能承认,犟嘴说:“我挖土呢!临到想回来,突然想起家里猪草没了,我也不能让猪饿着不是?” “做事没点成算。”霍老爷子黑沉着脸。 吴莲英因为生了儿子,在两个老的这里向来腰杆硬、嗓门大,还没被霍老爷子这样数落过。 当然,之前过年过节的时候,她也没跟今天似的躲在外头不回来。 吴莲英垮着脸说:“我做事再没成算,也给你们老霍家生了儿子!你二儿媳妇再能干,她也没生出儿子来!” “吴莲英!”霍英彪吼她,“你混说什么!” 吴莲英翻着白眼,不吭声。 “勋子,红缨,你们别往心里去。”霍英彪说,“这懒婆娘,就该骂!” “你说谁懒婆娘!”吴莲英卷卷袖子就要跟霍英彪吵,蒋芙蓉劝道:“红缨她大嫂,今天过节,都少说几句!” 她拿起一把黄橙橙的麻花递给她:“尝尝我炸的麻花。” 吴莲英自己理亏,有人递台阶,她顺着就下了,接过麻花咬得咯嘣脆,眼前一亮说:“好吃!亲家婶子好手艺!” “来,这一份是红缨特地给你们拿的。”蒋芙蓉把事先分装好的麻花递给她,“给孩子当零嘴吃。” 吴莲英总算露出个笑容来,让霍宝珍拿回家放起来,说:“亲家婶子,我刚刚是跟我公爹呛话呢,说话没过脑子,你不要往心里去啊!” 蒋芙蓉淡淡笑道:“不会的,你放心。在我看来,一个红缨比十个儿子都强,她还给我找了小霍这样好的女婿。所以啊,红缨虽然生的是女儿,我照样宝贝着呢!” 吴莲英不着痕迹地瘪了瘪嘴。 霍飞被黄菜花特殊对待惯了,入座吃饭的时候,霍老爷子端起酒杯正准备说几句,霍飞直接一手一个将两个鸡腿都抓在手里。 “你又抢鸡腿!”霍宝珍不乐意了,伸手就要去夺。 她身上有种跟吴莲英如出一辙的精明和彪悍,是半点亏都不肯吃的主。 霍飞是个男孩子,反应比霍宝珍快,高高举起鸡腿,叫道:“奶奶!你看霍宝珍!” 黄菜花说:“宝珍,哥哥是男孩子,你让哥哥吃鸡腿!你吃鸡翅膀!吃了鸡翅膀,以后飞得高高的!” “我不!我就要鸡腿!”霍宝珍够不着,一急之下,爬上了凳子去抢霍飞手里的鸡腿。 蒋芙蓉诧异地看着这一幕。 这诧异的表情,落在霍老爷子眼里,跟打了他两个巴掌似的。 他猛地一拍桌子,说:“有客人在呢!你们两个就抢起来了!没一点规矩,成什么样子!” 霍飞和霍宝珍都有些被吓到了,霍宝珍规规矩矩坐了回去,霍飞也讪讪地,拿着两个鸡腿,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霍飞!”霍老爷子叫道,“你身为家里的老大,一点不知道爱护两个妹妹,就知道自己!把两个鸡腿,分给宝珍和燕燕!” 霍飞被黄菜花惯出了些不好的习性,但是他本质上是个听话的孩子。 看他爷生大气了,就把手里的鸡腿,往霍宝珍和燕燕碗里放了去。 霍老爷子见状,表情缓了缓,跟霍英彪说:“英彪,你们身为父母,也该教教孩子规矩。长辈不开席,做小辈的,哪能动筷子?” 霍飞在外头吃席的时候不这样,在家里这样,都是被黄菜花给惯的。 他们做父母的,见长辈偏爱自己家孩子,心里都偷着乐,哪里会去阻止? 但这话霍英彪不好说出口,丢了脸面只能拿孩子出气,伸手就打了霍飞后背一下,下手还有点重:“霍飞,看样子之前打你打轻了!” 霍飞究竟是个孩子,哪里能知道之前可以,这次就不可以了呢? 他当即眼眶一红,委屈哭了。 “好了好了!”黄菜花心疼地过去抱住霍飞,给他擦眼泪:“不许打我大孙子!你个老头子也是,多大点事,又是在自己家里,至于吗?” 霍老爷子瞪着黄菜花:“就是被你给惯的!” 黄菜花:“是我惯的怎么了?我就这一个孙子,不惯他惯谁啊?” 霍老爷子:“把孩子惯坏了,对他不好!知道?” 黄菜花还要犟嘴,却见燕燕举着那个鸡腿,来到霍飞身边,说:“哥哥不哭,鸡腿给你。” 她满脸童真,大眼睛里是满满的关心。 霍飞看了她一眼,或是燕燕的眼神太过清澈纯粹,又或是本就到了开窍的年龄,他突然觉得无地自容,下桌子跑了出去。 “小飞!小飞?”黄菜花跟着追了出去。 燕燕满眼不解,又把鸡腿递向吴莲英:“大妈,鸡腿给哥哥。” 吴莲英恼羞成怒,一把抓住燕燕的手往她嘴上用力一杵:“你就吃!装样卖乖给谁看!” 燕燕被她这一下杵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满眼懵懂,眼泪汪汪地看向夏红缨:“妈妈……” 霍南勋、夏红缨和蒋芙蓉同时往燕燕那里冲去。 霍南勋腿长动作快,第一个过去把她抱起来,猛然转头看向吴莲英。 眼神冰冷,有杀气似的。 吴莲英被他吓了一跳,后退几步,眼看要踩到夏红缨。 夏红缨本就气极了,见她要撞到自己,推了她一下:“吴莲英!你得了失心疯吗!” 吴莲英稳住身形,转头就朝夏红缨扑过去,一脸的歹毒恨意,伸手去抓夏红缨的头发。 第191章 有本事你让警察来抓我呀! 然而,她的手却被霍南勋一把抓住。 吴莲英顿时觉得跟被铁钳夹住似的,痛得钻心,浑身再也使不出半点劲。 “大嫂,你过分了。”霍南勋语气冰冷,一把甩开她。 吴莲英跟!片被狂风裹挟的败叶,狼狈地撞向霍英彪,摔在他身上。 霍英彪被吴连英一身硬骨头撞得生疼,也恼了:“霍南勋!你居然敢对你大嫂动手!” 霍南勋将燕燕护在怀里,说:“是谁先动的手?而且还对孩子动手?” 霍英彪的确理亏:“她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在气头上……” 霍南勋:“我也是在气头上。” 霍英彪:“你!” “老二,你现在发达了,以为就可以欺负我们?”吴莲英撒起泼来,“我呸!夏红缨是个扫把星!克父克母,克丈夫克女儿!你们父女两个,小心被她克死!” 她指着霍南勋和燕燕诅咒。 夏红缨冷笑:“吴莲英,你花钱找个骗子来败坏我,我们不提,给你留着脸呢!你还敢提这个!” 吴莲英:“谁花钱找骗子了!你别血口喷人!” 夏红缨:“那个道士,就是你花钱找来的!人家派出所的所长跟霍南勋说的,爸,妈,你们问霍南勋!” 霍老爷子和黄菜花都看向霍南勋。 霍南勋正要说话,吴莲英抢先一步说:“问他有什么用!他们两口子当然穿一条裤子咯!有本事你让警察来抓我啊!” 也是巧了,话音刚落,外头传来老支书的声音:“霍英彪!” “欸!”霍英彪赶忙应了一声,出去应道:“老支书?” “有派出所的同志来找吴莲英!”老支书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霍家院子,家家户户都出来了。 包括黄菜花和跑回家藏起来的霍飞。 只见老支书带着个穿警服的同志进了院子。 霍英彪猛然回头看向吴莲英:“找你?” 吴莲英瞪大眼睛,咽了一口唾沫:“找……找我做什么?” 民警向他们出示了证件,上头清清楚楚地写着他的名字:徐永强。 来者正是徐所长。 他表情严肃地说:“罪犯曹洪已经归案,供述了一系列犯罪事实。其中包括诈骗,拐骗妇女等。” 顿了顿,民警又出示了一张放大的黑白照片,展示给围过来的众人看:“就是他,你们见过吗?” 照片上的,正是那个游方道士。 只不过照片上没做道士打扮了,戴着手铐,穿着囚服,瓜兮兮地望着镜头。 “这不是吴婶子家办酒那天,来的那个道士吗?”周嫂子一眼认出。 大家都点头,七嘴八舌地议论,说原来他是个诈骗犯? 徐所长继续说:“根据曹洪供述,吴莲英的母亲找到他,说吴莲英出三十元钱,让他来霍家村败坏夏红缨的名声、破坏她的婚姻,各位乡亲,可有此事?” 大家纷纷说有。 道士说,夏红缨跟霍南勋犯夫妻煞,会害死全家,应该离婚。 原来,他是吴莲英花钱找来的? 这也太歹毒了! “吴莲英可真毒啊!” “她打的什么主意呢?为什么破坏红缨和勋子的婚姻?” “嗨!你还不知道?她跟那个卢清悠勾结在一起。卢清悠想嫁给勋子,许诺给霍英彪安排工作!” “天呐!我就说那卢清悠怪怪的,破坏人家家庭,还把燕燕害成这样,都什么脏心烂肺!” “吴莲英向来心烂!” 一时之间,大家看吴莲英的眼神,都像看洪水猛兽。 …… 徐所长看向脸色煞白,满脸慌乱的吴莲英,从腰间解下一副手铐,厉声说:“吴莲英!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四十五条,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剥夺政治权利。跟我走!” 黄菜花没听懂,满眼惶恐地抓着霍南勋问:“他……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霍南勋说:“大嫂要坐三年牢。” “啊?”吴莲英听到,腿一软,脸色吓得煞白,老泪纵横:“那……那……那那不是我的主意,是我妈的主意!你别抓我!别抓我坐牢!” 这就承认了。 霍老爷子极为恼火地“嗨”了一声,拿烟杆使劲磕桌子:“我老霍家居然出了个劳改犯!作孽啊作孽!” “二婶!”霍飞跑过来,扯着夏红缨的袖子,“二婶,你别让我妈去坐牢!求求你了!” 夏红缨也没想到会这样,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向霍南勋。 霍南勋出声说:“小飞,你先别急,听警察叔叔怎么说。” 他看了眼徐所长。 徐所长就说:“当然,情节特别严重的,才会坐牢。如果情节较轻,就只需要罚款,或是拘留教育。” 霍英彪不愧是做村长的,看出徐所长松了口,忙问:“这情节轻重,根据什么来判断的?” 徐所长说:“看当事人。” “当事人……”霍英彪看向夏红缨:“那个,弟妹,这事儿,肯定是你嫂子做得不对! 我让她给你道歉好不好? 看在小飞和宝珍的份上,求你跟警察大哥说一声,帮你大嫂求个情,不要让她坐牢好不好?” 夏红缨没回答,看吴莲英的态度。 吴莲英自然不想跟夏红缨低头,抠着手,假装没听到霍英彪的话,也没看到夏红缨希望她表个态的眼神。 于是夏红缨说:“大哥,你问问爸妈,听了道士的话,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们心里膈应不膈应我? 妈是不是逼着霍南勋跟我离婚? 全村的人,是不是都在背后说我八字跟霍南勋犯冲,只有离婚才能好?” 霍英彪:“这不……不是误会吗?回头说清了就好了!是不是,爸妈?” 霍老爷子和黄菜花还有些懵,霍英彪扯着黄菜花的胳膊晃了下:“妈!你说句话啊! 你们就不会再误解红缨了? 不会再逼着他们离婚了是不是?” 黄菜花再蠢,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看了看吴莲英,又看了看夏红缨,最后看了看霍飞,说:“是!说清楚就是了,不是什么大事!红缨,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们离婚了!” 第192章 三件事 夏红缨冷笑:“对你来说当然不是大事,可对我来说天都塌了!” 黄菜花闭嘴不说话了。 霍英彪问:“那,那你要我们怎么办,才肯放过你大嫂?” 夏红缨想了想,说:“如果,你们肯答应我三件事,我可以考虑跟吴莲英和解。” 霍英彪:“哪三件事?” 夏红缨说:“第一,村里开大会的时候,大哥你作为村长,要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明白。让大嫂当着全村人的面跟我赔礼道歉!” 吴莲英一脸不愿意:“我——” “闭嘴!”霍英彪吼了吴莲英,一口答应下来:“行!我答应你。我保证让她给你赔礼道歉。” 夏红缨说:“第二条,当时那道士骗了村里好几户的算命钱,你们要赔给人家。” 又赔钱!五块钱一个呢!霍英彪肉痛得要命:“行。我明天就去卖谷子,赔钱。” 夏红缨说:“第三条,绝了让霍南勋跟我离婚娶卢清悠的念头!以后,你们,包括爸妈,不能再提这事。” 这是让他绝了拥有正式工作,变成城里人的念头。 霍英彪感觉一口老血闷在胸口,憋了半天,说:“行。” 夏红缨还是看向吴莲英:“大嫂,大哥是都应了,你怎么说?” 吴莲英还能怎么说?垂头丧气地点了下头。 夏红缨又看向黄菜花和霍老爷子:“爸,妈,你们能保证吗?” 两人也都老老实实点头。 于是,夏红缨跟徐所长和老支书说:“徐所长,老支书,麻烦你们做个见证,如果他们能做到承诺的事情,我愿意跟她和解。” 老支书说:“我明天就开大会说这事!正好也给村里的长舌妇们一个警示!” 夏红缨:“谢谢老支书。” 徐所长环顾一周,放开声音说:“今天这么多乡亲在,我正好在这里给大家普普法。 亲戚邻里之间,难免会有摩擦的时候。 但是你们切记,不可以偷、抢、打人、故意损坏他人财物。 也不可以跟吴莲英一样,散播谣言害人! 这些都是违法行为,要坐牢的! 一旦坐牢,影响的可不止你自己,你的儿子、孙子、重孙三代,不管学习成绩有多好,都不能参军,不能吃国家饭,受到很多歧视和限制。 请大家引以为戒。” 乡亲们一个个都听得很认真。 徐所长把手铐收了起来,说:“行,既然你们双方达成了和解,那我就从轻处理。罚款二十元,点名警告即可,就不用坐牢了。” 吴莲英一口气松下来,跌坐在板凳上。 霍英彪等人也都对徐所长各种感谢。 徐所长说:“你们不用谢我,谢谢人家夏红缨同志肯和解。 要不然,罪犯都供认不讳了,你们娘俩逃不了几年牢狱之灾。” 吴莲英塌肩缩背,不敢吭声。 随后,老支书领着徐所长走了。 霍南勋拿了夏红缨事先准备好的那个布袋子,送他们出了院子。 到了小路上,霍南勋请老支书先回去,说有别的事,单独跟徐所长说一说。 老支书就先回去了,只他们两个在林荫小道说话。 这条道,两边都是水田,又栽了树,只要道上没人,那就是一处非常隐蔽的所在,没有人能听到他们的话,也看不到他们的动作。 徐永强无声地给霍南勋敬了一个军礼。 霍南勋回了,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低声说:“监听设备在下面,信号接收范围一公里,在香柏饭店周围一公里范围内,都可以接收到。” 徐永强接过去往袋子里看了一眼,看到用芭蕉叶子包好的糍粑和麻花。 最下面,有四四方方的东西,用报纸包着,看着很不起眼。 “务必二十四小时监听,不要放过任何有用的线索。”霍南勋又说。 徐永强:“是!” 霍南勋点头:“你的人手都可靠?” “我带过来的三个人绝对可靠。”徐永强说,“您放心。” 霍南勋说:“好,辛苦你跑一趟了。顺道帮我解决了这个棘手的问题。” 徐永强笑:“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我现在居然是派出所的所长,这些就是应该做的。” …… 霍南勋回去,见屋里气氛沉闷,说:“我刚才跟徐所长说了,不要让大嫂的名字出现在派出所的告示上。 这个警告处分就算是免了,但是罚款还是要交的。你们抽空去一趟。” 霍英彪表情跟便秘似的,点了点头,没说话。 “我们家里最近的这些风波,说到底,源于卢清悠。”霍南勋又说,“我也是才知道,卢清悠说他父亲能给大哥安排工作,是在撒谎!” 大家都诧异地看向他:“撒谎?” 霍南勋点头:“他就算手里真的有名额,也只能给到城市户口。大哥是农村户口,根本就不行。” 黄菜花不明白:“她跟我们撒这个谎做什么?而且不只是她这么说,她妈还跟我们说可以给你大哥安排呢!” 霍南勋沉默片刻,说:“卢清悠……心术不正。” “心术不正?”黄菜花还是不明白,“啥意思呀?她骗我们这个,能得到什么好处吗?骗我们玩儿呀?” “哎呀,妈!”霍晓婷说,“你还非得让哥把话说明白啊? 卢清悠就是看上我哥了,想嫁给我哥! 所以使了无数的花招,想破坏二哥二嫂的婚姻,自己上位!” 顿了顿,霍晓婷又说:“说白了,她就是抛了个诱饵,拿你们当刀使!” 黄菜花瞪大眼张大嘴:“抛个诱饵,拿我们当刀使……勋子,晓婷说的,是真的吗?” 霍南勋有些难为情,但是点了点头:“之前看在霍磊的份上,我对她多加照顾。 没想到她却来破坏我的家庭,还把燕燕害得这么惨。 是我把她赶出霍家院子的,但她工作单位还在301医院,你们还是可能碰到她。 万一碰到,她的话,你们不要听,不要信。 不管她说了什么,告诉我,不要再糊里糊涂地被人当枪使,闹出一堆家庭矛盾。” 吴莲英本来抬不起头,一听这个话,当即找到人甩锅了:“这个卢清悠,一直说报恩,报恩,我这人也是蠢,还真信了。 她把我们耍得团团转,回头我要见了她,非啐她一脸不可!” 夏红缨神色淡淡,没说话。 如果是院里的男人,跟卢清悠交往不多,说这种话,夏红缨或许还能相信。 但女人们在这方面有一种天生的嗅觉,吴莲英又跟卢清悠接触得最多,以她的精明,她能看不出卢清悠的心思? 还搁这装。 黄菜花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得意地说了句:“我勋子从小到大,就是招小姑娘喜欢!” “说什么呢!”霍老爷子鼓了她一眼。 黄菜花瞧了一眼夏红缨和蒋芙蓉,讪讪地不说话了。 …… 第192章 三件事 夏红缨冷笑:“对你来说当然不是大事,可对我来说天都塌了!” 黄菜花闭嘴不说话了。 霍英彪问:“那,那你要我们怎么办,才肯放过你大嫂?” 夏红缨想了想,说:“如果,你们肯答应我三件事,我可以考虑跟吴莲英和解。” 霍英彪:“哪三件事?” 夏红缨说:“第一,村里开大会的时候,大哥你作为村长,要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明白。让大嫂当着全村人的面跟我赔礼道歉!” 吴莲英一脸不愿意:“我——” “闭嘴!”霍英彪吼了吴莲英,一口答应下来:“行!我答应你。我保证让她给你赔礼道歉。” 夏红缨说:“第二条,当时那道士骗了村里好几户的算命钱,你们要赔给人家。” 又赔钱!五块钱一个呢!霍英彪肉痛得要命:“行。我明天就去卖谷子,赔钱。” 夏红缨说:“第三条,绝了让霍南勋跟我离婚娶卢清悠的念头!以后,你们,包括爸妈,不能再提这事。” 这是让他绝了拥有正式工作,变成城里人的念头。 霍英彪感觉一口老血闷在胸口,憋了半天,说:“行。” 夏红缨还是看向吴莲英:“大嫂,大哥是都应了,你怎么说?” 吴莲英还能怎么说?垂头丧气地点了下头。 夏红缨又看向黄菜花和霍老爷子:“爸,妈,你们能保证吗?” 两人也都老老实实点头。 于是,夏红缨跟徐所长和老支书说:“徐所长,老支书,麻烦你们做个见证,如果他们能做到承诺的事情,我愿意跟她和解。” 老支书说:“我明天就开大会说这事!正好也给村里的长舌妇们一个警示!” 夏红缨:“谢谢老支书。” 徐所长环顾一周,放开声音说:“今天这么多乡亲在,我正好在这里给大家普普法。 亲戚邻里之间,难免会有摩擦的时候。 但是你们切记,不可以偷、抢、打人、故意损坏他人财物。 也不可以跟吴莲英一样,散播谣言害人! 这些都是违法行为,要坐牢的! 一旦坐牢,影响的可不止你自己,你的儿子、孙子、重孙三代,不管学习成绩有多好,都不能参军,不能吃国家饭,受到很多歧视和限制。 请大家引以为戒。” 乡亲们一个个都听得很认真。 徐所长把手铐收了起来,说:“行,既然你们双方达成了和解,那我就从轻处理。罚款二十元,点名警告即可,就不用坐牢了。” 吴莲英一口气松下来,跌坐在板凳上。 霍英彪等人也都对徐所长各种感谢。 徐所长说:“你们不用谢我,谢谢人家夏红缨同志肯和解。 要不然,罪犯都供认不讳了,你们娘俩逃不了几年牢狱之灾。” 吴莲英塌肩缩背,不敢吭声。 随后,老支书领着徐所长走了。 霍南勋拿了夏红缨事先准备好的那个布袋子,送他们出了院子。 到了小路上,霍南勋请老支书先回去,说有别的事,单独跟徐所长说一说。 老支书就先回去了,只他们两个在林荫小道说话。 这条道,两边都是水田,又栽了树,只要道上没人,那就是一处非常隐蔽的所在,没有人能听到他们的话,也看不到他们的动作。 徐永强无声地给霍南勋敬了一个军礼。 霍南勋回了,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低声说:“监听设备在下面,信号接收范围一公里,在香柏饭店周围一公里范围内,都可以接收到。” 徐永强接过去往袋子里看了一眼,看到用芭蕉叶子包好的糍粑和麻花。 最下面,有四四方方的东西,用报纸包着,看着很不起眼。 “务必二十四小时监听,不要放过任何有用的线索。”霍南勋又说。 徐永强:“是!” 霍南勋点头:“你的人手都可靠?” “我带过来的三个人绝对可靠。”徐永强说,“您放心。” 霍南勋说:“好,辛苦你跑一趟了。顺道帮我解决了这个棘手的问题。” 徐永强笑:“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我现在居然是派出所的所长,这些就是应该做的。” …… 霍南勋回去,见屋里气氛沉闷,说:“我刚才跟徐所长说了,不要让大嫂的名字出现在派出所的告示上。 这个警告处分就算是免了,但是罚款还是要交的。你们抽空去一趟。” 霍英彪表情跟便秘似的,点了点头,没说话。 “我们家里最近的这些风波,说到底,源于卢清悠。”霍南勋又说,“我也是才知道,卢清悠说他父亲能给大哥安排工作,是在撒谎!” 大家都诧异地看向他:“撒谎?” 霍南勋点头:“他就算手里真的有名额,也只能给到城市户口。大哥是农村户口,根本就不行。” 黄菜花不明白:“她跟我们撒这个谎做什么?而且不只是她这么说,她妈还跟我们说可以给你大哥安排呢!” 霍南勋沉默片刻,说:“卢清悠……心术不正。” “心术不正?”黄菜花还是不明白,“啥意思呀?她骗我们这个,能得到什么好处吗?骗我们玩儿呀?” “哎呀,妈!”霍晓婷说,“你还非得让哥把话说明白啊? 卢清悠就是看上我哥了,想嫁给我哥! 所以使了无数的花招,想破坏二哥二嫂的婚姻,自己上位!” 顿了顿,霍晓婷又说:“说白了,她就是抛了个诱饵,拿你们当刀使!” 黄菜花瞪大眼张大嘴:“抛个诱饵,拿我们当刀使……勋子,晓婷说的,是真的吗?” 霍南勋有些难为情,但是点了点头:“之前看在霍磊的份上,我对她多加照顾。 没想到她却来破坏我的家庭,还把燕燕害得这么惨。 是我把她赶出霍家院子的,但她工作单位还在301医院,你们还是可能碰到她。 万一碰到,她的话,你们不要听,不要信。 不管她说了什么,告诉我,不要再糊里糊涂地被人当枪使,闹出一堆家庭矛盾。” 吴莲英本来抬不起头,一听这个话,当即找到人甩锅了:“这个卢清悠,一直说报恩,报恩,我这人也是蠢,还真信了。 她把我们耍得团团转,回头我要见了她,非啐她一脸不可!” 夏红缨神色淡淡,没说话。 如果是院里的男人,跟卢清悠交往不多,说这种话,夏红缨或许还能相信。 但女人们在这方面有一种天生的嗅觉,吴莲英又跟卢清悠接触得最多,以她的精明,她能看不出卢清悠的心思? 还搁这装。 黄菜花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得意地说了句:“我勋子从小到大,就是招小姑娘喜欢!” “说什么呢!”霍老爷子鼓了她一眼。 黄菜花瞧了一眼夏红缨和蒋芙蓉,讪讪地不说话了。 …… 第193章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 回茶园以后,他们拿盘子装了个大糍粑,供在月亮底下。 蒋芙蓉双手合十,对着月亮作揖,求月神保佑。 燕燕有样学样,也作了个揖,嘴里念念有词。 霍南勋笑,以手势问她:“燕燕,你跟月亮说什么呢?” 燕燕回答:“让警察叔叔把坏人都抓走,这样就没有人欺负妈妈了。” 霍南勋搂住夏红缨的腰,说:“以后爸爸会保护妈妈和燕燕的。”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夏红缨推开他。 霍南勋那只手蜷了蜷:“妈又不在这。” “燕燕在嘛!”夏红缨早就想问他,一直憋着,这会总算找到机会,问:“徐所长,是你找来吓唬吴莲英的?都提前给他备好了谢礼。” 霍南勋:“嗯。” 夏红缨:“那个被拐走的,叫蒋明玉的,被解救回来了吗?” 霍南勋回答:“救回来了。” “道士把她拐走干什么?是想卖去什么地方,还是……怎么着她了?”夏红缨问。 霍南勋摇头:“曹洪肯定是不承认的。 他说蒋明玉自己非要跟着他去。 他也不知道蒋明玉家住哪里,人疯疯癫癫的,赶走又不忍心,就把她带回了家。” 夏红缨:“笑话!人非要跟着他去的话,他把人带派出所去就行了呀!还带回家?” 霍南勋:“曹洪说,他不知道派出所也管这个,他还以为派出所就是个办户口身份证的地方。” 夏红缨:“胡扯他!” 霍南勋说:“徐所说,农村还真有很多老人,不知道派出所是干嘛的。” 夏红缨:“咱们乡的派出所从301厂设立以来就有了,历史悠久。咱柏树乡的老百姓,有几个不知道派出所是干嘛的? 如果是那些常年不出门的老人,这话我还能信。 但是曹洪走南闯北,他会不清楚派出所是干嘛的?我不信。” 霍南勋:“他反正就咬死说他不知道。” 夏红缨:“……蒋明玉怎么说?” 霍南勋说:“蒋明玉神智不清,什么说不明白。” 夏红缨愤愤地说:“那天早上我看到曹洪的时候,他拉着蒋明玉就往小路上跑,可不像是蒋明玉非要跟着他去的!那死道士肯定是为了逃脱罪责在撒谎!” 霍南勋沉默片刻,问:“红缨,如果派出所再找你问,你会这么说吗?” 夏红缨:“当然!必须让那死骗子绳之以法!” 霍南勋皱眉不语。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 霍南勋说:“曹洪把她拐走好几天,没把她卖去外地,而是带回了自己家。你说,他是为了什么?” “我哪——”夏红缨本想说“我哪知道”,心里却猛然一突。 霍南勋:“嗯?” 夏红缨说:“蒋明玉长得挺好看的。我觉得,他可能是看她精神有问题,就诱哄到他家里……想欺负她。” 霍南勋点头:“如果可以认定,曹洪的确强奸了她,那曹洪肯定会重判。 可是,蒋明玉的人生也会留下污点,她丈夫还能接受她吗? 如果不能接受,她一个精神病人,没人照顾,下半生怎么活?” 夏红缨皱眉:“是啊……” 霍南勋:“要是最终没有确凿的证据认定曹洪强奸她,曹洪的恶行就不能得到惩治。 但蒋明玉,应该可以回到以前的日子。 是让恶人得到惩治重要,还是保住蒋明玉的清白名声重要……红缨,你是唯一的证人,你的证词很重要,你好好想想。” 夏红缨眉头紧皱:“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吗?” 霍南勋沉默片刻,说:“也不是没有。” …… 第二天一早,老支书在广播里通知村民开大会。 在大会上,霍英彪果然守约,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公之于众,并赔偿了那几个花五块钱算命的村民的钱。 吴莲英也当着全村的人道了歉。 但她给自己找了借口,说自己受了卢清悠的蒙骗。 卢清悠在村里的名声,跟着她一起崩坏了。 开完会,夏红缨又带着燕燕去了红姐那里。 不出霍南勋所料,派出所的同志果然找她去问。 因为曹洪住在山里,独门独户周围也没有邻居,都没人知道他拐了个女人去。 民警走访,只得到曹洪从小好吃懒做,好高骛远,不爱干农活,跑去当道士等事情,取不到他究竟有没有侵犯蒋明玉的证据。 于是他们又问夏红缨,那天看到他们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感觉蒋明玉是主动跟他走的,还是被动。 夏红缨说,她看不出来。 这是霍南勋昨晚上让她这么说的。 他说,可以用其他的办法,让道士受到惩罚。 最终道士流氓罪没有成立,只涉嫌非法经营,轻判了。 不过,后来听说,他摔了一跤,把命根子给摔坏了…… …… 夏红缨回到霍家院子,看到唐婶子已经回来了。 “唐婶子,你回来了?”夏红缨笑着喊她,“第一次离家去过节,感觉怎么样?” 唐婶子叹了口气,脸色很不好地说:“我昨晚上去了,她说什么乡长请她去家里一起过中秋,直接带着小光走了! 她那里也没灶没柴的,我都不知道怎么生火做饭,晚饭捡了些自己带去的东西吃。 今天早上,我问她怎么生火,我帮他们做饭,她又带着小光去她单位食堂吃饭。 我是看出来了,她根本就不想让我去她那里!” 说到这里,唐婶子满腹委屈和凄苦,眼睛都红了。 夏红缨皱眉安慰她,说:“没关系,没关系的啊!以后过节,咱不去她那里了,让她带着小光回来过。” 唐婶子欲言又止,摇摇头自己进去了。 …… 转眼到了采收秋茶的时候。 村里人大多都有采茶的经验,夏红缨雇了人帮她采茶,另外还进山挖了一波草药,亲自炮制了,准备拿去卖钱。 吴兴民那边说,近期会有茶商过来考察,夏红缨越发干劲十足。 然而采茶到了尾声,这天傍晚,黄菜花却跑来找他们,让他们去办残疾证,准备生二胎。 第193章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 回茶园以后,他们拿盘子装了个大糍粑,供在月亮底下。 蒋芙蓉双手合十,对着月亮作揖,求月神保佑。 燕燕有样学样,也作了个揖,嘴里念念有词。 霍南勋笑,以手势问她:“燕燕,你跟月亮说什么呢?” 燕燕回答:“让警察叔叔把坏人都抓走,这样就没有人欺负妈妈了。” 霍南勋搂住夏红缨的腰,说:“以后爸爸会保护妈妈和燕燕的。”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夏红缨推开他。 霍南勋那只手蜷了蜷:“妈又不在这。” “燕燕在嘛!”夏红缨早就想问他,一直憋着,这会总算找到机会,问:“徐所长,是你找来吓唬吴莲英的?都提前给他备好了谢礼。” 霍南勋:“嗯。” 夏红缨:“那个被拐走的,叫蒋明玉的,被解救回来了吗?” 霍南勋回答:“救回来了。” “道士把她拐走干什么?是想卖去什么地方,还是……怎么着她了?”夏红缨问。 霍南勋摇头:“曹洪肯定是不承认的。 他说蒋明玉自己非要跟着他去。 他也不知道蒋明玉家住哪里,人疯疯癫癫的,赶走又不忍心,就把她带回了家。” 夏红缨:“笑话!人非要跟着他去的话,他把人带派出所去就行了呀!还带回家?” 霍南勋:“曹洪说,他不知道派出所也管这个,他还以为派出所就是个办户口身份证的地方。” 夏红缨:“胡扯他!” 霍南勋说:“徐所说,农村还真有很多老人,不知道派出所是干嘛的。” 夏红缨:“咱们乡的派出所从301厂设立以来就有了,历史悠久。咱柏树乡的老百姓,有几个不知道派出所是干嘛的? 如果是那些常年不出门的老人,这话我还能信。 但是曹洪走南闯北,他会不清楚派出所是干嘛的?我不信。” 霍南勋:“他反正就咬死说他不知道。” 夏红缨:“……蒋明玉怎么说?” 霍南勋说:“蒋明玉神智不清,什么说不明白。” 夏红缨愤愤地说:“那天早上我看到曹洪的时候,他拉着蒋明玉就往小路上跑,可不像是蒋明玉非要跟着他去的!那死道士肯定是为了逃脱罪责在撒谎!” 霍南勋沉默片刻,问:“红缨,如果派出所再找你问,你会这么说吗?” 夏红缨:“当然!必须让那死骗子绳之以法!” 霍南勋皱眉不语。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 霍南勋说:“曹洪把她拐走好几天,没把她卖去外地,而是带回了自己家。你说,他是为了什么?” “我哪——”夏红缨本想说“我哪知道”,心里却猛然一突。 霍南勋:“嗯?” 夏红缨说:“蒋明玉长得挺好看的。我觉得,他可能是看她精神有问题,就诱哄到他家里……想欺负她。” 霍南勋点头:“如果可以认定,曹洪的确强奸了她,那曹洪肯定会重判。 可是,蒋明玉的人生也会留下污点,她丈夫还能接受她吗? 如果不能接受,她一个精神病人,没人照顾,下半生怎么活?” 夏红缨皱眉:“是啊……” 霍南勋:“要是最终没有确凿的证据认定曹洪强奸她,曹洪的恶行就不能得到惩治。 但蒋明玉,应该可以回到以前的日子。 是让恶人得到惩治重要,还是保住蒋明玉的清白名声重要……红缨,你是唯一的证人,你的证词很重要,你好好想想。” 夏红缨眉头紧皱:“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吗?” 霍南勋沉默片刻,说:“也不是没有。” …… 第二天一早,老支书在广播里通知村民开大会。 在大会上,霍英彪果然守约,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公之于众,并赔偿了那几个花五块钱算命的村民的钱。 吴莲英也当着全村的人道了歉。 但她给自己找了借口,说自己受了卢清悠的蒙骗。 卢清悠在村里的名声,跟着她一起崩坏了。 开完会,夏红缨又带着燕燕去了红姐那里。 不出霍南勋所料,派出所的同志果然找她去问。 因为曹洪住在山里,独门独户周围也没有邻居,都没人知道他拐了个女人去。 民警走访,只得到曹洪从小好吃懒做,好高骛远,不爱干农活,跑去当道士等事情,取不到他究竟有没有侵犯蒋明玉的证据。 于是他们又问夏红缨,那天看到他们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感觉蒋明玉是主动跟他走的,还是被动。 夏红缨说,她看不出来。 这是霍南勋昨晚上让她这么说的。 他说,可以用其他的办法,让道士受到惩罚。 最终道士流氓罪没有成立,只涉嫌非法经营,轻判了。 不过,后来听说,他摔了一跤,把命根子给摔坏了…… …… 夏红缨回到霍家院子,看到唐婶子已经回来了。 “唐婶子,你回来了?”夏红缨笑着喊她,“第一次离家去过节,感觉怎么样?” 唐婶子叹了口气,脸色很不好地说:“我昨晚上去了,她说什么乡长请她去家里一起过中秋,直接带着小光走了! 她那里也没灶没柴的,我都不知道怎么生火做饭,晚饭捡了些自己带去的东西吃。 今天早上,我问她怎么生火,我帮他们做饭,她又带着小光去她单位食堂吃饭。 我是看出来了,她根本就不想让我去她那里!” 说到这里,唐婶子满腹委屈和凄苦,眼睛都红了。 夏红缨皱眉安慰她,说:“没关系,没关系的啊!以后过节,咱不去她那里了,让她带着小光回来过。” 唐婶子欲言又止,摇摇头自己进去了。 …… 转眼到了采收秋茶的时候。 村里人大多都有采茶的经验,夏红缨雇了人帮她采茶,另外还进山挖了一波草药,亲自炮制了,准备拿去卖钱。 吴兴民那边说,近期会有茶商过来考察,夏红缨越发干劲十足。 然而采茶到了尾声,这天傍晚,黄菜花却跑来找他们,让他们去办残疾证,准备生二胎。 第194章 请教叶工 “多少人想生,生不了!”黄菜花说,“你们只要办个证就能生,还不赶紧去办?拖拖拉拉做什么呢?亲家母你说是?” 蒋芙蓉点头:“是啊。红缨,小霍,你们抓紧去办。” 夏红缨不说话。 霍南勋也不说话。 “怎么了?”蒋芙蓉问,“你们怎么不说话?小霍,你不想要二胎?” 霍南勋说:“妈,我还挺想的。不过,生孩子,受苦的是红缨,我都依她。” 蒋芙蓉看向夏红缨:“红缨,你抓紧!” 夏红缨说:“妈,我没有生二胎的打算。” 蒋芙蓉不解:“为什么?政策允许,为什么不生呢?” 夏红缨说:“我要是怀孕生孩子,又得好几年不得闲。精神全都得放在孩子身上,茶园怎么办?我可是掏空了所有的存款包下的它。而且……” 夏红缨看向不远处,自己在那练习防身术的燕燕,说:“我也不想把对燕燕的关注,分给别的小孩。我会心疼。”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黄菜花气得很,“有什么比生儿子更重要? 燕燕已经这样了,你们还不赶紧生个健全的孩子? 就算第二胎还是个闺女,两个也比一个强嘛!” 夏红缨说什么也不松口,把黄菜花气走了。 白天累了一天,晚上她沾着枕头就着了。 迷糊中,霍南勋对她上下其手。 “不要,我好困。”夏红缨屁股一拱,将他拱开,抱着燕燕,离他远远的。 霍南勋憋好些日子了,浑身燥得慌,一把将她捞过去,继续。 夏红缨被他弄醒了,皱着眉头说:“哎呀!不要!” “你月经都结束好些日子了。”霍南勋说,“为什么总是不想要?” 夏红缨:“白天干了一天活,累嘛!困死了。” 霍南勋:“你不困的时候,也说不要。” 夏红缨睁眼看了他一眼,虽然大晚上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能够感觉到他的怨气。 “二胎你也不想要。”霍南勋又加了一句。 “怎么?你想要啊?”夏红缨问他,“你也嫌弃燕燕了?” “当然没有!”霍南勋说:“我怎么会嫌弃燕燕?我是很期待流着我们两个血脉的其他孩子。有时候会幻想他长什么样子……” 夏红缨复又闭上眼睛,翻身说:“你那是没带过孩子,但凡带过,你就不会幻想了。” 过了一会,她听到霍南勋的声音传来:“你是不想做,还是不想跟我做?你是不想生二胎,还是单纯不想生我的二胎?” 夏红缨的瞌睡渐渐醒了,蓦然回头:“霍南勋,你什么意思啊?都知道吴兴民是我亲哥哥了,你还这样!” 霍南勋:“那你为什么总拒绝我? 夏红缨气得够呛:“我……我困啊!” 霍南勋:“那你不困的时候呢?也说不要。” 夏红缨:“……好我说实话,你每次都那么长时间,我又痛、又累,我就是一点都不喜欢做那个!” 霍南勋一愣:“痛?你会痛吗?” 夏红缨:“……也不是痛,反正就是……就是不舒服。” 霍南勋不说话了。 其实他有时候也能感觉到,每次她都浑身紧绷,有些抗拒。 …… 男人在一起,免不了会开一些荤味的玩笑。 第二天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霍南勋的同事叶守正,打了一大堆韭菜炒鸡蛋,库库吃得格外香。 “叶哥,你怎么打了这么多韭菜鸡蛋啊?”霍南勋问他。 叶守正是厂里颇有资历的高级工程师,跟霍南勋工作性质相近,又都是魏大勇的徒弟,为人诙谐幽默,很关照新人,两人已经成为朋友。 霍南勋对他的称呼,也从“叶工”,变成了“叶哥”。 “就喜欢这口!”叶守正回答说。 桌上没有女同志,另一个同事就憋着坏笑说:“韭菜好。男人的壮阳草!” 大家都会意地笑起来。 叶守正也不生气,挑眉说:“我厉害着呢!才不需要这玩意儿壮声势,单纯就喜欢这味儿!” “厉害?有多厉害?”那同事问,“几分钟?” 叶守正:“几分钟?你小子侮辱谁呢!起码半小时!” “真的假的啊?”同事一脸怀疑,“吹牛你!就霍工这体格,他说半小时我信,你能半小时?” 霍南勋不太适应这种话题,但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叶守正:“嗨!你小子别瞧不起人。我告诉你,这个,还真跟体格没多大关系,得肾好!知道不?” 同事:“反正也没法验证真假,你尽管吹。” “我说你不懂!你还装懂!”叶守正一脸神秘地说:“我跟你们说,看一个男人行不行,只需要看女人就知道了!” 大家都凑过去,贼眉鼠眼地听他传授秘籍:“怎么看?” “你看这家的女人,气色红润,皮肤光滑,情绪稳定,对老公温柔,那她家的男人,一定差不了!”叶守正说,“知道为什么吗?” 大家都摇头。 “南勋,你知道为什么吗?”叶守正一本正经地问旁边的霍南勋。 霍南勋脑子里出现夏红缨的样子,这些她都符合。 他腰板更直了些,含笑摇了摇头。 “因为,女人得不到满足,内分泌就会失调,内分泌一失调,脸上就会长痘痘,脾气暴躁,睡眠不好,气色就差!” 叶守正说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从他们不远处走过的会计,是个中年大姐:“看她,顶个黑眼圈,脸上爆痘,脾气差,见到她丈夫不给一个好脸色,知道为什么了?” “啊!” “原来是这样!” “哎哟叶工,你厉害啊!懂得挺多。” 叶守正:“嘿嘿!” 离开食堂以后,霍南勋把叶守正拉到一边,说有点事情想请教一下他。 叶守正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有些严肃地问:“什么事啊?” 霍南勋却半天没吭声。 叶守正不解:“怎么了?跟哥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霍南勋:“就是……” 实在难以启齿,他有些后悔找他了。 “我知道了。”叶守正说,“借钱是不是?要多少,跟哥说!你刚参加工作,缺钱很正常,不用不好意思。” 第194章 请教叶工 “多少人想生,生不了!”黄菜花说,“你们只要办个证就能生,还不赶紧去办?拖拖拉拉做什么呢?亲家母你说是?” 蒋芙蓉点头:“是啊。红缨,小霍,你们抓紧去办。” 夏红缨不说话。 霍南勋也不说话。 “怎么了?”蒋芙蓉问,“你们怎么不说话?小霍,你不想要二胎?” 霍南勋说:“妈,我还挺想的。不过,生孩子,受苦的是红缨,我都依她。” 蒋芙蓉看向夏红缨:“红缨,你抓紧!” 夏红缨说:“妈,我没有生二胎的打算。” 蒋芙蓉不解:“为什么?政策允许,为什么不生呢?” 夏红缨说:“我要是怀孕生孩子,又得好几年不得闲。精神全都得放在孩子身上,茶园怎么办?我可是掏空了所有的存款包下的它。而且……” 夏红缨看向不远处,自己在那练习防身术的燕燕,说:“我也不想把对燕燕的关注,分给别的小孩。我会心疼。”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黄菜花气得很,“有什么比生儿子更重要? 燕燕已经这样了,你们还不赶紧生个健全的孩子? 就算第二胎还是个闺女,两个也比一个强嘛!” 夏红缨说什么也不松口,把黄菜花气走了。 白天累了一天,晚上她沾着枕头就着了。 迷糊中,霍南勋对她上下其手。 “不要,我好困。”夏红缨屁股一拱,将他拱开,抱着燕燕,离他远远的。 霍南勋憋好些日子了,浑身燥得慌,一把将她捞过去,继续。 夏红缨被他弄醒了,皱着眉头说:“哎呀!不要!” “你月经都结束好些日子了。”霍南勋说,“为什么总是不想要?” 夏红缨:“白天干了一天活,累嘛!困死了。” 霍南勋:“你不困的时候,也说不要。” 夏红缨睁眼看了他一眼,虽然大晚上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能够感觉到他的怨气。 “二胎你也不想要。”霍南勋又加了一句。 “怎么?你想要啊?”夏红缨问他,“你也嫌弃燕燕了?” “当然没有!”霍南勋说:“我怎么会嫌弃燕燕?我是很期待流着我们两个血脉的其他孩子。有时候会幻想他长什么样子……” 夏红缨复又闭上眼睛,翻身说:“你那是没带过孩子,但凡带过,你就不会幻想了。” 过了一会,她听到霍南勋的声音传来:“你是不想做,还是不想跟我做?你是不想生二胎,还是单纯不想生我的二胎?” 夏红缨的瞌睡渐渐醒了,蓦然回头:“霍南勋,你什么意思啊?都知道吴兴民是我亲哥哥了,你还这样!” 霍南勋:“那你为什么总拒绝我? 夏红缨气得够呛:“我……我困啊!” 霍南勋:“那你不困的时候呢?也说不要。” 夏红缨:“……好我说实话,你每次都那么长时间,我又痛、又累,我就是一点都不喜欢做那个!” 霍南勋一愣:“痛?你会痛吗?” 夏红缨:“……也不是痛,反正就是……就是不舒服。” 霍南勋不说话了。 其实他有时候也能感觉到,每次她都浑身紧绷,有些抗拒。 …… 男人在一起,免不了会开一些荤味的玩笑。 第二天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霍南勋的同事叶守正,打了一大堆韭菜炒鸡蛋,库库吃得格外香。 “叶哥,你怎么打了这么多韭菜鸡蛋啊?”霍南勋问他。 叶守正是厂里颇有资历的高级工程师,跟霍南勋工作性质相近,又都是魏大勇的徒弟,为人诙谐幽默,很关照新人,两人已经成为朋友。 霍南勋对他的称呼,也从“叶工”,变成了“叶哥”。 “就喜欢这口!”叶守正回答说。 桌上没有女同志,另一个同事就憋着坏笑说:“韭菜好。男人的壮阳草!” 大家都会意地笑起来。 叶守正也不生气,挑眉说:“我厉害着呢!才不需要这玩意儿壮声势,单纯就喜欢这味儿!” “厉害?有多厉害?”那同事问,“几分钟?” 叶守正:“几分钟?你小子侮辱谁呢!起码半小时!” “真的假的啊?”同事一脸怀疑,“吹牛你!就霍工这体格,他说半小时我信,你能半小时?” 霍南勋不太适应这种话题,但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叶守正:“嗨!你小子别瞧不起人。我告诉你,这个,还真跟体格没多大关系,得肾好!知道不?” 同事:“反正也没法验证真假,你尽管吹。” “我说你不懂!你还装懂!”叶守正一脸神秘地说:“我跟你们说,看一个男人行不行,只需要看女人就知道了!” 大家都凑过去,贼眉鼠眼地听他传授秘籍:“怎么看?” “你看这家的女人,气色红润,皮肤光滑,情绪稳定,对老公温柔,那她家的男人,一定差不了!”叶守正说,“知道为什么吗?” 大家都摇头。 “南勋,你知道为什么吗?”叶守正一本正经地问旁边的霍南勋。 霍南勋脑子里出现夏红缨的样子,这些她都符合。 他腰板更直了些,含笑摇了摇头。 “因为,女人得不到满足,内分泌就会失调,内分泌一失调,脸上就会长痘痘,脾气暴躁,睡眠不好,气色就差!” 叶守正说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从他们不远处走过的会计,是个中年大姐:“看她,顶个黑眼圈,脸上爆痘,脾气差,见到她丈夫不给一个好脸色,知道为什么了?” “啊!” “原来是这样!” “哎哟叶工,你厉害啊!懂得挺多。” 叶守正:“嘿嘿!” 离开食堂以后,霍南勋把叶守正拉到一边,说有点事情想请教一下他。 叶守正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有些严肃地问:“什么事啊?” 霍南勋却半天没吭声。 叶守正不解:“怎么了?跟哥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霍南勋:“就是……” 实在难以启齿,他有些后悔找他了。 “我知道了。”叶守正说,“借钱是不是?要多少,跟哥说!你刚参加工作,缺钱很正常,不用不好意思。” 第195章 霍南勋若有所思 “不是。”霍南勋说,“我刚才,听你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我就是想问问你,媳妇儿不喜欢那个,会是什么原因?” 叶守正愣了好一会儿,“噗!”笑了出来,“你……哈哈哈哈!霍南勋啊霍南勋!” 霍南勋耳根通红,说了句“当我没问!”转身就走。。 叶守正一把将他拉了回去:“好了好了,不笑你了!怎么个事儿?详细跟我说说。” 霍南勋:“就是……她总拒绝,我问她为什么,她说疼。” 叶守正:“你们一个月几回啊?” 霍南勋:“也就……三、四回。” “哎哟!你们这血气方刚的年纪,的确少了点儿。”叶守正说。 “她说疼……是单单她这样呢?还是都这样?”霍南勋问。 叶守正:“怎么可能都这样?你嫂子就可享受了!现在经常都是她追着我,你没看我都被逼得吃韭菜吗?” 霍南勋:“那她……为什么会疼?不是只有第一次的时候会疼吗?” “这个嘛……”叶守正一本正经地跟他分析起来,“我们男人,不管对这个女人有没有感情,上头的时候,母猪都能下得去嘴。 但是女人不一样,女人如果不喜欢一个男人,她就不愿意让他碰。那自然就……没感觉嘛!就会疼。” 霍南勋脸色微变:“不爱?” “不过上次我见过弟妹。”叶守正又说,“她看你的眼神,肯定是爱的。你这么俊俏的小伙子,哪个小姑娘能不爱?” 霍南勋:“那是怎么回事呢?” 叶守正:“那原因就可能是紧张?或者是你太粗暴,把人弄疼了呗!” 霍南勋若有所思。 “这个事,你不能急。”叶守正又说,“要想夫妻生活和谐,你得注意三点。” 霍南勋:“哪三点?” 叶守正:“第一,制造适合的氛围。旁边不能有影响你们的东西,比如说,隔着一道门,外边儿有人走来走去。 又或者孩子就睡在旁边。 这样人家肯定紧张啊,那就进入不了状态。” 霍南勋顿时有醍醐灌顶之感。 每次燕燕都在旁边,红缨总是紧张地去看她有没有被吵醒。 叶守正:“第二,一定要有前戏,慢慢地让她放松,等她有足够多的……” 霍南勋点点头。 “第三,你要有一些技巧,让她感觉到快乐,只要让她尝到其中的美妙之处,那以后就是她缠着你,而不是你缠着她了。” 她缠着他? 霍南勋嘴角勾起:“什么技巧?” “这个嘛……每个人不一样,你就得自己慢慢摸索咯!”叶守正说:“实践出真知,这句话可以用在任何地方。” 霍南勋笑。 …… 秋茶收完,吴兴民那边也传来好消息:会有茶商过来考察。 他今天特地去麻将馆找了夏红缨,跟夏红缨说,他会带着茶商参观几处茶园,其中一处就是夏红缨这里,嘱咐她做好接待。 夏红缨没有接待经验,问他要怎么接待? 吴兴民就说,主要是带领茶商参观茶园,以及品茶。 另外到她那里的时间不定,如果正好赶上饭点,她还要准备饭。 夏红缨回去就做了各种准备。 准备待客的食物,翻出仓库里的老茶具…… 霍南勋回到家里,就见床上放着两套她箱子里最好的衣服,夏红缨身上还穿着一套,正对着镜子照来照去。 见了霍南勋,夏红缨就兴冲冲地说:“我哥说,会带茶商来考察。霍南勋,你看我穿哪件衣服好?” 霍南勋说:“你穿哪套都好看。不过,我觉得你最好还是穿平时干活的衣服。” 夏红缨:“啊?为什么?” 霍南勋:“假设你是茶商,去别的茶园考察,对方的老板穿得朴实让你放心,还是穿得花里胡哨让你放心?” 夏红缨:“……那肯定是愿意跟朴实的人做生意。” 霍南勋点头。 “但是我这些衣服,哪里就花里胡哨了?” 霍南勋说:“你身材好。稍微一打扮,人家的注意力就不在茶上了。” 夏红缨斜着他,挑眉:“这是在夸我吗?” 霍南勋搂过她的腰肢。 她的腰天生很细,单手可握,而且格外柔软,他看一眼就心猿意马,一碰到,更加难以把持,揉捏着,就要俯身亲她。 “你又来!”夏红缨推开他,一溜烟跑了,“我还要下山去喂猪,你看着点燕燕!” 霍南勋看着她逃跑的背影,捏了捏空落落的拳头。 …… 说好的日子,吴兴民果然带人来了。 夏红缨没想到,居然来了浩浩荡荡一群人。 市招商局的刘局领着茶商来的,梁兴国和吴兴民并几个乡里的主要领导陪同一起。 梁兴国的老婆张老板居然也来了。 卢清悠也赫然在其中,亲亲热热地挽着张老板的胳膊。 看起来,两人已经非常熟,亲热得不得了。 另外还有刘局的司机。 他们到达之前,夏红缨等人一直在瞄着动静。 茶山地势高,可以望见一截从公路过来的那条小路。 远远看到来人了,夏红缨和姑姑、霍晓婷、德华等人迎到了茶园最下方入口的路上,热情地对他们的到来表示欢迎。 吴兴民跟他们介绍了刘局。 夏红缨认得他。 上次,就是这个刘局,被梁辉误伤了,让梁辉见了报,让梁兴国吃了个大亏。 不过,大概人家来头不小,梁兴国依然还得陪着,一副不敢怠慢的样子。 吴兴民又介绍了特地前来考察的茶商。 那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个头比夏红缨稍矮,长了副国字脸,但因为有些胖,国字脸就显得有点圆。 吴兴民称呼他为:黄经理。 都打过招呼以后,夏红缨的目光落在张老板身上,微笑问:“张老板,您怎么也大驾光临了?我这小茶园,蓬荜生辉。” 梁辉到现在都还不敢有大的动作,吃饭都要人喂,从小没吃过多少苦的儿子,这回遭了大罪。 张老板心里对霍南勋和夏红缨夫妇,恨得咬牙切齿。 但她不表现出来,只笑眯眯地说:“瞧你这张小嘴,真甜!” 吴兴民在旁解释说:“张老板懂茶,是茶艺高手,黄经理特别邀请了她前来品鉴。” 第195章 霍南勋若有所思 “不是。”霍南勋说,“我刚才,听你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我就是想问问你,媳妇儿不喜欢那个,会是什么原因?” 叶守正愣了好一会儿,“噗!”笑了出来,“你……哈哈哈哈!霍南勋啊霍南勋!” 霍南勋耳根通红,说了句“当我没问!”转身就走。。 叶守正一把将他拉了回去:“好了好了,不笑你了!怎么个事儿?详细跟我说说。” 霍南勋:“就是……她总拒绝,我问她为什么,她说疼。” 叶守正:“你们一个月几回啊?” 霍南勋:“也就……三、四回。” “哎哟!你们这血气方刚的年纪,的确少了点儿。”叶守正说。 “她说疼……是单单她这样呢?还是都这样?”霍南勋问。 叶守正:“怎么可能都这样?你嫂子就可享受了!现在经常都是她追着我,你没看我都被逼得吃韭菜吗?” 霍南勋:“那她……为什么会疼?不是只有第一次的时候会疼吗?” “这个嘛……”叶守正一本正经地跟他分析起来,“我们男人,不管对这个女人有没有感情,上头的时候,母猪都能下得去嘴。 但是女人不一样,女人如果不喜欢一个男人,她就不愿意让他碰。那自然就……没感觉嘛!就会疼。” 霍南勋脸色微变:“不爱?” “不过上次我见过弟妹。”叶守正又说,“她看你的眼神,肯定是爱的。你这么俊俏的小伙子,哪个小姑娘能不爱?” 霍南勋:“那是怎么回事呢?” 叶守正:“那原因就可能是紧张?或者是你太粗暴,把人弄疼了呗!” 霍南勋若有所思。 “这个事,你不能急。”叶守正又说,“要想夫妻生活和谐,你得注意三点。” 霍南勋:“哪三点?” 叶守正:“第一,制造适合的氛围。旁边不能有影响你们的东西,比如说,隔着一道门,外边儿有人走来走去。 又或者孩子就睡在旁边。 这样人家肯定紧张啊,那就进入不了状态。” 霍南勋顿时有醍醐灌顶之感。 每次燕燕都在旁边,红缨总是紧张地去看她有没有被吵醒。 叶守正:“第二,一定要有前戏,慢慢地让她放松,等她有足够多的……” 霍南勋点点头。 “第三,你要有一些技巧,让她感觉到快乐,只要让她尝到其中的美妙之处,那以后就是她缠着你,而不是你缠着她了。” 她缠着他? 霍南勋嘴角勾起:“什么技巧?” “这个嘛……每个人不一样,你就得自己慢慢摸索咯!”叶守正说:“实践出真知,这句话可以用在任何地方。” 霍南勋笑。 …… 秋茶收完,吴兴民那边也传来好消息:会有茶商过来考察。 他今天特地去麻将馆找了夏红缨,跟夏红缨说,他会带着茶商参观几处茶园,其中一处就是夏红缨这里,嘱咐她做好接待。 夏红缨没有接待经验,问他要怎么接待? 吴兴民就说,主要是带领茶商参观茶园,以及品茶。 另外到她那里的时间不定,如果正好赶上饭点,她还要准备饭。 夏红缨回去就做了各种准备。 准备待客的食物,翻出仓库里的老茶具…… 霍南勋回到家里,就见床上放着两套她箱子里最好的衣服,夏红缨身上还穿着一套,正对着镜子照来照去。 见了霍南勋,夏红缨就兴冲冲地说:“我哥说,会带茶商来考察。霍南勋,你看我穿哪件衣服好?” 霍南勋说:“你穿哪套都好看。不过,我觉得你最好还是穿平时干活的衣服。” 夏红缨:“啊?为什么?” 霍南勋:“假设你是茶商,去别的茶园考察,对方的老板穿得朴实让你放心,还是穿得花里胡哨让你放心?” 夏红缨:“……那肯定是愿意跟朴实的人做生意。” 霍南勋点头。 “但是我这些衣服,哪里就花里胡哨了?” 霍南勋说:“你身材好。稍微一打扮,人家的注意力就不在茶上了。” 夏红缨斜着他,挑眉:“这是在夸我吗?” 霍南勋搂过她的腰肢。 她的腰天生很细,单手可握,而且格外柔软,他看一眼就心猿意马,一碰到,更加难以把持,揉捏着,就要俯身亲她。 “你又来!”夏红缨推开他,一溜烟跑了,“我还要下山去喂猪,你看着点燕燕!” 霍南勋看着她逃跑的背影,捏了捏空落落的拳头。 …… 说好的日子,吴兴民果然带人来了。 夏红缨没想到,居然来了浩浩荡荡一群人。 市招商局的刘局领着茶商来的,梁兴国和吴兴民并几个乡里的主要领导陪同一起。 梁兴国的老婆张老板居然也来了。 卢清悠也赫然在其中,亲亲热热地挽着张老板的胳膊。 看起来,两人已经非常熟,亲热得不得了。 另外还有刘局的司机。 他们到达之前,夏红缨等人一直在瞄着动静。 茶山地势高,可以望见一截从公路过来的那条小路。 远远看到来人了,夏红缨和姑姑、霍晓婷、德华等人迎到了茶园最下方入口的路上,热情地对他们的到来表示欢迎。 吴兴民跟他们介绍了刘局。 夏红缨认得他。 上次,就是这个刘局,被梁辉误伤了,让梁辉见了报,让梁兴国吃了个大亏。 不过,大概人家来头不小,梁兴国依然还得陪着,一副不敢怠慢的样子。 吴兴民又介绍了特地前来考察的茶商。 那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个头比夏红缨稍矮,长了副国字脸,但因为有些胖,国字脸就显得有点圆。 吴兴民称呼他为:黄经理。 都打过招呼以后,夏红缨的目光落在张老板身上,微笑问:“张老板,您怎么也大驾光临了?我这小茶园,蓬荜生辉。” 梁辉到现在都还不敢有大的动作,吃饭都要人喂,从小没吃过多少苦的儿子,这回遭了大罪。 张老板心里对霍南勋和夏红缨夫妇,恨得咬牙切齿。 但她不表现出来,只笑眯眯地说:“瞧你这张小嘴,真甜!” 吴兴民在旁解释说:“张老板懂茶,是茶艺高手,黄经理特别邀请了她前来品鉴。” 第196章 一仓库黑茶 “这样啊。”夏红缨笑着看向卢清悠:“那,卢医生呢?你怎么也来了?” 卢清悠也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我是来陪张姨的,顺道回来看看我婆婆,怎么?红缨嫂子,你不欢迎?” 夏红缨表情淡淡,直接略过她不理,说:“刘局,黄经理,各位领导,我们茶庄里头,稍作休息。” 于是,一行人往上走。 夏红缨并不懂官场里的门道,但是霍南勋昨晚上跟她说,如果来的政府官员只有吴兴民,他们几个正常接待,别怠慢了客人即可。 但如果来的不止吴兴民,就要去请老支书和霍英彪上来接待。 于是,夏红缨偷偷跟霍晓婷说,让她去请老支书和霍英彪来。 霍晓婷悄悄下了山。 “这边的茶园,就这点?”梁兴国边走边问。 夏红缨急忙过去应答:“是!书记。我们这一片,就这一个茶园,占地有五十亩。” “虽然规模不大,倒是山灵水秀。”刘局说,“这里的空气,感觉格外清新。” 梁兴国笑意不达眼底,说:“这倒是。” “先不进屋,直接去看老茶树。”这时,那个黄经理说。 夏红缨:“老茶树?” 吴兴民跟夏红缨说:“黄经理对这边的老茶树感兴趣,特地来看老茶树的。” 夏红缨说:“这样啊,那这边请!” 她引着众人,翻过这道岭,来到另一面。 另一面是密林,向上延伸到高山区域,里头有不下几十株的野生老茶树。 “这个地方就叫茶树岭,”夏红缨边走边跟他们介绍,“因为里头有好些野生老茶树。 最大的一棵,他们说有上千年了! 当初也是因为这些老茶树,政府觉得这一片地方适合种茶,所以开辟了茶园。 但是周围耕地本来就不够用,所以茶园的规模只有这么大……” 到了林子里,黄经理仰头看着那些老茶树,眼睛都在放光。 “夏老板,这些老茶树,你们采摘过吗?制成了什么茶?” 夏红缨说:“采摘过的。不过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嫁到霍家村来。我听我们村支书说,当初用这些老茶树上的叶子,做了黑茶。” 这时候,王德华冷不丁来了一句:“那茶可能是做坏了,有股猪草放久了捂坏了的味道,拿去政府不收! 都在那边仓库里面堆着呢! 也没人管,时间最长的都有二十年了!” 夏红缨偷偷冲王德华使眼色。 王德华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闭上嘴。 夏红缨有些苍白地补充道:“这一季秋茶我们新做了些红茶,等会经理可以尝一尝。” 黄经理点头,说:“行,走!回去尝一尝。” 等他们回到四合院,老支书和霍英彪都已经上来了。 他们帮忙招待着,夏红缨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茶具。 这边有两套老茶具,都是当年政府发下来的。 一套是天青色的汝窑茶具,一套是紫砂,一直扔在仓库里。 夏红缨准备了汝窑的那套,又把两种新茶都拿了出来,正准备冲泡,黄经理却说:“夏老板,我想看看你们仓库里那些陈货,可以吗?” 夏红缨愣了愣:“陈货?” 黄经理:“就是你们刚刚说的那些堆在仓库没人管的黑茶。” 夏红缨说:“行,那你们稍等,我去拿些来。” 黄经理:“各个年份的都拿点来。” 夏红缨去了储存茶叶的仓库。 这里头,用高竹筐装着一框框的黑茶饼子。 筐上头有标签,写着年份。 她之前就来清点过,一共有上百筐,最早的距今已经二十年,最新的,是1981年的,也已经有四年了。 筐里头,装着一个个压得很紧实的黑茶饼。 又黑又黄了像一块块干牛粪。 她拿了三个茶饼出来,分别是1981的,1975年的,和1965年的。 想起王德华说的,她先拿起来闻了闻,倒是并没有他说的那种味道,而是一种类似于稻香的陈香味。 回到接待客人的堂屋,她把三个圆饼状的黑茶递给黄经理。 黄经理看了看,闻了闻,看起来有些激动,说:“冲泡试试。” “好。”夏红缨掰了一块1975年份的,放进茶壶里。 正准备往里头倒开水,张老板却说:“放下,我来!” 夏红缨一愣:“怎么好麻烦您?” “我是看你不会泡这个茶。”张老板说着,拿茶夹将那投入茶壶的茶块夹了出来,放进了盖碗里。 然后动作极为优美纯熟地洗茶、泡茶,烫杯,分茶。 夏红缨懂得制作绿茶和红茶,没做过黑茶,甚至也没喝过黑茶,还真不怎么泡这种茶为好。 于是她就静静地看着。 只见那黑茶泡出来的水,颜色橙红,跟红糖水似的,但是又比红糖水清透,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张老板分装了八小杯,夏红缨也端起一杯尝了尝,顿时眼前一亮。 这比她喝过的任何茶都好喝啊! 不仅香醇无比,而且喝下去肚子里暖暖的,特别舒服。 其他喝了茶的,也有同感。 “这茶好喝啊!”王德华眼前一亮,“怎么没有怪味儿了?” 黄经理说:“黑茶,就是需要放置一些年份用来转化,你们不知道吗?” 王德华挠了挠后脑勺:“不知道诶。” 老支书在旁边说:“当年给我们培训的老师,详细讲了怎么做茶,当时他有别的事,急着走,有很多东西没讲就走了。我们也是一知半解地摸索。” 黄经理笑道:“原来是这样。这黑茶,储藏年份越久越值钱,夏老板,刚刚冲泡的这个茶饼是哪一年的?” 夏红缨说:“这个饼是七五年的,存放有十年了!这个饼是20年份的。这个是4年的,是库里年份最近的。” 老支书在旁边补充:“这四五年,茶园荒废了。” 黄经理难掩激动之色:“好!非常好!你们仓库里还有多少这样的?” 夏红缨指着仓库说:“那边一仓库呢!上百筐!” “我去看看!”黄经理兴冲冲地去了仓库。 看完以后,他跟夏红缨说:“你这一仓库存货,我都要,你出个价!” 第196章 一仓库黑茶 “这样啊。”夏红缨笑着看向卢清悠:“那,卢医生呢?你怎么也来了?” 卢清悠也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我是来陪张姨的,顺道回来看看我婆婆,怎么?红缨嫂子,你不欢迎?” 夏红缨表情淡淡,直接略过她不理,说:“刘局,黄经理,各位领导,我们茶庄里头,稍作休息。” 于是,一行人往上走。 夏红缨并不懂官场里的门道,但是霍南勋昨晚上跟她说,如果来的政府官员只有吴兴民,他们几个正常接待,别怠慢了客人即可。 但如果来的不止吴兴民,就要去请老支书和霍英彪上来接待。 于是,夏红缨偷偷跟霍晓婷说,让她去请老支书和霍英彪来。 霍晓婷悄悄下了山。 “这边的茶园,就这点?”梁兴国边走边问。 夏红缨急忙过去应答:“是!书记。我们这一片,就这一个茶园,占地有五十亩。” “虽然规模不大,倒是山灵水秀。”刘局说,“这里的空气,感觉格外清新。” 梁兴国笑意不达眼底,说:“这倒是。” “先不进屋,直接去看老茶树。”这时,那个黄经理说。 夏红缨:“老茶树?” 吴兴民跟夏红缨说:“黄经理对这边的老茶树感兴趣,特地来看老茶树的。” 夏红缨说:“这样啊,那这边请!” 她引着众人,翻过这道岭,来到另一面。 另一面是密林,向上延伸到高山区域,里头有不下几十株的野生老茶树。 “这个地方就叫茶树岭,”夏红缨边走边跟他们介绍,“因为里头有好些野生老茶树。 最大的一棵,他们说有上千年了! 当初也是因为这些老茶树,政府觉得这一片地方适合种茶,所以开辟了茶园。 但是周围耕地本来就不够用,所以茶园的规模只有这么大……” 到了林子里,黄经理仰头看着那些老茶树,眼睛都在放光。 “夏老板,这些老茶树,你们采摘过吗?制成了什么茶?” 夏红缨说:“采摘过的。不过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嫁到霍家村来。我听我们村支书说,当初用这些老茶树上的叶子,做了黑茶。” 这时候,王德华冷不丁来了一句:“那茶可能是做坏了,有股猪草放久了捂坏了的味道,拿去政府不收! 都在那边仓库里面堆着呢! 也没人管,时间最长的都有二十年了!” 夏红缨偷偷冲王德华使眼色。 王德华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闭上嘴。 夏红缨有些苍白地补充道:“这一季秋茶我们新做了些红茶,等会经理可以尝一尝。” 黄经理点头,说:“行,走!回去尝一尝。” 等他们回到四合院,老支书和霍英彪都已经上来了。 他们帮忙招待着,夏红缨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茶具。 这边有两套老茶具,都是当年政府发下来的。 一套是天青色的汝窑茶具,一套是紫砂,一直扔在仓库里。 夏红缨准备了汝窑的那套,又把两种新茶都拿了出来,正准备冲泡,黄经理却说:“夏老板,我想看看你们仓库里那些陈货,可以吗?” 夏红缨愣了愣:“陈货?” 黄经理:“就是你们刚刚说的那些堆在仓库没人管的黑茶。” 夏红缨说:“行,那你们稍等,我去拿些来。” 黄经理:“各个年份的都拿点来。” 夏红缨去了储存茶叶的仓库。 这里头,用高竹筐装着一框框的黑茶饼子。 筐上头有标签,写着年份。 她之前就来清点过,一共有上百筐,最早的距今已经二十年,最新的,是1981年的,也已经有四年了。 筐里头,装着一个个压得很紧实的黑茶饼。 又黑又黄了像一块块干牛粪。 她拿了三个茶饼出来,分别是1981的,1975年的,和1965年的。 想起王德华说的,她先拿起来闻了闻,倒是并没有他说的那种味道,而是一种类似于稻香的陈香味。 回到接待客人的堂屋,她把三个圆饼状的黑茶递给黄经理。 黄经理看了看,闻了闻,看起来有些激动,说:“冲泡试试。” “好。”夏红缨掰了一块1975年份的,放进茶壶里。 正准备往里头倒开水,张老板却说:“放下,我来!” 夏红缨一愣:“怎么好麻烦您?” “我是看你不会泡这个茶。”张老板说着,拿茶夹将那投入茶壶的茶块夹了出来,放进了盖碗里。 然后动作极为优美纯熟地洗茶、泡茶,烫杯,分茶。 夏红缨懂得制作绿茶和红茶,没做过黑茶,甚至也没喝过黑茶,还真不怎么泡这种茶为好。 于是她就静静地看着。 只见那黑茶泡出来的水,颜色橙红,跟红糖水似的,但是又比红糖水清透,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张老板分装了八小杯,夏红缨也端起一杯尝了尝,顿时眼前一亮。 这比她喝过的任何茶都好喝啊! 不仅香醇无比,而且喝下去肚子里暖暖的,特别舒服。 其他喝了茶的,也有同感。 “这茶好喝啊!”王德华眼前一亮,“怎么没有怪味儿了?” 黄经理说:“黑茶,就是需要放置一些年份用来转化,你们不知道吗?” 王德华挠了挠后脑勺:“不知道诶。” 老支书在旁边说:“当年给我们培训的老师,详细讲了怎么做茶,当时他有别的事,急着走,有很多东西没讲就走了。我们也是一知半解地摸索。” 黄经理笑道:“原来是这样。这黑茶,储藏年份越久越值钱,夏老板,刚刚冲泡的这个茶饼是哪一年的?” 夏红缨说:“这个饼是七五年的,存放有十年了!这个饼是20年份的。这个是4年的,是库里年份最近的。” 老支书在旁边补充:“这四五年,茶园荒废了。” 黄经理难掩激动之色:“好!非常好!你们仓库里还有多少这样的?” 夏红缨指着仓库说:“那边一仓库呢!上百筐!” “我去看看!”黄经理兴冲冲地去了仓库。 看完以后,他跟夏红缨说:“你这一仓库存货,我都要,你出个价!” 第197章 她要发财了 夏红缨的新茶还没开始推销,没想到陈茶居然先卖出去了。 但她并不了解黑茶的行情,沉吟片刻,她实话实话:“黄经理,说实话,我有打听过绿茶和红茶的市场价。 这黑茶,他们跟我说是做坏了没人要的,我没想过会有人收购,所以也就没去打听。 我现在没法给你报价,得先去了解一下行情。” 黄经理点点头:“理解。不忙,我还要在这里呆三天。 三天内,你随时可以去香柏饭店找我,我住在那边。” “要不,黄经理,你先报个价?”这时,吴兴民在旁说,“你是行家,就当教一教红樱。” 黄经理看向夏红缨,笑了笑,说:“行。夏老板是个实诚人,我也给你报个实价。毕竟,你现在不了解行情,以后一定会了解的,我还想以后长期合作呢!” 长期合作? 夏红缨心里有些激动,但没表现出来,说:“好。” “去外面说。”黄经理说。 价格是商业机密,他不可能说给大家听。 于是,两人去了四合院外头的开阔无人处说话。 黄经理:“……年份越高的,价格越贵,4年的,我可以给到50一斤。20年的这种,我可以给到500块钱一斤。” “500块?一斤?”夏红缨很惊讶。“普通的绿茶和红茶才卖一两块,最好的不超过10块,这茶能卖到500块一斤?” 黄经理微笑:“是的。凡事稀缺为贵。老山茶本就稀缺,这放了这么多年的老山茶更是难得。” 夏红缨感觉自己要发财了。 …… 仓库门口。 张老板探头看着满屋的竹筐,挑眉说:“看样子,夏红缨这是要发财了呀!” 卢清悠心里一堵:“张姨,这些陈茶很值钱吗?” 张老板:“你刚才也尝了,这些茶的品质很高。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卢清悠眼睛微眯:“她凭什么呢?这些茶既然是多年前的,当归属村集体,跟她有什么关系?” 张老板笑而不语。 老支书看了卢清悠一眼,说:“当初,承包合同上写了,四合院及院里的所有东西、老茶树林、茶园这一片都属于承包的范围。” 卢清悠脸色难看。 老支书老早就想批评她,这会逮着机会就说:“卢医生,你是城里来的,上过大学,见过世面,怎么心胸还这么狭窄,就见不得红缨好?” 此话一出,姑姑、大树夫妇等人都面露痛快之色。 霍晓婷和韩秀芝对视一眼,抿嘴笑。 卢清悠脸上发热,只恨不得把这糟老头子给撕了。 “霍支书,你可误会清悠了。”张老板帮她说话,“清悠不是见不得别人好,她是见不得村民们吃亏! 毕竟,这一仓库茶,可是村民们过去二十年的劳动成果,怎么就归她一家所有了?” 老支书说:“张老板,做生意不就是这样? 做得好,赚钱。 做不好,血本无归。 当初茶园摆在这里,我动员全村承包,没有一个肯要的。 只有红缨,有胆识,有见识,合该她赚钱。” 张老板是生意人,口才甚好,态度强势,说:“她承包了茶园,从今年起,茶园的收益归她所有,这是应该的。 但是前二十年的陈茶,怎么能归她?我认为这对村民们不公平。” 卢清悠在旁,语气不客气地说:“您是全村人的老支书,向来德高望重,怎么尽向着她说话呢?” 姑姑听不下去了,说:“卢医生年轻不懂,情有可原。张老板,您也是做生意的,怎么还说出这样的话来? 您那香柏饭店,难道不是农民们一砖一瓦盖起来的? 如今您占据了那块地方,可是日进斗金呢!也没见您给盖房子的农民一分一毫。” 张老板脸色黑了黑:“那怎么能一样?” 姑姑:“有什么不一样的?反正我们是白纸黑字签的合同,送到乡里备了案。拿到哪里去说,我们也占理!” 张老板冷笑了一声,说:“那就是合同有问题了!霍支书,你这合同签的,是不是罔顾村民的集体利益呢?” 老支书脸色一变:“当时开过大会,村民们都是同意了的。” 吴兴民在旁说:“当初,村民们普遍不看好茶叶的销路,不认为它有什么价值。所以,各村都是这么签的打包合同。” 张老板:“别村可没有这一仓库的老黑茶!” “雪莲!”梁兴国喊了她一声,说:“你懂什么?别在这胡说!” 如果非要追究起来,他这个书记少不了要负连带责任。 张老板就笑着说:“是是是!我什么都不懂!我就胡说八道的! 霍支书,你别跟我这妇道人家一般见识啊! 我也就是跟清悠一样,是个实心眼,见不得老实巴交的农民吃哑巴亏。” 刚走进来的夏红缨正好听到了。 她心里猛然一跳。 刚刚梁兴国叫她什么? 雪莲? 张老板的名字是雪莲? 张雪莲? 她蓦然看向吴兴民。 吴兴民却似乎并没注意到这个称呼,含笑问:“黄经理,你们谈得怎么样?” 黄经理说:“我给了她价格,三天以后,再详谈敲定。” 吴兴民点头,说:“红缨,还有一个事,黄经理不可能年年来咱们这里,他想在咱们乡设立一个收茶点,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也可以试试。” 夏红缨却在出神。 “红缨!”吴兴民喊她。 “啊?收茶点?什么意思?是以后,柏树乡所有的茶叶,都由收茶点来收吗?” 黄经理点头:“就是。我们总公司会定期派人下来考察,但是不可能每年都派人深入各个乡镇收茶,我们没那么多精力。 以后,会设立各级代理。 例如,你们柏树乡的代理点,负责收茶、运送到县里,县里再负责运输到总公司。” 夏红缨不解地问:“你们总公司收这么多茶,怎么卖呢?” 黄经理:“我们现在主要做出口。夏老板,乡镇代理有选择权和定价权,还是很有操作空间的。你可以来试试。” 夏红缨脸色一变:“选择权和定价权?” 黄经理:“嗯。” 夏红缨:“也就是说,收谁家的,不收谁家的,用什么价格收,都由这个人说了算?” 黄经理点头:“县里的代理点是我们公司自己的员工,他们就没有这种权限了,只能按品级价格收。 也就是说,我们肯定不能让你们白给我们公司干活,你只要会谈判,中间是能赚到差价的。” 夏红缨想的不是赚差价的事。 而是,万一这个代理资格被夏红耀取得,自己怕是会举步维艰。 夏红耀家的茶园是最大的,他很有优势…… 第197章 她要发财了 夏红缨的新茶还没开始推销,没想到陈茶居然先卖出去了。 但她并不了解黑茶的行情,沉吟片刻,她实话实话:“黄经理,说实话,我有打听过绿茶和红茶的市场价。 这黑茶,他们跟我说是做坏了没人要的,我没想过会有人收购,所以也就没去打听。 我现在没法给你报价,得先去了解一下行情。” 黄经理点点头:“理解。不忙,我还要在这里呆三天。 三天内,你随时可以去香柏饭店找我,我住在那边。” “要不,黄经理,你先报个价?”这时,吴兴民在旁说,“你是行家,就当教一教红樱。” 黄经理看向夏红缨,笑了笑,说:“行。夏老板是个实诚人,我也给你报个实价。毕竟,你现在不了解行情,以后一定会了解的,我还想以后长期合作呢!” 长期合作? 夏红缨心里有些激动,但没表现出来,说:“好。” “去外面说。”黄经理说。 价格是商业机密,他不可能说给大家听。 于是,两人去了四合院外头的开阔无人处说话。 黄经理:“……年份越高的,价格越贵,4年的,我可以给到50一斤。20年的这种,我可以给到500块钱一斤。” “500块?一斤?”夏红缨很惊讶。“普通的绿茶和红茶才卖一两块,最好的不超过10块,这茶能卖到500块一斤?” 黄经理微笑:“是的。凡事稀缺为贵。老山茶本就稀缺,这放了这么多年的老山茶更是难得。” 夏红缨感觉自己要发财了。 …… 仓库门口。 张老板探头看着满屋的竹筐,挑眉说:“看样子,夏红缨这是要发财了呀!” 卢清悠心里一堵:“张姨,这些陈茶很值钱吗?” 张老板:“你刚才也尝了,这些茶的品质很高。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卢清悠眼睛微眯:“她凭什么呢?这些茶既然是多年前的,当归属村集体,跟她有什么关系?” 张老板笑而不语。 老支书看了卢清悠一眼,说:“当初,承包合同上写了,四合院及院里的所有东西、老茶树林、茶园这一片都属于承包的范围。” 卢清悠脸色难看。 老支书老早就想批评她,这会逮着机会就说:“卢医生,你是城里来的,上过大学,见过世面,怎么心胸还这么狭窄,就见不得红缨好?” 此话一出,姑姑、大树夫妇等人都面露痛快之色。 霍晓婷和韩秀芝对视一眼,抿嘴笑。 卢清悠脸上发热,只恨不得把这糟老头子给撕了。 “霍支书,你可误会清悠了。”张老板帮她说话,“清悠不是见不得别人好,她是见不得村民们吃亏! 毕竟,这一仓库茶,可是村民们过去二十年的劳动成果,怎么就归她一家所有了?” 老支书说:“张老板,做生意不就是这样? 做得好,赚钱。 做不好,血本无归。 当初茶园摆在这里,我动员全村承包,没有一个肯要的。 只有红缨,有胆识,有见识,合该她赚钱。” 张老板是生意人,口才甚好,态度强势,说:“她承包了茶园,从今年起,茶园的收益归她所有,这是应该的。 但是前二十年的陈茶,怎么能归她?我认为这对村民们不公平。” 卢清悠在旁,语气不客气地说:“您是全村人的老支书,向来德高望重,怎么尽向着她说话呢?” 姑姑听不下去了,说:“卢医生年轻不懂,情有可原。张老板,您也是做生意的,怎么还说出这样的话来? 您那香柏饭店,难道不是农民们一砖一瓦盖起来的? 如今您占据了那块地方,可是日进斗金呢!也没见您给盖房子的农民一分一毫。” 张老板脸色黑了黑:“那怎么能一样?” 姑姑:“有什么不一样的?反正我们是白纸黑字签的合同,送到乡里备了案。拿到哪里去说,我们也占理!” 张老板冷笑了一声,说:“那就是合同有问题了!霍支书,你这合同签的,是不是罔顾村民的集体利益呢?” 老支书脸色一变:“当时开过大会,村民们都是同意了的。” 吴兴民在旁说:“当初,村民们普遍不看好茶叶的销路,不认为它有什么价值。所以,各村都是这么签的打包合同。” 张老板:“别村可没有这一仓库的老黑茶!” “雪莲!”梁兴国喊了她一声,说:“你懂什么?别在这胡说!” 如果非要追究起来,他这个书记少不了要负连带责任。 张老板就笑着说:“是是是!我什么都不懂!我就胡说八道的! 霍支书,你别跟我这妇道人家一般见识啊! 我也就是跟清悠一样,是个实心眼,见不得老实巴交的农民吃哑巴亏。” 刚走进来的夏红缨正好听到了。 她心里猛然一跳。 刚刚梁兴国叫她什么? 雪莲? 张老板的名字是雪莲? 张雪莲? 她蓦然看向吴兴民。 吴兴民却似乎并没注意到这个称呼,含笑问:“黄经理,你们谈得怎么样?” 黄经理说:“我给了她价格,三天以后,再详谈敲定。” 吴兴民点头,说:“红缨,还有一个事,黄经理不可能年年来咱们这里,他想在咱们乡设立一个收茶点,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也可以试试。” 夏红缨却在出神。 “红缨!”吴兴民喊她。 “啊?收茶点?什么意思?是以后,柏树乡所有的茶叶,都由收茶点来收吗?” 黄经理点头:“就是。我们总公司会定期派人下来考察,但是不可能每年都派人深入各个乡镇收茶,我们没那么多精力。 以后,会设立各级代理。 例如,你们柏树乡的代理点,负责收茶、运送到县里,县里再负责运输到总公司。” 夏红缨不解地问:“你们总公司收这么多茶,怎么卖呢?” 黄经理:“我们现在主要做出口。夏老板,乡镇代理有选择权和定价权,还是很有操作空间的。你可以来试试。” 夏红缨脸色一变:“选择权和定价权?” 黄经理:“嗯。” 夏红缨:“也就是说,收谁家的,不收谁家的,用什么价格收,都由这个人说了算?” 黄经理点头:“县里的代理点是我们公司自己的员工,他们就没有这种权限了,只能按品级价格收。 也就是说,我们肯定不能让你们白给我们公司干活,你只要会谈判,中间是能赚到差价的。” 夏红缨想的不是赚差价的事。 而是,万一这个代理资格被夏红耀取得,自己怕是会举步维艰。 夏红耀家的茶园是最大的,他很有优势…… 第198章 蒋芙蓉遇到张雪莲 “我感觉这个乡级代理,还是很值得争取一下的。”黄经理说,“夏老板,你觉得呢?” “是!”夏红缨说,“不知道你说的面试,是要怎么个面试法?” 黄经理说:“我们准备了面试和笔试两部分。笔试就是看你对茶叶了解的深浅。 面试看两个方面,第一,识茶品茶,第二,看声誉、人品、谈吐这些。 综合分数最高的,能取得我们的代理资格。 我直接跟代理签完合同再走。” 夏红缨点点头:“好,知道了。” 时间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厨房传来饭菜的香味。 蒋芙蓉一直在里头忙活,差不多了以后,就出来喊:“红樱!可——” 话没说完,她突然愣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张老板:“雪莲?” 夏红缨蓦然转头看向张雪莲。 张雪莲看到蒋芙蓉,稍微有些错愕,但很快恢复如常,笑着打招呼:“你是芙蓉?好多年不见了,你看起来还是这么年轻。” 蒋芙蓉有片刻失神,但只有片刻,她也笑着说:“是啊!好多年不见了,你也还是老样子。” “咦?这位是?你们认识?”梁兴国问。 张雪莲含笑回答:“她啊!她是蒋芙蓉,吴绍钧的妾!” 吴绍钧,就是吴兴民的爸爸,当年吴家的族长。在整个县里,都算是一号人物。 “哦?”梁兴国打量蒋芙蓉,那眼神,让蒋芙蓉感觉非常不舒服。 “我是妾,你是丫鬟。”蒋芙蓉不动声色,也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说起来,咱们也算是一家人呢。” 张雪莲依然笑着,眼底却冷了下来,一时找不到话反驳。 “我大嫂做菜可好吃了。”姑姑也招呼大家,“各位领导一定要尝一尝,请。” 刘局和吴兴民带着大家进了堂屋,夏红缨帮忙去端菜。 转身的时候,给吴兴民递了个眼色。 吴兴民也帮忙去端菜。 等他进了厨房,夏红缨一把薅住他跟蒋芙蓉两人:“妈!哥,张老板就是那个张雪莲?” 蒋芙蓉目露冷意,点头:“就是她,跟我说,兴民爸妈要去母留子,还给了我毒药,让我把赵大姐毒死。简直心如蛇蝎!” 夏红缨看向吴兴民:“你一直知道?” 吴兴民不说话。 那就是知道了。 “你想干嘛!”夏红缨瞪着他,“你能在市里工作,却非得跑到张雪莲两口的地盘上来,天天被他们打压,你想干什么?”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吴兴民低声说,“回头有机会再说。” 夏红缨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递给吴兴民两盘菜,让他端着走了。 那边卢清悠请辞,说要下山去看望婆婆,等会再上来跟他们会合,张雪莲亲热地把她送出了门。 …… “哎哟!莲英嫂子!”卢清悠在猪圈那边见到了吴莲英。 吴莲英一愣:“你怎么回来了?” 卢清悠笑道:“陪市里的领导来视察茶园,顺道回来看看我婆婆。” “你不是个医生吗?”吴莲英奇怪地问,“怎么会来视察茶园?” 卢清悠:“正好我今天休班,这市里来人,非要来看我,还让我陪着过来。我就寻思,正好回来看一眼我婆婆,还有你们! 这段时间离开了霍家村,我最想念的,就是嫂子你了!” 吴莲英笑得很猥琐:“你最想念的,怕不是我,是勋子!” 卢清悠脸色微变:“你这是什么话?” “勋子都跟我们说了!你还不承认?”吴莲英嘴角带着一股嘲讽。 卢清悠没想到,霍南勋不给她留一点儿脸,握了握拳,心底的恨意越发滋生。 她深呼吸,说:“莲英嫂子,你知道吗?夏红缨就要发大财了!” 吴莲英听到这话,顿时满脸嫉妒:“什么意思?” “那上头仓库里面,有一仓库黑茶,你知道吗?” 吴莲英:“就黑黢黢一坨,政府也不收的那些茶呗?” 卢清悠:“今天茶商过来考察,就对那个特别感兴趣,要全部买走呢!我跟你说,那个茶值老鼻子钱了!” 吴莲英瞪大眼睛:“有多值钱?” 卢清悠也不懂行,就往贵里夸大了说:“起码十块钱一斤!” “十块!”吴莲英惊呼,“猪肉才1块5一斤呢!那破茶10块钱一斤?” 卢清悠说:“可能还不止10块。” “那些茶,都是几十年的存货了,怕是早就烂了,还能卖出钱来?” 卢清悠:“没烂!而且非常好喝。人家茶商都明确表态了,那些茶他都要了!” 吴莲英是知道仓库里有多少茶的,眼神渐渐变得凶狠:“那些茶跟夏红缨有什么关系?做那些茶的时候,她还穿开裆裤呢!” 卢清悠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又笑着寒暄了几句,去了唐婶子那边。 唐婶子正在吃饭,见到卢清悠,有些意外,然后问:“你怎么来了?” “妈,我来看看你呀!”卢清悠微笑,“你还好吗?” 唐婶子冷下脸:“我很好,你要是不想看见我,不用勉强。” 卢清悠:“你是不是还在为中秋的事情生气?妈,我那也是迫不得已,你想想,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如果不能找个靠山,肯定被人欺负。 我好容易跟书记的家属混熟了,人家邀请我去他们家过中秋,我不好拒绝。 你就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唐婶子淡淡问:“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给你盛一碗。” “好,谢谢妈。”卢清悠坐下。 …… 四合院席上。 张雪莲笑道:“我经常说,兴民身上有股旧社会少爷的派头。你们不知道,放在旧社会,他就是吴家的少爷!我们都是伺候他的下人!” 梁兴国:“只可惜是从姨娘肚子里出来的,就算是少爷,那也是庶出。是不是啊?兴民?” “张姨,梁书记,你们别这么说。”吴兴民淡笑着,面不改色,“那都是陈年旧事了,还是新社会好,人人平等,只要遵纪守法,都是好公民。” 遵纪守法几个字,像是触到了梁兴国的逆鳞,脸色微微一淡,说:“开个玩笑嘛,你这么严肃做什么?来,喝一杯!” “我还得开车呢。”吴兴民说。 梁兴国:“少喝点,没事!” 吴兴民摆手:“书记,我酒量差,实在不敢喝。车子可是您跟魏副厂长借的,万一喝多了撞坏了,您还得落个埋怨。” 第198章 蒋芙蓉遇到张雪莲 “我感觉这个乡级代理,还是很值得争取一下的。”黄经理说,“夏老板,你觉得呢?” “是!”夏红缨说,“不知道你说的面试,是要怎么个面试法?” 黄经理说:“我们准备了面试和笔试两部分。笔试就是看你对茶叶了解的深浅。 面试看两个方面,第一,识茶品茶,第二,看声誉、人品、谈吐这些。 综合分数最高的,能取得我们的代理资格。 我直接跟代理签完合同再走。” 夏红缨点点头:“好,知道了。” 时间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厨房传来饭菜的香味。 蒋芙蓉一直在里头忙活,差不多了以后,就出来喊:“红樱!可——” 话没说完,她突然愣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张老板:“雪莲?” 夏红缨蓦然转头看向张雪莲。 张雪莲看到蒋芙蓉,稍微有些错愕,但很快恢复如常,笑着打招呼:“你是芙蓉?好多年不见了,你看起来还是这么年轻。” 蒋芙蓉有片刻失神,但只有片刻,她也笑着说:“是啊!好多年不见了,你也还是老样子。” “咦?这位是?你们认识?”梁兴国问。 张雪莲含笑回答:“她啊!她是蒋芙蓉,吴绍钧的妾!” 吴绍钧,就是吴兴民的爸爸,当年吴家的族长。在整个县里,都算是一号人物。 “哦?”梁兴国打量蒋芙蓉,那眼神,让蒋芙蓉感觉非常不舒服。 “我是妾,你是丫鬟。”蒋芙蓉不动声色,也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说起来,咱们也算是一家人呢。” 张雪莲依然笑着,眼底却冷了下来,一时找不到话反驳。 “我大嫂做菜可好吃了。”姑姑也招呼大家,“各位领导一定要尝一尝,请。” 刘局和吴兴民带着大家进了堂屋,夏红缨帮忙去端菜。 转身的时候,给吴兴民递了个眼色。 吴兴民也帮忙去端菜。 等他进了厨房,夏红缨一把薅住他跟蒋芙蓉两人:“妈!哥,张老板就是那个张雪莲?” 蒋芙蓉目露冷意,点头:“就是她,跟我说,兴民爸妈要去母留子,还给了我毒药,让我把赵大姐毒死。简直心如蛇蝎!” 夏红缨看向吴兴民:“你一直知道?” 吴兴民不说话。 那就是知道了。 “你想干嘛!”夏红缨瞪着他,“你能在市里工作,却非得跑到张雪莲两口的地盘上来,天天被他们打压,你想干什么?”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吴兴民低声说,“回头有机会再说。” 夏红缨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递给吴兴民两盘菜,让他端着走了。 那边卢清悠请辞,说要下山去看望婆婆,等会再上来跟他们会合,张雪莲亲热地把她送出了门。 …… “哎哟!莲英嫂子!”卢清悠在猪圈那边见到了吴莲英。 吴莲英一愣:“你怎么回来了?” 卢清悠笑道:“陪市里的领导来视察茶园,顺道回来看看我婆婆。” “你不是个医生吗?”吴莲英奇怪地问,“怎么会来视察茶园?” 卢清悠:“正好我今天休班,这市里来人,非要来看我,还让我陪着过来。我就寻思,正好回来看一眼我婆婆,还有你们! 这段时间离开了霍家村,我最想念的,就是嫂子你了!” 吴莲英笑得很猥琐:“你最想念的,怕不是我,是勋子!” 卢清悠脸色微变:“你这是什么话?” “勋子都跟我们说了!你还不承认?”吴莲英嘴角带着一股嘲讽。 卢清悠没想到,霍南勋不给她留一点儿脸,握了握拳,心底的恨意越发滋生。 她深呼吸,说:“莲英嫂子,你知道吗?夏红缨就要发大财了!” 吴莲英听到这话,顿时满脸嫉妒:“什么意思?” “那上头仓库里面,有一仓库黑茶,你知道吗?” 吴莲英:“就黑黢黢一坨,政府也不收的那些茶呗?” 卢清悠:“今天茶商过来考察,就对那个特别感兴趣,要全部买走呢!我跟你说,那个茶值老鼻子钱了!” 吴莲英瞪大眼睛:“有多值钱?” 卢清悠也不懂行,就往贵里夸大了说:“起码十块钱一斤!” “十块!”吴莲英惊呼,“猪肉才1块5一斤呢!那破茶10块钱一斤?” 卢清悠说:“可能还不止10块。” “那些茶,都是几十年的存货了,怕是早就烂了,还能卖出钱来?” 卢清悠:“没烂!而且非常好喝。人家茶商都明确表态了,那些茶他都要了!” 吴莲英是知道仓库里有多少茶的,眼神渐渐变得凶狠:“那些茶跟夏红缨有什么关系?做那些茶的时候,她还穿开裆裤呢!” 卢清悠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又笑着寒暄了几句,去了唐婶子那边。 唐婶子正在吃饭,见到卢清悠,有些意外,然后问:“你怎么来了?” “妈,我来看看你呀!”卢清悠微笑,“你还好吗?” 唐婶子冷下脸:“我很好,你要是不想看见我,不用勉强。” 卢清悠:“你是不是还在为中秋的事情生气?妈,我那也是迫不得已,你想想,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如果不能找个靠山,肯定被人欺负。 我好容易跟书记的家属混熟了,人家邀请我去他们家过中秋,我不好拒绝。 你就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唐婶子淡淡问:“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给你盛一碗。” “好,谢谢妈。”卢清悠坐下。 …… 四合院席上。 张雪莲笑道:“我经常说,兴民身上有股旧社会少爷的派头。你们不知道,放在旧社会,他就是吴家的少爷!我们都是伺候他的下人!” 梁兴国:“只可惜是从姨娘肚子里出来的,就算是少爷,那也是庶出。是不是啊?兴民?” “张姨,梁书记,你们别这么说。”吴兴民淡笑着,面不改色,“那都是陈年旧事了,还是新社会好,人人平等,只要遵纪守法,都是好公民。” 遵纪守法几个字,像是触到了梁兴国的逆鳞,脸色微微一淡,说:“开个玩笑嘛,你这么严肃做什么?来,喝一杯!” “我还得开车呢。”吴兴民说。 梁兴国:“少喝点,没事!” 吴兴民摆手:“书记,我酒量差,实在不敢喝。车子可是您跟魏副厂长借的,万一喝多了撞坏了,您还得落个埋怨。” 第199章 你还记得,这茶园的承包人是谁吗? 梁兴国也就不勉强了。 “哥,一辆吉普车得多少钱啊?”夏红缨好奇地问吴兴民。 吴兴民说:“最低三万。” “三万?!”王大树惊得张大嘴,“这么贵啊!” 吴兴民点头。 “我工资三十块,三万块钱,得不吃不喝八十多年!”王大树掰着手指头算,“天呐,这位厂长好有钱啊!” 梁兴国眉头皱了皱,说:“他的工资,肯定是买不起车。人家有个好儿子,在国外,赚了大钱。” “原来是这样……”夏红缨其实也纳闷,魏大勇居然会有车。 毕竟,像这种单位的职工,工资再高也是有数的。 原来是有个出息的儿子。 饭后,夏红缨特地泡了今年的新茶。 这茶,是她和姑姑两人亲自炒的。 黄经理也非常满意,说比去过的另外一家好得多。 夏红缨心里非常雀跃。 霍英彪陪着他们下了山,夏红缨把老支书留了下来,跟他商量黑茶的事情:“刚才那个张老板的话我都听见了。” 老支书说:“这件事情,你就不要宣扬出去了。自己闷声把茶叶卖了就是了。免得有些人见钱眼看,肯定会闹事。” 夏红缨却摇头:“其实她们说得有道理。 仓库里的茶,是过去二十年里,集体劳动的成果。 大家不懂它的价值,让我签了来,但我不能就这样心安理得地拿着。 老支书,这个茶园是我和我姑姑联合承包的,我打算将我的那部分拿出来,按户均分。” 老支书摆摆手说:“不用! 这个茶园的茶树,已经快三十年了,已经开始老化。 你还得重新修剪,看看能不能发出新芽。 如果不能,你还得连根挖了重新栽。 这些都是要投入钱和人力的。 仓库里那些茶卖的钱,你就自己留着,用于周转。 其他的就别想那么多,如果真的有人闹事,还有我呢! 当时这些情况都是开大会说清楚了的,闹不出什么大乱子。” 夏红缨说:“老支书,霍南勋经常会带些旧报纸回来。 我看报纸上说的,感觉我们国家的改革开放会越来越深入,以后,经济会越来越活跃。 或许茶叶不会愁卖。 刚刚听到黄经理的报价,我就有一个想法,我想扩大咱们村的茶园规模。 您看,那边连绵十几匹坡岭都是荒山,如果开发出来变成茶园,那咱们的规模就相当可以了。” 老支书望着茶山那边的荒岭,眼睛亮了亮。 那一大片荒岭都是他们村的土地,但是爬坡上岭的,又离居民区远,用来种地的话,挑粪施肥太费劲,所以一直没有开荒。 夏红缨继续说:“我想把卖黑茶的钱,均分成六十二份。 愿意拿钱的,就把钱分给他们。 愿意用这个钱入股新茶园的,那我就带着大家开发新茶园。 您觉得怎么样?” 老支书踌躇着:“这……你这个想法当然是好,但是这样对你不公平。那些钱你完全可以自己拿着。 这些荒岭,你也可以用少量的钱承包下来,何苦拿到手的好处分给大家呢?” 夏红缨摇摇头:“老支书,这钱我拿着不踏实。” 老支书欣慰地看着她:“红缨,你是个有想法、有魄力的好孩子,如果你真的想带领全村人致富,我必定动员全村,全力支持!” 夏红缨感激地说:“谢谢您!” …… 霍南勋这天回来得比平时晚。 他上山的时候,夏红缨正带着燕燕猫在路边割猪草。 茶园里养的猪,她每天喂三顿,长得膘肥体壮。 猪圈底下的粪坑里,也开始有些粪水了。 明年开春,就能用这个粪坑的粪水去浇灌茶园…… 见到霍南勋,她直起身来问:“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加班了?” 霍南勋说:“路过老支书家的时候,被他喊去说了些话。” 夏红缨眼睛亮晶晶的,问:“他是不是跟你说,我想扩大茶园规模的事?” 霍南勋神色明显有些不高兴:“嗯。” 夏红缨瞧他的脸色,问:“你是不是听老支书说,我要把卖黑茶的钱分给大家,不高兴了?” 一提这个,霍南勋脸色果然更黑了。 夏红缨跟他解释:“我这样做是有几层考虑的。 今天你大哥在,还有卢清悠也来了,黑茶能卖钱的事,一定会传到村里去。 闹起来的话,甚至可能连累了老支书。 今天张雪莲就说,老支书跟我们签的合同,罔顾村民的集体利益。 我以后采茶之类的,还要靠大家呢! 如果因为这些本来不该我独吞的钱,让大家对我心生不满,那以后,我大概会无人帮衬,举步维艰。” 夏红缨神色专注地跟他说出自己的想法:“这是其一。 其二,我觉得,村子里一家独富,不是好事,太招人嫉恨了。 最好带着大家一起致富,既有意义,又安全。” “还有,我也不是真那么无私,我是有为自己考虑的。 扩大茶园规模,我以后出去身份就不一样了,是大茶园的老板! 这样的身份,更有竞争力,能做的生意更多,能赚的钱也更多。” 她说了许多,说完,就见霍南勋神色不明地盯着她看。 夏红缨问他:“怎么样?你觉得我说得有不有道理?” 霍南勋却问:“你觉得我会因为钱生气?你是这么想我的?” 夏红缨:“啊?不是因为钱吗?那你这是怎么了?” 霍南勋沉默片刻,问:“你还记得,这茶园的承包人是谁吗?” 夏红缨:“……是你。” 不提,她还真忘了。 霍南勋:“你都忘了还有我这个人?” 夏红缨:“虽然合同是你签的,但是想承包茶园的人是我,平时管茶园的人也是我啊! 那不规定必须要户主签,才让你去签的合同嘛!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霍南勋问她:“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我商量一下?” 跟他商量? 夏红缨压根没这么想过。 夏红缨:“……主要是,当初你就不同意我承包茶园,是我逼你签的合同!我只是不想再拿这些事情烦你……” 第199章 你还记得,这茶园的承包人是谁吗? 梁兴国也就不勉强了。 “哥,一辆吉普车得多少钱啊?”夏红缨好奇地问吴兴民。 吴兴民说:“最低三万。” “三万?!”王大树惊得张大嘴,“这么贵啊!” 吴兴民点头。 “我工资三十块,三万块钱,得不吃不喝八十多年!”王大树掰着手指头算,“天呐,这位厂长好有钱啊!” 梁兴国眉头皱了皱,说:“他的工资,肯定是买不起车。人家有个好儿子,在国外,赚了大钱。” “原来是这样……”夏红缨其实也纳闷,魏大勇居然会有车。 毕竟,像这种单位的职工,工资再高也是有数的。 原来是有个出息的儿子。 饭后,夏红缨特地泡了今年的新茶。 这茶,是她和姑姑两人亲自炒的。 黄经理也非常满意,说比去过的另外一家好得多。 夏红缨心里非常雀跃。 霍英彪陪着他们下了山,夏红缨把老支书留了下来,跟他商量黑茶的事情:“刚才那个张老板的话我都听见了。” 老支书说:“这件事情,你就不要宣扬出去了。自己闷声把茶叶卖了就是了。免得有些人见钱眼看,肯定会闹事。” 夏红缨却摇头:“其实她们说得有道理。 仓库里的茶,是过去二十年里,集体劳动的成果。 大家不懂它的价值,让我签了来,但我不能就这样心安理得地拿着。 老支书,这个茶园是我和我姑姑联合承包的,我打算将我的那部分拿出来,按户均分。” 老支书摆摆手说:“不用! 这个茶园的茶树,已经快三十年了,已经开始老化。 你还得重新修剪,看看能不能发出新芽。 如果不能,你还得连根挖了重新栽。 这些都是要投入钱和人力的。 仓库里那些茶卖的钱,你就自己留着,用于周转。 其他的就别想那么多,如果真的有人闹事,还有我呢! 当时这些情况都是开大会说清楚了的,闹不出什么大乱子。” 夏红缨说:“老支书,霍南勋经常会带些旧报纸回来。 我看报纸上说的,感觉我们国家的改革开放会越来越深入,以后,经济会越来越活跃。 或许茶叶不会愁卖。 刚刚听到黄经理的报价,我就有一个想法,我想扩大咱们村的茶园规模。 您看,那边连绵十几匹坡岭都是荒山,如果开发出来变成茶园,那咱们的规模就相当可以了。” 老支书望着茶山那边的荒岭,眼睛亮了亮。 那一大片荒岭都是他们村的土地,但是爬坡上岭的,又离居民区远,用来种地的话,挑粪施肥太费劲,所以一直没有开荒。 夏红缨继续说:“我想把卖黑茶的钱,均分成六十二份。 愿意拿钱的,就把钱分给他们。 愿意用这个钱入股新茶园的,那我就带着大家开发新茶园。 您觉得怎么样?” 老支书踌躇着:“这……你这个想法当然是好,但是这样对你不公平。那些钱你完全可以自己拿着。 这些荒岭,你也可以用少量的钱承包下来,何苦拿到手的好处分给大家呢?” 夏红缨摇摇头:“老支书,这钱我拿着不踏实。” 老支书欣慰地看着她:“红缨,你是个有想法、有魄力的好孩子,如果你真的想带领全村人致富,我必定动员全村,全力支持!” 夏红缨感激地说:“谢谢您!” …… 霍南勋这天回来得比平时晚。 他上山的时候,夏红缨正带着燕燕猫在路边割猪草。 茶园里养的猪,她每天喂三顿,长得膘肥体壮。 猪圈底下的粪坑里,也开始有些粪水了。 明年开春,就能用这个粪坑的粪水去浇灌茶园…… 见到霍南勋,她直起身来问:“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加班了?” 霍南勋说:“路过老支书家的时候,被他喊去说了些话。” 夏红缨眼睛亮晶晶的,问:“他是不是跟你说,我想扩大茶园规模的事?” 霍南勋神色明显有些不高兴:“嗯。” 夏红缨瞧他的脸色,问:“你是不是听老支书说,我要把卖黑茶的钱分给大家,不高兴了?” 一提这个,霍南勋脸色果然更黑了。 夏红缨跟他解释:“我这样做是有几层考虑的。 今天你大哥在,还有卢清悠也来了,黑茶能卖钱的事,一定会传到村里去。 闹起来的话,甚至可能连累了老支书。 今天张雪莲就说,老支书跟我们签的合同,罔顾村民的集体利益。 我以后采茶之类的,还要靠大家呢! 如果因为这些本来不该我独吞的钱,让大家对我心生不满,那以后,我大概会无人帮衬,举步维艰。” 夏红缨神色专注地跟他说出自己的想法:“这是其一。 其二,我觉得,村子里一家独富,不是好事,太招人嫉恨了。 最好带着大家一起致富,既有意义,又安全。” “还有,我也不是真那么无私,我是有为自己考虑的。 扩大茶园规模,我以后出去身份就不一样了,是大茶园的老板! 这样的身份,更有竞争力,能做的生意更多,能赚的钱也更多。” 她说了许多,说完,就见霍南勋神色不明地盯着她看。 夏红缨问他:“怎么样?你觉得我说得有不有道理?” 霍南勋却问:“你觉得我会因为钱生气?你是这么想我的?” 夏红缨:“啊?不是因为钱吗?那你这是怎么了?” 霍南勋沉默片刻,问:“你还记得,这茶园的承包人是谁吗?” 夏红缨:“……是你。” 不提,她还真忘了。 霍南勋:“你都忘了还有我这个人?” 夏红缨:“虽然合同是你签的,但是想承包茶园的人是我,平时管茶园的人也是我啊! 那不规定必须要户主签,才让你去签的合同嘛!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霍南勋问她:“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我商量一下?” 跟他商量? 夏红缨压根没这么想过。 夏红缨:“……主要是,当初你就不同意我承包茶园,是我逼你签的合同!我只是不想再拿这些事情烦你……” 第200章 你干你的,他干他的 霍南勋神色微冷:“不想烦我? 夏红缨点头:“你厂里的事情已经够忙了,回来还帮我干活,我已经很感激你了。茶园你本来就不想要,我不会拿茶园的事来麻烦你。” 霍南勋沉默片刻,问她:“夏红缨,你心里有我吗?” 夏红缨被他搞得莫名其妙:“……我心里有没有你,跟今天这事有什么关系?” 霍南勋转身就走。 夏红缨拉住了他的胳膊:“有!” 霍南勋回头看她:“有吗?” “当然有啊!”夏红缨说,“你是燕燕爸爸,我心里怎么会没有你?” 霍南勋:“我是燕燕的爸爸?是你的什么?” 夏红缨:“是我……我丈夫啊!” 霍南勋:“我是你丈夫,你是我妻子。夫妻本是一体,但是在你这里,我感觉你是你,我是我。你有把我当你丈夫吗?” 夏红缨:“说到底,你就是觉得我做错了,不该跟老支书说那些呗?但是我话都说出去了,要收回来也太难看了。” 霍南勋:“我没那个意思。” 夏红缨:“那你什么意思?你在生什么气?” 霍南勋直接转身往家走。 夏红缨瞪着他的背影:“什么毛病?”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谁都不理谁,明显在冷战。 蒋芙蓉见状,找机会把夏红缨拉到一边问:“你跟女婿怎么了?吵架了?” 夏红缨就把刚刚的争执说给她听:“……既然他赞同,没意见,那他又生什么气呢?这不自相矛盾吗?” 蒋芙蓉却听笑了,说:“你平时的聪明劲儿哪去了?这都不明白?” 夏红缨:“明白什么?” 蒋芙蓉说:“他希望你们两颗心靠在一处,互相支持。而不是离得那么远,你干你的,他干他的。” 夏红缨:“啊?他是这意思吗?” 蒋芙蓉:“你要不信,试试把大事小事都跟他商量着来,他保证就好了。” 夏红缨半信半疑。 不管怎么样,跟他商量,她当然求之不得。 他在单位上,见识比她广,比她多。 吃完饭以后,夏红缨瞧了一身冷肃的霍南勋几眼,说:“今天来的那个黄经理,说要在三天后,在我们这些承包茶园的人里头选个代理,以后负责收整个乡里的茶。我想去试试。” 霍南勋周遭的冷空气果然升温了许多,还说了句话:“去。” 夏红缨:“我主要是怕,这收茶的权力掌握在不公平公正的人手里,或是跟我有过节的人手里,到时候会很被动。” 霍南勋看向她:“他们怎么个选法?” 夏红缨跟他讲了当时黄经理说的选拔标准。 霍南勋问她:“你有几成把握?” 夏红缨想了想,说:“我从小在茶园长大,自觉熟悉茶园的一切。 但是他说的笔试和面试,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 如果是考验今天张雪莲的那种茶功夫,我是一点不会。 学都不知道该跟谁学去。 笔试我也没底。 如果是考上次培训的内容,我还可以。 如果考培训以外的其他理论,就……就……” 这时,蒋芙蓉说:“张雪莲那点微末的功夫,还不是当初跟兴民他妈学的! 赵大姐是千金大小姐的出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她娘家是做茶叶生意的,她尤其懂茶道。” 夏红缨眼前一亮:“真的吗?” 蒋芙蓉点头:“我教你的点茶,也是跟她学的。只不过,我那时候心里总是充满着惶恐,没什么心思学这些。” 夏红缨:“那我明天去拜访她,请她教教我!” 顿了顿,她又看向霍南勋:“明天周日,你不上班?” 霍南勋摇头。 夏红缨:“你和燕燕一起去。她以前就说,让我带上你们两个去她家。” 霍南勋没反对,看起来心情也好多了。 蒋芙蓉笑着跟夏红缨使了个“怎么样?我没说错?”的眼色。 夏红缨冲她竖起大拇指。 …… 第二天,夏红缨一家三口去吴兴民家做客。 走之前,夏红缨把人都召集起来,给各人都安排了事情。 她派霍晓婷和王德华进一趟城,不管用什么方法,把城里各类茶叶的销售价格、进货价格打听清楚。 尤其是黑茶。 他们两个,王德华踏实,霍晓婷机灵,搭配起来干活,有办法有结果,夏红缨感觉很放心。 她又给大树他们都安排了事情,然后领着丈夫和女儿,去了吴家。 赵月娥看到霍南勋,连声称赞,说他长得俊,而且一看就是个杀伐果断的军中好男儿。 她又问霍南勋,301里头有不有合适的女孩子,给吴兴民介绍个对象,她说她做梦都想家里人丁兴旺,热热闹闹。 霍南勋说,回头他物色一下。 吴兴民搁那笑:“妈,301都是大老爷们,女的少得可怜,年轻女孩子更是凤毛棱角。你让我去301找对象,等于是去沙漠里头找水!” 赵月娥说:“我还不是被你逼的!” 霍南勋微笑说:“干妈,您放心,哥的终身大事,我一定放在心上。就算301厂里男工人居多,但是他们有女儿啊!回头我问问去。” 赵月娥一脸感激:“那敢情好!我就先谢你了!” 赵月娥当真很喜欢孩子,当燕燕仰望着她,喊她“外婆”的时候,她满脸都是冰消雪融般的笑意,让他们等一等,回了屋。 不一会出来,她居然拿了个金灿灿的小手镯,给燕燕戴在了手上。 那小手镯的做工、材质,一看就价值不菲。 夏红缨急忙推辞,赵月娥却坚持让燕燕戴着,说是给燕燕的见面礼。 燕燕满眼新奇地看着那漂亮的手镯,非常开心,软软糯糯地说:“谢谢外婆!” “小姑娘真漂亮,真乖!”赵月娥忍不住将她抱起来,软软小小又漂亮的一只,让她爱极了。 也是奇怪,向来怕生的燕燕,居然没有挣扎,乖乖让她抱。 夏红缨跟她说明了来意。 赵月娥想了想,说:“时间紧迫,要练出茶功夫,是来不及的。 你不如在笔试上努努力。 我这里有关于茶的书籍,你拿去看。今儿你们留下,我再给你讲一讲。” 她领着夏红缨去了后头,打开了一口大箱子,里头装着满满一箱子书,大多数都是又破又旧的古籍。 “好多书啊!”夏红缨随手拿起一本,是竖版繁体的《道德经》。 “这几大箱子书,是唯一留下来的家当了!”赵月娥弯腰翻找箱子里的书,找了好久,都没找到跟茶相关的。 第200章 你干你的,他干他的 霍南勋神色微冷:“不想烦我? 夏红缨点头:“你厂里的事情已经够忙了,回来还帮我干活,我已经很感激你了。茶园你本来就不想要,我不会拿茶园的事来麻烦你。” 霍南勋沉默片刻,问她:“夏红缨,你心里有我吗?” 夏红缨被他搞得莫名其妙:“……我心里有没有你,跟今天这事有什么关系?” 霍南勋转身就走。 夏红缨拉住了他的胳膊:“有!” 霍南勋回头看她:“有吗?” “当然有啊!”夏红缨说,“你是燕燕爸爸,我心里怎么会没有你?” 霍南勋:“我是燕燕的爸爸?是你的什么?” 夏红缨:“是我……我丈夫啊!” 霍南勋:“我是你丈夫,你是我妻子。夫妻本是一体,但是在你这里,我感觉你是你,我是我。你有把我当你丈夫吗?” 夏红缨:“说到底,你就是觉得我做错了,不该跟老支书说那些呗?但是我话都说出去了,要收回来也太难看了。” 霍南勋:“我没那个意思。” 夏红缨:“那你什么意思?你在生什么气?” 霍南勋直接转身往家走。 夏红缨瞪着他的背影:“什么毛病?”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谁都不理谁,明显在冷战。 蒋芙蓉见状,找机会把夏红缨拉到一边问:“你跟女婿怎么了?吵架了?” 夏红缨就把刚刚的争执说给她听:“……既然他赞同,没意见,那他又生什么气呢?这不自相矛盾吗?” 蒋芙蓉却听笑了,说:“你平时的聪明劲儿哪去了?这都不明白?” 夏红缨:“明白什么?” 蒋芙蓉说:“他希望你们两颗心靠在一处,互相支持。而不是离得那么远,你干你的,他干他的。” 夏红缨:“啊?他是这意思吗?” 蒋芙蓉:“你要不信,试试把大事小事都跟他商量着来,他保证就好了。” 夏红缨半信半疑。 不管怎么样,跟他商量,她当然求之不得。 他在单位上,见识比她广,比她多。 吃完饭以后,夏红缨瞧了一身冷肃的霍南勋几眼,说:“今天来的那个黄经理,说要在三天后,在我们这些承包茶园的人里头选个代理,以后负责收整个乡里的茶。我想去试试。” 霍南勋周遭的冷空气果然升温了许多,还说了句话:“去。” 夏红缨:“我主要是怕,这收茶的权力掌握在不公平公正的人手里,或是跟我有过节的人手里,到时候会很被动。” 霍南勋看向她:“他们怎么个选法?” 夏红缨跟他讲了当时黄经理说的选拔标准。 霍南勋问她:“你有几成把握?” 夏红缨想了想,说:“我从小在茶园长大,自觉熟悉茶园的一切。 但是他说的笔试和面试,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 如果是考验今天张雪莲的那种茶功夫,我是一点不会。 学都不知道该跟谁学去。 笔试我也没底。 如果是考上次培训的内容,我还可以。 如果考培训以外的其他理论,就……就……” 这时,蒋芙蓉说:“张雪莲那点微末的功夫,还不是当初跟兴民他妈学的! 赵大姐是千金大小姐的出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她娘家是做茶叶生意的,她尤其懂茶道。” 夏红缨眼前一亮:“真的吗?” 蒋芙蓉点头:“我教你的点茶,也是跟她学的。只不过,我那时候心里总是充满着惶恐,没什么心思学这些。” 夏红缨:“那我明天去拜访她,请她教教我!” 顿了顿,她又看向霍南勋:“明天周日,你不上班?” 霍南勋摇头。 夏红缨:“你和燕燕一起去。她以前就说,让我带上你们两个去她家。” 霍南勋没反对,看起来心情也好多了。 蒋芙蓉笑着跟夏红缨使了个“怎么样?我没说错?”的眼色。 夏红缨冲她竖起大拇指。 …… 第二天,夏红缨一家三口去吴兴民家做客。 走之前,夏红缨把人都召集起来,给各人都安排了事情。 她派霍晓婷和王德华进一趟城,不管用什么方法,把城里各类茶叶的销售价格、进货价格打听清楚。 尤其是黑茶。 他们两个,王德华踏实,霍晓婷机灵,搭配起来干活,有办法有结果,夏红缨感觉很放心。 她又给大树他们都安排了事情,然后领着丈夫和女儿,去了吴家。 赵月娥看到霍南勋,连声称赞,说他长得俊,而且一看就是个杀伐果断的军中好男儿。 她又问霍南勋,301里头有不有合适的女孩子,给吴兴民介绍个对象,她说她做梦都想家里人丁兴旺,热热闹闹。 霍南勋说,回头他物色一下。 吴兴民搁那笑:“妈,301都是大老爷们,女的少得可怜,年轻女孩子更是凤毛棱角。你让我去301找对象,等于是去沙漠里头找水!” 赵月娥说:“我还不是被你逼的!” 霍南勋微笑说:“干妈,您放心,哥的终身大事,我一定放在心上。就算301厂里男工人居多,但是他们有女儿啊!回头我问问去。” 赵月娥一脸感激:“那敢情好!我就先谢你了!” 赵月娥当真很喜欢孩子,当燕燕仰望着她,喊她“外婆”的时候,她满脸都是冰消雪融般的笑意,让他们等一等,回了屋。 不一会出来,她居然拿了个金灿灿的小手镯,给燕燕戴在了手上。 那小手镯的做工、材质,一看就价值不菲。 夏红缨急忙推辞,赵月娥却坚持让燕燕戴着,说是给燕燕的见面礼。 燕燕满眼新奇地看着那漂亮的手镯,非常开心,软软糯糯地说:“谢谢外婆!” “小姑娘真漂亮,真乖!”赵月娥忍不住将她抱起来,软软小小又漂亮的一只,让她爱极了。 也是奇怪,向来怕生的燕燕,居然没有挣扎,乖乖让她抱。 夏红缨跟她说明了来意。 赵月娥想了想,说:“时间紧迫,要练出茶功夫,是来不及的。 你不如在笔试上努努力。 我这里有关于茶的书籍,你拿去看。今儿你们留下,我再给你讲一讲。” 她领着夏红缨去了后头,打开了一口大箱子,里头装着满满一箱子书,大多数都是又破又旧的古籍。 “好多书啊!”夏红缨随手拿起一本,是竖版繁体的《道德经》。 “这几大箱子书,是唯一留下来的家当了!”赵月娥弯腰翻找箱子里的书,找了好久,都没找到跟茶相关的。 第201章 她爸来了 “哎呀,我忘了茶类的书放在哪个箱子里了。”赵月娥捶着腰说,“我把箱子打开,你们自己找,我腰疼。” 赵月娥把箱子打开,让他们自己找。 找完第一个箱子,夏红缨没发现茶类的书,却发现了好多古医书。 《黄帝内经》、《难经》、《伤寒杂病论》、《神农本草经》、《金匮要略》、《温病条辨》、《脉经》、《针灸甲乙经》…… 夏红缨感觉如获至宝,出去找赵月娥,问能不能把那些医书也借给她看看。 赵月娥说,书放在箱子里也是放着,只要他们愿意看的,尽管借去。 于是夏红缨兴冲冲回去,跟霍南勋说:“把这些医书都装着,干妈同意我借回去看。” 霍南勋在找另一个箱子,夏红缨进去的时候,他正拿着一本书在翻阅,而且是笑着的,不知道在笑什么。 听到夏红缨的话,他将手里的书合上,说:“这本也借回去看。” 夏红缨看了眼他手里的书,是一本灰青色线装古籍:《素女经》。 “素女经?这个好像也是医书是不是?”夏红缨凭直觉问。 霍南勋看了她一眼,将书合上,放在医书那堆里,说:“嗯。” 夏红缨:“你那个箱子里,找到茶经了吗?” 霍南勋:“找到了,都在这里,好几本。” 于是夏红缨将这些医书,并几本古代、近代的关于茶叶的着作,都装了起来,准备带回去看。 上午,赵月娥教了夏红缨关于茶的相关常识,例如各种茶的功效,最好什么时候喝,什么时候少喝。 然后讲茶的历史,品茶礼仪,功夫茶,点茶等。 中午就在他们家吃饭,夏红缨找到机会把吴兴民单独叫出去,问他张雪莲的事。 “当年,我爸被关在学校一间臭烘烘的厕所里,外头还有人看守,我偷偷从窗户爬进去看他。”吴兴民说,“那时候他挨了批斗,但是身体上没有致命伤,精神还不错。” 夏红缨皱眉:“关在厕所里?” 吴兴民:“嗯,后来我才知道,那也是张雪莲的提议。” 夏红缨:“她跟你父母,是不是结了什么仇?” 吴兴民说:“我正在跟我爸说话,这时外头传来张雪莲跟看守人的声音。 眼看门就要被打开,我再翻窗逃出去也来不及了。 我爸让我藏进厕所里放拖布杂物那里,那有个布帘子挡着。” 夏红缨点头:“你可是听到了什么?” 吴兴民垂眸,眉眼间有种霜雪般的冷意:“张雪莲说,当初我母亲让她做姨娘,府里的人都知道了。 大家都巴结她,她还借势惩治了一个平时跟她不对付的丫鬟。 可是我爸却不肯要她。 后来,母亲帮父亲纳了咱妈。 所有人都笑话她,看不起她,那个丫鬟更是趁机把她踩在脚下,各种嘲讽。 因此,她恨我父亲,恨我母亲,也恨咱妈。” 夏红缨仿佛看到了一个得志便猖狂的旧社会丫鬟,想爬男主人的床,被男主人拒绝,在府里没了脸,怀恨在心。 吴兴民继续说:“她张狂大笑,说,吴绍钧,你也有今天! 然后就扇他的耳光,拿木棍打他,见我爸不肯屈服,她就拿脚踹他下身…… 我母亲跟我说过,让我千万小心,不要被他们发现。 万一让他们抓住,我才十岁,应该会被放回去,但他们对我爸的批斗,会变本加厉。 所以,即便我恨不得杀了她,我也忍着没出去。 等她走了以后,我再出去,就见我爸躺在地上,头破血流。 他跟我说,我是他唯一的血脉,我在,他就有希望。 他让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和母亲,然后逼着我离开。 后来没过多久,我爸就亡故了。” 夏红缨握拳:“简直是可恶!她就是个杀人凶手!” 吴兴民望着远方,眼神深不可测:“我爸过世以后这些年,我每天都在想怎么报仇。走到今天,是命,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哥,你想怎么做?”夏红缨问。 吴兴民:“拿到他们的证据,把他们一锅端了。” 夏红缨:“可是……这证据不是那么好拿的?他们一派黑社会作风,你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吴兴民说:“他们都不知道,我知道是张雪莲杀了我爸。” 夏红缨:“他们?你指的是张雪莲和梁兴国?” 吴兴民点头:“当年厕所里的事情,我赌张雪莲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梁兴国。 毕竟,她对我爸因情生恨,又如此心狠手辣,又怎会暴露在现任丈夫面前? 所以,梁兴国固然打压我,但他的动机是怕我抢了他的位置,而不是因为怕我寻仇。 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年龄快到了,就算没有我,他也该退了。 所以,他不会对我赶尽杀绝。 顶多也就是刁难刁难我,抒发一下心里的不甘,我只要对他足够容忍,其实没有大问题。” 夏红缨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梁兴国会把侄女梁玲介绍给他。 他这是,自己快退了,还想把权柄继续握在手里。 吴兴民拒绝了,所以梁兴国对他越发不舒服…… “那,有收获吗?”夏红缨问。 吴兴民微笑:“有的。” 他突然看向夏红缨身后,说:“霍南勋来了。” 夏红缨回头一看,霍南勋果然朝迈着大长腿向他们走来,问:“聊什么?把碗丢给我一个人洗。” 夏红缨笑:“闲聊。” “聊张雪莲。”吴兴民却说。 “张老板?”霍南勋看了夏红缨一眼,“聊她什么?” 吴兴民说:“你不是都知道吗?” 他都知道?他知道什么? 霍南勋:“说来我也听听。” 吴兴民就跟他说:“你知道香柏饭店,一年从乡政府结算多少招待费吗?” 霍南勋想了想,说:“应该不少。 不仅是乡政府,还有派出所、卫生所等几个单位,乡里几个大的企业,包括我们301、医院、水泥厂等,搞招待,搞聚餐,十次有八次都会去香柏饭店。 张老板一定赚大钱了。” 吴兴民说:“可不是。他们怎么不去我们吴家竹林饭店?那里的环境不比香柏饭店差,饭菜口味比香柏饭店好。” “那当然是看在梁书记的面子。”霍南勋说,“什么时候你要是坐上了书记的位置,他们就会去吴家饭店了。” 吴兴民笑:“我还真不敢,我没他那么大的胆子。” 霍南勋说:“也许不仅是胆子,还有……伞。手里有伞,才会无惧风雨。” 吴兴民瞧着霍南勋,没说话。 夏红缨看看霍南勋,又看看吴兴民,感觉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 赵月娥教了夏红缨一天。 夏红缨也是这才深刻地体会到,这个满身的风霜跟其他的农村妇女没什么区别,看似平凡的老太太,非常有文化。 也难怪能把哥哥培养得这么优秀。 好在夏红缨的领悟力也是非常强,这一天里,她感觉自己对茶的认识上升了一个大台阶。 傍晚回到霍家院子,晓婷告诉她,她爸来了。 晓婷把他带上了茶山。 夏红缨顿时垮了脸。 一进四合院,夏礼泉就眼前一亮,堆着一脸的笑跟他们打招呼:“红缨,小霍,你们怎么才回来?去哪儿了呀?” 夏红缨冷着脸:“你来干什么?” 夏礼泉是个有气性的,封建观念又重,以前夏红缨跟他据理力争的时候,他从来没有给过她一个好脸色。 惹急了还会打她。 但是今天,他脾气却出奇地好,半点没有生气,甚至有些讨好地说:“我来接你妈回去,可是她说你们不在家,非得等你们回来。” 夏红缨:“你以为你亲自来接,我妈就要跟你走吗?你还是自己回去,我不愿意让我妈再回去给你们家当小妾当长工了!” 夏礼泉张口要说话,夏红缨却越过他进屋去了。 夏礼泉又看向霍南勋,霍南勋微笑:“爸,既然来了,就在这边多住几天。” “家里一堆事呢!”夏礼泉假笑着说,“我已经在这儿耽误大半天了,该走了。” “天都快黑了。”霍南勋说,“要走也要等明天。” “哎呀,没事。”夏礼泉说,“我们能走夜路。 芙蓉,你不是说等他们回来吗? 他们已经回来了,我们赶紧回去!” 第201章 她爸来了 “哎呀,我忘了茶类的书放在哪个箱子里了。”赵月娥捶着腰说,“我把箱子打开,你们自己找,我腰疼。” 赵月娥把箱子打开,让他们自己找。 找完第一个箱子,夏红缨没发现茶类的书,却发现了好多古医书。 《黄帝内经》、《难经》、《伤寒杂病论》、《神农本草经》、《金匮要略》、《温病条辨》、《脉经》、《针灸甲乙经》…… 夏红缨感觉如获至宝,出去找赵月娥,问能不能把那些医书也借给她看看。 赵月娥说,书放在箱子里也是放着,只要他们愿意看的,尽管借去。 于是夏红缨兴冲冲回去,跟霍南勋说:“把这些医书都装着,干妈同意我借回去看。” 霍南勋在找另一个箱子,夏红缨进去的时候,他正拿着一本书在翻阅,而且是笑着的,不知道在笑什么。 听到夏红缨的话,他将手里的书合上,说:“这本也借回去看。” 夏红缨看了眼他手里的书,是一本灰青色线装古籍:《素女经》。 “素女经?这个好像也是医书是不是?”夏红缨凭直觉问。 霍南勋看了她一眼,将书合上,放在医书那堆里,说:“嗯。” 夏红缨:“你那个箱子里,找到茶经了吗?” 霍南勋:“找到了,都在这里,好几本。” 于是夏红缨将这些医书,并几本古代、近代的关于茶叶的着作,都装了起来,准备带回去看。 上午,赵月娥教了夏红缨关于茶的相关常识,例如各种茶的功效,最好什么时候喝,什么时候少喝。 然后讲茶的历史,品茶礼仪,功夫茶,点茶等。 中午就在他们家吃饭,夏红缨找到机会把吴兴民单独叫出去,问他张雪莲的事。 “当年,我爸被关在学校一间臭烘烘的厕所里,外头还有人看守,我偷偷从窗户爬进去看他。”吴兴民说,“那时候他挨了批斗,但是身体上没有致命伤,精神还不错。” 夏红缨皱眉:“关在厕所里?” 吴兴民:“嗯,后来我才知道,那也是张雪莲的提议。” 夏红缨:“她跟你父母,是不是结了什么仇?” 吴兴民说:“我正在跟我爸说话,这时外头传来张雪莲跟看守人的声音。 眼看门就要被打开,我再翻窗逃出去也来不及了。 我爸让我藏进厕所里放拖布杂物那里,那有个布帘子挡着。” 夏红缨点头:“你可是听到了什么?” 吴兴民垂眸,眉眼间有种霜雪般的冷意:“张雪莲说,当初我母亲让她做姨娘,府里的人都知道了。 大家都巴结她,她还借势惩治了一个平时跟她不对付的丫鬟。 可是我爸却不肯要她。 后来,母亲帮父亲纳了咱妈。 所有人都笑话她,看不起她,那个丫鬟更是趁机把她踩在脚下,各种嘲讽。 因此,她恨我父亲,恨我母亲,也恨咱妈。” 夏红缨仿佛看到了一个得志便猖狂的旧社会丫鬟,想爬男主人的床,被男主人拒绝,在府里没了脸,怀恨在心。 吴兴民继续说:“她张狂大笑,说,吴绍钧,你也有今天! 然后就扇他的耳光,拿木棍打他,见我爸不肯屈服,她就拿脚踹他下身…… 我母亲跟我说过,让我千万小心,不要被他们发现。 万一让他们抓住,我才十岁,应该会被放回去,但他们对我爸的批斗,会变本加厉。 所以,即便我恨不得杀了她,我也忍着没出去。 等她走了以后,我再出去,就见我爸躺在地上,头破血流。 他跟我说,我是他唯一的血脉,我在,他就有希望。 他让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和母亲,然后逼着我离开。 后来没过多久,我爸就亡故了。” 夏红缨握拳:“简直是可恶!她就是个杀人凶手!” 吴兴民望着远方,眼神深不可测:“我爸过世以后这些年,我每天都在想怎么报仇。走到今天,是命,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哥,你想怎么做?”夏红缨问。 吴兴民:“拿到他们的证据,把他们一锅端了。” 夏红缨:“可是……这证据不是那么好拿的?他们一派黑社会作风,你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吴兴民说:“他们都不知道,我知道是张雪莲杀了我爸。” 夏红缨:“他们?你指的是张雪莲和梁兴国?” 吴兴民点头:“当年厕所里的事情,我赌张雪莲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梁兴国。 毕竟,她对我爸因情生恨,又如此心狠手辣,又怎会暴露在现任丈夫面前? 所以,梁兴国固然打压我,但他的动机是怕我抢了他的位置,而不是因为怕我寻仇。 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年龄快到了,就算没有我,他也该退了。 所以,他不会对我赶尽杀绝。 顶多也就是刁难刁难我,抒发一下心里的不甘,我只要对他足够容忍,其实没有大问题。” 夏红缨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梁兴国会把侄女梁玲介绍给他。 他这是,自己快退了,还想把权柄继续握在手里。 吴兴民拒绝了,所以梁兴国对他越发不舒服…… “那,有收获吗?”夏红缨问。 吴兴民微笑:“有的。” 他突然看向夏红缨身后,说:“霍南勋来了。” 夏红缨回头一看,霍南勋果然朝迈着大长腿向他们走来,问:“聊什么?把碗丢给我一个人洗。” 夏红缨笑:“闲聊。” “聊张雪莲。”吴兴民却说。 “张老板?”霍南勋看了夏红缨一眼,“聊她什么?” 吴兴民说:“你不是都知道吗?” 他都知道?他知道什么? 霍南勋:“说来我也听听。” 吴兴民就跟他说:“你知道香柏饭店,一年从乡政府结算多少招待费吗?” 霍南勋想了想,说:“应该不少。 不仅是乡政府,还有派出所、卫生所等几个单位,乡里几个大的企业,包括我们301、医院、水泥厂等,搞招待,搞聚餐,十次有八次都会去香柏饭店。 张老板一定赚大钱了。” 吴兴民说:“可不是。他们怎么不去我们吴家竹林饭店?那里的环境不比香柏饭店差,饭菜口味比香柏饭店好。” “那当然是看在梁书记的面子。”霍南勋说,“什么时候你要是坐上了书记的位置,他们就会去吴家饭店了。” 吴兴民笑:“我还真不敢,我没他那么大的胆子。” 霍南勋说:“也许不仅是胆子,还有……伞。手里有伞,才会无惧风雨。” 吴兴民瞧着霍南勋,没说话。 夏红缨看看霍南勋,又看看吴兴民,感觉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 赵月娥教了夏红缨一天。 夏红缨也是这才深刻地体会到,这个满身的风霜跟其他的农村妇女没什么区别,看似平凡的老太太,非常有文化。 也难怪能把哥哥培养得这么优秀。 好在夏红缨的领悟力也是非常强,这一天里,她感觉自己对茶的认识上升了一个大台阶。 傍晚回到霍家院子,晓婷告诉她,她爸来了。 晓婷把他带上了茶山。 夏红缨顿时垮了脸。 一进四合院,夏礼泉就眼前一亮,堆着一脸的笑跟他们打招呼:“红缨,小霍,你们怎么才回来?去哪儿了呀?” 夏红缨冷着脸:“你来干什么?” 夏礼泉是个有气性的,封建观念又重,以前夏红缨跟他据理力争的时候,他从来没有给过她一个好脸色。 惹急了还会打她。 但是今天,他脾气却出奇地好,半点没有生气,甚至有些讨好地说:“我来接你妈回去,可是她说你们不在家,非得等你们回来。” 夏红缨:“你以为你亲自来接,我妈就要跟你走吗?你还是自己回去,我不愿意让我妈再回去给你们家当小妾当长工了!” 夏礼泉张口要说话,夏红缨却越过他进屋去了。 夏礼泉又看向霍南勋,霍南勋微笑:“爸,既然来了,就在这边多住几天。” “家里一堆事呢!”夏礼泉假笑着说,“我已经在这儿耽误大半天了,该走了。” “天都快黑了。”霍南勋说,“要走也要等明天。” “哎呀,没事。”夏礼泉说,“我们能走夜路。 芙蓉,你不是说等他们回来吗? 他们已经回来了,我们赶紧回去!” 第202章 外婆,不走! 蒋芙蓉在屋里说:“我只是说,等他们回来再说,没说要跟你走。 夏礼泉,你自己回去。 我在这可好了! 女儿,女婿都对我很尊重,也不让我干重活。 外孙女又亲我,我回你家去干什么呀?好好的人不做,去你家做牛马?” “蒋芙蓉你——”夏礼泉恼了,“我都给你赔礼道歉大半天了,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夏红缨:“要你麻溜地滚回去,以后别再来打扰我妈!” 夏礼泉涨红了脸:“夏红缨!不管怎么样,我也是你亲爹!有你这么没大没小的?” 他激动地指着燕燕:“你自己也有女儿!你现在怎么对我,以后她就怎么对你!” 燕燕一直仰头看着他,见他指着自己,抿了抿小嘴,转身进屋,爬上了蒋芙蓉的膝盖,抱着她说:“外婆,不走!” 夏礼泉:“……” 蒋芙蓉心里暖融融的,抱着燕燕亲了亲,跟夏礼泉说:“你是跟我道了一下午歉了,说你喝多了酒,不该那样对我,但是夏礼泉,真的能怪在酒上吗?是喝酒的事吗?” 夏礼泉:“我就是喝多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你看我不喝酒的时候,什么时候对你说过一句重话? 芙蓉,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这么多年以来,我对你不好吗? 我没给你钱花吗? 打过你,骂过你吗? 没有? 你怎么能因为我发了个酒疯,你就……你就离家出走这么多天? 简直是不像话!” 蒋芙蓉面无表情:“你说完了吗?” 夏礼泉:“蒋芙蓉,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学年轻人闹脾气这一套? 我都亲自来接你回去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你都‘亲自’来接她回去了?”夏红缨气笑了,“你好大个人物呀!真是纡尊降贵了呢!” “你闭嘴——” “我不闭!我家盛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能走夜路,赶紧走!”夏红缨指着门口的方向。 夏红缨以为,以他的气性,应该会转身就走。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夏礼泉虽然气得胸脯起伏,却再次忍了下来。 大概他家里真缺牛马了,他沉默了好一阵,走到蒋芙蓉面前,跟她说:“芙蓉,我爸会给人治病,走到哪里都受人尊重。 我是他儿子,周围乡邻对我,也比别的同龄小孩要尊重一些。 所以我从小到大,心气儿是比别人高了些。 我怕人家说我娶了个吴家不要的妾做老婆,我受不了这个。 除了这个,我对你没有半点意见。 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很喜欢,所以我娶你,不仅是因为你有奶可以救翠翠一命,还因为你这个人。” “你可别败坏我爷了!”夏红缨听着犯膈应,“我爷宅心仁厚,从来不歧视任何人,那些年,一直是他护着我们母女。 你拿我爷爷治病救人积下的功德,来当你自私自利的遮羞布,就不怕他晚上去找你!” 夏礼泉气得浑身发抖,但是想到此行的任务,长叹了一口气,说:“是!红缨说得对,可能是我太自私了,只想到自己,没顾及你的感受。 芙蓉,你跟我回去,我跟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那样对你。 吃饭你尽管上桌,爱坐哪坐哪! 家里的家务活,你要是嫌累,就让我来干,我可以帮你。” 蒋芙蓉看着他,眼神淡淡:“夏礼泉,你人精明着呢,你其实什么都知道。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但是你在这里墨迹了一下午,却一直避而不谈。非得红缨逼你,你才说。” 夏礼泉回避她的眼神:“我是个男人,我要面子的嘛!” 蒋芙蓉冷笑。 夏礼泉急眼了:“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肯回家?你老住在红缨这里,人家还以为红缨娘家怎么了呢!也会背后说红缨闲话的啊!” 蒋芙蓉深呼吸,说:“行,我跟你回去。” 夏红缨:“妈,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别人自家的事都忙不过来,谁有空管我家的闲事?” 蒋芙蓉把她拉进里屋去,说:“红缨,我总是要回去的,不能真的在你这里住一辈子?他难得低头,我就当他是个台阶,踩了。” “您真住这里一辈子,那可太好了。”夏红缨满腹眷恋地问,“妈,能不能不走啊?” 蒋芙蓉摸摸她的头:“傻孩子,哪有女儿出嫁还带着娘家妈的? 我都已经嫁到夏家二十五年了,好好歹歹,我住在夏家,是天经地义,没人会说什么。 长久住在你这里,你公公婆婆,大哥大嫂,都不是好相与的,我不能让你落人口实。 行李我已经收拾好了,既然你爸急着走,我这就走了,回去的路都是公路,夜路也好走。” 夏红缨一直知道,她妈是肯定会回去的。 心里难过又不舍,但是,她没有再挽留,给她准备了手电筒、几节备用电池,又给她硬塞了一百块钱,让她走了。 送他们到茶园口,霍南勋见她神情低落,伸手搭在她肩上,说:“别难过了,你要是想妈了,随时可以回去看她。” 夏红缨摇头说:“我不是因为我妈走了觉得难过,而是……你看我妈开心吗?” 霍南勋摇头,实话实说:“不怎么开心。” 夏红缨:“我太知道我爸了。 在他心里,未必有多么爱重他的前妻。 听说,他前妻难产而死那天,他还在别人家喝酒呢! 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霍南勋微微皱眉。 夏红缨继续说:“我妈漂亮,能干,就像他刚刚说的,私底下他对我妈其实还算不错。 若是单纯论男人对女人的那种,他对我妈,是喜欢的。 可能比对他前妻更喜欢。 但在比起男女之间的喜欢,他更看重的,是传统,是脸面。 他觉得我妈不是黄花大闺女,又是个吴家姨娘的身份,到他这里,也只配做个妾,不配做跟他平起平坐的妻子。 尽管,我妈替他养育大了几个孩子,撑起了整个家。 你说,回到这样的家里,我妈心里能高兴到哪里去?” 霍南勋说:“经过这次,他们或许会有所改变。” 夏红缨:“就算有,那也是为了让她继续任劳任怨而做的表面功夫。 他的本质是不会改变的。 我爷爷还在的时候,劝过他很多回,我姑姑也劝,这么多年了,他的观念要是能变过来,早就变了。” 霍南勋:“他对你是不是也不好?” 夏红缨冷笑:“我在他心里,就是古代的那种庶女。 他另外三个女儿,是嫡女。 小时候给压岁钱,给他们一毛,只给我一分。 给他们两毛,只给我两分。” 霍南勋沉默片刻,说:“你不是想做代理吗?那就努力争取一把,以后多挣钱孝敬妈。 手里有了钱,子女有出息,妈的腰杆自然就能硬起来,她在夏家的日子也就好过许多了。” 夏红缨点头。 这话她听进去了。 她还想到,如果她做了代理,掌握着收茶、定价的大权,夏红耀以后也不敢再对妈不好。 “红樱。”霍南勋眼角含着笑意,跟她说,“你能跟我说这些,我很高兴。” 夏红缨瞄着他:“……什么意思啊?” “以后有什么心里话,你就跟我说。”霍南勋说,“就不要老去麻烦你哥了。 我是你丈夫,我才是你最亲的人,以后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夏红缨瞧着他:“是吗?不管我想做什么,你都会支持吗?” 明明昨天才跟她冷战过。 霍南勋坚定点头:“嗯。以前,我也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 一直误会你和吴兴民。 在卢清悠这件事上,也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让她一再伤害你。 我跟你保证,以后不会了!” 夏红缨没说话。 “红樱,别在心里疏远我。”霍南勋的深深看着她,眼神似要将她吸纳进去,“我不是反对你做什么,我是……从别人嘴里知道你的决定,我心里难受。” 夏红缨:“我哪里疏远你了?昨天那是突发状况,你又不在家。” 霍南勋:“你可能自己都没注意到,你有。” 夏红缨:“……” …… 第202章 外婆,不走! 蒋芙蓉在屋里说:“我只是说,等他们回来再说,没说要跟你走。 夏礼泉,你自己回去。 我在这可好了! 女儿,女婿都对我很尊重,也不让我干重活。 外孙女又亲我,我回你家去干什么呀?好好的人不做,去你家做牛马?” “蒋芙蓉你——”夏礼泉恼了,“我都给你赔礼道歉大半天了,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夏红缨:“要你麻溜地滚回去,以后别再来打扰我妈!” 夏礼泉涨红了脸:“夏红缨!不管怎么样,我也是你亲爹!有你这么没大没小的?” 他激动地指着燕燕:“你自己也有女儿!你现在怎么对我,以后她就怎么对你!” 燕燕一直仰头看着他,见他指着自己,抿了抿小嘴,转身进屋,爬上了蒋芙蓉的膝盖,抱着她说:“外婆,不走!” 夏礼泉:“……” 蒋芙蓉心里暖融融的,抱着燕燕亲了亲,跟夏礼泉说:“你是跟我道了一下午歉了,说你喝多了酒,不该那样对我,但是夏礼泉,真的能怪在酒上吗?是喝酒的事吗?” 夏礼泉:“我就是喝多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你看我不喝酒的时候,什么时候对你说过一句重话? 芙蓉,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这么多年以来,我对你不好吗? 我没给你钱花吗? 打过你,骂过你吗? 没有? 你怎么能因为我发了个酒疯,你就……你就离家出走这么多天? 简直是不像话!” 蒋芙蓉面无表情:“你说完了吗?” 夏礼泉:“蒋芙蓉,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学年轻人闹脾气这一套? 我都亲自来接你回去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你都‘亲自’来接她回去了?”夏红缨气笑了,“你好大个人物呀!真是纡尊降贵了呢!” “你闭嘴——” “我不闭!我家盛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能走夜路,赶紧走!”夏红缨指着门口的方向。 夏红缨以为,以他的气性,应该会转身就走。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夏礼泉虽然气得胸脯起伏,却再次忍了下来。 大概他家里真缺牛马了,他沉默了好一阵,走到蒋芙蓉面前,跟她说:“芙蓉,我爸会给人治病,走到哪里都受人尊重。 我是他儿子,周围乡邻对我,也比别的同龄小孩要尊重一些。 所以我从小到大,心气儿是比别人高了些。 我怕人家说我娶了个吴家不要的妾做老婆,我受不了这个。 除了这个,我对你没有半点意见。 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很喜欢,所以我娶你,不仅是因为你有奶可以救翠翠一命,还因为你这个人。” “你可别败坏我爷了!”夏红缨听着犯膈应,“我爷宅心仁厚,从来不歧视任何人,那些年,一直是他护着我们母女。 你拿我爷爷治病救人积下的功德,来当你自私自利的遮羞布,就不怕他晚上去找你!” 夏礼泉气得浑身发抖,但是想到此行的任务,长叹了一口气,说:“是!红缨说得对,可能是我太自私了,只想到自己,没顾及你的感受。 芙蓉,你跟我回去,我跟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那样对你。 吃饭你尽管上桌,爱坐哪坐哪! 家里的家务活,你要是嫌累,就让我来干,我可以帮你。” 蒋芙蓉看着他,眼神淡淡:“夏礼泉,你人精明着呢,你其实什么都知道。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但是你在这里墨迹了一下午,却一直避而不谈。非得红缨逼你,你才说。” 夏礼泉回避她的眼神:“我是个男人,我要面子的嘛!” 蒋芙蓉冷笑。 夏礼泉急眼了:“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肯回家?你老住在红缨这里,人家还以为红缨娘家怎么了呢!也会背后说红缨闲话的啊!” 蒋芙蓉深呼吸,说:“行,我跟你回去。” 夏红缨:“妈,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别人自家的事都忙不过来,谁有空管我家的闲事?” 蒋芙蓉把她拉进里屋去,说:“红缨,我总是要回去的,不能真的在你这里住一辈子?他难得低头,我就当他是个台阶,踩了。” “您真住这里一辈子,那可太好了。”夏红缨满腹眷恋地问,“妈,能不能不走啊?” 蒋芙蓉摸摸她的头:“傻孩子,哪有女儿出嫁还带着娘家妈的? 我都已经嫁到夏家二十五年了,好好歹歹,我住在夏家,是天经地义,没人会说什么。 长久住在你这里,你公公婆婆,大哥大嫂,都不是好相与的,我不能让你落人口实。 行李我已经收拾好了,既然你爸急着走,我这就走了,回去的路都是公路,夜路也好走。” 夏红缨一直知道,她妈是肯定会回去的。 心里难过又不舍,但是,她没有再挽留,给她准备了手电筒、几节备用电池,又给她硬塞了一百块钱,让她走了。 送他们到茶园口,霍南勋见她神情低落,伸手搭在她肩上,说:“别难过了,你要是想妈了,随时可以回去看她。” 夏红缨摇头说:“我不是因为我妈走了觉得难过,而是……你看我妈开心吗?” 霍南勋摇头,实话实说:“不怎么开心。” 夏红缨:“我太知道我爸了。 在他心里,未必有多么爱重他的前妻。 听说,他前妻难产而死那天,他还在别人家喝酒呢! 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霍南勋微微皱眉。 夏红缨继续说:“我妈漂亮,能干,就像他刚刚说的,私底下他对我妈其实还算不错。 若是单纯论男人对女人的那种,他对我妈,是喜欢的。 可能比对他前妻更喜欢。 但在比起男女之间的喜欢,他更看重的,是传统,是脸面。 他觉得我妈不是黄花大闺女,又是个吴家姨娘的身份,到他这里,也只配做个妾,不配做跟他平起平坐的妻子。 尽管,我妈替他养育大了几个孩子,撑起了整个家。 你说,回到这样的家里,我妈心里能高兴到哪里去?” 霍南勋说:“经过这次,他们或许会有所改变。” 夏红缨:“就算有,那也是为了让她继续任劳任怨而做的表面功夫。 他的本质是不会改变的。 我爷爷还在的时候,劝过他很多回,我姑姑也劝,这么多年了,他的观念要是能变过来,早就变了。” 霍南勋:“他对你是不是也不好?” 夏红缨冷笑:“我在他心里,就是古代的那种庶女。 他另外三个女儿,是嫡女。 小时候给压岁钱,给他们一毛,只给我一分。 给他们两毛,只给我两分。” 霍南勋沉默片刻,说:“你不是想做代理吗?那就努力争取一把,以后多挣钱孝敬妈。 手里有了钱,子女有出息,妈的腰杆自然就能硬起来,她在夏家的日子也就好过许多了。” 夏红缨点头。 这话她听进去了。 她还想到,如果她做了代理,掌握着收茶、定价的大权,夏红耀以后也不敢再对妈不好。 “红樱。”霍南勋眼角含着笑意,跟她说,“你能跟我说这些,我很高兴。” 夏红缨瞄着他:“……什么意思啊?” “以后有什么心里话,你就跟我说。”霍南勋说,“就不要老去麻烦你哥了。 我是你丈夫,我才是你最亲的人,以后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夏红缨瞧着他:“是吗?不管我想做什么,你都会支持吗?” 明明昨天才跟她冷战过。 霍南勋坚定点头:“嗯。以前,我也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 一直误会你和吴兴民。 在卢清悠这件事上,也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让她一再伤害你。 我跟你保证,以后不会了!” 夏红缨没说话。 “红樱,别在心里疏远我。”霍南勋的深深看着她,眼神似要将她吸纳进去,“我不是反对你做什么,我是……从别人嘴里知道你的决定,我心里难受。” 夏红缨:“我哪里疏远你了?昨天那是突发状况,你又不在家。” 霍南勋:“你可能自己都没注意到,你有。” 夏红缨:“……” …… 第203章 四岁难道很大吗? 晚上,等燕燕睡着以后,霍南勋把她抱去了隔壁屋。 夏红缨:“你干嘛把她抱走?她没一个人睡过,晚上醒来肯定吓哭了。” 霍南勋说:“她这个月就满四岁,该分房睡了。” 夏红缨:“四岁难道很大吗?” 霍南勋将她压在身下:“等会把她抱回来。” 夏红缨有些担心燕燕:“你你你就算要那什么,没必要把她抱走呀!之前不是一直没事嘛?” 霍南勋说:“有她在旁边你不专心。” 夏红缨:“这种事还要需要专心嘛……” …… 完事以后,霍南勋果然去把燕燕抱了回来,小姑娘睡得很沉,被抱来抱去也没醒。 夏红缨没睡着,缩在被子里。 燕燕回来的时候,她探头看了一眼,四目相对,她脸一热,将被子扯头上盖着。 霍南勋今晚上跟之前不一样,特别温柔,一切以她为主。 她不疼了。 而且…… 她突然能理解,为什么霍南勋成天热衷于这个了。 放好燕燕,他将夏红缨抱在怀里,问:“还疼吗?” 夏红缨摇了摇头。 霍南勋嘴角微弯:“我看你也不像疼。这回换我疼了,你把我胳膊都掐出血印子来了。” 夏红缨看了他胳膊一眼,不说话。 …… 蒋芙蓉回到家里,夏红耀夫妇破天荒地在院坝里迎接他们。 小军也跑过来,带着三分真心,七分刻意地说:“奶奶!你去哪里了?小军想奶奶了!” 蒋芙蓉微笑:“想奶奶什么?” “想吃奶奶做的饭。”小军说,“妈妈做的不好吃!” “你这孩子,有得吃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马得芬轻轻拍下了小军,含笑说:“嬢嬢,你可算是回来了!还得是爸有份量。” 蒋芙蓉说:“你爸没什么份量。我只是怕给红缨添麻烦。” “是是是!”夏红耀说,“她毕竟是女儿,你在女儿家里住久了,人婆家肯定是会有意见的。” 见他们果然改了个态度,即便并没那么真心实意,蒋芙蓉心里也好受些了,说:“你们都吃了?我们还没吃饭,我去热点。” “没吃呢!这不,做好了一直等着你们。”马得芬拉着蒋芙蓉往堂屋去。 桌子上摆着饭菜,还炒了肉。 “嬢嬢,你坐上席!”马得芬拉着蒋芙蓉坐在夏礼泉身边,说:“以后,你吃饭都坐这儿!” 蒋芙蓉看了夏礼泉一眼,他没说什么,于是拿起碗筷吃饭。 “嬢嬢,在红缨那里住不习惯?”马得芬问,“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嘛!” 蒋芙蓉说:“还好。” “上次,是爸喝多了酒。”马得芬又说,“我们都说他了,他也知道自己错了,你别往心里去。” 蒋芙蓉没说话。 马得芬使了个眼色,夏红耀又给她夹了一块肉,说:“嬢嬢,来,多吃点肉。” 蒋芙蓉嫁到夏家来的时候,夏红耀才六七岁大小。 养他这么大,夏红耀还是破天荒第一次给她夹菜。 蒋芙蓉心里多少有些心酸的慰籍,脸色也温柔了许多,说:“你们也吃。来,小军,吃肉。” “谢谢奶奶。”小军今天嘴巴也特别甜。 饭桌上,有种往日不曾有过的温馨和谐。 “嬢嬢,吴副乡长是您亲生儿子啊?”马得芬又问。 蒋芙蓉:“嗯。” “你真是好福气哦!”马得芬又说,“他长得好俊哦!还是北大的高材生,简直太能干了!” 这话却触动了蒋芙蓉心里的遗憾,说:“当初我还怀了个男娃,都已经七个月成形了,可惜……没能生下来,如果他能生下来,一定也是个跟红缨一样漂亮又聪明的孩子。” 这意思是,她生的,都是漂亮又聪明的呗? 别人生的就是愚笨丑陋的? 偏偏夏红耀和他三个姐妹的确长得很一般,远不像夏红缨这样集天地灵气于一身。 马得芬笑意不达眼底,说:“还是和咱们家没有缘分。” 夏红耀则看了夏礼泉一眼,低头吃饭。 饭桌上沉默了片刻,马得芬又说:“嬢嬢,我听爸说,吴副乡长的养母,不是一般人。 年轻的时候是个千金大小姐,博览群书,见多识广,尤其精通茶艺。那时候城里的茶馆铺子,许多都是他们家的。是吗?” 蒋芙蓉愣了愣,看向夏礼泉。 夏礼泉眼神有些闪烁,说:“那不你以前跟我说的吗?就闲聊说起。” 蒋芙蓉沉默片刻,回答:“是,赵大姐的确精通茶艺,怎么了?” “是这样。”夏红耀说,“有茶商来收茶,要在咱们乡找一个代理。 我问那位经理,人都说了,茶园规模肯定是要考虑的。 我们家茶园规模是最大的,所以我们有很大的可能,能取得代理权。” 蒋芙蓉不动声色地说:“那挺好的。” 夏红耀:“不过,我们只会下地干活,这茶艺、茶文化什么的,都是城里人的风雅,我们农村人哪懂这个?所以,我想请您帮我们牵个线,跟她学习请教一下。” 蒋芙蓉放下筷子,看向夏礼泉:“所以,你们是因为这个,才接我回来的?” 夏礼泉:“当然不是了!之前得芬不也去接过你吗?那时候还不知道代理的事情呢!” 蒋芙蓉说:“赵大姐认了红缨做干女儿,红缨今天就是去她家拜访的。” 夏红耀夫妇对视一眼,表情立马变了:“她去了?” 蒋芙蓉点头。 夏红耀还以为,别人想不到这个,没想到夏红缨直接来个捷足先登。 他一时有些急眼,说:“她那茶园才五十亩,根本排不上号!她就算去学了,也根本轮不到她当代理!” 蒋芙蓉:“那个黄经理也去了红缨那边,当时说的评比规则我都听到了。他说了很多,并不论茶园大小。” 夏红耀黑着脸:“所以,你帮她不帮我?” 蒋芙蓉说:“红缨已经去麻烦过她一天了,你再去……人家只会觉得我们家很乱,不团结。 更何况,我跟她,也不是那种可以一再麻烦的关系。 吴家老爷的死,跟我有脱不开的干系,人家不记恨我就不错了——” “行了!”夏红耀突然恶声恶气地打断了她,“你提到夏红缨我就知道你不会帮了,说那么多做什么!” 蒋芙蓉说:“红耀,你跟红缨是亲兄妹。你们之间,没必要互相争。你跟她合伙,不就好了?” 夏红耀一脸不可思议:“什么?你让我,跟她合伙?” “是啊!”蒋芙蓉说,“所以,你不用再去麻烦人赵大姐一趟,直接去找红缨。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大家一起商量个章程出来,拧成一股绳,多好啊!” “不可能!”夏红耀和马得芬不愧是夫妻,异口同声地回答。 蒋芙蓉:“为什么?” 第203章 四岁难道很大吗? 晚上,等燕燕睡着以后,霍南勋把她抱去了隔壁屋。 夏红缨:“你干嘛把她抱走?她没一个人睡过,晚上醒来肯定吓哭了。” 霍南勋说:“她这个月就满四岁,该分房睡了。” 夏红缨:“四岁难道很大吗?” 霍南勋将她压在身下:“等会把她抱回来。” 夏红缨有些担心燕燕:“你你你就算要那什么,没必要把她抱走呀!之前不是一直没事嘛?” 霍南勋说:“有她在旁边你不专心。” 夏红缨:“这种事还要需要专心嘛……” …… 完事以后,霍南勋果然去把燕燕抱了回来,小姑娘睡得很沉,被抱来抱去也没醒。 夏红缨没睡着,缩在被子里。 燕燕回来的时候,她探头看了一眼,四目相对,她脸一热,将被子扯头上盖着。 霍南勋今晚上跟之前不一样,特别温柔,一切以她为主。 她不疼了。 而且…… 她突然能理解,为什么霍南勋成天热衷于这个了。 放好燕燕,他将夏红缨抱在怀里,问:“还疼吗?” 夏红缨摇了摇头。 霍南勋嘴角微弯:“我看你也不像疼。这回换我疼了,你把我胳膊都掐出血印子来了。” 夏红缨看了他胳膊一眼,不说话。 …… 蒋芙蓉回到家里,夏红耀夫妇破天荒地在院坝里迎接他们。 小军也跑过来,带着三分真心,七分刻意地说:“奶奶!你去哪里了?小军想奶奶了!” 蒋芙蓉微笑:“想奶奶什么?” “想吃奶奶做的饭。”小军说,“妈妈做的不好吃!” “你这孩子,有得吃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马得芬轻轻拍下了小军,含笑说:“嬢嬢,你可算是回来了!还得是爸有份量。” 蒋芙蓉说:“你爸没什么份量。我只是怕给红缨添麻烦。” “是是是!”夏红耀说,“她毕竟是女儿,你在女儿家里住久了,人婆家肯定是会有意见的。” 见他们果然改了个态度,即便并没那么真心实意,蒋芙蓉心里也好受些了,说:“你们都吃了?我们还没吃饭,我去热点。” “没吃呢!这不,做好了一直等着你们。”马得芬拉着蒋芙蓉往堂屋去。 桌子上摆着饭菜,还炒了肉。 “嬢嬢,你坐上席!”马得芬拉着蒋芙蓉坐在夏礼泉身边,说:“以后,你吃饭都坐这儿!” 蒋芙蓉看了夏礼泉一眼,他没说什么,于是拿起碗筷吃饭。 “嬢嬢,在红缨那里住不习惯?”马得芬问,“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嘛!” 蒋芙蓉说:“还好。” “上次,是爸喝多了酒。”马得芬又说,“我们都说他了,他也知道自己错了,你别往心里去。” 蒋芙蓉没说话。 马得芬使了个眼色,夏红耀又给她夹了一块肉,说:“嬢嬢,来,多吃点肉。” 蒋芙蓉嫁到夏家来的时候,夏红耀才六七岁大小。 养他这么大,夏红耀还是破天荒第一次给她夹菜。 蒋芙蓉心里多少有些心酸的慰籍,脸色也温柔了许多,说:“你们也吃。来,小军,吃肉。” “谢谢奶奶。”小军今天嘴巴也特别甜。 饭桌上,有种往日不曾有过的温馨和谐。 “嬢嬢,吴副乡长是您亲生儿子啊?”马得芬又问。 蒋芙蓉:“嗯。” “你真是好福气哦!”马得芬又说,“他长得好俊哦!还是北大的高材生,简直太能干了!” 这话却触动了蒋芙蓉心里的遗憾,说:“当初我还怀了个男娃,都已经七个月成形了,可惜……没能生下来,如果他能生下来,一定也是个跟红缨一样漂亮又聪明的孩子。” 这意思是,她生的,都是漂亮又聪明的呗? 别人生的就是愚笨丑陋的? 偏偏夏红耀和他三个姐妹的确长得很一般,远不像夏红缨这样集天地灵气于一身。 马得芬笑意不达眼底,说:“还是和咱们家没有缘分。” 夏红耀则看了夏礼泉一眼,低头吃饭。 饭桌上沉默了片刻,马得芬又说:“嬢嬢,我听爸说,吴副乡长的养母,不是一般人。 年轻的时候是个千金大小姐,博览群书,见多识广,尤其精通茶艺。那时候城里的茶馆铺子,许多都是他们家的。是吗?” 蒋芙蓉愣了愣,看向夏礼泉。 夏礼泉眼神有些闪烁,说:“那不你以前跟我说的吗?就闲聊说起。” 蒋芙蓉沉默片刻,回答:“是,赵大姐的确精通茶艺,怎么了?” “是这样。”夏红耀说,“有茶商来收茶,要在咱们乡找一个代理。 我问那位经理,人都说了,茶园规模肯定是要考虑的。 我们家茶园规模是最大的,所以我们有很大的可能,能取得代理权。” 蒋芙蓉不动声色地说:“那挺好的。” 夏红耀:“不过,我们只会下地干活,这茶艺、茶文化什么的,都是城里人的风雅,我们农村人哪懂这个?所以,我想请您帮我们牵个线,跟她学习请教一下。” 蒋芙蓉放下筷子,看向夏礼泉:“所以,你们是因为这个,才接我回来的?” 夏礼泉:“当然不是了!之前得芬不也去接过你吗?那时候还不知道代理的事情呢!” 蒋芙蓉说:“赵大姐认了红缨做干女儿,红缨今天就是去她家拜访的。” 夏红耀夫妇对视一眼,表情立马变了:“她去了?” 蒋芙蓉点头。 夏红耀还以为,别人想不到这个,没想到夏红缨直接来个捷足先登。 他一时有些急眼,说:“她那茶园才五十亩,根本排不上号!她就算去学了,也根本轮不到她当代理!” 蒋芙蓉:“那个黄经理也去了红缨那边,当时说的评比规则我都听到了。他说了很多,并不论茶园大小。” 夏红耀黑着脸:“所以,你帮她不帮我?” 蒋芙蓉说:“红缨已经去麻烦过她一天了,你再去……人家只会觉得我们家很乱,不团结。 更何况,我跟她,也不是那种可以一再麻烦的关系。 吴家老爷的死,跟我有脱不开的干系,人家不记恨我就不错了——” “行了!”夏红耀突然恶声恶气地打断了她,“你提到夏红缨我就知道你不会帮了,说那么多做什么!” 蒋芙蓉说:“红耀,你跟红缨是亲兄妹。你们之间,没必要互相争。你跟她合伙,不就好了?” 夏红耀一脸不可思议:“什么?你让我,跟她合伙?” “是啊!”蒋芙蓉说,“所以,你不用再去麻烦人赵大姐一趟,直接去找红缨。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大家一起商量个章程出来,拧成一股绳,多好啊!” “不可能!”夏红耀和马得芬不愧是夫妻,异口同声地回答。 蒋芙蓉:“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