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弃后我高嫁太子,渣竹马悔疯了》 第1章 重生自请为妾 灵堂上静悄悄的。 宋轻瓷面无表情,看着在她棺椁前相拥的男女。 她的未婚夫孟祈年,和她的堂妹宋楚盈。 到底何等情深,才能让他们不顾礼义廉耻,在亡者灵前亲热? 宋轻瓷掐紧了手指,眼底渐渐泛出冷厉。 若只是她的灵堂便罢了,可这还是她父亲的灵堂。 一个月前,她与孟祈年成亲。 成亲当日,却被山贼掳去,她费尽千辛万苦逃出,今日方才赶回。 结果赶上了她和父亲的葬礼。 父亲在她被掳后受不了打击去世,族人也以为她已死,特将他们父女的葬礼放在一起举办。 下人将她引来灵堂,结果,却看到了这一幕。 前世,她当场发作,指责他们不知廉耻。 结果却被告知,二房嫡女宋楚盈已与孟祈年定下婚约,一个月后便要成婚。 她虽平安归来,但毕竟被山贼掳走过,清白难定,只能做妾。 她再三拒绝,却仍被强送进孟府做了妾,在府中受尽搓磨。 好不容易怀上孩子,却被冤枉与人通奸,被孟祈年亲手灌下绝嗣汤,一尸两命。 人还未死绝,就被扔进了乱葬岗,被野狗啃食殆尽。 好在,她又活了。 宋轻瓷攥紧手指,无视相拥的两人,沉默地走进灵堂。 拿出6柱香,在烛上点燃,插进香炉里。 3根给冤死的父亲。 3根给前世枉死的自己。 听到声响,孟祈年抬头,看到宋轻瓷,吓得脸色发白,“腾”地站了起来。 他怀里的宋楚盈一时不察,狼狈地跌坐在地。 抬头看到宋轻瓷,她也愣住了。 孟祈年怔怔地看着宋轻瓷。 她衣裳破旧,发丝凌乱,苍白的脸上一片脏污。 相比一月前的光彩照人,现在的她身形清瘦,狼狈至极。 她没有死,这也不是他的幻觉。 宋轻瓷,回来了。 宋楚盈也反应过来,脸上闪过一抹怨毒,很快又恢复平静。 她起了身,看着宋轻瓷,柔柔开口。 “姐姐,你别误会,我和祈年哥哥刚才……” 宋轻瓷打断她。 “有什么话,去外面说。” 在灵堂前说,会污了她父亲的耳朵。 三人来到灵堂外,在湖边的树下站定。 宋轻瓷垂眸看着脚下流水,眼神如古井水般无波无澜。 孟祈年想到方才与宋楚盈在灵堂上相拥,有些心虚地解释。 “方才楚盈悲痛过度,哭至晕厥,我只是扶她一把。” 宋轻瓷没有反应。 宋楚盈接过话,有些迫不及待地宣告她的好消息。 “姐姐,我与祈年哥哥已是未婚夫妻……” 孟祈年厉声打断宋楚盈:“楚盈!” 见宋楚盈脸上带了几分委屈,他深吸了一口气,放软了声音。 “轻瓷刚回来,伯父的死已让她悲痛万分,别的事后面再说。” 宋楚盈眼里闪过几分不满,但仍乖巧地应道:“我知道了。” 宋轻瓷在心下冷笑。 如果不是她有前世记忆,只怕还真会被他俩的体贴感动。 想让她让出妻位,给他做妾,满足他们就是。 “我被山贼掳走,失了清白,不配再做孟家正妻。” 孟祈年和宋楚盈都愣了。 好一会儿后,孟祈年才脸色难看地开口。 “轻瓷,你要和我退婚?我不允许,我……” 宋轻瓷打断他,声音坚定,语气柔和。 “轻瓷自请入孟府做妾,望孟郎不要嫌弃。” 前世,孟祈年提出降妻为妾的要求,她再三拒绝。 但什么也没改变,反惹得孟家人更加厌恶她。 也怪她前世悲伤过度,没有认清现实,才会那般刚烈地硬杠。 她父亲已死,二房等着吃她绝户,在女子地位卑贱如蚁的大周朝,没人会将她的想法放在心上。 她同意或拒绝,结果都一样。 孟祈年和宋楚盈面面相觑。 宋家富甲一方,宋轻瓷又是大房嫡女,余州出名的才女,素来心高气傲,忽然自请为妾,着实令人诧异。 孟祈年喃喃开口:“可,可是,你不是不愿做妾?” 岂止是不愿做妾,甚至做了正妻,也不愿夫君纳妾。 他记得,有一次他与宋轻瓷,宋楚盈讨论妻妾话题。 宋轻瓷说,她的郎君心中当只有她一人,若非四十无所出,绝不可纳妾。 宋楚盈却说,自古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只要心中有她,便是纳十房八房也无关要紧。 他当时还笑着评价,宋轻瓷的爱有些狭隘,不如宋楚盈的包容。 结果被宋轻瓷怼了回来,说她宁可孤独终老,也不愿与人分享夫君。 宋轻瓷目光温润地看着孟祈年,眼里满含深情。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名声已毁,只求孟郎不要抛下我。” “正妻名分哪有与孟郎相守重要,我深爱孟郎,只要能与孟郎在一起,便是做妾也甘愿。” 心中却满是嘲讽。 前世,她孤苦无依,满心希望孟祈年给她撑腰,却没想到他会落井下石。 不仅与他父母逼她为妾,又与宋楚盈暗中苟且,还毒杀了她和她的孩子。 青梅竹马的情意,在变了的心面前,不值一提。 孟祈年眼里涌出柔情。 他知晓宋轻瓷的性子,清高孤傲,若非爱惨了他,绝不会自请做妾。 他无比感动:“轻瓷,你放心,我一定会善待你。” 宋轻瓷挤出笑容:“我相信孟郎。” 宋楚盈忽然跳了出来。 “姐姐是余州第一美人,才貌双绝,怎能给人做妾?” 宋轻瓷目光淡淡地看着宋楚盈。 她长相娇柔,性格温婉,极善伪装。 前世,她再三保证会善待她。 结果,败她名声,毁她清白,断她子嗣,在人前还一副大义灭亲的仁善模样,是余州城人人夸赞的贤妻,后来更得封诰命,风头无俩。 她后来虽发现她真面目,但她大势已去,早没了反击之力。 她回道:“那不过是虚名罢了。当家主母不看美貌不看才学,看的是性情。” “堂妹性情柔顺,大度宽容,又不好争抢,颇有当家主母之风。” 宋轻瓷看着孟祈年。 “轻瓷斗胆,想让孟郎选堂妹做正妻。” 第2章 携双倍嫁妆入府 孟祈年又是一愣。 宋轻瓷今日所求,都是他心中所愿。 宋楚盈也是一脸意外,咬唇问道。 “姐姐,我为妻,你为妾,你甘愿屈居我之下?” 宋轻瓷上前,挽住宋楚盈的手臂,低声说道。 “我这名声嫁与别家也是做妾,主母未必能容下我。” “我与堂妹素日姐妹情深,堂妹性情又和顺,定能容我。” 孟轻瓷看着孟祈年,话中颇有深意。 “以后我们共同服侍孟郎,便像过去一般,必定幸福美满。” 前世,她在孟祈年求娶宋楚盈时,才反应过来,他们一男二女三人行已久。 每次,她与孟祈年在一起时,宋楚盈都会突然出现。 他们画画对弈,她便在旁刺绣。 他们吟诗作对,她便在旁抚琴。 他们饮酒赏花,她便在旁跳舞。 孟祈年对她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不耐,变成了接纳,而后变成了欣赏。 他夸宋楚盈不争不抢,温柔娴静。虽不通文墨,但自有其出众之处。 后来逢年过节,他送她礼物,也会捎带着给宋楚盈一份。 甚至时常在她面前,与宋楚盈有肢体接触,为她抚开额间碎发,为她被针刺伤的手上药…… 有时看他俩亲密接触,她心下也觉不快,但孟祈年每回都笑她小肚鸡肠,说他只将宋楚盈当妹妹看待。 现在想来,他们之间早有龃龉。 宋楚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一切都脱离了她的预想。 她想嫁给孟祈年为妻,却并不想宋轻瓷入府为妾。 她知晓孟祈年对宋轻瓷有情意,宋轻瓷若入府做妾,孟祈年极有可能宠妾冷妻。 她想将宋轻瓷踩在脚下,却并不想与旁人平分孟祈年的爱意。 孟祈年脸上涌上狂喜。 他既爱宋轻瓷的美貌才学,又爱宋楚盈的温柔小意。 以前宋轻瓷不让他纳妾,他心中颇有些遗憾。 现在可两者兼得,如何不让他心中快意。 宋轻瓷心下冷笑,面上却一派温和。 “这事我们三人说了并不做数,孟郎还是回家与伯父伯母商量。” 孟祈年一脸笃定:“他们定会答应的。” 宋轻瓷脸上闪过一抹嘲讽。 自然会答应,毕竟这就是他们的诉求。 孟祈年心中喜悦,又说了几句话,便兴冲冲地回去,告诉父母这个好消息了。 宋轻瓷看着他轻快的背影,一脸嗤嘲。 他还真是开心呢。 开心到连在前岳父灵前,做做样子都忘了。 不过,她父亲应该也不稀罕了。 目送着孟祈年的身影消失后,宋轻瓷收回了目光,往灵堂走去。 她虽没死,但她父亲却确确实实死了。 她要安安静静地陪他。 宋楚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姐姐如此大度,真让楚盈佩服。” 宋轻瓷头也没回,只淡淡地说道。 “这都是跟堂妹学的。” 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表面一套,心里一套。 她用前世交了学费,这一世定要用好这招。 孟家人听了孟祈年带回家的消息很是高兴,第二天便登了宋府的门验证。 威严如孟父,也在给宋父上完香后,迫不及待地问宋轻瓷。 “听祈年说,你愿意给他做妾,并建议他娶楚盈为妻?” 宋轻瓷点头。 孟父很是满意,摸着下巴由衷地夸赞起来。 “你向来懂事大度,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他一直都很认可宋轻瓷这个儿媳。 无论是长相,才学,品性,还是身家,都很合他意。 若非她被山贼掳去坏了名声,宋父也死了,大房没了依靠,他也不愿让她做妾。 宋轻瓷夸巧地回他:“这是轻瓷应该做的。” 前世,她拒绝了孟祈年的提议,孟父亲自出马劝说她。 宋孟两家是世交,但孟父只是知州,俸禄不高,又要养一大家子,经济拮据。 宋家却是余州首富,家财万贯,接济了孟家三十余年。 她受不了孟家人落井下石,当众指责孟家忘恩负义。 孟父被她怼得黑了脸,从此再没给过她好脸色,任府内下人苛待她。 后来她惨死孟府,他也没来看她一眼,听闻她的死讯,还骂了句“晦气”。 孟父脸上露出笑意,意识到自己还在宋父灵堂外,又赶紧压下笑意,摆出悲伤神色。 这就是她叫了十七年伯父的人。 宋轻瓷心下鄙夷,面上却满含恭敬。 “孟家纳我为妾,少不得被人议论。这份名誉损失只能拿钱来补,我愿携双倍嫁妆入孟府。” 闻言,旁边的宋楚盈一僵。 宋轻瓷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前世,这是宋楚盈提的要求。 孟家人贪财,听闻双倍嫁妆喜不自胜。 她被逼拿出私产凑足双倍嫁妆,孟家人却把这笔功记在了宋楚盈头上,后来更是把这些嫁妆都记在了宋楚盈名下。 她出钱出力,比不上宋楚盈出嘴。 孟父闻言大喜,孟祈年脸上也有喜色。 宋轻瓷咬着唇,欲言又止。 孟父大手一挥:“你有什么顾虑,尽可说出来。” 宋轻瓷这才开口。 “只是,现在大房的产业都由二房代管,我要筹措嫁妆,还得二叔配合。” 宋家虽是余州首富,但其实主要都靠大房撑着,大半家业都在大房手上。 她父亲疼她,几年前便开始替她准备嫁妆,备的嫁妆极其丰厚。 光是那一份嫁妆,就吸引来了山贼,现在她要出双倍,肯定需要动宋家产业。 孟父是余州知州,儿子又要与二房的宋楚盈结亲,由他和二房开口,比自己更合适。 她要二房把吞下去的钱财产业,全部吐出来。 孟父看着宋轻瓷,说道。 “你放心,我会与你二叔沟通,让他们全力配合你筹措嫁妆。” 宋父已死,宋轻瓷是女子,没有继续权,又即将出嫁,大房产业会全部落入二房手中。 她想趁此时机多要些嫁妆钱财傍身,再合理不过。 宋轻瓷:“多谢孟伯父帮忙。” 孟父当下便迫不及待找宋轻瓷二叔商量了。 宋楚盈算盘落空,看着宋轻瓷,嘲讽道。 “姐姐可真是大方,竟携双倍嫁妆给人做妾。” “我只听说想从良的妓子,才会倒贴钱给人做妾。” 自古做妾,都是夫家给钱。 宋轻瓷瞥了她一眼,目光柔柔地看向孟祈年。 “因为我对孟郎爱得深沉,我愿为他付出一切。” 孟祈年很是感动,握住宋轻瓷的手,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宋楚盈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脸色怨毒。 “话说起来,姐姐也未必比妓子干净呢。” “姐姐那么多的嫁妆,都能被山贼抢走,想必那群山贼人数不少。” “姐姐这一月,定然没少被他们糟蹋。” 第3章 认了个假弟弟 孟祈年脸色微变,握着宋轻瓷的手也一顿。 像是接触到了脏东西一般。 不得不说,宋楚盈这话说得很毒,也戳中了孟祈年的痛处。 他是知州之子,余州城出名的青年才俊,别人用过的东西都不碰,更别说是人。 宋轻瓷在心里轻讽,孟祈年就是这般浅薄,又这般愚蠢。 她看着孟祈年,眼角微红,咬着唇轻声说道。 “我并未失贞,那些山贼,连我的手都未碰到。” “我为了保住贞节,一直与那些山贼斡旋,曾三天三夜未阖眼。” 宋楚盈不信。 “姐姐长得这般美貌,又正值妙龄,那群山贼怎可能放过姐姐这块肥肉?” 宋轻瓷睇了她一眼,目光莹莹地看向孟祈年。 “孟郎,你信我,待咱俩成婚那日,你便知晓。” 孟祈年这才重新握紧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眼里情意流淌。 “我信你。” 像是为了掩饰心虚,他又转头看宋楚盈,有些恼怒地说道。 “楚盈,女儿家的清白至关重要,你无凭无据,便在此处败坏青瓷的名节,是何居心?” 宋楚盈怯怯地看了孟祈年一眼,又垂头,声音细弱。 “我,我只是随口一说,并非有意中伤姐姐。” 孟祈年却仍是不满。 “轻瓷已甘愿为妾,还推荐你做我正妻,你这般无礼善妒,哪有半点正妻的样子。” 宋轻瓷将手从孟祈年掌心抽出。 “孟郎,你我自小便有婚约,又情意甚笃。” “堂妹忌惮我也是正常的,毕竟,”她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这世上宠妾灭妻的事时有发生。” 眼见孟祈年脸色愈加难看,宋楚盈眼里也闪过一丝不安,宋轻瓷唇角微勾。 挑拨离间,她也会,也是跟前世的宋楚盈学的。 她是位好老师,自己也要当个好学生。 回到自己院中,宋轻瓷敛了笑意,伸出手绢,有些嫌恶地擦着刚被孟祈年抓过的手。 如果不是为了麻痹他们,为自己争取喘息时间,她真不想这般与他们做戏。 一看到他们,她就会想起他们前世的恶毒嘴脸,想起自己的惨状。 但现在她孤立无援,不能像前世那般直来直去,只能陪他们逢场作戏。 宋轻瓷正失神,就有门房来通报,她的贴身丫鬟檀云回来了。 宋轻瓷赶紧让门房将檀云宣进府。 一进院子,方坐下,檀云便低声说道。 “小姐,你救的那位公子醒了。” 檀云是她陪嫁丫鬟,一月前和她一起被山贼掳走。 这一月陪着她从山贼窝逃出,在山中辗转,吃尽了苦头。 回余州的路上,两人捡了一个受伤的男子,为了不被人误会,便将他放在城郊一户农家养伤。 那户农家条件简陋,家中又只有一个老妇和一个5岁幼童,不擅照顾人,宋轻瓷便将檀云留下来照顾他。 前世,她陷在父亲死去的悲痛,和孟祈年要另娶的愤怒里,无暇管其他事。 可现在,想到他与父亲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她心下有了别的计较。 “去看看他。” 她起身,让人去套马车,准备出门。 马车离府没多久,后面就有辆马车跟了上来。 宋轻瓷隔着车帘,看着后面紧跟着的马车,淡笑一声后,对车夫说了句。 “去府衙。” 车夫驾着马车往府衙驶去。 前世,因她一回府就闹起来了,二房的人以她得了失心疯为由,把她看管起来了。 轻易不让她出院门,即便她有要事要出门,都一直被人跟着。 这一世她没闹,但并不代表宋家和孟家人就放心她。 很快到了府衙,宋轻瓷让车夫在门口等着,自己带着檀云进去了。 刚过转角,她就看到那辆跟着她的马车,也在府门不远处停了下来。 她冷笑一声,进了衙门,和官差禀明来意,她要见余州知府许知祥。 宋家是余州首富,她父亲此前又是宋家主事人,与官府往来密切,与知府许知祥也常打交道。 她虽是女子,但家中幼弟年纪尚小,一直帮衬着她父亲打理家业,与许知祥也算熟识。 许知祥的贴身小厮与她也熟,听了官差的通禀,特意出门来接,并将她带到了前厅。 可惜的是,许知祥正在书房会客,暂无空见她。 宋轻瓷等了片刻后,去见了许夫人。 片刻后,她就打扮成许府的婢女模样,和其他几个婢女,提着篮子出了门。 待走到城中最繁华的地段,她与几个婢女分开,叫了辆马车,直奔城外而去。 很快到了农家,宋轻瓷与家中老妇打过招呼,直奔卧房。 她救的那个男子果然醒了,正靠坐在床头,手里拿着本破破烂烂的书在看。 宋轻瓷定睛一看,发现他手里拿的是《三字经》。 应该是这户农家孩子的书。 他似看得出神,宋轻瓷进门也没发觉。 宋轻瓷在床边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有一副好相貌,玉面朱唇,眉眼似画,鼻翼高挺,如同谪仙一般。 他的气质也不错,即便身上穿的是破旧带补丁的布衣,浑身也带着贵气。 他定不是普通人,但她想赌一把,赌他是个知恩图报的君子。 她开口了:“我救了你,你得报答我。” 前世她救了他,却没有向他索要回报。 他苏醒后便走了,后来她再没见过他,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男子一怔,目光终于从书上移开,落在宋轻瓷脸上。 “你要我如何报答?” 声音温润动听,如山泉水般清越。 宋轻瓷:“你姓甚名谁?年方几何?” 男子看着她,沉默了半晌,才回道。 “我叫萧允,刚满十九岁。” 宋轻瓷看着萧允,这或许是个假名字,但她无所谓。 “我叫宋轻瓷,今年十七岁,是宋家大房的长女。”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弟弟宋回,刚满十五岁。” 第4章 与知府结盟 萧允眸光微动,一脸玩味地看着宋轻瓷。 他长她三岁,却要当她弟弟,属实有趣。 “为何?” 宋轻瓷看着他清俊的眉眼。 她原不想救他的。 她被山贼掳走后逃出来,回来时已精疲力竭,实在没有救人的心力。 但他的眉眼与她爹有几分相似,她便动了恻隐之心。 没成想,她一时的心软,竟能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也许,这也是她爹在冥冥之中,给她留的一条后路。 这个时代,女子没有继承权。 她父亲已死,幼弟走失,宋家大房没了男丁,她一个弱女子,且是已到婚嫁之年的女子,根本支撑不起宋家大房,只能被吃绝户。 宋家大房需要一个男丁,她也需要一个弟弟。 恰好,她大弟在10年前走失,眼前这男子又与父亲长相相似,只要她能拿出证据,他就可以成为她的弟弟。 宋轻瓷简单地和萧允介绍了一下自己当前的情况。 萧允听完沉默了。 宋轻瓷看着他,柔声劝道。 “你现在重伤在身,正好可趁此机会疗伤,宋府富贵,能为你请好大夫,买好药材。” “待你伤好,我的事应该也差不多结束了,你想离开,我也不会阻拦。” “相反,我还会给你一笔银钱,送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萧允剑眉微挑。 “若我答应你,需在余州待多久?” 宋轻瓷沉吟片刻后,回他。 “我会尽力在一月之内,料理完宋家事。” 孟祈年和宋楚盈会在一月后成婚,她需同日入孟府为妾。 她要在这一月之内,清除她院内二房的人,夺回大房产业,粉碎宋孟两家吃她绝户的计划。 时间虽有些紧,但也并非没有胜算。 萧允长指摩挲着下巴。 “确实是笔划算的买卖。” 只需要在宋府待一月,便能一举三得。 一、报救命之恩;二、在宋府养伤;三、得一笔银钱。 而且—— 他的目光从宋轻瓷脸上滑过。 她是个标准的美人。 皮肤白皙,乌发如瀑,精巧的鹅蛋脸上,杏眼挺鼻红唇,每一处都长得合人心意。 那日他重伤在身,昏倒在路边,迷迷糊糊间睁开眼,便看见了她。 她头发散乱,脸上一片脏污,额头还冒着细汗,紧咬着牙关搀着他往前走。 明明灰头土脸狼狈至极,可他却觉得她脸上闪着光,似天上仙女般圣洁。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身材清瘦,腰细得似乎一掐就断,胳膊也如蒲苇般纤细,可她却生生用这副柔弱身躯,搀着高大挺拔的自己,走了好几里地。 她值得让自己,在余州逗留。 萧允朝她露出笑容,清俊的面庞像是高山白雪消融,让人移不开目光。 “好,我就当你弟弟。” 宋轻瓷松了口气。 “但有一点,你随我回了宋家,不可肖想宋家的钱财。” 她家中已到处是狼,她不想再引狼入室。 萧允想也不想便点了头。 余州不过弹丸之地,清贫至极,宋家便是余州首富,他都看不上那点钱财。 但眼前的女子,他很有兴趣。 “我不会肖想宋家的钱财。” 我只肖想你,姐姐。 “你准备一下,过几日,我来迎你入府。” 宋轻瓷很快便回了府衙,换回自己的衣服后,面见了知府许知祥。 许知祥年约四十,长相斯文儒雅,性格温和,处事公道,在百姓间口碑不错。 他们应当能合作。 看到宋轻瓷来找自己,许知祥十分意外。 “轻瓷,你不在府中料理你父亲的后事,怎么来府衙了?” 他知晓宋轻瓷被山贼掳走昨日方归,也知道她父亲去世,8岁的幼弟也走失了,对她十分同情。 宋轻瓷冲他行了一礼,坐下后方才表明来意。 “我想和伯父,不,许大人做一笔交易。” “我愿用宋家一半家财,和大人结为盟友,愿大人今后能帮我。” 宋楚盈与孟祈年要成亲,说明宋家二房与孟家已经结盟。 她以后,无论是在宋家,还是在孟家都孤立无援。 她必须为自己找到外援,才能与他们抗衡,让今世的自己不必再走老路,也为前世的自己复仇。 宋家是余州首富,莫说一半家财,便是十分之一,数量已经十分可观。 这样的诱惑,她相信没人能够拒绝。 许知祥闻言,脸上一片惊讶之色,显然是被她开的条件惊到了。 但他既没答应,也没拒绝,沉默良久方才说了一句。 “轻瓷,我与你父亲打交道已久,与你也算熟识,你当知道,我是清官。” 宋轻瓷脸上一片真诚。 “大人是清官,也是能官,有远大抱负,能为百姓干实事。” “可只要大人想干实事,就需要银钱。” 银钱是立国根基,是百姓安居乐业的根本。 不管清官,贪官,奸官,能官,想享受或想干实事,都离不开它。 许知祥出身寒门,却能在这个年纪当上知府,思想并不迂腐。 许知祥沉默不语。 一文钱都能难倒英雄汉,更何况是他这个管着一州的知府。 余州地处东南,离京城极远且山地颇多,交通不畅,匪患频繁,并不是富庶之地。 百姓生活相当艰苦,每年能纳的税银不多,上半年遇上洪灾,朝廷赈灾款迟迟未发,他一再上表催促,在太子的斡旋下,赈灾款才终于下来,可经过层层盘剥,到手也所剩无几。 宋轻瓷看许知祥神色松动,继续劝道。 “这笔钱,不是我贿赂大人的,是我借大人之手,回馈余州百姓的。” “若遇灾年,大人可用这笔钱开仓赈灾,安置灾民。” “若遇丰年,大人可用这笔钱修路筑堤,促进生产。” “余州百姓有大人这样仁德的父母官,必会感激赞扬,登王拜相,名垂青史也不无可能。” 她顿了顿,才又压低声音说道。 “而且我听闻大人是太子党,潜心追随,却因余州贫寒,一直在拖太子后腿。” “大人若是富了,能当太子的钱袋子,想必也能让太子高看一眼。” “日后太子登基,大人必是新朝重臣,何愁抱负不得施展。” 第5章 众人来抓奸 许知祥原还只是心动,听到后面,蓦然瞪大了眼。 “你,你怎知我是太子党?” 宋轻瓷轻笑一声:“听我父亲隐约提起过,大人对太子颇为赞赏。” 其实她是根据前世的经历推测的。 前世她入孟府做妾后,很少机会出府,只能听府内人议论。 她隐约听过,许知祥遇上贵人,不仅入京为官,还成了新帝重臣。 那时的新帝,现在还只是太子,她便推测他是太子党。 许知祥叹了口气:“可惜余州苦寒离京城远,我至今未曾见过太子,太子也不知我的存在。” 宋轻瓷安抚道。 “大人一心为民,定能做出一番政绩,让太子注意到大人。” “我也愿协助大人,为太子效忠,助太子早日登上帝位。” 前世她虽未见过新帝,但在她死去几年后,确实是他下令,灭了宋孟两家满门。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愿意为这位素眛谋面的朋友效忠。 许知祥定定地看着宋轻瓷,好一会儿后才开口。 “你未来公公孟敬宇是余州知州,你为何不与他结盟,反倒来找我?” 宋轻瓷简单说了一下这两日发生的事。 “我父亲一死,孟家人便翻脸不认人,要我做妾又要我携双倍嫁妆入府,这般贪婪且忘恩负义之人,怎配做我盟友?” “我答应他们只是权宜之计,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让宋家大房的产业,落入他们之手。” 她起身,走到许知祥面前,朝他盈盈一拜。 “大人若能助我保住宋家大房的产业,我不仅愿分大人一半家财,往后宋家大房的所有营收,都有大人一半。” 这些钱,与其被宋孟两家所吞,不如给许知祥。 起码能花到百姓身上,起码能帮到未来新帝。 许知祥同意了。 “你要我如何帮你?” 宋轻瓷微微一笑。 “我已找到失踪的二弟宋回,还请大人协助我二弟认祖归宗,夺回大房家业。” 她与许知祥详聊了许久,方才带着檀云回了宋府。 方才回府,就被人宣去了前厅。 她二叔宋广平和孟父都在,宋楚盈也在一旁给两人沏茶。 孟父看着她,脸色有些难看。 “轻瓷,你去府衙干什么?” 宋轻瓷心下一沉。 果然,她被盯上了。 她父亲死后,宋广平寻找各种理由,将大房的下人一一驱逐出府,换上了他的人。 现在,她虽仍是名义上的宋家大小姐,但在府内已无人可用。 唯一的心腹,就只剩陪她一起从山贼处逃回的檀云。 她状似不解:“二叔,伯父,你们怎知我去了府衙?” 宋广平端茶的手微僵,孟父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宋楚盈轻笑一声,边沏茶边回她。 “堂姐,你才从山贼处逃回,我们自然得派人保护你啊。” 她倒了一杯茶,上前来递给宋轻瓷。 “免得姐姐再被山贼掳走,再丢了宋家的颜面。” 宋轻瓷的目光从她笑脸上扫过。 她看得分明,方才跟着她的车夫,是宋楚盈的人。 她有些恍惚。 以前的宋楚盈是真的天真无邪,和她宛如亲生姐妹。 也因此,前世她后来露了许多马脚,她对她都没有设防。 现在想来,她的转变,其实是有端倪的。 一年前,她落了水,再醒来后,性子就变了。 不仅老爱往她和孟祈年面前钻,也总是明里暗里与她比较,想要把她比下去。 想到这里,宋轻瓷才惊觉。 无论是前世的宋楚盈,还是这一世的宋楚盈,和最初单纯的她都判若两人。 见宋轻瓷不接茶,且一径发呆,宋楚盈笑吟吟地打断她的沉思。 “姐姐怎么不说话,莫不是去府衙做了什么坏事?” 她用的是开玩笑的语气,宋方平和孟父听了,脸色却更沉了。 宋轻瓷接过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宋楚盈看似娇柔,却总能在不经意间,用话牵动别人的情绪。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过去那个天真单纯,脑子里只惦记着吃的堂妹。 她喝了口茶,回道。 “去报案,我被山贼掳走,所有嫁妆都被抢去,名声尽毁,还害得我爹病危去世,我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 孟父眉头微皱:“我便是余州知州,你为何舍近求远,去找我的上级?” 宋轻瓷解释:“伯父是我未来公公,我出事自当避嫌。” 孟父脸色舒缓了不少。 宋广平也笑道:“还是轻瓷细心。” 宋轻瓷笑着应付了几句,便回院子去了。 第二日,她将备好的东西交给檀云,让她送去给萧允。 看着悄悄跟上檀云的那辆马车,宋轻瓷淡笑不语。 第三日,她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大张旗鼓地出了府,来到萧允暂住的农家。 萧允仍坐在床上,翻看着那本破旧的《三字经》。 看到宋轻瓷进来,他眉眼微扬。 和前两日的素净不同,今日的她,似乎认真妆扮过。 脸上薄涂过脂粉,唇色也水润,眉头细细描过,看着不浮夸,气色却好了不少。 鸦青的鬓边插着一朵白花,耳上也戴着白色的珍珠耳环,衬得两颊肤白如雪。 身上穿的仍是孝服,腰间却挂了个粉色香囊,让人不由得将目光落向她不盈一握的腰间。 宋轻瓷走到床边,垂眸看着他,脸色温和,沉声开口。 “你准备好了吗?” 萧允冲她轻轻点头。 宋轻瓷朝他伸出手。 “那么,弟弟,跟我回家。” 萧允握住她的手,果真如想象中那般温软,那般让他不想放下。 两人才刚牵上手,房门蓦地被大力踹开,紧接着她二叔宋广平便冲了进来。 在看到两人交握的手后,他脸色一凛,厉声喝道。 “轻瓷,你爹尸骨未寒,你尚有夫家,便与别的男子勾搭在一起,你真是不知羞耻。” 宋轻瓷愣了一下,随即在心下冷笑。 来得可真快,宋楚盈真是好快的速度。 她还以为,她和萧允会被堵在路上呢。 幸好,她一早就让檀云去府衙请人了。 她看着宋广平,慢吞吞地开口:“二叔……” 才刚开口,却被突然进门的堂弟宋楚枫打断。 “宋轻瓷,你也太不像话了,才刚从山贼窝出来,转头便与陌生男子私会,怎这般自甘下贱?” 宋楚枫看着她,满脸的不屑。 他话音未落,宋楚盈和孟祈年也双双出现。 宋楚盈站在门前,用手帕在鼻间挥了挥,像是嫌脏。 “怪不得姐姐自请给祈年哥哥做妾,原来是早就有了相好,想让祈年哥哥接盘。” 她看着萧允俊秀的面庞,脸上闪过一抹嫉妒。 “只是不知你这相好,若知道你被山贼所掳,失了清白,又要给祈年哥哥做妾,还会不会要你呢?” 第6章 愚蠢的未婚夫 宋轻瓷脸色漠然地看着宋家人上蹿下跳。 为今之计,便是拖延时间,等檀云带着救兵来。 她转开头,却正对上孟祈年的目光,神色微怔。 他的眼里,有震惊,有鄙夷,有嫌恶。 好在,她早已习惯。 前世,她一再被诬陷,他也从未信过她。 他从来只信“证据”,不信她的人品。 孟祈年正在宋府,听宋楚盈说要来抓宋轻瓷的奸,心下惊疑,便跟着来了。 不曾想,竟真看到宋轻瓷与一个陌生男子共处一室。 两人还抓着手,一个在床上,一个床边。 若非他到得及时,只怕两人已经颠鸾倒凤上了。 想到宋轻瓷素日的人品,他又疑心自己多想了,便忍着气开口。 “轻瓷,你可有话要说?” 宋轻瓷正要说话,宋楚盈嗤笑一声。 “祈年哥哥,她已被当场抓奸,还能有何话可说?” “便是说,也无非是狡辩,或是求你原谅罢了。” 宋楚枫也点头:“我们往日都被她给骗了。面上一副温婉坚贞的模样,其实骨子里比青楼女子还下贱。” 宋楚盈眨了眨眼:“姐姐以前不是这样的,许是被山贼玷污了清白,破罐子破摔,连脸都不要了。” 她咬着唇:“否则,她那般清高,怎会自请做妾?” 孟祈年被两人激得心头火起,见宋轻瓷不解释,心下怒火更炽。 “轻瓷,你不说话,我便当你默认了。” 宋楚盈说道:“证据确凿,她现在哪敢说话。府上跟踪她的小厮说,她与这男子已在一起好几日,便是今日没发生什么,前几日肯定也不清白。” 宋轻瓷打断她:“你少造谣,他前几日重伤在身,昏迷不醒,如何行事?” 宋楚盈得意一笑:“谁说他昏迷了,你便无法行事,你主动不就是了。” “堂妹如此清楚男女欢好之事,莫非与人行事过?” 宋轻瓷看向孟祈年,语带嗤嘲。 “莫非是孟郎给堂妹的体验?” 她眼眶一红,从袖中抽出帕子,哽咽着说道。 “一月前,我与孟郎婚约尚在。” “这一月里,我被山贼掳走,莫非孟郎与堂妹已经……” 她欲言又止。 孟祈年有些羞恼,瞪着宋轻瓷。 “你休要胡说,我并未碰她。” 他又怨责地看了宋楚盈一眼。 大庭广众下说这样的话,属实是孟浪了些。 宋楚盈也有些后悔,方才她话说得太快,待反应过来已来不及收住了。 宋楚枫赶紧替宋楚盈开脱:“这些事,是我告知妹妹的。” 宋轻瓷接过话:“你们兄妹俩感情可真好,连床榻之事都能交流,不知堂妹新婚夜,堂兄可要去现场指导?” 宋楚枫气得跳脚:“你……” “啪”的一声,宋广平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打断了房内的唇枪舌剑。 “宋轻瓷,今日是你被抓奸在床,反倒来污蔑楚枫兄妹,你是何居心?” 宋轻瓷在心下冷笑。 能有何居心?拖延时间罢了。 他们无理取闹,她便胡搅蛮缠。 宋楚盈也回过味来,看着孟祈年,委屈地说道。 “祈年哥哥,你看她,明明是自己被抓奸在床,为了给自己脱罪,竟反过来污蔑咱俩通奸。” 孟祈年看向床边,那男子姿态优雅地靠坐在枕上,宋轻瓷站在床侧,两人隔得极近。 他们在房内吵了这般久,宋轻瓷竟没离开床边,那男子也未出言辩解。 他脸色异常阴沉。 这些时日,他家人日日在他耳边念叨,说宋轻瓷失了清白,不配为孟家正妻,要他另娶。 他心知宋轻瓷被山贼掳去,也是个受害者,还要因此被退婚,心下对她很是心疼。 可他拗不过父母,再三和父母恳求,才让他们松口,答应他纳宋轻瓷为妾。 后来宋轻瓷自请给他做妾,他心中欣喜异常。 她受了这些苦,又这般懂事,他暗下决心,日后必然好好待她,不让她再受苦。 却没想到她面上答应了他,转眼便与别的男子私会。 他一心为她筹谋,她却如此辜负他的心意,把他当成傻子愚弄。 他心里那点愧疚消失无踪,余下的只有对她的恨。 他看着宋轻瓷,英俊的脸上恨意翻涌,说出的话也因生气微微发抖。 “轻瓷,你被山贼所掳,我念你是受害者,才愿纳你为妾。” “没曾想你竟如此不知羞,不仅私会陌生男子,还将其养在这里。” 孟祈年气到极致,只觉呼吸困难,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他闭了闭眼,将心头的怒意压下去一些后,才又继续说道。 “像你这般放荡的女子,便是倒贴给我做妾,我也嫌脏了孟府的门楣。” 他毅然转头,看着宋广平,冷声道。 “宋伯父,一月后我只与楚盈成亲,至于轻瓷,你还是为她另寻夫婿。” 饶是在前世见过孟祈年的真实嘴脸,乍然听到这话,宋轻瓷还是觉得心中发寒。 她前世真是瞎了眼蒙了心,才会对他上心。 她紧紧攥着手,看着孟祈年:“我并未与他通奸。” 孟祈年脸色未变:“你如何证明?” 宋轻瓷心沉似水。 又是这句话,前世她已听腻了。 没想到这一世,他仍是这般没脑子。 现在她不能直接说出萧允的身份,以宋广平的无耻,若知晓他是自己亲弟,一定会上赶着弄死他。 她得拖延时间,等许知祥带人到来,再公布萧允的身份。 见宋轻瓷沉默不语,孟祈年冷笑一声。 他给了她机会,但她不珍惜。 既然她一再辜负他的心意,他又何必再顾念曾经的情意。 反正,她也已经不在意了。 “宋轻瓷,你真令我失望。从今往后,你我婚嫁,再不相干。” 说罢,他冷着脸从腰间取一块玉佩,扔向宋轻瓷。 碧绿的龙凤玉佩朝宋轻瓷袭来,砸中她脑门后,又往地上落去。 “啪”的一声,精致的玉佩瞬间碎裂成无数块,安静地躺在青石地板上。 额间微疼,宋轻瓷袖中的手蓦地紧握成拳。 长长的指甲插进掌心,但她已感觉不到疼痛,只觉愤怒。 她想起临死前,他给怀孕的她灌绝嗣汤的那一幕,他也是这般绝情。 她压抑着愤怒,低头看着碎成数块的玉佩。 那是她与孟祈年的定情信物。 她亲自画的图纸,找最专业的玉匠学习,亲手一刀一刀雕出来的。 他说扔便扔,就像他们十七年的情意一样。 她闭了闭眼,待氤氲出泪意后,才看到孟祈年。 “孟郎,你真要对我如此绝情吗?” 但愿他知晓萧允是自己弟弟后,不要反悔打自己的脸。 孟祈年不理会宋轻瓷的柔弱,冷笑着看向床上的萧允。 “这种男子我见多了,仗着自己有几分样貌,便四处勾搭女子。” “他与你欢好,不过是图你家产,图你美貌,待你身上无利可图时,便会将你丢弃。” “届时,你可别再求到我门前,求我纳你。” “我宁可收被逼良为娼的妓子,也不收自甘堕落的贱人。” 第7章 将他趁乱打杀 孟祈年心中怒极,只想将最脏的话,都用在宋轻瓷身上。 他想看她哭,看她怒,看她心碎,看她歇斯底里。 宋轻瓷气得身体微抖。 孟祈年的话,每一句都像熊熊的烈火,烧灼着她的心。 他以前常夸她冰清玉洁,是人间仙子,现在说她是贱人,连娼妓都不如。 他不信她便罢了,还这样羞辱她,实在是可恨。 她站在床榻边,一只手死死抓着木质床沿,止住微抖的身躯。 手上忽然一片温热。 宋轻瓷微愣。 被子下,萧允轻轻握紧了她的几根手指。 源源不断的乐意从他指尖传来,通过她冰凉的指尖,传导到她微颤的身体中。 她回头,对上萧允温润又平和的双眼。 他静静地看着她,什么也没说,可却莫名地让她心里的怒意淡去不少。 见孟祈年连定情玉佩都扔了,宋楚盈脸上闪过一抹得意。 她没想到,事情会进展这般顺利。 宋楚枫拍了拍孟祈年的肩,一脸认同。 “孟兄做得对,这般下贱浪荡的女子,便是做妾也不行。” 宋广平心下却有些焦急。 他正急着将宋轻瓷打发出去,好名正言顺接收宋家大房的财产。 孟家不要宋轻瓷了,他还得重新替他物色夫家,她免不得又要在家里多待些时日。 时间拖得越长,变故越多,他越难安稳。 他瞪了自家儿子一眼,又看向孟祈年,和颜悦色道。 “贤侄,你若此时抛弃他,传出去怕是会被说落井下石,于孟家名声不好。” “她进了孟府,也左不过是个妾,失了清白又如何,外面还有将青楼女子抬入府的呢。” “你往后将她看紧些便是。若是嫌脏,纳进府后,你把她晾一边,不碰就是。” “你若还不放心,直接灌她一碗绝嗣汤,断了她的生育能力,她便是乱来,也不用担心乱了孟家血统。” 宋楚枫反应过来,一拍双手,赞道。 “这个好,她没了生育能力,孟兄以后将她送去陪客,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宋楚盈也跟着说道:“日后等她入府,我也会帮忙看着她的,定不让她乱来。” 孟祈年看着宋轻瓷,神色松动,认真考虑起来。 他方才也是被怒意所激,才会口不择言,现在冷静下来,心里也有些后悔。 他对宋轻瓷,还是有几分情意在的。 两人毕竟相识十七年,宋轻瓷又生得貌美,还颇有文学造诣,说是他知己也不为过,就此扔弃,他心里颇为不舍。 反正只是做妾,她便是失了清白,也影响不大。 日后他将她严加看管起来,不让她接触外男便是。 宋轻瓷闻言,在心下冷笑。 前世,她和她腹中的孩子,便是死在那碗绝嗣汤之下。 若是前世她能见到这一幕,听到这番话,许就看清他们的嘴脸,不会落得那般下场了。 萧允已然从这些人的三言两语中,拼凑出了故事的大概。 也明白了宋轻瓷认他做弟弟的原因。 原来寻常人家的家宅内斗,比之宫里,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心下又是怜悯,又是愤怒,却只得隐忍下来。 他身上还有伤,外面还有宋家人带来的小厮,想带着宋轻瓷冲出去并不容易。 见孟祈年沉默不语,宋广平知道他心动了,笑了笑后说道。 “现在只要我们将她的奸夫杀了,共同将这事捂下,外人便不会知晓。” “便是知晓,也无关紧要,反正她已被山贼玩过了,名声已坏,多与一个男子苟合,也不是大事。” 宋轻瓷神色一凛。 他们这是动了杀心了。 她心下有些急,目光频频望向门口。 檀云请的救兵,怎么还没到。 她快拖不下去了。 萧允的手已摸向了枕下的刀。 他身上虽有伤,但房内几人,除孟祈年看着有些武艺,其他几人都是常人。 他若出手,他们未必能全身而退。 只是那样,他怕也要交代在这里了。 孟祈年犹豫过后,脸上闪过一抹杀意。 他早已将宋轻瓷当成了他的人,若非成亲那日出了事,宋轻瓷已经是他妻子。 现在即便他对宋轻瓷失望,也见不得她被别的男人占有。 想到此,他点了点头:“那就动手。” 宋广平马上转身,朝院外众人喊道。 “来人,将这奸夫抓了,拖下去就地杖杀。” 马上有四个小厮进门,气势汹汹地奔着床上的萧允去了。 宋轻瓷额上已冒出了冷汗。 今日宋家人是特意来抓奸的,带的小厮都五大三粗,身材魁梧,每个看着都比萧允健壮。 眼看拖不下去了,宋轻瓷挡到萧允身前,厉声说道。 “住手,他不是我的奸夫,他是我亲弟弟宋回。” 现场众人都是一愣。 四个准备抓萧允的小厮,也停下了脚步。 宋楚盈冷笑一声。 “亲弟弟?堂姐如何证明,莫非想要滴血验亲?” 她伸出帕子,亲捂着嘴角,取笑道。 “姐姐可知滴血验亲并不靠谱,莫非大伯已死,便是他还活着,这法子也不科学。” 宋广平也反应过来,冷声说道。 “真是胡说八道,大哥只你和煜儿两个孩子,哪来这么大的儿子。” 宋轻瓷直视着他,冷静说道。 “二叔,你难道忘了吗?我还有一个弟弟,十年前走失了。现在,他回来了。” “他叫宋回,二叔当年可还抱过他,给他买过糖吃呢。” 萧允反应过来,加入谈话。 “是啊,二叔,当年您可疼回儿了,时常带回儿出去玩耍。” “怎么十年未见,二叔便不认回儿了,回儿真是好伤心呢。” 宋广平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你们胡说,回儿失踪十年,怎么可能突然找回。” 他看着萧允,二话不说便给他定了性。 “轻瓷,你真是不知羞耻,为了给自己脱罪,竟将奸夫说成是自己弟弟。” “待这事了了,我定要替大哥好好教训教训你,免得你再给宋家丢人。” 见几个小厮杵着不动,他又厉喝一声。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人抓了拖出去杖毙,若是他敢反抗,便直接打死在床上。” 第8章 一刀毙四人 宋轻瓷心下急得不行。 宋广平这是想先斩后奏,直接断她后路了。 她就知道,她在救兵到来之前,说出萧允的身份,宋广平更不可能放过他。 现在,她也只能拖一时是一时了。 宋轻瓷伸出双手,挡在床前,怒瞪几个小厮。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若伤了宋家大少爷,日后我定从重责罚。” 宋广平怒道:“别听她胡说八道,我才是宋家的主子。” 眼见四个小厮已至床边,宋轻瓷取下头上的簪子,对他们乱挥起来。 萧允目光灼灼,看着她纤弱的背影。 她明明比他矮了一个头,还比他小了三岁,一副弱柳扶风之姿,却大义凛然挡在他身前。 他心中既新奇,又悸动。 自小便是他挡在人前,护着别人。 就连他母妃,都柔弱不堪一击,需要年幼的他护着。 头一回被人护着,这感觉还真是不错。 可惜宋轻瓷的力量太弱了,根本挡不住四个强壮的小厮,很快便被他们推搡到一边。 宋轻瓷只觉眼前一黑,接着人便被摔了出去,待她再回神时,人已不在床边。 臂间一片生疼,一只大手紧紧攥着她胳膊。 她一抬头,便对上孟祈年难看的脸色。 “宋轻瓷,你若再执迷不悟,这辈子我都不会要你了。” 说完,又伸出一只手,拗了宋轻瓷纤细的手腕。 宋轻瓷只觉腕上一疼,手中的簪子便落了地。 但她已无暇他顾,转头看向床上的萧允。 他已被四个小厮按住。 他们抓手的抓手,抓腿的抓腿,像是想要将他生扛出去。 宋轻瓷心下万分焦急。 萧允身上有伤。 她救他那日,他身上的衣衫完全被血浸湿。 后来她替他清理伤口,发现了他除了胸前有大大小小的刀伤,背后还有一道致命伤,从背上直贯腰间,深可见骨。 经过小厮一番撕扯,他身上的单衣,已隐隐渗出血迹,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传到她鼻间。 宋轻瓷想冲过去救他,却被孟祈年攥着胳膊,行动艰难。 她挣扎得越狠,孟祈年攥她的手便越紧,脸色便越沉,看向萧允的目光杀意越浓。 电光火石之间,萧允甩开了按着他的小厮,抽出了枕下的刀,从床上一跃而起。 四个小厮瞬间被一刀封喉。 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大量鲜血喷溅到锦被上,白色的锦被瞬间被血染红。 四个小厮捂着断裂的喉咙,咳着血,想要说话,却再说不出话来,最终只能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 屋内几人都惊呆了。 连宋轻瓷都忘记了挣扎。 待再回过神来时,萧允已然踩着小厮的尸体,飞身下床,将手上的刀架在了宋广平的脖子上。 屋内四人,唯有用他做人质,胜算最大。 萧允将沾血的刀横在宋广平脖间,笑容昳丽,美若谪仙。 “二叔,我爹给我拖梦,说他泉下孤独,想要二叔去陪他。” 他拿起刀在宋广平脖子上拍了拍,又将刀锋压进他的颈肉里。 “二叔,不如,我们一起下去陪他?” “你陪他下棋喝茶,我陪他练字画画,或者,将你儿子一起带走。” 他瞥了些宋楚枫,唇角轻勾,眼神邪气。 “我爹想外出时,便让他背着。不过他的嘴有些臭,下去之前,得先把他舌头拔了。” 说话间,又将刀锋往里压了压,宋广平脖间已隐隐有血迹渗出。 宋广平已被方才四个小厮的死吓破了胆,现在脖间压着冰凉的刀刃,更是抖如筛糠。 萧允说话间,热气全喷到了他耳边,可他却觉得全身发寒。 萧允实在太冷静了,冷静得像是随时会把他脖子给抹了。 他不敢乱动,身体往后紧贴着萧允,企图离刀锋远一些,破碎的声音颤抖着从喉间溢出。 “别,别,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萧允话说得狠,声音却不疾不徐,语气平静得像在说晚膳吃什么。 房内众人都被他的话吓到了。 宋轻瓷也暗暗心惊。 他方才那番动作,那狠厉的手法,那处变不惊的态度,都不似常人。 他定不是寻常的贵公子。 宋楚枫此时已被吓破了胆,整个人瑟瑟发抖。 孟祈年抓着宋轻瓷的胳膊,冷冷地看着萧允:“放开宋伯父。” 宋楚盈也脸色煞白,最初的惊吓过后,恢复了冷静:“放开我爹。” 又看向宋轻瓷:“堂姐,还不让你的奸夫放开我爹。” 孟祈年听到“奸夫”二字,额头青筋暴起,抓着宋轻瓷的胳膊又用力了些。 宋轻瓷只觉胳膊一阵生疼,却咬着牙没有开口。 萧允“呸”了一声:“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命令我。” 目光却看向被他抓着的宋轻瓷。 宋轻瓷轻轻朝萧允摇了摇头。 眼下救兵未到,萧允若放了宋广平,必死无疑。 别人不知,她却知道萧允重伤在身,撑不了多久。 方才他能杀了四个小厮,擒住宋广平,只因他们没有防备。 孟祈年脸色微沉:“你若杀了宋伯父,你自己也必死无疑。” 萧允架在宋广平脖子上的刀,又往里压了压,甚至还左右动了动。 宋广平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宋楚枫和宋楚盈也赶紧求情:“别,别,别杀我爹。” 若是宋广平死了,他俩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萧允淡淡地看了两人一眼,凉凉地说道。 “求我做什么,谁激我,你们便去求谁。” 他看了眼孟祈年,勾了勾唇。 “不过我若是杀了二叔,宋家的财产,便能全归孟府所有了。” “就像我爹死了,大房的财产,便都落入了二叔手中。” 孟祈年脸色瞬时铁青:“你胡说……” 宋楚枫也说道:“你少胡说,二房还有我这个男丁,便是我爹死了,宋家财产也不会落入孟府。” 萧允拍了拍宋广平的脸,笑着回道。 “宋家大房不也还有我这个男丁,现在,你们不就在干杀我之事?” 宋广平脸色一阵青白。 孟父是余州知州,愿与宋家商户之女联姻,确是看中了宋家的财产。 萧允说的话,还真不无道理。 宋楚枫无言以对,看孟祈年的目光都有些变了。 只有宋楚盈,仍执着地为孟祈年说话。 “祈年哥哥不是这样的人。” 萧允嗤笑一声:“他若不是这样的人,轮得到你当他正妻?” “你才不如我姐姐,貌更逊色她几分,品性更是一言难尽,若没了二叔照应,你这资质,去青楼当妓女都只能卖皮肉。” 不得不说,萧允这张嘴也是厉害。 三两句便挑拨了宋家与孟家的关系,又成功将宋楚盈气白了脸。 但宋轻瓷知道,萧允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他脸色苍白得厉害,那是失血过多的表现。 正这时,一道威严的男音在门口响起。 “大胆,谁敢在本官面前行凶?” 第9章 奸夫还是弟弟? 是许知祥。 他终于带着一众官差来了。 宋轻瓷心下松了口气。 她的救星到了。 宋轻瓷抬头看了眼孟祈年,冷声说道:“放开我。” 孟祈年顿了顿,还是放开了她。 宋轻瓷走到萧允面前,看向许知祥。 许知祥一进门,便看见萧允的刀架在宋广平脖上,脸色微变。 待看见床上的四具尸体,脸色大变,心下更是大骇。 “这,这,这是发生了何事?” 宋楚盈看到许知祥和他身后的官差,如同看到了救星,赶紧开口。 “大人,求你救救我父亲。” 萧允冷笑一声。 “你们爹可还在我手上,你们若再胡言乱语,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许知祥皱了皱眉,厉声说道:“大胆狂徒,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在本官面前大放厥词?” 宋轻瓷伸手,拍了拍萧允握刀的手,轻声说道:“放下刀。” 萧允放下了刀,舔了舔刀锋上的血,随即“呸”一声,吐了出去。 “真臭。” 转过头,又对许知祥说道:“大人,我并非行凶,而是自卫。” 他蓦地转过了身,让众人看他的背部。 他背上的衣服已全被鲜血染红。 一众官差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萧允又脱下了上衣,露出肌肉紧实的背部。 背上一道贯穿到腰间的刀伤,正往外渗着血,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萧允背对着众人,沉声补充。 “是他们伤我在先,我若不自卫,怎能等到大人救命。” 宋广平躲在许知祥身后,颤着声音开口。 “大人,他在胡说八道,我们并未伤他,反倒是他杀了我四个小厮,还当众挟持我。现场众人都能为我作证。” 孟祈年、宋楚盈兄妹,甚至门外剩余的几个下人,都连连点头。 萧允回过身来,穿上带血的衣衫,冷声说道。 “我身上的伤若不是你们伤的,那又是谁伤的?” “这房内众人,都是你的人,自然是向着你说话的。” 孟祈年这时开口了。 “我不是宋家人,我可以作证,方才宋伯父说的话是真的。” 他重申道:“他身上的是旧伤,这里无人伤他,是他杀了四个小厮,又当众挟持了宋伯父。” 萧允轻笑一声,漆黑的瞳孔泛出冷厉的光。 “既是旧伤,怎会流这么多血?” 他这伤是几日前的,尚未痊愈,刚刚行动得急,伤口裂开,才会流那么多血。 除了专业的仵作或是大夫,一般人很难分清是新伤和旧伤。 许知祥出来得急,接的又不是命案,自然不可能带仵作或大夫来。 许知祥看看他:“好端端的,他们为何要伤你?” 萧允更正:“他们不是想伤我,是想杀我。” 宋楚盈哽咽开口。 “大人,他与我堂姐宋轻瓷通奸,我们发现后,想抓他去见官。” “却没想到他如此心狠手辣,想要将我们灭口。” “若非大人来得及时,只怕我爹现在已经身首异处。” 宋广平点头附和:“我女儿说得没错。” 宋轻瓷不愿再与他们胡搅蛮缠,直接走到许知祥身边,沉声说道。 “禀大人,他并非我奸夫,而是我家十年前走丢的儿子,我的亲弟弟宋回。” “我爹生前一直在寻他。” 宋广平仍不愿承认萧允的身份,尤其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你胡说,明明是你奸情被发现,想给自己脱罪,才将奸夫伪装成弟弟,你实在无耻。” 宋轻瓷咬了咬唇,怯怯地看向宋广平。 “二叔,我弟弟千辛万苦方才找回,你为何一直阻挠?” 她眼眶微红,语气微微哽咽。 “我弟弟毕竟是你的亲侄儿。” 旁边有个官差小声嘀咕了一句。 “还能为啥?吃绝户呗。” 宋广平脸色微变。 宋家其他人脸色也有些难看。 许知祥低斥了那位官差一句,转头看向孟祈年。 “孟公子,你是外人,你来说说方才发生了何事?” 孟祈年看了眼宋轻瓷,又看向她身旁的萧允。 他方才展现的血腥暴戾,让他心下莫名不安。 他不喜欢萧允。 更不喜欢萧允看宋轻瓷的目光。 “方才四位小厮想抓他去见官,没想到被他一刀毙命。为保命,他又挟持了宋伯父。” “此等阴狠暴戾之人,应当就地诛杀。” 宋轻瓷失望至极。 她没想到,孟祈年竟会和宋家人一起撒谎。 “孟郎,我父亲方死,幼弟走失,宋家大房只余我一人,孤苦无依。” “难道孟郎不希望我找到亲弟吗?” 宋轻瓷瓷白的脸上泛着几分委屈,看起来楚楚可怜。 孟祈年有些心疼地转开目光。 “轻瓷,我是担心你被歹人所骗,引狼入室。” “你嫁入孟府,往后,我和我家人都是你的亲人,不会让你孤苦无依。” 宋楚盈伸手,挽住孟祈年的胳膊,语气亲昵地说道。 “是呀,往后我也是姐姐的家人和亲人,定然善待姐姐的。” 孟祈年有些不悦地抽出手,眼带警告地看了宋楚盈一眼。 他和宋楚盈的婚事并未官宣,她竟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他亲近,属实大胆了些。 现场众人已经诧异地看向了他俩。 宋楚盈脸色有些僵,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没再去挽孟祈年的胳膊,人却紧挨着他站着。 宋轻瓷在心下冷笑。 他们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宋回回来,宋家大房产业便会被他接收,他们定是不愿意的。 许知祥看看孟祈年宋楚盈,又看看宋轻瓷萧允。 “宋姑娘,你说他是你的亲弟弟,你可有证据?” 宋广平双眼一亮,也问道:“是啊,你有什么证据证明?” 宋轻瓷正要说话,她身旁的萧允忽然身体一歪,软软地朝床上倒去。 她心下一惊,眼见萧允满布刀伤的背就要摔到地上,赶紧伸手拉住了他。 奈何她身体瘦弱力气小,萧允身材高大意识全无,她根本拉不住,只能紧急上前,将身体垫在了他身下。 宋楚盈说道:“姐姐对这位公子可真是上心呢。” 她边说,边看向一旁的孟祈年。 孟祈年脸色铁青,看宋轻瓷的目光里凝着火气。 她脸上笑意愈深:“祈年哥哥,姐姐可曾对你这般用心过?” 孟祈年额头青筋暴起。 许知祥赶紧让一旁的官差上前将萧允扶起。 宋轻瓷脱了身,一脸诚恳地看着许知祥。 “大人,我弟弟失血过多昏迷不醒,我可否先将他带回府中,请大夫医治,待他醒来再将人证物证呈上?” 许知祥看了眼萧允,又看向宋广平等人。 他虽已与宋轻瓷结盟,却也不好在人前偏袒她。 果然,宋广平并不愿意。 “我看你根本就没有证据,只是在单纯拖延时间。” 宋楚盈跟着说道:“我看,你分明想与他串供……” 宋轻瓷冷笑:“我弟弟昏迷不醒,我如何与他串供?” 她看向许知祥:“大人,你若有此担心,可将我弟弟带去许府,找府医医治。” “我会在宋府等我弟弟醒来。” 她现在在宋府没有话事权,将萧允带回宋府,很有可能越治越严重。 许知祥点头:“如此甚好。二老爷,你意下如何?” 宋广平看着昏迷不醒的萧允,面露犹豫。 孟祈年却脸色难看地提醒。 “许大人,他连杀四人,你应当将他拘捕回去,打入大牢。” 第10章 笑着迎他进门 孟祈年听了宋楚盈的话,此时完全把萧允当成了宋轻瓷的“奸夫”,脑中已被嫉妒填满。 许知祥面有难色。 宋轻瓷没看孟祈年,而是恭敬地朝许知祥行了个礼。 “大人,我弟弟方才只是自卫,并未犯罪。” “他现在重伤在身,需得大夫医治,若就此打入大牢,只怕性命不保。” 见宋轻瓷此刻还在护着萧允,孟祈年剑眉紧蹙。 “他毕竟杀了多人,若是醒过来,跑了怎么办?” 宋轻瓷心下恼他愚蠢善妒,为了稳住他,面上却神色未变,柔声说道。 “我可以项上人头担保,我弟弟绝不会逃。” “孟郎,这是我弟弟,也是你未来的小舅子,你怎能如此对他,又怎能如此对我?” 眼见孟祈年脸色软了不少,宋楚盈插话进来。 “姐姐,他现在的身份,是你奸夫的可能性大些。” 孟祈年脸色又沉。 宋轻瓷看向宋楚盈,咬牙说道。 “堂妹,你能以上项上人头担保,我弟弟被打入大牢不会出事吗?” “若是他出了事,你能给他偿命吗?” 宋楚盈语窒,脸上一片羞恼。 她自然不可能偿命。 许知祥又看向宋广平,继续问:“宋老爷,你可有异议?” 宋广平赶紧摇头。 他现在若强行要将萧允打入大牢,他在牢里出了事,便坐实了他阻挠他认祖归宗。 许知祥大手一挥,大度地说道。 “既如此,我便将他带回府医治,待他苏醒过来,再核实他的身份。” “至于他杀人之事,等结果出来,再一起审理也不迟。” 说罢,便让官差带了昏迷的萧允,还有四具小厮的尸体,准备离去。 宋轻瓷叫住了他:“许大人,我需寻些人证,可否留几个官差给我?” 她担心二房的人,为了不让萧允认祖归宗,对她动手。 她信不过宋家人。 许知祥沉吟片刻后,还真留了两个官差给她。 宋广平想和许知祥攀交情,见他出了门,快步跟了上去。 宋楚枫也赶紧跟上。 宋楚盈也想走,拉了拉一旁的孟祈年:“祈年哥哥,我们也走,这里臭死了。” 孟祈年看向宋轻瓷。 宋轻瓷睨了眼宋楚盈,抬头看向孟祈年时,眼里已装上了柔弱。 孟祈年心下一软,正准备开口留下来陪宋轻瓷,宋楚盈却忽然惊呼一声。 她过门槛时不小心被绊倒,整个人扑跌在地,娇柔的脸上一片痛楚。 “祈年哥哥,我脚扭伤了,好疼啊。” 孟祈年看看宋轻瓷,又看看宋楚盈,最终咬咬牙,上前抱起了宋楚盈。 “轻瓷,我先送楚盈回府看大夫,晚点再去院中看你。” 说罢,抱着宋楚盈匆匆离去。 原本热闹喧嚣的房间,瞬间静寂一片,只余浓重的血腥味。 宋轻瓷冷笑一声,目送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小院。 真得感谢宋楚盈动心眼,否则她又得和他单独相处。 这一世,她已经不想再多到他了。 转头,她从怀中掏出几绽金子,给了收留萧允的那位老妇,让她重新买处宅子。 又给了两个官差两锭银子,方才带着他们一起回了宋府。 一回府,她就装起了病,并以养病为借口,拒绝去见她祖母和宋广平。 两人听了分外不悦,派了下人来想强行把她拉去,好在许知祥留了两个官差给她。 官差得了许知祥的吩咐,又收了她的银两,十分尽职尽责地守在她院门口,没让他们计划得逞。 两日后的傍晚,许知祥让人通知她,萧允已经醒了,隔日便可开堂,公开核实他的身份。 隔日一早,宋轻瓷早早便起床梳洗。 为防万一,她早上没有吃府内送来的任何膳食。 梳洗完毕,直接带着檀云和两个官差,往府衙赶去。 早在两日前,城中就传出宋家大房二子找回,要在公堂上验明身份,大家都觉得稀奇。 城中不少百姓,甚至是官商富户,都特地赶来看热闹。 公堂外围了一圈人,大家都有些翘首以盼。 宋轻瓷刚下马车,走进堂内,就看到堂中的萧允。 他穿着样式老旧,浆洗得有些发白的旧衣,却依然身形挺拔,眉目俊朗,让一众围观的人看直了眼。 看到宋轻瓷入堂,他脸上扬起了温润的笑,迈开长腿迎了上来。 “姐姐,你来了。” 宋轻瓷笑着应了一声。 萧允漆黑的瞳孔看着宋轻瓷,压低了声音问。 “姐姐可有把握?” 宋轻瓷点头,柔声安抚道。 “别担心,一切有我。我会让二叔一家,亲口承认你是宋回。” 萧允看着宋轻瓷灿亮的双眼,脸上笑意更盛,衬得本就俊秀的脸愈发夺目。 “我相信姐姐。” 宋轻瓷看向她:“我前几日让檀云送你的东西,你可带来了?” 前几日,她遣檀云去看他,送了能证明他身份的证物。 萧允点头。 说话间,宋楚盈和宋楚枫都来了。 宋老夫和宋广平都还未来,孟父也没来。 孟祈年与宋楚盈的婚事尚未官宣,也不便与宋家人站在一块,便隐在人群中。 看着宋楚盈兄妹来到堂上,宋轻瓷皱眉。 “怎么就你俩来了?祖母和二叔呢?” 宋楚盈目光在她身上扫过。 “你们不也就两人吗?与你对质,有我足够。” 宋轻瓷没再说话。 宋楚盈看似娇柔,这一年却在不知不觉间,已成了二房的主心骨,宋广平甚至宋老夫人,商量事情都喜欢带着她,让她帮忙出谋划策。 二房的人让她来当代表,她也不意外。 她宋楚盈到宋轻瓷面前,以只有她能听清的声音说道。 “这人绝不是宋回,我们决不会让你的奸夫进宋家门的。” 宋轻瓷抬眼看她,笑着回道。 “那巧了,我不仅要让他进宋家门,还要让你们笑着将他迎进门。” 第11章 公堂力证亲弟身份 许知祥很快升堂。 堂外喧闹的人群也安静下来。 宋轻瓷走到堂中央,对着众人说道。 “我是宋家大房嫡女宋轻瓷,我原有两个弟弟,二弟宋回,今年十五岁;三弟宋煜,刚满八岁。” “十年前,我二弟宋回在元宵节灯会上走失,我爹娘一直苦心寻找。” 现场有不少上了年纪的人,闻言都连连点头,更有人接话。 “不错,那位二公子长得聪明伶俐,甚是讨人喜欢。” “当年二公子走失,宋大爷一夜白头,宋夫人更是哭肿了双眼。” “我也听说了,宋大爷夫妇苦寻多年无果,幸好七年后又生下小儿子宋煜,宋家才后继有人,只可惜宋夫人难产身亡……” 宋轻瓷闻言,眼眶微红,眼眸含泪,轻泣出声。 她一边用手帕抹泪,一边哽咽着说道。 “我三弟出生后,我爹也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二弟。” “好在前些时日,我爹寻到了我二弟的消息,命人将他带回。” “只可惜,我爹没能等到二弟回来,便过世了。” 萧允轻叹一声,清隽的脸上满是愧色,语气也说不出的低沉。 “是我对不住爹,若我能早些回来,兴许爹就不会过世了。” 众人都不免唏嘘。 堂上响起宋楚盈的声音。 “姐姐,你说他是你二弟宋回,可有证据?” 她挥了下帕子,欲言又止:“毕竟,前几日,我们可将你俩抓奸在床。” 这话一出,人群发出一阵骚动。 众人都有些狐疑地看向宋轻瓷。 宋轻瓷轻笑:“堂妹,前几日许大人也在现场,你说这话,可是诽谤。” 许知祥拍了下惊堂木。 “本官那日确在现场,宋二小姐,你空口无凭,莫要信口雌黄。” 宋楚盈气势顿弱,咬了咬唇:“那便请姐姐拿出证据来。” 宋轻瓷看向萧允。 “我有五份证据,证明他是宋回,是我亲弟。” “第一份,他与我爹长得颇像。” 宋轻瓷从袖中拿出她爹年轻时的画像,放在萧允面前。 “大家看看,我弟弟与我爹年轻时,是不是一模一样?” 这副画,是她连夜赶出来的。 她将她父亲和萧允的长相神韵揉和在一起,创作出了这副画。 萧允与宋父眉眼本就有几分相似。 她又根据萧允的长相处理过画像,揉和了两人的长相与神韵。 乍一看,萧允与“宋父”确实有七八分相似。 围观百姓都伸长脖子来看,看完后连连点头。 宋轻瓷又拿着画像,凑到近前一个老者面前,高声问道。 “吴师傅,你是画师,生前与我爹打交道甚多,你看我弟弟与我爹是不是很像?” 那老者端详了会画像,又细细观察起萧允来,片刻后抚着胡子点了头。 “像,像,脸部轮廓,五官,甚至神韵都颇像。” 宋楚盈脸色微沉,但仍竭力辩驳道。 “这世上没有血缘关系,长得却相似的人多了去了,这能说明什么。” 宋轻瓷收起画像,放到萧允手中,才又转头看向众人。 “第二份证据,我弟弟肚脐间有颗黑痣,当年给他接生的接生婆,曾经伺候他的仆人都知道。” 她说完,又看向萧允。 “回儿,将你衣服掀开,给大家看看。” 萧允点头,掀开衣服,就见他线条紧致的腰腹间,果然有一颗黑痣。 被宋轻瓷请来的接生婆也连连点头。 “不错,宋二公子当年是我接生的,他肚脐间确有黑痣。” 曾经伺候宋回的仆人也点头:“不错,我也见过。” 现场有人叫出了声。 “肚脐间长痣,这可是大富大贵之相。” 有人回他:“托生在宋家,走失又被找回,这还不是大富贵么?” 萧允心下暗哂。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人,宋家不过一介商户,也配称大富大贵。 宋楚盈脸色灰白,但仍继续辩驳。 “世间有胎记者甚多,他便是同样位置长了痣,也无法证明他是宋家亲子。” 宋轻瓷瞟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说道。 “堂妹别急呀,我有五份证据,这才到第二份呢。” 她又看向众人:“第三份证据,是我爹的遗嘱。” 宋楚盈脸色微变。 她身旁的宋楚枫也沉了脸。 孟祈年却是神色复杂,不知在想什么。 宋轻瓷从袖中取出遗嘱,交给许知祥。 “许大人,你威望高,大家信你,不若你来替我宣读我爹的遗书?” 许知祥接过信封,从里面取出遗书,展开后,朗声宣读起来。 遗书中提及了遗产明细,家人分割比例。 分割的人中,赫然有宋回的名字。 遗书特意提及,宋回十年前走失,宋父已找到他的踪迹,正准备将他接回。 宋父念及他流落在外多年,心有愧疚,有心弥补,愿将大半家产交到他手上。 当然,也特意嘱咐了宋回,接管了宋家大房财产后,要善待长姐和幼弟,尤其要听长姐的话。 众人听完,无不感慨。 宋楚盈和宋楚枫对看一眼,一脸不可置信。 “这不可能,大伯死得突然,怎么可能会留下遗嘱。” 宋轻瓷冷笑着接过话。 “怎么不可能,我爹身体不好,随时可能死去,早早立下遗嘱也正常。” 她又看向许知祥,温声说道。 “许大人,你与我爹打过交道,想必认得他的字迹。” 许知祥抖了信纸,认真观摩了片刻后,点头。 “不错,这正是宋大老爷的字迹。” 宋轻瓷收回遗书,塞进信封,瞥了眼脸色灰白的宋楚盈。 “堂妹,家中还留有我爹颇多信件,你若不信,咱们可以找专业的人验看。” 宋楚盈说不出话来,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许知祥看着信件,忽然开口。 “宋大老爷生前与我闲聊时,曾透露过将要找回走失的二儿子。” “还说他生性聪慧,让我点拨他的学业。日后他若有幸能入官场,也希望我能多多提携。” 他说完,又叹了一句:“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许知祥是个办实事的官员,在百姓间口碑不错。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又是感慨,又是信服,更加相信萧允就是宋回。 这时,萧允也叹了一句:“我走失十年,没想到爹爹一直记挂着我。” “幸好我一直将这块玉佩戴在身上,才能让爹爹找到我。他若泉下有知,想必也能瞑目了。” 他说完,又从腰间拿出一块玉佩。 “这是宋家大房子女都会有的玉佩,我从小便戴在身上。” “可怜我走失时才五岁,记事甚少,否则早已与家人团聚。” 宋轻瓷拿起那枚玉佩,又从自己身上取出一块玉佩,两块放在一起,给众人看。 “这便是我第四份证据,宋家大房子女都有的玉佩。” 那两块玉佩雕的都是麒麟,雕工甚是精巧,看着都有些年头,一看就是同一个工匠雕刻出来,且随身佩戴已久的。 既有遗书,又有信物,众人都深信不疑。 “这位公子,定然是当年宋家走丢的儿子,宋大老爷的亲子。” “他和宋大老爷长得如此相似,胎记又对得上,还有一样的玉佩,绝对错不了。” 第12章 二弟成乞丐 宋轻瓷但笑不语。 这玉佩是宋煜的,因价值贵重,宋煜年岁小,她担心弄坏,便一直替他收着。 没想到今日会派上用场。 宋楚盈听着现场众人的议论,脸色黑得几乎能挤出墨来。 “你不是说你有五份证据,还有一份呢?” 正这时,一辆豪华马车匆匆赶来,在近处停下。 一个打扮得雍容华贵的老夫人,被一个头发微白的中年男子扶着,拄着拐杖快步走来。 是宋家老夫人和宋家族长。 看到他俩,宋楚盈神色微怔。 他们昨晚便商定好,今晚让她来与宋轻瓷对质便好,并不需要他俩到来。 现场众人也很是意外。 宋轻瓷已呈出四份证据,宋家老夫人和族长才匆匆赶来,来得也未免太晚了些。 想是确认了宋回是宋家人,才匆匆赶来。 宋轻瓷挑眉轻笑。 她的第五份证据来了。 她看向宋楚盈:“堂妹,你刚不是问我,第五份证据吗?” “这便是我的第五份证据,人证。” 她放下茶杯,轻掀裙角,快步往宋老夫人走去。 走近后,她搀扶着老夫人的胳膊,笑意盈盈,声音清甜。 “祖母,族长,你们可算来了。” 宋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手,笑着回道。 “我的孙子找到了,我便是身子再差,也得赶过来接他回府。” 她被宋轻瓷搀扶着,很快来到了萧允身旁。 老夫人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看人时眼神锐利,像是要将人看穿。 萧允对上她的双眼,内心却丝毫不惧,看着她温声叫道。 “祖母,十年未见,祖母可还认得孙儿?” 老夫人伸出瘦骨嶙峋的双手,颤颤巍巍地抚上萧允的脸,眼中老泪纵横。 “回儿,你是回儿,你可算回来了,祖母想你想得好苦啊。” 萧允伸手抚住他的手,一脸动容。 “祖母受苦了,待孙儿回了宋家,定然好好孝顺祖母。” 祖孙俩正相认,围观众人也看得眼含热泪,一道洪亮的中年男音忽在众人身后响起。 “他不是宋回!” 众人回头看去,正是匆匆赶来的宋广平。 他额上冒着细汗,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围观百姓为他让出了一条路,他快步走进堂中。 宋轻瓷闻言,轻笑一声。 “二叔,我弟弟的长相、胎记、信物,我爹的遗嘱,还有祖母当证人,无一不证明回儿是我亲弟。” “二叔为何死活不信。” 她咬着唇,一字一顿。 “莫非二叔真如外界所说,想吃宋家大房的绝户?” 现场众人一怔,随即都一脸狐疑地看向宋广平。 是啊。 别人找回了侄儿,都欢天喜地,恨不得马上将人接回家中。 宋家人却一再阻挠,说他们心中无鬼,谁人会信。 宋广平瞪了她一眼,冷声说道。 “你这是污蔑。” 宋轻瓷笑吟吟地看着他:“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外边都在这么传。” 她每呈一份证据,便有人传出去。 若非如此,老夫人又怎会匆匆赶来。 无非是看铁证如山,想要来表态做戏罢了。 宋广平走到老夫人身边,抬头看向许知祥,一脸笃定地开口。 “大人,方才那些证据都是假的,这人并非我侄子宋回。” “真正的宋回……” 他目光看向人群之外。 那里,两个小厮正扶着一个浑身脏污的乞丐下马车。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都有些不明所以。 宋轻瓷却蓦然瞳孔紧缩,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个乞丐。 他身材清瘦,衣衫褴褛,脸上长满了烂疮。 许是未被人善待过,此刻被众人盯着,他有些害怕地低下了头,瑟缩着身体站在那里。 旁边两个穿着光鲜的小厮,忍着满脸嫌弃,粗鲁地拽着他往堂内走。 即便他的面孔长了烂疮已难以辨认,宋轻瓷心里还是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她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 这个乞丐,是她真正的二弟,宋回。 她想起来方才宋楚盈说的话。 她那样自信笃定,决不会让萧允进宋家门。 说明他们有十足的证据,证明萧允不是宋回。 最好的证据,就是真正的宋回,在他们手里。 方才宋广平未出现,便是找真正的宋回去了。 指尖深深地掐入掌心。 宋轻瓷心中恨意翻腾。 他们竟然如此苛待宋回,那毕竟,也是宋家的骨血。 察觉到宋轻瓷忽然变了气息,萧允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又不明所以地看向那个乞丐。 堂中忽然响起重重的拐杖剁地声。 宋老夫人洪亮的声音响起。 “这就是回儿,我可怜的孙儿。” 众人的注意力被宋老夫人吸引,重新看向了堂中。 就见宋老夫人忽然抱住萧允,脸上老泪纵横。 “离家十年,回儿受苦了,往后祖母定要好好疼你。” 萧允配合着演戏:“多谢祖母。” 宋广平有些懵,嗫嚅着嘴唇,想要辩驳。 “母亲,他不是……” 老夫人厉声打断他:“你闭嘴,这就是我孙儿。” “我看着他长到五岁,哪容得到你置喙。” 宋广平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可仍是不愿就此放弃,转头下意识看了人群外的乞丐。 老夫人瞪他一眼,又用拐杖顿了下地。 “退下,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宋广平一怔,抬头看向老夫人,面露犹疑。 老夫人不再看他,叫过给她赶车来的车夫:“将二老爷带下去。” 宋轻瓷已经呈上了多份证据,她也当众认下了宋回身份。 这时再带来真正的宋回,且是痴傻的乞丐,只会让人疑心他们的目的。 今天,宋轻瓷说谁是宋回,谁才是宋回。 车夫有些强硬地将宋广平带了下去。 宋广平本不情愿,车夫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后,他才脸色难看地退到一旁,不再开口。 两个小厮也拉着那个乞丐退了回去。 那个乞丐似是智商不高,忽然挣扎了一下,被小厮重重地打了几下头,方才安静下来。 宋轻瓷深吸了一口气。 事已至此,宋回便只能是萧允了。 至于真正的宋回,只能日后再想办法施救。 她收回目光,平了平气息,走到萧允面前,牵起他的手,目光澄澈地看着众人。 “现在,我有五份证据,证明这就是我弟弟宋回。” 众人都连连点头。 “这肯定是宋回啊,他要不是宋回,那世上就没有宋回了。” 连许知祥都做出判断。 “宋姑娘呈出的几份证据,每份单拎出来,都难以证明宋公子的身份。” “可多份合在一起,却是铁证。毕竟,这世上不可能这么多巧合,都发生在一人身上。” 现场众人又是附和。 “许大人都出来说话了,那更不可能有假了。” 宋轻瓷看向宋老夫人、宋广平和宋楚盈。 “祖母,族长,二叔,堂妹,堂兄,你们觉得呢?” 第13章 竹马早已离心 宋轻瓷意图很明显。 她要宋广平,不,宋家所有人,当众认下宋回的身份。 她要老夫人和族长,当着众人的面,亲自将他迎回宋府。 老夫人和族长都点头,又目光锐利地看向宋广平。 宋广平被众人裹胁着,咬牙切齿地点头。 “我方才是担心,随意将人领回家中,乱了大哥的血脉。” “现在有这么多证据,证明这是回儿,我怎么可能不认。” 他再不认,就坐实了害死大哥,想吃绝户的罪名了。 他走到萧允身边,亲昵地抓住他的手,和颜悦色地说道。 “回儿,二叔刚刚也是过于谨慎,才会一再怀疑你的身世,你不会怪二叔?” 萧允收回手,目光淡淡:“自然不会,你毕竟是我二叔,就算前几日你想杀……” 宋广平赶紧打断他,笑着说道。 “回儿不怪二叔就好,二叔回去,定然善待回儿,给回儿赔罪。” 一旁的老夫人也开口。 “回儿,等下我们亲自接你回家,必不叫人轻看你。” 又转头笑看众人:“日后,宋家会办回儿回家的接风洗尘宴,还望诸位届时大驾光临,与我宋府共贺喜事。” 宋家人都如此说了,现场众人也不再说什么,这毕竟是宋家家事。 已有人向老夫人道起了喜,恭贺她找回孙儿,找回宋家血脉。 老夫人笑着回了礼。 宋轻瓷心里松了口气。 这事,算是成了。 可她的心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真正的宋回,已被宋广平的贴身小厮塞回了马车里,悄悄离开了现场。 她只能暗暗记下两个小厮的样貌,方便后续查探。 萧允上前,抓住了宋轻瓷的手,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姐姐,我们成了。” 宋轻瓷点头。 方才她也有些紧张,如今平静下来,手心都是汗。 萧允忽然从袖中掏出手帕,细心替她擦拭起手心,清俊的眉宇间满是柔情。 宋轻瓷回过神来,看到萧允,朝他温然一笑。 这一幕落在围观的众眼中,只觉姐友弟恭,甚是感人。 孟祈年在人群中,神色复杂地看着两人。 虽然萧允被证实是宋轻瓷亲弟,可他始终不信。 这时,宋楚盈走到他面前,看着堂中一幕,一脸讥诮。 “祈年哥哥,他们并非真的兄妹。” 孟祈年脸色一凛,蓦地伸手,抓住宋楚盈的肩膀。 “你说什么?” 手腕被抓得有些痛,宋楚盈眉头微蹙,但仍温声回道。 “他就是姐姐的奸夫,我爹已找到真正的宋回……” 孟祈年打断她:“既如此,你爹为何不把人带来?” 宋楚盈一脸委屈。 “我爹也想,可姐姐为了将她奸夫带进府中,伪造了那么多证据,众人都信了。” “我爹若再质疑,只怕外面传的话会更加难听。” 她抬眼看着堂中相视而笑的两人,冷笑一声。 “现在周边还这么多人,他们便不知廉耻地亲热上了,往后在宋府,他俩指不定会怎样苟且呢。” 孟祈年被这话激得眼眶发红。 他早就觉得萧允看宋轻瓷的目光不对劲。 当着他的面,他便这盘肆无忌惮,若他不在,他岂不是要直接动手。 他再忍不下去,推开挡了他去路的宋楚盈,进了堂中,冷着脸拉起宋轻瓷就走。 宋楚盈目光闪了闪,随即脸上扬起笑意。 萧允想要追出去,却被宋老夫人拉住。 她拉着他的手,装模作样地嘘寒问暖。 萧允只得耐着性子应付她。 宋轻瓷被孟祈年拉到了他的马车里。 一进马车,孟祈年便将宋轻瓷甩在软垫上,冷声问她。 “轻瓷,他真是你弟弟宋回吗?” 宋轻瓷揉着被他抓疼的手腕,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别人相信就行,至于是真是假,重要吗?” 孟祈年拧眉:“他行事狠辣,血腥暴戾,将他留在身边,对你没好处。” 宋轻瓷根本无所谓。 她不需要萧允是好人,只需要他不背叛她就行。 “孟郎,他是我弟弟,是我的亲人,不可能害我的。” 孟祈年有些无奈。 “轻瓷,我是为你好。” “我听楚盈说,你弟弟宋回另有其人。” 宋轻瓷脸上一片受伤之色。 “孟郎,你我相识十七年,你为何信我堂妹,却不信我?” “莫非,在孟郎心中,堂妹的地位,已超过了我?” 孟祈年有些心虚。 “怎会?我只是,只是不愿你误会楚盈。” “楚盈天真善良,温柔娴静,必不可能欺骗我。” “你不知道,之前得知你被山贼掳走,她有多担心。” 宋轻瓷目光轻淡:“是吗?有多担心?” 孟祈年伸手揉了揉眉头,低声说道。 “她听到消息,当场便晕了,后来更是茶饭不思,睡不着觉,短短几日,便瘦了一大圈。” “我在外找你,她也一直陪在我身边。找了多日无果,我身边人都劝我放弃,只有她一直陪我坚持着。” “有一天,她甚至从山上滚落下去,摔了一身的伤。我要将她送去医馆,她担心耽误寻你,硬是不让。” “后来更是发起了高烧,我心下愧疚想要照看她,她却将我赶出去寻你,说你早日回来,就是对她最好的照顾。” “从前我只觉她娇柔脆弱,那次我才发现,她身上也有刚毅之处。” 宋轻瓷神色漠然。 宋楚盈的真实嘴脸,在她面前早就无所遁形。 孟祈年也是个傻的,她说什么他都信。 “她如此费心找我,结果不还是没找到吗?” “兴许她没陪在你身边,你早就找到我了。” 孟祈年脸色微沉:“你什么意思?” 宋轻瓷咬着唇,试探地说道。 “我回来后的经历,让我不得不怀疑,掳走我的那群山贼,和她……” 孟祈年有些忍无可忍,厉喝一声,打断宋轻瓷。 “够了,轻瓷,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你便是不念这些日子,她陪我四处找你的好,也不该忘记从前的情谊。” “从前我们三人,一起品茗读书,一起吟诗作对,一起饮酒赏花,一起外出游玩,难道你都忘了吗?” 第14章 要做她未来夫君 宋轻瓷轻笑一声,笑里满是讥讽。 “你忘了吗?我们才是有婚约的人,为何每回在一起,都会有她?” 无非是她早就惦记上了孟祈年,便处处破坏他俩相处,想要分一杯羹罢了。 事实证明,她成功了。 孟祈年心里有了她,自己与孟祈年撕破了脸,而她将要嫁孟祈年为妻。 她真是好生会算计。 前世,她入了孟府,发现她的真面目后,也曾奋起反抗过,可她就像长了天眼一般,总能粉碎她的计划,轻松打破她的反击。 这一世,无论她是谁,她都不会让她的算计得逞。 孟祈年一怔,随即有些失望地看着宋轻瓷。 “轻瓷,你变了,你以前不会这样薄情,不会这样小肚鸡肠……” 宋轻瓷:“孟郎若如此喜欢她,不若只娶她为妻,不纳我为妾。” 孟祈年脸上闪过一抹慌乱,心下也莫名不安。 “轻瓷,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抓住宋轻瓷的手,英俊的脸上充满恳切。 “我知道你记恨她抢了你的正妻之位,但你要明白,我的正妻之位,在你被山贼掳走那刻,就不再属于你。” “这个位置,不是她也会是别人……” 一声嗤笑从旁边传来,打断了孟祈年的慷慨陈词。 “不过一个知州之子的正妻之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后位呢?” 是萧允。 他站在轿旁,俊秀的脸上满是鄙夷,也不知偷听了多久。 他嗤笑完,还伸手将宋轻瓷的手从孟祈年手中抽出。 宋轻瓷得了自由,转头便走。 萧允目送着她走远了,才回过头看孟祈年,语带挑衅道。 “我不是她弟弟宋回,”他笑容昳丽,一字一顿,“我是她未来的夫君,她孩子的父亲。” 现在萧允身份已落定,毫不担心孟祈年能翻过来。 孟祈年气得额头青筋暴起。 他就知道,萧充对宋轻瓷,有非分之想。 他紧握双拳,咬牙说道:“你休想将轻瓷从我身边抢走。” 萧允笑了:“我活了十九年,图谋之事从未败过。” 他能让他母亲从一个不受宠的嫔成为皇后,让自己从一个无人关注的皇子成为太子。 从孟祈年这样的蠢货身边抢走一个女人,也并非难事。 他看着孟祈年,笑容如春风般温润。 “你可要好好活着,别把自己给蠢死了。” “我还等着,我与轻瓷成亲那天,你来给她抬花轿呢。” 他说罢,转身便走,背影清俊如谪仙。 孟祈年心头怒意翻涌,好一会后才平静下来。 婚姻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宋父已死,现在话事人是宋广平,他答应宋轻瓷给他做妾。 宋家老夫人也默许了这事。 宋轻瓷下月便要成他的妾室了。 萧允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男人,根本阻不了他的路,不过是逞口舌之快罢了。 想到此,他的心安定了不少。 他对着萧允背影说道。 “轻瓷二十余日后,便要嫁我,我劝你死了那条心。” 萧允脚步微顿,但没再理会他,快步追上了宋轻瓷。 为了将戏做全,宋回是和老夫人、族长一起回的宋府。 不过一个时辰,宋家门口便张灯结彩。 马车方靠近,数串炮竹便被点燃,接着又有人敲起了锣打起了鼓。 一时间炮竹声声,锣鼓喧天,说不出的喜庆热闹。 萧允方下车,府门口便有一众小厮高声叫了起来。 “恭迎二少爷回府。” 二房的人也等在门口,笑意盈盈地将萧允迎了进去。 宋家人原想拉着萧允做戏,但他以身上有伤要回去好好休息为由,直接进了宋家刚为他收拾出来的院中休息,并不让人前去打扰,只许宋轻瓷入内探望。 宋轻瓷带了些补品给他。 他看着宋轻瓷在桌旁忙碌,忍不住开口。 “姐姐,我听闻,你主动要求带双倍嫁妆,给孟祈年做妾,这是真的吗?” 宋轻瓷不打算瞒他:“假的。” 一切都只是她权宜之计。 萧允脸上露出笑容。 “我就知道,聪慧如姐姐,不可能给人做妾。” 宋轻瓷怕打扰他休息,没再他房中久待,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隔日一早,孟家来人了。 宋轻瓷得了通报,来到前厅,看到宋老夫人,她二叔二婶,孟父孟母,孟祈年和宋楚盈都在。 她祖母和二叔还在因昨日的事恼她,对她态度冷淡,倒是孟父孟母很是殷勤。 宋轻瓷在孟母身旁乖巧地坐下。 很快,她便知晓他们的来意。 他们是来替孟祈年向宋楚盈下聘的。 宋广平看了聘礼单,脸色不愉。 “孟兄,这份礼单,似乎和你们之前给轻瓷下聘时的不一样。” 少了许多,连之前一半都不到。 孟父喝了口茶,淡淡地回道。 “楚盈给的嫁妆,难道能比得上之前轻瓷的?” 宋广平脸色难看至极。 “我已答应你,正在让管事筹措嫁妆……” 孟母接过话:“那不是轻瓷的嫁妆吗?” 宋广平看了宋轻瓷一眼:“一个妾室而已,要什么嫁妆。” 宋轻瓷端了桌上的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二叔,你替堂妹筹措嫁妆,用的却是大房的产业,传出去只怕不太好听。” 一道清朗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何止不好听,简直是坐实了吃绝户的名声。” 众人看向门口,就见一袭月白锦袍的萧允,施施然走进了前厅。 他入了前厅,既未向在座长辈行礼,也未自我介绍,只是走到了宋轻瓷身侧站定,并冲她温和一笑。 他本就长得清俊,因为受伤脸上带着几分苍白,原来神色目光都清冷,看着有些生人勿近之感。 这一笑,却如春风化雨,雪山融水般温润俊雅。 宋轻瓷看到萧允,愣了一下。 她没叫他,他消息倒是灵通。 宋广平听了萧允的话,脸色有些黑,正要说话,却被老夫人打断。 “回儿说得是,这些嫁妆是轻瓷的,无论她做妻还是做妾,都应当给她。” 宋广平有些不解:“母亲……” 老夫人扫了他一眼,他这才讷讷地住了嘴。 老夫人又看向宋轻瓷。 “只是,你父亲方死,按规矩,你得为他守孝三年。” 宋轻瓷:“是。” 一直未说话的孟祈年开口了。 “老夫人,你不会让轻瓷为她父亲守孝三年?” “再等三年,她都二十岁了。” 孟父孟母也皱眉。 宋轻瓷若三年后再嫁,他们只能三年后,再得她的双倍嫁妆了。 见孟家人急了,老夫人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自然不会,只是,我们不能让轻瓷落下不孝的名声。” “所以轻瓷要入孟府做妾之事,不宜大肆宣扬,免得连累了孟府名声。” 她目光慈祥地望向宋轻瓷。 “轻瓷,你说呢?” 宋轻瓷点头。 “不若一月之后,我与堂妹同时出嫁,堂妹从正门出,我从偏门出。” “待到街上,我的轿子再汇入成亲队伍之中,免得被人注意。” “待过了一年半载,我再以孟家妾室的身份出现,便不会有人在意了。” 前世,她便是被这么对待的。 她再三拒绝,但无济于事。 第15章 她可以更懂事 宋轻瓷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住。 他们虽有意如此,这也符合纳妾的礼仪,但宋轻瓷毕竟不是普通的妾。 现下她主动提出,全了他们脸面,还真是体贴至极,懂事至极。 孟母又是满意,又是诧异地看向她。 “这,你也愿意?” 宋轻瓷笑答:“我并不在意这些虚礼,只要能入孟府,与孟郎厮守便成。” 孟祈年脸上漾出笑意,挑衅地看了萧允一眼。 萧允面无表情,只有看向宋轻瓷时,脸上似有些微妙。 孟母抓起宋轻瓷的手,满意地赞道:“轻瓷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宋轻瓷但笑不语。 她可以更懂事。 宋楚盈看到孟父孟母的脸色,心下有些不安。 宋轻瓷表现得太宽容大度了。 让她根本没有机会表现自己。 再这样下去,只怕孟府往后会宠妾灭妻,视她如无物。 想到此,她心下一动,叫过身旁的丫鬟,耳语了几句后,让她出去了。 转头,她又上前,朝宋广平和孟父鞠了一躬。 “楚盈有个建议,不如把大伯的下葬时间,往后再推一月。” “待我与姐姐都嫁入孟府,再将大伯风光下葬,免得落人口舌。” 她轻咬下唇。 “毕竟,姐姐在孝期嫁人,传出去,不仅她的名声难听,还会连累宋家和孟家。” 宋轻瓷一愣。 孟父被吸引了注意,看着宋楚盈,柔声道。 “你继续说。” 宋楚盈心下暗喜,定了定心神,继续说道。 “大周朝律法,生父去世,子女当守孝三年,守孝期间不得嫁娶。” “即便姐姐愿意低调入孟府,可她总得出来见人,此事捂不长久。” “若被有心人利用,不仅于伯父官声有损,怕也会影响祈年哥哥前途。” 孟父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他最重名声,也极看重子女前途,定然不能让此事发生。 可他又舍不下宋轻瓷的双倍嫁妆,心下颇有些为难。 孟母和孟祈年听了这话,心下也是一紧。 孟父直接问了出来。 “哦,那你有何对策?” 宋楚盈笑着说道。 “此前众人都传姐姐已死,我们原也是准备姐姐和祖父后事放一起办的。” “我们可将那后事当成是给姐姐办的,反正姐姐现已回来,传言不攻自破。” “至于伯父的后事,待姐姐成亲后再办,也合理合法。” 见众人听得入神,宋轻瓷慢慢攥紧了手指。 “此计根本不行,我父亲的死讯早已传出,迟迟拖着不下葬,于礼不合。” 她也希望她父亲早些入土安息,少看这些龌蹉人龌蹉事。 宋楚盈驳斥道。 “那只是现在,再过个三年五载,谁还记得伯父具体去世时间。” 她眨了眨眼:“毕竟,又无多少人看见伯父尸体,众人只会记得他的下葬时间。” 孟父点头同意。 “楚盈说得不错,等你嫁入孟府,再将你父亲下葬,风险会小许多。” “对你,对宋家,对孟家都好。你父亲若泉下有知,应当也会同意的。” 他一脸赞赏地看着宋楚盈。 “楚盈真有大家风范,还未过门,便能替娘家和夫家考虑。” 孟母也附和。 “楚盈确有正妻之姿,我以前真是看走眼了。” 她看了眼孟祈年,笑着说道:“还是我儿有眼光,看中的女子都不差。” 她朝宋楚盈招了招手。 宋楚盈马上羞涩地上前。 孟母马上抓住了她的手,笑吟吟地说道:“往后将孟府后院交给你,我放心。” 宋楚盈心中十分欢喜。 看宋轻瓷脸色微沉,她脸上笑意更深。 “姐姐是大家闺秀,贤名在外,日后我嫁入孟府,操持家务,执掌中馈,还得姐姐在旁协助呢。” 她顿了顿后,才又说道:“姐姐,你定会支持我的,对?” 宋轻瓷的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 她还是低估了他们的无耻。 他们竟为了一己私利,改了她父亲的下葬时间,让死人给活人让路。 孟父孟母也是利益至上,说翻脸便翻脸。 可她现在,却不能翻脸。 她轻吸了口气,压下心头怒意,温声说道。 “那是自然,我同意堂妹的说法。” 她掐了掐掌心,说道:“便让我父亲,一月后再下葬。” 宋广平看女儿在孟家人面前得脸,心里也十分开心。 “好,那我稍候便让人将大哥的灵堂撤了,替楚盈和祈年布置新婚。” 这时,两个小厮抬着一个精致的木箱进来。 宋楚盈上前,让人打开了木箱,露出里面的粉色嫁衣,和一套同色系头面。 “妾室只能穿粉,姐姐当初绣的大红嫁衣,现在用不上了。” 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脑门。 “瞧我这记性,姐姐成亲当日,是穿着嫁衣被山贼掳走的,那嫁衣只怕早就被撕碎了。” 闻言,孟家人看宋轻瓷的脸色都冷了几分。 就连准备替宋轻瓷说话的孟祈年,都住了嘴。 宋楚盈继续笑着说道。 “姐姐这一月要忙着筹措嫁妆,怕是无心为自己绣新嫁衣。” “这套嫁衣是我之前绣的,现在用不上了,便送给姐姐。” 这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孟祈年眉头紧蹙,正准备开口,却见他父亲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她过去虽也乖巧懂事,但毕竟是余州城第一才女,熟读圣贤书,不可能如此没骨气。 她越屈就自己,反而越可疑。 宋楚盈此举,反而在替他试探她。 堂上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宋轻瓷。 一片静默中,宋轻瓷轻笑一声。 “多谢堂妹好意,既如此,我便收下了。” 她看都没看一眼那套嫁衣。 众人都露出满意的笑容。 反倒是送嫁衣的宋楚盈,又惊讶又犹豫,像是不舍将嫁衣留给她。 她笑着将木箱盖上。 上前,亲热地挽住了她的手。 “堂姐和我客气什么,往日堂姐待我甚好,往后我也会善待堂姐的。” 孟母看着她俩姐友妹恭,脸上笑意藏都藏不住。 走上前,抓住了两人的手,放在一起,温声说道。 “看你俩相处得如此和睦,我就放心了。” 孟祈年也眼含笑意看着姐妹俩。 堂上一派言笑晏晏。 萧允忽然开口。 “看来这嫁衣堂妹早就绣好了,怎么,之前想着给谁做妾呢?” 他的目光从孟祈年脸上扫过。 孟祈年也有些诧异地看着宋楚盈。 宋楚盈脸上闪过一抹慌乱,而后有些心虚地摇头。 “没,没有,我就是想绣着玩玩罢了。” 众人都心知肚明。 萧允正要再说,但被宋轻瓷止住。 “回儿,不得无礼。” 萧允看她一眼,没再说话。 宋轻瓷喊了檀云上前将嫁衣收下。 事已谈完,宋轻瓷起身告退。 萧允也跟着她一起离开了。 孟祈年心下对宋轻瓷有些歉疚,想要跟上去安抚她,却被宋楚盈拉住。 她看着孟祈年,眸光微闪。 “祈年哥哥,我有话要与你说。” 孟祈年看了看离去的宋轻瓷,又看看宋楚盈,终是重新坐了回去。 回去路上,萧允迫不及待地开口。 “姐,这嫁衣如此丑陋,你留着它干什么?我拿去烧了。” 宋轻瓷轻笑一声。 “过几日,你去青楼找些姑娘,看谁穿这嫁衣合身。” 萧允有些不明所以。 宋轻瓷脸上划过一抹讥嘲。 “谁合身,便将这嫁衣给谁,下月替我入孟府做妾。” 第16章 找个妓子替她做妾 宋轻瓷不愿给孟祈年做妾。 青楼娼妓给孟祈年做妾,却属高攀。 孟祈年是知州之子,年轻俊美,前途不可限量,给他做妾,可比给四五十岁的老男人做妾舒服多了。 萧允微怔后,问道。 “姐姐想寻个妓子,替姐姐入孟府做妾?” 宋轻瓷正色道:“不是他说的么,宁可娶青楼娼妓为妾,也不愿纳我。” “那我便如他所愿。” 前世,她在孟府后期的待遇,与娼妓无异。 宋楚盈诬陷她失了贞之后,孟祈年便再没碰过他。 对于宋楚盈把她宴客的玩物,他也睁一只眼闭一眼。 她生得貌美,垂涎她的男子极多,宋楚盈时常带男人去他后院,有生人,有熟人,有年轻人,也有老男人。 一开始她还会反抗,还会期待孟祈年来救她,后来就渐渐麻木了。 他们喜欢将她变成娼妓,那她不如让他们纳个娼妓,让他们少走弯路。 萧允眼中像是含着一方暖玉,目光莹莹地望着她。 “姐姐有此计划,我定要助姐姐一臂之力。” 宋轻瓷轻声叮嘱。 “在宋家大半银钱收归我手之前,你当低调行事,别引起他们怀疑。” 萧允:“便是他们故意为难姐姐,我也要袖手旁观么?” 宋轻瓷点头:“对,这一月,你在府中安心养伤便是。” 萧允虽已顶上宋回身份,但他们现在无钱无人,在府中根本翻不了天。 为今之计,便是她借双倍嫁妆之名,尽快将大房钱财收回来。 萧允点头:“好。” 前厅里,宋老夫人、宋广平、孟父、孟母、宋楚盈和孟祈年都还在。 目送着宋轻瓷姐弟离开后,宋楚盈忽然开口。 “祖母,爹,娘,伯父,伯母,祈年哥哥,你们觉不觉得,堂姐自逃回来后,像是变了个人?” 她落了水后,醒来便成为了宋楚盈。 那宋轻瓷也极有可能,在失踪的一月中,换了个人。 孟母眸光一闪,看着宋楚盈,神色微妙。 “你也发现了?” 她与宋轻瓷母亲生前交好。 宋母死后,她便像宋轻瓷的半个妈。 与她接触极多,也很清楚宋轻瓷的性子。 女性心思比较敏感,宋老夫人也点头。 “我也觉着,她像变了个人。” 待她不如以前恭敬不说,看她的目光总带着冷意和嘲讽。 宋广平和孟父对看一眼:“发现什么?” 宋楚盈说道:“我与堂姐一起长大,尤其是近一年可谓形影不离,她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 “清高,孤傲,心气高,重感情,疾恶如仇,眼里容不得沙子。” 孟母点头附和:“轻瓷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的性子我也熟悉,确实如你所说。” 宋老夫人补充:“确实,她近期行事,与她的性子极不相符。” 宋楚盈沉声道:“自请为妾,携双倍嫁妆,让祈年哥哥娶楚盈为妻。” “还有今日同意推迟大伯下葬日期,悄无声息从偏门入孟府做妾,接受我给的妾室嫁衣,桩桩件件,都不像是她会做的事。” 她说完,又看向孟祈年。 “祈年哥哥,你与堂姐也是一起长大,你觉得呢?” 孟祈年沉默地回想起来。 片刻后,他点头:“她这几日的所作所为,确实与她往日脾性不符。” 宋广平推测:“许是她认清了现实,发现胳膊拧不过大腿,便妥协了?” 孟父也迟疑道:“确有这个可能,宋兄已死,她发现自己没了依靠,便只能依靠咱们。” 宋广平点头:“她素来聪慧,知晓自己失了清白,不可能当孟家正妻,便自请为妾,博你们好感。” “至于双倍嫁妆,她只是想给自己多一份保障。毕竟那些钱财留在宋家,她一分也得不到。” 这话说得在理,可孟母仍有些不安。 “可她现在不是已经找到了她二弟宋回吗?” 宋广平摇头:“亲家有所不知,那人并非宋回,真正的宋回……” 宋老夫人轻咳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她正不正常,一试便知。” 孟父:“如何试?” 宋楚盈笑着接话:“孟家不是每年秋季都会举办赏菊宴吗?明日便邀请她入府参宴。” “到时看她在宴上的反应,便能试探出一二。” - 当天晚上,宋轻瓷带着她的嫁妆单,去找了宋广平。 宋广平看着长达上百页的嫁妆单,差点呼吸不上来。 “你这是嫁妆吗?你这是要榨干宋家。” 宋轻瓷敛眉。 “二叔,我上月成亲时,和父亲梳理过大房财产。大房财产,远不止这些。” 只是他吃下去了,便当成自己的了,不愿吐出来罢了。 “我上份嫁妆,差不多是这一半。二叔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孟伯父和孟伯母。” 其实上回她的嫁妆也没这么多,但宋广平真去向孟家人核实,他们怕也不会承认。 谁会嫌儿媳带的嫁妆多呢。 宋广平又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嫁妆单,皱眉说道。 “现在大房的田庄地铺里并没这么多现银。” 宋轻瓷沉吟片刻。 “我想收缴田庄店铺经营所得,并变卖地契,家中的古玩字画。” “我被山贼掳去,没了清白,若不带着巨额嫁妆入孟府,只怕会被人看不起。” “二叔看着轻瓷长大,应当不愿看到轻瓷以后受苦。” 宋广平定定地看了宋轻瓷几眼,沉默片刻后,让她先回去。 自己带着长长的嫁妆单,去了老夫人院中。 宋楚盈正在院中和宋老夫人说话,看到他来也不意外。 近一年来,宋方平对这个女儿极为满意,说话也便没避着她。 “母亲,我们筹谋多年,才勉强把大房产业收入囊中。” 宋广平一想到那么多田产店铺,便觉得肉疼。 “现在难道真的要全部归还于她?” 他越想越恨:“若是全归她便算了,她到底是宋家人,若是出了事,财产还算宋家的。” “可她却要将这些钱财作为嫁妆,全部带去孟家。” “我们辛苦奔忙,却全为孟家做了嫁裳。” 宋老夫人喝了口茶,睨了他一眼。 “放心,不会全便宜孟家的。” 她说完,与宋楚盈相视一笑。 宋广平心下微动:“你俩难道有什么法子?” 宋楚盈走到宋广平面前,娇声说道。 “父亲,祖母已与孟伯父谈妥,这些嫁妆,一家一半。” “孟大人与和祖母签了保证书,这些钱财不会便宜了宋轻瓷。” 宋广平一愣。 老夫人笑着让人拿来保证书。 宋广平看着保证书,上面有孟父的签名和指印,心下大喜。 “还是母亲想得周得到。” 他一脸殷勤地上前,替宋老夫人捏肩捶背,关怀备至。 宋老夫人满意地眯眼。 “这都是楚盈的主意,我只是出面与孟家人谈判罢了。” 她伸出手,握了握宋楚盈的手,和颜悦色道。 “还是楚盈聪慧,为人处世面面俱到,你往后有事要多与她商量。” 宋楚盈乖巧地回:“谢祖母夸奖。” 老夫人又看向宋广平。 “所以,宋轻瓷要收缴田庄店铺经营所得,并变卖地契,你全力配合便好,莫要阻挠她。” 第17章 想蹭她的双倍嫁妆 宋广平点头:“孩儿听母亲的。” 见宋老夫人抿了抿唇,他贴心地拿起桌上茶盏,递到宋老夫人手上。 宋老夫人笑着接过茶盏,一边用杯盖撇着上面的浮沫,一边说道。 “说起来,还得感谢她提出带双倍嫁妆入孟府。” “现在的宋回,并非真正的宋家人,大房产业若由他继承了去,巨额财产都会落入旁人手中。” “轻瓷筹措嫁妆正好能将大房榨干,我们也能用她的嫁妆,为楚盈撑场面。” “更能光明正大,将大房的产业转到二房手中。” 宋广平一怔,看了眼一旁正乖巧给老夫人捶腿的宋楚盈。 “母亲是想让她的双倍嫁妆,以楚盈的名义,送到孟家?” 宋老夫人点头:“正是。” 宋广平不解:“可是孟家人都知晓,那双倍嫁妆,是轻瓷的?” 宋老夫人一脸无所谓。 “他们知道又如何,轻瓷一出事,他们便想换妻,你觉得他们会跳出来替她澄清?” “便是他们替轻瓷不平,难道他们能抵得过悠悠众口?” 她轻抿了一口茶后,淡声说道。 “楚盈是妻,轻瓷只是妾,在百姓们心中,只有正妻才会出嫁妆。” “我要的是让城中数十万百姓看到,我宋家是何等富足,嫁女排场如何浩大。” “更要让大家知道,我宋家与孟家结成姻亲,日后便是一体。” 宋广平闻言,脸上大喜,由衷地夸赞起来。 “母亲真是聪明至极,楚盈也让爹爹刮目相看。” 宋轻瓷千辛万苦筹措出双倍嫁妆,最后撑的,都是宋楚盈,宋家二房和孟家的脸面。 宋楚盈笑吟吟地说道。 “孟伯父还答应我,他们留下的那一半嫁妆,会在入府后都记入我这个少夫人名下。” 宋广平脸上的喜色,已溢于言表:“果真?” 若是这样,他日后还能让宋楚盈拿这笔钱贴补娘家。 他们是三赢,而宋轻瓷一无所有。 宋楚盈:“千真万确。” 萧允院中,姐弟俩一边对奕,一边闲谈。 萧允清俊的脸上带着几分担忧。 “姐姐确定,二房会按姐姐的嫁妆单筹措银两?” 宋轻瓷一脸笃定:“他们会的。” 前世,他们便是这么做的。 宋家二房拿不出那么多嫁妆,又想要高调嫁女的脸面,便只能蹭她的嫁妆。 孟家人想要宋家的钱财,又想要二房的支持,自然也会同意。 反正真正吃亏的只有她,散尽家财筹措双倍嫁妆,全的却是宋楚盈和二房的脸面。 这笔嫁妆后续入了孟府,也没有落在她的名下。 前世,她没得选。 这一世,她不会让这笔银钱入孟府。 隔日一早,宋轻瓷在府中碰上了孟祈年。 难得的是,今日他身边未跟着宋楚盈。 看见宋轻瓷,他双眼一亮,快步朝她走来。 走近后,他从袖中抽出一张请柬,放在宋轻瓷面前。 “轻瓷,我家中明日举办了赏菊宴,你和楚盈一道来。” 每年九月,孟府都会举办赏菊宴,邀请余州城的官商贵女贵子入府品茗赏菊,交流学术。 往年的赏菊宴,宋轻瓷都能在宴上大放异彩。 宋轻瓷原想拒绝,可又担心打草惊蛇,引起孟家人怀疑,便同意了。 她要把大房钱财从账上取出,还得利用筹措嫁妆的名义,若是现在便不配合,孟家人许会警觉,宋家二房肯定不会那么轻易把钱吐出来。 她得稳住,等把所有钱财转移走,才能与他们翻脸。 “我可以带上回儿一起去么?” 孟祈年脸色一沉,声音也冷了不少。 “不行。” 宋轻瓷知道孟家人不喜欢萧允,便没再坚持。 隔日一早,她与宋楚盈一道去了孟家。 这是宋轻瓷出事后,第一次登孟家的门。 过去十七年,宋轻瓷来过孟府许多回。 莫说孟父孟母,便是府上的丫鬟仆妇,也早就将她当成了自己人。 可这一回,她一入府便遭冷遇。 先是府内下人,对她爱答不理,态度冷淡。 然后是她的前小姑子孟祈玉,见了她也面无表情。 她看着孟祈玉。 以前她一直甜甜地唤自己“轻瓷姐姐”,现在见了她,却连招呼都无一个。 一旁的孟祈年见她目中无人,俊脸微沉,呵斥起了孟祈玉。 “祈玉,怎么哑巴了,还不叫人?” 孟祈玉撇了撇嘴:“哥,我该叫她什么?姐姐,嫂子,还是姨娘?” 孟祈年顿时语窒。 反倒是宋楚盈,嗔怪地看了孟祈年一眼,又对孟祈玉说道。 “祈玉,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 “姐姐便是妾室,也是你长辈。你这般说她,若是被外人听见,只怕要以为咱们不和呢。” 她说着,上前挽住孟祈玉的手,将腕间的一个玉镯套到了她手上,笑着说道。 “给我个面子,别和姐姐一般计较,可好?” 孟祈玉得了玉镯,很快便眉开眼笑起来了,亲热地挽住了宋楚盈的手,甜甜地说道。 “我听楚盈姐姐的。” 说罢,看了宋轻瓷一眼,轻哼一声,拉着宋楚盈往里去了。 孟祈年有些歉疚。 “轻瓷,祈玉她是小孩子心性,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宋轻瓷“嗯”了一声,没有说话,抬脚往里走去。 孟祈玉什么性子,她比孟祈年更清楚。 哪是小孩子心性,不过是贪婪无耻,见利忘义罢了。 很快便见到了孟母。 孟母对宋轻瓷态度也有些疏离,全然不复昨日的热络。 转头,却是看着拉着宋楚盈的手,满脸慈爱,态度亲昵,仿若亲生母女。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在区别对待。 宋轻瓷心下有些怪异,但也没说什么。 今日,她只当自己是客人,来孟府赏菊。 宋轻瓷跟着孟家人来到后院。 院里,已有不少年轻男女,一边品茗谈笑,一边欣赏地上、架上开得正盛的菊花。 见到宋轻瓷随着孟家人进来,院中静了一霎。 宋轻瓷一月前于成亲当日被山贼掳去一事,早就在余州城传得沸沸扬扬。 她出事后,宋家、孟家、官府都派了人去找,但整整一月都未得她的消息。 这一月中,宋父思虑过度病逝,宋家大房幼子走失,众人都无限叹惋。 谁知数日前,宋轻瓷竟带着丫鬟回府,并很快找回走失的二弟,当堂验亲,桩桩件件传扬甚广。 可以说,近一月里,宋轻瓷是整个余州城最知名的人物。 莫说余州官商阶层,便是寻常百姓,提起她也会叹一句“她真惨”。 在座众人都有些身份,自然也知道了孟祈年与宋楚盈、宋轻瓷三人的事。 对于孟祈年要另娶宋楚盈为妻,宋轻瓷只要携双倍嫁妆做妾之事,众人已觉惊诧。 此刻见3人同时出现,宋楚盈和宋轻瓷还一左一右,跟在孟祈年身旁,更是倍感意外。 片刻后,有贵女轻笑出声,当着她的面挖苦起来。 “宋大小姐真是好兴致,父亲尸骨未寒,还有兴致出来参加赏菊宴。” “之前还说他们父慈女孝?这算什么孝女?莫不是笑话的笑?” “父亲死了便死了,不赶紧抓住原来的婆家,怕是这辈子都没人要了。” 第18章 让她适可而止 宋轻瓷抬头看了说话的几人一眼。 似都是平日与宋楚盈和孟祈玉交好的人。 想来她们私下都打过招呼,当众给她难堪来了。 她又看了孟祈年一眼。 若是以往,她被人奚落,他定会跳出来为她说话。 今日却似哑巴了一般。 好在,她一直有自保的本事。 她看着她们,脸色淡漠,语气含着讥讽。 “遭了一回难,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变脸了。” “他日你们家族没落,找不到谋生的手段时,不妨去街上表演变脸,说不定能糊口呢。” 往日她家繁盛之时,这些人哪个不是赶着巴结,这会儿迫不及待落井下石,损的可不是她的脸面。 说话的几人脸色微变,想再说什么,又怕坐实宋轻瓷说的话,讪讪地住了嘴。 宋楚盈出来打圆场。 “姐姐,你也别如此敏感。她们也是担心你孝期出来参宴,于礼不合。” 宋轻瓷打断她:“我今日难道不是孝期装扮?” 众人这才注意起她的打扮来。 她今日确是穿着一身素服,脸上脂粉未施,发上没有何珠钗,只用一支素雅木簪固定发髻。 反倒是她身侧的宋楚盈,打扮得花枝招展。 一身色彩艳丽的浮光锦,眉色漆黑,唇色鲜红,满头珠钗,与宋轻瓷形成鲜明对比。 饶是如此,两人站在一起,众人的目光还是不自觉落在宋轻瓷脸上。 她本就长得俊俏。 唇不画而红,眉不描而黑,鼻梁高挺,皮肤白皙,又有一双明亮杏眼,很是惹人注目。 不施脂粉,反倒将她精致的五官显露出来,更让人注意到她原生的美貌。 有人心下暗叹。 怪不得宋轻瓷失了清白,孟祈年仍不愿放手,这样的美人,哪个男人舍得丢开。 更何况,两人之前还有十七年的情意在。 宋楚盈注意到众人打量的目光,心下暗恼。 她最讨厌别人将她和宋轻瓷放在一起比较。 好在,从今以后,她是妻,宋轻瓷只是妾,便是容貌才学胜于她,也无关紧要了。 她悄无声息地往孟祈年身边靠了靠,还伸出手,想像往常一般,挽住孟祈年的胳膊。 孟祈年却像是预知她的想法,皱了皱眉后,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伸来的手。 宋楚盈的手落了空。 她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抹怨毒,很快又扬起了笑,拿出孟府未来女主人的架势,招呼起了院中众人。 “今日大家在孟府可要吃好喝好玩好,有什么需要,可直接与我说。” 宋轻瓷寻了张靠角落的桌子坐下。 今日是赏菊宴,不仅院中摆满了各式菊花,就连桌上的餐食,都是用菊花做成的。 茶是清新去火的菊花茶,糕点也是菊香满满的菊花糕,外加一些用菊花腌制出来的蜜饯。 如果不是面对让人倒胃口的人,她心情应当会愉悦许多。 她给自己倒了杯菊花茶,一边轻抿着,一边欣赏着院内的菊花。 正看得入神,一道娇笑声响起。 是宋楚盈。 她正被一群女子围着,高声说笑着。 许是知道孟家未来主母换成了宋楚盈,往日那些捧着她的人,都围在了宋楚盈身边。 有的夸她首饰精致,有的夸她衣裳漂亮,有的夸她绣工绝佳,也有人赞她与孟祈年是天生一对。 听得宋楚盈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她边笑,边看向角落里的宋轻瓷。 就见她独自坐在桌旁,身边空无一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她脸上笑容愈盛,心中也越发得意。 以往这样的场合,这些官商贵女都是围在宋轻瓷身边的。 可现在完全反过来了。 宋轻瓷坐在角落无人搭理,而她被众人夸赞奉承,如众星捧月一般。 宋楚盈快意至极,忍不住起身,走到了宋轻瓷面前,在她身侧坐下。 伸手,为自己倒了杯菊花茶,一边喝,一边娇声说道。 “姐姐,你当好好珍惜此仅有的参宴机会。” “日后你成了孟府的妾室,便没资格再出来交际了。” 宋轻瓷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她争辩,淡淡地“嗯”了一声,脸上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宋轻瓷的反应太过平淡,宋楚盈心下颇感无趣。 “便是我与婆母大度,让你出来交际,以你妾室的身份,怕是也会像今日一般,无人搭理。” 宋轻瓷给自己续了杯茶,慢条斯理地喝着,没有应她。 宋楚盈有些不快,看着宋楚盈平静的面色,恶念一起。 她伸手,直接拿起桌上刚倒下未喝完的茶水,倒在自己身上。 然后,她站了起来,后退两步,伸手指着宋轻瓷,身体轻颤,泫然欲泣地开口。 “姐姐,你为何泼我?” “我见你一人坐在角落,心疼你无人搭理,方才过来你陪你。” “你怎能恩将仇报?我可是你的亲堂妹啊。” 她这一出声,院中众人都看了过来,一脸愕然看着宋轻瓷。 宋轻瓷之前是余州城出了名的贤良。 近日做的一些事,虽然惊世骇俗,但都为将亲弟迎回府,都不算无理。 今日当众泼宋楚盈,却是真的阴险恶毒。 一片静默中,宋轻瓷轻笑一声,慢声道。 “我若泼你,不会泼在你身上,且只泼一杯。” 她看了眼桌上的茶壶,继续说道。 “我若泼你,定会将这整壶茶水,泼在你脸上。” “你脸上妆容那般厚重,这壶茶水泼上去,定能将你脸上脂粉卸下,露出你丑陋的真容。” 宋楚盈气得脸色铁青,却又不好当众向宋轻瓷动手,手指颤抖地指着她,厉声道。 “你胡说,你……” 宋轻瓷端起桌上的茶水轻啜一口,慢悠悠地回她。 “我胡说?那你可敢卸了妆容,让大家看看你的真容?” “我父亲可是你亲大伯,亲眼看着你长大,他尸骨未寒,你便浓妆艳抹。” “若非你的真容难以见人,还有什么可以让你罔顾至亲之死,浓妆出门呢?” 宋楚盈气得浑身发抖。 “他是你父亲,又不是我父亲,我凭什么为他守孝?” 然而宋轻瓷这番发言,已成功将众人的关注点,都转移到了宋楚盈的容貌之上。 她今日脸上的妆容确实浓艳。 大家往日,确实未见过她不施粉黛的模样。 宋轻瓷的父亲,宋楚盈的亲大伯,确实也尸骨未寒。 宋轻瓷没再理会宋楚盈,拿起了桌上的茶壶,正准备给自己续茶,手腕却突然被抓住。 一道冷厉的男音在头顶响起。 “宋轻瓷,你适可而止。” 是孟祈年。 他脸上氤氲着滔天的怒火,看宋轻瓷的目光里也满是怒意。 第19章 被孟家人羞辱 宋轻瓷下意识就想甩一巴掌过去。 但她忍住了。 大庭广众之下,她若对孟祈年动粗,她这些时日在宋孟两家人面前苦心营造的形象便坍塌了。 她不能让他们起疑。 她忍住心头的怒意,咬住唇,眼含泪光地看着孟祈年。 “孟郎,我没有泼她,是她诬陷我。” “今日是孟府的赏菊宴,我怎可能破坏。” 孟祈年定定地看了宋轻瓷片刻,而后甩开一把甩开了她,转头拉着泫然欲泣的宋楚盈离去。 宋轻瓷手里正抓着茶壶,没想到孟祈年会用力甩开她,一时不察,整个人往后倒去。 手里的茶壶掉在地上,碎裂成几片,她的手也不慎压到碎片上,割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瞬间便鲜血淋漓,泛起了浓重的血腥味。 院中一片寂静。 众人看宋轻瓷的目光,也从之前的鄙夷,变成了怜悯。 以前宋轻瓷和孟祈年可是人人称羡的一对,今日孟祈年却为宋楚盈当众伤她,还弃她于不顾,带着宋楚盈离开。 而这前后差别,仅仅发生在一月之内。 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宋轻瓷含泪起了身。 像是完全没发现自己受伤一般,她无视自己受伤的手,朝孟祈年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孟郎,不要丢下我,我真的没有泼她……” 跑着跑着,她不慎踩到了自己的裙角,整个人跌坐在地,看起来可怜又狼狈。 她伸出手想拭泪,却忘记了手还受着伤,手背上淋漓的鲜血往脸上一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可怜。 众人唏嘘不已。 一旁的孟母和孟祈玉分明看到了她受伤,两人却状似未觉,与其他人一起看戏。 这时,一道身影冲了过来,在宋轻瓷面前停下,将她扶了起来。 “轻瓷,你受伤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宋轻瓷微愣。 抬头,看到熟悉的充满英气的脸,她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清和,你探亲回来了?” 这是她闺中蜜友肖清和,肖家嫡长女。 肖家虽不是余州首富,但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富户。 宋轻瓷与肖清和十余岁便相识,因两人年纪相当,爱好相似,性格也有些像,关系一直不错。 本来一月多前,肖清和便要陪她祖母回乡省亲,愣是拖到参加完她的婚礼,送她出阁之后,肖清和才与她祖母动身。 谁知那日她离府没多久,便出事了。 这些时日,她忙着替父亲的后事,迎宋回回府的事,都没时间与肖清和联系。 肖清和点头,见宋轻瓷脸上染了血,从袖中取出手帕,一边替她擦脸,一边冷声开口。 “这便是堂堂孟府的待客之道吗?” “客人在府上被主人弄伤,主人家却不闻不问,漠不关心。” “这到底是主人家故意伤人,还是太过穷困请不起大夫,抑或两者兼而有之呢?” 众人都看向孟母。 很显然,她在故意为难宋轻瓷。 孟母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唤过贴身丫鬟,让她带宋轻瓷去看府医。 宋轻瓷被带到了一处僻静的厢房。 肖清和不放心,便跟着她一起去了。 见宋轻瓷未带丫鬟,肖清和埋怨起来。 “你也是,出门怎么不带个丫鬟?” 宋轻瓷解释:“我让她做别的事去了。” 现在府上下人都是二房的人,她身边就檀云一个心腹,她派出去了。 至于二房给她的丫鬟,不与旁人一起奚落她都算好了,带了不如不带。 她本也没打算在宋府久待,准备露个面便回府,哪知会发生这事。 府医很快便来了。 她手上的口子大,伤得却不算深,府医替她上了药,包扎完便离开了。 宋轻瓷不想回去赏菊,准备直接回府。 肖清和也不愿再在孟府待着,跟她一起往府外走去。 走到一处湖边,却听到低泣声从前面传来。 两人抬眼看去,就见宋楚盈靠着孟祈年,哭得正伤心。 孟祈年则拿着手帕,正温柔地给她试泪,然后将她拥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肩安抚。 本来已经不在意他两的关系,许是手上伤口正痛,宋轻瓷觉得心也微痛起来。 她目光定定地看着两人,像是要将这一幕刻在眼里和心里。 肖清和看了眼宋轻瓷,又看了眼相拥的两人,冷笑一声。 “渣男贱女,无耻之徒。” 宋轻瓷面无表情地转开了脸。 “走。” 她转头往大门方向走去。 肖清和跟了上来。 见她面色沉郁,她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 “我听说,孟祈年要娶宋楚盈为妻,你主动要求给他做妾,还自愿带双倍嫁妆。这是真的吗?” 宋轻瓷默认了。 肖清和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还以为你会是个清醒的,没想到遇上感情,竟也这般糊涂。” 刚巧经过树下,肖清和没忍住气,伸脚踹了下树干,树上黄叶纷纷下落。 “你堂堂嫡女,才貌双全,是余州城出了名的才女,怎能给人做妾?” “宋伯父若在泉下有知,看你如此自甘堕落,怕是死不瞑目。” 此处无人,她又怒上心头,声音颇有些大,震得树上飞鸟齐鸟。 旁边路过的人也诧异地朝这边看来。 宋轻瓷知道肖清和是为自己叫屈,但她性格单纯,有些直来直往,不是会顾忌别人脸面,伸手扯了扯她衣袖,低声道。 “具体原因我回去与你详说,这是在孟家,你先当什么都不知道。” 肖清和有些不解:“在孟家又如何?” “孟家人便能罔顾礼义廉耻吗?” 她回头看着远处相拥的宋楚盈和孟祈年,冷笑一声。 “你家接济孟家三十余年,你自出生便与孟祈年订下娃娃亲。” “他家倒好,你父亲一出事,便马上寻上别人。” “还好意思让你做妾,收你双倍嫁妆。” 她越想越气,越说声音越大,越义愤填膺。 “还有你那不要脸的二叔一家。” “没有你父亲,他们怕是早饿死了。你父亲一出事,他们便占你家产,纵女抢你亲夫。” “怪不得能和孟家人结亲,一样的无情无义寡廉鲜耻,倒真是绝配。” 宋轻瓷正要安抚肖清和,一道尖厉的女音却在两人身后响起。 “你在胡说什么?” 是孟祈玉。 她正领着一众千金在园中赏景,听到肖清和直白的辱骂,顿时怒火中烧,不管不顾地冲了出来,指着两人破口大骂。 “好啊,宋轻瓷,你竟与人当众非议夫家,简直是无耻。” 肖清和接过她的话,冷笑着说道。 “这哪里是非议,我说的都是事实。” “你们孟家难道没受过宋家接济?” “难道不是看宋伯父去世,发现轻瓷无依无靠,便想方设法欺压她?” “连让轻瓷做妾,要双倍嫁妆,改娶她堂妹的事都做得出来。” “宋伯父和宋伯母若是泉下有知,做鬼都要爬上来,把你们这群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徒统统带下去。” 第20章 谁伤的你? 宋轻瓷心里有股暖流涌过。 前世,肖清和也这般护着她。 知她在孟府日子不好过,还时常接济她。 只是她后来远嫁京城,鞭长莫及,又身为女子,在院内生存也艰难,想帮她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她死后多年,她一直有祭奠她。 肖清和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有理有据。 孟祈玉身后一众千金听了,都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宋轻瓷真的挺惨的,我都忍不住要同情她了。” “是啊,往日我虽看不上她的清高劲,但也不该让她遭遇这些。” “孟家此举,也属实过分了些。宋大老爷尸骨还未寒呢,便急着另娶了。” “看刚才孟公子与宋楚盈的热乎劲,两人怕是早就好上了。” …… 孟祈玉听着身后传来的窃窃私语声,忍不住替孟家辩解起来。 “带着双倍嫁妆做妾,让我哥另娶她堂妹为妻,是她自己提议的。” “即便她不提议,她没了清白,也不配再做孟家的正妻了。” 她看着宋轻瓷,尖声说道。 “你被山贼掳去,整整一月下落未明,谁知道你那一月里发生了什么?” “方才府医给你包扎伤口时,真该让他替你搭搭脉,别是肚子里孩子都有了。” 她这话一出,众人都下意识地看向宋轻瓷的小腹。 仿佛她腹中真有了孩子一般。 又是这个理由,又是这一招。 污蔑她的清白,为他们的无耻开脱。 宋轻瓷冷声说道:“我没有。” 可惜这种事,口说无凭。 拿不出证据,她语气再坚定,落在众人耳中,也苍白无力。 她想过验明正身,以证清白,但不是现在,不是此刻。 孟祈玉压根不信她的话。 “你失踪的不是几天,而是整整一个月,那些山贼会那般好心,放着你一个正当妙龄的美人不碰?” “我哥已答应纳你了,你何必再四处蹦跶,让大家时时记得你的事?” 孟祈玉原本不会这般厌恶宋轻瓷的。 可受了宋楚盈的撺掇,她渐渐也看不上她。 宋轻瓷被山贼掳去的一个月里,她遭遇了什么,难免引人遐思。 宋轻瓷原是余州第一美女兼才女,拥护者多,嫉妒者也多。 作为她的小姑子,以前她靠着她有多风光,现在便有多被人看不起。 肖清和站出来维护宋轻瓷。 “这都只是你的猜测,你无凭无据,污蔑轻瓷的名声。” “这是造谣诽谤,我们可以去官府告你的。” 孟祈玉冷笑一声。 “你家中不是有哥哥吗?你若不在意她失了清白,不如回去让你哥哥娶她为妻。” “看看你父母,你哥哥答不答应。” 她又转过头,看着刚刚替宋轻瓷说话的千金们。 “你们家中有哥哥弟弟的人也不少,不若回去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娶宋轻瓷为妻。” “他们若愿意,这妾室,这双倍嫁妆,我们孟家还真就不要了。” 众人面面相觑。 就连肖清和都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众口砾金,无论宋轻瓷失贞与否,但只要有这传言,便会让娶她的人抬不起头。 宋轻瓷看着孟祈玉。 她以前真不知道,她嘴巴竟如此厉害。 以前真是小瞧她了。 “下回孟小姐义正言辞污蔑我之前,还是先把我送的衣裳脱下,我送的钗环卸下。”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用着别人的东西,还说着别人的坏话,不觉得名不正言不顺吗?” 孟祈玉顿时脸色胀红。 好一会儿后,才冷哼一声。 “我能把你送的东西全还你,你能把失去的清白补回来吗?” 宋轻瓷看着孟祈玉,没有说话,拉着肖清和,转身便走。 失去的清白补不回来。 没失去的清白一直在。 孟祈玉过不了多久,便能知道答案了。 孟祈玉却以为她是怕了,对着她的背影大声说道。 “宋轻瓷,我劝你别再折腾了。” “整个余州城,除了我哥顾念之前情谊,愿意纳你为妾,不会再有别的男子要你。” 出了宋府,肖清和咬着牙,恨恨地说道。 “他们这副嘴脸,倒像你犯了天大的错似的。” 宋轻瓷面露讥讽。 她有什么错? 不过是他们恶人先告状罢了。 她抓住肖清和的手,转了话题。 “不说他们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肖清和叹了口气。 “就前几天回来的。昨天我去你府上找你了,但你不在,没想到今天在孟府遇见了。” 想到刚刚那些污糟事,她叹气声更重。 宋轻瓷拍拍她的手,笑道。 “放心,这些烂事打不倒我。” 前世更惨烈的结局她都经历了,只是被当众羞辱,算不了什么。 肖清和见她面色如常,松了口气。 “我原想早些回来的,可惜我祖母病了。待她近日病好,我们方才动身。” 她看着宋轻资,脸上满是担忧,眼眶也微微泛红。 “当初我在老家得知你出事,心急如焚,又不能撇下我祖母不管,只得写信给我父亲,让他遣人去寻你,可惜一直没找到你的下落。” 宋轻瓷握住肖清和的手,轻拍着她手背,柔声安抚道。 “没事了,我已经安全回来了。” 肖清和看着宋轻瓷,她面容依旧,可她总觉得她变了。 变得更坚韧,也更强大了。 肖清和将宋轻瓷送回了院中。 两人有些时日未见,宋轻瓷便将她留下来说话。 萧允处理完院中的事,前来见宋轻瓷,见她正与人说笑,看着难得地放松,脸色也柔和了下来。 他似乎还没看过她如此惬意放松的模样。 这些时日,她总是紧绷着精神,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即便是在睡梦中,也轻蹙着眉头,满脸的愁思。 他不想打扰她的好心情,转身准备离去,眼角的余光却看到她掌心包扎的绷带,空气里似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他脸色一凛,眼里闪过一道狠戾,脸色也不自觉冷了下来。 他快步走到宋轻瓷面前,看着她掌心的伤口,冷声问道。 “谁伤的你?” 第21章 雄竞修罗场 肖清和正与宋轻瓷闲聊,便见一个身材清瘦的男子迈入房中。 他气场强大,气质极佳,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高贵优雅。 他长得出极其清俊,面庞如玉般俊秀,可惜的是他现在脸上一片寒霜,漆黑的瞳孔里像是燃了火,又像是淬了冰,让人无端生出几分惧意。 宋轻瓷没想到萧允会不请自来,并且直奔她面前,有些尴尬。 她指了指身旁的肖清和,介绍起来:“这是我闺中好友,肖清和。” 萧允看都没看肖清和,只是看着宋轻瓷手上的伤。 “谁伤的你?” 语气较方才柔和了不少。 眼里却仍是一片寒冰。 一旁的肖清和快速接过话。 “她的前未婚夫,负心渣男孟祈年。” 萧允终于回过头来,看着肖清和,冷声问道。 “他怎么伤的我姐?” 肖清和给萧允讲了孟家发生的事。 从宋轻瓷被孟祈年伤到手,到孟母冷眼旁观她流血,再到孟祈年宋楚盈湖边相拥,孟祈玉当众污蔑宋轻瓷失贞怀子,一五一十说得详细而生动。 萧允听得剑眉紧拧,双手紧握成拳,指关节咯吱作响。 宋轻瓷知晓萧允的性子,用眼神示意肖清和别再说了。 肖清和却冲她眨眨眼,拍了拍萧允的手臂,说道。 “轻瓷这些时日吃了许多苦,现在你回来了,可得好好待你姐,别让她再受人欺负。” 萧允看了宋轻瓷一眼,低声道:“我知道。” 肖清和离开后,萧允从自己房中拿来金创药,重新替宋轻瓷上药包扎。 拆开纱布,看到宋轻瓷掌心长长的伤口,萧允脸色铁青。 宋轻瓷反过来安抚他。 “这伤口只是看长,并不深,养几日便好了。” “跟你身上的伤比起来,我这伤不值一提。” 萧允深吸了一口气,一边替宋轻瓷上药,一边说道。 “以后别再去孟府了,那地方不吉利。” 总有一日,他要带人将孟府踏平。 宋轻瓷点头:“以后再也不去了。” 萧允替她包扎完,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柔声说道。 “你奔波了这些时日,接下来在府内好好休息,顺带养养这伤。” 宋轻瓷也正有此意。 再过几日便是孟祈年与宋楚盈成婚,也是她入孟府做妾的日子。 不宜再发生意外了。 孟府。 孟宋两家人正在复盘白天的赏菊宴上,宋轻瓷的表现。 孟祈玉最先开口。 “我感觉她和以前性子差不多,还是一点亏也不愿意吃。” 宋楚盈也说道:“她素来如此,别人说她一句,她要还千百句。” 她看了眼孟祈年:“除了对祈年哥哥容忍度高些,其他人都不放在眼里。” 孟母也开口了。 “除了对祈年似乎用情更深了些,其他方面确实与以前相差不大。” 孟祈玉点头:“是呀,她被哥哥推得割伤了手,居然没生哥哥的气,居然还起来追他。” 孟祈年倏地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她割伤了手?” 孟祈玉:“是呀,你推她那一下让她摔倒了,手被地上的碎瓷片割伤了,流了不少血呢。” 她有些幸灾乐祸:“她伤了右手,看她这些天怎么吃饭洗漱。” 孟祈年出身走出了房间。 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心慌和不安。 他点了灯,来到了白日举办赏菊宴的后院。 后院清理过,但仍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角落里还有残留的血渍。 他有些懵了,心中生起了几丝愧疚。 他并不想伤她的,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伤她。 因着宋轻瓷手受伤,萧允往她院里跑得更勤,甚至连用膳都和她一起。 她伤的是右手,不方便拿筷子,萧允甚至直接喂她。 看着萧允夹到嘴边的肉,她脸色微红。 “让檀云来喂我。” 在外人眼中,他们是亲姐弟。 但他们自己都明白,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这样的行为,有些太亲昵了。 萧允没有理会她,只说道:“张嘴。” 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宋轻瓷只得张嘴。 萧允将肉喂进她口中,才慢声说道。 “檀云有别的事做,这几日便让我照顾你。” 他又拿起汤勺舀了勺鸡汤,吹凉后送到宋轻瓷嘴边。 宋轻瓷张口喝下。 孟祈年进到眼中,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昨夜看到她的血后,他晚上做了一夜的噩梦,梦见宋轻瓷抬着鲜血淋漓的手,头也不回地离他而去。 早上一醒来,他便带了赔罪礼过来,想要安抚宋轻瓷。 却没想到,会看到萧允给宋轻瓷喂饭的一幕。 萧允笑意吟吟,宋轻瓷脸含娇嗔,看着如同一对热恋的情人。 孟祈年双目几乎喷火,快速走进房间。 “轻瓷,你们在干什么?” 他脸色异常难看。 宋轻瓷淡淡地回道:“用膳。” 萧允唇角微勾。 见宋轻瓷嘴唇角沾了滴油渍,他直接上手,用手指去擦试她唇角。 温热的手指拂过唇角,还特意停顿了一下。 宋轻瓷愣了一下。 孟祈年目眦欲裂,一把将手上的东西扔到桌上。 “你们这样合适吗?” 萧允瞥他一眼,语含嘲弄。 “我是她弟弟,别说喂她吃饭,便是为她洗漱,都合情情合理。” 他拿着刚喂过宋轻瓷汤的汤勺,妥了勺汤,放到唇边,轻抿了一口。 神色间带着几分挑衅。 “是你伤的我姐,现在我照顾她,你却反来阻止,莫不是见不得我姐好?” 孟祈年脸色铁青。 看见汤碗上搁着双筷子,他伸手就去拿。 “既是我伤的她,我又是她未婚夫,我照顾她,比你合情理。” 萧允却蓦地伸手,按住了那双筷子,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的东西,你别想抢。人也一样。” 语中颇有深意。 指下的筷子纹丝未动。 孟祈年眉头微跳。 萧允眼中的挑衅,已经呼之欲出。 孟祈年深吸了一口气,直接解开了带来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盒糕点,放在宋轻瓷面前。 “轻瓷,这是你以前最爱吃的绿豆糕,我特意绕了两条街买的,刚出炉没多久,还是热的,你快尝尝。” 宋轻瓷拈起一块绿豆糕,放在唇边尝了尝。 萧允脸色微沉。 孟祈年嘴角浮现出笑意,得意地看了萧允一眼。 他便再有心机,如何抵得过他与宋轻瓷十七年的情意。 萧允伸手,拿走那块绿豆糕,扔在桌上。 “改日我寻个糕点师傅,做做别的花样,吃了这么些年,姐姐也该换换口味了。” 孟祈年眼里怒意陡生。 萧允的话句句针对他,摆明了是要与他过不去。 宋轻瓷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孟郎,你新婚在即,不用顾念我,回去备婚。” “再过十余日,咱俩便要成婚了,我不想准备不足,到时婚礼不完美。” 孟祈年双眼微亮:“你不怨我?” 宋轻瓷摇头:“原是有些怨的,可你又不是故意要伤我,那只是个意外。” 孟祈年心头的不安微淡,一步三回首地走了。 萧允待他出了院子,才低喃一声。 “蠢货。” 第22章 筹措嫁妆转移家产 接下来几日,宋轻瓷与萧允都待在院中。 宋家原要给萧允办宴会,被他以父亲刚死,身上有伤为由拒绝了。 孟父的灵堂被撤下,前几日还一片缟素的孟府,很快便热闹喜庆起来。 宋楚盈忙得每天不着府,倒是没时间找宋轻瓷的麻烦了。 孟祈年倒是来找过几次宋轻瓷,但都被她以备嫁要紧哄了回去。 孟祈年虽然心有不安,但他忙着备婚,又整日被宋楚盈缠着,根本无暇多想。 宋轻瓷和萧允竟成了宋府最清闲的两人。 宋轻瓷每日都在追踪嫁妆筹措的进度。 过了五日,发现嫁妆筹措极慢,她索性取出宋家大房产业清单,趁孟父来府拜会时,找上了宋广平。 “二叔,你方接手大房产业,对名下田店铺生意不熟,容易被管事们蒙骗。” “不如你安排人去和他们打个招呼,我来和他们对接。” 她已备好了账本,就等他们将吞进去的钱,一分不剩地吐出来。 她看向座中孟父,脸上笑意盈盈。 “毕竟,再过十几日,便是孟郎与堂妹大婚,也是我带双倍嫁妆,入孟府为妾的日子。” “留给我筹措嫁妆的时间,可不多了。” 宋广平厌烦宋轻瓷每日催促,可当着孟父的面,也不好拖延,只能同意。 宋轻瓷笑吟吟地吩咐。 “让他们酉时之前,在前院集合。” 酉时未过,她名单上那的些田庄店铺的管事,便全聚到了前院。 宋轻瓷、萧允、宋老夫人、宋广平、宋广平之妻吕秀玲五人都在现场。 宋轻瓷让檀云将她理好的账册都分发下去。 “这是我爹生前留下的账册,里面详细记录了各个田庄的收成,店铺的经营所得,账下所余钱财。” “时间紧急,我便不一一查账了,我只要求大家将账下所余钱财,全部兑换成银两,在七日之内交予我。” 她话音刚落,便有管事开口。 “大小姐,我方才翻看了老爷生前留下的账册,与铺子当前经营状况并不相符。” “若不找人仔细查清,怕是……” 宋轻瓷打断他的话:“我出事之前,这些账册都是由我整理的,每笔账都算得清楚。” “我出事不过月余,这账便对不上了么?” 她看着那人,他的面孔相当生疏,她连他姓甚名谁都不清楚。 “这位管事若是不清楚,我不介意请前任管事回来,与你一道梳理账册。” 那管事闻言,冷笑一声。 “前任管事已因贪污受贿被打入大牢,大小姐觉得一个罪犯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他话音刚落,其他管事也陆续讨论起来,都不愿交出银钱和地契。 宋轻瓷看了宋老夫人和宋广平一眼。 他俩坐在主位上,正悠闲地喝着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若无他俩授意,这管事哪敢当众顶撞她。 宋轻瓷也不恼。 她早知这帮管事不可能听她的。 她也学着宋老夫人和宋广平,姿态悠闲地喝起了茶。 “无妨,既然查不清账,我去报官,让朝廷一起帮着查便是。” 她边笑边说:“正巧孟伯父,楚盈未来的公公是余州知州,让他知晓一下岳家有多少钱财,也不是坏事。” “若是孟伯父想避嫌,我便去知府大人做主。” “知府大人生前与父亲交情甚好,想来他也不忍见我被自家管事愚弄。” 宋老夫人和宋广平脸色微变。 若是朝廷介入,宋家这些钱财能不能保住都两说。 他们也看出来了,许知祥似是偏帮宋轻瓷,并不站他们那边。 宋广平笑道:“轻瓷,这是宋家家事,何需朝廷介入。” “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 宋轻瓷笑着打断他:“二叔,这可不是家务事,这是家产纷争。” 她看了那个管事一眼:“更有可能是监守自盗,贪赃枉法,职务侵占。” 她每说一句,那个管事脸色便白一分,目光也不由自主地瞟向了宋广平。 宋轻瓷起身,身瓷款款地走到那管事面前,站定后笑吟吟地看着他。 “这位管事,不知你姓甚名谁,管理的是宋家哪个田庄或哪个铺子?” 那管事定了定心神,才强撑着,不卑不亢地回道。 “属下王来福,现是城东绸缎铺的管事。” 宋轻瓷“哦”了一声。 “若我没记错,城东绸缎铺前任管事也姓王。” “他管理宋家绸缎铺十余年,从未出过错。说他贪污受贿,我觉着其中有冤。” “正好借着此次查账,可重新详查此案,若他真是被冤枉的,也可还他一个清白。” 王管事脸色愈加青白,额上甚至冒起了细汗。 宋轻瓷满意地回过头,看着宋广平,笑着问道。 “二叔,你觉得我说得如何?” 宋广平在心下暗骂宋轻瓷奸诈,面上却一派温和。 “此事早已盖棺定论,没有再查的必要,何必为官府添麻烦。” 宋轻瓷轻叹一声:“我也不想,可这不是王管事不愿配合么?” “秉公执法,还人清白,这原也是官府的职责,想来许大人不会觉得麻烦。” 她说罢,便准备差人去请许知府,被宋老夫人厉声打断。 “够了。” 宋老夫人扫了宋轻瓷一眼,目光锐利地看向院中众位管事。 “既然轻瓷手中有清楚的账册,大家便按她说的办。” 有管事有些迟疑地开口:“老夫人……” 他们都是近一月陆续上任的管事,不是和宋家沾亲带故,便是花了银钱收买了宋广平,如今屁股都还没坐热,银钱也没赚多少,便要交出经营所得,如何甘心。 宋老夫人扫了他们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些田庄地铺原就是大房的产业,如今大房只剩轻瓷一人……” 这时,一直未作声的萧允凉凉地开口。 “祖母,孙儿还在呢,大房怎就只剩姐姐一人了。” 他笑看了宋轻瓷一眼:“不过姐姐想如何处理这些产业,孙儿都无异议。” 宋老夫人顿了顿,继续说道。 “那这些产业,便都交由轻瓷处理。” 宋轻瓷躬了下身:“多谢祖母支持。” 她回头,对那些管事们说道。 “如今我与我二弟相依为命,二弟身受重伤需名贵药材调养,又要花钱打点去寻幼弟,我还得给孟家双倍嫁妆,需筹措巨额银两。” “我有意将名下所有田庄店铺出售,需要大家停止所有进货计划,将账下银钱全都汇于我处。” 府内众管事都沉默不语。 宋老夫人与宋广平也未再多言。 宋轻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大家若无异议,便回去。记得七日后,将兑成的银两交到我手中。” 宋老夫人都发话了,自然没人再有异议,都沉默地离去。 回去的路上,萧允有些不解地问宋轻瓷。 “姐姐,这些田庄铺子,你为何要变卖了?” 田庄铺子都是可以再生钱的资产,可以直接充作嫁妆,带入孟府的。 宋轻瓷大张旗鼓地变卖,反而奇怪。 宋轻瓷解释:“现在这些田庄铺子的管事,全是二房的人,我没时间一个个打发。” “而且,我也不想让宋家大房的财产,继续姓宋。” 第23章 成婚当日妓子替嫁 萧允一愣。 “姐姐想将这些财产转移到他姓之人名下?” 宋轻瓷点头。 “我会用新的身份,将这些田庄地铺低价买下,再投入经营。” 那样,便是她死了,这些财产,也与宋家人无关了。 宋家人想与孟家人一起吞掉大房的财产,简直是痴心妄想。 好一招釜底抽薪。 萧允对宋轻瓷此举赞赏不已:“姐姐真是聪慧。” 宋轻瓷淡笑:“都是被他们逼出来的。” 萧允没再说话,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不知为何,她一脸笃定的表情,让他心下无比踏实安定。 他从不曾这样信任过一个人。 宋轻瓷与宋家大房田庄店铺的管事们,约定的七日之期转瞬便到。 一箱箱金银细软被抬进了宋家。 宋家管理内宅的人是吕秀玲,她原想将这些财物抬入库房保管,被宋轻瓷拒绝了。 宋轻瓷以要清点入册为由,将财物都放在了萧允院中。 宋家人原本不应,宋轻瓷又请了官差,让他们和护院一起看守这些财物。 宋家人看到官差在,这才不管再阻挠。 第二日,萧允就拿了其中5000两,为沁春楼的红烟姑娘赎了身,养在自己院中,娇宠无度。 红烟姑娘也是娇纵,刚入府就提出了非分要求。 她想在院中挖个池塘,在里面养锦鲤,也方便来年种莲花。 萧允同意了。 很快,便有几十人的施工队入住宋府。 挖池塘的挖池塘,运土的运土,每天府内进进出出,忙得不亦乐乎。 施工队都是男子,红烟不便见生人,萧允又担心她被下人欺负,将她安排到了宋轻瓷院中居住。 宋轻瓷自然同意,每日与红烟朝夕相处,权当多了个伴。 孟祈年知晓此事,却冲到她院中,与她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你怎能让一个青楼妓女住进你的院中?” 宋家大房大半银钱到手,宋轻瓷一改往日的柔情蜜意,懂事知礼。 “红烟姑娘虽是妓女,却也是回儿心尖上的人。他提了要求,我怎能拒绝。” 听宋轻瓷提到宋回,孟祈年心下更是不耐。 “你不觉得,你对这个弟弟过于娇宠了吗?” 这几日是他在宋府听到下人议论,只觉宋轻瓷已将他当成祖宗在宠。 宋轻瓷语气淡淡:“他是我弟弟,方才回到我身边,我宠着他,怎么了?” 孟祈年微愣。 宋轻瓷从未以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过话。 他心下莫名有些不安。 “红烟若是良籍也便罢了,可她是个娼妓。你不怕玷污了自己的名声?” 宋轻瓷只觉好笑。 “名声?清白?孟郎,你爱的究竟是我,还是单薄的清白名声?” 前世,因为一句她名声不再清白,便将她降妻为妾。 后来更是因为看见她与别的男子在一处,便认定她失贞,纵容家人把她当娼妓,当他在官场上升迁的踏脚石。 孟祈年语窒,好半晌才开口。 “我自然是爱你的,只是众口铄金,你又何必将自己置于险地。” 宋轻瓷嗤笑一声,正待说话,宋楚盈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 “姐姐,你被山贼掳走,是被迫失去清白,现在却主动与青楼妓女交好,这话若传出去,让孟家人如何自处?” “你便只是个妾室,也得为夫家名声考虑。” 听到宋楚盈的声音,孟祈年有些烦躁。 近些时日,宋楚盈天天缠着他,害得他与宋轻瓷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可她又确实处处为他着想,令他心下熨帖。 宋轻瓷看向宋楚盈。 还未到大婚,她最近已日日穿红,整个人也红光满面,喜气洋洋。 可见对这桩婚事真是满意极了。 她应付地回了句:“堂妹说的是。” 宋楚盈走到孟祈年面前,挽住了他的胳膊,娇笑着说道。 “祈年哥哥,我的嫁衣绣好了,你去我院中,我穿给你看看。” 宋轻瓷不愿再看他俩当面亲热,转身回了房。 孟祈年看着宋轻瓷疏离的背影,心下很是不安。 想要叫住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后只得被楚盈拉走。 大婚当日,宋府尤其热闹。 大红的喜字贴满了每个角落,桌上摆满了精致的佳肴。 鞭炮声响彻不绝,丝竹声萦绕全府。 余州城所有官商富绅都登门了。 大家围坐在一起,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 宋轻瓷房中却异常安静。 喜婆在身后给她梳着头,嘴里却喃喃自语。 “宋大小姐这般貌美,去给孟公子做妾,真是可惜了。” 檀云闻言,也是长叹了口气。 “若是老爷还在,他们怎敢如此。” 宋轻瓷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铜镜。 铜镜中的她,面涂脂粉,唇色鲜红,头上戴着红花,看着很是俗艳。 哪有一个多月前,成亲那日时的隆重。 喜婆说,做妾便只能如此妆扮。 凤冠霞帔,那是正妻才有的规制。 今日来府中参宴的人,喝的也是孟祈年和宋轻瓷的喜酒。 宋轻瓷不过是沾了他俩的光。 妆扮完,宋轻瓷便以换衣服为由,请喜婆出去了。 担心喜婆坏事,她让檀云也出去盯着喜婆。 然后,她叫出了藏在她房内的红烟。 红烟早已穿好粉色喜服。 宋楚盈绣的那套喜服,穿在红烟身上有些宽松,后来让裁缝改了,现在穿着很是合身。 宋轻瓷让红烟坐下,亲手替她梳,一边梳一边说道。 “今日要委屈你了。” 红烟一笑。 “怎么会?我一个妓子,能替你入知州府,已是天大的幸运。” 她伸出手,轻抚着领间的红色宝石。 想来宋楚盈当初是真用了心,妾室不能穿红,她便在嫁衣上用红线绣了花,又缀了红宝石。 “我若留在沁春楼,不是等着接客,便是给四五旬的老者做妾,一顶小轿打发了事。” “你和宋公子为我赎身,认我做义妹,又给我千两银两傍身,让我给知州府的公子做妾。” “我出身卑贱,能有这番境遇,已然知足。” 她娘是青楼上任花魁,可惜她出生没多久,就得花柳病去世了。 她生在青楼长在青楼,如果不是遇见萧允,恐怕得重复她娘的老路。 她抬头看着宋轻瓷,握住她的手,对她粲然一笑。 “我长在青楼,从小学的便是取悦男人的法子,也并非不能与宋楚盈一战。” 宋轻瓷轻梳着她乌黑的发丝。 “你甘心便好。只是孟家人和我那堂妹,都并非如表面般良善。” “你替我入府,损了他们的颜面,只怕他们未必会与你善罢甘休。” 红烟倒是不以为意。 “他们是官宦人家,要脸面,便是想搓磨我,也得顾忌名声。” “我不一样,我青楼出身本就不重脸面,有的是法子对付他们。” 青楼女子为争宠保命,多的是腌臜下流的法子,她见得多了,也用得多了,并不担心。 宋轻瓷放心了。 她为红烟盖上盖头,将她扶坐在床边,静等吉时到来。 按规制,孟祈年接了宋楚盈,她的小轿便会跟在后头。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孟祈年,不,孟家人看到红烟时的画面了。 第24章 他的洞房花烛夜 檀云和喜婆扶了红烟出去,上了侧门外侯着的小轿。 房内顿时空了下来。 宋轻瓷坐在铜镜前,有些恍惚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外面传来热闹的人声、丝竹声,她却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一月前的成亲画面在眼前闪过。 那时,父亲尚在,幼弟守在身旁,她虽不舍,却也是满心欢喜地含羞待嫁。 谁曾想,不过月余,便物是人非。 房门忽被推开,萧允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清俊的脸上笑意温柔。 “姐姐,可想去看戏?” 宋轻瓷摇头,迎亲接亲她都经历过了。 虽然她对孟祈年已无多少情意,但看他迎娶别人,还是内心酸涩。 萧允眼神微黯,很快又扬起笑意。 “那咱们去送送红烟。” 宋轻瓷这才点头。 红烟是替她出嫁,送去孟府后,定然要面对孟家人的责难,她对她还是有些歉疚。 宾客在前院,府内佣人也在前院帮忙,两人很顺利就避开人,来到侧门。 侧门口,停着一辆寒酸的四人小轿。 轿帘有些旧,轿子也颇小,看着像是街边随口叫来的。 这样寒酸的轿子,便是寻常人家结婚时的喜婆,也不屑做。 宋轻瓷看得心下怒火顿起。 宋家人与孟家人这般作践她,给她下马威,当真是无耻至极。 檀云在一旁看了,也是眼眶泛红,咬牙说道。 “幸好不是小姐去孟府,否则……” 想到红烟正坐在轿中,担心她听了心中难受,她又止住了话。 反倒是红烟开口安慰几人。 “不必替我难受,我出身本就卑贱,去哪都被人看不起。” “今日出嫁,能沾宋小姐的光,纳入官宦家,已是天大幸事。” 萧允也在一旁安抚。 “姐姐,你且放心,孟家很快就要成为全城笑柄,且让他们得意这一时。” 宋轻瓷忍气点头,给了轿夫几两银子,叮嘱他们。 “待会儿将轿子抬稳些,莫要颠着轿中人。” 几个轿夫都点头。 前面鞭炮声响起,新郎新娘起程了。 轿夫也抬起小轿,出了巷道,汇入迎亲队伍。 萧允带着宋轻瓷,飞身上了屋顶,目送迎亲队伍离去。 宋轻瓷一眼就看到了新娘的轿子。 宋楚盈坐的是八抬大轿,轿帘崭新,流苏上还缀着红润的宝石,看起来十分奢华。 她的轿子后面,跟着喜婆的轿子,也是八抬大轿,虽然装饰不如她的奢华,但也十分宽敞。 红烟坐的轿子落在极后,被新娘的轿子一衬,像个丫鬟一般。 孟祈年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身红色喜服,更衬得他面如冠玉。 娇妻美妆,十里红妆,确实值得得意。 宋家陪嫁极多,足足数百个箱子。 装嫁妆箱的马车都有上百辆,后面还有数百人肩挑手搬,看得众人啧舌。 “宋家真是阔气,嫁女竟有这么多嫁妆。” “宋家可是余州首富,这些嫁妆不过宋家财富的冰山一角。” 有了宋轻瓷上回成亲时被山贼掳走的经验教训,这回宋孟两家都格外谨慎。 不仅派了两家的家丁护院,孟祈年的知州父亲还调了衙中官差,一路保驾护航,场面看起来更加盛大。 宋轻瓷面无表情地看着。 萧允目光落在她脸上,柔声安抚。 “来日姐姐的婚礼,定然比这更加隆重盛大。” 宋轻瓷抬头看着萧允。 “我今生不会再嫁,若能寻到煜儿,便让他为宋家开枝散叶。” “若寻不到,便由你来。” 宋家人这般对他们,她已经无所谓血缘和香火了。 只要有心地良善,知恩图报之人,将这份家业传下去便行。 萧允怔住,好半晌才开口。 “姐姐今年不过十七,现在谈这事,未免为时过早。” 宋轻瓷未再说话,只是目光轻淡地看着迎亲队伍往孟家而去。 宋楚盈坐在轿中,听着一路的欢闹声,脸上的笑意止也不止不住。 因着宋轻瓷此前不接受孟祈年纳妾,她连给他做妾都不敢奢望。 谁曾想,一朝筹谋,她不仅能嫁孟祈年,还能做他的正妻,更有全城百姓的祝福艳羡。 她感觉人生已圆满到了极点。 花轿很快便到了孟家。 宋楚盈的花轿从正房抬进了孟家,停在正堂外,等着与孟祈年拜堂行礼。 一众宾客翘首以待,府内管事及佣人殷勤接待,隆重至极。 红烟的花轿从偏门抬进了孟家,送去了偏院,院中空落冷清,无人接待。 檀云看着这一幕,心下又有怒意生起,转身就想去找孟家人,被檀秋止住。 孟祈年与宋楚盈尚未拜堂入洞房,一切还未尘埃落定,叫来孟家人,被他们发现了,很有可能再强硬把宋轻瓷接过来。 红烟自己下了轿,叫了檀云姐妹二人入了房中,和她们耳语了几句。 两人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正堂孟祈年与宋楚盈拜完了堂,宋楚盈被送入洞房,孟家人留在前院招待宾客。 红烟所在的偏院凄凉冷落,像是被众人遗忘了一般,直到亥时,都无人送来吃食。 得了红烟的吩咐,檀云特意去了前院,找到孟母看重的管事嬷嬷,说若不送去吃食,便在院中大闹,让孟家的宾客看笑话。 孟母得了管事的回禀,脸色微沉,但到底担心宋轻瓷真闹,只得差了人送吃食过去。 孟祈年被宾客灌了不少酒,头脑昏沉,被下人搀扶去了正房。 房中,宋楚盈正盖着红盖头,端坐在床上,满心期待地等着他。 孟祈年上前掀开盖头,看着宋楚盈含羞带怯的脸,不由一阵恍惚。 “轻瓷,你终于嫁给我了……” 宋楚盈脸色大变,但很快就调整过来,抬头目光莹莹地看着孟祈年。 “夫君,我是楚盈,你的正妻,轻瓷只是你的妾室。” 孟祈年原本双目迷离,闻言却清明了一些,看着宋楚盈的脸,拍了拍头。 “对了,轻瓷只是我的妾室。” 他起身,就准备去找宋轻瓷,却被宋楚盈拉住。 她身体柔弱无骨地贴上孟祈年,双手搂住他的腰,双唇炽热地擦过孟祈年的脖颈。 “夫君,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夫君难道不想要我吗?” 孟祈年瞬间便失了心智,伸手回楼住了宋楚盈。 第25章 妾室是青楼花魁 正房里账暖春宵。 偏院里,红烟正与檀云用膳。 她对孟祈年无情,对孟家人也没有期待,被区别对待也心无波澜。 用完膳便直接歇下了。 孟祈年是在下半夜醒的。 一睁眼,他便看到怀中酣睡的宋楚盈。 看着那张眉眼与宋轻瓷有两分相似的脸,孟祈年马上想到了宋轻瓷。 她应当,在房中等他。 想到此,他马上起身穿衣,准备去找宋轻瓷。 宋楚盈也很快醒过来,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茫然地看着穿衣的孟祈年。 “夫君,你这是要做什么?” 孟祈年系着腰带回她。 “我去看看轻瓷。” 宋楚盈睡意全无,脸色大变,但很快又调整过来,柔声说道。 “夫君,夜已深沉,姐姐恐怕已经睡下了。” “夫君还是莫要去打扰姐姐了。” 她说完,伸手搂住了孟祈年的腰。 “夫君难道要扔下我,让我独守空房吗?” 孟祈年系好腰带,转过头,掰开她的手。 “楚盈,我上半夜已和你在一起了,下半夜自当去陪轻瓷。” 宋楚盈咬着唇,眼神湿润地看着孟祈年,没有松手。 孟祈年脸色微冷。 “成亲前你不是说要善待轻瓷,怎么这会儿连我去找她,你都这般任性。” 他说完,也不管宋楚盈的反应,转身往外走去。 宋楚盈抓紧了身上锦被,见孟祈年已走到门边,才又柔声开口。 “夫君,我错了,你尽可在姐姐处歇下。我去吩咐下人烧热水。” 孟祈年脸色微缓,回头满意地看了宋楚盈一眼,语气也柔和了不少。 “嗯,你也赶紧歇下,明日一早还要给父亲母亲敬茶。” 孟祈年出了正院,便让随身小厮安福带他去找宋轻瓷。 越往里走,孟祈年的心越沉,脸色越加难看。 他家人竟将宋轻瓷安排在府上最偏僻的院落里。 进了院子,院中也只有檀云姐妹值守,心下十分气恼。 他忙着迎亲宴客,无暇顾及宋轻瓷,本以为家人再厌弃她,也会在面上过得去。 却没想到,他们会这般薄待她。 他忍着气,一进院中,便轻喊道。 “轻瓷,我来了。” 檀云没想到孟祈年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怔愣片刻后,檀云赶紧进了房中,叫醒熟睡的红烟。 红烟醒来后,赶紧让檀云吹熄蜡烛。 她原还苦恼怎么和孟祈年圆房,现下倒好,他自己找上门来了。 她起身关了窗,又将屏风移至窗前,挡住天下洒落的月光,静待孟祈年入房。 孟祈年进入房中,只觉一片漆黑,正准备让人点燃蜡烛。 “宋轻瓷”却蓦然贴了上来,从背后搂住他的腰,柔软的身体贴上他的后背。 孟祈年身体微僵,随即心头涌上狂喜。 宋轻瓷素来清高守礼,往日两人有婚约,可她总秉承礼法,不愿与他太过亲近。 他虽爱的她的清高和才华,可有时候也难免觉得无趣。 美人在侧,总不如美人在怀舒爽。 这些时日,宋轻瓷冷着他,到后来甚至避着他,令他心中很是不好受。 他知她心中有怨,可他也是被形势所逼。 他早已打定主意,成婚后要好好待她,弥补她,重新赢回她的心。 他已做好受冷遇的准备,却没想到她会这般热情主动,毫不介怀他的所作所为,也不在意家人的区别对待。 这般体贴,怎能不让他动容。 他转过身,搂住“宋轻瓷”,只觉心中舒畅无比。 “宋轻瓷”也不负他望,热情地吻住了他,双手也在他身上游走起来。 仿若完全变了一个人。 孟祈年很快便被点起了欲火,一把抱住“宋轻瓷”,将她放在了床榻上,随即覆身上去。 “宋轻瓷”也异常热情地回应着他。 只是从始至终,她都没说一句话,没发出一道声音。 孟祈年餍足过后,便搂着红烟,沉沉睡去。 隔日一早,孟祈年是被红烟叫醒的。 “夫君,您该带着新妇去给公婆敬茶了。” 孟祈年原还有些迷糊,听到陌生的声音,心下有些不适。 待睁开眼,看到床上陌生的面孔,顿时睡意全消。 他“腾”地坐了起来,脸色煞白地看着红烟 “你,你,你是谁?” 红烟看着他俊秀的脸,笑意盈盈地回道。 “夫君难道忘了么?奴家是您的妾室呀。” 她面色羞红,拿着身上锦帕,无限娇柔地起身。 “奴家已是夫君的人了,以后夫君可要善待奴家。” 孟祈年心中怒极。 看到雪白的锦帕上,一抹显眼的殷红,脸色难看到极点。 “轻瓷呢?你将她藏哪去了?” 红烟收起锦帕,笑着回答他。 “轻瓷小姐自然是在宋府呀,她一个云英待嫁的大家小姐,怎会出现在孟府呢?” 孟祈年气急败坏,一把伸手拽住红烟的胳膊。 “你胡说,轻瓷明明是我的妾室。说,是不是你将她藏起来了?” 红烟被孟祈年拽得胳膊通红,但她仍忍着痛回道。 “夫君,奴家不过沁春楼的一个妓子,哪来的能力藏匿轻瓷小姐呢。” 孟祈年目光死死地盯着她,近乎咬牙切齿地开口。 “你是宋回从沁春楼赎回的妓子?” 红烟红着眼眶点头。 “小姐少爷怜惜奴家孤苦,特为奴家赎身,认做义妹。” “现在奴家也是宋家的小姐,给夫君做妾,也不算辱没了孟府的门楣。” 孟祈年脸色变了又变,蓦地甩开了红烟,转身下床,捞起衣服穿上。 红烟看着他胡乱地穿着衣裳,还不忘火上浇油。 “夫君,奴家当何时去给少夫人敬茶?” 孟祈年没有理会她,沉着脸往外走去。 才出房门,安福就走了过来。 “公子,少夫人让您尽快过去,随她一起去给老爷夫人敬茶。” 孟祈年一把挥开他,阴色阴沉地往府外走去。 院中,红烟也起了身,脸色漠然地看着孟祈年离去。 转头,她笑着对檀云说道。 “去和轻瓷小姐说一声,孟公子已往宋府去了。” 孟祈年才出偏院没多久,宋楚盈便迎了上来。 见孟祈年满脸怒意,她扬起笑容,柔声问道。 “夫君,发生了何事?莫不是姐姐惹你不快?” 看到孟祈年脖间的抓痕,她装模作样地轻叹了口气。 “姐姐许是想起了之前被山贼凌辱的画面,心中有阴影,才会这般粗鲁地对待夫君。夫君往后待她温柔一些便是。” “咱们快些去给公公婆婆敬茶。” 孟祈年一把推开了她,怒气冲冲地往宋府去了。 他现在只想去找宋轻瓷问个明白! 第26章 嫁妆箱里都是泥土碎石 孟祈年心中怒极,推得也用力,宋楚盈一个不察,整个人跌坐在地。 宋楚盈愣愣地坐在地上,看着孟祈年离去的背影。 她与孟祈年认识十几年,他还从未这般粗鲁对待过她。 便是以前他不喜她,也只是态度冷淡,从未对她动过手。 她心中委屈至极,眼中一片酸涩,不多时便红了眼眶,泛起泪意。 宋楚盈的贴身丫鬟彩玉赶紧上前扶起她,安抚道。 “小姐莫要伤心,姑爷这般动怒,定是宋轻瓷惹怒了他,小姐只是被迁怒了。” 宋楚盈心中的委屈这才淡了一些。 她眨了眨眼,隐去眼中的泪意,挤出笑容。 “对,定是姐姐惹怒了她,夫君并不是生我的气。” 手臂一片酸疼,她低下头,这才发现手上皮肤已被擦伤,一片红痕。 她心下怒意又起。 “我去先去公婆敬茶,等下再给她好看。” 她说完,便带着彩玉匆匆往正堂赶去。 正堂里,孟父孟母端坐上位,皱眉看向入口。 他们在堂中已等候一刻钟,仍不见孟祈年和宋楚盈前来,心下已有不满。 正准备差人去请,却看到宋楚盈匆匆走来,身旁却不见孟祈年身影,不由有些生气。 宋楚盈才刚进堂,孟父已经不悦地开口。 “怎么就你一人前来,祈年呢?” 宋楚盈一脸委屈地解释。 “夫君方才从姐姐院中出来,怒气冲冲地出府了。想来是姐姐惹恼了他。” 她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眶,掀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的擦伤。 “不知姐姐做了什么,让夫君这般生气,我上前询问,夫君竟一把将我推倒。” 孟母闻言,眉头紧皱。 “昨夜是你俩的洞房花烛夜,他怎会宿在宋轻瓷房中?” 宋楚盈垂下眼,声音低了不少。 “夫君爱重姐姐,楚盈不便阻挠,只得让夫君前去看望姐姐。” “只是没想到姐姐会辜负夫君爱意。” 她说完,抬头看了眼孟母,复又垂下头去,欲言又止。 孟母脸色队沉:“堂中都是自己人,你想说什么便直说,不必犹豫。” 宋楚盈这才开口。 “姐姐曾和夫君说过,她并未失贞,想来夫君信了。” “夫君如此生气,想是早上起来,发现姐姐并非处子,觉得受了欺骗。” 孟父勃然大怒,大手一挥,桌上的茶壶茶杯都落了地,发出脆响。 “她为了嫁进孟府,竟然欺骗祈年,真是不知羞耻。” 堂上众人都吓得一激灵。 马上便有手脚灵活的丫鬟上前,收拾起了地上的碎片。 宋楚盈也被孟父吓了一跳,但很快便定了心神,安抚起了孟父。 “父亲不必动怒,姐姐此举虽伤了夫君的心,但外人都知她失了清白,不会影响孟家的名声。” 孟父冷哼一声。 “现在你是妻,她是妾,还叫什么姐姐,直接叫她姨娘便是。” 宋楚盈脸上闪过一抹笑意,垂首应道:“是。” 孟父忍着气说道:“你先敬茶。” 孟母赶紧让下人送上新的茶。 正在这时,府上管事火急火燎地进来,嘴里叫嚷着。 “老爷,夫人,不好了,少夫人的嫁妆出事了。” 堂上几人一惊,孟父孟母也站了起来。 “出了何事?” 管事看看他们,又看看宋楚盈,好半晌才叹着气说道。 “夫人,老爷,少夫人,你们还是自己去看。” 昨日数百箱嫁妆抬入府中,孟家人都忙着宴客,无暇清点,便将箱子放在一处空院落中,让人彻夜守着。 今日正准备清点入库,却不想有个小厮手抖,手中的箱子落了地,露出一箱的泥土碎石。 管事心下大骇,赶紧让人将所有箱子打开。 结果发现,所有嫁妆箱中,装的都是泥土碎石,价值连木箱都不如。 众人来到院中,看到数百个箱中全是泥土碎石,震惊不已。 孟父孟母被震得久久无言。 宋楚盈也是目瞪口呆。 管事已震惊过一回,最先回过神来,看着孟父孟母说道。 “老爷,夫人,这些嫁妆都是直接从宋家抬来的,昨晚又遣了人彻夜守着,应当不是在府内被替换的。” 他目光从宋楚盈脸上扫过。 当务之急,便是撇清关系。 这些嫁妆若是在孟府出事,他难辞其咎。 宋楚盈闻言,脸上大惊。 “不,不,不可能,这些嫁妆出府时还好好的……” 若是让人知道,她十里红妆抬来的嫁妆,都是泥土和碎石,那她的脸都被丢尽了。 管事打断她。 “少夫人,您出府时,可有让人查看过这些嫁妆?” 宋楚盈语窒。 自然没有。 筹办婚事本就繁忙,这些嫁妆箱此前又是被封住的,他们怎会多此一举。 “我,我看过田庄地铺的管事们将这些箱子抬入府中,里面装的都是金银珠宝,绝不是现下这些泥土碎石。” 管事咄咄逼人。 “少夫人只看过这些箱子被抬入宋府,却并未在抬出府时察看。” “这么多箱子,想在多人看守下替换绝无可能,定是在宋府时便被换了。” 宋楚盈脸上煞白。 孟父孟母已然明白过来。 孟父面沉似水:“定然是宋轻瓷干的好事。” 孟母也沉着脸附和:“这嫁妆是她准备的,不是她还能有谁。” 宋楚盈也回过神来。 是啊,这些嫁妆都是宋轻瓷筹备的,她为何要怕。 便是要担责,也是找宋轻瓷,一切与她都不相干。 她瞬间便定了心神。 “绝对是姐,宋姨娘干的,她想私吞这笔嫁妆。” “我听府内管事说,之前所有田庄铺子账下钱款加起来,足有数十万两,加之卖地的收入,加起来怕是有百万两之巨。” “姐姐实在是太贪心了,这么多银钱,她竟想一人独享。” “她现在已是孟家妇,竟还这般防着婆家人,属实不应该。” 孟父听到“百万两”时,眉心跳了跳。 又听宋楚盈添油加醋,心下怒火更炽,大手一挥,怒声道。 “将宋轻瓷给我提过来!” 第27章 妾身已是夫君的人 孟祈年到得宋家门口,门房见到他怒气冲冲,一脸惊讶。 “姑,姑爷,你怎么来了?” 大周朝习俗,成亲三天后方才回门,今天才第二日,孟祈年便来了,属实是不合礼节。 孟祈年没有理会他,直接入了府门,朝宋轻瓷的院中走去。 门房也不敢拦他,可看他怒意勃发的模样,又担心出事,赶紧让人去通报宋老夫人和宋广平。 宋广平将女儿风光大嫁,又与孟家成为姻亲,心中无限舒畅,昨夜喝了不少酒,人还未起,就听到人来通禀。 听到孟祈年一人满脸怒意地来到宋府,直奔宋轻瓷院中走去,他心下十分诧异。 赶紧起床梳洗,带着人匆匆赶到宋轻瓷院中。 宋轻瓷院里却是静悄悄的,莫说宋轻瓷本人,便是连洒扫的丫鬟也不见一个。 孟祈年没在宋轻瓷院中找到人,便去了萧允院中。 萧允倒是在。 他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手里捧着一卷书,桌上放着一壶茶。 他一边看书,一边饮茶,看起来十分惬意。 孟祈年见了他,人还在院门口,便质问道。 “轻瓷呢?” 萧允放下书,回过头,轻蔑地看着他,脸上扬起讥嘲的笑。 “孟公子方得娇妻美妆,不在府中享受美人恩,怎么有时间来宋府做客。” 孟祈年忍着气,走入院中,在萧允身后站定,重复道。 “轻瓷呢?” 萧允淡笑。 “姐姐被知府夫人邀请,去许府参宴去了。” 孟祈年转身便走。 萧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孟公子可想好了,你若是去许府一闹,孟家这辈子,便都要在余州城抬不起头了。” 孟祈年脚步顿住,回过头来,怒瞪萧允。 “明明是你们欺骗人在先,为何孟家会抬不起头?” 萧允嗤笑一声。 “宋家如何欺骗孟公子了?红烟是我义妹,也是宋家的小姐。” 孟祈年目眦欲裂。 “可我要娶的是轻瓷。” 萧允:“孟公子,不是你说的,宁可娶娼妓为妾,也不愿娶我姐姐。” “我们如了你的意,你怎还不开心呢?” 他“啧”了一声,摇头晃脑道。 “红烟可是我特地从沁春楼赎回的清倌人,耗费了我5000银两。” “孟公子若是手中有余钱,不若将这笔银两还我。” 宋广平这时匆匆赶来,听到“红烟”二字,心下一紧。 “红烟怎么了?” 他垂涎红烟已久,可惜被萧允先下了手,心中无限遗憾。 萧允看到他,笑了起来。 “二叔,你来评评理,孟公子是不是说过,宁可娼妓为妾,也不娶姐姐。” “如果今我让红烟代替我姐,入孟府为妾,他却还不知足。” 宋广平愣了,看看萧允,又看看孟祈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你让红烟代替轻瓷入孟府为妾?轻瓷昨天没有入孟府?” 萧允语调悠长地应了声。 “是啊,我姐姐现正在知府大人家参宴呢。” 正这时,安福脸色难看地寻了过来,走到孟祈年耳边低声说道。 “公子,府里出事了,老爷让你尽快回去。” 孟祈年脸色一沉。 萧允起了身。 “红烟是我义妹,嫁得匆忙,来不及为她配备嫁妆,今日便给她补上。” 他说完,叫来下人。 “抬上嫁妆,随我一起去孟家走一趟。” - 宋轻瓷在成婚前,常去孟家,府上的家丁仆妇都认得她。 孟母的贴身嬷嬷张嬷嬷到得眼中,看到红烟时,整个人都懵了。 “你,你,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宋姨娘院中?” 红烟看着她,展颜轻笑。 “我就是你们的宋姨娘啊。” 张嬷嬷愣了,看着红烟,半晌没说出话来。 反倒是红烟开口询问:“嬷嬷来寻我,可有要事?” 张嬷嬷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红烟,嗫嚅着嘴唇说道。 “老,老爷夫人寻姨娘前去问话。” 红烟:“既如此,就请嬷嬷带路。” 张嬷嬷忧心忡忡地带起了路。 红烟跟在身后,檀云檀秋跟在她两侧。 几个很快便到了存放嫁妆箱子的院中。 看到红烟,院中众人又是一愣。 孟母更是直接开口:“这,这是何人?” 张嬷嬷嘴唇翕动:“她,她说她是宋姨娘。” 孟父孟母对看一眼,惊得不知该说什么。 宋楚盈惊叫声:“不可能,宋轻瓷才是宋姨娘。” 红烟款款行了个礼。 “老爷,夫人,少夫人,奴家,不,妾身宋红烟,是轻瓷小姐义妹。” “昨日已被纳入孟府,昨夜也与夫君圆房,妾身确是货真价实的宋姨娘。” 宋楚盈脸色大变,伸手指着红烟。 “你,你是红烟,沁春楼的花魁?” 她此前虽未见过红烟,但毕竟萧允为她赎身,又将她养在府中,娇宠无度,她时常听到府中下人提到她的名字。 红烟更正:“沁春楼是将妾身当花魁培养,妾身福厚,遇见宋回少爷,不必当花魁伺候人。” 宋楚盈咬牙:“宋回简直是无耻,竟将自己收用过的青楼女子,送与孟府做妾。” 红烟:“少夫人莫要信口雌黄,妾身进府前清清白白,并未被人收用。妾身第一次给的是夫君。” 她说罢,也不管众人在场,直接从袖中掏出了那方锦帕。 帕上鲜红的处子血,看得一众人面上含羞。 孟母气得甩了下手帕,冷声道。 “当真是青楼出身,毫无教养,竟当众拿出此等物事。” 红烟看她一眼,脸上染上笑意。 “夫人,少夫人当众污蔑妾身清白,妾身只能如此自证。” 宋楚盈有些忍无可忍。 “你的初次便是给了夫君,在旁人眼中,你便是被宋回收用过的人。” 毕竟是宋回花费重金给红烟赎身,府中又传出过宋回对她娇宠无度的消息,孟祈年这顶绿帽子,在外人眼中是戴定了。 红烟倒是无所谓。 “夫君知我清白便好,外人看法并不重要。” 孟父孟母气得几乎七窍生烟,捂着胸口猛咳起来。 管事在一旁见了,心下焦急,赶紧将话题引到嫁妆上。 “老爷,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这些嫁妆……” 孟父回过神来,一边轻抚着胸口,一边看着红烟,冷声说道。 “你替宋轻瓷入府为妾之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可这嫁妆之事,你得给我解释清楚。” “你说说,这些嫁妆箱里,装的为何都是泥土碎石?” 第28章 她不要他了 红烟拿出手帕,轻捂住嘴,满脸惊讶地看着宋楚盈。 “少夫人,你的嫁妆,为何都是泥土碎石?” 宋楚盈怒瞪她一眼,咬着牙回道。 “这明明是你,不,是宋轻瓷准备的嫁妆。” 红烟脸上满是不解。 “轻瓷姐姐都未嫁入府中,怎么会由她来准备嫁妆?” “昨日街上众人都赞少夫人家中阔气,嫁妆备得丰厚,少夫人可没反驳。” “只怕今日余州城的百姓,还在传姐姐嫁妆丰厚,开了余州城的先河呢。” 宋楚盈脸色“刷”地白了。 她方才光顾着生气,完全没想到这茬。 若是她十里红妆,抬的嫁妆都是泥土碎石的名声传出去,只怕她就成了余州城的笑柄了。 红烟忧心忡忡地看着她,语气却是说不出的轻快。 “若是被外人知晓,少夫人竟用泥土碎石当嫁妆,充阔气,莫说宋家,便是孟家的脸,也要跟着一起丢。” 孟父孟母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事已至此,他们怎么会不知,自己被宋轻瓷给摆了一道。 孟父冷声开口:“宋轻瓷呢?” 红烟回道:“轻瓷姐姐自然是在宋府,哦,不对,她今日要去知府大人府上赴宴。” 孟父深吸了一口气。 “你去将宋轻瓷给我滚过来。” 红烟:“老爷,轻瓷姐姐只是妾身义姐,您让她过来怕是不妥。” 孟父:“让你去你就去,我知道,你就是在故意为他们转移财产拖延时间。” 红烟提醒道:“老爷,那是宋家大房的钱财,与孟家并不相干。老爷为何对别人家的钱财,有这般强的占有欲?” “啪”的一声,红烟脸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众人都愣了,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孟父。 他虽严厉,却从未亲自对人动过手。 孟父打完,也有些懵。 他素来看重脸面,不与下人更不与女子动手,红烟再怎么说也被孟祈年收用了,他这一掌打下去属实不妥。 可他实在是太生气了,红烟那句话戳中了他心中痛处,让他恼羞成怒失了理智。 红烟突然被打,也有些意外。 她捂着红肿的脸颊,看着孟父,冷笑一声。 “老爷莫不是被我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 孟父气得脸色发白,一口气喘不上来,竟身体一晃,整个人倒在地上,当众翻起了白眼。 众人急忙上前,给他顺气的顺气,拍背的拍背,孟母更是掐起了他的人中,又吩咐人赶紧去拿水。 院中一番忙乱。 红烟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地上的孟父,一言不发。 待孟父转醒,孟祈年、萧允和宋方平几人也到了。 看到院中忙乱的场景,又看到满院装着泥土碎石的箱子,几人都是一愣。 片刻后,萧允率先出了声。 “啧,这不是堂妹的陪嫁么?怎全都是泥土碎石?” 他走到最近的一个箱子旁,伸手抓了把碎石,放在手中捻了捻,轻笑出声。 “莫非这些泥土碎石有效?能治病,或是堂妹有点石成金之术?” 宋楚盈恨恨地瞪他。 “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萧允:“堂妹真是冤枉我了,我这人不好管闲事。堂妹成婚与我不相干,我才不会做这等事。” 他说罢,拍了拍手,让下人抬了两个箱子进来,并当众打开。 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银子,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光。 “昨日堂妹出嫁,家中众人忙着堂妹婚事,无人给义妹抬嫁妆。” “今日我特意找人将义妹陪嫁送来。嫁妆箱子虽不如堂妹多,可里面都是真金白银。” 他转过头,看了眼孟父孟母,意有所指。 “这批嫁妆都是义妹私人财产,还望他人莫要惦记。” 红烟对他恭敬地行了一礼:“多谢义兄。” 孟祈年愣愣地看着院中装着泥土碎石的箱子,心中只一个念头。 宋轻瓷没有嫁他。 她不要他了。 宋广平脸色惨白。 宋轻瓷的双倍嫁妆泡汤了。 里面有一半嫁妆是要返还给宋家的。 他蓦然反应过来,一把抓住萧允的衣袖。 “你们把那些银钱弄哪里去了?” 萧允脸上扬起笑容,目光如春风般和煦。 “自然,是弄去该去的地方。” 宋广平定定地看他两眼,转身便走。 他就不信,那样庞大的一笔银钱,能在一天之内转移走。 那笔钱,定然还在宋府。 便是掘地三尺,他也要将那些银钱找出来。 萧允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笑意更深。 前些时日,红烟说要在院中挖个池子,清出了不少泥土碎石,都装在了这些箱子中。 真正的银钱,早就佯装成泥土碎石,运出了宋府。 - 许府。 今日许府举办赏秋宴,特邀城中年轻男女来府上赏花、观红叶、品秋味。 宋轻瓷不想被孟祈年堵在府中,早早就来到了知府府中,一边陪着知府夫人沈书仪说话,一边等着其他贵女们到来。 座中贵女不断将目光扫向她,眼里充满狐疑和好奇,但并未有人发声。 直到孟祈年的亲妹孟祈玉到来,看到坐在沈书仪身旁的宋轻瓷,不由瞪大了眼。 “你,你怎会在此?” 宋轻瓷挑眉看她,脸上笑意未变。 “我怎不能在此?” 孟祈玉瞪了她一眼,担心被人听见,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现在是我哥的妾室,你出来赴宴,可经过我嫂嫂和爹娘同意?” 她断言宋轻瓷是偷溜出来的。 以宋轻瓷的身份,她爹娘和宋楚盈决不会让她出来。 “我与孟府非亲非故,出来赴宴,为何要孟家人同意?” 孟祈玉脸色异常难看。 “你是我哥哥妾室,是孟府的姨娘,与孟家怎不相干?” “我劝你还是早些回去,免得被人发现,丢了孟家的脸面。” “我爹娘对你已很是不满,你若再一意孤行,别怪他们将你逐出府去。” 宋轻瓷轻啜了口茶,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孟小姐可莫信口雌黄,坏了我的名声,我云英未嫁,可不是孟府的姨娘。” 这时,座下有贵女直接问出了声。 “宋小姐,你昨日是不是嫁去孟府,给孟公子做妾去了吗?今日怎有空出来赴宴?” 有人跟着问道。 “我看孟公子正妻都未出来赴宴,你一个妾室来此,未免也太不守礼了些?” 孟祈玉闻言,脸色微白,大声替自家开脱。 “她是偷跑出来的,我爹娘哥嫂并不知情,我是特意出来带她回去的。” 她说罢,便上前想要拖拽宋轻瓷。 第29章 当众验明清白之身 宋轻瓷轻巧地闪开,让孟祈玉扑了个空。 她没有理会孟祈玉,抬头看向座中众人。 “昨日,我并未入孟府为妾,我堂堂宋家大房嫡女,怎可能给人做妾。” 孟祈玉扑空了心下正恼怒,听到此话,忍不住开口辩驳。 “你胡说,我昨天看到抬你的轿子从孟府偏门进了,后又被抬去了偏院,你的贴身丫鬟也一直跟着。” 宋轻瓷笑看着她:“你只看到了花轿,并未看到轿中的人是我,不是吗?” 她又看向座中众人:“昨日入孟府为妾的,是我的义妹红烟姑娘。” 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那不是沁春楼的花魁吗?” “红烟姑娘不是被宋回赎身,养在府中吗?怎会给孟公子做妾?” “宋回少爷竟将自己收用的姑娘送去孟府?” 孟祈玉脸色煞白:“你胡说,我哥怎可能要你弟弟收用过的青楼妓女?” 宋轻瓷瞥她一眼:“你若不信,回府去证实便是。” 现在孟府只怕已经闹翻天了。 孟祈玉回去,想必会更热闹。 孟祈玉看了她一眼,咬咬牙,竟真回府去证实了。 宋轻瓷目送她离去后,忽然起身,朝沈书仪盈盈一拜。 “许夫人,轻瓷有一事相求,望夫人答应。” 沈书仪一愣,忙上前扶起她:“宋小姐有何事相求?” 宋轻瓷泫然欲泣。 “轻瓷自被山贼掳去,回来后便流言不断,说轻瓷清白不再。” “孟家也因此要将轻瓷降妻为妾,轻瓷再三反驳,却无人证明。” “轻瓷想请府中有经验的嬷嬷,为轻瓷验身,还轻瓷清白。”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宋轻瓷早不验身晚不验身,偏偏在孟祈年娶妻第二日验身。 若验出来她是清白之身,孟家人该如何自处? 沈书仪也有些意外,但很快便爽快答应。 说罢,就叫过一旁的丫鬟,与她耳语了几句。 丫鬟很快退下,院中众人继续吟诗赏花。 约莫一个时辰后,带了几位身材壮硕的嬷嬷进来。 沈书仪介绍道:“这几位嬷嬷曾在宫中服侍,熟悉验身流程,便让她们替宋姑娘验明正身。” 转过头,又意有所指道。 “这几位嬷嬷有在许府中服侍的,也有从其他府邸借用的,保证结果公正。” 几个嬷嬷朝沈书仪福了福身,介绍起了各自的身份。 沈书仪待她们介绍完,便让她们将宋轻瓷带进了房中。 一刻钟后,几个嬷嬷从房中出来,对众人说道。 “方才我们已验明,宋姑娘仍是清白之身。” 宋轻瓷眼含热泪:“谢许夫和诸位嬷嬷还我清白。” 几位嬷嬷回她一礼:“宋姑娘从山贼手中逃脱,仍能保持清白之身,可见贞烈。” 院内众人也对宋轻瓷投去敬佩的目光。 不多时,许知祥也办完差事回来,与男客们在园中吟诗作画。 沈书仪邀请女眷们去园中观赏红叶。 宋轻瓷走在沈书仪身侧,忽看到园中有孩童在放风筝,欢笑声响成一片。 宋轻瓷见了,不由心下怅惘。 “我幼弟自小便爱玩,放学归来,常拉着我在园中放风筝。” “如今他走失一个多月,我却依然未找寻到他的下落。” 沈书仪拍了拍她的手背,叹着气道。 “你二弟宋回走失十年都能顺利找回,三弟宋煜定然也吉人天相,能够早日回来与你们团聚。” 宋轻瓷点头,抬头看着天上的风筝。 片刻后,她像是下定了重要决心,朝着主座的许知祥走去。 许知祥正与一位男客赏画,宋轻瓷在他身侧站定,鞠了一躬。 “许大人,听闻前些时日,余州辖下数十郡县洪水泛滥,百姓死伤无数,我同情他们遭遇,愿捐出一半家财,安置灾民,并助他们重建家园。” 园中众人俱惊,无比惊毫升地看向宋轻瓷。 宋家是余州首富,一半家财也是巨额财产。 他们被震愣得失了神,还未反应过来,又听宋轻瓷继续说道。 “我幼弟走失,生死未卜,为给幼弟积福,我愿出资,在余州各个郡县设立善堂,收留走失的孩童,无家可归的妇人。” 这是她与许知祥对过的说辞。 这笔银钱,她私下给许知祥,便是贿赂。 当众捐出,便是善举。 许知祥得了银钱,能为百姓干实事。 她捐了钱,能落个好名声,更能狠狠地打宋家和孟家人的脸。 在座众人又被震住。 许知祥回过神来,看着宋轻瓷,声音微哑。 “宋小姐,你可想好了。宋家一半家财,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宋轻瓷点头:“我意已决。” 这笔钱在许知祥手上,远比在她手上有用。 众人反应过后,纷纷赞她善举。 “宋小姐真是人美心善,竟舍得将这么大一笔银钱捐出。” 许知祥赶紧上前,将她扶起,和颜悦色地说道。 “如此,我便替余州百姓谢谢宋大小姐了。” 宋轻瓷轻叹一声。 “近一月,我家中事故频出。” “先是我于婚礼当日被山贼掳走,巨额嫁妆也一道被抢。” “后来我父亲逝世,我幼弟走失,我捐出这些钱财,也算是替他们积德了。” “唯愿从今往后,宋家大房再无灾祸。” 许知祥一脸温和。 “宋小姐仁善之至,往后余生定当无灾无难,顺顺当当。” 其他人听了,也赶紧附和。 园中一片赞誉之声。 一时间,倒无人关注她未入孟府做妾之事了。 接下来的宴席中,宋轻瓷成了许府座上宾。 不仅许知祥处处优待她,其他人也是围着她夸奖不停。 她没有谦虚,笑着应下众人的夸赞。 宴席即将结束前,宋轻瓷对许知祥提了个不情之请。 “大人,五日后便是我父亲出殡的日子,不知大人能否登门,送我父亲最后一程?” 许知祥当场应下。 “这是自然。我与你父亲生前便交好,你又这般大度仁善,帮了我大忙。” “五日后,便是暴雨滂沱,我也会准时登门。” 宋轻瓷又邀请了宴上其他人。 众人都爽快答应。 现在她不仅是知府大人座上宾,更是即将扬名余州的大善人,大家都想与她搞好关系。 宋轻瓷心情愉悦地回了宋府。 才刚回到自己院中,老夫人房中的嬷嬷就来宣她了。 “大小姐,老夫人让你去她院中一趟。” 第30章 我绝不给人做妾 宋轻瓷微笑应下。 果然老夫人也沉不住气了。 她才转身,就看到一道清俊的身影。 是萧允。 淡淡的月光打在他脸上,衬得他的脸如玉般温润。 “姐姐,我与你一起去见祖母。” 宋轻瓷点头。 两人跟着嬷嬷,很快来到了老夫人院子。 院中很安静,气氛也异常压抑。 进进出出的下人都特意放轻了脚步,像是生怕会惹人不快。 宋轻瓷进了房间,就看到地面一片湿迹,还有摔碎的茶盏茶壶。 宋广平正烦燥地走来走去,嘴里喃喃地骂着人。 老夫人则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宋轻瓷绕开了地上摔碎的茶盏,脚步轻快地走到老夫人面前站定。 “祖母有何事找我?” 老夫人抬头看她,眼里闪过一抹不经掩饰的厌恶。 “听说你将宋家一半家财都捐给了官府?” 宋轻瓷点头:“是。” 这事极大,她和许知祥又有意宣扬,宋老夫人会这么快知道也不奇怪。 宋广平瞪大了眼,看着宋轻瓷,厉声道。 “一半啊,那可是宋家一半的家财,你这个败家子。” 宋轻瓷语气淡淡:“那都是我和我爹挣的钱,二叔心疼什么?” 她朝宋广平一笑。 “我想过了,这笔钱不是给许大人,便是给孟家。” “与其给孟家人挥霍,不如给许大人赈灾做善事,为宋家积德。” “顺便,我还能卖许大人一个人情,一举多得,有何不可。” 老夫人深吸了口气,目光矍铄地看着宋轻瓷。 “你可知你此举得罪了孟家?” 宋轻瓷淡笑:“那便不劳祖母操心了。” “若我没记错,明日应当是堂妹回门的日子。” “祖母和二叔还是操心操心,堂妹用泥土碎石做嫁妆,该如何向孟家人交代。” 宋广平气到极致,抓起桌上仅剩的茶杯,就朝宋轻瓷砸去。 宋轻瓷眉头微跳。 正要闪开,一只修长的手伸出,接住了那只茶杯,反手一甩。 茶杯在宋广平额上重砸一下后,悄然落地,发出脆响,碎成数成。 宋广平疼得伸手抚住头,呻吟出声。 萧允冷冷地看着他。 “二叔,君子动口不动手,管好自己的手,以免哪天保不住。” 宋广平本就生气,额上的疼痛更让他气红了眼。 他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指着萧允,愤怒得说不出话来。 “你”了半天,也只能喘着粗气,怒瞪萧允。 宋老夫人看到这一幕,也是怒不可遏,伸手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厉声说道。 “你们姐弟俩真是反了天了,竟然当众殴打长辈,如此不孝不悌……” 宋轻瓷语气淡淡地打断她。 “祖母,都说母慈子孝。我父母生前对你孝顺至极,可你对他们慈过吗?” 老夫人原是余州富户独女,与老太爷感情不错。 两人共生育了两子一女,宋轻瓷的父亲宋广生,二叔宋广平,远嫁京城的姑姑宋广瑜。 宋广生聪明知礼,才华横溢,但生性正直,不如宋广平油嘴滑舌,会讨人开心,所以即使宋广平不学无术,是个草包纨绔,老夫人也从小偏爱他。 二十年前,宋广生上京赶考,被京城高官嫡女看重,不介意他出身商户,愿意下嫁。 老夫人满心欢喜,可惜宋广生与宋轻瓷的母亲青梅竹马,不愿意辜负她,拒绝了贵女,自毁前程回余州娶了宋轻瓷的母亲。 宋轻瓷的母亲也是商户之女,老夫人本就不喜,经此一事,对她更加厌恶,连带着更看不上宋广生。 对于宋广生生下的几个孩子,也素来没什么好感。 宋轻瓷前世为讨老夫人欢心,常带着煜儿去老夫人面前请安,为她抄佛经,搜罗各种好东西往她面前送,但她的态度都一直颇为冷淡。 对于她父亲的死,她两个弟弟的走失,包括后来她的死,也一直很淡漠。 有了上一世的前车之鉴,这一世她不会再热脸贴冷屁股。 捂不热的心,就让它冷着。 老夫人也想起了旧事,闻言冷笑一声。 “你父亲何曾顺过我,当年他若听我的话,换妻另娶,我们宋家早就脱了商籍,成为官宦。” 宋轻瓷冷笑。 “按你的说法,当年祖父也应当休了祖母,去攀官宦之女才对。” “毕竟祖母当年也不过一个商户之女。我母亲好歹知书明理,不像祖母糊涂至极。” “纵人杀亲子,娇宠一个油嘴滑舌的废物儿子。宋家若败,祖母得担一半以上责任。” 老夫人闻言,脸色青白交加,心下又怒又惊。 “你,你知道了什么?” 宋轻瓷目光淡淡地看着老夫人。 重活一世,她知道了许多秘密。 知道她父亲的死并非意外。 知道她父亲死前,老夫人在现场却并未让人施救。 知道她父亲死后,老夫人是如何与宋广平商量,谋夺大房财产。 之前她人单势孤,只能隐忍蛰伏,现在她有钱有权在手,有些账便要慢慢开始算了。 看着老夫人惨白的面色,宋广平肿起的额头,宋轻瓷懒得再理会,转身便走,走到门边,又回过头来,看着老夫人,冷声说道。 “明日我会重开父亲灵堂,祖母若是有空,还是去我父亲灵前看看。” “您再不喜他,他也是您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有些事,即便不做给死人看,也得做给活人看。” 她回来这些时日,每日都会去给她父亲守灵,却从未见老夫人出现过。 她不喜她父亲,便连她父亲去世,也不愿去他灵前上柱香。 她父亲生前提起与老夫人的关系,总是面露遗憾。 无论多大的人,都希望自己在母亲心里,有一席之地。 她父亲泉下有知,应当是希望能在自己灵前,看到自己母亲的。 回去的路上,宋轻瓷脸色凝重。 若非情势所逼,她实在不愿与老夫人撕破脸。 她再冷漠,也是她父亲敬重的母亲。 可一想到她纵容二房的人害死父亲,还替他们遮掩,她心下就恨意翻涌。 这一世,她绝不能手软。 一只温热的手忽然覆在了她冰凉的手上。 宋轻瓷一怔,抬头,对上萧允温柔的双眼。 “姐姐不必伤心,姐姐还有我。” “便是所有人都背弃姐姐,我也不会。” 宋轻瓷心下微暖,握住了他的手。 隔日一早,方用过早膳,宋老夫人房中下人就来通禀。 孟祈年和宋楚盈回门,孟家人都来了,让宋轻瓷去前厅。 宋轻瓷没有理会,去她父亲灵前上了香。 才刚出灵堂,就撞上了孟祈年。 他站在湖边的树下,双目猩红地看着她。 宋轻瓷脚步微顿。 孟祈年走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声音嘶哑地开口。 “为什么?” 宋轻瓷抬头看他。 他脸色苍白,眼下一片青黑,下巴上也冒出青黑的胡渣,看起来很是憔悴。 全然不见两日前的意气风发。 “我们认识十七年,你当知道我的性格。” 她一字一顿。 “宋家大房嫡女宋轻瓷,宁可孤独终老,也绝不给人做妾。” 第31章 因为我体贴 孟祈年脸色微变。 “你既不愿意,为何还要主动提出给我做妾?” 宋轻瓷轻笑一声:“因为我体贴。” “便是我不提,你们也会提。既如此,由我主动提,免得你们枉做小人。” 前世他们提了,她再三拒绝,可他们也没放过她。 反倒因为她拒绝,他们觉得面上无光,后续想方设法搓磨她。 孟祈年额上青筋暴起,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你骗了我……” 宋轻瓷淡笑。 “我虽骗了你,可你也没损失什么,不是吗?” “你本就不愿再娶我做正妻,你没娶到我,却娶到了我的堂妹,她难道不是我心爱的女子?” “至于我的双倍嫁妆,”她顿了顿,“那本就是我的私产,与孟家无关。” 孟祈年蓦地伸出双手,抓住宋轻瓷的双肩,目光狂乱地看着她。 “你从来没想过要嫁我,是不是?”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两人身侧响起。 是萧允。 “她为何要嫁你,你作为一个男子,有何拿得出手的长处?” 萧允边说,边上前,双手往上一格,孟祈年抓着宋轻瓷的双臂便被甩开。 他将宋轻瓷拉到身侧,冷冷地看着孟祈年。 “一个废物,也好意思叫我姐姐做妾,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孟祈年被他气得脸色通红,好半晌后,才开口。 “你又有何拿得出手的长处?不过是一个躲在姐姐身后的废物!” 萧允反唇相讥。 “我重伤在身,仍能一刀毙四人,怎会是废物?” “于姐姐而言,我也比你有用得多。” “我与姐姐方见面,便能助她保住宋家大房,能永远当她的后盾。” “你与她相识十七年,作为她的未婚夫,你做了什么?” “她为嫁你被山贼掳去时,你在和她堂妹苟且。” “她家破人亡无人可依时,你在落井下石。” “她被家族吃绝户时,你在趁火打劫。” “她被人羞辱打压时,你助纣为虐口出恶言。” “她为你坏了清白,你却嫌她声名不佳。” “她不愿做你妾室,你联合家人逼她就范。” “你薄情寡性,忘恩负义,自私自利,胆怯懦弱,趁人之危,有何脸面再出现在姐姐面前,有何脸面要她给她做妾?” 萧允长篇大论,字字句句直戳要害,听得孟祈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呼吸都粗重了不少。 宋轻瓷却是眼眶微红,素日来的委屈浮上心头,让她喉咙发堵,心中酸涩。 原来她的委屈,他都知道。 原来她的不甘,他都看在眼里。 原来被人无条件地护着,会这样安心。 她忽然觉得自己不再孤苦无依,有萧允在她身边,她就有了后盾。 她伸出手,握住了萧允的手,眉眼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走,去前厅。” 说完,不再看他,与萧允一道离开。 快到前厅时,宋轻瓷让萧允回去叫护卫和小厮。 她担心宋孟两家动粗。 这一个月里,她已动用私产悄悄招募了不少下人,混在挖池塘的施工队中入了府。 宋轻瓷慢悠悠来到前厅。 宋孟两家人都到齐了。 就连前几日未出现的孟祈玉,今日也来了。 宋老夫和孟敬宇坐在正中,其他人则坐在两侧,见到宋轻瓷进来,俱都目光不善地盯看着她。 像是在盯看一个罪犯。 宋轻瓷也不怵他们,冲他们行了个礼后,便准备坐下。 转头一看,却发现厅中已坐得满满当当,并无她的位置。 “既然这里没有我的位置,我便不多叨扰诸位了。” 她说完,转身便走。 才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宋广平的厉喝。 “宋轻瓷,你给我站住。” 宋轻瓷回头看着他。 他额头上的伤贴着膏药,是昨晚被萧允砸的。 真是可笑,他现在都还没看清形势。 “难道二叔要将自己的位置让给我吗?” 她的手轻绞着帕子,面上虽带着笑意,却没有任何温度。 宋广平重重拍了下桌子,面容冷厉。 “简直是目无尊长,谁教你当众质问长辈的?等下自己去祠堂跪家法。” 宋广平话音刚落,一道清冷的男音传了进来。 “宋家大房还没亡呢,还轮不到二叔当家做主。” 众人看向门口,就见一袭月白锦袍的萧允,施施然走进了前厅。 他入了前厅,既未向在座长辈行礼,也未自我介绍,只是走到了宋轻瓷身侧站定,并冲她温和一笑。 他本就长得清俊,又是冷白皮,气质也清冷,看着有些生人勿近之感。 这一笑,却如春风化雨,雪山融水般温润俊雅。 看得厅中的孟祈玉都悄悄红了脸。 宋广平听到萧允说的话,已是怒火中烧。 待再看到萧允,却是脸色一白,瞬间想起昨晚被他砸伤的一幕,头竟痛了起来。 孟父孟母则惊讶于姐弟俩态度的转变。 尤其是宋轻瓷,两日不见,她像是换了个人,对长辈恭敬全无。 只有孟祈玉有些呆呆地看着萧允,面上带着几分少女思春的娇羞。 萧允冲宋轻瓷眨了眨眼,温声说道。 “姐姐,这是宋家,你是主人,便是要走,也不该是你走。” 宋轻瓷看着萧允,心中微定。 “回儿说得是,我是宋家的主人,哪有我走的道理。” “这厅中没有我的位置,我让人去搬椅子便是。” 萧允轻笑:“姐姐不必麻烦,我已备好了。” 他说完,拍了拍手,朝外喊道。 “将床抬上来。” 很快,三人就抬了一张木床,一把木椅进来,径直放在了前厅中央,众人的眼皮底下。 厅内众人都愣住了。 萧允转头看厅内众人,淡声说道。 “我背上有伤,不便久坐,更不便躺着,那我便趴着听各位长辈的教导。” 其实他背上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但他不介意羞辱下这些人。 他不等回答,便掀开了床上的锦被,翻身上床,姿态优雅地趴在了床上。 宋轻瓷心下有些好笑,但也没说什么,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见萧允盖在身上的锦补不甚平整,还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 一副姐友弟恭的有爱模样。 宋老夫人气得脸色发白。 宋广平也气得攥紧了拳头。 孟父更是怒上心头。 他身为余州知州,平日谁见了他不是恭敬有加,这会儿却被一个少年羞辱,脸上如何挂得住。 当下便拍了下桌子,吹胡子瞪眼道。 “这,这,这简直不成体统。” 萧允一手撑着下巴,目光懒懒地抬起,瞥了眼孟敬宇,漫不经心地回道。 “孟大人想要体统,回你的孟府去便是。” “这是宋家,可轮不到孟大人当家做主。” 孟敬宇心下怒火更炽,手上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起身便走,边走还边怒道。 “真是好生没教养……” 萧允头也没回,背对着孟父,语气轻淡。 “孟大人好走,不送。” 孟父原等着孟家人道歉挽留,却没想到等来这句话,气得脚步都凌乱了。 但他也不好意思再留,怒气冲冲地加快脚步离开了。 宋广平担心得罪他,赶紧追了出去。 宋方平和孟父离开了,众人都一脸不赞同地看向萧允。 宋老夫人更是沉着脸斥责。 “轻瓷,你身为长姐,理应好好教导弟弟。” 第32章 我只嫁清白的男子 这时檀云端了两杯茶进来。 宋轻瓷端起茶,轻啜了一口,在众人的等待中,才慢悠悠地说道。 “是嘛?我觉得回儿做得挺好。” “他这么做,也是护姐心切。有这么个心疼姐姐的弟弟,我心甚慰。” 她目光温柔地看着床上的萧允。 “想必父亲泉下有知,也会替我开心。” 她将茶杯放回檀云端的托盘中,又拿起另一杯茶,走到萧允面前,蹲下身,喂他喝茶。 萧允轻啜了一口,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往后我们姐弟相依为命,我定然……” 他话音未落,孟祈年却忽然冲了进来,打断他的话。 “够了,轻瓷,你怎这般不知廉耻。” 孟祈年感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 他原还在为萧允说的那番话自责忏悔,谁知一进前厅,便看到两人当众暧昧。 心下霎时明白过来。 宋轻瓷哪是不愿嫁他,她分明是对这个冒充她弟弟的男人动了心。 宋轻瓷将茶杯放回托盘上,示意檀云退下,然后又走到椅边坐下。 “孟公子这话说得好笑,我照顾受伤的弟弟,怎就不知廉耻了?” 她看了眼孟祈年身边的孟祈玉:“莫非你从未照顾过你妹妹?” 孟祈年敏感地察觉到,宋轻瓷对他的称呼变了。 她不再称他“孟郎”,而是称他“孟公子”。 这个事实,令他脸色发白,看向宋轻瓷的目光,也冷如寒冰。 “你算你哪门子弟弟,你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他明明是你的奸夫,是你……” 宋轻瓷打断他:“孟公子若无证据,还请慎言,否则我可以告你诽谤。” 孟祈年脸色异常难看。 宋老夫人轻咳了一声,看向孟母。 “你们今日所来,不只为此事。” 她年纪大了,实在不想听年轻人为感情吵架。 孟母这才想起来意,看向宋轻瓷。 “轻瓷,你为何要欺骗我们?” 宋轻瓷睁着一双杏眼,一脸无辜地看着孟母。 “伯母,轻瓷何曾骗过你?” 孟母深吸了一口中气,压着怒气说道。 “你说要带着双倍嫁妆入孟府做妾,结果嫁妆箱里都是泥土碎石。” “还,还,还……” 说到这个,她就想起红烟当众怼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宋楚盈上前一步,一边轻抚着孟母胸口给她顺气,一边接过话。 “还让一个青楼妓女,替你入府做妾,你这不是欺骗是什么?” 宋轻瓷笑看着孟母和宋楚盈。 “我是答应过,可我反悔了。” 孟母没想到宋轻瓷会这般无耻,顿时气得双眼翻白,胸口抽疼。 手指指着宋轻瓷,“你”了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宋楚盈轻抚着孟母的背,转过头怒瞪宋轻瓷。 “你是故意让孟家丢脸的?” “自己不愿入府为妾便罢了,可为何还要让青楼女子替你?” “还在嫁妆箱里塞满泥土碎石,转头却捐出一半家财给官府。” 昨夜孟父听到宋轻瓷捐款的消息时,气得当场就吐了血。 她与孟家人昨晚一夜没睡,就等着今天来宋家兴师问罪。 本以为宋轻瓷会道歉求饶,却没想到她竟会这般无耻。 躺着的萧允轻哼一声。 “青楼女子怎么了?那可是我花5000两赎身的清倌人,花魁的苗子。” “我自己还未享用,便送给了孟兄,孟兄当感谢我才是。” 他瞟了眼孟祈年,唇角挂着几分戏谑。 “洞房花烛夜,孟兄娇妻美妾在怀,想必快意也加倍。” 孟祈年恼羞成怒,“腾”地站起了身,冲萧允厉声说道。 “你闭嘴。” 眼见萧允又要开口,宋轻瓷冲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来解决。 萧允到嘴的话,便就此咽了下去。 宋轻瓷看着孟母。 “我不入孟府,其实是为了保住伯父伯母和孟家的名声。” “我父亲母亲与伯父伯母生前交好,接济孟家三十余年。” “我为嫁孟府出事,我父亲方死,我便携双倍嫁妆入孟府做妾,这事若传出去,伯父伯母还怎么在余州做人?” 孟母脸色发白,张了张口想要辩驳,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无奈地闭了嘴。 宋楚盈冷笑一声。 “原来姐姐是不想做妾,才生出这些事端。” “姐姐为何不与我们直说,你若只想做正妻,我又不是不能让。” “何苦在嫁妆箱里塞泥土碎石,这般侮辱人?” 府里昨日虽三令五申,但还是有人将嫁妆的事说了出去。 不过傍晚时分,这事便在余州城传得纷纷扬扬。 更有好事者,将这事与宋轻瓷向官府捐出一半家财的事放在一起传扬,让她和孟家丢尽了脸。 宋轻瓷拿起帕子,轻捂着嘴角。 “那不是你的嫁妆么?” “你成亲当日,所有人都说宋家二房富足,嫁女嫁妆丰厚,怎么出了事,便成我的嫁妆了?” “我明明都未嫁入孟府,何来的嫁妆之说?” 众人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宋轻瓷的计划。 宋老夫人和宋广平更是目眦欲裂。 他们没想到,自己只想蹭宋轻瓷嫁妆,反被她算计得拱手送出了大房大半家财,又让宋楚盈和孟家颜面尽失。 怪不得她当初说,自己入孟府为妾的事不得大肆宣扬。 因为她根本就不想入孟府,更不想外面的人将这事与她扯上关系。 宋楚盈红着眼看宋轻瓷。 “你一开始就在算计我们?” 宋轻瓷反唇相讥:“若非你们联合起来算计我,我又岂能反算计你们?” 她只不过是将计就计,始作俑者是他们自己。 而这,不过是开始。 孟祈年有些难以置信。 “为什么?你这般算计我们,就因为不想给我做妾?” 宋轻瓷:“是。” 前世的一切,都因她不想做妾,不想他纳妾而起。 孟祈年蓦地站了起来,走到了宋轻瓷面前,低头看着她,一字一顿道。 “轻瓷,我愿为你再退一步,纳你为贵妾。” 宋轻瓷以看傻子的目光看他。 孟祈年咬了咬牙。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娶你当平妻。” 宋轻瓷还未回答,孟母已忍气开口。 “你只是个商户之女,嫁给祈年为妻,本就是高攀。” “现在你又失了清白,再嫁给他为平妻,他会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你便是不为祈年着想,也得为自己想想,他在外被人耻笑,仕途不畅,你又能得什么好?” 一直没说话的孟祈玉也附和。 “就是,你没了清白,我哥愿意要你,你不感恩戴德,居然还恩将仇报,你简直无耻。” 宋楚盈也开口帮腔。 “姐姐何必为了自己那点名分,影响了祈年哥哥的前程呢?” “我和祈年哥哥都向你承诺过,你入府后,会善待你。” “你为何不信我们?” 又是这番老生常谈,宋轻瓷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我昨日已在许府验明正身,我是清白之身。” 她看向孟祈年,笑得讽刺。 “倒是孟公子,昨日娶了妻又纳了妾,一夜宠幸了两个女子,清白不再,不配再当我夫君。” “我宋轻瓷,只做正妻,只嫁清白之身。” 第33章 与两家撕破脸 孟祈年脸色青白。 其他人则无言以对。 只有趴着的萧允轻笑出声。 孟母苍白着脸,嗫嚅着嘴唇,好半晌才开口。 “你简直是荒谬,男子哪有清白之说。” 宋轻瓷:“听闻孟小姐最近在相看夫婿,那伯母不如带她去青楼嫖客里挑?” 孟母气得身体发颤,伸手指着宋轻瓷,又是“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孟祈玉更是怒火中烧:“你不要脸,竟然开口闭口青楼,嫖客……” 宋楚盈冷笑:“她都能做出让青楼妓女替她出嫁的事,还有什么话说不出来。私下里,指不定上青楼多少回了。” 宋轻瓷懒得再与她们唇枪舌剑,浪费时间。 她看着孟祈年,冷声说道。 “莫说是做平妻,就是做正妻,你此生再不纳妾,我也不愿意。” “我宋轻瓷,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不入孟府。” 她声音不大,却字字句句落地有声,配合着她果决的语气,坚定的表情,更显郑重。 孟祈年身体微晃,脸色白得像是挤出雪来。 她这番话,私底下说也就罢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便是不给自己转圜的余地。 她,放弃他了。 萧允脸上的笑意却如飞雪一般化开。 整个人明媚得像是在发光。 眼见孟父被气走,孟母、宋楚盈、孟祈年和孟祈玉都被怼得说不出话来,宋老夫人终于悠悠开口。 “轻瓷,你与祈年早有婚约,虽尚未拜堂入洞房,但你们的亲事也已人尽皆知。” “前些时日,你要入孟府为妾的事,大家也都知晓。” “名义上,你已是孟家妇了。” 宋轻瓷淡笑一声,看着宋老夫人,脆声说道。 “祖母,莫说只是名义上,便是我真的成了孟家妇,也能和离再嫁。” 明知是狼窝虎穴,还偏要往里闯,只有傻子才会干这事。 萧允闻言,认同地点头。 “姐姐便是终身不嫁,我也愿养着姐姐。” “若是有女子因此不愿嫁我,我便陪姐姐孤独终老。” 孟母看着萧允,喃喃自语:“你们姐弟真是疯了。” 孟祈年冷眼看着萧允。 他哪里是疯了,他明明是对宋轻瓷另有所图。 作为一个男人,他看宋轻瓷的目光,他再清楚不过了。 那哪里是弟弟看姐姐的目光,那分明是一个男子看心仪女子的目光。 萧允哪里是想与宋轻瓷孤独终老,他分明是想与她长相厮守。 他决不会让他得逞。 眼见宋轻瓷决心已定,孟母白着脸起了身,看着宋轻瓷,咬牙说道。 “既如此,那你便将孟家当初的聘礼全数退回。” 她从袖中掏出一张长长的聘礼单子,放在桌上。 “这是当初孟家下聘的礼单,你若能在半月之内将这些聘礼退回,我们孟家便与你再不相干。” 孟祈玉闻言大惊,脸色难看地看着孟母:“母亲……” 余舒媛冲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静观其变。 马上有丫鬟将礼单递给宋轻瓷。 宋轻瓷看着长长的聘礼单子,在心下冷笑。 看来孟家人是有备而来。 完整的聘礼单子,只有宋父看过。 可她记得孟家来下聘那日,院中并未摆放那么多箱奁,这里面有些物件,定然是捏造出来的,但她没有证据。 “这里面大部分聘礼,我已添入嫁妆准备带回,成亲当日都被山贼抢去……” 想要查证单子上的聘礼是否对数,也无从下手了。 现在让她在短短半月之内,便将聘礼全数退回,难如登天。 孟母笑着打断宋轻瓷。 她等的便是她这句话。 “话不是这么说的,你被山贼所掳,又不是孟家造成的。要怪只能怪你运气不好。” “若非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将你这样的灾星纳入孟府,我还担心你克夫,坏了祈年的前程呢。” 萧允听得直发笑。 要真比无耻,谁能无耻得过他。 “若不是孟家要娶亲,我姐姐怎会被山贼掳去,那些嫁妆岂会被抢。” “要我说,当由你们补偿我姐姐的清白损失,并赔偿她嫁妆才是。” 孟母:“那些聘礼是在她身边遗失的,自然得由她来赔。” 她看着宋轻瓷:“你若拿不出来,便遵守之前的承诺,携双倍嫁妆入府给祈年做妾。” 想到她已捐出大半家财,她又改了口。 “看在你仁善的份上,携一倍嫁妆我们也接受。” 兜兜转转了半天,原来这就是他们今日来的目的。 宋轻瓷将聘礼单子放在余舒媛面前的桌上,转头吩咐檀云。 “檀云,去书房将我标了孟府的那本账册拿来。” 檀云很快拿来了账本。 宋轻瓷将账本扔在孟母面前。 “这是这三十年来,我们家对孟府接济的银钱,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有数十万银两了。” “在我还孟府的聘礼之前,不如孟府先将欠的这些钱补上。” 孟母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宋轻瓷。 “你,你,你竟然记账……” 宋轻瓷笑了:“不是你们先跟我算账的吗?” 孟母翻看着账本,越翻脸色越白。 宋楚盈也瞟了眼账本,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条款,心下微惊。 “女子为夫家花钱,天经地义。” 宋轻瓷:“那接下来希望堂妹好好为夫家花钱,还上这笔账。” 她顿了顿:“毕竟,孟府现在是你的夫家,可不是我的。” 宋楚盈看向许久未说话的宋老夫人。 “祖母,你看她……” 宋老夫人目光沉沉地看着宋轻瓷。 事已至此,她又怎会不知宋轻瓷的决心。 宋轻瓷回来后,对她的态度大不如前,不说尊重,甚至还当面怼她。 她说的话,宋轻瓷也未必会听。 她看向孟母:“你们先回府。” 一切只能从长计议。 孟家人只能无奈离开。 宋轻瓷未真正嫁入孟府,他们兴师问罪也师出无名。 即便真的上公堂,她当初又未签字画押,更不可能赢。 宋轻瓷松了口气。 起身正准备与萧允离开,一个丫鬟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不好了,灵堂走水了。” 第34章 灵堂走水 宋轻瓷脸色剧变,迈开腿就朝灵堂跑去。 萧允和其他人也赶紧跟上。 灵堂里火光冲天。 火舌席卷着白色幔帐,不停往周边扩散。 装着宋轻瓷父亲尸体的红木棺材,也被熊熊大火包围。 看守灵堂的一众家丁仆妇却都震愣在一旁,无人打水救火。 还是跟着萧允进院的那群下人率先反应过来,自觉去找东西打水。 看守灵堂的那群人仍在旁边观看。 宋轻瓷脸色惨白,想要冲进灵堂,却被萧允拉住。 “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宋轻瓷目眦欲裂。 她没想到,她父亲被人谋害致死,真相未雪,冤情未申,尸体就这样葬身火海。 她父亲,生前最怕的就是火。 她转过头,看着刚刚前去报告火情的丫鬟。 “火是怎么起的?” 丫鬟脸色发白,有些慌张地说道:“不,不知,奴婢刚刚发现时,火已经起了。” 宋轻瓷又看向在一旁看热闹的家丁们。 “你们刚刚为何不救火?” 为首的家丁看着她,眼里没有丝毫惧意。 “灵堂火势正大,小姐让我们救火,不是让我们送死吗?” 他脸上似有不满。 “老爷已死,小姐总不能让我们活人给他陪葬。” 宋轻瓷掐紧了指尖。 这人她见过,叫魏成,是宋府现在的总管魏坤的儿子。 魏坤原是她二叔宋广平的人,她父亲死后,竟摇身一变成了宋府总管。 有了总管爹撑腰,魏成也肉眼可见的嚣张跋扈起来,常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 宋楚盈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姐姐,大伯灵堂失火,何苦责难下人。” “定是姐姐刚做了丧良心的事,老天都看不下去,特来惩罚姐姐的。” 说话间,她人进了院子,看着被火吞噬的灵堂,她脸上带着几分遗憾。 “还望姐姐迷途知返,莫要再错下去了。” 孟祈玉也进了院中,她原本想要上前看热闹,却被热浪熏得后退了好几步。 站定后,她看着宋轻瓷,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 “宋轻瓷,听见了吗?你爹灵堂会着火,是因为你做错了事。” 宋广平也跟着进来,看到院中火海,一脸悲痛。 “大哥,你命真苦啊。生前为女儿的事寝食不安,被活生生气死,死后还要受女儿拖累,不得安生。” 他说完,抬头看着宋轻瓷。 “轻瓷,你若有孝心,就该为爹着想,别再执迷不悟了。” 匆匆赶来的孟母看到这一幕,也似有不忍。 “轻瓷,楚盈说得没错,好端端的,你爹灵堂突然失火,定是天罚。” 孟祈年也进了院中,他没有看向火海,第一时间看向了宋轻瓷。 他和宋轻瓷一起长大,知道她有多爱重父亲,也知道这一幕会多刺痛她的心。 他看着眼眶通红的宋轻瓷,有些无力地安抚道。 “轻瓷,节哀。” 孟祈玉听了,还有些不满地撇嘴。 “大哥,她都那样对你了,你怎么还安慰她。” 宋老夫人的哭声跟着响起。 她年纪大,走得慢,是最后进来的。 她是红着眼眶,忍着泪水,满脸哀痛进来的。 进到院中后,她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嚎啕大哭,似是悲痛得说不出话来。 宋轻瓷没有看院中说风凉话的几人,目光怔怔地看着火海中的灵堂,双手紧紧攥成拳。 一阵秋风吹来,助长了院中的火势,也吹得宋轻瓷身体微颤。 一双手忽然覆上了她的肩,扶稳了她有些摇摇欲坠落的身体。 萧允温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姐姐,别难过,我会一直陪着你。” 宋轻瓷沉默不语,一会儿后,才极轻地点了下头。 没等到宋轻瓷的回应,院中几人脸色都有些难看,却没一人离开。 像是非要找她要个说法不可。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是救火队到了。 估计是看到冲天的火光,确定了起火点后,匆匆赶来的。 许知祥也来了。 他走在救火队前面,入到院中,看到将被烧完的灵堂,有些愕然。 “这,这是怎么回事?” 宋轻瓷脸色苍白,已无力回话。 萧允先开口:“禀大人,我父亲的灵堂着火了。” 他锐利的目光从院内一众人脸上扫过。 “我怀疑有人蓄意纵火,还请大人详查。” 他话音刚落,宋楚盈便开口了。 “堂兄休要胡言,这明明是姐姐行事不端,上天降下惩罚。” 救火队众人脸色微妙。 若真是天罚,他们救火都不敢。 萧允冷笑:“一个时辰前,我和姐姐还来灵堂点过香……” 宋楚盈接过话:“说不定就是堂姐堂哥点的香,点燃了灵堂。” 这时,宋轻瓷回过头来,看着宋楚盈,冷声说道。 “我为余州灾民重建家园,捐出一半家财,我不信上天会如此有眼无珠。” 许知祥回道:“我也不信,上天会如此苛待仁善的宋大老爷。” 他转头便吩咐救火队去救火。 只是火已烧了半个多时辰,火势已大,此时再救,已无力回天。 很快,灵堂便燃尽了。 众人上前,只在灰烬中发现一具烧得焦黑的人体骨骼。 应该就是宋父。 宋轻瓷眼眶泛红,双手紧紧抓着萧允的胳膊,借着他的力道,才能勉强站稳。 萧允吩咐身边的下人,去抬了个箱子进来。 宋轻瓷上前,收敛起了她父亲有些焦黑的尸骨。 萧允上前想要帮忙,被宋轻瓷拒绝。 她顾不得火场灰尘飞舞,也不顾得脚下余温,尸骨烫手,拿着手帕,将尸骨上的焦黑擦去,然后放入箱中。 擦着擦着,她神色微愣。 她看到她父亲胸前肋骨处,有明显的裂纹,且不止一处,而是多处。 有两处,甚至还断裂了。 她被山贼掳走前,她父亲胸前从未受过伤。 她后来也问过宋家人,她父亲的死因,他们都说他是悲伤过度,诱发了心疾。 既是病死,胸前肋骨怎么会断裂? 她心下隐隐有个猜想。 她父亲,大概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活生生打死的? 前世她父亲死得突然,葬得也匆忙,入孟府后,她又被看得很紧,根本没有察觉。 她临死前,宋楚盈和她说过,她父亲死于非命,却没告诉她是怎么死的。 原来,她父亲竟是这样死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状似未觉,继续收敛起了尸骨。 她不能让宋家人察觉,她已经发现了真相。 许知祥看着宋轻瓷,叹了口气。 “宋大老爷的下葬时日,是否要推迟?” 宋轻瓷哑声回道。 “不必,照常即可,就在四日后下葬。” 第35章 棺材绳断裂 接下来几日,宋轻瓷都未出门,将自己和她父亲的尸骨关在一块。 第四日,是她父亲出殡的日子。 当日是个大晴天。 登府为她父亲送葬的人络绎不绝。 许知祥应约前来。 孟家人也来了。 他们之前与宋家大房交好,不来送最后一程说不过去。 只是刚成全城笑料,他们表现得相当低调。 宋父生前仁善,帮过不少人,街两边也有不少百姓自发为他送行。 萧允捧着他的牌位,走在最前面。 他身后,四人抬着略显空荡的棺材。 宋家人在跟在两旁,一脸悲痛。 宋老夫人更是痛不欲生,哭得不能自已。 宋广平也嚎啕大哭,边哭边喊着大哥,看起来十分不舍。 宋楚盈和宋楚风哭不出来,但也眼眶红红,声音沙哑。 反倒是宋轻瓷,沉默地跟在一旁,脸上一片麻木。 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阵惊呼声。 绑棺材的绳子忽然断裂,宽大的红木棺材重重落地,发出一阵闷响。 宋家人都变了脸色。 宋轻瓷快步走到棺材前,用手轻抚着棺材,沉声说道。 “我爹这是有冤,不愿就此入土。” 她走到许知祥面前,当着一众百姓的面,对他拜了一拜。 “大人,我想要为我爹验骨。” 许知祥正要说话,她身旁的宋楚盈忽然开口。 “堂姐,伯父生前受疾病之苦,前几日是才被火烧,你又何必再折腾他的尸骨?” 宋老夫人也哭嚎着。 “这世上哪有这样做女儿的,见不得已死的父亲安生。” 宋广平也说道:“轻瓷,这些时日你折腾得还不够吗?” “别再耽误你爹下葬的吉时了,让他早些安歇。” 宋轻瓷没有理会他们,对许知祥说道。 “大人,四日前,我爹灵堂起火,把他的尸体烧成了枯骨。” “我在给他收敛尸骨时,发现他胸前肋骨上有多处断裂。” “他生前胸前从未受过伤,我怀疑他并非病发身亡,而是被人害死的。” 她这话一出,街道两旁送行的百姓们都沸腾了,纷纷议论起了那场大火。 萧允捧着牌位,也上前一步,满脸沉痛。 “求大人为父亲验骨,还他真相和公道,否则我愧为人子。” 宋家人脸色都沉了下来。 宋老夫人更是用力剁起了手中的拐杖。 “宋轻瓷……” 宋轻瓷打断她:“祖母偏心二叔已久,父亲灵堂在府内设了多日,祖母连根香都未去上过。” “现在我想查清父亲真相,祖母却这般气怒,莫非祖母不想父亲安息。” 围观众人看老夫人的脸色都变了,更有人当面议论起来。 “不会,宋家老夫人是这样的人吗?” “嫡亲的儿子死了都不去看一眼,这得多狠的心?” 老夫人脸色煞白,身体忽然剧烈摇晃,呼吸也变得急剧起来。 宋楚盈赶紧上前扶住她,一边伸手给她顺气,一边满脸责备地看向宋轻瓷。 “堂姐,你非得在大伯灵前气死祖母才甘心吗?” “祖母因为大伯的死,这一个多月都缠绵病榻,却仍撑着病体在佛前为大伯操度,为走失的小堂弟祈福。” “你这样颠倒黑白,诬陷祖母,就不怕遭报应吗?” 她色厉内荏,字字诛心,听得旁边一众百姓都面露犹疑。 大周朝重孝道,宋老夫人以往又有善名在外,现在又当场被宋轻瓷气病,让大家都有些怀疑起了宋轻瓷。 宋轻瓷看了眼老夫人,她正在宋楚盈的安抚下,嗬嗬嗬地喘着气。 “我也是急着为父亲讨回公道,祖母莫要生气。” 老夫人摆了摆手,满脸无肤浅:“罢了,别再生事了,快些将你父亲安葬了。” 宋轻瓷摇头:“昨夜,我父亲给我托梦,说他死于非命,灵魂难安,要我为他寻找真相。今日他棺材绳断便是预兆。” “现在想来,几日前他灵堂起火,也非天罚,而是他给的预兆,否则我不会发现他尸骨上的伤。” 她一脸坚定地看向着许知祥。 “大人,我要为我父亲验骨。” 周边百姓议论起来。 “宋大小姐也是一片孝心,就算验不出他父亲真实死因,也能让她心安。” “宋大老爷又是灵堂起火,又是托梦的,说不定真有冤情。” “不知道宋大老爷的尸骨,是否真有伤?” 许知祥看着宋轻瓷:“宋小姐既有此要求,那便把宋老爷的棺材,先抬去府衙。” 宋广平想要说话阻止,被老夫人瞪了一眼,讪讪地止住。 下人送来了棺材绳,棺材重新绑好后,被抬着往府衙去。 “老爷……” 一道凄厉的女音忽然在人群人外响起。 然后一个头发凌乱,面色脏污,浑身血迹的年轻女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跪倒在棺材前。 宋轻瓷一怔。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 她低下头,认真地端详起地上跪着的女子。 她身材纤瘦,身上衣服破破烂烂,上面沾满了血迹,像是被鞭打过。 她脸上鼻青脸肿的,也沾着血迹,浑身散发着酸臭的血腥味,看着像刚从牢狱中逃出来一般。 宋轻瓷还没反应过来,不远处的宋楚盈却面色微变。 她唤过丫鬟,和她低声耳语了几句。 那小丫鬟点头,走到宋府管家魏坤面前,也耳语了几句。 魏坤脸色发白,而后从人群中悄悄退走了。 目送着他离开后,宋楚盈脸色才舒缓了一些,甚至略带得意地看着宋轻瓷。 一直未作声的孟祈年默然看着这一幕,片刻后,跟上了魏坤。 这时,一个长得五大三粗,长得凶神恶煞的年轻男人从送殡队伍中走出。 他走到女子面前,不由分说就抬脚去踹那个女子,嘴里也骂骂咧咧。 “你这个疯女怎么又跑出来了?不知道今天是老爷出殡的日子吗?还不快给我滚回去。” 宋轻瓷眯眼看他。 这人是魏成,前几日看守她父亲灵堂的人中便有他。 他一边骂着那女子,一边转头和宋家人舔着脸解释。 “老爷,小姐,对不起,我家那疯婆娘跑出来了,我马上把她带回去。” 说完就抓起那个女子的胳膊,恶狠狠地往外面拖去。 那女子却忽然张嘴咬住了魏成的虎口。 他痛得尖叫一声,马上就抡起了巴掌,朝那女人脸上甩去。 宋轻瓷厉喝一声:“住手。” 然后快步冲上前,想要阻止他。 她想起来这女子是谁了。 第36章 他想烧死他 只听一声哀嚎,魏成巴掌还没落下,人就摔到了半米开外。 他本就长得壮硕,身体重重摔在地上,痛得哀嚎声加剧。 宋轻瓷抬头一看,就见萧允已在电光火石之间,出现在他面前。 刚刚便是他把魏成踹飞出去的。 然而此刻她已无暇关注他,她看向地上刚被拖拽的年轻女子。 她叫檀秋,是檀云的亲姐姐,也是之前贴身服侍她父亲的婢女。 一个月前,她还是一个清秀水灵的婢女,没想到短短一个月,竟被折磨至此。 她上前,将檀秋搀扶起来,低声说道。 “檀秋,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宋轻瓷,大房的大小姐。” 檀秋闻言,红肿的双眼对准宋轻瓷,嘴唇嗫嚅着,好一会儿才发出了声音。 “大小姐……” 宋轻瓷有些心疼地看着她。 “你这是怎么了?” 檀秋却忽然抓住她的手臂,转过头,伸手指着地上的魏成,一脸激动地说道。 “小姐,老爷是被他活活打死的,你快抓住他为老爷报仇!” 宋轻瓷脸色一凛,看向躺在地上呻吟的魏成。 魏成闻言,脸色大变,也顾不得呻吟了,瞪大了眼看着檀秋。 “你这个疯婆子,居然诬陷亲夫。” 转头看向许知祥,喊起冤来。 “大人,小人冤枉啊,都是这疯婆子诬陷我。” 宋轻瓷冷笑一声。 “冤不冤枉,查了才知道。” 她看向许知祥:“求大人将嫌疑人一并带回府衙。” 许知祥点头,马上让衙差上来抓人。 魏成脸色发白,有些害怕地看向宋广平和宋楚盈。 “老爷,小姐,救我……” 宋广平脸色青白。 宋楚盈不发一语。 老夫人面沉如水。 三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檀秋又看向许知祥。 宋父在时,她在他身边伺候,见过也认识他。 “大人,他打死老爷后,还拿了老爷房中不少东西。” “望大人派几个衙差,和我一道去魏家搜查。” 她这话说完,宋轻瓷心下咯噔一声。 目光急急朝送葬队伍看去。 果然,魏成的父亲魏坤不在里面。 作为宋府的现任管家,按理说他是要给她父亲送葬的,她不久前也见到了他。 现在他却不见了,说不定是回去销毁证据了。 宋轻瓷看向一旁的萧允。 “回儿,你和檀秋一起去魏家。” 萧允点头,将宋父的牌位放到她手中,跟着檀秋往魏家赶去。 魏成很快被衙差带走。 宋轻瓷也带着众人也跟着往府衙走去。 很快到了府衙,许知祥唤来仵作,准备验骨。 今日天气晴好,可以使用晴明蒸骨法进行验骨验伤。 需先将尸骨洗净,用细麻绳串好并按次序摆在竹席上。 然后挖一个地窖,用柴炭烧红四壁,除去炭火后,泼入酒和酸醋,用地窖里升起的热气蒸骨。 大约一个时辰后,取出尸骨,放在明亮处,撑开红油伞,进行尸骨检验。 如果骨断处有红色痕迹,说明是生前断裂;如果没有红色痕迹,说明是死后断裂。 仵作说清流程后,衙役们很快进来。 有的清理起了尸骨,有的在后院挖起了地窖,有的去准备炭火、酒和醋,还有红伞。 而后,众人在一旁看着,等着尸骨熏蒸。 另一边。 檀秋脚上有伤,走路不便,萧允叫了辆马车,两人坐着马车到了魏家。 才刚到门口,两人就看到里面起了浓烟。 萧允神色微变,上前快速踹开了门,然后朝起火的地方走去。 檀秋跟在后面,边走边说:“着火的是魏成的房间。” 萧允神色又变,加快了脚步。 才刚到魏成房间门口,他就看到魏坤神色匆匆从里面出来,手里还拿着个包袱。 萧允神色一凛,一把将魏坤踹翻在地,又从他身上扯下几片碎布,绑住了他的手脚。 檀秋这时也进了院子,看到房间内燃起的火焰,她脸色灰白,下一刻又抬腿往火场冲去。 萧允叫住了她。 “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檀秋腿上有伤,她进去了估计就出不来了。 檀秋说道:“老爷生前随身佩戴的香囊,那是夫人死前给他绣的。” 萧允蹙眉。 只是一个香囊而已,犯得着冒这个险吗? 檀秋又急着说道:“魏成将香囊随手扔在床头柜子里。” 萧允犹豫片刻,还是嘱咐檀秋:“你别进来。” 然后掩住口鼻,冲进了火场里。 檀秋在院中焦急地等着萧允出来。 然而很快,她脑后就遭了一记重击,当下眼前一黑,四肢无力地朝地上倒去。 旁边的魏坤看见,张大了嘴。 “姑,姑爷……” 孟祈年冷冷地看了眼倒地的檀秋,又扫了眼魏坤,脸色阴沉,目光阴鸷。 他跟着魏坤来到魏家,看着他进了魏成房间,匆忙收拾包袱,将房子点燃,正准备出手。 却看到萧允带着檀秋来了。 看到萧允,他心里就有恨意升腾。 宋轻瓷不愿嫁她,定与萧允有关。 他们俩假借姐弟之情,说不定早已互生情愫。 若是萧允死了,宋轻瓷说不定就愿意嫁他了。 想到此,他快步走到门前,将门关上,又上了锁。 房内浓烟肆虐,火势浩大,房门顶部也着了火,触手滚烫,但他心里却觉得无比畅快。 魏坤愣愣地看着孟祈年。 他实在不敢相信,平素温润如玉的孟祈年,竟会做出这等事来。 这时,外面传来一片吵嚷声。 是许知祥派来搜查的衙役到了。 孟祈年走到魏坤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到了公堂上,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魏坤能当上宋府管家,头脑本就精明,看到孟祈年眼中带着杀意,赶紧点头。 “知道,知道。” 孟祈年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你最好知道,否则我让魏家绝后。” 说罢就转身离去。 魏坤看着他的背影,冷不防抖索了一下身体。 孟祈年刚走,院子一角就闪过一抹黑影,急急朝着火的房内奔去。 萧允很快就在房内找到了檀秋所说的香囊,攥紧后就朝房门奔来。 看到紧闭的房门,他愣了一下。 他刚刚进门时,明明开了门,且没有再关上。 但他来不及细想,伸手就准备去拉房门。 手刚触到房门,手上就一片烫痛,他顾不得将手收回,用力拉了拉房门。 房门没动,像是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他脸色微沉。 抬脚就准备去踹门,房上的横梁突然被烧断砸下,他只得闪到一旁躲避。 屋内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萧允已有些喘不上气来。 他背靠着墙呛咳起来。 看来他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 正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房内响起。 “太子殿下,你在哪里?” 第37章 生父血书面世 这声音,是他的贴身侍卫卫羽。 萧允双眼微亮,哑声回道:“我在这。” 片刻后,紧闭的房门被一脚踹开,一双坚实有力的手抓住了萧允的肩,将他拖出了火场。 魏坤震愣地看着从火场被搀扶出来的萧允。 萧允才从火场出来,许知祥派来搜查的人就到了。 看到院中情景,衙役们都有些惊讶。 萧允这才发现檀秋居然晕过去了,看了魏坤一眼,魏坤急忙解释。 “她,她,她是自己晕倒的,跟我无关。我被绑着,全身都动不了。” 萧允没有理会他,又看向卫羽。 “多谢这位壮士搭救,我是宋家大房二公子,壮士往后若遇困难,可上宋家求助。” 卫羽顿时了然。 萧允这是在赶他走,同时告诉他可以去宋府找他。 他抱了抱拳:“举手之劳,太,公子无须挂齿。” 说罢,起身离去。 萧允目送着他离开,又看向眼中衙役。 “我方才进魏家,就发现魏管家纵火烧了自家儿子房间,企图毁灭罪证。” 为首的衙役脸色难看,挥了挥手。 “把他带回府衙。” - 府衙后院,地窖很快挖好,尸骨也熏蒸好,仵作撑开红油伞,走到宋父尸骨前,细细观察起来。 片刻后,他惊叫一声。 “大人,宋老爷胸前肋骨断裂处有红痕,他这伤是生前造成的。” 围观的百姓们也骚乱起来,一个个看向了魏成,义愤填膺起来。 “好一个下作的奴才,以奴杀主,应该砍头。” “真是丧良心的,宋大老爷那么好的人,居然也杀。” “真是太残忍了,居然把人活生生打死,这种人就应该下地狱。” 宋轻瓷冷眼看着魏成:“你可还有话说?” 魏成看了眼宋楚盈,宋楚盈掐着掌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魏成收回目光,眼睛转了转,梗着脖子,死活不认。 “这只能说明老爷生前受了伤,证明不了他是被打死的,更证明不了他是被我打死的。” 仵作伸出手,摸了摸泛有红痕的尸骨,冷声说道。 “宋大老爷胸前肋骨断了好几处,这种程度的伤,足以致死。” 魏成:“那你又有何证据证明,老爷是被我打死的?” 仵作:“我只负责验骨,审案的事,还是得问大人。” 许知祥看向宋轻瓷:“宋小姐,你可有证据?” 宋轻瓷看了眼宋楚盈,方才魏成与她目光相交,她脸上闪过狠戾。 这事情或许与她脱不了干系。 她看向许知祥:“大人,证据我二弟已去拿了。不过这个下人,确不是好人。” “前几日我父亲灵堂起火,他带着人只在一旁看着,却并不去救火。” “我怀疑,那场火与他有关。” 魏成仍是那句:“口说无凭,还请大小姐拿出证据来。” 他话音刚落,萧允的声音在后院响起。 “证据来了。” 围观的众人给萧允让出了一条路。 隐匿在人群中的孟祈年看到萧允,脸色微变。 他没想到,他竟能从火场中活着回来。 萧允手里拎着从魏坤处拿来的包袱,走到院中央,又把包袱散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只见里面装了书画、墨砚、象牙笔等一应书房用的东西。 “这些都是我从魏家搜查到的东西。” 宋轻瓷看到那些东西,眉头紧蹙。 “这些都是我父亲书房的东西。” 她拿起一幅山水图:“这是我父亲生前亲手所画,挂在书房的。” 她又拿起那方墨砚:“这是我父亲生辰时,我花重金搜罗来送他的。” 她扭头看魏成:“这些东西,为何会在你房中?” 魏成脸上闪过一抹慌乱,有些结结巴巴地回道。 “那,那,那是老爷生前送的。” 宋轻瓷冷笑:“你不通文墨,我爹为何送你笔墨纸砚?” 魏成:“他,他也送过别的金银珠宝,只是被我当了。” “这些笔墨纸砚不值钱,我最近也不缺钱花,才没来得及当。” 萧允忽然走到魏成面前,拿出他方才冒死从火场中抢来的香囊。 “你可认得这个?” 魏成看着那个香囊,脸上有些茫然。 他想说话,又怕说错话,一时没开口。 一旁的宋楚盈忽然开口:“这不是二叔的香囊嘛,我常看二叔戴在身上,想来是个好东西。” 魏成赶紧点头:“对对,这是老爷的香囊,他说我照顾他尽心尽力,特意赏我的。” 宋轻瓷上前接过那个香囊,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图案,转头怒瞪魏成。 “你撒谎,这是我娘生前给我爹绣的,他平日从不离身,连煜儿想要把玩他都不让。” “怎么可能给你一个奴才?” 檀秋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因为这是他从老爷手上抢的。” 她刚才昏迷着,萧允把她放在马车上休息,一醒来,她就匆忙进了院子。 “一个半月前的深夜,我亲眼见他进了老爷的房中,对着老爷的胸口猛踹。” “老爷受了内伤,当夜就昏迷不醒。” 魏成气得脸色铁青。 “你胡说八道,大人,她这是故意攀诬。” 檀秋冷冷地看着他。 “我是你妻子,无缘无故,我为何要攀诬你?” 他伸手指着檀秋,愤怒地叫嚣起来。 “你在宋府偷窃被逐出府,我看你可怜才将你收房,没想到你竟恩将仇报,以妻告夫。” 檀秋:“你看我可怜?我在宋府时,可没像现在这样,天天被打得全身是伤,还被关在柴房不给吃喝。” 魏成顿时语窒,好一会儿后,才又硬气起来。 “我打你,是因为你偷人。” 檀秋:“那你说我是在何时何地偷的人,偷的又是谁,也好让知府大人将人宣来当众对峙。” 魏成顿时说不出话来。 檀秋没有理会他,而是走到宋轻瓷面前,拿起那个香囊,解开后,从里面掏出了一条手帕。 她当众展开了那条手帕,只见上面写着几个血字。 “魏成杀我,二房纵之。” 顿时满院静寂。 魏成脸色惨白,二房几人身体也摇摇欲坠。 萧允看着檀秋,这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紧张这个香囊。 宋轻瓷接过写有血字的手帕,上前递给许知祥。 “劳烦大人帮忙看看,这是否是我父亲字迹。” 许知祥接过,细细辨认一番后,点头:“正是令尊字迹。” 宋轻瓷收回手帕,又给宋老夫人和宋广平看。 “祖母,二叔,你们可看清了,这是我父亲死前留下的证物。” 宋老夫人抓紧了手中的拐杖。 宋广平面色苍白,他妻子吕秀玲,宋楚枫,宋楚盈也面色难看。 “二房纵之”几个字,就像响亮的巴掌,扇在了他们脸上。 第38章 邀请恶人看戏 宋轻瓷收起手帕,又看向魏成。 “铁证如山,你可还有话说?” 魏成无言以对,颓然倒地。 许知祥马上唤来衙差,将魏成带了下去。 回过神来的众人,开始对二房的人指指点点。 “宋大老爷被人打成重伤,二房的人居然纵容,真是丧尽天良。” “依我看,宋大老爷被打伤,说不定就是二房的人指使的。” “上回宋大老爷二儿子被找回,验证身份的过程中,二房不也一直阻挠。” …… 宋轻瓷伸手,轻抚着帕子上“二房纵之”几个血字,语气幽幽。 “二叔,二婶,我父亲被打伤,你们为何要纵容?” 她又看了眼檀秋。 “我记得,我未嫁时,我父亲身边照顾的小厮并不是魏成,檀秋也还在他面前伺候。” “我一出事,照顾我父亲的小厮便换成了魏成,檀秋也因偷盗被驱逐出府,这是不是太巧了些?” 宋广平脸色难看,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此事中他虽得利,但内院事他向来不管,自然也没备好说辞。 宋老夫人有心帮腔,可手帕上写的是“二房”,她不久前还被宋轻瓷当众指责“偏心”,一时也不好开口替二房说话。 满院静寂中,忽然响起了一声轻泣。 众人朝声音看去,就见是宋楚盈。 她从袖中抽出帕子,拭起了眼泪。 “堂姐,是大伯误会我们了。” 她边哭,边走到宋轻瓷面前,柔声说道。 “大伯被恶奴打伤,我们并不知情,但仍请了不少大夫上门诊治。” “只是大伯受的是内伤,大夫也没有办法,我们也只能用人参给大伯续命。” “大伯许是疼痛太过,见大夫没治好他,便以为我们不将他的伤放在心上。” 宋广平也接过话:“对,我们每日都有请大夫上门,只是大哥大多时间都在昏迷当中,并不知晓此事。” “你若是不信,可以去调查,为了给大哥治伤,我们几乎将全城的大夫都请遍了,也给大哥用了不少名贵的药材。” 孟祈年此时也从人群中走出。 “这点我可以作证,那些时日我常上宋府看望伯父,确实时常看到大夫上门。” 宋楚盈目光温柔地回望他。 围观的众人也点头。 “那些时日,我确实看到宋府常有大夫出入。” 无凭无据,宋轻瓷也不再坚持。 今日能把魏成揪出来,已是意外之喜。 查出了父亲死因,也揪出了杀害他的凶手,她也能安心将她下葬。 葬完宋父,宋轻瓷将檀秋带回了家,也知晓了她这一个月的遭遇。 她目睹魏成打死宋父后,逃跑不及,被他强占了。 事后,她跑到二房面前,求他们为宋父做主,为自己做主,严惩魏成。 却不曾想,他们不但没有惩罚他,反而说她偷窃宋府财物,要把她驱逐出府。 她这才知道二房的人狼子野心,想去找宋父求助,可惜宋父已虚弱至极,只来得及告诉她香囊之事。 后来她被驱逐出府,又被魏成买回了家。 魏成脾气暴躁又好喝酒,每每喝醉,便会对她拳打肚脚踢,很快,她就一身伤。 她原本想逃,可又惦记着为宋父申冤之事,便一直在魏家忍辱负重。 后来,她得知宋轻瓷和她妹妹回来了,她又重新燃起了生活的斗志,却不想魏家父子担心她生事,居然把她囚禁了起来。 今日,魏成父子忙着给宋父送葬,她才好不容易寻了机会跑出来。 宋轻瓷沉默地听着。 前世,她只知道宋家大房原有的下人都被遣散了,但大家的具体下落,她并不清楚。 后来,她入了孟府,没了自由,自身难保,就更不可能知道他们的下落。 檀秋说完自己这一个月的遭遇,又提醒道。 “小姐,你要小心二小姐,奴婢总觉得,她现在好像变了一个人。” 宋轻瓷:“怎么说?” 檀秋:“二小姐平日看着娇柔善良,可她说奴婢偷窃,把奴婢驱逐出府时,笑得格外可怖。” “奴婢觉得,真正的二小姐,不该是这副模样。” 宋轻瓷拍拍檀秋的肩,安抚道。 “这事你别操心了,我会处理好,你先跟我回宋府好好养伤。” 檀秋眼眶微红:“谢谢小姐。” 晚上,宋轻瓷收拾着萧允从魏家带回来的东西。 那些都是他爹的遗物。 她逃回来太晚,她爹房中许多物件都不在了。 尤其是值钱的东西。 她想留些做念想都难。 若非发现得早,只怕魏成这里这些书房用品,都要被损毁干净。 她的手在接触到其中一幅书法后,顿住了。 那是一幅祝福新人生活和美的书法。 是她父亲亲笔所写,又花了重金装裱的。 可这些是连同贵重的字画装在一起,放在她嫁妆箱里的。 这幅书法,不应该随着她的嫁妆一起被抢了吗? 为何会在魏成手里? 莫非,他和那些抢劫自己的山贼,是一伙的? 想到此,她直接起身,来到宋广平院中找他。 却被下人告知,宋广平去了老夫人院子。 宋轻瓷又来到老夫人院中。 果然,二房的人都在老夫人房中。 看到宋轻瓷,老夫人脸色紧绷,语气不善。 “你来干什么?” 宋轻瓷没回他,而是看向一旁对她怒目而视的宋广平。 “二叔,我来索要魏成父子的身契。” 宋楚盈先问出了口:“魏成魏坤已经拘押,堂姐要他们的身契有何用?” 宋广平附和:“就是,魏成杀了大哥,死罪难逃;魏坤也犯了包庇罪……” 宋轻瓷看着宋广平,语带威胁地提醒。 “我是为了二房名声好啊,他们父亲子皆犯了重罪。” “若是被外人知道,他们的身契都在二叔手中,他们是二叔的心腹。只怕都会以为,他们是受了二叔的指使,才会对我父亲下毒手呢。” 宋广平脸色一白。 宋楚盈笑道:“既然堂姐想要,爹爹给她便是。以堂姐的性子,必不可能让他们逃脱法律制裁。” 宋轻瓷意味深长地回她。 “还是堂妹懂我,我自不可能让他们逃脱。” 宋广平很快便让人取来魏成父子俩的身契。 宋轻瓷小心收好,又回看屋内众人。 “明日,我要亲手将魏成正法。” “届时,还请祖母,二叔一家来看戏。” 第39章 把你烧去赔罪 当天夜半时分,萧允坐在院中,一边喝茶,一边赏月,静等故人上门。 果然,不多时,卫羽便从屋顶飞身而下,身姿轻盈地落在院中,朝着桌边坐着的萧允行了个礼,语气恭敬地唤道。 “太子殿下,属下终于找到您了。” 萧允看着他,淡声问道。 “你怎知我今日会去魏家?” 卫羽回道:“属下并不知殿下会去魏家,只是在街上看到殿下给人送葬,便一路尾随。” 他说到这里,又迟疑着说道:“殿下要小心孟祈年,今日是他将您关在了着火的房中。” 萧允一愣,随即冷笑:“竟然是他?有孤还以为他虽愚钝,至少光明磊落。” 卫羽沉默不语。 萧允又问:“查出来一月前暗杀孤的人,是端王,还是宁王的人了吗?” 卫羽摇头,一脸为难地回道。 “这一月以来,属下们忙着寻找殿下,并无时间精力去调查此事。” “前些时日,属下已向余州知府许知祥报案,许大人答应会一起帮忙寻找太子,也会遣人去查太子被追杀一案。” 萧允剑眉紧蹙:“孤被刺杀失踪一事,你去找许大人,实属不妥。” 卫羽赶紧解释起来。 “殿下有所不知,许大人是忠实的太子党。” “属下也是查过他的底细,才敢找他帮忙的。” 萧允有些意外。 许知祥竟是太子党? 可他对此人却毫无印象。 卫羽继续解释:“许大人官阶低,又从未在京中为官,所以从未见过太子,太子也从未见过他。” “但他每年都会给殿下上供,逢年过节也从未断过请安。” 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他原还心疼,宋轻瓷为了保住宋家大房,献上一半家财和每年经营对半利润。 现在看来,这笔钱倒也不算白给出去。 反正,最终都会落到他的袋中。 “这位许大人为官如何?” 卫羽想了想,如实说道。 “不算清官,但也不是贪官,更算不上奸官,若真要评价,可谓是位能官。” “为人不迂腐,办事能力强,头脑聪明,擅钻营,在百姓间口碑不错。” 这评价,算不错了。 萧允用人,一看忠诚,二看能力,且要二者兼而有之。 忠诚但无能者,他不用。 高能但不忠者,他亦不用。 这位许大人,倒是值得一用,但不是现在用。 他不能在他面前暴露身份。 以他的心计,还不足以和他演戏。 他沉默了片刻后,吩咐道。 “接下来,你带人扩大搜索范围,继续在余州周边寻找孤的下落。” 卫羽一愣,一脸诧异地看着萧允。 “殿下不回京吗?” 萧允粲然一笑,如玉般清俊的脸庞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孤决定在余州休养生息,便让端王和宁王先斗上一段时日。” “待他俩两败俱伤,孤再回京坐收渔利。” 他前段时日遭遇的刺杀,有可能是端王安排的,也可能是宁王安排的,更有可能是他俩一起安排的。 毕竟他是太子,他登基最名正言顺。 他没了,他俩上位才可能被正名。 而且,现在宋轻瓷也需要他。 卫羽有些不放心,一脸担忧地开口。 “殿下身受重伤,身边又无人保护,不如让属下陪在殿下身边。” 萧允摇头,他知卫羽忠心,但他不能留他。 “你是孤身边最得力的属下,你若跟在孤身边,孤很快便会被端王和宁王的人发现。” 届时,不仅他会陷入险境,更有可能连累宋轻瓷。 卫羽沉默不语。 虽然不愿承认,但他知道萧允说的是对的。 太子、端王、宁王可谓三足鼎立,背后各有势力。 萧允虽是太子,是正宫皇嫡出,但皇后母家并不强势,皇后本人也生性柔弱,根本无力护住太子。 相反,还得太子反过来护着她。 现在端王和宁王势大,若是他俩联起手来诛杀太子,太子并无多少胜算。 留在余州休养生息,让端王和宁王自相残杀,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萧允沉吟片刻,继续说道。 “今夜之后,你莫再直接联系孤,若是有要事,也得通过其他人联系,也别告知任何人孤在余州。” “便是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也不能告知吗?” 萧允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已恢复清明。 “对,便让她们都以为孤失踪,或是已经死了。” 萧允心下很清楚。 连他都遭遇了多次刺杀,他母后和妹妹身边不可能没有奸细。 他母后单纯柔弱,他妹妹心系他的安危,若是她们知道他人在余州,肯定会想方设法联系他,他的行踪也很容易被泄露。 卫羽点头。 萧允从腰间摸出一块玉佩,递给卫羽。 “孤的暗卫中有奸细。” “这些时日,除了佯装四处找孤,你也想个法子,把这些奸细揪出来,清除干净。” “孤希望日后重回东宫时,能带一支干净的暗卫队伍回去。” 卫羽接过玉佩,悄无声息地离开。 隔日一早,宋轻瓷便让人套了马车,往府衙去了。 宋轻瓷见了许知祥,只一个诉求。 “大人,魏成是宋府下人,身契在宋府。大人可否将他交给我处置?” 许知祥同意了,差了衙役将人送回宋府。 宋轻瓷将人带回了宋府后,就迫不及待地审问起了他。 然而无论她怎么逼问,魏成都紧咬牙关,死活不开口。 宋轻瓷也不想再手软了,直接让人去准备柴堆和火油。 魏成一脸不屑地看着她。 宋轻瓷素来仁慈,往日府上有下人犯错,她很少处罚。 碰到其他人惩罚下人,她有时候还会出来求情。 也因此,大房的下人都很忠诚。 但忠诚有什么用,大房一倒,他们还不是被驱逐干净了。 宋轻瓷不再和他废话,听闻下人将柴堆架好后,就让人把人提到了院中,然后把魏成扔到了柴堆之上,往他身上淋满火油。 魏成终于害怕起来,脸色惨白,颤着声音问她。 “你要干什么?” 宋轻瓷举着火把,目光淡淡地看着他。 “你把我爹打死了,我当然要把你烧给他,下去给他赔罪,继续服侍他啊。” 第40章 当众虐杀恶奴 这下不只魏成,院中下人都愣住了。 现在宋轻瓷能使唤得动的下人,都是近些时日萧允私下采买的,但人数不多。 现在她和萧允院中,伺候的人都以二房安排的居多,其中不少是宋府老人。 他们也习惯了宋轻瓷温婉仁善,忽然就要火烧活人,即便要烧的人是她杀父仇人,还是倍感惊讶。 宋轻瓷对上魏成惊恐的面色,心里升起了复仇的快感。 原来无所顾忌地当个恶人,是这般痛快。 她转头对身旁两个丫鬟说道。 “去请老夫人,二老爷一家前来看戏。” 又转过头,对另一个小厮说道。 “让其他下人放下手中活计,来前院听令,若是听话前来,每人赏银一两。” 几人忙匆匆离去。 宋轻瓷举着火把,来到魏成面前,作势要点他身下的柴堆。 “现在,你说不说?” 魏成脸色惨白,但仍不敢相信宋轻瓷敢当众烧死他。 “你,你若当众烧死我,你的名声就毁了。” “担着残忍恶毒的名声,你这辈子都别想嫁出去!” 宋轻瓷轻笑一声:“你觉得我会在意?” 以前她名声那样好,可又得到了什么好结果? 家中一出事,她往日经营的所有好名声都化为乌有。 这时,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握住了宋轻瓷手中的火把。 与此同时,温润的男音在宋轻瓷耳边响起。 “姐姐,这事怎能让你做,我来便好。” “我走失十年,没能在父亲跟前尽孝,便烧个人下去替我为父尽孝。” 宋轻瓷回头,就看到萧允笑意莹然地看着她。 秋日的阳光打在他脸上,衬得他的脸如白玉般温润明秀。 宋轻瓷正要拒绝,却又听他压低了声音道。 “姐姐,我认祖归宗不久,在府内根基不稳,急需机会在下人面前立威。” 宋轻瓷沉吟片刻,松开了握着火把的手。 萧允接过火把,微微抬头,看着比他还高的柴堆上,面露惊恐之色的魏成。 “魏成,你活生生打死了我父亲,今日,我便送你去他面前赔罪。” 魏成身体微颤。 他虽没见过萧允惩罚人,但也听说过他连杀四个小厮,当众挟持宋广平之事。 将自己活活烧死,他绝对做得出来。 萧允朝身后的小厮喊道:“再拿些火油来。” 马上有小厮拎了几桶火油过来。 萧允将火把交到小厮手中,拎起一桶火油,顺着柴堆旁的梯子,优雅地走了上去,然后将桶中的火油朝魏成兜头淋下。 淋完,将桶扔到一旁。 淡黄色的火油从魏成的头顶,一路淋至脚下,没入柴堆。 他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肤沾了火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脸上惊恐更甚,不顾自己双手双脚被捆缚,拼命挣扎起来。 萧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是用哪只脚踹的我父亲,这只?” 他指指魏成的右脚。 魏成拼命摇头。 萧允抬起脚,朝着魏成的左腿重重地踹了下去。 只听“咔嚓”一声,魏成左腿腿骨断裂,疼得他脸色泛白,面容扭曲,额上冒出阵阵冷汗,却愣是叫不出声来。 萧允又指指魏成的左脚。 “还是这只?” 魏成紧咬着牙关,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流下,全身的神经都被疼痛占领,根本无暇回答萧允。 萧允又抬起一脚,朝着魏成的右腿重重踹了下去。 又一声“咔嚓”,魏成右腿腿骨也断裂了。 这回他不仅脸色泛白,嘴唇也被咬得青白了。 萧允的脚,又移到了魏成的胸腔处。 “你当初踹的是我父亲这处吗?” 他伸出脚,状似要朝魏成胸口处踹下去,一道厉喝声响起。 “住手。” 是孟父。 他身旁,宋孟两家人到齐了。 此刻,他们脸色都异常难看。 萧允没有理会他们,一脚朝魏成胸口踹了下去,又在他胸口辗了辗脚,这才收回脚,施施然从柴堆上下来。 还不忘吩咐旁边提着油桶的小厮。 “将火油都淋到柴堆上去,要淋匀淋透,以免待会没办法将他烧成灰。” 小厮得令,马上绕着圈将火油都浇到了柴堆上。 魏成缓过了被踹断胸和胸前肋骨的剧痛,终于惨叫起来。 孟父看着萧允当众虐杀下人,且听了自己的话仍肆无忌惮,只觉颜面大失。 指着萧允就大骂起来:“你一届平民,竟敢当众虐杀下人……” 宋轻瓷打断他的话,从袖中取出昨晚从宋广平那里要来的身契。 “我手上有他们的身契,也征求过许知府的同意,他愿意将人交由我处置。” “伯父不过一介知州,难道要质疑自己上峰的决定?” 孟父脸色青白交加,说不出话来。 萧允却来了戏耍他的兴趣。 他扫了眼院中站得整整齐齐的下人,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 “谁将这堆柴火点燃,赏500两银子。” 一阵吸气声响起。 府内一等丫鬟小厮,月例也不过2两,500两银子,不吃不喝也要挣上二十年。 可这毕竟是杀人,一般人都不敢。 宋轻瓷静静地看着柴堆旁的萧允。 他拿着火把,神色清冷,姿态从容,像是天生的领导者。 他完全可以直接上前点燃柴堆,但他没有的,他在鼓动,也在引诱院中下人,对背主者下手。 当然,他也在折磨魏成,在不停地延长加深他死前的恐惧。 这样的死法,无疑是残忍的。 对其他人的震慑力,也一定是重量级的。 院内一片静默。 只有他手里燃着的火把,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柴堆上的魏成已被吓得满头大汗,尿湿了裤子。 萧允没有急着将柴堆点燃,而是神情愉悦地欣赏着魏成惊恐的表情。 转头,一脸怡然地对院中下人们说道。 “看来大家看不上500两,那450两?” 院内众人一怔。 都以为他会加银两,没想到他竟然往下减。 眼见院中已有人蠢蠢欲动,他脸上笑容更加昳丽。 “400两。” 仍然没人敢站出来。 看来宋府的下人,都善良易知足,不愿为钱财杀人。 萧允不急也不恼,将手中的火把换了个手拿着,淡声说道。 “如此好赚的钱,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趁着我还未改变主意,想发横财的人,可莫要错过了。 正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女音从众人身后传来,语气决然,落地有声。 “我来。” 第41章 只想处死他 是檀秋。 众人回头看去,就见她微跛着双腿,朝柴堆走来。 看到是她,众人都愣了,就连萧允都有些意外。 她是魏成的妻子,她要是点燃这把火,便要担弑夫的骂名。 檀云跛着脚,只是脚步坚定地走到萧允面前,朝他伸出手。 “二公子,可否将火把给我?” 萧允有些犹豫。 如果是她点燃这把火,她必定要遭受非议。 檀云看着他,神色坚定地说道。 “二公子,我不要你的银两,我只想要你将处死他的这个机会,交给我。” 这时,宋轻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给她。” 她说完,走到萧允面前,拿过了他手中的火把,递给了檀秋。 “你想他怎么死,都可以。” 檀秋接过火把,一脸感激地看了眼宋轻瓷,然后拿着火把朝柴堆走去。 她走到柴堆旁,却没有直接点火,而是爬上了柴堆,直接走到魏成面前。 魏成看到是她,脸上闪过一抹希望的亮光。 “阿秋,救我,二少爷听大小姐的话,你妹妹是大小姐最看重的婢女。” “你替我求情,二少爷一定会放过我的。看在咱们夫妻一场的份上,你……” 檀秋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语气淡淡地打断他的话。 “我怀孕了。” 魏成闻言,心下一喜:“孩子不能没有爹,你求大小姐放过我……” 檀秋打断他,继续说道。 “你杀了老爷,死罪难免。公公包庇你,活罪难逃。” “家里只剩我一个弱女子,无力抚养你的子女。” “所以,这个孩子我会打掉。” “至于你前妻留下的一双儿女,我也为他们谋划好了前程,也算是我这个后娘的一番心意。” “儿子我会将他净身,送入宫中当太监。女儿被余州最大的青楼相中,明日就会将她带走。” 檀秋神色冷淡,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聊柴米油盐。 这些时日,她被魏成强暴后,无奈嫁进魏家,受尽搓磨。 魏成父子不把她当人看,寻着法子就揍她,她现在全身没一块好肉。 两个孩子也有样学样,不仅看她被打拍手叫好,甚至为了让她被打,天天在魏成父子面前拱火。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善待他们呢。 檀秋声音不大,奈何院中一片寂静,她的话一句不落地被众人听了去。 听了这番话,大家看她的目光都有些复杂。 有意外,有鄙夷,有痛恨……但她都不在意。 她若在意他人看法,便不会将这番话当众说出来。 魏成断了腿,胸前又被重踹,本就疼痛难忍,现在听了这话,只浑身胸前怒意翻涌。 她怀的孩子要打掉,还要将他的儿子净身送入宫,这摆明了是要魏家断子绝孙。 他忍不住挣扎着咒骂起来:“你这个毒妇,你会不得不好死的……” 檀秋目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你错了,我活到现在,是为了让你们一家不得好死!” 魏成眼里的亮光也一点点熄灭。 待得后来,眼里只余铺天盖地的怒与恨。 他忍不住咒骂起来:“你这个毒妇,臭婊子,当初我就不应该手下留情……啊……” 他蓦地尖叫起来。 檀秋将火把放在了他嘴上。 他刚才身上被淋了火油,火把一靠近,便快速燃了起来。 魏成疼得再也顾不上怒骂,痛苦地嚎叫起来。 檀秋将火把扔到他脚下,肆虐的火舌瞬间袭卷了他全身,也差点烧到檀秋身上,幸好萧允飞身上前,将她带了下来。 空气中迅速传来令人作呕的焦味。 已有人捂着嘴干呕起来。 宋楚盈惊叫一声,将头埋进了孟祈年怀中。 孟祈年脸色异常难看,转头去看宋轻瓷。 却见她站在萧允身侧,和他一起,目不转睛地看火堆中哀嚎的魏成。 两人的神情,都一样的漠然。 对魏成的哀嚎,也一样的无动于衷。 他们俩站在一起,仿佛独属一个世界,周遭的人和物,都只是他们世界的布景。 萧允以魏成的嚎叫声为背景音,对院内下人们说道。 “背主之人,便是此等下场。” “若是往后府内再有人敢背弃宋家大房,我定然不会放过。” “大家可听清了?” 院内下人们都掩着口鼻,战战兢兢地回道。 “奴婢\/才知道了。” 正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真是造孽啊,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火烧活人。” 是宋老夫人。 抬头看到柴堆中隐约的人影,她脸色一变再变,最后甚至转过头不忍再看,只叹息着表示自己的仁善。 方才未着火前不见她说话,人都快烧没了,她出来感慨了。 真是假仁假义。 萧允声音凉凉地接过话。 “祖母这话说的,他杀了父亲,我把他烧去给父亲赔罪,有何不妥?” “祖母若真慈悲为怀,不如多为父亲念经祈福,保佑他下辈子托生在好人家,不用受今世这些苦楚。” 宋老夫人脸色微变,看了萧允一眼,嘴唇动了动,却终是住了嘴。 一直未作声的孟祈年开口,一脸正气凛然道。 “宋回,你要杀便杀,何苦这般残忍拆磨人?” 萧允淡睨了他一眼,眼里闪过一抹嫌恶和鄙夷。 “啧,宋家大房落难的时候,不见你出来帮忙。” “你的前未婚妻被山贼掳去,不见你去抓人讨公道。” “我惩治一个残忍杀害你前岳父的凶手,你却在这善良上了。” “你哪来的脸面,在我面前大义凛然?” 孟祈年被怼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萧允嘴巴利索,也不给人留脸面,他素来说不过。 他转了身,又冷笑着看向宋轻瓷。 “轻瓷,这就是你的好弟弟。” “恶毒,残暴,不敬长辈……” 萧允语气凉凉地打断他。 “残暴?昨日在魏家,不知是谁将我关在火场中,想将我活活烧死呢。” 孟祈年脸上闪过一抹错愕。 萧允怎知,昨日是他将他关在着火的房间? 难道是魏坤说的? 宋轻瓷脸色微变,有些担忧地看着萧允。 “你昨日……” 萧允摇头:“我没事。” 宋轻瓷又看向孟祈年,神色淡淡地说道。 “我弟弟再不济,也知道为父亲报仇,这便是儿子与女婿的差别。” “儿子哪怕走失了十年,也会一心向着父亲。” “女婿哪怕当儿子养了十几年,岳父一死便会马上另选他人。” “怪不得大家都重视血脉,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便是你对他千好万好,也养不熟。” 第42章 她一直是清白之身 孟祈年被宋轻瓷怼得一愣,待听明白她话中的讽刺,脸色更是难看到极点。 他身旁的宋楚盈见他吃瘪,脸色也有些不悦。 “姐姐,真没想到伯父的死对你影响这么大,以前你温柔善良,现在竟变得这么残忍恶毒。” 宋轻瓷看了她一眼 “的确,我不像你。” “你眼里只有你男人,便是二叔死了,你也只会想,幸好死的不是你男人。” 宋楚盈被气得脸色发白:“你……” 宋轻瓷又看向孟父孟母。 “伯父伯母,还请你们管教好自家儿子儿媳,一对外人,就莫管宋府的闲事了。” 孟父孟母脸色异常难看。 孟母更是直接开口:“轻瓷,你可想清楚了,接下来要与我们对着干?” 宋轻瓷淡淡一笑。 “什么叫对着干?难道你们不是宋家的外人?莫非孟公子是入赘到了宋家?” 孟母气得身子晃了晃:“你……” 宋楚盈赶紧上前扶住她。 “娘,你别和姐姐一般计较,她早不是之前那个温婉知礼的千金小姐了。” 宋轻瓷懒得再理会他们,扶着檀秋,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孟祈年心有不甘,跟了上去,宋楚盈也想跟,却被孟母拉住。 “让他去。” 宋楚盈看着孟祈年的背影,咬唇不语。 宋轻瓷到了院门口,让檀秋先进去,转过头来看孟祈年,满脸不耐。 “孟公子,你想说什么?” 孟祈年看着她脸上的嫌恶,心里紧了紧。 “轻瓷,宋回和檀秋这般残忍恶毒,你真要将他们继续留在身边吗?” 宋轻瓷看着孟祈年,脸色漠然。 “他们再残忍恶毒,也从未负过我,也未伤害无辜之人。” 孟祈年有些动怒。 “难道你要为了他,是非善恶都不分了吗?” 是非?善恶? 宋轻瓷只觉万分可笑。 “你可知,檀秋的腿在一个月之前,并不跛。” 孟祈年一愣:“你想说什么?” 宋轻瓷说道:“她的腿是被魏坤父子打瘸的。” 孟祈年仍然有些不忿。 “她残害大人也便罢了,可为何要对两个孩子动手?” 宋轻瓷嗤笑一声:“既然孟公子这般大度,那我便让檀秋明日将那两个孩子送去孟府。” “以孟公子的善良,必定会将他们抚育成才,为他们聘妻生子,择婿成家,为魏家开枝散业。” 孟祈年无言以对,只得转移话题。 “我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若是你的恶毒之名传扬出去……” 宋轻瓷打断他:“那也与你无关。” 孟祈年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 “你何必处处怼我,我对你一直是真心的。” 宋轻瓷不再理会孟祈年,转身便回了院中。 三日后,宋轻瓷亲自张罗了一席盛宴,酬谢在宋父出殡中登门的众人。 宋家是余州首富,虽然宋家大房家主已死,但毕竟产业还在,余州有头脸的人家几乎都登门了。 宋轻瓷也有意在此次宴会中,将萧允介绍给余州官商认识。 她拿出了长姐架势,一直跟在他身旁,向他介绍登门的客人,也为他引荐重要客户,一直忙到午时,才有时间回到后院,和众女眷一起用膳。 结果才刚到院门口,就听到一旁宋老夫人、宋楚盈和她二婶吕秀玲,三人一唱一和,在那挑拨是非,败坏她和萧允的名声。 先是宋楚盈,一副好心模样。 “大家用完膳,可莫要去前院。” “前院昨日方才活活烧死一位家奴,怕是冤魂不散。去了难免沾上脏东西。” 众女眷闻言,俱都一脸惊骇,打探起了详情。 宋老夫人拿出手帕,抹着泪说道。 “都是我们对不住回儿。若非当年没看好他,他便不会流落在外,得不到好的教养。” “他这些年在外求生一定不易,都会养着这般残暴的性子,连当众火烧活人的事都做得出来。” 众人听闻,都面露诧异。 宋回方才回府,便做出这等残暴之事,看来不是好人。 有人问出声:“轻瓷是余州出了名的贤德闺秀,她难道也不拦着?” 宋楚盈嗤笑一声。 “我倒是想拦着,却被她好生挤兑了一番。” “她不仅不阻止,还纵着她弟弟呢。” 座中有贵妇和他们一唱一和。 “怪不得孟家会退婚,这么恶毒的儿媳妇,谁家敢娶?” 宋楚盈笑看着那人。 那是她母亲闺中密友,与她母亲关系甚好。 她叹了口气:“是啊。姐姐自被山贼掳后,回来便性情大变。” “见人便恶语相向,全没了往日的贤良。” “许是被那帮山贼搓磨得厉害,受了刺激,失了心智。” 宋轻瓷在心下冷笑。 谁要贤良,她还就要做个毒妇。 众人都有些感慨。 “这也难怪,一月之内,失了清白,又接连失去父亲和幼弟,任谁都难以承受。” 吕秀玲也插进话来。 “若是她自己承受也便罢了,可她不该搓磨他人。” “诸位有所不知,她不仅纵着她那弟弟火烧家奴。” “还纵着她手下的恶奴,将其夫家的儿子净身送入宫中,女儿卖入青楼。” 众人闻言,脸色更是惊异:“竟有此事?” 肖清和在座听到这番议论,拍了下桌子,替宋轻瓷鸣不平。 “放屁,轻瓷早已验明正身,她现在仍是处子之身。” 之前参加过许府赏秋宴的贵女也连连点头。 “是的,我们在知府大人府上亲眼所见。” 只是这事不如孟祈年正妻嫁妆全是土石及纳青楼妓女为妾,宋轻瓷豪气捐出一半家财之事有说头,加之知府夫人沈仪叮嘱,此事是女儿家私事,尽量少往外传,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惊诧,下意识看向上座的沈书仪。 沈书仪为了在人前撇清与宋轻瓷的关系,等到此时才点头。 “是的,孟公子娶妻次日,宋姑娘参加许府赏秋宴,便求我帮她验明正身。” “我从多个府邸中,请了五六位从宫中出来的嬷嬷,又请了几位城中医女,他们都能证明,宋姑娘确是清白之身。” 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从宋楚盈,吕秀玲,孟母,孟祈玉等脸上扫过。 “女儿家的名节至关重要,往后诸位还是莫再中伤宋姑娘了。” 第43章 为父守孝3年,不谈婚嫁 见知府夫人都替宋轻瓷说话,马上有人站宋轻瓷。 “宋姑娘可真是贞烈,竟能从山贼手中完好无损地逃脱。” “说来也是,孟家人没有任何凭据,便说宋姑娘失了清白,也未免太武断了些。” “谁说不是呢,单凭几句流言,就要把她从正妻降为妾室,怪不得她不愿嫁。” 孟母听得脸色铁青,却又不便当众发火,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 “我孟家不愿娶宋轻瓷,并非因她失贞,而是她现在属实恶毒。” “我孟家世代为官,累世清流,实在不敢将此等毒妇娶入府。” “这才改娶了她的堂妹楚盈。楚盈生性善良,颇有贤德,是个顶好的儿媳,断不是那毒妇能比的。” 宋楚盈一脸羞涩,颊上飞红。 “母亲谬赞了。” 宋轻瓷心下一哂,原来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知道与她的婚事再无可能,便踩她一脚,为自家挽尊。 宋轻瓷轻笑一声,甩着帕子进了院中。 “伯母此言差矣,不是孟家不愿娶,而是轻瓷不愿嫁。” “堂妹嫁入孟府为正妻,只要了几百箱泥土碎石做嫁妆。” “不像我,只是入孟府做妾,还要数万两银钱的嫁妆。” “幸亏我及时醒悟,不然这数万两嫁妆,岂不打了水漂。” 孟母脸色顿时青白一片。 宋楚盈也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这些时日,她最忌讳人提嫁妆之事。 在座众人闻言,又想起了听到的传言,一个个面露嘲讽,甚至有人掩嘴偷笑。 宋孟两家再怎么挽尊,已发生的事都无法改变。 孟母有些恼羞成怒。 “我原还念及我与你母亲生前交好,不忍见你孤身一人在世间漂泊,才愿纳你入府的。” “否则以你现在的恶毒,便是入府当丫鬟,我都不要。” 宋轻瓷轻哂道。 “伯母哪是看在与我母亲的情意上,分明是看在我的嫁妆上。” “啪”的一声,孟母拍了下桌子,羞恼地站了起来。 “宋轻瓷,你这般造谣诽谤,就不怕我报官抓你?” 宋轻瓷冷笑:“明明是孟伯母与你儿媳诽谤我在先的。” 她又回过头来,对院内众人说道。 “昨日我二弟烧杀的家奴,是将我父亲活活打死的仇人。为父报仇,乃人之常情。” “至于所谓的恶奴,不过是个被人强娶的可怜丫鬟,成亲不过月余便被打瘸了腿,全身没一块好皮肉。她想报仇,有何不可?” 沈书仪点头认可:“杀人偿命,合理合法。”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宋姑娘前几日,方才捐出一半家财,助灾民重建家园,又援建善堂收容无家可归的妇女儿童,实是仁善,不像是会做恶毒之事的。” 甚至有人出言讽刺孟母。 “孟夫人,既然你已娶得心仪的儿媳,就莫再抹黑宋姑娘了。” “你与宋姑娘的亡母既是好姐妹,又何必处处中伤她,坏了她的名声呢。” 孟母气红了眼,想要反驳,却发现众人都向着宋轻瓷,只能无奈闭嘴。 宋楚盈赶紧上前,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抚起来。 转过头,她又看向宋轻瓷。 “堂姐不愿给我夫君做妾,我们是没什么意见的。” “只是希望堂姐能担起做姐姐的责任,好生约束弟弟,免得他无法无天,连累了宋家。” 宋轻瓷等的就是这句话。 “既如此,那便分家。” 她笑吟吟地看着宋老夫人。 “我成亲前,与父亲理过家中财产,账册清晰明了。” “属于大房的财产,我一并带走;不属于大房的,我一分不沾。” 众人都愣了,包括宋楚盈。 宋家能成余州首富,靠的就是大房多年经营。 否则,以宋广平的头脑和人脉,根本撑不起偌大的家业。 现在宋轻瓷虽捐了大半家财,但手中所握资产绝对高过二房。 分府别过,于宋轻瓷姐弟是好事,于二房却是坏事。 果然,片刻后,宋老夫人痛心疾首地训斥起了宋轻瓷。 “轻瓷,你父亲方死,你便闹着要分家,你这是想宋家家宅不宁啊。” 宋轻瓷看了眼老夫人,又看向二房主母吕秀玲。 “祖母若是不愿,便将宋府内宅交由我管理。” “此前我管家五年,宋家内宅都风平浪静;我一出事,宋家内宅便乌烟瘴气,连恶奴背主,强娶丫鬟之事都能发生。” “祖母和二婶若非管理无能,便是有意纵容,这个家还是让我来当。” 宋轻瓷这番话一出,院中鸦雀无声。 宋老夫人和吕秀玲更是面色铁青。 现在的宋轻瓷实在是有些无法无天,毫不给人脸面了。 女儿家要讲的三从四德,三纲五常,全都被她抛诸在脑后。 宋楚盈心下微沉,看着 “姐姐,你怎能这样说祖母和我母亲,她们毕竟是你长辈。” 她顿了顿,又说道:“我母亲没有管家之能,也是因你过去几年,都将管家权把在手中,没有经验。” 宋轻瓷嗤笑一声。 “你一个外嫁女,有何资格置喙娘家事?” 宋楚盈愣了一下。 这才想起来,她已是孟家妇,已非宋家女。 孟母伸手拉了拉她,示意她别再说了。 宋楚盈当众被训,脸上有些挂不住,咬了咬唇,说道。 “姐姐,别忘了,你也是要嫁人的。” 宋轻瓷听到这话,眉头微扬,高声说道。 “大周朝律令,双亲过世,子女须得守孝三年。” “所以我决定,接下来三年为父守孝,不嫁人。” 前世,她拒绝做妾,宋家人给了她好几个更烂的选择。 第一个,是让她嫁给吕秀玲娘家的侄子。 她那个侄子琴棋书画样样不会,吃喝嫖赌样样沉迷,年纪轻轻便虚得厉害。 第二个,是让她给城中50岁的老员外当续弦。 第三个,是让她给嫁给一个鳏夫秀才,当3个孩子的后妈。 这一世,她若不提守孝之事,只怕过不了几日,他们又会将算盘打到她的头上。 不如她先斩后奏,断他们后路,也省得孟祈年再纠缠。 反正她暂时也没想着嫁人之事,只想将宋家产业发扬光大。 果然,她这话一出,其他人只是惊讶,宋老夫人、吕秀玲和宋楚盈都变了脸色。 宋老夫人最先开口。 “你,你今年已十七,守孝完三年,便二十了,届时哪个男子还会要你?” 吕秀玲也说道:“就是,二十岁就是老姑娘了。” 宋轻瓷莞尔一笑:“老姑娘便老姑娘,反正我又无须给宋家传宗接代。” “回儿也说过,便是我终生不嫁,他也愿一直供养我。” “回儿与我失散多年,我也正好多陪他些年。” 沈书仪在座上夸赞。 “宋姑娘孝心甚诚,令人敬佩。” 其他人也跟着夸赞起来。 宋轻瓷对大家拱了拱手。 “请在座诸位为我证明,我宋轻瓷为父守孝满三年,才会再考虑婚嫁之事。” 又看向宋老夫人和吕秀玲。 “祖母,二婶,接下来就莫再为我相看夫家了。” 第44章 我愿等你三年 宋轻瓷这一出,打得宋家人猝不及防。 宋楚盈更是暗暗绞紧了手中帕子。 她原本还想着,将宋轻瓷尽快嫁出去,等她成了他人之妻,孟祈年便不会再惦记了。 吕秀玲也惦记着宋轻瓷手中家产,想要便宜自家侄子。 宋老夫人更是希望她早日出阁,免得在府内与宋回狼狈为奸。 可她所说合情合理合法合规,她们当众拒绝也不妥,只能无奈应下。 宋轻瓷目的达成,便以换衣为由,先退下了。 她来到前院,却听到一阵骚乱之声。 她循着骚乱望去,就见席间围了一群人。 当中一个穿着锦袍的中年男子,一手拿着钱袋,一手指着宋家小厮打扮的人,破口大骂。 “一个奴才,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偷窃府上宾客的钱袋,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转头,看向正席的萧允,脸色忿忿。 “宋公子,你可得给我个公道。” 那小厮被两个下人架着,正脸色苍白地呜咽着,四肢也不断挣扎。 可惜他嘴里塞着布条,根本无人理会他。 萧允脸色微沉,看向一旁的宋广平,面色淡漠。 “这不是我买入府的人,我既使唤不动,更打杀不得。” 中年男子嘴角抽了抽:“宋公子,你这般推托便没意思了。” 孟祈年蓦地站了起来,替那中年男子说话。 “真是可笑,昨日你都敢当众火烧活人,今日竟连处置个小厮都不敢了。” 萧允看了他一眼,嘴角扬起讥诮的笑。 “昨日那人是我的杀父仇人,知府大人亲手将他交给我处置,我怎么杀他都不过分。” “今日这人却是二叔送我的人,二叔没发话,我怎能私自处置。” 他语气幽怨:“大家方才也看见了,我身上有伤,不能喝酒,想换杯热茶,都没有下人理会。” 也亏得他长相俊秀,身材清瘦,做此等姿态,不仅不显矫情,反而让人徒生怜惜。 孟祈年薄唇紧抿。 他不信宋家的小厮会如此大胆,但他又没有证据。 宋广平赶紧出来打圆场。 “这下人当众偷窃,属实大胆。来人,将他的腿打折,扔出府去。” 那小厮闻言,瞳孔紧缩,身体剧烈地挣扎起来,然而压根无人理会他,直接将他拖了下去。 中年男子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收起钱袋,坐了下来,继续用膳。 宋轻瓷也松了口气,正准备离去,却又听到一声惊呼。 众人目光都往主桌上的萧允看去。 他看似面无表情,面色却泛白,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他面前,一个汤碗倾斜着,里面的羹汤倒了一半,一部分在桌面上流淌,一部分已流到了桌下,淋到了萧允的腿上。 萧允站了起来,清俊的脸上带着愠色,月牙白的锦袍上一片汤渍。 正在上菜的小厮脸色煞白,连连道歉。 一旁的丫鬟赶紧取了手帕,上前替他擦试。 席间众人面色各异,甚至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宋家的奴仆真是没教养。” “我看是宋家人不待见这位二公子才是。” “便是不待见,也不该在明面上做得这般难看。” 萧允忽然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好一阵后,他才缓下来,伸出手指着那个丫鬟,声音虚弱地斥责。 “你明知我对桂花花粉过敏,还在帕子上染上桂花花粉,你是何居心?” 那丫鬟顿时脸色一白,“扑通”一声,在萧允面前跪了下来。 “二公子恕罪,奴婢,奴婢并不知晓二公子对桂花花粉过敏。” 席间众人脸色越加精彩。 目光在萧允和宋广平脸上不断扫过。 宋广平脸色煞白。 即便众人不说,但他们看他的目光,也满是深意。 但无人开口指责,他又不好开口辩驳,那会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片静默中,萧允苦笑一声,目光幽怨地看了宋广平一眼。 然后转身,一边咳嗽,一边往外走。 “对不住诸位,我去房中换件衣服,顺便喝碗药,稍候再来作陪。” 他说罢,朝众人躬了躬身,然后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背影凄凉地走了。 一走出众人视线,他脸上的表情便变得异常冷漠。 伸手挥了挥衣上的汤渍,他面无表情地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宋轻瓷有些心疼地看着萧允,快步迎了上去。 “你没事?” 萧允愣了一下,脸上的冷漠退去,带上了几分笑意。 “我没事,只不过刚才被热汤烫了一下,回去冰敷一下便好。” 宋轻瓷心下有些愧疚。 “方才那一幕,我都瞧见了。” 她上前去拉他的手:“我去为你上药。” 萧允回握住他的手,脸上笑意越浓:“好。” 回到房中,掀起衣角,看到萧允腿上被烫红的皮肉,宋轻瓷眼眶微红。 萧允原还想激起她的心疼,可现在看她眼中似是含泪,又有些不舍了。 将衣角翻了回去,盖住腿上皮肉后,他笑着解释道。 “姐姐不必心疼,我方才在席间使的,都是苦肉计。” “我连致命刀伤都忍过来了,这点小伤不过是小菜一碟。” “过了今日,我便能将你我院中所有二房的下人全部清除,替换成我们自己的人。” 苦肉计? 宋轻瓷有些不解地看着萧允。 “难道那些为难你的小厮丫鬟,都是你安排的?” 萧允摇头,随后又点头。 “那位偷窃的小厮,他身上的钱袋,是我让人放他身上的。” 宋轻瓷顿时了然。 “这些人不是你我买进府的,若能在宴上,让众宾客看到他们对我不敬,我们便能光明正大地将他们打发出去。” 宋轻瓷点头:“甚至能让二叔主动打发出去。” 萧允笑答:“是的,所以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他和宋轻瓷院中必须干净,否则他的身份也容易暴露。 “宁可身边无人可用,也不能留有可能背主之人。” 宋轻瓷点头同意。 萧允收拾好,姐弟俩便出了院子,正准备回席间,一道声音却从身后传来。 “宋回,你是故意的。” 是孟祈年。 脸色异常难看。 “方才席间的一切,都是你的苦肉计。” 他看向宋轻瓷。 “你这么做,是为了让众人同情你,尤其是让轻瓷同情你。” 同情? 萧允轻蔑地瞥了孟祈年一眼。 以他的格局,也只能想到这一层了。 他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清除他院中不忠的奴才,给自己一片安全的天地。 宋轻瓷不想理会孟祈年,拉了萧允就准备走。 孟祈年原想和她单独相处,见状也顾不得萧允还在,直接说了出来。 “我听人说,你方才在后院当众表明,要为父守孝三年,这三年之内不考虑婚嫁之事。” “我,我愿意等你三年,即便你到时是老姑娘,我也不介意。” 第45章 又生奸计 萧允目光复杂地看着宋轻瓷。 她真要为她父亲守孝三年? 宋轻瓷面无表情地回头,看着孟祈年。 “便是再过三年,我也不会要你。” 孟祈年脸色顿时惨白,身体也微微晃了晃。 他苦笑道:“你真这么厌恶我?” 宋轻瓷:“是,以后你莫要再找我,否则你我都得被世人唾骂。” 孟祈年咬了咬牙,看向她身侧的萧允。 “那他呢?” 宋轻瓷有些莫名其妙。 “我守孝与他何干?” 孟祈年冷笑:“他对你有非分之想,你若真要为父守孝,便也要与他保持关系。” 宋轻瓷看了看身旁的萧允。 萧允俊秀的脸上满是无辜。 她皱皱眉:“我与他是姐弟,你少用龌蹉的眼光看人。” 说罢,不再理会他,拉起萧允就走。 看着两人的背影,孟祈年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宋轻瓷姐弟还未走远,宋楚盈便寻了过来。 看到孟祈年阴沉的面色,紧握的双拳,以及他目光落下的地方,宋楚盈脸色微沉。 但很快,她又调整好神色,换上温柔的笑意,朝孟祈年走去。 “夫君,你怎在此处?” 她边说,边伸手,一如往常般挽上孟祈年的胳膊。 孟祈年却下意识后退一步,看向宋轻瓷离开的方向。 她和萧允已经走远,只能看到一抹纤细的背影。 冷漠又疏离,仿佛只是他生命里的一个过客。 见孟祈年仍望着宋轻瓷,宋楚盈有些不悦地开口。 “夫君,现在我才是你的妻子。” “今生要与你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的人是我。” “你为何还像之前那般,一直关注着她?” 孟祈年难得地有些不耐。 “我与轻瓷青梅竹马,有十七年情谊,哪能说断就断。” “她现在只是被宋回迷惑了,我相信,总有一日,她会回心转意。” 宋楚盈低头咬住唇。 “那如果她要求做夫君正妻,要夫君休了我,夫君会休妻吗?” 孟祈年一愣,眼里闪过一抹犹疑。 宋楚盈的心微沉。 孟祈年没有马上拒绝,那说明,他动了这个念头。 她在心里冷笑一声。 她花了那么多时间和心思,终于得到了孟祈年,却没想到他的心还是在摇摆。 宋轻瓷那样抵触他,羞辱他,他竟还放不下她。 那她只能,败坏宋轻瓷在他心里的形象了。 否则,孟夫人这个位置,她永远都坐不稳。 半晌后,她抬头,目光盈盈地望着孟祈年,娇柔地说道。 “夫君,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便是……” 她低下头:“便是你真要休了我,我也无怨无悔。” 孟祈年一愣,心头的不耐顿时化作了愧疚。 他低头抱住宋楚盈,叹了一声。 “楚盈……” 宋楚盈满脸柔情地应了一声,却听他又说道。 “若是轻瓷有你这般听话懂事便好了。” 宋楚盈眼里闪过一抹怨毒,但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 她伸手搂住孟祈年的腰,柔柔地说道。 “相信姐姐很快便会明白夫君的好。” 宋轻瓷送萧允回到前院。 前院都是男客,她是女子,不便入席,但还是当众演了一场姐弟情深的戏。 让大家知道,萧允是她亲弟,她们姐弟感情甚笃,在宋府相依为命。 萧允也未闲着,接下来在席间,又频频出问题。 想要吃糯米糕,想让小厮去取,结果小厮不见人影。 伤口渗了血,让丫鬟去拿纱布,结果丫鬟去了再未回来。 …… 一顿宴席下来,他院中的丫鬟小厮,竟没一个“听”他吩咐。 一个个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完全没将他放在眼里。 众宾客神色各异。 宋广平脸色黑得几乎能挤出水来。 但也只能强撑着笑脸,将那些不听话的下人都处置了。 偏偏萧允还不甚满意,竟当众沉着脸,对他说道。 “二叔二婶送我的这些下人,都不甚合我心意。” “二叔亲自打发的便算了,余下的我明日送回二叔房中。” “我院内服侍的人,我自会去采买,便不劳二叔二婶了。” 说完,也不管他的反应,便直接和众人道歉,以身上伤未好身体疲乏为由,回院中歇息去了。 萧允动作很快,次日一早,便将自己和宋轻瓷院中二房送来的下人全部送了回去。 空出来的位置也全部用他们新采买的下人补上了。 其中不少是之前大房的老人。 重回宋府,他们都很高兴,也很感激。 当然,也更加谨慎了。 宋广平和吕秀玲对着被送回的几十个丫鬟小厮,大眼瞪小眼。 萧允还对着他们,笑得分外和气。 “二叔,二婶,前任管家魏坤犯了包庇罪,说明你俩选人用人能力都不行。” “府里公用的下人我也一并换了,管家,门房都是新人。” “但我讲武德,二房和祖母房内服侍的人,一个也没换,你们要是想换,就自己换。” 宋广平瞪圆了脸。 “我们房和母亲房内服侍的人,月例都从我们账上出,你凭什么换?” 萧允笑如春风。 “二叔说得是,姐姐日后要忙着打理宋府产业,无暇管理后院。” “可二婶打理后院的能力实在差劲,所以姐姐决定了,往后大房二房的内务分开管理。” “姐姐只管大房的,大房所有下人的月例从大房账上出,至于二房就劳二婶自己操心了。” 他说罢,转身便要走。 吕秀玲叫住她:“那二房下人的月例……” 萧允头也没回:“自然从二房账上出。往后我与姐姐会设小厨房,打专人打理庭院,现有的厨娘和绣娘,二婶自己看着留用或打发。” 宋广平气得瞪大了眼。 这与分家有什么区别? 往日大房、二房、老夫人房中所有支出都混在一起,记在大房账下,月底由大房统一结算。 现在各房负责各房的花销,摆明了是不想再管他们了。 他转眼就冲去了老夫人房里告账。 可老夫人也没办法,现在的萧允和宋轻瓷完全脱离了她的管教。 吕秀玲无奈叹气。 “这个宋轻瓷,我原想着尽快给她找个婆家,把她打发出去,不料她竟釜底抽薪。” “一句为父守孝,愣是让人抓不到任何借口,还得赞她一句有孝心。” 原本正陪老夫人说话的宋楚盈,闻言劝解道。 “爹娘别急,她现在得为父守孝,不谈婚嫁,那更不能行不轨之事。” “过几日,姐姐便要将大伯的牌位供去玉清观中,我们可以让她与表哥私会。” “届时,她失了清白,不嫁也得嫁;若是因此怀上子嗣,那更是偷着也得嫁。” “她在孝期与人私会,便是一个天大的把柄,抓在我们手中,何愁她不乖乖听话。” 第46章 让他们付出惨痛代价 宋广平和吕秀玲俱是一愣,看看宋楚盈,又看看老夫人,好一会后才开口。 “母亲和盈儿,可有详细计划了?” 宋楚盈为吕秀玲斟了一杯茶,递到她手中。 “母亲,你可知道,方明舅舅一直对姐姐一往情深?” 吕秀玲接过茶,轻啜一口后点头。 “自然记得,轻瓷回来后,他来找我打探过好几次,听闻她要给祈年做妾,还颇有遗憾。” “我原也打算将轻瓷许给他,只是轻瓷已当众说出为父守孝三年之事,我也不好再提。” 吕方明是她亲弟弟,比她小二十岁,吕家三代单传的独苗,吕家人都很看重,她也一直娇惯。 吕家虽不如宋家富贵,但也是余州城的富户,吕方明以前便常上宋府,对宋轻瓷垂涎已久。 可惜她之前与孟祈年有婚约,后来宋轻瓷被山贼掳走后回来,又甘愿给孟祈年做妾,他心里一直不是滋味。 得知前几日宋轻瓷没有嫁给孟祈年,又出言绝不给人做妾,他的心思就又活泛了起来,往宋府跑得更勤了。 宋楚盈又斟了一杯茶给宋广平,这才在位置上坐下。 “我方才已与祖母商定,在五日后的济贤寺中动手,届时母亲只须需让舅舅在后院禅房等候,我自有法子将姐姐引去禅房。” “待他俩欢好上了,我们再进禅房捉奸。到时铁证如山,她不从也得从。” 吕秀玲有些犹豫。 “这不会影响吕宋两家的名声?” 要是宋轻瓷真被当众捉奸,她作为宋府女眷,以后出门脸上也无光。 宋楚盈在孟府待着也难免受到非议。 宋楚盈幽幽回道。 “叫我们亲近的几家人去捉奸便是,不会让外人知晓的。” 她脸上泛上愁容,语气也带着几分委屈。 “母亲不知,夫君未娶到宋轻瓷,便跟走火入魔了一般。” “洞房花烛夜后,再没进过我房中,要么在书房待着,要么在自己房中待着。” “我去请他回房休息,他也不理,对我颇有怨怼。” 吕秀玲顿时怜惜起来。 “他怎能如此对你?你才新婚,便让你独守空房,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宋楚盈冷笑一声。 “我被人笑话的事,已不止这一遭了。嫁妆之事,已让我在余州城内抬不起头。” “孟家人嘴上虽不说,这几日我也瞧出来了,他们心里也是有意见的。” 宋广平听了颇有些恼怒,将手上茶杯重重掼在桌上,冷声道。 “孟家人也太不是东西了,当初是他们想要另娶你为妻的,我们可没逼他们。” 宋老夫人瞥了两人一眼,慢声道。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当务之急,是赶紧将宋轻瓷嫁出去,免得她再影响楚盈的婚姻。” 吕秀玲有些不解。 “现在你已嫁,宋轻瓷誓不做妾,她还能如何影响你和孟祈年的感情?” 宋楚盈叹道:“母亲有所不知,即便姐姐再三拒绝,夫君仍然不肯放弃,想要再将她纳入府。” “我前几日问夫君,若姐姐要求他休妻娶她,他是否会同意,他没有反对。” “以他对姐姐的情意,若她日后真将姐姐纳入府中,哪还有我的位置。” “届时,被降妻为妾的人,便是我了。” 吕秀玲沉默不语,脸上却浮上忧色。 宋广平也有些难以接受这个结果,拿起茶猛灌了一口,气呼呼说道。 “他休想。” 宋楚盈继续说道:“让舅舅与姐姐发生奸情,有三大好处。” “一、可成全舅舅多年痴情;” “二、能解除我与夫君的感情隐患;” “三、能将宋轻瓷赶出宋府,方便我们对付宋回,夺回宋家产业。” 现在的宋回并非真的宋回,没了宋轻瓷的帮助,他们要拆穿他的身份轻而易举。 届时赶走了宋回,宋家大房的产业,照样是二房的。 宋广平听到最后一条好处,双眼一亮,赶紧说道。 “那还磨蹭什么,”他转头看吕秀玲,“你今日就回你娘家一趟,让你侄子做好准备。” “五日后的事情,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吕秀玲不再耽搁,让人套了马车,匆匆回了娘家。 此时,宋轻瓷和萧允正在院中对奕。 萧允落下一颗黑子后,看向宋轻瓷。 “姐姐,你昨日当众许下为父守孝三年的诺言,我今日将二房送来的人驱逐干净,二房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宋轻瓷了然一笑。 “那是自然,他们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将大房产业收入囊中,还没捂热,便被我收回了大半,他们怎可能甘心。” 萧允抬头看她,漆黑的瞳孔中带着几分隐忧。 “姐姐有心理准备便好。” 此时,小厮来报吕秀玲套了马车匆匆出府,宋轻瓷轻笑一声。 果然,宋楚盈又用上了娘家这枚棋子。 前世,她一开始不愿嫁给孟祈年做妾,他们给她的选择之一里,便是嫁给吕秀玲的弟弟吕方明为妻。 吕方明风流好色,整日流连青楼,还未娶妻便已纳了好几房妾,其中有妓女,也有强抢的良家妇女,是余州城出了名的纨绔,好人家的女儿都看不上他,便是宋楚盈都嫌弃得紧。 昨日她断了吕秀玲给她介绍对象的念想,今日她仍回了娘家,想来是动了歪心思。 无论他们想干什么,她都不会让他们如愿。 甚至,要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五日后,宋轻瓷和萧允,带着她父亲的牌位,套了车去了余州香火最盛的济贤寺。 宋老夫人、宋广平、吕秀玲、宋楚枫也跟着一起去了。 宋楚盈在孟家,也特意邀了孟母、孟祈玉一起去济贤寺上香祈福。 孟祈年对上香之事不热衷,原不想一起去,听闻宋轻瓷要将她父亲的牌位供到寺中,才跟着去了。 红烟原也想去,但她现在在府中地位低下,孟母一句“你一个妓子,怎可侮辱佛门清净地”,便只能作罢。 宋轻瓷将她父亲的牌位放在寺中的供奉大殿中,庙中住持为牌位举行完开光法会,她和萧允一起为宋父诵经祈福完,便出了大殿。 萧允才刚出大殿,就被老夫人叫走,说有要事寻他,让他一人前去,他虽奇怪,但想到寺庙是大庭广众之地,他们也不能将他和宋轻瓷如何。 和宋轻瓷说了一声后,他就去找老夫人。 宋轻瓷在院中等他,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小小的身影跑进后院。 她心下微怔,那身影,那装束,都像极了她三弟宋煜。 她没有犹豫,快步跟了上去。 “煜儿……” 第47章 废了他的子孙根 小小的身影进了后院,很快又消失不见。 前院人来人往,后院却空空荡荡,像是特意被人清了场。 宋轻瓷心下涌起不好的预感,转身想走,却已来不及。 吕方明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吕方明长得不错,但长期混迹花街柳巷,身体早已被掏空,身材瘦弱,脸色泛白,看着就虚。 此刻,他身着月白锦袍,玉冠束发,手中轻摇着把扇子。 明明是贵公子的装扮,放在他身上不仅不见贵气,反而颇有些猥琐。 他一脸淫笑地看着宋轻瓷。 “宋小姐这是想去哪儿?” 宋轻瓷脸色微变,有些防备地看着他,准备往左边走绕开他。 他又往左边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宋轻瓷抬头看她,清秀的脸上已浮起了恼意,冷声呵斥。 “让开。” 吕方明不仅没让,反而凑上前来,离宋轻瓷更近了。 “宋小姐方才丧父,又被原夫家舍弃,吕某不才,愿意照顾……” 宋轻瓷不理会他,转身往后跑去。 吕方明有些恼了:“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手中折扇一收,快步追了上来。 他身体虽虚,但毕竟是男子,很快便追上了宋轻瓷,又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禅房拽去。 宋轻瓷张嘴就要呼喊求救,又被他用手捂住了嘴。 宋轻瓷体力不敌,很快就被拖进了禅房的地上。 吕方明本就兴奋,此刻看宋轻瓷被他按在地上,身体不停挣扎,眼里满是无助,脸上更显激动。 他一边伸手解着宋轻瓷的腰带,一边说道。 “宋姑娘,让吕某好好疼你,过了今日,我便将你抬进吕府,做我的正妻。” 宋轻瓷忽然软下了身体,双手却死死按住吕方明,双眼也看着他,脸上闪着奇异的神采。 “吕公子说的话可当真?你,真能娶我做正妻?” 吕方明赶紧点头:“那是自然。” 他本就出身商户,家中也已有好几房妾室,好人家的女儿根本看不上他。 宋轻瓷人美才高,虽被山贼掳过却并未失贞,虽捐了大半家财,但手上资财仍十分可观。 将她娶回家,有百利而无一害。 宋轻瓷垂下眼眸:“吕公子既有心娶我,不如回去准备聘书……” 吕方明此刻已色欲熏心。 “待我今日回去,便让我爹准备,现在咱们还是先圆房。” 他说完,便要挣开宋轻瓷按着他的手。 宋轻瓷又说道:“这里是佛门净地,吕公子还是莫要在此地做污糟事,免得冲撞了佛祖,给自己引来灾祸。” 吕方明一脸无所谓:“这有什么?老子在这早不知欢好过多少回了……” 他说完,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住嘴。 宋轻瓷仍笑吟吟地看着他,仿佛一点也不介意。 “吕公子欢好的人里,包括芸娘吗?” 吕方明下意识地接过话:“那小蹄子不禁玩……” 他说完,顿住,看着宋轻瓷,脸色微变。 “你怎么知道芸娘?” 芸娘是他之前看中的一个民女,来济贤寺上香,被他拖到此处禅房强暴了。 那日他动作大了些,不慎把人玩死了,担心被发现,就将她的尸体丢到了后山。 他本以为这事做得人不知鬼不觉,没曾想宋轻瓷居然会知道。 宋轻瓷对他莞尔一笑。 吕方明被她的笑容惑了眼,还没反应过来,宋轻瓷却自动凑上前来。 “因为,她现在,上了我的身啊。” 她忽地变脸,双膝往上一屈,重重撞上吕方明下体。 吕方明一时不察,被精准顶中下体,疼得他脸色发白,身体往后倒去。 宋轻瓷又快速从头上拔下一根锋利的簪子,朝吕方明下体刺去。 她速度极快,吕方明伸手想挡却已来不及,那支簪子极精准地刺中了他下体。 吕方明满脸惊恐,挣扎着想要后退,却被宋轻瓷按住了腿。 宋轻瓷跪坐在吕方明双腿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声道。 “我能从上百个山贼手中逃脱,你一个喝花酒喝坏了身体的人,还想在我手下讨得了好?” 她笑着将簪子扎入吕方明下体,一下又一下,直扎得他下体血肉模糊。 大股大股鲜血从吕方明下体涌出,很快便染湿也染红了他月牙白的衣衫。 宋轻瓷脸上也染上了不少血迹。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吕方明的哀嚎声由大到小,到后面渐渐虚弱。 脸色也惨白如纸,嘴唇更被他咬破了血,豆大的汗珠从额上簌簌落下,身体更是抖个不停。 前院,宋楚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朝近旁的丫鬟翠屏使了个眼角。 翠屏了然,很快走开。 不多时,一个身材瘦弱的男子忽然从她面前走过,不小心撞了她一下,然后匆匆往后院跑去。 宋楚盈一摸腰间,顿时惊叫起来。 “有小偷,他偷了我的钱袋……” “他进后院了,谁帮我抓住他,我赏银百两。” 听了她这话,无论是要进殿上香的人,还是上完香从殿内出来的人,都往后院追去了。 百两银子,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不远处的老夫人、宋广平、吕秀玲闻言脸色都微变。 宋楚盈这一嚷嚷,庙中众人都会往后院去。 到时,看到宋轻瓷奸情的人,就不止宋家、吕家和孟家人了。 全城人都会知道宋轻瓷在孝期与人通奸。 宋楚盈这不是想拿捏宋轻瓷,她这是想毁了她,顺带毁了宋家的名誉。 然而此时他们已无暇多想,只能快步跟着去了后院。 才进后院,就听到一阵凄厉的哀嚎声。 众人看着禅房内血腥的一幕,一个个都止住了脚步,脸上满是骇然。 就连先前抢宋楚盈钱袋的瘦弱男子,都停在禅房门口,颤着双腿,不敢入内。 听到吕方明的哀嚎声,宋楚盈脸色变了变,但仍力持镇定地往前走。 看到禅房内的一幕,她也愣在了当场。 宋轻瓷像是疯了,手里拿着簪子,一下又一下地扎着吕方明的下体。 光看吕方明衣服上浓稠的血迹,就知道他下半身必然血肉模糊。 第48章 我方才被鬼上身了 吕方明已经疼得晕死了过去。 宋轻瓷身上的衣服也全被血溅湿,脸上都是血珠。 两个人都成了血人。 “呕……” 有人忍不住转过了头,扶着柱子呕吐起来。 后院一片喧闹声,孟家人也很快被惊动,也赶到了后院。 看到禅房中正在“行凶”的宋轻瓷,孟家人也怔在了当场。 孟祈年更是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宋轻瓷,仿若第一次见她。 此刻的她,全无往日温婉柔美,神色可怖得像个罗煞。 温热鲜红的血溅在她脸上,她却仿若未觉,双手无意识地扎着身上的男人。 房中的血腥味浓重得像是战场。 孟母和孟祈玉看了一眼便觉受不了,马上冲出去呕吐起来。 吕秀玲扶着宋老夫人走得慢,进得后院,只看到众人呆愣在那,还有人不停干呕,心下十分疑惑。 待走到了禅房门口,看到满身血迹,人事不省的亲侄子,她彻底愣住了。 片刻后,她哀嚎一声,松开了扶着老夫人的手,不管不顾地冲进了禅房内,一把推开了还在用簪子扎吕方明下体的宋轻瓷,然后回头冲自己的丫鬟大吼。 “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丫鬟闻言,匆匆忙忙跑出去了。 宋轻瓷像是陷入了癫狂,完全感觉不到周围的人声,手里拿着的簪子下意识地往前扎。 直到一只手伸向前,近乎强制性地从她手中抽走了血迹斑斑的簪子。 然后,一双温热的大手,不顾她满手的鲜血,紧紧包裹住了她冰凉的双手。 她被手间的热度触动,终于回过神来,抬头,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萧允目光温润地看着她。 他脸上没有惊讶,没有骇然,没有嫌弃。 他甚至没有看地上的吕方明一眼,只是温和地看着宋轻瓷,墨玉般的眸中闪动着令人安定的光芒。 他薄唇轻掀,柔声安抚她。 “姐,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你了。” 她脸上都是血,双眼却亮得吓人,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宋轻瓷茫然又麻木地点头。 萧允轻轻摩挲着宋轻瓷被血染红的手。 片刻后,又从袖中抽出手帕,轻轻擦去了宋轻瓷脸上的鲜血,而后,又擦起了她手上的。 待她脸上和手上都干净了,他又脱下身上外袍,罩在宋轻瓷身上,挡去满身血污,这才看向地上的吕方明。 他失血过多,脸色早已苍白如纸,身体也下意识地痉挛着。 吕秀玲双眼都被他身上的血染红,整个人也陷入了癫狂之中。 抬头看到作案的宋轻瓷,马上冲了过来,目眦欲裂地看着她,扬起手就准备打她。 “宋轻瓷,我和你拼了。” 萧允手一抬,就将她整个人挥开,她一时不察,整个人都跌坐在地。 萧允瞥了眼地上晕过去的男人,又看向吕秀玲,嗤笑道。 “二婶这弟弟怕是废了,我有门路,可以送他进宫当太监。” 吕秀玲被她一怼,怒火更炽。 “我弟弟三代单传……” 萧允打断她:“二婶不如让你爹再生一个,想让他传宗接代是没指望了。” 吕秀玲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爬起来又冲过来,伸手就想打人,反被萧允握住手腕。 “二婶,我看一眼便知,是你弟弟欲行不轨在先,轻瓷只是自卫。” “他若直接死了便罢了,他若没死,等他伤好了,我还要送他入狱。” 吕秀玲本就又急又怒,被萧允这一激,险些没晕过去。 此时,院内众人渐渐回神。 宋楚盈踏进禅房中,扶住差点被气晕的吕秀玲,回头看宋轻瓷,一脸气怒。 “宋轻瓷,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原只是希望败坏宋轻瓷的名声,让她嫁给吕方明,可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伤人,便是吕方明不死,她也难免牢狱之灾。 若是吕方明死了,她更得以死谢罪。 这对她而言,倒是个一了百了的办法。 她得趁此机会,让宋轻瓷永不翻身。 想到此,她压抑住心头的激动,转头吩咐丫鬟翠屏。 “快去报官。” 翠屏应了一声,匆忙跑了出去。 宋轻瓷也渐渐回过神来,从袖中拿出手帕,一边擦着衣上的血迹,一边说道。 “我方才,是被芸娘的冤魂上身了。” 宋楚盈脸色微变。 一旁看热闹的众人,却都好奇起来。 有不知情者小声问道:“芸娘是谁?” 禅房内血腥味实在浓重,宋轻瓷出了禅房,来到院中。 果然,院中的空气清新了不少,她感觉自己的头脑也清明了不少。 众人也跟着她,一起来到院中。 “芸娘是城东头瘸脚花匠李老头的大女儿,李老头原在吕府侍弄花草,芸娘常去吕府看她,不慎被吕方明看上,常被调戏。” “半年前,李老头生了一场重病,芸娘来济贤世上香为他父亲祈福,却被吕方明诓骗来后院,对其施虐至死,后又将她尸体抛在后山。” 她看了眼禅房内昏迷不醒的吕方明,冷声说道。 “吕方明罪大恶极,便是连佛祖也看不下去了,才会纵容芸娘冤魂附我身上,既是救我一命,也是让芸娘复仇,更是替天行道,让其他女子免受他荼毒。” 吕秀玲闻言,一脸惊骇地看着宋轻瓷。 “你,你怎知……” 芸娘出事后,李老头击登闻鼓鸣冤,但唯一的见证人被她花钱收买了,证人当堂反水,李老头也只能作罢。 宋楚盈打断吕秀玲的话,看向宋轻瓷。 “你怎知芸娘是被我表哥所害,你可能拿出证据来?” 宋轻瓷:“自然是芸娘附身于我,亲口告诉我的。” 宋楚盈冷笑一声:“真是荒谬,鬼神之说,岂可相信。” 宋轻瓷回以冷笑:“若不信鬼神,济贤寺香火为何如此鼎盛?妹妹今日又为何拖家带口,出现在这寺庙之中?” 宋楚盈一时语窒,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宋轻瓷朝着摆放着佛像的大殿方向鞠了个躬。 “济贤寺有灵,便是鬼魂进了寺内,都会被菩萨感化,惩恶扬善。” “感谢芸娘在天之灵,附我身上救我一命,护我清白。” “往后,我定然善待芸娘家人,报她救命之恩。” 第49章 他的子孙根定是废了 宋楚盈攥紧了指尖,好一会儿后,才再度开口。 “若大家都似姐姐般,杀了人便说鬼上身,那王法何在?” “姐姐想要证明芸娘鬼魂上身害我表哥,那先得拿出证据证明我舅舅杀害了芸娘。” 她说完,又快速把孟祈年、孟母等人拉入同一阵营。 “婆母,夫君,你们说是吗?” 孟母点头,孟祈年却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宋楚盈。 今日,是她再三劝说他来济贤寺上香的。 也是她的钱袋被偷,众人才会来后院的。 若非宋轻瓷下手狠辣,只怕早被玷污了。 一想到宋轻瓷在吕方明这样的人手下没了清白,他就感觉自己心中有怒火上涌。 宋轻瓷看着宋楚盈,冷声回道。 “等知府大人到了,我自然会呈上证据。” 很快,许知祥、大夫和吕家人都赶到了。 许知祥看到禅房内一地鲜血,眉心又是微跳。 看到宋轻瓷衣物上的鲜血,他就知道这事与她有关。 他又不动声色地看了萧允一眼,心说这两姐弟还真是生猛,每次他来现场,看到的都是鲜血淋漓的场面。 大夫看到吕方明的情况,也是眉头紧皱。 无需掀起衣物看伤处,他能便能断定,吕方明的子孙根定是废了。 吕父吕母看到儿子情况,脸色煞白,吕母走路都有些不稳了。 吕老夫人看到宝贝孙子的情况,更是两眼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许知祥安排人将吕方明挪去了安静的禅房,让大夫给他诊治,转身询问起了情况。 众人的目光和注意力都在宋轻瓷、许知祥身上,都未发觉萧允悄无声息地跟上吕方明等人。 吕秀玲抢着开口,被宋轻瓷打断。 “二婶,我才是当事人,你方才并不在院中,还是由我来说明情况。” 她说完,也不理会吕秀玲的反应,直接和许知详讲明方才院中发生之事。 “大人,我方才供奉完我父亲的灵牌,想与我二弟回府,他却忽被祖母叫去。” “我在门口等候主母时,发现有个长得与我三弟相似的孩童跑入后院。” “我跟进来后,便看到吕方明守在院中,想要轻薄于我。” “我心中害怕万分,关键时分,芸娘上了我的身,操控着我取下了簪子,刺向吕方明。” 她话音刚落,吕秀玲就尖声回怼。 “你胡说,我侄子才不会用强,分明,分明是你蓄意勾引?” 宋轻瓷冷笑一声。 “我宋轻瓷清白仍在,且手握万贯家财,犯得着勾引一个只会吃喝嫖赌的废物?” 听闻宋轻瓷当众骂自家弟弟废物,吕秀玲脸上闪过愠怒。 吕父闻言也怒火中烧。 “你说谁是废物?” 宋轻瓷当众取笑。 “哦,那你说他除了托生在吕家,还有什么可取之处?” “长得贼眉鼠眼,琴棋书画无一不会,品性纨绔低劣,吃喝嫖赌倒是样样精通。” “还未娶正妻,家中便纳了十房八房小妾,如此多美妾还日日流连青楼。” 她转头看向院内众人。 “大家若是疼爱女儿的,可千万别家女儿嫁给这样的废物,免得被传染了病。” “若是想卖女儿的,便当我没说。” 她三言两语,便给嫁吕方明的人家定了性,卖女儿。 若非家中实在穷困,或是实在不要脸面的人,怕是没人敢将女儿嫁他了。 当然,他现在这情况,应当也娶不了妻,传不了宗接不了代了。 宋楚盈绞紧了手中的帕子,咬牙看着宋轻瓷。 “如姐姐所说,我舅舅已有多房美妾,何需再强要姐姐?” 宋轻瓷嗤笑:“他有多房美妾,影响他时常流连青楼了吗?” 宋楚盈又绕回了之前的话题:“你说我舅舅轻薄你,可能拿出证据来?” 宋轻瓷:“请问吕方明的贴身小厮在何处,我有几个问题想问。” 很快,一个尖脸的小厮走了出来。 宋轻瓷看着他,问道。 “你家少爷今日来济贤寺是做什么的?” 小厮也是个精明的,马上回道。 “少爷是来求老夫人身体健康的。” 宋轻瓷:“哦,为何早不求晚不求,偏偏今日来求?” 小厮:“今天日子好,适合出门拜佛。” 宋轻瓷:“他何时进得前殿?” 又转头问院中众人:“大家方才可有在前殿看到过吕方明?” 众人都摇头。 宋楚盈接过话:“许是在前殿见过我舅舅的人都离去了。” 这话也在理,宋轻瓷没在这事上纠缠,又看向小厮。 “他为老夫人求身体健康,来后院禅房做什么?” 小厮:“这,少爷一路上来累了,想找个地方歇息。” 宋轻瓷:“这房中无床无榻,莫非他想就地酣眠?” 小厮顿时哑然:“这……” 宋楚盈又接过话。 “谁说歇息便要躺下,他来这房中赏景静心,有何不可?” 正在这时,刚刚为吕方明诊治的大夫忽然进来,脸色沉郁。 “大人,我方才给吕公子诊治时,在他袖中发现了这条帕子。” 众人都看向那方白色锦帕,有些不明所以。 大夫解释道:“这帕子上,有分量极重的迷香。” 众人顿时了然,看向方才还在为吕方明说话的宋楚盈。 宋轻瓷也笑了:“吕方明随身带迷香来这禅房中,莫非是为了助眠?” 宋楚盈脸色煞白,无言以对。 吕父站出来否认:“就算我儿身上有染了迷香的帕子,也不能证明他妄图轻薄你。” 宋轻瓷轻捋起衣袖,露出袖间被抓挠拖拽留下的淤青。 “我腕间吕方明抓拽的痕迹,吕伯父可看清了,这可不是我自己能抓出来的。” 吕父顿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旁边禅房又传来吕方明的大叫声。 “芸娘,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 大夫脸色一白,赶紧回到了禅房,察看吕方明的情况。 许知祥和宋轻瓷,吕家人也跟了上去。 一进禅房,宋轻瓷就看到吕方明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却仍伸出手大喊大叫着。 原本已经处理过的伤口,也因为他这一动,又重新流出了鲜血。 宋轻瓷的目光,从吕家人和宋家人脸上扫过。 “吕老老爷,二婶,妹妹,你们可还有话要说?” 几人都说不出话来。 “大人,芸娘确是被吕公子所害,我亲眼所见。” 忽然有个长相稚嫩的年轻女子走入房中,跪在了许知祥面前。 她穿着浆洗得发白的布衣,头戴木簪,看起来颇有些寒酸,应是穷苦人家出身。 许知祥有些诧异地看她:“你是?” 那女子回道:“民女春湘,与芸娘是同乡,那日约好同来上香,可我在殿中耽搁了些时间。” 她低泣起来:“待我从殿中出来,却见吕公子拖着芸娘入了禅房。” 她伸手指了指方才宋轻瓷所在的禅房:“就是那间。” “民女当日见吕公子也是有染了迷香的帕子,将芸娘迷晕后,拖入了禅房,大行不轨之事。” 说完,她又伸手,指向人群中吕方明的小厮。 “吕公子的小厮后来也加入了,他俩用了药,活生生将芸娘折腾至死,后又将芸娘尸体扔去了后山。” 第50章 他是我废的第五个男子 春湘此话一出,院中众人无不愤慨。 吕方明的小厮见状不好,转身想逃,被愤怒的众人抓住,交给了衙差。 许知祥蹙眉:“你既目睹作案现场,为何不当时告发?” 春湘抽泣:“民女不敢。民女当时想救芸娘,可那日天气不佳,院中人少,民女担心救人不成,将自己折了进去。” “后来,芸娘父亲报了官,据说有一民妇撞见,愿意做人证,可到了公堂之上,她却改了口供。” “这些时日,我一想到芸娘惨死,便寝食难安。见他现已落网,这才敢出来替芸娘申冤。” 宋轻瓷上前扶起春湘,替她求情。 “大人,她不过一介贫民,吕方明却是富商之子,她不敢出头也在情理之中。” 她看向地上的吕方明。 “罪魁祸首是吕方明,仗着自己的身份奸淫残害妇女,这样的人当凌迟处死。” 听到“死”字,刚刚苏醒的吕老夫人又晕了过去。 吕母也是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欲坠。 吕方明名声本就不佳,随身携带染了迷香的帕子,又亲口承认害了芸娘,宋轻瓷手上有他抓拽过的淤青,现在又有人出来作证,几条揉在一起,可谓铁证如山。 现场众人都要求许知祥将吕方明从严处理。 许知祥满口应下,只是吕方明此时昏迷不醒,需要等苏醒后再开堂审案定罪。 眼见许知祥要走,宋楚盈咬了咬唇,开口叫住他。 “大人,我舅舅迷奸杀害芸娘罪不可赦,可宋轻瓷残害我舅舅,也是不争的事实,大人应当将她也治罪。” 这时,萧允从院外走进了禅房,看着宋楚盈,笑如春风。 “我姐何罪之有,她方才会动手,是因为芸娘想要报仇,才会上我姐的身惩治吕方明。” “便是我姐没被芸娘上身,她动手也纯属自卫。” “我姐素来坚贞刚烈,否则也不可能从山贼手中全身而退。” 萧允这一引导,院中众人也纷纷替宋轻瓷说话。 “宋小姐哪里有罪了,她对吕方明下手,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吕方明这种人渣也想要公道,下地狱问芸娘去要。” “幸好宋小姐刚烈,若是换了旁人,只怕已经被得手了。” “吕家人真不要脸,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也不怕芸娘上来找他们。” 宋楚盈咬着牙,正准备反驳,一直未作声的宋老夫人忽然开口。 “够了,吕家的事,你一个宋家嫁出去的女儿,说那么多干什么?” 宋楚盈这一招已然失败,她说多错多,只会将宋家一起拉下水。 孟母也反应过来。 现在宋楚盈除了是吕家外孙女,宋家孙女,还是她孟家的少夫人。 吕家明现在罪证已明,宋楚盈再替她说话,很可能把孟家也拉下水。 她上前拽了拽宋楚盈的胳膊。 “楚盈,你现在是孟家的儿媳,外祖父家的事就别管了。” 宋楚盈只得住口。 事情已了,众人散去。 宋轻瓷看了宋楚盈一眼,转身就走。 宋楚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姐姐,你以为,你这样就赢了吗?” 宋轻瓷回头看好,轻笑回道。 “感谢妹妹,将亲舅舅送来,治疗我的梦魇。” 她瞥了眼地上的吕方明,脸上笑容愈发明艳。 “他只是废了子孙根,犯了死罪,我可是治好了心魔呢。” “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会做被山贼凌辱的噩梦了,毕竟,我现在能与他们一战了。” 她又看向吕父:“吕老爷可真大方,竟然把三代单传的亲儿子献出来,给外孙女打擂台。” “劝你还是尽早从族中过继个儿子,你这个亲生子定是废了,你这把年纪,想要再生也不可能了。” 吕父气得青筋暴起,吕母身体一晃,直接跌倒在地。 宋楚盈手指也攥紧,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宋轻瓷不再理会他们,转头看着萧允。 “回儿,咱们走。” 很快,宋家人和孟家人也走了。 房中只剩下了吕家人。 宋楚盈原也想跟着孟家人离开,可这计划毕竟是她提的,她和孟母说了一声,便以要照顾母亲留下了。 孟母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带着孟祈年和孟祈玉走了。 众人一走,吕父当场斥责起了吕秀玲。 “都怪你,说什么要把宋轻瓷娶进吕家,现在倒好,宋家钱财影都没见到,你弟弟已经废了。” 吕母也一脸不满,伸出手指着吕秀玲。 “你这个没心肝的,有好事不想着娘家,有坏事就拉娘家下水。” “我的明儿要是废了,我饶不了你。” 吕秀玲被训也有些气恼。 “我就是随口一说,是你们贪图宋轻瓷手中的钱财,弟弟垂涎她的美貌。” “啪”的一声,吕父直接当着宋家人的面,扇了她一巴掌。 “你这个逆女,真是要气死我,以后别回吕家了,真是丧门星。” 他说完,气冲冲地转身离去,经过宋楚盈身边时,冷哼一声,似在怪她。 吕秀玲捂着被打的脸,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吕父离开的方向。 吕母也不想再搭理她,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让人带着昏迷不醒的吕方明离开了。 房内只剩下吕秀玲和宋楚盈。 宋楚盈上前搀住被打的吕秀玲,柔声安抚道。 “娘,你别生气了,外公只是一时冲动,并非真的怪你。” 吕秀玲一把推开她,冷声说道。 “都怪你,要不是你说要对付宋轻瓷,方明至于被废吗?我爹至于打我吗?” 宋楚盈一愣,随即脸色有些难看。 “娘,我只是提了一句,是你们自己愿意……” 吕秀玲打断她:“以后你别瞎出主意了。你现在不是吕家人,也不是宋家人,是孟家人。” “管好你自己府里的事,别人家的事少插手。” 说罢,也不再管她,连声叫着爹娘,快步去追出去的吕父吕母。 宋楚盈脸色阴沉地看着她的背影。 她的丫鬟翠屏走到她面前,替她叫起了屈。 “小姐,夫人这也太过分了,明明是吕少爷自己办事不力,现在出了事,他们反倒都来怪你。” 宋楚盈冷笑一声,双手紧绞着手中的帕子。 “他们素来如此,得了好处便得意忘形,得了坏处便四处推脱。” 翠屏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大小姐真是太厉害了,小姐,你要不认输算了,咱们斗不过她的。” 宋楚盈摇头。 “你太天真了,我放过她,她会放过我吗?” 宋轻瓷被山贼掳走,宋父的死,宋煜的走失,后面都有她的手笔。 宋轻瓷若是知道了,不可能无动于衷。 她必须在宋轻瓷还没掌握证据前,先将她拉下来,否则下场惨的只会是自己。 “再说了,我连孟祈年的正妻之位都抢过来了,还会怕她?” 回去的路上,萧允将擦拭干净的簪子,擦回了宋轻瓷头上。 “今日发生如此大事,姐姐今晚怕是要失眠了。” 宋轻瓷冲他一笑。 “吕方明,是我废的第五个男子。” 第51章 带着你的汤滚出去 萧允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 前四个男人,应当是想要对她图谋不轨的山贼。 “姐姐不怕吗?” 宋轻瓷沉默片刻后,方才开口。 “一开始是怕的,后来便不怕了。” 可她发现自己有自保之力后,就不怕了。 因为怕也无用。 萧允目光灿亮地看着她。 她长相娇弱,身材清瘦,却能从男子手下讨得了好去,可见头脑并非一般。 “有我在,以后姐姐不必再怕了。” 宋轻瓷想到从吕方明身上搜出来的东西,问道。 “他袖中染了迷香的帕子,是你塞安排的?” 吕方明手中若是有那东西,早就用了,不可能对她用强。 唯一的可能,就是后面的人安排的。 萧允点头:“我还给他下了药,刺激他的神经,让他在昏迷中叫出芸娘的名字。” 宋轻瓷顿时了然。 怪不得前科累累的吕方明,会表现得那般惊恐害怕。 萧允给他下的药,定然无限地放大了他心中的恐惧。 “春湘也是你安排的?” 萧允摇头:“她不是,事发突然,我来不及。” 今天的事,即便没有春湘这个人证,也能定吕方明的罪。 宋轻瓷猜想也是。 萧允再聪明,也不可能未卜先知。 “我看这姑娘挺聪明的,也有些胆略,我想安排她到我身边服侍。” 檀云她让去服侍红烟了,孟府是个虎狼窝,红烟需要她这个帮手。 檀秋现在虽然在她身边,但到底伤了腿,行动不便,辨识度太高,很多事都不适合安排她去做。 萧允笑着点头:“好,这事我去安排。” 宋楚盈一回到孟家,就被孟父孟母叫到了正堂。 孟父脸色很严肃。 “你舅舅的事,你别再插手了。” 宋楚盈绞紧了帕子,垂下头,乖巧地应道。 “是。” 孟母也说道:“你现在已是孟家少夫人,最要紧的便是为孟家传宗接代。” “这段时间,祈年与你渐渐离心,你再不把心思放他身上……” 孟母欲言又止。 宋楚盈心下一紧。 她与孟祈年刚刚新婚,但孟祈年在洞房花烛夜后,就再没去过后院。 现在孟父孟母都因此事对她不满了吗? 她紧咬红唇,柔声应道:“是。” 孟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接下来,你把心思放回祈年身上,宋家和吕家的事,你都别管了。” 宋楚盈点头。 从孟父孟母那里出来,她又马上让下人去煮了健脾养胃、益气养生的四神汤,亲自端到了书房。 孟祈年正在书房读书。 看到她进门,脸色有些不耐。 “你放下便出去。” 宋楚盈放下了四神汤,却没有走,站在书桌前,目光莹莹地看着他,脸上满是委屈。 “成亲之后,夫君对妾身便颇为冷淡。” “妾身可是哪里做得不好,惹夫君生气了?” 孟祈年想起白天在济贤寺发生的一幕,下意识就问。 “今天轻瓷在济贤寺发生的事,可与你有关?” 宋楚盈一愣,随即眼眶微红,眼神湿润。 “夫君怎会这么想?” 孟祈年语气迟疑。 “吕方明是你舅舅,你们关系素来好,今天你们都在济贤寺。” “而且,是你的钱袋被抢,才会引得大家去后院。” 他回来后左思右想,都觉得这事与宋楚盈脱不干了系。 可宋楚盈以往一直心地善良,娇弱体贴,又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宋楚盈闻言,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我与舅舅关系好,也是为了巴结他。舅舅向来目中无人,我一个弱女子也指使不动他。” “今日上济贤寺上香,是我早就定好的行程,不信你去问问母亲和祈玉。” “我钱袋忽然被抢,是我的不幸,夫君怎能因此怀疑我呢?” 宋楚盈神色悲怆,语气可怜,孟祈年心下有些动摇。 宋楚盈见状,继续说道。 “这事若是我安排,我怎会让自己的舅舅受伤,他可是吕家三代单传。” 她说完,又有些失落地说道:“听大夫说,我舅舅伤势严重,即便保住了命,此生都无法人道了。” “现在我外祖母已经一病不起,外祖父也愁得吃不下饭……” 孟祈年没有说话,想到白天那幕,握着书卷的手微紧。 宋楚盈垂下眼睫,继续说道。 “我没想到姐姐会那么狠,一根簪子将舅舅扎得血肉模糊……” 孟祈年有些烦燥,将书往桌上重重一放,冷声道。 “够了,如果不是你舅舅欲图不轨,轻瓷怎会伤他?” “他会落得这个下场,都是他咎由自取。” 往日是他就看出来了,吕方明看宋轻瓷的目光不对。 只是那时宋父仍在,自己和她也有婚约,吕方明不敢放肆。 他属实没想到,吕方明现在居然胆大包天,敢在寺庙中对宋轻瓷不轨。 若非宋轻瓷反抗,只怕现在早失了清白。 宋楚盈眼睫微颤。 “夫君,是我错了,我只是被姐姐的残暴吓到,才会这般口不择言。” “我舅舅秉性不佳,会有今日,确是他咎由自取,我不会怨姐姐的。” 心下却一哂。 她可没错过,案发现场时,孟祈年看宋轻瓷的目光,有多震惊多微妙。 若非如此,以他进禅房的时间,完全可以帮助宋轻瓷清理身上的血迹,又怎轮得到假冒的宋回。 说到底,他还是害怕在外人面前和宋轻瓷扯上关系,害怕她会影响他的名声和前途。 孟祈年回来后,心里也很是懊恼。 今天在案发现场,他未发一言,宋轻瓷从头到尾也未看他一眼。 他现在在她心里,在她眼里,已与陌生人无异。 想到这里,他觉得心下又沉又空。 宋楚盈慢慢走到孟祈年身边,双手覆上他的肩,轻轻按揉起来。 “夫君不必担心姐姐,她有宋回照顾,必不会再受委屈。” 她说罢,又轻笑一声。 “宋回与姐姐虽非真正的姐弟,却对姐姐爱护至极。” “白天在那么多人面前,给姐姐满身血迹时,那旁若无人……啊……” 手上蓦然一痛,宋楚盈痛呼出声。 低头,就对上孟祈年带着怒意的双眼。 “带着你的汤,滚出去。” 第52章 杀人赔钱不偿命 宋楚盈眼眶微红。 是痛的,也是委屈的。 她含泪叫出了声:“夫君……” 孟祈年心中情绪翻涌。 一方面,他觉得自己怀疑宋楚盈,对她有些愧疚。 一方面,又觉得她说的那些话字字扎心,让他心下十分不快。 抬头看到宋楚盈梨花带雨的模样,他心下微软,松开了抓着宋楚盈的手。 声音也软了下来。 “我心里有些乱,你先出去。” 宋楚盈看他脸色不好,心知自己方才那番话戳到了他的痛处,不敢再说什么,有些狼狈地退了下去。 孟祈年重新拿起了书,却再看不下去。 脑海里不自觉地想起了白天那一幕。 人声喧嚣中,萧允拿着手帕,轻柔地擦拭着宋轻瓷脸上的血迹。 宋轻瓷原本无神的双眼,以看到他后,渐渐变亮。 明明,他比萧允先进的禅房。 如果,他能放下那些顾虑,上去护着她,她是不是会对自己回心转意? 孟祈年心头淤堵得厉害,将书丢到了桌上。 一片被压得薄薄的树叶从书中滑出。 孟祈年拿起那方叶片,神色微怔。 那是宋轻瓷给他做的枫叶书签,去年秋季,两人一起在他院中拾的。 叶片上还有她的题词,字迹小巧娟秀。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不过短短一年时间,他们便再也回不去了。 但他,不想就这么放弃。 他蓦地攥紧了手上的叶片,薄薄的叶片很快便揉碎成渣,散落在地。 “轻瓷,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在大夫的尽力救治之下,吕方明很快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也被打入了绝境。 他不能再人道了。 这也意味着,他没办法给吕家传宗接代了。 一个无法再生育的纨绔子弟,对于吕家而言,已经无用了。 他人还未苏醒,吕父就已经开始张罗起了两件事。 一件是从宗族过继子嗣。 另一件是纳妾。 他今年五十六岁,再生虽然渺茫,但也不无可能。 毕竟,之前他也是在18岁时,生了吕秀玲后,便一直无所出,大夫也断言他难再生育。 但他在38岁时,还是有了吕方明。 大周朝有七十多岁,还能让妾室怀孕生子的,也许这样的奇迹,哪天也会落在他的头上。 此举一出,吕母和吕秀玲慌了。 吕母顾不得照顾还在昏迷中的儿子,急急忙忙上宋府找吕秀玲商量。 吕母生了吕秀玲后,多年无所出,吕父对她一直不满。 她一直忐忑不安。 好在,吕父纳的妾室,养的外室都无所出,她才得以一直坐着正妻位置。 后来有了吕方明,她的正妻位置才终于稳固,过上了富贵安稳的日子。 现在吕方明被放弃了,那相当于她也被放弃了。 若是吕父新纳的妾室怀孕,那吕母的正妻之位,又要岌岌可危。 吕秀玲也惊慌不已。 吕父素来重男轻女,看在吕方明的面子上,才愿意对她和她母亲好一些。 现在这事出了,吕母位置不稳,自己估计还要被迁怒,以后的日子只怕会更难过。 吕母一走,她就去找了宋广平,第一时间在他面前抱怨起来。 “都怪楚盈计划不周全,现在我弟弟折了,我和我娘在吕家的地位也要保不住了。” 她急得在房内走来走去,又连带着抱怨起了宋老夫人。 “娘也是,楚盈才多大,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听她一个姑娘的。” 宋广平被她转得头晕,听她骂宋老夫人,心下也有了气。 “这能怪我娘吗?要不是你娘家人贪得无厌,又怎么会上这个当。” 他冷笑一声。 “连孟家都啃不下来的骨头,你吕家还想分杯羹,哪有这样的好事。” 吕秀玲有些恼了。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事先提醒一声?” “我和我娘要是在吕家没地位了,咱们二房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宋广平头脑简单,既不是读书的料,也不是经商的料,这些年能锦衣玉食地活着,一靠他的大哥,二靠她的娘家。 现在大房被他们弄没了,宋轻瓷把钱攥得死紧,想从她手上捞钱难如登天。 如果吕家也不愿再给钱花,那二房的日子势必过得紧巴巴。 宋广平也知道这点,所以对于吕秀玲的埋怨,没有吭声。 见她满脸惊慌焦虑,还反过来安抚他。 “你别急嘛,你父亲虽然势利,但也是个聪明人。” “现在楚盈嫁进了孟家,他肯定不敢因此和你们撕破脸的。” 吕秀玲有些没好气:“嫁进孟家又怎样,孟老爷虽是知州,他上面可还有个知府。” “知府大人清廉正直,明察秋毫,孟老爷想在他眼皮底下捞钱,哪有那么容易?” 宋广平沉默不语。 吕秀玲说的都是实话。 孟家人这些年靠着宋家大房,才能一直过着富贵奢华的日子。 现在大房没了,他们的财源断了,只能想别的赚钱门路。 可上面有个许知府压着,孟父什么歪门邪路都走不了,可只能做正经生意的话,吕家也没必要巴着他。 吕秀玲又说道。 “楚盈嫁进孟家,原想蹭轻瓷的双倍嫁妆,却被设计带着孟家人一起丢脸。” “孟家还想着从楚盈身上捞钱呢,原本我爹还愿意给钱帮扶。” “可现在出了这事,我爹怨楚盈瞎出主意,断了吕家的香火,远离她都来不及,哪可能帮她。” 她说完,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早知道当初就别想着占大房财产,让轻瓷顺顺当当地嫁进孟家,咱们继续靠着大房过日子,也不会惹出这些事来。” 这些时日风波不断,她算是看清楚了。 大房没了,可她也没过上想象中的好日子。 相反,没了大哥的压制,宋老夫人、宋广平、宋楚盈、宋楚枫一个个都无法无天起来,现在还连累了她娘家。 宋广平最烦她说这个,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 “行了,行了,别说这个。你娘午后找你,都说了什么?” 吕秀玲这才想起正事。 “被我弟弟奸杀的芸娘,她父亲提出要给5000两赔偿,否则就要我弟弟偿命。” “我父亲不愿出这笔钱,说这事都是楚盈惹出来的,要宋家或是孟家来赔这笔钱。” 第53章 我的陪嫁之物,怎会在你这里? 宋广平闻言,“腾”地站了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吕秀玲。 “你父亲是不是太过分了?芸娘是你弟弟奸杀的,跟楚盈有什么关系?” 还想拉上宋家或孟家赔钱,真是痴人说梦。 吕秀玲:“可要不是楚盈瞎出主意,这事就不会抖露出来。” 宋广平冷笑一声:“楚盈只是出了这个主意,行事的不还是你弟弟自己吗?” “要不是他色欲熏心,楚盈难道能绑着他去侮辱轻瓷?” “现在事情没有按意料中发展,便来赖上我们家,他们是不是太无耻了些?” 吕秀玲虽然也烦父母的做法,可他们到底是她亲爹娘,当下脸色也难看起来。 “我弟弟现在已经受到惩罚,这事毕竟和宋家也有些关系……” 宋广平打断她:“你弟弟反正已经废了,偿命便偿命,反正他活着也没什么用。” 吕秀玲闻言,当下就火了,站了起来,推了把宋广平。 “宋广平,你有没有良心,那可是我的亲弟弟。” 宋广平被推得后退了几步,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 “那楚盈还是你的亲女儿呢。” “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咱们宋家的钱,大部分都在轻瓷手里?” 5000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就算他手里有,也不舍得为救个废物花出去。 吕秀玲沉默了片刻,又犹豫地问道。 “那孟家……” 宋广平摆了摆手:“他们不从楚盈手里捞钱就不错了,还想让他们替楚盈花钱,你做梦呢。” 吕秀玲有些不甘心。 吕方明再不济,也是她的亲弟弟,她娘的亲儿子。 她父亲可以放弃,可她们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 第二天,吕秀玲便登上了孟府的门,说了这事。 宋楚盈听她说完,气得摔了手里的茶杯。 “外祖父做事也未免太不近人情,这事可不是我逼舅舅去做的。” 听说有好处占时,便眉开眼笑迎上前来。 现在出了事,便翻脸不认人。 吕秀玲生怕她撒手不管,陪着笑说道。 “我也生气,可方明毕竟是你亲舅舅。你外祖母年纪大了,冒死生下他,总不能就这么看他去死。” 宋楚盈冷笑。 “反正他现在人已经废了,死或者活着,有什么区别吗?” “以他的性子,兴许死了,你和外祖母生活还能安生些。” 她对这个舅舅素来不感冒,这次要不是想顺带图谋宋轻瓷手中钱财,她压根不会选他来执行这个计划。 吕秀玲眉头微跳。 宋楚盈和宋广平不愧是父女,说出的话都差不多。 他们和吕方明没什么感情,可她是看着他长大的,她母亲昨天又在她面前求了许久,她做不到铁石心肠。 “楚盈,他再不济,也是你亲舅舅。” 宋楚盈眉头轻蹙,脸上难掩鄙夷和厌恶。 “你回去和外祖父说,我不可能出这笔钱的。” 她说完,又轻蔑地补了句。 “连宋轻瓷一个弱女子都对付不了,反被她刺成重伤,这样的废物,活着也无用。” “我昨天若选的人不是他,这计划早就成功了。” “现在倒好,还好意思让我出钱救他,他配吗?” 吕秀玲有些惊愕地看着宋楚盈。 像是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她嘴中说出一般。 “你,你怎能这么说你亲舅舅?” 她有些伤心:“他虽然品行顽劣,可对你和楚枫,一直疼爱有加。” 宋楚盈也像是突然发现自己这话说得不对,赶紧走到吕秀玲面前,蹲下身,双手伏在她膝盖上,抬头看她,一脸可怜地说道。 “母亲可知我现在在孟府待着有多难。” “我被宋轻瓷坑害,带了几百箱碎石泥土入府,让婆家人看了笑话。” “他们不想苛责自己,便都迁怒于我,我拿出婚前的私房钱贴补,他们才没再多说什么。” 她越说越委屈,越说眼眶越红,声音越弱。 “可我那点私房钱能撑多久,再掏5000两银子去救舅舅,只怕很快就要山穷水尽。” “届时我没了银钱傍身,还不知孟家人会怎样对我。” 吕秀玲心疼亲弟弟,但更心疼亲女儿,闻言难受得直掉泪。 一边轻抚着宋楚盈的背,一边难过地说道。 “孟家人的胃口,早被大房一家养刁了,你手里那点钱,又能贴补到何时。” “罢了,这事你别插手了,我自己想办法。” 宋楚盈柔顺地点头,眼眶红红地看着吕秀玲。 “娘,女儿劝您,这事您也别插手。” “舅舅奸杀芸娘之事,现在余州城传得沸沸扬扬,可谓引起众怒,只有他死了,大家才能泄愤。” “母亲和外祖母放任不管,或许还能得一句大公无私,大义灭亲的名声。” “母亲若筹钱去救,只怕……” 后面的话,她没再往下说。 吕秀玲沉默片刻后,点头:“我知道了。” 她没再说这事,转移了话题。 “你和祈年,还没和好吗?” 孟祈年今日在家,可她在宋楚盈房中坐了许久,都没见他前来。 就连孟父孟母也不见人影,不知是真有事,还是故意躲她。 宋楚盈脸色微黯。 “他对我起了疑心,觉得昨天的事,是我策划的。” 吕秀玲一怔,随即长叹一声:“苦了你了。” 这事虽是宋楚盈提议的,可她也是为了宋家,为了吕家,也为了孟家。 现在事情搞砸了,大家谁都不想承担责任,却把宋楚盈推了出来。 宋楚盈摇头:“有娘站在我这边,我就不苦。” 吕秀玲握紧了她放在自己膝上的手,却没再说话。 吕秀玲一出门,春湘就来宋轻瓷院中禀报了。 昨日晚间,萧允就让人把她领到了她院中,说身契已经签好,以后她就是她的贴身丫鬟了。 这丫头也确实伶俐,胆子也大,安排她做了几件事,都做得不错。 宋轻瓷闻言,轻笑一声:“接下来,就等咱们收网了。” 后续几日,吕秀玲的贴身丫鬟和嬷嬷经常出门。 宋轻瓷也以要采买东西为由,遣了府内的丫鬟出去。 五日后,宋轻瓷约了知府夫人出门逛街,结果在经过一个当铺前,撞到了一个拿着包袱的嬷嬷。 她撞得狠,那个嬷嬷身体一个踉跄,手里的包袱就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个圆形的物体从包袱里滚了出来。 那是一面铜镜。 铜镜正面光可鉴人,背面镶金嵌玉,看起来十分华贵。 宋轻瓷捡起地上的铜镜,看了一眼后,便脸色大变。 “这不是我两月前成婚时的陪嫁之物吗?” “我那些嫁妆,全被山贼抢走了,怎么会在你这里?” 第54章 原来这是她设的计 宋轻瓷手捧铜镜,一脸惊讶地看着她刚撞的嬷嬷。 她正慌乱地收拾着地上的包袱。 “你,你不是我二婶身边随身服侍的张嬷嬷吗?” 她一把上前,揪住了张嬷嬷的衣服,有些失控地问道。 “我的陪嫁之物,怎会在你手上?” “莫非你与抢我的那些山贼是一伙的?” 闻言,当铺里的人,路过的人都凑上来看热闹。 这是余州城最大的当铺,位于极繁华的中心地段,周边人来人往,很快就将宋轻瓷和张嬷嬷围成了一圈。 张嬷嬷见这么多人围了上来,宋轻瓷又有些咄咄逼人,再联想到出门前吕秀玲让她避着点伯嘱咐,心下一慌,下意识就伸手想掰开宋轻瓷揪着她衣服的手。 宋轻瓷不断没放开,反而将她的衣服揪得更紧,目光更是紧盯着她。 “说,这铜镜你是哪来的?” 张嬷嬷见掰不开她的手,索性放下了手,有些颓然地说道。 “这,这是二夫人让我变卖的。” 宋轻瓷:“我的陪嫁之物,怎会在二婶手中?” 张嬷嬷赶紧摇头:“这,老奴不知,二夫人只让老奴变卖这些东西。” 宋轻瓷这才放开了她,却没放她走,而是让檀秋看着她,又遣春湘去报官抓人。 她自己则蹲下身,解开了地上的包袱。 包袱一打开,里面华光璀璨,看得众人双眼大亮。 里面有好几支镶嵌了名贵宝石的金钗金簪,还有金臂钏、金镯子、玉梳、白玉牡丹摆件、金鱼如意等,件件看起来都价值不菲。 宋轻瓷很快便收紧了包袱。 又快步走进当铺,询问老板近日张嬷嬷当的东西。 知府夫人在旁,他收的这些东西又可能是赃物,当铺老板不敢托大,将近日从张嬷嬷手上收的东西都拿了出来,还不忘撇清关系。 “宋小姐,我们并不知这些东西是赃物……” 宋轻瓷打断他:“我明白,到时若是大人问起,你实话实说便是。” 府衙里很快来人,将涉事的人和赃物都带了回去。 宋轻瓷是跟着抓人的官差,一起回了宋府的。 官差去二房院中抓捕吕秀玲,宋轻瓷回她房中拿了当初的嫁妆单,陪嫁物品的部分图纸,还有打造嫁妆之物的商家名单。 吕秀玲正在房中清点这几日典卖饰物的银两,忽有丫鬟来报,官差来了。 她心下惊慌,赶紧收起了筹集好的银两,又将明日准备让人去典卖的东西收好,这才出了门。 她毕竟是宋家的二夫人,官差对她还算恭敬。 “二夫人,您的贴身嬷嬷典卖赃物被抓,她说赃物是您给她的,还请您和我们去衙门走一趟,配合调查。” 吕秀玲心下一紧,面上仍若无其事地回道:“好。” 走到府门口,和刚出来的宋轻瓷撞上,她心下微沉。 宋轻瓷朝她笑了笑,意有所指。 “二婶,待会的公堂之上,希望你能实话实说。” 说实话,她对吕秀玲并不反感。 她生母死得早,吕秀玲作为宋家二房的女主人,对她有过照拂。 从她冒险典卖赃物,为吕方明筹钱来看,她也是个重情的人。 只可惜,她嫁给了宋广平,给宋老夫人做了儿媳,又生了宋楚盈和宋楚枫。 她若不护着他们,或许还会有好下场。 她若铁了心护着他们,那只有死路一条。 吕秀玲听了这话,心里便“咯噔”一声。 此时,她才隐隐回过味来。 芸娘的父亲要5000两白银赔偿,也许从始至终都只是个计。 为的就是把她钓出来,不,把她手中的赃物钓出来,从而钓出她被山贼绑架的幕后主使者。 她心下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应该听楚盈的话,任她亲弟弟自生自灭。 可她真能坐视自己亲弟弟去死,坐视自己母亲崩溃吗? 她心中茫然又无措。 孟府的宋楚盈很快听说了当铺的事。 丫鬟刚说张嬷嬷典卖赃物,她手中的帕子便落了地。 待再听她说到官差已去宋府抓捕她母亲时,她更是死死地攥紧了手指。 她母亲把她给她的宋轻瓷陪嫁之物,拿去典卖,被宋轻瓷发现了。 如果她母亲当庭说出,这些赃物是她给的,那她就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到时,她成为宋轻瓷被绑架案的主使,不仅会被孟家休弃,更有可能被打入大牢。 那她所奋斗得到的这一切,都会化为乌有,她还要背上骂名。 想到此,她就觉得双腿微软,竟连步子都迈不开了。 坐在椅子上缓了片刻,她便匆匆起了身,往外跑去。 无论如何,她不能让这事发生。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府门口,与刚从院中出来的孟祈年相撞。 孟祈年看到她,眉头微皱。 “你也听说了你母亲让人典卖赃物之事?” 宋楚盈站定后,咬着唇点头。 孟祈年目光阴鸷地盯着她看了几秒。 “轻瓷的陪嫁之物,怎会在你母亲手中?” 宋楚盈有些慌乱地摇头:“我,我不知道。” 孟祈年冷笑一声:“你最好祈祷你母亲与轻瓷被掳之事无关,否则我饶不了他。” 宋楚盈身体轻颤,嗫嚅着摇头:“不,不会的。” 如果让孟祈年知道,这事与她有关,那后果,她简单不敢想。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孟祈年,他却没有理会她,扬长而去。 宋楚盈咬了咬牙,快步追了上去。 萧允当天并未在宋府,他与卫羽约了在城郊会面。 这段时间,为了不让京城势力知道他人在余州,卫羽和其他暗卫一直在余州周边佯装找他。 两人几乎没什么联系。 昨天在济贤寺,众人都在听宋轻瓷说话之际,忽然有人往他手中塞了纸条。 今日一早,他便借着巡看庄子的借口出来了。 卫羽向他行了个礼后,低声说道。 “殿下,端王要来余州了。” 萧允挑眉:“他来余州作何?” 这两月来,他遇刺生死未卜,京中众人便都当他亡故了。 端王和宁王在京中争夺激烈,势力也此消彼长,此长彼消,几个回合斗下来,两方都各有输赢。 这个时候,端王不在京中与宁王对峙,忽然跑来偏远的余州,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卫羽犹豫了片刻,才说道。 “两月前,在宋姑娘成婚当日掳走她的人,或许不是山贼,而是端王的人。” 萧允一怔:“你是说,那群山贼,是端王的人?” 或者说,是他私养的兵。 卫羽点头。 “近日许知府上呈了密函,意图调兵,清剿这批山贼。” 第55章 她要对那群山贼动手了 萧允微怔。 也就是说,宋轻瓷想要对这批山贼动手了。 自己养的兵要被清剿,端王坐不住,亲自前来处理这事也合情理。 卫羽看着自家主子,犹豫了许久,才终于开口。 “殿下,许知府虽是您的人,但许知府的上峰陆明礼却是端王的人。” “端王在余州有权有钱有兵,您看您是否要暂避锋芒,离开余州一段时间?” 萧允蹙眉:“这事我需考虑一下,端王何时能到余州?” 卫羽:“约莫三到五日。” 萧允:“我已知晓,这几日你们莫再余州出现了,去周边城镇佯装寻我。” 顿了顿,又补充道:“你找机会和许知府说一声这事,另外,宋家给他捐的钱财,让他尽快用出去。” 以端王的性子,来余州定然从富户手里敲诈银钱。 宋家大房捐了一半银钱给朝廷,现都在府衙,若不尽早花出去,只怕都会落入端王口袋。 卫羽点头,转身离去。 萧允回到城中,正思索着卫羽刚说的事,却听到街边有人议论。 “你们听说了吗?宋家二夫人典卖的东西,竟是宋家大小姐两月前丢失的陪嫁之物。” “宋大小姐的陪嫁之物,不是全被山贼抢去了嘛?怎么会在二夫人手中?” “是不是二夫人与山贼勾结,故意坏了大小姐的婚事,又夺了她的嫁妆?” “有这个可能,否则大小姐的婚事,怎会落到她女儿头上。” 萧允抓住正在说话的那人,皱眉问道。 “你们议论之事,是从何处听来的?” 那人见萧允一身锦衣,玉面朱唇,便知是位贵公子,热情地回道。 “这事街上都传遍了。” 萧允又问:“这是何时发生的事?” 那人回道:“就今日上午,听说官差将嫌犯抓去了府衙,说不定现在正审呢。” 萧允放开了那人,又扔下一锭银子,便匆匆往府衙赶去。 府衙外又围满了人。 这已是这一月来,萧允第四次见许知祥审案了。 围观的人中有不少认识他的,见他匆匆赶来,都自觉地为他让出了一条路。 他一进去,便看到堂中站着的宋轻瓷、吕秀玲、宋楚盈,地上还跪着一个头发半白的嬷嬷。 嬷嬷身旁,站着个身着青色长衫,打扮斯文,长相儒雅的中年男子,看着像是店铺掌柜。 奇怪的是,这明明是宋家的事,宋家却只来了一个外嫁的宋楚盈。 宋老夫人、宋广平、宋楚枫都没出现。 萧允走到宋轻瓷旁边站定。 看到他,宋轻瓷有些意外:“你今日不是去城外巡察庄子去了吗?” 萧允低声回她:“巡察到一半,听说了这事,便匆匆赶回来了。” 见他脸上带着几分担忧,宋轻瓷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抚。 转过头,又对吕秀玲说道。 “我的嫁妆,都是我和父亲亲手准备的,里面不少物件,还是我和我父亲亲自绘图,找工匠打造的。桩桩件件,都有来源,也有我独特的标记。” 她说完,从包袱里拿出那面铜镜。 “这铜镜是我成婚所用,铜镜背面纹样有鸳鸯戏水,又嵌了金玉,寓意金玉良缘。” “镜圈上这圈铭文,也是对我新婚的祝福。” 吕秀玲面如死灰,咬唇不语。 宋楚盈看她一副认罪的模样,心下焦急,忍不住替她说话。 “鸳鸯戏水,金玉良缘都是美好的新婚祝福,并非只有你能用。” 宋轻瓷淡笑。 果然每场对峙下来,都是她和宋楚盈的战争。 “你说得没错,可这圈铭文上,有我的名字。” 她顿了顿,才又说道:“还有孟祈年的名字,这余州城里,总不可能还有新婚夫妻,与我和孟祈年重名的?” 宋楚盈说不出话来。 宋轻瓷那笔嫁妆实在庞大,她与那群山贼分赃后,并没有时间件件检查。 以宋家和吕家的家财情况,也暂时不到典卖赃物的份上。 她没想到吕秀玲会这般愚孝,竟然铤而走险,典卖赃物筹款,着了宋轻瓷的计。 混在人群中的孟祈年却是心下发烫。 当初宋轻瓷是真心爱他,才会在铜镜这样微不足道的陪嫁之物上,都这般用心。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他和宋轻瓷早就喜结连理,如今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 想到此,他眼带恨意地看向了吕秀玲。 若非她从中作梗,他和宋轻瓷又怎会走到今日? 堂上一片沉默,围观的众人却窃窃私语起来。 看向吕秀玲的目光也满是鄙夷,仿佛她已被定罪一般。 宋轻瓷又拿起包袱里的一个金镶玉手镯。 镯子极粗,镯面有百合花纹样,寓意百年好合。 镯子内圈也刻了对两人的新婚祝福。 宋轻瓷当场拿出了镯子的设计图,又直言可让打造的工匠前来作证。 吕秀玲闻言,却轻叹一声,低声道。 “不必去宣工匠了,我认罪。” 她已不想再挣扎。 宋轻瓷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会认罪,有些意外。 她自是知道勾结山贼之事,不是她干的。 前世,她死前不久,便开始典卖从她那抢的陪嫁之物,又故意让她发现。 她发现后去孟祈年那里告状,但那时他俩已经反目。 孟祈年不信她。 她想去告官,却连院门都出不去。 更何况,那时的孟父已升任余州知府,她即便出了府也求告无门。 她只能抱着真相,无助等死。 宋楚盈也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吕秀玲。 “娘……” 她想要劝,吕秀玲却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说。 “她有备而来,你说再多都无用。” 宋轻瓷准备的嫁妆单子都尚未拿出,一旁当铺的老板也还未开口。 她很确定,如果再核对下去,吕秀玲这几日典卖的物品,不少都与她嫁妆单子对得上。 吕秀玲直接认罪,倒省了她不少事。 她看着吕秀玲,沉声道。 “我被山贼抢去的陪嫁之物,却在你手中出现,你与那些山贼有瓜葛?” 吕秀玲点头:“是。” 围观的群众顿时骚乱起来。 孟祈年看向吕秀玲的目光也满是怒意。 许知祥拍了下惊堂木,围观的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宋轻瓷继续问:“为何勾结山贼害我?” 吕秀玲低头沉默。 宋楚盈心下一紧,双手不自觉地在袖中攥紧。 宋轻瓷静静地看着吕秀玲,又追问了一句。 “为何勾结山贼害我?” 吕秀玲抬头,目光从堂上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宋楚盈脸上。 宋楚盈脸色微白,牙齿紧咬着下唇,连将嘴唇咬破了都未曾察觉。 吕秀玲闭了闭眼,好一会儿后,才睁开了眼,自嘲一笑。 “因为我女儿喜欢孟公子,而你却不许孟公子婚后纳妾。” “你挡了我女儿的路,那我便只能断你的路。” 宋轻瓷一怔。 吕秀玲这是准备牺牲自己,保全宋楚盈了。 “二婶,你为了女儿幸福,勾结山贼谋害我。” “又为了救你弟弟,典卖赃物暴露了自己。” “你事事为家人着想,可又有谁替你想过呢?你的家人,真的在意你吗?” 吕秀玲一愣,随即苦笑出声。 今日她出事,只有宋楚盈来了,而她来的目的…… 她还来不及说话,宋楚盈忽然“扑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了下来,双手抓住她的手,哽咽着说道。 “娘,你真是糊涂啊。你怎么能为了我,这般作践自己呢。” 第56章 让她此后日日寝食不安 吕秀玲一怔,随即苦笑着看向宋楚盈。 看来,她是要推自己出来顶罪了。 她嘴唇嗫嚅着,想要说话,却发现袖中一凉。 宋楚盈往她怀中送了一把刀。 吕秀玲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宋楚盈也满眼泪光。 “娘,为了我的幸福,你辛苦了。” 吕秀玲眼里也流出了泪。 她的言下之意。 是希望自己为了她的幸福,辛苦一下,去死。 她抓住宋楚盈的双手,嘴唇翕动着,想说话,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宋楚盈抓着她的手,蓦地抱住了她,哭着说道。 “娘,你接下来在牢中好好改造。” “接下来,我会好好照顾好哥哥,就像你照顾舅舅一样。” 听宋楚盈提到宋楚枫,吕秀玲眸光微黯。 是了,她还有儿子。 女儿不体恤她,可她亲生的儿子,一直是孝敬她的。 他今日没来公堂,肯定是被其他事绊住了。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嫌弃她。 宋轻瓷看着相拥的母女俩,心下有些酸涩。 如果她不是和宋楚盈有血海深仇,也不愿这样逼吕秀玲。 她正惆怅,却见吕秀玲手中寒光一闪。 围观群众中有人惊呼。 “不好,她要自裁。” 宋轻瓷身侧的萧允也发现了,飞身上前,一脚踢飞了吕秀玲手中的匕首。 只听“咣当”一声脆响,匕首落了地。 吕秀玲手中的手也被萧允那脚踢伤,手背一片红肿,疼得她脸色发白,嘶嘶吸气。 宋楚盈没想到萧允速度会这样快,再看脸色苍白的母亲,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 马上有官差上前捡起了那把匕首,呈到了许知祥面前。 围观的众人又窃窃私语起来。 许知祥又重重地拍了下惊堂木,让大家安静。 宋轻瓷看着脸色苍白的吕秀玲,叹了口气。 “为那些人去死,值得吗?” 吕秀玲捧着被踢伤的手,没有说话。 宋楚盈回过神来,捧住她的手,一脸担忧地问道。 “娘,疼吗?” 吕秀玲叹了口气:“疼。” 不止手疼,心更疼。 宋楚盈愣了下,随即朝她的手吹起了气。 吕秀玲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女儿,没再言语。 山贼尚未抓获,大庭广众之下不便询问吕秀玲与山贼的联络方式,许知祥让人将吕秀玲先押下去。 担心她再寻死,又让人将她绑了,严加看管。 吕秀玲被押下去前,宋轻瓷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不会出卖宋楚盈了。 但看到宋楚盈惴惴不安的模样,她心里又有些快意。 从今日开始,她要让她每一天都寝食难安。 众人都散去后,宋轻瓷特意当着宋楚盈的面,对许知祥说道。 “许大人,劳烦你好好审下我二婶,让她把山贼的情况吐出来。” 见宋楚盈脸色发白,她微微一笑。 “她已认罪,便是罪,若是她不说,该用刑还是得用。” 宋楚盈听完,身体晃了一下,但很快又站定。 恨恨地看了宋轻瓷一眼后,转身离开。 宋轻瓷出了府衙,没多久,孟祈年便跟了上来。 “轻瓷,对不起,我现在才知道,山贼之事,是你二婶搞的鬼。” 宋轻瓷目光淡淡地看着他,语气极轻地应了一声。 知道与否,都改变不了事实。 她确实被山贼掳走过,孟家也确实介意这事。 前世对她做的那些事,也不是假的。 她对孟祈年的那些情意,早就耗光了。 孟祈年看着面前的宋轻瓷,心中一痛。 她这般冷淡,眼角眉梢一片漠然。 她对自己,果真是没有一丝情意了吗? “轻瓷,我……” 宋楚盈的声音忽在两人身后响起,带着几分娇柔。 “夫君,你是在等我吗?” 孟祈年脸色微变。 宋楚盈有些惊喜地走上前来,待看到宋轻瓷,神色又黯了下去。 宋轻瓷看见她,讥诮一笑。 “妹妹有个好母亲。” 宋楚盈脸色发白,却还是如往常一般,上前就想挽孟祈年的胳膊宣示主权。 孟祈年却是目光一凛,不动声色地往前两步,离宋轻瓷更近,离宋楚盈更远。 宋楚盈愣了愣,抬头,一脸楚楚可怜地看着孟祈年,眼里泪光闪烁。 “夫君,难道你要为了我母亲之事,疏远我吗?” 孟祈年看了眼宋轻瓷,又看向她。 “这婚事,本就是你母亲替你抢来的……” 宋楚盈脱口而出:“可我是无辜的。” 她咬了咬唇,眼角余光扫过一旁的宋轻瓷,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说道。 “以前你不是夸我,性情温顺,你心悦……” 孟祈年沉着脸打断她:“够了,我那时只是夸你温顺娇柔,可没想娶你做正妻。” 宋轻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俩,心下轻哂。 没想她做正妻,也想过纳她为妾。 否则宋楚盈手中怎会有绣好的妾室嫁衣。 否则,宋楚盈怎么敢生做他正妻的念头。 孟祈年即便没有明言要娶她,但他的纵容,给了她欲望滋长的底气。 她不再理会两人,转身便走。 孟祈年想要跟上去,却被宋楚盈拉住。 “夫君,这是在大街之上,你难道真要弃我于不顾吗?” 孟祈年顿住。 府衙离大街近,刚刚众人又在公堂之上知晓,宋轻瓷的婚事是被吕秀玲破坏的,孟祈年这才弃了宋轻瓷,娶了宋楚盈。 刚刚他叫住宋轻瓷,旁边众人已经侧目。 这会儿他若再弃宋楚盈于不顾,去追宋轻瓷,只怕又要再起谣言。 转头对上宋楚盈微红的眼眶,他心下也有些不忍。 这事毕竟是吕秀玲主使,宋楚盈是无辜的,因此事迁怒于她,也有些说不过去。 他只得抓住宋楚盈的手,放缓了脸色说道。 “我们先回府,旁的后面再说。” 宋轻瓷才刚回府,宋楚枫就怒气冲冲地上门了。 他一脚踹开了她的房门,手里拿着把剑,目眦欲裂地指着她。 “宋轻瓷,你残害我舅舅,又诬陷我娘,你不得好死。” 宋轻瓷拿起桌上的茶,轻啜了一口,才慢条斯理地回他。 “你娘和你舅舅,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定的罪,证据确凿,何来诬陷之说。” 宋楚枫一脸忿恨。 “若不是你设计,他们怎么可能被定罪?” 宋轻瓷淡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们做错事在先,我不过是惩奸除恶罢了。” 她瞥了眼宋楚枫。 “我成婚那日,被山贼掳去,护我的家奴死了数十位。” “这些人命,一半我记在那群山贼头上,一半我记在二房头上。” “除非她愿意吐出幕后主使,否则她这辈子怕是出不了监牢了。” “你不想当没娘的孩子,不如去狱中劝劝你娘,让她别一个硬扛,只要她不是主使,她就罪不至死。” 宋楚枫行事本就易冲动,闻言怒火更炽,手中的剑不自觉就朝宋轻瓷刺了过来。 宋轻瓷轻巧地往旁边一闪,但宋楚枫离她近,她这一闪也只躲开了要害,宋楚枫的剑尖在她胸前划过。 她的上衣霎时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很快,汩汨鲜血便流出,染红了她的上衣。 宋轻瓷没想到宋楚枫会冲动至此。 宋楚枫看到她胸口的血,双眼顿时被染得猩红。 心口也被一个疯狂的念头占领。 如果宋轻瓷死了,现在的宋回又是假的,一切都能回到之前的样子。 他抽起了刀,正准备再刺,忽然惊呼一声,捂着手哀嚎起来。 他那只拿剑的手,连同他手里的剑,一起掉在了地上。 第57章 二叔被吓尿失禁 尖叫声响彻底房间。 血腥味扑鼻而来。 宋楚枫捂着断手痛苦哀嚎,脸色苍白,额上豆大的汗滴滚落。 萧允站在他身旁,如玉的面庞上满是戾气。 他手上,拿着一把刚开刃的剑,剑尖滴着血,剑刃闪着寒光。 他看着痛得面容扭曲的宋楚枫,一字一句冷声说道。 “伤我姐姐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房内响起一阵抽气声。 服侍宋轻瓷的春湘和檀秋,在刚刚宋楚枫动手时,已经惊了。 现在看到他被断手,更是惶然无措。 留守在门口的宋楚枫的贴身小厮,看到这一幕,更是惊惶地瞪大了眼。 宋轻瓷看看地上宋楚枫拿剑的断手,又看看萧允,没有作声。 萧允面色冷沉地收了剑,转头看到宋轻瓷胸前被血染红的衣物,眸色更冷。 “去请大夫。” 春湘回过神,匆匆跑出了房间。 宋楚枫的小厮反应过来后,也匆匆跑了出去叫人了。 萧允沉着脸,走到宋轻瓷面前,低头看着她胸前的伤口,周身散发着阴寒的气息。 宋轻瓷伸出手,拉住萧允的手。 他的手一片寒凉。 “别担心,我没事。” 她刚刚闪避及时,并没伤到要害。 倒是宋楚枫,这辈子只剩一只手了。 萧允那刀干净利落,宋楚枫的右手从手腕处齐根斩断,鲜血喷得满地都是,医术再好的大夫,也没办法让他双手复原了。 萧允回握住她的手,清俊的面容上恢复了些许温度,只是眼底仍然带着几分寒意。 得知消息的宋老夫人和宋广平很快赶来。 这几日二房接连出事,先是吕秀玲娘家吕方明被废,吕家人上宋家来要说法。 后是吕秀玲自己与山贼有勾结,被下了大狱。 两人已经焦头烂额,现在又听闻宋楚枫被萧允砍断了手,两人几乎走路都要不稳,被下人搀扶着,才踉踉跄跄来到宋轻瓷院中。 才刚进院,两人就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心里已涌上不好的预感。 待再进行房中,看到捂着断手处哭嚎的宋楚枫,再看到地上拿剑的断手,满地的鲜血,宋老夫人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宋广平也两眼一黑,身体直接软了下去。 他身后的小厮赶紧搀住他,把他扶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 萧允目光冷冷地看着两人,一句话也未说。 片刻后,宋广平幽幽醒转,看到房内一幕,又急又怒。 “你,你们竟敢谋害我儿子……” 宋轻瓷打断他:“二叔,是堂弟先谋害我的。” “这是我的房间,堂弟手上拿着剑,我胸前的剑伤,便是出自他的手。” “我弟弟是为了救我,才会斩断他的手。” 宋广平这才看到宋轻瓷胸前的血迹,嘴唇嗫嚅片刻后,惶然说道。 “就,就算他伤你,你们也不能断他的手足。” “他没了手,以后怎么在这世间生存?” 萧允薄唇紧抿,闻言开口。 “二叔,是她先伤我姐姐在先,若非我阻拦及时,只怕我姐姐已经命丧黄泉。” “我只断他一手,没要他的命,已是对他的仁慈。” 说话间,春湘请的几位大夫已经到了。 看到房中血腥的场景,几位大夫也有些懵。 萧允转过头看着宋轻瓷。 “姐,你先和大夫下去救治,我来和二叔,祖母分说。” 宋轻瓷点头,她胸前伤虽不重,但也流了不少血,再拖下去,怕是要留疤。 萧允很快吩咐人,带着受伤的宋轻瓷、宋楚枫和大夫下去救治。 宋广平看着下人捡起宋楚枫的断手下去,眉头微跳,双手死死抓着椅背,手上青筋暴起。 萧允伸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宋广平看他这副模样,心头怒火更炽,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宋回,你别欺人太甚。” 萧允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闻言剑眉微挑。 “哦,那二叔想要如何?” 宋广平冷笑。 “我要你还他一只手,否则,便要你也断一只手陪我儿子。” 萧允闻言,放下了茶杯,起身拿起了桌上的剑,步调沉缓地走到宋广平面前。 手微抬,手里的泛着寒光的剑尖便直指宋广平前胸。 宋广平见状,满脸惊骇地往后退了退,身体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怕得声音都在颤。 “你,你,你想干什么?” 目光落在胸前的剑尖上,脸色又白了几分。 萧允手中的剑尖在宋广平胸前比划了一下,慢声说道。 “方才堂弟的剑便是对准了姐姐这里,姐姐闪避及时,还是被他在胸前划了道口子。” “二叔要我陪你儿子一只手,那二叔能否陪姐姐一道伤呢?” 宋广平抓着椅背的手抖个不停,嘴唇轻颤着,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想起上次被萧允挟持的场景,想起刀锋横在脖颈间的寒凉,眼里的惧意藏都藏不住。 下体一阵濡湿,一道温热的液体漫流而下。 他低头一看,才反应过来,自己竟被吓得失禁了。 宋老夫人被血腥的场景吓晕过去,终于幽幽转醒。 一睁眼,却见萧允拿着剑,剑尖直指宋广平胸口。 而她的宝贝儿子被吓得脸色惨白,浑身直抖,忍不住哀嚎一声,扑了过来,挡在了宋广平身前。 “宋回,你想干什么?他可是你亲二叔?” 萧允冷笑一声,清俊的脸上泛起了无边的嘲讽。 “宋回?亲二叔?” 他饶有兴致地重复着这两个词,唇角勾起了轻蔑的笑。 “我是不是宋回,外人不清楚,难道你们还不清楚吗?” 他将剑身往回收了收,直接在自己衣袖上擦起了剑。 那剑刚砍完宋楚枫的手,剑上还沾着未凝固血滴,在月白的锦袍上一擦,剑身顿时光洁如新,他月白的锦袍衣袖上,却是一片鲜红的血渍。 这近乎变成的一幕,看得宋老夫人喉间翻滚。 但她不敢让开,她若让开,以萧允疯批的性子,真有可能杀了宋广平。 宋老夫人到底年纪大,见过的世面多,不像宋广平那般懦弱。 她心里虽怕,但仍壮着胆子,勉力维持着体面,抬头看着萧允,冷声问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允仍慢条斯理地擦着剑,闻言头也没抬,只淡淡地说道。 “离我姐姐远点,如若不然……” 他手上的剑往前一指,冰凉的剑身在宋老夫人枯瘦的脸颊上拍了拍。 “我让你们都下地狱给我爹陪葬。” 第58章 你们不想宋家无后吧? 宋老夫人生平还没受过这样的侮辱,闻言目眦欲裂。 “余州城可是有王法的。” 萧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忍不住嗤笑起来。 “王法?你可知我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家中有何人?” “我杀了你们便一走了之,你们能奈我何?” “你们觉得,姐姐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宋老夫人被他这话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后,才硬着头皮开口。 “你若有这想法,早就将我们屠杀殆尽了,不可能拖到现在。” 他一直放着他们不杀,和他们玩脑子,玩心计,就说明他不敢,或者他有所求。 萧允收回了剑,淡淡地看了宋老夫人一眼。 她还不算没脑子。 宋家毕竟是余州城首富,两月前宋家大房出了那么大事,若是二房也无端被屠戮,那宋家便垮了。 余州城有端王私养的兵,他不想把事情闹大,吸引他的注意。 现在端王和宁王还没斗到两败俱伤,他也不想这么早就回京。 可他更不想坐视宋轻瓷被家人欺侮。 好在,他有软肋,宋家人也有。 他将剑收回鞘中,目光从宋老夫人和宋广平脸上扫过。 “祖母,二叔,堂弟现在可是宋家的独苗。” “你们不想他像他舅舅那般,被人废了命根子,宋家从此无后。” 宋老夫人和宋广平脸色发白。 现在宋楚枫虽然断了一支手,但起码还能传宗接代,总好过吕方明。 萧允不再理会他们,拿着剑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又回过神来,看着两人。 “祖母,二叔,你们应当不会报官。” 他唇角微勾:“毕竟,我姐可是受伤在先,砍宋楚枫的手,纯属自卫。” 宋广平咬着牙没说话,只恨恨地看他。 萧允离开房间,便来找宋轻瓷。 她的伤已包扎好,衣物一穿看不出受过伤,但还是有淡淡的血腥味和药味,透过衣物传出来。 宋轻瓷见他仍蹙着眉,笑着安抚他。 “我没事,大夫我这伤不深,休养几日便好。” “倒是楚枫,那只手就此废了,想来再也不敢对我动手了。” 经了此事,他以后怕是见到她都要绕道走。 萧允看着宋轻瓷,她皮肤本就白,受了伤失了血,脸色更带着几分病弱的苍白。 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 “姐姐原不必受这伤的。” 便是宋楚枫断了一只手,也无法弥补她受伤的疼痛。 宋轻瓷轻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 “你和祖母,二叔聊得如何?他们有坚持要报官吗?” 萧允冷哼一声:“是宋楚枫伤你在先,他们不敢报官。” 因为报了也无用,反而会把宋楚枫冲动嗜杀的名声传出去,甚至坐实二房之前想吃绝户的说法。 宋轻瓷伸手,揉了揉他紧皱的眉。 “既如此,你便别拧着眉了。” 萧允砍了宋楚枫一只手,虽然冲动,但也并非全是坏事。 宋楚枫断手,吕秀玲被关押,接下来,宋老夫人和宋广平势必因此忌惮她,不敢再轻举妄动。 她也能有更多时间,和许知祥谋划剿除山贼之事。 真是想曹操,曹操到,这时门房来传,许知祥有要事找他们进府详谈。 宋轻瓷不敢耽搁,让人套了马车,就和萧允一起去了许府。 宋老夫人和宋广平也很快离开了宋轻瓷的院子。 宋广平回房去收拾了。 宋老夫人让人去孟府传信,把宋楚盈叫了回来。 宋楚盈正为她娘的事烦心,听到宋府传召,心下颇为不喜。 今日知府审理她娘的案件,宋家人一个未去,反倒她一个外嫁女在公堂与宋轻瓷对峙,此事已惹得孟家人不满。 孟家人因嫁妆之事,本就对她生了芥蒂,她拿出私房钱接济,他们对她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可前两日发生了吕方明的事,她当众与宋轻瓷力争,孟家人怕被她拉下水,已明令她别管宋家和吕家的事。 今日她为了她娘的事不得已去了府衙,孟家人念在那是她亲娘的份上,心下虽不满但也没说什么。 但孟母还是来敲打了她,让她别再介入她娘的案件中,免得外人传出不好的话来。 结果孟母还未离开她的院子,宋家就来人了,让她回府一趟。 孟母当下便甩了脸子,让她别多管闲事了。 宋楚盈不想违逆孟母,可听闻宋楚枫断了一只手,她还是惊骇不已,顾不得再讨孟母欢心,急忙让人套了马车赶往宋府。 才到宋府门口,就看到宋轻瓷姐弟俩的马车往府衙的方向去了。 宋楚盈心下浮起不好的预感,目送着他俩的马车消失在街角,才咬着唇进了府。 才进宋老夫人房间,就看到她和宋广平坐在堂中,两人都沉着脸,一言不发。 宋楚盈起身进去,唤了两人一句,两人才回过神来,看着她,眼里恢复了些许神采。 宋楚盈先开口。 “我方才看到宋轻瓷和宋回往府衙去了,不知是不是和娘的案子有关。” 宋老夫人神色恹恹。 “随他们去,你娘向来爱重你,应当不会出卖你。” 宝贝孙子的手被废,她现在已经没了什么斗志,脑子里只余对宋轻瓷姐弟的恨。 宋楚盈应了一声,见桌上两人的茶杯俱空,便上前为两人将茶杯斟满。 “哥哥现在伤势如何了?” 宋广平垂头丧气地回道:“还晕着,大夫说性命无攸,但手已无用了。” 想到那只断手,他心里泛起滔天的恨意。 “那个宋回真是无法无天,总有一天我要活剐了他。” 宋楚盈放下茶壶,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祖母,父亲,你们不觉得,许大人在偏帮宋轻瓷吗?” “不仅许大人,她夫人也在明里暗里,为宋轻瓷说话。” 今日回去后,她认真盘算了下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发现宋轻瓷的每个计划,都与许知祥脱不了干系。 可明明,她的公公孟敬宇,才是余州的知州。 宋轻瓷口头上说她的案件不让孟敬宇审理,是为了避嫌,可许知祥与宋父生前交好,若要避嫌,他不也得避? 宋老夫人和宋广平都怔,有些诧异地看向宋楚盈。 宋广平先开口。 “大哥生前与许大人交好,偏帮宋轻瓷也在情理之中。” 宋楚盈嗤笑一声。 “若是如此,为何宋轻瓷出事后,他不尽力追查?为何大伯死后,他不严查真相?” “而且宋轻瓷每次搞事,都有他在场,她怎么那么笃定,他会来?” 宋广平和宋老夫人对看一眼,没有说话。 宋楚盈冷声说道。 “我怀疑,宋轻瓷早用一半家财,和许大人达成了交易。” 第59章 他一定能登上皇位 想到宋轻瓷捐钱的事,宋老夫人和宋广平无言以对。 即便宋轻瓷没用一半家财和许知祥达成交易,但看在这些钱的份上,许知祥肯定也会偏帮她。 二房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即便有,也不舍得给这么多出去。 宋楚盈双手捏紧茶杯,沉声说道。 “祖母,父亲,我们得为自己再找靠山,不然我们就只有等死的份。” “我舅舅被废,我娘被下大狱,我哥哥被断手,接下来就轮到我们了。” 山贼之事,是她一手策划,吕家人是帮凶,宋轻瓷必不会放过他们。 宋老夫人和宋广平并不知情,宋轻瓷看在一家人的份上,未必真会动宋老夫人和宋广平。 所以,她必须把他俩也拉下水,和她一起对付宋轻瓷。 不然,以她的力量,未必是宋轻瓷和许知祥的对手。 宋轻瓷有钱,许知祥有权,萧允有武艺,他们几人联手,在整个余州城都难有对手。 想到近日宋家的遭遇,宋老夫人和宋广平都有些不安。 可想到萧允的警告,以及他的残暴嗜血,宋广平又有些害怕地抖了抖身体。 “宋轻瓷被山贼掳去,与我和娘并不相干,她应当不会对我们斩尽杀绝。” 宋老夫人也附和:“宋轻瓷再疾恶如仇,应当也不会对她的亲祖母和二叔动手。” 他们近日在宋轻瓷手下连吃暗亏,实在有些怵了她。 毕竟是一家人,如果能和平共处,他们不想再生事端。 宋楚盈嗤笑一声。 “山贼是我母亲联络的,她是祖母的儿媳,是父亲的妻子,是我和哥哥的母亲,怎会与你们无关。” “她若真不介意,怎么可能让哥哥断手,把娘送入狱中?” 她目光紧盯着两人。 “祖母,父亲,她已做到如此地步,你们还对她心存幻想,是不是太天真了些?” 两人沉默不语。 宋楚盈也不催促他们,慢条斯理地喝着茶,让他们好好考虑。 半晌后,宋老夫人有些迟疑地开口。 “许大人是余州知府,他已与宋轻瓷站到一边,宋家与吕家都只是商户,怎么可能斗得过他们。” 宋广平也附和。 “就是,你公公虽是知州,但只是许大人下属,他不可能和我们站一边的。” 宋楚盈轻啜了口茶,目光炯炯地看着两人。 “在余州是知府大人官位最大,可他也有上峰。” 宋老夫人双眼微亮。 “你与他的上峰陆明礼陆巡抚认识?” 很快双眼又黯了下来,他们都不认识陆巡抚,连余州城都未出过的宋楚盈,更不可能。 宋广平小心翼翼地问:“莫非你公公认识,他想另投明主?” 宋楚盈摇头:“我不认识陆巡抚,但我知道他是端王的人。” “听闻端王不日将抵达余州。” 宋老夫人一脸狐疑。 “你怎会知道这些?” 事已至此,宋楚盈也不再隐瞒了,对事实加了些工。 “当初抢劫宋轻瓷的那批山贼,是端王在余州私养的兵。” 宋老夫人和宋广平一脸惊骇。 再联想到吕秀玲与山贼勾结,他们顿时明白过来。 吕秀玲,或者说吕家,也是端王阵营。 想清此点,宋老夫人脸色阴翳。 宋家从不参与党争,这才能在余州屹立多年不倒。 可现在,他们全被吕家拖下了水。 宋楚盈此时已无心思安抚他们。 “我得到消息,许知府近日正在调兵,准备剿灭那群山贼。” “端王也是得知此事,才会匆忙赶来余州。” “现在太子殿下生死未卜,储君不是端王便是宁王,端王母亲是宫中贵妃,颇得圣宠。” “我们若是能借此机会与端王攀上关系,又何须怕一个知府。” 宋广平心下微动。 如宋楚盈所说,他们若能攀上端王,将来端王若能登基,他说不定能得个一官半爵。 再不济,宋家也有希望成为皇商,富贾天下。 宋老夫人却有些犹疑。 端王在余州以山贼的名义养兵,纵他们劫掠百姓,这样的人即便登基,怕也是昏君。 到时候狡兔死,走狗烹,他们未必会有好下场。 她按住了迫不及待想要表态的宋广平,只对宋楚盈说道。 “这事你公公可知晓?他是何种态度?” 孟父虽贪婪,但也精明,若是他都没站队,他们是万万不敢的。 宋楚盈知道宋老夫人心中顾虑,轻笑一声。 “我会说服公公的,他现在处处被许大人压一头,心里也憋闷呢。” 宋老夫人淡笑:“那你先回去与你公公商量,我们跟着他行事。” 宋楚盈脸色微沉,但还是笑着起身告退。 才走出房门,她脸色就沉了下去,暗骂了一句“窝囊废”便走了。 宋轻瓷和许知祥都将二房欺压成这样了,他们仍不敢反击,还妄图与宋轻瓷和平共处,实在懦弱。 她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的。 宋楚盈刚走,宋广平就有些不解地看着宋老夫人。 “娘,你为何不直接答应?” 宋老夫人看他一眼,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才慢声说道。 “端王是什么人,你清楚吗?” 宋广平语窒。 “在民间私自养兵,又把兵士冒充成山贼,纵容他们强抢百姓。” “这样的行为,比土匪更可怖。他若来了余州,只怕各家富户都得被扒一层皮。” “他若登基……” 接下来的话,她没再往下说。 宋广平却听得心惊胆战。 宋老夫人将茶杯往桌上一搁。 “等着,接下来余州城怕是得乱一阵子了。” 知府府中,许知祥也焦头烂额。 太子暗卫首领卫羽来找他,带来的不是寻到太子的消息,而是端王将来余州,要阻止他剿匪的消息。 听闻那群山贼是端王私养的兵,他气得直接砸了桌上的砚台。 听闻他要剿灭山贼的事,是他的上峰陆明礼泄露给端王的,他又气得摔了茶杯。 宋轻瓷和萧允到达许知祥的书房,便见一地狼藉。 许知祥真是气狠了,摔砸之后都忘了让人来收拾再待客。 他让人奉了茶,收拾完地上狼藉,又让人退了下去,这才把卫羽告知他的消息,告诉了宋轻瓷和萧允。 萧允早知此事,闻言还是装出吃惊模样。 宋轻瓷也有些意外,她前世嫁入孟府后便被关在内院,许多消息都是从宋楚盈口中得知的。 可这种私密的事,宋楚盈自然不可能告诉她。 端王此举,更坚定了她站在太子这边的想法。 “端王无德,大人站队太子,果真没有选错人。” “我能与大人一起,为太子登基大业尽绵薄之力,实属幸运。” 许知祥愁眉苦脸。 “可太子殿下失踪已两月有余,至今生死未卜……” 宋轻瓷打断他。 “太子殿下还活着,而且他一定能登上皇位。” 第60章 将水搅浑,坐山观虎斗 宋轻瓷语气笃定。 别说许知祥,就连萧允都满脸意外。 他看着宋轻瓷,眸如点墨。 “你怎知太子一定能登上皇位?” 宋轻瓷面色沉静,目如秋水,眼里却有光芒闪耀。 “我相信上天和天下百姓,都不会让端王这样的人登基。” 萧允英俊的脸上泛出几丝涟漪,笑如春风地看着她。 “我也相信。” 许知祥看着姐弟俩信誓旦旦的谈话,叹了口气。 “现在太子殿下下落不明,端王又要来余州了,那群山贼若是他的人,那还剿不剿了?” 萧允沉吟不语。 端王来余州,除了阻止许知祥剿匪,肯定也有寻他的目的在。 他不能在余州坐等。 宋轻瓷看着许知祥:“等端王到了余州,让他来做决定。” 他若说剿,那就得铲除自己养起来的兵,但能得到好名声。 他若不让剿,便能保住他的兵,但若有一言半语传出去,他必将被天下人议论。 萧允也想到了这一层,笑着说道。 “大人若在京中有人,可将此消息透露给宁王。” “宁王若知道端王敢在余州私养亲兵,还纵兵抢劫,定不会放过他。” 到时宁王打蛇随棍上,端王骑虎难下,双方必有一伤。 他也能借机把余州的水搅浑,把自己藏得更深。 许知祥闻言一愣,随即苦笑。 “我一直在余州为官,京中哪有人脉。” 他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后,还是让人叫来了还在他府中的卫羽。 “这位是太子殿下的暗卫首领卫羽,太子殿下在余州遇刺后,他一直在寻找太子的下落。” “想必他会有办法,把宋公子所说之事,传到宁王耳中。” 卫羽没想到许知祥竟会把他叫来前厅,更没想到萧允也在厅中,下意识就想要上前行礼。 萧允轻咳一声,止住了他行礼的动作,将他刚才和许知祥说的话,转述给了卫羽。 卫羽听完,恭敬地点头。 “属,我可以将此消息悄悄传入京中。” 许知祥松了口气,随即又担心起来。 “以宁王的性格,得了消息,想必也会赶来余州,与端王对峙。” “届时,只怕余州要乱。” 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 这些年余州偏安一隅,离京城甚远,还从未搅进过夺嫡之争中。 他还真担心会有他处理不了的大乱。 卫羽满脸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确实会有大乱。 届时,太子、端王、宁王三方齐聚余州,哪个都不是他能得罪的。 一片唉声叹气中,宋轻瓷开口安抚他。 “大人在余州素来得民心,对外也一直是中立态度,即便端王和宁王来了,想必也不会对大人下手。” “兴许,还会想方设法拉拢大人,让大人助他们一臂之力。” 宁王拉拢许知祥,可以合力剿灭他的私兵,打击他在余州的势力,破坏他的名声。 端王拉拢许知祥,可以想方设法保住他的私兵,与宁王形成抗衡之势。 而且,他们无论谁拉拢到了许知祥,都可以在余州猛捞一笔。 余州虽算不上富庶,但多年未受战火侵扰,榨一榨,还是能榨出不少钱财。 别的不说,光是她前些时日捐出的一半家财,就不是一笔小数目。 许知祥闻言,更加头痛。 端王无德,宁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贪财重利,为了捞钱无所不用其极。 一个贪权好色,为了爬上皇位人尽可杀。 偏偏他俩现在都声势正盛,他一个都不敢得罪。 端王母亲是皇贵妃,颇得圣宠,母家富庶,用钱收买了不少朝中老臣。 宁王母亲虽是普通妃子,不得圣宠,但母家强大,手中握有兵权,也有不少拥护者。 太子母亲是皇后,母家势孤但占据着后位,太子本人也能力出众,在民间声望甚高,朝中新势力多偏向他。 如果太子还在,夺嫡之路还能维持三足鼎力之势。 现在太子下落不明,端王和宁王的争夺便陷入了白热化状态。 两人都迫不及待想在太子现身之前,把对方拉下马,尽快坐上东宫之位。 “真希望我生一场重病,躲过这场浩劫。” 宋轻瓷也有些同情许知祥。 夹在针锋相对的宁王和端王中间求生,确实不易。 卫羽在萧允的眼神示意下开口。 “端王再过日便抵达余州了,端王贪财,若是知晓宋小姐捐了一半家财给朝廷,只怕会迫不及待挪用。” 宋轻瓷和许知祥脸色都有点难看。 以端王的行事风格,确实极有可能这么做。 可那样一笔大的银钱,想在两三天内花完,也不是易事。 萧允早就想到了应对之策,慢条斯理地说道。 “姐姐不是说要协助灾民重建家园,兴建善堂收容无家可归的妇孺?” “宋家在余州经营多年,定认识不少靠谱的木商、粮商和工匠,这些钱我们可先给到他们手中。” 只要给得足够分散,端王便不可能一一收回。 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在余州长待。 宋轻瓷沉吟片刻后,点头同意。 “宋家大房的店铺田庄,我之前借筹嫁妆之名收回,后又变卖了出去。” “我编造了个身份,把这些店铺收回了,现在这些店铺的幕后老板仍是我。” “店中掌柜伙计都是之前我爹用惯的人,每个都信得过,我让他们一起帮忙找人。” 萧允有些诧异地看着宋轻瓷。 她之前说不想宋家大房的财产再姓宋,她果然做到了。 但他没想到,她的动作会这样快。 许知祥闻言大喜:“如此甚好,你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可以提。” 那份银钱,他是一分都不想便宜了端王。 宋轻瓷想必更是。 宋轻瓷淡笑一声。 “我将宋家大房半数家产捐给朝廷,现在想来倒是件好事。” “以端王贪财的本性,必要从余州富户手里榨一笔钱方才离去。” “我的钱已捐了大半,他再想从我手中要钱,我定是拿不出的。” “他若再逼,余州百姓想必也看不下去。” 这笔钱,花在百姓身上还能得个好名声,送给端王完全是肉包子打狗。 许知祥闻言,哑然失笑。 “宋小姐慧眼如炬,想来老天也偏帮我们。” 萧允也笑意盈盈。 “大人,姐姐,不如此事交给我来办,我正好借此机会,好好历练一番。” 他现在不便与端王和宁王见面,也好借此机会避开他们。 宋轻瓷和许知祥答应了。 孟府。 宋楚盈也苦口婆心地和孟家人商谈。 孟祈年一听抢劫宋轻瓷的山贼,是端王私养的兵,人就炸了。 “堂堂一个王爷,竟私养亲兵,还纵兵抢劫百姓,我要上京城去告他!” 第61章 他们注定越行越远 孟祈年本以为,吕秀玲勾结山贼,破坏他和宋轻瓷的婚事,已经够令人匪夷所思了。 得知这群山贼还是端王私养的兵,他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 他虽不认识端王,但也知道他是储君的大热人选。 他简单直不敢想象,这样的人若是坐上帝位,这天下是会变成何等模样。 宋楚盈没想到孟祈年反应会这样大,听他喊完,脸色大变,赶紧止住他的话。 “夫君莫要高喊,若是被旁人听见,只怕端王要怀疑我们有异心了。” 孟父也有些担心,怒瞪了孟祈年一眼。 “你给我闭嘴,往后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少在人前说,别拉着全家人和你一起陪葬。” 孟祈年住了嘴,可心里还是难掩愤恨,气得身体都在抖。 宋楚盈走到他面前,伸手轻拍着他的背,安抚道。 “夫君别气了。端王再不济,也比宁王好一些。宁王贪权又好色,他若成为储君……” 孟祈年冷笑一声。 “端王贪钱重利,蔑视人命,连百姓的钱财都抢,他又好到哪里去。” 宋楚盈以前常听孟祈年和宋轻瓷私下议论国事,知道他对宁王和端王都看不上,可现在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我知道夫君欣赏太子,可他已失踪两月有余,至今仍下落不明,大家都猜太子怕是殁了。” “储君之位,不是落在端王手中,便是落在宁王手中。两害相权取其轻,我觉得端王比宁王强些。” “他虽然私养亲兵,可他们抢的又不是普通百姓,而是余州城的首富……” 孟祈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宋楚盈。 “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轻瓷难道不是百姓?你难道不是宋家人?” “若是你成亲当日被山贼掳走,你是何心情?” “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你的计划?” 他有些恍然大悟地看着宋楚盈。 “山贼是你娘勾结的,你娘与端王认识,那你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身份?” 宋楚盈没想到孟祈年脑子会转得这样快,瞬间便怀疑到了她的头上,赶紧摇头否认。 “不是的,我与宋轻瓷瓷被掳之事无关。这一切都是我娘告诉我的。” “我外祖父与端王熟识,端王私养在余州的兵,往日都是吕家出钱贴补的。” “只是养兵实在费钱,吕家养了几年后不堪重负,才会将算盘打到宋家头上。” 孟父孟母都没想到宋轻瓷被掳之事,背后竟会牵涉到朝廷党争,且还与吕家有关,一时有些瞠目结舌。 孟祈年也没想到这事会如此复杂,盯着宋楚盈看了半晌,没再说话。 宋楚盈被孟祈年看得头皮发麻,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夫君,父亲,母亲,端王不日就到余州,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孟父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你什么意思?” 宋楚盈看着他:“父亲难道没发现,您的知州身份正在慢慢失效吗?” 孟父端着茶杯的手一紧。 宋楚盈:“现在余州城人人都只认许知府。尤其是宋轻瓷,接连几个案件,找的都是许知府。” 孟父轻咳一声:“那是因为轻瓷要与我避嫌。” 宋楚盈:“宋轻瓷的父亲与许知府生前交好,若要说避嫌,许知府不也得避?” “反倒是父亲,您早就不是宋轻瓷的公公,何需避嫌?” “只怕宋轻瓷早已用一半家财,与许知府达成了交易,许知府才会那般护着她。” 孟父蹙眉不语,握着茶杯的手却在慢慢收紧。 他也察觉到了,现在他在余州城的百姓心中,再也不如以前。 因为宋轻瓷,他现在可谓颜面尽失,许知祥待他也不如以前亲近。 再这样下去,只怕他官位不保。 孟母闻言,也有些焦虑,又记恨起宋轻瓷来。 “都怪宋轻瓷,若不是她出尔反尔,我们家怎会成为余州城的笑柄。” 孟祈年听了,心下很不是滋味。 明明是他们嫌弃宋轻瓷失了清白在先,后又贪图她的双倍嫁妆,才会落入她的套中。 他忍不住开口替她说话。 “母亲,话不能这么说,轻瓷会这么说,也是被逼无奈。” 宋楚盈神色微黯,抓着帕子的手也不自觉紧了紧。 孟母记得直接起身,在孟祈年肩上捶了一记。 “她把你父亲害成这样,你还为她说话?” “若是你母亲失了官位,你不再是知州之子,你看看你出去还有没有人优待你。” 孟祈年蹙眉不语。 他虽不愿承认,但也知晓,他在余州城能得善待,都是因为他的父亲。 孟母看着他,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现在只是个举人,若是你爹官位还在,还能往上走走。” “若是你爹丢了官位,你觉得以你的才学,能进士及第吗?” 孟祈年说不出话来。 他今年19岁,能中举人已是极难,进士及第,想都不敢想。 若是没了他爹的官位助力,他即便混进官场,也难往上走。 宋楚盈见孟祈年被敲打完,笑着说道。 “婆母倒也不必担心,现在有端王这个机会摆在眼前。” “若是能搭上端王,咱们孟家就有机会一步登天。” 孟父心下微动。 宋楚盈看着他说道:“若端王能成为储君,之后登上皇位,何愁咱们家不辉煌腾达。” 孟父虽然心动,可想到端王的人品脾性,还是有些顾虑。 宋楚盈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劝说道。 “父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自古以来哪个帝王手上不沾鲜血。” “端王只是纵私兵抢劫,并未屠戮过至亲骨血,说明他并未丧失人性。” 孟父摸着下巴,皱眉不语。 孟祈年愁眉深锁,脸色不愉。 倒是孟母开口了:“我觉得楚盈说得甚有道理。老爷,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宋楚盈也劝:“是啊,父亲,若是错过端王,只怕咱们再也没有这样好的登天良机了。” 孟父沉吟许久,终于点头。 “你可能与端王搭上线?” 宋楚盈微笑点头:“自是可以,我想去狱中见见我母亲,还请父亲帮忙安排。” 孟父点头同意。 孟祈年心下很不是滋味。 端王害宋轻瓷成亲当日被掳,宋轻瓷若知晓真相,肯定会将他当仇人看待。 孟家站队端王,日后和宋轻瓷定然也是仇人了。 他与宋轻瓷,只会越行越远。 他心下烦闷,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宋府外,正准备敲门,却看到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下。 萧允率先跳下车,而后朝马车中的人伸出手。 马车中伸出一手掀开车帘,现出宋轻瓷娇美的脸庞。 她笑着将手放入萧允手中,借着他手上的力,从马车上下来。 看到府门口的孟祈年,宋轻瓷脸上的笑容消失。 她蹙眉看着他,冷声开口:“你来干什么?” 孟祈年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涩然道。 “端王就要来余州了。我父亲决定站队端王,你往后,小心些。” 第62章 端王进府逼捐 宋轻瓷一怔。 她没想到孟祈年竟是来提醒他的。 她沉默片刻后,温声开口:“我知道了。” 萧允看着孟祈年,语气冷凉。 “没想到孟大人竟是这样的人,竟然为了权势,罔顾法纪,与端王同流合污。” 孟祈年语窒。 听萧允这话,他就知道,萧允定然知道了端王所做的事。 想要为他父亲辩驳,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他看向宋轻瓷,眼里隐含期待。 “你希望我做出何种选择?” 宋轻瓷眉眼淡漠。 “你们做何选择与我无关,你们自己承担后果便是。” 她对孟家人的情意,早在前世便被耗尽了。 所以即便知道端王最终不可能登基,她也不会多嘴。 当然,即便她多嘴,孟家人也未必会听她的话。 孟祈年双眼微黯。 宋轻瓷对他,果真是一分心思也不没有了。 宋轻瓷不再理会他,转身对萧允说道:“回府。” 萧允牵着宋轻瓷的手,面无表情地从孟祈年身侧走过。 孟祈年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府门,蓦地握紧了双拳。 他绝不会让宋轻瓷就这样走出他的生命。 四日后的黄昏,端王萧显抵达余州城。 当天上午,萧允以要去余州下辖郡县视察田庄的名义,离开了余州城。 临走之前,他担心宋轻瓷被害,把身边得用的人手,都留给了她。 宋轻瓷知道端王不是好人,也决定接下来安居府中,等端王走了再出来活动。 反正她现在还在孝期,城中官商富户家中举行活动,也甚少邀请她。 据闻,端王抵达余州城当晚,便去了余州最大的青楼沁春宴请余州城的官商富户。 许知祥、孟户作为官员代表去了,宋广平、吕父作为富户代表也去了。 在宴上,他当众提出要剿匪之事,并让余州官商富户们慷慨解囊,筹钱剿匪。 他还有意无意地提到了宋家大房捐献一半家财的事,让许知祥匀些钱财出来剿匪。 许知祥心下暗自庆幸,面上却一副惶恐之态,直言这笔银钱已经花用出去,府衙再无剩银。 宋广平也忐忑告知,宋家钱财都在大房手里,但大房已捐了一半家财出来,宋家现在无钱可捐。 端王心下不悦,面上却并未动怒,说要私下与他们再商量,但其他富户却一个也没落下。 吕家为了向端王示好,更是带头捐赠了三万两白银。 其他富户没办法,但又拿不出那么多钱财,只得商量着共同凑了五万两白银出来。 端王却仍觉不够,第二日便登了宋府的门。 听闻端王登门,宋老夫人和宋广平亲自到府门口来接。 端王如在自家府邸一般,在府中转了一圈,边转还边夸府中富贵。 宋老夫人和宋广平听得胆战心惊,却也只能跟在他身后陪笑。 端王逛了半天,终于觉得疲累,跟他俩去了前厅,坐下喝茶谈笑。 谈着谈着,便又说到了捐钱的事。 “据闻宋家大小姐成亲当日,被山贼掳走,几百箱嫁妆也被抢空。” “如此深仇大恨,如今本王要剿匪,宋家应当有所表示才对。” 宋广平正要用头天晚上的说辞婉拒,宋老夫人轻咳一声,他讪讪地住了嘴。 宋老夫人看着端王,笑意看起来十分慈祥。 “王爷,如今大房的财产都掌在大房嫡女宋轻瓷手中。” “她也是被山贼掳走的当事人,她与那群山贼之间有血海深仇,想必十分愿意捐款。” 端王“哦”了一声,眼眸微闪,似是来了些兴致。 “如今宋家大房与二房可是分家别过了?” “她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子,怎能掌管大房财产?” 宋广平干笑一声,殷勤地解释道。 “她还有个弟弟,名唤宋回,年方十五,现在大房应当由他管家。” “只是他前些时日方才找回,并不熟悉宋家财务,便让她先掌管。” 端王喝了口茶。 “既如此,把宋回叫来,我当面与他说便是。” “他亲姐姐被山贼掳走,为人弟弟,总不能置身事外。” 宋广平有些为难:“他今日下去巡察田庄了,怕是要过两日才回。” 宋楚枫被萧允砍断了手,这两日方才清醒过来,但他神智却是受损厉害。 看到刀剑,看到萧允便惊叫不休,生怕他会再动刀剑,这几日连房门都不敢出。 宋广平每每想到儿子,心里便对萧允恨得厉害。 巴不得他出去后再也不回来,自然也不愿派人去把他叫回来。 端王大手一挥:“既然如此,把宋大小姐叫过来。” “剿匪也算是为她报仇,她无法为此事出力,也该出些钱才对。” 宋老夫人眯了眯眼,马上叫过贴身嬷嬷,让她去将宋轻瓷宣到前厅。 现在宋家的门房是萧允的人,早在端王入府时,宋轻瓷便知道她来了。 为了不跟端王碰上,她直接出门去了。 宋老夫人的嬷嬷来宣时,她院中已空,只剩几个丫鬟在打扫庭院。 嬷嬷没办法,只得回去禀报。 得知宋轻瓷出府了,端王脸色有些难看。 宋老夫人和宋广平倒是松了口气。 宋轻瓷若是直接当着他们的面拒绝端王,怕是端王也会迁怒于他们,他们可不想被她连累。 端王没见到宋轻瓷,但也不想空手而归,又看向宋老夫人和宋广平。 “你俩一个是宋大小姐的亲祖母,一个是她亲二叔,她被山贼掳去,你们总不会置身事外?” 他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 “你们的姻亲吕家都一口气捐了三万两白银出来。” 端王已说得如此明白直接,宋老夫人也不好再装,只得哭惨。 “王爷有所不知,宋家的财产,前些时日前被我那孙女以筹措嫁妆为由要回去了。” “我们现在实是囊中羞涩,拿不出钱来捐。” 宋广平点头附和:“王爷,我们二房素来清贫,以前也是一直靠着大房过活的。” 端王淡笑一声,面色却是相当森冷。 “是嘛,可据我所知,宋大小姐出事后,大房的家产便落入了二房手中。” “宋大小姐要筹措嫁妆,你们真一分不差地还了回去?” 宋广平看着是有些愚蠢,可宋老夫人一副精明相,可不像是会愚蠢至此的。 “宋家是余州首富,你们不做好带头榜样,其他人又怎会听本王的话呢?” 第63章 山贼首领,是我娘情夫 宋老夫人和宋广平无奈苦笑。 宋家早不是余州首富了。 可端王咄咄逼人,他们也没办法,只得承诺捐一万两白银。 端王仍是不满,可看两人眉宇间一片愁色,倒也没再说什么,沉着脸离去了。 宋轻瓷在街上转了一圈,又绕道去了府衙。 从许知祥口中,她知晓了端王在头晚宴席上说的话,做的事,不由咋舌。 “端王这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些,方才来余州,便这样迫不及待地敲诈上了。” 许知祥叹了口气。 “端王向陛下请旨剿匪,陛下虽同意了,但宁王得知内情,想必会很快赶来余州。” “端王在余州不能久待,自然只能快刀斩乱麻,能榨一些银钱是一些。” 端王素来重利,利益当前,他可不会顾脸面。 宋轻瓷也有些愁。 “想来上昨夜席间我二叔拒绝捐款,今日端王便来了宋府。” “以我对我祖母的了解,他们定然会将这事推到我头上,端王应当也不会放过我。” 看在端王的面子上,她无论如何,也得捐些银两意思一下。 可一想到那群山贼的真实身份,她心里又恨意汹涌。 “端王纵山贼抢了我的嫁妆,坏了我的名声和婚事,间接导致宋家大房覆灭,我却要捐出银钱给他,我心中实在难受。” 许知祥温声安抚她。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总有机会与他算账的。” 宋轻瓷点头,心头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后,有些迟疑地问许知祥。 “那群山贼既是端王私养的兵,他真可能派兵剿除吗?” 许知祥摇头:“这就看外力多大了。若是宁王未来余州,端王想必会一再拖延。” “若是宁王来了,在他的监督逼迫之下,端王也只能对他们痛下杀手。” 不过一群私兵,便是花费再多银钱和精力养起来,在威胁自己地位的时候,都能轻易抹除。 宋轻瓷顿时了然,脸上扬起浅浅的笑。 “届时,我再使些银钱,煽动舆论,端王便是不想剿,也得剿了。” 许知祥一脸欣慰地看着她。 “说得没错,宁王想必也不会放过这个铲除端王私兵的好机会。” 更有甚者,会将这事直接捅到皇帝面前,直接将端王拉下马。 私养军队,这可是足以抄家灭族的重罪。 宋轻瓷唇角勾起:“那我不介意帮一帮宁王。”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她虽也不喜宁王,但不介意和他暂时结盟,搞垮端王。 宋轻瓷在府衙待了个把时辰后,又去街上逛了逛,直到太阳西沉才回了府。 她才刚回府,檀秋便上来禀报,说上午老夫人的贴身嬷嬷宣她去前院。 宋轻瓷心知是端王想见她,遣了个人去老夫人院里说了一声,便再没别的表示。 第二日,她为了避开端王,又一早出门,去了闺中好友肖清和家中。 两人有些时日没见,自然又是好一番玩乐,直玩到月上中天,才回到府中。 才丫鬟口中,她得知端王又来过,但她人不在府中,自然无颜得见。 她嘴上颇感遗憾,却依旧我行我素,隔日又早早出门,去视察店铺。 如是几日,端王进了宋府都没见着她,也失了耐心,扬言见了她要给她好看。 宋轻瓷也让人往端王府上送了赔罪礼,并让人带话,直言她正处孝期不便见客。 端王自然知晓这是托辞,可这毕竟是余州城,宋家在余州颇有威望,宋轻瓷因捐出大半家财之事也颇得民心,他也只能表示大度。 只是在私下里想起宋轻瓷这番做派,气得牙痒痒。 这时,孟府的人找上了他。 孟父带着儿子儿媳,亲自登门拜访。 端王到达余州当日,是许知祥带着余州一众官员到城门口迎接的,其中便有孟父。 当晚又一起用了晚宴,孟父向来谨慎,不好出风头,所以端王并不认识他。 听闻他只是余州知州,也没把他当回事,只当他是想来攀附的低阶官员,准备闭门谢客。 下人却递了一块腰牌上来,端王见了,脸色微变,急忙让人将三人带进府中。 孟祈年原是不想来的端王府的,他虽头脑简单,容易受人挑拨,但也有些清高,不愿与端王这样的人为伍。 可要想和端王搭上关系,只有宋楚盈能使上力,孟父直接带着儿媳上门也不妥,只得威逼利诱孟祈年一起来。 三人在前厅坐了片刻,端王便匆匆赶来。 他将那块腰牌放在桌上,锐利的目光从三人脸上扫过。 “这块腰牌,你们从何处得来?” 那是他私养的兵士首领王信义的信物,他和王信义各有一块,兵士们见腰牌如见他,所以他才会这般紧张。 孟父和孟祈年都看向宋楚盈。 那腰牌是她拿出来的。 宋楚盈解释道:“这是王首领给我娘的。他听闻许大人要联兵剿杀他们,心中惧怕。” “接下来他要在山中辗转躲藏,无法见到王爷,便将腰牌给了我娘,请求王爷一定要救他们。” 其实这腰牌是王信义直接给她的,但她不能直接在孟父和孟祈年面前说。 不然,她勾结山贼谋害宋轻瓷一事,便直接暴露了。 恰好前两日,孟父安排她去了狱中见她娘,她可以将这事直接栽在她娘头上。 端王闻言,眯了眯眼,眼里带着审视与探究。 “你娘与王信义是什么关系?” 这腰牌十分重要,若非关系匪浅,王信义不可能亲手交出。 宋楚盈沉默片刻后,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端王看出了她的难以启齿,拿起桌上的腰牌,细细把玩起来。 “王信义,是你娘的情夫?” 孟父与孟祈年闻言,瞳孔微睁。 宋楚盈咬着下唇,十分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他们,他们私交多年,否则王首领也不可能把如此重要的东西给我娘。” 孟祈年看着宋楚盈,蜷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 “你早知你娘与那人的关系?” 宋楚盈赶紧摇头,面带委屈地解释。 “我之前并不知情,是这次去了狱中看望我娘,她才将这块腰牌给我,叮嘱我一定要转交给王爷。” 端王手指摩挲着腰牌,目光玩味地从两人脸上扫过。 他虽到余州不久,但孟祈年,宋轻瓷和宋楚盈三人间的情感纠葛,他可门清。 毕竟,宋轻瓷成婚当日被抢,可是宋楚盈联合他的人干的。 当初要干这事,王信义和他打过招呼,他也早知宋楚盈的底细,只是之前一直未曾见过真人。 现在宋楚盈想在孟家人面前掩藏,他也乐得帮一把。 “你娘与王信义情深义重,本王甚是感动。若是他们能渡过此劫,本王定然成全他们。” 第64章 你可让本王好找 宋楚盈眉头微跳。 成全她娘与王信义,那她爹呢? 孟父和孟祈年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吕秀玲毕竟是孟家岳母,宋广平是孟家岳父,如今宋楚盈当着他们的面说出吕秀玲与山贼首领有私情,若传出去,只怕宋广平的脸都没处搁。 宋楚盈和孟家的脸面也会受损。 宋楚盈有些艰难地和端王道谢。 “谢王爷成全。” 端王对宋楚盈母亲的事并不关心,话题很快聊到了宋轻瓷头上。 谈起宋轻瓷,他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真是给脸不要脸,本王三番五次登门,她都不在府中,分明是故意躺着本王。” 宋楚盈见他对宋轻瓷颇有微词,心下快意,面色也好看了许多。 “宋轻瓷是民女堂姐,王爷若想见她,民女可以帮忙。” 孟祈年拿着茶杯的手一顿,剑眉微微蹙起,脸上也闪过不悦之色。 可当着端王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低头佯装喝茶。 端王却是大喜,看着宋楚盈,脸色缓和了不少。 “你有办法?” 宋轻瓷以身上戴孝,唯恐过了不祥之气给他,婉拒他的见面邀请,让他心下十分恼火。 可她的理由正当合理,他也不好说什么。 现在宋轻瓷在余州城声势正盛,强行要她一个孤女与他相见,确实说不过去。 宋楚盈点头:“她现在身上戴孝,确实不便参宴见人,但若是家宴,想必他没办法拒绝。” 端王眉头微拧:“既是家宴,本王怎好参加?” 宋楚盈笑道:“王爷是府上贵客,参加宋家家宴,有何不可?” 端王怔了怔后,爽快地答应下来,还不忘向孟父夸赞宋楚盈。 “孟大人有个好儿媳。” 宋楚盈脸颊微红。 孟父脸上也扬起了笑容,原本沉郁的面色轻快了不少。 他受宠若惊地回道:“是王爷慧眼识珠。” 他顿了顿,又有些迟疑地开口。 “只是,王爷真的要剿除那批山贼吗?” 端王前几日在宴上,信誓旦旦要将那些山贼剿杀干净,还余州城一片安宁净土,也借此向各家富户逼捐。 可方才,他又说要成全吕秀玲和王信义。 王信义可是山贼首领。 说到这事,端王面色又沉。 他将腰牌甩在桌上,英俊的脸上涌上戾气,语气也有带着烦躁。 “本王人都来了,难道还能放任他们祸害余州城的百姓?” 孟父一怔。 端王这意思,难道真准备剿匪? 孟祈年却是双眼微亮,看端王的眼神都温润了不少。 端王目光淡淡地从他面上扫过,眼神颇有深意。 “孟公子真是单纯,怪不得会被一个认识多年的女子欺骗。” 孟祈年神色一黯。 端王这是在取笑他被宋轻瓷被骗之事。 “轻瓷并非有意欺骗,她那是,那是……” 他说不出话来,捏着茶杯的手却是青筋暴起,看起来颇为激动。 端王嗤笑一声。 这样的人压根不值得他放在眼中。 他将目光从孟祈年脸上移开,看向宋楚盈。 “本王明日有空,回去安排宋家家宴,本王要在家宴上看到宋轻瓷。” 孟家三人出了端王府后,又径直去了宋家。 听宋楚盈提到办家宴钓宋轻瓷出来,宋老夫人脸色微凝,宋广平却有些幸灾乐祸。 “真是活该,让她拿乔推脱,这下把端王惹恼了,看她怎么办?” 孟父和孟祈年却是一脸同情地看着他。 事到如今,他还不知晓自己被吕秀玲戴了绿帽之事。 若是他知道了,不知还会不会这般兴奋激动。 宋楚盈见两人都没有反对举办家宴之事,马上吩咐人去准备。 吕秀玲现在人在狱中,老夫人年事已高,宋府没有了得力的女主人,只能暂时由她来操持这事。 担心宋轻瓷明日一早又出去,她还特地遣了丫鬟去告知宋轻瓷,明日务必留在家中参宴。 宋轻瓷晚间回来,才知道家宴之事,心下也明白,这事是推脱不了了。 她索性痛快应下。 隔日清晨,宋家的下人便忙碌开了。 家宴办得急,许多食材物资都没提前备,府里人手不够,还借调了宋轻瓷院中的丫鬟小厮去帮忙。 宋轻瓷全力配合,但自己一分力也没出,直等到丫鬟下人来用膳,她才出了院门。 刚走没几步,她就被一道身影拦下。 是孟祈年。 他高瘦的身影挡住她的去路,英俊的脸上带着几分担忧。 “轻瓷,今天的家宴,端王也在,他来意不善,你……” 宋轻瓷打断他:“我知道。” 昨晚孟祈年便求见过她,但她没有见。 “你现在已是端王的人,就莫再来我面前晃悠了,我恶心。” “啧”的一声,有道清亮的男音在前方响起。 “看来宋大小姐对本王有意见,只是见本王的人,便觉得恶心。” “那见了本王本人,岂不是要当面吐出来?” 声音虽轻,语气却冷凉,带着浓浓的不善。 孟祈年脸色煞白。 宋轻瓷秀眉紧蹙。 光听自称,她就知道声音的主人是端王。 她放在身侧的手掐紧,抬头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道颀长的身影逆光朝她走来。 他身材笔挺清瘦,身着一袭明黄锦袍,午间明亮的阳光透过树间缝隙,斑驳地洒在他身上,看着说不出的矜贵,又带着几分阴郁寒戾。 待他走出那片树影,宋轻瓷才窥见他的脸。 是极清俊的一张脸,眉浓眼亮,鼻梁高挺,嘴唇薄削,皮肤冷白。 此刻双眼微微眯着,看向她的目光全是打探和审视。 这张脸,宋轻瓷有些熟悉,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她垂眉颔首,对端王行了一礼,轻唤了声:“见过王爷。” 端王没有应声,只低头目光森冷地看着她。 他个子本就比她高,此刻她又微低着头,他只能看清她的大致轮廓。 脸很小,脸型流畅,眼睫长如鸦羽,鼻梁挺拔小巧,嘴唇桃红水润。 皮肤极白,明亮的阳光打在她额上,几乎晃眼。 此时她人在孝期,穿着素雅的白色衣裙,头发用素簪挽在脑后,全身上下无一亮色,也没有任何饰物。 整个人素净得像一张洁白的宣纸。 “宋轻瓷,你可让本王好找。” 第65章 一场鸿门宴 宋轻瓷下意识后退两步,眯眼看向端王。 端王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里意味不明。 宋轻瓷猜测自己前几日推托相见惹恼了他,只能继续用托词,给端王台阶下。 “王爷,轻瓷尚在孝期,确实不便见外男,望王爷恕罪。” 端王嘴里咀嚼着“外男”两字,目光若有似无地从孟祈年身上扫过。 “莫非孟公子不是外男?” 孟祈年一窒,垂在身侧的手蓦然握紧。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端王对宋轻瓷的态度,很不一般。 宋轻瓷没有回答端王的话,只伸手朝前一指。 “王爷,宴席将要开始了。” 端王瞥了孟祈年一眼,大手一挥:“宋姑娘带路。” 宋轻瓷走在前方,沉默地带起了路,端王跟在她身后,孟祈年跟在端王身后。 不知是不是错觉,宋轻瓷总觉得端王看她的目光,有些灼热,像是早就认识她一般。 她按捺着内心的不安,往前厅走去。 家宴人多,又有贵客到来,宴席没有设在膳堂,而是设在前厅。 三人到时,众人都已落座。 宋孟两家人都已到齐了。 宋家有宋老夫人、宋广平、宋楚盈,就连许久未出现的宋楚枫也来了。 他脸色苍白,神情颓废,被齐腕砍断的右手收在袖子里,全然不复往日的神气。 看到宋轻瓷,他瞳孔微缩,眼里隐有恨意翻涌,但被宋楚盈按住了。 孟家人也全到了。 孟父、孟母、孟祈年,以及有段时间未见的孟祈玉。 孟祈玉原本对宋轻瓷不屑,却在看到她身后跟着的端王后,面颊飞红,姿态也忸怩了起来。 她才刚及笄,素来喜欢长相俊美的男子,端王长相清俊,气质矜贵,地位尊崇,确实很容易吸引少女芳心。 端王似也注意到孟祈玉含羞的目光,冲她笑了笑。 孟祈玉面上娇羞更甚,羞涩地在席间坐了下来。 宋轻瓷看到这一幕,心下一哂。 若是孟祈玉知道端王的本性,只怕会吓得退避三舍。 端王是贵客,坐在上座,宋广平和孟父陪坐两侧,再往下是宋老夫人和孟母,然后是孟祈年和宋楚枫,宋楚盈与孟祈玉。 宋轻瓷在家中不受待见,坐在最末,倒是正好与端王的位置相对。 宴席一开始,宋广平便朝端王举杯,感谢他来参加宋府家宴。 端王也笑着回应,与他和孟父谈笑风生,看起来谦逊有礼,极好说话。 宋轻瓷沉默地吃酒喝菜,企图蒙混过关。 可惜今日这场家宴本就是为她而办,端王也是冲她而来,才喝不过两盅酒,端王的目光便落到了她身上。 “宋姑娘可知本王要剿匪之事?” 宋轻瓷拿着筷子的手微顿。 片刻后,她放下筷子,抬头看端王,笑着回道。 “知道。” 端王手执玉杯,轻晃着杯中的酒。 “宋姑娘两月前被山贼掳走,难道不想寻他们报仇?” 宋轻瓷回道:“想。” 端王唇角微勾:“那宋姑娘不想表示表示?” 宋轻瓷的目光从二房脸上扫过。 “自我逃回来后,一直在追查那群山贼的踪迹。前几日,才查到我二婶与那些山贼勾结,误我婚事,抢我嫁妆。” “二婶为了救他弟弟,还变卖了我不少嫁妆筹措银两。” “二婶是我二叔的妻子,应当由二叔表示才对。” 宋广平见宋轻瓷将问题抛回给了他,气得拍了下桌子,怒瞪宋轻瓷。 “她是她,我是我,她与山贼勾结抢你嫁妆之事,我并不知情,怎能让我承担后果。” 宋轻瓷:“二叔莫非要休妻?” 宋广平愣住。 他虽恼吕秀玲一意孤行,但还真未想过休妻之事。 吕秀玲毕竟为他生下了一儿一女,这些年侍奉婆母也尽心尽力。 而且他也明白,吕秀玲做出此事,并非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宋家,为了一双儿女。 孟父见宋广平犹豫,轻咳一声,劝解道。 “这样私德败坏的女子,是该早些休弃,免得连累了宋家名声。” 孟祈年也恨吕秀玲坏了他和宋轻瓷的婚事,面色阴沉,语气狠厉地开口。 “这样的女子,确实不配为人父母。当时她还说轻瓷被山贼掳走坏了清白,那她与山贼首领苟合多年又算什么?” 孟祈年此话一出,满座寂然。 宋老夫人微怔,宋广平神色僵住,宋楚枫也愣了。 孟母和孟祈玉一脸讶然。 早知此事的孟父垂眸不语。 宋楚盈暗暗抓紧了袖间的手。 她没想到,孟祈年竟会当众说出这事。 端王则是姿态闲适地喝尽了杯中的酒,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宋轻瓷看了宋楚盈一眼。 她有前世记忆,知晓山贼之事都是宋楚盈一手策划,吕秀玲顶多算是帮凶。 她没想到的是,宋楚盈为了撇清自己,竟然造谣自己母亲与山贼首领有奸情。 她可真是吕秀玲的好女儿。 不知过了多久,宋广平有些气恼地看着孟祈年。 “祈年,你瞎说什么。” 孟祈年抿了抿唇:“我并非瞎说,不信你问楚盈,这是她亲口说的。” 宋老夫人和宋广平都满腹狐疑地看向宋楚盈。 宋楚盈将下唇咬得发白,声音细弱。 “我,我也是听娘说的。” 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将一切都栽在吕秀玲头上了。 反正,她已经不可能清白地从监牢中回来了。 等官府抓到那群山贼,她的罪证落实,定然会被重判。 宋广平脸色黑沉,放在桌上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如果不是端王在场,想必他会直接掀桌子。 宋老夫人默然不语,但陡然加重的呼吸,已说明她内心并不平静。 一片静默中,宋轻瓷轻笑一声。 “原来二婶与山贼首领相交多年。” “那祖母和二叔可要好好查查,养大的一双儿女,是不是宋家的血脉。” 她的目光从宋楚枫身上扫过。 这些时日,因为宋楚枫断手之事,宋老夫人和宋广平见了她连正眼都没一个。 宋楚枫出手在先,他们不敢去报案,但不代表他们心里不怨怪她和萧允。 她又想到流落在外的宋回和宋煜,心下更觉讽刺。 “若是任真正的宋家血脉流落在外,却娇养一双山贼的儿女……” 见宋轻瓷竟拿此事来做文章,宋老夫人和宋广平脸色也变了,宋楚盈有些恼火。 她放下了筷子,目光沉沉地看着宋轻瓷。 “姐姐,我和哥哥都是宋家血脉,姐姐可别信口开河,挑拨离间。” “你那假弟弟才不是宋家血脉,我们宋家没那么残忍暴戾的后代。” 她说完,又看向孟祈年:“夫君,你说是不是?” 孟祈年想起初见萧允的场景,又想起他曾经的挑衅,很自然就站到了宋楚盈那边。 “他肯定不是。轻瓷救他时,他身受重伤仍能以一敌四……” 他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端王看向宋轻瓷,玩味地重复着话中的四个字。 “身受重伤?” 第66章 送他们死路一条 端王敏锐地抓到孟祈年话中重点。 也不怪他多疑,太子便是在余州境内遇刺后失踪的。 宋楚盈说宋轻瓷的弟弟是假的,孟祈年说她这弟弟身受重伤,都很可疑。 他隐约想起,几日前宋家人和他说,宋轻瓷有个二弟,一月前刚找回。 太子也是一月多前失踪的。 这也未免太巧了些。 他有些狐疑地看着宋轻瓷。 她看起来年纪不大,十六七岁的模样,她的弟弟不可能比她大。 太子今年十九岁,断不可能比宋轻瓷小。 他心下的猜疑略略压下去一些,但还是开口问道。 “听闻宋公子去巡察田庄了,怎么至今仍未回来?” 宋轻瓷回道:“宋家各个田庄分散,有几个田庄又地处偏远,没个十天半月巡察不完。” 端王了然:“原来如此,待他回来,我若还在余州,还望宋姑娘能引荐一番。” 宋轻瓷垂眸:“那是自然。” 端王又将话题转回剿匪之上。 “宋家二房为了剿匪,已捐出一万两白银,不知宋姑娘能捐献多少银两?” 宋轻瓷心下厌恶至极。 端王这话直白得只差明抢了。 “剿匪之事,轻瓷定然大力支持,只是前段时间,轻瓷刚给朝廷捐献了大半家财,囊中羞涩。” “现在至多只能拿出5000两,希望能帮上王爷的忙。” 端王定定看了她片刻,倏然一笑。 “好,5000两便5000两,明日我派人来取。” 宋轻瓷点头应下。 得了宋轻瓷的承诺,端王心情极好,竟和席间众人开起了玩笑。 用完膳,端王起身告辞,点名要宋轻瓷送他出府。 宋轻瓷心下虽不情愿,但仍礼貌地带着端王往府门走去。 端王跟在宋轻瓷身后,步伐缓慢,姿态慵懒,目光却紧盯着她清瘦的背影。 “宋姑娘从被掳到回到宋府,足足耗费了一月之久,中间可有什么奇遇?” 宋轻瓷脚步微顿。 她就说端王为何指定她送,原来是想套话。 她回过头来,看着端王,白净的面庞上隐带诧异。 “王爷何出此言?” 端王停下了脚步。 “宋姑娘被一群山贼掳走,还能孤身逃出,且能保住清白,若无奇遇光凭智勇,实难让人相信。” 宋轻瓷看着端王,清亮的双眼微微眯起。 她被山贼掳走后,那群人将她带去了山寨中,却只顾着清点她的嫁妆,并未碰她。 相反,还好吃好喝地供着她。 她原来还有些奇怪,后来听送饭的婆子闲谈,才知道他们想把她送人。 她原以为他们想把她送给势力更大的山贼首领,现在想来,许就是送给眼前的端王。 毕竟,他才是那群山贼的幕后首领。 想到此,她对眼前的男人厌恶更深,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王爷,轻瓷在山中并无奇遇,只是趁他们不备逃了出来罢了。” 端王挑眉,修长的手指轻抚着下巴。 “可本王听说,你废了他们好几人。” 宋轻瓷秀眉微蹙。 这话,她只对萧允说过。 端王会知道这事,只可能是从那群山贼口中得知的。 他与他们,一直有联系。 “我逃出贼窝后,很快便被察觉,他们跑出来想将我抓回去,后又想对我施暴,我不得已才会对他们下手。” 那群人说是私兵,但并无军队的严明纪律。 她在贼窝时,有山贼首领约束着,下面那些人即便馋她已久,也不敢放肆。 可她逃出了贼窝,下面的人追来了,没了约束,就想要为所欲为。 若为她机敏,根本不可能从他们手下逃生。 本以为端王会恼怒自己伤了他的人,却没想到,他听完居然拍了拍手,一副十分钦佩的模样。 “宋姑娘智勇双全,本王佩服。” 宋轻瓷心说,谁要你的佩服,面上却一脸谦逊。 “轻瓷并非智勇,只不过想活着回来。” 只是她是活着回来了,她父亲却死了。 端王语带试探:“你既在贼窝待了多日,想必记得那些山贼的样貌?” 宋轻瓷摇头。 “那些山贼数目众多,轻瓷并不记得。不过……” 她欲言又止,杏眼睇着端王。 端王接过话:“不过什么?” 宋轻瓷笑着答道:“轻瓷记得匪首的模样,还知道他姓王。” 端王脸色微变。 宋轻瓷继续说道:“不只匪首,还有二当家,三当家,四当家,他们的容貌,轻瓷都记得。” “前两日,轻瓷已绘出他们的画像,交给了知府大人。” “这辈子,不将他们绳之以法,轻瓷誓不罢休。” 端王脸色阴沉,午后明媚的阳光打在他脸上,也没有将他的脸色软化丝毫。 那几人都是他精心培养出来的首领,在那群私兵中颇有威望。 宋轻瓷画像一出,那几人只有死路一条。 宋轻瓷心下有些快意,面上却仍是那副娇弱的模样。 她轻咬着下唇,双目莹莹地看着端王,语气娇怯可怜。 “轻瓷一个弱女子遭此无妄之灾,王爷定会还我一个公道,是?” 端王目光锐利地看着宋轻瓷。 她瓷白的脸上满是娇怯,一双大眼里却带着明晃晃的挑衅。 唇角的微笑,更像是在嘲讽他异想天开。 他心下烦躁,却也只能点头:“那是自然。” 他不想再虚与逶迤,甩袖离去。 宋轻瓷看着他带着戾气的背影,收起了笑容,转身回了院中。 当天晚上,端王就把孟家人叫进了府。 孟祈年也跟着来了。 端王担心他坏事,向宋轻瓷传递消息,也为了让宋楚盈能畅所欲言,直接让人支开了孟祈年,在书房里接待了孟父和宋楚盈。 得知宋轻瓷记得匪首面貌,还绘了画像交给知府,宋楚盈也很是意外。 宋轻瓷这招可谓釜底抽薪,怪不得端王会那般烦躁。 “宋轻瓷记住面貌这几人,怕是不能让他们活下去了。” 端王不耐地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 “本王手上本就缺兵,想要培养一个首领实属不易,就这样折去几个将领,实在不舍。” 孟父提议:“不如将他们易容送去别处?” 宋楚盈摇头:“现在宁王虎视眈眈,此举若被发现,王爷只怕王位不保。” 端王附和:“没错,除非本王将他们送走后不再用他们,否则他们一露面,便有可能被发现,牵扯出本王。” 可他们若再不能露面,也没必要保他们。 “王爷不若直接舍弃他们,他们连宋轻瓷一个弱女子都看不住,可见能力一般。” 端王一怔,随即抚额:“你说得倒也没错。” 不仅没将人看住,人跑了还没抓回,甚至还被废了几人。 “他们折了便折了,只是其他人,本王不想再折了。” 宋楚盈默了片刻,又提议。 “据民女所知,山寨周边有不少村镇,王爷可让人去村中抓些百姓,伪装成山贼。” “剿匪之时,直接将他们乱箭射杀,再一把火烧掉尸体即可。” 第67章 她不介意让情况再乱一些 端王神色诧异。 目光盯着宋楚盈看了几秒,而后轻笑出声。 “这是个好法子。” 他眼里难掩欣赏:“没想到宋小姐看起来弱质纤纤,倒是个人物。” 一旁的孟父神色复杂。 他虽然自私自利,但绑架百姓伪装成山贼,再乱箭射杀烧尸体之事,实在恶毒。 那些山贼本就作恶多端,现在还要让百姓替死,他们自己逍遥法外,何其不公。 他看着宋楚盈,心里莫名有几分胆寒。 她满脸娇柔,体态轻盈,仿佛风一吹就能倒,谁能想到,柔弱的表象之下,竟掩藏着这样一副心肠。 宋楚盈注意到孟父眼中的震惊,垂下了眼,声音轻柔。 “父亲,我也是为了帮王爷排忧解难。” “父亲不会与夫君说的,是?” 孟祈年头脑简单,性格也温和,看不得人无辜受苦,若是让他看到自己这一面,后果不堪设想。 端王想到白日孟祈年在宋轻瓷面前诋毁自己之事,冷哼一声。 “你那儿子性子愚钝,胳膊肘往外拐,远不如你这儿媳聪慧。” “往后你来见本王,带着你儿媳便好,本王的府邸不欢迎他。” 孟父赶紧应是。 端王又道:“往后本王与你们商谈之事,也别告诉他,省得他泄密,坏了本王好事。” 孟父忙不迭点头。 从端王府邸出来,孟父松了口气。 抬头看见仍然一脸娇柔的宋楚盈,又想到她给端王提的建议,他心下又惊又怕。 宋楚盈也看着她,眼里带着几分防备和警告。 “父亲,端王在余州不会久留,我会出此下策,也是为了尽快取得王爷信任。” 孟父有些不忍:“可那些百姓,到底无辜。” 宋楚盈眼神微冷。 “若非父亲和夫君不顶事,儿媳又何需给端王献此毒计。” “父亲不想担骂名,儿媳可以理解,可父亲不能得了儿媳的好,反过来又讨伐儿媳恶毒。” 孟父无言以对。 从这几次见面端王的反应来看,端王确实看不上他和孟祈年,却对宋楚盈青眼有加。 他想获得端王的青睐,确实只能依靠宋楚盈。 宋楚盈没再理会他,抬眼看见府门口孟祈年挺拔的背影,她脸上扬起了笑,脚步轻快,神色雀跃地朝他走去。 “夫君等久了,我们回家。” 说着,便挽上孟祈年的胳膊。 孟祈年被管家带着在王府转了两圈,也慢慢回味过来了端王不待见他,不愿与他一起谈事,也不去凑热闹,直接出了府,在府外等他父亲和宋楚盈出来。 见孟父脸色有些沉重,宋楚盈神色却是轻快,他有些奇怪。 “你们与王爷聊了些什么?” 宋楚盈笑着摇头:“没什么,王爷只是问了些余州的风土人情罢了。” 孟父也强挤出笑容,敷衍了几句。 孟祈年没有怀疑,跟两人一起回了府。 端王送走孟父和宋楚盈后,琢磨了一下宋楚盈的法子,越想越觉得可行。 当夜,就让人传信出去,让那群山贼自己下山,抓百姓给自己当替死鬼。 隔日一早,宋轻瓷便遣人,将5000两银票送到了端王府上。 一天后,宁王萧裕来到余州。 许知祥又携余州城大小官员去城门口迎接,端王也一并去了。 在众人面前,之前还斗得死去活来的兄弟俩言笑晏晏,看起来亲密无间。 宁王初来余州,在余州城没有府邸,但他来余州的目的是“协助端王剿匪”,便提出要住在端王府中。 端王心下十分不悦,但看宁王异常坚持,也只得作罢。 当晚,端王又在沁春楼设宴,为宁王接风洗尘。 宴上,宁王出其不意,拿出了此前余州城富户的捐款清单,扬言要与端王共掌这些捐款,协同剿匪。 端王脸色铁青。 余州城富户们见此情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宁王再让他们捐款。 好在端王很快恢复了神色,答应与宁王共同支配这些捐款,合力剿匪。 宋轻瓷隔天去许府见许知祥,听到这个消息,粲然一笑。 “宁王倒是聪明,只怕端王气得昨夜都睡不好觉。” 自己辛辛苦苦不要脸面逼迫余州城富户拿出捐款,宁王一来,便要与他共享,拿走一半,任是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许知祥笑着点头:“端王昨晚在宴上便沉了脸色,生生将手中的酒杯捏碎。” 宋轻瓷心下颇觉痛快。 “现在宁王来了,日日盯着他,剿匪之事,想必他也不能再拖了。” 许知祥抚着下巴,眉眼间都带着笑意。 数日前,他便给上峰陆明礼去函,请求调兵剿匪。 陆明礼拖了几日才回他,说上面同意剿匪,他在安排调兵。 现在安王都来了余州好几日了,他日日催问调兵进度,陆明礼都说在安排中。 他请求端王帮忙催促,端王却以大批兵士进驻余州,需要妥善安排粮草,得等他筹备足够的银钱。 现在银钱筹够了,端王不再托辞,可陆明礼调的兵还在路上。 “若非端王拖延,那些山贼想必早就剿杀干净了。” 宋轻瓷叹了口气。 “端王大张旗鼓来到余州,那些山贼听闻消息,只怕不是躲藏起来,便是逃往他处了。” 不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她心中实在是恨。 此时,下人来报,宁王和端王来了府中,想要见许知祥。 眼见许知祥要走,宋轻瓷叫住他。 “大人,我想与你一起见他们。” 许知祥犹豫片刻,带着她一起去前厅见宁王和端王。 宁王和端王年纪相仿,都是二十四五岁的模样,长相都很清俊,气质也矜贵,带着皇家的威严。 只不过宁王好色,眉眼间带着几分酒色财气,身体看着也有些虚。 端王重利,眉眼间带着精明之气,目光锐利。 看到宋轻瓷随许知祥一起出来,宁王双眼一亮,眼中闪过惊艳,端王面上则是讶异。 “宋姑娘怎会在许大人府上?” 宋轻瓷认真地回道:“我这两日又想起一些线索,特来告知大人。” 宁王询问了一番,知晓了宋轻瓷的身份和遭遇,心下颇为怜惜。 “宋姑娘受苦了,本王与王弟今日来,便是要与许大人商量剿匪进度。” 端王仍是那番说辞。 “本王日日催促陆巡抚,集结的兵士正在来往余州的路上,大约还有两三日路程。” 宋轻瓷与许知祥对看一眼。 巡抚所在的应州与余州距离并不远,也就天的路程,这群兵士赶了几日,还有两三日路程,显然是在故意拖延。 宋轻瓷心中气愤,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 宁王勾唇一笑。 “果然王弟没上过战场,不知兵贵神速的道理,幸好本王出京前已向父皇求得旨意,可就近调兵协助剿匪。” “正好本王的舅舅就在邻市驻扎,本王入余州之前已向他传递消息,他明日便会带兵赶来余州。” “咱们这两日部署协商好,后日便可带兵进山剿匪。” 他看向端王,满脸笑意:“王弟可与陆巡抚说一声,让他调集的兵士原路返回。余州城剿匪之事,无需他们协助了。” 许知祥和宋轻瓷心下都是一喜。 宁王调集的兵入了余州,接下来余州城怕是要乱成一锅粥。 宋轻瓷不介意让情况再乱一些。 “王爷为剿匪殚精竭虑,轻瓷实在感佩,愿捐银五万两,协助安顿这些剿匪的兵将。” 第68章 果然还是美人计好用 端王脸色阴寒。 他没想到宁王竟会先斩后奏,不与他打声招呼,便直接让他舅舅领兵来了余州。 更没想到,宋轻瓷竟然会给宁王捐款。 前几日,他亲自入宋府几次,都见不到她的面。 好不容易见上面,她也再三推脱,实在推脱不了,才勉强捐出5000两。 现在一开口就要捐5万两,这区别对待,怎能不让人气怒。 他的手捏紧了手中的茶杯,面上一片阴寒,双眼凌厉地盯着宋轻瓷,冷声道。 “宋姑娘可真是大方,前几日只愿捐出5000两,转眼便捐了5万两出来。” 他语气冷厉,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来。 许知祥也有些意外。 宋轻瓷不久前便捐了一半家财,前几日又捐了5000两,今日再捐两。 她这花钱的手法,便是有金山银山,也挥霍不了几年。 他想要劝戒,看到座上的端王和宁王,又作罢了。 他俩的夺嫡之争,他不想介入,还是隔岸观火便好。 宋轻瓷被端王阴冷的目光吓到,身体微颤了一下后,冷静地回道。 “听闻现在两位王爷,共同支配余州百姓为剿匪捐赠的银钱,那我这两便是两位王爷共有。” 她眼眶微红,抽出了袖的手帕,擦起了泪。 “这些山贼抢我的嫁妆,又坏了我的婚事和名声,我对他们实在恨之入骨。” “若能将他们置于死地,轻瓷便是散尽家财也甘愿。” 美人落泪,格外动人。 宁王当下便忍不住,起了身,走到宋轻瓷面前,轻轻拍起了她的背,眼里满是怜惜。 “宋姑娘放心,本王定将这群山贼绳之以法,还你一个公道。” 宋轻瓷忍住心中的嫌恶,含泪看着宁王,声音娇柔可怜。 “那王爷带兵进山剿匪,可能带上民女一起?民女想看到那些山贼的下场,以慰我父亲在天之灵。” 宁王想也没想就点头:“那是自然。” 宋轻瓷破涕为笑,用帕子将眼角的泪拭去。 “王爷此话可当真?” 宁王:“当真。” 剿匪需在山中奔走,无聊又无趣,能有美人陪伴在侧,他求之不得。 许知祥有些担忧地看着这一幕。 他再老古板,也知宋轻瓷这是在使美人计。 想到宁王的风流好色,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 端王则是冷眼看着宋轻瓷惺惺作态。 他真是小瞧了这个女人。 区别对待便罢了,竟当众给他难堪。 他将茶杯扔在桌上,扔下一句话,便起身甩袖离去。 “陆巡抚的兵士已在路上,哪有原路返回的道理,本王即刻便飞鸽传书,催他们加紧赶路,务必在明晚子时前到达。” 宁王本想与宋轻瓷再话衷肠,宋轻瓷提出要回去筹款,宁王只得目送着她离去。 宋轻瓷出了许府,回到了马车中,擦掉了眼角的泪,面上一片冷然。 果然还是美人计好用。 陵阳县县衙。 萧允将装满银票的精致小木箱推到县领于修文面前。 “我是余州城宋家大房二公子宋回,受知府大人所托,将这些银钱送来。” “望大人寻找工匠,修筑河堤,莫让今夏之事重蹈覆辙。” 于修文今年二十五岁,长相斯文,充满了书生意气。 他看了眼银票,便直接交给了师爷,让其将钱记账。 陵阳县靠江,地势低洼,一涨水就淹,今夏便遭了洪灾,大水冲垮了堤坝,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谈到今夏洪灾,于修文轻叹一声。 “堤坝要重修,百姓房舍要重建,朝廷拨下来的救灾银两,到手寥寥无几。” “令姐比朝廷还顾念受灾百姓,捐出一半家财救助灾民,真是仁善大义。” 听到于修文夸赞宋轻瓷,萧允面上露出笑意。 “我姐姐确是世间极好的女子。” 身处绝境,仍愿冒着生命危险救他。 被世人非议,仍愿捐出家财救助世人。 于修文面色温润。 “听闻宋姑娘要为父守孝三年。若是三年后,宋姑娘无人愿娶,本官愿……” 萧允脸色一沉,打断于修文,冷声道。 “哦,大人不嫌我姐姐被山贼掳走过,名声不好听?” 宋轻瓷后来虽自证了清白,但这种事说出去总归不好听。 更何况,她后来做的一些事,虽事出有因,但还是惹人非议。 于修文笑着摇头。 “那又如何,宋姑娘被山贼掳走并非她所愿,寻常女子发生此事,只怕早已自缢。” “她却能顶着万难,迎回亲弟,为父下葬,手刃仇人。” “如此聪敏坚韧的女子,何需贞洁作嫁,她的品格心性已是最好的嫁礼。” 他虽从未见过宋轻瓷,却听过她不少事迹。 其中大部分事迹都伴随着非议,例如不敬长辈,不温婉贤良,残忍恶毒,心机深沉等。 但他觉得能捐出大半家财资助灾民的人,不可能是坏人。 萧允有些诧异地看着于修文。 心下虽不喜他觊觎宋轻瓷,他这番言论倒是令他意外。 他还以为书生迂腐,容不下宋轻瓷这样与众不同的女子。 “于大人的敬佩我替姐姐收下了,但娶她为妻大可不必,她自会有好归宿。” 他没心情与于修文再聊,起身离去。 于修文看出他的不悦,只得苦笑。 他也只是怜惜宋轻瓷,担心她下场凄凉,没曾想会惹怒她弟弟。 萧允冷着脸往府外走去。 才走到拐角,但听有两人边走边交谈。 “真是奇了,最近又无战事,周边村镇怎会失踪那么多青壮男子?” “就是啊,若说是抢劫,那也是抢财物或女人,哪有抢劫青壮男子的?” “我看不像抢劫,抢劫还能看到尸体或活人呢,他们可是直接消失了。” 萧允心下微动,叫住两人。 两人皆穿着黑色长衫,手抱文书,想来是县衙的文书人员。 “你们刚刚说,最近周边村镇有很多青壮男子失踪?” 两人愣了一下,见萧允穿着华贵,长相英俊,气质不凡,想来是贵客,便点头。 “是啊,近日多人来报案,我刚统计了一下,失踪人数加起来足有四五十人。” 第69章 以身涉险入贼窝 这很不正常。 萧允沉吟片刻后,让两人和他一起去见于修文。 于修文正懊恼自己方才说的话孟浪,惹恼了萧允,见他重又回来,心下高兴,赶忙道歉。 萧允挥了挥手,让两位文书把刚才的发现告知于修文。 于修文听完,脸色有些沉重。 “陵阳县近半年来一直太平,怎会忽然出现这么多失踪人员?” 陵阳县半年前遭了灾,百姓生活困苦,就连土匪都很少来,因为知道各家都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萧允让于修文遣退了房中其他人,这才低声说道。 “于大人可知余州城近日发生的大事?” 于修文想了想,狐疑道:“宋公子是说,端王来余州剿匪?” 萧允点头。 “这些百姓失踪,许与剿匪之事有关。” 于修文更加奇怪。 “端王来余州剿匪之事传得沸沸扬扬,这群山贼不在山中躲藏,反而屡屡出来作案。” “不抢银钱,不抢女子,反而专抢正当壮年的男子,莫不是要扩充人员,对付官兵?” 萧允蹙眉沉思,片刻后摇头。 “不像,端王剿匪阵仗如此之大,人越多,他们越难躲藏。” “冬日天寒,这么多人藏在山中,饮食用度也是个问题,此时扩充人员不明智。” 于修文猜测:“或许他们并非被山贼抓去,许是被黑心矿场抓去做苦力了?” 萧允抬眼看他:“陵阳县内或周边可有矿场?” 于修文摇头:“陵阳县资源不丰,并无矿场,邻县倒有一个采石矿场,但那是官方正规经营,应当不会掳人去做苦力。” 他心下微沉:“这些失踪的人,会不会死了?” 萧允拿起桌上的茶,轻啜了一口。 “这么多人,若是死了,不至于一具尸体都未被发现。” 他放下茶杯:“我想看陵阳县的地图和失踪人员的卷宗。” 于修文赶紧让人取来地图和卷宗。 萧允起了身,将地图在桌上摊开,又让于修文报失踪人员户籍地址和失踪地点。 他吩咐得自然熟稔,毫无自己是民,于修文才是官的意识,仿若自己才是那个领导者。 前来送地图和卷宗的文书见状,瞪大了眼,觉得萧允不知好歹。 于修文倒是没说话,挥手让文书退下,配合地拿起了卷宗。 于修文每报一个失踪人员的地址,萧允便在地图上画上一个圈。 待于修文报完,地图上一处已满是密密麻麻的圈。 于修文看着那些圈,讶然出声。 “这些失踪的人员,都集中在太平镇、永安镇、宁远镇、淳安镇、乐清镇。” 陵阳县下辖十五个乡镇,失踪人员集中的这几个镇,都较为偏僻。 萧允圈出了被这五个镇包围的一座山。 “大人没发现,这五个乡镇,都傍着未央山吗?” 未央山是陵阳县第一山,山中多险峰,绵延上百里。 “你是说,他们都被抓进了山里?” 萧允不答反问:“大人觉得,山里会有什么?” 于修文脱口而出:“田地,猛兽,药草,薪柴……” 靠山吃山,未央山周边的几个村镇的百姓,除了种地,还有靠打猎,砍柴,采药等为生的。 萧允温然一笑,清俊的眉眼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于修文虽有书生的酸腐,但对百姓也算上心,怪不得许知祥对他评价颇高。 他将笔搁在砚台上,抬眼直视于修文。 “还有山贼。” 现在他心中已明了,这些人失踪,定与山贼有关。 “两月前,我姐姐于成亲当日被山贼掳走,花了近一月才回到余州城。” 他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绵延的山体上。 “我断定,掳走这些百姓的山贼,与掳走我姐姐的,是同一批。” 端王既要在这片山中,以山贼的名义养私兵,定然不会允许其他的山贼存在。 要么,他将其他山贼灭了,要么,全部收为己用。 于修文心中震愣。 他没想到萧允区区几句话,便将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 这属实有些匪夷所思。 “宋公子说这话,可有证据?” 萧允声音轻淡:“现下又不断案,要何证据,找到失踪百姓,剿杀这些山贼才是正事。” “于大人莫要本末倒置了。” 于修文下意识就点头应是。 应完才反应过来,萧允又不是他的上级,他何须如此顺从听话。 “我还有疑问,这群山贼抓这些百姓做什么?” 他心下浮起不好的预感:“莫非他们已经断粮,要吃人肉?” 萧允默了片刻,看向于修文,眼里带着几分戏谑。 “于大人可真能想。” 于修文也觉得自己这猜测有些惊世骇俗了些。 现在又不是乱世,不可能有吃人肉的事发生。 他白净的脸上浮上几丝薄红,讪讪说道:“宋公子觉得,他们掳走这些百姓是为了什么?” 总不可能是为了震慑朝廷,把他们当成人质? 萧允拍了拍手,冷声道。 “为了什么,去了便知道。明日我便去未央山,看个究竟。” 于修文大骇,赶紧阻止。 “宋公子,不可,你一文弱公子,若是被那群山贼抓去,我如何向许大人交代。” 萧允轻卷着袖口。 “要的便是被他们抓走,不然如何查探真相。” 于修文有些怔怔地看他:“宋公子想要以身涉险,入贼窝查探?” 萧允点头。 “未央山绵延数百里,那群山贼在山中盘踞多年,断不可能就一处藏身地。” “只有打入内部,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看着于修文:“明日还请于大人助我一臂之力。” 于修文神色复杂地点头,心里对这对姐弟充满敬畏。 萧允又和于修文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便回了客栈。 在客栈里,他紧急修书一封,将陵阳县发生的事写明,然后让人将书信连夜送去给宋轻瓷。 隔日清晨,他与于修文俱都乔装扮成寻常百姓,去了宁远镇。 宁远镇离未央山最近,失踪的百姓也最多。 两人在山下寻了几家猎户,找了几条猎狗,闻了萧允随身的衣物,留下气味。 而后,萧允背上背篓,扮作采药的药师,临进山前,他将于修文拉到一处,叮嘱道。 “届时端王带兵来剿匪,你莫要和他说我的事,只管带猎狗进山寻我即可。” 于修文有些不解。 “端王是剿匪负责人,你以身涉险助他剿匪,为何还要隐姓埋名?” 萧允没有多说,只点了他一句。 “于大人觉得端王是真心想剿匪吗? 于修文混迹官场几年,自然也知道其中一些门道,沉默片刻后,才说道。 “别人我不知晓,但我是真想剿匪。” 萧允没再多言,独自一人进了山。 第70章 被好男色的山贼盯上 萧允进山没多久,就被几个山贼围住了。 他们身上穿着狐裘,手里拿着大刀,身材魁梧,满脸恶相。 为首的山贼颊上有道疤,疤上长着粉色的皮肉,从下颌直达眼角,看着像是刚受伤不久。 萧允佯装害怕摔倒,手里的背篓也落了地,掉落出不少草药。 刀疤男看见这一幕,乐得哈哈大笑,笑够了,才招呼其余两人上前将萧允带走。 萧允假作要逃,但被几人用刀抵着,只能乖乖跟着他们走。 几人在山林里转了半天,终于在半山腰一处平坦开阔的地方,看见一个山寨。 寨中房子全是木制,看着颜色很新,闻起来还有极重的木头味,想来是刚建不久。 才进寨中,就有个秃头男和刀疤男打起了招呼。 “老刘,今天运气不错啊,才刚出门就带回来一个。” 刀疤男也停了下来,骂骂咧咧地和他寒暄。 “妈的,前几天抓的人多,现在那些人都怕了,躲着不敢出来。” “昨天下午出去跑了半天,一个人都没逮到。” 秃头男看到萧允,眼里流露出精光。 “这男人长得不错,是干什么的?” 萧允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身着一袭青色布衣,外面套了件破旧的棉袄,长发用木簪挽着,看着清贫,气质却是不俗,不像是卖苦力的。 刀疤男瞥了萧允一眼,解释道。 “应该是采药的郎中,抓到他时他背着个竹篓,里面装着药草。” 秃头男抚着下巴,顿了下后,又伸手来摸萧允的脸。 萧允看了下他粗糙的手,皱了皱眉,撇开了脸,心中嫌恶至极。 他在京中长大,为了应酬也去过不少风月场所,一眼就看出了秃头男的意图。 这人怕是个好男色的主。 见萧允躲开自己的触碰,秃头男怔了下,随即有些恼羞成怒,抡起手就准备教训他。 刀疤男赶紧按住了他,又朝身边两个山贼使眼色,让他们赶紧将萧允带下去,自己将秃头男拉到一边,低声说道。 “李哥,咱们寨中没有郎中,把他留着,说不定有用。” 他说完,又朝地上呸了口,伸手指着自己颊上的疤说道。 “我脸上这伤两月前被那个臭娘们划伤,到现在都还没痊愈,还留下了这道难看的疤。” “若是当时寨中有大夫,我就不用受这个罪了。” 萧允长期习武,耳力极佳,被两个山贼带着往前走,隔了段距离,还能听到从身后传来的声音。 听到刀疤男的话,他心下暗忖。 怪不得这刀疤男对他挺客气,原来以为他是郎中。 他脸上的伤是两月前被女人划伤的,那女人,会是宋轻瓷吗? 他很快被带进了一间房子里。 房门刚开,就有各种酸腐的味道迎面袭来,熏得萧允几欲作呕。 里面静了片刻,随后多道男音响了起来,声音虚弱,语气满是哀求。 “求求好汉放我回家,我上有老下有小,都在等着我回家。” “好汉,只要你们放我回家,我家中所有银钱都可以给你们。” 萧允微怔。 带着他来的两个山贼替他解开了缚手的绳索,一把将他推进了房内,然后关上房门离去。 萧允站在门口,忍住胃中恶心,抬眼打量房内。 房间昏暗潮湿,阴森逼仄,只有几道细碎的光,透过小小的窗户打进来。 他借着这些微弱的光,看清了房内的场景。 房内有四五十个衣衫褴褛的年轻男子,一个个都神情憔悴,双目无神,在地上或躺或坐。 见到他,有人抬头看了看,但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仿佛这一幕已司空见惯。 萧允心下了然。 这些想必都是那些失踪的百姓。 他们果然是被山贼抓走了。 他在靠墙的角落,寻了个位置坐下来,开始思索。 端王来余州已有数十日,任他怎么拖延,应该也拖不了几日了。 这群山贼这两日开始抓青壮男子上山,说明剿匪就在这几日了。 他得想办法,把这消息传出去。 萧允正闭眼沉思,胳膊却被推了一下,一道清亮的男音在耳边响起。 “喂,你是哪个村的,怎么今天还敢上山啊?” 萧允睁眼,就见一个圆脸的年轻男人凑了过来,正笑看着他。 许是几日未洗澡,他身上还带着几丝汗臭味。 萧允往旁边挪了挪,回道:“我是宁远镇的一个郎中,今日上山采药。” 圆脸男人在萧允身边坐了下来,热络地解释道。 “我也是宁远镇的,我叫春生,我爹是个猎户,我是上山打猎时被抓的。” 萧允问他:“你是哪天被抓的?” 春生神色黯然:“前天一上山就被抓了,那些人把我带到这儿,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萧允:“这几日,他们有对你们做什么吗?” 春生摇头:“他们把我们关在这儿,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连饭食都没断过一顿。” 萧允目光从屋内众人脸上扫过。 “你和他们认识吗?” 春生也跟着朝众人看去。 “他们都是附近村镇的村民,都是这两天被抓来的。” 他伸手指了指外面,压低了声音说道。 “这些人好像还在不停地抓人,也不知道抓那么多人干什么?” 萧允不答反问:“你们在这被关了几天,没想过要逃?” 春生叹了口气:“怎么没想过,可是外面有人看着,根本逃不掉。” 他看向不远处一个正躺在地上呻吟的男人,低声说道。 “我被抓那天,这人想要逃跑,被抓了回来。” “那些山贼当着我们的面,把他的脚打断了。他断了脚又没人处理,这辈子算是完了。” 萧允又和春生聊了会儿,发现他真的一无所知,也懒得再聊,闭上眼假寐。 当天晚上,萧允正睡着,房门忽被推开,两个山贼进来,抓起他就走。 他很快被带进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 房内明烛高照,四面窗户大开,视野和空气都比牢房里好了许多。 但有极重的血腥味,从床上传来。 萧允正蹙眉,白天抓他的刀疤男冲过来,一把扯住他,把他往床边带。 “大当家受伤了,你快给他看看。” 萧允低头看着床上的男人。 就见他脸色惨白,额间冷汗直流,胸口处插着一支箭。 萧允目光停在彩色的箭羽上,唇角慢慢勾起了一抹笑。 这不是他的好哥哥宁王的箭吗?他到余州了? 这位山贼首领,身上怎么会中宁王的箭? 难道,宁王发现端王和山贼首领勾结的事了? 第71章 杀个人罢了,能要多久 萧允按捺下心中狐疑,抬头看了眼刀疤男,低声道。 “这箭有毒,大当家这伤,怕是治不好了。” 刀疤男一愣,脸色难看地望着床上的大当家。 旁边另两个山贼闻言,神色也有些阴沉。 端王剿匪在即,他们的大当家受了重伤,还中了毒,简直是雪上加霜。 其中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回头看着刀疤男,冷声问道。 “大当家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中箭,你们不是……” 刀疤男打断络腮胡子男的话,看了萧允一眼,又挥挥手让他退下。 萧允听话地退下,出了房门,飞身上了屋顶,揭开盖在上面的一层茅草,听房内几人谈话。 刀疤男遣退了房内的外人,才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们今日去王爷府上见他,汇报完情况,被暂住在王爷府上的宁王发现了。” “宁王以为我们是刺客,二话不说就抽出了箭,射向了我们。” “幸好我闪得快,不然现在躺在床上的,只怕是我了。” 萧允轻轻挑了挑眉。 现在宁王真到了余州,还住到了端王府上? 不愧是端王的好对手,这一箭想必能让他今夜难眠了。 络腮胡子闻言,眉头深深拧起。 “王爷那边怎么说?” 刀疤男轻叹了一口气:“王爷说明天剿匪的军队就会到达余州,后天便会上山。” 络腮胡子身旁一个国字脸男开口了。 “那咱们明日还要出去抓人吗?” 马疤男摇头。 “现在未央山周边村镇的百姓都不敢出门了,即便出门也是成群结队,风险太大了。” “现在咱们已经抓了四五十人了,还是先别抓了。” 国字脸男点头表示同意。 “我也这么想,姓宋的那娘们上次应当没有看到咱们的大本营,一个寻常的窝点,有四五十人也不算少了。” 刀疤男抬头,神色复杂地从两人脸上扫过,又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 犹豫了许久后,方才开口。 “这次我与大当家乔装进余州城,发现城中有大当家、我和你俩的画像。” 络腮胡子愣住:“你是说,官府正在通缉我们四人?” 刀疤男点头:“那四张画像画得颇像,我听说是那姓宋的娘们画的。她在咱们寨中待了十余日,记住了咱们的样貌。” 络腮胡子男颇有些恼怒,骂骂咧咧起来。 “妈的,又是这娘们,早知道当初直接弄死她了。” 他说完,又有些怨责地看了床上的大当家一眼。 “都怪大当家,说什么这样的美人要送给王爷,死活不让咱们碰。” 刀疤男心头的怨气也被勾起。 “谁说不是呢,我还被那娘们用簪子毁了容,还有几个兄弟被她废了下身,这娘们就是个扫把星。” 国字脸男心中也有怨气,伸脚踢了下床沿,恨恨道。 “要不是那娘们跑了,大当家担心她会带人来围剿山寨,咱们也不用搬到这鬼地方来。” “新建的寨子到处一股木头味,熏得人气都喘不上来,哪有之前寨子住着舒服,离村镇也近。” 三人先是吐槽宋轻瓷,而后又怨责起大当家来,越聊越投机,到得后来竟让人送来了酒菜,三人边吃边喝边聊。 萧允窝在房顶,一边听着三人闲聊,一边在心里梳理思绪。 很快,他就理清了这几人的背景。 房内四人,都是这群山贼的领导,床上中箭昏迷的是大当家,他是端王的人。 刀疤男、络腮胡子男、国字脸男是二当家、三当家、四当家,他们三人原是山中三股山贼势力,后来被大当家打败收编了。 现在因为剿匪一事,大当家中箭昏迷,另外三人起了异心,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他们原就是山贼,自由莽撞惯了,端王想要的却是纪律严明的军队,大当家平时对他们严加管教,他们心中积累了诸多不满。 在平常,大当家头脑聪敏,武力强悍,能带领大家抢劫源源不断的钱财,他们也就忍了。 可现在,大当家自身难保,他们又面临剿杀,自然只想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眼见三人已有醉意,讨论的话题也从大当家的事,转到了聊女人和金钱,萧允无心再听,回到了牢房。 才回到牢房没多久,就有两个山贼进来寻他,然后把他带了出去。 萧允不动声色地跟着两人,走了好一会儿,来到寨中最偏远的一间房内。 周边房间俱都漆黑一片,只有那房内开着窗,亮着烛火。 两个山贼在门口嘿嘿笑了两声,一把将萧允推了进去,然后关上了房门。 萧允刚抬眼,就对上一道淫邪的目光。 是白天的秃头男。 萧允微微蹙眉,没想到这人对他还贼心不死。 秃头男坐在床边,看见萧允眯了眯眼,随后朝他勾了勾手。 “小美人儿,过来。” 萧允听话地朝他走过去。 白天刀疤男对这男人颇为客气,这人在寨中想必也是个人物。 但那三人起了异心商量对策,却没把这人叫去一起商量,想必与他并不同心。 那么,他死了,那三人想必也不会在意。 眼见萧允走到面前,秃头男笑着伸出手,想将人搂入怀中。 萧允朝他笑了笑,整张脸瞬时如花开般明艳。 秃头男被他的笑容蛊惑,一时间愣了愣。 萧允慢条斯理地伸手,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秃头男这才反应过来,伸手就去抓萧允的手,然而已来不及,萧允正慢慢将手收紧。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里流露出无边的痛苦和恐惧。 脸色也渐渐变得惨白,双唇也跟着抖动起来,双手和双脚在空中乱蹬,无意间踢到了旁边的凳子,凳子倒地,发出一连串的声响。 萧允面不改色。 房门口却传来兴奋的淫笑声。 原来是那两个山贼没走,正守在门口偷听。 萧允淡淡一笑,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不过片刻功夫,秃头男脸上已无血色,舌头外伸,身体软绵绵地倒在了床上,就此断了气。 萧允拎起他的尸体,塞到了床底,然后嫌恶地松开手,扯过一旁的床幔擦了擦手,慢悠悠地出了房间。 门口两个山贼见他出来,愣了愣。 又见他头发衣衫皆整齐,面容平静,一副光风霁月的样子,不由狐疑出声。 “怎么这么快?” 萧允淡笑一声:“杀个人罢了,能要多久。” 两个山贼面色微变,看萧允的目光又惊又疑。 他长相清俊,身材瘦削,一副文弱书生模样,会杀人? 两人下意识抬眼看向房内,没看到秃头男的身影,却见被踢倒在地的凳子,脸色大变。 正准备从腰间抽出刀,萧允已先一步伸手,一手一个,掐住了两人的脖子。 这回他没再拖延,手一拧,两人脖子直接断了,头软绵绵地歪倒在一旁,再无声息。 萧允将两人的尸体一并塞到了床底下,然后将头发衣衫弄乱,脸上装出悲愤之色,往牢房走去。 守门的几个山贼见他惨遭凌辱的模样,满脸同情地将他放了进去。 萧允进了房间,关上房门,背抵着房门,慨然一笑。 明天的山寨,有好戏看了。 第72章 王爷是否想过,让她消失? 宋轻瓷在夜间,接到了萧允从陵阳县遣人送来的信。 她一看信件内容,便知事情紧急,可夜已深,她也不便去打扰许知祥。 隔日一早,才匆匆去了府衙。 许知祥正在会客,会的是宁王和端王。 听说宋轻瓷来了,宁王双眼微亮,忙让下人将宋轻瓷请进来。 宋轻瓷进了前厅,看到宁王和端王都在,也有些惊讶。 见端王脸色阴沉,她小心试探。 “王爷这是怎么了?” 宁王替他答道:“王弟昨夜遇刺了,幸好被我撞见,用箭射伤了他,否则今日王弟怕是不能囫囵坐在这了。” 宋轻瓷一脸崇拜地看向宁王。 “王爷好生勇猛,这刺客也属实大胆,竟连王爷都敢刺杀。” 端王脸色冷沉,一言不发。 宋轻瓷的吹捧令宁王分外受用,他摆了摆手,一脸不屑道。 “他再大胆也活不了几日了,本王的箭上涂了剧毒,没有解药他只能等死。” 宋轻瓷又吹捧了宁王几句,状似无意地问道。 “不知两位王爷可有看清刺客样貌,我会丹青,可将刺客样貌画下来,全城通缉,让他的同党不敢再放肆。” 端王摇头,冷着脸回道:“未曾看清。” 宁王却是摸着下巴,细细思索起来,片刻后,果断地说道。 “我看为首那刺客,长得颇像宋姑娘画的山贼首领。” 宋轻瓷一怔,许知祥斟茶的手也微顿。 两人对看了一眼后,宋轻瓷又笑着问道。 “王爷是不是看错了,那人正被全城通缉,画像遍布余州城,躲还来不及,怎可能潜入端王府行刺?” 宁王摇头,一脸笃定地说道。 “不可能,本王在军中待了多年,阅人无数,一眼便能看穿人的真实面貌。” “昨晚刺客即便乔装过,本王也能一眼认出他。” 宋轻瓷和许知祥都没说话,但心里也明白,那人是端王的人,昨晚应该是向他传递消息。 只是不知宁王说这番话,是真的不清楚端王和那人的关系,还是在装傻。 许知祥将斟好的茶分别放到端王、宁王和宋轻瓷面前。 宋轻瓷端起茶杯,边喝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端王和宁王。 端王面上看似沉静,眼里却隐隐带着几分焦灼。 京中已有余州山贼是他私兵的说法传扬,宁王若是信了这说法,必不会让他全身而退。 说不定,宁王故意要住到他府上,就是为了找证据。 端王一边思忖,一边端起茶杯准备喝茶,却因为想得太入神,未曾将茶杯拿稳,杯子一倾,里面的茶水流到手上,烫得他一激灵。 他抬眼,就见宁王、宋轻瓷和许知祥都看着他,眼里都带着惊讶。 宁王更是含笑开口。 “王弟想什么如此入神,连我问你话都未曾听见?” 端王一怔,方才宁王有和他说话吗? 想来是他太入神,没注意听。 他蓦地将茶杯掷到地上,人也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开口。 “这群山贼实在是欺人太甚,得知本王要是这次剿匪的负责人,便潜进府来想要刺杀本王。” 他看着宋轻瓷,一副惺惺相惜的模样。 “怪不得当初他们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掳走宋姑娘,抢走你的嫁妆。” 他语气凶恶起来:“这样胆大妄为的山贼,本王绝不会放过他。” 宋轻瓷在心里暗赞,端王这借口找得可真好。 她应和道:“辛苦王爷了。” 许是心中有鬼,端王觉得宁王、许知祥和宋轻瓷看他的目光,都似带着深意。 他转移了话题:“宋姑娘今日来府衙,莫不是有事?” 宋轻瓷犹豫片刻,将萧允在信中告知她之事和盘托出。 “我昨夜收到我二弟来信,他正在陵阳县巡察田庄,听闻未央山下几个村镇,有不少年轻男子失踪。” “我二弟怀疑,那些失踪的男子,与那群山贼有关?” 端王心下一紧,但很快平静下来,坐回了椅上。 “本王要剿匪之事传得沸沸扬扬,他们这个时候想必不敢顶风作案。” 宋轻瓷接过话:“他们都敢夜袭王府了,劫掠几个百姓又算什么。” 宁王蹙眉:“可他们抓年轻男子做什么,这时候扩充人手也未免太晚了些。” 许知祥摸着下颌,猜测道:“许是想用他们当人质,届时威胁我们?” 宋轻瓷不认同:“若是当人质,抓妇孺即可,何需抓青壮男子,看管他们可比柔弱妇孺难度大多了。” 她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测。 “我怀疑,他们想要玩金蝉脱壳,将那些青壮男子伪装成山贼,替他们送死。” 她说得极缓慢,说完又低头喝起了茶,眼角余光却一直看着端王。 果然,听了她这话,端王身体微僵,垂在身侧的手也微握成拳。 她眯了眯眼,唇角轻轻勾起了一个弧度。 她猜对了。 许知祥闻言,面色微变。 宁王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宋轻瓷放下茶杯,笑道:“所以请两位王爷尽快想好对策,免得明日剿匪时误杀百姓,让真正的山贼逍遥法外。” 宁王回道:“宋姑娘放心,有本王在,定不错杀一个百姓,不放走一个山贼。” 端王也强作镇定:“宋姑娘放心。” 宋轻瓷起身告辞:“既如此,我就不打扰王爷和大人了,我先告退。” 宁王看她的目光实在炽热,她不等两人回复,就行了一礼,头也不回地离开。 宁王目送着她离开后,方才转过头,瞥了端王一眼后,转头对许知祥说道。 “许大人,咱们商量一下明日入山剿匪之事。” 端王心不在焉地听着两人讨论,间或敷衍地应一两句。 直到离开了知府府,回到马车上,他才沉了脸色。 宁王暂住他府上,他不便宣人进府,便直接来到了孟府,见宋楚盈。 孟父此时人在府衙,他也不愿见孟祈年,便直接去找宋楚盈。 宋楚盈听下人禀告端王上府找他,惊了一下,收拾一番后,匆匆来到前厅见端王。 端王看到宋楚盈那张与宋轻瓷有两分相似的脸,怒火便起,手一挥,直接扫掉了桌上的茶壶茶盏。 宋楚盈吓了一跳,一边示意下人上前收拾地上狼藉,一边笑着上前询问。 “这是发生了何事,王爷为何如此动怒?” 端王有些不悦地开口。 “你之前给本王支的招,被宋轻瓷识破了。” 他说完,又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怒道。 “这个宋轻瓷,三番五次坏本王的计划。” 宋楚盈脸色有些难看,沉吟半晌,才又说道。 “既然她总破坏王爷计划,王爷有没有想过,让她消失?” 第73章 让山贼将她凌辱至死 端王微愣,抬头打量宋楚盈。 “怎么让她消失?” 相处几日,他算是看出来了,宋轻瓷已成许知祥和宁王的座上宾。 她除了去府衙,其他时候都待在宋府,很难找到她落单的时候。 更何况剿匪在即,他也没有多余的人手去对付她。 说话间,下人已送上新茶。 宋楚盈挥手让下人退下,一边给端王斟茶,一边说道。 “民女听闻,她明日要与王爷等人一同上山剿匪?” 端王点头:“她确实要求过,宁王和许知府也答应了。” 他像是为了说服自己,解释道:“她毕竟被山贼掳走过,又在山上生活了一段时间,让她带路也正常。” 宋楚盈放下茶壶,将斟好的茶推到端王面前。 “那王爷何不让她在山中消失。” 她脸上浮现几分笑意:“王爷那些私兵不是要金蝉脱壳么,到时王爷只需趁她不备将她打晕,让他们带着她一起逃,既可当人质,又能泻怒火,还能除掉她,一举三得,何乐不为。” 端王目光幽深地看着宋楚盈。 那群山贼被宋轻瓷所害,才会落得被剿杀的下场,若是将宋轻瓷扔给他们,她必惨遭凌辱,生不如死。 他端起茶,一边喝,一边看宋楚盈。 “这么恨她,想让她死?” 宋楚盈也端起了茶,轻啜一口后,故作轻松地回。 “民女也是为替王爷除害,只要有她在,王爷的计划便难顺利开展。” 端王想起宋轻瓷的脸。 她不仅长了张芙蓉面,更有一身才学。 他看过她画的画像,逼真又传神。 这些时日,也听了她不少事迹,她聪慧果敢,有勇有谋,不似寻常女子娇弱。 他对她有些兴趣。 他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句。 “她若未逃走,已是本王的妾。” 当初她被掳走后,王信义一直不让那些山贼碰她,为的就是把她献给自己。 他当时看过她的画像,只觉得美则美矣,没什么灵魂,收用也可,不收用也行。 可后来得知她逃走了,几百人出动去找她,不仅没将她找回,反被她伤了好几人,她自己也安全逃回余州。 这次见了,又听了她回到余州后的事迹,他对她的兴趣前所未有地高涨,对她起了久违的征服欲。 宋轻楚盈淡笑。 “王爷不了解她,她的性子是绝不可能给人做妾的。否则,她早就是我夫君的妾室了。” 端王冷哼一声,一脸不屑。 “你夫君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知州之子,自己又无功名在身,给他做妾,哪有给本王做妾舒爽。” 宋楚盈摇头,以示不认可。 “她与我夫君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情谊颇深。十六年的情谊,都不足以让她委身做妾,可知她心意坚定。” “她也当众宣称过,宋家嫡女绝不做妾。王爷难道还能为她休了王妃,立她为正妃?” 端王冷笑一声。 “她不过一介商户之女,曾与你夫君有婚约,还被山贼掳走过,哪来的资格做本王正妃。” 宋楚盈脸上浮现笑意,很快又压了下去。 “此次剿匪,她只给王爷捐款5000两,却给宁王捐款两,如此区别对待,她定是故意针对王爷……” 她欲言又止。 端王脸色微沉,目光沉沉地看着宋楚盈。 “你是说,她知晓那些山贼,是本王的人?” 宋楚盈觉得端王这话问得可笑,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正色道。 “这消息,不是已经传遍了京城么?否则宁王怎么也会来余州?” “远在京城的人都知晓,近在余州的宋轻瓷,怎会不知呢。” 她看着端王,轻咬下唇,柔声说道。 “说不定,这消息,还是她放出去的呢。” “毕竟,整个余州城,除了她,还有谁会对这群山贼恨之入骨呢。” 端王脸色更沉。 “可她一介商户之女,久居余州,在京城怎会有人手?” 宋楚盈:“王爷难道没听说过,有钱能使鬼推磨?” “宋家是余州首富,她手中有那么多银钱,莫说把手伸到京城,便是伸进皇宫,怕也不难。” “更何况……” 她卖了个关子,没再往下说。 端王目光紧盯着她:“更何况什么?” 宋楚盈:“更何况她与知府大人交好,知府大人为官多年,京中有一二好友也正常。” 端王想到宋轻瓷和许知祥的关系,又想到宋轻瓷给他捐的大半家财,默然不语。 宋楚盈看着他阴沉的脸,知道他已听进了自己的话,勾起了唇。 “说不定,她早就认识宁王,这次宁王来余州,也是她的手笔。” 端王摇头:“这不可能,她这次是第一次见宁王。” “以我对宁王的了解,若是早认识她,早就把她带去京城,收归己用了。” 宋楚盈却不认可:“万一他们在王爷面前演戏呢?” “宋轻瓷这人狡猾刁钻,城府极深,这两月我接连在她手上吃亏,王爷,不可不防。” 端王喝了口茶,而后默然不语,蹙眉沉思。 宋楚盈也不催他,淡笑着喝茶,等他决定。 半晌后,端王放下茶杯,抬头看宋楚盈。 “本王可以按你说的做。” 不过一个女人罢了,舍了就舍了,还是皇位重要。 他得了天下,什么样的女人要不到。 “只是现在宋轻瓷已识破金蝉脱壳之计,此次剿匪又有宁王调集的军队在,本王有心放水,他们怕也难逃法网。” 宋楚盈已然想好了对策。 “那就把他们杀了,把那些百姓救下,王爷也能落下爱民如子的好名声。” 她巴不得这些山贼死绝,尤其是王信义死去。 那样,她与山贼勾结之事就再无人证了。 端王愣住。 “本王为了养他们,近几年花费数十万两白银,你现在要本王亲手杀了他们?” 他手中有钱有权却无兵,好不容易花费巨资养起几千私兵,却要他亲手剿杀,他如何舍得。 宋楚盈劝道:“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王爷若保他们,必定落下把柄,若是此事被发现,怕是要引起众,届时只怕王位不保。” “几千私兵与王位,孰轻孰重,想必无需民女多说。” 第74章 让她消失在那座山中 端王五指紧攥成拳,满脸痛惜。 片刻后,他松开了五指,慨然一叹。 “罢了,只要本王舍了他们,能全身而退便成。” 宋楚盈松了口气。 她还真怕他会执迷不悟。 “听王首领说,宋轻瓷两月前逃走后,他们担心她会带人回去抓他们,建了新寨子,现在他们都住在新山寨中。” 端王点头:“对,旧寨他们已经弃了,新寨与旧寨有些距离。” 宋楚盈又问:“王爷可知新塞地址?” 端王又点头:“本王未曾去过,但有地图,届时找个向导,应当能找到。” 若是向导起疑心,找到新寨后,再将向导灭口便是。 宋楚盈说道:“宋轻瓷不知新寨地址,明日必带官兵们去旧寨拿人。” “王爷进山之前,可建议兵分两路,您带人直奔新寨地址,将伪装成百姓的山贼剿杀,将真正的百姓救出。” “届时,知晓事情真相的山贼已死,被王爷救出的百姓必对王爷感恩戴德。” 端王闻言,抚掌大笑。 折了几千私兵,却能落下爱民如子的好名声,他也不亏。 他看着宋楚盈,满脸赞叹。 “都说宋轻瓷是余州第一才女,本王看来宋二小姐也不在话下。” “宋二小姐聪慧有加,可当谋士。” 宋楚盈露出受宠若惊的笑。 “王爷,明日民女想乔装打扮成兵士,与王爷一道进山。” 她必须保证,明日让宋轻瓷消失在那座山中。 本来,她两月前就应消失在山中。 迟了两月,但也不晚。 解决了心事,端王神情愉悦地点头。 “好,明日本王带你进山。” 明日就要进山剿匪,孟祈年听闻宋轻瓷也要一同进山,心下担忧,准备去宋府找宋轻瓷,劝说她不要进山。 走到府门口,却遇上了从里面出来的端王,他身边还跟着宋楚盈,两人边走边聊,神情放松。 孟祈年皱了皱眉,诧异过后,上前冲他行了一礼。 端王看到他,却是轻蔑一笑,迈步离去。 宋楚盈没想到会遇上孟祈年,脸色有些难看,挤出笑容唤了句“夫君”。 孟祈年目送着端王的马车离去,才回头看宋楚盈,神色阴冷。 “端王找你做什么?” 今日他父亲不在府中,端王来了孟府却不见自己,反而直接见了宋楚盈。 他想起来,前两次上端王府,宋楚盈都在,而且端王对她评价颇高。 莫非这两人之间,有什么首尾? 宋楚盈心下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 “端王是来府上找父亲的,见父亲不在,才见了我。” 孟祈年脸色稍缓。 “你与你说了什么?” 宋楚盈低声说道:“不过是明日进山剿匪之事罢了。” 她语带试探:“夫君可听说了,明日姐姐要与官军们一同进山?” 孟祈年点头。 “我正要去宋府见轻瓷,不让她明日进山。” 听闻孟祈年要去宋府找宋轻瓷,宋楚盈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姐姐向来固执,夫君觉得自己能说服她吗?” 孟祈年剑眉微蹙。 “说服不了也要说,山中凶险,她两月前好不容易才逃回来,我不会再让她以身涉险。” 宋楚盈心下讥嘲,面上却一副温婉之色。 “我随夫君一起去,你一人说服不了,我也好帮腔。” 孟祈年有些狐疑地看着宋楚盈,犹豫道。 “轻瓷现在不喜你,你若与我一道前去,只怕她会生气,连我也不愿见。” 宋楚盈在心下嗤笑一声。 宋轻瓷不愿见他,是心中厌恶他,与她何干。 “既如此,我便不打扰夫君了。” 她抓住孟祈年的手,神色娇柔,满眼柔情。 “夫君可一定要说服姐姐不进山。那些山贼心狠手辣,胆大包天,昨夜竟敢潜入端王府刺杀王爷。” “姐姐两月前从贼窝中逃脱,如今又引来剿匪军队,他们定然对姐姐恨之入骨。” “姐姐若再落入他们手中,必会生不如死。” 孟祈年听得胆战心惊。 低头见宋楚盈一脸关切,思及自己刚说的话,对她又涌上几分心疼与愧疚。 “轻瓷不喜你,你对她还如此关切……” 宋楚盈打断孟祈年的话,抓住他的手,抬头温柔地看他。 “她毕竟是我姐姐,又是夫君心中挚爱,只要她能安全,我受些委屈又算什么。” 孟祈年心中越加愧疚,忍不住将宋楚盈搂入怀中,怜惜道。 “你放心,待这些山贼被剿杀,轻瓷大仇得报,心中再无芥蒂之后,我定然与她说和,让你俩重修旧好。” 宋楚盈回搂住孟祈年的腰,柔声道。 “只要夫君知我委屈,便是姐姐这辈子不原谅我,我也不会怨她。” 她从孟祈年怀中退出,抬头轻声催促。 “夫君快去宋府劝说姐姐。” 孟祈年点头:“好,在府上等我回来。” 说罢,抬头朝府外早已备好的马车走去。 宋楚盈一脸微笑地目送他。 直到马车消失在转角,她才收起笑容,唇角挂上一抹讥诮。 宋轻瓷素来顽固,等这一天又等了许久,孟祈年怎么可能说服得了她。 今日去宋府,他不是吃个闭门羹,便是与宋轻瓷大吵后被赶走。 无论哪种结果,她都乐见。 未央山,黑风寨。 今日的山寨很混乱。 昨夜大当家遇刺,二当家、三当家、四当家喝酒夜聊,醒来时已日上三竿。 三人醒后,看到床上大当家仍在昏迷当中,但唇色已经发黑,脸色也发紫,想来毒已入心肺。 三人都明白他已无药可医,便不再管他,出了房门。 下面的人都不知大当家出事,仍然像往常一般,准备下山抓人,被刀疤男叫住。 他让人集合寨中山贼,与他们开了个短会,告知大当家遇刺之事。 众人听完,心下都十分惶恐。 络腮胡子摸着胡子,想要将明日官军就会上山剿匪之事告诉众人,却被刀疤男止住。 他朝络腮胡子使了个眼色,又在人群中搜寻秃头男的身影。 “李哥呢,开会他怎么没来?” 李哥是大当家王信义身边的红人,很受他器重,因此在寨中虽不是当家,但地位很高,众人都很尊重他。 刀疤男这一说,众人才发现秃头男不见了,他身边的两个跟班也不在。 众人开始对话,然后发现,昨晚之后,就没人见过他们三人了。 刀疤男、络腮胡子男和国字脸男脸色都有些难看。 片刻后,看守牢房的几人开口。 “昨夜李哥身边的两个跟班,把牢房中的一个男子带走了。” “后来,那男子是一个人回来的。” 三人闻言,脸色微变,二话不说就来到了牢房,让人将萧允带了出来。 刀疤男看着他,脸色阴郁。 “李哥和他两个跟班不见了,是不是你干的?” 萧允脸上毫无畏色:“李哥是谁?” 刀疤男解释:“昨日我将你带进寨中,他是第一个问候你的,他是光头……” 萧允脸上顿时露出悲愤之色。 “他昨晚将我……将我侮辱之后,便放我回来了。” “他不见了,定是跑了,他说官军明日便要进山剿匪了。” 第75章 你们能否带我一起跑路? 萧允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满脸惶恐。 他们虽知剿匪之事,但并不知确切日期。 大当家王信义也一直安抚他们,剿匪的负责人是端王,他们都是端王的人,端王定不会对他们痛下杀手。 他们原本还有担忧,可现在端王到达余州已十余日,仍然不见动作,他们便放下了心。 现在王信义面前的红人都带头逃跑了,那说明端王要来真的了。 见众人满脸惊恐,刀疤男面色难看,朝萧允低斥一声。 “你休要胡说,李哥素来仗义,断不可能扔下我们逃跑。” “你定是被他侮辱,心中悲愤交加,才会如此中伤他。” 萧允抿唇不语,垂下了头,有些委屈地看着地面。 想到昨晚偷听到的三人谈话,他心下了然。 刀疤男想要稳住这些山贼,与其他两位当家私自逃走。 毕竟,成百上千人一起逃,成功概率可比三人逃低多了。 这么多人在山中逃窜,明日想一网打尽也难,他不想看到那么多漏网之鱼,所以他没有戳穿刀疤男的想法。 见萧允识趣,刀疤男心下满意,朝众人挥了挥手,替秃头男开解道。 “李哥素来勤奋,做事事事争先,今天定然是下山抓人去了。” 萧允不情不愿地说道:“我昨晚确实听他说今日要早早下山抓人,他昨日没抓到几个,担心被上面责怪……” 众人听了他这话,神色略微放松了些,可一想到官军明日便要进山剿匪了,脸上还是带着忧色。 刀疤男看了萧允一眼,压低了声音和众人说道。 “大家别慌,咱们是端王的私兵,王爷不会放任我们去死的。” “咱们抓这些百姓,就是为了让他们替咱们去死。” 萧允微愣,随即薄唇轻勾。 原来端王打的是这个算盘。 众人也怔住,随后有人诧异地问出声。 “二当家说这话是何意?” 这几日,为了防止走漏风声,王信义一直没说抓百姓的意图,大家都以为是抓来做人质的。 刀疤男为了稳住众人,只能将实情托出。 “大家明日一早,便换上这些百姓的服饰,然后让这些百姓穿上我们的衣服。” “等端王的人到了,会直接将百姓当成我们,一箭射杀后毁尸灭迹。” “咱们到时候会被当成百姓放走,只要出了未央山,咱们便是良民了。” 众人听了这话,都有些振奋,心头的担忧也解了。 只有几个稍微精明些的,脸上仍带着几分疑虑。 刀疤男见众人都放下了心,便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为明日剿匪之事做准备。 众人退下后,三人又将萧允叫到了大当家的房内,认真询问起来。 “李哥昨晚真的和你说,今晚要下山抓人吗?” 萧允摇头:“我那是为了配合你。他昨晚确实带着两个手下逃了。” 他看了床上昏迷不醒的大当家一眼。 “他得知大当家中箭中毒,性命垂危,知道在寨中再待下去也是死路一条。” 络腮胡子男身体一僵,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怎么会,大当家说了,端王不会置我们于不顾。” 他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也像是为了说服其他人,喃喃自语道。 “毕竟端王手下无兵,为了养我们,他这些年花费了不少银钱。” 国字脸男也说道:“是啊,我们对王爷至关重要,他怎么会对我们痛下杀手。” 刀疤男拧着眉,好一会儿后才低声说道。 “除非大当家有事瞒着我们。” 络腮胡子男和国字脸男对看一眼,脸色微白。 这就说得通了。 大当家是端王的人,能直接与端王对接,李哥又是大当家的人,他如果从大当家那里知晓一些私密的事,那么他连夜逃跑,也说得过去了。 刀疤男看向萧允:“昨晚李哥逃跑前,可与你说了什么?” 萧允做出一副沉思状:“他想带我走,我挣扎不愿,他担心吵醒大家,便让我回去了。” “他好似说过,这次剿匪虽是端王负责,但宁王也会介入。” 刀疤男一拍桌子。 “这就说得通了。我听说端王和宁王是对手,如果宁王也会参与剿匪,那端王肯定不敢公然偏向我们。” 他有些怒:“这个姓李的真是忘恩负义,亏我平日对他那么好,他知晓这么重要的消息,竟然独自跑了。” 络腮胡子也有些生气。 “山上人这么多,他肯定担心人多了容易被发现。” 国字脸男也点头:“要不我们也跑,真等到了明日,只怕跑也来不及了。” 络腮胡子有些心动。 “现在大当家不顶用了,咱们和端王又不熟,将全部希望放在端王身上,确实危险。” 刀疤男越想越觉得他俩说得有道理。 “我觉得也是,端王堂堂一个亲王,怎么可能冒死救我们。” 听闻他们要跑,萧允赶紧说道:“我不想死,你们要跑,能否带上我?” “我会医术,会煮饭,也懂些天文地理,定不让你们在山中迷路。” 下面的山贼都是小喽罗,死活影响都不大,这几个首领才是大头。 现在大当家昏迷不醒,他无须理会,但这三人若跑了,再想找到就难了。 在寨中出手,想一人除掉三个首领和一群山贼,还是有些难度。 跟他们一起走,他便能寻机会在路上除掉他们。 刀疤男、络腮胡子和国字脸都看着他,眼里意味不明。 萧允继续说道:“白天走若被其他人看见,容易引起恐慌,不若今天夜里咱们一起走?” “现在端王被宁王盯上,为了消灭罪证不留后患,定会对咱们赶尽杀绝。” “走之前,咱们最好带上端王与大当家往来的信件或证物,这是他在余州养私兵的罪证。” “待局势平稳,咱们再带上这些证物去投奔宁王,宁王为了扳倒端王,定会重用咱们。” “到时咱们向宁王要些财物,远走他乡,隐姓埋名,去过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再不用担惊受怕。” 三人眼神微亮,很是心动。 刀疤男拍了拍萧允的肩,有些狐疑道。 “你怎会懂这些?你真的只是个郎中?” 萧允笑道:“我曾是个书生,只因为家中父母病逝,无人再供养我读书,才不得以做了郎中。” 刀疤男放心了。 “行,你先回牢房,今晚子时,我们三兄弟带你一起走。” 第76章 我要进山,护佑她安全 萧允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欣然应下。 转念一想,最有头脑的大当家,已经躺下了。 剩下这三人都是收编的小股山贼的头领,没接受过训练,能想到先行逃跑,已经不容易了。 他安心回了牢房。 才刚在角落坐定,春生就凑了上来,问他被叫去干什么。 萧允看了他一眼,目光又从房内其他人脸上扫过。 若是他什么也不管,这群人也许活不过明天。 他虽残暴,但也只杀该死之人。 他又想到了宋轻瓷,她自己身处绝境之中,仍愿舍身救重伤的自己。 好不容易要回万贯家财,又捐出大半救助灾民和无家可归的妇孺。 若是她明日上山,看到一地无辜百姓的尸体,想必也会难过。 想到此,他朝春生勾了勾手,让他凑到近前。 春生一脸狐疑地将耳朵挪到了他嘴边。 他低头,在春生耳旁低语几句。 春生闻言,有些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担心发出声音被发现,又赶紧捂住嘴,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显然是被吓到了。 好一会儿后,他才平静下来,有些惊惶地看着萧允。 “你说的是真的?” 萧允懒得和他证明什么,只低声问道:“想活吗?” 春生赶紧点头。 萧允看着他:“想活就按我说的做。” 春生又将耳朵凑了过来。 萧允在耳边简单地说了几句话,他听完,有些狐疑地看着萧允。 “就这么简单?” 萧允点头:“就这么简单,你去告诉其他人。” 他懒得多嘴。 接下来,萧允闭上了眼假寐。 春生将房内其他人叫到一起,和他们说起了悄悄话。 众人听完,都一脸吃惊地看着春生。 经过春生的提醒,又不约而同地看向角落里闭目养神的萧允。 他一身青衫,头发微乱,坐在潮湿阴暗的角落里,却像坐在龙椅般矜贵从容。 最后,有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咬牙开口。 “看他气质不错,不像是普通人,反正左右都是死,不如听他的。” - 余州,宋府。 宋轻瓷正收拾包袱准备出门,却听到春湘来报,孟祈年要见她。 她头也没抬,径自回道:“不见。” 她以为自己拒绝得很干脆,孟祈年便会知难而退,识趣离开。 不曾想他直接以要见岳父的名义,进了孟府,直奔她的院子而来。 宋轻瓷在院门口遇上了她。 孟祈年已有段时日没见宋轻瓷,乍然见她,喜悦又激动,忍不住叫出声。 “轻瓷……” 宋轻瓷蹙眉看他:“你来干什么?你现在是我堂妹夫,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孟祈年神色微黯,但很快又想到来意,开门见山地问道。 “听说你明日要一同进山剿匪?” 宋轻瓷淡淡地应了一声。 孟祈年有些焦急地走近一步。 “你别进山了,山中凶险,那些山贼又对你恨之入骨,若是万一……” 宋轻瓷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 “即便我出事,也与你无关,你就别操这个心了。” 孟祈年心中一痛,神色怅然地望着她。 “轻瓷,我是担心你。” 宋轻瓷淡笑一声:“这份心还是留给你的家人,我自有别人操心。” 孟祈年没想到宋轻瓷瓷会这样顽固,焦急地走近,想要抓她的手。 宋轻瓷后退一步,躲开了孟祈年的触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遇事就躲是你的性子,不是我的。” “你自己不敢进山,只想躲在安全的地方苟且偷生,但我不是。” “不将这群山贼剿除,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她说完,不再理会孟祈年,转头对身边跟着的丫鬟说道。 “春湘,走。” 而后,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孟祈年看着她冷漠又疏离的背影,慢慢红了眼眶。 她现在,竟连他的关心,都不愿接受了吗? 他有些失魂落魄地回了孟府。 宋楚盈一直让门房关注着他的行踪,孟祈年一回府,她就得知了消息,匆匆赶往主院。 她在房内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他的身影,最后到了书房,才找到他。 他坐在桌案旁,手里拿着一纸枫叶制成的书签,正痴痴地看着。 宋楚盈一眼便看出书签上的字,是宋轻瓷题的。 她心下有些不悦,但强挤出笑颜,迎了上去。 “夫君这副模样,想必没有说服姐姐?” 孟祈年将书签夹回书页中,神色黯然。 “轻瓷执意要跟着进山。” 宋楚盈轻叹一声:“姐姐的性子素来顽固,夫君劝不动她也是情理之中。” 孟祈年语气艰涩:“她不仅不听我劝告,还怨我不敢进山,贪生怕死。” 宋楚盈上前抓住孟祈年的手,满脸心疼。 “姐姐是在迁怒夫君,但这不是夫君的错。那群山贼穷凶极恶,夫君只是个文弱书生……” 孟祈年忽然想到萧允。 他也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可他却一身武艺,杀人不眨眼。 他蓦地站了起来,一把抽出了放在书架上的剑,冷声道。 “谁说我是文弱书生,我也习过武,我也能斩奸除恶,护佑轻瓷安全。” “那些山贼掳走轻瓷,坏她名声,也坏了我和她的婚事,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宋楚盈有些愣愣地看着孟祈年,不知道他忽然发什么疯。 “夫君,你这是要……” 孟祈年看着手中的剑,朝前一指,沉声道。 “明日,我也要跟着进山。” “她既执意要进山,那我便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不让那些山贼伤她分毫。” 宋楚盈眼前一黑,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却也只能强装镇定。 “夫君对姐姐一往情深,姐姐明日看见夫君,定会感动不已。” 看来,她让宋轻瓷在山中消失的计划,得重新制定了。 - 宋轻瓷离开宋府,去了府衙见许知祥。 明日就要进山,大家都很忙碌,端王、宁王在集合军队,许知祥也在衙门清点官兵。 宋轻瓷将许知祥叫到一旁,说道。 “大人,为免出意外,我准备今日先赶去陵阳县,明日一早和陵阳县官差先上山。” 许知祥一脸惊诧地看着她。 “你明日不和我们一起进山?” 宋轻瓷点头:“那些山贼毕竟是端王的人,即便有宁王在,我也担心他会使计。” “我若能先一步进山,便能先他一步动手。” 第77章 他定会将山贼和百姓一并歼杀 余州城到陵阳县有段距离,从陵阳县到未央山又有段距离,大批军队行军速度也慢,等真正能上山怕是要到后日了。 时间拖得越久,变故就越多。 许知祥有些忧虑:“可陵阳县官兵不过百人,你们先进山万一遇上大批山贼,岂不危险?” 宋轻瓷安抚道。 “明日与我们一同进山的,除了官兵,还会有家人被俘的百姓。” 见许知祥仍然忧心忡忡,她又说道。 “大人尽可放心,届时我会见机行事,若是真有大批山贼,我定然会等在陵阳县,与大人和王爷会合。” 她先一步走,也是为了避免和宁王过多接触。 宁王是出了名的风流好色,近几日她又在他面前使美人计,已然勾动了他对自己的兴趣。 若是明日路上,他邀请自己共乘一辆马车,她答应也不是拒绝也不是。 许知祥仍有顾虑:“那两位王爷若是问起你为何先走,我该如何答复?” 宋轻瓷:“便说我二弟被山贼掳上了山,我心中焦急难耐,先去陵阳县察看情况。” 许知祥点头,转身去书房,快速写了封信,交给宋轻瓷。 “陵阳县县令于修文是我门生,你到了陵阳县可去找他。” 宋轻瓷点头。 许知祥担心她行路安全,又派了两个官兵,一路护送她去陵阳县。 当夜子时,宋轻瓷到了陵阳县,敲响了县衙的门。 于修文一早就接到了配合剿匪的通知,这几日一直在做剿匪准备,忙到深夜仍未就寝。 听门房说有女子来找,他无比惊讶。 深更半夜,又是女子,实在少见。 听门房说她是余州宋家大小姐,他心下顿时了然,亲自起身去接。 来到府门口,就见一妙龄女子静静伫立在门前,背对着他看着外面的夜色。 她身披黑色斗篷,背影纤瘦,说不出的清寒。 她身旁跟着两个官差,还有一个丫鬟,三人都静静站着,眉眼间虽有疲惫,脸上却没有丝毫不耐,可见教养极好。 于修文听说她的事迹后,对她的英勇无畏很有好感,见她亲自来访,不由放柔了声音。 “宋小姐……” 听到声音,宋轻瓷回过头来,摘下风帽,露出脸来,冲他微笑。 “于大人……” 于修文微愣。 她长着一张芙蓉面,柳眉杏眼,翘鼻红唇,脸型流畅,皮肤更是如剥壳的鸡蛋细腻。 许是经历所致,如画的眉眼间,虽有女儿家的娇柔,但更多的是沉静坚韧。 未被山贼掳走之前,她便是余州城内出名的美人和才女。 于修文心中更多几分怜惜,朝宋轻瓷拱了拱手。 宋轻瓷对眼前的年轻人也有些好感。 他长相清俊,身形玉立,言谈举止斯文有礼,身上带着读书人的风骨。 她素来喜欢读书人。 她朝于修文行了一礼,又看向门口停着的马车。 “于大人可否先安排我的车夫、丫鬟,和这两位官差大哥去休息?” 赶了大半天路,人和马都累了。 于修文点头,赶紧叫来管家,将人和马都安排下去休息。 宋轻瓷又说道:“于大人,我有几句话想与你单独说。” 于修文将她带去了书房。 看到书房亮着的灯,桌案上放着的陵阳县地图和失踪人员的卷宗,宋轻瓷便知他还未休息,对他好感又添几分。 于修文必是个勤勉的好官,怪不得许知祥对他评价颇高。 她拿起桌上的地图看了起来。 地图上围绕着未央山的一圈村镇里,被划了好多个圈。 她又瞥了眼旁边失踪人员的卷宗,顿时了然。 “这是失踪百姓的居住地址。” 于修文点头,眉眼间带着几分忧色。 “是的,他们被山贼掳走,已有好几日了。” 想到宋轻瓷也是被这群山贼掳走,他又有几分不自在。 “宋小姐在被陵阳县内山贼掳走,本官身为陵阳县县令,面上实在无光。” 宋轻瓷笑着摇头。 “大人无需自责,哪里都有恶人,再说了,我是在余州城被掳走的。” 于修文只觉眼前一晃。 她不说话的时候,沉静如水,自带几分冷意。 笑起来的时候,却有少女的娇俏活泼,很是明媚。 恰好下人送来茶水,他挥了挥手,示意下人下去,他亲手替宋轻瓷斟起了茶。 “宋小姐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要事?” 宋轻瓷放下地图,端起于修文倒好的茶,边喝边说。 “明日端王和宁王集结的官军便会来陵阳县,但他们人多,行军速度慢,我担心误事,想先一步进山。” 于修文有些意外。 “先一步进山?可陵阳县官兵不过百余人,若是和那群山贼对上,只怕未必有胜算。” 那些山贼穷凶极恶,人数也不少,对山中地形又熟,简直是毫无胜算。 宋轻瓷回道:“官兵不够,便再带上百姓。” 她纤长的手指在地图画圈的地方点了点。 “这几个村镇的百姓家中有人失踪,对这些山贼深恶痛绝,想必不会畏惧。” 于修文很是不解:“听闻端王和宁王集结了上万官军,誓要将这群山贼赶尽杀绝。宋小姐为何要将动员百姓去剿匪?” “他们对这些山贼虽有恨,但毕竟只是普通百姓,没有多少战力,极易出现伤亡。” 宋轻瓷轻叹一声,放下了手中茶杯,看着于修文,沉声道。 “王爷可知,这些山贼抓那些百姓做什么?” 于修文摇头。 宋轻瓷:“他们是想将这些百姓伪装成山贼,替他们送死。” 于修文一怔,随即脸上多了几分愠怒。 “他们竟如此胆大包天?” 片刻后,又冷静下来。 “既然咱们已知他们的目的,剿匪时吩咐官军小心辨别便是,何需咱们先一步上山?” 宋轻瓷沉默片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盘托出。 “因为这群山贼是端王在余州城养的私兵,他不愿舍弃他们,才会想出如此毒计。” 于修文神色震愣,拿着茶杯的手顿住,只觉自己的观念都被颠覆了。 宋轻瓷继续说道。 “现在端王的计谋已被我识破,为了毁灭罪证,他定会将这群山贼全部灭口,但他不能保证不会有个别山贼混在百姓之中离开,以他的性子,定会将这群山贼和百姓一并歼杀。” “如果让端王赶在咱们之前找到他们,这些百姓定然无一能活。” 第78章 是时候,让这群人来弥补她了 于修文回过神来,神色复杂。 “若端王真是这样的人,那咱们确实得先他进山。” 宋轻瓷问道:“大人可知那群山贼现在的落脚之处?” 于修文摇头。 “我不知道,但是我能找到。” “那群山贼抓了许多百姓,只要让猎狗闻过他们的衣物,再进山寻找他们即可。” 说到这里,他才想起来萧允进山之事。 “宋小姐的二弟宋回宋公子,前日为找那些失踪的百姓,伪装成采药的郎中进山了。” 宋轻瓷一怔,瓷白的脸上闪过一抹担忧。 “他进山了?” 萧允武艺虽高,但也难以敌众。 想来以他的聪明才智,应当不会意气用事。 怕就怕出现意外情况。 “我们可否在明日清晨进山?” 时间拖得越久,越容易出意外。 于修文点头:“可以。” 宋轻瓷起身:“那我便不打扰大人,先下去歇息了。” 于修文赶紧叫来管家,让他为宋轻瓷安排客房。 此时的山寨中,大多数人也已入眠。 只有守在牢房外的几个山贼,一边打盹,一边看着房门。 刀疤男特意让手下过来,将萧允叫了出去。 守门的山贼见二当家的人来找萧允,也没生疑。 萧允来到大当家房中。 刀疤男、络腮胡子男和国字脸男都在。 大当家依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但是面色更加灰败,伤口也出现了溃烂,想来撑不过明日。 其他三人面色也不太好。 萧允看了眼桌上放着的几个包袱,沉声道。 “东西收拾好了,现在走么?” 他话音刚落,两把刀却一左一右,横在了他脖子两侧。 他神色微顿,却没有惊慌失措,甚至连气息都未粗重分毫。 “三位当家这是作何?” 刀疤男冷眼看着他,面色阴沉如水。 “你是什么人?” 萧允仍然是之前那套说辞:“郎中。” 络腮胡子男冷笑一声,横在他脖间的刀往里压了压,刀刃已触到萧允脖间白净的皮肉。 “说谎,李哥和他两个小弟根本没跑。他们死了,被人生生掐断了脖子。” “说,他们是不是你杀的?” 原来是发现了秃头男和他两个小弟的尸体。 萧允轻笑一声,不疾不徐地说道。 “我是宁王的人。” 三人面色微变,看着萧允,神色晦暗不明。 萧允继续说道:“你们想必也知道,宁王和端王是对手,现正在争夺储君之位。” 刀疤男作为寨中二当家,此前与大当家关系不错,也常跟着他出山见端王,知晓一些宫廷之事,闻言点了点头。 “不错,他俩确是对手,大当家也是被宁王所伤。” 他有些不解:“你既是宁王的人,为何要潜入寨中?” 萧允唇角浮起明艳的笑。 “当然是为了瓦解分化你们,将你们收为己用。” 他看了眼床上的大当家一眼:“只是宁王未曾想到,大当家会去端王府上,他一箭会将人射伤。” “否则,他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派我前来了。” 他拍了拍手,淡声说道:“三位当家既打算逃走,想必已不信任端王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作声。 萧允继续劝道:“端王在余州养私兵之事,早已传到京城,宁王也是听闻此消息,才请旨来到余州,与端王共同剿匪。” “现在诸位可不是端王亲兵,而是端王谋逆的罪证。现在他定不会保你们,相反,他会想方设法对你们赶尽杀绝。” 三人听得脸色煞白,身体发颤。 萧允伸出两手,推开横在脖子两侧的刀,慢悠悠道。 “既然如此,三位何不另投明主,用旧主罪证,去新主面前投诚。” 刀疤男沉吟良久,才再度开口。 “你说你是宁王的人,有何证据?” 萧允脸上笑容愈盛。 他与宁王一道在宫中长大,多年亦兄亦友亦敌,对他的了解,想必比他母亲还深。 要证据,他有的是。 他轻而易举就说了出了宁王喜好,宁王母妃和宁王妃的名晦及身世背景,甚至连宁王府的管家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宁王身边亲卫的名字和数量都一清二楚。 为了更显真实,他还说了几桩外界私下传扬的宁王糗事。 三人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你,你怎会知道这么多?” 萧允笑答:“因为我是宁王身边亲卫,自然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 “上午与你们商量逃走前,我是不是也与你们说过,要整理大当家与端王勾结的证据,日后呈送给宁王?” 三人呆呆点头。 国字脸男对他的身份已深信不疑。 他拿出桌上的包裹,打开,指着里面的物件说道。 “这些都是我们整理出来的信物,你看看是否可用?” 萧允走上前,就见里面都是些财物,其中几颗夜明珠,确是出自端王府。 但这并不能作为端王与他们勾结的证据。 他蹙眉问道:“可有信件书函之类的物件?” 国字脸男摇头:“我们不识字,就是有也不认识。” 刀疤男沉吟了片刻后,有些犹豫地开口。 “大当家在旧寨时,有个书房,里面有不少文书。我们山寨搬得匆忙,未将书房里的东西搬过来。” 萧允:“既如此,我们便去旧寨寻找。” 刀疤男有些担忧。 “两月前,那姓宋的娘们是从旧寨中逃走的,她说不定记得旧寨地址。” “若是她此次随同剿匪官军入山,定然会找去那里,我们若是撞上,岂不危险。” 萧允讥嘲一笑:“难道端王会不知新寨地址?他若带兵来新寨,你们也未必能逃脱。” “我在宁王身边待了多年,对端王性子也甚是了解。他为了剿杀你们,明日定然会与宁王兵分两路,让宁王去旧寨寻你们,他自己来新寨。” “咱们去旧寨若能遇上宁王,正好与人会合,你们也可弃暗投明,何乐不为?” 国字脸很是心动,劝起了刀疤男。 “二哥,咱们去旧寨,若是能找到扳倒端王的证据,咱们也算有活路了。” 络腮胡子也劝道:“是啊,二哥。” 他将刀疤男拉到一旁,眼角的余光从萧允身上扫过,压低了声音说道。 “若是没找到扳倒端王的证据,无法向宁王投诚,咱们便把这小子杀了。” “咱们在旧寨还有不少钱财没转移,便是不向宁王投诚,咱们拿了那些财宝,以后也能衣食无忧。” 萧允耳力极佳,即便他们压低了声音,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想杀他?他们四人联手都未必是他对手。 但他对他们还未转移的那批钱财有兴趣。 宋轻瓷为与许知祥结盟,献出了大半身家,说起来,都是这群山贼惹出来的。 是时候,让他们拿钱来弥补她了。 第79章 他们并非百姓,而是逃跑山贼 三人很快达成一致,决定继续带着萧允去旧寨。 四人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离开了山寨。 次日清晨。 心中有事,宋轻瓷醒得极早。 她简单地梳洗一番,便去找于修文。 于修文正在前院清点可以上山的官兵,看到她来,微微一愣。 为了上山方便,她穿着简便的长衫,长发全束在脑后,脸上脂粉未施,身上首饰全无,看起来却格外英姿飒爽。 宋轻瓷在于修文面前站定,笑问。 “于大人可准备好了?” 他眼里布满红血丝,眼下青黑,脸上带着几分疲惫,想来一夜没睡。 于修文点头:“可以出发了。” 临出发前,宋轻瓷将于修文叫到一旁,将一幅地图交给了他。 “剿匪的官军到了陵阳县,定然会来府衙。届时让你的人将这幅地图交给许大人。” 于修文接过地图,展开看了看,发现图上标注的点,与昨晚他看的那幅并不相同。 他有些奇怪:“这是?” 宋轻瓷解释:“这是那群山贼居住山寨的地址,我之前被掳,就是被关在这个寨中。” 于修文神色微怔。 宋轻瓷脸色平静道:“我们先上山,无人给剿匪官军带路,他们循着地图,就能找到。” 于修文有些担忧。 “他们在山中盘踞多年,怕是不只这一个藏身之所。” 宋轻瓷回道:“这个山寨规模甚大,可容纳千余人,他们短时间内不可能再造一个同等规模的山寨出来,也不可能将山寨中的一切毁灭干净,官军前去不可能一无所获。” 于修文点头,将地图交给了管家,嘱他到时候一定要交到许知祥手中。 冬日夜长,此时天还未亮,四处暗沉,空气也一片清寒。 众人燃了火把,匆匆往宁远镇赶去。 到得宁远镇,天才微亮,于修文安排了三波人出去,一波去寻猎狗,一波去失踪人员家中要他们的衣物,另一波去动员周边几个村镇的百姓一起进山,剩下的人则在原地休息。 听闻近日失踪人员都与山贼有关,周边村镇的百姓都很愤慨,纷纷表示要一同上山歼贼。 于修文只挑选了青壮年,稍稍休整过后,众人浩浩荡荡上了山。 - 余州城。 剿匪的官军昨日已集结完毕,寅时便在府衙门口集合,准备出发。 许知祥、端王、宁王、孟父,以及城中其他官员都到了。 孟祈年和宋楚盈也伪装成官兵,分别跟在孟父和端王身后。 宋楚盈担心被发现后被赶回去,一直低着头,不让孟祈年发现她。 几人都发现宋轻瓷不在,有些诧异,端王更是直接问了出来。 “宋姑娘呢?她不是说今日要给大家带路,莫不是害怕了?” 孟父已是端王的人,自然站在他那边,也跟着嘲笑道。 “她被山贼掳走过,在山中受尽搓磨,心生恐惧也不无可能。” 宁王倒是有几分担忧。 “宋姑娘莫不是出事了?前几日,那群山贼不还进王府刺杀王弟,他们不会对她下手?” 端王冷哼一声。 “她只怕是被此事吓破了胆,所以才闭门不出,临阵脱逃。” “还以为她多大的胆子,原来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柔弱妇人。” 宁王沉默不语。 他虽对宋轻瓷感兴趣,可看中的也不过是她的美貌,对她的品性还真不了解。 混迹人群中的孟祈年闻言心情复杂。 宋轻瓷昨日还斥责他贪生怕死,现在她自己却龟缩不出? 宋楚盈却是蹙起了眉头。 这不像是宋轻瓷的性子,她未必不怕死,但她不是临阵脱逃之人。 她定然,在打别的主意。 许知祥见三人没再说话,这才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宋姑娘昨日得知她二弟在陵阳县失踪,心中忧虑,昨日便先赶去了。” 端王闻言,脸色微变,音量也高了不少。 “你说什么,她昨日便去陵阳县了?” 许知祥点头。 “近日陵阳县下辖不少村镇百姓失踪,宋公子也在其中,宋姑娘怀疑与那群山贼有关,她实在等不及,便想先去陵阳县查探。” 端王目露不悦:“你昨日为何不告知本王?” 许知祥:“下官昨日见两位王爷都在忙碌,宋姑娘也怕耽误公事……” 宁王看了端王一眼,淡淡道。 “宋姑娘又不是王弟手下,为何要告知王弟?” 端王顿了顿,才说道:“本王是担心宋姑娘一个弱女子,只身前往匪患横行之地不安全。” 许知祥笑道:“王爷放心,下官特遣了两位官兵随行,定不让宋姑娘出事。” 那群山贼现在已自身难保,哪还有精力下山抓人。 孟祈年闻言,心下又喜又忧。 喜的是宋轻瓷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并未临阵脱逃。 忧的是她先行前往陵阳县,后又要跟着众人上山,极易出事。 宋楚盈心中却全是忧虑。 这两月来,她已在宋轻瓷手上吃了不少亏。 这一次宋轻瓷率先前往陵阳县,必定不安好心。 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按下心中的不安,跟着官军前行。 - 未央山上。 宋轻瓷等人在山上走了一个时辰左右,便撞见几个百姓。 他们神色慌乱,衣衫破旧,脚步匆匆,正往山下跑去。 宋轻瓷眼尖,出声叫住那几人。 那几人明明听到了她的声音,却只是脚步微顿,而后跑得更慌了。 于修文察觉到不对劲,赶紧让几个官兵过去,将他们提了过来。 那群人共有四人,都是青壮男子,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像是被吓坏了。 于修文皱眉看着他们:“你们是何人?” 为首的圆脸男子回道:“我们是山下的百姓,几日前被山贼掳上山,今日好不容易寻到机会逃出来,便想着赶紧回家。” 宋轻瓷开口:“我方才叫你们,你们不何不停下?” 圆脸男子答道:“我们以为是山贼追来了,心中害怕,不敢停下。” 宋轻瓷轻笑一声:“难道山贼中还有女子?” 那人又答:“我们心中慌乱至极,听到声音只觉害怕,来不及分辨是男声女声。” 人在慌乱之中,确实没办法做到耳清目明。 宋轻瓷没再追问,换了话问。 “你们既从山贼处逃出,定然知道他们藏身位置,能否为我们带路,助我们将他们铲除?” 圆脸男子神色微愣,他身旁几人身体也微颤,低着头似连大气也不敢出。 片刻后,圆脸男子回道:“我们逃得匆忙,一路只顾逃跑,并不认得路。” 他右侧那人也壮着胆子说道:“是啊,我们被抓了几日,粒米未进,饥困交迫,实在没有体力再上山。” 他左侧那人也说道:“小民失踪已有几日,家中年迈父母只怕愁坏了,小民只想早日归家,让他们不再为小民担惊受怕。” 众人闻言,对几人都充满同情。 牵着猎狗的那位猎户更是开口为他们求情。 “大人,他们好不容易逃出来,怕是被吓坏了,不如让他们先归家。” 于修文正要点头应允,宋轻瓷冷声开口。 “不行,他们并非百姓,而是伪装成百姓逃跑的山贼。” 第80章 剿匪进行中,山贼杀无赦 众人一愣,下意识看向了那几个百姓。 那几个百姓脸色煞白,眼神慌乱,身体似也在发抖。 圆脸男子强作镇定。 “姑,姑娘为何这么说?我们都是山下百姓,并非山贼。” 宋轻瓷柳眉微挑。 “那你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地,做何营生,父母姓甚名谁。” 她说完,又补充道:“今日上山的,除了剿匪官军,还有各村镇寻人的百姓,你可别说错了。” 圆脸男子愣了愣,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他咬着牙,声音细弱地报出了自己和父母的名字,家中住址。 没有人出来指证或反驳。 见状,另外三人也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仍然没有人站出来指认。 圆脸男子似是松了口气,抬头看着宋轻瓷,语带挑衅。 “这位姑娘,你可还有话说?” 宋轻瓷对他们本也只是怀疑,见没有人出来指认他们,心中疑虑也渐消。 许是她神经紧绷,想太多了。 可她总觉得这几人给人的感觉奇怪,看着不像是寻常百姓。 于修文见状,朝他们挥了挥手。 “你们下山。” 几人面上露出喜色,转身匆匆离去。 宋轻瓷看着几人的背影,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之处在哪,复又叫住几人。 “等等。” 几人身影微顿,却不敢再走,只得回过头来,看着宋轻瓷,神色略有不耐。 宋轻瓷看了于修文一眼,冷声道。 “大人,将他们四人拿下。” 于修文愣了一下,看看宋轻瓷,又看看那四人,清俊的脸上带着几分迷茫。 但想到宋轻瓷曾被山贼掳走过,许是见过这几人,还是挥了挥手,让人将这四人拿下。 现场官兵众多,那四人不敢再跑,只脸色苍白地看着于修文。 “大人,我们犯了何罪,为何要抓我们?” 宋轻瓷慢慢地走到四人面前,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 “方才你们说,你们被抓了几日,粒米未进,饥困交迫,为何能跑得如此快速?” 圆脸男子回道:“我们为逃命竭尽了全力,跑得快一些有何不可。” 宋轻瓷伸手拨了下他身上的衣物。 “你们的衣服都不合身。” 这几人身材比较高大健硕,身上的衣服穿在身上普遍偏小偏紧,有几处的皮肉似都要鼓出来。 圆脸男子低头看了下身上的衣物,解释道。 “我们家中贫困,无钱添置新衣,穿家中兄长旧衣,或是市场上购买置旧衣,不合身也是常事。” 宋轻瓷又伸手,撩起了他身上的长衫,露出脚上黑色的长靴来,冷声道。 “你们家中既贫困,又为何买得起牛皮长靴?” 这时代,寻常百姓多穿草鞋或布鞋,贫穷人家更是连草鞋都穿不起,多打赤脚。 于修文也察觉出不对劲来,让人上前将其余几人的长衫掀开。 果然,他们脚上穿着同一制式的长靴。 宋轻瓷冷笑一声。 “我竟不知陵阳县竟富裕至此,贫苦百姓也能长得如此健壮,穿得如此之好。” 圆脸男子仍试图狡辩。 “这,这靴子,是我们捡的。对,捡的。” 宋轻瓷:“哦,在哪里捡的,能否再去捡几双来?” 圆脸男子顿时语塞。 于修文盯着他们脚上的靴子,面色难看。 “这是军中将领才能穿的靴子,你们倒是好福气,一捡就捡了四双。”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端王给他们安排的。 四人都脸色灰败,说不出话来。 宋轻瓷不想再与他们浪费时间,对于修文说道。 “将他们捆了,让他们带我们去山寨。” 说完,又盯着四人,冷声道。 “我们带了猎狗随行,他们都闻过失踪百姓的衣物,没有你们也能找到你们的藏身之处。” “你们识相就配合一些,告诉我们山寨中的情况。” 圆脸男子低着头,仍试图负隅顽抗。 宋轻瓷看着他,淡声道。 “端王和宁王集结了上万军队,誓要荡平未央山,我们只是开胃菜,大部队还在后面。” “你们以为你们真能逃得了?你们若乖乖配合,我们还能为你们争取宽大处理。” “若是你们不配合,等待你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圆脸男子沉默良久,终于败下阵来,交代了前因后果。 原来他们一早便逼着关在牢中的百姓们脱下了身上的衣物,换上了他们的衣物,他们则换上了百姓的衣物。 更换完毕后,他们四人又去找寨中几位当家询问下一步计划。 可很快他们就发现,大当家早已毒发身亡,死状凄惨。 二当家、三当家、四当家都不知所踪,想来是逃了。 这个事实,让他们心中惶恐不已。 最后,他们决定一不做二不休,也趁着剿匪官兵还没到,逃之夭夭。 没想到没跑多远,就撞上了官兵,还被宋轻瓷识破了身份。 得知此地已离山寨不远,寨中山贼不多,失踪百姓都还活着,众人心中都有些高兴。 宋轻瓷又问起了萧允的情况,但他们都不太清楚。 宋轻瓷心下又喜又忧。 于修文让人加紧赶路。 又半个时辰后,众人到达山寨外。 这个寨子只有六七十个山贼,且现在没了首领,而上山的官兵加百姓却有上百人,加上寨中被抓的百姓,加起来人数远多于山贼,后面又有大批军队压阵,众人倒也不怕。 只是现在寨中山贼与百姓换了衣物,他们并不知道百姓们会穿什么衣物,担心混战起来误伤百姓。 最后还是宋轻瓷想到了区分办法。 “穿长靴的是山贼,待会儿打起来,你们手中的武器,都朝穿军靴的人身上招呼。” 这群山贼想借百姓身份逃跑,草鞋布鞋不便后续长途跋涉,他们换了衣物却不舍得换下长靴。 刚刚逃跑那四个山贼,便是在鞋上露了破绽。 众人点头,操着刀剑木棍锄头等各式武器进了寨中。 才进寨中,便有一队人往前走来。 他们衣着整洁,却空着手,垂头丧气地往前走。 他们后面,还有一波人,部分人穿着破败脏乱的旧衣,部分人穿着刻意弄脏弄坏的新衣,手里都拿着刀剑等武器,嘴里骂骂咧咧,赶前一波人往前走。 众人下意识低头,看他们脚上穿的鞋子。 不少人的鞋子被长衫盖住,看不清楚,但走动间也能分辨一二。 走在前面的那波人脚上穿的是草鞋或布鞋,后面那波人脚上穿的都是长靴。 剿匪军民与两波人迎面撞上,互相都是一愣。 片刻后,迎面那群人却忽然纷纷伸手,往整起的发上绑起了干草。 为首那个男子还边绑边叫。 “宋回宋公子让我们在发上绑上干草,发上有干草的是百姓,没有干草的都是山贼。” 第81章 你是他的妻子吗? 众人闻言,都有些惊喜。 这些人虽然穿着的衣服有新旧,但须得仔细分辨才能看出。 他们穿的鞋子虽极易分辨,但打斗过程中总不能一直低着头。 头上是否绑有干草,却是抬着头也能一眼看出,极易分辨。 宋轻瓷担心其中有诈,多问了一句。 “你是谁,家住何处,家中有什么人,父母做何营生?” 为首那人一边往前跑,一边快速答道。 “我叫王春生,是未央山下宁远镇上猎户王有财的大儿子,今年二十二岁,尚未娶亲。” “我下面有一个十九岁的弟弟王冬生,一个十五岁的妹妹王秋水。” “我爹打猎为生,我娘是个裁缝。” 他话音未落,宋轻瓷身后就有道浑厚的声音响起。 “是春生,是王春生,我也是宁远镇的……” 宋轻瓷松了口气。 于修文也反应过来,对身后官兵和百姓说道。 “手里拿着武器,头上没有干草那群人是山贼,抓住他们。” 众人闻言,同仇敌忾地冲了上去。 山贼们顿时惊慌不已。 自发现去找几位当家的人久久未回后,精明的已发现事情不对劲,再派人去找他们,也是走一个跑一个,到得后来所有人都发现事情不对劲了。 可此时再跑已来不及,他们只好强撑着,逼那些百姓们出来替死。 那些百姓不知道他们心已散,手中又无兵器,只能乖乖按他们说的做。 却没想到那些百姓竟会留有后手,一个个都在袖中藏了干草,就等此刻派上用场。 被逼的几十个百姓都是有血性的青壮年,被关了几日,又早知替死之事,心中早就愤怒不已,见此刻有了后盾,一个个都激昂起来,跑出去就近寻了武器,很快加入了混战。 于修文和宋轻瓷都不会武艺,为了不给大家添乱,没有加入战斗,而是在一旁观战。 一方有备而来,一方仓促应战,那群山贼很快便败下阵来。 众人开始打扫战场。 死者就近挖坑掩埋,俘虏则捆缚起来,扔在一旁。 宋轻瓷在被救的百姓中找了一圈,都没看到萧允,心中有些焦急。 她走到王春生身旁,询问萧允的下落。 “方才听你提到宋回宋公子,你可知道他的下落?” 王春生在刚刚的战斗中伤了手臂,正在包扎伤口,闻言神色黯然。 “今日一早宋公子被山贼带走之后,就再未回来。” 宋轻瓷心下微沉。 他莫不是出事了?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他那般聪明,又有武艺傍身,怎么可能出事。 王春生看宋轻瓷脸色不太好,强撑着笑容安抚道。 “宋公子神通广大,肯定不会出事的。” “他比我还晚两天被绑上山,却知道这群山贼绑我们的目的。” “往头上绑干草这个法子,就是他教我们的。” 宋轻瓷心不在焉地点头,心却总安定不下来。 王春生问她:“你是宋公子的妻子吗?” 宋轻瓷摇头:“我是他姐姐。” 王春生继续安抚:“宋小姐,你别担心,宋公子一定会安全回来。” 宋轻瓷点头,起身去问被俘的山贼们。 然而这群山贼中稍微有点地位,或者稍微精明些的都跑了,剩下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 反倒是之前在半山抓的那个圆脸山贼提供了线索。 “那位公子如果不是被几位当家杀了,便是和他们一起跑了。” “他自称是郎中,二当家很器重他,这几日找了他好几次。” “早上他也是被二当家他们叫走的。” 于修文马上传令下去,让众人在山寨中搜查起来。 搜查完一圈,没发现萧允的尸体,倒是发现了几具山贼的尸体。 于修文提了圆脸山贼前去指认,马上便知道死的人是大当家,还有他身边的红人李大有及其两个跟班。 大当家王信义是毒发身亡,另三人都是被活活掐死的。 圆脸山贼见到李大有及其两个跟班,喃喃自语。 “他们不是跑了吗?怎么会死在这里?” 于是宋轻瓷又知道李大有看上萧允,想要侮辱他之事。 看结果,显然他没有成功,反倒被萧允反杀了。 众人又在王信义房中搜查了一番,却一无所获。 宋轻瓷看着略显空荡的房间,叹了口气。 “那几位当家既然逃了,定然将要紧的东西都带走了。” 于修文转头看向那个圆脸山贼。 “你可知他们逃向何处?” 圆脸山贼摇头:“这处是我们的新寨,能藏的人不多。我们在山中有多个藏身之所……” 宋轻瓷打断他的话,对于修文说道。 “他们应当去了旧寨。” 于修文有些不解:“你怎么知道?” 宋轻瓷解释道:“他们既要逃命,肯定要带上钱财。旧寨规模大,他们居住的时日长,他们的财物定然藏在那附近。” 她当初被掳走后,一直关押在旧寨。 与她一道被抢的大批嫁妆,想必也不会藏太远。 她被掳走后,官府一直有派兵找她,她逃回余州后,他们又要担心她带官兵来抓他们,必定不敢兴师动众搬运财物。 于修文沉吟过后,点头同意。 “既如此,我们现在便去旧寨寻他们。” 宋轻瓷摇头:“是我,不是我们。于大人,你带人守在此处,等大部队到来。” “我带人去旧寨。” 于修文毫不犹豫反对。 “那怎么行,你只是个弱女子,若是……” 宋轻瓷打断他:“你必须留下来镇场。” 她将于修文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说道。 “若是端王先到此处,到时无你镇场,他必定会将这群被俘的山贼灭口。” 于修文一愣,随即无奈点头。 “那我留下,你路上注意安全。” 若是端王和宁王到时分头行动,许知祥跟着宁王一路,端王先带人到了此处,无他在此,端王确实有可能直接灭口。 如此想来,他留下来要应对的压力,并不比去旧寨小。 宋轻瓷没敢耽搁,挑了二十几个未受伤的官兵,又带着向导和猎犬,往旧寨赶去。 第1章 重生自请为妾 灵堂上静悄悄的。 宋轻瓷面无表情,看着在她棺椁前相拥的男女。 她的未婚夫孟祈年,和她的堂妹宋楚盈。 到底何等情深,才能让他们不顾礼义廉耻,在亡者灵前亲热? 宋轻瓷掐紧了手指,眼底渐渐泛出冷厉。 若只是她的灵堂便罢了,可这还是她父亲的灵堂。 一个月前,她与孟祈年成亲。 成亲当日,却被山贼掳去,她费尽千辛万苦逃出,今日方才赶回。 结果赶上了她和父亲的葬礼。 父亲在她被掳后受不了打击去世,族人也以为她已死,特将他们父女的葬礼放在一起举办。 下人将她引来灵堂,结果,却看到了这一幕。 前世,她当场发作,指责他们不知廉耻。 结果却被告知,二房嫡女宋楚盈已与孟祈年定下婚约,一个月后便要成婚。 她虽平安归来,但毕竟被山贼掳走过,清白难定,只能做妾。 她再三拒绝,却仍被强送进孟府做了妾,在府中受尽搓磨。 好不容易怀上孩子,却被冤枉与人通奸,被孟祈年亲手灌下绝嗣汤,一尸两命。 人还未死绝,就被扔进了乱葬岗,被野狗啃食殆尽。 好在,她又活了。 宋轻瓷攥紧手指,无视相拥的两人,沉默地走进灵堂。 拿出6柱香,在烛上点燃,插进香炉里。 3根给冤死的父亲。 3根给前世枉死的自己。 听到声响,孟祈年抬头,看到宋轻瓷,吓得脸色发白,“腾”地站了起来。 他怀里的宋楚盈一时不察,狼狈地跌坐在地。 抬头看到宋轻瓷,她也愣住了。 孟祈年怔怔地看着宋轻瓷。 她衣裳破旧,发丝凌乱,苍白的脸上一片脏污。 相比一月前的光彩照人,现在的她身形清瘦,狼狈至极。 她没有死,这也不是他的幻觉。 宋轻瓷,回来了。 宋楚盈也反应过来,脸上闪过一抹怨毒,很快又恢复平静。 她起了身,看着宋轻瓷,柔柔开口。 “姐姐,你别误会,我和祈年哥哥刚才……” 宋轻瓷打断她。 “有什么话,去外面说。” 在灵堂前说,会污了她父亲的耳朵。 三人来到灵堂外,在湖边的树下站定。 宋轻瓷垂眸看着脚下流水,眼神如古井水般无波无澜。 孟祈年想到方才与宋楚盈在灵堂上相拥,有些心虚地解释。 “方才楚盈悲痛过度,哭至晕厥,我只是扶她一把。” 宋轻瓷没有反应。 宋楚盈接过话,有些迫不及待地宣告她的好消息。 “姐姐,我与祈年哥哥已是未婚夫妻……” 孟祈年厉声打断宋楚盈:“楚盈!” 见宋楚盈脸上带了几分委屈,他深吸了一口气,放软了声音。 “轻瓷刚回来,伯父的死已让她悲痛万分,别的事后面再说。” 宋楚盈眼里闪过几分不满,但仍乖巧地应道:“我知道了。” 宋轻瓷在心下冷笑。 如果不是她有前世记忆,只怕还真会被他俩的体贴感动。 想让她让出妻位,给他做妾,满足他们就是。 “我被山贼掳走,失了清白,不配再做孟家正妻。” 孟祈年和宋楚盈都愣了。 好一会儿后,孟祈年才脸色难看地开口。 “轻瓷,你要和我退婚?我不允许,我……” 宋轻瓷打断他,声音坚定,语气柔和。 “轻瓷自请入孟府做妾,望孟郎不要嫌弃。” 前世,孟祈年提出降妻为妾的要求,她再三拒绝。 但什么也没改变,反惹得孟家人更加厌恶她。 也怪她前世悲伤过度,没有认清现实,才会那般刚烈地硬杠。 她父亲已死,二房等着吃她绝户,在女子地位卑贱如蚁的大周朝,没人会将她的想法放在心上。 她同意或拒绝,结果都一样。 孟祈年和宋楚盈面面相觑。 宋家富甲一方,宋轻瓷又是大房嫡女,余州出名的才女,素来心高气傲,忽然自请为妾,着实令人诧异。 孟祈年喃喃开口:“可,可是,你不是不愿做妾?” 岂止是不愿做妾,甚至做了正妻,也不愿夫君纳妾。 他记得,有一次他与宋轻瓷,宋楚盈讨论妻妾话题。 宋轻瓷说,她的郎君心中当只有她一人,若非四十无所出,绝不可纳妾。 宋楚盈却说,自古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只要心中有她,便是纳十房八房也无关要紧。 他当时还笑着评价,宋轻瓷的爱有些狭隘,不如宋楚盈的包容。 结果被宋轻瓷怼了回来,说她宁可孤独终老,也不愿与人分享夫君。 宋轻瓷目光温润地看着孟祈年,眼里满含深情。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名声已毁,只求孟郎不要抛下我。” “正妻名分哪有与孟郎相守重要,我深爱孟郎,只要能与孟郎在一起,便是做妾也甘愿。” 心中却满是嘲讽。 前世,她孤苦无依,满心希望孟祈年给她撑腰,却没想到他会落井下石。 不仅与他父母逼她为妾,又与宋楚盈暗中苟且,还毒杀了她和她的孩子。 青梅竹马的情意,在变了的心面前,不值一提。 孟祈年眼里涌出柔情。 他知晓宋轻瓷的性子,清高孤傲,若非爱惨了他,绝不会自请做妾。 他无比感动:“轻瓷,你放心,我一定会善待你。” 宋轻瓷挤出笑容:“我相信孟郎。” 宋楚盈忽然跳了出来。 “姐姐是余州第一美人,才貌双绝,怎能给人做妾?” 宋轻瓷目光淡淡地看着宋楚盈。 她长相娇柔,性格温婉,极善伪装。 前世,她再三保证会善待她。 结果,败她名声,毁她清白,断她子嗣,在人前还一副大义灭亲的仁善模样,是余州城人人夸赞的贤妻,后来更得封诰命,风头无俩。 她后来虽发现她真面目,但她大势已去,早没了反击之力。 她回道:“那不过是虚名罢了。当家主母不看美貌不看才学,看的是性情。” “堂妹性情柔顺,大度宽容,又不好争抢,颇有当家主母之风。” 宋轻瓷看着孟祈年。 “轻瓷斗胆,想让孟郎选堂妹做正妻。” 第2章 携双倍嫁妆入府 孟祈年又是一愣。 宋轻瓷今日所求,都是他心中所愿。 宋楚盈也是一脸意外,咬唇问道。 “姐姐,我为妻,你为妾,你甘愿屈居我之下?” 宋轻瓷上前,挽住宋楚盈的手臂,低声说道。 “我这名声嫁与别家也是做妾,主母未必能容下我。” “我与堂妹素日姐妹情深,堂妹性情又和顺,定能容我。” 孟轻瓷看着孟祈年,话中颇有深意。 “以后我们共同服侍孟郎,便像过去一般,必定幸福美满。” 前世,她在孟祈年求娶宋楚盈时,才反应过来,他们一男二女三人行已久。 每次,她与孟祈年在一起时,宋楚盈都会突然出现。 他们画画对弈,她便在旁刺绣。 他们吟诗作对,她便在旁抚琴。 他们饮酒赏花,她便在旁跳舞。 孟祈年对她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不耐,变成了接纳,而后变成了欣赏。 他夸宋楚盈不争不抢,温柔娴静。虽不通文墨,但自有其出众之处。 后来逢年过节,他送她礼物,也会捎带着给宋楚盈一份。 甚至时常在她面前,与宋楚盈有肢体接触,为她抚开额间碎发,为她被针刺伤的手上药…… 有时看他俩亲密接触,她心下也觉不快,但孟祈年每回都笑她小肚鸡肠,说他只将宋楚盈当妹妹看待。 现在想来,他们之间早有龃龉。 宋楚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一切都脱离了她的预想。 她想嫁给孟祈年为妻,却并不想宋轻瓷入府为妾。 她知晓孟祈年对宋轻瓷有情意,宋轻瓷若入府做妾,孟祈年极有可能宠妾冷妻。 她想将宋轻瓷踩在脚下,却并不想与旁人平分孟祈年的爱意。 孟祈年脸上涌上狂喜。 他既爱宋轻瓷的美貌才学,又爱宋楚盈的温柔小意。 以前宋轻瓷不让他纳妾,他心中颇有些遗憾。 现在可两者兼得,如何不让他心中快意。 宋轻瓷心下冷笑,面上却一派温和。 “这事我们三人说了并不做数,孟郎还是回家与伯父伯母商量。” 孟祈年一脸笃定:“他们定会答应的。” 宋轻瓷脸上闪过一抹嘲讽。 自然会答应,毕竟这就是他们的诉求。 孟祈年心中喜悦,又说了几句话,便兴冲冲地回去,告诉父母这个好消息了。 宋轻瓷看着他轻快的背影,一脸嗤嘲。 他还真是开心呢。 开心到连在前岳父灵前,做做样子都忘了。 不过,她父亲应该也不稀罕了。 目送着孟祈年的身影消失后,宋轻瓷收回了目光,往灵堂走去。 她虽没死,但她父亲却确确实实死了。 她要安安静静地陪他。 宋楚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姐姐如此大度,真让楚盈佩服。” 宋轻瓷头也没回,只淡淡地说道。 “这都是跟堂妹学的。” 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表面一套,心里一套。 她用前世交了学费,这一世定要用好这招。 孟家人听了孟祈年带回家的消息很是高兴,第二天便登了宋府的门验证。 威严如孟父,也在给宋父上完香后,迫不及待地问宋轻瓷。 “听祈年说,你愿意给他做妾,并建议他娶楚盈为妻?” 宋轻瓷点头。 孟父很是满意,摸着下巴由衷地夸赞起来。 “你向来懂事大度,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他一直都很认可宋轻瓷这个儿媳。 无论是长相,才学,品性,还是身家,都很合他意。 若非她被山贼掳去坏了名声,宋父也死了,大房没了依靠,他也不愿让她做妾。 宋轻瓷夸巧地回他:“这是轻瓷应该做的。” 前世,她拒绝了孟祈年的提议,孟父亲自出马劝说她。 宋孟两家是世交,但孟父只是知州,俸禄不高,又要养一大家子,经济拮据。 宋家却是余州首富,家财万贯,接济了孟家三十余年。 她受不了孟家人落井下石,当众指责孟家忘恩负义。 孟父被她怼得黑了脸,从此再没给过她好脸色,任府内下人苛待她。 后来她惨死孟府,他也没来看她一眼,听闻她的死讯,还骂了句“晦气”。 孟父脸上露出笑意,意识到自己还在宋父灵堂外,又赶紧压下笑意,摆出悲伤神色。 这就是她叫了十七年伯父的人。 宋轻瓷心下鄙夷,面上却满含恭敬。 “孟家纳我为妾,少不得被人议论。这份名誉损失只能拿钱来补,我愿携双倍嫁妆入孟府。” 闻言,旁边的宋楚盈一僵。 宋轻瓷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前世,这是宋楚盈提的要求。 孟家人贪财,听闻双倍嫁妆喜不自胜。 她被逼拿出私产凑足双倍嫁妆,孟家人却把这笔功记在了宋楚盈头上,后来更是把这些嫁妆都记在了宋楚盈名下。 她出钱出力,比不上宋楚盈出嘴。 孟父闻言大喜,孟祈年脸上也有喜色。 宋轻瓷咬着唇,欲言又止。 孟父大手一挥:“你有什么顾虑,尽可说出来。” 宋轻瓷这才开口。 “只是,现在大房的产业都由二房代管,我要筹措嫁妆,还得二叔配合。” 宋家虽是余州首富,但其实主要都靠大房撑着,大半家业都在大房手上。 她父亲疼她,几年前便开始替她准备嫁妆,备的嫁妆极其丰厚。 光是那一份嫁妆,就吸引来了山贼,现在她要出双倍,肯定需要动宋家产业。 孟父是余州知州,儿子又要与二房的宋楚盈结亲,由他和二房开口,比自己更合适。 她要二房把吞下去的钱财产业,全部吐出来。 孟父看着宋轻瓷,说道。 “你放心,我会与你二叔沟通,让他们全力配合你筹措嫁妆。” 宋父已死,宋轻瓷是女子,没有继续权,又即将出嫁,大房产业会全部落入二房手中。 她想趁此时机多要些嫁妆钱财傍身,再合理不过。 宋轻瓷:“多谢孟伯父帮忙。” 孟父当下便迫不及待找宋轻瓷二叔商量了。 宋楚盈算盘落空,看着宋轻瓷,嘲讽道。 “姐姐可真是大方,竟携双倍嫁妆给人做妾。” “我只听说想从良的妓子,才会倒贴钱给人做妾。” 自古做妾,都是夫家给钱。 宋轻瓷瞥了她一眼,目光柔柔地看向孟祈年。 “因为我对孟郎爱得深沉,我愿为他付出一切。” 孟祈年很是感动,握住宋轻瓷的手,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宋楚盈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脸色怨毒。 “话说起来,姐姐也未必比妓子干净呢。” “姐姐那么多的嫁妆,都能被山贼抢走,想必那群山贼人数不少。” “姐姐这一月,定然没少被他们糟蹋。” 第3章 认了个假弟弟 孟祈年脸色微变,握着宋轻瓷的手也一顿。 像是接触到了脏东西一般。 不得不说,宋楚盈这话说得很毒,也戳中了孟祈年的痛处。 他是知州之子,余州城出名的青年才俊,别人用过的东西都不碰,更别说是人。 宋轻瓷在心里轻讽,孟祈年就是这般浅薄,又这般愚蠢。 她看着孟祈年,眼角微红,咬着唇轻声说道。 “我并未失贞,那些山贼,连我的手都未碰到。” “我为了保住贞节,一直与那些山贼斡旋,曾三天三夜未阖眼。” 宋楚盈不信。 “姐姐长得这般美貌,又正值妙龄,那群山贼怎可能放过姐姐这块肥肉?” 宋轻瓷睇了她一眼,目光莹莹地看向孟祈年。 “孟郎,你信我,待咱俩成婚那日,你便知晓。” 孟祈年这才重新握紧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眼里情意流淌。 “我信你。” 像是为了掩饰心虚,他又转头看宋楚盈,有些恼怒地说道。 “楚盈,女儿家的清白至关重要,你无凭无据,便在此处败坏青瓷的名节,是何居心?” 宋楚盈怯怯地看了孟祈年一眼,又垂头,声音细弱。 “我,我只是随口一说,并非有意中伤姐姐。” 孟祈年却仍是不满。 “轻瓷已甘愿为妾,还推荐你做我正妻,你这般无礼善妒,哪有半点正妻的样子。” 宋轻瓷将手从孟祈年掌心抽出。 “孟郎,你我自小便有婚约,又情意甚笃。” “堂妹忌惮我也是正常的,毕竟,”她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这世上宠妾灭妻的事时有发生。” 眼见孟祈年脸色愈加难看,宋楚盈眼里也闪过一丝不安,宋轻瓷唇角微勾。 挑拨离间,她也会,也是跟前世的宋楚盈学的。 她是位好老师,自己也要当个好学生。 回到自己院中,宋轻瓷敛了笑意,伸出手绢,有些嫌恶地擦着刚被孟祈年抓过的手。 如果不是为了麻痹他们,为自己争取喘息时间,她真不想这般与他们做戏。 一看到他们,她就会想起他们前世的恶毒嘴脸,想起自己的惨状。 但现在她孤立无援,不能像前世那般直来直去,只能陪他们逢场作戏。 宋轻瓷正失神,就有门房来通报,她的贴身丫鬟檀云回来了。 宋轻瓷赶紧让门房将檀云宣进府。 一进院子,方坐下,檀云便低声说道。 “小姐,你救的那位公子醒了。” 檀云是她陪嫁丫鬟,一月前和她一起被山贼掳走。 这一月陪着她从山贼窝逃出,在山中辗转,吃尽了苦头。 回余州的路上,两人捡了一个受伤的男子,为了不被人误会,便将他放在城郊一户农家养伤。 那户农家条件简陋,家中又只有一个老妇和一个5岁幼童,不擅照顾人,宋轻瓷便将檀云留下来照顾他。 前世,她陷在父亲死去的悲痛,和孟祈年要另娶的愤怒里,无暇管其他事。 可现在,想到他与父亲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她心下有了别的计较。 “去看看他。” 她起身,让人去套马车,准备出门。 马车离府没多久,后面就有辆马车跟了上来。 宋轻瓷隔着车帘,看着后面紧跟着的马车,淡笑一声后,对车夫说了句。 “去府衙。” 车夫驾着马车往府衙驶去。 前世,因她一回府就闹起来了,二房的人以她得了失心疯为由,把她看管起来了。 轻易不让她出院门,即便她有要事要出门,都一直被人跟着。 这一世她没闹,但并不代表宋家和孟家人就放心她。 很快到了府衙,宋轻瓷让车夫在门口等着,自己带着檀云进去了。 刚过转角,她就看到那辆跟着她的马车,也在府门不远处停了下来。 她冷笑一声,进了衙门,和官差禀明来意,她要见余州知府许知祥。 宋家是余州首富,她父亲此前又是宋家主事人,与官府往来密切,与知府许知祥也常打交道。 她虽是女子,但家中幼弟年纪尚小,一直帮衬着她父亲打理家业,与许知祥也算熟识。 许知祥的贴身小厮与她也熟,听了官差的通禀,特意出门来接,并将她带到了前厅。 可惜的是,许知祥正在书房会客,暂无空见她。 宋轻瓷等了片刻后,去见了许夫人。 片刻后,她就打扮成许府的婢女模样,和其他几个婢女,提着篮子出了门。 待走到城中最繁华的地段,她与几个婢女分开,叫了辆马车,直奔城外而去。 很快到了农家,宋轻瓷与家中老妇打过招呼,直奔卧房。 她救的那个男子果然醒了,正靠坐在床头,手里拿着本破破烂烂的书在看。 宋轻瓷定睛一看,发现他手里拿的是《三字经》。 应该是这户农家孩子的书。 他似看得出神,宋轻瓷进门也没发觉。 宋轻瓷在床边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有一副好相貌,玉面朱唇,眉眼似画,鼻翼高挺,如同谪仙一般。 他的气质也不错,即便身上穿的是破旧带补丁的布衣,浑身也带着贵气。 他定不是普通人,但她想赌一把,赌他是个知恩图报的君子。 她开口了:“我救了你,你得报答我。” 前世她救了他,却没有向他索要回报。 他苏醒后便走了,后来她再没见过他,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男子一怔,目光终于从书上移开,落在宋轻瓷脸上。 “你要我如何报答?” 声音温润动听,如山泉水般清越。 宋轻瓷:“你姓甚名谁?年方几何?” 男子看着她,沉默了半晌,才回道。 “我叫萧允,刚满十九岁。” 宋轻瓷看着萧允,这或许是个假名字,但她无所谓。 “我叫宋轻瓷,今年十七岁,是宋家大房的长女。”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弟弟宋回,刚满十五岁。” 第4章 与知府结盟 萧允眸光微动,一脸玩味地看着宋轻瓷。 他长她三岁,却要当她弟弟,属实有趣。 “为何?” 宋轻瓷看着他清俊的眉眼。 她原不想救他的。 她被山贼掳走后逃出来,回来时已精疲力竭,实在没有救人的心力。 但他的眉眼与她爹有几分相似,她便动了恻隐之心。 没成想,她一时的心软,竟能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也许,这也是她爹在冥冥之中,给她留的一条后路。 这个时代,女子没有继承权。 她父亲已死,幼弟走失,宋家大房没了男丁,她一个弱女子,且是已到婚嫁之年的女子,根本支撑不起宋家大房,只能被吃绝户。 宋家大房需要一个男丁,她也需要一个弟弟。 恰好,她大弟在10年前走失,眼前这男子又与父亲长相相似,只要她能拿出证据,他就可以成为她的弟弟。 宋轻瓷简单地和萧允介绍了一下自己当前的情况。 萧允听完沉默了。 宋轻瓷看着他,柔声劝道。 “你现在重伤在身,正好可趁此机会疗伤,宋府富贵,能为你请好大夫,买好药材。” “待你伤好,我的事应该也差不多结束了,你想离开,我也不会阻拦。” “相反,我还会给你一笔银钱,送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萧允剑眉微挑。 “若我答应你,需在余州待多久?” 宋轻瓷沉吟片刻后,回他。 “我会尽力在一月之内,料理完宋家事。” 孟祈年和宋楚盈会在一月后成婚,她需同日入孟府为妾。 她要在这一月之内,清除她院内二房的人,夺回大房产业,粉碎宋孟两家吃她绝户的计划。 时间虽有些紧,但也并非没有胜算。 萧允长指摩挲着下巴。 “确实是笔划算的买卖。” 只需要在宋府待一月,便能一举三得。 一、报救命之恩;二、在宋府养伤;三、得一笔银钱。 而且—— 他的目光从宋轻瓷脸上滑过。 她是个标准的美人。 皮肤白皙,乌发如瀑,精巧的鹅蛋脸上,杏眼挺鼻红唇,每一处都长得合人心意。 那日他重伤在身,昏倒在路边,迷迷糊糊间睁开眼,便看见了她。 她头发散乱,脸上一片脏污,额头还冒着细汗,紧咬着牙关搀着他往前走。 明明灰头土脸狼狈至极,可他却觉得她脸上闪着光,似天上仙女般圣洁。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身材清瘦,腰细得似乎一掐就断,胳膊也如蒲苇般纤细,可她却生生用这副柔弱身躯,搀着高大挺拔的自己,走了好几里地。 她值得让自己,在余州逗留。 萧允朝她露出笑容,清俊的面庞像是高山白雪消融,让人移不开目光。 “好,我就当你弟弟。” 宋轻瓷松了口气。 “但有一点,你随我回了宋家,不可肖想宋家的钱财。” 她家中已到处是狼,她不想再引狼入室。 萧允想也不想便点了头。 余州不过弹丸之地,清贫至极,宋家便是余州首富,他都看不上那点钱财。 但眼前的女子,他很有兴趣。 “我不会肖想宋家的钱财。” 我只肖想你,姐姐。 “你准备一下,过几日,我来迎你入府。” 宋轻瓷很快便回了府衙,换回自己的衣服后,面见了知府许知祥。 许知祥年约四十,长相斯文儒雅,性格温和,处事公道,在百姓间口碑不错。 他们应当能合作。 看到宋轻瓷来找自己,许知祥十分意外。 “轻瓷,你不在府中料理你父亲的后事,怎么来府衙了?” 他知晓宋轻瓷被山贼掳走昨日方归,也知道她父亲去世,8岁的幼弟也走失了,对她十分同情。 宋轻瓷冲他行了一礼,坐下后方才表明来意。 “我想和伯父,不,许大人做一笔交易。” “我愿用宋家一半家财,和大人结为盟友,愿大人今后能帮我。” 宋楚盈与孟祈年要成亲,说明宋家二房与孟家已经结盟。 她以后,无论是在宋家,还是在孟家都孤立无援。 她必须为自己找到外援,才能与他们抗衡,让今世的自己不必再走老路,也为前世的自己复仇。 宋家是余州首富,莫说一半家财,便是十分之一,数量已经十分可观。 这样的诱惑,她相信没人能够拒绝。 许知祥闻言,脸上一片惊讶之色,显然是被她开的条件惊到了。 但他既没答应,也没拒绝,沉默良久方才说了一句。 “轻瓷,我与你父亲打交道已久,与你也算熟识,你当知道,我是清官。” 宋轻瓷脸上一片真诚。 “大人是清官,也是能官,有远大抱负,能为百姓干实事。” “可只要大人想干实事,就需要银钱。” 银钱是立国根基,是百姓安居乐业的根本。 不管清官,贪官,奸官,能官,想享受或想干实事,都离不开它。 许知祥出身寒门,却能在这个年纪当上知府,思想并不迂腐。 许知祥沉默不语。 一文钱都能难倒英雄汉,更何况是他这个管着一州的知府。 余州地处东南,离京城极远且山地颇多,交通不畅,匪患频繁,并不是富庶之地。 百姓生活相当艰苦,每年能纳的税银不多,上半年遇上洪灾,朝廷赈灾款迟迟未发,他一再上表催促,在太子的斡旋下,赈灾款才终于下来,可经过层层盘剥,到手也所剩无几。 宋轻瓷看许知祥神色松动,继续劝道。 “这笔钱,不是我贿赂大人的,是我借大人之手,回馈余州百姓的。” “若遇灾年,大人可用这笔钱开仓赈灾,安置灾民。” “若遇丰年,大人可用这笔钱修路筑堤,促进生产。” “余州百姓有大人这样仁德的父母官,必会感激赞扬,登王拜相,名垂青史也不无可能。” 她顿了顿,才又压低声音说道。 “而且我听闻大人是太子党,潜心追随,却因余州贫寒,一直在拖太子后腿。” “大人若是富了,能当太子的钱袋子,想必也能让太子高看一眼。” “日后太子登基,大人必是新朝重臣,何愁抱负不得施展。” 第5章 众人来抓奸 许知祥原还只是心动,听到后面,蓦然瞪大了眼。 “你,你怎知我是太子党?” 宋轻瓷轻笑一声:“听我父亲隐约提起过,大人对太子颇为赞赏。” 其实她是根据前世的经历推测的。 前世她入孟府做妾后,很少机会出府,只能听府内人议论。 她隐约听过,许知祥遇上贵人,不仅入京为官,还成了新帝重臣。 那时的新帝,现在还只是太子,她便推测他是太子党。 许知祥叹了口气:“可惜余州苦寒离京城远,我至今未曾见过太子,太子也不知我的存在。” 宋轻瓷安抚道。 “大人一心为民,定能做出一番政绩,让太子注意到大人。” “我也愿协助大人,为太子效忠,助太子早日登上帝位。” 前世她虽未见过新帝,但在她死去几年后,确实是他下令,灭了宋孟两家满门。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愿意为这位素眛谋面的朋友效忠。 许知祥定定地看着宋轻瓷,好一会儿后才开口。 “你未来公公孟敬宇是余州知州,你为何不与他结盟,反倒来找我?” 宋轻瓷简单说了一下这两日发生的事。 “我父亲一死,孟家人便翻脸不认人,要我做妾又要我携双倍嫁妆入府,这般贪婪且忘恩负义之人,怎配做我盟友?” “我答应他们只是权宜之计,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让宋家大房的产业,落入他们之手。” 她起身,走到许知祥面前,朝他盈盈一拜。 “大人若能助我保住宋家大房的产业,我不仅愿分大人一半家财,往后宋家大房的所有营收,都有大人一半。” 这些钱,与其被宋孟两家所吞,不如给许知祥。 起码能花到百姓身上,起码能帮到未来新帝。 许知祥同意了。 “你要我如何帮你?” 宋轻瓷微微一笑。 “我已找到失踪的二弟宋回,还请大人协助我二弟认祖归宗,夺回大房家业。” 她与许知祥详聊了许久,方才带着檀云回了宋府。 方才回府,就被人宣去了前厅。 她二叔宋广平和孟父都在,宋楚盈也在一旁给两人沏茶。 孟父看着她,脸色有些难看。 “轻瓷,你去府衙干什么?” 宋轻瓷心下一沉。 果然,她被盯上了。 她父亲死后,宋广平寻找各种理由,将大房的下人一一驱逐出府,换上了他的人。 现在,她虽仍是名义上的宋家大小姐,但在府内已无人可用。 唯一的心腹,就只剩陪她一起从山贼处逃回的檀云。 她状似不解:“二叔,伯父,你们怎知我去了府衙?” 宋广平端茶的手微僵,孟父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宋楚盈轻笑一声,边沏茶边回她。 “堂姐,你才从山贼处逃回,我们自然得派人保护你啊。” 她倒了一杯茶,上前来递给宋轻瓷。 “免得姐姐再被山贼掳走,再丢了宋家的颜面。” 宋轻瓷的目光从她笑脸上扫过。 她看得分明,方才跟着她的车夫,是宋楚盈的人。 她有些恍惚。 以前的宋楚盈是真的天真无邪,和她宛如亲生姐妹。 也因此,前世她后来露了许多马脚,她对她都没有设防。 现在想来,她的转变,其实是有端倪的。 一年前,她落了水,再醒来后,性子就变了。 不仅老爱往她和孟祈年面前钻,也总是明里暗里与她比较,想要把她比下去。 想到这里,宋轻瓷才惊觉。 无论是前世的宋楚盈,还是这一世的宋楚盈,和最初单纯的她都判若两人。 见宋轻瓷不接茶,且一径发呆,宋楚盈笑吟吟地打断她的沉思。 “姐姐怎么不说话,莫不是去府衙做了什么坏事?” 她用的是开玩笑的语气,宋方平和孟父听了,脸色却更沉了。 宋轻瓷接过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宋楚盈看似娇柔,却总能在不经意间,用话牵动别人的情绪。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过去那个天真单纯,脑子里只惦记着吃的堂妹。 她喝了口茶,回道。 “去报案,我被山贼掳走,所有嫁妆都被抢去,名声尽毁,还害得我爹病危去世,我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 孟父眉头微皱:“我便是余州知州,你为何舍近求远,去找我的上级?” 宋轻瓷解释:“伯父是我未来公公,我出事自当避嫌。” 孟父脸色舒缓了不少。 宋广平也笑道:“还是轻瓷细心。” 宋轻瓷笑着应付了几句,便回院子去了。 第二日,她将备好的东西交给檀云,让她送去给萧允。 看着悄悄跟上檀云的那辆马车,宋轻瓷淡笑不语。 第三日,她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大张旗鼓地出了府,来到萧允暂住的农家。 萧允仍坐在床上,翻看着那本破旧的《三字经》。 看到宋轻瓷进来,他眉眼微扬。 和前两日的素净不同,今日的她,似乎认真妆扮过。 脸上薄涂过脂粉,唇色也水润,眉头细细描过,看着不浮夸,气色却好了不少。 鸦青的鬓边插着一朵白花,耳上也戴着白色的珍珠耳环,衬得两颊肤白如雪。 身上穿的仍是孝服,腰间却挂了个粉色香囊,让人不由得将目光落向她不盈一握的腰间。 宋轻瓷走到床边,垂眸看着他,脸色温和,沉声开口。 “你准备好了吗?” 萧允冲她轻轻点头。 宋轻瓷朝他伸出手。 “那么,弟弟,跟我回家。” 萧允握住她的手,果真如想象中那般温软,那般让他不想放下。 两人才刚牵上手,房门蓦地被大力踹开,紧接着她二叔宋广平便冲了进来。 在看到两人交握的手后,他脸色一凛,厉声喝道。 “轻瓷,你爹尸骨未寒,你尚有夫家,便与别的男子勾搭在一起,你真是不知羞耻。” 宋轻瓷愣了一下,随即在心下冷笑。 来得可真快,宋楚盈真是好快的速度。 她还以为,她和萧允会被堵在路上呢。 幸好,她一早就让檀云去府衙请人了。 她看着宋广平,慢吞吞地开口:“二叔……” 才刚开口,却被突然进门的堂弟宋楚枫打断。 “宋轻瓷,你也太不像话了,才刚从山贼窝出来,转头便与陌生男子私会,怎这般自甘下贱?” 宋楚枫看着她,满脸的不屑。 他话音未落,宋楚盈和孟祈年也双双出现。 宋楚盈站在门前,用手帕在鼻间挥了挥,像是嫌脏。 “怪不得姐姐自请给祈年哥哥做妾,原来是早就有了相好,想让祈年哥哥接盘。” 她看着萧允俊秀的面庞,脸上闪过一抹嫉妒。 “只是不知你这相好,若知道你被山贼所掳,失了清白,又要给祈年哥哥做妾,还会不会要你呢?” 第6章 愚蠢的未婚夫 宋轻瓷脸色漠然地看着宋家人上蹿下跳。 为今之计,便是拖延时间,等檀云带着救兵来。 她转开头,却正对上孟祈年的目光,神色微怔。 他的眼里,有震惊,有鄙夷,有嫌恶。 好在,她早已习惯。 前世,她一再被诬陷,他也从未信过她。 他从来只信“证据”,不信她的人品。 孟祈年正在宋府,听宋楚盈说要来抓宋轻瓷的奸,心下惊疑,便跟着来了。 不曾想,竟真看到宋轻瓷与一个陌生男子共处一室。 两人还抓着手,一个在床上,一个床边。 若非他到得及时,只怕两人已经颠鸾倒凤上了。 想到宋轻瓷素日的人品,他又疑心自己多想了,便忍着气开口。 “轻瓷,你可有话要说?” 宋轻瓷正要说话,宋楚盈嗤笑一声。 “祈年哥哥,她已被当场抓奸,还能有何话可说?” “便是说,也无非是狡辩,或是求你原谅罢了。” 宋楚枫也点头:“我们往日都被她给骗了。面上一副温婉坚贞的模样,其实骨子里比青楼女子还下贱。” 宋楚盈眨了眨眼:“姐姐以前不是这样的,许是被山贼玷污了清白,破罐子破摔,连脸都不要了。” 她咬着唇:“否则,她那般清高,怎会自请做妾?” 孟祈年被两人激得心头火起,见宋轻瓷不解释,心下怒火更炽。 “轻瓷,你不说话,我便当你默认了。” 宋楚盈说道:“证据确凿,她现在哪敢说话。府上跟踪她的小厮说,她与这男子已在一起好几日,便是今日没发生什么,前几日肯定也不清白。” 宋轻瓷打断她:“你少造谣,他前几日重伤在身,昏迷不醒,如何行事?” 宋楚盈得意一笑:“谁说他昏迷了,你便无法行事,你主动不就是了。” “堂妹如此清楚男女欢好之事,莫非与人行事过?” 宋轻瓷看向孟祈年,语带嗤嘲。 “莫非是孟郎给堂妹的体验?” 她眼眶一红,从袖中抽出帕子,哽咽着说道。 “一月前,我与孟郎婚约尚在。” “这一月里,我被山贼掳走,莫非孟郎与堂妹已经……” 她欲言又止。 孟祈年有些羞恼,瞪着宋轻瓷。 “你休要胡说,我并未碰她。” 他又怨责地看了宋楚盈一眼。 大庭广众下说这样的话,属实是孟浪了些。 宋楚盈也有些后悔,方才她话说得太快,待反应过来已来不及收住了。 宋楚枫赶紧替宋楚盈开脱:“这些事,是我告知妹妹的。” 宋轻瓷接过话:“你们兄妹俩感情可真好,连床榻之事都能交流,不知堂妹新婚夜,堂兄可要去现场指导?” 宋楚枫气得跳脚:“你……” “啪”的一声,宋广平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打断了房内的唇枪舌剑。 “宋轻瓷,今日是你被抓奸在床,反倒来污蔑楚枫兄妹,你是何居心?” 宋轻瓷在心下冷笑。 能有何居心?拖延时间罢了。 他们无理取闹,她便胡搅蛮缠。 宋楚盈也回过味来,看着孟祈年,委屈地说道。 “祈年哥哥,你看她,明明是自己被抓奸在床,为了给自己脱罪,竟反过来污蔑咱俩通奸。” 孟祈年看向床边,那男子姿态优雅地靠坐在枕上,宋轻瓷站在床侧,两人隔得极近。 他们在房内吵了这般久,宋轻瓷竟没离开床边,那男子也未出言辩解。 他脸色异常阴沉。 这些时日,他家人日日在他耳边念叨,说宋轻瓷失了清白,不配为孟家正妻,要他另娶。 他心知宋轻瓷被山贼掳去,也是个受害者,还要因此被退婚,心下对她很是心疼。 可他拗不过父母,再三和父母恳求,才让他们松口,答应他纳宋轻瓷为妾。 后来宋轻瓷自请给他做妾,他心中欣喜异常。 她受了这些苦,又这般懂事,他暗下决心,日后必然好好待她,不让她再受苦。 却没想到她面上答应了他,转眼便与别的男子私会。 他一心为她筹谋,她却如此辜负他的心意,把他当成傻子愚弄。 他心里那点愧疚消失无踪,余下的只有对她的恨。 他看着宋轻瓷,英俊的脸上恨意翻涌,说出的话也因生气微微发抖。 “轻瓷,你被山贼所掳,我念你是受害者,才愿纳你为妾。” “没曾想你竟如此不知羞,不仅私会陌生男子,还将其养在这里。” 孟祈年气到极致,只觉呼吸困难,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他闭了闭眼,将心头的怒意压下去一些后,才又继续说道。 “像你这般放荡的女子,便是倒贴给我做妾,我也嫌脏了孟府的门楣。” 他毅然转头,看着宋广平,冷声道。 “宋伯父,一月后我只与楚盈成亲,至于轻瓷,你还是为她另寻夫婿。” 饶是在前世见过孟祈年的真实嘴脸,乍然听到这话,宋轻瓷还是觉得心中发寒。 她前世真是瞎了眼蒙了心,才会对他上心。 她紧紧攥着手,看着孟祈年:“我并未与他通奸。” 孟祈年脸色未变:“你如何证明?” 宋轻瓷心沉似水。 又是这句话,前世她已听腻了。 没想到这一世,他仍是这般没脑子。 现在她不能直接说出萧允的身份,以宋广平的无耻,若知晓他是自己亲弟,一定会上赶着弄死他。 她得拖延时间,等许知祥带人到来,再公布萧允的身份。 见宋轻瓷沉默不语,孟祈年冷笑一声。 他给了她机会,但她不珍惜。 既然她一再辜负他的心意,他又何必再顾念曾经的情意。 反正,她也已经不在意了。 “宋轻瓷,你真令我失望。从今往后,你我婚嫁,再不相干。” 说罢,他冷着脸从腰间取一块玉佩,扔向宋轻瓷。 碧绿的龙凤玉佩朝宋轻瓷袭来,砸中她脑门后,又往地上落去。 “啪”的一声,精致的玉佩瞬间碎裂成无数块,安静地躺在青石地板上。 额间微疼,宋轻瓷袖中的手蓦地紧握成拳。 长长的指甲插进掌心,但她已感觉不到疼痛,只觉愤怒。 她想起临死前,他给怀孕的她灌绝嗣汤的那一幕,他也是这般绝情。 她压抑着愤怒,低头看着碎成数块的玉佩。 那是她与孟祈年的定情信物。 她亲自画的图纸,找最专业的玉匠学习,亲手一刀一刀雕出来的。 他说扔便扔,就像他们十七年的情意一样。 她闭了闭眼,待氤氲出泪意后,才看到孟祈年。 “孟郎,你真要对我如此绝情吗?” 但愿他知晓萧允是自己弟弟后,不要反悔打自己的脸。 孟祈年不理会宋轻瓷的柔弱,冷笑着看向床上的萧允。 “这种男子我见多了,仗着自己有几分样貌,便四处勾搭女子。” “他与你欢好,不过是图你家产,图你美貌,待你身上无利可图时,便会将你丢弃。” “届时,你可别再求到我门前,求我纳你。” “我宁可收被逼良为娼的妓子,也不收自甘堕落的贱人。” 第7章 将他趁乱打杀 孟祈年心中怒极,只想将最脏的话,都用在宋轻瓷身上。 他想看她哭,看她怒,看她心碎,看她歇斯底里。 宋轻瓷气得身体微抖。 孟祈年的话,每一句都像熊熊的烈火,烧灼着她的心。 他以前常夸她冰清玉洁,是人间仙子,现在说她是贱人,连娼妓都不如。 他不信她便罢了,还这样羞辱她,实在是可恨。 她站在床榻边,一只手死死抓着木质床沿,止住微抖的身躯。 手上忽然一片温热。 宋轻瓷微愣。 被子下,萧允轻轻握紧了她的几根手指。 源源不断的乐意从他指尖传来,通过她冰凉的指尖,传导到她微颤的身体中。 她回头,对上萧允温润又平和的双眼。 他静静地看着她,什么也没说,可却莫名地让她心里的怒意淡去不少。 见孟祈年连定情玉佩都扔了,宋楚盈脸上闪过一抹得意。 她没想到,事情会进展这般顺利。 宋楚枫拍了拍孟祈年的肩,一脸认同。 “孟兄做得对,这般下贱浪荡的女子,便是做妾也不行。” 宋广平心下却有些焦急。 他正急着将宋轻瓷打发出去,好名正言顺接收宋家大房的财产。 孟家不要宋轻瓷了,他还得重新替他物色夫家,她免不得又要在家里多待些时日。 时间拖得越长,变故越多,他越难安稳。 他瞪了自家儿子一眼,又看向孟祈年,和颜悦色道。 “贤侄,你若此时抛弃他,传出去怕是会被说落井下石,于孟家名声不好。” “她进了孟府,也左不过是个妾,失了清白又如何,外面还有将青楼女子抬入府的呢。” “你往后将她看紧些便是。若是嫌脏,纳进府后,你把她晾一边,不碰就是。” “你若还不放心,直接灌她一碗绝嗣汤,断了她的生育能力,她便是乱来,也不用担心乱了孟家血统。” 宋楚枫反应过来,一拍双手,赞道。 “这个好,她没了生育能力,孟兄以后将她送去陪客,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宋楚盈也跟着说道:“日后等她入府,我也会帮忙看着她的,定不让她乱来。” 孟祈年看着宋轻瓷,神色松动,认真考虑起来。 他方才也是被怒意所激,才会口不择言,现在冷静下来,心里也有些后悔。 他对宋轻瓷,还是有几分情意在的。 两人毕竟相识十七年,宋轻瓷又生得貌美,还颇有文学造诣,说是他知己也不为过,就此扔弃,他心里颇为不舍。 反正只是做妾,她便是失了清白,也影响不大。 日后他将她严加看管起来,不让她接触外男便是。 宋轻瓷闻言,在心下冷笑。 前世,她和她腹中的孩子,便是死在那碗绝嗣汤之下。 若是前世她能见到这一幕,听到这番话,许就看清他们的嘴脸,不会落得那般下场了。 萧允已然从这些人的三言两语中,拼凑出了故事的大概。 也明白了宋轻瓷认他做弟弟的原因。 原来寻常人家的家宅内斗,比之宫里,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心下又是怜悯,又是愤怒,却只得隐忍下来。 他身上还有伤,外面还有宋家人带来的小厮,想带着宋轻瓷冲出去并不容易。 见孟祈年沉默不语,宋广平知道他心动了,笑了笑后说道。 “现在只要我们将她的奸夫杀了,共同将这事捂下,外人便不会知晓。” “便是知晓,也无关紧要,反正她已被山贼玩过了,名声已坏,多与一个男子苟合,也不是大事。” 宋轻瓷神色一凛。 他们这是动了杀心了。 她心下有些急,目光频频望向门口。 檀云请的救兵,怎么还没到。 她快拖不下去了。 萧允的手已摸向了枕下的刀。 他身上虽有伤,但房内几人,除孟祈年看着有些武艺,其他几人都是常人。 他若出手,他们未必能全身而退。 只是那样,他怕也要交代在这里了。 孟祈年犹豫过后,脸上闪过一抹杀意。 他早已将宋轻瓷当成了他的人,若非成亲那日出了事,宋轻瓷已经是他妻子。 现在即便他对宋轻瓷失望,也见不得她被别的男人占有。 想到此,他点了点头:“那就动手。” 宋广平马上转身,朝院外众人喊道。 “来人,将这奸夫抓了,拖下去就地杖杀。” 马上有四个小厮进门,气势汹汹地奔着床上的萧允去了。 宋轻瓷额上已冒出了冷汗。 今日宋家人是特意来抓奸的,带的小厮都五大三粗,身材魁梧,每个看着都比萧允健壮。 眼看拖不下去了,宋轻瓷挡到萧允身前,厉声说道。 “住手,他不是我的奸夫,他是我亲弟弟宋回。” 现场众人都是一愣。 四个准备抓萧允的小厮,也停下了脚步。 宋楚盈冷笑一声。 “亲弟弟?堂姐如何证明,莫非想要滴血验亲?” 她伸出帕子,亲捂着嘴角,取笑道。 “姐姐可知滴血验亲并不靠谱,莫非大伯已死,便是他还活着,这法子也不科学。” 宋广平也反应过来,冷声说道。 “真是胡说八道,大哥只你和煜儿两个孩子,哪来这么大的儿子。” 宋轻瓷直视着他,冷静说道。 “二叔,你难道忘了吗?我还有一个弟弟,十年前走失了。现在,他回来了。” “他叫宋回,二叔当年可还抱过他,给他买过糖吃呢。” 萧允反应过来,加入谈话。 “是啊,二叔,当年您可疼回儿了,时常带回儿出去玩耍。” “怎么十年未见,二叔便不认回儿了,回儿真是好伤心呢。” 宋广平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你们胡说,回儿失踪十年,怎么可能突然找回。” 他看着萧允,二话不说便给他定了性。 “轻瓷,你真是不知羞耻,为了给自己脱罪,竟将奸夫说成是自己弟弟。” “待这事了了,我定要替大哥好好教训教训你,免得你再给宋家丢人。” 见几个小厮杵着不动,他又厉喝一声。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人抓了拖出去杖毙,若是他敢反抗,便直接打死在床上。” 第8章 一刀毙四人 宋轻瓷心下急得不行。 宋广平这是想先斩后奏,直接断她后路了。 她就知道,她在救兵到来之前,说出萧允的身份,宋广平更不可能放过他。 现在,她也只能拖一时是一时了。 宋轻瓷伸出双手,挡在床前,怒瞪几个小厮。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若伤了宋家大少爷,日后我定从重责罚。” 宋广平怒道:“别听她胡说八道,我才是宋家的主子。” 眼见四个小厮已至床边,宋轻瓷取下头上的簪子,对他们乱挥起来。 萧允目光灼灼,看着她纤弱的背影。 她明明比他矮了一个头,还比他小了三岁,一副弱柳扶风之姿,却大义凛然挡在他身前。 他心中既新奇,又悸动。 自小便是他挡在人前,护着别人。 就连他母妃,都柔弱不堪一击,需要年幼的他护着。 头一回被人护着,这感觉还真是不错。 可惜宋轻瓷的力量太弱了,根本挡不住四个强壮的小厮,很快便被他们推搡到一边。 宋轻瓷只觉眼前一黑,接着人便被摔了出去,待她再回神时,人已不在床边。 臂间一片生疼,一只大手紧紧攥着她胳膊。 她一抬头,便对上孟祈年难看的脸色。 “宋轻瓷,你若再执迷不悟,这辈子我都不会要你了。” 说完,又伸出一只手,拗了宋轻瓷纤细的手腕。 宋轻瓷只觉腕上一疼,手中的簪子便落了地。 但她已无暇他顾,转头看向床上的萧允。 他已被四个小厮按住。 他们抓手的抓手,抓腿的抓腿,像是想要将他生扛出去。 宋轻瓷心下万分焦急。 萧允身上有伤。 她救他那日,他身上的衣衫完全被血浸湿。 后来她替他清理伤口,发现了他除了胸前有大大小小的刀伤,背后还有一道致命伤,从背上直贯腰间,深可见骨。 经过小厮一番撕扯,他身上的单衣,已隐隐渗出血迹,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传到她鼻间。 宋轻瓷想冲过去救他,却被孟祈年攥着胳膊,行动艰难。 她挣扎得越狠,孟祈年攥她的手便越紧,脸色便越沉,看向萧允的目光杀意越浓。 电光火石之间,萧允甩开了按着他的小厮,抽出了枕下的刀,从床上一跃而起。 四个小厮瞬间被一刀封喉。 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大量鲜血喷溅到锦被上,白色的锦被瞬间被血染红。 四个小厮捂着断裂的喉咙,咳着血,想要说话,却再说不出话来,最终只能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 屋内几人都惊呆了。 连宋轻瓷都忘记了挣扎。 待再回过神来时,萧允已然踩着小厮的尸体,飞身下床,将手上的刀架在了宋广平的脖子上。 屋内四人,唯有用他做人质,胜算最大。 萧允将沾血的刀横在宋广平脖间,笑容昳丽,美若谪仙。 “二叔,我爹给我拖梦,说他泉下孤独,想要二叔去陪他。” 他拿起刀在宋广平脖子上拍了拍,又将刀锋压进他的颈肉里。 “二叔,不如,我们一起下去陪他?” “你陪他下棋喝茶,我陪他练字画画,或者,将你儿子一起带走。” 他瞥了些宋楚枫,唇角轻勾,眼神邪气。 “我爹想外出时,便让他背着。不过他的嘴有些臭,下去之前,得先把他舌头拔了。” 说话间,又将刀锋往里压了压,宋广平脖间已隐隐有血迹渗出。 宋广平已被方才四个小厮的死吓破了胆,现在脖间压着冰凉的刀刃,更是抖如筛糠。 萧允说话间,热气全喷到了他耳边,可他却觉得全身发寒。 萧允实在太冷静了,冷静得像是随时会把他脖子给抹了。 他不敢乱动,身体往后紧贴着萧允,企图离刀锋远一些,破碎的声音颤抖着从喉间溢出。 “别,别,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萧允话说得狠,声音却不疾不徐,语气平静得像在说晚膳吃什么。 房内众人都被他的话吓到了。 宋轻瓷也暗暗心惊。 他方才那番动作,那狠厉的手法,那处变不惊的态度,都不似常人。 他定不是寻常的贵公子。 宋楚枫此时已被吓破了胆,整个人瑟瑟发抖。 孟祈年抓着宋轻瓷的胳膊,冷冷地看着萧允:“放开宋伯父。” 宋楚盈也脸色煞白,最初的惊吓过后,恢复了冷静:“放开我爹。” 又看向宋轻瓷:“堂姐,还不让你的奸夫放开我爹。” 孟祈年听到“奸夫”二字,额头青筋暴起,抓着宋轻瓷的胳膊又用力了些。 宋轻瓷只觉胳膊一阵生疼,却咬着牙没有开口。 萧允“呸”了一声:“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命令我。” 目光却看向被他抓着的宋轻瓷。 宋轻瓷轻轻朝萧允摇了摇头。 眼下救兵未到,萧允若放了宋广平,必死无疑。 别人不知,她却知道萧允重伤在身,撑不了多久。 方才他能杀了四个小厮,擒住宋广平,只因他们没有防备。 孟祈年脸色微沉:“你若杀了宋伯父,你自己也必死无疑。” 萧允架在宋广平脖子上的刀,又往里压了压,甚至还左右动了动。 宋广平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宋楚枫和宋楚盈也赶紧求情:“别,别,别杀我爹。” 若是宋广平死了,他俩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萧允淡淡地看了两人一眼,凉凉地说道。 “求我做什么,谁激我,你们便去求谁。” 他看了眼孟祈年,勾了勾唇。 “不过我若是杀了二叔,宋家的财产,便能全归孟府所有了。” “就像我爹死了,大房的财产,便都落入了二叔手中。” 孟祈年脸色瞬时铁青:“你胡说……” 宋楚枫也说道:“你少胡说,二房还有我这个男丁,便是我爹死了,宋家财产也不会落入孟府。” 萧允拍了拍宋广平的脸,笑着回道。 “宋家大房不也还有我这个男丁,现在,你们不就在干杀我之事?” 宋广平脸色一阵青白。 孟父是余州知州,愿与宋家商户之女联姻,确是看中了宋家的财产。 萧允说的话,还真不无道理。 宋楚枫无言以对,看孟祈年的目光都有些变了。 只有宋楚盈,仍执着地为孟祈年说话。 “祈年哥哥不是这样的人。” 萧允嗤笑一声:“他若不是这样的人,轮得到你当他正妻?” “你才不如我姐姐,貌更逊色她几分,品性更是一言难尽,若没了二叔照应,你这资质,去青楼当妓女都只能卖皮肉。” 不得不说,萧允这张嘴也是厉害。 三两句便挑拨了宋家与孟家的关系,又成功将宋楚盈气白了脸。 但宋轻瓷知道,萧允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他脸色苍白得厉害,那是失血过多的表现。 正这时,一道威严的男音在门口响起。 “大胆,谁敢在本官面前行凶?” 第9章 奸夫还是弟弟? 是许知祥。 他终于带着一众官差来了。 宋轻瓷心下松了口气。 她的救星到了。 宋轻瓷抬头看了眼孟祈年,冷声说道:“放开我。” 孟祈年顿了顿,还是放开了她。 宋轻瓷走到萧允面前,看向许知祥。 许知祥一进门,便看见萧允的刀架在宋广平脖上,脸色微变。 待看见床上的四具尸体,脸色大变,心下更是大骇。 “这,这,这是发生了何事?” 宋楚盈看到许知祥和他身后的官差,如同看到了救星,赶紧开口。 “大人,求你救救我父亲。” 萧允冷笑一声。 “你们爹可还在我手上,你们若再胡言乱语,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许知祥皱了皱眉,厉声说道:“大胆狂徒,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在本官面前大放厥词?” 宋轻瓷伸手,拍了拍萧允握刀的手,轻声说道:“放下刀。” 萧允放下了刀,舔了舔刀锋上的血,随即“呸”一声,吐了出去。 “真臭。” 转过头,又对许知祥说道:“大人,我并非行凶,而是自卫。” 他蓦地转过了身,让众人看他的背部。 他背上的衣服已全被鲜血染红。 一众官差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萧允又脱下了上衣,露出肌肉紧实的背部。 背上一道贯穿到腰间的刀伤,正往外渗着血,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萧允背对着众人,沉声补充。 “是他们伤我在先,我若不自卫,怎能等到大人救命。” 宋广平躲在许知祥身后,颤着声音开口。 “大人,他在胡说八道,我们并未伤他,反倒是他杀了我四个小厮,还当众挟持我。现场众人都能为我作证。” 孟祈年、宋楚盈兄妹,甚至门外剩余的几个下人,都连连点头。 萧允回过身来,穿上带血的衣衫,冷声说道。 “我身上的伤若不是你们伤的,那又是谁伤的?” “这房内众人,都是你的人,自然是向着你说话的。” 孟祈年这时开口了。 “我不是宋家人,我可以作证,方才宋伯父说的话是真的。” 他重申道:“他身上的是旧伤,这里无人伤他,是他杀了四个小厮,又当众挟持了宋伯父。” 萧允轻笑一声,漆黑的瞳孔泛出冷厉的光。 “既是旧伤,怎会流这么多血?” 他这伤是几日前的,尚未痊愈,刚刚行动得急,伤口裂开,才会流那么多血。 除了专业的仵作或是大夫,一般人很难分清是新伤和旧伤。 许知祥出来得急,接的又不是命案,自然不可能带仵作或大夫来。 许知祥看看他:“好端端的,他们为何要伤你?” 萧允更正:“他们不是想伤我,是想杀我。” 宋楚盈哽咽开口。 “大人,他与我堂姐宋轻瓷通奸,我们发现后,想抓他去见官。” “却没想到他如此心狠手辣,想要将我们灭口。” “若非大人来得及时,只怕我爹现在已经身首异处。” 宋广平点头附和:“我女儿说得没错。” 宋轻瓷不愿再与他们胡搅蛮缠,直接走到许知祥身边,沉声说道。 “禀大人,他并非我奸夫,而是我家十年前走丢的儿子,我的亲弟弟宋回。” “我爹生前一直在寻他。” 宋广平仍不愿承认萧允的身份,尤其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你胡说,明明是你奸情被发现,想给自己脱罪,才将奸夫伪装成弟弟,你实在无耻。” 宋轻瓷咬了咬唇,怯怯地看向宋广平。 “二叔,我弟弟千辛万苦方才找回,你为何一直阻挠?” 她眼眶微红,语气微微哽咽。 “我弟弟毕竟是你的亲侄儿。” 旁边有个官差小声嘀咕了一句。 “还能为啥?吃绝户呗。” 宋广平脸色微变。 宋家其他人脸色也有些难看。 许知祥低斥了那位官差一句,转头看向孟祈年。 “孟公子,你是外人,你来说说方才发生了何事?” 孟祈年看了眼宋轻瓷,又看向她身旁的萧允。 他方才展现的血腥暴戾,让他心下莫名不安。 他不喜欢萧允。 更不喜欢萧允看宋轻瓷的目光。 “方才四位小厮想抓他去见官,没想到被他一刀毙命。为保命,他又挟持了宋伯父。” “此等阴狠暴戾之人,应当就地诛杀。” 宋轻瓷失望至极。 她没想到,孟祈年竟会和宋家人一起撒谎。 “孟郎,我父亲方死,幼弟走失,宋家大房只余我一人,孤苦无依。” “难道孟郎不希望我找到亲弟吗?” 宋轻瓷瓷白的脸上泛着几分委屈,看起来楚楚可怜。 孟祈年有些心疼地转开目光。 “轻瓷,我是担心你被歹人所骗,引狼入室。” “你嫁入孟府,往后,我和我家人都是你的亲人,不会让你孤苦无依。” 宋楚盈伸手,挽住孟祈年的胳膊,语气亲昵地说道。 “是呀,往后我也是姐姐的家人和亲人,定然善待姐姐的。” 孟祈年有些不悦地抽出手,眼带警告地看了宋楚盈一眼。 他和宋楚盈的婚事并未官宣,她竟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他亲近,属实大胆了些。 现场众人已经诧异地看向了他俩。 宋楚盈脸色有些僵,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没再去挽孟祈年的胳膊,人却紧挨着他站着。 宋轻瓷在心下冷笑。 他们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宋回回来,宋家大房产业便会被他接收,他们定是不愿意的。 许知祥看看孟祈年宋楚盈,又看看宋轻瓷萧允。 “宋姑娘,你说他是你的亲弟弟,你可有证据?” 宋广平双眼一亮,也问道:“是啊,你有什么证据证明?” 宋轻瓷正要说话,她身旁的萧允忽然身体一歪,软软地朝床上倒去。 她心下一惊,眼见萧允满布刀伤的背就要摔到地上,赶紧伸手拉住了他。 奈何她身体瘦弱力气小,萧允身材高大意识全无,她根本拉不住,只能紧急上前,将身体垫在了他身下。 宋楚盈说道:“姐姐对这位公子可真是上心呢。” 她边说,边看向一旁的孟祈年。 孟祈年脸色铁青,看宋轻瓷的目光里凝着火气。 她脸上笑意愈深:“祈年哥哥,姐姐可曾对你这般用心过?” 孟祈年额头青筋暴起。 许知祥赶紧让一旁的官差上前将萧允扶起。 宋轻瓷脱了身,一脸诚恳地看着许知祥。 “大人,我弟弟失血过多昏迷不醒,我可否先将他带回府中,请大夫医治,待他醒来再将人证物证呈上?” 许知祥看了眼萧允,又看向宋广平等人。 他虽已与宋轻瓷结盟,却也不好在人前偏袒她。 果然,宋广平并不愿意。 “我看你根本就没有证据,只是在单纯拖延时间。” 宋楚盈跟着说道:“我看,你分明想与他串供……” 宋轻瓷冷笑:“我弟弟昏迷不醒,我如何与他串供?” 她看向许知祥:“大人,你若有此担心,可将我弟弟带去许府,找府医医治。” “我会在宋府等我弟弟醒来。” 她现在在宋府没有话事权,将萧允带回宋府,很有可能越治越严重。 许知祥点头:“如此甚好。二老爷,你意下如何?” 宋广平看着昏迷不醒的萧允,面露犹豫。 孟祈年却脸色难看地提醒。 “许大人,他连杀四人,你应当将他拘捕回去,打入大牢。” 第10章 笑着迎他进门 孟祈年听了宋楚盈的话,此时完全把萧允当成了宋轻瓷的“奸夫”,脑中已被嫉妒填满。 许知祥面有难色。 宋轻瓷没看孟祈年,而是恭敬地朝许知祥行了个礼。 “大人,我弟弟方才只是自卫,并未犯罪。” “他现在重伤在身,需得大夫医治,若就此打入大牢,只怕性命不保。” 见宋轻瓷此刻还在护着萧允,孟祈年剑眉紧蹙。 “他毕竟杀了多人,若是醒过来,跑了怎么办?” 宋轻瓷心下恼他愚蠢善妒,为了稳住他,面上却神色未变,柔声说道。 “我可以项上人头担保,我弟弟绝不会逃。” “孟郎,这是我弟弟,也是你未来的小舅子,你怎能如此对他,又怎能如此对我?” 眼见孟祈年脸色软了不少,宋楚盈插话进来。 “姐姐,他现在的身份,是你奸夫的可能性大些。” 孟祈年脸色又沉。 宋轻瓷看向宋楚盈,咬牙说道。 “堂妹,你能以上项上人头担保,我弟弟被打入大牢不会出事吗?” “若是他出了事,你能给他偿命吗?” 宋楚盈语窒,脸上一片羞恼。 她自然不可能偿命。 许知祥又看向宋广平,继续问:“宋老爷,你可有异议?” 宋广平赶紧摇头。 他现在若强行要将萧允打入大牢,他在牢里出了事,便坐实了他阻挠他认祖归宗。 许知祥大手一挥,大度地说道。 “既如此,我便将他带回府医治,待他苏醒过来,再核实他的身份。” “至于他杀人之事,等结果出来,再一起审理也不迟。” 说罢,便让官差带了昏迷的萧允,还有四具小厮的尸体,准备离去。 宋轻瓷叫住了他:“许大人,我需寻些人证,可否留几个官差给我?” 她担心二房的人,为了不让萧允认祖归宗,对她动手。 她信不过宋家人。 许知祥沉吟片刻后,还真留了两个官差给她。 宋广平想和许知祥攀交情,见他出了门,快步跟了上去。 宋楚枫也赶紧跟上。 宋楚盈也想走,拉了拉一旁的孟祈年:“祈年哥哥,我们也走,这里臭死了。” 孟祈年看向宋轻瓷。 宋轻瓷睨了眼宋楚盈,抬头看向孟祈年时,眼里已装上了柔弱。 孟祈年心下一软,正准备开口留下来陪宋轻瓷,宋楚盈却忽然惊呼一声。 她过门槛时不小心被绊倒,整个人扑跌在地,娇柔的脸上一片痛楚。 “祈年哥哥,我脚扭伤了,好疼啊。” 孟祈年看看宋轻瓷,又看看宋楚盈,最终咬咬牙,上前抱起了宋楚盈。 “轻瓷,我先送楚盈回府看大夫,晚点再去院中看你。” 说罢,抱着宋楚盈匆匆离去。 原本热闹喧嚣的房间,瞬间静寂一片,只余浓重的血腥味。 宋轻瓷冷笑一声,目送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小院。 真得感谢宋楚盈动心眼,否则她又得和他单独相处。 这一世,她已经不想再多到他了。 转头,她从怀中掏出几绽金子,给了收留萧允的那位老妇,让她重新买处宅子。 又给了两个官差两锭银子,方才带着他们一起回了宋府。 一回府,她就装起了病,并以养病为借口,拒绝去见她祖母和宋广平。 两人听了分外不悦,派了下人来想强行把她拉去,好在许知祥留了两个官差给她。 官差得了许知祥的吩咐,又收了她的银两,十分尽职尽责地守在她院门口,没让他们计划得逞。 两日后的傍晚,许知祥让人通知她,萧允已经醒了,隔日便可开堂,公开核实他的身份。 隔日一早,宋轻瓷早早便起床梳洗。 为防万一,她早上没有吃府内送来的任何膳食。 梳洗完毕,直接带着檀云和两个官差,往府衙赶去。 早在两日前,城中就传出宋家大房二子找回,要在公堂上验明身份,大家都觉得稀奇。 城中不少百姓,甚至是官商富户,都特地赶来看热闹。 公堂外围了一圈人,大家都有些翘首以盼。 宋轻瓷刚下马车,走进堂内,就看到堂中的萧允。 他穿着样式老旧,浆洗得有些发白的旧衣,却依然身形挺拔,眉目俊朗,让一众围观的人看直了眼。 看到宋轻瓷入堂,他脸上扬起了温润的笑,迈开长腿迎了上来。 “姐姐,你来了。” 宋轻瓷笑着应了一声。 萧允漆黑的瞳孔看着宋轻瓷,压低了声音问。 “姐姐可有把握?” 宋轻瓷点头,柔声安抚道。 “别担心,一切有我。我会让二叔一家,亲口承认你是宋回。” 萧允看着宋轻瓷灿亮的双眼,脸上笑意更盛,衬得本就俊秀的脸愈发夺目。 “我相信姐姐。” 宋轻瓷看向她:“我前几日让檀云送你的东西,你可带来了?” 前几日,她遣檀云去看他,送了能证明他身份的证物。 萧允点头。 说话间,宋楚盈和宋楚枫都来了。 宋老夫和宋广平都还未来,孟父也没来。 孟祈年与宋楚盈的婚事尚未官宣,也不便与宋家人站在一块,便隐在人群中。 看着宋楚盈兄妹来到堂上,宋轻瓷皱眉。 “怎么就你俩来了?祖母和二叔呢?” 宋楚盈目光在她身上扫过。 “你们不也就两人吗?与你对质,有我足够。” 宋轻瓷没再说话。 宋楚盈看似娇柔,这一年却在不知不觉间,已成了二房的主心骨,宋广平甚至宋老夫人,商量事情都喜欢带着她,让她帮忙出谋划策。 二房的人让她来当代表,她也不意外。 她宋楚盈到宋轻瓷面前,以只有她能听清的声音说道。 “这人绝不是宋回,我们决不会让你的奸夫进宋家门的。” 宋轻瓷抬眼看她,笑着回道。 “那巧了,我不仅要让他进宋家门,还要让你们笑着将他迎进门。” 第11章 公堂力证亲弟身份 许知祥很快升堂。 堂外喧闹的人群也安静下来。 宋轻瓷走到堂中央,对着众人说道。 “我是宋家大房嫡女宋轻瓷,我原有两个弟弟,二弟宋回,今年十五岁;三弟宋煜,刚满八岁。” “十年前,我二弟宋回在元宵节灯会上走失,我爹娘一直苦心寻找。” 现场有不少上了年纪的人,闻言都连连点头,更有人接话。 “不错,那位二公子长得聪明伶俐,甚是讨人喜欢。” “当年二公子走失,宋大爷一夜白头,宋夫人更是哭肿了双眼。” “我也听说了,宋大爷夫妇苦寻多年无果,幸好七年后又生下小儿子宋煜,宋家才后继有人,只可惜宋夫人难产身亡……” 宋轻瓷闻言,眼眶微红,眼眸含泪,轻泣出声。 她一边用手帕抹泪,一边哽咽着说道。 “我三弟出生后,我爹也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二弟。” “好在前些时日,我爹寻到了我二弟的消息,命人将他带回。” “只可惜,我爹没能等到二弟回来,便过世了。” 萧允轻叹一声,清隽的脸上满是愧色,语气也说不出的低沉。 “是我对不住爹,若我能早些回来,兴许爹就不会过世了。” 众人都不免唏嘘。 堂上响起宋楚盈的声音。 “姐姐,你说他是你二弟宋回,可有证据?” 她挥了下帕子,欲言又止:“毕竟,前几日,我们可将你俩抓奸在床。” 这话一出,人群发出一阵骚动。 众人都有些狐疑地看向宋轻瓷。 宋轻瓷轻笑:“堂妹,前几日许大人也在现场,你说这话,可是诽谤。” 许知祥拍了下惊堂木。 “本官那日确在现场,宋二小姐,你空口无凭,莫要信口雌黄。” 宋楚盈气势顿弱,咬了咬唇:“那便请姐姐拿出证据来。” 宋轻瓷看向萧允。 “我有五份证据,证明他是宋回,是我亲弟。” “第一份,他与我爹长得颇像。” 宋轻瓷从袖中拿出她爹年轻时的画像,放在萧允面前。 “大家看看,我弟弟与我爹年轻时,是不是一模一样?” 这副画,是她连夜赶出来的。 她将她父亲和萧允的长相神韵揉和在一起,创作出了这副画。 萧允与宋父眉眼本就有几分相似。 她又根据萧允的长相处理过画像,揉和了两人的长相与神韵。 乍一看,萧允与“宋父”确实有七八分相似。 围观百姓都伸长脖子来看,看完后连连点头。 宋轻瓷又拿着画像,凑到近前一个老者面前,高声问道。 “吴师傅,你是画师,生前与我爹打交道甚多,你看我弟弟与我爹是不是很像?” 那老者端详了会画像,又细细观察起萧允来,片刻后抚着胡子点了头。 “像,像,脸部轮廓,五官,甚至神韵都颇像。” 宋楚盈脸色微沉,但仍竭力辩驳道。 “这世上没有血缘关系,长得却相似的人多了去了,这能说明什么。” 宋轻瓷收起画像,放到萧允手中,才又转头看向众人。 “第二份证据,我弟弟肚脐间有颗黑痣,当年给他接生的接生婆,曾经伺候他的仆人都知道。” 她说完,又看向萧允。 “回儿,将你衣服掀开,给大家看看。” 萧允点头,掀开衣服,就见他线条紧致的腰腹间,果然有一颗黑痣。 被宋轻瓷请来的接生婆也连连点头。 “不错,宋二公子当年是我接生的,他肚脐间确有黑痣。” 曾经伺候宋回的仆人也点头:“不错,我也见过。” 现场有人叫出了声。 “肚脐间长痣,这可是大富大贵之相。” 有人回他:“托生在宋家,走失又被找回,这还不是大富贵么?” 萧允心下暗哂。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人,宋家不过一介商户,也配称大富大贵。 宋楚盈脸色灰白,但仍继续辩驳。 “世间有胎记者甚多,他便是同样位置长了痣,也无法证明他是宋家亲子。” 宋轻瓷瞟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说道。 “堂妹别急呀,我有五份证据,这才到第二份呢。” 她又看向众人:“第三份证据,是我爹的遗嘱。” 宋楚盈脸色微变。 她身旁的宋楚枫也沉了脸。 孟祈年却是神色复杂,不知在想什么。 宋轻瓷从袖中取出遗嘱,交给许知祥。 “许大人,你威望高,大家信你,不若你来替我宣读我爹的遗书?” 许知祥接过信封,从里面取出遗书,展开后,朗声宣读起来。 遗书中提及了遗产明细,家人分割比例。 分割的人中,赫然有宋回的名字。 遗书特意提及,宋回十年前走失,宋父已找到他的踪迹,正准备将他接回。 宋父念及他流落在外多年,心有愧疚,有心弥补,愿将大半家产交到他手上。 当然,也特意嘱咐了宋回,接管了宋家大房财产后,要善待长姐和幼弟,尤其要听长姐的话。 众人听完,无不感慨。 宋楚盈和宋楚枫对看一眼,一脸不可置信。 “这不可能,大伯死得突然,怎么可能会留下遗嘱。” 宋轻瓷冷笑着接过话。 “怎么不可能,我爹身体不好,随时可能死去,早早立下遗嘱也正常。” 她又看向许知祥,温声说道。 “许大人,你与我爹打过交道,想必认得他的字迹。” 许知祥抖了信纸,认真观摩了片刻后,点头。 “不错,这正是宋大老爷的字迹。” 宋轻瓷收回遗书,塞进信封,瞥了眼脸色灰白的宋楚盈。 “堂妹,家中还留有我爹颇多信件,你若不信,咱们可以找专业的人验看。” 宋楚盈说不出话来,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许知祥看着信件,忽然开口。 “宋大老爷生前与我闲聊时,曾透露过将要找回走失的二儿子。” “还说他生性聪慧,让我点拨他的学业。日后他若有幸能入官场,也希望我能多多提携。” 他说完,又叹了一句:“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许知祥是个办实事的官员,在百姓间口碑不错。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又是感慨,又是信服,更加相信萧允就是宋回。 这时,萧允也叹了一句:“我走失十年,没想到爹爹一直记挂着我。” “幸好我一直将这块玉佩戴在身上,才能让爹爹找到我。他若泉下有知,想必也能瞑目了。” 他说完,又从腰间拿出一块玉佩。 “这是宋家大房子女都会有的玉佩,我从小便戴在身上。” “可怜我走失时才五岁,记事甚少,否则早已与家人团聚。” 宋轻瓷拿起那枚玉佩,又从自己身上取出一块玉佩,两块放在一起,给众人看。 “这便是我第四份证据,宋家大房子女都有的玉佩。” 那两块玉佩雕的都是麒麟,雕工甚是精巧,看着都有些年头,一看就是同一个工匠雕刻出来,且随身佩戴已久的。 既有遗书,又有信物,众人都深信不疑。 “这位公子,定然是当年宋家走丢的儿子,宋大老爷的亲子。” “他和宋大老爷长得如此相似,胎记又对得上,还有一样的玉佩,绝对错不了。” 第12章 二弟成乞丐 宋轻瓷但笑不语。 这玉佩是宋煜的,因价值贵重,宋煜年岁小,她担心弄坏,便一直替他收着。 没想到今日会派上用场。 宋楚盈听着现场众人的议论,脸色黑得几乎能挤出墨来。 “你不是说你有五份证据,还有一份呢?” 正这时,一辆豪华马车匆匆赶来,在近处停下。 一个打扮得雍容华贵的老夫人,被一个头发微白的中年男子扶着,拄着拐杖快步走来。 是宋家老夫人和宋家族长。 看到他俩,宋楚盈神色微怔。 他们昨晚便商定好,今晚让她来与宋轻瓷对质便好,并不需要他俩到来。 现场众人也很是意外。 宋轻瓷已呈出四份证据,宋家老夫人和族长才匆匆赶来,来得也未免太晚了些。 想是确认了宋回是宋家人,才匆匆赶来。 宋轻瓷挑眉轻笑。 她的第五份证据来了。 她看向宋楚盈:“堂妹,你刚不是问我,第五份证据吗?” “这便是我的第五份证据,人证。” 她放下茶杯,轻掀裙角,快步往宋老夫人走去。 走近后,她搀扶着老夫人的胳膊,笑意盈盈,声音清甜。 “祖母,族长,你们可算来了。” 宋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手,笑着回道。 “我的孙子找到了,我便是身子再差,也得赶过来接他回府。” 她被宋轻瓷搀扶着,很快来到了萧允身旁。 老夫人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看人时眼神锐利,像是要将人看穿。 萧允对上她的双眼,内心却丝毫不惧,看着她温声叫道。 “祖母,十年未见,祖母可还认得孙儿?” 老夫人伸出瘦骨嶙峋的双手,颤颤巍巍地抚上萧允的脸,眼中老泪纵横。 “回儿,你是回儿,你可算回来了,祖母想你想得好苦啊。” 萧允伸手抚住他的手,一脸动容。 “祖母受苦了,待孙儿回了宋家,定然好好孝顺祖母。” 祖孙俩正相认,围观众人也看得眼含热泪,一道洪亮的中年男音忽在众人身后响起。 “他不是宋回!” 众人回头看去,正是匆匆赶来的宋广平。 他额上冒着细汗,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围观百姓为他让出了一条路,他快步走进堂中。 宋轻瓷闻言,轻笑一声。 “二叔,我弟弟的长相、胎记、信物,我爹的遗嘱,还有祖母当证人,无一不证明回儿是我亲弟。” “二叔为何死活不信。” 她咬着唇,一字一顿。 “莫非二叔真如外界所说,想吃宋家大房的绝户?” 现场众人一怔,随即都一脸狐疑地看向宋广平。 是啊。 别人找回了侄儿,都欢天喜地,恨不得马上将人接回家中。 宋家人却一再阻挠,说他们心中无鬼,谁人会信。 宋广平瞪了她一眼,冷声说道。 “你这是污蔑。” 宋轻瓷笑吟吟地看着他:“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外边都在这么传。” 她每呈一份证据,便有人传出去。 若非如此,老夫人又怎会匆匆赶来。 无非是看铁证如山,想要来表态做戏罢了。 宋广平走到老夫人身边,抬头看向许知祥,一脸笃定地开口。 “大人,方才那些证据都是假的,这人并非我侄子宋回。” “真正的宋回……” 他目光看向人群之外。 那里,两个小厮正扶着一个浑身脏污的乞丐下马车。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都有些不明所以。 宋轻瓷却蓦然瞳孔紧缩,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个乞丐。 他身材清瘦,衣衫褴褛,脸上长满了烂疮。 许是未被人善待过,此刻被众人盯着,他有些害怕地低下了头,瑟缩着身体站在那里。 旁边两个穿着光鲜的小厮,忍着满脸嫌弃,粗鲁地拽着他往堂内走。 即便他的面孔长了烂疮已难以辨认,宋轻瓷心里还是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她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 这个乞丐,是她真正的二弟,宋回。 她想起来方才宋楚盈说的话。 她那样自信笃定,决不会让萧允进宋家门。 说明他们有十足的证据,证明萧允不是宋回。 最好的证据,就是真正的宋回,在他们手里。 方才宋广平未出现,便是找真正的宋回去了。 指尖深深地掐入掌心。 宋轻瓷心中恨意翻腾。 他们竟然如此苛待宋回,那毕竟,也是宋家的骨血。 察觉到宋轻瓷忽然变了气息,萧允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又不明所以地看向那个乞丐。 堂中忽然响起重重的拐杖剁地声。 宋老夫人洪亮的声音响起。 “这就是回儿,我可怜的孙儿。” 众人的注意力被宋老夫人吸引,重新看向了堂中。 就见宋老夫人忽然抱住萧允,脸上老泪纵横。 “离家十年,回儿受苦了,往后祖母定要好好疼你。” 萧允配合着演戏:“多谢祖母。” 宋广平有些懵,嗫嚅着嘴唇,想要辩驳。 “母亲,他不是……” 老夫人厉声打断他:“你闭嘴,这就是我孙儿。” “我看着他长到五岁,哪容得到你置喙。” 宋广平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可仍是不愿就此放弃,转头下意识看了人群外的乞丐。 老夫人瞪他一眼,又用拐杖顿了下地。 “退下,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宋广平一怔,抬头看向老夫人,面露犹疑。 老夫人不再看他,叫过给她赶车来的车夫:“将二老爷带下去。” 宋轻瓷已经呈上了多份证据,她也当众认下了宋回身份。 这时再带来真正的宋回,且是痴傻的乞丐,只会让人疑心他们的目的。 今天,宋轻瓷说谁是宋回,谁才是宋回。 车夫有些强硬地将宋广平带了下去。 宋广平本不情愿,车夫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后,他才脸色难看地退到一旁,不再开口。 两个小厮也拉着那个乞丐退了回去。 那个乞丐似是智商不高,忽然挣扎了一下,被小厮重重地打了几下头,方才安静下来。 宋轻瓷深吸了一口气。 事已至此,宋回便只能是萧允了。 至于真正的宋回,只能日后再想办法施救。 她收回目光,平了平气息,走到萧允面前,牵起他的手,目光澄澈地看着众人。 “现在,我有五份证据,证明这就是我弟弟宋回。” 众人都连连点头。 “这肯定是宋回啊,他要不是宋回,那世上就没有宋回了。” 连许知祥都做出判断。 “宋姑娘呈出的几份证据,每份单拎出来,都难以证明宋公子的身份。” “可多份合在一起,却是铁证。毕竟,这世上不可能这么多巧合,都发生在一人身上。” 现场众人又是附和。 “许大人都出来说话了,那更不可能有假了。” 宋轻瓷看向宋老夫人、宋广平和宋楚盈。 “祖母,族长,二叔,堂妹,堂兄,你们觉得呢?” 第13章 竹马早已离心 宋轻瓷意图很明显。 她要宋广平,不,宋家所有人,当众认下宋回的身份。 她要老夫人和族长,当着众人的面,亲自将他迎回宋府。 老夫人和族长都点头,又目光锐利地看向宋广平。 宋广平被众人裹胁着,咬牙切齿地点头。 “我方才是担心,随意将人领回家中,乱了大哥的血脉。” “现在有这么多证据,证明这是回儿,我怎么可能不认。” 他再不认,就坐实了害死大哥,想吃绝户的罪名了。 他走到萧允身边,亲昵地抓住他的手,和颜悦色地说道。 “回儿,二叔刚刚也是过于谨慎,才会一再怀疑你的身世,你不会怪二叔?” 萧允收回手,目光淡淡:“自然不会,你毕竟是我二叔,就算前几日你想杀……” 宋广平赶紧打断他,笑着说道。 “回儿不怪二叔就好,二叔回去,定然善待回儿,给回儿赔罪。” 一旁的老夫人也开口。 “回儿,等下我们亲自接你回家,必不叫人轻看你。” 又转头笑看众人:“日后,宋家会办回儿回家的接风洗尘宴,还望诸位届时大驾光临,与我宋府共贺喜事。” 宋家人都如此说了,现场众人也不再说什么,这毕竟是宋家家事。 已有人向老夫人道起了喜,恭贺她找回孙儿,找回宋家血脉。 老夫人笑着回了礼。 宋轻瓷心里松了口气。 这事,算是成了。 可她的心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真正的宋回,已被宋广平的贴身小厮塞回了马车里,悄悄离开了现场。 她只能暗暗记下两个小厮的样貌,方便后续查探。 萧允上前,抓住了宋轻瓷的手,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姐姐,我们成了。” 宋轻瓷点头。 方才她也有些紧张,如今平静下来,手心都是汗。 萧允忽然从袖中掏出手帕,细心替她擦拭起手心,清俊的眉宇间满是柔情。 宋轻瓷回过神来,看到萧允,朝他温然一笑。 这一幕落在围观的众眼中,只觉姐友弟恭,甚是感人。 孟祈年在人群中,神色复杂地看着两人。 虽然萧允被证实是宋轻瓷亲弟,可他始终不信。 这时,宋楚盈走到他面前,看着堂中一幕,一脸讥诮。 “祈年哥哥,他们并非真的兄妹。” 孟祈年脸色一凛,蓦地伸手,抓住宋楚盈的肩膀。 “你说什么?” 手腕被抓得有些痛,宋楚盈眉头微蹙,但仍温声回道。 “他就是姐姐的奸夫,我爹已找到真正的宋回……” 孟祈年打断她:“既如此,你爹为何不把人带来?” 宋楚盈一脸委屈。 “我爹也想,可姐姐为了将她奸夫带进府中,伪造了那么多证据,众人都信了。” “我爹若再质疑,只怕外面传的话会更加难听。” 她抬眼看着堂中相视而笑的两人,冷笑一声。 “现在周边还这么多人,他们便不知廉耻地亲热上了,往后在宋府,他俩指不定会怎样苟且呢。” 孟祈年被这话激得眼眶发红。 他早就觉得萧允看宋轻瓷的目光不对劲。 当着他的面,他便这盘肆无忌惮,若他不在,他岂不是要直接动手。 他再忍不下去,推开挡了他去路的宋楚盈,进了堂中,冷着脸拉起宋轻瓷就走。 宋楚盈目光闪了闪,随即脸上扬起笑意。 萧允想要追出去,却被宋老夫人拉住。 她拉着他的手,装模作样地嘘寒问暖。 萧允只得耐着性子应付她。 宋轻瓷被孟祈年拉到了他的马车里。 一进马车,孟祈年便将宋轻瓷甩在软垫上,冷声问她。 “轻瓷,他真是你弟弟宋回吗?” 宋轻瓷揉着被他抓疼的手腕,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别人相信就行,至于是真是假,重要吗?” 孟祈年拧眉:“他行事狠辣,血腥暴戾,将他留在身边,对你没好处。” 宋轻瓷根本无所谓。 她不需要萧允是好人,只需要他不背叛她就行。 “孟郎,他是我弟弟,是我的亲人,不可能害我的。” 孟祈年有些无奈。 “轻瓷,我是为你好。” “我听楚盈说,你弟弟宋回另有其人。” 宋轻瓷脸上一片受伤之色。 “孟郎,你我相识十七年,你为何信我堂妹,却不信我?” “莫非,在孟郎心中,堂妹的地位,已超过了我?” 孟祈年有些心虚。 “怎会?我只是,只是不愿你误会楚盈。” “楚盈天真善良,温柔娴静,必不可能欺骗我。” “你不知道,之前得知你被山贼掳走,她有多担心。” 宋轻瓷目光轻淡:“是吗?有多担心?” 孟祈年伸手揉了揉眉头,低声说道。 “她听到消息,当场便晕了,后来更是茶饭不思,睡不着觉,短短几日,便瘦了一大圈。” “我在外找你,她也一直陪在我身边。找了多日无果,我身边人都劝我放弃,只有她一直陪我坚持着。” “有一天,她甚至从山上滚落下去,摔了一身的伤。我要将她送去医馆,她担心耽误寻你,硬是不让。” “后来更是发起了高烧,我心下愧疚想要照看她,她却将我赶出去寻你,说你早日回来,就是对她最好的照顾。” “从前我只觉她娇柔脆弱,那次我才发现,她身上也有刚毅之处。” 宋轻瓷神色漠然。 宋楚盈的真实嘴脸,在她面前早就无所遁形。 孟祈年也是个傻的,她说什么他都信。 “她如此费心找我,结果不还是没找到吗?” “兴许她没陪在你身边,你早就找到我了。” 孟祈年脸色微沉:“你什么意思?” 宋轻瓷咬着唇,试探地说道。 “我回来后的经历,让我不得不怀疑,掳走我的那群山贼,和她……” 孟祈年有些忍无可忍,厉喝一声,打断宋轻瓷。 “够了,轻瓷,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你便是不念这些日子,她陪我四处找你的好,也不该忘记从前的情谊。” “从前我们三人,一起品茗读书,一起吟诗作对,一起饮酒赏花,一起外出游玩,难道你都忘了吗?” 第14章 要做她未来夫君 宋轻瓷轻笑一声,笑里满是讥讽。 “你忘了吗?我们才是有婚约的人,为何每回在一起,都会有她?” 无非是她早就惦记上了孟祈年,便处处破坏他俩相处,想要分一杯羹罢了。 事实证明,她成功了。 孟祈年心里有了她,自己与孟祈年撕破了脸,而她将要嫁孟祈年为妻。 她真是好生会算计。 前世,她入了孟府,发现她的真面目后,也曾奋起反抗过,可她就像长了天眼一般,总能粉碎她的计划,轻松打破她的反击。 这一世,无论她是谁,她都不会让她的算计得逞。 孟祈年一怔,随即有些失望地看着宋轻瓷。 “轻瓷,你变了,你以前不会这样薄情,不会这样小肚鸡肠……” 宋轻瓷:“孟郎若如此喜欢她,不若只娶她为妻,不纳我为妾。” 孟祈年脸上闪过一抹慌乱,心下也莫名不安。 “轻瓷,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抓住宋轻瓷的手,英俊的脸上充满恳切。 “我知道你记恨她抢了你的正妻之位,但你要明白,我的正妻之位,在你被山贼掳走那刻,就不再属于你。” “这个位置,不是她也会是别人……” 一声嗤笑从旁边传来,打断了孟祈年的慷慨陈词。 “不过一个知州之子的正妻之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后位呢?” 是萧允。 他站在轿旁,俊秀的脸上满是鄙夷,也不知偷听了多久。 他嗤笑完,还伸手将宋轻瓷的手从孟祈年手中抽出。 宋轻瓷得了自由,转头便走。 萧允目送着她走远了,才回过头看孟祈年,语带挑衅道。 “我不是她弟弟宋回,”他笑容昳丽,一字一顿,“我是她未来的夫君,她孩子的父亲。” 现在萧允身份已落定,毫不担心孟祈年能翻过来。 孟祈年气得额头青筋暴起。 他就知道,萧充对宋轻瓷,有非分之想。 他紧握双拳,咬牙说道:“你休想将轻瓷从我身边抢走。” 萧允笑了:“我活了十九年,图谋之事从未败过。” 他能让他母亲从一个不受宠的嫔成为皇后,让自己从一个无人关注的皇子成为太子。 从孟祈年这样的蠢货身边抢走一个女人,也并非难事。 他看着孟祈年,笑容如春风般温润。 “你可要好好活着,别把自己给蠢死了。” “我还等着,我与轻瓷成亲那天,你来给她抬花轿呢。” 他说罢,转身便走,背影清俊如谪仙。 孟祈年心头怒意翻涌,好一会后才平静下来。 婚姻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宋父已死,现在话事人是宋广平,他答应宋轻瓷给他做妾。 宋家老夫人也默许了这事。 宋轻瓷下月便要成他的妾室了。 萧允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男人,根本阻不了他的路,不过是逞口舌之快罢了。 想到此,他的心安定了不少。 他对着萧允背影说道。 “轻瓷二十余日后,便要嫁我,我劝你死了那条心。” 萧允脚步微顿,但没再理会他,快步追上了宋轻瓷。 为了将戏做全,宋回是和老夫人、族长一起回的宋府。 不过一个时辰,宋家门口便张灯结彩。 马车方靠近,数串炮竹便被点燃,接着又有人敲起了锣打起了鼓。 一时间炮竹声声,锣鼓喧天,说不出的喜庆热闹。 萧允方下车,府门口便有一众小厮高声叫了起来。 “恭迎二少爷回府。” 二房的人也等在门口,笑意盈盈地将萧允迎了进去。 宋家人原想拉着萧允做戏,但他以身上有伤要回去好好休息为由,直接进了宋家刚为他收拾出来的院中休息,并不让人前去打扰,只许宋轻瓷入内探望。 宋轻瓷带了些补品给他。 他看着宋轻瓷在桌旁忙碌,忍不住开口。 “姐姐,我听闻,你主动要求带双倍嫁妆,给孟祈年做妾,这是真的吗?” 宋轻瓷不打算瞒他:“假的。” 一切都只是她权宜之计。 萧允脸上露出笑容。 “我就知道,聪慧如姐姐,不可能给人做妾。” 宋轻瓷怕打扰他休息,没再他房中久待,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隔日一早,孟家来人了。 宋轻瓷得了通报,来到前厅,看到宋老夫人,她二叔二婶,孟父孟母,孟祈年和宋楚盈都在。 她祖母和二叔还在因昨日的事恼她,对她态度冷淡,倒是孟父孟母很是殷勤。 宋轻瓷在孟母身旁乖巧地坐下。 很快,她便知晓他们的来意。 他们是来替孟祈年向宋楚盈下聘的。 宋广平看了聘礼单,脸色不愉。 “孟兄,这份礼单,似乎和你们之前给轻瓷下聘时的不一样。” 少了许多,连之前一半都不到。 孟父喝了口茶,淡淡地回道。 “楚盈给的嫁妆,难道能比得上之前轻瓷的?” 宋广平脸色难看至极。 “我已答应你,正在让管事筹措嫁妆……” 孟母接过话:“那不是轻瓷的嫁妆吗?” 宋广平看了宋轻瓷一眼:“一个妾室而已,要什么嫁妆。” 宋轻瓷端了桌上的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二叔,你替堂妹筹措嫁妆,用的却是大房的产业,传出去只怕不太好听。” 一道清朗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何止不好听,简直是坐实了吃绝户的名声。” 众人看向门口,就见一袭月白锦袍的萧允,施施然走进了前厅。 他入了前厅,既未向在座长辈行礼,也未自我介绍,只是走到了宋轻瓷身侧站定,并冲她温和一笑。 他本就长得清俊,因为受伤脸上带着几分苍白,原来神色目光都清冷,看着有些生人勿近之感。 这一笑,却如春风化雨,雪山融水般温润俊雅。 宋轻瓷看到萧允,愣了一下。 她没叫他,他消息倒是灵通。 宋广平听了萧允的话,脸色有些黑,正要说话,却被老夫人打断。 “回儿说得是,这些嫁妆是轻瓷的,无论她做妻还是做妾,都应当给她。” 宋广平有些不解:“母亲……” 老夫人扫了他一眼,他这才讷讷地住了嘴。 老夫人又看向宋轻瓷。 “只是,你父亲方死,按规矩,你得为他守孝三年。” 宋轻瓷:“是。” 一直未说话的孟祈年开口了。 “老夫人,你不会让轻瓷为她父亲守孝三年?” “再等三年,她都二十岁了。” 孟父孟母也皱眉。 宋轻瓷若三年后再嫁,他们只能三年后,再得她的双倍嫁妆了。 见孟家人急了,老夫人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自然不会,只是,我们不能让轻瓷落下不孝的名声。” “所以轻瓷要入孟府做妾之事,不宜大肆宣扬,免得连累了孟府名声。” 她目光慈祥地望向宋轻瓷。 “轻瓷,你说呢?” 宋轻瓷点头。 “不若一月之后,我与堂妹同时出嫁,堂妹从正门出,我从偏门出。” “待到街上,我的轿子再汇入成亲队伍之中,免得被人注意。” “待过了一年半载,我再以孟家妾室的身份出现,便不会有人在意了。” 前世,她便是被这么对待的。 她再三拒绝,但无济于事。 第15章 她可以更懂事 宋轻瓷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住。 他们虽有意如此,这也符合纳妾的礼仪,但宋轻瓷毕竟不是普通的妾。 现下她主动提出,全了他们脸面,还真是体贴至极,懂事至极。 孟母又是满意,又是诧异地看向她。 “这,你也愿意?” 宋轻瓷笑答:“我并不在意这些虚礼,只要能入孟府,与孟郎厮守便成。” 孟祈年脸上漾出笑意,挑衅地看了萧允一眼。 萧允面无表情,只有看向宋轻瓷时,脸上似有些微妙。 孟母抓起宋轻瓷的手,满意地赞道:“轻瓷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宋轻瓷但笑不语。 她可以更懂事。 宋楚盈看到孟父孟母的脸色,心下有些不安。 宋轻瓷表现得太宽容大度了。 让她根本没有机会表现自己。 再这样下去,只怕孟府往后会宠妾灭妻,视她如无物。 想到此,她心下一动,叫过身旁的丫鬟,耳语了几句后,让她出去了。 转头,她又上前,朝宋广平和孟父鞠了一躬。 “楚盈有个建议,不如把大伯的下葬时间,往后再推一月。” “待我与姐姐都嫁入孟府,再将大伯风光下葬,免得落人口舌。” 她轻咬下唇。 “毕竟,姐姐在孝期嫁人,传出去,不仅她的名声难听,还会连累宋家和孟家。” 宋轻瓷一愣。 孟父被吸引了注意,看着宋楚盈,柔声道。 “你继续说。” 宋楚盈心下暗喜,定了定心神,继续说道。 “大周朝律法,生父去世,子女当守孝三年,守孝期间不得嫁娶。” “即便姐姐愿意低调入孟府,可她总得出来见人,此事捂不长久。” “若被有心人利用,不仅于伯父官声有损,怕也会影响祈年哥哥前途。” 孟父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他最重名声,也极看重子女前途,定然不能让此事发生。 可他又舍不下宋轻瓷的双倍嫁妆,心下颇有些为难。 孟母和孟祈年听了这话,心下也是一紧。 孟父直接问了出来。 “哦,那你有何对策?” 宋楚盈笑着说道。 “此前众人都传姐姐已死,我们原也是准备姐姐和祖父后事放一起办的。” “我们可将那后事当成是给姐姐办的,反正姐姐现已回来,传言不攻自破。” “至于伯父的后事,待姐姐成亲后再办,也合理合法。” 见众人听得入神,宋轻瓷慢慢攥紧了手指。 “此计根本不行,我父亲的死讯早已传出,迟迟拖着不下葬,于礼不合。” 她也希望她父亲早些入土安息,少看这些龌蹉人龌蹉事。 宋楚盈驳斥道。 “那只是现在,再过个三年五载,谁还记得伯父具体去世时间。” 她眨了眨眼:“毕竟,又无多少人看见伯父尸体,众人只会记得他的下葬时间。” 孟父点头同意。 “楚盈说得不错,等你嫁入孟府,再将你父亲下葬,风险会小许多。” “对你,对宋家,对孟家都好。你父亲若泉下有知,应当也会同意的。” 他一脸赞赏地看着宋楚盈。 “楚盈真有大家风范,还未过门,便能替娘家和夫家考虑。” 孟母也附和。 “楚盈确有正妻之姿,我以前真是看走眼了。” 她看了眼孟祈年,笑着说道:“还是我儿有眼光,看中的女子都不差。” 她朝宋楚盈招了招手。 宋楚盈马上羞涩地上前。 孟母马上抓住了她的手,笑吟吟地说道:“往后将孟府后院交给你,我放心。” 宋楚盈心中十分欢喜。 看宋轻瓷脸色微沉,她脸上笑意更深。 “姐姐是大家闺秀,贤名在外,日后我嫁入孟府,操持家务,执掌中馈,还得姐姐在旁协助呢。” 她顿了顿后,才又说道:“姐姐,你定会支持我的,对?” 宋轻瓷的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 她还是低估了他们的无耻。 他们竟为了一己私利,改了她父亲的下葬时间,让死人给活人让路。 孟父孟母也是利益至上,说翻脸便翻脸。 可她现在,却不能翻脸。 她轻吸了口气,压下心头怒意,温声说道。 “那是自然,我同意堂妹的说法。” 她掐了掐掌心,说道:“便让我父亲,一月后再下葬。” 宋广平看女儿在孟家人面前得脸,心里也十分开心。 “好,那我稍候便让人将大哥的灵堂撤了,替楚盈和祈年布置新婚。” 这时,两个小厮抬着一个精致的木箱进来。 宋楚盈上前,让人打开了木箱,露出里面的粉色嫁衣,和一套同色系头面。 “妾室只能穿粉,姐姐当初绣的大红嫁衣,现在用不上了。” 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脑门。 “瞧我这记性,姐姐成亲当日,是穿着嫁衣被山贼掳走的,那嫁衣只怕早就被撕碎了。” 闻言,孟家人看宋轻瓷的脸色都冷了几分。 就连准备替宋轻瓷说话的孟祈年,都住了嘴。 宋楚盈继续笑着说道。 “姐姐这一月要忙着筹措嫁妆,怕是无心为自己绣新嫁衣。” “这套嫁衣是我之前绣的,现在用不上了,便送给姐姐。” 这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孟祈年眉头紧蹙,正准备开口,却见他父亲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她过去虽也乖巧懂事,但毕竟是余州城第一才女,熟读圣贤书,不可能如此没骨气。 她越屈就自己,反而越可疑。 宋楚盈此举,反而在替他试探她。 堂上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宋轻瓷。 一片静默中,宋轻瓷轻笑一声。 “多谢堂妹好意,既如此,我便收下了。” 她看都没看一眼那套嫁衣。 众人都露出满意的笑容。 反倒是送嫁衣的宋楚盈,又惊讶又犹豫,像是不舍将嫁衣留给她。 她笑着将木箱盖上。 上前,亲热地挽住了她的手。 “堂姐和我客气什么,往日堂姐待我甚好,往后我也会善待堂姐的。” 孟母看着她俩姐友妹恭,脸上笑意藏都藏不住。 走上前,抓住了两人的手,放在一起,温声说道。 “看你俩相处得如此和睦,我就放心了。” 孟祈年也眼含笑意看着姐妹俩。 堂上一派言笑晏晏。 萧允忽然开口。 “看来这嫁衣堂妹早就绣好了,怎么,之前想着给谁做妾呢?” 他的目光从孟祈年脸上扫过。 孟祈年也有些诧异地看着宋楚盈。 宋楚盈脸上闪过一抹慌乱,而后有些心虚地摇头。 “没,没有,我就是想绣着玩玩罢了。” 众人都心知肚明。 萧允正要再说,但被宋轻瓷止住。 “回儿,不得无礼。” 萧允看她一眼,没再说话。 宋轻瓷喊了檀云上前将嫁衣收下。 事已谈完,宋轻瓷起身告退。 萧允也跟着她一起离开了。 孟祈年心下对宋轻瓷有些歉疚,想要跟上去安抚她,却被宋楚盈拉住。 她看着孟祈年,眸光微闪。 “祈年哥哥,我有话要与你说。” 孟祈年看了看离去的宋轻瓷,又看看宋楚盈,终是重新坐了回去。 回去路上,萧允迫不及待地开口。 “姐,这嫁衣如此丑陋,你留着它干什么?我拿去烧了。” 宋轻瓷轻笑一声。 “过几日,你去青楼找些姑娘,看谁穿这嫁衣合身。” 萧允有些不明所以。 宋轻瓷脸上划过一抹讥嘲。 “谁合身,便将这嫁衣给谁,下月替我入孟府做妾。” 第16章 找个妓子替她做妾 宋轻瓷不愿给孟祈年做妾。 青楼娼妓给孟祈年做妾,却属高攀。 孟祈年是知州之子,年轻俊美,前途不可限量,给他做妾,可比给四五十岁的老男人做妾舒服多了。 萧允微怔后,问道。 “姐姐想寻个妓子,替姐姐入孟府做妾?” 宋轻瓷正色道:“不是他说的么,宁可娶青楼娼妓为妾,也不愿纳我。” “那我便如他所愿。” 前世,她在孟府后期的待遇,与娼妓无异。 宋楚盈诬陷她失了贞之后,孟祈年便再没碰过他。 对于宋楚盈把她宴客的玩物,他也睁一只眼闭一眼。 她生得貌美,垂涎她的男子极多,宋楚盈时常带男人去他后院,有生人,有熟人,有年轻人,也有老男人。 一开始她还会反抗,还会期待孟祈年来救她,后来就渐渐麻木了。 他们喜欢将她变成娼妓,那她不如让他们纳个娼妓,让他们少走弯路。 萧允眼中像是含着一方暖玉,目光莹莹地望着她。 “姐姐有此计划,我定要助姐姐一臂之力。” 宋轻瓷轻声叮嘱。 “在宋家大半银钱收归我手之前,你当低调行事,别引起他们怀疑。” 萧允:“便是他们故意为难姐姐,我也要袖手旁观么?” 宋轻瓷点头:“对,这一月,你在府中安心养伤便是。” 萧允虽已顶上宋回身份,但他们现在无钱无人,在府中根本翻不了天。 为今之计,便是她借双倍嫁妆之名,尽快将大房钱财收回来。 萧允点头:“好。” 前厅里,宋老夫人、宋广平、孟父、孟母、宋楚盈和孟祈年都还在。 目送着宋轻瓷姐弟离开后,宋楚盈忽然开口。 “祖母,爹,娘,伯父,伯母,祈年哥哥,你们觉不觉得,堂姐自逃回来后,像是变了个人?” 她落了水后,醒来便成为了宋楚盈。 那宋轻瓷也极有可能,在失踪的一月中,换了个人。 孟母眸光一闪,看着宋楚盈,神色微妙。 “你也发现了?” 她与宋轻瓷母亲生前交好。 宋母死后,她便像宋轻瓷的半个妈。 与她接触极多,也很清楚宋轻瓷的性子。 女性心思比较敏感,宋老夫人也点头。 “我也觉着,她像变了个人。” 待她不如以前恭敬不说,看她的目光总带着冷意和嘲讽。 宋广平和孟父对看一眼:“发现什么?” 宋楚盈说道:“我与堂姐一起长大,尤其是近一年可谓形影不离,她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 “清高,孤傲,心气高,重感情,疾恶如仇,眼里容不得沙子。” 孟母点头附和:“轻瓷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的性子我也熟悉,确实如你所说。” 宋老夫人补充:“确实,她近期行事,与她的性子极不相符。” 宋楚盈沉声道:“自请为妾,携双倍嫁妆,让祈年哥哥娶楚盈为妻。” “还有今日同意推迟大伯下葬日期,悄无声息从偏门入孟府做妾,接受我给的妾室嫁衣,桩桩件件,都不像是她会做的事。” 她说完,又看向孟祈年。 “祈年哥哥,你与堂姐也是一起长大,你觉得呢?” 孟祈年沉默地回想起来。 片刻后,他点头:“她这几日的所作所为,确实与她往日脾性不符。” 宋广平推测:“许是她认清了现实,发现胳膊拧不过大腿,便妥协了?” 孟父也迟疑道:“确有这个可能,宋兄已死,她发现自己没了依靠,便只能依靠咱们。” 宋广平点头:“她素来聪慧,知晓自己失了清白,不可能当孟家正妻,便自请为妾,博你们好感。” “至于双倍嫁妆,她只是想给自己多一份保障。毕竟那些钱财留在宋家,她一分也得不到。” 这话说得在理,可孟母仍有些不安。 “可她现在不是已经找到了她二弟宋回吗?” 宋广平摇头:“亲家有所不知,那人并非宋回,真正的宋回……” 宋老夫人轻咳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她正不正常,一试便知。” 孟父:“如何试?” 宋楚盈笑着接话:“孟家不是每年秋季都会举办赏菊宴吗?明日便邀请她入府参宴。” “到时看她在宴上的反应,便能试探出一二。” - 当天晚上,宋轻瓷带着她的嫁妆单,去找了宋广平。 宋广平看着长达上百页的嫁妆单,差点呼吸不上来。 “你这是嫁妆吗?你这是要榨干宋家。” 宋轻瓷敛眉。 “二叔,我上月成亲时,和父亲梳理过大房财产。大房财产,远不止这些。” 只是他吃下去了,便当成自己的了,不愿吐出来罢了。 “我上份嫁妆,差不多是这一半。二叔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孟伯父和孟伯母。” 其实上回她的嫁妆也没这么多,但宋广平真去向孟家人核实,他们怕也不会承认。 谁会嫌儿媳带的嫁妆多呢。 宋广平又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嫁妆单,皱眉说道。 “现在大房的田庄地铺里并没这么多现银。” 宋轻瓷沉吟片刻。 “我想收缴田庄店铺经营所得,并变卖地契,家中的古玩字画。” “我被山贼掳去,没了清白,若不带着巨额嫁妆入孟府,只怕会被人看不起。” “二叔看着轻瓷长大,应当不愿看到轻瓷以后受苦。” 宋广平定定地看了宋轻瓷几眼,沉默片刻后,让她先回去。 自己带着长长的嫁妆单,去了老夫人院中。 宋楚盈正在院中和宋老夫人说话,看到他来也不意外。 近一年来,宋方平对这个女儿极为满意,说话也便没避着她。 “母亲,我们筹谋多年,才勉强把大房产业收入囊中。” 宋广平一想到那么多田产店铺,便觉得肉疼。 “现在难道真的要全部归还于她?” 他越想越恨:“若是全归她便算了,她到底是宋家人,若是出了事,财产还算宋家的。” “可她却要将这些钱财作为嫁妆,全部带去孟家。” “我们辛苦奔忙,却全为孟家做了嫁裳。” 宋老夫人喝了口茶,睨了他一眼。 “放心,不会全便宜孟家的。” 她说完,与宋楚盈相视一笑。 宋广平心下微动:“你俩难道有什么法子?” 宋楚盈走到宋广平面前,娇声说道。 “父亲,祖母已与孟伯父谈妥,这些嫁妆,一家一半。” “孟大人与和祖母签了保证书,这些钱财不会便宜了宋轻瓷。” 宋广平一愣。 老夫人笑着让人拿来保证书。 宋广平看着保证书,上面有孟父的签名和指印,心下大喜。 “还是母亲想得周得到。” 他一脸殷勤地上前,替宋老夫人捏肩捶背,关怀备至。 宋老夫人满意地眯眼。 “这都是楚盈的主意,我只是出面与孟家人谈判罢了。” 她伸出手,握了握宋楚盈的手,和颜悦色道。 “还是楚盈聪慧,为人处世面面俱到,你往后有事要多与她商量。” 宋楚盈乖巧地回:“谢祖母夸奖。” 老夫人又看向宋广平。 “所以,宋轻瓷要收缴田庄店铺经营所得,并变卖地契,你全力配合便好,莫要阻挠她。” 第17章 想蹭她的双倍嫁妆 宋广平点头:“孩儿听母亲的。” 见宋老夫人抿了抿唇,他贴心地拿起桌上茶盏,递到宋老夫人手上。 宋老夫人笑着接过茶盏,一边用杯盖撇着上面的浮沫,一边说道。 “说起来,还得感谢她提出带双倍嫁妆入孟府。” “现在的宋回,并非真正的宋家人,大房产业若由他继承了去,巨额财产都会落入旁人手中。” “轻瓷筹措嫁妆正好能将大房榨干,我们也能用她的嫁妆,为楚盈撑场面。” “更能光明正大,将大房的产业转到二房手中。” 宋广平一怔,看了眼一旁正乖巧给老夫人捶腿的宋楚盈。 “母亲是想让她的双倍嫁妆,以楚盈的名义,送到孟家?” 宋老夫人点头:“正是。” 宋广平不解:“可是孟家人都知晓,那双倍嫁妆,是轻瓷的?” 宋老夫人一脸无所谓。 “他们知道又如何,轻瓷一出事,他们便想换妻,你觉得他们会跳出来替她澄清?” “便是他们替轻瓷不平,难道他们能抵得过悠悠众口?” 她轻抿了一口茶后,淡声说道。 “楚盈是妻,轻瓷只是妾,在百姓们心中,只有正妻才会出嫁妆。” “我要的是让城中数十万百姓看到,我宋家是何等富足,嫁女排场如何浩大。” “更要让大家知道,我宋家与孟家结成姻亲,日后便是一体。” 宋广平闻言,脸上大喜,由衷地夸赞起来。 “母亲真是聪明至极,楚盈也让爹爹刮目相看。” 宋轻瓷千辛万苦筹措出双倍嫁妆,最后撑的,都是宋楚盈,宋家二房和孟家的脸面。 宋楚盈笑吟吟地说道。 “孟伯父还答应我,他们留下的那一半嫁妆,会在入府后都记入我这个少夫人名下。” 宋广平脸上的喜色,已溢于言表:“果真?” 若是这样,他日后还能让宋楚盈拿这笔钱贴补娘家。 他们是三赢,而宋轻瓷一无所有。 宋楚盈:“千真万确。” 萧允院中,姐弟俩一边对奕,一边闲谈。 萧允清俊的脸上带着几分担忧。 “姐姐确定,二房会按姐姐的嫁妆单筹措银两?” 宋轻瓷一脸笃定:“他们会的。” 前世,他们便是这么做的。 宋家二房拿不出那么多嫁妆,又想要高调嫁女的脸面,便只能蹭她的嫁妆。 孟家人想要宋家的钱财,又想要二房的支持,自然也会同意。 反正真正吃亏的只有她,散尽家财筹措双倍嫁妆,全的却是宋楚盈和二房的脸面。 这笔嫁妆后续入了孟府,也没有落在她的名下。 前世,她没得选。 这一世,她不会让这笔银钱入孟府。 隔日一早,宋轻瓷在府中碰上了孟祈年。 难得的是,今日他身边未跟着宋楚盈。 看见宋轻瓷,他双眼一亮,快步朝她走来。 走近后,他从袖中抽出一张请柬,放在宋轻瓷面前。 “轻瓷,我家中明日举办了赏菊宴,你和楚盈一道来。” 每年九月,孟府都会举办赏菊宴,邀请余州城的官商贵女贵子入府品茗赏菊,交流学术。 往年的赏菊宴,宋轻瓷都能在宴上大放异彩。 宋轻瓷原想拒绝,可又担心打草惊蛇,引起孟家人怀疑,便同意了。 她要把大房钱财从账上取出,还得利用筹措嫁妆的名义,若是现在便不配合,孟家人许会警觉,宋家二房肯定不会那么轻易把钱吐出来。 她得稳住,等把所有钱财转移走,才能与他们翻脸。 “我可以带上回儿一起去么?” 孟祈年脸色一沉,声音也冷了不少。 “不行。” 宋轻瓷知道孟家人不喜欢萧允,便没再坚持。 隔日一早,她与宋楚盈一道去了孟家。 这是宋轻瓷出事后,第一次登孟家的门。 过去十七年,宋轻瓷来过孟府许多回。 莫说孟父孟母,便是府上的丫鬟仆妇,也早就将她当成了自己人。 可这一回,她一入府便遭冷遇。 先是府内下人,对她爱答不理,态度冷淡。 然后是她的前小姑子孟祈玉,见了她也面无表情。 她看着孟祈玉。 以前她一直甜甜地唤自己“轻瓷姐姐”,现在见了她,却连招呼都无一个。 一旁的孟祈年见她目中无人,俊脸微沉,呵斥起了孟祈玉。 “祈玉,怎么哑巴了,还不叫人?” 孟祈玉撇了撇嘴:“哥,我该叫她什么?姐姐,嫂子,还是姨娘?” 孟祈年顿时语窒。 反倒是宋楚盈,嗔怪地看了孟祈年一眼,又对孟祈玉说道。 “祈玉,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 “姐姐便是妾室,也是你长辈。你这般说她,若是被外人听见,只怕要以为咱们不和呢。” 她说着,上前挽住孟祈玉的手,将腕间的一个玉镯套到了她手上,笑着说道。 “给我个面子,别和姐姐一般计较,可好?” 孟祈玉得了玉镯,很快便眉开眼笑起来了,亲热地挽住了宋楚盈的手,甜甜地说道。 “我听楚盈姐姐的。” 说罢,看了宋轻瓷一眼,轻哼一声,拉着宋楚盈往里去了。 孟祈年有些歉疚。 “轻瓷,祈玉她是小孩子心性,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宋轻瓷“嗯”了一声,没有说话,抬脚往里走去。 孟祈玉什么性子,她比孟祈年更清楚。 哪是小孩子心性,不过是贪婪无耻,见利忘义罢了。 很快便见到了孟母。 孟母对宋轻瓷态度也有些疏离,全然不复昨日的热络。 转头,却是看着拉着宋楚盈的手,满脸慈爱,态度亲昵,仿若亲生母女。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在区别对待。 宋轻瓷心下有些怪异,但也没说什么。 今日,她只当自己是客人,来孟府赏菊。 宋轻瓷跟着孟家人来到后院。 院里,已有不少年轻男女,一边品茗谈笑,一边欣赏地上、架上开得正盛的菊花。 见到宋轻瓷随着孟家人进来,院中静了一霎。 宋轻瓷一月前于成亲当日被山贼掳去一事,早就在余州城传得沸沸扬扬。 她出事后,宋家、孟家、官府都派了人去找,但整整一月都未得她的消息。 这一月中,宋父思虑过度病逝,宋家大房幼子走失,众人都无限叹惋。 谁知数日前,宋轻瓷竟带着丫鬟回府,并很快找回走失的二弟,当堂验亲,桩桩件件传扬甚广。 可以说,近一月里,宋轻瓷是整个余州城最知名的人物。 莫说余州官商阶层,便是寻常百姓,提起她也会叹一句“她真惨”。 在座众人都有些身份,自然也知道了孟祈年与宋楚盈、宋轻瓷三人的事。 对于孟祈年要另娶宋楚盈为妻,宋轻瓷只要携双倍嫁妆做妾之事,众人已觉惊诧。 此刻见3人同时出现,宋楚盈和宋轻瓷还一左一右,跟在孟祈年身旁,更是倍感意外。 片刻后,有贵女轻笑出声,当着她的面挖苦起来。 “宋大小姐真是好兴致,父亲尸骨未寒,还有兴致出来参加赏菊宴。” “之前还说他们父慈女孝?这算什么孝女?莫不是笑话的笑?” “父亲死了便死了,不赶紧抓住原来的婆家,怕是这辈子都没人要了。” 第18章 让她适可而止 宋轻瓷抬头看了说话的几人一眼。 似都是平日与宋楚盈和孟祈玉交好的人。 想来她们私下都打过招呼,当众给她难堪来了。 她又看了孟祈年一眼。 若是以往,她被人奚落,他定会跳出来为她说话。 今日却似哑巴了一般。 好在,她一直有自保的本事。 她看着她们,脸色淡漠,语气含着讥讽。 “遭了一回难,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变脸了。” “他日你们家族没落,找不到谋生的手段时,不妨去街上表演变脸,说不定能糊口呢。” 往日她家繁盛之时,这些人哪个不是赶着巴结,这会儿迫不及待落井下石,损的可不是她的脸面。 说话的几人脸色微变,想再说什么,又怕坐实宋轻瓷说的话,讪讪地住了嘴。 宋楚盈出来打圆场。 “姐姐,你也别如此敏感。她们也是担心你孝期出来参宴,于礼不合。” 宋轻瓷打断她:“我今日难道不是孝期装扮?” 众人这才注意起她的打扮来。 她今日确是穿着一身素服,脸上脂粉未施,发上没有何珠钗,只用一支素雅木簪固定发髻。 反倒是她身侧的宋楚盈,打扮得花枝招展。 一身色彩艳丽的浮光锦,眉色漆黑,唇色鲜红,满头珠钗,与宋轻瓷形成鲜明对比。 饶是如此,两人站在一起,众人的目光还是不自觉落在宋轻瓷脸上。 她本就长得俊俏。 唇不画而红,眉不描而黑,鼻梁高挺,皮肤白皙,又有一双明亮杏眼,很是惹人注目。 不施脂粉,反倒将她精致的五官显露出来,更让人注意到她原生的美貌。 有人心下暗叹。 怪不得宋轻瓷失了清白,孟祈年仍不愿放手,这样的美人,哪个男人舍得丢开。 更何况,两人之前还有十七年的情意在。 宋楚盈注意到众人打量的目光,心下暗恼。 她最讨厌别人将她和宋轻瓷放在一起比较。 好在,从今以后,她是妻,宋轻瓷只是妾,便是容貌才学胜于她,也无关紧要了。 她悄无声息地往孟祈年身边靠了靠,还伸出手,想像往常一般,挽住孟祈年的胳膊。 孟祈年却像是预知她的想法,皱了皱眉后,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伸来的手。 宋楚盈的手落了空。 她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抹怨毒,很快又扬起了笑,拿出孟府未来女主人的架势,招呼起了院中众人。 “今日大家在孟府可要吃好喝好玩好,有什么需要,可直接与我说。” 宋轻瓷寻了张靠角落的桌子坐下。 今日是赏菊宴,不仅院中摆满了各式菊花,就连桌上的餐食,都是用菊花做成的。 茶是清新去火的菊花茶,糕点也是菊香满满的菊花糕,外加一些用菊花腌制出来的蜜饯。 如果不是面对让人倒胃口的人,她心情应当会愉悦许多。 她给自己倒了杯菊花茶,一边轻抿着,一边欣赏着院内的菊花。 正看得入神,一道娇笑声响起。 是宋楚盈。 她正被一群女子围着,高声说笑着。 许是知道孟家未来主母换成了宋楚盈,往日那些捧着她的人,都围在了宋楚盈身边。 有的夸她首饰精致,有的夸她衣裳漂亮,有的夸她绣工绝佳,也有人赞她与孟祈年是天生一对。 听得宋楚盈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她边笑,边看向角落里的宋轻瓷。 就见她独自坐在桌旁,身边空无一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她脸上笑容愈盛,心中也越发得意。 以往这样的场合,这些官商贵女都是围在宋轻瓷身边的。 可现在完全反过来了。 宋轻瓷坐在角落无人搭理,而她被众人夸赞奉承,如众星捧月一般。 宋楚盈快意至极,忍不住起身,走到了宋轻瓷面前,在她身侧坐下。 伸手,为自己倒了杯菊花茶,一边喝,一边娇声说道。 “姐姐,你当好好珍惜此仅有的参宴机会。” “日后你成了孟府的妾室,便没资格再出来交际了。” 宋轻瓷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她争辩,淡淡地“嗯”了一声,脸上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宋轻瓷的反应太过平淡,宋楚盈心下颇感无趣。 “便是我与婆母大度,让你出来交际,以你妾室的身份,怕是也会像今日一般,无人搭理。” 宋轻瓷给自己续了杯茶,慢条斯理地喝着,没有应她。 宋楚盈有些不快,看着宋楚盈平静的面色,恶念一起。 她伸手,直接拿起桌上刚倒下未喝完的茶水,倒在自己身上。 然后,她站了起来,后退两步,伸手指着宋轻瓷,身体轻颤,泫然欲泣地开口。 “姐姐,你为何泼我?” “我见你一人坐在角落,心疼你无人搭理,方才过来你陪你。” “你怎能恩将仇报?我可是你的亲堂妹啊。” 她这一出声,院中众人都看了过来,一脸愕然看着宋轻瓷。 宋轻瓷之前是余州城出了名的贤良。 近日做的一些事,虽然惊世骇俗,但都为将亲弟迎回府,都不算无理。 今日当众泼宋楚盈,却是真的阴险恶毒。 一片静默中,宋轻瓷轻笑一声,慢声道。 “我若泼你,不会泼在你身上,且只泼一杯。” 她看了眼桌上的茶壶,继续说道。 “我若泼你,定会将这整壶茶水,泼在你脸上。” “你脸上妆容那般厚重,这壶茶水泼上去,定能将你脸上脂粉卸下,露出你丑陋的真容。” 宋楚盈气得脸色铁青,却又不好当众向宋轻瓷动手,手指颤抖地指着她,厉声道。 “你胡说,你……” 宋轻瓷端起桌上的茶水轻啜一口,慢悠悠地回她。 “我胡说?那你可敢卸了妆容,让大家看看你的真容?” “我父亲可是你亲大伯,亲眼看着你长大,他尸骨未寒,你便浓妆艳抹。” “若非你的真容难以见人,还有什么可以让你罔顾至亲之死,浓妆出门呢?” 宋楚盈气得浑身发抖。 “他是你父亲,又不是我父亲,我凭什么为他守孝?” 然而宋轻瓷这番发言,已成功将众人的关注点,都转移到了宋楚盈的容貌之上。 她今日脸上的妆容确实浓艳。 大家往日,确实未见过她不施粉黛的模样。 宋轻瓷的父亲,宋楚盈的亲大伯,确实也尸骨未寒。 宋轻瓷没再理会宋楚盈,拿起了桌上的茶壶,正准备给自己续茶,手腕却突然被抓住。 一道冷厉的男音在头顶响起。 “宋轻瓷,你适可而止。” 是孟祈年。 他脸上氤氲着滔天的怒火,看宋轻瓷的目光里也满是怒意。 第19章 被孟家人羞辱 宋轻瓷下意识就想甩一巴掌过去。 但她忍住了。 大庭广众之下,她若对孟祈年动粗,她这些时日在宋孟两家人面前苦心营造的形象便坍塌了。 她不能让他们起疑。 她忍住心头的怒意,咬住唇,眼含泪光地看着孟祈年。 “孟郎,我没有泼她,是她诬陷我。” “今日是孟府的赏菊宴,我怎可能破坏。” 孟祈年定定地看了宋轻瓷片刻,而后甩开一把甩开了她,转头拉着泫然欲泣的宋楚盈离去。 宋轻瓷手里正抓着茶壶,没想到孟祈年会用力甩开她,一时不察,整个人往后倒去。 手里的茶壶掉在地上,碎裂成几片,她的手也不慎压到碎片上,割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瞬间便鲜血淋漓,泛起了浓重的血腥味。 院中一片寂静。 众人看宋轻瓷的目光,也从之前的鄙夷,变成了怜悯。 以前宋轻瓷和孟祈年可是人人称羡的一对,今日孟祈年却为宋楚盈当众伤她,还弃她于不顾,带着宋楚盈离开。 而这前后差别,仅仅发生在一月之内。 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宋轻瓷含泪起了身。 像是完全没发现自己受伤一般,她无视自己受伤的手,朝孟祈年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孟郎,不要丢下我,我真的没有泼她……” 跑着跑着,她不慎踩到了自己的裙角,整个人跌坐在地,看起来可怜又狼狈。 她伸出手想拭泪,却忘记了手还受着伤,手背上淋漓的鲜血往脸上一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可怜。 众人唏嘘不已。 一旁的孟母和孟祈玉分明看到了她受伤,两人却状似未觉,与其他人一起看戏。 这时,一道身影冲了过来,在宋轻瓷面前停下,将她扶了起来。 “轻瓷,你受伤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宋轻瓷微愣。 抬头,看到熟悉的充满英气的脸,她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清和,你探亲回来了?” 这是她闺中蜜友肖清和,肖家嫡长女。 肖家虽不是余州首富,但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富户。 宋轻瓷与肖清和十余岁便相识,因两人年纪相当,爱好相似,性格也有些像,关系一直不错。 本来一月多前,肖清和便要陪她祖母回乡省亲,愣是拖到参加完她的婚礼,送她出阁之后,肖清和才与她祖母动身。 谁知那日她离府没多久,便出事了。 这些时日,她忙着替父亲的后事,迎宋回回府的事,都没时间与肖清和联系。 肖清和点头,见宋轻瓷脸上染了血,从袖中取出手帕,一边替她擦脸,一边冷声开口。 “这便是堂堂孟府的待客之道吗?” “客人在府上被主人弄伤,主人家却不闻不问,漠不关心。” “这到底是主人家故意伤人,还是太过穷困请不起大夫,抑或两者兼而有之呢?” 众人都看向孟母。 很显然,她在故意为难宋轻瓷。 孟母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唤过贴身丫鬟,让她带宋轻瓷去看府医。 宋轻瓷被带到了一处僻静的厢房。 肖清和不放心,便跟着她一起去了。 见宋轻瓷未带丫鬟,肖清和埋怨起来。 “你也是,出门怎么不带个丫鬟?” 宋轻瓷解释:“我让她做别的事去了。” 现在府上下人都是二房的人,她身边就檀云一个心腹,她派出去了。 至于二房给她的丫鬟,不与旁人一起奚落她都算好了,带了不如不带。 她本也没打算在宋府久待,准备露个面便回府,哪知会发生这事。 府医很快便来了。 她手上的口子大,伤得却不算深,府医替她上了药,包扎完便离开了。 宋轻瓷不想回去赏菊,准备直接回府。 肖清和也不愿再在孟府待着,跟她一起往府外走去。 走到一处湖边,却听到低泣声从前面传来。 两人抬眼看去,就见宋楚盈靠着孟祈年,哭得正伤心。 孟祈年则拿着手帕,正温柔地给她试泪,然后将她拥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肩安抚。 本来已经不在意他两的关系,许是手上伤口正痛,宋轻瓷觉得心也微痛起来。 她目光定定地看着两人,像是要将这一幕刻在眼里和心里。 肖清和看了眼宋轻瓷,又看了眼相拥的两人,冷笑一声。 “渣男贱女,无耻之徒。” 宋轻瓷面无表情地转开了脸。 “走。” 她转头往大门方向走去。 肖清和跟了上来。 见她面色沉郁,她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 “我听说,孟祈年要娶宋楚盈为妻,你主动要求给他做妾,还自愿带双倍嫁妆。这是真的吗?” 宋轻瓷默认了。 肖清和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还以为你会是个清醒的,没想到遇上感情,竟也这般糊涂。” 刚巧经过树下,肖清和没忍住气,伸脚踹了下树干,树上黄叶纷纷下落。 “你堂堂嫡女,才貌双全,是余州城出了名的才女,怎能给人做妾?” “宋伯父若在泉下有知,看你如此自甘堕落,怕是死不瞑目。” 此处无人,她又怒上心头,声音颇有些大,震得树上飞鸟齐鸟。 旁边路过的人也诧异地朝这边看来。 宋轻瓷知道肖清和是为自己叫屈,但她性格单纯,有些直来直往,不是会顾忌别人脸面,伸手扯了扯她衣袖,低声道。 “具体原因我回去与你详说,这是在孟家,你先当什么都不知道。” 肖清和有些不解:“在孟家又如何?” “孟家人便能罔顾礼义廉耻吗?” 她回头看着远处相拥的宋楚盈和孟祈年,冷笑一声。 “你家接济孟家三十余年,你自出生便与孟祈年订下娃娃亲。” “他家倒好,你父亲一出事,便马上寻上别人。” “还好意思让你做妾,收你双倍嫁妆。” 她越想越气,越说声音越大,越义愤填膺。 “还有你那不要脸的二叔一家。” “没有你父亲,他们怕是早饿死了。你父亲一出事,他们便占你家产,纵女抢你亲夫。” “怪不得能和孟家人结亲,一样的无情无义寡廉鲜耻,倒真是绝配。” 宋轻瓷正要安抚肖清和,一道尖厉的女音却在两人身后响起。 “你在胡说什么?” 是孟祈玉。 她正领着一众千金在园中赏景,听到肖清和直白的辱骂,顿时怒火中烧,不管不顾地冲了出来,指着两人破口大骂。 “好啊,宋轻瓷,你竟与人当众非议夫家,简直是无耻。” 肖清和接过她的话,冷笑着说道。 “这哪里是非议,我说的都是事实。” “你们孟家难道没受过宋家接济?” “难道不是看宋伯父去世,发现轻瓷无依无靠,便想方设法欺压她?” “连让轻瓷做妾,要双倍嫁妆,改娶她堂妹的事都做得出来。” “宋伯父和宋伯母若是泉下有知,做鬼都要爬上来,把你们这群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徒统统带下去。” 第20章 谁伤的你? 宋轻瓷心里有股暖流涌过。 前世,肖清和也这般护着她。 知她在孟府日子不好过,还时常接济她。 只是她后来远嫁京城,鞭长莫及,又身为女子,在院内生存也艰难,想帮她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她死后多年,她一直有祭奠她。 肖清和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有理有据。 孟祈玉身后一众千金听了,都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宋轻瓷真的挺惨的,我都忍不住要同情她了。” “是啊,往日我虽看不上她的清高劲,但也不该让她遭遇这些。” “孟家此举,也属实过分了些。宋大老爷尸骨还未寒呢,便急着另娶了。” “看刚才孟公子与宋楚盈的热乎劲,两人怕是早就好上了。” …… 孟祈玉听着身后传来的窃窃私语声,忍不住替孟家辩解起来。 “带着双倍嫁妆做妾,让我哥另娶她堂妹为妻,是她自己提议的。” “即便她不提议,她没了清白,也不配再做孟家的正妻了。” 她看着宋轻瓷,尖声说道。 “你被山贼掳去,整整一月下落未明,谁知道你那一月里发生了什么?” “方才府医给你包扎伤口时,真该让他替你搭搭脉,别是肚子里孩子都有了。” 她这话一出,众人都下意识地看向宋轻瓷的小腹。 仿佛她腹中真有了孩子一般。 又是这个理由,又是这一招。 污蔑她的清白,为他们的无耻开脱。 宋轻瓷冷声说道:“我没有。” 可惜这种事,口说无凭。 拿不出证据,她语气再坚定,落在众人耳中,也苍白无力。 她想过验明正身,以证清白,但不是现在,不是此刻。 孟祈玉压根不信她的话。 “你失踪的不是几天,而是整整一个月,那些山贼会那般好心,放着你一个正当妙龄的美人不碰?” “我哥已答应纳你了,你何必再四处蹦跶,让大家时时记得你的事?” 孟祈玉原本不会这般厌恶宋轻瓷的。 可受了宋楚盈的撺掇,她渐渐也看不上她。 宋轻瓷被山贼掳去的一个月里,她遭遇了什么,难免引人遐思。 宋轻瓷原是余州第一美女兼才女,拥护者多,嫉妒者也多。 作为她的小姑子,以前她靠着她有多风光,现在便有多被人看不起。 肖清和站出来维护宋轻瓷。 “这都只是你的猜测,你无凭无据,污蔑轻瓷的名声。” “这是造谣诽谤,我们可以去官府告你的。” 孟祈玉冷笑一声。 “你家中不是有哥哥吗?你若不在意她失了清白,不如回去让你哥哥娶她为妻。” “看看你父母,你哥哥答不答应。” 她又转过头,看着刚刚替宋轻瓷说话的千金们。 “你们家中有哥哥弟弟的人也不少,不若回去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娶宋轻瓷为妻。” “他们若愿意,这妾室,这双倍嫁妆,我们孟家还真就不要了。” 众人面面相觑。 就连肖清和都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众口砾金,无论宋轻瓷失贞与否,但只要有这传言,便会让娶她的人抬不起头。 宋轻瓷看着孟祈玉。 她以前真不知道,她嘴巴竟如此厉害。 以前真是小瞧她了。 “下回孟小姐义正言辞污蔑我之前,还是先把我送的衣裳脱下,我送的钗环卸下。”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用着别人的东西,还说着别人的坏话,不觉得名不正言不顺吗?” 孟祈玉顿时脸色胀红。 好一会儿后,才冷哼一声。 “我能把你送的东西全还你,你能把失去的清白补回来吗?” 宋轻瓷看着孟祈玉,没有说话,拉着肖清和,转身便走。 失去的清白补不回来。 没失去的清白一直在。 孟祈玉过不了多久,便能知道答案了。 孟祈玉却以为她是怕了,对着她的背影大声说道。 “宋轻瓷,我劝你别再折腾了。” “整个余州城,除了我哥顾念之前情谊,愿意纳你为妾,不会再有别的男子要你。” 出了宋府,肖清和咬着牙,恨恨地说道。 “他们这副嘴脸,倒像你犯了天大的错似的。” 宋轻瓷面露讥讽。 她有什么错? 不过是他们恶人先告状罢了。 她抓住肖清和的手,转了话题。 “不说他们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肖清和叹了口气。 “就前几天回来的。昨天我去你府上找你了,但你不在,没想到今天在孟府遇见了。” 想到刚刚那些污糟事,她叹气声更重。 宋轻瓷拍拍她的手,笑道。 “放心,这些烂事打不倒我。” 前世更惨烈的结局她都经历了,只是被当众羞辱,算不了什么。 肖清和见她面色如常,松了口气。 “我原想早些回来的,可惜我祖母病了。待她近日病好,我们方才动身。” 她看着宋轻资,脸上满是担忧,眼眶也微微泛红。 “当初我在老家得知你出事,心急如焚,又不能撇下我祖母不管,只得写信给我父亲,让他遣人去寻你,可惜一直没找到你的下落。” 宋轻瓷握住肖清和的手,轻拍着她手背,柔声安抚道。 “没事了,我已经安全回来了。” 肖清和看着宋轻瓷,她面容依旧,可她总觉得她变了。 变得更坚韧,也更强大了。 肖清和将宋轻瓷送回了院中。 两人有些时日未见,宋轻瓷便将她留下来说话。 萧允处理完院中的事,前来见宋轻瓷,见她正与人说笑,看着难得地放松,脸色也柔和了下来。 他似乎还没看过她如此惬意放松的模样。 这些时日,她总是紧绷着精神,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即便是在睡梦中,也轻蹙着眉头,满脸的愁思。 他不想打扰她的好心情,转身准备离去,眼角的余光却看到她掌心包扎的绷带,空气里似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他脸色一凛,眼里闪过一道狠戾,脸色也不自觉冷了下来。 他快步走到宋轻瓷面前,看着她掌心的伤口,冷声问道。 “谁伤的你?” 第21章 雄竞修罗场 肖清和正与宋轻瓷闲聊,便见一个身材清瘦的男子迈入房中。 他气场强大,气质极佳,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高贵优雅。 他长得出极其清俊,面庞如玉般俊秀,可惜的是他现在脸上一片寒霜,漆黑的瞳孔里像是燃了火,又像是淬了冰,让人无端生出几分惧意。 宋轻瓷没想到萧允会不请自来,并且直奔她面前,有些尴尬。 她指了指身旁的肖清和,介绍起来:“这是我闺中好友,肖清和。” 萧允看都没看肖清和,只是看着宋轻瓷手上的伤。 “谁伤的你?” 语气较方才柔和了不少。 眼里却仍是一片寒冰。 一旁的肖清和快速接过话。 “她的前未婚夫,负心渣男孟祈年。” 萧允终于回过头来,看着肖清和,冷声问道。 “他怎么伤的我姐?” 肖清和给萧允讲了孟家发生的事。 从宋轻瓷被孟祈年伤到手,到孟母冷眼旁观她流血,再到孟祈年宋楚盈湖边相拥,孟祈玉当众污蔑宋轻瓷失贞怀子,一五一十说得详细而生动。 萧允听得剑眉紧拧,双手紧握成拳,指关节咯吱作响。 宋轻瓷知晓萧允的性子,用眼神示意肖清和别再说了。 肖清和却冲她眨眨眼,拍了拍萧允的手臂,说道。 “轻瓷这些时日吃了许多苦,现在你回来了,可得好好待你姐,别让她再受人欺负。” 萧允看了宋轻瓷一眼,低声道:“我知道。” 肖清和离开后,萧允从自己房中拿来金创药,重新替宋轻瓷上药包扎。 拆开纱布,看到宋轻瓷掌心长长的伤口,萧允脸色铁青。 宋轻瓷反过来安抚他。 “这伤口只是看长,并不深,养几日便好了。” “跟你身上的伤比起来,我这伤不值一提。” 萧允深吸了一口气,一边替宋轻瓷上药,一边说道。 “以后别再去孟府了,那地方不吉利。” 总有一日,他要带人将孟府踏平。 宋轻瓷点头:“以后再也不去了。” 萧允替她包扎完,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柔声说道。 “你奔波了这些时日,接下来在府内好好休息,顺带养养这伤。” 宋轻瓷也正有此意。 再过几日便是孟祈年与宋楚盈成婚,也是她入孟府做妾的日子。 不宜再发生意外了。 孟府。 孟宋两家人正在复盘白天的赏菊宴上,宋轻瓷的表现。 孟祈玉最先开口。 “我感觉她和以前性子差不多,还是一点亏也不愿意吃。” 宋楚盈也说道:“她素来如此,别人说她一句,她要还千百句。” 她看了眼孟祈年:“除了对祈年哥哥容忍度高些,其他人都不放在眼里。” 孟母也开口了。 “除了对祈年似乎用情更深了些,其他方面确实与以前相差不大。” 孟祈玉点头:“是呀,她被哥哥推得割伤了手,居然没生哥哥的气,居然还起来追他。” 孟祈年倏地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她割伤了手?” 孟祈玉:“是呀,你推她那一下让她摔倒了,手被地上的碎瓷片割伤了,流了不少血呢。” 她有些幸灾乐祸:“她伤了右手,看她这些天怎么吃饭洗漱。” 孟祈年出身走出了房间。 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心慌和不安。 他点了灯,来到了白日举办赏菊宴的后院。 后院清理过,但仍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角落里还有残留的血渍。 他有些懵了,心中生起了几丝愧疚。 他并不想伤她的,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伤她。 因着宋轻瓷手受伤,萧允往她院里跑得更勤,甚至连用膳都和她一起。 她伤的是右手,不方便拿筷子,萧允甚至直接喂她。 看着萧允夹到嘴边的肉,她脸色微红。 “让檀云来喂我。” 在外人眼中,他们是亲姐弟。 但他们自己都明白,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这样的行为,有些太亲昵了。 萧允没有理会她,只说道:“张嘴。” 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宋轻瓷只得张嘴。 萧允将肉喂进她口中,才慢声说道。 “檀云有别的事做,这几日便让我照顾你。” 他又拿起汤勺舀了勺鸡汤,吹凉后送到宋轻瓷嘴边。 宋轻瓷张口喝下。 孟祈年进到眼中,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昨夜看到她的血后,他晚上做了一夜的噩梦,梦见宋轻瓷抬着鲜血淋漓的手,头也不回地离他而去。 早上一醒来,他便带了赔罪礼过来,想要安抚宋轻瓷。 却没想到,会看到萧允给宋轻瓷喂饭的一幕。 萧允笑意吟吟,宋轻瓷脸含娇嗔,看着如同一对热恋的情人。 孟祈年双目几乎喷火,快速走进房间。 “轻瓷,你们在干什么?” 他脸色异常难看。 宋轻瓷淡淡地回道:“用膳。” 萧允唇角微勾。 见宋轻瓷嘴唇角沾了滴油渍,他直接上手,用手指去擦试她唇角。 温热的手指拂过唇角,还特意停顿了一下。 宋轻瓷愣了一下。 孟祈年目眦欲裂,一把将手上的东西扔到桌上。 “你们这样合适吗?” 萧允瞥他一眼,语含嘲弄。 “我是她弟弟,别说喂她吃饭,便是为她洗漱,都合情情合理。” 他拿着刚喂过宋轻瓷汤的汤勺,妥了勺汤,放到唇边,轻抿了一口。 神色间带着几分挑衅。 “是你伤的我姐,现在我照顾她,你却反来阻止,莫不是见不得我姐好?” 孟祈年脸色铁青。 看见汤碗上搁着双筷子,他伸手就去拿。 “既是我伤的她,我又是她未婚夫,我照顾她,比你合情理。” 萧允却蓦地伸手,按住了那双筷子,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的东西,你别想抢。人也一样。” 语中颇有深意。 指下的筷子纹丝未动。 孟祈年眉头微跳。 萧允眼中的挑衅,已经呼之欲出。 孟祈年深吸了一口气,直接解开了带来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盒糕点,放在宋轻瓷面前。 “轻瓷,这是你以前最爱吃的绿豆糕,我特意绕了两条街买的,刚出炉没多久,还是热的,你快尝尝。” 宋轻瓷拈起一块绿豆糕,放在唇边尝了尝。 萧允脸色微沉。 孟祈年嘴角浮现出笑意,得意地看了萧允一眼。 他便再有心机,如何抵得过他与宋轻瓷十七年的情意。 萧允伸手,拿走那块绿豆糕,扔在桌上。 “改日我寻个糕点师傅,做做别的花样,吃了这么些年,姐姐也该换换口味了。” 孟祈年眼里怒意陡生。 萧允的话句句针对他,摆明了是要与他过不去。 宋轻瓷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孟郎,你新婚在即,不用顾念我,回去备婚。” “再过十余日,咱俩便要成婚了,我不想准备不足,到时婚礼不完美。” 孟祈年双眼微亮:“你不怨我?” 宋轻瓷摇头:“原是有些怨的,可你又不是故意要伤我,那只是个意外。” 孟祈年心头的不安微淡,一步三回首地走了。 萧允待他出了院子,才低喃一声。 “蠢货。” 第22章 筹措嫁妆转移家产 接下来几日,宋轻瓷与萧允都待在院中。 宋家原要给萧允办宴会,被他以父亲刚死,身上有伤为由拒绝了。 孟父的灵堂被撤下,前几日还一片缟素的孟府,很快便热闹喜庆起来。 宋楚盈忙得每天不着府,倒是没时间找宋轻瓷的麻烦了。 孟祈年倒是来找过几次宋轻瓷,但都被她以备嫁要紧哄了回去。 孟祈年虽然心有不安,但他忙着备婚,又整日被宋楚盈缠着,根本无暇多想。 宋轻瓷和萧允竟成了宋府最清闲的两人。 宋轻瓷每日都在追踪嫁妆筹措的进度。 过了五日,发现嫁妆筹措极慢,她索性取出宋家大房产业清单,趁孟父来府拜会时,找上了宋广平。 “二叔,你方接手大房产业,对名下田店铺生意不熟,容易被管事们蒙骗。” “不如你安排人去和他们打个招呼,我来和他们对接。” 她已备好了账本,就等他们将吞进去的钱,一分不剩地吐出来。 她看向座中孟父,脸上笑意盈盈。 “毕竟,再过十几日,便是孟郎与堂妹大婚,也是我带双倍嫁妆,入孟府为妾的日子。” “留给我筹措嫁妆的时间,可不多了。” 宋广平厌烦宋轻瓷每日催促,可当着孟父的面,也不好拖延,只能同意。 宋轻瓷笑吟吟地吩咐。 “让他们酉时之前,在前院集合。” 酉时未过,她名单上那的些田庄店铺的管事,便全聚到了前院。 宋轻瓷、萧允、宋老夫人、宋广平、宋广平之妻吕秀玲五人都在现场。 宋轻瓷让檀云将她理好的账册都分发下去。 “这是我爹生前留下的账册,里面详细记录了各个田庄的收成,店铺的经营所得,账下所余钱财。” “时间紧急,我便不一一查账了,我只要求大家将账下所余钱财,全部兑换成银两,在七日之内交予我。” 她话音刚落,便有管事开口。 “大小姐,我方才翻看了老爷生前留下的账册,与铺子当前经营状况并不相符。” “若不找人仔细查清,怕是……” 宋轻瓷打断他的话:“我出事之前,这些账册都是由我整理的,每笔账都算得清楚。” “我出事不过月余,这账便对不上了么?” 她看着那人,他的面孔相当生疏,她连他姓甚名谁都不清楚。 “这位管事若是不清楚,我不介意请前任管事回来,与你一道梳理账册。” 那管事闻言,冷笑一声。 “前任管事已因贪污受贿被打入大牢,大小姐觉得一个罪犯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他话音刚落,其他管事也陆续讨论起来,都不愿交出银钱和地契。 宋轻瓷看了宋老夫人和宋广平一眼。 他俩坐在主位上,正悠闲地喝着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若无他俩授意,这管事哪敢当众顶撞她。 宋轻瓷也不恼。 她早知这帮管事不可能听她的。 她也学着宋老夫人和宋广平,姿态悠闲地喝起了茶。 “无妨,既然查不清账,我去报官,让朝廷一起帮着查便是。” 她边笑边说:“正巧孟伯父,楚盈未来的公公是余州知州,让他知晓一下岳家有多少钱财,也不是坏事。” “若是孟伯父想避嫌,我便去知府大人做主。” “知府大人生前与父亲交情甚好,想来他也不忍见我被自家管事愚弄。” 宋老夫人和宋广平脸色微变。 若是朝廷介入,宋家这些钱财能不能保住都两说。 他们也看出来了,许知祥似是偏帮宋轻瓷,并不站他们那边。 宋广平笑道:“轻瓷,这是宋家家事,何需朝廷介入。” “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 宋轻瓷笑着打断他:“二叔,这可不是家务事,这是家产纷争。” 她看了那个管事一眼:“更有可能是监守自盗,贪赃枉法,职务侵占。” 她每说一句,那个管事脸色便白一分,目光也不由自主地瞟向了宋广平。 宋轻瓷起身,身瓷款款地走到那管事面前,站定后笑吟吟地看着他。 “这位管事,不知你姓甚名谁,管理的是宋家哪个田庄或哪个铺子?” 那管事定了定心神,才强撑着,不卑不亢地回道。 “属下王来福,现是城东绸缎铺的管事。” 宋轻瓷“哦”了一声。 “若我没记错,城东绸缎铺前任管事也姓王。” “他管理宋家绸缎铺十余年,从未出过错。说他贪污受贿,我觉着其中有冤。” “正好借着此次查账,可重新详查此案,若他真是被冤枉的,也可还他一个清白。” 王管事脸色愈加青白,额上甚至冒起了细汗。 宋轻瓷满意地回过头,看着宋广平,笑着问道。 “二叔,你觉得我说得如何?” 宋广平在心下暗骂宋轻瓷奸诈,面上却一派温和。 “此事早已盖棺定论,没有再查的必要,何必为官府添麻烦。” 宋轻瓷轻叹一声:“我也不想,可这不是王管事不愿配合么?” “秉公执法,还人清白,这原也是官府的职责,想来许大人不会觉得麻烦。” 她说罢,便准备差人去请许知府,被宋老夫人厉声打断。 “够了。” 宋老夫人扫了宋轻瓷一眼,目光锐利地看向院中众位管事。 “既然轻瓷手中有清楚的账册,大家便按她说的办。” 有管事有些迟疑地开口:“老夫人……” 他们都是近一月陆续上任的管事,不是和宋家沾亲带故,便是花了银钱收买了宋广平,如今屁股都还没坐热,银钱也没赚多少,便要交出经营所得,如何甘心。 宋老夫人扫了他们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些田庄地铺原就是大房的产业,如今大房只剩轻瓷一人……” 这时,一直未作声的萧允凉凉地开口。 “祖母,孙儿还在呢,大房怎就只剩姐姐一人了。” 他笑看了宋轻瓷一眼:“不过姐姐想如何处理这些产业,孙儿都无异议。” 宋老夫人顿了顿,继续说道。 “那这些产业,便都交由轻瓷处理。” 宋轻瓷躬了下身:“多谢祖母支持。” 她回头,对那些管事们说道。 “如今我与我二弟相依为命,二弟身受重伤需名贵药材调养,又要花钱打点去寻幼弟,我还得给孟家双倍嫁妆,需筹措巨额银两。” “我有意将名下所有田庄店铺出售,需要大家停止所有进货计划,将账下银钱全都汇于我处。” 府内众管事都沉默不语。 宋老夫人与宋广平也未再多言。 宋轻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大家若无异议,便回去。记得七日后,将兑成的银两交到我手中。” 宋老夫人都发话了,自然没人再有异议,都沉默地离去。 回去的路上,萧允有些不解地问宋轻瓷。 “姐姐,这些田庄铺子,你为何要变卖了?” 田庄铺子都是可以再生钱的资产,可以直接充作嫁妆,带入孟府的。 宋轻瓷大张旗鼓地变卖,反而奇怪。 宋轻瓷解释:“现在这些田庄铺子的管事,全是二房的人,我没时间一个个打发。” “而且,我也不想让宋家大房的财产,继续姓宋。” 第23章 成婚当日妓子替嫁 萧允一愣。 “姐姐想将这些财产转移到他姓之人名下?” 宋轻瓷点头。 “我会用新的身份,将这些田庄地铺低价买下,再投入经营。” 那样,便是她死了,这些财产,也与宋家人无关了。 宋家人想与孟家人一起吞掉大房的财产,简直是痴心妄想。 好一招釜底抽薪。 萧允对宋轻瓷此举赞赏不已:“姐姐真是聪慧。” 宋轻瓷淡笑:“都是被他们逼出来的。” 萧允没再说话,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不知为何,她一脸笃定的表情,让他心下无比踏实安定。 他从不曾这样信任过一个人。 宋轻瓷与宋家大房田庄店铺的管事们,约定的七日之期转瞬便到。 一箱箱金银细软被抬进了宋家。 宋家管理内宅的人是吕秀玲,她原想将这些财物抬入库房保管,被宋轻瓷拒绝了。 宋轻瓷以要清点入册为由,将财物都放在了萧允院中。 宋家人原本不应,宋轻瓷又请了官差,让他们和护院一起看守这些财物。 宋家人看到官差在,这才不管再阻挠。 第二日,萧允就拿了其中5000两,为沁春楼的红烟姑娘赎了身,养在自己院中,娇宠无度。 红烟姑娘也是娇纵,刚入府就提出了非分要求。 她想在院中挖个池塘,在里面养锦鲤,也方便来年种莲花。 萧允同意了。 很快,便有几十人的施工队入住宋府。 挖池塘的挖池塘,运土的运土,每天府内进进出出,忙得不亦乐乎。 施工队都是男子,红烟不便见生人,萧允又担心她被下人欺负,将她安排到了宋轻瓷院中居住。 宋轻瓷自然同意,每日与红烟朝夕相处,权当多了个伴。 孟祈年知晓此事,却冲到她院中,与她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你怎能让一个青楼妓女住进你的院中?” 宋家大房大半银钱到手,宋轻瓷一改往日的柔情蜜意,懂事知礼。 “红烟姑娘虽是妓女,却也是回儿心尖上的人。他提了要求,我怎能拒绝。” 听宋轻瓷提到宋回,孟祈年心下更是不耐。 “你不觉得,你对这个弟弟过于娇宠了吗?” 这几日是他在宋府听到下人议论,只觉宋轻瓷已将他当成祖宗在宠。 宋轻瓷语气淡淡:“他是我弟弟,方才回到我身边,我宠着他,怎么了?” 孟祈年微愣。 宋轻瓷从未以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过话。 他心下莫名有些不安。 “红烟若是良籍也便罢了,可她是个娼妓。你不怕玷污了自己的名声?” 宋轻瓷只觉好笑。 “名声?清白?孟郎,你爱的究竟是我,还是单薄的清白名声?” 前世,因为一句她名声不再清白,便将她降妻为妾。 后来更是因为看见她与别的男子在一处,便认定她失贞,纵容家人把她当娼妓,当他在官场上升迁的踏脚石。 孟祈年语窒,好半晌才开口。 “我自然是爱你的,只是众口铄金,你又何必将自己置于险地。” 宋轻瓷嗤笑一声,正待说话,宋楚盈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 “姐姐,你被山贼掳走,是被迫失去清白,现在却主动与青楼妓女交好,这话若传出去,让孟家人如何自处?” “你便只是个妾室,也得为夫家名声考虑。” 听到宋楚盈的声音,孟祈年有些烦躁。 近些时日,宋楚盈天天缠着他,害得他与宋轻瓷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可她又确实处处为他着想,令他心下熨帖。 宋轻瓷看向宋楚盈。 还未到大婚,她最近已日日穿红,整个人也红光满面,喜气洋洋。 可见对这桩婚事真是满意极了。 她应付地回了句:“堂妹说的是。” 宋楚盈走到孟祈年面前,挽住了他的胳膊,娇笑着说道。 “祈年哥哥,我的嫁衣绣好了,你去我院中,我穿给你看看。” 宋轻瓷不愿再看他俩当面亲热,转身回了房。 孟祈年看着宋轻瓷疏离的背影,心下很是不安。 想要叫住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后只得被楚盈拉走。 大婚当日,宋府尤其热闹。 大红的喜字贴满了每个角落,桌上摆满了精致的佳肴。 鞭炮声响彻不绝,丝竹声萦绕全府。 余州城所有官商富绅都登门了。 大家围坐在一起,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 宋轻瓷房中却异常安静。 喜婆在身后给她梳着头,嘴里却喃喃自语。 “宋大小姐这般貌美,去给孟公子做妾,真是可惜了。” 檀云闻言,也是长叹了口气。 “若是老爷还在,他们怎敢如此。” 宋轻瓷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铜镜。 铜镜中的她,面涂脂粉,唇色鲜红,头上戴着红花,看着很是俗艳。 哪有一个多月前,成亲那日时的隆重。 喜婆说,做妾便只能如此妆扮。 凤冠霞帔,那是正妻才有的规制。 今日来府中参宴的人,喝的也是孟祈年和宋轻瓷的喜酒。 宋轻瓷不过是沾了他俩的光。 妆扮完,宋轻瓷便以换衣服为由,请喜婆出去了。 担心喜婆坏事,她让檀云也出去盯着喜婆。 然后,她叫出了藏在她房内的红烟。 红烟早已穿好粉色喜服。 宋楚盈绣的那套喜服,穿在红烟身上有些宽松,后来让裁缝改了,现在穿着很是合身。 宋轻瓷让红烟坐下,亲手替她梳,一边梳一边说道。 “今日要委屈你了。” 红烟一笑。 “怎么会?我一个妓子,能替你入知州府,已是天大的幸运。” 她伸出手,轻抚着领间的红色宝石。 想来宋楚盈当初是真用了心,妾室不能穿红,她便在嫁衣上用红线绣了花,又缀了红宝石。 “我若留在沁春楼,不是等着接客,便是给四五旬的老者做妾,一顶小轿打发了事。” “你和宋公子为我赎身,认我做义妹,又给我千两银两傍身,让我给知州府的公子做妾。” “我出身卑贱,能有这番境遇,已然知足。” 她娘是青楼上任花魁,可惜她出生没多久,就得花柳病去世了。 她生在青楼长在青楼,如果不是遇见萧允,恐怕得重复她娘的老路。 她抬头看着宋轻瓷,握住她的手,对她粲然一笑。 “我长在青楼,从小学的便是取悦男人的法子,也并非不能与宋楚盈一战。” 宋轻瓷轻梳着她乌黑的发丝。 “你甘心便好。只是孟家人和我那堂妹,都并非如表面般良善。” “你替我入府,损了他们的颜面,只怕他们未必会与你善罢甘休。” 红烟倒是不以为意。 “他们是官宦人家,要脸面,便是想搓磨我,也得顾忌名声。” “我不一样,我青楼出身本就不重脸面,有的是法子对付他们。” 青楼女子为争宠保命,多的是腌臜下流的法子,她见得多了,也用得多了,并不担心。 宋轻瓷放心了。 她为红烟盖上盖头,将她扶坐在床边,静等吉时到来。 按规制,孟祈年接了宋楚盈,她的小轿便会跟在后头。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孟祈年,不,孟家人看到红烟时的画面了。 第24章 他的洞房花烛夜 檀云和喜婆扶了红烟出去,上了侧门外侯着的小轿。 房内顿时空了下来。 宋轻瓷坐在铜镜前,有些恍惚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外面传来热闹的人声、丝竹声,她却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一月前的成亲画面在眼前闪过。 那时,父亲尚在,幼弟守在身旁,她虽不舍,却也是满心欢喜地含羞待嫁。 谁曾想,不过月余,便物是人非。 房门忽被推开,萧允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清俊的脸上笑意温柔。 “姐姐,可想去看戏?” 宋轻瓷摇头,迎亲接亲她都经历过了。 虽然她对孟祈年已无多少情意,但看他迎娶别人,还是内心酸涩。 萧允眼神微黯,很快又扬起笑意。 “那咱们去送送红烟。” 宋轻瓷这才点头。 红烟是替她出嫁,送去孟府后,定然要面对孟家人的责难,她对她还是有些歉疚。 宾客在前院,府内佣人也在前院帮忙,两人很顺利就避开人,来到侧门。 侧门口,停着一辆寒酸的四人小轿。 轿帘有些旧,轿子也颇小,看着像是街边随口叫来的。 这样寒酸的轿子,便是寻常人家结婚时的喜婆,也不屑做。 宋轻瓷看得心下怒火顿起。 宋家人与孟家人这般作践她,给她下马威,当真是无耻至极。 檀云在一旁看了,也是眼眶泛红,咬牙说道。 “幸好不是小姐去孟府,否则……” 想到红烟正坐在轿中,担心她听了心中难受,她又止住了话。 反倒是红烟开口安慰几人。 “不必替我难受,我出身本就卑贱,去哪都被人看不起。” “今日出嫁,能沾宋小姐的光,纳入官宦家,已是天大幸事。” 萧允也在一旁安抚。 “姐姐,你且放心,孟家很快就要成为全城笑柄,且让他们得意这一时。” 宋轻瓷忍气点头,给了轿夫几两银子,叮嘱他们。 “待会儿将轿子抬稳些,莫要颠着轿中人。” 几个轿夫都点头。 前面鞭炮声响起,新郎新娘起程了。 轿夫也抬起小轿,出了巷道,汇入迎亲队伍。 萧允带着宋轻瓷,飞身上了屋顶,目送迎亲队伍离去。 宋轻瓷一眼就看到了新娘的轿子。 宋楚盈坐的是八抬大轿,轿帘崭新,流苏上还缀着红润的宝石,看起来十分奢华。 她的轿子后面,跟着喜婆的轿子,也是八抬大轿,虽然装饰不如她的奢华,但也十分宽敞。 红烟坐的轿子落在极后,被新娘的轿子一衬,像个丫鬟一般。 孟祈年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身红色喜服,更衬得他面如冠玉。 娇妻美妆,十里红妆,确实值得得意。 宋家陪嫁极多,足足数百个箱子。 装嫁妆箱的马车都有上百辆,后面还有数百人肩挑手搬,看得众人啧舌。 “宋家真是阔气,嫁女竟有这么多嫁妆。” “宋家可是余州首富,这些嫁妆不过宋家财富的冰山一角。” 有了宋轻瓷上回成亲时被山贼掳走的经验教训,这回宋孟两家都格外谨慎。 不仅派了两家的家丁护院,孟祈年的知州父亲还调了衙中官差,一路保驾护航,场面看起来更加盛大。 宋轻瓷面无表情地看着。 萧允目光落在她脸上,柔声安抚。 “来日姐姐的婚礼,定然比这更加隆重盛大。” 宋轻瓷抬头看着萧允。 “我今生不会再嫁,若能寻到煜儿,便让他为宋家开枝散叶。” “若寻不到,便由你来。” 宋家人这般对他们,她已经无所谓血缘和香火了。 只要有心地良善,知恩图报之人,将这份家业传下去便行。 萧允怔住,好半晌才开口。 “姐姐今年不过十七,现在谈这事,未免为时过早。” 宋轻瓷未再说话,只是目光轻淡地看着迎亲队伍往孟家而去。 宋楚盈坐在轿中,听着一路的欢闹声,脸上的笑意止也不止不住。 因着宋轻瓷此前不接受孟祈年纳妾,她连给他做妾都不敢奢望。 谁曾想,一朝筹谋,她不仅能嫁孟祈年,还能做他的正妻,更有全城百姓的祝福艳羡。 她感觉人生已圆满到了极点。 花轿很快便到了孟家。 宋楚盈的花轿从正房抬进了孟家,停在正堂外,等着与孟祈年拜堂行礼。 一众宾客翘首以待,府内管事及佣人殷勤接待,隆重至极。 红烟的花轿从偏门抬进了孟家,送去了偏院,院中空落冷清,无人接待。 檀云看着这一幕,心下又有怒意生起,转身就想去找孟家人,被檀秋止住。 孟祈年与宋楚盈尚未拜堂入洞房,一切还未尘埃落定,叫来孟家人,被他们发现了,很有可能再强硬把宋轻瓷接过来。 红烟自己下了轿,叫了檀云姐妹二人入了房中,和她们耳语了几句。 两人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正堂孟祈年与宋楚盈拜完了堂,宋楚盈被送入洞房,孟家人留在前院招待宾客。 红烟所在的偏院凄凉冷落,像是被众人遗忘了一般,直到亥时,都无人送来吃食。 得了红烟的吩咐,檀云特意去了前院,找到孟母看重的管事嬷嬷,说若不送去吃食,便在院中大闹,让孟家的宾客看笑话。 孟母得了管事的回禀,脸色微沉,但到底担心宋轻瓷真闹,只得差了人送吃食过去。 孟祈年被宾客灌了不少酒,头脑昏沉,被下人搀扶去了正房。 房中,宋楚盈正盖着红盖头,端坐在床上,满心期待地等着他。 孟祈年上前掀开盖头,看着宋楚盈含羞带怯的脸,不由一阵恍惚。 “轻瓷,你终于嫁给我了……” 宋楚盈脸色大变,但很快就调整过来,抬头目光莹莹地看着孟祈年。 “夫君,我是楚盈,你的正妻,轻瓷只是你的妾室。” 孟祈年原本双目迷离,闻言却清明了一些,看着宋楚盈的脸,拍了拍头。 “对了,轻瓷只是我的妾室。” 他起身,就准备去找宋轻瓷,却被宋楚盈拉住。 她身体柔弱无骨地贴上孟祈年,双手搂住他的腰,双唇炽热地擦过孟祈年的脖颈。 “夫君,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夫君难道不想要我吗?” 孟祈年瞬间便失了心智,伸手回楼住了宋楚盈。 第25章 妾室是青楼花魁 正房里账暖春宵。 偏院里,红烟正与檀云用膳。 她对孟祈年无情,对孟家人也没有期待,被区别对待也心无波澜。 用完膳便直接歇下了。 孟祈年是在下半夜醒的。 一睁眼,他便看到怀中酣睡的宋楚盈。 看着那张眉眼与宋轻瓷有两分相似的脸,孟祈年马上想到了宋轻瓷。 她应当,在房中等他。 想到此,他马上起身穿衣,准备去找宋轻瓷。 宋楚盈也很快醒过来,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茫然地看着穿衣的孟祈年。 “夫君,你这是要做什么?” 孟祈年系着腰带回她。 “我去看看轻瓷。” 宋楚盈睡意全无,脸色大变,但很快又调整过来,柔声说道。 “夫君,夜已深沉,姐姐恐怕已经睡下了。” “夫君还是莫要去打扰姐姐了。” 她说完,伸手搂住了孟祈年的腰。 “夫君难道要扔下我,让我独守空房吗?” 孟祈年系好腰带,转过头,掰开她的手。 “楚盈,我上半夜已和你在一起了,下半夜自当去陪轻瓷。” 宋楚盈咬着唇,眼神湿润地看着孟祈年,没有松手。 孟祈年脸色微冷。 “成亲前你不是说要善待轻瓷,怎么这会儿连我去找她,你都这般任性。” 他说完,也不管宋楚盈的反应,转身往外走去。 宋楚盈抓紧了身上锦被,见孟祈年已走到门边,才又柔声开口。 “夫君,我错了,你尽可在姐姐处歇下。我去吩咐下人烧热水。” 孟祈年脸色微缓,回头满意地看了宋楚盈一眼,语气也柔和了不少。 “嗯,你也赶紧歇下,明日一早还要给父亲母亲敬茶。” 孟祈年出了正院,便让随身小厮安福带他去找宋轻瓷。 越往里走,孟祈年的心越沉,脸色越加难看。 他家人竟将宋轻瓷安排在府上最偏僻的院落里。 进了院子,院中也只有檀云姐妹值守,心下十分气恼。 他忙着迎亲宴客,无暇顾及宋轻瓷,本以为家人再厌弃她,也会在面上过得去。 却没想到,他们会这般薄待她。 他忍着气,一进院中,便轻喊道。 “轻瓷,我来了。” 檀云没想到孟祈年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怔愣片刻后,檀云赶紧进了房中,叫醒熟睡的红烟。 红烟醒来后,赶紧让檀云吹熄蜡烛。 她原还苦恼怎么和孟祈年圆房,现下倒好,他自己找上门来了。 她起身关了窗,又将屏风移至窗前,挡住天下洒落的月光,静待孟祈年入房。 孟祈年进入房中,只觉一片漆黑,正准备让人点燃蜡烛。 “宋轻瓷”却蓦然贴了上来,从背后搂住他的腰,柔软的身体贴上他的后背。 孟祈年身体微僵,随即心头涌上狂喜。 宋轻瓷素来清高守礼,往日两人有婚约,可她总秉承礼法,不愿与他太过亲近。 他虽爱的她的清高和才华,可有时候也难免觉得无趣。 美人在侧,总不如美人在怀舒爽。 这些时日,宋轻瓷冷着他,到后来甚至避着他,令他心中很是不好受。 他知她心中有怨,可他也是被形势所逼。 他早已打定主意,成婚后要好好待她,弥补她,重新赢回她的心。 他已做好受冷遇的准备,却没想到她会这般热情主动,毫不介怀他的所作所为,也不在意家人的区别对待。 这般体贴,怎能不让他动容。 他转过身,搂住“宋轻瓷”,只觉心中舒畅无比。 “宋轻瓷”也不负他望,热情地吻住了他,双手也在他身上游走起来。 仿若完全变了一个人。 孟祈年很快便被点起了欲火,一把抱住“宋轻瓷”,将她放在了床榻上,随即覆身上去。 “宋轻瓷”也异常热情地回应着他。 只是从始至终,她都没说一句话,没发出一道声音。 孟祈年餍足过后,便搂着红烟,沉沉睡去。 隔日一早,孟祈年是被红烟叫醒的。 “夫君,您该带着新妇去给公婆敬茶了。” 孟祈年原还有些迷糊,听到陌生的声音,心下有些不适。 待睁开眼,看到床上陌生的面孔,顿时睡意全消。 他“腾”地坐了起来,脸色煞白地看着红烟 “你,你,你是谁?” 红烟看着他俊秀的脸,笑意盈盈地回道。 “夫君难道忘了么?奴家是您的妾室呀。” 她面色羞红,拿着身上锦帕,无限娇柔地起身。 “奴家已是夫君的人了,以后夫君可要善待奴家。” 孟祈年心中怒极。 看到雪白的锦帕上,一抹显眼的殷红,脸色难看到极点。 “轻瓷呢?你将她藏哪去了?” 红烟收起锦帕,笑着回答他。 “轻瓷小姐自然是在宋府呀,她一个云英待嫁的大家小姐,怎会出现在孟府呢?” 孟祈年气急败坏,一把伸手拽住红烟的胳膊。 “你胡说,轻瓷明明是我的妾室。说,是不是你将她藏起来了?” 红烟被孟祈年拽得胳膊通红,但她仍忍着痛回道。 “夫君,奴家不过沁春楼的一个妓子,哪来的能力藏匿轻瓷小姐呢。” 孟祈年目光死死地盯着她,近乎咬牙切齿地开口。 “你是宋回从沁春楼赎回的妓子?” 红烟红着眼眶点头。 “小姐少爷怜惜奴家孤苦,特为奴家赎身,认做义妹。” “现在奴家也是宋家的小姐,给夫君做妾,也不算辱没了孟府的门楣。” 孟祈年脸色变了又变,蓦地甩开了红烟,转身下床,捞起衣服穿上。 红烟看着他胡乱地穿着衣裳,还不忘火上浇油。 “夫君,奴家当何时去给少夫人敬茶?” 孟祈年没有理会她,沉着脸往外走去。 才出房门,安福就走了过来。 “公子,少夫人让您尽快过去,随她一起去给老爷夫人敬茶。” 孟祈年一把挥开他,阴色阴沉地往府外走去。 院中,红烟也起了身,脸色漠然地看着孟祈年离去。 转头,她笑着对檀云说道。 “去和轻瓷小姐说一声,孟公子已往宋府去了。” 孟祈年才出偏院没多久,宋楚盈便迎了上来。 见孟祈年满脸怒意,她扬起笑容,柔声问道。 “夫君,发生了何事?莫不是姐姐惹你不快?” 看到孟祈年脖间的抓痕,她装模作样地轻叹了口气。 “姐姐许是想起了之前被山贼凌辱的画面,心中有阴影,才会这般粗鲁地对待夫君。夫君往后待她温柔一些便是。” “咱们快些去给公公婆婆敬茶。” 孟祈年一把推开了她,怒气冲冲地往宋府去了。 他现在只想去找宋轻瓷问个明白! 第26章 嫁妆箱里都是泥土碎石 孟祈年心中怒极,推得也用力,宋楚盈一个不察,整个人跌坐在地。 宋楚盈愣愣地坐在地上,看着孟祈年离去的背影。 她与孟祈年认识十几年,他还从未这般粗鲁对待过她。 便是以前他不喜她,也只是态度冷淡,从未对她动过手。 她心中委屈至极,眼中一片酸涩,不多时便红了眼眶,泛起泪意。 宋楚盈的贴身丫鬟彩玉赶紧上前扶起她,安抚道。 “小姐莫要伤心,姑爷这般动怒,定是宋轻瓷惹怒了他,小姐只是被迁怒了。” 宋楚盈心中的委屈这才淡了一些。 她眨了眨眼,隐去眼中的泪意,挤出笑容。 “对,定是姐姐惹怒了她,夫君并不是生我的气。” 手臂一片酸疼,她低下头,这才发现手上皮肤已被擦伤,一片红痕。 她心下怒意又起。 “我去先去公婆敬茶,等下再给她好看。” 她说完,便带着彩玉匆匆往正堂赶去。 正堂里,孟父孟母端坐上位,皱眉看向入口。 他们在堂中已等候一刻钟,仍不见孟祈年和宋楚盈前来,心下已有不满。 正准备差人去请,却看到宋楚盈匆匆走来,身旁却不见孟祈年身影,不由有些生气。 宋楚盈才刚进堂,孟父已经不悦地开口。 “怎么就你一人前来,祈年呢?” 宋楚盈一脸委屈地解释。 “夫君方才从姐姐院中出来,怒气冲冲地出府了。想来是姐姐惹恼了他。” 她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眶,掀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的擦伤。 “不知姐姐做了什么,让夫君这般生气,我上前询问,夫君竟一把将我推倒。” 孟母闻言,眉头紧皱。 “昨夜是你俩的洞房花烛夜,他怎会宿在宋轻瓷房中?” 宋楚盈垂下眼,声音低了不少。 “夫君爱重姐姐,楚盈不便阻挠,只得让夫君前去看望姐姐。” “只是没想到姐姐会辜负夫君爱意。” 她说完,抬头看了眼孟母,复又垂下头去,欲言又止。 孟母脸色队沉:“堂中都是自己人,你想说什么便直说,不必犹豫。” 宋楚盈这才开口。 “姐姐曾和夫君说过,她并未失贞,想来夫君信了。” “夫君如此生气,想是早上起来,发现姐姐并非处子,觉得受了欺骗。” 孟父勃然大怒,大手一挥,桌上的茶壶茶杯都落了地,发出脆响。 “她为了嫁进孟府,竟然欺骗祈年,真是不知羞耻。” 堂上众人都吓得一激灵。 马上便有手脚灵活的丫鬟上前,收拾起了地上的碎片。 宋楚盈也被孟父吓了一跳,但很快便定了心神,安抚起了孟父。 “父亲不必动怒,姐姐此举虽伤了夫君的心,但外人都知她失了清白,不会影响孟家的名声。” 孟父冷哼一声。 “现在你是妻,她是妾,还叫什么姐姐,直接叫她姨娘便是。” 宋楚盈脸上闪过一抹笑意,垂首应道:“是。” 孟父忍着气说道:“你先敬茶。” 孟母赶紧让下人送上新的茶。 正在这时,府上管事火急火燎地进来,嘴里叫嚷着。 “老爷,夫人,不好了,少夫人的嫁妆出事了。” 堂上几人一惊,孟父孟母也站了起来。 “出了何事?” 管事看看他们,又看看宋楚盈,好半晌才叹着气说道。 “夫人,老爷,少夫人,你们还是自己去看。” 昨日数百箱嫁妆抬入府中,孟家人都忙着宴客,无暇清点,便将箱子放在一处空院落中,让人彻夜守着。 今日正准备清点入库,却不想有个小厮手抖,手中的箱子落了地,露出一箱的泥土碎石。 管事心下大骇,赶紧让人将所有箱子打开。 结果发现,所有嫁妆箱中,装的都是泥土碎石,价值连木箱都不如。 众人来到院中,看到数百个箱中全是泥土碎石,震惊不已。 孟父孟母被震得久久无言。 宋楚盈也是目瞪口呆。 管事已震惊过一回,最先回过神来,看着孟父孟母说道。 “老爷,夫人,这些嫁妆都是直接从宋家抬来的,昨晚又遣了人彻夜守着,应当不是在府内被替换的。” 他目光从宋楚盈脸上扫过。 当务之急,便是撇清关系。 这些嫁妆若是在孟府出事,他难辞其咎。 宋楚盈闻言,脸上大惊。 “不,不,不可能,这些嫁妆出府时还好好的……” 若是让人知道,她十里红妆抬来的嫁妆,都是泥土和碎石,那她的脸都被丢尽了。 管事打断她。 “少夫人,您出府时,可有让人查看过这些嫁妆?” 宋楚盈语窒。 自然没有。 筹办婚事本就繁忙,这些嫁妆箱此前又是被封住的,他们怎会多此一举。 “我,我看过田庄地铺的管事们将这些箱子抬入府中,里面装的都是金银珠宝,绝不是现下这些泥土碎石。” 管事咄咄逼人。 “少夫人只看过这些箱子被抬入宋府,却并未在抬出府时察看。” “这么多箱子,想在多人看守下替换绝无可能,定是在宋府时便被换了。” 宋楚盈脸上煞白。 孟父孟母已然明白过来。 孟父面沉似水:“定然是宋轻瓷干的好事。” 孟母也沉着脸附和:“这嫁妆是她准备的,不是她还能有谁。” 宋楚盈也回过神来。 是啊,这些嫁妆都是宋轻瓷筹备的,她为何要怕。 便是要担责,也是找宋轻瓷,一切与她都不相干。 她瞬间便定了心神。 “绝对是姐,宋姨娘干的,她想私吞这笔嫁妆。” “我听府内管事说,之前所有田庄铺子账下钱款加起来,足有数十万两,加之卖地的收入,加起来怕是有百万两之巨。” “姐姐实在是太贪心了,这么多银钱,她竟想一人独享。” “她现在已是孟家妇,竟还这般防着婆家人,属实不应该。” 孟父听到“百万两”时,眉心跳了跳。 又听宋楚盈添油加醋,心下怒火更炽,大手一挥,怒声道。 “将宋轻瓷给我提过来!” 第27章 妾身已是夫君的人 孟祈年到得宋家门口,门房见到他怒气冲冲,一脸惊讶。 “姑,姑爷,你怎么来了?” 大周朝习俗,成亲三天后方才回门,今天才第二日,孟祈年便来了,属实是不合礼节。 孟祈年没有理会他,直接入了府门,朝宋轻瓷的院中走去。 门房也不敢拦他,可看他怒意勃发的模样,又担心出事,赶紧让人去通报宋老夫人和宋广平。 宋广平将女儿风光大嫁,又与孟家成为姻亲,心中无限舒畅,昨夜喝了不少酒,人还未起,就听到人来通禀。 听到孟祈年一人满脸怒意地来到宋府,直奔宋轻瓷院中走去,他心下十分诧异。 赶紧起床梳洗,带着人匆匆赶到宋轻瓷院中。 宋轻瓷院里却是静悄悄的,莫说宋轻瓷本人,便是连洒扫的丫鬟也不见一个。 孟祈年没在宋轻瓷院中找到人,便去了萧允院中。 萧允倒是在。 他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手里捧着一卷书,桌上放着一壶茶。 他一边看书,一边饮茶,看起来十分惬意。 孟祈年见了他,人还在院门口,便质问道。 “轻瓷呢?” 萧允放下书,回过头,轻蔑地看着他,脸上扬起讥嘲的笑。 “孟公子方得娇妻美妆,不在府中享受美人恩,怎么有时间来宋府做客。” 孟祈年忍着气,走入院中,在萧允身后站定,重复道。 “轻瓷呢?” 萧允淡笑。 “姐姐被知府夫人邀请,去许府参宴去了。” 孟祈年转身便走。 萧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孟公子可想好了,你若是去许府一闹,孟家这辈子,便都要在余州城抬不起头了。” 孟祈年脚步顿住,回过头来,怒瞪萧允。 “明明是你们欺骗人在先,为何孟家会抬不起头?” 萧允嗤笑一声。 “宋家如何欺骗孟公子了?红烟是我义妹,也是宋家的小姐。” 孟祈年目眦欲裂。 “可我要娶的是轻瓷。” 萧允:“孟公子,不是你说的,宁可娶娼妓为妾,也不愿娶我姐姐。” “我们如了你的意,你怎还不开心呢?” 他“啧”了一声,摇头晃脑道。 “红烟可是我特地从沁春楼赎回的清倌人,耗费了我5000银两。” “孟公子若是手中有余钱,不若将这笔银两还我。” 宋广平这时匆匆赶来,听到“红烟”二字,心下一紧。 “红烟怎么了?” 他垂涎红烟已久,可惜被萧允先下了手,心中无限遗憾。 萧允看到他,笑了起来。 “二叔,你来评评理,孟公子是不是说过,宁可娼妓为妾,也不娶姐姐。” “如果今我让红烟代替我姐,入孟府为妾,他却还不知足。” 宋广平愣了,看看萧允,又看看孟祈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你让红烟代替轻瓷入孟府为妾?轻瓷昨天没有入孟府?” 萧允语调悠长地应了声。 “是啊,我姐姐现正在知府大人家参宴呢。” 正这时,安福脸色难看地寻了过来,走到孟祈年耳边低声说道。 “公子,府里出事了,老爷让你尽快回去。” 孟祈年脸色一沉。 萧允起了身。 “红烟是我义妹,嫁得匆忙,来不及为她配备嫁妆,今日便给她补上。” 他说完,叫来下人。 “抬上嫁妆,随我一起去孟家走一趟。” - 宋轻瓷在成婚前,常去孟家,府上的家丁仆妇都认得她。 孟母的贴身嬷嬷张嬷嬷到得眼中,看到红烟时,整个人都懵了。 “你,你,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宋姨娘院中?” 红烟看着她,展颜轻笑。 “我就是你们的宋姨娘啊。” 张嬷嬷愣了,看着红烟,半晌没说出话来。 反倒是红烟开口询问:“嬷嬷来寻我,可有要事?” 张嬷嬷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红烟,嗫嚅着嘴唇说道。 “老,老爷夫人寻姨娘前去问话。” 红烟:“既如此,就请嬷嬷带路。” 张嬷嬷忧心忡忡地带起了路。 红烟跟在身后,檀云檀秋跟在她两侧。 几个很快便到了存放嫁妆箱子的院中。 看到红烟,院中众人又是一愣。 孟母更是直接开口:“这,这是何人?” 张嬷嬷嘴唇翕动:“她,她说她是宋姨娘。” 孟父孟母对看一眼,惊得不知该说什么。 宋楚盈惊叫声:“不可能,宋轻瓷才是宋姨娘。” 红烟款款行了个礼。 “老爷,夫人,少夫人,奴家,不,妾身宋红烟,是轻瓷小姐义妹。” “昨日已被纳入孟府,昨夜也与夫君圆房,妾身确是货真价实的宋姨娘。” 宋楚盈脸色大变,伸手指着红烟。 “你,你是红烟,沁春楼的花魁?” 她此前虽未见过红烟,但毕竟萧允为她赎身,又将她养在府中,娇宠无度,她时常听到府中下人提到她的名字。 红烟更正:“沁春楼是将妾身当花魁培养,妾身福厚,遇见宋回少爷,不必当花魁伺候人。” 宋楚盈咬牙:“宋回简直是无耻,竟将自己收用过的青楼女子,送与孟府做妾。” 红烟:“少夫人莫要信口雌黄,妾身进府前清清白白,并未被人收用。妾身第一次给的是夫君。” 她说罢,也不管众人在场,直接从袖中掏出了那方锦帕。 帕上鲜红的处子血,看得一众人面上含羞。 孟母气得甩了下手帕,冷声道。 “当真是青楼出身,毫无教养,竟当众拿出此等物事。” 红烟看她一眼,脸上染上笑意。 “夫人,少夫人当众污蔑妾身清白,妾身只能如此自证。” 宋楚盈有些忍无可忍。 “你的初次便是给了夫君,在旁人眼中,你便是被宋回收用过的人。” 毕竟是宋回花费重金给红烟赎身,府中又传出过宋回对她娇宠无度的消息,孟祈年这顶绿帽子,在外人眼中是戴定了。 红烟倒是无所谓。 “夫君知我清白便好,外人看法并不重要。” 孟父孟母气得几乎七窍生烟,捂着胸口猛咳起来。 管事在一旁见了,心下焦急,赶紧将话题引到嫁妆上。 “老爷,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这些嫁妆……” 孟父回过神来,一边轻抚着胸口,一边看着红烟,冷声说道。 “你替宋轻瓷入府为妾之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可这嫁妆之事,你得给我解释清楚。” “你说说,这些嫁妆箱里,装的为何都是泥土碎石?” 第28章 她不要他了 红烟拿出手帕,轻捂住嘴,满脸惊讶地看着宋楚盈。 “少夫人,你的嫁妆,为何都是泥土碎石?” 宋楚盈怒瞪她一眼,咬着牙回道。 “这明明是你,不,是宋轻瓷准备的嫁妆。” 红烟脸上满是不解。 “轻瓷姐姐都未嫁入府中,怎么会由她来准备嫁妆?” “昨日街上众人都赞少夫人家中阔气,嫁妆备得丰厚,少夫人可没反驳。” “只怕今日余州城的百姓,还在传姐姐嫁妆丰厚,开了余州城的先河呢。” 宋楚盈脸色“刷”地白了。 她方才光顾着生气,完全没想到这茬。 若是她十里红妆,抬的嫁妆都是泥土碎石的名声传出去,只怕她就成了余州城的笑柄了。 红烟忧心忡忡地看着她,语气却是说不出的轻快。 “若是被外人知晓,少夫人竟用泥土碎石当嫁妆,充阔气,莫说宋家,便是孟家的脸,也要跟着一起丢。” 孟父孟母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事已至此,他们怎么会不知,自己被宋轻瓷给摆了一道。 孟父冷声开口:“宋轻瓷呢?” 红烟回道:“轻瓷姐姐自然是在宋府,哦,不对,她今日要去知府大人府上赴宴。” 孟父深吸了一口气。 “你去将宋轻瓷给我滚过来。” 红烟:“老爷,轻瓷姐姐只是妾身义姐,您让她过来怕是不妥。” 孟父:“让你去你就去,我知道,你就是在故意为他们转移财产拖延时间。” 红烟提醒道:“老爷,那是宋家大房的钱财,与孟家并不相干。老爷为何对别人家的钱财,有这般强的占有欲?” “啪”的一声,红烟脸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众人都愣了,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孟父。 他虽严厉,却从未亲自对人动过手。 孟父打完,也有些懵。 他素来看重脸面,不与下人更不与女子动手,红烟再怎么说也被孟祈年收用了,他这一掌打下去属实不妥。 可他实在是太生气了,红烟那句话戳中了他心中痛处,让他恼羞成怒失了理智。 红烟突然被打,也有些意外。 她捂着红肿的脸颊,看着孟父,冷笑一声。 “老爷莫不是被我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 孟父气得脸色发白,一口气喘不上来,竟身体一晃,整个人倒在地上,当众翻起了白眼。 众人急忙上前,给他顺气的顺气,拍背的拍背,孟母更是掐起了他的人中,又吩咐人赶紧去拿水。 院中一番忙乱。 红烟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地上的孟父,一言不发。 待孟父转醒,孟祈年、萧允和宋方平几人也到了。 看到院中忙乱的场景,又看到满院装着泥土碎石的箱子,几人都是一愣。 片刻后,萧允率先出了声。 “啧,这不是堂妹的陪嫁么?怎全都是泥土碎石?” 他走到最近的一个箱子旁,伸手抓了把碎石,放在手中捻了捻,轻笑出声。 “莫非这些泥土碎石有效?能治病,或是堂妹有点石成金之术?” 宋楚盈恨恨地瞪他。 “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萧允:“堂妹真是冤枉我了,我这人不好管闲事。堂妹成婚与我不相干,我才不会做这等事。” 他说罢,拍了拍手,让下人抬了两个箱子进来,并当众打开。 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银子,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光。 “昨日堂妹出嫁,家中众人忙着堂妹婚事,无人给义妹抬嫁妆。” “今日我特意找人将义妹陪嫁送来。嫁妆箱子虽不如堂妹多,可里面都是真金白银。” 他转过头,看了眼孟父孟母,意有所指。 “这批嫁妆都是义妹私人财产,还望他人莫要惦记。” 红烟对他恭敬地行了一礼:“多谢义兄。” 孟祈年愣愣地看着院中装着泥土碎石的箱子,心中只一个念头。 宋轻瓷没有嫁他。 她不要他了。 宋广平脸色惨白。 宋轻瓷的双倍嫁妆泡汤了。 里面有一半嫁妆是要返还给宋家的。 他蓦然反应过来,一把抓住萧允的衣袖。 “你们把那些银钱弄哪里去了?” 萧允脸上扬起笑容,目光如春风般和煦。 “自然,是弄去该去的地方。” 宋广平定定地看他两眼,转身便走。 他就不信,那样庞大的一笔银钱,能在一天之内转移走。 那笔钱,定然还在宋府。 便是掘地三尺,他也要将那些银钱找出来。 萧允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笑意更深。 前些时日,红烟说要在院中挖个池子,清出了不少泥土碎石,都装在了这些箱子中。 真正的银钱,早就佯装成泥土碎石,运出了宋府。 - 许府。 今日许府举办赏秋宴,特邀城中年轻男女来府上赏花、观红叶、品秋味。 宋轻瓷不想被孟祈年堵在府中,早早就来到了知府府中,一边陪着知府夫人沈书仪说话,一边等着其他贵女们到来。 座中贵女不断将目光扫向她,眼里充满狐疑和好奇,但并未有人发声。 直到孟祈年的亲妹孟祈玉到来,看到坐在沈书仪身旁的宋轻瓷,不由瞪大了眼。 “你,你怎会在此?” 宋轻瓷挑眉看她,脸上笑意未变。 “我怎不能在此?” 孟祈玉瞪了她一眼,担心被人听见,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现在是我哥的妾室,你出来赴宴,可经过我嫂嫂和爹娘同意?” 她断言宋轻瓷是偷溜出来的。 以宋轻瓷的身份,她爹娘和宋楚盈决不会让她出来。 “我与孟府非亲非故,出来赴宴,为何要孟家人同意?” 孟祈玉脸色异常难看。 “你是我哥哥妾室,是孟府的姨娘,与孟家怎不相干?” “我劝你还是早些回去,免得被人发现,丢了孟家的脸面。” “我爹娘对你已很是不满,你若再一意孤行,别怪他们将你逐出府去。” 宋轻瓷轻啜了口茶,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孟小姐可莫信口雌黄,坏了我的名声,我云英未嫁,可不是孟府的姨娘。” 这时,座下有贵女直接问出了声。 “宋小姐,你昨日是不是嫁去孟府,给孟公子做妾去了吗?今日怎有空出来赴宴?” 有人跟着问道。 “我看孟公子正妻都未出来赴宴,你一个妾室来此,未免也太不守礼了些?” 孟祈玉闻言,脸色微白,大声替自家开脱。 “她是偷跑出来的,我爹娘哥嫂并不知情,我是特意出来带她回去的。” 她说罢,便上前想要拖拽宋轻瓷。 第29章 当众验明清白之身 宋轻瓷轻巧地闪开,让孟祈玉扑了个空。 她没有理会孟祈玉,抬头看向座中众人。 “昨日,我并未入孟府为妾,我堂堂宋家大房嫡女,怎可能给人做妾。” 孟祈玉扑空了心下正恼怒,听到此话,忍不住开口辩驳。 “你胡说,我昨天看到抬你的轿子从孟府偏门进了,后又被抬去了偏院,你的贴身丫鬟也一直跟着。” 宋轻瓷笑看着她:“你只看到了花轿,并未看到轿中的人是我,不是吗?” 她又看向座中众人:“昨日入孟府为妾的,是我的义妹红烟姑娘。” 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那不是沁春楼的花魁吗?” “红烟姑娘不是被宋回赎身,养在府中吗?怎会给孟公子做妾?” “宋回少爷竟将自己收用的姑娘送去孟府?” 孟祈玉脸色煞白:“你胡说,我哥怎可能要你弟弟收用过的青楼妓女?” 宋轻瓷瞥她一眼:“你若不信,回府去证实便是。” 现在孟府只怕已经闹翻天了。 孟祈玉回去,想必会更热闹。 孟祈玉看了她一眼,咬咬牙,竟真回府去证实了。 宋轻瓷目送她离去后,忽然起身,朝沈书仪盈盈一拜。 “许夫人,轻瓷有一事相求,望夫人答应。” 沈书仪一愣,忙上前扶起她:“宋小姐有何事相求?” 宋轻瓷泫然欲泣。 “轻瓷自被山贼掳去,回来后便流言不断,说轻瓷清白不再。” “孟家也因此要将轻瓷降妻为妾,轻瓷再三反驳,却无人证明。” “轻瓷想请府中有经验的嬷嬷,为轻瓷验身,还轻瓷清白。”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宋轻瓷早不验身晚不验身,偏偏在孟祈年娶妻第二日验身。 若验出来她是清白之身,孟家人该如何自处? 沈书仪也有些意外,但很快便爽快答应。 说罢,就叫过一旁的丫鬟,与她耳语了几句。 丫鬟很快退下,院中众人继续吟诗赏花。 约莫一个时辰后,带了几位身材壮硕的嬷嬷进来。 沈书仪介绍道:“这几位嬷嬷曾在宫中服侍,熟悉验身流程,便让她们替宋姑娘验明正身。” 转过头,又意有所指道。 “这几位嬷嬷有在许府中服侍的,也有从其他府邸借用的,保证结果公正。” 几个嬷嬷朝沈书仪福了福身,介绍起了各自的身份。 沈书仪待她们介绍完,便让她们将宋轻瓷带进了房中。 一刻钟后,几个嬷嬷从房中出来,对众人说道。 “方才我们已验明,宋姑娘仍是清白之身。” 宋轻瓷眼含热泪:“谢许夫和诸位嬷嬷还我清白。” 几位嬷嬷回她一礼:“宋姑娘从山贼手中逃脱,仍能保持清白之身,可见贞烈。” 院内众人也对宋轻瓷投去敬佩的目光。 不多时,许知祥也办完差事回来,与男客们在园中吟诗作画。 沈书仪邀请女眷们去园中观赏红叶。 宋轻瓷走在沈书仪身侧,忽看到园中有孩童在放风筝,欢笑声响成一片。 宋轻瓷见了,不由心下怅惘。 “我幼弟自小便爱玩,放学归来,常拉着我在园中放风筝。” “如今他走失一个多月,我却依然未找寻到他的下落。” 沈书仪拍了拍她的手背,叹着气道。 “你二弟宋回走失十年都能顺利找回,三弟宋煜定然也吉人天相,能够早日回来与你们团聚。” 宋轻瓷点头,抬头看着天上的风筝。 片刻后,她像是下定了重要决心,朝着主座的许知祥走去。 许知祥正与一位男客赏画,宋轻瓷在他身侧站定,鞠了一躬。 “许大人,听闻前些时日,余州辖下数十郡县洪水泛滥,百姓死伤无数,我同情他们遭遇,愿捐出一半家财,安置灾民,并助他们重建家园。” 园中众人俱惊,无比惊毫升地看向宋轻瓷。 宋家是余州首富,一半家财也是巨额财产。 他们被震愣得失了神,还未反应过来,又听宋轻瓷继续说道。 “我幼弟走失,生死未卜,为给幼弟积福,我愿出资,在余州各个郡县设立善堂,收留走失的孩童,无家可归的妇人。” 这是她与许知祥对过的说辞。 这笔银钱,她私下给许知祥,便是贿赂。 当众捐出,便是善举。 许知祥得了银钱,能为百姓干实事。 她捐了钱,能落个好名声,更能狠狠地打宋家和孟家人的脸。 在座众人又被震住。 许知祥回过神来,看着宋轻瓷,声音微哑。 “宋小姐,你可想好了。宋家一半家财,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宋轻瓷点头:“我意已决。” 这笔钱在许知祥手上,远比在她手上有用。 众人反应过后,纷纷赞她善举。 “宋小姐真是人美心善,竟舍得将这么大一笔银钱捐出。” 许知祥赶紧上前,将她扶起,和颜悦色地说道。 “如此,我便替余州百姓谢谢宋大小姐了。” 宋轻瓷轻叹一声。 “近一月,我家中事故频出。” “先是我于婚礼当日被山贼掳走,巨额嫁妆也一道被抢。” “后来我父亲逝世,我幼弟走失,我捐出这些钱财,也算是替他们积德了。” “唯愿从今往后,宋家大房再无灾祸。” 许知祥一脸温和。 “宋小姐仁善之至,往后余生定当无灾无难,顺顺当当。” 其他人听了,也赶紧附和。 园中一片赞誉之声。 一时间,倒无人关注她未入孟府做妾之事了。 接下来的宴席中,宋轻瓷成了许府座上宾。 不仅许知祥处处优待她,其他人也是围着她夸奖不停。 她没有谦虚,笑着应下众人的夸赞。 宴席即将结束前,宋轻瓷对许知祥提了个不情之请。 “大人,五日后便是我父亲出殡的日子,不知大人能否登门,送我父亲最后一程?” 许知祥当场应下。 “这是自然。我与你父亲生前便交好,你又这般大度仁善,帮了我大忙。” “五日后,便是暴雨滂沱,我也会准时登门。” 宋轻瓷又邀请了宴上其他人。 众人都爽快答应。 现在她不仅是知府大人座上宾,更是即将扬名余州的大善人,大家都想与她搞好关系。 宋轻瓷心情愉悦地回了宋府。 才刚回到自己院中,老夫人房中的嬷嬷就来宣她了。 “大小姐,老夫人让你去她院中一趟。” 第30章 我绝不给人做妾 宋轻瓷微笑应下。 果然老夫人也沉不住气了。 她才转身,就看到一道清俊的身影。 是萧允。 淡淡的月光打在他脸上,衬得他的脸如玉般温润。 “姐姐,我与你一起去见祖母。” 宋轻瓷点头。 两人跟着嬷嬷,很快来到了老夫人院子。 院中很安静,气氛也异常压抑。 进进出出的下人都特意放轻了脚步,像是生怕会惹人不快。 宋轻瓷进了房间,就看到地面一片湿迹,还有摔碎的茶盏茶壶。 宋广平正烦燥地走来走去,嘴里喃喃地骂着人。 老夫人则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宋轻瓷绕开了地上摔碎的茶盏,脚步轻快地走到老夫人面前站定。 “祖母有何事找我?” 老夫人抬头看她,眼里闪过一抹不经掩饰的厌恶。 “听说你将宋家一半家财都捐给了官府?” 宋轻瓷点头:“是。” 这事极大,她和许知祥又有意宣扬,宋老夫人会这么快知道也不奇怪。 宋广平瞪大了眼,看着宋轻瓷,厉声道。 “一半啊,那可是宋家一半的家财,你这个败家子。” 宋轻瓷语气淡淡:“那都是我和我爹挣的钱,二叔心疼什么?” 她朝宋广平一笑。 “我想过了,这笔钱不是给许大人,便是给孟家。” “与其给孟家人挥霍,不如给许大人赈灾做善事,为宋家积德。” “顺便,我还能卖许大人一个人情,一举多得,有何不可。” 老夫人深吸了口气,目光矍铄地看着宋轻瓷。 “你可知你此举得罪了孟家?” 宋轻瓷淡笑:“那便不劳祖母操心了。” “若我没记错,明日应当是堂妹回门的日子。” “祖母和二叔还是操心操心,堂妹用泥土碎石做嫁妆,该如何向孟家人交代。” 宋广平气到极致,抓起桌上仅剩的茶杯,就朝宋轻瓷砸去。 宋轻瓷眉头微跳。 正要闪开,一只修长的手伸出,接住了那只茶杯,反手一甩。 茶杯在宋广平额上重砸一下后,悄然落地,发出脆响,碎成数成。 宋广平疼得伸手抚住头,呻吟出声。 萧允冷冷地看着他。 “二叔,君子动口不动手,管好自己的手,以免哪天保不住。” 宋广平本就生气,额上的疼痛更让他气红了眼。 他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指着萧允,愤怒得说不出话来。 “你”了半天,也只能喘着粗气,怒瞪萧允。 宋老夫人看到这一幕,也是怒不可遏,伸手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厉声说道。 “你们姐弟俩真是反了天了,竟然当众殴打长辈,如此不孝不悌……” 宋轻瓷语气淡淡地打断她。 “祖母,都说母慈子孝。我父母生前对你孝顺至极,可你对他们慈过吗?” 老夫人原是余州富户独女,与老太爷感情不错。 两人共生育了两子一女,宋轻瓷的父亲宋广生,二叔宋广平,远嫁京城的姑姑宋广瑜。 宋广生聪明知礼,才华横溢,但生性正直,不如宋广平油嘴滑舌,会讨人开心,所以即使宋广平不学无术,是个草包纨绔,老夫人也从小偏爱他。 二十年前,宋广生上京赶考,被京城高官嫡女看重,不介意他出身商户,愿意下嫁。 老夫人满心欢喜,可惜宋广生与宋轻瓷的母亲青梅竹马,不愿意辜负她,拒绝了贵女,自毁前程回余州娶了宋轻瓷的母亲。 宋轻瓷的母亲也是商户之女,老夫人本就不喜,经此一事,对她更加厌恶,连带着更看不上宋广生。 对于宋广生生下的几个孩子,也素来没什么好感。 宋轻瓷前世为讨老夫人欢心,常带着煜儿去老夫人面前请安,为她抄佛经,搜罗各种好东西往她面前送,但她的态度都一直颇为冷淡。 对于她父亲的死,她两个弟弟的走失,包括后来她的死,也一直很淡漠。 有了上一世的前车之鉴,这一世她不会再热脸贴冷屁股。 捂不热的心,就让它冷着。 老夫人也想起了旧事,闻言冷笑一声。 “你父亲何曾顺过我,当年他若听我的话,换妻另娶,我们宋家早就脱了商籍,成为官宦。” 宋轻瓷冷笑。 “按你的说法,当年祖父也应当休了祖母,去攀官宦之女才对。” “毕竟祖母当年也不过一个商户之女。我母亲好歹知书明理,不像祖母糊涂至极。” “纵人杀亲子,娇宠一个油嘴滑舌的废物儿子。宋家若败,祖母得担一半以上责任。” 老夫人闻言,脸色青白交加,心下又怒又惊。 “你,你知道了什么?” 宋轻瓷目光淡淡地看着老夫人。 重活一世,她知道了许多秘密。 知道她父亲的死并非意外。 知道她父亲死前,老夫人在现场却并未让人施救。 知道她父亲死后,老夫人是如何与宋广平商量,谋夺大房财产。 之前她人单势孤,只能隐忍蛰伏,现在她有钱有权在手,有些账便要慢慢开始算了。 看着老夫人惨白的面色,宋广平肿起的额头,宋轻瓷懒得再理会,转身便走,走到门边,又回过头来,看着老夫人,冷声说道。 “明日我会重开父亲灵堂,祖母若是有空,还是去我父亲灵前看看。” “您再不喜他,他也是您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有些事,即便不做给死人看,也得做给活人看。” 她回来这些时日,每日都会去给她父亲守灵,却从未见老夫人出现过。 她不喜她父亲,便连她父亲去世,也不愿去他灵前上柱香。 她父亲生前提起与老夫人的关系,总是面露遗憾。 无论多大的人,都希望自己在母亲心里,有一席之地。 她父亲泉下有知,应当是希望能在自己灵前,看到自己母亲的。 回去的路上,宋轻瓷脸色凝重。 若非情势所逼,她实在不愿与老夫人撕破脸。 她再冷漠,也是她父亲敬重的母亲。 可一想到她纵容二房的人害死父亲,还替他们遮掩,她心下就恨意翻涌。 这一世,她绝不能手软。 一只温热的手忽然覆在了她冰凉的手上。 宋轻瓷一怔,抬头,对上萧允温柔的双眼。 “姐姐不必伤心,姐姐还有我。” “便是所有人都背弃姐姐,我也不会。” 宋轻瓷心下微暖,握住了他的手。 隔日一早,方用过早膳,宋老夫人房中下人就来通禀。 孟祈年和宋楚盈回门,孟家人都来了,让宋轻瓷去前厅。 宋轻瓷没有理会,去她父亲灵前上了香。 才刚出灵堂,就撞上了孟祈年。 他站在湖边的树下,双目猩红地看着她。 宋轻瓷脚步微顿。 孟祈年走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声音嘶哑地开口。 “为什么?” 宋轻瓷抬头看他。 他脸色苍白,眼下一片青黑,下巴上也冒出青黑的胡渣,看起来很是憔悴。 全然不见两日前的意气风发。 “我们认识十七年,你当知道我的性格。” 她一字一顿。 “宋家大房嫡女宋轻瓷,宁可孤独终老,也绝不给人做妾。” 第31章 因为我体贴 孟祈年脸色微变。 “你既不愿意,为何还要主动提出给我做妾?” 宋轻瓷轻笑一声:“因为我体贴。” “便是我不提,你们也会提。既如此,由我主动提,免得你们枉做小人。” 前世他们提了,她再三拒绝,可他们也没放过她。 反倒因为她拒绝,他们觉得面上无光,后续想方设法搓磨她。 孟祈年额上青筋暴起,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你骗了我……” 宋轻瓷淡笑。 “我虽骗了你,可你也没损失什么,不是吗?” “你本就不愿再娶我做正妻,你没娶到我,却娶到了我的堂妹,她难道不是我心爱的女子?” “至于我的双倍嫁妆,”她顿了顿,“那本就是我的私产,与孟家无关。” 孟祈年蓦地伸出双手,抓住宋轻瓷的双肩,目光狂乱地看着她。 “你从来没想过要嫁我,是不是?”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两人身侧响起。 是萧允。 “她为何要嫁你,你作为一个男子,有何拿得出手的长处?” 萧允边说,边上前,双手往上一格,孟祈年抓着宋轻瓷的双臂便被甩开。 他将宋轻瓷拉到身侧,冷冷地看着孟祈年。 “一个废物,也好意思叫我姐姐做妾,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孟祈年被他气得脸色通红,好半晌后,才开口。 “你又有何拿得出手的长处?不过是一个躲在姐姐身后的废物!” 萧允反唇相讥。 “我重伤在身,仍能一刀毙四人,怎会是废物?” “于姐姐而言,我也比你有用得多。” “我与姐姐方见面,便能助她保住宋家大房,能永远当她的后盾。” “你与她相识十七年,作为她的未婚夫,你做了什么?” “她为嫁你被山贼掳去时,你在和她堂妹苟且。” “她家破人亡无人可依时,你在落井下石。” “她被家族吃绝户时,你在趁火打劫。” “她被人羞辱打压时,你助纣为虐口出恶言。” “她为你坏了清白,你却嫌她声名不佳。” “她不愿做你妾室,你联合家人逼她就范。” “你薄情寡性,忘恩负义,自私自利,胆怯懦弱,趁人之危,有何脸面再出现在姐姐面前,有何脸面要她给她做妾?” 萧允长篇大论,字字句句直戳要害,听得孟祈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呼吸都粗重了不少。 宋轻瓷却是眼眶微红,素日来的委屈浮上心头,让她喉咙发堵,心中酸涩。 原来她的委屈,他都知道。 原来她的不甘,他都看在眼里。 原来被人无条件地护着,会这样安心。 她忽然觉得自己不再孤苦无依,有萧允在她身边,她就有了后盾。 她伸出手,握住了萧允的手,眉眼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走,去前厅。” 说完,不再看他,与萧允一道离开。 快到前厅时,宋轻瓷让萧允回去叫护卫和小厮。 她担心宋孟两家动粗。 这一个月里,她已动用私产悄悄招募了不少下人,混在挖池塘的施工队中入了府。 宋轻瓷慢悠悠来到前厅。 宋孟两家人都到齐了。 就连前几日未出现的孟祈玉,今日也来了。 宋老夫和孟敬宇坐在正中,其他人则坐在两侧,见到宋轻瓷进来,俱都目光不善地盯看着她。 像是在盯看一个罪犯。 宋轻瓷也不怵他们,冲他们行了个礼后,便准备坐下。 转头一看,却发现厅中已坐得满满当当,并无她的位置。 “既然这里没有我的位置,我便不多叨扰诸位了。” 她说完,转身便走。 才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宋广平的厉喝。 “宋轻瓷,你给我站住。” 宋轻瓷回头看着他。 他额头上的伤贴着膏药,是昨晚被萧允砸的。 真是可笑,他现在都还没看清形势。 “难道二叔要将自己的位置让给我吗?” 她的手轻绞着帕子,面上虽带着笑意,却没有任何温度。 宋广平重重拍了下桌子,面容冷厉。 “简直是目无尊长,谁教你当众质问长辈的?等下自己去祠堂跪家法。” 宋广平话音刚落,一道清冷的男音传了进来。 “宋家大房还没亡呢,还轮不到二叔当家做主。” 众人看向门口,就见一袭月白锦袍的萧允,施施然走进了前厅。 他入了前厅,既未向在座长辈行礼,也未自我介绍,只是走到了宋轻瓷身侧站定,并冲她温和一笑。 他本就长得清俊,又是冷白皮,气质也清冷,看着有些生人勿近之感。 这一笑,却如春风化雨,雪山融水般温润俊雅。 看得厅中的孟祈玉都悄悄红了脸。 宋广平听到萧允说的话,已是怒火中烧。 待再看到萧允,却是脸色一白,瞬间想起昨晚被他砸伤的一幕,头竟痛了起来。 孟父孟母则惊讶于姐弟俩态度的转变。 尤其是宋轻瓷,两日不见,她像是换了个人,对长辈恭敬全无。 只有孟祈玉有些呆呆地看着萧允,面上带着几分少女思春的娇羞。 萧允冲宋轻瓷眨了眨眼,温声说道。 “姐姐,这是宋家,你是主人,便是要走,也不该是你走。” 宋轻瓷看着萧允,心中微定。 “回儿说得是,我是宋家的主人,哪有我走的道理。” “这厅中没有我的位置,我让人去搬椅子便是。” 萧允轻笑:“姐姐不必麻烦,我已备好了。” 他说完,拍了拍手,朝外喊道。 “将床抬上来。” 很快,三人就抬了一张木床,一把木椅进来,径直放在了前厅中央,众人的眼皮底下。 厅内众人都愣住了。 萧允转头看厅内众人,淡声说道。 “我背上有伤,不便久坐,更不便躺着,那我便趴着听各位长辈的教导。” 其实他背上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但他不介意羞辱下这些人。 他不等回答,便掀开了床上的锦被,翻身上床,姿态优雅地趴在了床上。 宋轻瓷心下有些好笑,但也没说什么,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见萧允盖在身上的锦补不甚平整,还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 一副姐友弟恭的有爱模样。 宋老夫人气得脸色发白。 宋广平也气得攥紧了拳头。 孟父更是怒上心头。 他身为余州知州,平日谁见了他不是恭敬有加,这会儿却被一个少年羞辱,脸上如何挂得住。 当下便拍了下桌子,吹胡子瞪眼道。 “这,这,这简直不成体统。” 萧允一手撑着下巴,目光懒懒地抬起,瞥了眼孟敬宇,漫不经心地回道。 “孟大人想要体统,回你的孟府去便是。” “这是宋家,可轮不到孟大人当家做主。” 孟敬宇心下怒火更炽,手上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起身便走,边走还边怒道。 “真是好生没教养……” 萧允头也没回,背对着孟父,语气轻淡。 “孟大人好走,不送。” 孟父原等着孟家人道歉挽留,却没想到等来这句话,气得脚步都凌乱了。 但他也不好意思再留,怒气冲冲地加快脚步离开了。 宋广平担心得罪他,赶紧追了出去。 宋方平和孟父离开了,众人都一脸不赞同地看向萧允。 宋老夫人更是沉着脸斥责。 “轻瓷,你身为长姐,理应好好教导弟弟。” 第32章 我只嫁清白的男子 这时檀云端了两杯茶进来。 宋轻瓷端起茶,轻啜了一口,在众人的等待中,才慢悠悠地说道。 “是嘛?我觉得回儿做得挺好。” “他这么做,也是护姐心切。有这么个心疼姐姐的弟弟,我心甚慰。” 她目光温柔地看着床上的萧允。 “想必父亲泉下有知,也会替我开心。” 她将茶杯放回檀云端的托盘中,又拿起另一杯茶,走到萧允面前,蹲下身,喂他喝茶。 萧允轻啜了一口,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往后我们姐弟相依为命,我定然……” 他话音未落,孟祈年却忽然冲了进来,打断他的话。 “够了,轻瓷,你怎这般不知廉耻。” 孟祈年感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 他原还在为萧允说的那番话自责忏悔,谁知一进前厅,便看到两人当众暧昧。 心下霎时明白过来。 宋轻瓷哪是不愿嫁他,她分明是对这个冒充她弟弟的男人动了心。 宋轻瓷将茶杯放回托盘上,示意檀云退下,然后又走到椅边坐下。 “孟公子这话说得好笑,我照顾受伤的弟弟,怎就不知廉耻了?” 她看了眼孟祈年身边的孟祈玉:“莫非你从未照顾过你妹妹?” 孟祈年敏感地察觉到,宋轻瓷对他的称呼变了。 她不再称他“孟郎”,而是称他“孟公子”。 这个事实,令他脸色发白,看向宋轻瓷的目光,也冷如寒冰。 “你算你哪门子弟弟,你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他明明是你的奸夫,是你……” 宋轻瓷打断他:“孟公子若无证据,还请慎言,否则我可以告你诽谤。” 孟祈年脸色异常难看。 宋老夫人轻咳了一声,看向孟母。 “你们今日所来,不只为此事。” 她年纪大了,实在不想听年轻人为感情吵架。 孟母这才想起来意,看向宋轻瓷。 “轻瓷,你为何要欺骗我们?” 宋轻瓷睁着一双杏眼,一脸无辜地看着孟母。 “伯母,轻瓷何曾骗过你?” 孟母深吸了一口中气,压着怒气说道。 “你说要带着双倍嫁妆入孟府做妾,结果嫁妆箱里都是泥土碎石。” “还,还,还……” 说到这个,她就想起红烟当众怼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宋楚盈上前一步,一边轻抚着孟母胸口给她顺气,一边接过话。 “还让一个青楼妓女,替你入府做妾,你这不是欺骗是什么?” 宋轻瓷笑看着孟母和宋楚盈。 “我是答应过,可我反悔了。” 孟母没想到宋轻瓷会这般无耻,顿时气得双眼翻白,胸口抽疼。 手指指着宋轻瓷,“你”了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宋楚盈轻抚着孟母的背,转过头怒瞪宋轻瓷。 “你是故意让孟家丢脸的?” “自己不愿入府为妾便罢了,可为何还要让青楼女子替你?” “还在嫁妆箱里塞满泥土碎石,转头却捐出一半家财给官府。” 昨夜孟父听到宋轻瓷捐款的消息时,气得当场就吐了血。 她与孟家人昨晚一夜没睡,就等着今天来宋家兴师问罪。 本以为宋轻瓷会道歉求饶,却没想到她竟会这般无耻。 躺着的萧允轻哼一声。 “青楼女子怎么了?那可是我花5000两赎身的清倌人,花魁的苗子。” “我自己还未享用,便送给了孟兄,孟兄当感谢我才是。” 他瞟了眼孟祈年,唇角挂着几分戏谑。 “洞房花烛夜,孟兄娇妻美妾在怀,想必快意也加倍。” 孟祈年恼羞成怒,“腾”地站起了身,冲萧允厉声说道。 “你闭嘴。” 眼见萧允又要开口,宋轻瓷冲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来解决。 萧允到嘴的话,便就此咽了下去。 宋轻瓷看着孟母。 “我不入孟府,其实是为了保住伯父伯母和孟家的名声。” “我父亲母亲与伯父伯母生前交好,接济孟家三十余年。” “我为嫁孟府出事,我父亲方死,我便携双倍嫁妆入孟府做妾,这事若传出去,伯父伯母还怎么在余州做人?” 孟母脸色发白,张了张口想要辩驳,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无奈地闭了嘴。 宋楚盈冷笑一声。 “原来姐姐是不想做妾,才生出这些事端。” “姐姐为何不与我们直说,你若只想做正妻,我又不是不能让。” “何苦在嫁妆箱里塞泥土碎石,这般侮辱人?” 府里昨日虽三令五申,但还是有人将嫁妆的事说了出去。 不过傍晚时分,这事便在余州城传得纷纷扬扬。 更有好事者,将这事与宋轻瓷向官府捐出一半家财的事放在一起传扬,让她和孟家丢尽了脸。 宋轻瓷拿起帕子,轻捂着嘴角。 “那不是你的嫁妆么?” “你成亲当日,所有人都说宋家二房富足,嫁女嫁妆丰厚,怎么出了事,便成我的嫁妆了?” “我明明都未嫁入孟府,何来的嫁妆之说?” 众人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宋轻瓷的计划。 宋老夫人和宋广平更是目眦欲裂。 他们没想到,自己只想蹭宋轻瓷嫁妆,反被她算计得拱手送出了大房大半家财,又让宋楚盈和孟家颜面尽失。 怪不得她当初说,自己入孟府为妾的事不得大肆宣扬。 因为她根本就不想入孟府,更不想外面的人将这事与她扯上关系。 宋楚盈红着眼看宋轻瓷。 “你一开始就在算计我们?” 宋轻瓷反唇相讥:“若非你们联合起来算计我,我又岂能反算计你们?” 她只不过是将计就计,始作俑者是他们自己。 而这,不过是开始。 孟祈年有些难以置信。 “为什么?你这般算计我们,就因为不想给我做妾?” 宋轻瓷:“是。” 前世的一切,都因她不想做妾,不想他纳妾而起。 孟祈年蓦地站了起来,走到了宋轻瓷面前,低头看着她,一字一顿道。 “轻瓷,我愿为你再退一步,纳你为贵妾。” 宋轻瓷以看傻子的目光看他。 孟祈年咬了咬牙。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娶你当平妻。” 宋轻瓷还未回答,孟母已忍气开口。 “你只是个商户之女,嫁给祈年为妻,本就是高攀。” “现在你又失了清白,再嫁给他为平妻,他会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你便是不为祈年着想,也得为自己想想,他在外被人耻笑,仕途不畅,你又能得什么好?” 一直没说话的孟祈玉也附和。 “就是,你没了清白,我哥愿意要你,你不感恩戴德,居然还恩将仇报,你简直无耻。” 宋楚盈也开口帮腔。 “姐姐何必为了自己那点名分,影响了祈年哥哥的前程呢?” “我和祈年哥哥都向你承诺过,你入府后,会善待你。” “你为何不信我们?” 又是这番老生常谈,宋轻瓷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我昨日已在许府验明正身,我是清白之身。” 她看向孟祈年,笑得讽刺。 “倒是孟公子,昨日娶了妻又纳了妾,一夜宠幸了两个女子,清白不再,不配再当我夫君。” “我宋轻瓷,只做正妻,只嫁清白之身。” 第33章 与两家撕破脸 孟祈年脸色青白。 其他人则无言以对。 只有趴着的萧允轻笑出声。 孟母苍白着脸,嗫嚅着嘴唇,好半晌才开口。 “你简直是荒谬,男子哪有清白之说。” 宋轻瓷:“听闻孟小姐最近在相看夫婿,那伯母不如带她去青楼嫖客里挑?” 孟母气得身体发颤,伸手指着宋轻瓷,又是“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孟祈玉更是怒火中烧:“你不要脸,竟然开口闭口青楼,嫖客……” 宋楚盈冷笑:“她都能做出让青楼妓女替她出嫁的事,还有什么话说不出来。私下里,指不定上青楼多少回了。” 宋轻瓷懒得再与她们唇枪舌剑,浪费时间。 她看着孟祈年,冷声说道。 “莫说是做平妻,就是做正妻,你此生再不纳妾,我也不愿意。” “我宋轻瓷,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不入孟府。” 她声音不大,却字字句句落地有声,配合着她果决的语气,坚定的表情,更显郑重。 孟祈年身体微晃,脸色白得像是挤出雪来。 她这番话,私底下说也就罢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便是不给自己转圜的余地。 她,放弃他了。 萧允脸上的笑意却如飞雪一般化开。 整个人明媚得像是在发光。 眼见孟父被气走,孟母、宋楚盈、孟祈年和孟祈玉都被怼得说不出话来,宋老夫人终于悠悠开口。 “轻瓷,你与祈年早有婚约,虽尚未拜堂入洞房,但你们的亲事也已人尽皆知。” “前些时日,你要入孟府为妾的事,大家也都知晓。” “名义上,你已是孟家妇了。” 宋轻瓷淡笑一声,看着宋老夫人,脆声说道。 “祖母,莫说只是名义上,便是我真的成了孟家妇,也能和离再嫁。” 明知是狼窝虎穴,还偏要往里闯,只有傻子才会干这事。 萧允闻言,认同地点头。 “姐姐便是终身不嫁,我也愿养着姐姐。” “若是有女子因此不愿嫁我,我便陪姐姐孤独终老。” 孟母看着萧允,喃喃自语:“你们姐弟真是疯了。” 孟祈年冷眼看着萧允。 他哪里是疯了,他明明是对宋轻瓷另有所图。 作为一个男人,他看宋轻瓷的目光,他再清楚不过了。 那哪里是弟弟看姐姐的目光,那分明是一个男子看心仪女子的目光。 萧允哪里是想与宋轻瓷孤独终老,他分明是想与她长相厮守。 他决不会让他得逞。 眼见宋轻瓷决心已定,孟母白着脸起了身,看着宋轻瓷,咬牙说道。 “既如此,那你便将孟家当初的聘礼全数退回。” 她从袖中掏出一张长长的聘礼单子,放在桌上。 “这是当初孟家下聘的礼单,你若能在半月之内将这些聘礼退回,我们孟家便与你再不相干。” 孟祈玉闻言大惊,脸色难看地看着孟母:“母亲……” 余舒媛冲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静观其变。 马上有丫鬟将礼单递给宋轻瓷。 宋轻瓷看着长长的聘礼单子,在心下冷笑。 看来孟家人是有备而来。 完整的聘礼单子,只有宋父看过。 可她记得孟家来下聘那日,院中并未摆放那么多箱奁,这里面有些物件,定然是捏造出来的,但她没有证据。 “这里面大部分聘礼,我已添入嫁妆准备带回,成亲当日都被山贼抢去……” 想要查证单子上的聘礼是否对数,也无从下手了。 现在让她在短短半月之内,便将聘礼全数退回,难如登天。 孟母笑着打断宋轻瓷。 她等的便是她这句话。 “话不是这么说的,你被山贼所掳,又不是孟家造成的。要怪只能怪你运气不好。” “若非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将你这样的灾星纳入孟府,我还担心你克夫,坏了祈年的前程呢。” 萧允听得直发笑。 要真比无耻,谁能无耻得过他。 “若不是孟家要娶亲,我姐姐怎会被山贼掳去,那些嫁妆岂会被抢。” “要我说,当由你们补偿我姐姐的清白损失,并赔偿她嫁妆才是。” 孟母:“那些聘礼是在她身边遗失的,自然得由她来赔。” 她看着宋轻瓷:“你若拿不出来,便遵守之前的承诺,携双倍嫁妆入府给祈年做妾。” 想到她已捐出大半家财,她又改了口。 “看在你仁善的份上,携一倍嫁妆我们也接受。” 兜兜转转了半天,原来这就是他们今日来的目的。 宋轻瓷将聘礼单子放在余舒媛面前的桌上,转头吩咐檀云。 “檀云,去书房将我标了孟府的那本账册拿来。” 檀云很快拿来了账本。 宋轻瓷将账本扔在孟母面前。 “这是这三十年来,我们家对孟府接济的银钱,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有数十万银两了。” “在我还孟府的聘礼之前,不如孟府先将欠的这些钱补上。” 孟母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宋轻瓷。 “你,你,你竟然记账……” 宋轻瓷笑了:“不是你们先跟我算账的吗?” 孟母翻看着账本,越翻脸色越白。 宋楚盈也瞟了眼账本,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条款,心下微惊。 “女子为夫家花钱,天经地义。” 宋轻瓷:“那接下来希望堂妹好好为夫家花钱,还上这笔账。” 她顿了顿:“毕竟,孟府现在是你的夫家,可不是我的。” 宋楚盈看向许久未说话的宋老夫人。 “祖母,你看她……” 宋老夫人目光沉沉地看着宋轻瓷。 事已至此,她又怎会不知宋轻瓷的决心。 宋轻瓷回来后,对她的态度大不如前,不说尊重,甚至还当面怼她。 她说的话,宋轻瓷也未必会听。 她看向孟母:“你们先回府。” 一切只能从长计议。 孟家人只能无奈离开。 宋轻瓷未真正嫁入孟府,他们兴师问罪也师出无名。 即便真的上公堂,她当初又未签字画押,更不可能赢。 宋轻瓷松了口气。 起身正准备与萧允离开,一个丫鬟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不好了,灵堂走水了。” 第34章 灵堂走水 宋轻瓷脸色剧变,迈开腿就朝灵堂跑去。 萧允和其他人也赶紧跟上。 灵堂里火光冲天。 火舌席卷着白色幔帐,不停往周边扩散。 装着宋轻瓷父亲尸体的红木棺材,也被熊熊大火包围。 看守灵堂的一众家丁仆妇却都震愣在一旁,无人打水救火。 还是跟着萧允进院的那群下人率先反应过来,自觉去找东西打水。 看守灵堂的那群人仍在旁边观看。 宋轻瓷脸色惨白,想要冲进灵堂,却被萧允拉住。 “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宋轻瓷目眦欲裂。 她没想到,她父亲被人谋害致死,真相未雪,冤情未申,尸体就这样葬身火海。 她父亲,生前最怕的就是火。 她转过头,看着刚刚前去报告火情的丫鬟。 “火是怎么起的?” 丫鬟脸色发白,有些慌张地说道:“不,不知,奴婢刚刚发现时,火已经起了。” 宋轻瓷又看向在一旁看热闹的家丁们。 “你们刚刚为何不救火?” 为首的家丁看着她,眼里没有丝毫惧意。 “灵堂火势正大,小姐让我们救火,不是让我们送死吗?” 他脸上似有不满。 “老爷已死,小姐总不能让我们活人给他陪葬。” 宋轻瓷掐紧了指尖。 这人她见过,叫魏成,是宋府现在的总管魏坤的儿子。 魏坤原是她二叔宋广平的人,她父亲死后,竟摇身一变成了宋府总管。 有了总管爹撑腰,魏成也肉眼可见的嚣张跋扈起来,常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 宋楚盈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姐姐,大伯灵堂失火,何苦责难下人。” “定是姐姐刚做了丧良心的事,老天都看不下去,特来惩罚姐姐的。” 说话间,她人进了院子,看着被火吞噬的灵堂,她脸上带着几分遗憾。 “还望姐姐迷途知返,莫要再错下去了。” 孟祈玉也进了院中,她原本想要上前看热闹,却被热浪熏得后退了好几步。 站定后,她看着宋轻瓷,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 “宋轻瓷,听见了吗?你爹灵堂会着火,是因为你做错了事。” 宋广平也跟着进来,看到院中火海,一脸悲痛。 “大哥,你命真苦啊。生前为女儿的事寝食不安,被活生生气死,死后还要受女儿拖累,不得安生。” 他说完,抬头看着宋轻瓷。 “轻瓷,你若有孝心,就该为爹着想,别再执迷不悟了。” 匆匆赶来的孟母看到这一幕,也似有不忍。 “轻瓷,楚盈说得没错,好端端的,你爹灵堂突然失火,定是天罚。” 孟祈年也进了院中,他没有看向火海,第一时间看向了宋轻瓷。 他和宋轻瓷一起长大,知道她有多爱重父亲,也知道这一幕会多刺痛她的心。 他看着眼眶通红的宋轻瓷,有些无力地安抚道。 “轻瓷,节哀。” 孟祈玉听了,还有些不满地撇嘴。 “大哥,她都那样对你了,你怎么还安慰她。” 宋老夫人的哭声跟着响起。 她年纪大,走得慢,是最后进来的。 她是红着眼眶,忍着泪水,满脸哀痛进来的。 进到院中后,她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嚎啕大哭,似是悲痛得说不出话来。 宋轻瓷没有看院中说风凉话的几人,目光怔怔地看着火海中的灵堂,双手紧紧攥成拳。 一阵秋风吹来,助长了院中的火势,也吹得宋轻瓷身体微颤。 一双手忽然覆上了她的肩,扶稳了她有些摇摇欲坠落的身体。 萧允温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姐姐,别难过,我会一直陪着你。” 宋轻瓷沉默不语,一会儿后,才极轻地点了下头。 没等到宋轻瓷的回应,院中几人脸色都有些难看,却没一人离开。 像是非要找她要个说法不可。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是救火队到了。 估计是看到冲天的火光,确定了起火点后,匆匆赶来的。 许知祥也来了。 他走在救火队前面,入到院中,看到将被烧完的灵堂,有些愕然。 “这,这是怎么回事?” 宋轻瓷脸色苍白,已无力回话。 萧允先开口:“禀大人,我父亲的灵堂着火了。” 他锐利的目光从院内一众人脸上扫过。 “我怀疑有人蓄意纵火,还请大人详查。” 他话音刚落,宋楚盈便开口了。 “堂兄休要胡言,这明明是姐姐行事不端,上天降下惩罚。” 救火队众人脸色微妙。 若真是天罚,他们救火都不敢。 萧允冷笑:“一个时辰前,我和姐姐还来灵堂点过香……” 宋楚盈接过话:“说不定就是堂姐堂哥点的香,点燃了灵堂。” 这时,宋轻瓷回过头来,看着宋楚盈,冷声说道。 “我为余州灾民重建家园,捐出一半家财,我不信上天会如此有眼无珠。” 许知祥回道:“我也不信,上天会如此苛待仁善的宋大老爷。” 他转头便吩咐救火队去救火。 只是火已烧了半个多时辰,火势已大,此时再救,已无力回天。 很快,灵堂便燃尽了。 众人上前,只在灰烬中发现一具烧得焦黑的人体骨骼。 应该就是宋父。 宋轻瓷眼眶泛红,双手紧紧抓着萧允的胳膊,借着他的力道,才能勉强站稳。 萧允吩咐身边的下人,去抬了个箱子进来。 宋轻瓷上前,收敛起了她父亲有些焦黑的尸骨。 萧允上前想要帮忙,被宋轻瓷拒绝。 她顾不得火场灰尘飞舞,也不顾得脚下余温,尸骨烫手,拿着手帕,将尸骨上的焦黑擦去,然后放入箱中。 擦着擦着,她神色微愣。 她看到她父亲胸前肋骨处,有明显的裂纹,且不止一处,而是多处。 有两处,甚至还断裂了。 她被山贼掳走前,她父亲胸前从未受过伤。 她后来也问过宋家人,她父亲的死因,他们都说他是悲伤过度,诱发了心疾。 既是病死,胸前肋骨怎么会断裂? 她心下隐隐有个猜想。 她父亲,大概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活生生打死的? 前世她父亲死得突然,葬得也匆忙,入孟府后,她又被看得很紧,根本没有察觉。 她临死前,宋楚盈和她说过,她父亲死于非命,却没告诉她是怎么死的。 原来,她父亲竟是这样死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状似未觉,继续收敛起了尸骨。 她不能让宋家人察觉,她已经发现了真相。 许知祥看着宋轻瓷,叹了口气。 “宋大老爷的下葬时日,是否要推迟?” 宋轻瓷哑声回道。 “不必,照常即可,就在四日后下葬。” 第35章 棺材绳断裂 接下来几日,宋轻瓷都未出门,将自己和她父亲的尸骨关在一块。 第四日,是她父亲出殡的日子。 当日是个大晴天。 登府为她父亲送葬的人络绎不绝。 许知祥应约前来。 孟家人也来了。 他们之前与宋家大房交好,不来送最后一程说不过去。 只是刚成全城笑料,他们表现得相当低调。 宋父生前仁善,帮过不少人,街两边也有不少百姓自发为他送行。 萧允捧着他的牌位,走在最前面。 他身后,四人抬着略显空荡的棺材。 宋家人在跟在两旁,一脸悲痛。 宋老夫人更是痛不欲生,哭得不能自已。 宋广平也嚎啕大哭,边哭边喊着大哥,看起来十分不舍。 宋楚盈和宋楚风哭不出来,但也眼眶红红,声音沙哑。 反倒是宋轻瓷,沉默地跟在一旁,脸上一片麻木。 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阵惊呼声。 绑棺材的绳子忽然断裂,宽大的红木棺材重重落地,发出一阵闷响。 宋家人都变了脸色。 宋轻瓷快步走到棺材前,用手轻抚着棺材,沉声说道。 “我爹这是有冤,不愿就此入土。” 她走到许知祥面前,当着一众百姓的面,对他拜了一拜。 “大人,我想要为我爹验骨。” 许知祥正要说话,她身旁的宋楚盈忽然开口。 “堂姐,伯父生前受疾病之苦,前几日是才被火烧,你又何必再折腾他的尸骨?” 宋老夫人也哭嚎着。 “这世上哪有这样做女儿的,见不得已死的父亲安生。” 宋广平也说道:“轻瓷,这些时日你折腾得还不够吗?” “别再耽误你爹下葬的吉时了,让他早些安歇。” 宋轻瓷没有理会他们,对许知祥说道。 “大人,四日前,我爹灵堂起火,把他的尸体烧成了枯骨。” “我在给他收敛尸骨时,发现他胸前肋骨上有多处断裂。” “他生前胸前从未受过伤,我怀疑他并非病发身亡,而是被人害死的。” 她这话一出,街道两旁送行的百姓们都沸腾了,纷纷议论起了那场大火。 萧允捧着牌位,也上前一步,满脸沉痛。 “求大人为父亲验骨,还他真相和公道,否则我愧为人子。” 宋家人脸色都沉了下来。 宋老夫人更是用力剁起了手中的拐杖。 “宋轻瓷……” 宋轻瓷打断她:“祖母偏心二叔已久,父亲灵堂在府内设了多日,祖母连根香都未去上过。” “现在我想查清父亲真相,祖母却这般气怒,莫非祖母不想父亲安息。” 围观众人看老夫人的脸色都变了,更有人当面议论起来。 “不会,宋家老夫人是这样的人吗?” “嫡亲的儿子死了都不去看一眼,这得多狠的心?” 老夫人脸色煞白,身体忽然剧烈摇晃,呼吸也变得急剧起来。 宋楚盈赶紧上前扶住她,一边伸手给她顺气,一边满脸责备地看向宋轻瓷。 “堂姐,你非得在大伯灵前气死祖母才甘心吗?” “祖母因为大伯的死,这一个多月都缠绵病榻,却仍撑着病体在佛前为大伯操度,为走失的小堂弟祈福。” “你这样颠倒黑白,诬陷祖母,就不怕遭报应吗?” 她色厉内荏,字字诛心,听得旁边一众百姓都面露犹疑。 大周朝重孝道,宋老夫人以往又有善名在外,现在又当场被宋轻瓷气病,让大家都有些怀疑起了宋轻瓷。 宋轻瓷看了眼老夫人,她正在宋楚盈的安抚下,嗬嗬嗬地喘着气。 “我也是急着为父亲讨回公道,祖母莫要生气。” 老夫人摆了摆手,满脸无肤浅:“罢了,别再生事了,快些将你父亲安葬了。” 宋轻瓷摇头:“昨夜,我父亲给我托梦,说他死于非命,灵魂难安,要我为他寻找真相。今日他棺材绳断便是预兆。” “现在想来,几日前他灵堂起火,也非天罚,而是他给的预兆,否则我不会发现他尸骨上的伤。” 她一脸坚定地看向着许知祥。 “大人,我要为我父亲验骨。” 周边百姓议论起来。 “宋大小姐也是一片孝心,就算验不出他父亲真实死因,也能让她心安。” “宋大老爷又是灵堂起火,又是托梦的,说不定真有冤情。” “不知道宋大老爷的尸骨,是否真有伤?” 许知祥看着宋轻瓷:“宋小姐既有此要求,那便把宋老爷的棺材,先抬去府衙。” 宋广平想要说话阻止,被老夫人瞪了一眼,讪讪地止住。 下人送来了棺材绳,棺材重新绑好后,被抬着往府衙去。 “老爷……” 一道凄厉的女音忽然在人群人外响起。 然后一个头发凌乱,面色脏污,浑身血迹的年轻女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跪倒在棺材前。 宋轻瓷一怔。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 她低下头,认真地端详起地上跪着的女子。 她身材纤瘦,身上衣服破破烂烂,上面沾满了血迹,像是被鞭打过。 她脸上鼻青脸肿的,也沾着血迹,浑身散发着酸臭的血腥味,看着像刚从牢狱中逃出来一般。 宋轻瓷还没反应过来,不远处的宋楚盈却面色微变。 她唤过丫鬟,和她低声耳语了几句。 那小丫鬟点头,走到宋府管家魏坤面前,也耳语了几句。 魏坤脸色发白,而后从人群中悄悄退走了。 目送着他离开后,宋楚盈脸色才舒缓了一些,甚至略带得意地看着宋轻瓷。 一直未作声的孟祈年默然看着这一幕,片刻后,跟上了魏坤。 这时,一个长得五大三粗,长得凶神恶煞的年轻男人从送殡队伍中走出。 他走到女子面前,不由分说就抬脚去踹那个女子,嘴里也骂骂咧咧。 “你这个疯女怎么又跑出来了?不知道今天是老爷出殡的日子吗?还不快给我滚回去。” 宋轻瓷眯眼看他。 这人是魏成,前几日看守她父亲灵堂的人中便有他。 他一边骂着那女子,一边转头和宋家人舔着脸解释。 “老爷,小姐,对不起,我家那疯婆娘跑出来了,我马上把她带回去。” 说完就抓起那个女子的胳膊,恶狠狠地往外面拖去。 那女子却忽然张嘴咬住了魏成的虎口。 他痛得尖叫一声,马上就抡起了巴掌,朝那女人脸上甩去。 宋轻瓷厉喝一声:“住手。” 然后快步冲上前,想要阻止他。 她想起来这女子是谁了。 第36章 他想烧死他 只听一声哀嚎,魏成巴掌还没落下,人就摔到了半米开外。 他本就长得壮硕,身体重重摔在地上,痛得哀嚎声加剧。 宋轻瓷抬头一看,就见萧允已在电光火石之间,出现在他面前。 刚刚便是他把魏成踹飞出去的。 然而此刻她已无暇关注他,她看向地上刚被拖拽的年轻女子。 她叫檀秋,是檀云的亲姐姐,也是之前贴身服侍她父亲的婢女。 一个月前,她还是一个清秀水灵的婢女,没想到短短一个月,竟被折磨至此。 她上前,将檀秋搀扶起来,低声说道。 “檀秋,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宋轻瓷,大房的大小姐。” 檀秋闻言,红肿的双眼对准宋轻瓷,嘴唇嗫嚅着,好一会儿才发出了声音。 “大小姐……” 宋轻瓷有些心疼地看着她。 “你这是怎么了?” 檀秋却忽然抓住她的手臂,转过头,伸手指着地上的魏成,一脸激动地说道。 “小姐,老爷是被他活活打死的,你快抓住他为老爷报仇!” 宋轻瓷脸色一凛,看向躺在地上呻吟的魏成。 魏成闻言,脸色大变,也顾不得呻吟了,瞪大了眼看着檀秋。 “你这个疯婆子,居然诬陷亲夫。” 转头看向许知祥,喊起冤来。 “大人,小人冤枉啊,都是这疯婆子诬陷我。” 宋轻瓷冷笑一声。 “冤不冤枉,查了才知道。” 她看向许知祥:“求大人将嫌疑人一并带回府衙。” 许知祥点头,马上让衙差上来抓人。 魏成脸色发白,有些害怕地看向宋广平和宋楚盈。 “老爷,小姐,救我……” 宋广平脸色青白。 宋楚盈不发一语。 老夫人面沉如水。 三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檀秋又看向许知祥。 宋父在时,她在他身边伺候,见过也认识他。 “大人,他打死老爷后,还拿了老爷房中不少东西。” “望大人派几个衙差,和我一道去魏家搜查。” 她这话说完,宋轻瓷心下咯噔一声。 目光急急朝送葬队伍看去。 果然,魏成的父亲魏坤不在里面。 作为宋府的现任管家,按理说他是要给她父亲送葬的,她不久前也见到了他。 现在他却不见了,说不定是回去销毁证据了。 宋轻瓷看向一旁的萧允。 “回儿,你和檀秋一起去魏家。” 萧允点头,将宋父的牌位放到她手中,跟着檀秋往魏家赶去。 魏成很快被衙差带走。 宋轻瓷也带着众人也跟着往府衙走去。 很快到了府衙,许知祥唤来仵作,准备验骨。 今日天气晴好,可以使用晴明蒸骨法进行验骨验伤。 需先将尸骨洗净,用细麻绳串好并按次序摆在竹席上。 然后挖一个地窖,用柴炭烧红四壁,除去炭火后,泼入酒和酸醋,用地窖里升起的热气蒸骨。 大约一个时辰后,取出尸骨,放在明亮处,撑开红油伞,进行尸骨检验。 如果骨断处有红色痕迹,说明是生前断裂;如果没有红色痕迹,说明是死后断裂。 仵作说清流程后,衙役们很快进来。 有的清理起了尸骨,有的在后院挖起了地窖,有的去准备炭火、酒和醋,还有红伞。 而后,众人在一旁看着,等着尸骨熏蒸。 另一边。 檀秋脚上有伤,走路不便,萧允叫了辆马车,两人坐着马车到了魏家。 才刚到门口,两人就看到里面起了浓烟。 萧允神色微变,上前快速踹开了门,然后朝起火的地方走去。 檀秋跟在后面,边走边说:“着火的是魏成的房间。” 萧允神色又变,加快了脚步。 才刚到魏成房间门口,他就看到魏坤神色匆匆从里面出来,手里还拿着个包袱。 萧允神色一凛,一把将魏坤踹翻在地,又从他身上扯下几片碎布,绑住了他的手脚。 檀秋这时也进了院子,看到房间内燃起的火焰,她脸色灰白,下一刻又抬腿往火场冲去。 萧允叫住了她。 “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檀秋腿上有伤,她进去了估计就出不来了。 檀秋说道:“老爷生前随身佩戴的香囊,那是夫人死前给他绣的。” 萧允蹙眉。 只是一个香囊而已,犯得着冒这个险吗? 檀秋又急着说道:“魏成将香囊随手扔在床头柜子里。” 萧允犹豫片刻,还是嘱咐檀秋:“你别进来。” 然后掩住口鼻,冲进了火场里。 檀秋在院中焦急地等着萧允出来。 然而很快,她脑后就遭了一记重击,当下眼前一黑,四肢无力地朝地上倒去。 旁边的魏坤看见,张大了嘴。 “姑,姑爷……” 孟祈年冷冷地看了眼倒地的檀秋,又扫了眼魏坤,脸色阴沉,目光阴鸷。 他跟着魏坤来到魏家,看着他进了魏成房间,匆忙收拾包袱,将房子点燃,正准备出手。 却看到萧允带着檀秋来了。 看到萧允,他心里就有恨意升腾。 宋轻瓷不愿嫁她,定与萧允有关。 他们俩假借姐弟之情,说不定早已互生情愫。 若是萧允死了,宋轻瓷说不定就愿意嫁他了。 想到此,他快步走到门前,将门关上,又上了锁。 房内浓烟肆虐,火势浩大,房门顶部也着了火,触手滚烫,但他心里却觉得无比畅快。 魏坤愣愣地看着孟祈年。 他实在不敢相信,平素温润如玉的孟祈年,竟会做出这等事来。 这时,外面传来一片吵嚷声。 是许知祥派来搜查的衙役到了。 孟祈年走到魏坤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到了公堂上,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魏坤能当上宋府管家,头脑本就精明,看到孟祈年眼中带着杀意,赶紧点头。 “知道,知道。” 孟祈年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你最好知道,否则我让魏家绝后。” 说罢就转身离去。 魏坤看着他的背影,冷不防抖索了一下身体。 孟祈年刚走,院子一角就闪过一抹黑影,急急朝着火的房内奔去。 萧允很快就在房内找到了檀秋所说的香囊,攥紧后就朝房门奔来。 看到紧闭的房门,他愣了一下。 他刚刚进门时,明明开了门,且没有再关上。 但他来不及细想,伸手就准备去拉房门。 手刚触到房门,手上就一片烫痛,他顾不得将手收回,用力拉了拉房门。 房门没动,像是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他脸色微沉。 抬脚就准备去踹门,房上的横梁突然被烧断砸下,他只得闪到一旁躲避。 屋内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萧允已有些喘不上气来。 他背靠着墙呛咳起来。 看来他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 正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房内响起。 “太子殿下,你在哪里?” 第37章 生父血书面世 这声音,是他的贴身侍卫卫羽。 萧允双眼微亮,哑声回道:“我在这。” 片刻后,紧闭的房门被一脚踹开,一双坚实有力的手抓住了萧允的肩,将他拖出了火场。 魏坤震愣地看着从火场被搀扶出来的萧允。 萧允才从火场出来,许知祥派来搜查的人就到了。 看到院中情景,衙役们都有些惊讶。 萧允这才发现檀秋居然晕过去了,看了魏坤一眼,魏坤急忙解释。 “她,她,她是自己晕倒的,跟我无关。我被绑着,全身都动不了。” 萧允没有理会他,又看向卫羽。 “多谢这位壮士搭救,我是宋家大房二公子,壮士往后若遇困难,可上宋家求助。” 卫羽顿时了然。 萧允这是在赶他走,同时告诉他可以去宋府找他。 他抱了抱拳:“举手之劳,太,公子无须挂齿。” 说罢,起身离去。 萧允目送着他离开,又看向眼中衙役。 “我方才进魏家,就发现魏管家纵火烧了自家儿子房间,企图毁灭罪证。” 为首的衙役脸色难看,挥了挥手。 “把他带回府衙。” - 府衙后院,地窖很快挖好,尸骨也熏蒸好,仵作撑开红油伞,走到宋父尸骨前,细细观察起来。 片刻后,他惊叫一声。 “大人,宋老爷胸前肋骨断裂处有红痕,他这伤是生前造成的。” 围观的百姓们也骚乱起来,一个个看向了魏成,义愤填膺起来。 “好一个下作的奴才,以奴杀主,应该砍头。” “真是丧良心的,宋大老爷那么好的人,居然也杀。” “真是太残忍了,居然把人活生生打死,这种人就应该下地狱。” 宋轻瓷冷眼看着魏成:“你可还有话说?” 魏成看了眼宋楚盈,宋楚盈掐着掌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魏成收回目光,眼睛转了转,梗着脖子,死活不认。 “这只能说明老爷生前受了伤,证明不了他是被打死的,更证明不了他是被我打死的。” 仵作伸出手,摸了摸泛有红痕的尸骨,冷声说道。 “宋大老爷胸前肋骨断了好几处,这种程度的伤,足以致死。” 魏成:“那你又有何证据证明,老爷是被我打死的?” 仵作:“我只负责验骨,审案的事,还是得问大人。” 许知祥看向宋轻瓷:“宋小姐,你可有证据?” 宋轻瓷看了眼宋楚盈,方才魏成与她目光相交,她脸上闪过狠戾。 这事情或许与她脱不了干系。 她看向许知祥:“大人,证据我二弟已去拿了。不过这个下人,确不是好人。” “前几日我父亲灵堂起火,他带着人只在一旁看着,却并不去救火。” “我怀疑,那场火与他有关。” 魏成仍是那句:“口说无凭,还请大小姐拿出证据来。” 他话音刚落,萧允的声音在后院响起。 “证据来了。” 围观的众人给萧允让出了一条路。 隐匿在人群中的孟祈年看到萧允,脸色微变。 他没想到,他竟能从火场中活着回来。 萧允手里拎着从魏坤处拿来的包袱,走到院中央,又把包袱散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只见里面装了书画、墨砚、象牙笔等一应书房用的东西。 “这些都是我从魏家搜查到的东西。” 宋轻瓷看到那些东西,眉头紧蹙。 “这些都是我父亲书房的东西。” 她拿起一幅山水图:“这是我父亲生前亲手所画,挂在书房的。” 她又拿起那方墨砚:“这是我父亲生辰时,我花重金搜罗来送他的。” 她扭头看魏成:“这些东西,为何会在你房中?” 魏成脸上闪过一抹慌乱,有些结结巴巴地回道。 “那,那,那是老爷生前送的。” 宋轻瓷冷笑:“你不通文墨,我爹为何送你笔墨纸砚?” 魏成:“他,他也送过别的金银珠宝,只是被我当了。” “这些笔墨纸砚不值钱,我最近也不缺钱花,才没来得及当。” 萧允忽然走到魏成面前,拿出他方才冒死从火场中抢来的香囊。 “你可认得这个?” 魏成看着那个香囊,脸上有些茫然。 他想说话,又怕说错话,一时没开口。 一旁的宋楚盈忽然开口:“这不是二叔的香囊嘛,我常看二叔戴在身上,想来是个好东西。” 魏成赶紧点头:“对对,这是老爷的香囊,他说我照顾他尽心尽力,特意赏我的。” 宋轻瓷上前接过那个香囊,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图案,转头怒瞪魏成。 “你撒谎,这是我娘生前给我爹绣的,他平日从不离身,连煜儿想要把玩他都不让。” “怎么可能给你一个奴才?” 檀秋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因为这是他从老爷手上抢的。” 她刚才昏迷着,萧允把她放在马车上休息,一醒来,她就匆忙进了院子。 “一个半月前的深夜,我亲眼见他进了老爷的房中,对着老爷的胸口猛踹。” “老爷受了内伤,当夜就昏迷不醒。” 魏成气得脸色铁青。 “你胡说八道,大人,她这是故意攀诬。” 檀秋冷冷地看着他。 “我是你妻子,无缘无故,我为何要攀诬你?” 他伸手指着檀秋,愤怒地叫嚣起来。 “你在宋府偷窃被逐出府,我看你可怜才将你收房,没想到你竟恩将仇报,以妻告夫。” 檀秋:“你看我可怜?我在宋府时,可没像现在这样,天天被打得全身是伤,还被关在柴房不给吃喝。” 魏成顿时语窒,好一会儿后,才又硬气起来。 “我打你,是因为你偷人。” 檀秋:“那你说我是在何时何地偷的人,偷的又是谁,也好让知府大人将人宣来当众对峙。” 魏成顿时说不出话来。 檀秋没有理会他,而是走到宋轻瓷面前,拿起那个香囊,解开后,从里面掏出了一条手帕。 她当众展开了那条手帕,只见上面写着几个血字。 “魏成杀我,二房纵之。” 顿时满院静寂。 魏成脸色惨白,二房几人身体也摇摇欲坠。 萧允看着檀秋,这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紧张这个香囊。 宋轻瓷接过写有血字的手帕,上前递给许知祥。 “劳烦大人帮忙看看,这是否是我父亲字迹。” 许知祥接过,细细辨认一番后,点头:“正是令尊字迹。” 宋轻瓷收回手帕,又给宋老夫人和宋广平看。 “祖母,二叔,你们可看清了,这是我父亲死前留下的证物。” 宋老夫人抓紧了手中的拐杖。 宋广平面色苍白,他妻子吕秀玲,宋楚枫,宋楚盈也面色难看。 “二房纵之”几个字,就像响亮的巴掌,扇在了他们脸上。 第38章 邀请恶人看戏 宋轻瓷收起手帕,又看向魏成。 “铁证如山,你可还有话说?” 魏成无言以对,颓然倒地。 许知祥马上唤来衙差,将魏成带了下去。 回过神来的众人,开始对二房的人指指点点。 “宋大老爷被人打成重伤,二房的人居然纵容,真是丧尽天良。” “依我看,宋大老爷被打伤,说不定就是二房的人指使的。” “上回宋大老爷二儿子被找回,验证身份的过程中,二房不也一直阻挠。” …… 宋轻瓷伸手,轻抚着帕子上“二房纵之”几个血字,语气幽幽。 “二叔,二婶,我父亲被打伤,你们为何要纵容?” 她又看了眼檀秋。 “我记得,我未嫁时,我父亲身边照顾的小厮并不是魏成,檀秋也还在他面前伺候。” “我一出事,照顾我父亲的小厮便换成了魏成,檀秋也因偷盗被驱逐出府,这是不是太巧了些?” 宋广平脸色难看,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此事中他虽得利,但内院事他向来不管,自然也没备好说辞。 宋老夫人有心帮腔,可手帕上写的是“二房”,她不久前还被宋轻瓷当众指责“偏心”,一时也不好开口替二房说话。 满院静寂中,忽然响起了一声轻泣。 众人朝声音看去,就见是宋楚盈。 她从袖中抽出帕子,拭起了眼泪。 “堂姐,是大伯误会我们了。” 她边哭,边走到宋轻瓷面前,柔声说道。 “大伯被恶奴打伤,我们并不知情,但仍请了不少大夫上门诊治。” “只是大伯受的是内伤,大夫也没有办法,我们也只能用人参给大伯续命。” “大伯许是疼痛太过,见大夫没治好他,便以为我们不将他的伤放在心上。” 宋广平也接过话:“对,我们每日都有请大夫上门,只是大哥大多时间都在昏迷当中,并不知晓此事。” “你若是不信,可以去调查,为了给大哥治伤,我们几乎将全城的大夫都请遍了,也给大哥用了不少名贵的药材。” 孟祈年此时也从人群中走出。 “这点我可以作证,那些时日我常上宋府看望伯父,确实时常看到大夫上门。” 宋楚盈目光温柔地回望他。 围观的众人也点头。 “那些时日,我确实看到宋府常有大夫出入。” 无凭无据,宋轻瓷也不再坚持。 今日能把魏成揪出来,已是意外之喜。 查出了父亲死因,也揪出了杀害他的凶手,她也能安心将她下葬。 葬完宋父,宋轻瓷将檀秋带回了家,也知晓了她这一个月的遭遇。 她目睹魏成打死宋父后,逃跑不及,被他强占了。 事后,她跑到二房面前,求他们为宋父做主,为自己做主,严惩魏成。 却不曾想,他们不但没有惩罚他,反而说她偷窃宋府财物,要把她驱逐出府。 她这才知道二房的人狼子野心,想去找宋父求助,可惜宋父已虚弱至极,只来得及告诉她香囊之事。 后来她被驱逐出府,又被魏成买回了家。 魏成脾气暴躁又好喝酒,每每喝醉,便会对她拳打肚脚踢,很快,她就一身伤。 她原本想逃,可又惦记着为宋父申冤之事,便一直在魏家忍辱负重。 后来,她得知宋轻瓷和她妹妹回来了,她又重新燃起了生活的斗志,却不想魏家父子担心她生事,居然把她囚禁了起来。 今日,魏成父子忙着给宋父送葬,她才好不容易寻了机会跑出来。 宋轻瓷沉默地听着。 前世,她只知道宋家大房原有的下人都被遣散了,但大家的具体下落,她并不清楚。 后来,她入了孟府,没了自由,自身难保,就更不可能知道他们的下落。 檀秋说完自己这一个月的遭遇,又提醒道。 “小姐,你要小心二小姐,奴婢总觉得,她现在好像变了一个人。” 宋轻瓷:“怎么说?” 檀秋:“二小姐平日看着娇柔善良,可她说奴婢偷窃,把奴婢驱逐出府时,笑得格外可怖。” “奴婢觉得,真正的二小姐,不该是这副模样。” 宋轻瓷拍拍檀秋的肩,安抚道。 “这事你别操心了,我会处理好,你先跟我回宋府好好养伤。” 檀秋眼眶微红:“谢谢小姐。” 晚上,宋轻瓷收拾着萧允从魏家带回来的东西。 那些都是他爹的遗物。 她逃回来太晚,她爹房中许多物件都不在了。 尤其是值钱的东西。 她想留些做念想都难。 若非发现得早,只怕魏成这里这些书房用品,都要被损毁干净。 她的手在接触到其中一幅书法后,顿住了。 那是一幅祝福新人生活和美的书法。 是她父亲亲笔所写,又花了重金装裱的。 可这些是连同贵重的字画装在一起,放在她嫁妆箱里的。 这幅书法,不应该随着她的嫁妆一起被抢了吗? 为何会在魏成手里? 莫非,他和那些抢劫自己的山贼,是一伙的? 想到此,她直接起身,来到宋广平院中找他。 却被下人告知,宋广平去了老夫人院子。 宋轻瓷又来到老夫人院中。 果然,二房的人都在老夫人房中。 看到宋轻瓷,老夫人脸色紧绷,语气不善。 “你来干什么?” 宋轻瓷没回他,而是看向一旁对她怒目而视的宋广平。 “二叔,我来索要魏成父子的身契。” 宋楚盈先问出了口:“魏成魏坤已经拘押,堂姐要他们的身契有何用?” 宋广平附和:“就是,魏成杀了大哥,死罪难逃;魏坤也犯了包庇罪……” 宋轻瓷看着宋广平,语带威胁地提醒。 “我是为了二房名声好啊,他们父亲子皆犯了重罪。” “若是被外人知道,他们的身契都在二叔手中,他们是二叔的心腹。只怕都会以为,他们是受了二叔的指使,才会对我父亲下毒手呢。” 宋广平脸色一白。 宋楚盈笑道:“既然堂姐想要,爹爹给她便是。以堂姐的性子,必不可能让他们逃脱法律制裁。” 宋轻瓷意味深长地回她。 “还是堂妹懂我,我自不可能让他们逃脱。” 宋广平很快便让人取来魏成父子俩的身契。 宋轻瓷小心收好,又回看屋内众人。 “明日,我要亲手将魏成正法。” “届时,还请祖母,二叔一家来看戏。” 第39章 把你烧去赔罪 当天夜半时分,萧允坐在院中,一边喝茶,一边赏月,静等故人上门。 果然,不多时,卫羽便从屋顶飞身而下,身姿轻盈地落在院中,朝着桌边坐着的萧允行了个礼,语气恭敬地唤道。 “太子殿下,属下终于找到您了。” 萧允看着他,淡声问道。 “你怎知我今日会去魏家?” 卫羽回道:“属下并不知殿下会去魏家,只是在街上看到殿下给人送葬,便一路尾随。” 他说到这里,又迟疑着说道:“殿下要小心孟祈年,今日是他将您关在了着火的房中。” 萧允一愣,随即冷笑:“竟然是他?有孤还以为他虽愚钝,至少光明磊落。” 卫羽沉默不语。 萧允又问:“查出来一月前暗杀孤的人,是端王,还是宁王的人了吗?” 卫羽摇头,一脸为难地回道。 “这一月以来,属下们忙着寻找殿下,并无时间精力去调查此事。” “前些时日,属下已向余州知府许知祥报案,许大人答应会一起帮忙寻找太子,也会遣人去查太子被追杀一案。” 萧允剑眉紧蹙:“孤被刺杀失踪一事,你去找许大人,实属不妥。” 卫羽赶紧解释起来。 “殿下有所不知,许大人是忠实的太子党。” “属下也是查过他的底细,才敢找他帮忙的。” 萧允有些意外。 许知祥竟是太子党? 可他对此人却毫无印象。 卫羽继续解释:“许大人官阶低,又从未在京中为官,所以从未见过太子,太子也从未见过他。” “但他每年都会给殿下上供,逢年过节也从未断过请安。” 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他原还心疼,宋轻瓷为了保住宋家大房,献上一半家财和每年经营对半利润。 现在看来,这笔钱倒也不算白给出去。 反正,最终都会落到他的袋中。 “这位许大人为官如何?” 卫羽想了想,如实说道。 “不算清官,但也不是贪官,更算不上奸官,若真要评价,可谓是位能官。” “为人不迂腐,办事能力强,头脑聪明,擅钻营,在百姓间口碑不错。” 这评价,算不错了。 萧允用人,一看忠诚,二看能力,且要二者兼而有之。 忠诚但无能者,他不用。 高能但不忠者,他亦不用。 这位许大人,倒是值得一用,但不是现在用。 他不能在他面前暴露身份。 以他的心计,还不足以和他演戏。 他沉默了片刻后,吩咐道。 “接下来,你带人扩大搜索范围,继续在余州周边寻找孤的下落。” 卫羽一愣,一脸诧异地看着萧允。 “殿下不回京吗?” 萧允粲然一笑,如玉般清俊的脸庞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孤决定在余州休养生息,便让端王和宁王先斗上一段时日。” “待他俩两败俱伤,孤再回京坐收渔利。” 他前段时日遭遇的刺杀,有可能是端王安排的,也可能是宁王安排的,更有可能是他俩一起安排的。 毕竟他是太子,他登基最名正言顺。 他没了,他俩上位才可能被正名。 而且,现在宋轻瓷也需要他。 卫羽有些不放心,一脸担忧地开口。 “殿下身受重伤,身边又无人保护,不如让属下陪在殿下身边。” 萧允摇头,他知卫羽忠心,但他不能留他。 “你是孤身边最得力的属下,你若跟在孤身边,孤很快便会被端王和宁王的人发现。” 届时,不仅他会陷入险境,更有可能连累宋轻瓷。 卫羽沉默不语。 虽然不愿承认,但他知道萧允说的是对的。 太子、端王、宁王可谓三足鼎立,背后各有势力。 萧允虽是太子,是正宫皇嫡出,但皇后母家并不强势,皇后本人也生性柔弱,根本无力护住太子。 相反,还得太子反过来护着她。 现在端王和宁王势大,若是他俩联起手来诛杀太子,太子并无多少胜算。 留在余州休养生息,让端王和宁王自相残杀,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萧允沉吟片刻,继续说道。 “今夜之后,你莫再直接联系孤,若是有要事,也得通过其他人联系,也别告知任何人孤在余州。” “便是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也不能告知吗?” 萧允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已恢复清明。 “对,便让她们都以为孤失踪,或是已经死了。” 萧允心下很清楚。 连他都遭遇了多次刺杀,他母后和妹妹身边不可能没有奸细。 他母后单纯柔弱,他妹妹心系他的安危,若是她们知道他人在余州,肯定会想方设法联系他,他的行踪也很容易被泄露。 卫羽点头。 萧允从腰间摸出一块玉佩,递给卫羽。 “孤的暗卫中有奸细。” “这些时日,除了佯装四处找孤,你也想个法子,把这些奸细揪出来,清除干净。” “孤希望日后重回东宫时,能带一支干净的暗卫队伍回去。” 卫羽接过玉佩,悄无声息地离开。 隔日一早,宋轻瓷便让人套了马车,往府衙去了。 宋轻瓷见了许知祥,只一个诉求。 “大人,魏成是宋府下人,身契在宋府。大人可否将他交给我处置?” 许知祥同意了,差了衙役将人送回宋府。 宋轻瓷将人带回了宋府后,就迫不及待地审问起了他。 然而无论她怎么逼问,魏成都紧咬牙关,死活不开口。 宋轻瓷也不想再手软了,直接让人去准备柴堆和火油。 魏成一脸不屑地看着她。 宋轻瓷素来仁慈,往日府上有下人犯错,她很少处罚。 碰到其他人惩罚下人,她有时候还会出来求情。 也因此,大房的下人都很忠诚。 但忠诚有什么用,大房一倒,他们还不是被驱逐干净了。 宋轻瓷不再和他废话,听闻下人将柴堆架好后,就让人把人提到了院中,然后把魏成扔到了柴堆之上,往他身上淋满火油。 魏成终于害怕起来,脸色惨白,颤着声音问她。 “你要干什么?” 宋轻瓷举着火把,目光淡淡地看着他。 “你把我爹打死了,我当然要把你烧给他,下去给他赔罪,继续服侍他啊。” 第40章 当众虐杀恶奴 这下不只魏成,院中下人都愣住了。 现在宋轻瓷能使唤得动的下人,都是近些时日萧允私下采买的,但人数不多。 现在她和萧允院中,伺候的人都以二房安排的居多,其中不少是宋府老人。 他们也习惯了宋轻瓷温婉仁善,忽然就要火烧活人,即便要烧的人是她杀父仇人,还是倍感惊讶。 宋轻瓷对上魏成惊恐的面色,心里升起了复仇的快感。 原来无所顾忌地当个恶人,是这般痛快。 她转头对身旁两个丫鬟说道。 “去请老夫人,二老爷一家前来看戏。” 又转过头,对另一个小厮说道。 “让其他下人放下手中活计,来前院听令,若是听话前来,每人赏银一两。” 几人忙匆匆离去。 宋轻瓷举着火把,来到魏成面前,作势要点他身下的柴堆。 “现在,你说不说?” 魏成脸色惨白,但仍不敢相信宋轻瓷敢当众烧死他。 “你,你若当众烧死我,你的名声就毁了。” “担着残忍恶毒的名声,你这辈子都别想嫁出去!” 宋轻瓷轻笑一声:“你觉得我会在意?” 以前她名声那样好,可又得到了什么好结果? 家中一出事,她往日经营的所有好名声都化为乌有。 这时,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握住了宋轻瓷手中的火把。 与此同时,温润的男音在宋轻瓷耳边响起。 “姐姐,这事怎能让你做,我来便好。” “我走失十年,没能在父亲跟前尽孝,便烧个人下去替我为父尽孝。” 宋轻瓷回头,就看到萧允笑意莹然地看着她。 秋日的阳光打在他脸上,衬得他的脸如白玉般温润明秀。 宋轻瓷正要拒绝,却又听他压低了声音道。 “姐姐,我认祖归宗不久,在府内根基不稳,急需机会在下人面前立威。” 宋轻瓷沉吟片刻,松开了握着火把的手。 萧允接过火把,微微抬头,看着比他还高的柴堆上,面露惊恐之色的魏成。 “魏成,你活生生打死了我父亲,今日,我便送你去他面前赔罪。” 魏成身体微颤。 他虽没见过萧允惩罚人,但也听说过他连杀四个小厮,当众挟持宋广平之事。 将自己活活烧死,他绝对做得出来。 萧允朝身后的小厮喊道:“再拿些火油来。” 马上有小厮拎了几桶火油过来。 萧允将火把交到小厮手中,拎起一桶火油,顺着柴堆旁的梯子,优雅地走了上去,然后将桶中的火油朝魏成兜头淋下。 淋完,将桶扔到一旁。 淡黄色的火油从魏成的头顶,一路淋至脚下,没入柴堆。 他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肤沾了火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脸上惊恐更甚,不顾自己双手双脚被捆缚,拼命挣扎起来。 萧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是用哪只脚踹的我父亲,这只?” 他指指魏成的右脚。 魏成拼命摇头。 萧允抬起脚,朝着魏成的左腿重重地踹了下去。 只听“咔嚓”一声,魏成左腿腿骨断裂,疼得他脸色泛白,面容扭曲,额上冒出阵阵冷汗,却愣是叫不出声来。 萧允又指指魏成的左脚。 “还是这只?” 魏成紧咬着牙关,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流下,全身的神经都被疼痛占领,根本无暇回答萧允。 萧允又抬起一脚,朝着魏成的右腿重重踹了下去。 又一声“咔嚓”,魏成右腿腿骨也断裂了。 这回他不仅脸色泛白,嘴唇也被咬得青白了。 萧允的脚,又移到了魏成的胸腔处。 “你当初踹的是我父亲这处吗?” 他伸出脚,状似要朝魏成胸口处踹下去,一道厉喝声响起。 “住手。” 是孟父。 他身旁,宋孟两家人到齐了。 此刻,他们脸色都异常难看。 萧允没有理会他们,一脚朝魏成胸口踹了下去,又在他胸口辗了辗脚,这才收回脚,施施然从柴堆上下来。 还不忘吩咐旁边提着油桶的小厮。 “将火油都淋到柴堆上去,要淋匀淋透,以免待会没办法将他烧成灰。” 小厮得令,马上绕着圈将火油都浇到了柴堆上。 魏成缓过了被踹断胸和胸前肋骨的剧痛,终于惨叫起来。 孟父看着萧允当众虐杀下人,且听了自己的话仍肆无忌惮,只觉颜面大失。 指着萧允就大骂起来:“你一届平民,竟敢当众虐杀下人……” 宋轻瓷打断他的话,从袖中取出昨晚从宋广平那里要来的身契。 “我手上有他们的身契,也征求过许知府的同意,他愿意将人交由我处置。” “伯父不过一介知州,难道要质疑自己上峰的决定?” 孟父脸色青白交加,说不出话来。 萧允却来了戏耍他的兴趣。 他扫了眼院中站得整整齐齐的下人,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 “谁将这堆柴火点燃,赏500两银子。” 一阵吸气声响起。 府内一等丫鬟小厮,月例也不过2两,500两银子,不吃不喝也要挣上二十年。 可这毕竟是杀人,一般人都不敢。 宋轻瓷静静地看着柴堆旁的萧允。 他拿着火把,神色清冷,姿态从容,像是天生的领导者。 他完全可以直接上前点燃柴堆,但他没有的,他在鼓动,也在引诱院中下人,对背主者下手。 当然,他也在折磨魏成,在不停地延长加深他死前的恐惧。 这样的死法,无疑是残忍的。 对其他人的震慑力,也一定是重量级的。 院内一片静默。 只有他手里燃着的火把,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柴堆上的魏成已被吓得满头大汗,尿湿了裤子。 萧允没有急着将柴堆点燃,而是神情愉悦地欣赏着魏成惊恐的表情。 转头,一脸怡然地对院中下人们说道。 “看来大家看不上500两,那450两?” 院内众人一怔。 都以为他会加银两,没想到他竟然往下减。 眼见院中已有人蠢蠢欲动,他脸上笑容更加昳丽。 “400两。” 仍然没人敢站出来。 看来宋府的下人,都善良易知足,不愿为钱财杀人。 萧允不急也不恼,将手中的火把换了个手拿着,淡声说道。 “如此好赚的钱,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趁着我还未改变主意,想发横财的人,可莫要错过了。 正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女音从众人身后传来,语气决然,落地有声。 “我来。” 第41章 只想处死他 是檀秋。 众人回头看去,就见她微跛着双腿,朝柴堆走来。 看到是她,众人都愣了,就连萧允都有些意外。 她是魏成的妻子,她要是点燃这把火,便要担弑夫的骂名。 檀云跛着脚,只是脚步坚定地走到萧允面前,朝他伸出手。 “二公子,可否将火把给我?” 萧允有些犹豫。 如果是她点燃这把火,她必定要遭受非议。 檀云看着他,神色坚定地说道。 “二公子,我不要你的银两,我只想要你将处死他的这个机会,交给我。” 这时,宋轻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给她。” 她说完,走到萧允面前,拿过了他手中的火把,递给了檀秋。 “你想他怎么死,都可以。” 檀秋接过火把,一脸感激地看了眼宋轻瓷,然后拿着火把朝柴堆走去。 她走到柴堆旁,却没有直接点火,而是爬上了柴堆,直接走到魏成面前。 魏成看到是她,脸上闪过一抹希望的亮光。 “阿秋,救我,二少爷听大小姐的话,你妹妹是大小姐最看重的婢女。” “你替我求情,二少爷一定会放过我的。看在咱们夫妻一场的份上,你……” 檀秋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语气淡淡地打断他的话。 “我怀孕了。” 魏成闻言,心下一喜:“孩子不能没有爹,你求大小姐放过我……” 檀秋打断他,继续说道。 “你杀了老爷,死罪难免。公公包庇你,活罪难逃。” “家里只剩我一个弱女子,无力抚养你的子女。” “所以,这个孩子我会打掉。” “至于你前妻留下的一双儿女,我也为他们谋划好了前程,也算是我这个后娘的一番心意。” “儿子我会将他净身,送入宫中当太监。女儿被余州最大的青楼相中,明日就会将她带走。” 檀秋神色冷淡,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聊柴米油盐。 这些时日,她被魏成强暴后,无奈嫁进魏家,受尽搓磨。 魏成父子不把她当人看,寻着法子就揍她,她现在全身没一块好肉。 两个孩子也有样学样,不仅看她被打拍手叫好,甚至为了让她被打,天天在魏成父子面前拱火。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善待他们呢。 檀秋声音不大,奈何院中一片寂静,她的话一句不落地被众人听了去。 听了这番话,大家看她的目光都有些复杂。 有意外,有鄙夷,有痛恨……但她都不在意。 她若在意他人看法,便不会将这番话当众说出来。 魏成断了腿,胸前又被重踹,本就疼痛难忍,现在听了这话,只浑身胸前怒意翻涌。 她怀的孩子要打掉,还要将他的儿子净身送入宫,这摆明了是要魏家断子绝孙。 他忍不住挣扎着咒骂起来:“你这个毒妇,你会不得不好死的……” 檀秋目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你错了,我活到现在,是为了让你们一家不得好死!” 魏成眼里的亮光也一点点熄灭。 待得后来,眼里只余铺天盖地的怒与恨。 他忍不住咒骂起来:“你这个毒妇,臭婊子,当初我就不应该手下留情……啊……” 他蓦地尖叫起来。 檀秋将火把放在了他嘴上。 他刚才身上被淋了火油,火把一靠近,便快速燃了起来。 魏成疼得再也顾不上怒骂,痛苦地嚎叫起来。 檀秋将火把扔到他脚下,肆虐的火舌瞬间袭卷了他全身,也差点烧到檀秋身上,幸好萧允飞身上前,将她带了下来。 空气中迅速传来令人作呕的焦味。 已有人捂着嘴干呕起来。 宋楚盈惊叫一声,将头埋进了孟祈年怀中。 孟祈年脸色异常难看,转头去看宋轻瓷。 却见她站在萧允身侧,和他一起,目不转睛地看火堆中哀嚎的魏成。 两人的神情,都一样的漠然。 对魏成的哀嚎,也一样的无动于衷。 他们俩站在一起,仿佛独属一个世界,周遭的人和物,都只是他们世界的布景。 萧允以魏成的嚎叫声为背景音,对院内下人们说道。 “背主之人,便是此等下场。” “若是往后府内再有人敢背弃宋家大房,我定然不会放过。” “大家可听清了?” 院内下人们都掩着口鼻,战战兢兢地回道。 “奴婢\/才知道了。” 正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真是造孽啊,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火烧活人。” 是宋老夫人。 抬头看到柴堆中隐约的人影,她脸色一变再变,最后甚至转过头不忍再看,只叹息着表示自己的仁善。 方才未着火前不见她说话,人都快烧没了,她出来感慨了。 真是假仁假义。 萧允声音凉凉地接过话。 “祖母这话说的,他杀了父亲,我把他烧去给父亲赔罪,有何不妥?” “祖母若真慈悲为怀,不如多为父亲念经祈福,保佑他下辈子托生在好人家,不用受今世这些苦楚。” 宋老夫人脸色微变,看了萧允一眼,嘴唇动了动,却终是住了嘴。 一直未作声的孟祈年开口,一脸正气凛然道。 “宋回,你要杀便杀,何苦这般残忍拆磨人?” 萧允淡睨了他一眼,眼里闪过一抹嫌恶和鄙夷。 “啧,宋家大房落难的时候,不见你出来帮忙。” “你的前未婚妻被山贼掳去,不见你去抓人讨公道。” “我惩治一个残忍杀害你前岳父的凶手,你却在这善良上了。” “你哪来的脸面,在我面前大义凛然?” 孟祈年被怼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萧允嘴巴利索,也不给人留脸面,他素来说不过。 他转了身,又冷笑着看向宋轻瓷。 “轻瓷,这就是你的好弟弟。” “恶毒,残暴,不敬长辈……” 萧允语气凉凉地打断他。 “残暴?昨日在魏家,不知是谁将我关在火场中,想将我活活烧死呢。” 孟祈年脸上闪过一抹错愕。 萧允怎知,昨日是他将他关在着火的房间? 难道是魏坤说的? 宋轻瓷脸色微变,有些担忧地看着萧允。 “你昨日……” 萧允摇头:“我没事。” 宋轻瓷又看向孟祈年,神色淡淡地说道。 “我弟弟再不济,也知道为父亲报仇,这便是儿子与女婿的差别。” “儿子哪怕走失了十年,也会一心向着父亲。” “女婿哪怕当儿子养了十几年,岳父一死便会马上另选他人。” “怪不得大家都重视血脉,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便是你对他千好万好,也养不熟。” 第42章 她一直是清白之身 孟祈年被宋轻瓷怼得一愣,待听明白她话中的讽刺,脸色更是难看到极点。 他身旁的宋楚盈见他吃瘪,脸色也有些不悦。 “姐姐,真没想到伯父的死对你影响这么大,以前你温柔善良,现在竟变得这么残忍恶毒。” 宋轻瓷看了她一眼 “的确,我不像你。” “你眼里只有你男人,便是二叔死了,你也只会想,幸好死的不是你男人。” 宋楚盈被气得脸色发白:“你……” 宋轻瓷又看向孟父孟母。 “伯父伯母,还请你们管教好自家儿子儿媳,一对外人,就莫管宋府的闲事了。” 孟父孟母脸色异常难看。 孟母更是直接开口:“轻瓷,你可想清楚了,接下来要与我们对着干?” 宋轻瓷淡淡一笑。 “什么叫对着干?难道你们不是宋家的外人?莫非孟公子是入赘到了宋家?” 孟母气得身子晃了晃:“你……” 宋楚盈赶紧上前扶住她。 “娘,你别和姐姐一般计较,她早不是之前那个温婉知礼的千金小姐了。” 宋轻瓷懒得再理会他们,扶着檀秋,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孟祈年心有不甘,跟了上去,宋楚盈也想跟,却被孟母拉住。 “让他去。” 宋楚盈看着孟祈年的背影,咬唇不语。 宋轻瓷到了院门口,让檀秋先进去,转过头来看孟祈年,满脸不耐。 “孟公子,你想说什么?” 孟祈年看着她脸上的嫌恶,心里紧了紧。 “轻瓷,宋回和檀秋这般残忍恶毒,你真要将他们继续留在身边吗?” 宋轻瓷看着孟祈年,脸色漠然。 “他们再残忍恶毒,也从未负过我,也未伤害无辜之人。” 孟祈年有些动怒。 “难道你要为了他,是非善恶都不分了吗?” 是非?善恶? 宋轻瓷只觉万分可笑。 “你可知,檀秋的腿在一个月之前,并不跛。” 孟祈年一愣:“你想说什么?” 宋轻瓷说道:“她的腿是被魏坤父子打瘸的。” 孟祈年仍然有些不忿。 “她残害大人也便罢了,可为何要对两个孩子动手?” 宋轻瓷嗤笑一声:“既然孟公子这般大度,那我便让檀秋明日将那两个孩子送去孟府。” “以孟公子的善良,必定会将他们抚育成才,为他们聘妻生子,择婿成家,为魏家开枝散业。” 孟祈年无言以对,只得转移话题。 “我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若是你的恶毒之名传扬出去……” 宋轻瓷打断他:“那也与你无关。” 孟祈年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 “你何必处处怼我,我对你一直是真心的。” 宋轻瓷不再理会孟祈年,转身便回了院中。 三日后,宋轻瓷亲自张罗了一席盛宴,酬谢在宋父出殡中登门的众人。 宋家是余州首富,虽然宋家大房家主已死,但毕竟产业还在,余州有头脸的人家几乎都登门了。 宋轻瓷也有意在此次宴会中,将萧允介绍给余州官商认识。 她拿出了长姐架势,一直跟在他身旁,向他介绍登门的客人,也为他引荐重要客户,一直忙到午时,才有时间回到后院,和众女眷一起用膳。 结果才刚到院门口,就听到一旁宋老夫人、宋楚盈和她二婶吕秀玲,三人一唱一和,在那挑拨是非,败坏她和萧允的名声。 先是宋楚盈,一副好心模样。 “大家用完膳,可莫要去前院。” “前院昨日方才活活烧死一位家奴,怕是冤魂不散。去了难免沾上脏东西。” 众女眷闻言,俱都一脸惊骇,打探起了详情。 宋老夫人拿出手帕,抹着泪说道。 “都是我们对不住回儿。若非当年没看好他,他便不会流落在外,得不到好的教养。” “他这些年在外求生一定不易,都会养着这般残暴的性子,连当众火烧活人的事都做得出来。” 众人听闻,都面露诧异。 宋回方才回府,便做出这等残暴之事,看来不是好人。 有人问出声:“轻瓷是余州出了名的贤德闺秀,她难道也不拦着?” 宋楚盈嗤笑一声。 “我倒是想拦着,却被她好生挤兑了一番。” “她不仅不阻止,还纵着她弟弟呢。” 座中有贵妇和他们一唱一和。 “怪不得孟家会退婚,这么恶毒的儿媳妇,谁家敢娶?” 宋楚盈笑看着那人。 那是她母亲闺中密友,与她母亲关系甚好。 她叹了口气:“是啊。姐姐自被山贼掳后,回来便性情大变。” “见人便恶语相向,全没了往日的贤良。” “许是被那帮山贼搓磨得厉害,受了刺激,失了心智。” 宋轻瓷在心下冷笑。 谁要贤良,她还就要做个毒妇。 众人都有些感慨。 “这也难怪,一月之内,失了清白,又接连失去父亲和幼弟,任谁都难以承受。” 吕秀玲也插进话来。 “若是她自己承受也便罢了,可她不该搓磨他人。” “诸位有所不知,她不仅纵着她那弟弟火烧家奴。” “还纵着她手下的恶奴,将其夫家的儿子净身送入宫中,女儿卖入青楼。” 众人闻言,脸色更是惊异:“竟有此事?” 肖清和在座听到这番议论,拍了下桌子,替宋轻瓷鸣不平。 “放屁,轻瓷早已验明正身,她现在仍是处子之身。” 之前参加过许府赏秋宴的贵女也连连点头。 “是的,我们在知府大人府上亲眼所见。” 只是这事不如孟祈年正妻嫁妆全是土石及纳青楼妓女为妾,宋轻瓷豪气捐出一半家财之事有说头,加之知府夫人沈仪叮嘱,此事是女儿家私事,尽量少往外传,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惊诧,下意识看向上座的沈书仪。 沈书仪为了在人前撇清与宋轻瓷的关系,等到此时才点头。 “是的,孟公子娶妻次日,宋姑娘参加许府赏秋宴,便求我帮她验明正身。” “我从多个府邸中,请了五六位从宫中出来的嬷嬷,又请了几位城中医女,他们都能证明,宋姑娘确是清白之身。” 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从宋楚盈,吕秀玲,孟母,孟祈玉等脸上扫过。 “女儿家的名节至关重要,往后诸位还是莫再中伤宋姑娘了。” 第43章 为父守孝3年,不谈婚嫁 见知府夫人都替宋轻瓷说话,马上有人站宋轻瓷。 “宋姑娘可真是贞烈,竟能从山贼手中完好无损地逃脱。” “说来也是,孟家人没有任何凭据,便说宋姑娘失了清白,也未免太武断了些。” “谁说不是呢,单凭几句流言,就要把她从正妻降为妾室,怪不得她不愿嫁。” 孟母听得脸色铁青,却又不便当众发火,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 “我孟家不愿娶宋轻瓷,并非因她失贞,而是她现在属实恶毒。” “我孟家世代为官,累世清流,实在不敢将此等毒妇娶入府。” “这才改娶了她的堂妹楚盈。楚盈生性善良,颇有贤德,是个顶好的儿媳,断不是那毒妇能比的。” 宋楚盈一脸羞涩,颊上飞红。 “母亲谬赞了。” 宋轻瓷心下一哂,原来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知道与她的婚事再无可能,便踩她一脚,为自家挽尊。 宋轻瓷轻笑一声,甩着帕子进了院中。 “伯母此言差矣,不是孟家不愿娶,而是轻瓷不愿嫁。” “堂妹嫁入孟府为正妻,只要了几百箱泥土碎石做嫁妆。” “不像我,只是入孟府做妾,还要数万两银钱的嫁妆。” “幸亏我及时醒悟,不然这数万两嫁妆,岂不打了水漂。” 孟母脸色顿时青白一片。 宋楚盈也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这些时日,她最忌讳人提嫁妆之事。 在座众人闻言,又想起了听到的传言,一个个面露嘲讽,甚至有人掩嘴偷笑。 宋孟两家再怎么挽尊,已发生的事都无法改变。 孟母有些恼羞成怒。 “我原还念及我与你母亲生前交好,不忍见你孤身一人在世间漂泊,才愿纳你入府的。” “否则以你现在的恶毒,便是入府当丫鬟,我都不要。” 宋轻瓷轻哂道。 “伯母哪是看在与我母亲的情意上,分明是看在我的嫁妆上。” “啪”的一声,孟母拍了下桌子,羞恼地站了起来。 “宋轻瓷,你这般造谣诽谤,就不怕我报官抓你?” 宋轻瓷冷笑:“明明是孟伯母与你儿媳诽谤我在先的。” 她又回过头来,对院内众人说道。 “昨日我二弟烧杀的家奴,是将我父亲活活打死的仇人。为父报仇,乃人之常情。” “至于所谓的恶奴,不过是个被人强娶的可怜丫鬟,成亲不过月余便被打瘸了腿,全身没一块好皮肉。她想报仇,有何不可?” 沈书仪点头认可:“杀人偿命,合理合法。”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宋姑娘前几日,方才捐出一半家财,助灾民重建家园,又援建善堂收容无家可归的妇女儿童,实是仁善,不像是会做恶毒之事的。” 甚至有人出言讽刺孟母。 “孟夫人,既然你已娶得心仪的儿媳,就莫再抹黑宋姑娘了。” “你与宋姑娘的亡母既是好姐妹,又何必处处中伤她,坏了她的名声呢。” 孟母气红了眼,想要反驳,却发现众人都向着宋轻瓷,只能无奈闭嘴。 宋楚盈赶紧上前,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抚起来。 转过头,她又看向宋轻瓷。 “堂姐不愿给我夫君做妾,我们是没什么意见的。” “只是希望堂姐能担起做姐姐的责任,好生约束弟弟,免得他无法无天,连累了宋家。” 宋轻瓷等的就是这句话。 “既如此,那便分家。” 她笑吟吟地看着宋老夫人。 “我成亲前,与父亲理过家中财产,账册清晰明了。” “属于大房的财产,我一并带走;不属于大房的,我一分不沾。” 众人都愣了,包括宋楚盈。 宋家能成余州首富,靠的就是大房多年经营。 否则,以宋广平的头脑和人脉,根本撑不起偌大的家业。 现在宋轻瓷虽捐了大半家财,但手中所握资产绝对高过二房。 分府别过,于宋轻瓷姐弟是好事,于二房却是坏事。 果然,片刻后,宋老夫人痛心疾首地训斥起了宋轻瓷。 “轻瓷,你父亲方死,你便闹着要分家,你这是想宋家家宅不宁啊。” 宋轻瓷看了眼老夫人,又看向二房主母吕秀玲。 “祖母若是不愿,便将宋府内宅交由我管理。” “此前我管家五年,宋家内宅都风平浪静;我一出事,宋家内宅便乌烟瘴气,连恶奴背主,强娶丫鬟之事都能发生。” “祖母和二婶若非管理无能,便是有意纵容,这个家还是让我来当。” 宋轻瓷这番话一出,院中鸦雀无声。 宋老夫人和吕秀玲更是面色铁青。 现在的宋轻瓷实在是有些无法无天,毫不给人脸面了。 女儿家要讲的三从四德,三纲五常,全都被她抛诸在脑后。 宋楚盈心下微沉,看着 “姐姐,你怎能这样说祖母和我母亲,她们毕竟是你长辈。” 她顿了顿,又说道:“我母亲没有管家之能,也是因你过去几年,都将管家权把在手中,没有经验。” 宋轻瓷嗤笑一声。 “你一个外嫁女,有何资格置喙娘家事?” 宋楚盈愣了一下。 这才想起来,她已是孟家妇,已非宋家女。 孟母伸手拉了拉她,示意她别再说了。 宋楚盈当众被训,脸上有些挂不住,咬了咬唇,说道。 “姐姐,别忘了,你也是要嫁人的。” 宋轻瓷听到这话,眉头微扬,高声说道。 “大周朝律令,双亲过世,子女须得守孝三年。” “所以我决定,接下来三年为父守孝,不嫁人。” 前世,她拒绝做妾,宋家人给了她好几个更烂的选择。 第一个,是让她嫁给吕秀玲娘家的侄子。 她那个侄子琴棋书画样样不会,吃喝嫖赌样样沉迷,年纪轻轻便虚得厉害。 第二个,是让她给城中50岁的老员外当续弦。 第三个,是让她给嫁给一个鳏夫秀才,当3个孩子的后妈。 这一世,她若不提守孝之事,只怕过不了几日,他们又会将算盘打到她的头上。 不如她先斩后奏,断他们后路,也省得孟祈年再纠缠。 反正她暂时也没想着嫁人之事,只想将宋家产业发扬光大。 果然,她这话一出,其他人只是惊讶,宋老夫人、吕秀玲和宋楚盈都变了脸色。 宋老夫人最先开口。 “你,你今年已十七,守孝完三年,便二十了,届时哪个男子还会要你?” 吕秀玲也说道:“就是,二十岁就是老姑娘了。” 宋轻瓷莞尔一笑:“老姑娘便老姑娘,反正我又无须给宋家传宗接代。” “回儿也说过,便是我终生不嫁,他也愿一直供养我。” “回儿与我失散多年,我也正好多陪他些年。” 沈书仪在座上夸赞。 “宋姑娘孝心甚诚,令人敬佩。” 其他人也跟着夸赞起来。 宋轻瓷对大家拱了拱手。 “请在座诸位为我证明,我宋轻瓷为父守孝满三年,才会再考虑婚嫁之事。” 又看向宋老夫人和吕秀玲。 “祖母,二婶,接下来就莫再为我相看夫家了。” 第44章 我愿等你三年 宋轻瓷这一出,打得宋家人猝不及防。 宋楚盈更是暗暗绞紧了手中帕子。 她原本还想着,将宋轻瓷尽快嫁出去,等她成了他人之妻,孟祈年便不会再惦记了。 吕秀玲也惦记着宋轻瓷手中家产,想要便宜自家侄子。 宋老夫人更是希望她早日出阁,免得在府内与宋回狼狈为奸。 可她所说合情合理合法合规,她们当众拒绝也不妥,只能无奈应下。 宋轻瓷目的达成,便以换衣为由,先退下了。 她来到前院,却听到一阵骚乱之声。 她循着骚乱望去,就见席间围了一群人。 当中一个穿着锦袍的中年男子,一手拿着钱袋,一手指着宋家小厮打扮的人,破口大骂。 “一个奴才,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偷窃府上宾客的钱袋,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转头,看向正席的萧允,脸色忿忿。 “宋公子,你可得给我个公道。” 那小厮被两个下人架着,正脸色苍白地呜咽着,四肢也不断挣扎。 可惜他嘴里塞着布条,根本无人理会他。 萧允脸色微沉,看向一旁的宋广平,面色淡漠。 “这不是我买入府的人,我既使唤不动,更打杀不得。” 中年男子嘴角抽了抽:“宋公子,你这般推托便没意思了。” 孟祈年蓦地站了起来,替那中年男子说话。 “真是可笑,昨日你都敢当众火烧活人,今日竟连处置个小厮都不敢了。” 萧允看了他一眼,嘴角扬起讥诮的笑。 “昨日那人是我的杀父仇人,知府大人亲手将他交给我处置,我怎么杀他都不过分。” “今日这人却是二叔送我的人,二叔没发话,我怎能私自处置。” 他语气幽怨:“大家方才也看见了,我身上有伤,不能喝酒,想换杯热茶,都没有下人理会。” 也亏得他长相俊秀,身材清瘦,做此等姿态,不仅不显矫情,反而让人徒生怜惜。 孟祈年薄唇紧抿。 他不信宋家的小厮会如此大胆,但他又没有证据。 宋广平赶紧出来打圆场。 “这下人当众偷窃,属实大胆。来人,将他的腿打折,扔出府去。” 那小厮闻言,瞳孔紧缩,身体剧烈地挣扎起来,然而压根无人理会他,直接将他拖了下去。 中年男子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收起钱袋,坐了下来,继续用膳。 宋轻瓷也松了口气,正准备离去,却又听到一声惊呼。 众人目光都往主桌上的萧允看去。 他看似面无表情,面色却泛白,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他面前,一个汤碗倾斜着,里面的羹汤倒了一半,一部分在桌面上流淌,一部分已流到了桌下,淋到了萧允的腿上。 萧允站了起来,清俊的脸上带着愠色,月牙白的锦袍上一片汤渍。 正在上菜的小厮脸色煞白,连连道歉。 一旁的丫鬟赶紧取了手帕,上前替他擦试。 席间众人面色各异,甚至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宋家的奴仆真是没教养。” “我看是宋家人不待见这位二公子才是。” “便是不待见,也不该在明面上做得这般难看。” 萧允忽然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好一阵后,他才缓下来,伸出手指着那个丫鬟,声音虚弱地斥责。 “你明知我对桂花花粉过敏,还在帕子上染上桂花花粉,你是何居心?” 那丫鬟顿时脸色一白,“扑通”一声,在萧允面前跪了下来。 “二公子恕罪,奴婢,奴婢并不知晓二公子对桂花花粉过敏。” 席间众人脸色越加精彩。 目光在萧允和宋广平脸上不断扫过。 宋广平脸色煞白。 即便众人不说,但他们看他的目光,也满是深意。 但无人开口指责,他又不好开口辩驳,那会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片静默中,萧允苦笑一声,目光幽怨地看了宋广平一眼。 然后转身,一边咳嗽,一边往外走。 “对不住诸位,我去房中换件衣服,顺便喝碗药,稍候再来作陪。” 他说罢,朝众人躬了躬身,然后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背影凄凉地走了。 一走出众人视线,他脸上的表情便变得异常冷漠。 伸手挥了挥衣上的汤渍,他面无表情地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宋轻瓷有些心疼地看着萧允,快步迎了上去。 “你没事?” 萧允愣了一下,脸上的冷漠退去,带上了几分笑意。 “我没事,只不过刚才被热汤烫了一下,回去冰敷一下便好。” 宋轻瓷心下有些愧疚。 “方才那一幕,我都瞧见了。” 她上前去拉他的手:“我去为你上药。” 萧允回握住他的手,脸上笑意越浓:“好。” 回到房中,掀起衣角,看到萧允腿上被烫红的皮肉,宋轻瓷眼眶微红。 萧允原还想激起她的心疼,可现在看她眼中似是含泪,又有些不舍了。 将衣角翻了回去,盖住腿上皮肉后,他笑着解释道。 “姐姐不必心疼,我方才在席间使的,都是苦肉计。” “我连致命刀伤都忍过来了,这点小伤不过是小菜一碟。” “过了今日,我便能将你我院中所有二房的下人全部清除,替换成我们自己的人。” 苦肉计? 宋轻瓷有些不解地看着萧允。 “难道那些为难你的小厮丫鬟,都是你安排的?” 萧允摇头,随后又点头。 “那位偷窃的小厮,他身上的钱袋,是我让人放他身上的。” 宋轻瓷顿时了然。 “这些人不是你我买进府的,若能在宴上,让众宾客看到他们对我不敬,我们便能光明正大地将他们打发出去。” 宋轻瓷点头:“甚至能让二叔主动打发出去。” 萧允笑答:“是的,所以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他和宋轻瓷院中必须干净,否则他的身份也容易暴露。 “宁可身边无人可用,也不能留有可能背主之人。” 宋轻瓷点头同意。 萧允收拾好,姐弟俩便出了院子,正准备回席间,一道声音却从身后传来。 “宋回,你是故意的。” 是孟祈年。 脸色异常难看。 “方才席间的一切,都是你的苦肉计。” 他看向宋轻瓷。 “你这么做,是为了让众人同情你,尤其是让轻瓷同情你。” 同情? 萧允轻蔑地瞥了孟祈年一眼。 以他的格局,也只能想到这一层了。 他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清除他院中不忠的奴才,给自己一片安全的天地。 宋轻瓷不想理会孟祈年,拉了萧允就准备走。 孟祈年原想和她单独相处,见状也顾不得萧允还在,直接说了出来。 “我听人说,你方才在后院当众表明,要为父守孝三年,这三年之内不考虑婚嫁之事。” “我,我愿意等你三年,即便你到时是老姑娘,我也不介意。” 第45章 又生奸计 萧允目光复杂地看着宋轻瓷。 她真要为她父亲守孝三年? 宋轻瓷面无表情地回头,看着孟祈年。 “便是再过三年,我也不会要你。” 孟祈年脸色顿时惨白,身体也微微晃了晃。 他苦笑道:“你真这么厌恶我?” 宋轻瓷:“是,以后你莫要再找我,否则你我都得被世人唾骂。” 孟祈年咬了咬牙,看向她身侧的萧允。 “那他呢?” 宋轻瓷有些莫名其妙。 “我守孝与他何干?” 孟祈年冷笑:“他对你有非分之想,你若真要为父守孝,便也要与他保持关系。” 宋轻瓷看了看身旁的萧允。 萧允俊秀的脸上满是无辜。 她皱皱眉:“我与他是姐弟,你少用龌蹉的眼光看人。” 说罢,不再理会他,拉起萧允就走。 看着两人的背影,孟祈年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宋轻瓷姐弟还未走远,宋楚盈便寻了过来。 看到孟祈年阴沉的面色,紧握的双拳,以及他目光落下的地方,宋楚盈脸色微沉。 但很快,她又调整好神色,换上温柔的笑意,朝孟祈年走去。 “夫君,你怎在此处?” 她边说,边伸手,一如往常般挽上孟祈年的胳膊。 孟祈年却下意识后退一步,看向宋轻瓷离开的方向。 她和萧允已经走远,只能看到一抹纤细的背影。 冷漠又疏离,仿佛只是他生命里的一个过客。 见孟祈年仍望着宋轻瓷,宋楚盈有些不悦地开口。 “夫君,现在我才是你的妻子。” “今生要与你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的人是我。” “你为何还像之前那般,一直关注着她?” 孟祈年难得地有些不耐。 “我与轻瓷青梅竹马,有十七年情谊,哪能说断就断。” “她现在只是被宋回迷惑了,我相信,总有一日,她会回心转意。” 宋楚盈低头咬住唇。 “那如果她要求做夫君正妻,要夫君休了我,夫君会休妻吗?” 孟祈年一愣,眼里闪过一抹犹疑。 宋楚盈的心微沉。 孟祈年没有马上拒绝,那说明,他动了这个念头。 她在心里冷笑一声。 她花了那么多时间和心思,终于得到了孟祈年,却没想到他的心还是在摇摆。 宋轻瓷那样抵触他,羞辱他,他竟还放不下她。 那她只能,败坏宋轻瓷在他心里的形象了。 否则,孟夫人这个位置,她永远都坐不稳。 半晌后,她抬头,目光盈盈地望着孟祈年,娇柔地说道。 “夫君,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便是……” 她低下头:“便是你真要休了我,我也无怨无悔。” 孟祈年一愣,心头的不耐顿时化作了愧疚。 他低头抱住宋楚盈,叹了一声。 “楚盈……” 宋楚盈满脸柔情地应了一声,却听他又说道。 “若是轻瓷有你这般听话懂事便好了。” 宋楚盈眼里闪过一抹怨毒,但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 她伸手搂住孟祈年的腰,柔柔地说道。 “相信姐姐很快便会明白夫君的好。” 宋轻瓷送萧允回到前院。 前院都是男客,她是女子,不便入席,但还是当众演了一场姐弟情深的戏。 让大家知道,萧允是她亲弟,她们姐弟感情甚笃,在宋府相依为命。 萧允也未闲着,接下来在席间,又频频出问题。 想要吃糯米糕,想让小厮去取,结果小厮不见人影。 伤口渗了血,让丫鬟去拿纱布,结果丫鬟去了再未回来。 …… 一顿宴席下来,他院中的丫鬟小厮,竟没一个“听”他吩咐。 一个个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完全没将他放在眼里。 众宾客神色各异。 宋广平脸色黑得几乎能挤出水来。 但也只能强撑着笑脸,将那些不听话的下人都处置了。 偏偏萧允还不甚满意,竟当众沉着脸,对他说道。 “二叔二婶送我的这些下人,都不甚合我心意。” “二叔亲自打发的便算了,余下的我明日送回二叔房中。” “我院内服侍的人,我自会去采买,便不劳二叔二婶了。” 说完,也不管他的反应,便直接和众人道歉,以身上伤未好身体疲乏为由,回院中歇息去了。 萧允动作很快,次日一早,便将自己和宋轻瓷院中二房送来的下人全部送了回去。 空出来的位置也全部用他们新采买的下人补上了。 其中不少是之前大房的老人。 重回宋府,他们都很高兴,也很感激。 当然,也更加谨慎了。 宋广平和吕秀玲对着被送回的几十个丫鬟小厮,大眼瞪小眼。 萧允还对着他们,笑得分外和气。 “二叔,二婶,前任管家魏坤犯了包庇罪,说明你俩选人用人能力都不行。” “府里公用的下人我也一并换了,管家,门房都是新人。” “但我讲武德,二房和祖母房内服侍的人,一个也没换,你们要是想换,就自己换。” 宋广平瞪圆了脸。 “我们房和母亲房内服侍的人,月例都从我们账上出,你凭什么换?” 萧允笑如春风。 “二叔说得是,姐姐日后要忙着打理宋府产业,无暇管理后院。” “可二婶打理后院的能力实在差劲,所以姐姐决定了,往后大房二房的内务分开管理。” “姐姐只管大房的,大房所有下人的月例从大房账上出,至于二房就劳二婶自己操心了。” 他说罢,转身便要走。 吕秀玲叫住她:“那二房下人的月例……” 萧允头也没回:“自然从二房账上出。往后我与姐姐会设小厨房,打专人打理庭院,现有的厨娘和绣娘,二婶自己看着留用或打发。” 宋广平气得瞪大了眼。 这与分家有什么区别? 往日大房、二房、老夫人房中所有支出都混在一起,记在大房账下,月底由大房统一结算。 现在各房负责各房的花销,摆明了是不想再管他们了。 他转眼就冲去了老夫人房里告账。 可老夫人也没办法,现在的萧允和宋轻瓷完全脱离了她的管教。 吕秀玲无奈叹气。 “这个宋轻瓷,我原想着尽快给她找个婆家,把她打发出去,不料她竟釜底抽薪。” “一句为父守孝,愣是让人抓不到任何借口,还得赞她一句有孝心。” 原本正陪老夫人说话的宋楚盈,闻言劝解道。 “爹娘别急,她现在得为父守孝,不谈婚嫁,那更不能行不轨之事。” “过几日,姐姐便要将大伯的牌位供去玉清观中,我们可以让她与表哥私会。” “届时,她失了清白,不嫁也得嫁;若是因此怀上子嗣,那更是偷着也得嫁。” “她在孝期与人私会,便是一个天大的把柄,抓在我们手中,何愁她不乖乖听话。” 第46章 让他们付出惨痛代价 宋广平和吕秀玲俱是一愣,看看宋楚盈,又看看老夫人,好一会后才开口。 “母亲和盈儿,可有详细计划了?” 宋楚盈为吕秀玲斟了一杯茶,递到她手中。 “母亲,你可知道,方明舅舅一直对姐姐一往情深?” 吕秀玲接过茶,轻啜一口后点头。 “自然记得,轻瓷回来后,他来找我打探过好几次,听闻她要给祈年做妾,还颇有遗憾。” “我原也打算将轻瓷许给他,只是轻瓷已当众说出为父守孝三年之事,我也不好再提。” 吕方明是她亲弟弟,比她小二十岁,吕家三代单传的独苗,吕家人都很看重,她也一直娇惯。 吕家虽不如宋家富贵,但也是余州城的富户,吕方明以前便常上宋府,对宋轻瓷垂涎已久。 可惜她之前与孟祈年有婚约,后来宋轻瓷被山贼掳走后回来,又甘愿给孟祈年做妾,他心里一直不是滋味。 得知前几日宋轻瓷没有嫁给孟祈年,又出言绝不给人做妾,他的心思就又活泛了起来,往宋府跑得更勤了。 宋楚盈又斟了一杯茶给宋广平,这才在位置上坐下。 “我方才已与祖母商定,在五日后的济贤寺中动手,届时母亲只须需让舅舅在后院禅房等候,我自有法子将姐姐引去禅房。” “待他俩欢好上了,我们再进禅房捉奸。到时铁证如山,她不从也得从。” 吕秀玲有些犹豫。 “这不会影响吕宋两家的名声?” 要是宋轻瓷真被当众捉奸,她作为宋府女眷,以后出门脸上也无光。 宋楚盈在孟府待着也难免受到非议。 宋楚盈幽幽回道。 “叫我们亲近的几家人去捉奸便是,不会让外人知晓的。” 她脸上泛上愁容,语气也带着几分委屈。 “母亲不知,夫君未娶到宋轻瓷,便跟走火入魔了一般。” “洞房花烛夜后,再没进过我房中,要么在书房待着,要么在自己房中待着。” “我去请他回房休息,他也不理,对我颇有怨怼。” 吕秀玲顿时怜惜起来。 “他怎能如此对你?你才新婚,便让你独守空房,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宋楚盈冷笑一声。 “我被人笑话的事,已不止这一遭了。嫁妆之事,已让我在余州城内抬不起头。” “孟家人嘴上虽不说,这几日我也瞧出来了,他们心里也是有意见的。” 宋广平听了颇有些恼怒,将手上茶杯重重掼在桌上,冷声道。 “孟家人也太不是东西了,当初是他们想要另娶你为妻的,我们可没逼他们。” 宋老夫人瞥了两人一眼,慢声道。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当务之急,是赶紧将宋轻瓷嫁出去,免得她再影响楚盈的婚姻。” 吕秀玲有些不解。 “现在你已嫁,宋轻瓷誓不做妾,她还能如何影响你和孟祈年的感情?” 宋楚盈叹道:“母亲有所不知,即便姐姐再三拒绝,夫君仍然不肯放弃,想要再将她纳入府。” “我前几日问夫君,若姐姐要求他休妻娶她,他是否会同意,他没有反对。” “以他对姐姐的情意,若她日后真将姐姐纳入府中,哪还有我的位置。” “届时,被降妻为妾的人,便是我了。” 吕秀玲沉默不语,脸上却浮上忧色。 宋广平也有些难以接受这个结果,拿起茶猛灌了一口,气呼呼说道。 “他休想。” 宋楚盈继续说道:“让舅舅与姐姐发生奸情,有三大好处。” “一、可成全舅舅多年痴情;” “二、能解除我与夫君的感情隐患;” “三、能将宋轻瓷赶出宋府,方便我们对付宋回,夺回宋家产业。” 现在的宋回并非真的宋回,没了宋轻瓷的帮助,他们要拆穿他的身份轻而易举。 届时赶走了宋回,宋家大房的产业,照样是二房的。 宋广平听到最后一条好处,双眼一亮,赶紧说道。 “那还磨蹭什么,”他转头看吕秀玲,“你今日就回你娘家一趟,让你侄子做好准备。” “五日后的事情,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吕秀玲不再耽搁,让人套了马车,匆匆回了娘家。 此时,宋轻瓷和萧允正在院中对奕。 萧允落下一颗黑子后,看向宋轻瓷。 “姐姐,你昨日当众许下为父守孝三年的诺言,我今日将二房送来的人驱逐干净,二房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宋轻瓷了然一笑。 “那是自然,他们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将大房产业收入囊中,还没捂热,便被我收回了大半,他们怎可能甘心。” 萧允抬头看她,漆黑的瞳孔中带着几分隐忧。 “姐姐有心理准备便好。” 此时,小厮来报吕秀玲套了马车匆匆出府,宋轻瓷轻笑一声。 果然,宋楚盈又用上了娘家这枚棋子。 前世,她一开始不愿嫁给孟祈年做妾,他们给她的选择之一里,便是嫁给吕秀玲的弟弟吕方明为妻。 吕方明风流好色,整日流连青楼,还未娶妻便已纳了好几房妾,其中有妓女,也有强抢的良家妇女,是余州城出了名的纨绔,好人家的女儿都看不上他,便是宋楚盈都嫌弃得紧。 昨日她断了吕秀玲给她介绍对象的念想,今日她仍回了娘家,想来是动了歪心思。 无论他们想干什么,她都不会让他们如愿。 甚至,要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五日后,宋轻瓷和萧允,带着她父亲的牌位,套了车去了余州香火最盛的济贤寺。 宋老夫人、宋广平、吕秀玲、宋楚枫也跟着一起去了。 宋楚盈在孟家,也特意邀了孟母、孟祈玉一起去济贤寺上香祈福。 孟祈年对上香之事不热衷,原不想一起去,听闻宋轻瓷要将她父亲的牌位供到寺中,才跟着去了。 红烟原也想去,但她现在在府中地位低下,孟母一句“你一个妓子,怎可侮辱佛门清净地”,便只能作罢。 宋轻瓷将她父亲的牌位放在寺中的供奉大殿中,庙中住持为牌位举行完开光法会,她和萧允一起为宋父诵经祈福完,便出了大殿。 萧允才刚出大殿,就被老夫人叫走,说有要事寻他,让他一人前去,他虽奇怪,但想到寺庙是大庭广众之地,他们也不能将他和宋轻瓷如何。 和宋轻瓷说了一声后,他就去找老夫人。 宋轻瓷在院中等他,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小小的身影跑进后院。 她心下微怔,那身影,那装束,都像极了她三弟宋煜。 她没有犹豫,快步跟了上去。 “煜儿……” 第47章 废了他的子孙根 小小的身影进了后院,很快又消失不见。 前院人来人往,后院却空空荡荡,像是特意被人清了场。 宋轻瓷心下涌起不好的预感,转身想走,却已来不及。 吕方明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吕方明长得不错,但长期混迹花街柳巷,身体早已被掏空,身材瘦弱,脸色泛白,看着就虚。 此刻,他身着月白锦袍,玉冠束发,手中轻摇着把扇子。 明明是贵公子的装扮,放在他身上不仅不见贵气,反而颇有些猥琐。 他一脸淫笑地看着宋轻瓷。 “宋小姐这是想去哪儿?” 宋轻瓷脸色微变,有些防备地看着他,准备往左边走绕开他。 他又往左边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宋轻瓷抬头看她,清秀的脸上已浮起了恼意,冷声呵斥。 “让开。” 吕方明不仅没让,反而凑上前来,离宋轻瓷更近了。 “宋小姐方才丧父,又被原夫家舍弃,吕某不才,愿意照顾……” 宋轻瓷不理会他,转身往后跑去。 吕方明有些恼了:“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手中折扇一收,快步追了上来。 他身体虽虚,但毕竟是男子,很快便追上了宋轻瓷,又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禅房拽去。 宋轻瓷张嘴就要呼喊求救,又被他用手捂住了嘴。 宋轻瓷体力不敌,很快就被拖进了禅房的地上。 吕方明本就兴奋,此刻看宋轻瓷被他按在地上,身体不停挣扎,眼里满是无助,脸上更显激动。 他一边伸手解着宋轻瓷的腰带,一边说道。 “宋姑娘,让吕某好好疼你,过了今日,我便将你抬进吕府,做我的正妻。” 宋轻瓷忽然软下了身体,双手却死死按住吕方明,双眼也看着他,脸上闪着奇异的神采。 “吕公子说的话可当真?你,真能娶我做正妻?” 吕方明赶紧点头:“那是自然。” 他本就出身商户,家中也已有好几房妾室,好人家的女儿根本看不上他。 宋轻瓷人美才高,虽被山贼掳过却并未失贞,虽捐了大半家财,但手上资财仍十分可观。 将她娶回家,有百利而无一害。 宋轻瓷垂下眼眸:“吕公子既有心娶我,不如回去准备聘书……” 吕方明此刻已色欲熏心。 “待我今日回去,便让我爹准备,现在咱们还是先圆房。” 他说完,便要挣开宋轻瓷按着他的手。 宋轻瓷又说道:“这里是佛门净地,吕公子还是莫要在此地做污糟事,免得冲撞了佛祖,给自己引来灾祸。” 吕方明一脸无所谓:“这有什么?老子在这早不知欢好过多少回了……” 他说完,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住嘴。 宋轻瓷仍笑吟吟地看着他,仿佛一点也不介意。 “吕公子欢好的人里,包括芸娘吗?” 吕方明下意识地接过话:“那小蹄子不禁玩……” 他说完,顿住,看着宋轻瓷,脸色微变。 “你怎么知道芸娘?” 芸娘是他之前看中的一个民女,来济贤寺上香,被他拖到此处禅房强暴了。 那日他动作大了些,不慎把人玩死了,担心被发现,就将她的尸体丢到了后山。 他本以为这事做得人不知鬼不觉,没曾想宋轻瓷居然会知道。 宋轻瓷对他莞尔一笑。 吕方明被她的笑容惑了眼,还没反应过来,宋轻瓷却自动凑上前来。 “因为,她现在,上了我的身啊。” 她忽地变脸,双膝往上一屈,重重撞上吕方明下体。 吕方明一时不察,被精准顶中下体,疼得他脸色发白,身体往后倒去。 宋轻瓷又快速从头上拔下一根锋利的簪子,朝吕方明下体刺去。 她速度极快,吕方明伸手想挡却已来不及,那支簪子极精准地刺中了他下体。 吕方明满脸惊恐,挣扎着想要后退,却被宋轻瓷按住了腿。 宋轻瓷跪坐在吕方明双腿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声道。 “我能从上百个山贼手中逃脱,你一个喝花酒喝坏了身体的人,还想在我手下讨得了好?” 她笑着将簪子扎入吕方明下体,一下又一下,直扎得他下体血肉模糊。 大股大股鲜血从吕方明下体涌出,很快便染湿也染红了他月牙白的衣衫。 宋轻瓷脸上也染上了不少血迹。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吕方明的哀嚎声由大到小,到后面渐渐虚弱。 脸色也惨白如纸,嘴唇更被他咬破了血,豆大的汗珠从额上簌簌落下,身体更是抖个不停。 前院,宋楚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朝近旁的丫鬟翠屏使了个眼角。 翠屏了然,很快走开。 不多时,一个身材瘦弱的男子忽然从她面前走过,不小心撞了她一下,然后匆匆往后院跑去。 宋楚盈一摸腰间,顿时惊叫起来。 “有小偷,他偷了我的钱袋……” “他进后院了,谁帮我抓住他,我赏银百两。” 听了她这话,无论是要进殿上香的人,还是上完香从殿内出来的人,都往后院追去了。 百两银子,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不远处的老夫人、宋广平、吕秀玲闻言脸色都微变。 宋楚盈这一嚷嚷,庙中众人都会往后院去。 到时,看到宋轻瓷奸情的人,就不止宋家、吕家和孟家人了。 全城人都会知道宋轻瓷在孝期与人通奸。 宋楚盈这不是想拿捏宋轻瓷,她这是想毁了她,顺带毁了宋家的名誉。 然而此时他们已无暇多想,只能快步跟着去了后院。 才进后院,就听到一阵凄厉的哀嚎声。 众人看着禅房内血腥的一幕,一个个都止住了脚步,脸上满是骇然。 就连先前抢宋楚盈钱袋的瘦弱男子,都停在禅房门口,颤着双腿,不敢入内。 听到吕方明的哀嚎声,宋楚盈脸色变了变,但仍力持镇定地往前走。 看到禅房内的一幕,她也愣在了当场。 宋轻瓷像是疯了,手里拿着簪子,一下又一下地扎着吕方明的下体。 光看吕方明衣服上浓稠的血迹,就知道他下半身必然血肉模糊。 第48章 我方才被鬼上身了 吕方明已经疼得晕死了过去。 宋轻瓷身上的衣服也全被血溅湿,脸上都是血珠。 两个人都成了血人。 “呕……” 有人忍不住转过了头,扶着柱子呕吐起来。 后院一片喧闹声,孟家人也很快被惊动,也赶到了后院。 看到禅房中正在“行凶”的宋轻瓷,孟家人也怔在了当场。 孟祈年更是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宋轻瓷,仿若第一次见她。 此刻的她,全无往日温婉柔美,神色可怖得像个罗煞。 温热鲜红的血溅在她脸上,她却仿若未觉,双手无意识地扎着身上的男人。 房中的血腥味浓重得像是战场。 孟母和孟祈玉看了一眼便觉受不了,马上冲出去呕吐起来。 吕秀玲扶着宋老夫人走得慢,进得后院,只看到众人呆愣在那,还有人不停干呕,心下十分疑惑。 待走到了禅房门口,看到满身血迹,人事不省的亲侄子,她彻底愣住了。 片刻后,她哀嚎一声,松开了扶着老夫人的手,不管不顾地冲进了禅房内,一把推开了还在用簪子扎吕方明下体的宋轻瓷,然后回头冲自己的丫鬟大吼。 “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丫鬟闻言,匆匆忙忙跑出去了。 宋轻瓷像是陷入了癫狂,完全感觉不到周围的人声,手里拿着的簪子下意识地往前扎。 直到一只手伸向前,近乎强制性地从她手中抽走了血迹斑斑的簪子。 然后,一双温热的大手,不顾她满手的鲜血,紧紧包裹住了她冰凉的双手。 她被手间的热度触动,终于回过神来,抬头,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萧允目光温润地看着她。 他脸上没有惊讶,没有骇然,没有嫌弃。 他甚至没有看地上的吕方明一眼,只是温和地看着宋轻瓷,墨玉般的眸中闪动着令人安定的光芒。 他薄唇轻掀,柔声安抚她。 “姐,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你了。” 她脸上都是血,双眼却亮得吓人,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宋轻瓷茫然又麻木地点头。 萧允轻轻摩挲着宋轻瓷被血染红的手。 片刻后,又从袖中抽出手帕,轻轻擦去了宋轻瓷脸上的鲜血,而后,又擦起了她手上的。 待她脸上和手上都干净了,他又脱下身上外袍,罩在宋轻瓷身上,挡去满身血污,这才看向地上的吕方明。 他失血过多,脸色早已苍白如纸,身体也下意识地痉挛着。 吕秀玲双眼都被他身上的血染红,整个人也陷入了癫狂之中。 抬头看到作案的宋轻瓷,马上冲了过来,目眦欲裂地看着她,扬起手就准备打她。 “宋轻瓷,我和你拼了。” 萧允手一抬,就将她整个人挥开,她一时不察,整个人都跌坐在地。 萧允瞥了眼地上晕过去的男人,又看向吕秀玲,嗤笑道。 “二婶这弟弟怕是废了,我有门路,可以送他进宫当太监。” 吕秀玲被她一怼,怒火更炽。 “我弟弟三代单传……” 萧允打断她:“二婶不如让你爹再生一个,想让他传宗接代是没指望了。” 吕秀玲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爬起来又冲过来,伸手就想打人,反被萧允握住手腕。 “二婶,我看一眼便知,是你弟弟欲行不轨在先,轻瓷只是自卫。” “他若直接死了便罢了,他若没死,等他伤好了,我还要送他入狱。” 吕秀玲本就又急又怒,被萧允这一激,险些没晕过去。 此时,院内众人渐渐回神。 宋楚盈踏进禅房中,扶住差点被气晕的吕秀玲,回头看宋轻瓷,一脸气怒。 “宋轻瓷,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原只是希望败坏宋轻瓷的名声,让她嫁给吕方明,可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伤人,便是吕方明不死,她也难免牢狱之灾。 若是吕方明死了,她更得以死谢罪。 这对她而言,倒是个一了百了的办法。 她得趁此机会,让宋轻瓷永不翻身。 想到此,她压抑住心头的激动,转头吩咐丫鬟翠屏。 “快去报官。” 翠屏应了一声,匆忙跑了出去。 宋轻瓷也渐渐回过神来,从袖中拿出手帕,一边擦着衣上的血迹,一边说道。 “我方才,是被芸娘的冤魂上身了。” 宋楚盈脸色微变。 一旁看热闹的众人,却都好奇起来。 有不知情者小声问道:“芸娘是谁?” 禅房内血腥味实在浓重,宋轻瓷出了禅房,来到院中。 果然,院中的空气清新了不少,她感觉自己的头脑也清明了不少。 众人也跟着她,一起来到院中。 “芸娘是城东头瘸脚花匠李老头的大女儿,李老头原在吕府侍弄花草,芸娘常去吕府看她,不慎被吕方明看上,常被调戏。” “半年前,李老头生了一场重病,芸娘来济贤世上香为他父亲祈福,却被吕方明诓骗来后院,对其施虐至死,后又将她尸体抛在后山。” 她看了眼禅房内昏迷不醒的吕方明,冷声说道。 “吕方明罪大恶极,便是连佛祖也看不下去了,才会纵容芸娘冤魂附我身上,既是救我一命,也是让芸娘复仇,更是替天行道,让其他女子免受他荼毒。” 吕秀玲闻言,一脸惊骇地看着宋轻瓷。 “你,你怎知……” 芸娘出事后,李老头击登闻鼓鸣冤,但唯一的见证人被她花钱收买了,证人当堂反水,李老头也只能作罢。 宋楚盈打断吕秀玲的话,看向宋轻瓷。 “你怎知芸娘是被我表哥所害,你可能拿出证据来?” 宋轻瓷:“自然是芸娘附身于我,亲口告诉我的。” 宋楚盈冷笑一声:“真是荒谬,鬼神之说,岂可相信。” 宋轻瓷回以冷笑:“若不信鬼神,济贤寺香火为何如此鼎盛?妹妹今日又为何拖家带口,出现在这寺庙之中?” 宋楚盈一时语窒,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宋轻瓷朝着摆放着佛像的大殿方向鞠了个躬。 “济贤寺有灵,便是鬼魂进了寺内,都会被菩萨感化,惩恶扬善。” “感谢芸娘在天之灵,附我身上救我一命,护我清白。” “往后,我定然善待芸娘家人,报她救命之恩。” 第49章 他的子孙根定是废了 宋楚盈攥紧了指尖,好一会儿后,才再度开口。 “若大家都似姐姐般,杀了人便说鬼上身,那王法何在?” “姐姐想要证明芸娘鬼魂上身害我表哥,那先得拿出证据证明我舅舅杀害了芸娘。” 她说完,又快速把孟祈年、孟母等人拉入同一阵营。 “婆母,夫君,你们说是吗?” 孟母点头,孟祈年却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宋楚盈。 今日,是她再三劝说他来济贤寺上香的。 也是她的钱袋被偷,众人才会来后院的。 若非宋轻瓷下手狠辣,只怕早被玷污了。 一想到宋轻瓷在吕方明这样的人手下没了清白,他就感觉自己心中有怒火上涌。 宋轻瓷看着宋楚盈,冷声回道。 “等知府大人到了,我自然会呈上证据。” 很快,许知祥、大夫和吕家人都赶到了。 许知祥看到禅房内一地鲜血,眉心又是微跳。 看到宋轻瓷衣物上的鲜血,他就知道这事与她有关。 他又不动声色地看了萧允一眼,心说这两姐弟还真是生猛,每次他来现场,看到的都是鲜血淋漓的场面。 大夫看到吕方明的情况,也是眉头紧皱。 无需掀起衣物看伤处,他能便能断定,吕方明的子孙根定是废了。 吕父吕母看到儿子情况,脸色煞白,吕母走路都有些不稳了。 吕老夫人看到宝贝孙子的情况,更是两眼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许知祥安排人将吕方明挪去了安静的禅房,让大夫给他诊治,转身询问起了情况。 众人的目光和注意力都在宋轻瓷、许知祥身上,都未发觉萧允悄无声息地跟上吕方明等人。 吕秀玲抢着开口,被宋轻瓷打断。 “二婶,我才是当事人,你方才并不在院中,还是由我来说明情况。” 她说完,也不理会吕秀玲的反应,直接和许知详讲明方才院中发生之事。 “大人,我方才供奉完我父亲的灵牌,想与我二弟回府,他却忽被祖母叫去。” “我在门口等候主母时,发现有个长得与我三弟相似的孩童跑入后院。” “我跟进来后,便看到吕方明守在院中,想要轻薄于我。” “我心中害怕万分,关键时分,芸娘上了我的身,操控着我取下了簪子,刺向吕方明。” 她话音刚落,吕秀玲就尖声回怼。 “你胡说,我侄子才不会用强,分明,分明是你蓄意勾引?” 宋轻瓷冷笑一声。 “我宋轻瓷清白仍在,且手握万贯家财,犯得着勾引一个只会吃喝嫖赌的废物?” 听闻宋轻瓷当众骂自家弟弟废物,吕秀玲脸上闪过愠怒。 吕父闻言也怒火中烧。 “你说谁是废物?” 宋轻瓷当众取笑。 “哦,那你说他除了托生在吕家,还有什么可取之处?” “长得贼眉鼠眼,琴棋书画无一不会,品性纨绔低劣,吃喝嫖赌倒是样样精通。” “还未娶正妻,家中便纳了十房八房小妾,如此多美妾还日日流连青楼。” 她转头看向院内众人。 “大家若是疼爱女儿的,可千万别家女儿嫁给这样的废物,免得被传染了病。” “若是想卖女儿的,便当我没说。” 她三言两语,便给嫁吕方明的人家定了性,卖女儿。 若非家中实在穷困,或是实在不要脸面的人,怕是没人敢将女儿嫁他了。 当然,他现在这情况,应当也娶不了妻,传不了宗接不了代了。 宋楚盈绞紧了手中的帕子,咬牙看着宋轻瓷。 “如姐姐所说,我舅舅已有多房美妾,何需再强要姐姐?” 宋轻瓷嗤笑:“他有多房美妾,影响他时常流连青楼了吗?” 宋楚盈又绕回了之前的话题:“你说我舅舅轻薄你,可能拿出证据来?” 宋轻瓷:“请问吕方明的贴身小厮在何处,我有几个问题想问。” 很快,一个尖脸的小厮走了出来。 宋轻瓷看着他,问道。 “你家少爷今日来济贤寺是做什么的?” 小厮也是个精明的,马上回道。 “少爷是来求老夫人身体健康的。” 宋轻瓷:“哦,为何早不求晚不求,偏偏今日来求?” 小厮:“今天日子好,适合出门拜佛。” 宋轻瓷:“他何时进得前殿?” 又转头问院中众人:“大家方才可有在前殿看到过吕方明?” 众人都摇头。 宋楚盈接过话:“许是在前殿见过我舅舅的人都离去了。” 这话也在理,宋轻瓷没在这事上纠缠,又看向小厮。 “他为老夫人求身体健康,来后院禅房做什么?” 小厮:“这,少爷一路上来累了,想找个地方歇息。” 宋轻瓷:“这房中无床无榻,莫非他想就地酣眠?” 小厮顿时哑然:“这……” 宋楚盈又接过话。 “谁说歇息便要躺下,他来这房中赏景静心,有何不可?” 正在这时,刚刚为吕方明诊治的大夫忽然进来,脸色沉郁。 “大人,我方才给吕公子诊治时,在他袖中发现了这条帕子。” 众人都看向那方白色锦帕,有些不明所以。 大夫解释道:“这帕子上,有分量极重的迷香。” 众人顿时了然,看向方才还在为吕方明说话的宋楚盈。 宋轻瓷也笑了:“吕方明随身带迷香来这禅房中,莫非是为了助眠?” 宋楚盈脸色煞白,无言以对。 吕父站出来否认:“就算我儿身上有染了迷香的帕子,也不能证明他妄图轻薄你。” 宋轻瓷轻捋起衣袖,露出袖间被抓挠拖拽留下的淤青。 “我腕间吕方明抓拽的痕迹,吕伯父可看清了,这可不是我自己能抓出来的。” 吕父顿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旁边禅房又传来吕方明的大叫声。 “芸娘,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 大夫脸色一白,赶紧回到了禅房,察看吕方明的情况。 许知祥和宋轻瓷,吕家人也跟了上去。 一进禅房,宋轻瓷就看到吕方明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却仍伸出手大喊大叫着。 原本已经处理过的伤口,也因为他这一动,又重新流出了鲜血。 宋轻瓷的目光,从吕家人和宋家人脸上扫过。 “吕老老爷,二婶,妹妹,你们可还有话要说?” 几人都说不出话来。 “大人,芸娘确是被吕公子所害,我亲眼所见。” 忽然有个长相稚嫩的年轻女子走入房中,跪在了许知祥面前。 她穿着浆洗得发白的布衣,头戴木簪,看起来颇有些寒酸,应是穷苦人家出身。 许知祥有些诧异地看她:“你是?” 那女子回道:“民女春湘,与芸娘是同乡,那日约好同来上香,可我在殿中耽搁了些时间。” 她低泣起来:“待我从殿中出来,却见吕公子拖着芸娘入了禅房。” 她伸手指了指方才宋轻瓷所在的禅房:“就是那间。” “民女当日见吕公子也是有染了迷香的帕子,将芸娘迷晕后,拖入了禅房,大行不轨之事。” 说完,她又伸手,指向人群中吕方明的小厮。 “吕公子的小厮后来也加入了,他俩用了药,活生生将芸娘折腾至死,后又将芸娘尸体扔去了后山。” 第50章 他是我废的第五个男子 春湘此话一出,院中众人无不愤慨。 吕方明的小厮见状不好,转身想逃,被愤怒的众人抓住,交给了衙差。 许知祥蹙眉:“你既目睹作案现场,为何不当时告发?” 春湘抽泣:“民女不敢。民女当时想救芸娘,可那日天气不佳,院中人少,民女担心救人不成,将自己折了进去。” “后来,芸娘父亲报了官,据说有一民妇撞见,愿意做人证,可到了公堂之上,她却改了口供。” “这些时日,我一想到芸娘惨死,便寝食难安。见他现已落网,这才敢出来替芸娘申冤。” 宋轻瓷上前扶起春湘,替她求情。 “大人,她不过一介贫民,吕方明却是富商之子,她不敢出头也在情理之中。” 她看向地上的吕方明。 “罪魁祸首是吕方明,仗着自己的身份奸淫残害妇女,这样的人当凌迟处死。” 听到“死”字,刚刚苏醒的吕老夫人又晕了过去。 吕母也是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欲坠。 吕方明名声本就不佳,随身携带染了迷香的帕子,又亲口承认害了芸娘,宋轻瓷手上有他抓拽过的淤青,现在又有人出来作证,几条揉在一起,可谓铁证如山。 现场众人都要求许知祥将吕方明从严处理。 许知祥满口应下,只是吕方明此时昏迷不醒,需要等苏醒后再开堂审案定罪。 眼见许知祥要走,宋楚盈咬了咬唇,开口叫住他。 “大人,我舅舅迷奸杀害芸娘罪不可赦,可宋轻瓷残害我舅舅,也是不争的事实,大人应当将她也治罪。” 这时,萧允从院外走进了禅房,看着宋楚盈,笑如春风。 “我姐何罪之有,她方才会动手,是因为芸娘想要报仇,才会上我姐的身惩治吕方明。” “便是我姐没被芸娘上身,她动手也纯属自卫。” “我姐素来坚贞刚烈,否则也不可能从山贼手中全身而退。” 萧允这一引导,院中众人也纷纷替宋轻瓷说话。 “宋小姐哪里有罪了,她对吕方明下手,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吕方明这种人渣也想要公道,下地狱问芸娘去要。” “幸好宋小姐刚烈,若是换了旁人,只怕已经被得手了。” “吕家人真不要脸,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也不怕芸娘上来找他们。” 宋楚盈咬着牙,正准备反驳,一直未作声的宋老夫人忽然开口。 “够了,吕家的事,你一个宋家嫁出去的女儿,说那么多干什么?” 宋楚盈这一招已然失败,她说多错多,只会将宋家一起拉下水。 孟母也反应过来。 现在宋楚盈除了是吕家外孙女,宋家孙女,还是她孟家的少夫人。 吕家明现在罪证已明,宋楚盈再替她说话,很可能把孟家也拉下水。 她上前拽了拽宋楚盈的胳膊。 “楚盈,你现在是孟家的儿媳,外祖父家的事就别管了。” 宋楚盈只得住口。 事情已了,众人散去。 宋轻瓷看了宋楚盈一眼,转身就走。 宋楚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姐姐,你以为,你这样就赢了吗?” 宋轻瓷回头看好,轻笑回道。 “感谢妹妹,将亲舅舅送来,治疗我的梦魇。” 她瞥了眼地上的吕方明,脸上笑容愈发明艳。 “他只是废了子孙根,犯了死罪,我可是治好了心魔呢。” “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会做被山贼凌辱的噩梦了,毕竟,我现在能与他们一战了。” 她又看向吕父:“吕老爷可真大方,竟然把三代单传的亲儿子献出来,给外孙女打擂台。” “劝你还是尽早从族中过继个儿子,你这个亲生子定是废了,你这把年纪,想要再生也不可能了。” 吕父气得青筋暴起,吕母身体一晃,直接跌倒在地。 宋楚盈手指也攥紧,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宋轻瓷不再理会他们,转头看着萧允。 “回儿,咱们走。” 很快,宋家人和孟家人也走了。 房中只剩下了吕家人。 宋楚盈原也想跟着孟家人离开,可这计划毕竟是她提的,她和孟母说了一声,便以要照顾母亲留下了。 孟母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带着孟祈年和孟祈玉走了。 众人一走,吕父当场斥责起了吕秀玲。 “都怪你,说什么要把宋轻瓷娶进吕家,现在倒好,宋家钱财影都没见到,你弟弟已经废了。” 吕母也一脸不满,伸出手指着吕秀玲。 “你这个没心肝的,有好事不想着娘家,有坏事就拉娘家下水。” “我的明儿要是废了,我饶不了你。” 吕秀玲被训也有些气恼。 “我就是随口一说,是你们贪图宋轻瓷手中的钱财,弟弟垂涎她的美貌。” “啪”的一声,吕父直接当着宋家人的面,扇了她一巴掌。 “你这个逆女,真是要气死我,以后别回吕家了,真是丧门星。” 他说完,气冲冲地转身离去,经过宋楚盈身边时,冷哼一声,似在怪她。 吕秀玲捂着被打的脸,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吕父离开的方向。 吕母也不想再搭理她,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让人带着昏迷不醒的吕方明离开了。 房内只剩下吕秀玲和宋楚盈。 宋楚盈上前搀住被打的吕秀玲,柔声安抚道。 “娘,你别生气了,外公只是一时冲动,并非真的怪你。” 吕秀玲一把推开她,冷声说道。 “都怪你,要不是你说要对付宋轻瓷,方明至于被废吗?我爹至于打我吗?” 宋楚盈一愣,随即脸色有些难看。 “娘,我只是提了一句,是你们自己愿意……” 吕秀玲打断她:“以后你别瞎出主意了。你现在不是吕家人,也不是宋家人,是孟家人。” “管好你自己府里的事,别人家的事少插手。” 说罢,也不再管她,连声叫着爹娘,快步去追出去的吕父吕母。 宋楚盈脸色阴沉地看着她的背影。 她的丫鬟翠屏走到她面前,替她叫起了屈。 “小姐,夫人这也太过分了,明明是吕少爷自己办事不力,现在出了事,他们反倒都来怪你。” 宋楚盈冷笑一声,双手紧绞着手中的帕子。 “他们素来如此,得了好处便得意忘形,得了坏处便四处推脱。” 翠屏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大小姐真是太厉害了,小姐,你要不认输算了,咱们斗不过她的。” 宋楚盈摇头。 “你太天真了,我放过她,她会放过我吗?” 宋轻瓷被山贼掳走,宋父的死,宋煜的走失,后面都有她的手笔。 宋轻瓷若是知道了,不可能无动于衷。 她必须在宋轻瓷还没掌握证据前,先将她拉下来,否则下场惨的只会是自己。 “再说了,我连孟祈年的正妻之位都抢过来了,还会怕她?” 回去的路上,萧允将擦拭干净的簪子,擦回了宋轻瓷头上。 “今日发生如此大事,姐姐今晚怕是要失眠了。” 宋轻瓷冲他一笑。 “吕方明,是我废的第五个男子。” 第51章 带着你的汤滚出去 萧允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 前四个男人,应当是想要对她图谋不轨的山贼。 “姐姐不怕吗?” 宋轻瓷沉默片刻后,方才开口。 “一开始是怕的,后来便不怕了。” 可她发现自己有自保之力后,就不怕了。 因为怕也无用。 萧允目光灿亮地看着她。 她长相娇弱,身材清瘦,却能从男子手下讨得了好去,可见头脑并非一般。 “有我在,以后姐姐不必再怕了。” 宋轻瓷想到从吕方明身上搜出来的东西,问道。 “他袖中染了迷香的帕子,是你塞安排的?” 吕方明手中若是有那东西,早就用了,不可能对她用强。 唯一的可能,就是后面的人安排的。 萧允点头:“我还给他下了药,刺激他的神经,让他在昏迷中叫出芸娘的名字。” 宋轻瓷顿时了然。 怪不得前科累累的吕方明,会表现得那般惊恐害怕。 萧允给他下的药,定然无限地放大了他心中的恐惧。 “春湘也是你安排的?” 萧允摇头:“她不是,事发突然,我来不及。” 今天的事,即便没有春湘这个人证,也能定吕方明的罪。 宋轻瓷猜想也是。 萧允再聪明,也不可能未卜先知。 “我看这姑娘挺聪明的,也有些胆略,我想安排她到我身边服侍。” 檀云她让去服侍红烟了,孟府是个虎狼窝,红烟需要她这个帮手。 檀秋现在虽然在她身边,但到底伤了腿,行动不便,辨识度太高,很多事都不适合安排她去做。 萧允笑着点头:“好,这事我去安排。” 宋楚盈一回到孟家,就被孟父孟母叫到了正堂。 孟父脸色很严肃。 “你舅舅的事,你别再插手了。” 宋楚盈绞紧了帕子,垂下头,乖巧地应道。 “是。” 孟母也说道:“你现在已是孟家少夫人,最要紧的便是为孟家传宗接代。” “这段时间,祈年与你渐渐离心,你再不把心思放他身上……” 孟母欲言又止。 宋楚盈心下一紧。 她与孟祈年刚刚新婚,但孟祈年在洞房花烛夜后,就再没去过后院。 现在孟父孟母都因此事对她不满了吗? 她紧咬红唇,柔声应道:“是。” 孟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接下来,你把心思放回祈年身上,宋家和吕家的事,你都别管了。” 宋楚盈点头。 从孟父孟母那里出来,她又马上让下人去煮了健脾养胃、益气养生的四神汤,亲自端到了书房。 孟祈年正在书房读书。 看到她进门,脸色有些不耐。 “你放下便出去。” 宋楚盈放下了四神汤,却没有走,站在书桌前,目光莹莹地看着他,脸上满是委屈。 “成亲之后,夫君对妾身便颇为冷淡。” “妾身可是哪里做得不好,惹夫君生气了?” 孟祈年想起白天在济贤寺发生的一幕,下意识就问。 “今天轻瓷在济贤寺发生的事,可与你有关?” 宋楚盈一愣,随即眼眶微红,眼神湿润。 “夫君怎会这么想?” 孟祈年语气迟疑。 “吕方明是你舅舅,你们关系素来好,今天你们都在济贤寺。” “而且,是你的钱袋被抢,才会引得大家去后院。” 他回来后左思右想,都觉得这事与宋楚盈脱不干了系。 可宋楚盈以往一直心地善良,娇弱体贴,又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宋楚盈闻言,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我与舅舅关系好,也是为了巴结他。舅舅向来目中无人,我一个弱女子也指使不动他。” “今日上济贤寺上香,是我早就定好的行程,不信你去问问母亲和祈玉。” “我钱袋忽然被抢,是我的不幸,夫君怎能因此怀疑我呢?” 宋楚盈神色悲怆,语气可怜,孟祈年心下有些动摇。 宋楚盈见状,继续说道。 “这事若是我安排,我怎会让自己的舅舅受伤,他可是吕家三代单传。” 她说完,又有些失落地说道:“听大夫说,我舅舅伤势严重,即便保住了命,此生都无法人道了。” “现在我外祖母已经一病不起,外祖父也愁得吃不下饭……” 孟祈年没有说话,想到白天那幕,握着书卷的手微紧。 宋楚盈垂下眼睫,继续说道。 “我没想到姐姐会那么狠,一根簪子将舅舅扎得血肉模糊……” 孟祈年有些烦燥,将书往桌上重重一放,冷声道。 “够了,如果不是你舅舅欲图不轨,轻瓷怎会伤他?” “他会落得这个下场,都是他咎由自取。” 往日是他就看出来了,吕方明看宋轻瓷的目光不对。 只是那时宋父仍在,自己和她也有婚约,吕方明不敢放肆。 他属实没想到,吕方明现在居然胆大包天,敢在寺庙中对宋轻瓷不轨。 若非宋轻瓷反抗,只怕现在早失了清白。 宋楚盈眼睫微颤。 “夫君,是我错了,我只是被姐姐的残暴吓到,才会这般口不择言。” “我舅舅秉性不佳,会有今日,确是他咎由自取,我不会怨姐姐的。” 心下却一哂。 她可没错过,案发现场时,孟祈年看宋轻瓷的目光,有多震惊多微妙。 若非如此,以他进禅房的时间,完全可以帮助宋轻瓷清理身上的血迹,又怎轮得到假冒的宋回。 说到底,他还是害怕在外人面前和宋轻瓷扯上关系,害怕她会影响他的名声和前途。 孟祈年回来后,心里也很是懊恼。 今天在案发现场,他未发一言,宋轻瓷从头到尾也未看他一眼。 他现在在她心里,在她眼里,已与陌生人无异。 想到这里,他觉得心下又沉又空。 宋楚盈慢慢走到孟祈年身边,双手覆上他的肩,轻轻按揉起来。 “夫君不必担心姐姐,她有宋回照顾,必不会再受委屈。” 她说罢,又轻笑一声。 “宋回与姐姐虽非真正的姐弟,却对姐姐爱护至极。” “白天在那么多人面前,给姐姐满身血迹时,那旁若无人……啊……” 手上蓦然一痛,宋楚盈痛呼出声。 低头,就对上孟祈年带着怒意的双眼。 “带着你的汤,滚出去。” 第52章 杀人赔钱不偿命 宋楚盈眼眶微红。 是痛的,也是委屈的。 她含泪叫出了声:“夫君……” 孟祈年心中情绪翻涌。 一方面,他觉得自己怀疑宋楚盈,对她有些愧疚。 一方面,又觉得她说的那些话字字扎心,让他心下十分不快。 抬头看到宋楚盈梨花带雨的模样,他心下微软,松开了抓着宋楚盈的手。 声音也软了下来。 “我心里有些乱,你先出去。” 宋楚盈看他脸色不好,心知自己方才那番话戳到了他的痛处,不敢再说什么,有些狼狈地退了下去。 孟祈年重新拿起了书,却再看不下去。 脑海里不自觉地想起了白天那一幕。 人声喧嚣中,萧允拿着手帕,轻柔地擦拭着宋轻瓷脸上的血迹。 宋轻瓷原本无神的双眼,以看到他后,渐渐变亮。 明明,他比萧允先进的禅房。 如果,他能放下那些顾虑,上去护着她,她是不是会对自己回心转意? 孟祈年心头淤堵得厉害,将书丢到了桌上。 一片被压得薄薄的树叶从书中滑出。 孟祈年拿起那方叶片,神色微怔。 那是宋轻瓷给他做的枫叶书签,去年秋季,两人一起在他院中拾的。 叶片上还有她的题词,字迹小巧娟秀。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不过短短一年时间,他们便再也回不去了。 但他,不想就这么放弃。 他蓦地攥紧了手上的叶片,薄薄的叶片很快便揉碎成渣,散落在地。 “轻瓷,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在大夫的尽力救治之下,吕方明很快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也被打入了绝境。 他不能再人道了。 这也意味着,他没办法给吕家传宗接代了。 一个无法再生育的纨绔子弟,对于吕家而言,已经无用了。 他人还未苏醒,吕父就已经开始张罗起了两件事。 一件是从宗族过继子嗣。 另一件是纳妾。 他今年五十六岁,再生虽然渺茫,但也不无可能。 毕竟,之前他也是在18岁时,生了吕秀玲后,便一直无所出,大夫也断言他难再生育。 但他在38岁时,还是有了吕方明。 大周朝有七十多岁,还能让妾室怀孕生子的,也许这样的奇迹,哪天也会落在他的头上。 此举一出,吕母和吕秀玲慌了。 吕母顾不得照顾还在昏迷中的儿子,急急忙忙上宋府找吕秀玲商量。 吕母生了吕秀玲后,多年无所出,吕父对她一直不满。 她一直忐忑不安。 好在,吕父纳的妾室,养的外室都无所出,她才得以一直坐着正妻位置。 后来有了吕方明,她的正妻位置才终于稳固,过上了富贵安稳的日子。 现在吕方明被放弃了,那相当于她也被放弃了。 若是吕父新纳的妾室怀孕,那吕母的正妻之位,又要岌岌可危。 吕秀玲也惊慌不已。 吕父素来重男轻女,看在吕方明的面子上,才愿意对她和她母亲好一些。 现在这事出了,吕母位置不稳,自己估计还要被迁怒,以后的日子只怕会更难过。 吕母一走,她就去找了宋广平,第一时间在他面前抱怨起来。 “都怪楚盈计划不周全,现在我弟弟折了,我和我娘在吕家的地位也要保不住了。” 她急得在房内走来走去,又连带着抱怨起了宋老夫人。 “娘也是,楚盈才多大,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听她一个姑娘的。” 宋广平被她转得头晕,听她骂宋老夫人,心下也有了气。 “这能怪我娘吗?要不是你娘家人贪得无厌,又怎么会上这个当。” 他冷笑一声。 “连孟家都啃不下来的骨头,你吕家还想分杯羹,哪有这样的好事。” 吕秀玲有些恼了。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事先提醒一声?” “我和我娘要是在吕家没地位了,咱们二房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宋广平头脑简单,既不是读书的料,也不是经商的料,这些年能锦衣玉食地活着,一靠他的大哥,二靠她的娘家。 现在大房被他们弄没了,宋轻瓷把钱攥得死紧,想从她手上捞钱难如登天。 如果吕家也不愿再给钱花,那二房的日子势必过得紧巴巴。 宋广平也知道这点,所以对于吕秀玲的埋怨,没有吭声。 见她满脸惊慌焦虑,还反过来安抚他。 “你别急嘛,你父亲虽然势利,但也是个聪明人。” “现在楚盈嫁进了孟家,他肯定不敢因此和你们撕破脸的。” 吕秀玲有些没好气:“嫁进孟家又怎样,孟老爷虽是知州,他上面可还有个知府。” “知府大人清廉正直,明察秋毫,孟老爷想在他眼皮底下捞钱,哪有那么容易?” 宋广平沉默不语。 吕秀玲说的都是实话。 孟家人这些年靠着宋家大房,才能一直过着富贵奢华的日子。 现在大房没了,他们的财源断了,只能想别的赚钱门路。 可上面有个许知府压着,孟父什么歪门邪路都走不了,可只能做正经生意的话,吕家也没必要巴着他。 吕秀玲又说道。 “楚盈嫁进孟家,原想蹭轻瓷的双倍嫁妆,却被设计带着孟家人一起丢脸。” “孟家还想着从楚盈身上捞钱呢,原本我爹还愿意给钱帮扶。” “可现在出了这事,我爹怨楚盈瞎出主意,断了吕家的香火,远离她都来不及,哪可能帮她。” 她说完,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早知道当初就别想着占大房财产,让轻瓷顺顺当当地嫁进孟家,咱们继续靠着大房过日子,也不会惹出这些事来。” 这些时日风波不断,她算是看清楚了。 大房没了,可她也没过上想象中的好日子。 相反,没了大哥的压制,宋老夫人、宋广平、宋楚盈、宋楚枫一个个都无法无天起来,现在还连累了她娘家。 宋广平最烦她说这个,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 “行了,行了,别说这个。你娘午后找你,都说了什么?” 吕秀玲这才想起正事。 “被我弟弟奸杀的芸娘,她父亲提出要给5000两赔偿,否则就要我弟弟偿命。” “我父亲不愿出这笔钱,说这事都是楚盈惹出来的,要宋家或是孟家来赔这笔钱。” 第53章 我的陪嫁之物,怎会在你这里? 宋广平闻言,“腾”地站了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吕秀玲。 “你父亲是不是太过分了?芸娘是你弟弟奸杀的,跟楚盈有什么关系?” 还想拉上宋家或孟家赔钱,真是痴人说梦。 吕秀玲:“可要不是楚盈瞎出主意,这事就不会抖露出来。” 宋广平冷笑一声:“楚盈只是出了这个主意,行事的不还是你弟弟自己吗?” “要不是他色欲熏心,楚盈难道能绑着他去侮辱轻瓷?” “现在事情没有按意料中发展,便来赖上我们家,他们是不是太无耻了些?” 吕秀玲虽然也烦父母的做法,可他们到底是她亲爹娘,当下脸色也难看起来。 “我弟弟现在已经受到惩罚,这事毕竟和宋家也有些关系……” 宋广平打断她:“你弟弟反正已经废了,偿命便偿命,反正他活着也没什么用。” 吕秀玲闻言,当下就火了,站了起来,推了把宋广平。 “宋广平,你有没有良心,那可是我的亲弟弟。” 宋广平被推得后退了几步,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 “那楚盈还是你的亲女儿呢。” “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咱们宋家的钱,大部分都在轻瓷手里?” 5000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就算他手里有,也不舍得为救个废物花出去。 吕秀玲沉默了片刻,又犹豫地问道。 “那孟家……” 宋广平摆了摆手:“他们不从楚盈手里捞钱就不错了,还想让他们替楚盈花钱,你做梦呢。” 吕秀玲有些不甘心。 吕方明再不济,也是她的亲弟弟,她娘的亲儿子。 她父亲可以放弃,可她们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 第二天,吕秀玲便登上了孟府的门,说了这事。 宋楚盈听她说完,气得摔了手里的茶杯。 “外祖父做事也未免太不近人情,这事可不是我逼舅舅去做的。” 听说有好处占时,便眉开眼笑迎上前来。 现在出了事,便翻脸不认人。 吕秀玲生怕她撒手不管,陪着笑说道。 “我也生气,可方明毕竟是你亲舅舅。你外祖母年纪大了,冒死生下他,总不能就这么看他去死。” 宋楚盈冷笑。 “反正他现在人已经废了,死或者活着,有什么区别吗?” “以他的性子,兴许死了,你和外祖母生活还能安生些。” 她对这个舅舅素来不感冒,这次要不是想顺带图谋宋轻瓷手中钱财,她压根不会选他来执行这个计划。 吕秀玲眉头微跳。 宋楚盈和宋广平不愧是父女,说出的话都差不多。 他们和吕方明没什么感情,可她是看着他长大的,她母亲昨天又在她面前求了许久,她做不到铁石心肠。 “楚盈,他再不济,也是你亲舅舅。” 宋楚盈眉头轻蹙,脸上难掩鄙夷和厌恶。 “你回去和外祖父说,我不可能出这笔钱的。” 她说完,又轻蔑地补了句。 “连宋轻瓷一个弱女子都对付不了,反被她刺成重伤,这样的废物,活着也无用。” “我昨天若选的人不是他,这计划早就成功了。” “现在倒好,还好意思让我出钱救他,他配吗?” 吕秀玲有些惊愕地看着宋楚盈。 像是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她嘴中说出一般。 “你,你怎能这么说你亲舅舅?” 她有些伤心:“他虽然品行顽劣,可对你和楚枫,一直疼爱有加。” 宋楚盈也像是突然发现自己这话说得不对,赶紧走到吕秀玲面前,蹲下身,双手伏在她膝盖上,抬头看她,一脸可怜地说道。 “母亲可知我现在在孟府待着有多难。” “我被宋轻瓷坑害,带了几百箱碎石泥土入府,让婆家人看了笑话。” “他们不想苛责自己,便都迁怒于我,我拿出婚前的私房钱贴补,他们才没再多说什么。” 她越说越委屈,越说眼眶越红,声音越弱。 “可我那点私房钱能撑多久,再掏5000两银子去救舅舅,只怕很快就要山穷水尽。” “届时我没了银钱傍身,还不知孟家人会怎样对我。” 吕秀玲心疼亲弟弟,但更心疼亲女儿,闻言难受得直掉泪。 一边轻抚着宋楚盈的背,一边难过地说道。 “孟家人的胃口,早被大房一家养刁了,你手里那点钱,又能贴补到何时。” “罢了,这事你别插手了,我自己想办法。” 宋楚盈柔顺地点头,眼眶红红地看着吕秀玲。 “娘,女儿劝您,这事您也别插手。” “舅舅奸杀芸娘之事,现在余州城传得沸沸扬扬,可谓引起众怒,只有他死了,大家才能泄愤。” “母亲和外祖母放任不管,或许还能得一句大公无私,大义灭亲的名声。” “母亲若筹钱去救,只怕……” 后面的话,她没再往下说。 吕秀玲沉默片刻后,点头:“我知道了。” 她没再说这事,转移了话题。 “你和祈年,还没和好吗?” 孟祈年今日在家,可她在宋楚盈房中坐了许久,都没见他前来。 就连孟父孟母也不见人影,不知是真有事,还是故意躲她。 宋楚盈脸色微黯。 “他对我起了疑心,觉得昨天的事,是我策划的。” 吕秀玲一怔,随即长叹一声:“苦了你了。” 这事虽是宋楚盈提议的,可她也是为了宋家,为了吕家,也为了孟家。 现在事情搞砸了,大家谁都不想承担责任,却把宋楚盈推了出来。 宋楚盈摇头:“有娘站在我这边,我就不苦。” 吕秀玲握紧了她放在自己膝上的手,却没再说话。 吕秀玲一出门,春湘就来宋轻瓷院中禀报了。 昨日晚间,萧允就让人把她领到了她院中,说身契已经签好,以后她就是她的贴身丫鬟了。 这丫头也确实伶俐,胆子也大,安排她做了几件事,都做得不错。 宋轻瓷闻言,轻笑一声:“接下来,就等咱们收网了。” 后续几日,吕秀玲的贴身丫鬟和嬷嬷经常出门。 宋轻瓷也以要采买东西为由,遣了府内的丫鬟出去。 五日后,宋轻瓷约了知府夫人出门逛街,结果在经过一个当铺前,撞到了一个拿着包袱的嬷嬷。 她撞得狠,那个嬷嬷身体一个踉跄,手里的包袱就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个圆形的物体从包袱里滚了出来。 那是一面铜镜。 铜镜正面光可鉴人,背面镶金嵌玉,看起来十分华贵。 宋轻瓷捡起地上的铜镜,看了一眼后,便脸色大变。 “这不是我两月前成婚时的陪嫁之物吗?” “我那些嫁妆,全被山贼抢走了,怎么会在你这里?” 第54章 原来这是她设的计 宋轻瓷手捧铜镜,一脸惊讶地看着她刚撞的嬷嬷。 她正慌乱地收拾着地上的包袱。 “你,你不是我二婶身边随身服侍的张嬷嬷吗?” 她一把上前,揪住了张嬷嬷的衣服,有些失控地问道。 “我的陪嫁之物,怎会在你手上?” “莫非你与抢我的那些山贼是一伙的?” 闻言,当铺里的人,路过的人都凑上来看热闹。 这是余州城最大的当铺,位于极繁华的中心地段,周边人来人往,很快就将宋轻瓷和张嬷嬷围成了一圈。 张嬷嬷见这么多人围了上来,宋轻瓷又有些咄咄逼人,再联想到出门前吕秀玲让她避着点伯嘱咐,心下一慌,下意识就伸手想掰开宋轻瓷揪着她衣服的手。 宋轻瓷不断没放开,反而将她的衣服揪得更紧,目光更是紧盯着她。 “说,这铜镜你是哪来的?” 张嬷嬷见掰不开她的手,索性放下了手,有些颓然地说道。 “这,这是二夫人让我变卖的。” 宋轻瓷:“我的陪嫁之物,怎会在二婶手中?” 张嬷嬷赶紧摇头:“这,老奴不知,二夫人只让老奴变卖这些东西。” 宋轻瓷这才放开了她,却没放她走,而是让檀秋看着她,又遣春湘去报官抓人。 她自己则蹲下身,解开了地上的包袱。 包袱一打开,里面华光璀璨,看得众人双眼大亮。 里面有好几支镶嵌了名贵宝石的金钗金簪,还有金臂钏、金镯子、玉梳、白玉牡丹摆件、金鱼如意等,件件看起来都价值不菲。 宋轻瓷很快便收紧了包袱。 又快步走进当铺,询问老板近日张嬷嬷当的东西。 知府夫人在旁,他收的这些东西又可能是赃物,当铺老板不敢托大,将近日从张嬷嬷手上收的东西都拿了出来,还不忘撇清关系。 “宋小姐,我们并不知这些东西是赃物……” 宋轻瓷打断他:“我明白,到时若是大人问起,你实话实说便是。” 府衙里很快来人,将涉事的人和赃物都带了回去。 宋轻瓷是跟着抓人的官差,一起回了宋府的。 官差去二房院中抓捕吕秀玲,宋轻瓷回她房中拿了当初的嫁妆单,陪嫁物品的部分图纸,还有打造嫁妆之物的商家名单。 吕秀玲正在房中清点这几日典卖饰物的银两,忽有丫鬟来报,官差来了。 她心下惊慌,赶紧收起了筹集好的银两,又将明日准备让人去典卖的东西收好,这才出了门。 她毕竟是宋家的二夫人,官差对她还算恭敬。 “二夫人,您的贴身嬷嬷典卖赃物被抓,她说赃物是您给她的,还请您和我们去衙门走一趟,配合调查。” 吕秀玲心下一紧,面上仍若无其事地回道:“好。” 走到府门口,和刚出来的宋轻瓷撞上,她心下微沉。 宋轻瓷朝她笑了笑,意有所指。 “二婶,待会的公堂之上,希望你能实话实说。” 说实话,她对吕秀玲并不反感。 她生母死得早,吕秀玲作为宋家二房的女主人,对她有过照拂。 从她冒险典卖赃物,为吕方明筹钱来看,她也是个重情的人。 只可惜,她嫁给了宋广平,给宋老夫人做了儿媳,又生了宋楚盈和宋楚枫。 她若不护着他们,或许还会有好下场。 她若铁了心护着他们,那只有死路一条。 吕秀玲听了这话,心里便“咯噔”一声。 此时,她才隐隐回过味来。 芸娘的父亲要5000两白银赔偿,也许从始至终都只是个计。 为的就是把她钓出来,不,把她手中的赃物钓出来,从而钓出她被山贼绑架的幕后主使者。 她心下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应该听楚盈的话,任她亲弟弟自生自灭。 可她真能坐视自己亲弟弟去死,坐视自己母亲崩溃吗? 她心中茫然又无措。 孟府的宋楚盈很快听说了当铺的事。 丫鬟刚说张嬷嬷典卖赃物,她手中的帕子便落了地。 待再听她说到官差已去宋府抓捕她母亲时,她更是死死地攥紧了手指。 她母亲把她给她的宋轻瓷陪嫁之物,拿去典卖,被宋轻瓷发现了。 如果她母亲当庭说出,这些赃物是她给的,那她就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到时,她成为宋轻瓷被绑架案的主使,不仅会被孟家休弃,更有可能被打入大牢。 那她所奋斗得到的这一切,都会化为乌有,她还要背上骂名。 想到此,她就觉得双腿微软,竟连步子都迈不开了。 坐在椅子上缓了片刻,她便匆匆起了身,往外跑去。 无论如何,她不能让这事发生。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府门口,与刚从院中出来的孟祈年相撞。 孟祈年看到她,眉头微皱。 “你也听说了你母亲让人典卖赃物之事?” 宋楚盈站定后,咬着唇点头。 孟祈年目光阴鸷地盯着她看了几秒。 “轻瓷的陪嫁之物,怎会在你母亲手中?” 宋楚盈有些慌乱地摇头:“我,我不知道。” 孟祈年冷笑一声:“你最好祈祷你母亲与轻瓷被掳之事无关,否则我饶不了他。” 宋楚盈身体轻颤,嗫嚅着摇头:“不,不会的。” 如果让孟祈年知道,这事与她有关,那后果,她简单不敢想。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孟祈年,他却没有理会她,扬长而去。 宋楚盈咬了咬牙,快步追了上去。 萧允当天并未在宋府,他与卫羽约了在城郊会面。 这段时间,为了不让京城势力知道他人在余州,卫羽和其他暗卫一直在余州周边佯装找他。 两人几乎没什么联系。 昨天在济贤寺,众人都在听宋轻瓷说话之际,忽然有人往他手中塞了纸条。 今日一早,他便借着巡看庄子的借口出来了。 卫羽向他行了个礼后,低声说道。 “殿下,端王要来余州了。” 萧允挑眉:“他来余州作何?” 这两月来,他遇刺生死未卜,京中众人便都当他亡故了。 端王和宁王在京中争夺激烈,势力也此消彼长,此长彼消,几个回合斗下来,两方都各有输赢。 这个时候,端王不在京中与宁王对峙,忽然跑来偏远的余州,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卫羽犹豫了片刻,才说道。 “两月前,在宋姑娘成婚当日掳走她的人,或许不是山贼,而是端王的人。” 萧允一怔:“你是说,那群山贼,是端王的人?” 或者说,是他私养的兵。 卫羽点头。 “近日许知府上呈了密函,意图调兵,清剿这批山贼。” 第55章 她要对那群山贼动手了 萧允微怔。 也就是说,宋轻瓷想要对这批山贼动手了。 自己养的兵要被清剿,端王坐不住,亲自前来处理这事也合情理。 卫羽看着自家主子,犹豫了许久,才终于开口。 “殿下,许知府虽是您的人,但许知府的上峰陆明礼却是端王的人。” “端王在余州有权有钱有兵,您看您是否要暂避锋芒,离开余州一段时间?” 萧允蹙眉:“这事我需考虑一下,端王何时能到余州?” 卫羽:“约莫三到五日。” 萧允:“我已知晓,这几日你们莫再余州出现了,去周边城镇佯装寻我。” 顿了顿,又补充道:“你找机会和许知府说一声这事,另外,宋家给他捐的钱财,让他尽快用出去。” 以端王的性子,来余州定然从富户手里敲诈银钱。 宋家大房捐了一半银钱给朝廷,现都在府衙,若不尽早花出去,只怕都会落入端王口袋。 卫羽点头,转身离去。 萧允回到城中,正思索着卫羽刚说的事,却听到街边有人议论。 “你们听说了吗?宋家二夫人典卖的东西,竟是宋家大小姐两月前丢失的陪嫁之物。” “宋大小姐的陪嫁之物,不是全被山贼抢去了嘛?怎么会在二夫人手中?” “是不是二夫人与山贼勾结,故意坏了大小姐的婚事,又夺了她的嫁妆?” “有这个可能,否则大小姐的婚事,怎会落到她女儿头上。” 萧允抓住正在说话的那人,皱眉问道。 “你们议论之事,是从何处听来的?” 那人见萧允一身锦衣,玉面朱唇,便知是位贵公子,热情地回道。 “这事街上都传遍了。” 萧允又问:“这是何时发生的事?” 那人回道:“就今日上午,听说官差将嫌犯抓去了府衙,说不定现在正审呢。” 萧允放开了那人,又扔下一锭银子,便匆匆往府衙赶去。 府衙外又围满了人。 这已是这一月来,萧允第四次见许知祥审案了。 围观的人中有不少认识他的,见他匆匆赶来,都自觉地为他让出了一条路。 他一进去,便看到堂中站着的宋轻瓷、吕秀玲、宋楚盈,地上还跪着一个头发半白的嬷嬷。 嬷嬷身旁,站着个身着青色长衫,打扮斯文,长相儒雅的中年男子,看着像是店铺掌柜。 奇怪的是,这明明是宋家的事,宋家却只来了一个外嫁的宋楚盈。 宋老夫人、宋广平、宋楚枫都没出现。 萧允走到宋轻瓷旁边站定。 看到他,宋轻瓷有些意外:“你今日不是去城外巡察庄子去了吗?” 萧允低声回她:“巡察到一半,听说了这事,便匆匆赶回来了。” 见他脸上带着几分担忧,宋轻瓷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抚。 转过头,又对吕秀玲说道。 “我的嫁妆,都是我和父亲亲手准备的,里面不少物件,还是我和我父亲亲自绘图,找工匠打造的。桩桩件件,都有来源,也有我独特的标记。” 她说完,从包袱里拿出那面铜镜。 “这铜镜是我成婚所用,铜镜背面纹样有鸳鸯戏水,又嵌了金玉,寓意金玉良缘。” “镜圈上这圈铭文,也是对我新婚的祝福。” 吕秀玲面如死灰,咬唇不语。 宋楚盈看她一副认罪的模样,心下焦急,忍不住替她说话。 “鸳鸯戏水,金玉良缘都是美好的新婚祝福,并非只有你能用。” 宋轻瓷淡笑。 果然每场对峙下来,都是她和宋楚盈的战争。 “你说得没错,可这圈铭文上,有我的名字。” 她顿了顿,才又说道:“还有孟祈年的名字,这余州城里,总不可能还有新婚夫妻,与我和孟祈年重名的?” 宋楚盈说不出话来。 宋轻瓷那笔嫁妆实在庞大,她与那群山贼分赃后,并没有时间件件检查。 以宋家和吕家的家财情况,也暂时不到典卖赃物的份上。 她没想到吕秀玲会这般愚孝,竟然铤而走险,典卖赃物筹款,着了宋轻瓷的计。 混在人群中的孟祈年却是心下发烫。 当初宋轻瓷是真心爱他,才会在铜镜这样微不足道的陪嫁之物上,都这般用心。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他和宋轻瓷早就喜结连理,如今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 想到此,他眼带恨意地看向了吕秀玲。 若非她从中作梗,他和宋轻瓷又怎会走到今日? 堂上一片沉默,围观的众人却窃窃私语起来。 看向吕秀玲的目光也满是鄙夷,仿佛她已被定罪一般。 宋轻瓷又拿起包袱里的一个金镶玉手镯。 镯子极粗,镯面有百合花纹样,寓意百年好合。 镯子内圈也刻了对两人的新婚祝福。 宋轻瓷当场拿出了镯子的设计图,又直言可让打造的工匠前来作证。 吕秀玲闻言,却轻叹一声,低声道。 “不必去宣工匠了,我认罪。” 她已不想再挣扎。 宋轻瓷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会认罪,有些意外。 她自是知道勾结山贼之事,不是她干的。 前世,她死前不久,便开始典卖从她那抢的陪嫁之物,又故意让她发现。 她发现后去孟祈年那里告状,但那时他俩已经反目。 孟祈年不信她。 她想去告官,却连院门都出不去。 更何况,那时的孟父已升任余州知府,她即便出了府也求告无门。 她只能抱着真相,无助等死。 宋楚盈也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吕秀玲。 “娘……” 她想要劝,吕秀玲却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说。 “她有备而来,你说再多都无用。” 宋轻瓷准备的嫁妆单子都尚未拿出,一旁当铺的老板也还未开口。 她很确定,如果再核对下去,吕秀玲这几日典卖的物品,不少都与她嫁妆单子对得上。 吕秀玲直接认罪,倒省了她不少事。 她看着吕秀玲,沉声道。 “我被山贼抢去的陪嫁之物,却在你手中出现,你与那些山贼有瓜葛?” 吕秀玲点头:“是。” 围观的群众顿时骚乱起来。 孟祈年看向吕秀玲的目光也满是怒意。 许知祥拍了下惊堂木,围观的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宋轻瓷继续问:“为何勾结山贼害我?” 吕秀玲低头沉默。 宋楚盈心下一紧,双手不自觉地在袖中攥紧。 宋轻瓷静静地看着吕秀玲,又追问了一句。 “为何勾结山贼害我?” 吕秀玲抬头,目光从堂上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宋楚盈脸上。 宋楚盈脸色微白,牙齿紧咬着下唇,连将嘴唇咬破了都未曾察觉。 吕秀玲闭了闭眼,好一会儿后,才睁开了眼,自嘲一笑。 “因为我女儿喜欢孟公子,而你却不许孟公子婚后纳妾。” “你挡了我女儿的路,那我便只能断你的路。” 宋轻瓷一怔。 吕秀玲这是准备牺牲自己,保全宋楚盈了。 “二婶,你为了女儿幸福,勾结山贼谋害我。” “又为了救你弟弟,典卖赃物暴露了自己。” “你事事为家人着想,可又有谁替你想过呢?你的家人,真的在意你吗?” 吕秀玲一愣,随即苦笑出声。 今日她出事,只有宋楚盈来了,而她来的目的…… 她还来不及说话,宋楚盈忽然“扑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了下来,双手抓住她的手,哽咽着说道。 “娘,你真是糊涂啊。你怎么能为了我,这般作践自己呢。” 第56章 让她此后日日寝食不安 吕秀玲一怔,随即苦笑着看向宋楚盈。 看来,她是要推自己出来顶罪了。 她嘴唇嗫嚅着,想要说话,却发现袖中一凉。 宋楚盈往她怀中送了一把刀。 吕秀玲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宋楚盈也满眼泪光。 “娘,为了我的幸福,你辛苦了。” 吕秀玲眼里也流出了泪。 她的言下之意。 是希望自己为了她的幸福,辛苦一下,去死。 她抓住宋楚盈的双手,嘴唇翕动着,想说话,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宋楚盈抓着她的手,蓦地抱住了她,哭着说道。 “娘,你接下来在牢中好好改造。” “接下来,我会好好照顾好哥哥,就像你照顾舅舅一样。” 听宋楚盈提到宋楚枫,吕秀玲眸光微黯。 是了,她还有儿子。 女儿不体恤她,可她亲生的儿子,一直是孝敬她的。 他今日没来公堂,肯定是被其他事绊住了。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嫌弃她。 宋轻瓷看着相拥的母女俩,心下有些酸涩。 如果她不是和宋楚盈有血海深仇,也不愿这样逼吕秀玲。 她正惆怅,却见吕秀玲手中寒光一闪。 围观群众中有人惊呼。 “不好,她要自裁。” 宋轻瓷身侧的萧允也发现了,飞身上前,一脚踢飞了吕秀玲手中的匕首。 只听“咣当”一声脆响,匕首落了地。 吕秀玲手中的手也被萧允那脚踢伤,手背一片红肿,疼得她脸色发白,嘶嘶吸气。 宋楚盈没想到萧允速度会这样快,再看脸色苍白的母亲,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 马上有官差上前捡起了那把匕首,呈到了许知祥面前。 围观的众人又窃窃私语起来。 许知祥又重重地拍了下惊堂木,让大家安静。 宋轻瓷看着脸色苍白的吕秀玲,叹了口气。 “为那些人去死,值得吗?” 吕秀玲捧着被踢伤的手,没有说话。 宋楚盈回过神来,捧住她的手,一脸担忧地问道。 “娘,疼吗?” 吕秀玲叹了口气:“疼。” 不止手疼,心更疼。 宋楚盈愣了下,随即朝她的手吹起了气。 吕秀玲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女儿,没再言语。 山贼尚未抓获,大庭广众之下不便询问吕秀玲与山贼的联络方式,许知祥让人将吕秀玲先押下去。 担心她再寻死,又让人将她绑了,严加看管。 吕秀玲被押下去前,宋轻瓷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不会出卖宋楚盈了。 但看到宋楚盈惴惴不安的模样,她心里又有些快意。 从今日开始,她要让她每一天都寝食难安。 众人都散去后,宋轻瓷特意当着宋楚盈的面,对许知祥说道。 “许大人,劳烦你好好审下我二婶,让她把山贼的情况吐出来。” 见宋楚盈脸色发白,她微微一笑。 “她已认罪,便是罪,若是她不说,该用刑还是得用。” 宋楚盈听完,身体晃了一下,但很快又站定。 恨恨地看了宋轻瓷一眼后,转身离开。 宋轻瓷出了府衙,没多久,孟祈年便跟了上来。 “轻瓷,对不起,我现在才知道,山贼之事,是你二婶搞的鬼。” 宋轻瓷目光淡淡地看着他,语气极轻地应了一声。 知道与否,都改变不了事实。 她确实被山贼掳走过,孟家也确实介意这事。 前世对她做的那些事,也不是假的。 她对孟祈年的那些情意,早就耗光了。 孟祈年看着面前的宋轻瓷,心中一痛。 她这般冷淡,眼角眉梢一片漠然。 她对自己,果真是没有一丝情意了吗? “轻瓷,我……” 宋楚盈的声音忽在两人身后响起,带着几分娇柔。 “夫君,你是在等我吗?” 孟祈年脸色微变。 宋楚盈有些惊喜地走上前来,待看到宋轻瓷,神色又黯了下去。 宋轻瓷看见她,讥诮一笑。 “妹妹有个好母亲。” 宋楚盈脸色发白,却还是如往常一般,上前就想挽孟祈年的胳膊宣示主权。 孟祈年却是目光一凛,不动声色地往前两步,离宋轻瓷更近,离宋楚盈更远。 宋楚盈愣了愣,抬头,一脸楚楚可怜地看着孟祈年,眼里泪光闪烁。 “夫君,难道你要为了我母亲之事,疏远我吗?” 孟祈年看了眼宋轻瓷,又看向她。 “这婚事,本就是你母亲替你抢来的……” 宋楚盈脱口而出:“可我是无辜的。” 她咬了咬唇,眼角余光扫过一旁的宋轻瓷,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说道。 “以前你不是夸我,性情温顺,你心悦……” 孟祈年沉着脸打断她:“够了,我那时只是夸你温顺娇柔,可没想娶你做正妻。” 宋轻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俩,心下轻哂。 没想她做正妻,也想过纳她为妾。 否则宋楚盈手中怎会有绣好的妾室嫁衣。 否则,宋楚盈怎么敢生做他正妻的念头。 孟祈年即便没有明言要娶她,但他的纵容,给了她欲望滋长的底气。 她不再理会两人,转身便走。 孟祈年想要跟上去,却被宋楚盈拉住。 “夫君,这是在大街之上,你难道真要弃我于不顾吗?” 孟祈年顿住。 府衙离大街近,刚刚众人又在公堂之上知晓,宋轻瓷的婚事是被吕秀玲破坏的,孟祈年这才弃了宋轻瓷,娶了宋楚盈。 刚刚他叫住宋轻瓷,旁边众人已经侧目。 这会儿他若再弃宋楚盈于不顾,去追宋轻瓷,只怕又要再起谣言。 转头对上宋楚盈微红的眼眶,他心下也有些不忍。 这事毕竟是吕秀玲主使,宋楚盈是无辜的,因此事迁怒于她,也有些说不过去。 他只得抓住宋楚盈的手,放缓了脸色说道。 “我们先回府,旁的后面再说。” 宋轻瓷才刚回府,宋楚枫就怒气冲冲地上门了。 他一脚踹开了她的房门,手里拿着把剑,目眦欲裂地指着她。 “宋轻瓷,你残害我舅舅,又诬陷我娘,你不得好死。” 宋轻瓷拿起桌上的茶,轻啜了一口,才慢条斯理地回他。 “你娘和你舅舅,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定的罪,证据确凿,何来诬陷之说。” 宋楚枫一脸忿恨。 “若不是你设计,他们怎么可能被定罪?” 宋轻瓷淡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们做错事在先,我不过是惩奸除恶罢了。” 她瞥了眼宋楚枫。 “我成婚那日,被山贼掳去,护我的家奴死了数十位。” “这些人命,一半我记在那群山贼头上,一半我记在二房头上。” “除非她愿意吐出幕后主使,否则她这辈子怕是出不了监牢了。” “你不想当没娘的孩子,不如去狱中劝劝你娘,让她别一个硬扛,只要她不是主使,她就罪不至死。” 宋楚枫行事本就易冲动,闻言怒火更炽,手中的剑不自觉就朝宋轻瓷刺了过来。 宋轻瓷轻巧地往旁边一闪,但宋楚枫离她近,她这一闪也只躲开了要害,宋楚枫的剑尖在她胸前划过。 她的上衣霎时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很快,汩汨鲜血便流出,染红了她的上衣。 宋轻瓷没想到宋楚枫会冲动至此。 宋楚枫看到她胸口的血,双眼顿时被染得猩红。 心口也被一个疯狂的念头占领。 如果宋轻瓷死了,现在的宋回又是假的,一切都能回到之前的样子。 他抽起了刀,正准备再刺,忽然惊呼一声,捂着手哀嚎起来。 他那只拿剑的手,连同他手里的剑,一起掉在了地上。 第57章 二叔被吓尿失禁 尖叫声响彻底房间。 血腥味扑鼻而来。 宋楚枫捂着断手痛苦哀嚎,脸色苍白,额上豆大的汗滴滚落。 萧允站在他身旁,如玉的面庞上满是戾气。 他手上,拿着一把刚开刃的剑,剑尖滴着血,剑刃闪着寒光。 他看着痛得面容扭曲的宋楚枫,一字一句冷声说道。 “伤我姐姐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房内响起一阵抽气声。 服侍宋轻瓷的春湘和檀秋,在刚刚宋楚枫动手时,已经惊了。 现在看到他被断手,更是惶然无措。 留守在门口的宋楚枫的贴身小厮,看到这一幕,更是惊惶地瞪大了眼。 宋轻瓷看看地上宋楚枫拿剑的断手,又看看萧允,没有作声。 萧允面色冷沉地收了剑,转头看到宋轻瓷胸前被血染红的衣物,眸色更冷。 “去请大夫。” 春湘回过神,匆匆跑出了房间。 宋楚枫的小厮反应过来后,也匆匆跑了出去叫人了。 萧允沉着脸,走到宋轻瓷面前,低头看着她胸前的伤口,周身散发着阴寒的气息。 宋轻瓷伸出手,拉住萧允的手。 他的手一片寒凉。 “别担心,我没事。” 她刚刚闪避及时,并没伤到要害。 倒是宋楚枫,这辈子只剩一只手了。 萧允那刀干净利落,宋楚枫的右手从手腕处齐根斩断,鲜血喷得满地都是,医术再好的大夫,也没办法让他双手复原了。 萧允回握住她的手,清俊的面容上恢复了些许温度,只是眼底仍然带着几分寒意。 得知消息的宋老夫人和宋广平很快赶来。 这几日二房接连出事,先是吕秀玲娘家吕方明被废,吕家人上宋家来要说法。 后是吕秀玲自己与山贼有勾结,被下了大狱。 两人已经焦头烂额,现在又听闻宋楚枫被萧允砍断了手,两人几乎走路都要不稳,被下人搀扶着,才踉踉跄跄来到宋轻瓷院中。 才刚进院,两人就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心里已涌上不好的预感。 待再进行房中,看到捂着断手处哭嚎的宋楚枫,再看到地上拿剑的断手,满地的鲜血,宋老夫人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宋广平也两眼一黑,身体直接软了下去。 他身后的小厮赶紧搀住他,把他扶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 萧允目光冷冷地看着两人,一句话也未说。 片刻后,宋广平幽幽醒转,看到房内一幕,又急又怒。 “你,你们竟敢谋害我儿子……” 宋轻瓷打断他:“二叔,是堂弟先谋害我的。” “这是我的房间,堂弟手上拿着剑,我胸前的剑伤,便是出自他的手。” “我弟弟是为了救我,才会斩断他的手。” 宋广平这才看到宋轻瓷胸前的血迹,嘴唇嗫嚅片刻后,惶然说道。 “就,就算他伤你,你们也不能断他的手足。” “他没了手,以后怎么在这世间生存?” 萧允薄唇紧抿,闻言开口。 “二叔,是她先伤我姐姐在先,若非我阻拦及时,只怕我姐姐已经命丧黄泉。” “我只断他一手,没要他的命,已是对他的仁慈。” 说话间,春湘请的几位大夫已经到了。 看到房中血腥的场景,几位大夫也有些懵。 萧允转过头看着宋轻瓷。 “姐,你先和大夫下去救治,我来和二叔,祖母分说。” 宋轻瓷点头,她胸前伤虽不重,但也流了不少血,再拖下去,怕是要留疤。 萧允很快吩咐人,带着受伤的宋轻瓷、宋楚枫和大夫下去救治。 宋广平看着下人捡起宋楚枫的断手下去,眉头微跳,双手死死抓着椅背,手上青筋暴起。 萧允伸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宋广平看他这副模样,心头怒火更炽,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宋回,你别欺人太甚。” 萧允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闻言剑眉微挑。 “哦,那二叔想要如何?” 宋广平冷笑。 “我要你还他一只手,否则,便要你也断一只手陪我儿子。” 萧允闻言,放下了茶杯,起身拿起了桌上的剑,步调沉缓地走到宋广平面前。 手微抬,手里的泛着寒光的剑尖便直指宋广平前胸。 宋广平见状,满脸惊骇地往后退了退,身体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怕得声音都在颤。 “你,你,你想干什么?” 目光落在胸前的剑尖上,脸色又白了几分。 萧允手中的剑尖在宋广平胸前比划了一下,慢声说道。 “方才堂弟的剑便是对准了姐姐这里,姐姐闪避及时,还是被他在胸前划了道口子。” “二叔要我陪你儿子一只手,那二叔能否陪姐姐一道伤呢?” 宋广平抓着椅背的手抖个不停,嘴唇轻颤着,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想起上次被萧允挟持的场景,想起刀锋横在脖颈间的寒凉,眼里的惧意藏都藏不住。 下体一阵濡湿,一道温热的液体漫流而下。 他低头一看,才反应过来,自己竟被吓得失禁了。 宋老夫人被血腥的场景吓晕过去,终于幽幽转醒。 一睁眼,却见萧允拿着剑,剑尖直指宋广平胸口。 而她的宝贝儿子被吓得脸色惨白,浑身直抖,忍不住哀嚎一声,扑了过来,挡在了宋广平身前。 “宋回,你想干什么?他可是你亲二叔?” 萧允冷笑一声,清俊的脸上泛起了无边的嘲讽。 “宋回?亲二叔?” 他饶有兴致地重复着这两个词,唇角勾起了轻蔑的笑。 “我是不是宋回,外人不清楚,难道你们还不清楚吗?” 他将剑身往回收了收,直接在自己衣袖上擦起了剑。 那剑刚砍完宋楚枫的手,剑上还沾着未凝固血滴,在月白的锦袍上一擦,剑身顿时光洁如新,他月白的锦袍衣袖上,却是一片鲜红的血渍。 这近乎变成的一幕,看得宋老夫人喉间翻滚。 但她不敢让开,她若让开,以萧允疯批的性子,真有可能杀了宋广平。 宋老夫人到底年纪大,见过的世面多,不像宋广平那般懦弱。 她心里虽怕,但仍壮着胆子,勉力维持着体面,抬头看着萧允,冷声问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允仍慢条斯理地擦着剑,闻言头也没抬,只淡淡地说道。 “离我姐姐远点,如若不然……” 他手上的剑往前一指,冰凉的剑身在宋老夫人枯瘦的脸颊上拍了拍。 “我让你们都下地狱给我爹陪葬。” 第58章 你们不想宋家无后吧? 宋老夫人生平还没受过这样的侮辱,闻言目眦欲裂。 “余州城可是有王法的。” 萧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忍不住嗤笑起来。 “王法?你可知我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家中有何人?” “我杀了你们便一走了之,你们能奈我何?” “你们觉得,姐姐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宋老夫人被他这话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后,才硬着头皮开口。 “你若有这想法,早就将我们屠杀殆尽了,不可能拖到现在。” 他一直放着他们不杀,和他们玩脑子,玩心计,就说明他不敢,或者他有所求。 萧允收回了剑,淡淡地看了宋老夫人一眼。 她还不算没脑子。 宋家毕竟是余州城首富,两月前宋家大房出了那么大事,若是二房也无端被屠戮,那宋家便垮了。 余州城有端王私养的兵,他不想把事情闹大,吸引他的注意。 现在端王和宁王还没斗到两败俱伤,他也不想这么早就回京。 可他更不想坐视宋轻瓷被家人欺侮。 好在,他有软肋,宋家人也有。 他将剑收回鞘中,目光从宋老夫人和宋广平脸上扫过。 “祖母,二叔,堂弟现在可是宋家的独苗。” “你们不想他像他舅舅那般,被人废了命根子,宋家从此无后。” 宋老夫人和宋广平脸色发白。 现在宋楚枫虽然断了一支手,但起码还能传宗接代,总好过吕方明。 萧允不再理会他们,拿着剑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又回过神来,看着两人。 “祖母,二叔,你们应当不会报官。” 他唇角微勾:“毕竟,我姐可是受伤在先,砍宋楚枫的手,纯属自卫。” 宋广平咬着牙没说话,只恨恨地看他。 萧允离开房间,便来找宋轻瓷。 她的伤已包扎好,衣物一穿看不出受过伤,但还是有淡淡的血腥味和药味,透过衣物传出来。 宋轻瓷见他仍蹙着眉,笑着安抚他。 “我没事,大夫我这伤不深,休养几日便好。” “倒是楚枫,那只手就此废了,想来再也不敢对我动手了。” 经了此事,他以后怕是见到她都要绕道走。 萧允看着宋轻瓷,她皮肤本就白,受了伤失了血,脸色更带着几分病弱的苍白。 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 “姐姐原不必受这伤的。” 便是宋楚枫断了一只手,也无法弥补她受伤的疼痛。 宋轻瓷轻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 “你和祖母,二叔聊得如何?他们有坚持要报官吗?” 萧允冷哼一声:“是宋楚枫伤你在先,他们不敢报官。” 因为报了也无用,反而会把宋楚枫冲动嗜杀的名声传出去,甚至坐实二房之前想吃绝户的说法。 宋轻瓷伸手,揉了揉他紧皱的眉。 “既如此,你便别拧着眉了。” 萧允砍了宋楚枫一只手,虽然冲动,但也并非全是坏事。 宋楚枫断手,吕秀玲被关押,接下来,宋老夫人和宋广平势必因此忌惮她,不敢再轻举妄动。 她也能有更多时间,和许知祥谋划剿除山贼之事。 真是想曹操,曹操到,这时门房来传,许知祥有要事找他们进府详谈。 宋轻瓷不敢耽搁,让人套了马车,就和萧允一起去了许府。 宋老夫人和宋广平也很快离开了宋轻瓷的院子。 宋广平回房去收拾了。 宋老夫人让人去孟府传信,把宋楚盈叫了回来。 宋楚盈正为她娘的事烦心,听到宋府传召,心下颇为不喜。 今日知府审理她娘的案件,宋家人一个未去,反倒她一个外嫁女在公堂与宋轻瓷对峙,此事已惹得孟家人不满。 孟家人因嫁妆之事,本就对她生了芥蒂,她拿出私房钱接济,他们对她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可前两日发生了吕方明的事,她当众与宋轻瓷力争,孟家人怕被她拉下水,已明令她别管宋家和吕家的事。 今日她为了她娘的事不得已去了府衙,孟家人念在那是她亲娘的份上,心下虽不满但也没说什么。 但孟母还是来敲打了她,让她别再介入她娘的案件中,免得外人传出不好的话来。 结果孟母还未离开她的院子,宋家就来人了,让她回府一趟。 孟母当下便甩了脸子,让她别多管闲事了。 宋楚盈不想违逆孟母,可听闻宋楚枫断了一只手,她还是惊骇不已,顾不得再讨孟母欢心,急忙让人套了马车赶往宋府。 才到宋府门口,就看到宋轻瓷姐弟俩的马车往府衙的方向去了。 宋楚盈心下浮起不好的预感,目送着他俩的马车消失在街角,才咬着唇进了府。 才进宋老夫人房间,就看到她和宋广平坐在堂中,两人都沉着脸,一言不发。 宋楚盈起身进去,唤了两人一句,两人才回过神来,看着她,眼里恢复了些许神采。 宋楚盈先开口。 “我方才看到宋轻瓷和宋回往府衙去了,不知是不是和娘的案子有关。” 宋老夫人神色恹恹。 “随他们去,你娘向来爱重你,应当不会出卖你。” 宝贝孙子的手被废,她现在已经没了什么斗志,脑子里只余对宋轻瓷姐弟的恨。 宋楚盈应了一声,见桌上两人的茶杯俱空,便上前为两人将茶杯斟满。 “哥哥现在伤势如何了?” 宋广平垂头丧气地回道:“还晕着,大夫说性命无攸,但手已无用了。” 想到那只断手,他心里泛起滔天的恨意。 “那个宋回真是无法无天,总有一天我要活剐了他。” 宋楚盈放下茶壶,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祖母,父亲,你们不觉得,许大人在偏帮宋轻瓷吗?” “不仅许大人,她夫人也在明里暗里,为宋轻瓷说话。” 今日回去后,她认真盘算了下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发现宋轻瓷的每个计划,都与许知祥脱不了干系。 可明明,她的公公孟敬宇,才是余州的知州。 宋轻瓷口头上说她的案件不让孟敬宇审理,是为了避嫌,可许知祥与宋父生前交好,若要避嫌,他不也得避? 宋老夫人和宋广平都怔,有些诧异地看向宋楚盈。 宋广平先开口。 “大哥生前与许大人交好,偏帮宋轻瓷也在情理之中。” 宋楚盈嗤笑一声。 “若是如此,为何宋轻瓷出事后,他不尽力追查?为何大伯死后,他不严查真相?” “而且宋轻瓷每次搞事,都有他在场,她怎么那么笃定,他会来?” 宋广平和宋老夫人对看一眼,没有说话。 宋楚盈冷声说道。 “我怀疑,宋轻瓷早用一半家财,和许大人达成了交易。” 第59章 他一定能登上皇位 想到宋轻瓷捐钱的事,宋老夫人和宋广平无言以对。 即便宋轻瓷没用一半家财和许知祥达成交易,但看在这些钱的份上,许知祥肯定也会偏帮她。 二房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即便有,也不舍得给这么多出去。 宋楚盈双手捏紧茶杯,沉声说道。 “祖母,父亲,我们得为自己再找靠山,不然我们就只有等死的份。” “我舅舅被废,我娘被下大狱,我哥哥被断手,接下来就轮到我们了。” 山贼之事,是她一手策划,吕家人是帮凶,宋轻瓷必不会放过他们。 宋老夫人和宋广平并不知情,宋轻瓷看在一家人的份上,未必真会动宋老夫人和宋广平。 所以,她必须把他俩也拉下水,和她一起对付宋轻瓷。 不然,以她的力量,未必是宋轻瓷和许知祥的对手。 宋轻瓷有钱,许知祥有权,萧允有武艺,他们几人联手,在整个余州城都难有对手。 想到近日宋家的遭遇,宋老夫人和宋广平都有些不安。 可想到萧允的警告,以及他的残暴嗜血,宋广平又有些害怕地抖了抖身体。 “宋轻瓷被山贼掳去,与我和娘并不相干,她应当不会对我们斩尽杀绝。” 宋老夫人也附和:“宋轻瓷再疾恶如仇,应当也不会对她的亲祖母和二叔动手。” 他们近日在宋轻瓷手下连吃暗亏,实在有些怵了她。 毕竟是一家人,如果能和平共处,他们不想再生事端。 宋楚盈嗤笑一声。 “山贼是我母亲联络的,她是祖母的儿媳,是父亲的妻子,是我和哥哥的母亲,怎会与你们无关。” “她若真不介意,怎么可能让哥哥断手,把娘送入狱中?” 她目光紧盯着两人。 “祖母,父亲,她已做到如此地步,你们还对她心存幻想,是不是太天真了些?” 两人沉默不语。 宋楚盈也不催促他们,慢条斯理地喝着茶,让他们好好考虑。 半晌后,宋老夫人有些迟疑地开口。 “许大人是余州知府,他已与宋轻瓷站到一边,宋家与吕家都只是商户,怎么可能斗得过他们。” 宋广平也附和。 “就是,你公公虽是知州,但只是许大人下属,他不可能和我们站一边的。” 宋楚盈轻啜了口茶,目光炯炯地看着两人。 “在余州是知府大人官位最大,可他也有上峰。” 宋老夫人双眼微亮。 “你与他的上峰陆明礼陆巡抚认识?” 很快双眼又黯了下来,他们都不认识陆巡抚,连余州城都未出过的宋楚盈,更不可能。 宋广平小心翼翼地问:“莫非你公公认识,他想另投明主?” 宋楚盈摇头:“我不认识陆巡抚,但我知道他是端王的人。” “听闻端王不日将抵达余州。” 宋老夫人一脸狐疑。 “你怎会知道这些?” 事已至此,宋楚盈也不再隐瞒了,对事实加了些工。 “当初抢劫宋轻瓷的那批山贼,是端王在余州私养的兵。” 宋老夫人和宋广平一脸惊骇。 再联想到吕秀玲与山贼勾结,他们顿时明白过来。 吕秀玲,或者说吕家,也是端王阵营。 想清此点,宋老夫人脸色阴翳。 宋家从不参与党争,这才能在余州屹立多年不倒。 可现在,他们全被吕家拖下了水。 宋楚盈此时已无心思安抚他们。 “我得到消息,许知府近日正在调兵,准备剿灭那群山贼。” “端王也是得知此事,才会匆忙赶来余州。” “现在太子殿下生死未卜,储君不是端王便是宁王,端王母亲是宫中贵妃,颇得圣宠。” “我们若是能借此机会与端王攀上关系,又何须怕一个知府。” 宋广平心下微动。 如宋楚盈所说,他们若能攀上端王,将来端王若能登基,他说不定能得个一官半爵。 再不济,宋家也有希望成为皇商,富贾天下。 宋老夫人却有些犹疑。 端王在余州以山贼的名义养兵,纵他们劫掠百姓,这样的人即便登基,怕也是昏君。 到时候狡兔死,走狗烹,他们未必会有好下场。 她按住了迫不及待想要表态的宋广平,只对宋楚盈说道。 “这事你公公可知晓?他是何种态度?” 孟父虽贪婪,但也精明,若是他都没站队,他们是万万不敢的。 宋楚盈知道宋老夫人心中顾虑,轻笑一声。 “我会说服公公的,他现在处处被许大人压一头,心里也憋闷呢。” 宋老夫人淡笑:“那你先回去与你公公商量,我们跟着他行事。” 宋楚盈脸色微沉,但还是笑着起身告退。 才走出房门,她脸色就沉了下去,暗骂了一句“窝囊废”便走了。 宋轻瓷和许知祥都将二房欺压成这样了,他们仍不敢反击,还妄图与宋轻瓷和平共处,实在懦弱。 她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的。 宋楚盈刚走,宋广平就有些不解地看着宋老夫人。 “娘,你为何不直接答应?” 宋老夫人看他一眼,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才慢声说道。 “端王是什么人,你清楚吗?” 宋广平语窒。 “在民间私自养兵,又把兵士冒充成山贼,纵容他们强抢百姓。” “这样的行为,比土匪更可怖。他若来了余州,只怕各家富户都得被扒一层皮。” “他若登基……” 接下来的话,她没再往下说。 宋广平却听得心惊胆战。 宋老夫人将茶杯往桌上一搁。 “等着,接下来余州城怕是得乱一阵子了。” 知府府中,许知祥也焦头烂额。 太子暗卫首领卫羽来找他,带来的不是寻到太子的消息,而是端王将来余州,要阻止他剿匪的消息。 听闻那群山贼是端王私养的兵,他气得直接砸了桌上的砚台。 听闻他要剿灭山贼的事,是他的上峰陆明礼泄露给端王的,他又气得摔了茶杯。 宋轻瓷和萧允到达许知祥的书房,便见一地狼藉。 许知祥真是气狠了,摔砸之后都忘了让人来收拾再待客。 他让人奉了茶,收拾完地上狼藉,又让人退了下去,这才把卫羽告知他的消息,告诉了宋轻瓷和萧允。 萧允早知此事,闻言还是装出吃惊模样。 宋轻瓷也有些意外,她前世嫁入孟府后便被关在内院,许多消息都是从宋楚盈口中得知的。 可这种私密的事,宋楚盈自然不可能告诉她。 端王此举,更坚定了她站在太子这边的想法。 “端王无德,大人站队太子,果真没有选错人。” “我能与大人一起,为太子登基大业尽绵薄之力,实属幸运。” 许知祥愁眉苦脸。 “可太子殿下失踪已两月有余,至今生死未卜……” 宋轻瓷打断他。 “太子殿下还活着,而且他一定能登上皇位。” 第60章 将水搅浑,坐山观虎斗 宋轻瓷语气笃定。 别说许知祥,就连萧允都满脸意外。 他看着宋轻瓷,眸如点墨。 “你怎知太子一定能登上皇位?” 宋轻瓷面色沉静,目如秋水,眼里却有光芒闪耀。 “我相信上天和天下百姓,都不会让端王这样的人登基。” 萧允英俊的脸上泛出几丝涟漪,笑如春风地看着她。 “我也相信。” 许知祥看着姐弟俩信誓旦旦的谈话,叹了口气。 “现在太子殿下下落不明,端王又要来余州了,那群山贼若是他的人,那还剿不剿了?” 萧允沉吟不语。 端王来余州,除了阻止许知祥剿匪,肯定也有寻他的目的在。 他不能在余州坐等。 宋轻瓷看着许知祥:“等端王到了余州,让他来做决定。” 他若说剿,那就得铲除自己养起来的兵,但能得到好名声。 他若不让剿,便能保住他的兵,但若有一言半语传出去,他必将被天下人议论。 萧允也想到了这一层,笑着说道。 “大人若在京中有人,可将此消息透露给宁王。” “宁王若知道端王敢在余州私养亲兵,还纵兵抢劫,定不会放过他。” 到时宁王打蛇随棍上,端王骑虎难下,双方必有一伤。 他也能借机把余州的水搅浑,把自己藏得更深。 许知祥闻言一愣,随即苦笑。 “我一直在余州为官,京中哪有人脉。” 他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后,还是让人叫来了还在他府中的卫羽。 “这位是太子殿下的暗卫首领卫羽,太子殿下在余州遇刺后,他一直在寻找太子的下落。” “想必他会有办法,把宋公子所说之事,传到宁王耳中。” 卫羽没想到许知祥竟会把他叫来前厅,更没想到萧允也在厅中,下意识就想要上前行礼。 萧允轻咳一声,止住了他行礼的动作,将他刚才和许知祥说的话,转述给了卫羽。 卫羽听完,恭敬地点头。 “属,我可以将此消息悄悄传入京中。” 许知祥松了口气,随即又担心起来。 “以宁王的性格,得了消息,想必也会赶来余州,与端王对峙。” “届时,只怕余州要乱。” 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 这些年余州偏安一隅,离京城甚远,还从未搅进过夺嫡之争中。 他还真担心会有他处理不了的大乱。 卫羽满脸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确实会有大乱。 届时,太子、端王、宁王三方齐聚余州,哪个都不是他能得罪的。 一片唉声叹气中,宋轻瓷开口安抚他。 “大人在余州素来得民心,对外也一直是中立态度,即便端王和宁王来了,想必也不会对大人下手。” “兴许,还会想方设法拉拢大人,让大人助他们一臂之力。” 宁王拉拢许知祥,可以合力剿灭他的私兵,打击他在余州的势力,破坏他的名声。 端王拉拢许知祥,可以想方设法保住他的私兵,与宁王形成抗衡之势。 而且,他们无论谁拉拢到了许知祥,都可以在余州猛捞一笔。 余州虽算不上富庶,但多年未受战火侵扰,榨一榨,还是能榨出不少钱财。 别的不说,光是她前些时日捐出的一半家财,就不是一笔小数目。 许知祥闻言,更加头痛。 端王无德,宁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贪财重利,为了捞钱无所不用其极。 一个贪权好色,为了爬上皇位人尽可杀。 偏偏他俩现在都声势正盛,他一个都不敢得罪。 端王母亲是皇贵妃,颇得圣宠,母家富庶,用钱收买了不少朝中老臣。 宁王母亲虽是普通妃子,不得圣宠,但母家强大,手中握有兵权,也有不少拥护者。 太子母亲是皇后,母家势孤但占据着后位,太子本人也能力出众,在民间声望甚高,朝中新势力多偏向他。 如果太子还在,夺嫡之路还能维持三足鼎力之势。 现在太子下落不明,端王和宁王的争夺便陷入了白热化状态。 两人都迫不及待想在太子现身之前,把对方拉下马,尽快坐上东宫之位。 “真希望我生一场重病,躲过这场浩劫。” 宋轻瓷也有些同情许知祥。 夹在针锋相对的宁王和端王中间求生,确实不易。 卫羽在萧允的眼神示意下开口。 “端王再过日便抵达余州了,端王贪财,若是知晓宋小姐捐了一半家财给朝廷,只怕会迫不及待挪用。” 宋轻瓷和许知祥脸色都有点难看。 以端王的行事风格,确实极有可能这么做。 可那样一笔大的银钱,想在两三天内花完,也不是易事。 萧允早就想到了应对之策,慢条斯理地说道。 “姐姐不是说要协助灾民重建家园,兴建善堂收容无家可归的妇孺?” “宋家在余州经营多年,定认识不少靠谱的木商、粮商和工匠,这些钱我们可先给到他们手中。” 只要给得足够分散,端王便不可能一一收回。 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在余州长待。 宋轻瓷沉吟片刻后,点头同意。 “宋家大房的店铺田庄,我之前借筹嫁妆之名收回,后又变卖了出去。” “我编造了个身份,把这些店铺收回了,现在这些店铺的幕后老板仍是我。” “店中掌柜伙计都是之前我爹用惯的人,每个都信得过,我让他们一起帮忙找人。” 萧允有些诧异地看着宋轻瓷。 她之前说不想宋家大房的财产再姓宋,她果然做到了。 但他没想到,她的动作会这样快。 许知祥闻言大喜:“如此甚好,你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可以提。” 那份银钱,他是一分都不想便宜了端王。 宋轻瓷想必更是。 宋轻瓷淡笑一声。 “我将宋家大房半数家产捐给朝廷,现在想来倒是件好事。” “以端王贪财的本性,必要从余州富户手里榨一笔钱方才离去。” “我的钱已捐了大半,他再想从我手中要钱,我定是拿不出的。” “他若再逼,余州百姓想必也看不下去。” 这笔钱,花在百姓身上还能得个好名声,送给端王完全是肉包子打狗。 许知祥闻言,哑然失笑。 “宋小姐慧眼如炬,想来老天也偏帮我们。” 萧允也笑意盈盈。 “大人,姐姐,不如此事交给我来办,我正好借此机会,好好历练一番。” 他现在不便与端王和宁王见面,也好借此机会避开他们。 宋轻瓷和许知祥答应了。 孟府。 宋楚盈也苦口婆心地和孟家人商谈。 孟祈年一听抢劫宋轻瓷的山贼,是端王私养的兵,人就炸了。 “堂堂一个王爷,竟私养亲兵,还纵兵抢劫百姓,我要上京城去告他!” 第61章 他们注定越行越远 孟祈年本以为,吕秀玲勾结山贼,破坏他和宋轻瓷的婚事,已经够令人匪夷所思了。 得知这群山贼还是端王私养的兵,他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 他虽不认识端王,但也知道他是储君的大热人选。 他简单直不敢想象,这样的人若是坐上帝位,这天下是会变成何等模样。 宋楚盈没想到孟祈年反应会这样大,听他喊完,脸色大变,赶紧止住他的话。 “夫君莫要高喊,若是被旁人听见,只怕端王要怀疑我们有异心了。” 孟父也有些担心,怒瞪了孟祈年一眼。 “你给我闭嘴,往后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少在人前说,别拉着全家人和你一起陪葬。” 孟祈年住了嘴,可心里还是难掩愤恨,气得身体都在抖。 宋楚盈走到他面前,伸手轻拍着他的背,安抚道。 “夫君别气了。端王再不济,也比宁王好一些。宁王贪权又好色,他若成为储君……” 孟祈年冷笑一声。 “端王贪钱重利,蔑视人命,连百姓的钱财都抢,他又好到哪里去。” 宋楚盈以前常听孟祈年和宋轻瓷私下议论国事,知道他对宁王和端王都看不上,可现在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我知道夫君欣赏太子,可他已失踪两月有余,至今仍下落不明,大家都猜太子怕是殁了。” “储君之位,不是落在端王手中,便是落在宁王手中。两害相权取其轻,我觉得端王比宁王强些。” “他虽然私养亲兵,可他们抢的又不是普通百姓,而是余州城的首富……” 孟祈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宋楚盈。 “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轻瓷难道不是百姓?你难道不是宋家人?” “若是你成亲当日被山贼掳走,你是何心情?” “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你的计划?” 他有些恍然大悟地看着宋楚盈。 “山贼是你娘勾结的,你娘与端王认识,那你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身份?” 宋楚盈没想到孟祈年脑子会转得这样快,瞬间便怀疑到了她的头上,赶紧摇头否认。 “不是的,我与宋轻瓷瓷被掳之事无关。这一切都是我娘告诉我的。” “我外祖父与端王熟识,端王私养在余州的兵,往日都是吕家出钱贴补的。” “只是养兵实在费钱,吕家养了几年后不堪重负,才会将算盘打到宋家头上。” 孟父孟母都没想到宋轻瓷被掳之事,背后竟会牵涉到朝廷党争,且还与吕家有关,一时有些瞠目结舌。 孟祈年也没想到这事会如此复杂,盯着宋楚盈看了半晌,没再说话。 宋楚盈被孟祈年看得头皮发麻,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夫君,父亲,母亲,端王不日就到余州,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孟父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你什么意思?” 宋楚盈看着他:“父亲难道没发现,您的知州身份正在慢慢失效吗?” 孟父端着茶杯的手一紧。 宋楚盈:“现在余州城人人都只认许知府。尤其是宋轻瓷,接连几个案件,找的都是许知府。” 孟父轻咳一声:“那是因为轻瓷要与我避嫌。” 宋楚盈:“宋轻瓷的父亲与许知府生前交好,若要说避嫌,许知府不也得避?” “反倒是父亲,您早就不是宋轻瓷的公公,何需避嫌?” “只怕宋轻瓷早已用一半家财,与许知府达成了交易,许知府才会那般护着她。” 孟父蹙眉不语,握着茶杯的手却在慢慢收紧。 他也察觉到了,现在他在余州城的百姓心中,再也不如以前。 因为宋轻瓷,他现在可谓颜面尽失,许知祥待他也不如以前亲近。 再这样下去,只怕他官位不保。 孟母闻言,也有些焦虑,又记恨起宋轻瓷来。 “都怪宋轻瓷,若不是她出尔反尔,我们家怎会成为余州城的笑柄。” 孟祈年听了,心下很不是滋味。 明明是他们嫌弃宋轻瓷失了清白在先,后又贪图她的双倍嫁妆,才会落入她的套中。 他忍不住开口替她说话。 “母亲,话不能这么说,轻瓷会这么说,也是被逼无奈。” 宋楚盈神色微黯,抓着帕子的手也不自觉紧了紧。 孟母记得直接起身,在孟祈年肩上捶了一记。 “她把你父亲害成这样,你还为她说话?” “若是你母亲失了官位,你不再是知州之子,你看看你出去还有没有人优待你。” 孟祈年蹙眉不语。 他虽不愿承认,但也知晓,他在余州城能得善待,都是因为他的父亲。 孟母看着他,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现在只是个举人,若是你爹官位还在,还能往上走走。” “若是你爹丢了官位,你觉得以你的才学,能进士及第吗?” 孟祈年说不出话来。 他今年19岁,能中举人已是极难,进士及第,想都不敢想。 若是没了他爹的官位助力,他即便混进官场,也难往上走。 宋楚盈见孟祈年被敲打完,笑着说道。 “婆母倒也不必担心,现在有端王这个机会摆在眼前。” “若是能搭上端王,咱们孟家就有机会一步登天。” 孟父心下微动。 宋楚盈看着他说道:“若端王能成为储君,之后登上皇位,何愁咱们家不辉煌腾达。” 孟父虽然心动,可想到端王的人品脾性,还是有些顾虑。 宋楚盈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劝说道。 “父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自古以来哪个帝王手上不沾鲜血。” “端王只是纵私兵抢劫,并未屠戮过至亲骨血,说明他并未丧失人性。” 孟父摸着下巴,皱眉不语。 孟祈年愁眉深锁,脸色不愉。 倒是孟母开口了:“我觉得楚盈说得甚有道理。老爷,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宋楚盈也劝:“是啊,父亲,若是错过端王,只怕咱们再也没有这样好的登天良机了。” 孟父沉吟许久,终于点头。 “你可能与端王搭上线?” 宋楚盈微笑点头:“自是可以,我想去狱中见见我母亲,还请父亲帮忙安排。” 孟父点头同意。 孟祈年心下很不是滋味。 端王害宋轻瓷成亲当日被掳,宋轻瓷若知晓真相,肯定会将他当仇人看待。 孟家站队端王,日后和宋轻瓷定然也是仇人了。 他与宋轻瓷,只会越行越远。 他心下烦闷,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宋府外,正准备敲门,却看到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下。 萧允率先跳下车,而后朝马车中的人伸出手。 马车中伸出一手掀开车帘,现出宋轻瓷娇美的脸庞。 她笑着将手放入萧允手中,借着他手上的力,从马车上下来。 看到府门口的孟祈年,宋轻瓷脸上的笑容消失。 她蹙眉看着他,冷声开口:“你来干什么?” 孟祈年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涩然道。 “端王就要来余州了。我父亲决定站队端王,你往后,小心些。” 第62章 端王进府逼捐 宋轻瓷一怔。 她没想到孟祈年竟是来提醒他的。 她沉默片刻后,温声开口:“我知道了。” 萧允看着孟祈年,语气冷凉。 “没想到孟大人竟是这样的人,竟然为了权势,罔顾法纪,与端王同流合污。” 孟祈年语窒。 听萧允这话,他就知道,萧允定然知道了端王所做的事。 想要为他父亲辩驳,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他看向宋轻瓷,眼里隐含期待。 “你希望我做出何种选择?” 宋轻瓷眉眼淡漠。 “你们做何选择与我无关,你们自己承担后果便是。” 她对孟家人的情意,早在前世便被耗尽了。 所以即便知道端王最终不可能登基,她也不会多嘴。 当然,即便她多嘴,孟家人也未必会听她的话。 孟祈年双眼微黯。 宋轻瓷对他,果真是一分心思也不没有了。 宋轻瓷不再理会他,转身对萧允说道:“回府。” 萧允牵着宋轻瓷的手,面无表情地从孟祈年身侧走过。 孟祈年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府门,蓦地握紧了双拳。 他绝不会让宋轻瓷就这样走出他的生命。 四日后的黄昏,端王萧显抵达余州城。 当天上午,萧允以要去余州下辖郡县视察田庄的名义,离开了余州城。 临走之前,他担心宋轻瓷被害,把身边得用的人手,都留给了她。 宋轻瓷知道端王不是好人,也决定接下来安居府中,等端王走了再出来活动。 反正她现在还在孝期,城中官商富户家中举行活动,也甚少邀请她。 据闻,端王抵达余州城当晚,便去了余州最大的青楼沁春宴请余州城的官商富户。 许知祥、孟户作为官员代表去了,宋广平、吕父作为富户代表也去了。 在宴上,他当众提出要剿匪之事,并让余州官商富户们慷慨解囊,筹钱剿匪。 他还有意无意地提到了宋家大房捐献一半家财的事,让许知祥匀些钱财出来剿匪。 许知祥心下暗自庆幸,面上却一副惶恐之态,直言这笔银钱已经花用出去,府衙再无剩银。 宋广平也忐忑告知,宋家钱财都在大房手里,但大房已捐了一半家财出来,宋家现在无钱可捐。 端王心下不悦,面上却并未动怒,说要私下与他们再商量,但其他富户却一个也没落下。 吕家为了向端王示好,更是带头捐赠了三万两白银。 其他富户没办法,但又拿不出那么多钱财,只得商量着共同凑了五万两白银出来。 端王却仍觉不够,第二日便登了宋府的门。 听闻端王登门,宋老夫人和宋广平亲自到府门口来接。 端王如在自家府邸一般,在府中转了一圈,边转还边夸府中富贵。 宋老夫人和宋广平听得胆战心惊,却也只能跟在他身后陪笑。 端王逛了半天,终于觉得疲累,跟他俩去了前厅,坐下喝茶谈笑。 谈着谈着,便又说到了捐钱的事。 “据闻宋家大小姐成亲当日,被山贼掳走,几百箱嫁妆也被抢空。” “如此深仇大恨,如今本王要剿匪,宋家应当有所表示才对。” 宋广平正要用头天晚上的说辞婉拒,宋老夫人轻咳一声,他讪讪地住了嘴。 宋老夫人看着端王,笑意看起来十分慈祥。 “王爷,如今大房的财产都掌在大房嫡女宋轻瓷手中。” “她也是被山贼掳走的当事人,她与那群山贼之间有血海深仇,想必十分愿意捐款。” 端王“哦”了一声,眼眸微闪,似是来了些兴致。 “如今宋家大房与二房可是分家别过了?” “她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子,怎能掌管大房财产?” 宋广平干笑一声,殷勤地解释道。 “她还有个弟弟,名唤宋回,年方十五,现在大房应当由他管家。” “只是他前些时日方才找回,并不熟悉宋家财务,便让她先掌管。” 端王喝了口茶。 “既如此,把宋回叫来,我当面与他说便是。” “他亲姐姐被山贼掳走,为人弟弟,总不能置身事外。” 宋广平有些为难:“他今日下去巡察田庄了,怕是要过两日才回。” 宋楚枫被萧允砍断了手,这两日方才清醒过来,但他神智却是受损厉害。 看到刀剑,看到萧允便惊叫不休,生怕他会再动刀剑,这几日连房门都不敢出。 宋广平每每想到儿子,心里便对萧允恨得厉害。 巴不得他出去后再也不回来,自然也不愿派人去把他叫回来。 端王大手一挥:“既然如此,把宋大小姐叫过来。” “剿匪也算是为她报仇,她无法为此事出力,也该出些钱才对。” 宋老夫人眯了眯眼,马上叫过贴身嬷嬷,让她去将宋轻瓷宣到前厅。 现在宋家的门房是萧允的人,早在端王入府时,宋轻瓷便知道她来了。 为了不跟端王碰上,她直接出门去了。 宋老夫人的嬷嬷来宣时,她院中已空,只剩几个丫鬟在打扫庭院。 嬷嬷没办法,只得回去禀报。 得知宋轻瓷出府了,端王脸色有些难看。 宋老夫人和宋广平倒是松了口气。 宋轻瓷若是直接当着他们的面拒绝端王,怕是端王也会迁怒于他们,他们可不想被她连累。 端王没见到宋轻瓷,但也不想空手而归,又看向宋老夫人和宋广平。 “你俩一个是宋大小姐的亲祖母,一个是她亲二叔,她被山贼掳去,你们总不会置身事外?” 他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 “你们的姻亲吕家都一口气捐了三万两白银出来。” 端王已说得如此明白直接,宋老夫人也不好再装,只得哭惨。 “王爷有所不知,宋家的财产,前些时日前被我那孙女以筹措嫁妆为由要回去了。” “我们现在实是囊中羞涩,拿不出钱来捐。” 宋广平点头附和:“王爷,我们二房素来清贫,以前也是一直靠着大房过活的。” 端王淡笑一声,面色却是相当森冷。 “是嘛,可据我所知,宋大小姐出事后,大房的家产便落入了二房手中。” “宋大小姐要筹措嫁妆,你们真一分不差地还了回去?” 宋广平看着是有些愚蠢,可宋老夫人一副精明相,可不像是会愚蠢至此的。 “宋家是余州首富,你们不做好带头榜样,其他人又怎会听本王的话呢?” 第63章 山贼首领,是我娘情夫 宋老夫人和宋广平无奈苦笑。 宋家早不是余州首富了。 可端王咄咄逼人,他们也没办法,只得承诺捐一万两白银。 端王仍是不满,可看两人眉宇间一片愁色,倒也没再说什么,沉着脸离去了。 宋轻瓷在街上转了一圈,又绕道去了府衙。 从许知祥口中,她知晓了端王在头晚宴席上说的话,做的事,不由咋舌。 “端王这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些,方才来余州,便这样迫不及待地敲诈上了。” 许知祥叹了口气。 “端王向陛下请旨剿匪,陛下虽同意了,但宁王得知内情,想必会很快赶来余州。” “端王在余州不能久待,自然只能快刀斩乱麻,能榨一些银钱是一些。” 端王素来重利,利益当前,他可不会顾脸面。 宋轻瓷也有些愁。 “想来上昨夜席间我二叔拒绝捐款,今日端王便来了宋府。” “以我对我祖母的了解,他们定然会将这事推到我头上,端王应当也不会放过我。” 看在端王的面子上,她无论如何,也得捐些银两意思一下。 可一想到那群山贼的真实身份,她心里又恨意汹涌。 “端王纵山贼抢了我的嫁妆,坏了我的名声和婚事,间接导致宋家大房覆灭,我却要捐出银钱给他,我心中实在难受。” 许知祥温声安抚她。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总有机会与他算账的。” 宋轻瓷点头,心头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后,有些迟疑地问许知祥。 “那群山贼既是端王私养的兵,他真可能派兵剿除吗?” 许知祥摇头:“这就看外力多大了。若是宁王未来余州,端王想必会一再拖延。” “若是宁王来了,在他的监督逼迫之下,端王也只能对他们痛下杀手。” 不过一群私兵,便是花费再多银钱和精力养起来,在威胁自己地位的时候,都能轻易抹除。 宋轻瓷顿时了然,脸上扬起浅浅的笑。 “届时,我再使些银钱,煽动舆论,端王便是不想剿,也得剿了。” 许知祥一脸欣慰地看着她。 “说得没错,宁王想必也不会放过这个铲除端王私兵的好机会。” 更有甚者,会将这事直接捅到皇帝面前,直接将端王拉下马。 私养军队,这可是足以抄家灭族的重罪。 宋轻瓷唇角勾起:“那我不介意帮一帮宁王。”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她虽也不喜宁王,但不介意和他暂时结盟,搞垮端王。 宋轻瓷在府衙待了个把时辰后,又去街上逛了逛,直到太阳西沉才回了府。 她才刚回府,檀秋便上来禀报,说上午老夫人的贴身嬷嬷宣她去前院。 宋轻瓷心知是端王想见她,遣了个人去老夫人院里说了一声,便再没别的表示。 第二日,她为了避开端王,又一早出门,去了闺中好友肖清和家中。 两人有些时日没见,自然又是好一番玩乐,直玩到月上中天,才回到府中。 才丫鬟口中,她得知端王又来过,但她人不在府中,自然无颜得见。 她嘴上颇感遗憾,却依旧我行我素,隔日又早早出门,去视察店铺。 如是几日,端王进了宋府都没见着她,也失了耐心,扬言见了她要给她好看。 宋轻瓷也让人往端王府上送了赔罪礼,并让人带话,直言她正处孝期不便见客。 端王自然知晓这是托辞,可这毕竟是余州城,宋家在余州颇有威望,宋轻瓷因捐出大半家财之事也颇得民心,他也只能表示大度。 只是在私下里想起宋轻瓷这番做派,气得牙痒痒。 这时,孟府的人找上了他。 孟父带着儿子儿媳,亲自登门拜访。 端王到达余州当日,是许知祥带着余州一众官员到城门口迎接的,其中便有孟父。 当晚又一起用了晚宴,孟父向来谨慎,不好出风头,所以端王并不认识他。 听闻他只是余州知州,也没把他当回事,只当他是想来攀附的低阶官员,准备闭门谢客。 下人却递了一块腰牌上来,端王见了,脸色微变,急忙让人将三人带进府中。 孟祈年原是不想来的端王府的,他虽头脑简单,容易受人挑拨,但也有些清高,不愿与端王这样的人为伍。 可要想和端王搭上关系,只有宋楚盈能使上力,孟父直接带着儿媳上门也不妥,只得威逼利诱孟祈年一起来。 三人在前厅坐了片刻,端王便匆匆赶来。 他将那块腰牌放在桌上,锐利的目光从三人脸上扫过。 “这块腰牌,你们从何处得来?” 那是他私养的兵士首领王信义的信物,他和王信义各有一块,兵士们见腰牌如见他,所以他才会这般紧张。 孟父和孟祈年都看向宋楚盈。 那腰牌是她拿出来的。 宋楚盈解释道:“这是王首领给我娘的。他听闻许大人要联兵剿杀他们,心中惧怕。” “接下来他要在山中辗转躲藏,无法见到王爷,便将腰牌给了我娘,请求王爷一定要救他们。” 其实这腰牌是王信义直接给她的,但她不能直接在孟父和孟祈年面前说。 不然,她勾结山贼谋害宋轻瓷一事,便直接暴露了。 恰好前两日,孟父安排她去了狱中见她娘,她可以将这事直接栽在她娘头上。 端王闻言,眯了眯眼,眼里带着审视与探究。 “你娘与王信义是什么关系?” 这腰牌十分重要,若非关系匪浅,王信义不可能亲手交出。 宋楚盈沉默片刻后,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端王看出了她的难以启齿,拿起桌上的腰牌,细细把玩起来。 “王信义,是你娘的情夫?” 孟父与孟祈年闻言,瞳孔微睁。 宋楚盈咬着下唇,十分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他们,他们私交多年,否则王首领也不可能把如此重要的东西给我娘。” 孟祈年看着宋楚盈,蜷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 “你早知你娘与那人的关系?” 宋楚盈赶紧摇头,面带委屈地解释。 “我之前并不知情,是这次去了狱中看望我娘,她才将这块腰牌给我,叮嘱我一定要转交给王爷。” 端王手指摩挲着腰牌,目光玩味地从两人脸上扫过。 他虽到余州不久,但孟祈年,宋轻瓷和宋楚盈三人间的情感纠葛,他可门清。 毕竟,宋轻瓷成婚当日被抢,可是宋楚盈联合他的人干的。 当初要干这事,王信义和他打过招呼,他也早知宋楚盈的底细,只是之前一直未曾见过真人。 现在宋楚盈想在孟家人面前掩藏,他也乐得帮一把。 “你娘与王信义情深义重,本王甚是感动。若是他们能渡过此劫,本王定然成全他们。” 第64章 你可让本王好找 宋楚盈眉头微跳。 成全她娘与王信义,那她爹呢? 孟父和孟祈年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吕秀玲毕竟是孟家岳母,宋广平是孟家岳父,如今宋楚盈当着他们的面说出吕秀玲与山贼首领有私情,若传出去,只怕宋广平的脸都没处搁。 宋楚盈和孟家的脸面也会受损。 宋楚盈有些艰难地和端王道谢。 “谢王爷成全。” 端王对宋楚盈母亲的事并不关心,话题很快聊到了宋轻瓷头上。 谈起宋轻瓷,他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真是给脸不要脸,本王三番五次登门,她都不在府中,分明是故意躺着本王。” 宋楚盈见他对宋轻瓷颇有微词,心下快意,面色也好看了许多。 “宋轻瓷是民女堂姐,王爷若想见她,民女可以帮忙。” 孟祈年拿着茶杯的手一顿,剑眉微微蹙起,脸上也闪过不悦之色。 可当着端王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低头佯装喝茶。 端王却是大喜,看着宋楚盈,脸色缓和了不少。 “你有办法?” 宋轻瓷以身上戴孝,唯恐过了不祥之气给他,婉拒他的见面邀请,让他心下十分恼火。 可她的理由正当合理,他也不好说什么。 现在宋轻瓷在余州城声势正盛,强行要她一个孤女与他相见,确实说不过去。 宋楚盈点头:“她现在身上戴孝,确实不便参宴见人,但若是家宴,想必他没办法拒绝。” 端王眉头微拧:“既是家宴,本王怎好参加?” 宋楚盈笑道:“王爷是府上贵客,参加宋家家宴,有何不可?” 端王怔了怔后,爽快地答应下来,还不忘向孟父夸赞宋楚盈。 “孟大人有个好儿媳。” 宋楚盈脸颊微红。 孟父脸上也扬起了笑容,原本沉郁的面色轻快了不少。 他受宠若惊地回道:“是王爷慧眼识珠。” 他顿了顿,又有些迟疑地开口。 “只是,王爷真的要剿除那批山贼吗?” 端王前几日在宴上,信誓旦旦要将那些山贼剿杀干净,还余州城一片安宁净土,也借此向各家富户逼捐。 可方才,他又说要成全吕秀玲和王信义。 王信义可是山贼首领。 说到这事,端王面色又沉。 他将腰牌甩在桌上,英俊的脸上涌上戾气,语气也有带着烦躁。 “本王人都来了,难道还能放任他们祸害余州城的百姓?” 孟父一怔。 端王这意思,难道真准备剿匪? 孟祈年却是双眼微亮,看端王的眼神都温润了不少。 端王目光淡淡地从他面上扫过,眼神颇有深意。 “孟公子真是单纯,怪不得会被一个认识多年的女子欺骗。” 孟祈年神色一黯。 端王这是在取笑他被宋轻瓷被骗之事。 “轻瓷并非有意欺骗,她那是,那是……” 他说不出话来,捏着茶杯的手却是青筋暴起,看起来颇为激动。 端王嗤笑一声。 这样的人压根不值得他放在眼中。 他将目光从孟祈年脸上移开,看向宋楚盈。 “本王明日有空,回去安排宋家家宴,本王要在家宴上看到宋轻瓷。” 孟家三人出了端王府后,又径直去了宋家。 听宋楚盈提到办家宴钓宋轻瓷出来,宋老夫人脸色微凝,宋广平却有些幸灾乐祸。 “真是活该,让她拿乔推脱,这下把端王惹恼了,看她怎么办?” 孟父和孟祈年却是一脸同情地看着他。 事到如今,他还不知晓自己被吕秀玲戴了绿帽之事。 若是他知道了,不知还会不会这般兴奋激动。 宋楚盈见两人都没有反对举办家宴之事,马上吩咐人去准备。 吕秀玲现在人在狱中,老夫人年事已高,宋府没有了得力的女主人,只能暂时由她来操持这事。 担心宋轻瓷明日一早又出去,她还特地遣了丫鬟去告知宋轻瓷,明日务必留在家中参宴。 宋轻瓷晚间回来,才知道家宴之事,心下也明白,这事是推脱不了了。 她索性痛快应下。 隔日清晨,宋家的下人便忙碌开了。 家宴办得急,许多食材物资都没提前备,府里人手不够,还借调了宋轻瓷院中的丫鬟小厮去帮忙。 宋轻瓷全力配合,但自己一分力也没出,直等到丫鬟下人来用膳,她才出了院门。 刚走没几步,她就被一道身影拦下。 是孟祈年。 他高瘦的身影挡住她的去路,英俊的脸上带着几分担忧。 “轻瓷,今天的家宴,端王也在,他来意不善,你……” 宋轻瓷打断他:“我知道。” 昨晚孟祈年便求见过她,但她没有见。 “你现在已是端王的人,就莫再来我面前晃悠了,我恶心。” “啧”的一声,有道清亮的男音在前方响起。 “看来宋大小姐对本王有意见,只是见本王的人,便觉得恶心。” “那见了本王本人,岂不是要当面吐出来?” 声音虽轻,语气却冷凉,带着浓浓的不善。 孟祈年脸色煞白。 宋轻瓷秀眉紧蹙。 光听自称,她就知道声音的主人是端王。 她放在身侧的手掐紧,抬头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道颀长的身影逆光朝她走来。 他身材笔挺清瘦,身着一袭明黄锦袍,午间明亮的阳光透过树间缝隙,斑驳地洒在他身上,看着说不出的矜贵,又带着几分阴郁寒戾。 待他走出那片树影,宋轻瓷才窥见他的脸。 是极清俊的一张脸,眉浓眼亮,鼻梁高挺,嘴唇薄削,皮肤冷白。 此刻双眼微微眯着,看向她的目光全是打探和审视。 这张脸,宋轻瓷有些熟悉,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她垂眉颔首,对端王行了一礼,轻唤了声:“见过王爷。” 端王没有应声,只低头目光森冷地看着她。 他个子本就比她高,此刻她又微低着头,他只能看清她的大致轮廓。 脸很小,脸型流畅,眼睫长如鸦羽,鼻梁挺拔小巧,嘴唇桃红水润。 皮肤极白,明亮的阳光打在她额上,几乎晃眼。 此时她人在孝期,穿着素雅的白色衣裙,头发用素簪挽在脑后,全身上下无一亮色,也没有任何饰物。 整个人素净得像一张洁白的宣纸。 “宋轻瓷,你可让本王好找。” 第65章 一场鸿门宴 宋轻瓷下意识后退两步,眯眼看向端王。 端王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里意味不明。 宋轻瓷猜测自己前几日推托相见惹恼了他,只能继续用托词,给端王台阶下。 “王爷,轻瓷尚在孝期,确实不便见外男,望王爷恕罪。” 端王嘴里咀嚼着“外男”两字,目光若有似无地从孟祈年身上扫过。 “莫非孟公子不是外男?” 孟祈年一窒,垂在身侧的手蓦然握紧。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端王对宋轻瓷的态度,很不一般。 宋轻瓷没有回答端王的话,只伸手朝前一指。 “王爷,宴席将要开始了。” 端王瞥了孟祈年一眼,大手一挥:“宋姑娘带路。” 宋轻瓷走在前方,沉默地带起了路,端王跟在她身后,孟祈年跟在端王身后。 不知是不是错觉,宋轻瓷总觉得端王看她的目光,有些灼热,像是早就认识她一般。 她按捺着内心的不安,往前厅走去。 家宴人多,又有贵客到来,宴席没有设在膳堂,而是设在前厅。 三人到时,众人都已落座。 宋孟两家人都已到齐了。 宋家有宋老夫人、宋广平、宋楚盈,就连许久未出现的宋楚枫也来了。 他脸色苍白,神情颓废,被齐腕砍断的右手收在袖子里,全然不复往日的神气。 看到宋轻瓷,他瞳孔微缩,眼里隐有恨意翻涌,但被宋楚盈按住了。 孟家人也全到了。 孟父、孟母、孟祈年,以及有段时间未见的孟祈玉。 孟祈玉原本对宋轻瓷不屑,却在看到她身后跟着的端王后,面颊飞红,姿态也忸怩了起来。 她才刚及笄,素来喜欢长相俊美的男子,端王长相清俊,气质矜贵,地位尊崇,确实很容易吸引少女芳心。 端王似也注意到孟祈玉含羞的目光,冲她笑了笑。 孟祈玉面上娇羞更甚,羞涩地在席间坐了下来。 宋轻瓷看到这一幕,心下一哂。 若是孟祈玉知道端王的本性,只怕会吓得退避三舍。 端王是贵客,坐在上座,宋广平和孟父陪坐两侧,再往下是宋老夫人和孟母,然后是孟祈年和宋楚枫,宋楚盈与孟祈玉。 宋轻瓷在家中不受待见,坐在最末,倒是正好与端王的位置相对。 宴席一开始,宋广平便朝端王举杯,感谢他来参加宋府家宴。 端王也笑着回应,与他和孟父谈笑风生,看起来谦逊有礼,极好说话。 宋轻瓷沉默地吃酒喝菜,企图蒙混过关。 可惜今日这场家宴本就是为她而办,端王也是冲她而来,才喝不过两盅酒,端王的目光便落到了她身上。 “宋姑娘可知本王要剿匪之事?” 宋轻瓷拿着筷子的手微顿。 片刻后,她放下筷子,抬头看端王,笑着回道。 “知道。” 端王手执玉杯,轻晃着杯中的酒。 “宋姑娘两月前被山贼掳走,难道不想寻他们报仇?” 宋轻瓷回道:“想。” 端王唇角微勾:“那宋姑娘不想表示表示?” 宋轻瓷的目光从二房脸上扫过。 “自我逃回来后,一直在追查那群山贼的踪迹。前几日,才查到我二婶与那些山贼勾结,误我婚事,抢我嫁妆。” “二婶为了救他弟弟,还变卖了我不少嫁妆筹措银两。” “二婶是我二叔的妻子,应当由二叔表示才对。” 宋广平见宋轻瓷将问题抛回给了他,气得拍了下桌子,怒瞪宋轻瓷。 “她是她,我是我,她与山贼勾结抢你嫁妆之事,我并不知情,怎能让我承担后果。” 宋轻瓷:“二叔莫非要休妻?” 宋广平愣住。 他虽恼吕秀玲一意孤行,但还真未想过休妻之事。 吕秀玲毕竟为他生下了一儿一女,这些年侍奉婆母也尽心尽力。 而且他也明白,吕秀玲做出此事,并非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宋家,为了一双儿女。 孟父见宋广平犹豫,轻咳一声,劝解道。 “这样私德败坏的女子,是该早些休弃,免得连累了宋家名声。” 孟祈年也恨吕秀玲坏了他和宋轻瓷的婚事,面色阴沉,语气狠厉地开口。 “这样的女子,确实不配为人父母。当时她还说轻瓷被山贼掳走坏了清白,那她与山贼首领苟合多年又算什么?” 孟祈年此话一出,满座寂然。 宋老夫人微怔,宋广平神色僵住,宋楚枫也愣了。 孟母和孟祈玉一脸讶然。 早知此事的孟父垂眸不语。 宋楚盈暗暗抓紧了袖间的手。 她没想到,孟祈年竟会当众说出这事。 端王则是姿态闲适地喝尽了杯中的酒,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宋轻瓷看了宋楚盈一眼。 她有前世记忆,知晓山贼之事都是宋楚盈一手策划,吕秀玲顶多算是帮凶。 她没想到的是,宋楚盈为了撇清自己,竟然造谣自己母亲与山贼首领有奸情。 她可真是吕秀玲的好女儿。 不知过了多久,宋广平有些气恼地看着孟祈年。 “祈年,你瞎说什么。” 孟祈年抿了抿唇:“我并非瞎说,不信你问楚盈,这是她亲口说的。” 宋老夫人和宋广平都满腹狐疑地看向宋楚盈。 宋楚盈将下唇咬得发白,声音细弱。 “我,我也是听娘说的。” 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将一切都栽在吕秀玲头上了。 反正,她已经不可能清白地从监牢中回来了。 等官府抓到那群山贼,她的罪证落实,定然会被重判。 宋广平脸色黑沉,放在桌上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如果不是端王在场,想必他会直接掀桌子。 宋老夫人默然不语,但陡然加重的呼吸,已说明她内心并不平静。 一片静默中,宋轻瓷轻笑一声。 “原来二婶与山贼首领相交多年。” “那祖母和二叔可要好好查查,养大的一双儿女,是不是宋家的血脉。” 她的目光从宋楚枫身上扫过。 这些时日,因为宋楚枫断手之事,宋老夫人和宋广平见了她连正眼都没一个。 宋楚枫出手在先,他们不敢去报案,但不代表他们心里不怨怪她和萧允。 她又想到流落在外的宋回和宋煜,心下更觉讽刺。 “若是任真正的宋家血脉流落在外,却娇养一双山贼的儿女……” 见宋轻瓷竟拿此事来做文章,宋老夫人和宋广平脸色也变了,宋楚盈有些恼火。 她放下了筷子,目光沉沉地看着宋轻瓷。 “姐姐,我和哥哥都是宋家血脉,姐姐可别信口开河,挑拨离间。” “你那假弟弟才不是宋家血脉,我们宋家没那么残忍暴戾的后代。” 她说完,又看向孟祈年:“夫君,你说是不是?” 孟祈年想起初见萧允的场景,又想起他曾经的挑衅,很自然就站到了宋楚盈那边。 “他肯定不是。轻瓷救他时,他身受重伤仍能以一敌四……” 他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端王看向宋轻瓷,玩味地重复着话中的四个字。 “身受重伤?” 第66章 送他们死路一条 端王敏锐地抓到孟祈年话中重点。 也不怪他多疑,太子便是在余州境内遇刺后失踪的。 宋楚盈说宋轻瓷的弟弟是假的,孟祈年说她这弟弟身受重伤,都很可疑。 他隐约想起,几日前宋家人和他说,宋轻瓷有个二弟,一月前刚找回。 太子也是一月多前失踪的。 这也未免太巧了些。 他有些狐疑地看着宋轻瓷。 她看起来年纪不大,十六七岁的模样,她的弟弟不可能比她大。 太子今年十九岁,断不可能比宋轻瓷小。 他心下的猜疑略略压下去一些,但还是开口问道。 “听闻宋公子去巡察田庄了,怎么至今仍未回来?” 宋轻瓷回道:“宋家各个田庄分散,有几个田庄又地处偏远,没个十天半月巡察不完。” 端王了然:“原来如此,待他回来,我若还在余州,还望宋姑娘能引荐一番。” 宋轻瓷垂眸:“那是自然。” 端王又将话题转回剿匪之上。 “宋家二房为了剿匪,已捐出一万两白银,不知宋姑娘能捐献多少银两?” 宋轻瓷心下厌恶至极。 端王这话直白得只差明抢了。 “剿匪之事,轻瓷定然大力支持,只是前段时间,轻瓷刚给朝廷捐献了大半家财,囊中羞涩。” “现在至多只能拿出5000两,希望能帮上王爷的忙。” 端王定定看了她片刻,倏然一笑。 “好,5000两便5000两,明日我派人来取。” 宋轻瓷点头应下。 得了宋轻瓷的承诺,端王心情极好,竟和席间众人开起了玩笑。 用完膳,端王起身告辞,点名要宋轻瓷送他出府。 宋轻瓷心下虽不情愿,但仍礼貌地带着端王往府门走去。 端王跟在宋轻瓷身后,步伐缓慢,姿态慵懒,目光却紧盯着她清瘦的背影。 “宋姑娘从被掳到回到宋府,足足耗费了一月之久,中间可有什么奇遇?” 宋轻瓷脚步微顿。 她就说端王为何指定她送,原来是想套话。 她回过头来,看着端王,白净的面庞上隐带诧异。 “王爷何出此言?” 端王停下了脚步。 “宋姑娘被一群山贼掳走,还能孤身逃出,且能保住清白,若无奇遇光凭智勇,实难让人相信。” 宋轻瓷看着端王,清亮的双眼微微眯起。 她被山贼掳走后,那群人将她带去了山寨中,却只顾着清点她的嫁妆,并未碰她。 相反,还好吃好喝地供着她。 她原来还有些奇怪,后来听送饭的婆子闲谈,才知道他们想把她送人。 她原以为他们想把她送给势力更大的山贼首领,现在想来,许就是送给眼前的端王。 毕竟,他才是那群山贼的幕后首领。 想到此,她对眼前的男人厌恶更深,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王爷,轻瓷在山中并无奇遇,只是趁他们不备逃了出来罢了。” 端王挑眉,修长的手指轻抚着下巴。 “可本王听说,你废了他们好几人。” 宋轻瓷秀眉微蹙。 这话,她只对萧允说过。 端王会知道这事,只可能是从那群山贼口中得知的。 他与他们,一直有联系。 “我逃出贼窝后,很快便被察觉,他们跑出来想将我抓回去,后又想对我施暴,我不得已才会对他们下手。” 那群人说是私兵,但并无军队的严明纪律。 她在贼窝时,有山贼首领约束着,下面那些人即便馋她已久,也不敢放肆。 可她逃出了贼窝,下面的人追来了,没了约束,就想要为所欲为。 若为她机敏,根本不可能从他们手下逃生。 本以为端王会恼怒自己伤了他的人,却没想到,他听完居然拍了拍手,一副十分钦佩的模样。 “宋姑娘智勇双全,本王佩服。” 宋轻瓷心说,谁要你的佩服,面上却一脸谦逊。 “轻瓷并非智勇,只不过想活着回来。” 只是她是活着回来了,她父亲却死了。 端王语带试探:“你既在贼窝待了多日,想必记得那些山贼的样貌?” 宋轻瓷摇头。 “那些山贼数目众多,轻瓷并不记得。不过……” 她欲言又止,杏眼睇着端王。 端王接过话:“不过什么?” 宋轻瓷笑着答道:“轻瓷记得匪首的模样,还知道他姓王。” 端王脸色微变。 宋轻瓷继续说道:“不只匪首,还有二当家,三当家,四当家,他们的容貌,轻瓷都记得。” “前两日,轻瓷已绘出他们的画像,交给了知府大人。” “这辈子,不将他们绳之以法,轻瓷誓不罢休。” 端王脸色阴沉,午后明媚的阳光打在他脸上,也没有将他的脸色软化丝毫。 那几人都是他精心培养出来的首领,在那群私兵中颇有威望。 宋轻瓷画像一出,那几人只有死路一条。 宋轻瓷心下有些快意,面上却仍是那副娇弱的模样。 她轻咬着下唇,双目莹莹地看着端王,语气娇怯可怜。 “轻瓷一个弱女子遭此无妄之灾,王爷定会还我一个公道,是?” 端王目光锐利地看着宋轻瓷。 她瓷白的脸上满是娇怯,一双大眼里却带着明晃晃的挑衅。 唇角的微笑,更像是在嘲讽他异想天开。 他心下烦躁,却也只能点头:“那是自然。” 他不想再虚与逶迤,甩袖离去。 宋轻瓷看着他带着戾气的背影,收起了笑容,转身回了院中。 当天晚上,端王就把孟家人叫进了府。 孟祈年也跟着来了。 端王担心他坏事,向宋轻瓷传递消息,也为了让宋楚盈能畅所欲言,直接让人支开了孟祈年,在书房里接待了孟父和宋楚盈。 得知宋轻瓷记得匪首面貌,还绘了画像交给知府,宋楚盈也很是意外。 宋轻瓷这招可谓釜底抽薪,怪不得端王会那般烦躁。 “宋轻瓷记住面貌这几人,怕是不能让他们活下去了。” 端王不耐地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 “本王手上本就缺兵,想要培养一个首领实属不易,就这样折去几个将领,实在不舍。” 孟父提议:“不如将他们易容送去别处?” 宋楚盈摇头:“现在宁王虎视眈眈,此举若被发现,王爷只怕王位不保。” 端王附和:“没错,除非本王将他们送走后不再用他们,否则他们一露面,便有可能被发现,牵扯出本王。” 可他们若再不能露面,也没必要保他们。 “王爷不若直接舍弃他们,他们连宋轻瓷一个弱女子都看不住,可见能力一般。” 端王一怔,随即抚额:“你说得倒也没错。” 不仅没将人看住,人跑了还没抓回,甚至还被废了几人。 “他们折了便折了,只是其他人,本王不想再折了。” 宋楚盈默了片刻,又提议。 “据民女所知,山寨周边有不少村镇,王爷可让人去村中抓些百姓,伪装成山贼。” “剿匪之时,直接将他们乱箭射杀,再一把火烧掉尸体即可。” 第67章 她不介意让情况再乱一些 端王神色诧异。 目光盯着宋楚盈看了几秒,而后轻笑出声。 “这是个好法子。” 他眼里难掩欣赏:“没想到宋小姐看起来弱质纤纤,倒是个人物。” 一旁的孟父神色复杂。 他虽然自私自利,但绑架百姓伪装成山贼,再乱箭射杀烧尸体之事,实在恶毒。 那些山贼本就作恶多端,现在还要让百姓替死,他们自己逍遥法外,何其不公。 他看着宋楚盈,心里莫名有几分胆寒。 她满脸娇柔,体态轻盈,仿佛风一吹就能倒,谁能想到,柔弱的表象之下,竟掩藏着这样一副心肠。 宋楚盈注意到孟父眼中的震惊,垂下了眼,声音轻柔。 “父亲,我也是为了帮王爷排忧解难。” “父亲不会与夫君说的,是?” 孟祈年头脑简单,性格也温和,看不得人无辜受苦,若是让他看到自己这一面,后果不堪设想。 端王想到白日孟祈年在宋轻瓷面前诋毁自己之事,冷哼一声。 “你那儿子性子愚钝,胳膊肘往外拐,远不如你这儿媳聪慧。” “往后你来见本王,带着你儿媳便好,本王的府邸不欢迎他。” 孟父赶紧应是。 端王又道:“往后本王与你们商谈之事,也别告诉他,省得他泄密,坏了本王好事。” 孟父忙不迭点头。 从端王府邸出来,孟父松了口气。 抬头看见仍然一脸娇柔的宋楚盈,又想到她给端王提的建议,他心下又惊又怕。 宋楚盈也看着她,眼里带着几分防备和警告。 “父亲,端王在余州不会久留,我会出此下策,也是为了尽快取得王爷信任。” 孟父有些不忍:“可那些百姓,到底无辜。” 宋楚盈眼神微冷。 “若非父亲和夫君不顶事,儿媳又何需给端王献此毒计。” “父亲不想担骂名,儿媳可以理解,可父亲不能得了儿媳的好,反过来又讨伐儿媳恶毒。” 孟父无言以对。 从这几次见面端王的反应来看,端王确实看不上他和孟祈年,却对宋楚盈青眼有加。 他想获得端王的青睐,确实只能依靠宋楚盈。 宋楚盈没再理会他,抬眼看见府门口孟祈年挺拔的背影,她脸上扬起了笑,脚步轻快,神色雀跃地朝他走去。 “夫君等久了,我们回家。” 说着,便挽上孟祈年的胳膊。 孟祈年被管家带着在王府转了两圈,也慢慢回味过来了端王不待见他,不愿与他一起谈事,也不去凑热闹,直接出了府,在府外等他父亲和宋楚盈出来。 见孟父脸色有些沉重,宋楚盈神色却是轻快,他有些奇怪。 “你们与王爷聊了些什么?” 宋楚盈笑着摇头:“没什么,王爷只是问了些余州的风土人情罢了。” 孟父也强挤出笑容,敷衍了几句。 孟祈年没有怀疑,跟两人一起回了府。 端王送走孟父和宋楚盈后,琢磨了一下宋楚盈的法子,越想越觉得可行。 当夜,就让人传信出去,让那群山贼自己下山,抓百姓给自己当替死鬼。 隔日一早,宋轻瓷便遣人,将5000两银票送到了端王府上。 一天后,宁王萧裕来到余州。 许知祥又携余州城大小官员去城门口迎接,端王也一并去了。 在众人面前,之前还斗得死去活来的兄弟俩言笑晏晏,看起来亲密无间。 宁王初来余州,在余州城没有府邸,但他来余州的目的是“协助端王剿匪”,便提出要住在端王府中。 端王心下十分不悦,但看宁王异常坚持,也只得作罢。 当晚,端王又在沁春楼设宴,为宁王接风洗尘。 宴上,宁王出其不意,拿出了此前余州城富户的捐款清单,扬言要与端王共掌这些捐款,协同剿匪。 端王脸色铁青。 余州城富户们见此情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宁王再让他们捐款。 好在端王很快恢复了神色,答应与宁王共同支配这些捐款,合力剿匪。 宋轻瓷隔天去许府见许知祥,听到这个消息,粲然一笑。 “宁王倒是聪明,只怕端王气得昨夜都睡不好觉。” 自己辛辛苦苦不要脸面逼迫余州城富户拿出捐款,宁王一来,便要与他共享,拿走一半,任是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许知祥笑着点头:“端王昨晚在宴上便沉了脸色,生生将手中的酒杯捏碎。” 宋轻瓷心下颇觉痛快。 “现在宁王来了,日日盯着他,剿匪之事,想必他也不能再拖了。” 许知祥抚着下巴,眉眼间都带着笑意。 数日前,他便给上峰陆明礼去函,请求调兵剿匪。 陆明礼拖了几日才回他,说上面同意剿匪,他在安排调兵。 现在安王都来了余州好几日了,他日日催问调兵进度,陆明礼都说在安排中。 他请求端王帮忙催促,端王却以大批兵士进驻余州,需要妥善安排粮草,得等他筹备足够的银钱。 现在银钱筹够了,端王不再托辞,可陆明礼调的兵还在路上。 “若非端王拖延,那些山贼想必早就剿杀干净了。” 宋轻瓷叹了口气。 “端王大张旗鼓来到余州,那些山贼听闻消息,只怕不是躲藏起来,便是逃往他处了。” 不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她心中实在是恨。 此时,下人来报,宁王和端王来了府中,想要见许知祥。 眼见许知祥要走,宋轻瓷叫住他。 “大人,我想与你一起见他们。” 许知祥犹豫片刻,带着她一起去前厅见宁王和端王。 宁王和端王年纪相仿,都是二十四五岁的模样,长相都很清俊,气质也矜贵,带着皇家的威严。 只不过宁王好色,眉眼间带着几分酒色财气,身体看着也有些虚。 端王重利,眉眼间带着精明之气,目光锐利。 看到宋轻瓷随许知祥一起出来,宁王双眼一亮,眼中闪过惊艳,端王面上则是讶异。 “宋姑娘怎会在许大人府上?” 宋轻瓷认真地回道:“我这两日又想起一些线索,特来告知大人。” 宁王询问了一番,知晓了宋轻瓷的身份和遭遇,心下颇为怜惜。 “宋姑娘受苦了,本王与王弟今日来,便是要与许大人商量剿匪进度。” 端王仍是那番说辞。 “本王日日催促陆巡抚,集结的兵士正在来往余州的路上,大约还有两三日路程。” 宋轻瓷与许知祥对看一眼。 巡抚所在的应州与余州距离并不远,也就天的路程,这群兵士赶了几日,还有两三日路程,显然是在故意拖延。 宋轻瓷心中气愤,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 宁王勾唇一笑。 “果然王弟没上过战场,不知兵贵神速的道理,幸好本王出京前已向父皇求得旨意,可就近调兵协助剿匪。” “正好本王的舅舅就在邻市驻扎,本王入余州之前已向他传递消息,他明日便会带兵赶来余州。” “咱们这两日部署协商好,后日便可带兵进山剿匪。” 他看向端王,满脸笑意:“王弟可与陆巡抚说一声,让他调集的兵士原路返回。余州城剿匪之事,无需他们协助了。” 许知祥和宋轻瓷心下都是一喜。 宁王调集的兵入了余州,接下来余州城怕是要乱成一锅粥。 宋轻瓷不介意让情况再乱一些。 “王爷为剿匪殚精竭虑,轻瓷实在感佩,愿捐银五万两,协助安顿这些剿匪的兵将。” 第68章 果然还是美人计好用 端王脸色阴寒。 他没想到宁王竟会先斩后奏,不与他打声招呼,便直接让他舅舅领兵来了余州。 更没想到,宋轻瓷竟然会给宁王捐款。 前几日,他亲自入宋府几次,都见不到她的面。 好不容易见上面,她也再三推脱,实在推脱不了,才勉强捐出5000两。 现在一开口就要捐5万两,这区别对待,怎能不让人气怒。 他的手捏紧了手中的茶杯,面上一片阴寒,双眼凌厉地盯着宋轻瓷,冷声道。 “宋姑娘可真是大方,前几日只愿捐出5000两,转眼便捐了5万两出来。” 他语气冷厉,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来。 许知祥也有些意外。 宋轻瓷不久前便捐了一半家财,前几日又捐了5000两,今日再捐两。 她这花钱的手法,便是有金山银山,也挥霍不了几年。 他想要劝戒,看到座上的端王和宁王,又作罢了。 他俩的夺嫡之争,他不想介入,还是隔岸观火便好。 宋轻瓷被端王阴冷的目光吓到,身体微颤了一下后,冷静地回道。 “听闻现在两位王爷,共同支配余州百姓为剿匪捐赠的银钱,那我这两便是两位王爷共有。” 她眼眶微红,抽出了袖的手帕,擦起了泪。 “这些山贼抢我的嫁妆,又坏了我的婚事和名声,我对他们实在恨之入骨。” “若能将他们置于死地,轻瓷便是散尽家财也甘愿。” 美人落泪,格外动人。 宁王当下便忍不住,起了身,走到宋轻瓷面前,轻轻拍起了她的背,眼里满是怜惜。 “宋姑娘放心,本王定将这群山贼绳之以法,还你一个公道。” 宋轻瓷忍住心中的嫌恶,含泪看着宁王,声音娇柔可怜。 “那王爷带兵进山剿匪,可能带上民女一起?民女想看到那些山贼的下场,以慰我父亲在天之灵。” 宁王想也没想就点头:“那是自然。” 宋轻瓷破涕为笑,用帕子将眼角的泪拭去。 “王爷此话可当真?” 宁王:“当真。” 剿匪需在山中奔走,无聊又无趣,能有美人陪伴在侧,他求之不得。 许知祥有些担忧地看着这一幕。 他再老古板,也知宋轻瓷这是在使美人计。 想到宁王的风流好色,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 端王则是冷眼看着宋轻瓷惺惺作态。 他真是小瞧了这个女人。 区别对待便罢了,竟当众给他难堪。 他将茶杯扔在桌上,扔下一句话,便起身甩袖离去。 “陆巡抚的兵士已在路上,哪有原路返回的道理,本王即刻便飞鸽传书,催他们加紧赶路,务必在明晚子时前到达。” 宁王本想与宋轻瓷再话衷肠,宋轻瓷提出要回去筹款,宁王只得目送着她离去。 宋轻瓷出了许府,回到了马车中,擦掉了眼角的泪,面上一片冷然。 果然还是美人计好用。 陵阳县县衙。 萧允将装满银票的精致小木箱推到县领于修文面前。 “我是余州城宋家大房二公子宋回,受知府大人所托,将这些银钱送来。” “望大人寻找工匠,修筑河堤,莫让今夏之事重蹈覆辙。” 于修文今年二十五岁,长相斯文,充满了书生意气。 他看了眼银票,便直接交给了师爷,让其将钱记账。 陵阳县靠江,地势低洼,一涨水就淹,今夏便遭了洪灾,大水冲垮了堤坝,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谈到今夏洪灾,于修文轻叹一声。 “堤坝要重修,百姓房舍要重建,朝廷拨下来的救灾银两,到手寥寥无几。” “令姐比朝廷还顾念受灾百姓,捐出一半家财救助灾民,真是仁善大义。” 听到于修文夸赞宋轻瓷,萧允面上露出笑意。 “我姐姐确是世间极好的女子。” 身处绝境,仍愿冒着生命危险救他。 被世人非议,仍愿捐出家财救助世人。 于修文面色温润。 “听闻宋姑娘要为父守孝三年。若是三年后,宋姑娘无人愿娶,本官愿……” 萧允脸色一沉,打断于修文,冷声道。 “哦,大人不嫌我姐姐被山贼掳走过,名声不好听?” 宋轻瓷后来虽自证了清白,但这种事说出去总归不好听。 更何况,她后来做的一些事,虽事出有因,但还是惹人非议。 于修文笑着摇头。 “那又如何,宋姑娘被山贼掳走并非她所愿,寻常女子发生此事,只怕早已自缢。” “她却能顶着万难,迎回亲弟,为父下葬,手刃仇人。” “如此聪敏坚韧的女子,何需贞洁作嫁,她的品格心性已是最好的嫁礼。” 他虽从未见过宋轻瓷,却听过她不少事迹。 其中大部分事迹都伴随着非议,例如不敬长辈,不温婉贤良,残忍恶毒,心机深沉等。 但他觉得能捐出大半家财资助灾民的人,不可能是坏人。 萧允有些诧异地看着于修文。 心下虽不喜他觊觎宋轻瓷,他这番言论倒是令他意外。 他还以为书生迂腐,容不下宋轻瓷这样与众不同的女子。 “于大人的敬佩我替姐姐收下了,但娶她为妻大可不必,她自会有好归宿。” 他没心情与于修文再聊,起身离去。 于修文看出他的不悦,只得苦笑。 他也只是怜惜宋轻瓷,担心她下场凄凉,没曾想会惹怒她弟弟。 萧允冷着脸往府外走去。 才走到拐角,但听有两人边走边交谈。 “真是奇了,最近又无战事,周边村镇怎会失踪那么多青壮男子?” “就是啊,若说是抢劫,那也是抢财物或女人,哪有抢劫青壮男子的?” “我看不像抢劫,抢劫还能看到尸体或活人呢,他们可是直接消失了。” 萧允心下微动,叫住两人。 两人皆穿着黑色长衫,手抱文书,想来是县衙的文书人员。 “你们刚刚说,最近周边村镇有很多青壮男子失踪?” 两人愣了一下,见萧允穿着华贵,长相英俊,气质不凡,想来是贵客,便点头。 “是啊,近日多人来报案,我刚统计了一下,失踪人数加起来足有四五十人。” 第69章 以身涉险入贼窝 这很不正常。 萧允沉吟片刻后,让两人和他一起去见于修文。 于修文正懊恼自己方才说的话孟浪,惹恼了萧允,见他重又回来,心下高兴,赶忙道歉。 萧允挥了挥手,让两位文书把刚才的发现告知于修文。 于修文听完,脸色有些沉重。 “陵阳县近半年来一直太平,怎会忽然出现这么多失踪人员?” 陵阳县半年前遭了灾,百姓生活困苦,就连土匪都很少来,因为知道各家都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萧允让于修文遣退了房中其他人,这才低声说道。 “于大人可知余州城近日发生的大事?” 于修文想了想,狐疑道:“宋公子是说,端王来余州剿匪?” 萧允点头。 “这些百姓失踪,许与剿匪之事有关。” 于修文更加奇怪。 “端王来余州剿匪之事传得沸沸扬扬,这群山贼不在山中躲藏,反而屡屡出来作案。” “不抢银钱,不抢女子,反而专抢正当壮年的男子,莫不是要扩充人员,对付官兵?” 萧允蹙眉沉思,片刻后摇头。 “不像,端王剿匪阵仗如此之大,人越多,他们越难躲藏。” “冬日天寒,这么多人藏在山中,饮食用度也是个问题,此时扩充人员不明智。” 于修文猜测:“或许他们并非被山贼抓去,许是被黑心矿场抓去做苦力了?” 萧允抬眼看他:“陵阳县内或周边可有矿场?” 于修文摇头:“陵阳县资源不丰,并无矿场,邻县倒有一个采石矿场,但那是官方正规经营,应当不会掳人去做苦力。” 他心下微沉:“这些失踪的人,会不会死了?” 萧允拿起桌上的茶,轻啜了一口。 “这么多人,若是死了,不至于一具尸体都未被发现。” 他放下茶杯:“我想看陵阳县的地图和失踪人员的卷宗。” 于修文赶紧让人取来地图和卷宗。 萧允起了身,将地图在桌上摊开,又让于修文报失踪人员户籍地址和失踪地点。 他吩咐得自然熟稔,毫无自己是民,于修文才是官的意识,仿若自己才是那个领导者。 前来送地图和卷宗的文书见状,瞪大了眼,觉得萧允不知好歹。 于修文倒是没说话,挥手让文书退下,配合地拿起了卷宗。 于修文每报一个失踪人员的地址,萧允便在地图上画上一个圈。 待于修文报完,地图上一处已满是密密麻麻的圈。 于修文看着那些圈,讶然出声。 “这些失踪的人员,都集中在太平镇、永安镇、宁远镇、淳安镇、乐清镇。” 陵阳县下辖十五个乡镇,失踪人员集中的这几个镇,都较为偏僻。 萧允圈出了被这五个镇包围的一座山。 “大人没发现,这五个乡镇,都傍着未央山吗?” 未央山是陵阳县第一山,山中多险峰,绵延上百里。 “你是说,他们都被抓进了山里?” 萧允不答反问:“大人觉得,山里会有什么?” 于修文脱口而出:“田地,猛兽,药草,薪柴……” 靠山吃山,未央山周边的几个村镇的百姓,除了种地,还有靠打猎,砍柴,采药等为生的。 萧允温然一笑,清俊的眉眼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于修文虽有书生的酸腐,但对百姓也算上心,怪不得许知祥对他评价颇高。 他将笔搁在砚台上,抬眼直视于修文。 “还有山贼。” 现在他心中已明了,这些人失踪,定与山贼有关。 “两月前,我姐姐于成亲当日被山贼掳走,花了近一月才回到余州城。” 他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绵延的山体上。 “我断定,掳走这些百姓的山贼,与掳走我姐姐的,是同一批。” 端王既要在这片山中,以山贼的名义养私兵,定然不会允许其他的山贼存在。 要么,他将其他山贼灭了,要么,全部收为己用。 于修文心中震愣。 他没想到萧允区区几句话,便将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 这属实有些匪夷所思。 “宋公子说这话,可有证据?” 萧允声音轻淡:“现下又不断案,要何证据,找到失踪百姓,剿杀这些山贼才是正事。” “于大人莫要本末倒置了。” 于修文下意识就点头应是。 应完才反应过来,萧允又不是他的上级,他何须如此顺从听话。 “我还有疑问,这群山贼抓这些百姓做什么?” 他心下浮起不好的预感:“莫非他们已经断粮,要吃人肉?” 萧允默了片刻,看向于修文,眼里带着几分戏谑。 “于大人可真能想。” 于修文也觉得自己这猜测有些惊世骇俗了些。 现在又不是乱世,不可能有吃人肉的事发生。 他白净的脸上浮上几丝薄红,讪讪说道:“宋公子觉得,他们掳走这些百姓是为了什么?” 总不可能是为了震慑朝廷,把他们当成人质? 萧允拍了拍手,冷声道。 “为了什么,去了便知道。明日我便去未央山,看个究竟。” 于修文大骇,赶紧阻止。 “宋公子,不可,你一文弱公子,若是被那群山贼抓去,我如何向许大人交代。” 萧允轻卷着袖口。 “要的便是被他们抓走,不然如何查探真相。” 于修文有些怔怔地看他:“宋公子想要以身涉险,入贼窝查探?” 萧允点头。 “未央山绵延数百里,那群山贼在山中盘踞多年,断不可能就一处藏身地。” “只有打入内部,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看着于修文:“明日还请于大人助我一臂之力。” 于修文神色复杂地点头,心里对这对姐弟充满敬畏。 萧允又和于修文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便回了客栈。 在客栈里,他紧急修书一封,将陵阳县发生的事写明,然后让人将书信连夜送去给宋轻瓷。 隔日清晨,他与于修文俱都乔装扮成寻常百姓,去了宁远镇。 宁远镇离未央山最近,失踪的百姓也最多。 两人在山下寻了几家猎户,找了几条猎狗,闻了萧允随身的衣物,留下气味。 而后,萧允背上背篓,扮作采药的药师,临进山前,他将于修文拉到一处,叮嘱道。 “届时端王带兵来剿匪,你莫要和他说我的事,只管带猎狗进山寻我即可。” 于修文有些不解。 “端王是剿匪负责人,你以身涉险助他剿匪,为何还要隐姓埋名?” 萧允没有多说,只点了他一句。 “于大人觉得端王是真心想剿匪吗? 于修文混迹官场几年,自然也知道其中一些门道,沉默片刻后,才说道。 “别人我不知晓,但我是真想剿匪。” 萧允没再多言,独自一人进了山。 第70章 被好男色的山贼盯上 萧允进山没多久,就被几个山贼围住了。 他们身上穿着狐裘,手里拿着大刀,身材魁梧,满脸恶相。 为首的山贼颊上有道疤,疤上长着粉色的皮肉,从下颌直达眼角,看着像是刚受伤不久。 萧允佯装害怕摔倒,手里的背篓也落了地,掉落出不少草药。 刀疤男看见这一幕,乐得哈哈大笑,笑够了,才招呼其余两人上前将萧允带走。 萧允假作要逃,但被几人用刀抵着,只能乖乖跟着他们走。 几人在山林里转了半天,终于在半山腰一处平坦开阔的地方,看见一个山寨。 寨中房子全是木制,看着颜色很新,闻起来还有极重的木头味,想来是刚建不久。 才进寨中,就有个秃头男和刀疤男打起了招呼。 “老刘,今天运气不错啊,才刚出门就带回来一个。” 刀疤男也停了下来,骂骂咧咧地和他寒暄。 “妈的,前几天抓的人多,现在那些人都怕了,躲着不敢出来。” “昨天下午出去跑了半天,一个人都没逮到。” 秃头男看到萧允,眼里流露出精光。 “这男人长得不错,是干什么的?” 萧允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身着一袭青色布衣,外面套了件破旧的棉袄,长发用木簪挽着,看着清贫,气质却是不俗,不像是卖苦力的。 刀疤男瞥了萧允一眼,解释道。 “应该是采药的郎中,抓到他时他背着个竹篓,里面装着药草。” 秃头男抚着下巴,顿了下后,又伸手来摸萧允的脸。 萧允看了下他粗糙的手,皱了皱眉,撇开了脸,心中嫌恶至极。 他在京中长大,为了应酬也去过不少风月场所,一眼就看出了秃头男的意图。 这人怕是个好男色的主。 见萧允躲开自己的触碰,秃头男怔了下,随即有些恼羞成怒,抡起手就准备教训他。 刀疤男赶紧按住了他,又朝身边两个山贼使眼色,让他们赶紧将萧允带下去,自己将秃头男拉到一边,低声说道。 “李哥,咱们寨中没有郎中,把他留着,说不定有用。” 他说完,又朝地上呸了口,伸手指着自己颊上的疤说道。 “我脸上这伤两月前被那个臭娘们划伤,到现在都还没痊愈,还留下了这道难看的疤。” “若是当时寨中有大夫,我就不用受这个罪了。” 萧允长期习武,耳力极佳,被两个山贼带着往前走,隔了段距离,还能听到从身后传来的声音。 听到刀疤男的话,他心下暗忖。 怪不得这刀疤男对他挺客气,原来以为他是郎中。 他脸上的伤是两月前被女人划伤的,那女人,会是宋轻瓷吗? 他很快被带进了一间房子里。 房门刚开,就有各种酸腐的味道迎面袭来,熏得萧允几欲作呕。 里面静了片刻,随后多道男音响了起来,声音虚弱,语气满是哀求。 “求求好汉放我回家,我上有老下有小,都在等着我回家。” “好汉,只要你们放我回家,我家中所有银钱都可以给你们。” 萧允微怔。 带着他来的两个山贼替他解开了缚手的绳索,一把将他推进了房内,然后关上房门离去。 萧允站在门口,忍住胃中恶心,抬眼打量房内。 房间昏暗潮湿,阴森逼仄,只有几道细碎的光,透过小小的窗户打进来。 他借着这些微弱的光,看清了房内的场景。 房内有四五十个衣衫褴褛的年轻男子,一个个都神情憔悴,双目无神,在地上或躺或坐。 见到他,有人抬头看了看,但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仿佛这一幕已司空见惯。 萧允心下了然。 这些想必都是那些失踪的百姓。 他们果然是被山贼抓走了。 他在靠墙的角落,寻了个位置坐下来,开始思索。 端王来余州已有数十日,任他怎么拖延,应该也拖不了几日了。 这群山贼这两日开始抓青壮男子上山,说明剿匪就在这几日了。 他得想办法,把这消息传出去。 萧允正闭眼沉思,胳膊却被推了一下,一道清亮的男音在耳边响起。 “喂,你是哪个村的,怎么今天还敢上山啊?” 萧允睁眼,就见一个圆脸的年轻男人凑了过来,正笑看着他。 许是几日未洗澡,他身上还带着几丝汗臭味。 萧允往旁边挪了挪,回道:“我是宁远镇的一个郎中,今日上山采药。” 圆脸男人在萧允身边坐了下来,热络地解释道。 “我也是宁远镇的,我叫春生,我爹是个猎户,我是上山打猎时被抓的。” 萧允问他:“你是哪天被抓的?” 春生神色黯然:“前天一上山就被抓了,那些人把我带到这儿,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萧允:“这几日,他们有对你们做什么吗?” 春生摇头:“他们把我们关在这儿,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连饭食都没断过一顿。” 萧允目光从屋内众人脸上扫过。 “你和他们认识吗?” 春生也跟着朝众人看去。 “他们都是附近村镇的村民,都是这两天被抓来的。” 他伸手指了指外面,压低了声音说道。 “这些人好像还在不停地抓人,也不知道抓那么多人干什么?” 萧允不答反问:“你们在这被关了几天,没想过要逃?” 春生叹了口气:“怎么没想过,可是外面有人看着,根本逃不掉。” 他看向不远处一个正躺在地上呻吟的男人,低声说道。 “我被抓那天,这人想要逃跑,被抓了回来。” “那些山贼当着我们的面,把他的脚打断了。他断了脚又没人处理,这辈子算是完了。” 萧允又和春生聊了会儿,发现他真的一无所知,也懒得再聊,闭上眼假寐。 当天晚上,萧允正睡着,房门忽被推开,两个山贼进来,抓起他就走。 他很快被带进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 房内明烛高照,四面窗户大开,视野和空气都比牢房里好了许多。 但有极重的血腥味,从床上传来。 萧允正蹙眉,白天抓他的刀疤男冲过来,一把扯住他,把他往床边带。 “大当家受伤了,你快给他看看。” 萧允低头看着床上的男人。 就见他脸色惨白,额间冷汗直流,胸口处插着一支箭。 萧允目光停在彩色的箭羽上,唇角慢慢勾起了一抹笑。 这不是他的好哥哥宁王的箭吗?他到余州了? 这位山贼首领,身上怎么会中宁王的箭? 难道,宁王发现端王和山贼首领勾结的事了? 第71章 杀个人罢了,能要多久 萧允按捺下心中狐疑,抬头看了眼刀疤男,低声道。 “这箭有毒,大当家这伤,怕是治不好了。” 刀疤男一愣,脸色难看地望着床上的大当家。 旁边另两个山贼闻言,神色也有些阴沉。 端王剿匪在即,他们的大当家受了重伤,还中了毒,简直是雪上加霜。 其中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回头看着刀疤男,冷声问道。 “大当家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中箭,你们不是……” 刀疤男打断络腮胡子男的话,看了萧允一眼,又挥挥手让他退下。 萧允听话地退下,出了房门,飞身上了屋顶,揭开盖在上面的一层茅草,听房内几人谈话。 刀疤男遣退了房内的外人,才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们今日去王爷府上见他,汇报完情况,被暂住在王爷府上的宁王发现了。” “宁王以为我们是刺客,二话不说就抽出了箭,射向了我们。” “幸好我闪得快,不然现在躺在床上的,只怕是我了。” 萧允轻轻挑了挑眉。 现在宁王真到了余州,还住到了端王府上? 不愧是端王的好对手,这一箭想必能让他今夜难眠了。 络腮胡子闻言,眉头深深拧起。 “王爷那边怎么说?” 刀疤男轻叹了一口气:“王爷说明天剿匪的军队就会到达余州,后天便会上山。” 络腮胡子身旁一个国字脸男开口了。 “那咱们明日还要出去抓人吗?” 马疤男摇头。 “现在未央山周边村镇的百姓都不敢出门了,即便出门也是成群结队,风险太大了。” “现在咱们已经抓了四五十人了,还是先别抓了。” 国字脸男点头表示同意。 “我也这么想,姓宋的那娘们上次应当没有看到咱们的大本营,一个寻常的窝点,有四五十人也不算少了。” 刀疤男抬头,神色复杂地从两人脸上扫过,又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 犹豫了许久后,方才开口。 “这次我与大当家乔装进余州城,发现城中有大当家、我和你俩的画像。” 络腮胡子愣住:“你是说,官府正在通缉我们四人?” 刀疤男点头:“那四张画像画得颇像,我听说是那姓宋的娘们画的。她在咱们寨中待了十余日,记住了咱们的样貌。” 络腮胡子男颇有些恼怒,骂骂咧咧起来。 “妈的,又是这娘们,早知道当初直接弄死她了。” 他说完,又有些怨责地看了床上的大当家一眼。 “都怪大当家,说什么这样的美人要送给王爷,死活不让咱们碰。” 刀疤男心头的怨气也被勾起。 “谁说不是呢,我还被那娘们用簪子毁了容,还有几个兄弟被她废了下身,这娘们就是个扫把星。” 国字脸男心中也有怨气,伸脚踢了下床沿,恨恨道。 “要不是那娘们跑了,大当家担心她会带人来围剿山寨,咱们也不用搬到这鬼地方来。” “新建的寨子到处一股木头味,熏得人气都喘不上来,哪有之前寨子住着舒服,离村镇也近。” 三人先是吐槽宋轻瓷,而后又怨责起大当家来,越聊越投机,到得后来竟让人送来了酒菜,三人边吃边喝边聊。 萧允窝在房顶,一边听着三人闲聊,一边在心里梳理思绪。 很快,他就理清了这几人的背景。 房内四人,都是这群山贼的领导,床上中箭昏迷的是大当家,他是端王的人。 刀疤男、络腮胡子男、国字脸男是二当家、三当家、四当家,他们三人原是山中三股山贼势力,后来被大当家打败收编了。 现在因为剿匪一事,大当家中箭昏迷,另外三人起了异心,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他们原就是山贼,自由莽撞惯了,端王想要的却是纪律严明的军队,大当家平时对他们严加管教,他们心中积累了诸多不满。 在平常,大当家头脑聪敏,武力强悍,能带领大家抢劫源源不断的钱财,他们也就忍了。 可现在,大当家自身难保,他们又面临剿杀,自然只想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眼见三人已有醉意,讨论的话题也从大当家的事,转到了聊女人和金钱,萧允无心再听,回到了牢房。 才回到牢房没多久,就有两个山贼进来寻他,然后把他带了出去。 萧允不动声色地跟着两人,走了好一会儿,来到寨中最偏远的一间房内。 周边房间俱都漆黑一片,只有那房内开着窗,亮着烛火。 两个山贼在门口嘿嘿笑了两声,一把将萧允推了进去,然后关上了房门。 萧允刚抬眼,就对上一道淫邪的目光。 是白天的秃头男。 萧允微微蹙眉,没想到这人对他还贼心不死。 秃头男坐在床边,看见萧允眯了眯眼,随后朝他勾了勾手。 “小美人儿,过来。” 萧允听话地朝他走过去。 白天刀疤男对这男人颇为客气,这人在寨中想必也是个人物。 但那三人起了异心商量对策,却没把这人叫去一起商量,想必与他并不同心。 那么,他死了,那三人想必也不会在意。 眼见萧允走到面前,秃头男笑着伸出手,想将人搂入怀中。 萧允朝他笑了笑,整张脸瞬时如花开般明艳。 秃头男被他的笑容蛊惑,一时间愣了愣。 萧允慢条斯理地伸手,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秃头男这才反应过来,伸手就去抓萧允的手,然而已来不及,萧允正慢慢将手收紧。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里流露出无边的痛苦和恐惧。 脸色也渐渐变得惨白,双唇也跟着抖动起来,双手和双脚在空中乱蹬,无意间踢到了旁边的凳子,凳子倒地,发出一连串的声响。 萧允面不改色。 房门口却传来兴奋的淫笑声。 原来是那两个山贼没走,正守在门口偷听。 萧允淡淡一笑,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不过片刻功夫,秃头男脸上已无血色,舌头外伸,身体软绵绵地倒在了床上,就此断了气。 萧允拎起他的尸体,塞到了床底,然后嫌恶地松开手,扯过一旁的床幔擦了擦手,慢悠悠地出了房间。 门口两个山贼见他出来,愣了愣。 又见他头发衣衫皆整齐,面容平静,一副光风霁月的样子,不由狐疑出声。 “怎么这么快?” 萧允淡笑一声:“杀个人罢了,能要多久。” 两个山贼面色微变,看萧允的目光又惊又疑。 他长相清俊,身材瘦削,一副文弱书生模样,会杀人? 两人下意识抬眼看向房内,没看到秃头男的身影,却见被踢倒在地的凳子,脸色大变。 正准备从腰间抽出刀,萧允已先一步伸手,一手一个,掐住了两人的脖子。 这回他没再拖延,手一拧,两人脖子直接断了,头软绵绵地歪倒在一旁,再无声息。 萧允将两人的尸体一并塞到了床底下,然后将头发衣衫弄乱,脸上装出悲愤之色,往牢房走去。 守门的几个山贼见他惨遭凌辱的模样,满脸同情地将他放了进去。 萧允进了房间,关上房门,背抵着房门,慨然一笑。 明天的山寨,有好戏看了。 第72章 王爷是否想过,让她消失? 宋轻瓷在夜间,接到了萧允从陵阳县遣人送来的信。 她一看信件内容,便知事情紧急,可夜已深,她也不便去打扰许知祥。 隔日一早,才匆匆去了府衙。 许知祥正在会客,会的是宁王和端王。 听说宋轻瓷来了,宁王双眼微亮,忙让下人将宋轻瓷请进来。 宋轻瓷进了前厅,看到宁王和端王都在,也有些惊讶。 见端王脸色阴沉,她小心试探。 “王爷这是怎么了?” 宁王替他答道:“王弟昨夜遇刺了,幸好被我撞见,用箭射伤了他,否则今日王弟怕是不能囫囵坐在这了。” 宋轻瓷一脸崇拜地看向宁王。 “王爷好生勇猛,这刺客也属实大胆,竟连王爷都敢刺杀。” 端王脸色冷沉,一言不发。 宋轻瓷的吹捧令宁王分外受用,他摆了摆手,一脸不屑道。 “他再大胆也活不了几日了,本王的箭上涂了剧毒,没有解药他只能等死。” 宋轻瓷又吹捧了宁王几句,状似无意地问道。 “不知两位王爷可有看清刺客样貌,我会丹青,可将刺客样貌画下来,全城通缉,让他的同党不敢再放肆。” 端王摇头,冷着脸回道:“未曾看清。” 宁王却是摸着下巴,细细思索起来,片刻后,果断地说道。 “我看为首那刺客,长得颇像宋姑娘画的山贼首领。” 宋轻瓷一怔,许知祥斟茶的手也微顿。 两人对看了一眼后,宋轻瓷又笑着问道。 “王爷是不是看错了,那人正被全城通缉,画像遍布余州城,躲还来不及,怎可能潜入端王府行刺?” 宁王摇头,一脸笃定地说道。 “不可能,本王在军中待了多年,阅人无数,一眼便能看穿人的真实面貌。” “昨晚刺客即便乔装过,本王也能一眼认出他。” 宋轻瓷和许知祥都没说话,但心里也明白,那人是端王的人,昨晚应该是向他传递消息。 只是不知宁王说这番话,是真的不清楚端王和那人的关系,还是在装傻。 许知祥将斟好的茶分别放到端王、宁王和宋轻瓷面前。 宋轻瓷端起茶杯,边喝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端王和宁王。 端王面上看似沉静,眼里却隐隐带着几分焦灼。 京中已有余州山贼是他私兵的说法传扬,宁王若是信了这说法,必不会让他全身而退。 说不定,宁王故意要住到他府上,就是为了找证据。 端王一边思忖,一边端起茶杯准备喝茶,却因为想得太入神,未曾将茶杯拿稳,杯子一倾,里面的茶水流到手上,烫得他一激灵。 他抬眼,就见宁王、宋轻瓷和许知祥都看着他,眼里都带着惊讶。 宁王更是含笑开口。 “王弟想什么如此入神,连我问你话都未曾听见?” 端王一怔,方才宁王有和他说话吗? 想来是他太入神,没注意听。 他蓦地将茶杯掷到地上,人也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开口。 “这群山贼实在是欺人太甚,得知本王要是这次剿匪的负责人,便潜进府来想要刺杀本王。” 他看着宋轻瓷,一副惺惺相惜的模样。 “怪不得当初他们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掳走宋姑娘,抢走你的嫁妆。” 他语气凶恶起来:“这样胆大妄为的山贼,本王绝不会放过他。” 宋轻瓷在心里暗赞,端王这借口找得可真好。 她应和道:“辛苦王爷了。” 许是心中有鬼,端王觉得宁王、许知祥和宋轻瓷看他的目光,都似带着深意。 他转移了话题:“宋姑娘今日来府衙,莫不是有事?” 宋轻瓷犹豫片刻,将萧允在信中告知她之事和盘托出。 “我昨夜收到我二弟来信,他正在陵阳县巡察田庄,听闻未央山下几个村镇,有不少年轻男子失踪。” “我二弟怀疑,那些失踪的男子,与那群山贼有关?” 端王心下一紧,但很快平静下来,坐回了椅上。 “本王要剿匪之事传得沸沸扬扬,他们这个时候想必不敢顶风作案。” 宋轻瓷接过话:“他们都敢夜袭王府了,劫掠几个百姓又算什么。” 宁王蹙眉:“可他们抓年轻男子做什么,这时候扩充人手也未免太晚了些。” 许知祥摸着下颌,猜测道:“许是想用他们当人质,届时威胁我们?” 宋轻瓷不认同:“若是当人质,抓妇孺即可,何需抓青壮男子,看管他们可比柔弱妇孺难度大多了。” 她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测。 “我怀疑,他们想要玩金蝉脱壳,将那些青壮男子伪装成山贼,替他们送死。” 她说得极缓慢,说完又低头喝起了茶,眼角余光却一直看着端王。 果然,听了她这话,端王身体微僵,垂在身侧的手也微握成拳。 她眯了眯眼,唇角轻轻勾起了一个弧度。 她猜对了。 许知祥闻言,面色微变。 宁王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宋轻瓷放下茶杯,笑道:“所以请两位王爷尽快想好对策,免得明日剿匪时误杀百姓,让真正的山贼逍遥法外。” 宁王回道:“宋姑娘放心,有本王在,定不错杀一个百姓,不放走一个山贼。” 端王也强作镇定:“宋姑娘放心。” 宋轻瓷起身告辞:“既如此,我就不打扰王爷和大人了,我先告退。” 宁王看她的目光实在炽热,她不等两人回复,就行了一礼,头也不回地离开。 宁王目送着她离开后,方才转过头,瞥了端王一眼后,转头对许知祥说道。 “许大人,咱们商量一下明日入山剿匪之事。” 端王心不在焉地听着两人讨论,间或敷衍地应一两句。 直到离开了知府府,回到马车上,他才沉了脸色。 宁王暂住他府上,他不便宣人进府,便直接来到了孟府,见宋楚盈。 孟父此时人在府衙,他也不愿见孟祈年,便直接去找宋楚盈。 宋楚盈听下人禀告端王上府找他,惊了一下,收拾一番后,匆匆来到前厅见端王。 端王看到宋楚盈那张与宋轻瓷有两分相似的脸,怒火便起,手一挥,直接扫掉了桌上的茶壶茶盏。 宋楚盈吓了一跳,一边示意下人上前收拾地上狼藉,一边笑着上前询问。 “这是发生了何事,王爷为何如此动怒?” 端王有些不悦地开口。 “你之前给本王支的招,被宋轻瓷识破了。” 他说完,又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怒道。 “这个宋轻瓷,三番五次坏本王的计划。” 宋楚盈脸色有些难看,沉吟半晌,才又说道。 “既然她总破坏王爷计划,王爷有没有想过,让她消失?” 第73章 让山贼将她凌辱至死 端王微愣,抬头打量宋楚盈。 “怎么让她消失?” 相处几日,他算是看出来了,宋轻瓷已成许知祥和宁王的座上宾。 她除了去府衙,其他时候都待在宋府,很难找到她落单的时候。 更何况剿匪在即,他也没有多余的人手去对付她。 说话间,下人已送上新茶。 宋楚盈挥手让下人退下,一边给端王斟茶,一边说道。 “民女听闻,她明日要与王爷等人一同上山剿匪?” 端王点头:“她确实要求过,宁王和许知府也答应了。” 他像是为了说服自己,解释道:“她毕竟被山贼掳走过,又在山上生活了一段时间,让她带路也正常。” 宋楚盈放下茶壶,将斟好的茶推到端王面前。 “那王爷何不让她在山中消失。” 她脸上浮现几分笑意:“王爷那些私兵不是要金蝉脱壳么,到时王爷只需趁她不备将她打晕,让他们带着她一起逃,既可当人质,又能泻怒火,还能除掉她,一举三得,何乐不为。” 端王目光幽深地看着宋楚盈。 那群山贼被宋轻瓷所害,才会落得被剿杀的下场,若是将宋轻瓷扔给他们,她必惨遭凌辱,生不如死。 他端起茶,一边喝,一边看宋楚盈。 “这么恨她,想让她死?” 宋楚盈也端起了茶,轻啜一口后,故作轻松地回。 “民女也是为替王爷除害,只要有她在,王爷的计划便难顺利开展。” 端王想起宋轻瓷的脸。 她不仅长了张芙蓉面,更有一身才学。 他看过她画的画像,逼真又传神。 这些时日,也听了她不少事迹,她聪慧果敢,有勇有谋,不似寻常女子娇弱。 他对她有些兴趣。 他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句。 “她若未逃走,已是本王的妾。” 当初她被掳走后,王信义一直不让那些山贼碰她,为的就是把她献给自己。 他当时看过她的画像,只觉得美则美矣,没什么灵魂,收用也可,不收用也行。 可后来得知她逃走了,几百人出动去找她,不仅没将她找回,反被她伤了好几人,她自己也安全逃回余州。 这次见了,又听了她回到余州后的事迹,他对她的兴趣前所未有地高涨,对她起了久违的征服欲。 宋轻楚盈淡笑。 “王爷不了解她,她的性子是绝不可能给人做妾的。否则,她早就是我夫君的妾室了。” 端王冷哼一声,一脸不屑。 “你夫君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知州之子,自己又无功名在身,给他做妾,哪有给本王做妾舒爽。” 宋楚盈摇头,以示不认可。 “她与我夫君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情谊颇深。十六年的情谊,都不足以让她委身做妾,可知她心意坚定。” “她也当众宣称过,宋家嫡女绝不做妾。王爷难道还能为她休了王妃,立她为正妃?” 端王冷笑一声。 “她不过一介商户之女,曾与你夫君有婚约,还被山贼掳走过,哪来的资格做本王正妃。” 宋楚盈脸上浮现笑意,很快又压了下去。 “此次剿匪,她只给王爷捐款5000两,却给宁王捐款两,如此区别对待,她定是故意针对王爷……” 她欲言又止。 端王脸色微沉,目光沉沉地看着宋楚盈。 “你是说,她知晓那些山贼,是本王的人?” 宋楚盈觉得端王这话问得可笑,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正色道。 “这消息,不是已经传遍了京城么?否则宁王怎么也会来余州?” “远在京城的人都知晓,近在余州的宋轻瓷,怎会不知呢。” 她看着端王,轻咬下唇,柔声说道。 “说不定,这消息,还是她放出去的呢。” “毕竟,整个余州城,除了她,还有谁会对这群山贼恨之入骨呢。” 端王脸色更沉。 “可她一介商户之女,久居余州,在京城怎会有人手?” 宋楚盈:“王爷难道没听说过,有钱能使鬼推磨?” “宋家是余州首富,她手中有那么多银钱,莫说把手伸到京城,便是伸进皇宫,怕也不难。” “更何况……” 她卖了个关子,没再往下说。 端王目光紧盯着她:“更何况什么?” 宋楚盈:“更何况她与知府大人交好,知府大人为官多年,京中有一二好友也正常。” 端王想到宋轻瓷和许知祥的关系,又想到宋轻瓷给他捐的大半家财,默然不语。 宋楚盈看着他阴沉的脸,知道他已听进了自己的话,勾起了唇。 “说不定,她早就认识宁王,这次宁王来余州,也是她的手笔。” 端王摇头:“这不可能,她这次是第一次见宁王。” “以我对宁王的了解,若是早认识她,早就把她带去京城,收归己用了。” 宋楚盈却不认可:“万一他们在王爷面前演戏呢?” “宋轻瓷这人狡猾刁钻,城府极深,这两月我接连在她手上吃亏,王爷,不可不防。” 端王喝了口茶,而后默然不语,蹙眉沉思。 宋楚盈也不催他,淡笑着喝茶,等他决定。 半晌后,端王放下茶杯,抬头看宋楚盈。 “本王可以按你说的做。” 不过一个女人罢了,舍了就舍了,还是皇位重要。 他得了天下,什么样的女人要不到。 “只是现在宋轻瓷已识破金蝉脱壳之计,此次剿匪又有宁王调集的军队在,本王有心放水,他们怕也难逃法网。” 宋楚盈已然想好了对策。 “那就把他们杀了,把那些百姓救下,王爷也能落下爱民如子的好名声。” 她巴不得这些山贼死绝,尤其是王信义死去。 那样,她与山贼勾结之事就再无人证了。 端王愣住。 “本王为了养他们,近几年花费数十万两白银,你现在要本王亲手杀了他们?” 他手中有钱有权却无兵,好不容易花费巨资养起几千私兵,却要他亲手剿杀,他如何舍得。 宋楚盈劝道:“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王爷若保他们,必定落下把柄,若是此事被发现,怕是要引起众,届时只怕王位不保。” “几千私兵与王位,孰轻孰重,想必无需民女多说。” 第74章 让她消失在那座山中 端王五指紧攥成拳,满脸痛惜。 片刻后,他松开了五指,慨然一叹。 “罢了,只要本王舍了他们,能全身而退便成。” 宋楚盈松了口气。 她还真怕他会执迷不悟。 “听王首领说,宋轻瓷两月前逃走后,他们担心她会带人回去抓他们,建了新寨子,现在他们都住在新山寨中。” 端王点头:“对,旧寨他们已经弃了,新寨与旧寨有些距离。” 宋楚盈又问:“王爷可知新塞地址?” 端王又点头:“本王未曾去过,但有地图,届时找个向导,应当能找到。” 若是向导起疑心,找到新寨后,再将向导灭口便是。 宋楚盈说道:“宋轻瓷不知新寨地址,明日必带官兵们去旧寨拿人。” “王爷进山之前,可建议兵分两路,您带人直奔新寨地址,将伪装成百姓的山贼剿杀,将真正的百姓救出。” “届时,知晓事情真相的山贼已死,被王爷救出的百姓必对王爷感恩戴德。” 端王闻言,抚掌大笑。 折了几千私兵,却能落下爱民如子的好名声,他也不亏。 他看着宋楚盈,满脸赞叹。 “都说宋轻瓷是余州第一才女,本王看来宋二小姐也不在话下。” “宋二小姐聪慧有加,可当谋士。” 宋楚盈露出受宠若惊的笑。 “王爷,明日民女想乔装打扮成兵士,与王爷一道进山。” 她必须保证,明日让宋轻瓷消失在那座山中。 本来,她两月前就应消失在山中。 迟了两月,但也不晚。 解决了心事,端王神情愉悦地点头。 “好,明日本王带你进山。” 明日就要进山剿匪,孟祈年听闻宋轻瓷也要一同进山,心下担忧,准备去宋府找宋轻瓷,劝说她不要进山。 走到府门口,却遇上了从里面出来的端王,他身边还跟着宋楚盈,两人边走边聊,神情放松。 孟祈年皱了皱眉,诧异过后,上前冲他行了一礼。 端王看到他,却是轻蔑一笑,迈步离去。 宋楚盈没想到会遇上孟祈年,脸色有些难看,挤出笑容唤了句“夫君”。 孟祈年目送着端王的马车离去,才回头看宋楚盈,神色阴冷。 “端王找你做什么?” 今日他父亲不在府中,端王来了孟府却不见自己,反而直接见了宋楚盈。 他想起来,前两次上端王府,宋楚盈都在,而且端王对她评价颇高。 莫非这两人之间,有什么首尾? 宋楚盈心下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 “端王是来府上找父亲的,见父亲不在,才见了我。” 孟祈年脸色稍缓。 “你与你说了什么?” 宋楚盈低声说道:“不过是明日进山剿匪之事罢了。” 她语带试探:“夫君可听说了,明日姐姐要与官军们一同进山?” 孟祈年点头。 “我正要去宋府见轻瓷,不让她明日进山。” 听闻孟祈年要去宋府找宋轻瓷,宋楚盈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姐姐向来固执,夫君觉得自己能说服她吗?” 孟祈年剑眉微蹙。 “说服不了也要说,山中凶险,她两月前好不容易才逃回来,我不会再让她以身涉险。” 宋楚盈心下讥嘲,面上却一副温婉之色。 “我随夫君一起去,你一人说服不了,我也好帮腔。” 孟祈年有些狐疑地看着宋楚盈,犹豫道。 “轻瓷现在不喜你,你若与我一道前去,只怕她会生气,连我也不愿见。” 宋楚盈在心下嗤笑一声。 宋轻瓷不愿见他,是心中厌恶他,与她何干。 “既如此,我便不打扰夫君了。” 她抓住孟祈年的手,神色娇柔,满眼柔情。 “夫君可一定要说服姐姐不进山。那些山贼心狠手辣,胆大包天,昨夜竟敢潜入端王府刺杀王爷。” “姐姐两月前从贼窝中逃脱,如今又引来剿匪军队,他们定然对姐姐恨之入骨。” “姐姐若再落入他们手中,必会生不如死。” 孟祈年听得胆战心惊。 低头见宋楚盈一脸关切,思及自己刚说的话,对她又涌上几分心疼与愧疚。 “轻瓷不喜你,你对她还如此关切……” 宋楚盈打断孟祈年的话,抓住他的手,抬头温柔地看他。 “她毕竟是我姐姐,又是夫君心中挚爱,只要她能安全,我受些委屈又算什么。” 孟祈年心中越加愧疚,忍不住将宋楚盈搂入怀中,怜惜道。 “你放心,待这些山贼被剿杀,轻瓷大仇得报,心中再无芥蒂之后,我定然与她说和,让你俩重修旧好。” 宋楚盈回搂住孟祈年的腰,柔声道。 “只要夫君知我委屈,便是姐姐这辈子不原谅我,我也不会怨她。” 她从孟祈年怀中退出,抬头轻声催促。 “夫君快去宋府劝说姐姐。” 孟祈年点头:“好,在府上等我回来。” 说罢,抬头朝府外早已备好的马车走去。 宋楚盈一脸微笑地目送他。 直到马车消失在转角,她才收起笑容,唇角挂上一抹讥诮。 宋轻瓷素来顽固,等这一天又等了许久,孟祈年怎么可能说服得了她。 今日去宋府,他不是吃个闭门羹,便是与宋轻瓷大吵后被赶走。 无论哪种结果,她都乐见。 未央山,黑风寨。 今日的山寨很混乱。 昨夜大当家遇刺,二当家、三当家、四当家喝酒夜聊,醒来时已日上三竿。 三人醒后,看到床上大当家仍在昏迷当中,但唇色已经发黑,脸色也发紫,想来毒已入心肺。 三人都明白他已无药可医,便不再管他,出了房门。 下面的人都不知大当家出事,仍然像往常一般,准备下山抓人,被刀疤男叫住。 他让人集合寨中山贼,与他们开了个短会,告知大当家遇刺之事。 众人听完,心下都十分惶恐。 络腮胡子摸着胡子,想要将明日官军就会上山剿匪之事告诉众人,却被刀疤男止住。 他朝络腮胡子使了个眼色,又在人群中搜寻秃头男的身影。 “李哥呢,开会他怎么没来?” 李哥是大当家王信义身边的红人,很受他器重,因此在寨中虽不是当家,但地位很高,众人都很尊重他。 刀疤男这一说,众人才发现秃头男不见了,他身边的两个跟班也不在。 众人开始对话,然后发现,昨晚之后,就没人见过他们三人了。 刀疤男、络腮胡子男和国字脸男脸色都有些难看。 片刻后,看守牢房的几人开口。 “昨夜李哥身边的两个跟班,把牢房中的一个男子带走了。” “后来,那男子是一个人回来的。” 三人闻言,脸色微变,二话不说就来到了牢房,让人将萧允带了出来。 刀疤男看着他,脸色阴郁。 “李哥和他两个跟班不见了,是不是你干的?” 萧允脸上毫无畏色:“李哥是谁?” 刀疤男解释:“昨日我将你带进寨中,他是第一个问候你的,他是光头……” 萧允脸上顿时露出悲愤之色。 “他昨晚将我……将我侮辱之后,便放我回来了。” “他不见了,定是跑了,他说官军明日便要进山剿匪了。” 第75章 你们能否带我一起跑路? 萧允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满脸惶恐。 他们虽知剿匪之事,但并不知确切日期。 大当家王信义也一直安抚他们,剿匪的负责人是端王,他们都是端王的人,端王定不会对他们痛下杀手。 他们原本还有担忧,可现在端王到达余州已十余日,仍然不见动作,他们便放下了心。 现在王信义面前的红人都带头逃跑了,那说明端王要来真的了。 见众人满脸惊恐,刀疤男面色难看,朝萧允低斥一声。 “你休要胡说,李哥素来仗义,断不可能扔下我们逃跑。” “你定是被他侮辱,心中悲愤交加,才会如此中伤他。” 萧允抿唇不语,垂下了头,有些委屈地看着地面。 想到昨晚偷听到的三人谈话,他心下了然。 刀疤男想要稳住这些山贼,与其他两位当家私自逃走。 毕竟,成百上千人一起逃,成功概率可比三人逃低多了。 这么多人在山中逃窜,明日想一网打尽也难,他不想看到那么多漏网之鱼,所以他没有戳穿刀疤男的想法。 见萧允识趣,刀疤男心下满意,朝众人挥了挥手,替秃头男开解道。 “李哥素来勤奋,做事事事争先,今天定然是下山抓人去了。” 萧允不情不愿地说道:“我昨晚确实听他说今日要早早下山抓人,他昨日没抓到几个,担心被上面责怪……” 众人听了他这话,神色略微放松了些,可一想到官军明日便要进山剿匪了,脸上还是带着忧色。 刀疤男看了萧允一眼,压低了声音和众人说道。 “大家别慌,咱们是端王的私兵,王爷不会放任我们去死的。” “咱们抓这些百姓,就是为了让他们替咱们去死。” 萧允微愣,随即薄唇轻勾。 原来端王打的是这个算盘。 众人也怔住,随后有人诧异地问出声。 “二当家说这话是何意?” 这几日,为了防止走漏风声,王信义一直没说抓百姓的意图,大家都以为是抓来做人质的。 刀疤男为了稳住众人,只能将实情托出。 “大家明日一早,便换上这些百姓的服饰,然后让这些百姓穿上我们的衣服。” “等端王的人到了,会直接将百姓当成我们,一箭射杀后毁尸灭迹。” “咱们到时候会被当成百姓放走,只要出了未央山,咱们便是良民了。” 众人听了这话,都有些振奋,心头的担忧也解了。 只有几个稍微精明些的,脸上仍带着几分疑虑。 刀疤男见众人都放下了心,便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为明日剿匪之事做准备。 众人退下后,三人又将萧允叫到了大当家的房内,认真询问起来。 “李哥昨晚真的和你说,今晚要下山抓人吗?” 萧允摇头:“我那是为了配合你。他昨晚确实带着两个手下逃了。” 他看了床上昏迷不醒的大当家一眼。 “他得知大当家中箭中毒,性命垂危,知道在寨中再待下去也是死路一条。” 络腮胡子男身体一僵,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怎么会,大当家说了,端王不会置我们于不顾。” 他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也像是为了说服其他人,喃喃自语道。 “毕竟端王手下无兵,为了养我们,他这些年花费了不少银钱。” 国字脸男也说道:“是啊,我们对王爷至关重要,他怎么会对我们痛下杀手。” 刀疤男拧着眉,好一会儿后才低声说道。 “除非大当家有事瞒着我们。” 络腮胡子男和国字脸男对看一眼,脸色微白。 这就说得通了。 大当家是端王的人,能直接与端王对接,李哥又是大当家的人,他如果从大当家那里知晓一些私密的事,那么他连夜逃跑,也说得过去了。 刀疤男看向萧允:“昨晚李哥逃跑前,可与你说了什么?” 萧允做出一副沉思状:“他想带我走,我挣扎不愿,他担心吵醒大家,便让我回去了。” “他好似说过,这次剿匪虽是端王负责,但宁王也会介入。” 刀疤男一拍桌子。 “这就说得通了。我听说端王和宁王是对手,如果宁王也会参与剿匪,那端王肯定不敢公然偏向我们。” 他有些怒:“这个姓李的真是忘恩负义,亏我平日对他那么好,他知晓这么重要的消息,竟然独自跑了。” 络腮胡子也有些生气。 “山上人这么多,他肯定担心人多了容易被发现。” 国字脸男也点头:“要不我们也跑,真等到了明日,只怕跑也来不及了。” 络腮胡子有些心动。 “现在大当家不顶用了,咱们和端王又不熟,将全部希望放在端王身上,确实危险。” 刀疤男越想越觉得他俩说得有道理。 “我觉得也是,端王堂堂一个亲王,怎么可能冒死救我们。” 听闻他们要跑,萧允赶紧说道:“我不想死,你们要跑,能否带上我?” “我会医术,会煮饭,也懂些天文地理,定不让你们在山中迷路。” 下面的山贼都是小喽罗,死活影响都不大,这几个首领才是大头。 现在大当家昏迷不醒,他无须理会,但这三人若跑了,再想找到就难了。 在寨中出手,想一人除掉三个首领和一群山贼,还是有些难度。 跟他们一起走,他便能寻机会在路上除掉他们。 刀疤男、络腮胡子和国字脸都看着他,眼里意味不明。 萧允继续说道:“白天走若被其他人看见,容易引起恐慌,不若今天夜里咱们一起走?” “现在端王被宁王盯上,为了消灭罪证不留后患,定会对咱们赶尽杀绝。” “走之前,咱们最好带上端王与大当家往来的信件或证物,这是他在余州养私兵的罪证。” “待局势平稳,咱们再带上这些证物去投奔宁王,宁王为了扳倒端王,定会重用咱们。” “到时咱们向宁王要些财物,远走他乡,隐姓埋名,去过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再不用担惊受怕。” 三人眼神微亮,很是心动。 刀疤男拍了拍萧允的肩,有些狐疑道。 “你怎会懂这些?你真的只是个郎中?” 萧允笑道:“我曾是个书生,只因为家中父母病逝,无人再供养我读书,才不得以做了郎中。” 刀疤男放心了。 “行,你先回牢房,今晚子时,我们三兄弟带你一起走。” 第76章 我要进山,护佑她安全 萧允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欣然应下。 转念一想,最有头脑的大当家,已经躺下了。 剩下这三人都是收编的小股山贼的头领,没接受过训练,能想到先行逃跑,已经不容易了。 他安心回了牢房。 才刚在角落坐定,春生就凑了上来,问他被叫去干什么。 萧允看了他一眼,目光又从房内其他人脸上扫过。 若是他什么也不管,这群人也许活不过明天。 他虽残暴,但也只杀该死之人。 他又想到了宋轻瓷,她自己身处绝境之中,仍愿舍身救重伤的自己。 好不容易要回万贯家财,又捐出大半救助灾民和无家可归的妇孺。 若是她明日上山,看到一地无辜百姓的尸体,想必也会难过。 想到此,他朝春生勾了勾手,让他凑到近前。 春生一脸狐疑地将耳朵挪到了他嘴边。 他低头,在春生耳旁低语几句。 春生闻言,有些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担心发出声音被发现,又赶紧捂住嘴,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显然是被吓到了。 好一会儿后,他才平静下来,有些惊惶地看着萧允。 “你说的是真的?” 萧允懒得和他证明什么,只低声问道:“想活吗?” 春生赶紧点头。 萧允看着他:“想活就按我说的做。” 春生又将耳朵凑了过来。 萧允在耳边简单地说了几句话,他听完,有些狐疑地看着萧允。 “就这么简单?” 萧允点头:“就这么简单,你去告诉其他人。” 他懒得多嘴。 接下来,萧允闭上了眼假寐。 春生将房内其他人叫到一起,和他们说起了悄悄话。 众人听完,都一脸吃惊地看着春生。 经过春生的提醒,又不约而同地看向角落里闭目养神的萧允。 他一身青衫,头发微乱,坐在潮湿阴暗的角落里,却像坐在龙椅般矜贵从容。 最后,有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咬牙开口。 “看他气质不错,不像是普通人,反正左右都是死,不如听他的。” - 余州,宋府。 宋轻瓷正收拾包袱准备出门,却听到春湘来报,孟祈年要见她。 她头也没抬,径自回道:“不见。” 她以为自己拒绝得很干脆,孟祈年便会知难而退,识趣离开。 不曾想他直接以要见岳父的名义,进了孟府,直奔她的院子而来。 宋轻瓷在院门口遇上了她。 孟祈年已有段时日没见宋轻瓷,乍然见她,喜悦又激动,忍不住叫出声。 “轻瓷……” 宋轻瓷蹙眉看他:“你来干什么?你现在是我堂妹夫,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孟祈年神色微黯,但很快又想到来意,开门见山地问道。 “听说你明日要一同进山剿匪?” 宋轻瓷淡淡地应了一声。 孟祈年有些焦急地走近一步。 “你别进山了,山中凶险,那些山贼又对你恨之入骨,若是万一……” 宋轻瓷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 “即便我出事,也与你无关,你就别操这个心了。” 孟祈年心中一痛,神色怅然地望着她。 “轻瓷,我是担心你。” 宋轻瓷淡笑一声:“这份心还是留给你的家人,我自有别人操心。” 孟祈年没想到宋轻瓷瓷会这样顽固,焦急地走近,想要抓她的手。 宋轻瓷后退一步,躲开了孟祈年的触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遇事就躲是你的性子,不是我的。” “你自己不敢进山,只想躲在安全的地方苟且偷生,但我不是。” “不将这群山贼剿除,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她说完,不再理会孟祈年,转头对身边跟着的丫鬟说道。 “春湘,走。” 而后,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孟祈年看着她冷漠又疏离的背影,慢慢红了眼眶。 她现在,竟连他的关心,都不愿接受了吗? 他有些失魂落魄地回了孟府。 宋楚盈一直让门房关注着他的行踪,孟祈年一回府,她就得知了消息,匆匆赶往主院。 她在房内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他的身影,最后到了书房,才找到他。 他坐在桌案旁,手里拿着一纸枫叶制成的书签,正痴痴地看着。 宋楚盈一眼便看出书签上的字,是宋轻瓷题的。 她心下有些不悦,但强挤出笑颜,迎了上去。 “夫君这副模样,想必没有说服姐姐?” 孟祈年将书签夹回书页中,神色黯然。 “轻瓷执意要跟着进山。” 宋楚盈轻叹一声:“姐姐的性子素来顽固,夫君劝不动她也是情理之中。” 孟祈年语气艰涩:“她不仅不听我劝告,还怨我不敢进山,贪生怕死。” 宋楚盈上前抓住孟祈年的手,满脸心疼。 “姐姐是在迁怒夫君,但这不是夫君的错。那群山贼穷凶极恶,夫君只是个文弱书生……” 孟祈年忽然想到萧允。 他也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可他却一身武艺,杀人不眨眼。 他蓦地站了起来,一把抽出了放在书架上的剑,冷声道。 “谁说我是文弱书生,我也习过武,我也能斩奸除恶,护佑轻瓷安全。” “那些山贼掳走轻瓷,坏她名声,也坏了我和她的婚事,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宋楚盈有些愣愣地看着孟祈年,不知道他忽然发什么疯。 “夫君,你这是要……” 孟祈年看着手中的剑,朝前一指,沉声道。 “明日,我也要跟着进山。” “她既执意要进山,那我便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不让那些山贼伤她分毫。” 宋楚盈眼前一黑,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却也只能强装镇定。 “夫君对姐姐一往情深,姐姐明日看见夫君,定会感动不已。” 看来,她让宋轻瓷在山中消失的计划,得重新制定了。 - 宋轻瓷离开宋府,去了府衙见许知祥。 明日就要进山,大家都很忙碌,端王、宁王在集合军队,许知祥也在衙门清点官兵。 宋轻瓷将许知祥叫到一旁,说道。 “大人,为免出意外,我准备今日先赶去陵阳县,明日一早和陵阳县官差先上山。” 许知祥一脸惊诧地看着她。 “你明日不和我们一起进山?” 宋轻瓷点头:“那些山贼毕竟是端王的人,即便有宁王在,我也担心他会使计。” “我若能先一步进山,便能先他一步动手。” 第77章 他定会将山贼和百姓一并歼杀 余州城到陵阳县有段距离,从陵阳县到未央山又有段距离,大批军队行军速度也慢,等真正能上山怕是要到后日了。 时间拖得越久,变故就越多。 许知祥有些忧虑:“可陵阳县官兵不过百人,你们先进山万一遇上大批山贼,岂不危险?” 宋轻瓷安抚道。 “明日与我们一同进山的,除了官兵,还会有家人被俘的百姓。” 见许知祥仍然忧心忡忡,她又说道。 “大人尽可放心,届时我会见机行事,若是真有大批山贼,我定然会等在陵阳县,与大人和王爷会合。” 她先一步走,也是为了避免和宁王过多接触。 宁王是出了名的风流好色,近几日她又在他面前使美人计,已然勾动了他对自己的兴趣。 若是明日路上,他邀请自己共乘一辆马车,她答应也不是拒绝也不是。 许知祥仍有顾虑:“那两位王爷若是问起你为何先走,我该如何答复?” 宋轻瓷:“便说我二弟被山贼掳上了山,我心中焦急难耐,先去陵阳县察看情况。” 许知祥点头,转身去书房,快速写了封信,交给宋轻瓷。 “陵阳县县令于修文是我门生,你到了陵阳县可去找他。” 宋轻瓷点头。 许知祥担心她行路安全,又派了两个官兵,一路护送她去陵阳县。 当夜子时,宋轻瓷到了陵阳县,敲响了县衙的门。 于修文一早就接到了配合剿匪的通知,这几日一直在做剿匪准备,忙到深夜仍未就寝。 听门房说有女子来找,他无比惊讶。 深更半夜,又是女子,实在少见。 听门房说她是余州宋家大小姐,他心下顿时了然,亲自起身去接。 来到府门口,就见一妙龄女子静静伫立在门前,背对着他看着外面的夜色。 她身披黑色斗篷,背影纤瘦,说不出的清寒。 她身旁跟着两个官差,还有一个丫鬟,三人都静静站着,眉眼间虽有疲惫,脸上却没有丝毫不耐,可见教养极好。 于修文听说她的事迹后,对她的英勇无畏很有好感,见她亲自来访,不由放柔了声音。 “宋小姐……” 听到声音,宋轻瓷回过头来,摘下风帽,露出脸来,冲他微笑。 “于大人……” 于修文微愣。 她长着一张芙蓉面,柳眉杏眼,翘鼻红唇,脸型流畅,皮肤更是如剥壳的鸡蛋细腻。 许是经历所致,如画的眉眼间,虽有女儿家的娇柔,但更多的是沉静坚韧。 未被山贼掳走之前,她便是余州城内出名的美人和才女。 于修文心中更多几分怜惜,朝宋轻瓷拱了拱手。 宋轻瓷对眼前的年轻人也有些好感。 他长相清俊,身形玉立,言谈举止斯文有礼,身上带着读书人的风骨。 她素来喜欢读书人。 她朝于修文行了一礼,又看向门口停着的马车。 “于大人可否先安排我的车夫、丫鬟,和这两位官差大哥去休息?” 赶了大半天路,人和马都累了。 于修文点头,赶紧叫来管家,将人和马都安排下去休息。 宋轻瓷又说道:“于大人,我有几句话想与你单独说。” 于修文将她带去了书房。 看到书房亮着的灯,桌案上放着的陵阳县地图和失踪人员的卷宗,宋轻瓷便知他还未休息,对他好感又添几分。 于修文必是个勤勉的好官,怪不得许知祥对他评价颇高。 她拿起桌上的地图看了起来。 地图上围绕着未央山的一圈村镇里,被划了好多个圈。 她又瞥了眼旁边失踪人员的卷宗,顿时了然。 “这是失踪百姓的居住地址。” 于修文点头,眉眼间带着几分忧色。 “是的,他们被山贼掳走,已有好几日了。” 想到宋轻瓷也是被这群山贼掳走,他又有几分不自在。 “宋小姐在被陵阳县内山贼掳走,本官身为陵阳县县令,面上实在无光。” 宋轻瓷笑着摇头。 “大人无需自责,哪里都有恶人,再说了,我是在余州城被掳走的。” 于修文只觉眼前一晃。 她不说话的时候,沉静如水,自带几分冷意。 笑起来的时候,却有少女的娇俏活泼,很是明媚。 恰好下人送来茶水,他挥了挥手,示意下人下去,他亲手替宋轻瓷斟起了茶。 “宋小姐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要事?” 宋轻瓷放下地图,端起于修文倒好的茶,边喝边说。 “明日端王和宁王集结的官军便会来陵阳县,但他们人多,行军速度慢,我担心误事,想先一步进山。” 于修文有些意外。 “先一步进山?可陵阳县官兵不过百余人,若是和那群山贼对上,只怕未必有胜算。” 那些山贼穷凶极恶,人数也不少,对山中地形又熟,简直是毫无胜算。 宋轻瓷回道:“官兵不够,便再带上百姓。” 她纤长的手指在地图画圈的地方点了点。 “这几个村镇的百姓家中有人失踪,对这些山贼深恶痛绝,想必不会畏惧。” 于修文很是不解:“听闻端王和宁王集结了上万官军,誓要将这群山贼赶尽杀绝。宋小姐为何要将动员百姓去剿匪?” “他们对这些山贼虽有恨,但毕竟只是普通百姓,没有多少战力,极易出现伤亡。” 宋轻瓷轻叹一声,放下了手中茶杯,看着于修文,沉声道。 “王爷可知,这些山贼抓那些百姓做什么?” 于修文摇头。 宋轻瓷:“他们是想将这些百姓伪装成山贼,替他们送死。” 于修文一怔,随即脸上多了几分愠怒。 “他们竟如此胆大包天?” 片刻后,又冷静下来。 “既然咱们已知他们的目的,剿匪时吩咐官军小心辨别便是,何需咱们先一步上山?” 宋轻瓷沉默片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盘托出。 “因为这群山贼是端王在余州城养的私兵,他不愿舍弃他们,才会想出如此毒计。” 于修文神色震愣,拿着茶杯的手顿住,只觉自己的观念都被颠覆了。 宋轻瓷继续说道。 “现在端王的计谋已被我识破,为了毁灭罪证,他定会将这群山贼全部灭口,但他不能保证不会有个别山贼混在百姓之中离开,以他的性子,定会将这群山贼和百姓一并歼杀。” “如果让端王赶在咱们之前找到他们,这些百姓定然无一能活。” 第78章 是时候,让这群人来弥补她了 于修文回过神来,神色复杂。 “若端王真是这样的人,那咱们确实得先他进山。” 宋轻瓷问道:“大人可知那群山贼现在的落脚之处?” 于修文摇头。 “我不知道,但是我能找到。” “那群山贼抓了许多百姓,只要让猎狗闻过他们的衣物,再进山寻找他们即可。” 说到这里,他才想起来萧允进山之事。 “宋小姐的二弟宋回宋公子,前日为找那些失踪的百姓,伪装成采药的郎中进山了。” 宋轻瓷一怔,瓷白的脸上闪过一抹担忧。 “他进山了?” 萧允武艺虽高,但也难以敌众。 想来以他的聪明才智,应当不会意气用事。 怕就怕出现意外情况。 “我们可否在明日清晨进山?” 时间拖得越久,越容易出意外。 于修文点头:“可以。” 宋轻瓷起身:“那我便不打扰大人,先下去歇息了。” 于修文赶紧叫来管家,让他为宋轻瓷安排客房。 此时的山寨中,大多数人也已入眠。 只有守在牢房外的几个山贼,一边打盹,一边看着房门。 刀疤男特意让手下过来,将萧允叫了出去。 守门的山贼见二当家的人来找萧允,也没生疑。 萧允来到大当家房中。 刀疤男、络腮胡子男和国字脸男都在。 大当家依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但是面色更加灰败,伤口也出现了溃烂,想来撑不过明日。 其他三人面色也不太好。 萧允看了眼桌上放着的几个包袱,沉声道。 “东西收拾好了,现在走么?” 他话音刚落,两把刀却一左一右,横在了他脖子两侧。 他神色微顿,却没有惊慌失措,甚至连气息都未粗重分毫。 “三位当家这是作何?” 刀疤男冷眼看着他,面色阴沉如水。 “你是什么人?” 萧允仍然是之前那套说辞:“郎中。” 络腮胡子男冷笑一声,横在他脖间的刀往里压了压,刀刃已触到萧允脖间白净的皮肉。 “说谎,李哥和他两个小弟根本没跑。他们死了,被人生生掐断了脖子。” “说,他们是不是你杀的?” 原来是发现了秃头男和他两个小弟的尸体。 萧允轻笑一声,不疾不徐地说道。 “我是宁王的人。” 三人面色微变,看着萧允,神色晦暗不明。 萧允继续说道:“你们想必也知道,宁王和端王是对手,现正在争夺储君之位。” 刀疤男作为寨中二当家,此前与大当家关系不错,也常跟着他出山见端王,知晓一些宫廷之事,闻言点了点头。 “不错,他俩确是对手,大当家也是被宁王所伤。” 他有些不解:“你既是宁王的人,为何要潜入寨中?” 萧允唇角浮起明艳的笑。 “当然是为了瓦解分化你们,将你们收为己用。” 他看了眼床上的大当家一眼:“只是宁王未曾想到,大当家会去端王府上,他一箭会将人射伤。” “否则,他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派我前来了。” 他拍了拍手,淡声说道:“三位当家既打算逃走,想必已不信任端王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作声。 萧允继续劝道:“端王在余州养私兵之事,早已传到京城,宁王也是听闻此消息,才请旨来到余州,与端王共同剿匪。” “现在诸位可不是端王亲兵,而是端王谋逆的罪证。现在他定不会保你们,相反,他会想方设法对你们赶尽杀绝。” 三人听得脸色煞白,身体发颤。 萧允伸出两手,推开横在脖子两侧的刀,慢悠悠道。 “既然如此,三位何不另投明主,用旧主罪证,去新主面前投诚。” 刀疤男沉吟良久,才再度开口。 “你说你是宁王的人,有何证据?” 萧允脸上笑容愈盛。 他与宁王一道在宫中长大,多年亦兄亦友亦敌,对他的了解,想必比他母亲还深。 要证据,他有的是。 他轻而易举就说了出了宁王喜好,宁王母妃和宁王妃的名晦及身世背景,甚至连宁王府的管家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宁王身边亲卫的名字和数量都一清二楚。 为了更显真实,他还说了几桩外界私下传扬的宁王糗事。 三人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你,你怎会知道这么多?” 萧允笑答:“因为我是宁王身边亲卫,自然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 “上午与你们商量逃走前,我是不是也与你们说过,要整理大当家与端王勾结的证据,日后呈送给宁王?” 三人呆呆点头。 国字脸男对他的身份已深信不疑。 他拿出桌上的包裹,打开,指着里面的物件说道。 “这些都是我们整理出来的信物,你看看是否可用?” 萧允走上前,就见里面都是些财物,其中几颗夜明珠,确是出自端王府。 但这并不能作为端王与他们勾结的证据。 他蹙眉问道:“可有信件书函之类的物件?” 国字脸男摇头:“我们不识字,就是有也不认识。” 刀疤男沉吟了片刻后,有些犹豫地开口。 “大当家在旧寨时,有个书房,里面有不少文书。我们山寨搬得匆忙,未将书房里的东西搬过来。” 萧允:“既如此,我们便去旧寨寻找。” 刀疤男有些担忧。 “两月前,那姓宋的娘们是从旧寨中逃走的,她说不定记得旧寨地址。” “若是她此次随同剿匪官军入山,定然会找去那里,我们若是撞上,岂不危险。” 萧允讥嘲一笑:“难道端王会不知新寨地址?他若带兵来新寨,你们也未必能逃脱。” “我在宁王身边待了多年,对端王性子也甚是了解。他为了剿杀你们,明日定然会与宁王兵分两路,让宁王去旧寨寻你们,他自己来新寨。” “咱们去旧寨若能遇上宁王,正好与人会合,你们也可弃暗投明,何乐不为?” 国字脸很是心动,劝起了刀疤男。 “二哥,咱们去旧寨,若是能找到扳倒端王的证据,咱们也算有活路了。” 络腮胡子也劝道:“是啊,二哥。” 他将刀疤男拉到一旁,眼角的余光从萧允身上扫过,压低了声音说道。 “若是没找到扳倒端王的证据,无法向宁王投诚,咱们便把这小子杀了。” “咱们在旧寨还有不少钱财没转移,便是不向宁王投诚,咱们拿了那些财宝,以后也能衣食无忧。” 萧允耳力极佳,即便他们压低了声音,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想杀他?他们四人联手都未必是他对手。 但他对他们还未转移的那批钱财有兴趣。 宋轻瓷为与许知祥结盟,献出了大半身家,说起来,都是这群山贼惹出来的。 是时候,让他们拿钱来弥补她了。 第79章 他们并非百姓,而是逃跑山贼 三人很快达成一致,决定继续带着萧允去旧寨。 四人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离开了山寨。 次日清晨。 心中有事,宋轻瓷醒得极早。 她简单地梳洗一番,便去找于修文。 于修文正在前院清点可以上山的官兵,看到她来,微微一愣。 为了上山方便,她穿着简便的长衫,长发全束在脑后,脸上脂粉未施,身上首饰全无,看起来却格外英姿飒爽。 宋轻瓷在于修文面前站定,笑问。 “于大人可准备好了?” 他眼里布满红血丝,眼下青黑,脸上带着几分疲惫,想来一夜没睡。 于修文点头:“可以出发了。” 临出发前,宋轻瓷将于修文叫到一旁,将一幅地图交给了他。 “剿匪的官军到了陵阳县,定然会来府衙。届时让你的人将这幅地图交给许大人。” 于修文接过地图,展开看了看,发现图上标注的点,与昨晚他看的那幅并不相同。 他有些奇怪:“这是?” 宋轻瓷解释:“这是那群山贼居住山寨的地址,我之前被掳,就是被关在这个寨中。” 于修文神色微怔。 宋轻瓷脸色平静道:“我们先上山,无人给剿匪官军带路,他们循着地图,就能找到。” 于修文有些担忧。 “他们在山中盘踞多年,怕是不只这一个藏身之所。” 宋轻瓷回道:“这个山寨规模甚大,可容纳千余人,他们短时间内不可能再造一个同等规模的山寨出来,也不可能将山寨中的一切毁灭干净,官军前去不可能一无所获。” 于修文点头,将地图交给了管家,嘱他到时候一定要交到许知祥手中。 冬日夜长,此时天还未亮,四处暗沉,空气也一片清寒。 众人燃了火把,匆匆往宁远镇赶去。 到得宁远镇,天才微亮,于修文安排了三波人出去,一波去寻猎狗,一波去失踪人员家中要他们的衣物,另一波去动员周边几个村镇的百姓一起进山,剩下的人则在原地休息。 听闻近日失踪人员都与山贼有关,周边村镇的百姓都很愤慨,纷纷表示要一同上山歼贼。 于修文只挑选了青壮年,稍稍休整过后,众人浩浩荡荡上了山。 - 余州城。 剿匪的官军昨日已集结完毕,寅时便在府衙门口集合,准备出发。 许知祥、端王、宁王、孟父,以及城中其他官员都到了。 孟祈年和宋楚盈也伪装成官兵,分别跟在孟父和端王身后。 宋楚盈担心被发现后被赶回去,一直低着头,不让孟祈年发现她。 几人都发现宋轻瓷不在,有些诧异,端王更是直接问了出来。 “宋姑娘呢?她不是说今日要给大家带路,莫不是害怕了?” 孟父已是端王的人,自然站在他那边,也跟着嘲笑道。 “她被山贼掳走过,在山中受尽搓磨,心生恐惧也不无可能。” 宁王倒是有几分担忧。 “宋姑娘莫不是出事了?前几日,那群山贼不还进王府刺杀王弟,他们不会对她下手?” 端王冷哼一声。 “她只怕是被此事吓破了胆,所以才闭门不出,临阵脱逃。” “还以为她多大的胆子,原来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柔弱妇人。” 宁王沉默不语。 他虽对宋轻瓷感兴趣,可看中的也不过是她的美貌,对她的品性还真不了解。 混迹人群中的孟祈年闻言心情复杂。 宋轻瓷昨日还斥责他贪生怕死,现在她自己却龟缩不出? 宋楚盈却是蹙起了眉头。 这不像是宋轻瓷的性子,她未必不怕死,但她不是临阵脱逃之人。 她定然,在打别的主意。 许知祥见三人没再说话,这才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宋姑娘昨日得知她二弟在陵阳县失踪,心中忧虑,昨日便先赶去了。” 端王闻言,脸色微变,音量也高了不少。 “你说什么,她昨日便去陵阳县了?” 许知祥点头。 “近日陵阳县下辖不少村镇百姓失踪,宋公子也在其中,宋姑娘怀疑与那群山贼有关,她实在等不及,便想先去陵阳县查探。” 端王目露不悦:“你昨日为何不告知本王?” 许知祥:“下官昨日见两位王爷都在忙碌,宋姑娘也怕耽误公事……” 宁王看了端王一眼,淡淡道。 “宋姑娘又不是王弟手下,为何要告知王弟?” 端王顿了顿,才说道:“本王是担心宋姑娘一个弱女子,只身前往匪患横行之地不安全。” 许知祥笑道:“王爷放心,下官特遣了两位官兵随行,定不让宋姑娘出事。” 那群山贼现在已自身难保,哪还有精力下山抓人。 孟祈年闻言,心下又喜又忧。 喜的是宋轻瓷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并未临阵脱逃。 忧的是她先行前往陵阳县,后又要跟着众人上山,极易出事。 宋楚盈心中却全是忧虑。 这两月来,她已在宋轻瓷手上吃了不少亏。 这一次宋轻瓷率先前往陵阳县,必定不安好心。 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按下心中的不安,跟着官军前行。 - 未央山上。 宋轻瓷等人在山上走了一个时辰左右,便撞见几个百姓。 他们神色慌乱,衣衫破旧,脚步匆匆,正往山下跑去。 宋轻瓷眼尖,出声叫住那几人。 那几人明明听到了她的声音,却只是脚步微顿,而后跑得更慌了。 于修文察觉到不对劲,赶紧让几个官兵过去,将他们提了过来。 那群人共有四人,都是青壮男子,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像是被吓坏了。 于修文皱眉看着他们:“你们是何人?” 为首的圆脸男子回道:“我们是山下的百姓,几日前被山贼掳上山,今日好不容易寻到机会逃出来,便想着赶紧回家。” 宋轻瓷开口:“我方才叫你们,你们不何不停下?” 圆脸男子答道:“我们以为是山贼追来了,心中害怕,不敢停下。” 宋轻瓷轻笑一声:“难道山贼中还有女子?” 那人又答:“我们心中慌乱至极,听到声音只觉害怕,来不及分辨是男声女声。” 人在慌乱之中,确实没办法做到耳清目明。 宋轻瓷没再追问,换了话问。 “你们既从山贼处逃出,定然知道他们藏身位置,能否为我们带路,助我们将他们铲除?” 圆脸男子神色微愣,他身旁几人身体也微颤,低着头似连大气也不敢出。 片刻后,圆脸男子回道:“我们逃得匆忙,一路只顾逃跑,并不认得路。” 他右侧那人也壮着胆子说道:“是啊,我们被抓了几日,粒米未进,饥困交迫,实在没有体力再上山。” 他左侧那人也说道:“小民失踪已有几日,家中年迈父母只怕愁坏了,小民只想早日归家,让他们不再为小民担惊受怕。” 众人闻言,对几人都充满同情。 牵着猎狗的那位猎户更是开口为他们求情。 “大人,他们好不容易逃出来,怕是被吓坏了,不如让他们先归家。” 于修文正要点头应允,宋轻瓷冷声开口。 “不行,他们并非百姓,而是伪装成百姓逃跑的山贼。” 第80章 剿匪进行中,山贼杀无赦 众人一愣,下意识看向了那几个百姓。 那几个百姓脸色煞白,眼神慌乱,身体似也在发抖。 圆脸男子强作镇定。 “姑,姑娘为何这么说?我们都是山下百姓,并非山贼。” 宋轻瓷柳眉微挑。 “那你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地,做何营生,父母姓甚名谁。” 她说完,又补充道:“今日上山的,除了剿匪官军,还有各村镇寻人的百姓,你可别说错了。” 圆脸男子愣了愣,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他咬着牙,声音细弱地报出了自己和父母的名字,家中住址。 没有人出来指证或反驳。 见状,另外三人也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仍然没有人站出来指认。 圆脸男子似是松了口气,抬头看着宋轻瓷,语带挑衅。 “这位姑娘,你可还有话说?” 宋轻瓷对他们本也只是怀疑,见没有人出来指认他们,心中疑虑也渐消。 许是她神经紧绷,想太多了。 可她总觉得这几人给人的感觉奇怪,看着不像是寻常百姓。 于修文见状,朝他们挥了挥手。 “你们下山。” 几人面上露出喜色,转身匆匆离去。 宋轻瓷看着几人的背影,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之处在哪,复又叫住几人。 “等等。” 几人身影微顿,却不敢再走,只得回过头来,看着宋轻瓷,神色略有不耐。 宋轻瓷看了于修文一眼,冷声道。 “大人,将他们四人拿下。” 于修文愣了一下,看看宋轻瓷,又看看那四人,清俊的脸上带着几分迷茫。 但想到宋轻瓷曾被山贼掳走过,许是见过这几人,还是挥了挥手,让人将这四人拿下。 现场官兵众多,那四人不敢再跑,只脸色苍白地看着于修文。 “大人,我们犯了何罪,为何要抓我们?” 宋轻瓷慢慢地走到四人面前,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 “方才你们说,你们被抓了几日,粒米未进,饥困交迫,为何能跑得如此快速?” 圆脸男子回道:“我们为逃命竭尽了全力,跑得快一些有何不可。” 宋轻瓷伸手拨了下他身上的衣物。 “你们的衣服都不合身。” 这几人身材比较高大健硕,身上的衣服穿在身上普遍偏小偏紧,有几处的皮肉似都要鼓出来。 圆脸男子低头看了下身上的衣物,解释道。 “我们家中贫困,无钱添置新衣,穿家中兄长旧衣,或是市场上购买置旧衣,不合身也是常事。” 宋轻瓷又伸手,撩起了他身上的长衫,露出脚上黑色的长靴来,冷声道。 “你们家中既贫困,又为何买得起牛皮长靴?” 这时代,寻常百姓多穿草鞋或布鞋,贫穷人家更是连草鞋都穿不起,多打赤脚。 于修文也察觉出不对劲来,让人上前将其余几人的长衫掀开。 果然,他们脚上穿着同一制式的长靴。 宋轻瓷冷笑一声。 “我竟不知陵阳县竟富裕至此,贫苦百姓也能长得如此健壮,穿得如此之好。” 圆脸男子仍试图狡辩。 “这,这靴子,是我们捡的。对,捡的。” 宋轻瓷:“哦,在哪里捡的,能否再去捡几双来?” 圆脸男子顿时语塞。 于修文盯着他们脚上的靴子,面色难看。 “这是军中将领才能穿的靴子,你们倒是好福气,一捡就捡了四双。”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端王给他们安排的。 四人都脸色灰败,说不出话来。 宋轻瓷不想再与他们浪费时间,对于修文说道。 “将他们捆了,让他们带我们去山寨。” 说完,又盯着四人,冷声道。 “我们带了猎狗随行,他们都闻过失踪百姓的衣物,没有你们也能找到你们的藏身之处。” “你们识相就配合一些,告诉我们山寨中的情况。” 圆脸男子低着头,仍试图负隅顽抗。 宋轻瓷看着他,淡声道。 “端王和宁王集结了上万军队,誓要荡平未央山,我们只是开胃菜,大部队还在后面。” “你们以为你们真能逃得了?你们若乖乖配合,我们还能为你们争取宽大处理。” “若是你们不配合,等待你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圆脸男子沉默良久,终于败下阵来,交代了前因后果。 原来他们一早便逼着关在牢中的百姓们脱下了身上的衣物,换上了他们的衣物,他们则换上了百姓的衣物。 更换完毕后,他们四人又去找寨中几位当家询问下一步计划。 可很快他们就发现,大当家早已毒发身亡,死状凄惨。 二当家、三当家、四当家都不知所踪,想来是逃了。 这个事实,让他们心中惶恐不已。 最后,他们决定一不做二不休,也趁着剿匪官兵还没到,逃之夭夭。 没想到没跑多远,就撞上了官兵,还被宋轻瓷识破了身份。 得知此地已离山寨不远,寨中山贼不多,失踪百姓都还活着,众人心中都有些高兴。 宋轻瓷又问起了萧允的情况,但他们都不太清楚。 宋轻瓷心下又喜又忧。 于修文让人加紧赶路。 又半个时辰后,众人到达山寨外。 这个寨子只有六七十个山贼,且现在没了首领,而上山的官兵加百姓却有上百人,加上寨中被抓的百姓,加起来人数远多于山贼,后面又有大批军队压阵,众人倒也不怕。 只是现在寨中山贼与百姓换了衣物,他们并不知道百姓们会穿什么衣物,担心混战起来误伤百姓。 最后还是宋轻瓷想到了区分办法。 “穿长靴的是山贼,待会儿打起来,你们手中的武器,都朝穿军靴的人身上招呼。” 这群山贼想借百姓身份逃跑,草鞋布鞋不便后续长途跋涉,他们换了衣物却不舍得换下长靴。 刚刚逃跑那四个山贼,便是在鞋上露了破绽。 众人点头,操着刀剑木棍锄头等各式武器进了寨中。 才进寨中,便有一队人往前走来。 他们衣着整洁,却空着手,垂头丧气地往前走。 他们后面,还有一波人,部分人穿着破败脏乱的旧衣,部分人穿着刻意弄脏弄坏的新衣,手里都拿着刀剑等武器,嘴里骂骂咧咧,赶前一波人往前走。 众人下意识低头,看他们脚上穿的鞋子。 不少人的鞋子被长衫盖住,看不清楚,但走动间也能分辨一二。 走在前面的那波人脚上穿的是草鞋或布鞋,后面那波人脚上穿的都是长靴。 剿匪军民与两波人迎面撞上,互相都是一愣。 片刻后,迎面那群人却忽然纷纷伸手,往整起的发上绑起了干草。 为首那个男子还边绑边叫。 “宋回宋公子让我们在发上绑上干草,发上有干草的是百姓,没有干草的都是山贼。” 第81章 你是他的妻子吗? 众人闻言,都有些惊喜。 这些人虽然穿着的衣服有新旧,但须得仔细分辨才能看出。 他们穿的鞋子虽极易分辨,但打斗过程中总不能一直低着头。 头上是否绑有干草,却是抬着头也能一眼看出,极易分辨。 宋轻瓷担心其中有诈,多问了一句。 “你是谁,家住何处,家中有什么人,父母做何营生?” 为首那人一边往前跑,一边快速答道。 “我叫王春生,是未央山下宁远镇上猎户王有财的大儿子,今年二十二岁,尚未娶亲。” “我下面有一个十九岁的弟弟王冬生,一个十五岁的妹妹王秋水。” “我爹打猎为生,我娘是个裁缝。” 他话音未落,宋轻瓷身后就有道浑厚的声音响起。 “是春生,是王春生,我也是宁远镇的……” 宋轻瓷松了口气。 于修文也反应过来,对身后官兵和百姓说道。 “手里拿着武器,头上没有干草那群人是山贼,抓住他们。” 众人闻言,同仇敌忾地冲了上去。 山贼们顿时惊慌不已。 自发现去找几位当家的人久久未回后,精明的已发现事情不对劲,再派人去找他们,也是走一个跑一个,到得后来所有人都发现事情不对劲了。 可此时再跑已来不及,他们只好强撑着,逼那些百姓们出来替死。 那些百姓不知道他们心已散,手中又无兵器,只能乖乖按他们说的做。 却没想到那些百姓竟会留有后手,一个个都在袖中藏了干草,就等此刻派上用场。 被逼的几十个百姓都是有血性的青壮年,被关了几日,又早知替死之事,心中早就愤怒不已,见此刻有了后盾,一个个都激昂起来,跑出去就近寻了武器,很快加入了混战。 于修文和宋轻瓷都不会武艺,为了不给大家添乱,没有加入战斗,而是在一旁观战。 一方有备而来,一方仓促应战,那群山贼很快便败下阵来。 众人开始打扫战场。 死者就近挖坑掩埋,俘虏则捆缚起来,扔在一旁。 宋轻瓷在被救的百姓中找了一圈,都没看到萧允,心中有些焦急。 她走到王春生身旁,询问萧允的下落。 “方才听你提到宋回宋公子,你可知道他的下落?” 王春生在刚刚的战斗中伤了手臂,正在包扎伤口,闻言神色黯然。 “今日一早宋公子被山贼带走之后,就再未回来。” 宋轻瓷心下微沉。 他莫不是出事了?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他那般聪明,又有武艺傍身,怎么可能出事。 王春生看宋轻瓷脸色不太好,强撑着笑容安抚道。 “宋公子神通广大,肯定不会出事的。” “他比我还晚两天被绑上山,却知道这群山贼绑我们的目的。” “往头上绑干草这个法子,就是他教我们的。” 宋轻瓷心不在焉地点头,心却总安定不下来。 王春生问她:“你是宋公子的妻子吗?” 宋轻瓷摇头:“我是他姐姐。” 王春生继续安抚:“宋小姐,你别担心,宋公子一定会安全回来。” 宋轻瓷点头,起身去问被俘的山贼们。 然而这群山贼中稍微有点地位,或者稍微精明些的都跑了,剩下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 反倒是之前在半山抓的那个圆脸山贼提供了线索。 “那位公子如果不是被几位当家杀了,便是和他们一起跑了。” “他自称是郎中,二当家很器重他,这几日找了他好几次。” “早上他也是被二当家他们叫走的。” 于修文马上传令下去,让众人在山寨中搜查起来。 搜查完一圈,没发现萧允的尸体,倒是发现了几具山贼的尸体。 于修文提了圆脸山贼前去指认,马上便知道死的人是大当家,还有他身边的红人李大有及其两个跟班。 大当家王信义是毒发身亡,另三人都是被活活掐死的。 圆脸山贼见到李大有及其两个跟班,喃喃自语。 “他们不是跑了吗?怎么会死在这里?” 于是宋轻瓷又知道李大有看上萧允,想要侮辱他之事。 看结果,显然他没有成功,反倒被萧允反杀了。 众人又在王信义房中搜查了一番,却一无所获。 宋轻瓷看着略显空荡的房间,叹了口气。 “那几位当家既然逃了,定然将要紧的东西都带走了。” 于修文转头看向那个圆脸山贼。 “你可知他们逃向何处?” 圆脸山贼摇头:“这处是我们的新寨,能藏的人不多。我们在山中有多个藏身之所……” 宋轻瓷打断他的话,对于修文说道。 “他们应当去了旧寨。” 于修文有些不解:“你怎么知道?” 宋轻瓷解释道:“他们既要逃命,肯定要带上钱财。旧寨规模大,他们居住的时日长,他们的财物定然藏在那附近。” 她当初被掳走后,一直关押在旧寨。 与她一道被抢的大批嫁妆,想必也不会藏太远。 她被掳走后,官府一直有派兵找她,她逃回余州后,他们又要担心她带官兵来抓他们,必定不敢兴师动众搬运财物。 于修文沉吟过后,点头同意。 “既如此,我们现在便去旧寨寻他们。” 宋轻瓷摇头:“是我,不是我们。于大人,你带人守在此处,等大部队到来。” “我带人去旧寨。” 于修文毫不犹豫反对。 “那怎么行,你只是个弱女子,若是……” 宋轻瓷打断他:“你必须留下来镇场。” 她将于修文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说道。 “若是端王先到此处,到时无你镇场,他必定会将这群被俘的山贼灭口。” 于修文一愣,随即无奈点头。 “那我留下,你路上注意安全。” 若是端王和宁王到时分头行动,许知祥跟着宁王一路,端王先带人到了此处,无他在此,端王确实有可能直接灭口。 如此想来,他留下来要应对的压力,并不比去旧寨小。 宋轻瓷没敢耽搁,挑了二十几个未受伤的官兵,又带着向导和猎犬,往旧寨赶去。 第82章 别让她给孟家生个皇嗣出来 当日巳时,宁王和端王带领的大批官军,到了陵阳县。 官军未直接进县城,而是在县外休整。 端王、宁王、许知祥、孟父等人进了县衙,找县令于修文。 得到的消息却是,于修文已带着官兵先行进山了。 端王闻言,怒不可遏。 “一个小小县令,竟敢不听命令先行进山,若是坏了本王的剿匪大计,本王要他好看。” 衙内下人闻言,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宁王倒是神色平静。 “你何时下过令,不许于县令先行进山的?” 端王语窒,很快又反应过来。 “本王是剿匪负责人,难道他不应该先与本王汇合,听侯本王命令吗?” 许知祥为于修文说话。 “许是发生了什么急事,于大人来不及与王爷汇合,只能先行进山。” 府内下人闻言,赶紧递上于修文留下来的两张地图。 一张标注了失踪百姓所在村镇。 一张标注了山贼藏身的山寨地址。 端王率先接过标注了山寨地址的地图,摊开一看,发现标注的地点是旧寨地址,心下微松。 宁王和许知祥凑近一起看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端王将两张地图摊在桌上,边看边分析。 “从地图来看,失踪百姓集中在太平镇、永安镇、宁远镇、淳安镇、乐清镇这五个镇,说明近日那群山贼在这周边活动。” “但他们藏身的山寨,却离这五个镇极远,不知他们是弃了这个山寨,还是在使调虎离山之计。” 宁王和许知祥都看着地图,沉默不语。 端王指着地图,提议道。 “为免中计,不如我们兵分两路上山,一路从宁远镇上山,一路往山寨去?” 这确实是比较高效的方法。 宁王和许知祥都没有反对。 端王继续说道:“既然王兄没意见,那本王带一队人马从宁远镇上山,王兄带一队人马去山寨?” 宁王虽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但也知道这安排肯定于他有益。 他反问道:“不如本王带人马从宁远镇上山,王弟带人马去山寨?” 端王心下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 “本王自然没意见,只是这群山贼想必积累了大批财宝藏于寨中,若是……” 他话音未落,宁王便打断了他。 “本王转念一想,山寨里潜藏的山贼定然更多,本王舅舅带的兵马更足,还是本王去山寨。” 他有兵却缺钱,端王有钱却缺兵。 他虽想抓获这批山贼,但他更想拿下大批财宝。 山上山贼成千上万,他不信端王能杀光,他总能抓到一两条漏网之鱼,坐实端王养私兵之事。 但这样千载难逢接收财宝的好机会,他不想错过。 端王勾唇一笑。 “既如此,那本王便带人从宁远镇上山了。王兄带的人马多,便让许知府协助。本王这边,让孟知州协助即可。” 宁王同意了,许知祥也不便反对。 以他对于修文的了解,他和宋轻瓷定然也是从宁远镇上山的。 有于修文和孟知州在,端王应该不敢太放肆。 端王于是又各队人马的首领,开始部署分两路上山剿匪之事。 部署完,宁王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夸道。 “王弟久居京城,没想到对未央山的地形如此熟悉。” 端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很快又掩了下去,若无其事道。 “王兄谬赞,本王不过根据地图做的分析罢了。” 宁王又道:“王弟从未上过战场,对排兵布阵,却也不像生手。” 端王回道:“剿匪与打仗并无不同,都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本王既是剿匪负责人,当然得好好研究。” 他意有所指:“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许知祥假装听不出两人话中暗藏的锋芒,出去准备去了。 陵阳县外,原地休整军队中,孟祈年发现了乔装成兵士的宋楚盈。 他一脸惊诧:“楚盈,你跟来做什么?咱们是来剿匪,不是来游玩的。” 宋楚盈被发现也不恼,而是一脸担忧地解释。 “我担心你和姐姐的安危,所以想跟来保护你们。” 孟祈年眉头紧皱:“胡闹,你又不会武艺,怎么保护我们?” 不拖累他们已经不错了。 宋楚盈咬着唇说道:“姐姐也不会武功,但她不也跟着进山了。” 孟祈年:“她那是为了给大家带路。” 宋楚盈垂下眼:“我也可以带路的。夫君难道忘了,当初姐姐被山贼掳走后,那一个月里,我日日陪着夫君上山寻她,对未央山,我未必没有姐姐熟悉。” 想到那一个月,孟祈年脸上有些不自在。 他就是在那一月里,和宋楚盈朝夕相处,对她生了几分情谊。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心生贪念,想要两者兼得。 他和宋轻瓷,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想到此,他脸色微冷,看着宋楚盈,沉声说道。 “军队里有的是向导,哪里需要你一个女子来带路。快给我回去,若是被人发现我带妻子进山,别人只会觉得我离不开女人。” 宋楚盈好不容易跟来,又有大事要做,自然不会听孟祈年的,低声回道。 “夫君放心,我不会让人发现的。” 见宋楚盈难得固执,孟祈年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唤过随身跟着的小厮,就要把宋楚盈强行送回去。 宋楚盈假意顺从,却偷偷寻了个地方躲了起来,等端王和孟父回来。 不多时,众人出来,开始分兵进山。 端王带的,是他奉令从周边市县调来的官军。 宁王带的,是他驻扎在邻市的舅舅带来的军队。 许知祥和孟父则分别带了一半官兵,跟在军队之中。 宋楚盈在临出发之前,找上了端王和孟父,说了孟祈年要把她送回余州之事。 端王闻言冷笑一声,瞥了一眼孟父。 “管好你的宝贝儿子,若是让他坏了本王大事,本王让他死在未央山。” 孟父身体巨震,忙不迭点头。 “王爷放心,下官一定好好管教儿子。” 端王近日对宋楚盈颇为信任,此次宋楚盈偷偷跟着进山,想必另有目的。 他不敢破坏端王计划,又担心影响儿子前途,只能唯端王马首是瞻。 只是看到一旁的宋楚盈,心下生出了几分烦闷。 她一个女子,不好好在后院待着,却偏要出来与端王搅弄风云,若是因此连累了孟祈年,连累了孟府,那他真无颜下去见列祖列宗了。 宋楚盈也有些害怕端王真的对孟祈年下手,忙为他求情。 “夫君只是担心我的安全,还望王爷别和他一般见识。” 端王轻蔑地看了两人一眼,冷哼道。 “待会上山后听我吩咐,少给我生事。” 又伸手一指宋楚盈:“你接下来跟在本王身边。” 孟父脸色微变。 宋楚盈赶紧点头。 孟祈年见端王和宁王等人从县城出来,里面却不见宋轻瓷,心下有些奇怪。 见父亲与端王聊完,准备进山,他忙凑上去,左顾右盼道。 “父亲,轻瓷呢?她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出来?” 孟父抬头看他一眼,有些没好气道。 “她一早便跟着于县令进山了。” 说罢,又看了眼不远处,正跟在端王身边的宋楚盈,冷声道。 “你还有心思惦记宋轻瓷,有时间还是看好你那个好媳妇,可别给孟家生个皇嗣出来。” 第83章 你这伤没必要治了 孟祈年一怔,顺着孟父的目光看去。 就见宋楚盈正寸步不离地跟在端王身边,两人时不时低头说话,看上去极其亲近。 孟祈年脸色有些难看。 孟父看到他的反应,也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低声说道。 “端王剿匪完应当就会离去,以后,你和楚盈好好过日子,旁的就别再想了。” 孟祈年想到宋轻瓷,心下微堵。 “你方才说,轻瓷一早就跟着于县令进山了?” 孟父点头,有些自言自语道。 “她昨日便先来了陵阳县,今日又不等大家,便先进山了,莫不是有别的计划?” 他想到之前宋楚盈给端王献的计,心下隐隐有些担忧,总觉得今日山上会发生意料之外的事。 想到此,他赶紧叮嘱孟祈年。 “待会儿上了山,你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别到处乱跑。” 孟祈年已经知道端王和宁王兵分两路上山之事,看孟父神色也有些凝重,忍不住问道。 “今日山上,是不是会很凶险?” 孟父敛眉看他:“剿匪怎么可能不凶险,那群山贼穷凶极恶,今日肯定要见血。” 孟祈年顿时担心起来:“那轻瓷……” 她只是个不会武艺的弱女子,又被那群山贼记恨,落是再度落入他们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孟父神色一凛,冷声打断他。 “你还是先顾自己,还管她做什么,她今日便是死在山中,也与你无关。” 孟祈年低下头,不再言语。 宋轻瓷能不能再接纳她,端看这次在山中他的表现了。 若是她遇难,他定然要英雄救美,好好保护他。 上次她被掳走后,他施救不及时,两人才会错过。 这回他一定要弥补遗憾,不让旧事重演。 萧允跟着刀疤男,络腮胡子男和国字脸男走了大半日,才到达旧寨。 这一路,四人边走边聊,关系亲近了不少,萧允也探听到了不少情况。 刀疤男姓刘,原名刘一刀,原是未央山下一个屠户,后因好赌败光了家财,后来上山落草为寇。 他刀功不错,心肠也狠辣,还有些小聪明,成为山贼后很快便得了贼首青睐,在寨中当了个二当家。 只是没当多久,王信义就来了,不仅设计害死了大当家,还带来了很多金银珠宝。 王信义武功高强,头脑聪明,后面又有贵人重金扶持,很快就收获了寨中众人欢心。 刘一刀打不过王信义,又贪图他带来的钱财,很快便带头认了王信义为大哥,跟着他混。 络腮胡子男名叫张大发,他爹便是未央山一波山贼首领,他当山贼也算子承父业。 不同的是,面对王信义的“重金招安”,他和他爹都很爽快,直接让了他当大哥,没有和他刀兵相见。 国字脸男名叫徐有财,他从小无父无母,被山贼带上了山后,便顺理成章当起了山贼。 他原来待的寨子,也是被王信义花钱收编的。 说起王信义,三人都有些佩服。 说他不像是寻常山贼,鼠目寸光只顾眼下,也不是贪图享乐的人。 他做事极有章法,收编了未央山上数十波山贼后,很少带他们下山抢劫,反而制定了严明的纪律,要大家严格遵守,还亲自教大家练武。 只是山贼们随性自由惯了,受不了那些严明纪律,一个个叫苦不迭。 几人还提到,王信义收编大家后,长达两年的时间里,都未带大家去干大票,都是在未央山周边村镇小偷小抢,也极少杀人。 两月前抢宋轻瓷的嫁妆,是他们这两年来,干的最大的一票。 说起那次抢劫,三人双眼还在泛光。 刘一刀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那么奢华的婚礼,那么丰厚的嫁妆。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对,十里红妆。” 萧允轻笑一声,眸光却冷了不少。 “是吗?有多奢华?” 张大发也说道:“你不知道,光嫁妆就装了几百箱,我们出动了几百人,拉了上百车才拉完。” 萧允心下一动。 那毕竟是在余州城内,当街抢的嫁妆,想要当场运出城,肯定不太可能。 那些嫁妆,被抢后不是藏在吕家,便是藏在端王府。 他若无其事地说道:“那么多嫁妆运出城太容易被发现了,你们莫不是将其藏在端王府中?” 徐有财拍了拍他的肩,笑着说道。 “你真聪明,刚抢完确实藏在了王府中,后来我们花了整整一个月,才将那些嫁妆运回山中。” 萧允为了打消他们的顾虑,故意问道。 “你们见到新娘子了吗?漂亮吗?” 听到这个,刘一刀来劲了,眼里流露出淫邪的光。 “那可不是一般的漂亮,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人。” 他磕磕巴巴地描述道:“那张小脸蛋,简直比我巴掌还要小。那双大眼睛,就跟宝石一样闪。还有那皮肤,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细腻,摸上去比丝绸还要软滑。” 张大发见状,调笑道:“刘哥这是又发痴了。” 刘一刀有些讪讪道:“这样的美人儿,谁见了不发痴啊。” 他呵呵笑起来:“她的红盖头还是我掀的呢,说起来,我也算她半个相公了。” 萧允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脸上挂着笑意,笑意却并未达眼底。 “刘兄可真有眼福。” 刘一刀叹了口气,满脸遗憾。 “她还是我扛上山的呢,可惜王信义那蠢货不让我们碰她,硬说要献给端王。” 萧允有些恍然。 怪不得宋轻瓷被掳走那么久,回去仍是清白之身,原来不是这群山贼不动心,而是被王信义阻止了。 他面色和缓了不少。 “我听闻她后来逃走了,她是怎么跑的?” 刘一刀有些没好气。 “她一开始发现被掳,跟天塌了似的,不吃不喝吵闹不休。” “后来像是接受了现实,乖得跟个猫似的,让干什么干什么,就是不说话。” “然后有一天,趁送饭的婆子不注意,把人打晕跑了。” 萧允唇角微勾。 这像是她的做法。 她逃回余州城,也是先自请为妾迷惑了宋家和孟家人,找到了时机再狠狠反击。 没有任何优势,便直接反击,太容易失败伤及己身。 刘一刀继续愤愤不平道。 “那娘们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没想到性子那么野。” “我带人去追她,好不容易追上,想要讨点便宜,结果她表面迎合,却趁我不备,把我脸给刺伤,然后趁乱跑了。” 他指了指自己脸上留下疤痕,咬着牙说道。 “两个月过去了,我这伤都还没痊愈。我特地去看了大夫,他们都说我这伤好了也得留疤。” 他用手肘捅了捅萧允:“对了,你不是郎中吗?你帮我看看,我这伤还能不能治好?” 萧允瞥了他脸上的伤疤一眼,冷声道。 “没必要治了。” 因为他很快就要死了。 第84章 那些莫不是宋轻瓷的嫁妆? 刘一刀一愣:“为何?” 他本就长得有些凶相,再加上这条疤,看起来更凶了,看着更不像个好人了。 萧允笑道:“有了这道疤,众人一看就知道你不好惹。” 这么一想也是。 刘一刀没再纠结自己的伤。 说话间,四人已来到旧寨门口。 旧寨地势险要,建在一片狭长的谷地之中,上百间木头房子错落有致。 房子左右都是高耸的崖壁,背面是一片悬崖,只前方有一条小路可进入其中。 只是此时寨中无人,十分静寂,看着颇有些荒凉。 萧允随三人进了寨中,边走边说。 “今日剿匪大军便要进山,我们需得速度快些,免得和大军撞上。” 刘一刀有些奇怪。 “你不是说咱们要向宁王投诚,既如此,又何需担心与大军撞上?” 萧允面不改色。 “万一来旧寨的人,不是宁王,而是端王呢?” “咱们总得做两手准备,万一来的是端王,咱们就得携带他与大当家勾结的证据,先逃出去,再找时机向宁王投诚。” 刘一刀觉得也有道理,将萧允带去了王信义的书房。 “这便是大当家的书房,你看看是否有你要找的东西。” 书房不大,却堆得满满当当。 窗边摆着一张硕大书桌,桌案上放置着毛笔,砚台,书籍等物。 书桌后是几个大书架,一个书架上摆满了各式书籍,一个书架上摆满了画卷和书法,还有一个书架上则摆放着大大小小的古董花瓶。 四周墙上也挂了不少山水墨画。 萧允随手拿起桌上一本兵书,掸了掸上面的灰尘,感叹了一句。 “没想到咱们大当家竟是个文雅之人。” 张大发摆了摆手,有些不屑地说道。 “害,什么文雅,我看他是傻透了。” “我们每次抢完分赃,他都不要金银珠宝,却喜欢这些不值钱的字画。” 徐有财也说道。 “是啊,上回我们抢那姓宋的娘们,那么多金银他不爱,却独独要了几箱字画。” 刘一刀有些奇怪。 “他这样喜好书画之人,会落草为寇也是奇怪。” 萧允不置可否。 端王远在京城,不可能常来余州。 王信义识文断字,又胸有城府,派这样的人管着这群山贼,才不用担心他会被金钱腐蚀,为他惹出祸事来。 他将兵书扔在桌上,转头对三人说道。 “这房中有不少书柜,你们将柜中物都取出来,放在这桌案上,待会我一起分辨。” “还有这些书,你们都翻看一遍,看是否夹有东西。” 刘一刀看了眼书架,讪讪道。 “我们不识字,分辨不出哪些物件可疑,还是你自己在这查找。” “我们去寨门口守着,若是剿匪大军赶到了,我们会鸣哨示意,你快些出来与我们会合。” 另外两人有些不解,就要开口询问,却被刘一刀用手捅了捅,两人默契地住了嘴。 萧允顿了顿,随即脸上露出笑意。 “也好,赶了大半日路,你们想必也累了,正好趁机歇息。” 刘一刀满脸堆笑。 “那我们便不打扰你搜查了。” 说完,就拉了拉张大发和徐有财的胳膊,三人一起退下了。 萧允待他们走远后,悄悄跟了上去。 三人一边往寨子里面走,一边窃窃私语。 张大发有些不解地问刘一刀。 “二当家的,你为何不让我们陪他一起搜查?” 徐有财也问:“是啊,万一他寻到重要物证,藏起来不让咱们看怎么办?” 刘一刀嗤笑了一声。 “咱们又不识字,就算他寻么重要物证,咱们能认得出来吗?” “与其浪费时间陪他在那耗,不如咱们先去把寨中的财宝转移了。” 他压低了声音说道。 “咱们辛苦多年,好不容易攒下那点家当,就这样被抄了,难道你们舍得?” 张大发摇头:“那肯定不舍,可是剿匪大军今日就上山了,咱们不舍又能如何。” 徐有财也说道:“是啊,咱们就三人,根本带不走那么多财物。” 刘一刀瞥了两人一眼。 “你们怎么都长了个榆木脑袋,带不走难道还不能找个地方藏起来。” 张大发仍然有些不解。 “现在的藏宝地,寨中只有咱们和大当家知道,现在大当家已死,这地方只有咱们三人知道……” 刘一刀用手指点了点他脑袋。 “你是不是傻,那地方是大当家选的,他既然知道,端王又怎么不知道?” 张大发沉默不语。 刘一刀又说道。 “来旧寨的路上,我想明白了。” “咱们就算向宁王投诚,以咱们的资质,也不可能入朝为官。” “顶多是被他赏些银钱罢了,左右都是当富人,不如咱们自己拿了这些钱,离开余州,去别处过富贵日子,省得看人脸色。” 徐有财双眼一亮。 “二当家这话说得有理,那咱们要不要回去将那人……” 他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刘一刀摇头:“暂且先留下他的性命,以防万一。” “现在咱们还不能保证一定能逃跑成功,若是咱们不慎落入绝境,有他在,还能帮咱们搭上宁王的线。” 萧允心下了然。 这四人也不算笨,竟然给自己琢磨出了两条路。 若是能逃跑成功,他们依靠现在这些钱财,也能在外地过上好日子。 若是逃路不成功,便能依靠自己,搭上宁王,获得庇佑。 可惜了,他既知道他们的打算,那这两条路,他会给他们都斩断。 三人很快便来到了寨子后面,临近悬崖的一处崖壁旁。 萧允正疑惑间,就见三人竟然伸手,搬起了崖壁外的石头。 不多时,崖壁上便露出了一个可容两人通过的洞口。 三人点了火把,走了进去。 萧允在外面等了片刻后,悄悄的跟了进去。 借着火光,萧允很快看清里面的情景。 那是一个狭窄的山洞,四周怪石头嶙峋,地上却颇为平坦,像是刻意修整过。 此刻,那地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 有的箱子开着,露出里面闪闪发光的金银。 有的箱子关着,看不清里面装的东西,想必不是金银,便是珠宝。 萧允的目光,落在角落处的一堆箱子上面。 那些箱子看着颇新,都上过红漆,箱面上还贴着大红的“喜”字。 萧允神色微怔。 那些莫不是宋轻瓷的嫁妆? 第85章 与其掳她,不如送你们上路 萧允沉思间,洞内三人已经商量好,将这些财物转移去的地方。 时间紧急,他们人少,洞内财物又多,他们决定将这些财物,先扔到悬崖之下。 据他们所言,崖下是一片平地,周边林木幽深,荒无人烟,极难被发现。 萧允眼见着他们将所有箱子盖上,又用绳索加固,然后将一个个箱子从洞内抬出,扔向了崖下。 萧允瞥了眼崖下,只见水雾缭绕,寒意深深,想来这片悬崖极高。 知道了这批财物的去处,他不再流连,转身回了山寨,在书房里搜查起来。 从旧寨撤走前,王信义收拾过书房,敏感的书函信件要么处理了,要么藏起来了。 萧允找了半天,将房中的抽屉,木柜都翻找了一遍,都没找到想要的文字证据,倒是翻出了不少出自端王府的珍宝。 另外,还在墙上的一副山水画后,找到了一张未央山的地图。 那地图像是王信义自己手绘的,绘得十分详细,连哪处有洞穴,哪处有河沟都标注清楚了,想来他这几年没少在山中走动。 萧允盯着地图看了许久,发现连着河沟的山洞,似是被标了序号,看起来十分怪异。 他无暇多想,卷起了地图,扔在桌上,又重新翻找起来。 刘一刀等人在两个多时辰后,方才回来,一个个看起来都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像是累坏了。 萧允故作不解地问他们发生了何事,被刘一刀打个哈哈遮掩了过去。 刘一刀看原本整齐的书房被翻得一团乱,不由得问了起来。 “你找到想要的证据了吗?” 萧允摇头:“我想找的东西,要么都被大当家销毁了,要么都被他藏起来了。” 他看向三人:“这寨中可有密室或密道?” 三人都摇头,表示不清楚。 王信义的秘密,怎么可能告诉他们。 刘一刀透过半开的窗,看了下天色。 日头西斜,西边云霞漫天,时间已经不早。 “咱们是不是该撤了?剿杀咱们的大军若是清早从余州城出发,现在怕是快到了。” 知晓了他们的藏宝地点,这趟也不算白来。 萧允点头:“咱们在附近找个地方躲起来,看等会来的人,是端王还是宁王。” 三人都表示同意,带着萧允出了寨子,在一片石壁后躲了起来。 萧允的手悄悄握上了腰间的刀。 他已找到了旧寨,也知晓了寨中财物的藏处,这三人留着已无用,是时候送他们上路了。 他悄然靠近三人,正准备动手,却听得一阵窸窣声传来。 三人都有些紧张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萧允也收回了手,准备静观其变。 本以为很快会等来宁王或端王大军,没想到先等来的竟是宋轻瓷。 她带着二十几个官差,行色匆匆,走到寨门口后,有些迟疑地停下了脚步。 她清瘦的身躯站在寨门前,瓷白的脸上露出复杂神色,一双杏眼寒光闪动。 像是怀疑寨中有埋伏,她伫立在寨前,久久未动脚。 萧允看到宋轻瓷,神色微怔,随即有些担忧。 她竟然跟来了旧寨,还只带了这么点人? 刘一刀看见宋轻瓷,想到脸上被她留下的疤,暗骂了一声。 “妈的,又是这个姓宋的娘们,看老子不弄死她。” 张大发和徐有财也有些咬牙切齿。 他们会落得今日地步,都与宋轻瓷有关。 “她带的人不多,又都是寻常官差,咱们要不干一票?” 萧允止住了三人。 “剿匪大军将到,咱们还是谨慎些,免得被发现。” “她一个弱女子,后面咱们有的是机会趁乱掳走她。” 三人有些犹豫。 此时,宋轻瓷已经带着人,进入了寨中。 她轻车熟路就找到了当初关押自己的地方。 一处阴暗潮湿的牢房,地上甚至还有她当初睡过的干草。 记忆中那段压抑恐惧的日子浮上脑海。 时时惴惴不安,夜夜不敢入睡,牢房外每来一个人,她都会惊惧不已。 甚至后来逃离了这里,睡在宋府熟悉房中,还是时常梦到这个地方,梦到在这里发生的一幕幕。 即便是在冬日,她被吓醒后,还是满头大汗,心被压得喘不上气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对身旁的官差说道。 “拿火把来。” 她要亲手烧掉这个地方,亲手把她的噩梦斩断。 衙差很快拿来了火把,宋轻瓷接过后,直接扔在了地上的干草上。 火把很快将干草点燃,房中燃起熊熊大火,袭卷而上。 宋轻瓷和衙差出了牢房,站在外面的空地上,看着这间牢房,在她面前化为灰烬。 看到寨中燃起的火光,寨外躲着的四人都有些意外。 刘一刀更是直接骂了起来。 “妈的,这娘们居然敢纵火烧寨。” 张大发和徐有财也很是心疼。 这个寨子是王信义走遍未央山,好不容易才寻到的地势险要之地。 他们几百人辛苦了近一年,才将这寨子建起来,后来又不停修缮新建,才形成今日规模。 宋轻瓷一把火,就这样烧了他们的心血,他们心中如何不恨。 两人很快就站了起来,叫嚷着要进去活捉宋轻瓷,给她点颜色看看。 萧允也有些意外。 宋轻瓷竟然没有带人搜寨,就直接点了火,她难道不想搜查端王罪证吗? 意外归意外,他心里还是站她那边,无论她做什么选择,他都支持。 “你们以为这寨子还能留着吗?” “即便她不烧,端王和宁王来了,也不会让这寨子留下去。” 见萧允似在维护宋轻瓷,刘一刀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 “你似乎对那姓宋的娘们格外关心,你莫非认得她?” 萧允面不改色。 “她是余州首富宋家大房嫡女,又有余州第一才女之称,谁会不认得。” “她现在身边带着几十位官差,剿匪大军又快来了,咱们现在就四人,你们确定能掳走她?” 刘一刀沉默不语。 今日山上许汇集了上万大军,他们逃跑已是不易,再带个女人,只会更难。 萧允的手再度摸向了袖中的刀。 “与其掳走她,不如我送你们……”上路。 后两字,他还未说出,就听到一阵嘈杂声从不远处传来,而后是一道熟悉的中年男音。 “看,那边有火光,那定然就是那群山贼聚居的寨子了。” 第86章 这些山贼,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萧允一怔。 是许知祥。 他跟在宁王身边,他们后面,是身着铠甲的黑压压的兵士。 果然,宁王和端王兵分两路上山了。 宁王和许知祥来的是旧寨,端王想必去的是新寨了。 看到宁王,刘一刀有些激动,压低了声音说道。 “这是宁王。” 他有些佩服地看着萧允:“你猜得果然不错,来旧寨的是宁王。” 另外两人也有些激动,迈开脚步就想走出去,向宁王投诚。 萧允心下暗叫不好。 如果他们出去了,自己也得跟着出去,那他的身份就暴露了。 此处都是宁王的兵马,他看到自己,目的就要从剿匪变成剿他了。 他不能吃这个亏。 想到此,萧允一手一个拉住两人,沉声道。 “这么急干什么?咱们还没有找到端王和大当家勾结的罪证,你们直接冲上去,岂不是找死?” 刘一刀也反应过来。 “是啊,口说无凭,宁王想必不会信咱们。” 萧允:“咱们先静观其变。” 说话间,宁王已带着大批兵马来到寨子门口。 刘一刀等人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兵将,见状不由咋舌,心下暗暗庆幸,幸好刚才没有直接冲出去。 宁王和许知祥没在寨门口停留,直接进了寨子,朝火光燃起的方向走去。 很快,他俩就发现了宋轻瓷。 她站在熊熊大火前,整张脸都被火光照亮,双眼也这格外的亮。 宋轻瓷也发现了他俩,迎上前来,笑着说道。 “王爷,大人,你们可算到了。” 宁王冲她笑了笑,转头吩咐他舅舅,也是这支军队的将领李莫山去寨中搜查。 李莫山很快下去安排。 许知祥担心了她一日,见她安然无恙,松了口气,看向着火的房子。 “这房子怎会着火?” 宋轻瓷回头看着冲天的火光,淡声道。 “这是他们当初关押我的牢房。” 宁王和许知祥都看向着火的房子。 那房子已被火光覆盖,看不分明。 宋轻瓷见端王不在,了然问道。 “两位王爷分兵上山了?” 宁王点头:“本王和王弟商量好了,本王来旧寨,他带人从宁远镇上山了。” 宋轻瓷说道:“我和于大人上午也是从宁远镇上山的,那边的山贼已经被抓了,失踪的百姓也找到了。” 许知祥面露喜色:“如此甚好。” 见宋轻瓷独自带着一群官差在这里,却不见于修文,他有些奇怪。 “为何就你在此,于大人呢?” 宋轻瓷轻叹了一声。 “那群山贼的首领中毒死了,剩下的几位当家,带着我二弟逃跑了。” “我猜测他们来了旧寨,便一路追踪过来,只是我在这里,并未见到他们。” 她又抬头,扫视了一圈空荡的旧寨。 “我在这寨中,也并未看到其他人。” 许知祥蹙眉:“难道他们早就撤出了这座寨子?” 宋轻瓷点头:“有这个可能,只是在新寨,我们抓的人也不多,想必还有大批山贼藏在这山中。” 宁王眉头紧皱。 “未央山绵延上百里,若是要一寸寸搜过去,怕是得耗费十天半个月。” 宋轻瓷抿唇不语。 李莫山很快来汇报,说在寨中发现了书房。 三人眼睛都一亮。 有书房,说明会有文字资料。 三人跟着李莫山往山房走去。 在书房门口,看到里面已被翻乱,三人眉头都皱了起来,但也只能进去重新翻找。 宋轻瓷的目光被桌上的地图吸引。 那是萧允方才从壁画后找到的,只是他还来不及研究。 宋轻瓷拿起地图看了看,也注意到了图上标了序号的山洞。 她心下微动,叫过宁王和李知祥一起看。 “剩下那些山贼,会不会躲藏在这些洞中?” 修建山寨劳人伤财,且极其惹眼,但又不可能直接住在旷野之下。 山洞是极好的藏人地点,且只需要在外面做好伪装,就不容易被发现。 李莫山也凑近前去看。 他在军中待了多年,是个纯正的武夫,为人处事都十分直爽。 “左右也闲着,我带人去这些地方看看。” 宁王点头:“若是找到了,统统杀无赦。” 许知祥闻言蹙起了眉,正想为那些山贼求情,宋轻瓷阻止了他。 “大人,这些山贼些年为祸乡里,若不趁此机会剿杀,只怕很快又会成气候。” 这些人都参与了针对她的那场抢劫,她一个也不想不放过。 宁王看了宋轻瓷一眼,笑道:“宋姑娘所言甚是。” 许知祥没再多说。 宁王和李莫山很快拿了地图出去,又叫出向导,带上人朝地图上标注的最近的山洞走去。 许知祥和宋轻瓷继续在书房翻找证据。 另一边。 端王、宋楚盈、孟祈年等人也到了新寨。 于修文已在寨中等候他们多时。 看到来的人是端王,其中不见宁王和许知祥,他也知道他们兵分两路上山了。 他先简单和端王说了一下情况。 端王听闻失踪百姓被救,已被于修文放下已,神色微缓。 听闻寨中山贼被抓,眼里闪过一道寒光,但很快又若无其事地说道。 “带我去见他们。” 于修文不疑有他,将端王带去了被俘的山贼面前。 见那些山贼中没有熟悉的面孔,端王面色缓和了不少,但他并不确定这些人是否认识他。 宋楚盈看出了端王眼中的疑虑,上前一步,对那些山贼试探着道。 “于大人如此善待你们,回府衙后,可得如实交代罪证,争取从宽处理。” 一群山贼忙不迭点头:“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如实交代,绝不隐瞒。” 端王脸色微沉。 他趁人不注意,扯下剑穗上的玉佩,弹向附近一名山贼头上。 那人吃痛,却因双手被绑无法揉头,痛呼一声后站了起来,寻找击中他头的东西。 端王等的就是这一刻,手中的长剑朝那山贼脖颈抹去,口中厉喝一声。 “大胆山贼,竟敢袭击本王,真是胆大包天。” 他身侧侍卫见状,也跟着抽出了手中长剑,朝剩下的山贼刺去。 变故就发生在瞬息之间。 旁边的于修文脸色大变,赶紧厉喝:“住手。” 然而他到底只是一个文弱书生,这些人又是端王手下,自不可能听他的。 转眼之间,被俘的五六十名山贼已被斩杀,尸体横了一地,地上血流成河。 众人都惊呆了。 第87章 荡平未央山,杀尽盗贼 于修文看着满地尸体,一脸痛惜。 他原还想着把这些山贼带回去后连夜审问,却没想到端王竟会如此大胆。 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灭口。 他看着眼前的端王,刚刚他给那个山贼抹完脖子,大股鲜血从他脖间喷出,有几滴溅到了他的脸上,更多则溅到了他的手上,可他却似毫不在意,连眼睛都未眨一下。 于修文心中气极,却不敢朝端王发火,嘴唇嗫嚅道。 “王爷,他们只是寻常山贼,且已被束住了双手,怎么可能袭击王爷?” 侍卫递来干净的帕子,端王接过后,一边擦拭着脸上的鲜血,一边慢条斯理地回他。 “前几日,他们夜袭本王府上刺杀本王,本王真是被吓到了。” “方才一见他们,便恐惧上头失了理智,忘了他们双手被绑了。” 于修文气得脸色发白。 端王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将擦完手的帕子扔到侍卫手中。 这时,孟祈年有些忸怩地走了过来,看着于修文道。 “于大人,轻瓷莫不是随百姓下山了?我怎未在此处看到她?” 他一到寨中,便四处寻找宋轻瓷的身影,然而却并未有发现。 于修文见他风度翩翩又彬彬有礼,压下了心头的怒火,解释道。 “寨中有几个首领一早便带着宋姑娘的二弟跑了,宋姑娘担心她二弟,带着官差去追了。” 孟祈年脸色微变。 这一路来,宋轻瓷像是特意躲着他一般。 余州城集合未遇上,陵阳县未遇上,便是到了寨中,她都先走了一步。 现在她人不在身边,他谈何保护她,又谈何修复关系,让她回心转意。 端王和宋楚盈对视一眼,脸色也不太好看。 端王担心的是几个首领跑了,他们若是落入宁王手里,那他这个王位怕是坐不稳了。 宋楚盈则是担心无法再对宋轻瓷下手。 现在她人都见不到宋轻瓷,如何让她消失在这座山中? 于修文心中虽厌恶端王方才的灭口行径,但他毕竟是个王爷,事情已经发生,他也无力转圜,忍着气说道。 “王爷,我在寨中发现了山贼首领的尸体,像是中毒而亡,你可要去看看?” 端王神色自若:“那是自然。” 众人一起往王信义尸体所在的房间走去。 王信义的尸体仍然保持着死时的状态和姿势,横放在床榻之上。 冬日天寒,他死了两日,尸体也尚未腐坏,只是因为中毒,整张脸看上去浮肿发黑,看着颇有些可怖。 端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尸体。 “这是前几日潜入我府上,意图行刺我的那个刺客。” 他手中的剑往地上一杵,剑尖划过地板,发出尖锐的声响。 “可惜,让其他几个山贼首领跑了。” 于修文说道:“宋姑娘说,这群山贼还有个旧的山寨,当初她被掳走就是被关在旧寨中。” “他们许是往旧寨去了。” 端王心下一沉,脸上布满寒霜,眼里还带着几分忧色。 宁王便是带着大批军队往旧寨去了,若是那几个首领落入他的手中,难保不会供出什么。 他必须得赶在宁王找到他们之前,将他们剿杀。 想到此,他沉声道:“既还有山贼未曾伏法,那我们也去旧寨,与宁王兄会和。” 于修文也是这个想法。 几人合计了一下,留下孟父带着些兵士善后,然后便带着剩下的人往旧寨赶去。 为了找到宋轻瓷,孟祈年和宋楚盈也跟去了旧寨。 旧寨那边,宁王和李莫山带着兵将,正杀得兴起。 宋轻瓷的猜测没错,那张地图里标注出来的山洞,都是山贼们的藏身之中,每个洞中都藏有几十上百个山贼。 宁王原本还想从他们嘴中套话,奈何他们只是下面的小喽罗,一问三不知,他们便直接当场斩杀了。 一时间,山林间哀嚎遍地,尸横遍野,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刘一刀等人藏在山寨外的密林里,听着最近洞穴里传来的杀戮声和哀嚎声,脸上满是惊恐。 “宁王根本没想留活口,他们是想斩尽杀绝啊。” 萧允面色平静,仿佛丝毫未受杀戮影响。 “他们只是小喽罗,没有宁王想要的东西,自然没有留下的必要。” 换做是他,他也会杀干净。 刘一刀脸色苍白,身体发颤。 “可是我们手上,也没有大当家和端王勾结的证据。” 宁王很可能也不会留下他们。 萧允瞥了他一眼:“你们是首领,可以直接当面指认端王。” 刘一刀心中狐疑未减,面上却没什么反应,只过了片刻,便说要去方便。 他走出段距离后,张大发和徐有财也陆续以方便为由,走向密林深处。 萧允目光淡淡地看着他们离去。 眼瞅着他们身影消失不见,他才慢悠悠地施展轻松,跟了上去。 果然,那三人计划逃路,且不想带上他。 萧允也不恼,一直跟着三人,直到周边无宁王的兵将,他才出手,从背后将三人打晕。 然后,将他们扔在寨门外。 担心被宁王的人马发现,他也不敢在人前现身,藏在不远处的树上观察情况。 很快有兵士发现了晕倒在地的三人。 宋轻也有很快认出三人身份,吩咐人将三人绑了,押在一旁,等他们醒来。 一干人等几乎忙了一整夜,才安顿下来。 宋轻瓷和许知祥在王信义书房找到了不少证物。 宁王和李莫山带着人,将地图上标注的洞穴里潜藏的山贼斩杀殆尽。 端王等人也赶到了旧寨,在晨光熹微中,两波人马交汇。 忙碌一夜,兵士们都有些疲惫,都进了寨中,寻了地方休整歇息。 端王、宁王、许知祥、宋轻瓷、于修文等人却忙着交换信息,梳理当前情况。 听闻山中山贼已被宁王消灭殆尽,端王心中又是不舍,又是松了口气,脸色和心情相当复杂。 听闻新寨的山贼也被端王斩杀,宁王也是神色微妙。 听闻刘一刀、张大发、徐有财三人被抓,端王迫不及待想去看他们,宁王担心他下毒手,寸步不停地跟着他一起去了。 于修文和许知祥行了个礼,又看向宋轻瓷。 “宋姑娘,你辛苦了。” 一夜劳碌,她鬓发微乱,眉间带有倦色,双眼如星辰般灿亮。 宋轻瓷冲他温和一笑。 一旁的孟祈年看了,心中极不是滋味。 作为一个男人,他太清楚于修文眼中的欣赏与爱慕了。 他不明白,这两人才认识一天,怎么看起来就如此熟稔了。 他上前一步,故作轻松地对宋轻瓷说道。 “轻瓷,你没事真的太好了,这两天我都很担心你。” 第88章 让她和这几个贼首,一起消失 宋轻瓷目光淡淡地从他脸上扫过,语气冷淡而生疏。 “不必。” 孟祈年脸上露出苦笑,只觉心中压了块巨石,又沉又堵。 宋轻瓷转身与许知祥等人离去。 孟祈年看着她疏离而单薄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夫君,”众人散开后,宋楚盈凑上前来,安抚孟祈年,“我看姐姐与于大人关系甚好……” 孟祈年心中刺痛,回头不悦地打断她的话。 “我有眼睛,不必你提醒。” 宋楚盈有些委屈地咬住唇,目光却落在宋轻瓷离开的方向。 这次剿匪,宋轻瓷大出风头。 宁王、端王、许知祥本就偏重她,现在还多了个于修文向她献殷勤。 她明明只是个受害者,这些人怜悯同情她也就罢了。 偏偏一个个却都尊她敬她欣赏她,仿佛她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她心中充满了不解,不甘和嫉妒。 她正怨愤,身旁的孟祈年却又落寞地说道。 “未央山荒芜偏僻,山上到处是贼匪和野兽,她当初被掳至此,还能全身而退,何等的机敏有胆识。” 他神色黯然,语气怜惜中夹着敬佩。 “当初我若能坚持本心,不受外界声音所扰,今日也不会与她走到如此地步。” “我不怨她,是我自己懦弱,过于看重脸面,才会留她一人面对当初的困境。” “她今日怨我,恨我,刻意疏远我,都是我应得的。” 宋楚盈闻言,心中的不甘更浓烈,忍不住说道。 “夫君,姐姐已经放下你,开始新的生活了。” “不如你也放下姐姐,我们好好过日子。” 这两年,一直和宋轻瓷比较,争斗,输了心中怨愤,赢了心中空虚,她已经有些累了。 有那么一刻,她真想放下一切,和孟祈年平静生活。 然而孟祈年拒绝了。 “她本来就是我的,说什么放弃?这世上,我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合心意的女子。” 他的目光仍看着宋轻瓷离开的方向,即便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里。 宋楚盈脸色发白,袖中的手死死掐紧掌心,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不甘又涌上心头。 果然,抢来的终究是抢来的。 她不想计较了,不代表被抢的人不想计较。 既然如此,那她就只能一不做二不休,让宋轻瓷消失在这座山中了。 宋轻瓷、许知祥和于修文去了寨中的书房。 于修文和两人说了端王不顾他的阻挠,当众强行斩杀被俘山贼之事。 即便已过去了一日,他还是难掩愤怒,白净的脸上被气出薄红。 宋轻瓷轻叹一声:“我原以为你能阻止他,没想到他竟大胆至此。” 许知祥倒是不意外,摸着下巴,沉声说道。 “他越是如此,便越说明他心虚害怕,他的好日子不会长远了。” 于修文抬眼打量了一眼有些凌乱的书房。 “你们可找到了端王与山贼勾结的证据?” 宋轻瓷莞尔一笑:“找到了,但不能让端王知道。待回了余州城,我们会将证物交给宁王。” 若是端王知道他们找到了证据,只怕更会不管不顾杀了他们。 于修文松了口气:“那便好。” 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方才听你说那几位逃跑的山贼首领抓到了,那你二弟呢?我方才似乎没看到他的身影。” 宋轻瓷笑道:“我审问过那几人了,他们说我二弟原是跟他们在一起的,但他们忽然被打晕,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许是遇见急事,躲起来了。” 她心中清楚,那几人定是萧允打晕,送到寨门口的。 可她不想让外人知道萧允会武功,以免给他惹上麻烦,因此没有多说。 看宋轻瓷面色无异,不像是担心的模样,于修文心也定了不少。 现在未央山中的山贼们杀的杀,抓的抓,事情已了,也差不多是时候打道回府了。 另一边,端王冷眼看着被暂时关押在寨中牢房内的刘一刀等人。 他们三人都被五花大绑着,面色惊恐,嘴里塞着布条,安静地蹲坐在角落里。 看着进来的端王和宁王,他们三人都睁大了眼,嘴里呜咽着,像是有话要说。 宁王挥了挥手,一旁的侍卫得令,马上上前,取下了三人嘴中的布条。 端王担心三人说出不该说的话来,想要阻止,然而已来不及,只能冷脸看着他们,以眼神示意他们别乱说话。 三人都有些吓坏了,张大发和徐有财自知头脑不聪敏,嘴皮子不利索,所以默契地抿着唇,看向中间的刘一刀。 刘一刀之前随王信义去过端王府上,见过端王和宁王,因此认得他们,忙不迭跪倒在地,磕头求饶。 “求两位王爷放过我们。” 张大发和徐有财闻言一惊,反应过来后,忙跟着跪下求饶。 经过一夜激战,宁王脸上身上都是血渍,战甲也有几处破损,看着甚是狼狈。 可一想到经过此战,就有可能把端王拉下马,自己成为储君的希望又多几分,他心中就毫不觉得疲惫。 相反,还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有用不完的劲。 他的手摸着腰间的佩剑,神色威严,语气淡漠。 “本王只会对有用之人宽宏大量,要本王放过你们,就向本王证明你们有用。” 刘一刀身体一僵,目光下产意识瞟向了他身侧的端王。 宁王的目光也若有似无地有从端王身上扫过。 端王神色一紧,袖中的手不自觉紧握成拳,面上却很快调整成若无其事的模样。 “你们的大当家的已死,你们作为山寨剩余的首领,定然知道不少事。”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道:“在本王面前,可得好好交代,否则,让你们活不到明日。” 三人面色一白,颤着身体说不出话来。 端王转头看宁王:“山上条件简陋,施展不开,不若咱们将他们带回余州城再行审问?” “众位将士在山上已待了一日有余,也是时候下山休整了。” 宁王看了三人一眼,点头道:“也可。” 当着端王的面,这三也不敢交代重要事情,宁王也不好直接询问三人寨中财物之事,便决定先回余州城。 回到暂歇脚的房内,端王气得扔了手中的剑。 宋楚盈看他回来,寻了空来到他的房中。 见到地上佩剑,她上前拾起,递给了端王,询问道。 “王爷为何如此生气?” 端王接过剑,冷声回道:“剩余的三个贼首,绝不能活着回余州城。” 宋楚盈笑了。 “既如此,还请王爷派几个人给我,我让他们和宋轻瓷一起,消失在这座山中。” 第89章 今天晚上,好好享用她 端王一怔。 “你想到办法了?” 宋楚盈点头,附到端王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端王听后,拊掌大笑:“还是你有办法。” 他很爽快地把自己的侍卫借给了宋楚盈。 巳时时分,众人已收拾完毕,准备返程。 忽然,寨中一处燃起了浓烟,随之是冲天大火。 寨中顿时大乱,士兵们赶紧冲去救火。 寨中都是木头房子,又晴了好些时日,火势极易蔓延,不出片刻,一片房子都着了火,且火势还不断往外蔓延。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浓烟,还有房子烧完后扬起的灰尘,呛得众人咳嗽不止,甚至已有人吸入过量烟尘,昏死过去。 眼见火势控制不住,端王和宁王赶紧下令,让众人放弃救火,撤出寨子。 宋轻瓷也跟着众人往外走去,只是没走几步,她就感觉后颈上一痛,随即眼前一黑,整个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她尚未倒地,身侧就有人搀住了她的身体,又往她身上披了件士兵的外衣,将她伪装成昏迷的士兵,悄无声息带出了山寨。 宋轻瓷清醒过来时,只觉头晕目眩,身体颠簸得厉害。 她反应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正被人扛在肩上,匆匆往前走。 头朝下的姿势久了,她只觉脑部充血,整个人难受得紧。 扛着她的人似乎也累得不轻,正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脚步也不自觉慢了下来,朝前面的人粗声喊道。 “二当家,咱们已跑了个把时辰了,休息一会儿。” 前面的人很快应答:“那就休息一刻钟。” 宋轻瓷心下一片惊骇。 这两道声音她都相当熟悉,正是昨日被人丢在寨门口的几个山贼的。 定是他们趁着大火,将她打晕,带出了寨子。 她心中有些惶恐。 他们本就对自己深恶痛绝,现在自己又落入他们手中,他们定不会善待她。 她得想办法自救。 “妈的,这娘们真重,累死老子了。” 伴随着一声吐槽,宋轻瓷的身体被扔到了地上。 宋轻瓷只觉全身骨头都像散了架一般,痛得厉害。 她强忍着疼痛,忍住到嘴的呻吟和呜咽,紧闭着嘴唇,假装自己还没清醒。 若是她真醒了,只怕这群人不仅会让她自己走,还会对她行不轨之事。 只有她继续昏迷,让他们扛着她跑,才能拖慢他们的速度,让自己等来救兵。 若是救兵不到,昏迷的她也能让他们降低防备,为自己争取逃生之机。 宋轻瓷正暗忖着,身旁又有声音响起。 “娇小姐身体就是弱,我就给了她一个手刀,她竟能昏迷到现在。” 即便闭着眼,她也能感觉到,几道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张大发揉着发酸的胳膊,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宋轻瓷,眼里闪动着寒光。 “二当家,带着这娘们逃跑太累了,要不咱们把她……”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一旁的徐有财也恨声附和。 “就是,都是她害得咱们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若非她报官,咱们现在还能吃香的喝辣的,哪里需要拼命逃生。” 刘一刀看着地上的宋轻瓷,摇头。 “不可,咱们带着她,就是要用来当人质的,否则出寨带她做什么。” 宋轻瓷心下微松。 只要他们还有顾忌,那她就还安全。 谁知,刘一刀话锋一转。 “不过,咱们先不杀她,可不代表什么也不能做。” 语气中已然带了几分邪气。 宋轻瓷口一沉。 就听刘一刀又说道:“上回有大当家阻挡,咱们连她的手都未碰到,这回,咱们定要好好尝尝她的味道。” 他话音刚落,张大发和徐有财都嘿嘿笑了起来。 “那大哥,咱们现在就……” 宋轻瓷袖中的手暗暗握紧。 “现在赶路要紧。咱们才走一个小时不到,极易被人追上。” “等到晚上,咱们寻处山洞,好好享用她。” 刘一刀摸着颊上被宋轻瓷用簪子刺伤留下的疤,又看着她的脸。 她的脸苍白中带着几分烟熏过的黑,看着颇有些狼狈,但无损她的美。 一想到今晚就能享用美人,他感觉自己心中的恨意都淡了不少。 “当初她回到余州城,并未再嫁人,她定然还是处子。” 闻言,张大发和徐有财都兴奋起来。 “看来,合该让咱们给她破处。” “今天晚上,咱们有口福了。” 宋轻瓷只觉胃中翻江倒海,但也只能强忍着。 刘一刀等人很快休息完毕,带着她继续赶路。 这一回,扛着宋轻瓷的人变成了徐有财。 宋轻瓷虽不重,但毕竟是成人,又是在山林中逃命,徐有财很快便落在了后面。 宋轻瓷这才敢睁开眼,看着脚下的路。 脚下的路颇为陌生。 她当初虽从未央山跑出去,但循的都是有人走过的小路,现在刘一刀等人走的都是生路,她并不认识。 上回能逃跑成功,皆因他们没有防备,后来也没有真正抓到她。 这回想再逃跑,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了。 既如此,她便只能等人来寻她。 她对端王和宁王没有信心,但对许知祥和于修文却有信心。 他俩若发现她不见了,定然会派兵来找她。 她得留下踪迹,方便他们寻找。 思及此,她赶紧去袖中掏找。 却发现她袖中只余一把短刀,随身的手帕不知落在了何处。 为了在山中行走方便,她身上并没有带多少东西,连头发都是用发带束着。 现在她能用的,只有一把短刀了。 这是关键时刻用来自保的利器,决不能丢。 用短刀割衣服动静也太大,极易被发觉,她沉思片刻,直接在掌心划了道口子。 很快,便有细细的血珠,从她掌心滴落,大部分落在林间枯叶上,小部分渗入泥土间。 头一个发现宋轻瓷不见的人,是孟祈年。 他本就为找宋轻瓷而来,目光时时刻刻都盯着她。 然而他四处翻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她的身影,只找到了地上落下的一条手帕。 他心下不安,马上拿着手帕,找到端王、宁王、许知祥等人禀告。 “轻瓷不见了。” 闻言,几人脸色都变了。 端王第一个开口。 “寨中起了大火,宋姑娘莫不是未能逃出,已葬身火海?” 宋楚盈和他说的计划,便是在寨中燃起大火,让那三个贼首和宋轻瓷一起被烧死。 孟祈年摇头,拿起手帕,果断否认。 “不可能,这是轻瓷的帕子,我在出寨的路上捡到的。” “轻瓷定然逃出了火场,但是被人掳走了。” 第90章 玩这个吧,她玩起来更有意思 端王脸色发黑,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宋楚盈。 宋楚盈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她不想让宋轻瓷那么轻易死去,所以让三个贼首掳走了她。 却没想到,会被发现得这样快。 都怪孟祈年多事。 端王瞥了孟祈年一眼,冷声道。 “你怎知这是宋姑娘的帕子?” 孟祈年摊开手帕,露出上面刺绣的图样。 一枝插在纤细瓷瓶里的幽兰。 “轻瓷名中带瓷,又喜爱兰花,喜欢在帕子上插在瓷器中的兰花。” “再者,这寨中只轻瓷一个女子,只有她会随身携带手帕。” 担心众人因此不救宋轻瓷,他特意未提及宋楚盈。 毕竟她现在扮成了兵士,不敢露出女儿身。 端王拧眉不语。 许知祥有些急。 “王爷,宋姑娘应当刚被掳不久,咱们不若马上去寻她?” 端王下意识想要拒绝。 可当着众人的面,他又不便直接拒绝,便没有作声。 宁王倒是爽快同意。 他本就对宋轻瓷有些意思,乐得英雄救美,做个顺水人情。 于是众人组织了兵马去寻。 宋楚盈心下担忧,让端王的人走在前面,特意掩去了刘一刀等人的足迹。 又刻意迷惑众人,让大家往相反的方向寻去。 众人寻了约莫一个时辰,别说宋轻瓷及掳她之人的身影,便是连一丝踪迹也无。 端王有些不耐烦了。 他就不想找宋轻瓷,巴不得她消失。 寻了一个时辰,他面子功夫已做足,不愿意再浪费时间寻找。 “本王还须得早日回余州城梳理卷宗,呈交陛下。” 他又看向一旁的宁王。 “王兄公私分明,应当不会为了一个商户之女,耽误大事。” 宁王脸色也有些松动。 他虽对宋轻瓷有意,但她到底不过一个商户女,若是传出他为了美色,影响剿匪大事,于他名声无异。 李莫山带来的众兵昨日上山,晚上又厮杀了一夜,身体疲惫,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 若是再漫无目的寻找下去,只怕要招怨愤。 端王看出了他的犹疑,继续劝道。 “王兄,未央山连绵百里,咱们对山中地型又不熟,想要找人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不如咱们先下山,待安顿好了剿匪的将士,再安排人慢慢寻找?” 许知祥心下有些焦急。 找人就得快,再耽搁下去,宋轻瓷只怕性命不保。 眼见宁王准备答应,他也顾不得尊卑有别,将宁王拉到一旁,小声说道。 “昨日我与宋小姐在山贼首领书房中,查到了重要证据,那些证据都在宋小姐身上。” 宁王眉眼微凝,蹙眉打量许知祥。 “你说的是真的?为何不早些将证据交给本王?” 许知祥心下有些紧张,却只能硬着头皮回道。 “我们原是想着,待回到了余州城,再将证据交给王爷,会妥善一些。”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从端王身上扫过。 “王爷不觉得,今日寨中那场大火起得莫名其妙吗?” 宁王心下一凛。 那火确实起得奇怪。 早不起,晚不起,偏偏在端王到后没多久,便便着了火。 好不容易抓到的三个贼首,也不知是葬身火海,还是逃了出去。 许知祥又说道:“寨中不是兵将,便是官差,王爷想想,谁可能将宋姑娘掳走?” 宁王略一沉吟,心中有了答案。 “若不是王弟的人,便是山贼。” 他的人马和官差都认识宋轻瓷,知道她身份不一般,断不可能掳她。 宋轻瓷在寨中待着安全,也不可能自己乱走。 最可疑的人,便是端王,毕竟他与山贼有勾结。 端王见两人在角落里嘀嘀咕咕,心下不安,忍不住开口。 “许大人与王兄在说什么?需要这般避着本王。” 宁王轻笑一声。 “方才我与许大人商量了一下,觉得掳走宋姑娘的人,许是昨日抓的三个贼首。” 端王心下微紧,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们只怕早已葬身火海,怎会掳走宋姑娘。” 宁王语气淡淡。 “方才王弟也说宋姑娘已葬身火海,可事实证明,她被人掳走的概率更大。” “寨中除了那三个贼首,还有对宋姑娘那般痛恨,非要冒火掳走她呢?” 端王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宁王又道:“王弟想回余州城,便先回去,本王决定再找找宋姑娘。” 兴许没有端王帮忙,他还能找得更快些。 端王无力阻止,又担心自己直接下山,宁王真的找到宋轻瓷与三个贼首,只得说道。 “既如此,本王还是与王兄一道寻找。” “那三个贼首纵火烧寨,又悄悄掳走宋姑娘,罪大恶极,不将他们斩杀,本王誓不下山。” 于是,众人又寻找起来,只是这回,两人兵分两路去找。 宋楚盈担心宁王先找到人,悄悄走到端王身边,和他说了刘一刀等人可能逃走的方向。 端王虽痛恨她擅自做主,放了刘一刀等人,可现在正用得上她,决定先隐忍。 他携众人往正确的方向追去。 夜幕低垂。 刘一刀等人带着宋轻瓷跑了一天,饥困交加,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们就近寻了个山洞,打算安歇一晚。 将宋轻瓷扔到洞中后,刘一刀让徐有财留下来点火,顺便看着宋轻瓷,他和张大发出去打猎。 徐有财看宋轻瓷仍昏迷着,便出了洞,去寻找点火和烤猎物用的干柴。 宋轻瓷睁开了眼,看着空旷的山洞,扶着洞壁慢慢站了起来。 此时正是逃路好时机。 然而她一天水米未进,又失血过多,才刚起身,便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她只能强撑着身体,往洞口爬去。 才爬到洞口,一双黑色靴子便出现在她眼前。 她心下一惊,抬眼看去,正对上徐有财寒意森森的双眼。 他对着宋轻瓷胸口猛喘一脚,宋轻瓷只觉喉咙一阵腥甜,很快便呕出一口血来。 徐有财拖起她的双腿,把她拉回了洞内,把她扔在一边,然后点起了火。 山洞幽深,不用担心点火会被发现。 刘一刀和张大发很快打猎归来。 他们猎到了一只兔子和几只鸟,在柴火上烤了起来。 徐有财和他俩说了宋轻瓷妄图逃路之事,两人听闻,知道宋轻瓷已然苏醒,不怒反笑。 “正好,昏死之人玩起来没意思。” 宋轻瓷脸色煞白,手指攥紧了袖中的短刀。 待会儿若是没办法带走一个,她就自尽,总好过被糟蹋至死。 酒足饭饱后,三人邪笑着走向了宋轻瓷。 宋轻瓷手中寒光一闪,手中的短刀横上了自己脖颈。 “你们要是敢过来,我就自尽。” 刘一刀一怔,随即大笑出声:“宋小姐舍得去死?” 宋轻瓷将刀刃压进脖颈,很快脖中便有血丝渗出。 借着这阵疼痛,宋轻瓷清醒了不少。 “不是想我做人质吗?我若死了,你们必得给我陪葬。” 刘一刀脸色微变。 这时,一道清亮的男音在洞口响起。 “宋姑娘性情刚烈,你们若是真逼死了她,就没人质可用了。” “不如玩这个,这可是宋姑娘堂妹,孟府的少奶奶,玩起来有意思多了。” 话音未落,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便被扔到了刘一刀脚边。 第91章 让她也尝尝被山贼凌辱的滋味 洞内几人都怔愣当场。 站在洞口的,赫然是许久未见的萧允。 他如玉的面庞被洞内火光映红,身上的青衫布满污渍,还有多处破损,身形却依然清俊挺拔。 将手上女子扔到地上后,他有些嫌恶地拍了拍手,挑眉看向洞内几人。 宋轻瓷拿着短刀的手微颤,看着萧允,嘴唇翕动,却没说出话来。 听刚才萧允与这几人说话的语气,他们不仅认识,关系似还不错。 她如果贸然认亲,很有可能给萧允带来麻烦。 她转过头,看着被萧允扔在自己身侧的女子。 竟是宋楚盈。 此刻,她仰躺在地上,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应该是昏迷了。 宋轻瓷沉吟间,萧允已经开口。 “几位大哥,想玩就尽快,追兵就在后面了。” 刘一刀回过神来,看看地上的宋楚盈,又看看洞口处的萧允。 “你怎会在此?” 萧允淡笑:“我一直在。昨日几位大哥被人打晕,我趁乱逃了。” 刘一刀拧眉:“你为何不救我们?” 萧允:“我昨日受了伤,没办法救你们,我毕竟只是个文弱郎中,没法以一敌百,救出你们三人。” 他说完,扯开了身上的青衫。 他肩上赫然有个血洞,正汩汨往外渗着血,下方白净的皮肤已被血水染红,青衫上也一片湿意。 刘一刀愣住,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肩上的血洞。 “你中箭了?” 他虽不能识文断字,对于刀伤、剑伤、箭伤却一目了然。 萧允点头:“对。你们被打晕后,我趁乱逃跑,却不想被箭射中。” 其实这箭是他掳走宋楚盈时,被人发现后射中的。 不过前后只隔大半天,加之他一路奔波牵动伤口,光凭肉眼想要判断什么时候中的箭,也不容易。 刘一刀深信不疑,对萧允的顾虑也打消了几分。 宋轻瓷心下一紧。 他这伤口,一看就是将箭拔出后留下的。 她虽心疼,却不敢在刘一刀等人面前表现,一直维持着面无表情的神色。 萧允将青衫盖上,又瞥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宋楚盈。 “这女子还是我趁乱从军队中掳的。她一直跟在端王身边,为他出谋划策。” 宋轻瓷心下了然。 萧允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如果不是看到宋楚盈本人,她都不敢相信,她竟也跟来了未央山,还一直跟在端王身边。 这么说来,刘一刀等人掳走她,应该也是他俩的手笔。 刘一刀也看向地上的宋楚盈。 她身上穿着不太合身的士兵服饰,但仍能看出曼妙身姿。 裸露在外的皮肤也白皙细腻,看得他喉头滚动。 富贵人家的娇小姐,再怎样也差不到哪去。 他又看了眼宋轻瓷。 堂姐妹俩长相有几分相似,但宋轻瓷的神色太坚毅了,一副大无畏的表情,很败人的兴致。 再想到她上次逃跑时的果敢,用簪子扎自己时的狠厉,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眉。 地上的宋楚盈就不一样了,她长相娇柔,气质柔弱,便是伪装成士兵,身上也还搽着香粉。 此刻,那股子香味直往他鼻子里钻。 一旁的张大发和徐有财也有些蠢蠢欲动。 他们本就是好女色的俗人,为了躲避官军,近两月一直藏在山中,已有好些日子未碰女人。 他们很热情地招呼萧允:“你也一起来玩?” 萧允摇头,一副十分遗憾的模样。 “我受伤了,玩不了。”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一旁的宋轻瓷身上。 她纤弱的身体靠着洞壁,头发凌乱地垂在额上,一双大眼警惕地看着洞内几人。 她沾满血的手上握着短刀,寒光闪闪的刀刃抵在纤长的脖颈上,星星点点的血滴从皮肉中渗出,与白皙的皮肉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受伤了,我是郎中,我替她处理下伤口。” 萧允目光看着宋轻瓷,话却是对刘一刀等人说的。 刘一刀现在的心思全在宋楚盈身上,看都没看宋轻瓷一眼,挥了挥手,不耐地开口。 “去,去。” 萧允温声开口:“跟我来。” 宋轻瓷看了刘一刀等人一眼,状似犹豫。 刘一刀有些警觉:“不许出洞,就在没处处理。” 萧允安抚道:“放心,我们就在洞口。” 见刘一刀仍然一脸防备,他笑了笑。 “她一个受伤的弱女子,我一个受伤的文弱郎中,难道还能在这座山里逃跑?” 刘一刀心下微松,但还是用刀指着两人。 “不许走远。” 萧允点头应是,朝宋轻瓷招了招手。 宋轻瓷的匕首仍然横在颈间,颤颤地起了身,朝萧允走去。 萧允看出她身体虚弱,很自然地走到火堆旁,从架起的木柴上,拿过剩下的烤兔肉,递给宋轻瓷。 刘一刀见状拧了拧眉,倒也没再说什么。 宋轻瓷接过烤兔肉,两人一起走到洞口处坐下来。 宋轻瓷终于敢放下手中的短刀。 萧允从袖中掏出手帕,替宋轻瓷拭起了脖间的血渍。 冰凉的帕子碰到伤口,宋轻瓷痛得眉得轻蹙,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萧允面上闪过一丝恼意,很快又压了下来,低声问她。 “疼吗?” 宋轻瓷摇头,用口型问他:“现在跑吗?” 萧允淡声回道:“先吃饱再说。” 宋轻瓷这才想起来,刚刚萧允塞了块兔肉给她。 一天没进食,她也确实饿得有些头晕脑涨,扯了块兔肉下来,扔进嘴中。 说实话,烤兔肉并不怎么好吃,又干又柴,没什么味道,但确实能充饥。 她又扯了块兔肉,递到萧允嘴边。 萧允愣了一下,随即眉眼含笑,张开嘴接过了那块兔肉。 山洞内很快传来不堪入耳的淫声浪语。 两人神色都有些不自在。 他们在外人面前虽是姐弟,但两人心知肚明,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宋轻瓷在阵阵浪语中,低声问萧允,怎么会找到她。 萧允这才和她说了这几日的遭遇。 原来昨日萧允将刘一刀等人打晕,扔到寨门口后,便下到悬崖之下,找到了被他们扔下来的大批财宝。 悬崖极高,那些财宝即便装在箱中,且用绳索加固,还是有不少箱子散开,里面的金银珠宝散落一地。 萧允担心刘一刀等人被审问后,供出这批财宝,索性在不远处挖了个坑,将财宝都扔入坑中,上面盖上泥土碎石。 他一人忙碌了一整夜,直到天光大亮,才勉强将所有财宝重新藏好。 这时,空气中传来淡淡烟味,又有灰烬不断落下,他脸色大变。 匆匆离开崖底,上了山,直奔寨子而去。 离寨子还有段距离,便见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未到寨前,便见许多兵将,正一边赶路,一边寻找着什么。 他打晕了一个兵士,换上他的衣物,又抹黑了脸,混进了队伍之中。 这支队伍,正是端王与宁王分兵之后,带去寻找宋轻瓷的。 萧允很快便打听到,宋轻瓷失踪了。 他心下万分焦急,却也只能隐忍不发。 看到队伍前端的端王,他瞬间便断定,这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再看到端王身侧跟着的小兵,相貌熟悉,身段纤细,他一眼便认出,那是宋楚盈。 “我见她神色闪躲,处处拖延,还刻意掩去你留下的血迹,我便知道,她和你的失踪脱不了干系。” 萧允脸上带着嗜血的笑。 “既然她那么喜欢被山贼侮辱,那便让她也尝尝这滋味。” “等明日几千大军赶到,其中还有她的新婚丈夫,看着她被山贼们轮番侮辱,她应当会很享受。” 第91章 让她也尝尝被山贼凌辱的滋味 洞内几人都怔愣当场。 站在洞口的,赫然是许久未见的萧允。 他如玉的面庞被洞内火光映红,身上的青衫布满污渍,还有多处破损,身形却依然清俊挺拔。 将手上女子扔到地上后,他有些嫌恶地拍了拍手,挑眉看向洞内几人。 宋轻瓷拿着短刀的手微颤,看着萧允,嘴唇翕动,却没说出话来。 听刚才萧允与这几人说话的语气,他们不仅认识,关系似还不错。 她如果贸然认亲,很有可能给萧允带来麻烦。 她转过头,看着被萧允扔在自己身侧的女子。 竟是宋楚盈。 此刻,她仰躺在地上,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应该是昏迷了。 宋轻瓷沉吟间,萧允已经开口。 “几位大哥,想玩就尽快,追兵就在后面了。” 刘一刀回过神来,看看地上的宋楚盈,又看看洞口处的萧允。 “你怎会在此?” 萧允淡笑:“我一直在。昨日几位大哥被人打晕,我趁乱逃了。” 刘一刀拧眉:“你为何不救我们?” 萧允:“我昨日受了伤,没办法救你们,我毕竟只是个文弱郎中,没法以一敌百,救出你们三人。” 他说完,扯开了身上的青衫。 他肩上赫然有个血洞,正汩汨往外渗着血,下方白净的皮肤已被血水染红,青衫上也一片湿意。 刘一刀愣住,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肩上的血洞。 “你中箭了?” 他虽不能识文断字,对于刀伤、剑伤、箭伤却一目了然。 萧允点头:“对。你们被打晕后,我趁乱逃跑,却不想被箭射中。” 其实这箭是他掳走宋楚盈时,被人发现后射中的。 不过前后只隔大半天,加之他一路奔波牵动伤口,光凭肉眼想要判断什么时候中的箭,也不容易。 刘一刀深信不疑,对萧允的顾虑也打消了几分。 宋轻瓷心下一紧。 他这伤口,一看就是将箭拔出后留下的。 她虽心疼,却不敢在刘一刀等人面前表现,一直维持着面无表情的神色。 萧允将青衫盖上,又瞥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宋楚盈。 “这女子还是我趁乱从军队中掳的。她一直跟在端王身边,为他出谋划策。” 宋轻瓷心下了然。 萧允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如果不是看到宋楚盈本人,她都不敢相信,她竟也跟来了未央山,还一直跟在端王身边。 这么说来,刘一刀等人掳走她,应该也是他俩的手笔。 刘一刀也看向地上的宋楚盈。 她身上穿着不太合身的士兵服饰,但仍能看出曼妙身姿。 裸露在外的皮肤也白皙细腻,看得他喉头滚动。 富贵人家的娇小姐,再怎样也差不到哪去。 他又看了眼宋轻瓷。 堂姐妹俩长相有几分相似,但宋轻瓷的神色太坚毅了,一副大无畏的表情,很败人的兴致。 再想到她上次逃跑时的果敢,用簪子扎自己时的狠厉,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眉。 地上的宋楚盈就不一样了,她长相娇柔,气质柔弱,便是伪装成士兵,身上也还搽着香粉。 此刻,那股子香味直往他鼻子里钻。 一旁的张大发和徐有财也有些蠢蠢欲动。 他们本就是好女色的俗人,为了躲避官军,近两月一直藏在山中,已有好些日子未碰女人。 他们很热情地招呼萧允:“你也一起来玩?” 萧允摇头,一副十分遗憾的模样。 “我受伤了,玩不了。”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一旁的宋轻瓷身上。 她纤弱的身体靠着洞壁,头发凌乱地垂在额上,一双大眼警惕地看着洞内几人。 她沾满血的手上握着短刀,寒光闪闪的刀刃抵在纤长的脖颈上,星星点点的血滴从皮肉中渗出,与白皙的皮肉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受伤了,我是郎中,我替她处理下伤口。” 萧允目光看着宋轻瓷,话却是对刘一刀等人说的。 刘一刀现在的心思全在宋楚盈身上,看都没看宋轻瓷一眼,挥了挥手,不耐地开口。 “去,去。” 萧允温声开口:“跟我来。” 宋轻瓷看了刘一刀等人一眼,状似犹豫。 刘一刀有些警觉:“不许出洞,就在没处处理。” 萧允安抚道:“放心,我们就在洞口。” 见刘一刀仍然一脸防备,他笑了笑。 “她一个受伤的弱女子,我一个受伤的文弱郎中,难道还能在这座山里逃跑?” 刘一刀心下微松,但还是用刀指着两人。 “不许走远。” 萧允点头应是,朝宋轻瓷招了招手。 宋轻瓷的匕首仍然横在颈间,颤颤地起了身,朝萧允走去。 萧允看出她身体虚弱,很自然地走到火堆旁,从架起的木柴上,拿过剩下的烤兔肉,递给宋轻瓷。 刘一刀见状拧了拧眉,倒也没再说什么。 宋轻瓷接过烤兔肉,两人一起走到洞口处坐下来。 宋轻瓷终于敢放下手中的短刀。 萧允从袖中掏出手帕,替宋轻瓷拭起了脖间的血渍。 冰凉的帕子碰到伤口,宋轻瓷痛得眉得轻蹙,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萧允面上闪过一丝恼意,很快又压了下来,低声问她。 “疼吗?” 宋轻瓷摇头,用口型问他:“现在跑吗?” 萧允淡声回道:“先吃饱再说。” 宋轻瓷这才想起来,刚刚萧允塞了块兔肉给她。 一天没进食,她也确实饿得有些头晕脑涨,扯了块兔肉下来,扔进嘴中。 说实话,烤兔肉并不怎么好吃,又干又柴,没什么味道,但确实能充饥。 她又扯了块兔肉,递到萧允嘴边。 萧允愣了一下,随即眉眼含笑,张开嘴接过了那块兔肉。 山洞内很快传来不堪入耳的淫声浪语。 两人神色都有些不自在。 他们在外人面前虽是姐弟,但两人心知肚明,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宋轻瓷在阵阵浪语中,低声问萧允,怎么会找到她。 萧允这才和她说了这几日的遭遇。 原来昨日萧允将刘一刀等人打晕,扔到寨门口后,便下到悬崖之下,找到了被他们扔下来的大批财宝。 悬崖极高,那些财宝即便装在箱中,且用绳索加固,还是有不少箱子散开,里面的金银珠宝散落一地。 萧允担心刘一刀等人被审问后,供出这批财宝,索性在不远处挖了个坑,将财宝都扔入坑中,上面盖上泥土碎石。 他一人忙碌了一整夜,直到天光大亮,才勉强将所有财宝重新藏好。 这时,空气中传来淡淡烟味,又有灰烬不断落下,他脸色大变。 匆匆离开崖底,上了山,直奔寨子而去。 离寨子还有段距离,便见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未到寨前,便见许多兵将,正一边赶路,一边寻找着什么。 他打晕了一个兵士,换上他的衣物,又抹黑了脸,混进了队伍之中。 这支队伍,正是端王与宁王分兵之后,带去寻找宋轻瓷的。 萧允很快便打听到,宋轻瓷失踪了。 他心下万分焦急,却也只能隐忍不发。 看到队伍前端的端王,他瞬间便断定,这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再看到端王身侧跟着的小兵,相貌熟悉,身段纤细,他一眼便认出,那是宋楚盈。 “我见她神色闪躲,处处拖延,还刻意掩去你留下的血迹,我便知道,她和你的失踪脱不了干系。” 萧允脸上带着嗜血的笑。 “既然她那么喜欢被山贼侮辱,那便让她也尝尝这滋味。” “等明日几千大军赶到,其中还有她的新婚丈夫,看着她被山贼们轮番侮辱,她应当会很享受。” 第92章 从今往后,失贞失节的人便是她了 宋轻瓷没有作声。 山洞内,几个山贼的淫声浪语不绝,间或夹杂着宋楚盈呻吟声。 萧允看宋轻瓷眉眼冷凝,心下莫名有几分不安。 他抬起头,漆黑的瞳孔看着宋轻瓷,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 “我这么做,姐姐不会怪我残忍?” 宋轻瓷摇摇头。 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她自然不会怪她。 更何况,宋楚盈会遭遇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当务之急,是如何从山贼们手下逃走。 “宋楚盈若是醒了,必然揭穿我们的关系。这几个山贼怕是不会放过我们。” 萧允早就想到了这点,伸手握住宋轻瓷的手。 “姐姐放心,我自有安排。” 指尖触到裂开的伤口,萧允眉眼微怔,迅速翻转过宋轻瓷的手,却见她掌心一片血渍。 他脸色微变,深邃的眼中闪过几道杀意。 宋轻瓷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轻拍了下他的手背,安抚道。 “我没事。” 萧允深吸了一口气,从怀中取出金创药,倒在宋轻瓷掌心的伤口上。 又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替宋轻瓷包扎起来。 山洞里面,淫声浪语渐歇,刘一刀等人已然完事,语气餍足地聊起了接下来的逃跑计划。 他们的计划,是早日离开未央山,然后往北走,找个边境小城生活。 他们现在虽然被通缉,但去了远地,应该没人能认出他们。 萧允很识趣地外面给三人接了水,递给了他们。 三人晚上吃的是烤兔肉,干巴无味,刚刚又经过剧烈运动,正是干渴,接过水毫不设防地喝了下去。 萧允看了眼地上的宋楚盈,她衣衫半褪,裸露在外的肩膀和腰肢上,满布被凌辱留下的痕迹。 直至此刻,她也仍未清醒。 萧允在心下冷笑。 出门在外,他身上别的不多,迷药和毒药一直备得足足的。 用没了,卫羽也会定期给他补充,从来不用担心无药可用。 刘一刀见萧允望着地上的宋楚盈,脸上了然一笑。 拍了拍他的肩,又努了努嘴,调笑道。 “你小子馋了,等你伤好了,让你先玩。” 萧允唇上勾起一抹讥嘲的笑,声音温润动听。 “感谢刘大哥体谅。” 若非为了救出宋轻瓷,让宋楚盈尝下苦果,他连碰她一下都不会。 萧允给自己倒了杯水,佯装喝了起来。 “我在余州城,听闻大当家和这位宋楚盈的生母有染,宋家大小姐成婚当日被掳,就是她母亲和大当家策划的,这是真的吗?” 一旁的张大发抹了抹嘴角,笑了起来。 “那怎么可能,人家一个当家主母,犯得着干这事吗?” 刘一刀也笑道:“放着好好的富贵日子不过,跑来与山贼勾结,她犯得着吗?反正我跟在大当家身边时,从来没见过什么贵妇人。” 萧允笑了笑,状似无意地看了眼宋楚盈。 “她自己供认,说是为了自家女儿的婚事,才会出此下策的。” 刘一刀拧了拧眉,也看向地上的宋楚盈。 萧允淡笑,温润的眉眼被火光映红,看起来愈加丰神俊朗。 “当初宋大小姐被你们掳走,后来这位宋家二房的小姐,确实得利嫁给了宋大小姐的未婚夫。前些时日,这位宋二小姐的母亲,变卖的财物里,也确实有宋大小姐的嫁妆。” 看来刘一刀等人并不清楚事情来龙去脉。 当初王信义应该是单线与端王和吕家人联系的。 刘一刀等人只负责掳人,抢劫和分赃。 只怕他们当初实施抢劫计划时,压根没有考虑过后果,否则今日也不会如此被动。 三人听了萧允的话,脸色都有些难看。 看来,他们在无意中,被人当枪使了。 萧允其实也不确定,当初宋轻瓷被抢之事,是否是宋楚盈一手策划的。 但宋楚盈抢了宋轻瓷的一切,这次又在寻找宋轻瓷时,故意掩藏她的踪迹,不让众人找到她,可见她并非良善之辈。 只要对宋轻瓷不好的人,他都不介意踩上一脚。 “其实,这次你们三人直接逃跑便好,没必要带上宋大小姐。若非她在火灾现场落下了帕子,也不会有人发现她被掳了,更不会有追兵来找她。” 刘一刀眉头紧蹙。 “我们被关押之时,有人割断了我们身上的绳索,那人还告知我们,寨中会起火,让我们趁乱带着宋大小姐逃跑。” “若是没被人发现,便可直找宋大小姐报仇;若是被发现了,可用她来做人质。” 萧允看着刘一刀,一脸笃定。 “你们上当了。有人想借你们的手杀了宋大小姐,然后再将你们一网打尽。” 刘一刀眼神飘忽。 “你是说,一切都是这娘们高的鬼?” 萧允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淡淡地说道。 “宋家大小姐被你们掳走过,来找你们报仇很合理。” 他看向宋楚盈。 “可她一个闺阁女子,堂堂孟家少奶奶,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跟来未央山?” 刘一刀没有作声,张大发和徐有财却脸色大变。 萧允点到即止,未再挑拨,又给三人添了水。 没过多久,三人便沉沉睡去。 萧允从袖中取出一粒药丸,塞进宋楚盈口中,又给她喂了水。 才走回山洞口,看着伫立良久的宋轻瓷。 “姐姐,我处理好了,咱们走。” 他唇角微勾:“是时候去找寻人的大军,前来抓捕这几人了。” 宋轻瓷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洞内。 三个山贼和宋楚盈都沉沉睡着。 两人很快离开山洞。 萧允是跟着宋轻瓷留下的血迹,一路找来的,来的路上砍了不少树枝做标记,很快与寻人大军碰面。 萧允不想在端王面前暴露身份,随便找了个借口,便隐进了军队之中。 宋轻瓷也不勉强,径直让人去通报端王,说自己知道山贼们的藏身之处,让他尽快带兵去抓人。 端王心中惊疑不定,但看宋轻瓷脸色平静,言之凿凿,到底还是带了兵,在夜色中行进。 天明时分,众人来到了山洞外。 洞口柴火已灭,晨光涌入洞中,看得倒也分明。 只是看到洞内一幕,众人都张大了嘴。 就见宋楚盈和三个山贼躺在一起,衣衫凌乱,身体半露,面色潮红,看起来格外淫乱。 端王神色复杂。 孟祈年脸色铁青。 宋轻瓷面色平静,眼里无悲无喜。 从今往后,失贞失节,被定在耻辱柱上的人,就是宋楚盈了。 第92章 从今往后,失贞失节的人便是她了 宋轻瓷没有作声。 山洞内,几个山贼的淫声浪语不绝,间或夹杂着宋楚盈呻吟声。 萧允看宋轻瓷眉眼冷凝,心下莫名有几分不安。 他抬起头,漆黑的瞳孔看着宋轻瓷,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 “我这么做,姐姐不会怪我残忍?” 宋轻瓷摇摇头。 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她自然不会怪她。 更何况,宋楚盈会遭遇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当务之急,是如何从山贼们手下逃走。 “宋楚盈若是醒了,必然揭穿我们的关系。这几个山贼怕是不会放过我们。” 萧允早就想到了这点,伸手握住宋轻瓷的手。 “姐姐放心,我自有安排。” 指尖触到裂开的伤口,萧允眉眼微怔,迅速翻转过宋轻瓷的手,却见她掌心一片血渍。 他脸色微变,深邃的眼中闪过几道杀意。 宋轻瓷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轻拍了下他的手背,安抚道。 “我没事。” 萧允深吸了一口气,从怀中取出金创药,倒在宋轻瓷掌心的伤口上。 又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替宋轻瓷包扎起来。 山洞里面,淫声浪语渐歇,刘一刀等人已然完事,语气餍足地聊起了接下来的逃跑计划。 他们的计划,是早日离开未央山,然后往北走,找个边境小城生活。 他们现在虽然被通缉,但去了远地,应该没人能认出他们。 萧允很识趣地外面给三人接了水,递给了他们。 三人晚上吃的是烤兔肉,干巴无味,刚刚又经过剧烈运动,正是干渴,接过水毫不设防地喝了下去。 萧允看了眼地上的宋楚盈,她衣衫半褪,裸露在外的肩膀和腰肢上,满布被凌辱留下的痕迹。 直至此刻,她也仍未清醒。 萧允在心下冷笑。 出门在外,他身上别的不多,迷药和毒药一直备得足足的。 用没了,卫羽也会定期给他补充,从来不用担心无药可用。 刘一刀见萧允望着地上的宋楚盈,脸上了然一笑。 拍了拍他的肩,又努了努嘴,调笑道。 “你小子馋了,等你伤好了,让你先玩。” 萧允唇上勾起一抹讥嘲的笑,声音温润动听。 “感谢刘大哥体谅。” 若非为了救出宋轻瓷,让宋楚盈尝下苦果,他连碰她一下都不会。 萧允给自己倒了杯水,佯装喝了起来。 “我在余州城,听闻大当家和这位宋楚盈的生母有染,宋家大小姐成婚当日被掳,就是她母亲和大当家策划的,这是真的吗?” 一旁的张大发抹了抹嘴角,笑了起来。 “那怎么可能,人家一个当家主母,犯得着干这事吗?” 刘一刀也笑道:“放着好好的富贵日子不过,跑来与山贼勾结,她犯得着吗?反正我跟在大当家身边时,从来没见过什么贵妇人。” 萧允笑了笑,状似无意地看了眼宋楚盈。 “她自己供认,说是为了自家女儿的婚事,才会出此下策的。” 刘一刀拧了拧眉,也看向地上的宋楚盈。 萧允淡笑,温润的眉眼被火光映红,看起来愈加丰神俊朗。 “当初宋大小姐被你们掳走,后来这位宋家二房的小姐,确实得利嫁给了宋大小姐的未婚夫。前些时日,这位宋二小姐的母亲,变卖的财物里,也确实有宋大小姐的嫁妆。” 看来刘一刀等人并不清楚事情来龙去脉。 当初王信义应该是单线与端王和吕家人联系的。 刘一刀等人只负责掳人,抢劫和分赃。 只怕他们当初实施抢劫计划时,压根没有考虑过后果,否则今日也不会如此被动。 三人听了萧允的话,脸色都有些难看。 看来,他们在无意中,被人当枪使了。 萧允其实也不确定,当初宋轻瓷被抢之事,是否是宋楚盈一手策划的。 但宋楚盈抢了宋轻瓷的一切,这次又在寻找宋轻瓷时,故意掩藏她的踪迹,不让众人找到她,可见她并非良善之辈。 只要对宋轻瓷不好的人,他都不介意踩上一脚。 “其实,这次你们三人直接逃跑便好,没必要带上宋大小姐。若非她在火灾现场落下了帕子,也不会有人发现她被掳了,更不会有追兵来找她。” 刘一刀眉头紧蹙。 “我们被关押之时,有人割断了我们身上的绳索,那人还告知我们,寨中会起火,让我们趁乱带着宋大小姐逃跑。” “若是没被人发现,便可直找宋大小姐报仇;若是被发现了,可用她来做人质。” 萧允看着刘一刀,一脸笃定。 “你们上当了。有人想借你们的手杀了宋大小姐,然后再将你们一网打尽。” 刘一刀眼神飘忽。 “你是说,一切都是这娘们高的鬼?” 萧允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淡淡地说道。 “宋家大小姐被你们掳走过,来找你们报仇很合理。” 他看向宋楚盈。 “可她一个闺阁女子,堂堂孟家少奶奶,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跟来未央山?” 刘一刀没有作声,张大发和徐有财却脸色大变。 萧允点到即止,未再挑拨,又给三人添了水。 没过多久,三人便沉沉睡去。 萧允从袖中取出一粒药丸,塞进宋楚盈口中,又给她喂了水。 才走回山洞口,看着伫立良久的宋轻瓷。 “姐姐,我处理好了,咱们走。” 他唇角微勾:“是时候去找寻人的大军,前来抓捕这几人了。” 宋轻瓷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洞内。 三个山贼和宋楚盈都沉沉睡着。 两人很快离开山洞。 萧允是跟着宋轻瓷留下的血迹,一路找来的,来的路上砍了不少树枝做标记,很快与寻人大军碰面。 萧允不想在端王面前暴露身份,随便找了个借口,便隐进了军队之中。 宋轻瓷也不勉强,径直让人去通报端王,说自己知道山贼们的藏身之处,让他尽快带兵去抓人。 端王心中惊疑不定,但看宋轻瓷脸色平静,言之凿凿,到底还是带了兵,在夜色中行进。 天明时分,众人来到了山洞外。 洞口柴火已灭,晨光涌入洞中,看得倒也分明。 只是看到洞内一幕,众人都张大了嘴。 就见宋楚盈和三个山贼躺在一起,衣衫凌乱,身体半露,面色潮红,看起来格外淫乱。 端王神色复杂。 孟祈年脸色铁青。 宋轻瓷面色平静,眼里无悲无喜。 从今往后,失贞失节,被定在耻辱柱上的人,就是宋楚盈了。 第93章 真相大白,她自食其果 沉默过后,端王吩咐人上前,将刘一刀等人就地正法。 三人还在睡梦中,就直接被一刀毙命。 温热的血流淌一地,也有部分溅落到了熟睡中的宋楚盈脸上。 她终于醒来。 一睁眼,便看到身侧躺着的男子,眼睛闭着,喉咙却被一刀砍断,鲜血如潮涌。 她尖叫出声,惹得众人侧目。 孟祈年忍无可忍地开口:“闭嘴。” 宋楚盈这才看到洞中众人,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煞白着脸色,看看身侧已经死去的三个山贼,又看向神色复杂的众人,嘴唇嗫嚅着,却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她才颤着双手,抖抖索索地去抓有些凌乱的衣襟。 孟祈年冷哼一声,脸色难看地甩袖离去。 端王看了宋楚盈一眼,扔下一句:“你收拾一下。” 说罢,让人拖着刘一刀等三人的尸体,带人一起离开了洞内。 宋轻瓷没有跟出去,站在不远处,居高临下地望着神色惊惶的宋楚盈,语气淡淡地开口。 “堂妹,被山贼凌辱的滋味,好受吗?” 听到宋轻瓷的声音,宋楚盈身体一僵,抬起头来,目眦欲裂。 “是你害的我?” 宋轻瓷轻笑一声,轻轻摩挲着掌心已包扎好的伤口。 “不是你咎由自取吗?若你让这几个山贼死在大火中,你又怎会被他们凌辱呢?” “不瞒你说,昨晚你被这三个山贼凌辱的时候,我正在现场观摩呢。” “堂妹那时人正昏迷着,可似乎也享受得紧呢。怪不得会三番两次,想要将我卖给这些山贼。” 宋楚盈紧咬着牙关,脸上燃着熊熊怒火。 “你既在现场,为何不救我?我怎么说也是你的堂妹?” 宋轻瓷只觉万分可笑。 她几次三番害自己,竟还妄想自己会救她。 别说昨夜那几个山贼急需泄火,她救她会害了自己,即便不会,她也不想多手。 宋轻瓷看着她扭曲的脸色,感到了一阵快意。 “我为何要救你?你不是很享受吗?你方才被三个山贼搂在怀中酣眠,那场面可真是赏心悦目呢,待我回到余州,定要将这一幕画下来,供世人欣赏。” 宋楚盈气得全身发抖,伸出手颤颤地指着宋轻瓷。 “你,你敢。” 宋轻瓷缓步走到宋楚盈面前,无视地上一滩滩鲜身,蹲下身来,平视宋楚盈,笑吟吟地说道。 “有何不敢,我这又不是造谣诽谤。方才那一幕,数百将士目睹,就连堂妹的夫君,也看得分明呢。” 她“啧”了一声:“他那脸色可真是精彩,比当初得知我从贼窝逃出,还要精彩得多呢。” 宋楚盈脸色煞白,只有方才三个山贼被割喉时,溅到她脸上的鲜血,可以为她增添几分血色。 宋轻瓷伸手指,重重地抚开宋楚盈脸上的血滴。 她苍白的脸上,瞬间多了几道凌乱的血色印迹,看起来狼狈又狰狞。 “我的好堂妹,你期望落在我身上的结果,现在落到了自己身上,自食其果的滋味,是不是很痛快?” 宋楚盈伸出手,想要挥开宋轻瓷落在她脸上的手,宋轻瓷却快速收回了手,退后半步。 “希望堂妹接下来能坚强点,毕竟被这么多男子看了身体,又接连被三个山贼糟蹋,妹妹的名节怕是保不住了。” 宋楚盈双手紧紧攥起,咬牙切齿地回道。 “当初你被山贼掳走,不也名节受损,可你不也撑过来了?我就不信,我会比你差。” 宋轻瓷伸手撩了撩头发,脸上笑意温润,语气却一片森冷。 “当初我只是被山贼掳走,后又自证了清白,都能被孟家人嫌恶至极,被余州百姓议论纷纷。” “妹妹现在这下场,可比当初的我难看多了,堂妹不妨猜猜,届时孟家人是会直接休妻,还是降妻为妾呢?祖母和二叔还愿接纳堂妹么?余州城百姓,会不会将堂妹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 宋楚盈身体僵愣,像是被点了穴道,脸上的肌肉绷起,眼神中充满了深深的恐惧。 很好,她终于知道怕了。 宋轻瓷很满意她这个反应。 她拍了拍手,压低了声音,柔声说道。 “我这人心善,可为你指条出路。若你回到余州城,无处能容你,不如去沁春楼试试。” “现在你夫君的姨娘红烟姑娘,便是我二弟从沁春楼赎出来的,若你想去,她能为你牵线搭桥。” 宋楚盈心中又怒又怕,对着宋轻瓷破口大骂。 “宋轻瓷,这般害我,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宋轻瓷起了身,眉眼冷淡地看着她。 “不是你先害我的吗?两月前,我于成婚当日,被山贼掳走,也是你使的计。” “你说是你母亲与山贼勾结,可你母亲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何能与那群山贼联系上。” “反倒是你,我成婚之前,隔三岔五出门,不是去寺庙上香,便是去吕家做客,你和王信义,便是在寺庙碰上的?” 事已至此,宋楚盈也没必要再藏了。 她站起了身,走到宋轻瓷面前,神色癫狂。 “是,谁让你那般清高。你清高也便罢了,凭什么断我后路?” “我自知才貌皆不如你,甘愿做孟祈年的妾。可你呢,自己当着正妻,却连妾室也不让他纳。” “你既让我连妾也做不成,那我便要做正妻。” 她面容扭曲,声音狂乱:“看我多大度,做了正妻,还愿接受你入府做妾。若非你不知好歹,我们现在会是多好的姐妹。” 宋轻瓷只觉她不可理喻。 “你以为做妾是什么光彩之事?你是宋家二房嫡女,完全可以给人当正妻。” 宋楚盈脸上漾出了一滴泪,但很快被她伸手捂去。 “妻又如何,妾又如何?不受宠的正妻未必比宠妾好过。我娘便是妾室,她不也风风光光,压府中正妻一头。” 她娘是妾室? 宋轻瓷愣住,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宋楚盈。 她是吕秀玲所出。 吕秀玲是吕家嫡女,真真正正的二房主母,怎么会是妾室? 眼前的宋楚盈,并非她真正的堂妹? 宋轻瓷正狐疑,又听宋楚盈说道。 “我与王信义达成交易,让他们将你掳走,谁知他们竟那般无用,连个女人都看不住,让你清清白白从寨中逃出。” “你也是个不安分的,既然能安然无恙地逃回来,为何还要再三搞事?好好活着不好吗?” 宋楚盈面上带着满满的怨毒,就连语气也充满了恨意。 宋轻瓷了然地看着她。 “所以,你这次千方百计跟进山,让山贼绑走我,就是为了彻底除掉我?” 宋楚盈怨愤地看着她,冷声回道。 “对,孟祈年不是对你念念不忘吗?我就想看看,他看到你被人凌辱至死,还能不能对你一往情深。” 宋轻瓷正要说话,一声怒喝从洞口传来。 “宋楚盈,我没想到你竟会这般恬不知耻,蛇蝎心肠。” “我孟祈年当初真是瞎了眼盲了心,才会被你蒙骗。” 第93章 真相大白,她自食其果 沉默过后,端王吩咐人上前,将刘一刀等人就地正法。 三人还在睡梦中,就直接被一刀毙命。 温热的血流淌一地,也有部分溅落到了熟睡中的宋楚盈脸上。 她终于醒来。 一睁眼,便看到身侧躺着的男子,眼睛闭着,喉咙却被一刀砍断,鲜血如潮涌。 她尖叫出声,惹得众人侧目。 孟祈年忍无可忍地开口:“闭嘴。” 宋楚盈这才看到洞中众人,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煞白着脸色,看看身侧已经死去的三个山贼,又看向神色复杂的众人,嘴唇嗫嚅着,却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她才颤着双手,抖抖索索地去抓有些凌乱的衣襟。 孟祈年冷哼一声,脸色难看地甩袖离去。 端王看了宋楚盈一眼,扔下一句:“你收拾一下。” 说罢,让人拖着刘一刀等三人的尸体,带人一起离开了洞内。 宋轻瓷没有跟出去,站在不远处,居高临下地望着神色惊惶的宋楚盈,语气淡淡地开口。 “堂妹,被山贼凌辱的滋味,好受吗?” 听到宋轻瓷的声音,宋楚盈身体一僵,抬起头来,目眦欲裂。 “是你害的我?” 宋轻瓷轻笑一声,轻轻摩挲着掌心已包扎好的伤口。 “不是你咎由自取吗?若你让这几个山贼死在大火中,你又怎会被他们凌辱呢?” “不瞒你说,昨晚你被这三个山贼凌辱的时候,我正在现场观摩呢。” “堂妹那时人正昏迷着,可似乎也享受得紧呢。怪不得会三番两次,想要将我卖给这些山贼。” 宋楚盈紧咬着牙关,脸上燃着熊熊怒火。 “你既在现场,为何不救我?我怎么说也是你的堂妹?” 宋轻瓷只觉万分可笑。 她几次三番害自己,竟还妄想自己会救她。 别说昨夜那几个山贼急需泄火,她救她会害了自己,即便不会,她也不想多手。 宋轻瓷看着她扭曲的脸色,感到了一阵快意。 “我为何要救你?你不是很享受吗?你方才被三个山贼搂在怀中酣眠,那场面可真是赏心悦目呢,待我回到余州,定要将这一幕画下来,供世人欣赏。” 宋楚盈气得全身发抖,伸出手颤颤地指着宋轻瓷。 “你,你敢。” 宋轻瓷缓步走到宋楚盈面前,无视地上一滩滩鲜身,蹲下身来,平视宋楚盈,笑吟吟地说道。 “有何不敢,我这又不是造谣诽谤。方才那一幕,数百将士目睹,就连堂妹的夫君,也看得分明呢。” 她“啧”了一声:“他那脸色可真是精彩,比当初得知我从贼窝逃出,还要精彩得多呢。” 宋楚盈脸色煞白,只有方才三个山贼被割喉时,溅到她脸上的鲜血,可以为她增添几分血色。 宋轻瓷伸手指,重重地抚开宋楚盈脸上的血滴。 她苍白的脸上,瞬间多了几道凌乱的血色印迹,看起来狼狈又狰狞。 “我的好堂妹,你期望落在我身上的结果,现在落到了自己身上,自食其果的滋味,是不是很痛快?” 宋楚盈伸出手,想要挥开宋轻瓷落在她脸上的手,宋轻瓷却快速收回了手,退后半步。 “希望堂妹接下来能坚强点,毕竟被这么多男子看了身体,又接连被三个山贼糟蹋,妹妹的名节怕是保不住了。” 宋楚盈双手紧紧攥起,咬牙切齿地回道。 “当初你被山贼掳走,不也名节受损,可你不也撑过来了?我就不信,我会比你差。” 宋轻瓷伸手撩了撩头发,脸上笑意温润,语气却一片森冷。 “当初我只是被山贼掳走,后又自证了清白,都能被孟家人嫌恶至极,被余州百姓议论纷纷。” “妹妹现在这下场,可比当初的我难看多了,堂妹不妨猜猜,届时孟家人是会直接休妻,还是降妻为妾呢?祖母和二叔还愿接纳堂妹么?余州城百姓,会不会将堂妹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 宋楚盈身体僵愣,像是被点了穴道,脸上的肌肉绷起,眼神中充满了深深的恐惧。 很好,她终于知道怕了。 宋轻瓷很满意她这个反应。 她拍了拍手,压低了声音,柔声说道。 “我这人心善,可为你指条出路。若你回到余州城,无处能容你,不如去沁春楼试试。” “现在你夫君的姨娘红烟姑娘,便是我二弟从沁春楼赎出来的,若你想去,她能为你牵线搭桥。” 宋楚盈心中又怒又怕,对着宋轻瓷破口大骂。 “宋轻瓷,这般害我,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宋轻瓷起了身,眉眼冷淡地看着她。 “不是你先害我的吗?两月前,我于成婚当日,被山贼掳走,也是你使的计。” “你说是你母亲与山贼勾结,可你母亲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何能与那群山贼联系上。” “反倒是你,我成婚之前,隔三岔五出门,不是去寺庙上香,便是去吕家做客,你和王信义,便是在寺庙碰上的?” 事已至此,宋楚盈也没必要再藏了。 她站起了身,走到宋轻瓷面前,神色癫狂。 “是,谁让你那般清高。你清高也便罢了,凭什么断我后路?” “我自知才貌皆不如你,甘愿做孟祈年的妾。可你呢,自己当着正妻,却连妾室也不让他纳。” “你既让我连妾也做不成,那我便要做正妻。” 她面容扭曲,声音狂乱:“看我多大度,做了正妻,还愿接受你入府做妾。若非你不知好歹,我们现在会是多好的姐妹。” 宋轻瓷只觉她不可理喻。 “你以为做妾是什么光彩之事?你是宋家二房嫡女,完全可以给人当正妻。” 宋楚盈脸上漾出了一滴泪,但很快被她伸手捂去。 “妻又如何,妾又如何?不受宠的正妻未必比宠妾好过。我娘便是妾室,她不也风风光光,压府中正妻一头。” 她娘是妾室? 宋轻瓷愣住,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宋楚盈。 她是吕秀玲所出。 吕秀玲是吕家嫡女,真真正正的二房主母,怎么会是妾室? 眼前的宋楚盈,并非她真正的堂妹? 宋轻瓷正狐疑,又听宋楚盈说道。 “我与王信义达成交易,让他们将你掳走,谁知他们竟那般无用,连个女人都看不住,让你清清白白从寨中逃出。” “你也是个不安分的,既然能安然无恙地逃回来,为何还要再三搞事?好好活着不好吗?” 宋楚盈面上带着满满的怨毒,就连语气也充满了恨意。 宋轻瓷了然地看着她。 “所以,你这次千方百计跟进山,让山贼绑走我,就是为了彻底除掉我?” 宋楚盈怨愤地看着她,冷声回道。 “对,孟祈年不是对你念念不忘吗?我就想看看,他看到你被人凌辱至死,还能不能对你一往情深。” 宋轻瓷正要说话,一声怒喝从洞口传来。 “宋楚盈,我没想到你竟会这般恬不知耻,蛇蝎心肠。” “我孟祈年当初真是瞎了眼盲了心,才会被你蒙骗。” 第94章 回去后,我会给你一纸休书 两人都朝洞口看去。 就见孟祈年逆光走来,即便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也能感觉到他身上勃发的怒意。 宋楚盈脸色惨白,身体不受控地轻颤。 宋轻瓷脸色平静,面无表情地看着孟祈年走去。 像是嫌脏一般,孟祈年走到宋轻瓷身侧便停了下来,不愿再靠近宋楚盈一步。 他先看着宋轻瓷,面上一片惨痛,语气里也满是懊悔。 “轻瓷,对不起,当初我受了她的蒙骗……” 宋轻瓷看着孟祈年,面色淡淡,眼里无波无澜,就连语气都淡漠。 “你们夫妻俩聊,我先出去了。” 她刻意在“夫妻”两字上加了重音,说完便头也不回朝山洞走去。 孟祈年脸色青白,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宋楚盈见状,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孟祈年的手,语气凄凉。 “夫君,我,我方才都是胡说的……” 她伸手指着宋轻瓷的背影,恨声说道。 “是她,都是她故意害我……” 孟祈年一把甩开了宋楚盈,连连后退几步,满脸嫌恶地说道。 “别碰我。” 孟祈年力气大,宋楚盈一个趔趄,整个人站立不稳,跌坐在一地的血水中,她身上的衣服很快被血水染湿。 身下一阵疼痛,她眼里迅速泛出水汽,但她仍强撑着,抬头看向孟祈年。 看到孟祈年眼中浓浓的嫌恶,她愣住了,随即眼泪大滴大滴地滑落,和脸上的鲜血夹杂在一起,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她哽咽出声。 “夫君,你这是在嫌弃我吗?” 若是以往,孟祈年肯定会被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征服,心生怜惜将她搂入怀中安抚。 可现在,他只觉无边的厌恶反胃。 只要一看到宋楚盈这张脸,他就难以自控地想到她被三个长相猥琐的山贼搂在怀中酣睡的模样。 这让他又恶心又愤怒。 “你被山贼凌辱,还当众与他们躺在一起酣睡,我不该嫌你脏吗?” 他语气冷然,仿若眼前的女子不是他新婚妻子,而是他的仇敌。 宋楚盈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着,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 “可,可这并非我自愿,都是宋轻瓷害我……” 听到宋轻瓷的名字,又想到她方才的淡漠,再想到两人如今的关系,孟祈年心中怒火更炽。 “她害你?是她逼着你假扮兵士,跟上未央山的吗?” “是她逼着你与山贼欢好,躺在他们怀中酣睡吗?” “是她逼着你与山贼勾结,在她与我大婚之日掳走她吗?” “她出事,是你恶毒迫害;你出事,完全是咎由自取。” 宋楚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白着脸承受孟祈年的指责辱骂。 “你根本没资格提轻瓷,若非你从中作梗,她早就是我的妻子。” “可恨我当初眼瞎心盲,被你这个毒妇蒙蔽,竟推开了我最爱的人。若非杀人犯法,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听到孟祈年说宋轻瓷是“最爱的人”,自己却是个“毒妇”,宋楚盈心头的怒意也涌起。 事已至此,她心知自己与孟祈年再无可能了。 她已经彻底被他厌弃。 “夫君,你和她没能成婚,真的只是我从中作梗吗?” 她从地上站起来,伸手重重地抚去脸上的泪,看向孟祈年的目光,带着几分嘲讽。 “难道在成婚之前,她没和你说过她未曾失贞?” “相识十七载,难道你不知道她的心性?她断不可能给人做妾,更不可能吃回头草。” “明明是你太过看重脸面,想要顾及脸面,又念图她的美色和财物。” “你和你父母一样,既要又要,又有何脸面将所有罪责都扣到我头上?” 孟祈年被戳中痛处,气得脸色发白,直接抬手,给了宋楚盈一耳光。 “啪”的脆响声,在洞内响起。 宋楚盈被这巴掌带飞,再度跌坐在地上。 面上吃痛,宋楚盈伸手捂住脸,抬头癫狂笑出声。 “怎么,我说中了夫君的痛处吗?” 孟祈年沉着脸看她:“我纵是要脸面,总好过你一副蛇蝎心肠,竟连自己的亲堂姐,自己的亲生母亲都算计。” 宋楚盈“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难道这不该怪夫君你吗?如果不是你对我动了心思,我怎么会肖想嫁给你呢?又怎么会因此记恨不让你纳妾的宋轻瓷?” “是你自己三心二意,才会让我动了心思。” 孟祈年气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后,才冷声说道。 “你被山贼凌辱,清白不再,又心思恶毒,迫害堂姐,已不配为孟家妇。” “回去后,我便给你一纸休书,往后你与我,与孟家再无干系。” 似是再多看宋楚盈一眼都恶心,他转身离去。 宋楚盈看着他冷漠的背影,再无力站立,双腿一软,又跌坐在地。 宋轻瓷出了山洞,站在一棵树下,双目无神地看着远处。 山洞内传来剧烈的争吵声。 不用猜也知道,孟祈年和宋楚盈已然撕破脸。 随着刘一刀等人被割喉,掳走她的山贼已尽数被剿杀。 此事始作俑者宋楚盈也不可能有好下场。 一道挺拔的背影,悄无声息地在她身后站定。 萧允温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姐姐高兴吗?” 宋轻瓷回头,就见到萧允长身玉立,正含笑看着她。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漏下,在他清俊的脸上打下斑驳的光影,看起来有几分不真实之感。 宋轻瓷摇头。 她应该高兴的。 可不知为何,她却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就因为宋楚盈的私心,她婚事被毁,父亲去世,幼弟走失。 现在虽然真相大白,但失去的一切,已然回不来了。 萧允伸出手,抓住宋轻瓷有些冰凉的手。 “姐姐,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萧允悄无声息地带着宋轻瓷离开,来到了悬崖之下。 他搬走了上面掩盖的泥土碎石,露出了下面掩藏的财宝。 看到里面堆放着的红漆木箱,还有箱上贴的大红喜字,宋轻瓷眼帘微湿。 她忍不住走上前,蹲下身,轻轻抚摸着箱上的喜字,眼泪无声滑落。 “姐姐,这里面有当初你被抢的嫁妆。” “现在,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第94章 回去后,我会给你一纸休书 两人都朝洞口看去。 就见孟祈年逆光走来,即便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也能感觉到他身上勃发的怒意。 宋楚盈脸色惨白,身体不受控地轻颤。 宋轻瓷脸色平静,面无表情地看着孟祈年走去。 像是嫌脏一般,孟祈年走到宋轻瓷身侧便停了下来,不愿再靠近宋楚盈一步。 他先看着宋轻瓷,面上一片惨痛,语气里也满是懊悔。 “轻瓷,对不起,当初我受了她的蒙骗……” 宋轻瓷看着孟祈年,面色淡淡,眼里无波无澜,就连语气都淡漠。 “你们夫妻俩聊,我先出去了。” 她刻意在“夫妻”两字上加了重音,说完便头也不回朝山洞走去。 孟祈年脸色青白,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宋楚盈见状,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孟祈年的手,语气凄凉。 “夫君,我,我方才都是胡说的……” 她伸手指着宋轻瓷的背影,恨声说道。 “是她,都是她故意害我……” 孟祈年一把甩开了宋楚盈,连连后退几步,满脸嫌恶地说道。 “别碰我。” 孟祈年力气大,宋楚盈一个趔趄,整个人站立不稳,跌坐在一地的血水中,她身上的衣服很快被血水染湿。 身下一阵疼痛,她眼里迅速泛出水汽,但她仍强撑着,抬头看向孟祈年。 看到孟祈年眼中浓浓的嫌恶,她愣住了,随即眼泪大滴大滴地滑落,和脸上的鲜血夹杂在一起,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她哽咽出声。 “夫君,你这是在嫌弃我吗?” 若是以往,孟祈年肯定会被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征服,心生怜惜将她搂入怀中安抚。 可现在,他只觉无边的厌恶反胃。 只要一看到宋楚盈这张脸,他就难以自控地想到她被三个长相猥琐的山贼搂在怀中酣睡的模样。 这让他又恶心又愤怒。 “你被山贼凌辱,还当众与他们躺在一起酣睡,我不该嫌你脏吗?” 他语气冷然,仿若眼前的女子不是他新婚妻子,而是他的仇敌。 宋楚盈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着,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 “可,可这并非我自愿,都是宋轻瓷害我……” 听到宋轻瓷的名字,又想到她方才的淡漠,再想到两人如今的关系,孟祈年心中怒火更炽。 “她害你?是她逼着你假扮兵士,跟上未央山的吗?” “是她逼着你与山贼欢好,躺在他们怀中酣睡吗?” “是她逼着你与山贼勾结,在她与我大婚之日掳走她吗?” “她出事,是你恶毒迫害;你出事,完全是咎由自取。” 宋楚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白着脸承受孟祈年的指责辱骂。 “你根本没资格提轻瓷,若非你从中作梗,她早就是我的妻子。” “可恨我当初眼瞎心盲,被你这个毒妇蒙蔽,竟推开了我最爱的人。若非杀人犯法,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听到孟祈年说宋轻瓷是“最爱的人”,自己却是个“毒妇”,宋楚盈心头的怒意也涌起。 事已至此,她心知自己与孟祈年再无可能了。 她已经彻底被他厌弃。 “夫君,你和她没能成婚,真的只是我从中作梗吗?” 她从地上站起来,伸手重重地抚去脸上的泪,看向孟祈年的目光,带着几分嘲讽。 “难道在成婚之前,她没和你说过她未曾失贞?” “相识十七载,难道你不知道她的心性?她断不可能给人做妾,更不可能吃回头草。” “明明是你太过看重脸面,想要顾及脸面,又念图她的美色和财物。” “你和你父母一样,既要又要,又有何脸面将所有罪责都扣到我头上?” 孟祈年被戳中痛处,气得脸色发白,直接抬手,给了宋楚盈一耳光。 “啪”的脆响声,在洞内响起。 宋楚盈被这巴掌带飞,再度跌坐在地上。 面上吃痛,宋楚盈伸手捂住脸,抬头癫狂笑出声。 “怎么,我说中了夫君的痛处吗?” 孟祈年沉着脸看她:“我纵是要脸面,总好过你一副蛇蝎心肠,竟连自己的亲堂姐,自己的亲生母亲都算计。” 宋楚盈“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难道这不该怪夫君你吗?如果不是你对我动了心思,我怎么会肖想嫁给你呢?又怎么会因此记恨不让你纳妾的宋轻瓷?” “是你自己三心二意,才会让我动了心思。” 孟祈年气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后,才冷声说道。 “你被山贼凌辱,清白不再,又心思恶毒,迫害堂姐,已不配为孟家妇。” “回去后,我便给你一纸休书,往后你与我,与孟家再无干系。” 似是再多看宋楚盈一眼都恶心,他转身离去。 宋楚盈看着他冷漠的背影,再无力站立,双腿一软,又跌坐在地。 宋轻瓷出了山洞,站在一棵树下,双目无神地看着远处。 山洞内传来剧烈的争吵声。 不用猜也知道,孟祈年和宋楚盈已然撕破脸。 随着刘一刀等人被割喉,掳走她的山贼已尽数被剿杀。 此事始作俑者宋楚盈也不可能有好下场。 一道挺拔的背影,悄无声息地在她身后站定。 萧允温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姐姐高兴吗?” 宋轻瓷回头,就见到萧允长身玉立,正含笑看着她。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漏下,在他清俊的脸上打下斑驳的光影,看起来有几分不真实之感。 宋轻瓷摇头。 她应该高兴的。 可不知为何,她却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就因为宋楚盈的私心,她婚事被毁,父亲去世,幼弟走失。 现在虽然真相大白,但失去的一切,已然回不来了。 萧允伸出手,抓住宋轻瓷有些冰凉的手。 “姐姐,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萧允悄无声息地带着宋轻瓷离开,来到了悬崖之下。 他搬走了上面掩盖的泥土碎石,露出了下面掩藏的财宝。 看到里面堆放着的红漆木箱,还有箱上贴的大红喜字,宋轻瓷眼帘微湿。 她忍不住走上前,蹲下身,轻轻抚摸着箱上的喜字,眼泪无声滑落。 “姐姐,这里面有当初你被抢的嫁妆。” “现在,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第95章 贱人,你不自尽,竟还好意思回来 萧允上前,打开了堆放在最上面的几个箱子。 看着箱中的金银首饰,宋轻瓷神色复杂,目光微闪。 这是嫁妆,都是当初她父亲精心为她置办的。 为了让她风光出嫁,他提前一年就开始备嫁。 可惜,嫁妆能回到她手中,她的父亲却再也回不来了。 萧允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将手轻轻覆在她手上,柔声安抚道。 “姐姐,父亲若在天之灵,看到你怒惩恶人,寻回嫁妆,查清真相,定会欣慰。” 宋轻瓷点头,轻轻合上箱盖,抬头看着萧允。 “这批财宝,我想捐给许大人,你有意见吗?” 萧允挑了挑眉:“没有,一切听姐姐安排。” 捐给许知祥,以他的性子,不是用之于民,便是落到他的头上。 两个结果都不坏。 宋轻瓷没想到萧允会答应得这般爽快,笑了笑。 “你为何不问我原因?” 萧允一边往箱子上填泥土碎石,一边回她。 “因为我相信姐姐,不会让这笔银钱落入贪官恶人手中。” 宋轻瓷心中一片暖意。 自她出事以来,只有他一直如此信她,从未动摇过。 “走,我们去找宁王。” 事情还没有完全结束,现在端王可还活蹦乱跳呢。 宋楚盈也还没有恶名满余州城。 她得赶紧把剩下的事做完。 萧允重新藏好那批财宝,然后带着宋轻瓷,开始去找宁王等人。 晌午时分,他们终于又在寨门口会合。 只是不知为何,临接近端王和宁王时,萧允却又借口不想见到大官,悄无声息地把自己混进了队伍之中。 隐入队伍后,他还一直低着头,看起来十分低调。 宋轻瓷心下有些奇怪,但在众人面前,也没心思纠结这个,上前与众人打招呼。 才刚靠近,她就听到宁王有些调侃的声音。 “听说宋家二小姐被山贼轮了?” 宋轻瓷愣了一下。 她知道宁王风流好色,却没想到他竟如此八卦,嘴巴如此之毒。 竟当着这么多人的在,甚至是受害者本人的面,议论起了此事。 她下意识就看向了重新扮成兵士的宋楚盈。 听了这话,她脸色煞白,紧咬下唇,身体摇摇欲坠。 她身侧的孟祈年更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两人明明是跟着端王一起回来的,孟祈年却与她隔了好一段距离。 她昨夜被凌辱太久,全身酸痛,走路不稳,回寨子的路上,孟祈年更是搀都没搀她一下。 最后,还是端王看不下去,令小兵做了个简易木板床,把她抬回来的。 也因此,行程被拖延,他们直到晌午才回到寨子。 宋轻瓷垂下眼睫。 当初被山贼掳走,清白仍在,出门都逃不过看热闹之人的羞辱。 宋楚盈被那么多人撞见与山贼有染,届时要承受的羞辱,会是百倍千倍。 宋楚盈失贞,对端王而言不算好事,但也不是坏事。 但听得宁王如此糙的话,事关皇家颜面,他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说道。 “事关女儿家名节,王兄慎言。” 宋轻瓷在心下冷笑。 端王与宋楚盈密谋掳她时,怎么不考虑名节问题了? 无非是宋楚盈现在是他的人,他双标护短罢了。 宁王挑下了眉,目光饶有兴致地从宋楚盈身上扫过。 她此刻虽穿着兵士的服装,作男人打扮,可他阅女无数,一眼就看出她是女扮男装。 若非听到军中兵士议论,他简直不敢相信,宋楚盈一个弱女子,竟也跟来未央山了。 宋楚盈被他的目光打量得几欲作呕。 好在他很快便收起了好色之心,和刚回来的宋轻瓷打起了招呼。 看到宋轻瓷回来,宁王、许知祥和于修文都挺高兴,纷纷上前向她问好。 “宋姑娘,你安然无恙回来,真是太好了。” 宋楚盈闻言,眼里却闪过怨毒,垂在身侧的手也紧紧攥起。 她的安然无恙,是用自己声名尽毁换来的。 宋轻瓷没有忽略宋楚盈眼中的怨毒,声音清亮地回道。 “定是上天垂怜,和我泉下的父母护佑,我才能两次从这群山贼手下逃出。” 她这话说完,现场几人都神色各异,瞟向宋楚盈的目光更加微妙。 宋楚盈差点一口银牙咬碎,却又无可奈何。 一行人浩浩荡荡下了山。 此行对端王和宁王而言,都不算大获全胜。 端王虽剿完匪,但豢养的私兵全没了,几年心血毁于一旦。 宁王虽除了端王的私兵,但没找到山贼们的财宝,能锤端王的山贼们也被斩杀殆尽。 倒是许知祥和于修文,以及陵阳县的官差们很高兴。 未央山的山贼被剿除殆尽,往后陵阳县的百姓们有安生日子过了。 宋轻瓷对这个结果也挺满意。 下山路上,许知祥偷偷将在寨中书房找到的,许能证明端王与山贼勾结的证据给了宋轻瓷,并和她说了他激宁王去找她的话。 宋轻瓷心下了然,很快就悄悄将那些证据给了宁王。 宁王心下大喜,悄无声息地收下,看端王的目光如同在看死人。 回到余州城已是深夜,众人回府的回府,回府衙的回府衙,各自休整。 萧允也悄悄从兵士队伍中出来,随宋轻瓷一起回了宋府。 两人回府第一件事,就是去祠堂,给父母上香,以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孟祈年回府第一件事,便是当着宋楚盈的面,和父母提出要休妻。 宋楚盈闻言,身体猛地颤了一下,端着茶杯的手也不稳,滚烫的茶水流了一身,可她却丝毫不觉,只目光震愣地看着孟祈年。 他在山上和她说过,回来会给她一纸休书,她以为他是怒急之下口不择言。 没想到他说的是真的,更没想到他会这般迫不及待。 孟母闻言大惊,苦口婆心劝慰。 “祈年,你和楚盈成婚不到两月,好端端的为何要休妻?” 她实在不解,成婚以来宋楚盈都无出格表现,如今又颇得端王信任。 没犯大错却休妻,实在不是清流人家所为。 她下意识就望向孟父,希望他能和自己一样,一起劝劝儿子。 孟父却眉头紧皱,脸色阴沉,双唇紧抿,看都没看她一眼。 只有紧握着茶杯的手,泄露了他此时激动的情绪。 他处理完旧寨的事,便下了未央山,白天在陵阳县与端王、宁王等人会合。 结果,一碰面,他就听到不少人在津津有味地议论宋楚盈和山贼的事。 说他们在山洞看到几人时,宋楚盈是如何躺在山贼们怀中,如何衣衫不整,如何神色销魂…… 他至今都没忘记那群人兴致勃勃的模样。 仿佛讨论的不是宋家嫡出的小姐,孟府的少奶奶,而是勾栏中的娼妓。 他感觉自己一张老脸都丢尽了。 孟祈年提出休妻,他毫不意外,甚至还觉得他提得太晚。 若是一早就将她休了,或者是一开始就未娶她,孟家怎会出这丢人的事。 见孟母为宋楚盈说话,孟祈年目光阴冷,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了在山中的遭遇。 孟母目瞪口呆。 待反应过来后,更是脸色惨白,浑身震颤,抬手就拿起桌上半满的茶杯,朝着宋楚盈的面门掷了过去。 “贱人,发生了这种事,你不在未央山自尽,竟还好意思回来?” 第95章 贱人,你不自尽,竟还好意思回来 萧允上前,打开了堆放在最上面的几个箱子。 看着箱中的金银首饰,宋轻瓷神色复杂,目光微闪。 这是嫁妆,都是当初她父亲精心为她置办的。 为了让她风光出嫁,他提前一年就开始备嫁。 可惜,嫁妆能回到她手中,她的父亲却再也回不来了。 萧允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将手轻轻覆在她手上,柔声安抚道。 “姐姐,父亲若在天之灵,看到你怒惩恶人,寻回嫁妆,查清真相,定会欣慰。” 宋轻瓷点头,轻轻合上箱盖,抬头看着萧允。 “这批财宝,我想捐给许大人,你有意见吗?” 萧允挑了挑眉:“没有,一切听姐姐安排。” 捐给许知祥,以他的性子,不是用之于民,便是落到他的头上。 两个结果都不坏。 宋轻瓷没想到萧允会答应得这般爽快,笑了笑。 “你为何不问我原因?” 萧允一边往箱子上填泥土碎石,一边回她。 “因为我相信姐姐,不会让这笔银钱落入贪官恶人手中。” 宋轻瓷心中一片暖意。 自她出事以来,只有他一直如此信她,从未动摇过。 “走,我们去找宁王。” 事情还没有完全结束,现在端王可还活蹦乱跳呢。 宋楚盈也还没有恶名满余州城。 她得赶紧把剩下的事做完。 萧允重新藏好那批财宝,然后带着宋轻瓷,开始去找宁王等人。 晌午时分,他们终于又在寨门口会合。 只是不知为何,临接近端王和宁王时,萧允却又借口不想见到大官,悄无声息地把自己混进了队伍之中。 隐入队伍后,他还一直低着头,看起来十分低调。 宋轻瓷心下有些奇怪,但在众人面前,也没心思纠结这个,上前与众人打招呼。 才刚靠近,她就听到宁王有些调侃的声音。 “听说宋家二小姐被山贼轮了?” 宋轻瓷愣了一下。 她知道宁王风流好色,却没想到他竟如此八卦,嘴巴如此之毒。 竟当着这么多人的在,甚至是受害者本人的面,议论起了此事。 她下意识就看向了重新扮成兵士的宋楚盈。 听了这话,她脸色煞白,紧咬下唇,身体摇摇欲坠。 她身侧的孟祈年更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两人明明是跟着端王一起回来的,孟祈年却与她隔了好一段距离。 她昨夜被凌辱太久,全身酸痛,走路不稳,回寨子的路上,孟祈年更是搀都没搀她一下。 最后,还是端王看不下去,令小兵做了个简易木板床,把她抬回来的。 也因此,行程被拖延,他们直到晌午才回到寨子。 宋轻瓷垂下眼睫。 当初被山贼掳走,清白仍在,出门都逃不过看热闹之人的羞辱。 宋楚盈被那么多人撞见与山贼有染,届时要承受的羞辱,会是百倍千倍。 宋楚盈失贞,对端王而言不算好事,但也不是坏事。 但听得宁王如此糙的话,事关皇家颜面,他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说道。 “事关女儿家名节,王兄慎言。” 宋轻瓷在心下冷笑。 端王与宋楚盈密谋掳她时,怎么不考虑名节问题了? 无非是宋楚盈现在是他的人,他双标护短罢了。 宁王挑下了眉,目光饶有兴致地从宋楚盈身上扫过。 她此刻虽穿着兵士的服装,作男人打扮,可他阅女无数,一眼就看出她是女扮男装。 若非听到军中兵士议论,他简直不敢相信,宋楚盈一个弱女子,竟也跟来未央山了。 宋楚盈被他的目光打量得几欲作呕。 好在他很快便收起了好色之心,和刚回来的宋轻瓷打起了招呼。 看到宋轻瓷回来,宁王、许知祥和于修文都挺高兴,纷纷上前向她问好。 “宋姑娘,你安然无恙回来,真是太好了。” 宋楚盈闻言,眼里却闪过怨毒,垂在身侧的手也紧紧攥起。 她的安然无恙,是用自己声名尽毁换来的。 宋轻瓷没有忽略宋楚盈眼中的怨毒,声音清亮地回道。 “定是上天垂怜,和我泉下的父母护佑,我才能两次从这群山贼手下逃出。” 她这话说完,现场几人都神色各异,瞟向宋楚盈的目光更加微妙。 宋楚盈差点一口银牙咬碎,却又无可奈何。 一行人浩浩荡荡下了山。 此行对端王和宁王而言,都不算大获全胜。 端王虽剿完匪,但豢养的私兵全没了,几年心血毁于一旦。 宁王虽除了端王的私兵,但没找到山贼们的财宝,能锤端王的山贼们也被斩杀殆尽。 倒是许知祥和于修文,以及陵阳县的官差们很高兴。 未央山的山贼被剿除殆尽,往后陵阳县的百姓们有安生日子过了。 宋轻瓷对这个结果也挺满意。 下山路上,许知祥偷偷将在寨中书房找到的,许能证明端王与山贼勾结的证据给了宋轻瓷,并和她说了他激宁王去找她的话。 宋轻瓷心下了然,很快就悄悄将那些证据给了宁王。 宁王心下大喜,悄无声息地收下,看端王的目光如同在看死人。 回到余州城已是深夜,众人回府的回府,回府衙的回府衙,各自休整。 萧允也悄悄从兵士队伍中出来,随宋轻瓷一起回了宋府。 两人回府第一件事,就是去祠堂,给父母上香,以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孟祈年回府第一件事,便是当着宋楚盈的面,和父母提出要休妻。 宋楚盈闻言,身体猛地颤了一下,端着茶杯的手也不稳,滚烫的茶水流了一身,可她却丝毫不觉,只目光震愣地看着孟祈年。 他在山上和她说过,回来会给她一纸休书,她以为他是怒急之下口不择言。 没想到他说的是真的,更没想到他会这般迫不及待。 孟母闻言大惊,苦口婆心劝慰。 “祈年,你和楚盈成婚不到两月,好端端的为何要休妻?” 她实在不解,成婚以来宋楚盈都无出格表现,如今又颇得端王信任。 没犯大错却休妻,实在不是清流人家所为。 她下意识就望向孟父,希望他能和自己一样,一起劝劝儿子。 孟父却眉头紧皱,脸色阴沉,双唇紧抿,看都没看她一眼。 只有紧握着茶杯的手,泄露了他此时激动的情绪。 他处理完旧寨的事,便下了未央山,白天在陵阳县与端王、宁王等人会合。 结果,一碰面,他就听到不少人在津津有味地议论宋楚盈和山贼的事。 说他们在山洞看到几人时,宋楚盈是如何躺在山贼们怀中,如何衣衫不整,如何神色销魂…… 他至今都没忘记那群人兴致勃勃的模样。 仿佛讨论的不是宋家嫡出的小姐,孟府的少奶奶,而是勾栏中的娼妓。 他感觉自己一张老脸都丢尽了。 孟祈年提出休妻,他毫不意外,甚至还觉得他提得太晚。 若是一早就将她休了,或者是一开始就未娶她,孟家怎会出这丢人的事。 见孟母为宋楚盈说话,孟祈年目光阴冷,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了在山中的遭遇。 孟母目瞪口呆。 待反应过来后,更是脸色惨白,浑身震颤,抬手就拿起桌上半满的茶杯,朝着宋楚盈的面门掷了过去。 “贱人,发生了这种事,你不在未央山自尽,竟还好意思回来?” 第96章 这个妻,我非休不可 宋楚盈正处于极度震愣中,一时不察,茶杯掷中面门。 女子拳头大的茶杯在她额上砸出一个红印后,掉落在地,发出脆响,碎成数片。 滚烫的茶水从她面上流泻而下,烫得她苍白的脸色都泛红。 饶是已做好心理准备,宋楚盈眼里还是泛出了水汽,大滴泪珠不受控地从眼眶涌出。 只是,现在她的泪已经无法再引人怜惜,只会让人更厌恶。 孟父有些不耐烦地放下茶杯,脸色阴沉得像是能挤出水来。 “你自己干下的脏事,你还好意思哭?” 宋楚盈哽咽着回道:“父亲,母亲,夫君,那并非我所愿,我是被……” “并非你所愿,”孟祈年脸色阴森打断她,“是我和父亲逼你跟上未央山吗?” “我在陵阳县发现你后,是不是说过不让你上山,让你回余州城?” “你倒好,马上找了端王当靠山,死活要跟上山。怎么,山上有你的情郎?” 宋楚盈无言以对,双手死死地攥住衣角。 孟母听到这话,心中怒火更炽,说出的话也更加恶毒刻薄。 “竟是你自己要跟上山的?你一个女子,竟和几千男兵上山?”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特意去找那群山贼的?” 她一脸狐疑地看着宋楚盈。 “此前你亲口说,你母亲和山贼首领有奸情,莫不是你也跟他们有一腿?” 她做当主母多年,见惯了内宅肮脏事,公媳扒灰,母女共侍一夫的不是没见过。 闻言,孟父心中都泛起了嘀咕。 不怪他多疑,实在是宋楚盈这次的行为太诡异了。 宋轻瓷跟进山情有可原,可剿匪之事,与宋楚盈何干? 她千方百计跟上山,赶都赶不回来,再联系到兵士们口中说的她一脸享受…… 他不敢再往下想,看宋楚盈的目光也越加阴冷,如同在看一个娼妓。 不,她比娼妓更下贱。 娼妓大多身不由己,而她却是主动送上门,将宋家和孟家的脸置于脚下。 宋楚盈没想到,孟父孟母竟会把她的事和她母亲的事联系到一起。 她又说不出是为了害宋轻瓷才执意跟上山的,那只会坐实她恶毒。 一时,她竟有些百口莫辩。 见宋楚盈不为自己辩解,似是默认了,孟母气得心口都在颤。 “你这个贱人,自己淫贱下流便算了,竟拖着孟家下水。” 她双手抚着胸口,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早知你如此下贱,我当初还不如迎宋轻瓷进门,起码她比你知礼义,懂廉耻。” 听到母亲为宋轻瓷说话,孟祈年心下微松,看向孟母。 “母亲有所不知,这次轻瓷也被山贼们掳走了一段时间,可她有胆有谋,再度机警地从山贼手中逃脱。” 他嫌恶地看了眼宋楚盈,冷笑道。 “她的贞烈,你一分也及不上。” 听到孟祈年竟然当着双亲的面,踩自己抬宋轻瓷,宋楚盈终于忍不住,抬头看着孟祈年,咬牙说道。 “夫君怎知,她落到山贼手中,未被凌辱?” 孟祈年冷声道:“你可知,被山贼掳走路上,为了保持清醒,留下记号,竟生生划开了自己的掌心,血流了一路?” “你可知,她在洞中,为了不被山贼凌辱,竟将匕首对准了自己?” “被发现时,她脖间,掌心都有伤口,身上衣衫却未乱,而你身上并无伤口,却衣衫凌乱。” 宋楚盈脸上毫无血色。 “那是因为我那时晕倒了,若我清醒,我定然反抗。” 孟祈年轻蔑地瞥她一眼。 如果她说的话,他是一个字也不信了。 “你若还清醒,只怕早就和那几个山贼合谋,要置她于死地了?” 他说完这话,才恍然想起来,自己有更重要的话,未和双亲说。 他转过头,看着孟父孟母,咬牙说道。 “父亲,母亲,我此次才知道,两月前,我与轻瓷成婚那日,她被山贼掳走,竟是这个蛇蝎女人一手策划。” 他伸手指着宋楚盈,声音寒凉如冰。 “她与那群山贼早有勾结。可恨她为了抢轻瓷的婚事,竟残忍对她下手。” “更可恨的是,她为了给自己脱罪,竟然造谣与山贼有染的人,是她母亲。” “如此心肠歹毒,不孝不义,寡廉鲜耻之人,继续留在孟府,只会脏了孟府的门楣。” 他语气坚定:“这个妻,我非休不可。便是她求到御前,我也不可能再与她多过一日。” 孟父孟母再度震愣。 孟父这回没忍住,也抄起了桌上的茶杯,砸向了宋楚盈的面门。 “你这个毒妇,竟然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放过。” 真面目被扒,也见到了孟家人的嘴脸,被各种刻薄恶毒的话语裹胁,宋楚盈已经有些心如死灰,她没有躲。 孟父力气大,又怒到极致,茶杯重重砸在她鬓边,很快,她鬓边就红肿一片。 她紧紧地攥着衣角,想要辩驳,却发现不知该说什么。 只能默然垂泪。 孟祈年已然知道所有真相,也不愿再听她分辨,直接朝外面喊道。 “来人,拿笔墨纸砚来,我要写休书。” 下人一愣,但见厅内气氛森冷,几人皆面色阴寒,赶紧送来笔墨,放在桌上。 孟父气得直接起了身,恨声道:“我替你研墨。” 孟祈年摊开宣纸,拿起毛笔,很快便洋洋洒洒地写好了一封休书,放到宋楚盈面前,冷声道。 “签字按手印。” 宋楚盈抬头,目光死死地看着他,冷声说道。 “我不会和离的。” 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婚姻,她决不就此放弃。 “你以为,你还有选择吗?” 孟祈年不理会她,直接让人拿来印泥,强硬地抓起她的手,准备逼她按手印。 宋楚盈脸色煞白,双拳紧握,不然让孟祈年抓到她的手指。 孟祈年发了狠,直接将印泥放在桌上,然后用力掰开了她的手指。 只听“咯吱”几声,宋楚盈几个手指被掰折,疼得她脸色扭曲,冷汗直冒,忍不住痛叫出声。 孟祈年却不管不顾,直接扯着她被掰折的手指,在休书上按下手印。 孟父孟母看见这一幕,心下一凛。 宋楚盈脸色煞白,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孟祈年。 孟祈年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在休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将休书收起,转头对外面的人说道。 “来人,将她绑了,现在就送回宋府。” 孟父孟母愣了一下,看向外面的天色,都有些犹豫。 “祈年,现在已经四更天了了,宋家人定都睡下了,不如明天……” 孟祈年一改之前的优柔寡断,雷厉风行道。 “她被山贼轮番凌辱之事,明日一早便会传遍余州城,父亲母亲确定要等到明日?” 孟父孟母抿唇不语。 孟祈年的目光从宋楚盈面上扫过,冷笑道。 “我不仅要深夜把她送回,还要大张旗鼓地将她送回!” 第96章 这个妻,我非休不可 宋楚盈正处于极度震愣中,一时不察,茶杯掷中面门。 女子拳头大的茶杯在她额上砸出一个红印后,掉落在地,发出脆响,碎成数片。 滚烫的茶水从她面上流泻而下,烫得她苍白的脸色都泛红。 饶是已做好心理准备,宋楚盈眼里还是泛出了水汽,大滴泪珠不受控地从眼眶涌出。 只是,现在她的泪已经无法再引人怜惜,只会让人更厌恶。 孟父有些不耐烦地放下茶杯,脸色阴沉得像是能挤出水来。 “你自己干下的脏事,你还好意思哭?” 宋楚盈哽咽着回道:“父亲,母亲,夫君,那并非我所愿,我是被……” “并非你所愿,”孟祈年脸色阴森打断她,“是我和父亲逼你跟上未央山吗?” “我在陵阳县发现你后,是不是说过不让你上山,让你回余州城?” “你倒好,马上找了端王当靠山,死活要跟上山。怎么,山上有你的情郎?” 宋楚盈无言以对,双手死死地攥住衣角。 孟母听到这话,心中怒火更炽,说出的话也更加恶毒刻薄。 “竟是你自己要跟上山的?你一个女子,竟和几千男兵上山?”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特意去找那群山贼的?” 她一脸狐疑地看着宋楚盈。 “此前你亲口说,你母亲和山贼首领有奸情,莫不是你也跟他们有一腿?” 她做当主母多年,见惯了内宅肮脏事,公媳扒灰,母女共侍一夫的不是没见过。 闻言,孟父心中都泛起了嘀咕。 不怪他多疑,实在是宋楚盈这次的行为太诡异了。 宋轻瓷跟进山情有可原,可剿匪之事,与宋楚盈何干? 她千方百计跟上山,赶都赶不回来,再联系到兵士们口中说的她一脸享受…… 他不敢再往下想,看宋楚盈的目光也越加阴冷,如同在看一个娼妓。 不,她比娼妓更下贱。 娼妓大多身不由己,而她却是主动送上门,将宋家和孟家的脸置于脚下。 宋楚盈没想到,孟父孟母竟会把她的事和她母亲的事联系到一起。 她又说不出是为了害宋轻瓷才执意跟上山的,那只会坐实她恶毒。 一时,她竟有些百口莫辩。 见宋楚盈不为自己辩解,似是默认了,孟母气得心口都在颤。 “你这个贱人,自己淫贱下流便算了,竟拖着孟家下水。” 她双手抚着胸口,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早知你如此下贱,我当初还不如迎宋轻瓷进门,起码她比你知礼义,懂廉耻。” 听到母亲为宋轻瓷说话,孟祈年心下微松,看向孟母。 “母亲有所不知,这次轻瓷也被山贼们掳走了一段时间,可她有胆有谋,再度机警地从山贼手中逃脱。” 他嫌恶地看了眼宋楚盈,冷笑道。 “她的贞烈,你一分也及不上。” 听到孟祈年竟然当着双亲的面,踩自己抬宋轻瓷,宋楚盈终于忍不住,抬头看着孟祈年,咬牙说道。 “夫君怎知,她落到山贼手中,未被凌辱?” 孟祈年冷声道:“你可知,被山贼掳走路上,为了保持清醒,留下记号,竟生生划开了自己的掌心,血流了一路?” “你可知,她在洞中,为了不被山贼凌辱,竟将匕首对准了自己?” “被发现时,她脖间,掌心都有伤口,身上衣衫却未乱,而你身上并无伤口,却衣衫凌乱。” 宋楚盈脸上毫无血色。 “那是因为我那时晕倒了,若我清醒,我定然反抗。” 孟祈年轻蔑地瞥她一眼。 如果她说的话,他是一个字也不信了。 “你若还清醒,只怕早就和那几个山贼合谋,要置她于死地了?” 他说完这话,才恍然想起来,自己有更重要的话,未和双亲说。 他转过头,看着孟父孟母,咬牙说道。 “父亲,母亲,我此次才知道,两月前,我与轻瓷成婚那日,她被山贼掳走,竟是这个蛇蝎女人一手策划。” 他伸手指着宋楚盈,声音寒凉如冰。 “她与那群山贼早有勾结。可恨她为了抢轻瓷的婚事,竟残忍对她下手。” “更可恨的是,她为了给自己脱罪,竟然造谣与山贼有染的人,是她母亲。” “如此心肠歹毒,不孝不义,寡廉鲜耻之人,继续留在孟府,只会脏了孟府的门楣。” 他语气坚定:“这个妻,我非休不可。便是她求到御前,我也不可能再与她多过一日。” 孟父孟母再度震愣。 孟父这回没忍住,也抄起了桌上的茶杯,砸向了宋楚盈的面门。 “你这个毒妇,竟然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放过。” 真面目被扒,也见到了孟家人的嘴脸,被各种刻薄恶毒的话语裹胁,宋楚盈已经有些心如死灰,她没有躲。 孟父力气大,又怒到极致,茶杯重重砸在她鬓边,很快,她鬓边就红肿一片。 她紧紧地攥着衣角,想要辩驳,却发现不知该说什么。 只能默然垂泪。 孟祈年已然知道所有真相,也不愿再听她分辨,直接朝外面喊道。 “来人,拿笔墨纸砚来,我要写休书。” 下人一愣,但见厅内气氛森冷,几人皆面色阴寒,赶紧送来笔墨,放在桌上。 孟父气得直接起了身,恨声道:“我替你研墨。” 孟祈年摊开宣纸,拿起毛笔,很快便洋洋洒洒地写好了一封休书,放到宋楚盈面前,冷声道。 “签字按手印。” 宋楚盈抬头,目光死死地看着他,冷声说道。 “我不会和离的。” 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婚姻,她决不就此放弃。 “你以为,你还有选择吗?” 孟祈年不理会她,直接让人拿来印泥,强硬地抓起她的手,准备逼她按手印。 宋楚盈脸色煞白,双拳紧握,不然让孟祈年抓到她的手指。 孟祈年发了狠,直接将印泥放在桌上,然后用力掰开了她的手指。 只听“咯吱”几声,宋楚盈几个手指被掰折,疼得她脸色扭曲,冷汗直冒,忍不住痛叫出声。 孟祈年却不管不顾,直接扯着她被掰折的手指,在休书上按下手印。 孟父孟母看见这一幕,心下一凛。 宋楚盈脸色煞白,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孟祈年。 孟祈年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在休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将休书收起,转头对外面的人说道。 “来人,将她绑了,现在就送回宋府。” 孟父孟母愣了一下,看向外面的天色,都有些犹豫。 “祈年,现在已经四更天了了,宋家人定都睡下了,不如明天……” 孟祈年一改之前的优柔寡断,雷厉风行道。 “她被山贼轮番凌辱之事,明日一早便会传遍余州城,父亲母亲确定要等到明日?” 孟父孟母抿唇不语。 孟祈年的目光从宋楚盈面上扫过,冷笑道。 “我不仅要深夜把她送回,还要大张旗鼓地将她送回!” 第97章 若你不休妻,我可将轻瓷嫁你做正妻 孟祈年脸色阴寒。 宋楚盈面如死灰。 孟父孟母见儿子坚持,也不再拒绝,叫来家丁,套上马车,一群人带着宋楚盈,浩浩荡荡地往宋府去了。 夜色深寒,街上静寂,马车驶过留下一串声音。 孟府家丁们手举火把,神色茫然地跟在马车后。 孟祈年不愿再与宋楚盈共乘,让她一人坐一辆马车,自己与父母共挤一辆。 马车上,父子三人都脸色凝重,默然不语。 很快到了宋府门口。 夜已深沉,宋府众人已然入眠,宋府大门紧闭,家丁敲了好一会儿门,门房才揉着惺忪的睡眼前来开门。 看到门口站着孟家人,门房愣了,结结巴巴地开口。 “姑,姑爷,你怎么来了?” 孟祈年面无表情:“去通报你家老爷,我要见他。” 门房看他脸色不佳,他身侧的孟父孟母眉头紧皱,后面的宋楚盈更是面如死灰,心知有大事发生了,不敢怠慢,匆匆去后院禀报。 被下人叫醒时,宋广平睡梦正酣。 原还有些恼怒,听闻孟家人深夜登门,脸色不愉,宋广平再多不悦也只能压下,匆匆换上衣衫,来到前厅接待孟家人。 一进厅中,就看到孟家几人皆神色冷肃。 宋广平心下一紧,还是扬起了笑,热情寒暄。 孟祈年有些不耐地的打断他。 “宋老爷,我要休妻。” 说罢,将刚写好的休书,放到宋广平面前。 宋广平瞳孔骤缩,目光从孟祈年、孟父、孟母三人脸上扫过,又看向脸色灰白的宋楚盈,有些不可置信道。 “楚盈嫁入孟家不过两月,你们就要休妻?” 孟祈年冷声道:“宋老爷不妨好好看看休书。” “她犯了淫、妒、多言、窃盗等多条过错,我休妻合情合理合法。” 宋广平抓起休书,草草看完,却并不认可。 “口说无凭,你可有证据?” 孟祈年看了眼宋楚盈,冷声道。 “她今日在未央山,与三位山贼欢好,我亲眼所见。” 孟父冷哼一声,有些愤怒地补充:“岂止祈年,端王率将的数百将士,也当场目睹。” 宋广平脸色顿时煞白如纸。 数九寒天,他脸上却冒出了热汗。 他强装镇定:“怎么,怎么会?楚盈素来守节知礼……” 语气绵软无力,毫无说服力。 他不知如何应对,只得伸手招来下人,让他去把老夫人请来。 孟家人也知道他没有能力处理此事,没再理会他,静坐在椅上喝茶。 厅内静得落针可闻。 不多时,老夫人匆匆赶来。 许是刚从睡梦中醒来,她神色疲惫,素日梳得一丝不苟的发丝也有些凌乱,身上衣物穿戴也不甚整齐,看着比平日苍老了许多。 她已从下人处得知孟家要休妻之事,心中做了准备,是以看起来并不慌乱。 在正座坐下后,她先看了休书,而后泰然自若道。 “我看这休书上,说楚盈犯了淫、妒、多言、窃盗等多条过错,其中淫我已知晓,妒、多言和窃盗,又是什么?” 孟祈年放下茶盏,看着老夫人,冷声解释。 “嫉妒,她嫉妒我对轻瓷情谊,竟让山贼将她掳走,第一次是在我与轻瓷成婚当日;第二次昨日清晨,我们剿匪成功之时。” “多言,她一个女子,不在后宅好生待着,却插手前院之事,在端王面前胡言乱语,左右剿匪之事。” “盗窃,她与山贼勾结,盗窃了轻瓷的嫁妆。她母亲前些时日典卖的饰物,便是她与山贼瓜分的赃物。” “老夫人,你说,这样的女子,我孟家如何能容?” 老夫人握紧了拐杖,强作镇定,然而微颤的双手,已然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不说别的,光是“淫”一条,就足以让宋楚盈名声扫地。 但她不想就这样任孟家人拿捏,沉默好半晌后,才又说道。 “她一个弱女子,被山贼掳去,怎可能反抗得了?” 孟祈年冷笑一声:“那为何轻瓷就可以?还能接连两次,从山贼手下逃出。” 他扫了宋楚盈一眼,冷声道。 “她逃不出来,若非不想逃,便是蠢。” 老夫人被孟祈年这强盗逻辑怼得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后,才有些无妄地看向一直未说话的宋楚盈。 “盈儿,你可有话要说?” 宋楚盈此时已心如死灰,无力再辩驳,只是低垂着头,咬着唇,一语不发。 孟祈年冷声道:“老夫人没见她已在休书上按手印了么?现在她除了接受,没有第二个选择。” 他语带威胁:“老夫人应该也不想将这事闹得人尽皆知,坏了宋家女眷的名声?” 想了想,他又嘲讽一笑。 “话说起来,现在宋家的女眷,还有名声可言么?” 他瞥了宋广平一眼,好心提醒道。 “劝宋老爷还是如我一般,趁早休妻,待剿匪一案再审,这对母女怕是都得下大狱。” 宋广平这才想起来还关押在牢中的妻子,身体剧震。 如果孟祈年所说属实,宋楚盈勾结山贼,吕秀玲就算没参与,可她手中有赃物,也算是包庇,母女俩都会被判罪。 他在案件未审之前休妻,还能尽早切割,以免连累宋家人。 想到此,他目光迫切地看向老夫人。 宋楚盈脸色苍白,心沉到了谷底。 现在宋家人是要将她和她娘扫地出门吗? 她被孟家休弃,宋家不愿容她娘俩,若是再定罪…… 她不敢再往下想。 老夫人也很快明了孟祈年话中意思,抿着唇沉思。 她虽知他说的是对的,可心下却很不是滋味,忍不住嘲讽道。 “孟公子休妻之心可真是坚定,若是当初轻瓷出事后,你娶她的心如此坚定,孟宋两家又岂会落到今日地步。” 这是孟祈年心中的痛。 被老夫人直接戳破,他颇有些恼羞成怒,咬唇怒斥道。 “我是受了她的蒙蔽。” 老夫人淡笑一声。 “只是受了蒙蔽吗?” 孟祈年只觉得她的笑容分外讽刺。 孟父孟母也默然无语。 当初孟祈年是抗争过的,只是他们顾及名声,威逼他另娶。 他迫于父母之命,不得不舍弃宋轻瓷,另娶宋楚盈。 却没想到,宋楚盈不仅是个坑,更是当初事情的罪魁祸首,无怪乎今日孟祈年会如此恨她。 孟祈年冷眼看着老夫。 “当初轻瓷出事,你们不也未认真追查,还一力促成了她父亲的死吗?” “你们可是她亲奶奶,亲二叔,你们都能为了利益灭亲,我出于名声另娶,怎么也比你们高尚。” 老夫人和宋广平说不出话来。 “往后,宋楚盈便留在宋家了。我已吩咐家中下人收拾她的东西,明日便会将她的一应东西送回。” 孟祈年不愿再与他们多聊,直接起了身,看向宋楚盈。 “明日上午,我会来宋家接你去官府办理和离事宜。从今往后,我与你再无瓜葛。” 他转身欲走,老夫人却忽然开口。 “孟公子可曾想过,不休妻,将楚盈降妻为妾?” 孟祈年冷笑一声:“绝无可能。” 老夫人慢悠悠开口。 “如果,我将宋轻瓷嫁与你做正妻呢?” 第97章 若你不休妻,我可将轻瓷嫁你做正妻 孟祈年脸色阴寒。 宋楚盈面如死灰。 孟父孟母见儿子坚持,也不再拒绝,叫来家丁,套上马车,一群人带着宋楚盈,浩浩荡荡地往宋府去了。 夜色深寒,街上静寂,马车驶过留下一串声音。 孟府家丁们手举火把,神色茫然地跟在马车后。 孟祈年不愿再与宋楚盈共乘,让她一人坐一辆马车,自己与父母共挤一辆。 马车上,父子三人都脸色凝重,默然不语。 很快到了宋府门口。 夜已深沉,宋府众人已然入眠,宋府大门紧闭,家丁敲了好一会儿门,门房才揉着惺忪的睡眼前来开门。 看到门口站着孟家人,门房愣了,结结巴巴地开口。 “姑,姑爷,你怎么来了?” 孟祈年面无表情:“去通报你家老爷,我要见他。” 门房看他脸色不佳,他身侧的孟父孟母眉头紧皱,后面的宋楚盈更是面如死灰,心知有大事发生了,不敢怠慢,匆匆去后院禀报。 被下人叫醒时,宋广平睡梦正酣。 原还有些恼怒,听闻孟家人深夜登门,脸色不愉,宋广平再多不悦也只能压下,匆匆换上衣衫,来到前厅接待孟家人。 一进厅中,就看到孟家几人皆神色冷肃。 宋广平心下一紧,还是扬起了笑,热情寒暄。 孟祈年有些不耐地的打断他。 “宋老爷,我要休妻。” 说罢,将刚写好的休书,放到宋广平面前。 宋广平瞳孔骤缩,目光从孟祈年、孟父、孟母三人脸上扫过,又看向脸色灰白的宋楚盈,有些不可置信道。 “楚盈嫁入孟家不过两月,你们就要休妻?” 孟祈年冷声道:“宋老爷不妨好好看看休书。” “她犯了淫、妒、多言、窃盗等多条过错,我休妻合情合理合法。” 宋广平抓起休书,草草看完,却并不认可。 “口说无凭,你可有证据?” 孟祈年看了眼宋楚盈,冷声道。 “她今日在未央山,与三位山贼欢好,我亲眼所见。” 孟父冷哼一声,有些愤怒地补充:“岂止祈年,端王率将的数百将士,也当场目睹。” 宋广平脸色顿时煞白如纸。 数九寒天,他脸上却冒出了热汗。 他强装镇定:“怎么,怎么会?楚盈素来守节知礼……” 语气绵软无力,毫无说服力。 他不知如何应对,只得伸手招来下人,让他去把老夫人请来。 孟家人也知道他没有能力处理此事,没再理会他,静坐在椅上喝茶。 厅内静得落针可闻。 不多时,老夫人匆匆赶来。 许是刚从睡梦中醒来,她神色疲惫,素日梳得一丝不苟的发丝也有些凌乱,身上衣物穿戴也不甚整齐,看着比平日苍老了许多。 她已从下人处得知孟家要休妻之事,心中做了准备,是以看起来并不慌乱。 在正座坐下后,她先看了休书,而后泰然自若道。 “我看这休书上,说楚盈犯了淫、妒、多言、窃盗等多条过错,其中淫我已知晓,妒、多言和窃盗,又是什么?” 孟祈年放下茶盏,看着老夫人,冷声解释。 “嫉妒,她嫉妒我对轻瓷情谊,竟让山贼将她掳走,第一次是在我与轻瓷成婚当日;第二次昨日清晨,我们剿匪成功之时。” “多言,她一个女子,不在后宅好生待着,却插手前院之事,在端王面前胡言乱语,左右剿匪之事。” “盗窃,她与山贼勾结,盗窃了轻瓷的嫁妆。她母亲前些时日典卖的饰物,便是她与山贼瓜分的赃物。” “老夫人,你说,这样的女子,我孟家如何能容?” 老夫人握紧了拐杖,强作镇定,然而微颤的双手,已然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不说别的,光是“淫”一条,就足以让宋楚盈名声扫地。 但她不想就这样任孟家人拿捏,沉默好半晌后,才又说道。 “她一个弱女子,被山贼掳去,怎可能反抗得了?” 孟祈年冷笑一声:“那为何轻瓷就可以?还能接连两次,从山贼手下逃出。” 他扫了宋楚盈一眼,冷声道。 “她逃不出来,若非不想逃,便是蠢。” 老夫人被孟祈年这强盗逻辑怼得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后,才有些无妄地看向一直未说话的宋楚盈。 “盈儿,你可有话要说?” 宋楚盈此时已心如死灰,无力再辩驳,只是低垂着头,咬着唇,一语不发。 孟祈年冷声道:“老夫人没见她已在休书上按手印了么?现在她除了接受,没有第二个选择。” 他语带威胁:“老夫人应该也不想将这事闹得人尽皆知,坏了宋家女眷的名声?” 想了想,他又嘲讽一笑。 “话说起来,现在宋家的女眷,还有名声可言么?” 他瞥了宋广平一眼,好心提醒道。 “劝宋老爷还是如我一般,趁早休妻,待剿匪一案再审,这对母女怕是都得下大狱。” 宋广平这才想起来还关押在牢中的妻子,身体剧震。 如果孟祈年所说属实,宋楚盈勾结山贼,吕秀玲就算没参与,可她手中有赃物,也算是包庇,母女俩都会被判罪。 他在案件未审之前休妻,还能尽早切割,以免连累宋家人。 想到此,他目光迫切地看向老夫人。 宋楚盈脸色苍白,心沉到了谷底。 现在宋家人是要将她和她娘扫地出门吗? 她被孟家休弃,宋家不愿容她娘俩,若是再定罪…… 她不敢再往下想。 老夫人也很快明了孟祈年话中意思,抿着唇沉思。 她虽知他说的是对的,可心下却很不是滋味,忍不住嘲讽道。 “孟公子休妻之心可真是坚定,若是当初轻瓷出事后,你娶她的心如此坚定,孟宋两家又岂会落到今日地步。” 这是孟祈年心中的痛。 被老夫人直接戳破,他颇有些恼羞成怒,咬唇怒斥道。 “我是受了她的蒙蔽。” 老夫人淡笑一声。 “只是受了蒙蔽吗?” 孟祈年只觉得她的笑容分外讽刺。 孟父孟母也默然无语。 当初孟祈年是抗争过的,只是他们顾及名声,威逼他另娶。 他迫于父母之命,不得不舍弃宋轻瓷,另娶宋楚盈。 却没想到,宋楚盈不仅是个坑,更是当初事情的罪魁祸首,无怪乎今日孟祈年会如此恨她。 孟祈年冷眼看着老夫。 “当初轻瓷出事,你们不也未认真追查,还一力促成了她父亲的死吗?” “你们可是她亲奶奶,亲二叔,你们都能为了利益灭亲,我出于名声另娶,怎么也比你们高尚。” 老夫人和宋广平说不出话来。 “往后,宋楚盈便留在宋家了。我已吩咐家中下人收拾她的东西,明日便会将她的一应东西送回。” 孟祈年不愿再与他们多聊,直接起了身,看向宋楚盈。 “明日上午,我会来宋家接你去官府办理和离事宜。从今往后,我与你再无瓜葛。” 他转身欲走,老夫人却忽然开口。 “孟公子可曾想过,不休妻,将楚盈降妻为妾?” 孟祈年冷笑一声:“绝无可能。” 老夫人慢悠悠开口。 “如果,我将宋轻瓷嫁与你做正妻呢?” 第98章 孟家要将她降妻为妾,另娶你进门当继室 孟祈年脚步微顿。 他一脸狐疑地看着老夫人。 “你觉得你能说服轻瓷?” 宋轻瓷曾经很尊敬老夫人,时常在侍奉在她左右。 但山贼事发后,她对她便再没了恭敬。 老夫人:“若我能让她松口,你能否不休楚盈?” 吕秀玲犯事被休,丢人的不是宋家,而是吕家。 可宋楚盈若被孟家休弃,丢人的便是宋家。 宋家不能出一个被休弃的女儿,更不能出一个罪犯。 孟祈年看着老夫人,伸手指着宋楚盈。 “她与山贼勾结,才会让轻瓷落到今日地步,你觉得,轻瓷可能放过她?” 宋老夫人回道:“那是她们之间的事,我有办法说服轻瓷,让她不追究楚盈的罪责。至于她嫁入孟府后,会如何对待楚盈,那不是我关心的事。” 宋楚盈脸色苍白。 老夫人这般说,便是不准备管她的死活了。 以宋轻瓷对她的恨意,两人日后若真的共侍一夫,她绝不会让她好过? 对她而言,和离未必会比降妻为妾差。 只是,她若坚持和离,宋家若不接纳她,她便无处可去了。 孟社年定定地看着老夫人,沉默片刻后,温声一笑。 “好,明日午时,我来问老夫人要答案。” “若是你说服不了轻瓷,午后我便带宋楚盈去官府和离。” 他说完,大踏步往外走去。 看背影,比来时轻松愉悦了许多。 孟父孟母默然跟上。 他们虽然对孟祈年仍想再娶宋轻瓷一事不满,可只要一想到,当初是他们逼儿子娶宋楚盈,才会惹下今日的事来,便觉无脸再劝。 回孟府的马车上,见双亲脸色沉重,孟祈年开口了。 “父亲母亲可是觉得,我续娶轻瓷不妥?” 孟祈年主动开口问了,孟父便直接答了。 “现在宋家人名声已坏,你再娶她,就不怕被人笑话?” 孟祈年淡笑一声。 “父亲以为,现在孟家的名声有多好?” 当初宋轻瓷出事,孟家迫不及待另取她堂妹。 现在宋楚盈出事,孟家又迫不及待休妻自保。 这样只能同甘不能共苦,落井下石的名声,有几个好人家敢将女儿嫁入孟家。 宋轻瓷名声说差也不差,被掳又未失贞,又与许知祥交好。 此次剿匪,还在端王、宁王面前得了脸,她想要重建好名声并不难。 孟父也很快想明白。 按现在孟家现今的名声,除了宋轻瓷,也未必会有更好的人家愿嫁了。 既然孟祈年心悦宋轻瓷,他们也不想再阻挠,免得儿子怨恨自己。 - 孟家人带着宋楚盈上门时,宋轻瓷和萧允并未入睡。 他俩正在书房中,共同整理此次剿匪中的线索,以及搜集到的证物。 至此,萧允已经完全梳理出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数月前,陵阳县遭水灾,端王在未央山私养的山贼们无钱粮可抢,恰好此时宋楚盈与山贼首领王信义结识,两人便达成了交易。 王信义在端王授意下,纵山贼们抢了宋轻瓷嫁妆,宋楚盈则趁机抢了宋轻瓷姻缘。 恰逢此时,他来余州微服私访,途经未央山,端王担心被他发现私兵之事,便派兵追杀他。 宋轻瓷从贼窝逃出后,在路上发现了重伤的他,发现他与她父亲长相有几分相似,便救了他。 而后,宋轻瓷发现她被抢,她父亲死去,幼弟走失都是阴谋,为自保她与许知祥达成合作,并认自己为亲弟,接收大房财产。 再然后,便是宋轻瓷一步步为父亲,为自己复仇。 萧允隐去自己那条线,在纸上写下当前他们手上掌握的证据。 “现在山贼的四位首领皆已死去,你从旧寨书房中找到了王信义与端王化名往来密信,我从山贼手中捡到了他们的腰牌,又有众多人目睹端王现场杀山贼灭口,证据虽多,却都不算铁证。” 宋轻瓷脸色也有些凝重。 “现在能上堂作证,锤死端王养私兵的人,竟只剩宋楚盈了。” 萧允看向宋轻瓷。 “若她能作证,你愿放过她吗?” 宋轻瓷沉默不语。 凭心而言,她并不想放过宋楚盈。 转念一想,即便自己不弄死她,以她现在的情况,未必比死好过。 她本就有些虚荣,又事事爱与自己比较,可她现在名节尽毁,孟家也未必能再容她,她即便活着也无颜出门了。 “便是我愿意放过她,外面那些人,也未必愿意。” 世上从来都是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少,即便宋楚盈平日与人为善,在外树敌不多,但这也不能减少别人对她的恶意。 看着别人的脸色,顶着世人的非议过活,对她而言应当生不如死。 萧允也想到了这一点,清俊的脸上浮现几丝幸灾乐祸的笑来。 姐弟俩正聊着,忽有下人来请宋轻瓷去前厅。 宋轻瓷一脸诧异。 已是寅时,老夫人和宋广平找她做什么? 从丫鬟处得知孟家人刚来过,她心下顿时了然。 他们定然是来商谈休妻之事的。 天亮了,宋楚盈的事许就传遍余州城了,他们当然要打这个时间差。 前厅里,宋楚盈已经不在,老夫人和宋广平正沉默地喝着茶。 两人脸色都不太好,厅中的气氛也发沉。 老夫人也不和宋轻瓷迂回,直接提了孟家人要休妻之事。 宋轻瓷毫不意外,端起桌上的热茶,慢条斯理地喝起来。 老夫人话锋一转:“宋家不能出现被休弃的妇人,所以我与你二叔和孟家人商量过了,孟家将楚盈降妻为妾,另娶你进门,当继室。” 宋轻瓷拿着茶杯的手一顿,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 “祖母,二叔,你们以为,你们还能做我的主吗?” 老夫人早知她不会痛快答应,闻言也不恼,继续说道。 “楚盈若直接被休,宋家女眷的名声便会受影响,对你也不是好事。” 宋轻瓷一脸无所谓:“我若是在意名声之人,两月前便会在未央山自尽了。” “再说了,宋楚盈是二房的人,还抢了我的婚事,我与她不和人尽皆知。” “她被孟家休弃,说不定我的名声还能翻转呢。” 宋广平闻言有些焦急。 “什么大房二房,都是宋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宋轻瓷脸色微冷:“若是她知道这个道理,当初便不会与山贼勾结,置我于那般境地了。” 老夫人说道:“她当初所做之事,我与你二叔并不知情。” 宋轻瓷冷笑:“事前你们是不知情,可事后你们却任由事态发展,甚至助纣为虐,任由恶奴害死我父亲。” “你们都不顾宋家脸面,我巴不得宋家颜面尽失,断子绝孙。” 老夫人:“是吗?难道你就不在意你弟弟的脸面?” 宋轻瓷:“明人不说暗话,宋回是不是我亲弟,你们心知肚明。” 老夫人挑眉:“我是说真正的宋回,还有你的幼弟,宋煜。” 宋轻瓷脸色微白,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悠悠道。 “你若答应嫁入孟家,不翻楚盈旧账,我可以让他俩回到你身边。” “否则,你便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们。” 第98章 孟家要将她降妻为妾,另娶你进门当继室 孟祈年脚步微顿。 他一脸狐疑地看着老夫人。 “你觉得你能说服轻瓷?” 宋轻瓷曾经很尊敬老夫人,时常在侍奉在她左右。 但山贼事发后,她对她便再没了恭敬。 老夫人:“若我能让她松口,你能否不休楚盈?” 吕秀玲犯事被休,丢人的不是宋家,而是吕家。 可宋楚盈若被孟家休弃,丢人的便是宋家。 宋家不能出一个被休弃的女儿,更不能出一个罪犯。 孟祈年看着老夫人,伸手指着宋楚盈。 “她与山贼勾结,才会让轻瓷落到今日地步,你觉得,轻瓷可能放过她?” 宋老夫人回道:“那是她们之间的事,我有办法说服轻瓷,让她不追究楚盈的罪责。至于她嫁入孟府后,会如何对待楚盈,那不是我关心的事。” 宋楚盈脸色苍白。 老夫人这般说,便是不准备管她的死活了。 以宋轻瓷对她的恨意,两人日后若真的共侍一夫,她绝不会让她好过? 对她而言,和离未必会比降妻为妾差。 只是,她若坚持和离,宋家若不接纳她,她便无处可去了。 孟社年定定地看着老夫人,沉默片刻后,温声一笑。 “好,明日午时,我来问老夫人要答案。” “若是你说服不了轻瓷,午后我便带宋楚盈去官府和离。” 他说完,大踏步往外走去。 看背影,比来时轻松愉悦了许多。 孟父孟母默然跟上。 他们虽然对孟祈年仍想再娶宋轻瓷一事不满,可只要一想到,当初是他们逼儿子娶宋楚盈,才会惹下今日的事来,便觉无脸再劝。 回孟府的马车上,见双亲脸色沉重,孟祈年开口了。 “父亲母亲可是觉得,我续娶轻瓷不妥?” 孟祈年主动开口问了,孟父便直接答了。 “现在宋家人名声已坏,你再娶她,就不怕被人笑话?” 孟祈年淡笑一声。 “父亲以为,现在孟家的名声有多好?” 当初宋轻瓷出事,孟家迫不及待另取她堂妹。 现在宋楚盈出事,孟家又迫不及待休妻自保。 这样只能同甘不能共苦,落井下石的名声,有几个好人家敢将女儿嫁入孟家。 宋轻瓷名声说差也不差,被掳又未失贞,又与许知祥交好。 此次剿匪,还在端王、宁王面前得了脸,她想要重建好名声并不难。 孟父也很快想明白。 按现在孟家现今的名声,除了宋轻瓷,也未必会有更好的人家愿嫁了。 既然孟祈年心悦宋轻瓷,他们也不想再阻挠,免得儿子怨恨自己。 - 孟家人带着宋楚盈上门时,宋轻瓷和萧允并未入睡。 他俩正在书房中,共同整理此次剿匪中的线索,以及搜集到的证物。 至此,萧允已经完全梳理出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数月前,陵阳县遭水灾,端王在未央山私养的山贼们无钱粮可抢,恰好此时宋楚盈与山贼首领王信义结识,两人便达成了交易。 王信义在端王授意下,纵山贼们抢了宋轻瓷嫁妆,宋楚盈则趁机抢了宋轻瓷姻缘。 恰逢此时,他来余州微服私访,途经未央山,端王担心被他发现私兵之事,便派兵追杀他。 宋轻瓷从贼窝逃出后,在路上发现了重伤的他,发现他与她父亲长相有几分相似,便救了他。 而后,宋轻瓷发现她被抢,她父亲死去,幼弟走失都是阴谋,为自保她与许知祥达成合作,并认自己为亲弟,接收大房财产。 再然后,便是宋轻瓷一步步为父亲,为自己复仇。 萧允隐去自己那条线,在纸上写下当前他们手上掌握的证据。 “现在山贼的四位首领皆已死去,你从旧寨书房中找到了王信义与端王化名往来密信,我从山贼手中捡到了他们的腰牌,又有众多人目睹端王现场杀山贼灭口,证据虽多,却都不算铁证。” 宋轻瓷脸色也有些凝重。 “现在能上堂作证,锤死端王养私兵的人,竟只剩宋楚盈了。” 萧允看向宋轻瓷。 “若她能作证,你愿放过她吗?” 宋轻瓷沉默不语。 凭心而言,她并不想放过宋楚盈。 转念一想,即便自己不弄死她,以她现在的情况,未必比死好过。 她本就有些虚荣,又事事爱与自己比较,可她现在名节尽毁,孟家也未必能再容她,她即便活着也无颜出门了。 “便是我愿意放过她,外面那些人,也未必愿意。” 世上从来都是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少,即便宋楚盈平日与人为善,在外树敌不多,但这也不能减少别人对她的恶意。 看着别人的脸色,顶着世人的非议过活,对她而言应当生不如死。 萧允也想到了这一点,清俊的脸上浮现几丝幸灾乐祸的笑来。 姐弟俩正聊着,忽有下人来请宋轻瓷去前厅。 宋轻瓷一脸诧异。 已是寅时,老夫人和宋广平找她做什么? 从丫鬟处得知孟家人刚来过,她心下顿时了然。 他们定然是来商谈休妻之事的。 天亮了,宋楚盈的事许就传遍余州城了,他们当然要打这个时间差。 前厅里,宋楚盈已经不在,老夫人和宋广平正沉默地喝着茶。 两人脸色都不太好,厅中的气氛也发沉。 老夫人也不和宋轻瓷迂回,直接提了孟家人要休妻之事。 宋轻瓷毫不意外,端起桌上的热茶,慢条斯理地喝起来。 老夫人话锋一转:“宋家不能出现被休弃的妇人,所以我与你二叔和孟家人商量过了,孟家将楚盈降妻为妾,另娶你进门,当继室。” 宋轻瓷拿着茶杯的手一顿,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 “祖母,二叔,你们以为,你们还能做我的主吗?” 老夫人早知她不会痛快答应,闻言也不恼,继续说道。 “楚盈若直接被休,宋家女眷的名声便会受影响,对你也不是好事。” 宋轻瓷一脸无所谓:“我若是在意名声之人,两月前便会在未央山自尽了。” “再说了,宋楚盈是二房的人,还抢了我的婚事,我与她不和人尽皆知。” “她被孟家休弃,说不定我的名声还能翻转呢。” 宋广平闻言有些焦急。 “什么大房二房,都是宋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宋轻瓷脸色微冷:“若是她知道这个道理,当初便不会与山贼勾结,置我于那般境地了。” 老夫人说道:“她当初所做之事,我与你二叔并不知情。” 宋轻瓷冷笑:“事前你们是不知情,可事后你们却任由事态发展,甚至助纣为虐,任由恶奴害死我父亲。” “你们都不顾宋家脸面,我巴不得宋家颜面尽失,断子绝孙。” 老夫人:“是吗?难道你就不在意你弟弟的脸面?” 宋轻瓷:“明人不说暗话,宋回是不是我亲弟,你们心知肚明。” 老夫人挑眉:“我是说真正的宋回,还有你的幼弟,宋煜。” 宋轻瓷脸色微白,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悠悠道。 “你若答应嫁入孟家,不翻楚盈旧账,我可以让他俩回到你身边。” “否则,你便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们。” 第99章 他要将我降妻为妾,另娶她为继室 宋轻瓷脸色微冷,看老夫人的目光也凉了下来。 她握紧手中的茶杯,冷声道。 “他们可是祖母的亲孙儿,用他们来威胁我,祖母不觉得很可笑吗?” 老夫人冷哼。 “那个女人生的儿女,能是什么人才?” 她素来看不上宋轻瓷的生母,自然也看不上她生的儿女。 宋轻瓷冷笑一声。 “也是,祖母素来只顾自己,宋家断子绝孙,你也不会放在心上。” “如果,王家断子绝孙,被灭九族,不知祖母可还能如此从容淡定?” 王家是老夫人的娘家,远在京城为官,只是官位不高。 在望族如云的京城,并没多少地位。 老夫人虽曾是王家嫡女,但因生母早逝,继母待她并不亲厚,才会将她嫁来余州这样的偏远之地。 饶是如此,老夫人对那个娘家仍是惦记有加,时常接济娘家。 老夫人蓦地瞪大眼,看着宋轻瓷,冷声道。 “你想干什么?” 宋轻瓷喝了口茶,一脸无畏。 “既然祖母和二叔都不在意宋家骨血,我又有何好在意的。” 她语气淡淡:“两个弟弟回来,我还得分他们家产。不若我与现在的假宋回换个地界,结成夫妻,我俩就能将大房家产全部收入囊中。” 老夫人脸色难看,手中的拐杖攥得死紧,看宋轻瓷的目光也冷冽起来。 “你,你竟如此不知廉耻,连这等话也说得出口?” 宋轻瓷轻笑出声,仰起头,目光明媚地看着老夫人。 想用她两个弟弟的生死拿捏她,休想! 老夫人连宋家女眷的名声都那般在意,又怎可能真的看着宋家断子绝孙。 现在宋楚枫断了一手,且因吕秀玲与山贼首领的奸情传言,血统已然存疑。 她不信她和宋广平会真的让宋家绝后。 “祖母,我只是个女子,嫁入谁家便为谁家传宗接代。宋家的香火,可与我无关。” “倒是你与二叔,迫害宋家后人,百年之后,可有脸去地下见宋家的列祖列宗?” 老夫人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却又拿宋轻瓷无可奈何。 她没想到,现在的宋轻瓷竟冷血自私至此,不顾宋家的名声也便罢了,竟连两个亲弟弟的死活也不管了。 宋广平也有些焦急。 他虽愚钝,但也懂礼法,知道香火的重要性。 宋轻瓷这般冷漠,还真有可能对宋家不管不顾。 这样他们还怎么拿捏她? 宋轻瓷饶有兴致地看着变了脸色的两人,如同在看跳梁小丑。 前世,他们仗着长辈身份,在她面前充大拿乔,她都一一受了,结果不但没换来他们的真心对待,反而让他们变本加厉。 这世直接撕破了脸,她发觉他们也不过是个常人。 外表看着光鲜,其实内里虚得很。 她放下茶杯,施施然起身。 “祖母和二叔若无其他事,我便先退下了。” 说完,也不等两人反应,直接离开了前厅。 走了段距离,还能听到厅内传来茶杯落地的声音。 她讽刺地勾了勾唇。 想到孟祈年竟还想娶她为继室,她脸色又冷了下来。 她多番表态,孟家人竟还在打她的主意,着实是可笑。 他们真以为,自己除了孟家,没有更好的归属么? - 宋轻瓷去见前厅的间隙,萧允去见了宋楚盈。 她被关在未出阁时的院子里,门口有小厮守着,美其名曰照顾,其实是看守。 萧允是大房的二公子,小厮见了他也没拦他,直接让他进去见了宋楚盈。 宋楚盈正坐在窗边,双目失神,满脸灰败,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听到开门声,她有些僵硬地回过头来,见是萧允,脸色未变,有些防备地说道。 “你来干什么?” 萧允剑眉微挑,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跳跃的烛光。 他笑了笑,如玉的面庞如花开般惊艳,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令人羞怒至极。 “堂妹放心,我不会对你行不轨之事。毕竟,我嫌脏。” 宋楚盈脸上闪过愠怒,随即又冷笑一声,刻薄地说道。 “你以为你那个好姐姐,就没有被男人碰过吗?” “即便她未失贞,她被山贼掳走时,难道不是被他们背着或扛着?” 萧允目光微冷:“你会错意了,我说的脏,不是身体,而是心。” “我从不在意女子的贞操,我在意的是心性。” 宋楚盈更觉好笑,忍不住大笑起来。 “我竟不知你竟双标至此。你无非觉得宋轻瓷善良吗?” “她若善良,就不会把我送给那些人糟蹋。” 萧允闻言,粲然一笑。 “你误会了,将你打晕,把你送到那些山贼身下的人,是我。” 宋楚盈猛地站了起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萧允。 “是你?” 她百思不得其解,宋轻瓷被山贼抓了,是怎么把自己也弄过去的。 她断定以那些山贼的智商和胆略,不可能原路返回去抓她。 原来一切都是萧允搞的鬼。 萧允点头:“是我。昨日你与姐姐在山洞内争执,也是我把孟祈年引进山洞的,否则他不会那么快知道真相,看到你的真面目。” 宋楚盈脸色难看,喃喃自语。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为了替宋轻瓷报仇?” 萧允点头:“没错。” 宋楚盈看着萧允,蓦地哈哈大笑起来。 “你对她可真是深情,那你可知道,刚刚孟祈年已与我祖母达成交易。” “他要将我降妻为妾,另娶宋轻瓷为继室。” “宋回,你不是喜欢宋轻瓷吗?可现在,是你给了孟祈年休弃我的理由,让他能腾出正妻之位去娶她。” 萧允脸色微变,眼中闪过寒芒。 宋楚盈继续说道:“你以为我失身,便会羞愤而死吗?” “告诉你,我与宋轻瓷不同,我压根不在意所谓的贞节。” “她为了保住清白,可以以自己的性命相挟,我才不会那么傻。” 萧允只觉得她在嘴硬。 “你若不在意贞节,之前为何总拿她清白说事?” 宋楚盈冷声道:“我说那些,不过是为了刺激她罢了。” 萧允:“你不在乎,但你身边人在乎。这就足够了。” 宋楚盈脸色一白,没有作声。 她虽不在乎,但身边所有人若用此事羞辱她,她确实不会好过。 萧允点她:“给你指条活路,去找宁王,揭发端王养私兵之事。” “四个山贼首领已死,你现在是唯一的人证。” 宋楚盈有些有意外:“为何帮我?” 萧允淡声道:“比起看你直接死去,我更想看到你每天都活在别人的羞辱里。” 这样,她会更加生不如死。 “我会将门口的小厮打晕,去不去找宁王,你自己决定。” 萧允说完,便出了门,三两下将两个小厮打晕,然后隐在暗处。 片刻后,他看到宋楚盈从房内走了出来,直奔府衙而去。 萧允勾起唇。 果然,她比自己想象的更惜命。 她跑了,孟祈年一时休不了妻,看他怎么娶宋轻瓷。 第99章 他要将我降妻为妾,另娶她为继室 宋轻瓷脸色微冷,看老夫人的目光也凉了下来。 她握紧手中的茶杯,冷声道。 “他们可是祖母的亲孙儿,用他们来威胁我,祖母不觉得很可笑吗?” 老夫人冷哼。 “那个女人生的儿女,能是什么人才?” 她素来看不上宋轻瓷的生母,自然也看不上她生的儿女。 宋轻瓷冷笑一声。 “也是,祖母素来只顾自己,宋家断子绝孙,你也不会放在心上。” “如果,王家断子绝孙,被灭九族,不知祖母可还能如此从容淡定?” 王家是老夫人的娘家,远在京城为官,只是官位不高。 在望族如云的京城,并没多少地位。 老夫人虽曾是王家嫡女,但因生母早逝,继母待她并不亲厚,才会将她嫁来余州这样的偏远之地。 饶是如此,老夫人对那个娘家仍是惦记有加,时常接济娘家。 老夫人蓦地瞪大眼,看着宋轻瓷,冷声道。 “你想干什么?” 宋轻瓷喝了口茶,一脸无畏。 “既然祖母和二叔都不在意宋家骨血,我又有何好在意的。” 她语气淡淡:“两个弟弟回来,我还得分他们家产。不若我与现在的假宋回换个地界,结成夫妻,我俩就能将大房家产全部收入囊中。” 老夫人脸色难看,手中的拐杖攥得死紧,看宋轻瓷的目光也冷冽起来。 “你,你竟如此不知廉耻,连这等话也说得出口?” 宋轻瓷轻笑出声,仰起头,目光明媚地看着老夫人。 想用她两个弟弟的生死拿捏她,休想! 老夫人连宋家女眷的名声都那般在意,又怎可能真的看着宋家断子绝孙。 现在宋楚枫断了一手,且因吕秀玲与山贼首领的奸情传言,血统已然存疑。 她不信她和宋广平会真的让宋家绝后。 “祖母,我只是个女子,嫁入谁家便为谁家传宗接代。宋家的香火,可与我无关。” “倒是你与二叔,迫害宋家后人,百年之后,可有脸去地下见宋家的列祖列宗?” 老夫人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却又拿宋轻瓷无可奈何。 她没想到,现在的宋轻瓷竟冷血自私至此,不顾宋家的名声也便罢了,竟连两个亲弟弟的死活也不管了。 宋广平也有些焦急。 他虽愚钝,但也懂礼法,知道香火的重要性。 宋轻瓷这般冷漠,还真有可能对宋家不管不顾。 这样他们还怎么拿捏她? 宋轻瓷饶有兴致地看着变了脸色的两人,如同在看跳梁小丑。 前世,他们仗着长辈身份,在她面前充大拿乔,她都一一受了,结果不但没换来他们的真心对待,反而让他们变本加厉。 这世直接撕破了脸,她发觉他们也不过是个常人。 外表看着光鲜,其实内里虚得很。 她放下茶杯,施施然起身。 “祖母和二叔若无其他事,我便先退下了。” 说完,也不等两人反应,直接离开了前厅。 走了段距离,还能听到厅内传来茶杯落地的声音。 她讽刺地勾了勾唇。 想到孟祈年竟还想娶她为继室,她脸色又冷了下来。 她多番表态,孟家人竟还在打她的主意,着实是可笑。 他们真以为,自己除了孟家,没有更好的归属么? - 宋轻瓷去见前厅的间隙,萧允去见了宋楚盈。 她被关在未出阁时的院子里,门口有小厮守着,美其名曰照顾,其实是看守。 萧允是大房的二公子,小厮见了他也没拦他,直接让他进去见了宋楚盈。 宋楚盈正坐在窗边,双目失神,满脸灰败,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听到开门声,她有些僵硬地回过头来,见是萧允,脸色未变,有些防备地说道。 “你来干什么?” 萧允剑眉微挑,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跳跃的烛光。 他笑了笑,如玉的面庞如花开般惊艳,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令人羞怒至极。 “堂妹放心,我不会对你行不轨之事。毕竟,我嫌脏。” 宋楚盈脸上闪过愠怒,随即又冷笑一声,刻薄地说道。 “你以为你那个好姐姐,就没有被男人碰过吗?” “即便她未失贞,她被山贼掳走时,难道不是被他们背着或扛着?” 萧允目光微冷:“你会错意了,我说的脏,不是身体,而是心。” “我从不在意女子的贞操,我在意的是心性。” 宋楚盈更觉好笑,忍不住大笑起来。 “我竟不知你竟双标至此。你无非觉得宋轻瓷善良吗?” “她若善良,就不会把我送给那些人糟蹋。” 萧允闻言,粲然一笑。 “你误会了,将你打晕,把你送到那些山贼身下的人,是我。” 宋楚盈猛地站了起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萧允。 “是你?” 她百思不得其解,宋轻瓷被山贼抓了,是怎么把自己也弄过去的。 她断定以那些山贼的智商和胆略,不可能原路返回去抓她。 原来一切都是萧允搞的鬼。 萧允点头:“是我。昨日你与姐姐在山洞内争执,也是我把孟祈年引进山洞的,否则他不会那么快知道真相,看到你的真面目。” 宋楚盈脸色难看,喃喃自语。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为了替宋轻瓷报仇?” 萧允点头:“没错。” 宋楚盈看着萧允,蓦地哈哈大笑起来。 “你对她可真是深情,那你可知道,刚刚孟祈年已与我祖母达成交易。” “他要将我降妻为妾,另娶宋轻瓷为继室。” “宋回,你不是喜欢宋轻瓷吗?可现在,是你给了孟祈年休弃我的理由,让他能腾出正妻之位去娶她。” 萧允脸色微变,眼中闪过寒芒。 宋楚盈继续说道:“你以为我失身,便会羞愤而死吗?” “告诉你,我与宋轻瓷不同,我压根不在意所谓的贞节。” “她为了保住清白,可以以自己的性命相挟,我才不会那么傻。” 萧允只觉得她在嘴硬。 “你若不在意贞节,之前为何总拿她清白说事?” 宋楚盈冷声道:“我说那些,不过是为了刺激她罢了。” 萧允:“你不在乎,但你身边人在乎。这就足够了。” 宋楚盈脸色一白,没有作声。 她虽不在乎,但身边所有人若用此事羞辱她,她确实不会好过。 萧允点她:“给你指条活路,去找宁王,揭发端王养私兵之事。” “四个山贼首领已死,你现在是唯一的人证。” 宋楚盈有些有意外:“为何帮我?” 萧允淡声道:“比起看你直接死去,我更想看到你每天都活在别人的羞辱里。” 这样,她会更加生不如死。 “我会将门口的小厮打晕,去不去找宁王,你自己决定。” 萧允说完,便出了门,三两下将两个小厮打晕,然后隐在暗处。 片刻后,他看到宋楚盈从房内走了出来,直奔府衙而去。 萧允勾起唇。 果然,她比自己想象的更惜命。 她跑了,孟祈年一时休不了妻,看他怎么娶宋轻瓷。 第100章 你若能恢复童子之身,我便嫁你 宋楚盈失身之事,目睹的人多,自然传得也快。 隔日上午,半个余州城都知道她被多个山贼凌辱之事。 茶余饭后,都在聊她,个个绘声绘色,将那一幕聊得相当香艳。 本来她也算是受害者,获得一些理智明大礼之人的怜悯。 可剿匪之事与她无关,她强行跟上山才导致被辱,众人难免怀疑她目的,对她的同情怜悯也淡了。 孟家人和宋家人虽有预料,但也没想到传得那般难听。 别说他们本人,便是家中的下人,在外面都得面对异样目光。 孟家人实在受不了了,晌午未过,一家人便登门了。 毕竟涉及到宋轻瓷的婚事,这回,她和萧允也出面了。 听到孟母提起续娶之事,宋轻瓷想也没想,冷声拒绝。 “我说过,此生我不会再嫁入孟家。” 孟家人脸色都有些难看。 孟祈年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抓住了扶手。 “轻瓷,之前是孟家对不住你。你若嫁入孟家,我们定然好好弥补你,再不叫你受一丝委屈。” 宋轻瓷头也没抬,用茶盖轻瞥着杯上的浮沫。 “不必,我不嫁名声不好的人家。” 孟母神色不愉,冷着脸道。 “现在楚盈出事,虽连累我孟家名声,但她到底是宋家人,宋家名声受损更严重。” 宋老夫人也开口劝道。 “之前我们纵着楚盈抢你婚事,确是我们不对。现在我们将你的婚事还你,孟家也有心求娶,你还再挑什么?” 孟母一唱一和。 “你被山贼掳走过,虽未失贞,但名声到底不好听。便是再嫁,你也不可能找到比我家祈年更好的男子。” 宋轻瓷眉眼淡漠。 “我说过我要为父亲守孝三年,诸位为了自己那点脸面,连礼义廉耻都不要了吗?” 宋老夫人一顿,孝期逼嫁,确实法理上说不过去。 孟祈年开口了:“无妨,只要轻瓷愿嫁,我愿意等。” 他看向宋轻瓷,眉眼温和,脸上带笑,十分好脾气地说道。 “轻瓷,只要你愿意再嫁我,别说三年,便是三十年,我也愿等。” 宋轻瓷不为所动,面上无波无澜,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我对当人继室没兴趣,你若能恢复童子之身,我便考虑。” 厅内众人都沉默以对,个个脸色黑沉得似乎能挤出水来。 这个时代对男子从无贞操要求,孟祈年已经娶妻纳妾,让他恢复童子之身,简直是强人所难。 倒是萧允,闻言低笑出声,看着孟祈年,声音清冷,眉眼含笑。 “孟公子当初嫌我姐姐不清白,现又嫌我堂妹脏,我姐姐亦如是,不愿碰不洁之人。” 这话忒毒,孟祈年气得瞳孔聚缩,胸膛紧绷,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萧允继续淡声说道:“怎么,只许孟公子嫌弃别人不贞,不许我姐姐嫌弃你不洁?” 他瞟了眼孟父,嘲讽道。 “这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做派,莫不是跟孟老爷学的?” 孟父素来不喜欢萧允,他说话素来口无遮拦,喜欢将人脸面放脚下踩,他被他气过不少次。 可他自知不如他无耻,吵不过他,索性不理他,端起了茶喝起来。 眼见家人被怼得不轻,出门前被勒令别乱说话的孟祈玉忍不住了,蓦然开口。 “宋轻瓷,你别以为我们孟家非你不可?” 宋轻瓷语气冷凉:“我可没这么想,这不是你们自己找上门,自取其辱吗?” 孟祈玉一顿,不甘道:“我们上门是给你面子,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宋轻瓷冷笑:“孟家的脸,我不屑要,踩在脚底都嫌脏。” 孟祈玉气得整个人都在颤,说话也越发口无遮拦起来。 “你堂妹当众被山贼凌辱,你二婶与山贼首领有染,你自己接连两次被山贼掳走,你们宋家女眷早已名声扫地。若非我们重感情,多看你一眼都怕沾染晦气。” 宋轻瓷一脸无所谓。 “那都是二房女眷犯的事,跟我们大房可无关。” 孟祈玉见她不为所动,语气恨恨道。 “你以为你爹娘又是什么好东西吗?你爹当年放着高官贵女不娶,偏偏要娶你娘一个下贱商女,可知你娘多有心机,怕是未成婚就爬上你爹的床了。” “啪”的一声,宋轻瓷手里的茶杯掷在了孟祈玉脚边,碎裂成两半,里面的茶水溅了她一身。 孟祈玉吓了一跳,脚上鞋袜也被溅湿,她正准备发火,就见宋轻瓷已经起身,走到了她面前。 她还未反应过来,宋轻瓷已经左右开弓,重重甩了她两个巴掌,直打得她两颊红肿,眼冒金星。 厅内众人都惊呆了。 这还是宋轻瓷第一次当着他们的面打人。 还未回神,就见宋轻瓷又一把扯住孟祈玉的头发,把她往外拖。 孟祈玉脸颊闷痛,头皮也一阵发疼,忍不住在宋轻瓷手下挣扎起来。 却不想宋轻瓷力气极大,双手死死揪着她的头发,快步往家祠走去。 她只得红着眼眶,朝厅内的家人喊道:“爹,娘,哥,救我。” 厅内众人回过神来,纷纷起身,追出了前厅,想要解救宋轻瓷。 宋轻瓷却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抵在了孟祈玉脖间,冷声说道。 “谁敢阻拦,我便杀了她,让她去地下向我娘赔罪。” 孟家人都被吓住,不敢再乱动。 就连孟祈玉本人都不敢再挣扎,眼里蓄着一泡泪,任宋轻瓷扯着她头发。 宋老夫人和宋广平也瞪大了眼,只敢跟在后面。 倒是萧允,神色悠闲,眼里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无人阻扰,宋轻瓷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扯着孟祈玉的头发,继续往家祠走去。 路上有下人看见这一幕,纷纷张大了嘴,满脸震愣。 像是不敢相信,平日温婉守礼宋轻瓷,竟会如此泼辣狠厉。 很快进了家祠,宋轻瓷将孟祈玉扯到她娘牌位前,冷声道。 “现在,跪下向我娘道歉。” 孟祈玉站在宋轻瓷母亲牌位前,死死咬着下唇,不愿跪下,也不愿道歉。 宋轻瓷将抵在她脖间的匕首,强硬地挤进了她的口中。 “既然你愿不道歉,那我便割下你的舌头,供在我娘牌位前,给她赔罪。” 第100章 你若能恢复童子之身,我便嫁你 宋楚盈失身之事,目睹的人多,自然传得也快。 隔日上午,半个余州城都知道她被多个山贼凌辱之事。 茶余饭后,都在聊她,个个绘声绘色,将那一幕聊得相当香艳。 本来她也算是受害者,获得一些理智明大礼之人的怜悯。 可剿匪之事与她无关,她强行跟上山才导致被辱,众人难免怀疑她目的,对她的同情怜悯也淡了。 孟家人和宋家人虽有预料,但也没想到传得那般难听。 别说他们本人,便是家中的下人,在外面都得面对异样目光。 孟家人实在受不了了,晌午未过,一家人便登门了。 毕竟涉及到宋轻瓷的婚事,这回,她和萧允也出面了。 听到孟母提起续娶之事,宋轻瓷想也没想,冷声拒绝。 “我说过,此生我不会再嫁入孟家。” 孟家人脸色都有些难看。 孟祈年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抓住了扶手。 “轻瓷,之前是孟家对不住你。你若嫁入孟家,我们定然好好弥补你,再不叫你受一丝委屈。” 宋轻瓷头也没抬,用茶盖轻瞥着杯上的浮沫。 “不必,我不嫁名声不好的人家。” 孟母神色不愉,冷着脸道。 “现在楚盈出事,虽连累我孟家名声,但她到底是宋家人,宋家名声受损更严重。” 宋老夫人也开口劝道。 “之前我们纵着楚盈抢你婚事,确是我们不对。现在我们将你的婚事还你,孟家也有心求娶,你还再挑什么?” 孟母一唱一和。 “你被山贼掳走过,虽未失贞,但名声到底不好听。便是再嫁,你也不可能找到比我家祈年更好的男子。” 宋轻瓷眉眼淡漠。 “我说过我要为父亲守孝三年,诸位为了自己那点脸面,连礼义廉耻都不要了吗?” 宋老夫人一顿,孝期逼嫁,确实法理上说不过去。 孟祈年开口了:“无妨,只要轻瓷愿嫁,我愿意等。” 他看向宋轻瓷,眉眼温和,脸上带笑,十分好脾气地说道。 “轻瓷,只要你愿意再嫁我,别说三年,便是三十年,我也愿等。” 宋轻瓷不为所动,面上无波无澜,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我对当人继室没兴趣,你若能恢复童子之身,我便考虑。” 厅内众人都沉默以对,个个脸色黑沉得似乎能挤出水来。 这个时代对男子从无贞操要求,孟祈年已经娶妻纳妾,让他恢复童子之身,简直是强人所难。 倒是萧允,闻言低笑出声,看着孟祈年,声音清冷,眉眼含笑。 “孟公子当初嫌我姐姐不清白,现又嫌我堂妹脏,我姐姐亦如是,不愿碰不洁之人。” 这话忒毒,孟祈年气得瞳孔聚缩,胸膛紧绷,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萧允继续淡声说道:“怎么,只许孟公子嫌弃别人不贞,不许我姐姐嫌弃你不洁?” 他瞟了眼孟父,嘲讽道。 “这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做派,莫不是跟孟老爷学的?” 孟父素来不喜欢萧允,他说话素来口无遮拦,喜欢将人脸面放脚下踩,他被他气过不少次。 可他自知不如他无耻,吵不过他,索性不理他,端起了茶喝起来。 眼见家人被怼得不轻,出门前被勒令别乱说话的孟祈玉忍不住了,蓦然开口。 “宋轻瓷,你别以为我们孟家非你不可?” 宋轻瓷语气冷凉:“我可没这么想,这不是你们自己找上门,自取其辱吗?” 孟祈玉一顿,不甘道:“我们上门是给你面子,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宋轻瓷冷笑:“孟家的脸,我不屑要,踩在脚底都嫌脏。” 孟祈玉气得整个人都在颤,说话也越发口无遮拦起来。 “你堂妹当众被山贼凌辱,你二婶与山贼首领有染,你自己接连两次被山贼掳走,你们宋家女眷早已名声扫地。若非我们重感情,多看你一眼都怕沾染晦气。” 宋轻瓷一脸无所谓。 “那都是二房女眷犯的事,跟我们大房可无关。” 孟祈玉见她不为所动,语气恨恨道。 “你以为你爹娘又是什么好东西吗?你爹当年放着高官贵女不娶,偏偏要娶你娘一个下贱商女,可知你娘多有心机,怕是未成婚就爬上你爹的床了。” “啪”的一声,宋轻瓷手里的茶杯掷在了孟祈玉脚边,碎裂成两半,里面的茶水溅了她一身。 孟祈玉吓了一跳,脚上鞋袜也被溅湿,她正准备发火,就见宋轻瓷已经起身,走到了她面前。 她还未反应过来,宋轻瓷已经左右开弓,重重甩了她两个巴掌,直打得她两颊红肿,眼冒金星。 厅内众人都惊呆了。 这还是宋轻瓷第一次当着他们的面打人。 还未回神,就见宋轻瓷又一把扯住孟祈玉的头发,把她往外拖。 孟祈玉脸颊闷痛,头皮也一阵发疼,忍不住在宋轻瓷手下挣扎起来。 却不想宋轻瓷力气极大,双手死死揪着她的头发,快步往家祠走去。 她只得红着眼眶,朝厅内的家人喊道:“爹,娘,哥,救我。” 厅内众人回过神来,纷纷起身,追出了前厅,想要解救宋轻瓷。 宋轻瓷却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抵在了孟祈玉脖间,冷声说道。 “谁敢阻拦,我便杀了她,让她去地下向我娘赔罪。” 孟家人都被吓住,不敢再乱动。 就连孟祈玉本人都不敢再挣扎,眼里蓄着一泡泪,任宋轻瓷扯着她头发。 宋老夫人和宋广平也瞪大了眼,只敢跟在后面。 倒是萧允,神色悠闲,眼里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无人阻扰,宋轻瓷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扯着孟祈玉的头发,继续往家祠走去。 路上有下人看见这一幕,纷纷张大了嘴,满脸震愣。 像是不敢相信,平日温婉守礼宋轻瓷,竟会如此泼辣狠厉。 很快进了家祠,宋轻瓷将孟祈玉扯到她娘牌位前,冷声道。 “现在,跪下向我娘道歉。” 孟祈玉站在宋轻瓷母亲牌位前,死死咬着下唇,不愿跪下,也不愿道歉。 宋轻瓷将抵在她脖间的匕首,强硬地挤进了她的口中。 “既然你愿不道歉,那我便割下你的舌头,供在我娘牌位前,给她赔罪。” 第101章 我若嫁入孟家,必让孟家不得安生 众人都吓到了。 尤其是孟祈玉,害怕得脸色发白,身体直颤。 最后,她实在坚持不住,双膝一软,在宋轻瓷母亲牌位前跪了下来。 宋轻瓷将刀从她嘴里抽出,但匕首仍抵在她面前,没有收回。 孟祈玉眼里含着泪,嘴里连声说道。 “伯母,对,对不起,刚刚是我,胡,胡说八道,您,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宋轻瓷这才收回了刀,声音冷得像是被冰淬过。 “我爹娘生前干的最大的错事,便是接济孟家,养出了一家子不要脸的白眼狼。” 孟祈玉道完歉,身体一软,无力地跌坐在地上,脸上还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孟母赶紧上前,扶住孟祈玉,将她搀了起来。 众人看宋轻瓷的脸色都有些微妙,眼里似都含着恐惧。 宋轻瓷的目光从孟家人脸上扫过,冷着声音说道。 “现在,你们还想我嫁入孟家吗?” 她从袖中抽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刀,眼里映着刀刃寒光。 “我若嫁入孟家,必让孟家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她说完,将刀放回刀鞘,收回袖中。 孟父孟母脸色难看,孟祈玉心有余悸,孟祈年抿唇不语。 宋老夫人和宋广平冷脸以对。 宋轻瓷看向瑟瑟发抖的孟祈玉。 “往日我念你是个女子,虽口无遮拦,却未曾真的加害于我,懒得与你一般见识。” “今日你当我面侮辱我娘,我只是扇你耳光,押你来她灵前道歉,对你已是仁慈,望你以后好自为之。” 她素来爱重她父母,容不得别人非议半句。 孟祈玉紧咬着牙关,看着宋轻瓷,眼里有惧,也有怒,却不敢发。 孟母有些看不下去了,睇着宋轻瓷,冷着脸说道。 “宋小姐这般残暴,就不担心影响名声,败坏家风吗?” 宋轻瓷冷笑一声。 “我若说你与别人有染,你一双儿女是与街上乞儿通奸生下的产物,或是你与你父亲兄长乱伦所生,你莫不是要拍手称赞,自夸是世间女子表率,敢冒天下大不韪?” 孟母被臊得脸色通红,厉声说道。 “你给我住口。” 宋轻瓷冷笑一声:“原来孟夫人也知道这话难听啊,那请你以后管教好你女儿,祸从口出,早晚有一天,她要死在自己这张嘴上。” 孟母被气得不轻。 孟祈年看不得母亲受辱,蹙眉看着宋轻瓷,语气中带有几分怨责。 “轻瓷,你怎能这样说我母亲,她再怎样,也是你的长辈。” 宋轻瓷懒得搭理她,转头看向老夫人和宋广平,威胁道。 “祖母,二叔,以后你们若再让孟家人登宋府的门,我们便分府别过,断绝关系。” 顿了顿,又说道:“另外,别再插手我的婚事。否则,我不介意让其他人替代。” “上回是从沁春楼找的红烟姑娘,下回就有可能是祖母身边的丫鬟嬷嬷,甚至祖母本人了。” 说完,又挑衅地看了孟祈年一眼,似乎在说,我连自己的祖母二叔的面子都不给,你母亲又算什么东西。 孟祈年看出了她眼中的嘲讽,有些难堪地转开了头。 “啪啪啪”地掌声响起。 一旁的萧允拍了拍手,脸上满含笑意,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 “啧,那可有好戏看了。新郎官掀开红盖头,发现盖头上坐着盛装打扮的祖母,那场面光是想想就刺激。” 宋老夫人没想到两人竟敢拿她开涮,气得额角青筋暴起,脸胀成猪肝色,拿着拐杖的手都在抖。 宋广平看到自己敬爱的母亲被一双孙儿欺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开口就准备教训他俩,可嘴才张开,就被萧允冷厉的目光吓住。 他是见过萧允发狠的,也知他不是真的宋家子孙,不会顾忌血脉人伦,吓得赶紧住了嘴。 脸面重要,但是性命更重要。 宋轻瓷轻蔑地看了众人一眼,看向萧允时,目光已变得柔和。 “回儿,走。” 说罢,不再看众人脸色,径直离开了祠堂。 她相信,经此一事,孟家人再不敢提续娶她一事了。 出了祠堂后,萧允看向宋轻瓷,提醒道。 “你这般不给孟家人脸面,甚至当众掌掴孟祈玉,只怕他们不会放过你。” 方才那一幕,他看得甚是痛快。 只是也明白,以孟祈玉和孟母的小肚鸡肠,只怕要去外面败坏宋轻瓷的名声了。 宋轻瓷轻笑一声,笑容如花开般明艳。 “那就给她找点小麻烦,让她自顾不暇。” 她忍孟祈玉很久了。 以前顾念她是个小姑娘,懒得与她一般见识,可不代表她怕她。 既然她那么在意名声,那直接让她名声扫地好了。 让她和宋楚盈一般,尝尝咎由自取的滋味。 孟家人还在宋府,还要处理休妻一事,一时半会儿回不去,正好方便她行事。 她很快让人去孟府,给红烟传信。 自替她嫁入孟府后,红烟没少被孟家人和宋楚盈刁难,只能忍气吞声,夹着尾巴做人。 现在孟家人落了难,她应该很乐意落井下石。 宋轻瓷简单和萧允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 萧允说完,忍俊不禁。 “姐姐真聪明,也是时候,让孟家人尝尝落井下石的滋味了。” 他非常乐意参一脚。 - 宋家人很快发现宋楚盈不见了。 看守她的丫鬟小厮,被打晕关在了她的房中。 他们也不知道宋楚盈是怎么不见的,只知道昨晚萧允来见过她。 孟祈年很快明白过来,是萧允搞的鬼。 他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咯吱作响。 “他不想我娶轻瓷,以为把宋楚盈放走了,我便休不了妻。” 他昨晚一纸休书直接将宋楚盈送回,并无双方族老见证,于法理不合。 现在他找不到她人,即便聚齐了双方族老,也无济于事。 宋老夫人闻言,心下也燃起了几丝希望。 “她现在人不见了,我们派人去寻她,休妻之事,能否再缓缓?” 宋楚盈被凌辱之事,现在传得虽广,但再过一段时间,便会被新的事件掩盖。 只要孟家休不了妻,宋家便算勉强保住了颜面。 孟祈年现在只想尽快与宋楚盈做切割,自然不可能拖下去。 “她不见了正好,便对外说她不堪受辱,为了保全名节,于昨晚自尽了。” 他要在这个世界,彻底抹除宋楚盈。 第101章 我若嫁入孟家,必让孟家不得安生 众人都吓到了。 尤其是孟祈玉,害怕得脸色发白,身体直颤。 最后,她实在坚持不住,双膝一软,在宋轻瓷母亲牌位前跪了下来。 宋轻瓷将刀从她嘴里抽出,但匕首仍抵在她面前,没有收回。 孟祈玉眼里含着泪,嘴里连声说道。 “伯母,对,对不起,刚刚是我,胡,胡说八道,您,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宋轻瓷这才收回了刀,声音冷得像是被冰淬过。 “我爹娘生前干的最大的错事,便是接济孟家,养出了一家子不要脸的白眼狼。” 孟祈玉道完歉,身体一软,无力地跌坐在地上,脸上还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孟母赶紧上前,扶住孟祈玉,将她搀了起来。 众人看宋轻瓷的脸色都有些微妙,眼里似都含着恐惧。 宋轻瓷的目光从孟家人脸上扫过,冷着声音说道。 “现在,你们还想我嫁入孟家吗?” 她从袖中抽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刀,眼里映着刀刃寒光。 “我若嫁入孟家,必让孟家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她说完,将刀放回刀鞘,收回袖中。 孟父孟母脸色难看,孟祈玉心有余悸,孟祈年抿唇不语。 宋老夫人和宋广平冷脸以对。 宋轻瓷看向瑟瑟发抖的孟祈玉。 “往日我念你是个女子,虽口无遮拦,却未曾真的加害于我,懒得与你一般见识。” “今日你当我面侮辱我娘,我只是扇你耳光,押你来她灵前道歉,对你已是仁慈,望你以后好自为之。” 她素来爱重她父母,容不得别人非议半句。 孟祈玉紧咬着牙关,看着宋轻瓷,眼里有惧,也有怒,却不敢发。 孟母有些看不下去了,睇着宋轻瓷,冷着脸说道。 “宋小姐这般残暴,就不担心影响名声,败坏家风吗?” 宋轻瓷冷笑一声。 “我若说你与别人有染,你一双儿女是与街上乞儿通奸生下的产物,或是你与你父亲兄长乱伦所生,你莫不是要拍手称赞,自夸是世间女子表率,敢冒天下大不韪?” 孟母被臊得脸色通红,厉声说道。 “你给我住口。” 宋轻瓷冷笑一声:“原来孟夫人也知道这话难听啊,那请你以后管教好你女儿,祸从口出,早晚有一天,她要死在自己这张嘴上。” 孟母被气得不轻。 孟祈年看不得母亲受辱,蹙眉看着宋轻瓷,语气中带有几分怨责。 “轻瓷,你怎能这样说我母亲,她再怎样,也是你的长辈。” 宋轻瓷懒得搭理她,转头看向老夫人和宋广平,威胁道。 “祖母,二叔,以后你们若再让孟家人登宋府的门,我们便分府别过,断绝关系。” 顿了顿,又说道:“另外,别再插手我的婚事。否则,我不介意让其他人替代。” “上回是从沁春楼找的红烟姑娘,下回就有可能是祖母身边的丫鬟嬷嬷,甚至祖母本人了。” 说完,又挑衅地看了孟祈年一眼,似乎在说,我连自己的祖母二叔的面子都不给,你母亲又算什么东西。 孟祈年看出了她眼中的嘲讽,有些难堪地转开了头。 “啪啪啪”地掌声响起。 一旁的萧允拍了拍手,脸上满含笑意,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 “啧,那可有好戏看了。新郎官掀开红盖头,发现盖头上坐着盛装打扮的祖母,那场面光是想想就刺激。” 宋老夫人没想到两人竟敢拿她开涮,气得额角青筋暴起,脸胀成猪肝色,拿着拐杖的手都在抖。 宋广平看到自己敬爱的母亲被一双孙儿欺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开口就准备教训他俩,可嘴才张开,就被萧允冷厉的目光吓住。 他是见过萧允发狠的,也知他不是真的宋家子孙,不会顾忌血脉人伦,吓得赶紧住了嘴。 脸面重要,但是性命更重要。 宋轻瓷轻蔑地看了众人一眼,看向萧允时,目光已变得柔和。 “回儿,走。” 说罢,不再看众人脸色,径直离开了祠堂。 她相信,经此一事,孟家人再不敢提续娶她一事了。 出了祠堂后,萧允看向宋轻瓷,提醒道。 “你这般不给孟家人脸面,甚至当众掌掴孟祈玉,只怕他们不会放过你。” 方才那一幕,他看得甚是痛快。 只是也明白,以孟祈玉和孟母的小肚鸡肠,只怕要去外面败坏宋轻瓷的名声了。 宋轻瓷轻笑一声,笑容如花开般明艳。 “那就给她找点小麻烦,让她自顾不暇。” 她忍孟祈玉很久了。 以前顾念她是个小姑娘,懒得与她一般见识,可不代表她怕她。 既然她那么在意名声,那直接让她名声扫地好了。 让她和宋楚盈一般,尝尝咎由自取的滋味。 孟家人还在宋府,还要处理休妻一事,一时半会儿回不去,正好方便她行事。 她很快让人去孟府,给红烟传信。 自替她嫁入孟府后,红烟没少被孟家人和宋楚盈刁难,只能忍气吞声,夹着尾巴做人。 现在孟家人落了难,她应该很乐意落井下石。 宋轻瓷简单和萧允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 萧允说完,忍俊不禁。 “姐姐真聪明,也是时候,让孟家人尝尝落井下石的滋味了。” 他非常乐意参一脚。 - 宋家人很快发现宋楚盈不见了。 看守她的丫鬟小厮,被打晕关在了她的房中。 他们也不知道宋楚盈是怎么不见的,只知道昨晚萧允来见过她。 孟祈年很快明白过来,是萧允搞的鬼。 他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咯吱作响。 “他不想我娶轻瓷,以为把宋楚盈放走了,我便休不了妻。” 他昨晚一纸休书直接将宋楚盈送回,并无双方族老见证,于法理不合。 现在他找不到她人,即便聚齐了双方族老,也无济于事。 宋老夫人闻言,心下也燃起了几丝希望。 “她现在人不见了,我们派人去寻她,休妻之事,能否再缓缓?” 宋楚盈被凌辱之事,现在传得虽广,但再过一段时间,便会被新的事件掩盖。 只要孟家休不了妻,宋家便算勉强保住了颜面。 孟祈年现在只想尽快与宋楚盈做切割,自然不可能拖下去。 “她不见了正好,便对外说她不堪受辱,为了保全名节,于昨晚自尽了。” 他要在这个世界,彻底抹除宋楚盈。 第102章 你只当谋士便可,当女人不够格 宋楚盈自尽保名节,对孟家和宋家而言,都是好事。 于孟家而言,不用担落井下石休妻的非议。 于宋家而言,不用担教养出苟且偷生之女的非议。 于宋楚盈本人而言,以死保名节的刚烈,也能降低她被辱的不贞之名。 只是,她若“死”了,世上就再无宋楚盈这个人了,宋家也再无宋二小姐。 她活着,也只能当个死人。 宋老夫人和宋广平沉默片刻,很快便接受了这个说法。 反正宋楚盈于他们而言,已经无用。 宋广平也很快去写休书,准备休了狱中的吕秀玲,与这对母女做切割。 宋楚盈自尽之事,从下人耳中传到宋轻瓷口中时,她正与萧允下棋。 听闻此消息,她很是诧异。 以宋楚盈的性子,决不可能寻死。 萧允待下人离开后,直接对宋轻瓷说道:“假的。” 宋轻瓷看他:“你把她放走了?” 萧允笑着在棋盘上放下一子。 “我让她去投靠宁王,揭露安王养私兵之事。” 山贼首领全被杀了,山贼那边知晓内情的人,也就宋楚盈一个了。 宁王想必会很欢迎她。 宋轻瓷蹙眉:“她能派上用场吗?” 萧允淡笑:“她虽恶毒,却不算傻,日常与王信义和端王打交道,不可能不留后手。” “有她的口供和证物,端王必死无疑。” 一个王爷,在边境城镇豢养私兵,还冠以山贼之名抢劫百姓,便是当今皇上想保他,天下百姓也不可能容下他。 更何况还有宁王这个对手在,他必不可能放过这个锤死端王的机会。 想必过不了多久,端王“养兵谋反”“鱼肉百姓”“贪污受贿”等罪名就会传遍全国。 萧允又在棋盘上放下一子,抬头看向宋轻瓷,笑意温润地补充。 “当然,她若无用,宁王不会放过她。” 宁王虽风流好色,但从来不傻,宋楚盈若是敢愚弄他,下场只会比被孟家休弃更惨。 宋轻瓷也在棋盘上放下一子,轻叹了句。 “她若对宁王有用,想必会成为他的坐上宾。” 那她的仇,也不算报了。 宋楚盈,应当给她父亲偿命才对。 萧允倒是不担心她会就此逃脱惩罚,笑着安抚她。 “你放心,宁王可不是什么好人。除非她一直有用,否则她也逃不脱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宋轻瓷微微抿了抿唇,抬头看萧允,意有所指。 “你未曾见过宁王,但似乎对他很是了解?” 萧允一怔。 宋轻瓷这是对他的身份起疑了吗? 果然,宋轻瓷自言自语般开口了。 “端王、宁王未到余州城,你便先行离开了。” “在未央山上,你也刻意避开了与他们碰面。” 她打量着萧允,眼里满是探究。 果然,她还是发觉了不对。 萧允蹙眉沉思,考虑要不要把真实身份告诉她。 现在端王、宁王仍在余州,若是告诉她,不知道她会不会为了维护他,在他们面前露出破绽。 他抿了抿唇,正准备开口,忽然有下人来报,许知祥和于修文求见。 宋轻瓷有些奇怪,于修文不是在陵阳县吗? 她让人赶紧将人请来了萧允院中。 近日剿匪事忙,大家看起来都有些疲惫,眉眼下都一片青黑。 只是许知祥和于修文疲惫之外,眉眼间还压着几缕愤怒。 宋轻瓷询问:“这是发生了何事?” 于修文伸了伸手,将身边跟着的一个圆脸小厮招上前。 宋轻瓷和萧允看着他都觉得脸熟,很快便想到了他的身份。 王春生,未央山上被救回的村民之一。 他看起来颇为狼狈,手被吊着,额头上裹着纱布,走起路来也一瘸一拐,像是受了重伤。 王春生在山上见过宋轻瓷和萧允,朝两人行了个礼后,便哀哀切切地哭诉起来。 原来那日他们在未央山获救后,于修文便让他们先下山归家。 谁知他们一行人才走到半山腰,便被一队兵士给杀了。 那群人手段狠辣,刀刀都往致命处砍,眨眼之间,四五十个村民便身首异处。 只有王春生跑得快,慌乱之间又滚下了山,才保住了一条命。 王春生面上一片痛色,眼眶通红。 “我们都以为得救了,却没想到,会死在下山路上。” 于修文也神色哀痛,嗓音说不出的低哑。 “可怜他们都正年轻,年纪最小的才十五岁,最大的也不过三十岁,竟就这样命丧黄泉了。” 王春生也哭着道:“是啊,几个村的叔叔婶子们,看到他们的尸首都哭晕了。” 宋轻瓷的心情也沉重了起来。 她属实没想到,他们已经获救,却还会死在归家的路上。 萧允也面色阴冷,沉吟片刻后,问道。 “杀害你们的兵士,穿的什么衣服,拿的什么兵器?” 王春生抹着眼泪,恨恨地描述起来。 接下来的话,不适合王春生再听下去了,于是宋轻瓷唤来下人,带王春生下去休息。 王春生离开后,于修文开口了:“他描述的,是端王带来的兵。” “那日在山上,端王也不顾我的阻拦,杀害了那些伪装成百姓的山贼。” 几人沉默不语。 也就是说,端王在杀害了那群山贼之后,又派人去杀害了获救的百姓。 可是,他图什么呢? 他杀山贼,是担心那些山贼知晓他的秘密。 可这些百姓一无所知,杀他们有何用? 这时,一直未说话的许知祥开口了。 “未必是端王,杀这些百姓,于他无用,反而徒生事端。” 这也是他听了于修文的讲述后,没让他带着王春生去报案,而是来宋府的原因。 王春生若是出现,极有可能被利用,然后被灭口。 所以他准备把王春生暂藏在宋府。 宋轻瓷闻言,心下微动。 若是如此,王春生能逃命,不是命大,而是刻意留的活口。 为的,就是引起舆论愤怒,彻底锤死端王。 几人心下都隐隐有个想法。 杀害那些百姓的,若非端王,便只剩宁王了。 只有他有这个动机。 但光有动机不行,当务之急,是找到证据。 - 当日下午,宋楚盈自尽的消息甚嚣尘上。 众人都有些唏嘘。 死者为大,她自尽也是为了保全名节,对她的议论也不像开始那般难听。 宋楚盈本人此刻正躲在宁王的别院里,听闻自己的死讯,冷笑一声。 宁王坐在一旁,饶有兴致地听下人说着宋楚盈的事。 剿匪事了,他不需要再盯着端王,当夜便回了自己在余州的别院。 昨夜宋楚盈夜登他别院,他心下万分诧异。 得知她手上有证据,她自己也能做人证,在当今皇上面前揭发端王,他大喜过望。 当下便接纳了宋楚盈,让她暂住在别院中,准备过几日带她上京。 宋楚盈款款走到宁王身边,眉眼含愁,看起来无比可怜。 “王爷,奴家现在已被夫家和娘家所弃,往后便只能依靠王爷了。” 宁王见她贴上来,皱了皱眉,脸上闪过一抹嫌恶,一把推开了她。 “你只当本王谋士便可,当女人你还不够格。” 第102章 你只当谋士便可,当女人不够格 宋楚盈自尽保名节,对孟家和宋家而言,都是好事。 于孟家而言,不用担落井下石休妻的非议。 于宋家而言,不用担教养出苟且偷生之女的非议。 于宋楚盈本人而言,以死保名节的刚烈,也能降低她被辱的不贞之名。 只是,她若“死”了,世上就再无宋楚盈这个人了,宋家也再无宋二小姐。 她活着,也只能当个死人。 宋老夫人和宋广平沉默片刻,很快便接受了这个说法。 反正宋楚盈于他们而言,已经无用。 宋广平也很快去写休书,准备休了狱中的吕秀玲,与这对母女做切割。 宋楚盈自尽之事,从下人耳中传到宋轻瓷口中时,她正与萧允下棋。 听闻此消息,她很是诧异。 以宋楚盈的性子,决不可能寻死。 萧允待下人离开后,直接对宋轻瓷说道:“假的。” 宋轻瓷看他:“你把她放走了?” 萧允笑着在棋盘上放下一子。 “我让她去投靠宁王,揭露安王养私兵之事。” 山贼首领全被杀了,山贼那边知晓内情的人,也就宋楚盈一个了。 宁王想必会很欢迎她。 宋轻瓷蹙眉:“她能派上用场吗?” 萧允淡笑:“她虽恶毒,却不算傻,日常与王信义和端王打交道,不可能不留后手。” “有她的口供和证物,端王必死无疑。” 一个王爷,在边境城镇豢养私兵,还冠以山贼之名抢劫百姓,便是当今皇上想保他,天下百姓也不可能容下他。 更何况还有宁王这个对手在,他必不可能放过这个锤死端王的机会。 想必过不了多久,端王“养兵谋反”“鱼肉百姓”“贪污受贿”等罪名就会传遍全国。 萧允又在棋盘上放下一子,抬头看向宋轻瓷,笑意温润地补充。 “当然,她若无用,宁王不会放过她。” 宁王虽风流好色,但从来不傻,宋楚盈若是敢愚弄他,下场只会比被孟家休弃更惨。 宋轻瓷也在棋盘上放下一子,轻叹了句。 “她若对宁王有用,想必会成为他的坐上宾。” 那她的仇,也不算报了。 宋楚盈,应当给她父亲偿命才对。 萧允倒是不担心她会就此逃脱惩罚,笑着安抚她。 “你放心,宁王可不是什么好人。除非她一直有用,否则她也逃不脱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宋轻瓷微微抿了抿唇,抬头看萧允,意有所指。 “你未曾见过宁王,但似乎对他很是了解?” 萧允一怔。 宋轻瓷这是对他的身份起疑了吗? 果然,宋轻瓷自言自语般开口了。 “端王、宁王未到余州城,你便先行离开了。” “在未央山上,你也刻意避开了与他们碰面。” 她打量着萧允,眼里满是探究。 果然,她还是发觉了不对。 萧允蹙眉沉思,考虑要不要把真实身份告诉她。 现在端王、宁王仍在余州,若是告诉她,不知道她会不会为了维护他,在他们面前露出破绽。 他抿了抿唇,正准备开口,忽然有下人来报,许知祥和于修文求见。 宋轻瓷有些奇怪,于修文不是在陵阳县吗? 她让人赶紧将人请来了萧允院中。 近日剿匪事忙,大家看起来都有些疲惫,眉眼下都一片青黑。 只是许知祥和于修文疲惫之外,眉眼间还压着几缕愤怒。 宋轻瓷询问:“这是发生了何事?” 于修文伸了伸手,将身边跟着的一个圆脸小厮招上前。 宋轻瓷和萧允看着他都觉得脸熟,很快便想到了他的身份。 王春生,未央山上被救回的村民之一。 他看起来颇为狼狈,手被吊着,额头上裹着纱布,走起路来也一瘸一拐,像是受了重伤。 王春生在山上见过宋轻瓷和萧允,朝两人行了个礼后,便哀哀切切地哭诉起来。 原来那日他们在未央山获救后,于修文便让他们先下山归家。 谁知他们一行人才走到半山腰,便被一队兵士给杀了。 那群人手段狠辣,刀刀都往致命处砍,眨眼之间,四五十个村民便身首异处。 只有王春生跑得快,慌乱之间又滚下了山,才保住了一条命。 王春生面上一片痛色,眼眶通红。 “我们都以为得救了,却没想到,会死在下山路上。” 于修文也神色哀痛,嗓音说不出的低哑。 “可怜他们都正年轻,年纪最小的才十五岁,最大的也不过三十岁,竟就这样命丧黄泉了。” 王春生也哭着道:“是啊,几个村的叔叔婶子们,看到他们的尸首都哭晕了。” 宋轻瓷的心情也沉重了起来。 她属实没想到,他们已经获救,却还会死在归家的路上。 萧允也面色阴冷,沉吟片刻后,问道。 “杀害你们的兵士,穿的什么衣服,拿的什么兵器?” 王春生抹着眼泪,恨恨地描述起来。 接下来的话,不适合王春生再听下去了,于是宋轻瓷唤来下人,带王春生下去休息。 王春生离开后,于修文开口了:“他描述的,是端王带来的兵。” “那日在山上,端王也不顾我的阻拦,杀害了那些伪装成百姓的山贼。” 几人沉默不语。 也就是说,端王在杀害了那群山贼之后,又派人去杀害了获救的百姓。 可是,他图什么呢? 他杀山贼,是担心那些山贼知晓他的秘密。 可这些百姓一无所知,杀他们有何用? 这时,一直未说话的许知祥开口了。 “未必是端王,杀这些百姓,于他无用,反而徒生事端。” 这也是他听了于修文的讲述后,没让他带着王春生去报案,而是来宋府的原因。 王春生若是出现,极有可能被利用,然后被灭口。 所以他准备把王春生暂藏在宋府。 宋轻瓷闻言,心下微动。 若是如此,王春生能逃命,不是命大,而是刻意留的活口。 为的,就是引起舆论愤怒,彻底锤死端王。 几人心下都隐隐有个想法。 杀害那些百姓的,若非端王,便只剩宁王了。 只有他有这个动机。 但光有动机不行,当务之急,是找到证据。 - 当日下午,宋楚盈自尽的消息甚嚣尘上。 众人都有些唏嘘。 死者为大,她自尽也是为了保全名节,对她的议论也不像开始那般难听。 宋楚盈本人此刻正躲在宁王的别院里,听闻自己的死讯,冷笑一声。 宁王坐在一旁,饶有兴致地听下人说着宋楚盈的事。 剿匪事了,他不需要再盯着端王,当夜便回了自己在余州的别院。 昨夜宋楚盈夜登他别院,他心下万分诧异。 得知她手上有证据,她自己也能做人证,在当今皇上面前揭发端王,他大喜过望。 当下便接纳了宋楚盈,让她暂住在别院中,准备过几日带她上京。 宋楚盈款款走到宁王身边,眉眼含愁,看起来无比可怜。 “王爷,奴家现在已被夫家和娘家所弃,往后便只能依靠王爷了。” 宁王见她贴上来,皱了皱眉,脸上闪过一抹嫌恶,一把推开了她。 “你只当本王谋士便可,当女人你还不够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