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族乱葬岗,重生罪妃不杀疯不成活》 第1章 罪妃沈禾 深宫高墙,如偌大牢笼,冬风尤寒,刺骨凛冽。 冷宫之中,沈禾身影消瘦,眼眶深深凹了进去,倚靠门框,满目期待的望向不远处。 少顷,丫鬟谷雨踩着满地枯枝败叶跑了过来,语气带着哭腔。 “娘娘……” 她咬着牙,得到的消息难以启齿。 沈禾心里咯噔一下,按耐心中不安,“可有消息了?” 谷雨支支吾吾,眼神躲散,“奴婢……” 她越是不说,沈禾心底就越发焦急,她一把抓住谷雨的胳膊,眼底急切,“你说啊!你说!” 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瞬间吓住谷雨,小丫鬟泪如雨下,只道:“皇上将沈家全数流放了。” 全数流放。 竟然连一丝情面都不讲! 沈家世代将军,护卫边疆为国而战,个个都是数一数二的英豪。当今皇上便是借着沈家势力夺嫡登基。 如今……竟弃之如敝履。 登时间,沈禾双目通红,整个人无力的瘫软在地。 被诬陷打入冷宫她没哭。 听闻皇上迎娶新妇她没掉一滴泪。 现在却猛地大哭,泪水奔涌而出,如决堤一般,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响彻云霄。 忽地,天空一道闪电落下,阴冷漆黑的宫殿霎时白了。 谷雨见状,一把抱住她,还留着一丝期许,“娘娘,要不你去求求皇上,当初皇上还年少时,你就在他身侧一直扶持,奴婢看在眼中,旁人都这般清晰,想必这情谊皇上不会忘的。” 丫鬟的话语稍稍将她思绪拉回来了些,恍惚一怔,以往的记忆如走马观花从眼前闪过。 刚及笄之际,她与还是三皇子的他相识。那时元宵灯会,她从高处坠下。他长街纵马救她,两人一见钟情。 后来,春日宴,于梅林再次相遇,花灯定情。 太后寿宴,先帝赐婚,沈禾心甘情愿成了他的幕后之人,一步步扶持,将他推上高位…… 是了,他总得念及往日之恩! “对,我去求他……” 她喃喃自语着,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推开旁边的珠翠,向外奔去。 · 冬日寒风呼啸,天空阴沉沉,隐隐有落雨之势。 分明没有多远,可这一程却像是走了一生那般漫长。 来到宫殿之前,她腿早已无力,扑通一声就跪在殿前,殿内灯火通明,明亮异常,显得格外温馨。 “罪妃沈禾,求见皇上!” 殿前的侍卫见状,充耳不闻,满是看好戏的眼神。 无人回应,她如同一个笑话。 可沈禾还是硬着头皮,声嘶力竭道:“罪妃沈禾求见皇上!请皇上收回成命!放沈家一条生路!” 惊雷大作,豆大雨滴落下,只一瞬便成瓢泼大雨。 冬日的雨最为寒凉,打在身上犹如雷击。 沈禾跪在雨中,显得格外渺小,可背脊却挺得直直的。 “沈禾求见……皇上。” 她气若游魂,意志却还坚挺。 宫殿之中,一门之隔,却是另一番景象。 “皇上,你就放任她在外面跪着嘛?”躺在榻上的女子媚眼如丝,指尖轻挑男人的下巴,调笑着。 皇上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冷声道:“朕留她到现在已是仁慈,当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随后脸色一变,如饿虎扑食般跃至榻上。 身下躁动,情欲四散,一把揽住那娇人儿,握住那柔软,狠狠一下。 女子瞬间发出嘤咛一声,娇媚十足。 “皇上,你可真坏。” “这只是刚开始。” 床榻震动起来,旖旎之音与窗外的雨点声成了一体,时不时传来沈禾的接近崩溃的请求声…… 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屋内的声音越来越大,挑衅般跃进沈禾耳中,挑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心瞬间凉了下来,雨实在太大了,已经分不清脸上是否有泪。 “萧景壬!你当真狼心狗肺!” 随着怒吼声,她的心也彻底的碎了。 自从他登基,为了稳固政权,便开始制衡沈家。先是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她打入冷宫,而后又在朝中瓦解沈家势力。 沈禾泪如雨下。 堂堂将军嫡女,如今竟落得这般下场。 她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余光一撇,落到旁边的侍卫手中的身侧。 起身拔剑,速度极快,手握着剑疾步往宫殿跑去,她只想冲进去把这对忘恩负义的狗男女杀了。 左右自己不过烂命一条,死前也算做件好事。 “来人啊!护驾!护驾!” 持伞而来的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 侍卫倾巢而出,下一秒,脑袋旁边满是冰冷的剑刃,身子被压着跪在地上,格外狼狈。 太监尖着嗓子,瞪了她一眼,“真是不知好歹!竟然妄图刺杀皇上!” 叫喊伴随着轰鸣雷声落下,屋内的声音渐渐隐去。 殿门被推开,萧景壬金丝龙袍半展还未系好,居高临下站在高台,冷冷看着雨中被押着的沈禾。 半晌,他嘲弄开口:“沈禾,你当真蠢极。” 沈禾心头如被狠狠攥了一把,她不顾一切把脑袋拼命磕在地上,鲜红的血氤散在雨水中。 “求皇上,放沈家一条生路,求皇上……” 萧景壬嗤笑,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狠狠捏住她的下巴,逼得她抬起头。 他冷笑,“放了沈家?呵,沈家功高盖主,不过是我夺嫡的棋子,若不是借着沈家势力,我如何能登高位?” 他眼底闪过一丝轻蔑,语气嘲讽,“沈禾,你不会还以为我与你有什么狗屁情分?事到如今,我大可告诉你。什么花灯定情,什么一见钟情,不过都是我计划好的。” “说起来,若不是你请先帝赐婚,沈家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沈禾,是你亲手葬送了沈家全族啊……” 萧景壬的声音伴随一道惊雷落下,沈禾如遭雷劈般怔在原地。 是她亲手断送了沈家全族,亲手将父兄送入监牢…… 沈禾心如刀绞,痛苦蜷缩着身子,缓缓笑起来,最后如发疯般狂笑。 事到如今她才明白,过往种种,都是萧景壬一手策划。 假意与她定情,借她之口让先帝赐婚,随后利用沈家铲除异己,顺利登基。 原来他不是变心,而是早与继妹定情。怪不得如此迫不及待将她打入冷宫。 沈禾笑得眼泪流出来,消瘦的肩膀在雨中颤抖。 萧景壬冷冷看着她如今的狼狈,冲着旁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头也不回离开。 太监心领神会,立刻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递到沈禾面前,叹了口气。 “沈氏,这可是皇上对你的恩赐,看在你多年侍奉的份儿上,可别再遭罪了。” 这手中的鹤顶红实在嘲讽,他从一开始就想让她死。 沈禾笑得发狂。 她笑自己的愚蠢,仔细想来,这一路来,都是他的筹谋,自己不过是个棋子罢了。 下一秒,举起那小小的瓶子,一口饮尽。 毒药只一瞬就在身体里挥发,疼痛感渗透四肢,如万千只蚂蚁在体内咬蚀,侵入五脏六腑,简直生不如死。 视线渐渐模糊,隐约间她恍若看见一个男人提刀在大雨中朝她奔来,浑身煞气。 她努力地想看清那是谁,然而意识却慢慢消散。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喃喃道:“萧景壬,若有来世,我定要……” 雨中声音渐散,朦胧的雾笼罩,眼前一片漆黑。 第2章 重生 “阿禾?阿禾?” 轻声温柔的呼唤声响起,由远及近。 眼前透出丝丝缕缕的光亮,耳边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沈禾缓缓睁开眼。 日光从窗棂铺洒在红木雕云纹床榻上,熟悉的陈列,赫然是她出嫁前的闺房。 她、这是? 沈禾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指甲狠狠掐进肉里。 疼痛让她浑身猛然一激。 不是梦。 她重生了?! 床边的女人一脸担忧,轻轻用手指抚上她的额头。 “阿禾,哪里不舒服?” 沈禾目光缓慢落在对方脸上,颤抖着手握住她的手指。 “姑姑……” 话不过半句,便哽在喉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泪水如雨般落下。 她拼命抓住那温热干燥的掌心,生怕只是自己的幻觉。 姑姑温热的手指回握住她,在旁边坐下,一手轻拍着她的背。 “梦魇吗?没事了,姑姑在呢。” 沈禾身体颤抖,拼命点头。 临死前那种令人窒息的冰冷感挥之不去,她几乎是贪恋地嗅着姑姑身上好闻的栀子花香。 前世,只因她一念之差,姑姑落得个惨死的下场,还连累沈家全数流放。 直到死她才明白,萧景壬早和她的继妹串通好。 如何让她动心,如何将她骗入宫去。 又何如利用沈家功勋,助他一步一步夺嫡。 她就像个笑话一般,以为是真心换真心。 却不想,自己不过是一把刀。 一把夺嫡利刃。 沈禾闭眼,满脑子都是萧景壬肆意恶毒的笑。 上一世她输得彻底,不过是因为她真诚。 既然给她一次重头来过的机会,她定要将那对男女,碎尸万段。 沈禾抹了把眼泪,稳下心神。 姑姑沈黎琴缓缓起身,抬手招了侍女来,吩咐道:“今日太后寿宴,为姑娘好好梳妆,着素些。” 晌午刚过,将军府出了马车入宫。 过了宫门,换上步辇,没一会便到了太后居所懿承宫。 小时她父亲在外征战,沈禾便是跟着太后长大。 这是皇家隆恩,也不失为掣肘。 跟在太后身边多年,直到父亲收服西北后才回家。 再加上幼时她聪慧过人,凡事一点就通,更得太后欢心。 沈禾下了步辇往懿承宫后花园走去。 往日零星记忆闪过,她目光一寸一寸扫过春日之景,只觉彻骨寒凉。 上一世,太后寿宴。 太后有意让她择夫,从几位年龄尚可的皇子中选一位,她亲自指婚。 沈禾与萧景壬的关系众人皆知,只是太后偏袒,特意为她寻了个赐婚的名头,让她嫁的更为风光些。 只是那时,她早已被萧景壬蒙蔽,旁人便是看也不会看一眼。 沈禾明艳的眸中闪过一丝阴霾。 随着太监的一声通传,亭廊瞬间静了片刻。 沈禾撵着碎步穿过连廊,至宴席后,带着淡淡的笑意与皇上和太后行礼。 礼毕,方才轻轻招了招手,道,“今日太后寿辰,臣女知晓太后一心向佛,便命人在民间寻了一颗舍利。” 说着,便有侍女将舍利奉上。 雕花楠木的盒子半开,里面金丝绒布裹着一颗红色舍利子,在日光下圆润饱满。 太后眼前一亮,立刻拿到面前来看。 皇上瞥了眼太后的喜色,笑道:“阿禾有心了,赏。” “谢陛下。” 沈禾福身行礼,方才有小太监引着入座。 刚一落座,她便立刻察觉到一抹难以忽视的目光。 四目交汇,沈禾呼吸一滞。 对面,萧景壬正冲她微微举杯,带着谦谦笑意。 此时的他,还只是三皇子。 滔天的恨意涌上心头,沈禾指甲深深嵌进肉里,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回应了他一个极淡的笑。 她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这枚舍利,便是萧景壬费劲千方百计寻来,特意借她之手,献给太后。 萧景壬出身不好,皇帝一次醉酒临幸宫女,这才有了他。 但没多久,那宫女便自行了断了。 宫中之事不必明说,到底还是皇帝为了顾及皇家名誉,不忍蒙羞。 因此萧景壬从出生开始,就不得太后欢心。 别说夺嫡,就连能在宫中活下来,都是奢望。 如今萧景壬靠着自己的筹谋倒是得了不少支持,但这些支持大多也都不可靠。 因此,他便是想要借沈禾之手,为自己巩固地位,在皇帝面前博些好感,让那些人看到自己的能力。 沈禾心下冷笑,别过眼去。 太后这些年礼佛,奉于节俭。虽是寿宴,但歌舞乐便也省了。 及至宴中,太后抿了口茶,目光扫视一圈,落在沈禾身上。 沈禾心头一跳。 “日子过得真快,一转眼,阿禾也长大了。”太后笑盈盈看着她,眉眼慈爱。 沈禾起身行礼,明眸微垂:“谢太后关怀。” “哀家听闻,阿禾已有意中人了,可是真的?”太后明知故问似的,淡淡扫了一眼萧景壬。 沈禾故作害羞,双颊染上一抹红晕:“太后又取笑臣女。” 在座的众人心知肚明,跟着纷纷打趣。 皇上明白太后的意思,便也开口:“朕这七个儿子都是人中龙凤,阿禾看上了谁,朕便替你赐婚。” 此言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不少人的目光都心照不宣转向了萧景壬。 萧景壬无声举了举杯,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 对面七人面色各不相同,有淡漠的,有戏谑的,亦有轻蔑的。 沈禾扫视周围一圈,目光一一停顿,忽地一滞,定格下来。 边缘的角落中,一道阴翳的目光顿时吸引她的视线。 那人生得极艳,乌黑深邃的眼眸,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 他目光如利刃般死死凝着她,看得沈禾心头一跳。 对上目光的片刻,他几乎是瞬间恢复了往日的痴傻模样,仿佛刚刚那一瞬只是她的错觉。 六皇子萧景迟。 六岁那年发了一场高热,便心智不全,智力始终停留在六岁。 沈禾眉头微皱。 她依稀记得上一世,此时萧景迟因经历刺杀尚在休息,未曾在宴中见过他。怎么今日出来了? 沈禾没有时间细想。 眼下要做出选择,其他皇子若非能力不足,便是风流浪荡。 这萧景迟虽说常年患病,但也因此躲过了上一世的夺嫡之争。 若是此时她带着母家势力嫁入王府,且不说日后夺嫡,但起码此人好控制,不会像萧景壬那条毒蛇般反噬。 她可以赢一次,就可以赢第二次。 况且,她已经知道日后的大事。 沈禾目光流转,纤纤细指微抬。 在萧景壬期待的目光中,遥遥看了看角落里的另个人。 “臣女对六皇子,一见钟情,情根深种。望陛下成全。” 第3章 求嫁心智不全的他 宴会之上鸦雀无声。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萧景壬身上。 他脸色顿时黑了下去,强忍着扯了扯嘴角,目光却急切落在沈禾身上。 沈禾避开他的目光,心下冷笑。 她甚至能想象到他此刻会说出什么话来。 高座之上,太后眸中闪过一抹惊诧。 她本以为,沈禾会义无反顾选择萧景壬。 但没想到,却是这个心智不全的六皇子。 她微微蹙眉,沉声开口:“阿禾,你可想好了?” “臣女心意已决。” 沈禾声音很轻,但却坚定。 她没注意到,角落里的男人,目光一瞬间亮了起来。 “哀家记得,你与三皇子……”太后看着她,犹豫片刻还是问道。 沈禾的性子她最是了解,认准了一件事,便是天塌了也不会回头。 往日那些传闻所言非虚。 但又是什么,让她临时改了主意? 太后心中担忧,怕她违心。 沈禾眯了眯眼,出口的话却尽显委屈:“三皇子身份高贵,臣女自知不配,便也不敢……” 剩下之言未说出口,但话里话外已说明了一切。 萧景壬忍不住猛然起身,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立刻开口:“阿禾!我从未嫌弃过你的家世!” 沈禾垂眸冷笑一声。 她当然知道她是沈将军嫡女,让她嫁入皇家,不过是为了安抚民心。 但她不能让萧景壬如意。 他还有用。 沈禾轻啜两声:“三皇子不必再说,臣女心意已决。望陛下、太后成全!” 宴会上一时寂静。 角落里,原本眸中惊喜的男人,目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皇上沉默了片刻,看了眼太后,见她没有阻止的意思,终是叹了口气道:“阿禾尚小,婚姻大事还是要斟酌。此事日后再议。” 天子一言九鼎。 他既已开口,便也无人敢反驳。 “臣女谢过陛下。” 沈禾轻轻福身谢过,眼见着宴会重新热闹起来,她这才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外面。 沈禾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靠在连廊柱上平复着心情。 她微微眯眼,敏锐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唇角微勾。 果然,他还是追出来了。 身后,萧景壬脸上带着薄怒,匆匆而来,一双大手狠狠钳制住沈禾的肩膀。 沈禾借力回头,一双明眸含泪,直直对上他的目光。 原本盛怒的气顿时消了下去。 萧景壬咬了咬牙,摆出一副好脾气的模样,耐着性子问道:“阿禾,今日到底为何!” 沈禾抬手拭泪,轻声细语地开口:“我自知殿下胸有大志,我虽是沈府嫡女,可从小便没了母亲,没有母族的支持,已是孤苦,没什么能力,若我执意嫁你,岂不误了殿下前程?” 她说着,目光一寸一寸落在他眉眼间,“只是陛下明察,自知我心悦与你。纵使我那样说,他仍是没有松口。我……深蒙皇恩,着实惶恐。” “何出此言!你我两情相悦,何故管旁人闲言碎语!”萧景壬急急劝道。 他铺了这么久的路,这沈禾原本就是心悦于他的。若是临时变了卦,他日后该怎么走! 不过好在…… 萧景壬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移,见她哭得梨花带雨,便以为是说了违心的话,心中仍是对自己情根深种,稍稍放下心来。 他用力抓住沈禾的双手,“阿禾,不论如何,我对你至死不渝。” 沈禾只觉浑身像是被蚂蚁爬过一般,整个人浸在一股油腻寒凉之中。 她微不可闻打了个冷颤。 面前萧景壬的脸和上一世渐渐重合。 看他嘴唇一张一合,沈禾只觉恶心。 她用力挣脱开对方的手,别过头,“三殿下当真?” “当然!”萧景壬迫不及待自证,“若非如此,我怎会半数身家都交予你!” 沈禾闻言,嘴角划过一抹冷笑。 半数身家? 说得好听。 数月前边境战乱,大批百姓南迁。萧景壬为了稳固势力,大招流民。 只是他有心无力,无法妥善安置。 当时的沈禾为了帮他,便想出个法子,将流民招揽后为她所用,倾其千两白银,在城郊买了一处煤山。 如今,煤山终于开始盈利。 萧景壬此时跳出来说,是他的半数身家,无非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可偏偏这千两白银,都是出自沈家。 她怎么可能如他愿? 她不仅要将矿山稳固,还要让萧景壬也出出血。 沈禾破涕而笑,轻轻锤了一下萧景壬的肩膀。 “我知道殿下心中有我,”话说一半,便欲言又止,“只是……”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萧景壬道。 沈禾犹豫着,顿了顿,才迟疑开口,“如今矿山开始盈利,只是沈家存银本就不多。若是银子跟不上,那些流民……” 点到为止,萧景壬已然明白。 前些日子那真金白银看得他眼热,早就想将矿山收入囊中。 此时沈禾提出此事,他一口答应:“放心,银子的事我来想办法。” · 傍晚十分,宴会散了。 沈禾与太后叙旧后,一步三回头乘着步撵回到府中。 未至正厅,远远便听着一阵隐约的抽泣。 “阿姊处处都好,爹爹偏心她,也是应该的……” 沈禾脚步一顿,眼中瞬间烧起怒火。 她的好继妹,沈娇。 上一世,若非她在耳边吹风,沈禾尚不会这么轻易落入圈套。 沈娇和萧景壬早就私通,自知无法说动爹爹,便利用沈禾来胁迫爹爹卷入朝堂之争。 至死她才知道,沈娇从来不是爹爹的孩子。 她做的这一切,无非是在帮萧景壬铺路! 沈禾眸中一丝阴霾闪过。 想演? 她奉陪到底! 第4章 琴字珏 沈禾撩起裙摆,径直走进了正厅。 厅内的地上铺着五蝠献寿的绒毯,正堂用一架白玉翡翠百鸟朝风的檀木屏风隔开。 绕过屏风,祖母单氏坐在上首,手里捻着佛珠,一脸慈爱地轻拍着沈娇的手背。 沈娇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右侧坐着沈娇的母亲,沈将军的续弦单氏。 见沈禾入内,用帕子轻掩嘴角的笑意。 左侧坐着的是父亲的妾室林氏。 林氏懦弱无能,本就是单氏房里的丫头,机缘巧合的成了通房,后来生了个女儿才被抬为妾。 林氏身后站着的怯懦的小丫头,正是林氏的女儿林妍。 “阿禾,你跪下!”甚至来不及待沈禾站定,祖母便沉声斥责。 沈禾冷冷的看着屋内的人,给祖母行了个礼:“玲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玲珑是母亲去世前给她起的乳名,可是祖母从来不肯叫她这个名字。 曾经的她为了讨好祖母自己也不提这个乳名,世间只有严青修严先生这样叫她。 如今……呵,她要做回自己。 祖母似乎也发现,沈禾居然以玲珑自称,有些诧异,却也没时间计较。 “做错了什么?娇娇身子弱,你却为了独自去太后寿宴推她落水,你这样的行径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样子?”祖母沉声斥责。 沈禾冷笑一声:“她落了水?望祖母慎言,可有人瞧见是我推的?如此罪名,我可承担不起。” 果然,又发生了一次。 前世沈娇在沈禾走后故意自己落水,并说是沈禾为了不让继妹抢了自己风头将沈娇推入水。 事后又将此事故意放大在京中盛传,故意破坏沈禾的名声,甚至传出沈家恶女的名号。 导致在萧景壬登上帝位后,沈禾因名声不好而不能入主中宫。 沈娇身子一颤,泪珠子一颗颗滚落:“长姐,我知道你怕我抢了你在太后寿宴的风头,可你也不该用这样的方法,你不想让我去我不去就是了……” “当初跟我说不想去寿宴的是你,假惺惺哭诉我欺负你的也是你。”沈禾挑了挑眉,“沈娇,你真当我还是以前那个任你拿捏的傻子吗?” 继母单珠玉皱眉看着沈禾,怎么觉得沈禾今日哪里不一样了。 单珠玉是沈家老太太单氏的外甥女,在沈禾母亲陆曼之怀孕之时,沈将军在单老太太的寿宴上醉酒,二人发生了肌肤之亲,单老太太便做主把外甥女许配给儿子沈怀安为贵妾。 后来陆曼之因难产离世,便将当时已经有身孕的单珠玉抬为续弦。 单老太太自然是向着单珠玉母女的。 单珠玉来不及想太多,起身道:“阿禾,你自小娇贵,母亲明白,知道娇儿比不上你。但是娇儿向来乖巧,从不说谎,阿妍也看到是你推娇儿下水。母亲不责怪你,你只给娇儿道个歉,这事便也过去了。” 说着,单珠玉看向一旁的沈妍。 沈妍怯懦懦的走出来,低头扯着自己的衣襟:“是……母亲说的是……” 单珠玉给了沈妍一个白眼,接着面向沈禾假惺惺的道:“阿禾,母亲只是想告诉你,你这性子还是要改一改,若传出去丢的可是我们将军府的脸面!” 沈禾冷笑一声一步步逼近单珠玉,语气冰冷:“传出去?谁会传出去?此事发生在沈家,若沈家的人都闭嘴,谁会传出去?还是说沈夫人管教内宅无方,连下人的嘴都管不住?” 前世她刚得了嫁给萧景壬的圣旨,开心极了,突然面对这样的指控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一世可不一样了。 单珠玉愣在原地,万万没想到沈禾会这样堵自己的嘴,此番话一出,若真的传出什么风声,岂不是她沈家主母的罪过。 沈娇见状又哭道:“祖母,姐姐自己做的事不认就罢了,便是我自己不小心掉在水里,我原本也没什么大碍,就是没参加太后寿宴而已,算不得什么……”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在寂静的正厅里格外刺耳。 沈娇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沈禾。 “你……你打我?” 沈禾冷笑:“打你就打你,还需要挑日子?” 前世就是自己太注重名声,什么都让着,什么都不争抢,为了能更好的成为萧景壬身后的女人,隐忍自己,收起锋芒。 如今重活一世才明白,什么名声,什么、妇道,都是狗屁。 恶女这个名声一旦坦然当下了,倒也舒服的紧。 祖母猛地站起身,“沈禾!你放肆!” “祖母,我作为长姐,教育妹妹也是我的职责所在。妹妹满口谎言,对我们沈府名声只怕没有好处。” 单珠玉心疼的抚摸沈娇的脸,沈娇的脸已经红了一片:“阿禾,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我这个母亲,但老太太还在,你也太跋扈了些!如何能做琴字珏的传人!” 沈禾冷笑一声:“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传说中一千三百年前云苍国苍泽帝酷爱征土拓疆,四海来贡,宝物源源不断地流入。 传言他派人寻龙点穴,修建四个宝库,以惊天财富供奉神兽,希望自己的国家千秋万代。 后续由四大家族守护宝库,分别创造了琴棋书画四字珏,只有四字珏合体方能打开苍泽宝库。 沈,薛,严,赵四大家族分别掌有着琴棋书画四字珏。 后世流传,得宝藏者得天下,但千年来,无人能找到宝库的地点。 而琴字珏是由沈禾的姑姑,沈黎琴掌管着。 沈禾的母亲陆曼之在生下沈禾后撒手人寰,沈禾自小由姑姑沈黎琴带大,所以沈禾将作为琴字珏的传人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 前世沈黎琴便是在沈禾大婚当日将琴字珏作为新婚贺礼传给沈禾。 “姑姑还健在呢,母亲就惦记起琴字珏了?”沈禾冷笑着。 “沈禾!你父亲不在你要无法无天了吗?”沈老太太厉斥。 “祖母,到底是谁要趁父亲不在惹事,我方从太后寿宴回来,便给我按了一个推继妹下水的罪名,还不让我辩解了吗?” “人证具在,你有什么可辩解!便是今日如此顶撞与我,也该让你长长记性!来人,送大姑娘去祠堂罚跪!没我的允许不许她出来!” 几个嬷嬷走来刚要拉扯沈禾,沈禾不屑的笑着:“不劳几位嬷嬷,祠堂的路我比你们熟!”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正堂。 罚跪嘛,小事! 第5章 诬陷 沈黎琴院内。 一个暗影出现。 沈黎琴一身素衣,手上整理着香炉内的香,是她最喜欢的栀子花香粉。 虽已年近四十,但岁月似乎对她格外宽容,只在她眼角轻轻勾勒了几笔细纹,却更添了几分温婉与优雅。 “怎么了?”她的声音犹如春风一般柔和。 来人一身黑衣,是个女子,唤作琴伊,低头回答道:“大姑娘被罚跪祠堂。” 沈黎琴皱了皱眉:“这丫头,又顶撞母亲了?” “是,但这次也不怪大姑娘,二姑娘诬陷大姑娘把她推下水,大姑娘为自己辩解了几句。” 沈黎琴叹了口气:“罢了,一会我去接她出祠堂。” 见琴伊没有要走的意思,沈黎琴问道:“还有事?” “刚刚宫里的人来报,今日在太后宴会上,大姑娘求婚六殿下。” 沈黎琴手上刚刚点燃的香发出一阵香气,沈黎琴蹙眉道:“六殿下萧景迟?” “正是。” “她不是非箫景宸不嫁嘛?”沈黎琴将香炉盖子合上,一阵细烟袅袅升起。 “已引起不小的轰动。”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琴伊点了点头,只片刻的功夫便没了踪迹。 沈黎琴唤来丫鬟悦茹:“走,我们祠堂去把阿禾接回来。” 夜色深沉,月光如雪,白花花地洒落下来。 祠堂内,沈禾坐在蒲团上,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月亮,忍不住伸手将月亮遮住,月光依旧从指缝间流淌。 重生……这一切是真实的吗? 沈府的一切都还在,身边的人也都还在。 回忆起来,今日发生的许多事都与前世不同。 比如,前世六殿下并没有出现在太后寿宴上,前世并没有关祠堂这出戏。 哪怕是重生一次,很多事也会有所改变,所以不能掉以轻心。 突然一股明显的茉莉香丸味道,是沈娇。 “二姑娘。”门口负责看管沈禾的孙嬷嬷见沈娇来,谄媚地笑道。 “孙嬷嬷看顾长姐辛苦了,这是母亲给您的点心,都是八宝斋的新品,孙嬷嬷且去休息休息,我在就行。”说着示意丫鬟将食盒递给孙嬷嬷。 孙嬷嬷陪笑着接过去,打开一看都是精致的糕点,还放了一壶香酒。 “二姑娘有心了,您与大姑娘说说话,老奴就不打扰了。”说着开心地提着食盒将门给沈娇打开。 沈娇跨步进去,孙嬷嬷在她身后将门关上。 只见沈禾盘坐在蒲团上闭目休息。 “长姐心态还真是好,都被罚跪了,还能如此惬意。”沈娇阴阳怪气地说。 沈禾没有睁眼,毕竟刚刚经历重生这样的事,似乎一切凄惨还在昨日,确实疲惫得很:“二妹妹这是不打算继续装了嘛?” 沈娇陪着萧景壬设计沈禾,让她一步步陷入萧景壬的陷阱,大概是认为今日沈禾已在太后寿宴请旨成功,必然会成功嫁给萧景壬,便不想再假装姐妹情深了。 “长姐在说什么,我不懂。妹妹惦记姐姐被罚跪祠堂,来看看你,怎得姐姐还不领情呢?” 沈禾这才睁眼,却懒得看沈娇:“诬陷我推你入水,坏我名声,早就不想顾及姐妹情,还装什么无辜。” 沈娇有些奇怪,沈禾今日怎么从太后寿宴回来后,如同变了个人。 沈娇坐到祠堂两侧的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沈禾:“是啊,不想装了。” “就是,这样多好,整日演戏,多累啊。”沈禾挪了挪蒲团,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 “我不明白,凭什么我从小就什么都不如你?父亲疼你,太后宠你,就连姑姑都放出话要你继承琴字珏,我也是沈家的女儿,我也有权力承继琴字珏,同样的嫡女,我确实不服气。若不是因为琴字珏……” 沈娇的话没有说完,手慢慢攥起拳。 沈禾冷笑道:“若不是因为琴字珏,萧景壬如何会选择我,你想说这句话吗?” “这是你说的,可不是我说的!” “谁说的都一样,有什么区别。” 沈娇走到沈禾面前俯看沈禾,沈娇心中嫉妒的怒火几乎要将她燃烧。 哪个女人愿意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马上要娶别的女子,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姐姐。 想到这,沈娇扬手便要打下来,沈禾一把握住沈娇的手腕,手紧紧用力。 “你放手!”沈娇皱眉挣扎。 沈禾站起身,甩手将沈娇扔出去,沈娇一个踉跄,摔倒旁边的椅子上,椅子上的锐角将沈娇的手划了个小伤口。 沈禾冷冷道:“想打人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还有,妹妹既然早已与三殿下定情,何不早与姐姐说,三王妃的位子让给你就是。” 沈娇吃惊的看着沈禾,她不是已经彻底沦陷,非萧景壬不嫁嘛?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沈娇想起萧景壬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在沈禾面前表露出沈娇与萧景壬的关系,心中有些慌张,莫不是她知道什么了? 可不能坏了三殿下的事。 “你别胡说八道!你自己心仪三殿下,非要在太后寿宴上求旨赐婚,怕我抢了你的风头推我入水,如今还要破坏我与三殿下的名声?” 沈禾白了沈娇一眼:“你是戏精上身了嘛?此处只有你我二人,还演?你来这不就是因为心中不甘,觉得我配不上你的三殿下,却因为太后宠爱,姑姑的琴字珏便可以轻易得到想要的,来找我发泄情绪?” “哼!琴字珏?我真是想不明白,她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女人,居然还能奉旨待在沈家,怎么好意思。父亲才是沈家主君,琴字珏就应该给父亲,父亲来决定有谁承继,她凭什么。” 沈禾快步走到沈娇面前,一个巴掌甩到沈娇脸上,力道大的沈娇几乎摔倒。 这个世界上谁也不能当着她的面诋毁姑姑。 “就凭她是陛下亲封的琴莲居士,就凭她是父亲的亲妹妹。你当着沈家列祖列宗的面,如此诋毁自己的亲姑姑,就不怕烂舌头嘛?” 沈娇捂着脸,没有生气,反而笑道:“姐姐,你这个性子真的应该改一改了。反正你也马上要如愿嫁给三殿下了,哪怕名声再差点也没什么。” 说罢,沈娇将地上蒲团高高举起,整个摔倒祠堂内供奉的牌位上。 五层的牌位噼里啪啦地被蒲团打倒,一层接一层地摔下来,发出巨大的声响。 “姐姐!你这是干什么!这可是祠堂!你有火冲我发就好了!”沈娇一脸得意的看着沈禾,突然大声喊起来。 第6章 拆穿 “你在干什么?”沈黎琴推门而入,原本温柔的脸上此刻满是严厉的愤怒。 沈娇被沈黎琴突然的到来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片刻方反应过来,捂着脸颊哭道:“姑姑!阿娇担心姐姐挨饿,特地拿了点心来给姐姐,谁知姐姐不领情,打了我不算,还将祠堂给砸了!” 沈黎琴的目光如同冬日里凛冽的寒风,穿透祠堂内昏暗的烛光,冷冷地锁定在沈娇的脸庞上。 沈娇在这道冷冽的目光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祠堂内压抑的寂静。 因方才那一声震耳欲聋的碎裂声,祠堂附近的所有丫头婆子们都被惊动了,纷纷丢下手中的活计,向祠堂赶来。 在这混乱之中,单珠玉的身影尤为显眼。 在几个贴身丫鬟的焦急陪同下,单珠玉匆匆穿过曲折的长廊,终于来到了祠堂的门前。 当她第一眼看到祠堂内的景象时,整个人猛地一晃,身形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 祠堂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满地狼藉。 “阿禾,你这是在做什么?这可是我们沈家的祖宗祠堂!你难道是被什么邪灵附体,失去了理智吗?”单珠玉的声音在空旷的祠堂内回荡,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与愤怒。 沈禾站在那里,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直视着面前那对母女,缓缓开口:“母亲,您这双眼,平日里不是号称洞察秋毫,明辨是非吗?怎么今日一进门,连事情的原委都未及询问,就迫不及待地要给我扣上了罪名?” 沈娇见单珠玉踏入祠堂的那一刻,嘴角勾起了一抹几乎难以察觉的冷笑。 随后,她迅速调整表情,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走到单珠玉面前,双腿一曲,款款跪下,声音中带着哭腔:“母亲,这一切都是女儿的错。女儿只是想着姐姐在祠堂罚跪,一定是饿了,便擅自做主,偷偷准备了些点心来探望。谁曾想,竟会惹得姐姐如此不开心,让家族蒙羞,请母亲责罚。” 单珠玉见到沈娇脸上的掌印,心疼不已:“沈禾,作为嫡母我平日里对你太过纵容了!如今想来,这般纵然便是害了你,更是害了沈家!来人,上家法!” 单珠玉手下几个嬷嬷上来便要拉扯沈禾。 “谁敢!”沈禾厉声道! 几个嬷嬷被沈禾的气场震慑住,纷纷停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动。 “愣着干什么?谁才是这府里的当家主母!”单珠玉怒喝道。 “这是在干什么?”沈将军沈怀安从人群中走进来,他身姿挺拔,面容坚毅,岁月在他额头上雕刻了几道浅浅的皱纹,却仍保留着一种不怒自威的英气。 沈怀安走进祠堂,见祠堂内如此情景,脸色瞬间变得极度难看。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收拾!”沈怀安怒道。 来看热闹的丫头婆子们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跟着收拾。 单珠玉迎上前,添油加醋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沈怀安看着沈禾柔声问:“阿禾,你母亲说的可是真的?” 沈禾走到沈怀安面前跪下:“父亲,女儿从未推沈娇下水,但确实因要为自己辩解而顶撞祖母,所以祖母罚女儿跪祠堂,女儿也应当反省。但惊扰祖先,损坏祖先牌位,恕女儿绝不认!这分明是沈娇想要诬陷我,自己将蒲团丢到祭台上。至于打了她,的确,沈娇来祠堂用言语刺激女儿,诋毁姑姑,女儿气急了便打了她一巴掌。” 沈娇哭着说:“父亲,不是的!我来给姐姐送点心,姐姐非但不领情,还说我是来看她笑话,我不过解释了几句,姐姐便动手打了我,还……还摔了祖先的祠堂!” 这时单珠玉也擦了把眼泪:“主君,是我没有做好当家主母的职责,更没有教育好姑娘们,才有今日情状,主君千万别生气。” “方才大娘子不由分说,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我,就要对我用家法,这当家主母做得确实有过偏颇。”沈禾冷冷的看着单珠玉。 “主君……这……主君便责罚我。”单珠玉瞬间一副委屈的不得了的样子。 沈黎琴这时走过来冷静地说:“兄长,可听我一言?” 沈怀安被眼前几人闹得头疼,见沈黎琴走过来,神色笃定语气平淡,似乎也跟着冷静了许多:“黎琴且说。” “方才听说阿禾被罚跪祠堂,黎琴知道是这孩子又顶撞了母亲,想着来看看她。一来是想教导她一些道理,二来阿禾今日刚从太后寿宴回来,便被罚跪祠堂,若是让太后知道岂不是会揣度,难不成沈家是不喜阿禾与太后走得近吗?所以想着不如我得罪母亲,将阿禾接出来。” 沈怀安点了点头道:“还是黎琴想得周到。” “来到祠堂,没见到孙嬷嬷,我便觉得奇怪。还未进门,便听见两姐妹争吵起来。的确听到沈娇刺激阿禾,说我不配拥有琴字珏,阿禾这才动手打了她。用这蒲团砸祖先牌位的,并非阿禾,是沈娇故意要破坏阿禾的名声,嫁祸给阿禾。这都是我亲眼所见的。” 沈娇愣在原地,万万没想到当时沈黎琴就在祠堂外。 但好在此事也是沈黎琴一面之词,事已至此既然已经得罪沈黎琴,便不怕再多得罪一些。 “姑姑!姑姑素来喜爱姐姐超过喜爱我,如今想要保护姐姐阿娇也不怪姑姑,可这样的罪名阿娇真的承担不起啊!”沈娇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滴落下来,看着让人心疼。 单珠玉帮腔:“主君,阿禾自幼由黎琴抚养长大,并非作为嫂嫂的不信黎琴,但黎琴的话的确无法让人信服。” 沈禾似乎早有此预见,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抬头对沈黎琴说:“姑姑,去将那蒲团取来,便什么的都知道了。” 沈黎琴给了悦茹一个眼色。 悦茹立刻明白,将蒲团取来,递给沈黎琴。 沈黎琴接过蒲团,目光转向一旁脸色苍白的沈娇,轻轻拉起她略显颤抖的手,再缓缓将这只手伸至站在几步开外,一脸愕然的沈怀安面前。 沈怀安的目光落在沈娇手上,随即又移到蒲团之上,只见那蒲团边缘,一抹不易察觉的血迹。 而沈娇的右掌,一道细长的划伤赫然在目,伤口处渗出的血珠,与蒲团上的血迹完美融合。 沈怀安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如刀,他猛地抬头,怒视着沈娇,声音因愤怒而颤抖:“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沈娇闻言,双眸瞪得滚圆,一瞬间仿佛被抽离了所有力气,身子一软,瘫坐在冰凉的地面上。 “污蔑长辈,诬陷长姐,破坏祖宗祠堂!来人!上家法!”沈怀安厉声道。 “主君!”单珠玉哭着跪到沈怀安身前,“阿娇还小不懂事,要罚便罚我!” “年纪小?年纪小便能做出这些污糟事,若不重重罚她,让她长个记性,长大要闯多大的祸!她不懂事也是你教导无方!二姑娘重打三十大板,大娘子的中溃之权暂交与黎琴,没有我的允许二姑娘不许出房门一步!” 沈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父亲!父亲我错了父亲!长姐,长姐你原谅我!求求你了,长姐!” 沈娇抓住沈禾不放手,沈禾只冷冷地看着她。 前世,她也是这样痛哭流涕地求萧景壬放过自己的家人,却只能听着萧景壬与沈娇翻云覆雨的声音。 如今,哼。 沈禾用力将沈娇的手扯下来:“自己做的错事,便要自己承担,妹妹。” 几个嬷嬷上前将沈娇拉下去,不多时便听见沈娇嘶喊着和板子打在肉皮上的声音。 沈禾只觉得心中痛快极了。 第7章 严先生的仇 回到沈黎琴的院中,悦茹给沈禾煮了碗面。 沈黎琴坐在对面宠爱的看着沈禾:“行了,慢点吃,你也受委屈了。” 沈禾太怀念这个面的味道了,边吃边说:“好在姑姑来的及时,我也没受什么委屈。悦茹煮的面还是那么好吃。” “阿禾,听说今日在太后寿宴上,你请婚六殿下,可是真的?” 沈禾吃面的手没有停,似乎这是一件很小的事:“姑姑的琴影暗卫消息可真灵通。” “看来是真的了?” “自然是真的。” 沈黎琴抬手将沈禾飘落下的碎发为她掖在耳后:“且抛开六皇子心智的事,前几日你还与姑姑说与三皇子情根深重,非他不嫁,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沈禾淡淡一笑,眼中却并无笑意:“姑姑,其实感情是最不可靠的东西。与人相守,最终守的不是感情,而是人性。感情终会在岁月中慢慢被冲淡,但一个人若是品行纯良,才是能够依靠一生的。” 沈黎琴微微一愣,不知怎得,沈禾今日怎么这般不同。 先前整日为萧景壬着迷,似乎外界的一切都不再与她相关,眼中心中只有萧景壬。 如今,怎么突然就放下了? “六皇子虽然痴傻,但性情温和,不会苛待于我。比起嫁给一个心机深沉,城府极深之人,这样的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沈禾端起碗将最后一口汤面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哈……真好吃。”放下碗后抬眸迎上沈黎琴探究的目光。 沈禾心中苦笑,姑姑太了解自己了,这套说辞在外人面前或许能行的通,但在姑姑这却不能了。 沈禾接过悦茹的帕子,擦了擦嘴:“姑姑可还记得,我与三皇子的初见?” 沈黎琴点点头:“那日元宵灯会,你被人挤下高台,他策马长街救你,后来春日宴,你与三皇子于梅林再遇,花灯定情,你便彻底心悦于他了。”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那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为了刻意接近我。”沈禾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我‘意外’被挤下高台,逢他打马‘恰好’经过。我‘偶然’经过梅林,他又‘恰好’在那里抚琴。琴声、落梅、诗词,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我那时年幼无知,被他几番做派迷得神魂颠倒。如今想来,真是可笑至极。” 沈黎琴若有所思,想了想柔声安慰着:“能在成婚前发现这些,也是好事,总比真的嫁过去才知道枕边人如此人面兽心要幸运得多。” 沈禾反握住沈黎琴的手,走到沈黎琴身边,蹲下身抱住沈黎琴:“姑姑,我从小便是姑姑抚养长大,您在我心中和母亲一样,姑姑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不会再重蹈覆辙。” 沈黎琴轻抚沈禾的后背握住沈禾的手,眼中满是疼惜:“好孩子。” 说着,沈黎琴取出一个棕色小盒,放在桌上,从中取出一枚雕刻着花纹的暗黑色令牌。 “这是琴影暗卫的令牌,如今你也大了,马上也要嫁人,未来走出沈府的路总归是你自己走。” 沈禾看着手中的令牌,心中一暖。 姑姑一生未嫁,将世间孤苦的女子收养起来,培养成暗卫,让她们有一技之长。 若是想要离开琴影沈黎琴便给她们一笔钱让她们自己讨生活,若是想要留在琴影,沈黎琴也会给她们足够多的俸银,慢慢的跟着沈黎琴的人越来越多,且都是忠心耿耿。 前世也是这个时候,姑姑将培养多年的暗卫交给沈禾,沈禾利用这些女子暗卫替萧景壬做了很多暗地里的事。 “多谢姑姑。” 沈黎琴拍了拍沈禾的手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记住,姑姑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沈禾紧紧握住令牌,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这时,一阵敲门声传来:“黎琴,阿禾。” 是沈怀安。 悦茹忙开门,将沈怀安迎进屋内。 沈黎琴与沈禾起身相迎。 “兄长。” “父亲。” 沈怀安示意二人坐下,看见桌上的面:“这面还有吗,折腾一天我也饿了。” 沈黎琴笑着说:“悦茹,快去再煮一碗面。” 见沈怀安一脸疲惫,沈黎琴问道:“兄长这是刚刚从严家回来的,严家怎么样了?” 沈怀安坐到椅子上叹了口气:“哎,还能怎么样,原是今日的葬礼因与太后寿辰冲突,改为后日。没见到正覃,是青宇在忙前忙后,青宇说正覃伤心过度,卧床休息,我也不便多打扰。” 严正覃是云山书院的前院长。 云山书院是王公贵族受教育的最优之处,世家子弟都挤破头也要将子女送来的地方。 只要从云山书院顺利结业,便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永远会被人高看一眼,就连未来的婚姻都会因此而比旁人多许多优势。 严正覃有三个儿子,长子严青修,后来继任云山书院院长,学识渊博深受学生们的爱戴。 次子严青宇是严正覃义子,沈禾不是很喜欢他,总觉得他有种阴险在眼里,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很不像严家人,更没有严家人身上独有的正义凌然之感。 小儿子严青义,是金陵卫的镇抚史,办案子认真冷酷,人称冷面判官,但沈禾觉得他其实面冷心热,从小便只听长兄严青修的话。 严青修比沈禾长七岁,因沈家素来与严家交好,沈禾从小便由严青修亲自管教。 前几日严青修和弟弟严青义一同给六皇子萧景迟过寿辰,却不料遇到有人刺杀。 至于来人的目标到底是云山书院院长严青修,还是六皇子萧景迟,抑或是就职在金陵卫成为镇抚吏的严青义便不知晓。 总之严青修为了保护严青义和萧景迟被杀害,尸体在河中被发现,萧景迟受了惊吓昏迷不醒,严青义不知所踪。 为了严青修的死,沈禾整整哭了一天一夜。 重生来得太突然,沈禾并未来得及思考许多,提及严青修的死,沈禾的手颤抖之余慢慢地攥起拳。 前世她无意中得知,严青修的死也是萧景壬的杰作。 既然老天让她重生一次,为什么不能重生在严青修被害前,或许自己还能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脑海中闪过严青修的身影。 云山书院之中,一袭淡青长袍,衣袂随风轻扬,透着淡淡的书卷气息,眼中带着智慧和谋略,手中握着的不似书卷,而似胸怀在握的自信。 俊朗的面容上,眉如墨画,目似寒星,步伐沉稳而有力,周围的弟子们纷纷停下手中的书卷,恭敬地向他行礼,眼中满是仰慕和敬畏。 在他身旁总充满了安全感,他总是能将一切安排妥帖。 这样好的人,这样好的先生,这样好的兄长。 沈禾心中暗暗发誓,萧景壬,这一世连着严先生的仇咱们一起算! 沈怀安回过神来:“阿禾,父亲是想来问你,听说你在太后寿宴上求嫁六殿下?” 沈禾与沈黎琴相视一笑。 沈黎琴说:“兄长,是真的,方才我已经问过阿禾了。” 沈怀安看向沈禾:“真的?你不是一直心悦三皇子的,可是出了什么事?三皇子让你受委屈了?” 沈怀安没有责怪沈禾请嫁六皇子的事,而是先担心女儿是否被欺负,沈禾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抬头看向父亲,只觉父亲慈祥的脸如此真实,不知怎的眼角一酸突然抱住沈怀安。 沈怀安被女儿突如其来的怀抱怔住,双手不知放在何处,难不成真的是三皇子负了沈禾? 沈怀安皱着眉片刻方抱住沈禾,柔声问:“告诉父亲,到底怎么了?” 沈禾在沈怀安的衣襟上蹭去脸上的泪,退后一步摇了摇头:“没事,父亲放心,就是……突然不喜欢了。” 沈怀安看着沈禾的眼睛,似乎想找出什么,却只得到淡然和释怀:“阿禾你放心,父亲如今虽远离朝堂,可也绝不会允许任何人让你伤心,有什么都可以和为父说。” “父亲,女儿已想明白,六皇子虽心智不全,却是善良单纯,六皇子的母妃良妃娘娘也是性情温顺的人。若女儿真能嫁给六皇子,想来良妃娘娘也不会亏待女儿。”沈禾语气坚定。 “你想清楚了?” 沈黎琴在一旁柔声说:“兄长与我担忧的一样,但阿禾也长大了,想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咱们也该尊重阿禾的意见。” 沈怀安回头看向沈禾,坚定的说:“阿禾,为父我戎马一生,为的就是自己的子女在未来可以选择自己想走的路,只要你想明白,父亲尊重你。” 沈禾的眼泪突然落下,是啊,前世父亲就是这样爱着自己,为自己重回朝堂,为萧景壬杀出一条通往至尊之位的路。 前世的一幕又出现的脑海中…… 萧景壬扭曲的脸,和冰冷的声音。 “说起来,若不是你请先帝赐婚,沈家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沈禾,是你亲手葬送了沈家全族啊……” 沈禾浑身一颤,这一世绝对要守护好父亲,守护好沈家! 第8章 普信男以为的吃醋 皇宫外,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宫墙下。 萧景壬从宫内走出,远远地看见马车。 驾车的人见萧景壬从宫内走出,将马车驾到萧景壬身前,扶着萧景壬上了车,马车疾驰起来。 车上坐着的正是严青修的义弟,严青宇。 严青宇见萧景壬眉头不展,问道:“三殿下这是怎么了?” “方才父皇叫我去问了我与沈禾之事,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不明白她今日怎会说出那样的话,总觉得沈禾哪里不一样了。” 严青宇也听说了沈禾在太后寿宴上的事:“殿下宽心,陛下过问此事也是对殿下的关心,说明陛下心中是有殿下的,平日也有关注殿下。” 萧景壬认真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没错,先前萧景壬发生什么事,皇帝过问得极少,如今会因为这件事特地召唤他来询问,说明心中已有萧景壬的位置,对他的事是在意的。 严青宇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于是继续说道:“至于沈姑娘,早就听闻沈姑娘性格娇纵,脾气大了些,许是因什么事和殿下生分了,在与殿下赌气。沈家大姑娘心仪殿下是人尽皆知的事。” 萧景壬皱眉,近日并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 难道真的是沈娇表现出了什么,让沈禾误会了? 沈娇这个女人不比沈禾的单纯好掌控,沈娇心思深沉手段多样,又有一个单氏在身后谋划,故意让沈禾知道她们二人的关系,从中挑拨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此处,萧景壬自得地靠在马车壁上,脸上洋洋得意。 如果是这样那便好办了,会吃醋表明沈禾还在意自己,与她解释解释也就是了。 “你说的有理,对了,明天的事可安排妥当了?”萧景壬放下沈禾的事,问道。 严青宇点了点头:“放心都安排好了,根据您给的消息,明日严青义一定会来,到时候按住他不是难事,届时便可以把严青修的死安在他身上,不会有任何问题。” 萧景壬给了严青宇一个狠厉的目光:“上次你也说没有问题,严青义的命可是我向皇后娘娘投诚的投名状,绝不可有失。咱们已经失了一次手,不希望再有下次。” 严青宇忙道:“殿下放心,其实皇后娘娘不过是因为严青义在供船被劫案上油盐不进,非要将皇后娘娘的母家牵扯进来,才对他不放心。如果他有了杀害兄长的罪名,金陵卫自然也容不下他,只要不让他继续查供船被劫案,咱们的目的不就达成了。” 皇后赵语凝正是画字珏的传人,嫁给陛下多年一直未有子嗣,如今年岁已大,便想着在现有的龙子中寻个庶皇子纳入名下。 大部分皇子都有生身母亲,只有萧景壬生母身份卑贱,又早已不在人世,自然是皇后最好的选择。 四大家族中除了赵家,其余三家都是不深入朝堂,安心避世。 沈将军虽一直征战沙场,但却从不贪恋权势,如今年岁已高,更是将军权交还给了圣上;严家早已不问世事,一心在云山书院;薛家世代从商,虽然现在已是财富遍天下,但若论权势,还是赵家在朝堂涉入最深。 严,沈,薛三家关系颇深,团结一心,三家更有联姻在,使得这股绳拧得更紧。 只有赵家一心入仕野,野心勃勃,如今赵家更是出了一位皇后,自然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早就忘了千百年来四大家族的情分,更不会考虑庇护其余三家子弟。 半月前闽南上供的贡船被劫,金陵卫奉旨查办此事,正是由严青义主办。 严青义向来冷面无私,从一个小细节查出此事与皇后的父亲赵之桓有关,并加紧调查。 赵家软硬兼施也没有让严青义这个硬石头松口,便有了后面的事。 萧景壬点了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毕竟自己现在根基不稳,有严青宇帮衬自己,也不好多责怪什么。 “明天严青修的丧礼人不会太少,毕竟是云山书院的院长,你一定要小心行事。” “殿下且放心。” 夜色深沉。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此刻已是难以入睡。 沈禾坐在桌前,思绪万千。 前世种种,如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闪过。 皇后…… 她想起皇后对姑姑的恨意。 沈家败落前,自己曾被皇后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密室内。 那样的黑,黑的沈禾的心一点点被啃噬干净,黑的沈禾的神经逐渐变得脆弱到不堪一击。 不知过去了多久,沈禾喊到喉咙嘶哑,突然一阵刺眼的光照进密室内,一个巴掌大的窗被打开。 沈禾如获至宝,冲到窗口望向外面。 在黑暗中久了,那一束光刺得眼睛都睁不开。 当终于适应了这光亮后,沈禾猛然发现自己所在的密室正对着九歌城的城楼。 而通过这扇窗,看到的正是悬挂在城楼上姑姑的尸身! 沈禾崩溃大喊,可没有人能听见。 就这样,沈禾在这个狭小的密室里亲眼看着姑姑的尸体被鞭尸曝晒整整三日。 身上一阵颤抖,沈禾伸手去拨弄烛芯,刚触碰到烛火,又马上收回了手。 想了片刻,沈禾拿起桌案上的笔墨,在纸上写下萧景壬三个字。 墨水的味道扑鼻而来,片刻墨水凝固。 仅仅是看着这三个字,便让人觉得不适。 片刻,又提笔在旁边写下皇后赵语凝。 前世沈禾帮助萧景壬成功成为皇后的义子,让他有了嫡子的身份,在夺嫡这条路上更近了一步。 可是万万没想到,最恨沈家,最恨沈黎琴的,居然就是皇后赵语凝。 只怕沈家的败落,全家的惨死,皇后的功劳占据一半。 许久前便听说过沈黎琴和当今皇帝宣武帝萧国扬有一段情,但并未修成正果,沈黎琴终身未嫁。 只不过其中许多曲折,沈禾也不甚知晓。 或许皇后对姑姑的恨,便来自此也说不定。 沈禾这样想着。 总之,皇后对沈黎琴的恨绝非一日之事,这恨消不掉,便只能断了皇后与萧景壬的关系,更不能让皇后掌权,否则皇后一旦掌权,还是会杀沈黎琴泄愤。 沈禾看着宣纸上自己的字迹,叹了口气,这一手烂字,饶是严先生亲自教也没有改变许多。 提起纸将纸角落在烛火处,片刻便烧了个干净,一股烧纸落下的糊味呛鼻。 看着火星从最后一片纸角熄灭,落在地上,沈禾忍不住想起严先生对自己的好来,心中一阵酸楚。 突然想起什么又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严青义”。 前世在严青修的葬礼上,严青义只身前来,被严青宇安上了一个刺杀六皇子,杀害兄长的罪名,最终流放。 据说后来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严青义死后,严正覃郁郁而终,严青宇正式接管云山书院,并加入萧景壬的阵营,彻底与沈家,薛家决裂。 而后随着沈禾嫁给萧景壬,萧景壬成为皇后的嫡子,四大家族中有三都归于了萧景壬,萧景壬便瞬间炙手可热起来。 这一世,一定要拦住严青义。 夜几乎到了最深最深之时,突然不知怎地一阵困意袭来,沈禾深吸一口气,坐回到床上,瞬间便睡了过去。 “沈禾……” “谁在叫我?” 第9章 迷梦 这是哪? 沈禾环顾四周,一种阴森之感,这里满是迷雾,什么也看不清。 沈禾整个人飘浮起来,低头看去,这里居然是乱葬岗!!! 堆放在最上头的,便是沈家人的尸身! 父亲,祖母,二伯,堂哥,堂姐,甚至还有沈家的下人们! 而沈禾则漂浮在她们的上方。 怎么回事?自己不是重生了吗?怎么他们还是死了? 连葬身之处都没有,居然就这样被丢弃在乱葬岗!! 猛然间沈禾一个失重,直直地往下坠去! “啊……” 沈禾似乎掉进了一个无底深渊,耳边的风一直怒吼着,周围越来越黑。 不知到底多久,“铛”的一声,沈禾摔在地上,居然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沈禾站起身,自己居然站在湖面之上。 沈禾蹲下身,摸了摸湖面,湖面如同冻成了一块冰,与地面无异。 “有人吗?”沈禾大声喊着,“这是哪?” 可并没有回应她,放眼望去周围只能看到如水晶一般的湖面,四周的光如月色一般,明亮,却不耀眼。 湖面升起了许许多多的大气泡,每个气泡都有不同的颜色。 沈禾抬手,轻触其中一个银色的气泡,气泡破裂开来。 “大姑娘,下辈子不要再选三殿下了!” 小暑!是小暑的声音!小暑的声音从那气泡中传出来。 沈禾又打破了一个黄色的气泡。 “阿禾,若有下辈子,姑姑一定不会让你嫁给萧景壬!” 是姑姑! 蓝色的气泡。 “阿禾!是父亲没有保护好你!下辈子宁可不叫你嫁人,也不该让你嫁给萧景壬!” 父亲的声音! 绿色的气泡。 “阿禾,若有来生,必不让你重蹈覆辙!” 堂哥沈怜容的声音! 沈禾一个又一个地打破气泡,一个又一个声音传来,沈禾的眼泪已经如断了线的珍珠,怎么也收不住!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沈禾崩溃大哭起来,坐倒在湖面上。 天空漂浮的气泡慢慢消失。 似乎天地间只剩下她自己,无尽的孤独袭涌而来,不知生死,不知归路。 一个声音似从天际飘来:“沈禾……” “是谁?你是谁?我这是在哪?” 那声音在半空中漂浮,与沈禾对话:“这是幽冥天,是生死边界间的缝隙,是怨念聚集的地方。” “怨念?”沈禾慢慢将身体坐直,眼泪还是一直不受控的在滴落。 “方才你听到的,都是你家族人的怨念。他们的怨念太重,所以都聚集到了这里。” 沈禾的眼泪又落下一滴:“他们的怨念都是因我而起。” “没错,正因如此,在你死前他们的怨念冲破了幽冥缝隙,将你带回到了五年前。” 沈禾不可致信的听着。 居然是这样…… “正因他们的怨念导致了你的重生,所以,五年内你必须要改变沈家人的结局,他们的怨念才会消散,否则,他们的怨魂将在缝隙中被压散,永世不得超生!” 是全族人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就是要改变被灭门的结局! 沈禾的手紧握成拳:“你是谁?” “你无需知晓,但我会帮助你。” 帮我?沈禾沉吟片刻,怎么帮?沈禾心中涌起一丝希望,似这渺茫的天地间捕捉的一处光亮。 “哪怕没有你说的这些,我也要改变家族的命运,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 “重生之事不可让任何人知晓,若他人得知,一切都将化为泡影,重回五年后。” “好!” “你还有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 “保护萧景迟,让萧景迟爱上你。” 这是什么任务? “我如今不想情爱。” 沈禾刚想问什么,突然浑身散发一阵光晕,最后所有光晕汇集成一个小光点,印在沈禾的额头上,又慢慢消散。 “这是怎么了?” “这算是我赠与你的,会对你有所帮助。” “赠与我的什么?” 突然,沈禾睁开眼,明媚的阳光散落下来,眼前的床帐让她知道,这是自己的屋子。 方才,是梦? 沈禾张开双手,反复的看着自己的手,没有什么变化,又忙跑到梳妆台,反复查看自己的额头,也没什么变化。 到底怎么了? 幽冥天? 这一切是真的吗? 谷雨和芒种听到沈禾起身的声音,进到屋内,发现沈禾光着脚坐在梳妆台前。 “姑娘,怎么不穿鞋。”说着,忙将沈禾放在床边的鞋子取来为她穿上,又将准备好的素装给沈禾换上。 沈禾摇了摇头,努力将这古怪的一切抛在脑后,看向谷雨。 从昨日重生后,沈禾便没见到自己身边其他两个丫头。 沈禾一共有四个贴身丫头,为了好记,沈禾给四个丫头按照生日与哪个节气更近起的名字,分别是谷雨,芒种,小暑,春分。 小暑长的最是甜美,曾经在夺嫡的路上萧景壬将小暑献给了兵部尚书做小妾,被折磨至死;芒种为了救被关的沈禾,死在了侍卫的刀下;春分死在了一场瘟疫当中;只有谷雨跟自己走到最后。 “怎么没见小暑和春分?”沈禾忍不住问。 “姑娘怎么忘了,春分娘家嫂嫂生产,姑娘特准春分回去看望侄子,至于小暑……小暑先前打碎了太后给的琉璃碗,让您罚去浣洗了。” “噗……”正在漱口的水一下子喷了出来。 其实回想起来,沈禾对下人并不算好,因有着沈怀安对沈禾的疼爱,再有太后的娇宠,沈禾多多少少有些娇惯,对几个丫头动辄训斥,虽然银钱上从未不亏欠什么,但关爱真的谈不上。 几个丫头却从来对沈禾不离不弃,如今沈禾想来,只觉自己也不是个东西。 所以沈娇和单氏给沈禾安上一个沈家恶女的名号,也不是没有来由的。 “快将小暑领回来!”沈禾赶忙说。 芒种有些不明白,与谷雨对视一下:“现在?” “当然了!” 芒种连忙放下手中的物品,转身去寻小暑。 片刻,小暑小心翼翼的回来,扑通一声跪在沈禾面前:“姑……姑娘。” 沈禾扶起小暑,看着小暑脸上的酒窝因为在浣洗处瘦没了,心中有些不忍:“对不起小暑,先前的事是我小题大做,让你受苦了。” 小暑,芒种,谷雨眼中的震惊好似天上的月亮掉下来一般,嘴巴张得老大。 姑娘……在给小暑……道歉?? 姑娘这是怎么了?生病了?鬼怪附身?天啊! 几个人万分不敢相信! 沈禾透过余光看到几个人的反应,唉……算了,慢慢在修补这份主仆情谊,毕竟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 “谷雨,一会儿你跟我去严家,小暑你在这好好休息,什么也不用你做,芒种,你一会去柳嬷嬷那,就说这个月从我的份例里取出五成分给小暑,当是我给小暑的补偿。” 小暑再一次噗通一声跪下,不为别的,是被惊到的。 小暑片刻没有说话,谷雨赶忙拉了一下小暑,代小暑说了谢,忙拉着小暑下去,似乎怕晚了沈禾会后悔一般。 换好了素服,沈禾独自要了马车,提前前往严家。 在往严家的路上,沈禾转了个弯,去了另一条路。 是严青义回来的路。 沈禾下马车,站在路口等待着。 果不其然,不一会便见严青义风尘仆仆的驾马而来。 他的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眼神冰冷如冬日,没有丝毫情绪,似乎真的在脸上刻着冷面判官四个字。 马太快,严青义突然见到路中间的沈禾,险些没有停下马,吁地一声勒住马绳。 “阿禾?你怎么在这?”严青义并没有下马,似乎不打算与沈禾多说什么。 沈禾走上前去拉住严青义的马绳:“今日是先生的丧礼,我自然是要来。你且下马,我有话要与你说。” 第10章 景迟不说谎 今日的沈禾一袭素白的长裙,裙摆微微拖地,与地面擦出细微的声响。 一条简单而精致的小白巾将秀发束起,高高盘绕在脑后,如同清晨露水中的白莲花般纯洁。 严青义看着沈禾,心中莫名有些酸楚,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兄长严青修,对沈禾与旁人不同。 沈禾是严青修亲自教导长大,虽然兄长平日不善言辞,但他看的出,兄长对沈禾已经超出了先生对弟子的情义,所以,面对沈禾,严青义从来也都是保护和尊重的。 只可惜,兄长已经不在了…… “这场丧礼,是严青宇为你摆下的鸿门宴,他会借此机会,以杀害长兄的罪名将你拿下。”沈禾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待严青义从马上下来站定后不急不缓的说出口。 严青义眼中的恨毫无隐藏,坚定地说:“我并未杀害兄长,为何要怕?” “我知道你不怕,我也相信严先生的死与你无关,我是要告诉你,若你相信我,今日一定要冷静,不要动手,我自会帮你。” 严青义看着沈禾,怎么觉得今日的沈禾哪里不太一样,平日的沈禾骄纵冲动,是个真正容易不冷静的人,如今却让严青义要冷静? 一阵风吹过,地上枯黄的叶子被风吹起,刮落在严青义的头上,沈禾抬手将枯叶取下:“严青宇就是要让你出手,只要你出手,弑兄的罪名可就坐实了。” “哥哥,姐姐……” 一道澈朗的声音传来,严青义与沈禾转身看去,一辆马车向二人的方向驶来,从马车门探出头来的,正是六皇子萧景迟! “保护萧景迟,让萧景迟爱上你……” 幽冥天的声音又在沈禾耳边想起,这个任务真的是…… 萧景迟实际上比沈禾和严青义还要长几岁,可因为心智原因,他始终唤严青义哥哥,唤沈禾姐姐。 沈禾皱眉看着萧景迟,突然想起前世萧景迟因受了惊吓,许久没有出门,更别说参加严青修的丧仪,今日怎么来了? 太后寿宴上也与前世不同,难道因为自己的重生,很多事有所改变? 来不及多想,马车已然行驶到了二人面前。 萧景迟从马车上下来,身后跟着一直照顾萧景迟的侍卫明右。 “哥哥姐姐,你们在这做什么?”只见萧景迟身着一袭素雅的白色长袍,与他英俊分明的脸庞相映成辉。 其实若非心智不全,他真的很好看,沈禾心中忍不住想。 严青义似乎想到什么一般,突然道:“那日六殿下也在场,他能证明不是我杀的兄长。” 沈禾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萧景迟这样的心智,如何能记清楚什么。 “姐姐,我知道!”萧景迟拉住沈禾的手,五指修长的手指,将沈禾的手握在中间,撒起娇。 “六殿下,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不是青义哥哥,我知道是谁,我记得!” 一句话让沈禾和严青义愣在当场。 沈禾依稀记得,前世她也曾调查严青修的死因,萧景迟恢复过来后,自己也曾侧面问过这件事,他确实因惊吓什么都不记得了。 怎么现在又都记得?而且看他现在的样子并不像瞎说的。 严青义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六殿下,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真的!景迟不说谎!母妃说过,说谎的不是好孩子!” 这样稚嫩的话从他这个高大英俊的身型和脸上说出来,多少有点违和。 “阿禾,若是六殿下真的能为我作证,那便太好了!” 沈禾思索片刻,有六殿下在,似乎有些事更好办了:“好,但景迟要答应姐姐,保护好自己。” 严青义如释重负,跃身上马,沈禾拉住萧景迟:“姐姐与景迟做一辆马车一起走好吗?” 马车内,萧景迟双眸幽幽的看着沈禾,当沈禾回过头与他对视时,他又别过头去。 哪里怪怪的,沈禾又说不上来。 “六殿下,你告诉姐姐,你还记得什么?” 萧景迟回头看向沈禾,深邃的眼神中有一瞬间的精明,转瞬即逝。 “我记得是谁杀了大哥哥,那个人我认识,他是大哥哥身边的人。” 严青修身边的人?沈禾皱眉心中暗暗回忆。 严青修身边有几个忠心耿耿的下属,皆是严正覃为严青修把关且亲自培养的,难道有人背叛了严家? 陈茹?应该不会,陈茹是严青修身边唯一的女下属,对严青修的心思傻子都看得出来,只怕让陈茹为了严青修去死陈茹都是心甘情愿,绝不可能背叛严青修。 祁广司,章朔光两个人,前世在严青修死后就隐居起来,在严青义流放的途中曾经试图劫囚失败,和严青义一起死在了流放的路上。如此看来也不是这二人。 那就只剩下易安了。 是了,前世严青修死后,易安在云山书院没待多久,便平步青云,钱财地位双收。 “易安?”沈禾试探地问。 “是!就是这个人,是他杀了大哥哥!姐姐,景迟真的不说谎。”萧景迟拉住沈禾的手。 “姐姐相信六殿下。”沈禾反手握住萧景迟的手,拍了拍,“六殿下,一会儿到严家有一件事要六殿下答应姐姐,六殿下能做好吗?” 萧景迟点了点头:“能,姐姐放心,景迟特别棒!” 沈禾笑了笑,坐直身子,到萧景迟身旁耳语几句。 萧景迟笑道:“这个好玩!” 沈禾看着萧景迟,马车窗外即将入秋的山林,缓缓而过,起风了。 第11章 大闹丧仪 马车缓缓驶入严府,府内挂满了白幔,一片肃穆,严青修的丧礼正在举行。 沈禾、严青义与萧景迟并肩而行,众人的目光纷纷投来,议论声四起。 “严青义,你居然还敢出现!”严青宇一见严青义,脸色铁青,立即对身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霎时间,数十名甲胄鲜明的侍卫将严青义团团围住,剑拔弩张。 沈禾见状,身形未动,却已挡在了严青义身前,目光冷冽地望向严青宇:“严二公子,你这是何意?严三公子前来吊唁兄长,莫非是想借机除去这唯一剩下的严家血脉?” 此话一出,严青宇神色冷凝,这话分明在意指他严青宇不是严家真正的血脉! “沈大姑娘,今日是我大哥的丧仪,请你注意说话的场合,怎么说你也叫我大哥一声先生!”严青宇厉声道,“严青义此来,恐怕是心怀不轨,他既是凶手同伙,自然不能留!” 严青义一个跨步站在沈禾面前,与严青宇对峙:“严青宇!大哥自小对你我二人如父亲般,从未因你是严家义子而薄待于你!如今大哥尸骨未寒,你怎么能如此颠倒黑白!” 严青宇冷峻的面容划过一丝冷笑:“正因兄长对我有长兄之义,我才不能让兄长死得不明不白!凶手就在我面前,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谁敢!六殿下在此,谁敢造次!”沈禾一声喝令,众人这才发现神情若孩童,小心翼翼跟着沈禾后面的萧景迟。 来吊唁的众人忙行礼道:“见过六殿下!” “快起来,快起来!”萧景迟赶忙道。 “大姑娘,你搬出六殿下是何意?哪怕是六殿下,也不能包庇凶手?”严青宇跟着众人不屑的行礼后,走到沈禾面前。 “证据呢?你指认三公子是凶手的证据呢?”沈禾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若无真凭实据,仅凭你一面之词,就要定罪?” 严青宇冷笑道:“还需什么证据?严青义与大哥易容出门,大哥伤重不愈,他未受丝毫损伤,这不是最大的嫌疑吗?” “严二公子平日便是这样做事,毫无章法吗?”沈禾不慌不忙,“青义虽未受伤,却也不代表他便是害死先生之人。试问,若真有其事,他又岂会毫无防备?若真是他所为,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三公子与先生素来交好,先生对三公子更是没有防备,想要下手难道不是随时的事,何必要将自己牵扯进去?” 前来吊唁之人此时也有些异动,先前只听说严青修的死有蹊跷,却未曾追究太多,如今听来却是疑点颇多。 “严二公子可曾给先生验过尸?”沈禾突然问道。 严青宇心头一跳,随之眼神一厉。 萧景迟突然上前一步,眼神迷离,似有若无地望了沈禾一眼,随即痴痴指着在人群中的易安道:“是他……真的是他杀了严大哥哥……”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俱是一惊。 在易安身旁的陈茹眼眶发红,震惊地看着易安。 易安从萧景迟进门的那一刻便心神紧张,明明听说六殿下被惊吓身体不适,除了太后寿宴那天勉强出席,这几天都卧床不起,今日怎么能来参加丧仪? 易安表面淡定自若,行礼道:“六殿下,在下是严先生的贴身护卫,严先生出事那天也在场,但在下是保护严先生的,殿下怕是记错了。” “并非在下无理,但六殿下的话如何能信?”严青宇不屑地撇撇嘴。 “姐姐!他不相信我!景迟不说谎!”萧景迟一脸委屈地拉着沈禾。 严青宇讥讽道:“沈大姑娘,要我看,你还是快将六殿下带回去,若再受了惊吓可怎么好。” “严青宇,既然严先生的死出现疑点,又有六殿下的指认,那么不如现场开棺验尸!”一句话震惊当场! “沈禾!你不要以为你是沈家大姑娘便在此为所欲为!好歹你与我大哥有师徒之谊,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正因我敬重先生,才要让先生死的明白!严青宇,从先生的死,到如今,一切皆由你一手操办,你说严青义是凶手便全城追捕,甚至验尸都不曾便要下葬,现如今已有六皇子当场指认你依旧不肯为先生找出真正的凶手,让人如何信服!” “家兄尸骨未寒,你却要当着众人的面开棺验尸,让兄长死后不得安宁,你又是何居心?”严青宇此刻已是青筋暴起,对家丁们吼道:“你们是死的吗?现在有人大闹丧仪,都给我请出去!” 严青义立刻持刀拦在沈禾与萧景迟面前:“谁敢!” 此时沈禾给了萧景迟一个眼神,这不是一个眼神,更是一种指令。 只见萧景迟突然身体颤抖,仿佛被寒风侵袭。 他忽然紧紧抓住严青义的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无助。 “哥哥,我……我头好疼……”说着,他竟踉跄着要摔倒,沈禾心中暗想,这孩子,演技还真不错。 严青宇冷哼一声,未置可否,只是挥手示意下人将萧景迟带离现场。 “不许动!”沈禾上前一步护在萧景迟身前,怒声道。 然而,就在萧景迟即将被带走之际,他忽然用力挣脱了下人的束缚,冲向严青修的棺木。 众人一惊,只见萧景迟猛地推开棺盖,那双明亮的眼睛直视着严青修的尸体,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答案。 沈禾紧随其后,只见萧景迟拉着严青修的手臂,摩挲着:“大哥哥,你疼吗?大哥哥,是不是好疼?” 沈禾见萧景迟已按照自己的要求将棺椁推开,与严青义对视一眼,两人一左一右护住萧景迟:“棺椁已开,死者为大,并非我不敬重先生,而是先生的死因才是最要紧的!” 萧景迟双手颤抖握着严青修的手臂,严青修原本干净的手臂上在萧景迟的摩挲下显露出一条伤痕。 沈禾回头一瞥,只见严青修的手臂上有一道鞭痕,沈禾轻轻拿过严青修的手臂,那鞭痕明显被刻意遮盖起来。 严青义在沈禾身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怒吼一声,回过身拉住严青宇的衣襟:“兄长身上的鞭伤是你故意遮掩起来的吗?” 那是易安最善使用的鞭子独有的痕迹! 众人闻言,纷纷围上前来查看。 陈茹看着严青修手臂上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悲痛愤怒,与不可置信。 她拔出长剑,直指易安:“易安!到底是不是你杀了先生?” 易安看着陈茹的剑尖,脸色苍白,说不出一句话来。他颤抖着身体,仿佛想要辩解,却又无从开口。 意外频生,严青宇心头惊疑不定,顿感不妙,于是此时连忙下令:“来人!把六殿下带下去休息!” 几个侍卫上前,想要拉住萧景迟。但他却紧紧抓住严青修的手不放,口中喃喃自语:“大哥哥,我舍不得你……” 突然,萧景迟拉着严青修的手,只见在萧景迟的拉扯下,严青修的手中掉出一根柳穗子,正是易安鞭子上的挂饰。 陈茹眼眶瞬间通红,举剑便挥:“我杀了你!” 易安未反应过来,怎么可能,明明都已经检查过严青修的尸身。 但此刻陈茹的剑已然直逼易安而来,易安一个微步闪过去,掏出腰间的鞭子,用力一甩缠住陈茹的剑,将陈茹的剑甩到地上。 陈茹拾起剑,再次指向易安。 此时刑部清吏司主事陈楚川带着许多人走入正堂内,喝声道:“都住手!” 第12章 先生,对不起 陈茹被这一声喝住,手上的剑却没有放下。 “严二公子,方才我在外看了许久,严先生的死的确疑点颇多,诸位若信得着我,不如让刑部接手此案,定会细查严大人被害之真相。严大人意下如何?” 严青宇皱眉看着陈楚川,知道陈楚川如今在刑部名声颇好,所以今日明明没有请他:“陈大人,你来得好是时候啊!” “怎么,严二公子不希望我来?严先生的死既然有疑点,作为他弟弟,难道不应该希望他能死而瞑目吗?” 见丧仪上的人已是议论纷纷,回头看了一眼易安,此刻也只能弃车保帅了:“如此,便有劳陈大人了!” 沈禾闻言,心中稍感宽慰。 她看向陈楚川,陈楚川微微点头,回应了一个坚定的眼神。 陈楚川是陈贺然将军的庶子。 陈贺然与沈禾的父亲沈怀安二人如亲兄弟一般,年轻时便一起在沙场上携手杀敌,只要二人联手便没有打不赢的仗。 陈贺然二子一女。 嫡子陈楚河娶的正是沈家二房的嫡女,沈禾的堂姐沈玥。 三人皆是云山书院弟子。 陈楚川因是庶子,并不受重视,小时常被陈楚河欺负,沈禾救了他几次。 后来沈禾发现陈楚河喜欢自己堂姐沈玥,便用沈玥威胁,若陈楚河再欺负陈楚川,便将他的行径告诉沈月,陈楚河这才罢手。 陈楚川后来也凭自己进入刑部,一点点打拼到现在的位置,并未依靠父亲,着实让人敬佩。 陈贺然的嫡女陈随心,与沈禾是闺中密友,二人可谓是无话不谈。 前世,七狼国进犯,在沈禾的推荐下,萧景壬领兵出征。 在战事僵持之时沈禾持节仗孤身一人到渊国求助,最后救了被困的萧景迟。 但没想到渊国以战功相要挟,请求和亲。 求亲的并不是公主,而是陈将军的独女,陈随心。 陈随心不忍父亲为难,主动答应,自请嫁到渊国。 直到沈禾去世前,都没有再见过陈随心。 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四皇子箫景宸心仪之人正是陈随心。 陈楚川唤了刑部的人来,回头走到对沈禾面前轻声道:“沈姑娘,今日一早便有人直接将一封信送到我面前,说今日严家会有大事发生,让我务必前来,如今想来,便是沈姑娘。” 沈禾嘴角微微上扬,点头道:“感谢陈大人不辞辛劳来这一趟,若非如此,只怕青义要陷入不义之地了。” “只不过我有些好奇,沈姑娘是因何如此神机妙算的?” 沈禾早有对策之言:“从严先生出事后青义一直没有回来,听说严家人都在找他,并且是以弑兄之名,我素来了解青义,他不可能伤害先生,那便是有人在故意散播关于青义的谣言,为的便是后续更好地捉拿青义。今日是先生丧仪,青义一定会来,所以今日是严青宇出手的最好时机。” 陈楚川赞赏地点头道:“沈姑娘若是男子,必然要招募到刑部来。” “多谢。” 陈楚川没有多说什么,便带着严青宇,严青义等人收集证词和证据,众人也都散去,灵堂内突然空了下来。 沈禾这才缓步回头看着严青修的牌位,棕红色的木牌刻着的字,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此刻这里异常安静,心里像被什么挖空,沈禾从怀中取出一打宣纸,跪了下来,将宣纸一张一张燃烧。 那都是她写的字。 “玲珑,你这字怎么总是写不好呢?” “这个永字,写上百遍!” “玲珑,我瞧你就是不用心!你的心思都在哪呢?” “萧景壬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吗?你向来聪敏,怎么这件事上犯糊涂!” “你若执意如此,以后便别叫我先生!” 泪水无声地滑落,在地上氤氲开,好像在沈禾的心上挖了个洞。 “先生,怎么办呢?您亲自教导,我的字也没见什么成效。”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先生,我不明白,既然老天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救你……” “先生,对不起!对不起……” “姐姐,你在哭?”一个熟悉而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禾抬头,萧景迟居然还未走,不知何时已站在她的身旁。 沈禾看着萧景迟,心中涌起的情感难以抑制。 她想起严青修生前对她的种种教诲,尤其是那句关于萧景壬的忠告。 前世,她年轻气盛,对先生的劝告不以为然,如今却深深后悔。 “我……”沈禾哽咽着,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我想念先生。” 萧景迟片刻没有回应,许久方轻轻拍了拍沈禾的肩膀,蹲在她身旁:“先生,也是想你的。” “先生大概会怪我,怪我任性,怪我不听话,怪我不信他,他说,不让我唤他先生,他一定是怨我……” “不,他不怨你,他担心你,他怕你不开心,他怕你受伤。”萧景迟轻声说。 沈禾甚至没有注意到,萧景迟的声音脱离了稚嫩,声音变得干净磁性,情绪也复杂起来。 沈禾突然紧握胸口,放声大哭起来,整个人蜷缩在蒲团上,哭得撕心裂肺,像是被一把尖刀狠狠刺进,鲜血淋漓。 萧景迟没有说话,轻轻的环住沈禾,不动声色地让沈禾靠在自己胸口,沈禾就这样整个人缩成一团被萧景迟环怀中,泪水再次决堤而出。 “先生!先生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哭了多久,沈禾的声音慢慢变小,冷静下来发现自己整个人被抱着,萧景迟的衣服被扯得满是褶皱,衣襟到处是沈禾的泪痕,沈禾忙推开萧景迟,整理自己:“谢谢殿下。” 沈禾抬头迎上萧景迟的目光,那眼神中有一瞬间的探究转瞬即逝,继而换上一副痴儿的模样:“姐姐不哭了?” “景迟,”沈禾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你会怪姐姐吗?” “我为什么要怪姐姐?”萧景迟不解地问。 因为你如此单纯,我却要利用你报仇,因为前世的你明明躲过了夺嫡这场战火,如今我却要将你拉入这漩涡之中…… 沈禾心中涌起一阵酸楚,她抬手拭去眼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景迟,你虽痴傻,却比许多人都要纯真善良。至少,你的心中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有的时候,我竟是羡慕你的。” 说完,沈禾自嘲地笑了笑。 此时严青义匆匆赶来,想来陈楚川该问的都问过。 他站在沈禾和萧景迟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声音颤抖:“多谢相助,若没有你们,我恐怕早已落入严青宇之手,无法自证清白。” 沈禾起身连忙上前扶住严青义:“青义,你我二人还客气什么,帮你是我应做之事。你真正该感谢的是六殿下。” 严青义闻言,目光转向萧景迟,虽然知道六殿下的心智,但今日之事的确是因六殿下才有了转机。 严青义跪下,准备行大礼以表谢意。萧景迟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轻轻扶住严青义,避免了他这一跪。 “哥哥别,不用谢我!”萧景迟笑着说,说罢,忙扶起严青义。 “阿禾说得对,还好有殿下在,才发现兄长手臂上的痕迹,成为扳倒易安的罪证。” 萧景迟笑着不说话。 此刻沈禾也在想,这一切的确太顺利了一些。 原本自己在马车上让箫景迟帮忙打开棺椁,为的便是能够开棺验尸,但没先到便直接找中要害。 还有,那从严先生手中掉出的穗子…… 难道严青宇在下葬前并未检查? 是他太过自信还是什么? 可当沈禾抬头看向一脸单纯痴笑的萧景迟时,沈禾微微一笑,内心告诉自己,许是自己思虑太多了。 第13章 发现新技能 三皇子府内。 一声清脆的声响传来,琉璃茶盏被硬生生地摔碎,晶莹的碎片四溅,那声音有力而尖锐,让人心惊肉跳。 “严青宇,你是疯了吗?”萧景壬怒喝,“你竟然敢让刑部插手严青修的案子!” 萧景壬指着严青宇,怒不可遏。 “殿下息怒。”严青宇不慌不忙,躬身道,“当时的场景确实不容属下多做辩解,我万万没想到六殿下会突然出现指认易安。殿下放心,易安不久便会畏罪自尽,不留任何把柄。” 这时侍女进屋来收拾残碎的琉璃茶盏,又换上了新的。 萧景壬原不过是一个不得宠的皇子,如今这样的琉璃盏说摔便摔了。 “属下知道刑部尚书张庭为人圆滑,一直想找个机会向殿下示好。如今这事儿,只要殿下说句话,他必然会帮咱们。” 萧景壬冷笑一声:“你倒打的好算盘,你惹的烂摊子还要本王替你收拾残局?” 严青宇不置可否,毕竟这局若真的残了,后果也还要萧景壬承担。 萧景壬走回到椅子,将下摆一扬端坐下来:“易安是必须要除,但是咱们如此大费周章,最应该除的人却没有除去,要如何同皇后交代?她要的是严青义的命!只要结果,不看过程!就算除了易安,皇后若是不满意,依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其实若不是那日沈禾与六殿下……”严青宇话没说完,便见萧景壬脸上霎时冷下来。 沈禾在太后寿宴上当众求婚六皇子人尽皆知,先前沈禾与萧景壬有多恩爱,如今的萧景壬就有多没面子。 “萧景迟,这个傻子怎么到处坏本王的好事!” “那日他与沈小姐两人像唱双簧一般便让严青义脱了身,如今想要再把严青修的死嫁祸给严青义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严青宇瞄了一眼萧景壬,见他神色阴沉下来,忙又道:“但殿下放心,我会想办法让严青义不要插手供船被劫的案子,他只要不插手,皇后那边就不会注意到他。” “你还不了解你这个弟弟,他认定的事什么时候松过口?冷面判官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严青宇嘴角一扬:“是人便有弱点,殿下且放心。” 沈府。 回到沈府的沈禾,躺在床上看着床顶的雕花,依旧是睡不着。 很怕睡醒又回到那个痛苦时候,更怕睡醒发现现在的一切反倒是梦一场。 回忆起来,现在的萧景壬正在夺嫡之路上慢慢显露头角,逐渐走入众人的视野。 那么现在最重要的是避开萧景壬,嫁给六皇子萧景迟。 在此之前要让萧景壬把从她这骗去的银钱吐出来。 一夜未眠。 第二日,薛家薛逸飞送来帖子,邀沈禾到八宝斋小聚。 薛家嫡子薛逸飞是画字珏的传人,为人不拘小节,对经商不是很感兴趣,却极度有天赋。 曾经对沈禾展开过强烈的追求,被沈禾多次拒绝,又在沈禾决心嫁给萧景壬后,心灰意冷外出行商。 怎么突然回来了? 回忆起来,曾经沈禾与他说过许多狠话,当时的自己被爱情冲昏头脑,根本不顾及身边人的感受,真是可恶啊! “谷雨,快去帮我回帖,便说我一定准时到。” 沈禾身着一袭素雅而别致的衣裳,略施粉黛,轻盈地踏出家门。 步入八宝斋,那古色古香的氛围中,她依约寻至薛逸飞预定的幽静雅间。 轻轻推开门扉,一抹柔和的光线洒在屋内,映照出薛逸飞焦急又期待的身影。 见沈禾踏入,薛逸飞眼中的光芒瞬间璀璨起来。 “阿禾!”薛逸飞疾步而来,一下子抱住沈禾。 【求亲……】 “你说什么?”沈禾推开薛逸飞,震惊地问。 “我没说话呀。你怎么了?”薛逸飞不解地看向沈禾。 沈禾皱眉,薛逸飞的手握住沈禾的肩膀。 【好美……】明明是薛逸飞的声音,可薛逸飞却没有张嘴。 沈禾愣在当场,难道她听见的是薛逸飞的心声? 沈禾忙回过神来问:“你怎么回来了?” 薛逸飞这才松开沈禾:“我听说先生的事就急忙赶回来,但还是没赶上先生的丧仪。” 边说边带着沈禾到雅间内的圆桌旁坐下:“都是你爱吃的。” 沈禾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品,果然都是沈禾喜欢吃的。 沈禾看着薛逸飞,怎么这会没了声音?沈禾奇怪地拿起筷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听说你寿宴上撂了三殿下的面子?恭喜恭喜呀!”薛逸飞笑着给沈禾倒了杯茶。 “你是第一个恭喜我的人!”沈禾接过茶杯,语气里带着一丝惊讶。 “那是自然!我心中简直是乐开了花!”薛逸飞的脸庞洋溢着满满的兴奋之色,那双眸子里闪烁着不加掩饰的喜悦。 他仍旧是那个样子,毫不吝啬地展露着自己的真实情感,那份肆意与洒脱,有时候真让人心生几分羡慕。 “不过,听闻你请嫁六殿下?”薛逸飞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没错。”沈禾语气坚定。 “为什么?可是当时的权宜之计?”薛逸飞试探性地问道。 “并不是。”沈禾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认真。 “为何?”薛逸飞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手紧紧握住沈禾的手臂。 【傻子……】薛逸飞的心声再次传来。 沈禾看了一眼握住自己手臂的,薛逸飞的手。 难道是能够听见与自己有肢体接触之人的心声? 方才也是因为薛逸飞抱住沈禾,沈禾才听到薛逸飞内心的话。 沈禾想起梦中在幽冥天那包围住自己的光亮,和那句“这算是我赠与你的,会对你有所帮助。” 是赠与自己能听到别人心声的能力? 便是这心声似乎只有只言片语。 沈禾平静地将薛逸飞的手放下:“逸飞,我身上肩负的东西太多,你是个单纯的人,你值得更好的,能好好陪你过日子的人。”沈禾语气柔和,带着一丝歉意。 “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薛逸飞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薛逸飞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下定什么决心一样,刚要说话,沈禾怕他真的会求亲,连忙打断他:“逸飞,我们做最好的朋友不好吗?” 沈禾看着薛逸飞,眼神里充满了真诚。 薛逸飞着急的说:“朋友?我不想跟做朋友,阿禾……” “逸飞!我在太后寿宴上已经将话都抛了出去,断然不可更改。” “只要你还未嫁,有什么不可更改?” “不可更改的是我的心意!只要能嫁入皇家,自然是荣华富贵,不管他人如何,未来我也是王妃,只要保证萧景迟康健,我的王妃之位便可以一直坐下去!” 薛逸飞苦笑一声:“为了拒绝我,这样的话你都要说?” “逸飞,你肯回来,肯见我,我真的很开心。从前说了许多错话让你伤心,我也很自责,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薛逸飞没有说话,沈禾拍了拍他的肩膀。 【机会。】薛逸飞在心中恶狠狠地说着。 果然,这心声似乎只有重要的词。 “对了,你做生意的事我不懂,正好你回来,想问问你,什么生意最挣钱?”沈禾突然转移了话题。 “你要做生意?”薛逸飞好奇地问道。 沈禾将帮助萧景壬买矿收买人心,并用自己的银钱为萧景壬垫付的事说给薛逸飞听。 薛逸飞大拍桌子:“你疯了!” 沈禾苦笑道:“是啊,当时确实是疯了,现下清醒了,便必须要让他把这钱都吐出来。” 薛逸飞来了兴致:“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要让萧景壬付出代价。”沈禾语气冰冷,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 “我帮你。”薛逸飞毫不犹豫地答应。 沈禾莞尔道:“我还没说我要做什么。” “你说的,我们是好朋友嘛。” 沈禾嫣然一笑:“萧景壬现在需要钱,而且需要大量的钱,只要让他以为这是很赚钱的事,他自然愿意投入。但是他这个人也贼得很,必然要让他全然相信才行。” 薛逸飞失笑了一声:“阿禾,可听说过无奸不商。谁还能贼过我去!你只交给我便是了!” 沈禾哈哈一笑,只觉这样真好。 薛逸飞将一个请柬取出,递给沈禾:“过几日薛家要举办马会,到时候你一定要去。” 马会? 沈禾想起来,前世在马会上为了给萧景壬争脸面,自己与人比试,非但没赢,还被马摔落,丢尽了脸。 而自己受到诸位女眷的嘲笑,导致本就怀有身孕的堂姐沈薇为自己争辩气恼,不小心摔倒而小产。 现在想来,那次自己明明没有惊到马,马却突然不听使唤,必然是被人动了手脚。 这一次,不会再叫害自己的人得逞了。 第14章 薛家马会 “这薛家的马会,可真够气派的。” 沈禾拿着薛家马会帖子进入园内,耳边到处是这样的赞叹声。 雕梁画栋的观景台,碧草如茵的赛马场,来来往往衣着光鲜的宾客,无一不彰显着薛家作为首富的雄厚财力。 薛家世代从商,几乎整个大瀚各个行业,各个地方都有薛家的产业,真正做到了遍地开花。 沈禾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沈娇,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二妹妹可小心着些,倒也难为大娘子费尽心力说服父亲,让你参加马会。” 当初听说单珠玉说服了沈怀安,让本来还在禁足的沈娇参加马会,谷雨气得不得了。 沈禾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波动,毕竟薛家的马会,京城的王公贵族大部分都会参加,多少人想借此机会相看各家的公子姑娘,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沈娇脸色一变,狠狠地瞪了沈禾一眼。 “大姐姐何必惺惺作态,作为沈家的嫡女,我自然是要来的,想来是父亲要我来给沈家长长脸。” “怎么?二妹妹今日是要上场吗?” 沈娇的笑容满是得意:“我的马术自小是母亲教的,自然是给沈家的门面,倒是你,便别丢人了。” “好,我便等着看妹妹的英姿。” 沈妍在一旁看着两人针锋相对,大气也不敢出。 此刻在门口一直等待着的薛逸飞远远瞧见沈禾,快步迎了过来。 今日的薛逸飞直接穿着骑马的装束,英姿飒爽,更显英气。 沈娇见来人是薛逸飞,忙整理着头发,待薛逸飞走到几人面前时,温柔行礼道:“薛公子。” 薛逸飞却如同没见到他一般,直接笑着拉过沈禾:“走,有样东西要给你看。” 便直接将沈禾拉走。 沈娇呆愣在原地,狠狠的盯着沈禾离开的方向。 薛逸飞带沈禾到马场后的一处人工湖边,将一个信封递给沈禾。 “这是什么?”沈禾接过信封,疑惑地问道。 “金矿的开采计划,就在离你的煤矿不远的地方。”薛逸飞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道,“一个假的金矿。” “假的?” 沈禾瞬间理解了薛逸飞的意图。看着手中的信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谢谢你。” “光嘴上谢?” 沈禾白了他一眼:“那你想怎么谢?” “我上次可是请你吃了八宝斋,你怎么也要回请我一顿饭。”薛逸飞想了想,故作样子笑着说。 “逸飞,你回来真好。”沈禾发自真心地说。 薛逸飞的脸有些红,傻笑了片刻:“记得请我吃饭。” “阿禾!”一个声音传来,沈禾回头看去,正是堂姐沈薇。 沈薇与沈玥是二伯家的两个女儿,双生姐妹花。 两个人性格却完全不同,沈薇性格爽朗不拘小节,沈玥温柔娴熟优雅稳重。 沈薇嫁给薛家二公子薛冠玉,沈玥嫁给陈家长子陈楚河。 “薇薇姐!”只见沈薇此时肚子已有些显怀,身子略有笨重,沈禾赶忙迎上去怕沈薇劳累,“姐姐慢些。” 沈薇伸过手拉着沈禾,两姐妹见面格外开怀。 沈禾开心地瞧着姐姐的肚子:“都这么大了,今日你可小心些。” 薛逸飞在一旁道:“大哥原不想让嫂嫂来的,嫂嫂非要来凑热闹。” 沈薇笑道:“听说你来,我想着来看看你。再说,明知道有这么大的热闹,我在家怎么坐得住。我可不是你玥儿姐姐!你玥儿姐姐今日去庙上祈福去了,要我说,祈福哪有马会有趣。” “你怎么要当娘亲了,话还是这么多,小心我小侄子以后同你一样是个小话痨。” “话痨有什么不好,我倒希望我的孩儿未来言语多些,可别像他爹爹。” “阿薇!”只见薛冠玉老远地跑来,边跑边喊,“阿薇你慢些!我都要追不上你!” 沈薇噗嗤一笑:“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沈禾想起前世沈薇为自己出头而受伤,导致流产,薛冠玉也恨上了自己。 这场马会,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沈薇。 薛冠玉生得有些圆润,跑起来时脸上的肉都跟着一颠一颠,好不容易跑到沈薇面前,忙搀扶着沈薇:“你小心些。” 沈禾笑道:“姐夫还真是贴心,如此惦记微微姐。” 薛冠玉憨憨地笑了笑:“微微养胎辛劳,我能做的太少了。” “姐夫,今日马会人多,可一定要小心些。”沈禾忍不住嘱咐着。 “这是自然,妹妹放心。” “你们可真啰嗦。”沈薇白了个眼。 回到马会场,马会的东侧坐着都是男子,西侧坐着女子。 有的是真心喜爱马术,但大部分都将眼光放在对面的坐席上,想瞧瞧有没有心仪的对象。 “长公主到!三殿下到!四殿下到!六殿下到!” 几声太监的高喊,在场的人纷纷起身行礼。 有的人已窃窃私语,没想到长公主与几位殿下也来了。 长公主身后跟着自己的女儿安宁郡主,接着便是三位皇子。 西侧的女子们个个笑颜如花起来,若是让三殿下或四殿下看中,可谓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至于六殿下……还是算了。 长公主等几位皇亲坐到中间的帐中,既然长公主已到,薛家主母自然是将开锣交由长公主。 随着一声锣响,马会正式开始。 马会的彩头由各家提供,但敢拿到薛家马会上的东西,自然都是顶好的。 沈妍坐在帐内怯生生的看着外面,沈娇则坐在最前侧,时不时地往萧景壬的方向看去,偶尔有几次两人眼神对上,那暧昧的氛围,离着多远都能感受到。 沈禾不知前世自己的眼睛到底怎么了,怎么就看不到这两人的问题。 正在沈禾暗里自嘲时,一个衣着华丽的侍女突然出现在沈禾面前,语气恭敬却不容置疑:“沈大姑娘,长公主殿下有请。” 沈禾微微蹙眉。 长公主? 她怎么会找上自己? 沈妍忙跟着起身,担忧的看着沈禾。 “好,有劳姐姐带路。” 沈禾不动声色地跟着侍女,心中却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沈娇在沈禾走后冷声道:“哼,她什么时候又搭上了长公主?” 沈妍不敢说话,只看着沈禾离开的方向。 侍女带着沈禾来到长公主的坐席前,长公主的坐席与其他人的都分隔开来,位置也宽敞舒适。 “沈大小姐,请。” 沈禾掀开坐席间的帐帘,走了进去。 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正端坐在主位上,身旁坐着一位娇俏可爱的少女。 正是当朝长公主和她的女儿,安宁郡主。 “见过长公主殿下,见过安宁郡主。”沈禾微微欠身,语气不卑不亢。 “今日这马会,本宫原不想来,可景迟非要来,良妃不放心,让我陪着。正好,我也想见见你。最近京中都在传言,你对景迟有意?”长公主开门见山,眼神犀利地盯着沈禾。 沈禾心中一凛。果然是为了萧景迟而来。 “是,臣女确实倾慕六殿下。”沈禾坦然承认。 “哼。倾慕?”长公主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屑,“景迟是本宫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的婚事,本宫自然要为他好好把关。” 说着,长公主上下打量着沈禾:“你这样的女子,配不上他。” 长公主语气冰冷,毫不留情。 沈禾脸色微微一变:“殿下可是对臣女有什么误会?” “没什么可误会,只要本宫在,此事你便无用再想,虽然景迟心智如同孩儿,但给他寻一个好王妃也是简单得很,在大瀚,谁都可以嫁给景迟,只有你不行!” 长公主的厌恶来得太突然。 从前在宫中虽然有时遇到长公主,长公主对自己确实不算热情,但从未如此直接地表面对自己的厌恶。 这是为什么? 沈禾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殿下,臣女……” 长公主并不让沈禾说话,便直接打断道:“太后寿宴上,太后与陛下并未真正同意,你也不必拿此事说事。” 安宁郡主在一旁看着,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她早就看不惯沈禾了。 “来人,送沈小姐出去!” 长公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两个侍卫立刻上前,将沈禾“请”了出去。 沈禾咬了咬嘴唇,若是能触摸到长公主,或许能知道她内心所想。 可现在这样的场面,只怕根本无法接近,便也只能规规矩矩地行个礼,离开帐子。 才走出长公主的帐子不远,一只手抓住沈禾。 “阿禾!” 第15章 陷阱 沈禾定睛望去,来者竟是萧景壬。 他轻轻握住沈禾的手,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阿禾,随我来。” 沈禾没有抽回手,也未言语,这一举动在萧景壬眼中化作一抹意外的喜悦,以及一丝难以捕捉的迫切。 他引领着沈禾,穿过马会人群,步入了一片宁静的草地。 阳光温柔地洒落在这片静谧之上。沈禾的心猛地一颤,手不自觉地收紧。 眼前的萧景壬,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庞,与记忆中那张曾无情践踏她尊严的面容悄然重合。 那一刻,过往的屈辱与眼前的温柔交织在一起。 “三殿下。”沈禾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强忍着不去给他一巴掌的冲动。 “阿禾,你我之间的情谊,何时变得如此疏离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沈禾的嘴唇微微抿紧,似乎在竭力克制着什么,最终还是强忍着心中翻涌的情绪,改口道:“景壬哥哥。” 这四个字出口,沈禾几乎要呕出来。 “这几日,你过得可好?”萧景壬的话语中充满了关切。 “阿禾,”萧景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情与温柔,“自从太后寿宴之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想我? 沈禾在心底冷笑,怕想的是那枚琴字珏? 她不动声色地拉住萧景壬手。 “景壬哥哥,你真的喜欢我吗?”沈禾的声音轻柔而细腻,如同溪水潺潺,眼神中带着一丝期盼。 萧景壬闻言,身形微微一震:“当然喜欢,阿禾为何这样问?”萧景壬毫不犹豫地回答。 然而,在沈禾听来,他的心声却截然不同:【琴字珏。】 果然如此。 沈禾冷笑。 她轻轻放开萧景壬的手,假装伤心:“可我近来发现,继妹似乎也心仪殿下,若是如此,我便让给妹妹也无妨!” “你为何这样说?”果然是沈娇在沈禾面前说了些什么。 “正因如此,我才会在太后寿宴之时想着成全你们。倘若你二人真心相许,情深意笃,我自当退避三舍,绝不成为你们之间的绊脚石。” 念及此处,沈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欲离去。 “阿禾!”萧景壬急切之情溢于言表,慌忙之中伸手拽住了沈禾的衣袖。 就在这拉扯之际,一张纸不经意间从沈禾的衣袖中滑出。 萧景壬弯腰捡起:“这是什么?” 萧景壬打开一看,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还配有一些图纸。 “金矿?” 沈禾心中暗喜,但依旧假装着急:“景壬哥哥,快还给我!” 沈禾伸手去抢。萧景壬躲开沈禾的手,仔细地研究着纸上的内容。 “这个金矿的储量很大啊!”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沈禾心中泛起一抹冷笑,那笑意未达眼底,只在唇边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上钩了。 “是啊,原本想着与你说,可惜开采的费用太高了,我只怕负担不起,便不想徒增你的烦恼。”沈禾故作惋惜地说道。 “需要多少?”萧景壬迫不及待地问道。 “目前至少需要两万两白银,后续可能还会更多呢。”沈禾狮子大开口。 “两万两?”萧景壬微微皱眉。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是啊,我知道殿下如今需要用钱的地方多,只怕手中也并不宽裕,还是要紧着手上的事,这金矿咱们还是别参与了。”沈禾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萧景壬犹豫了片刻。 两万两白银对他来说虽然不是什么天文数字,但也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阿禾,你真好,什么都为我考虑的周全。若金矿是真的,未来的盈利会更多,这个你先放在我这,待我回去好生研究研究。” 果然老奸巨猾,沈禾这样想着,萧景壬大约还是信不过她。 “景壬哥哥是不信我吗?那既然如此,还多说什么?”沈禾故作恼怒。 “不是不信你,阿禾,我只是怕你对这些事了解不多,我认识的人多些,找人问问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薛逸飞准备的东西,自然不会让任何人看出纰漏。 “还是景壬哥哥思虑周全。”沈禾心头谋算落定。 “若是真的,银钱方面你不用担心,自有我筹备。” “好。都听你的。” 萧景壬,这一世,也让你尝尝被骗的滋味。 沈禾回到自己的坐席上,沈妍担忧地问:“长姐,怎么了?” 沈禾拍了拍沈娇的手:“放心,没事。” 【好人…】 沈妍连心声都是怯懦懦的。 沈禾微微一笑,这句好人,指的是自己吗? 其实她知道沈妍表面上对沈娇言听计从,实际上与沈娇并不是一路人。 沈妍心地善良,只不过从小被沈娇和单氏打压得太过严重,不敢说话,不敢表达自己。 沈禾紧紧握了握沈妍的手,拉着沈妍坐下。 沈娇冷笑了一声,回眸白了沈妍一眼,沈妍赶忙将手松开,不再说话。 沈禾发现,此时沈娇已经换上了打马球的衣裳。 “长姐,可有兴致打一局?” 前世沈禾的马术确实不如沈娇,当时以为自己马术技术太差,才导致在马会上失了颜面,于是薛家马会后,沈禾一直苦练,为的就是未来能更好的站在萧景壬身后。 此时的沈禾,马术已是一流。 沈禾故作谦虚的样子:“我的马术,跟妹妹可比不了。” 沈娇一脸得意:“玩一玩而已,放心,妹妹会让着姐姐的。阿妍,快陪阿姐换衣裳去。” 沈妍站在原地不敢言语,似有些紧张,沈禾笑着说:“阿妍,走。” 二人来到换衣服的帐子,沈妍边帮沈禾换衣裳边小心地说:“长姐……长姐一定要小心。” 沈禾看沈妍的样子便觉不对劲,于是拍了拍沈妍的肩膀:“放心。” 【…马!】 沈妍的样子好似要哭出来一般。 沈禾给了沈娇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阿妍,长姐一定会小心的。” 第16章 对决 沈妍小心翼翼地帮沈禾解开繁复的衣裙,换上了为这场马球比赛精心准备的专用骑装。 那是一套鹅黄色的劲装,颜色清新而明媚,如同初春里最耀眼的阳光,瞬间点亮了整个空间。 布料紧贴肌肤,勾勒出沈禾修长而有力的身姿,既展现了女性的柔美,又不失英姿飒爽的韵味。 她缓缓走出更衣室,每一步都踏着坚定的节奏,仿佛是在向世人宣告,她,沈禾,已准备好在这场马球比赛中大放异彩。 沈禾回到会场,远远就看见沈娇和安宁郡主站在一起,似乎在等着她。 安宁郡主身着一袭如火般炽热的骑装,那绚烂的色彩将她本就娇美的容颜映衬得更加明丽夺目,恰似晨曦中最耀眼的一抹霞光。 她在京城之中,以精湛的马球技艺闻名遐迩,是众人公认的马球场上巾帼不让须眉的高手。 沈娇笑着问:“阿姐,我找安宁郡主与我一队,可好?” 沈禾轻轻挑起黛眉,嘴角勾起一抹不以为然的浅笑,回应道:“自然是好的,只是安宁郡主金枝玉叶,与我们同伍,莫要嫌弃我等粗鄙,伤了您那娇贵的身子便是。” 安宁郡主闻言,鼻腔中发出一声清冷而高傲的轻哼:“怕?哼,真是天大的笑话!本郡主岂会惧你分毫?” 薛逸飞遥遥一望,便见沈禾换上了飒爽的马术装扮,仿佛即将驰骋于马场之上,英姿勃发。 他的视线不经意间掠过一旁的沈娇与安宁郡主,心中顿时明了了几分,随即加快了步伐,朝她们行来。 “阿禾,我与你一队。”薛逸飞的话语中带着温润如玉的笑意,而那掠过沈娇的目光里,却隐含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激将之意。 安宁郡主闻言,不禁提高了嗓音,带着几分娇嗔与不满:“薛逸飞,你这提议可不太厚道哦。你身为男儿,与我们女子同组,岂不是有些以大欺小了?” 薛逸飞投去一瞥,毫不退让地回:“安宁郡主,您也大可再寻一位助手!” 安宁郡主看了一眼自己座席旁的三皇子萧景壬与四皇子箫景宸,拉上沈娇便往座席方向去,站到皇子的座席前:“三哥四哥,咱们一起!” 箫景宸早便技痒,奈何场上的人忌惮他四皇子的身份,并未前来相邀,毫不犹豫便答应下来。 沈娇媚眼看向萧景壬:“三殿下便一起,早就听闻三殿下马术一绝,如今可否让我们见识一下。” 萧景壬有些迟疑地看向沈禾,见沈禾正与薛逸飞聊得不亦乐乎,心中竟有些不是滋味:“好!安宁妹妹与沈二姑娘既然这样说,咱们便比上一比!” 薛逸飞见安宁拉了两人前来,二比四的确有些难度。 正犯愁时,陈随心一身骑马装跑到沈禾二人身边:“阿禾,怎么能忘了我。” 陈随心平日里如同静水深流,不显山露水,却在换上那袭英姿飒爽的骑马装时,瞬间绽放出难以言喻的英气,令人眼前一亮。 萧景迟远远看着,嘴角露出一抹不经意的笑,走到长公主身边:“姑姑,景迟也想去玩。” 长公主拉着萧景迟:“景迟乖,哥哥们不是去玩,是去比赛。” “不嘛不嘛,景迟也想玩,母妃教过景迟骑马,景迟会骑马!姑姑!哥哥们都去了,景迟也想去!” “唉,好,那景迟便去。”长公主吩咐身边的宫人,让她带萧景迟过去,担忧薛逸飞几人不愿萧景迟加入。 “姐姐,我也要加入你们的队伍。”萧景迟开心地走过来,“我这就去换衣裳。” 说完又愉快地跑开。 “这……”沈禾几人犹豫惊讶地看着萧景迟离开的背影。 留下的宫人见沈禾几人的神色,笑道:“薛公子,沈姑娘,长公主让奴婢来告诉各位,比赛不过是图个开心,至于结果并不重要,请务必让六殿下玩得高兴。” 有长公主这般交代,几人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应下。 沈娇与安宁郡主偷偷笑着,萧景迟这个痴儿,不给添乱便不错了。 此时一名小厮牵着两匹枣红色的骏马走到安宁郡主面前,将其中一匹马递给安宁郡主,并给安宁郡主使了个眼色。 安宁郡主笑道:“沈姑娘,你的马我让人备好了。这两匹马可是我特地从宫中带来的,就连阿娇问我要我都没舍得给,这匹性子温顺又跑得快,最适合姑娘这样的新手了。” 安宁郡主特地强调“新手”二字,讽刺的意味不言而喻。 沈禾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匹马,通体枣红,油光水滑,的确是匹难得的良驹。 “那就多谢郡主了。”沈禾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 沈禾接过缰绳,状似无意地抚摸着马鬃。 她不动声色地给薛逸飞使了个眼色。 方才沈禾已与薛逸飞悄悄合谋,一旦有人给沈禾选马,便让薛逸飞找人将马与之对换。 既然是薛家的马会,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 薛逸飞心领神会,给了下人一个眼色,那人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地将沈禾的马与安宁郡主的马对换。 沈娇正和安宁郡主说着悄悄话,全然没有注意到。 箫景宸见陈随心也加入其中,手上的马鞭一时不知该往何处放。 原本好不容易能参加比赛的兴奋突然消失,变成一种不知所措。 今日的陈随心,真的令他赏心夺目。 好不容易能上场,却是与陈随心对抗,一会在场上又应该如何应对呢? 箫景宸的眼睛始终跟随着陈随心,眼中满是担忧。 沈禾虽与陈随心说着话,却能感受到箫景宸的目光始终在陈随心身上。 此刻,萧景迟已更衣完毕,重返马场。 他身着一袭月白色骑装,清雅脱俗,腰间则系着一条银光闪烁的腰带,巧妙地勾勒出他挺拔而修长的身形。 乌黑如墨的发丝被高高束起,露出饱满而光洁的额头,更添几分利落与洒脱,眉宇间,剑眉斜飞入鬓,双眸明亮如星辰,闪烁着坚毅与英气,令人一见难忘,英姿飒爽,气宇轩昂。 “哇,六皇子好帅!” 人群之中,忽地响起一阵由衷的惊叹。 就连一向沉稳的沈禾,也不由自主地多投射了两道欣赏的目光于他。 诚然,萧景迟今日的这身装扮,委实是令人眼前一亮。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 随着裁判一声令下,比赛正式开始。 “驾!” 沈禾一声娇喝,策马扬鞭,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第17章 胜利 一场意料之外的对决,在刹那间凝聚了全场所有的目光。 原本散落在各处座位上,或低语交谈,或浅笑风生的宾客们,此刻都不约而同地静默下来看向马场。 薛冠玉轻轻剥开一枚圆润的橘子,温柔地将它递给了沈薇,嘴角含笑,随口问道:“阿禾何时在马背上竟也如此英姿飒爽了?” 沈薇接过橘子,轻啧一声,言语间满是对阿禾的骄傲与疼惜:“我家阿禾,哪一样不是出类拔萃。” 薛冠玉闻言,眼中宠溺更甚,他含笑点头,附和着沈薇的话语:“是是,娘子所言极是,沈家的姑娘,哪一个不是才情兼备,出类拔萃呢。” 萧景壬的眸光紧紧锁定在沈禾身上,心中暗自惊异:她的马术何时精进至此,愈发显得耐人寻味了。 他轻轻一夹马腹,鞭策之下,骏马如离弦之箭,紧追沈禾而去。 沈娇亦不甘人后,娇叱一声“驾”,紧随其后,马蹄声此起彼伏,扬起阵阵尘土。 待到与沈禾并肩,萧景壬手腕微转,马杆巧妙一拨,将沈禾杆下即将落入尘埃的球轻轻挑起,送至沈娇面前。 沈娇眼疾手快,棒起球落,一气呵成,直击球门死角。 “好一个精彩绝伦的进球!” 场外观众纷纷喝彩,掌声雷动。 “景壬哥哥,真是了得!”安宁郡主欢呼雀跃,双手拍得脆响,满目敬仰之色。 萧景壬与沈娇二人心有灵犀,一个传球,一个射门,球应声入网。他们相视一笑,击掌相庆,那份默契仿佛天生。 “瞧这俩人,简直是天作之合,羡煞旁人。” 人群中,有细语轻传,带着几分羡慕与赞叹。 “是啊,可我记得从前不是说三殿下与沈家大小姐才是金童玉女吗?” “哎呀,这事儿你还不知道吗?沈家大小姐在太后寿宴上,当众向六殿下请旨求婚,那可是轰动一时呢。” “六殿下?” 沈禾将这些闲言碎语一一入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天作之合?哼,只怕是一场狼狈为奸。 “驾!” 沈禾骤然间夹紧马腹,疾驰而出,其速度之快,令薛逸飞等人只能望其项背,难以并肩。 在这场与沈娇、萧景壬的对决中,沈禾仿佛将前世累积的恩怨,全部倾注于这小小的马球之上。每一次挥杆击球,皆是全力以赴,誓要将心中积压的愤懑与不甘尽情释放。 “阿禾,务必小心!”薛逸飞在一旁,目光紧随沈禾的身影,心中暗自焦急,却也只能以言语遥寄关切。 “无妨,我自有分寸。”沈禾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她绝不会再输给他们! “啊——!” 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尖锐而急促,划破了宁静的空气。 安宁郡主的坐骑,不知为何,竟如同发了疯般嘶鸣着,四蹄翻腾,狂奔而出。 “郡主!” 众人齐声惊呼,神色大变。长公主更是从座位上猛地站起,眼中满是焦急与担忧,呼唤着:“安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薛逸飞身形一动,犹如离弦之箭,飞身而起。 他一把抓住安宁郡主纤细的手腕,用力一拉,将她稳稳地拉到了自己的马背上。 随后,他一手环抱住安宁郡主,防止她跌落,另一手则迅速而精准地抓住了那匹受惊马的缰绳。 只见他动作娴熟,手法利落,几下便稳稳地制住了那匹狂暴的马匹,将其驯服得服服帖帖。 待那骏马终于平息了躁动,薛逸飞眼神关切,温和下声音询问道:“郡主,您无恙?” 安宁郡主犹自沉浸在方才的惊魂之中,面色苍白如纸,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我……还好,多谢。” 她缓缓抬眸,薛逸飞那俊朗非凡的面容映入眼帘,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微妙的涟漪。 而在另一侧,箫景宸始终如影随形地跟在陈随心的马后,不曾有过丝毫争抢之意,甚至在某些时刻,还会故意将已稳稳握在手中的球,巧妙地传给陈随心,仿佛这场游戏,他只是个默默铺路的引路人。 这一幕,即便是站在场边观战的众人,也察觉到了箫景宸的不同寻常,纷纷交头接耳,议论声四起。 此刻,沈禾的心神全然系于沈娇与萧景壬之间,她如影随形,紧咬不放。 沈娇轻轻递给萧景壬一抹眼神,无需多言,两人心中已然明了。 马背上的他们默契地调转方向,一左一右,宛若两道坚固的壁垒,将沈禾牢牢地圈在了中间,令她动弹分毫不得。 “姐姐!”就在这紧要关头,萧景迟骑着马疾驰而来,声音中带着几分焦急与慌乱,“姐姐,我的马儿像是失了魂,完全不听我的使唤!” 说着,萧景迟紧紧拽着缰绳,看似漫不经心地一侧身,却巧妙地与萧景壬的马儿轻轻一撞,将这突如其来的“阻碍”悄然移开,自己则顺势与沈禾并肩驰骋,仿佛一切只是巧合般自然。 萧景壬狠狠瞪了萧景迟一眼,目光中满是不悦,却见他骑在马上,动作笨拙得令人发笑,心中更是一股无名火起,索性转过头去,不愿再搭理。 那边,萧景迟手中的球杆仿佛成了无头苍蝇,胡乱挥舞,却在不经意间,竟奇迹般地截住了沈娇巧妙传来的球,随后一杆挥出,球稳稳落入洞中,引得周围一片错愕。 此后,无论是萧景壬精心策划的计谋,还是沈娇巧妙布置的陷阱,在萧景迟面前都如同虚设。 时而马儿仿佛突然失了灵性,对他的指令置若罔闻;时而他手中的球杆又似被无形之手牵引,胡乱一挥,却每每能恰到好处地将球传给沈禾,或是再次上演那不可思议的一击入洞。 萧景壬只觉胸中一股闷气难以抒发,如同重拳出击,却打在了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之上,力道全失。 沈禾稳稳接住飞来的马球,目光转向萧景壬的那一刻,胸中仿佛被一股汹涌的恨意填满,直至四肢百骸。 她毫不迟疑地挥动手中的球杆,动作中带着一股决绝的力量,那球仿佛承载了所有不甘与怒火,划出一道凌厉的轨迹,直逼萧景壬而去。 球杆与球接触的瞬间,发出了一声清脆而震撼的声响,回荡在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 萧景壬的脸色在那一刻凝固,他未曾预料到,沈禾眼底翻涌的恨意竟会如此猛烈。 心中暗自惊呼:糟了,定是适才与阿娇那番不经意的亲昵之举,让沈禾误会了。 眼瞧着那球疾如流星,转瞬即至,直指萧景壬而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旁的萧景迟猛然挥动手中长杆,高声笑道:“三哥,瞧好了,球儿来也!” 只见他动作潇洒,杆影如风,于电光火石间将那本要击中萧景壬的球轻轻巧巧地拦截下来,随后手腕微转,球儿便如同被赋予了灵性,轨迹骤变,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径直落入洞中。 至此,沈禾一队的胜利已是板上钉钉,再无悬念。 场上众人几已尽数立身,目睹着这难以置信的胜利,掌声轰鸣,如潮水般汹涌。 沈娇瞪大了双眸,满是不可置信地望着沈禾胯下的骏马,心中惊骇万分。 这怎么可能?她分明已将沈禾的马做了手脚,为何此刻却安然无恙! 猛然间,沈娇的视线落在了一旁的安宁郡主身上,她恍然大悟,定是沈禾暗中又将马匹换了回来。 此刻,沈娇对上沈禾那满载胜利光芒的眼眸,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她愤然地将手中的球杆掷于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随后,带着满腔的愤懑与不甘,拂袖而去。 第18章 心意 晚上回到沈府的沈娇气得将屋内的物品统统摔倒地上。 单珠玉闻声而来:“你这是做什么?” “原本想让她在马会上丢脸,却让她大出风头!如今都在传,说沈禾是什么京中第一才女,能文能武!母亲,我焉能不气!” 单珠玉无奈地看着屋内被沈娇摔烂的物品,坐下道:“你生气有什么用,如今事情已摆在这,我也听说了,你与三殿下配合默契,其实只要抓住三殿下的心,这些虚名不用在意!” “母亲!现如今皇后娘娘与三殿下言明,只有让景壬哥哥娶沈禾为妻,才同意认他做嫡子,如果景壬哥哥真的娶了她,未来景壬哥哥做皇帝,她不就是皇后了!若不趁早败坏她的名声,到时候难道让她永远压我一头吗?” 单珠玉示意丫鬟将地上的东西都收捡起来:“傻丫头,败坏名声的方法多着呢,这次失败了,还有的是机会。” 沈禾见母亲这样说,便知母亲一定是有计划,眼中闪着光亮:“母亲这是何意?” “马上便是中秋宫宴,几大家族都会受邀入宫,若是让她在所有人面前失了贞洁,你说,她的名声还会好吗?” 沈娇闻言,窃笑着:“母亲,这……父亲要是知道会不会生气?” 单珠玉白了沈娇一眼:“你父亲只会知道沈禾在中秋宫宴丢了全家人的脸面,至于咱们做什么了,他如何知道。到时候若你父亲一气之下将她逐出门去,沈家的嫡女只剩你,琴字珏不还是你的?皇后要求三殿下娶沈禾不也是为着琴字珏?” 沈娇一下子抱住单珠玉:“母亲,还是您想得周全!” 几日后,太后在自己的宫中为沈禾做了一桌子美食,据说要庆祝沈禾在马会上大放异彩。 “阿禾,快来,多吃些。哀家听说你在薛家的马会上得了头彩,真是替你高兴。怎么从前不知你马球打得如此好。” 沈禾谦虚道:“其实那日也有六殿下的功劳。” “咳,景迟那小子不过是误打误撞。还是我们阿禾厉害,如今都在传阿禾是京中第一才女,名声大好。” 沈禾有些害羞,京中第一才女的名号,确实有些担待不起:“都是谣传。” “这女子在世确实不易,名声是最重要的。如今你有哀家护着你,在京中又是名声大燥,哀家想问你,那日在哀家寿宴上说的话,可当真?” 此刻太后宫殿内,云霭香的味道有些刺鼻,似乎加了许多香甜的味道。 沈禾的鼻子自小便与旁人不同,对气味极度敏感,从前在云山书院,严青义总喊她狗鼻子。 “是,太后娘娘,阿禾心意已决,您便答应我。”沈禾抬头看着太后,前世见多了撒娇的女子们,倒是也懂得了撒娇的女人最好命的道理。 “傻孩子,你的婚事自有哀家和皇帝给你做主,想嫁谁哀家都能满足你。那日人太多,也不好问你,告诉哀家你与景壬之间到底怎么了?” 沈禾抬头看着太后,眼中如星光流转:“太后娘娘,在外您是太后,可是在内我把您看的与我祖母一般,有些话与祖母能说,可与太后便说不得了。” 太后笑了笑,自然明白沈禾这是有话想说,没办法,自己的孩子只能自己宠。 “你且说便是,放心,哀家不会与其他人说。” 太后已经发话,沈禾自然没有必要再遮掩,故作委屈地说:“三殿下,心仪之人似乎是我的继妹。” 太后闻言皱眉道:“沈娇?” 沈禾点点头:“禾儿不敢欺骗太后,原是我被蒙蔽了双眼,满心满眼只有三殿下,如今想来确实有迹可循。太后娘娘,你应当相信女子的细心和感知,此时绝非是我敏感。” 想起沈娇太后总不是很喜欢那个孩子,大概是随她的母亲单氏,带着些小家子气。 “此事哀家也有所耳闻,听闻那日在马会,他们二人眉目传情。不是哀家向着你说话,沈娇与你真是云泥之别,这景壬在想些什么?” “太后娘娘,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未来的夫君心中最要紧的不是我,我也宁可不要!” 太后疼爱的抚摸着沈禾的头发:“哀家明白,但是即使不是景壬,也不一定非要是景迟。世家子弟中也不乏好孩子,哀家也可为你留意着。” 沈禾摇头道:“我知道您疼我,可是曾经我真的将全部的心意都给了三殿下,却并未得到半分回报,我也便想明白了,与其选一个对我好的人,不如选择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人生这道选题,怎么选都会有遗憾。至少六殿下简单善良,能过平淡的日子。” 太后皱眉瞧着她,没想到她小小年纪有这样的心态,太后刚要说什么,沈禾笑道:“阿禾给太后讲个故事。” 太后一听柳眉微动:“哦?什么故事,说来听听。” “从前有一个女子,打一出生便没了母亲,继母表面对她百般呵护,其实却放任下人和继妹欺负她。好在父亲对她亲生母亲心存愧意,对她也算宠爱,将她送至云山书院,由书院先生亲自照看。但哪怕如此,一个没了母亲的嫡女,太后知道,也是不如生母在世的继妹,所以每每先生不在,她的继妹就带着许多世家小姐欺负她。有一次把她推到池塘里,还守在岸边不让她出来。” 沈禾的语速很慢,徐徐道着:“当时的她很无助,很想哭,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哭,哭就代表示弱,那些人就想看她示弱。” “这时,一个少年出现,他仪表整净,神容清澈。虽然他一开口便听得出,他心智不同于旁人,但他却直接指出旁人做的是错事,是不可原谅的错事。几个世家女红了脸,纷纷离开,那少年将女子从湖水中拉了上来,还给她拿了干净的衣服。” 说完,沈禾看向太后,太后被这个故事深深动容了。 “娘娘,想来你已经猜到,这个少年便是六殿下了。其实良妃娘把六殿下教育得很好,他虽然心智如孩童,但良妃娘娘依旧坚持让他去云山书院学习,正是良妃娘娘的坚持,让六殿下的内心充满了纯善与正义。比起三殿下,这样的六殿下,更值得我去托付终身。” 曾经良妃坚持将萧景迟送去云山书院,连皇帝都不同意,只怕损了天家颜面,为了此事良妃不怕将皇帝得罪,用了多少努力才让皇帝松口。 沈禾的一番话,让太后突然明白当初良妃坚持的意义。 “良妃娘娘到,六殿下到!” 第19章 眼线 沈禾闻言忙起身行礼,脸上微微有些红晕。 不知道方才说的话良妃与萧景迟听去多少。 “见过良妃娘娘,见过六殿下。” “沈姑娘不必多礼。”不知怎地,只觉良妃看沈禾的眼神都多了几许温柔。 “臣妾不知太后娘娘在与沈姑娘说话,臣妾做了些核桃酥,景迟惦记皇祖母爱吃,便要给太后娘娘送来些。” 太后笑着道:“景迟好孩子,什么事都惦记着祖母。” 萧景迟见到沈禾,开心地跑到沈禾身边:“姐姐,你也在!” 太后看了一眼萧景迟,试探地问:“景迟很喜欢你阿禾姐姐吗?” 萧景迟开心地说:“景迟特别特别喜欢阿禾姐姐!景迟想永远与阿禾姐姐在一块!” 太后笑着点了点头。 萧景迟拉着沈禾的手,一脸兴奋。 沈禾突然发现,哪怕萧景迟一直拉着自己的手,自己竟然听不到他任何心声。 难道是萧景迟太过单纯,内心并无过多想法? “景迟想出去玩,沈禾姐姐陪我出去玩好吗? 萧景迟看向良妃和太后,撒娇道:“母妃,景迟喜欢沈禾姐姐,让我们去玩,好不好嘛母妃!” 太后笑道:“去,注意安全。正好哀家也有事要与你母妃商议。” “太后娘娘,良妃娘娘,臣女先告退了。”话未说完便被萧景迟拉着跑出了殿内。 “六殿下,你想去哪儿玩?”沈禾任由萧景迟拉着,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去御花园!母妃说御花园的花都开了!” 突然,沈禾想起一个重要的人,宫女崔娅。 前世崔娅是沈娇的人,替沈娇在宫中做了不少事,是个直肠子,沈娇帮她还了已逝未婚夫婿的赌债,便认定沈娇为主。 崔娅本身能力强,机灵灵活,没多久就成了御前之人,倒也没少让沈禾暗地里吃亏。 这一世沈禾要赶在前面。 这倒是个好机会。 借着萧景迟的身份,在宫里走动也不会引人注目。 “六殿下,我们要不要去一趟浣衣局?” 萧景迟疑惑地歪着头。 萧景迟比沈禾高出一个头不止,沈禾抬头看着这个男子,此刻他的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无比俊美,高挺鼻梁更显英气,细腰束带,装束简洁明快。 他长得可真好看啊,沈禾忍不住在心中感叹。 “浣衣局?去那里做什么?” 沈禾扯了个理由:“我之前绣了个荷包,不小心弄脏了,想问问浣衣局的宫女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萧景迟眼中的疑惑闪过,片刻换成乖巧的模样,跟在沈禾身后去了浣衣局。 浣衣局里,宫女们正忙碌地洗着衣服。 沈禾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崔娅。 崔娅正低着头,认真地搓洗着手中的衣物。 “哪位是崔娅姐姐?”沈禾这样问,眼神却没有离开崔娅的视线。 崔娅抬起头,看到沈禾和萧景迟,有些惊讶。 “六殿下?这位是,沈家大姑娘?” 沈禾与萧景迟走到崔娅身边。 “六殿下想看看宫女们是怎么洗衣服的。” 萧景迟配合地点了点头。 旁边的宫女们见是萧景迟,赶忙放下手中浣洗的衣物,纷纷跪了下来。 萧景迟抬手道:“都起来。” 掌事的宫女忙迎过来:“六殿下,沈小姐,您二位今日怎么贵临寒地了?” 沈禾笑道:“我有个荷包弄脏了,其实原也不打紧,只不过这个荷包是陈家大姑娘送我的生辰礼,上头的绣线都是上好的云锦线,我怕洗破了糟践了陈小姐的心意。听说浣伊局的崔姑姑曾经是绣坊的绣女,对如何清洗云锦线一定有心得,便想着来问问。” 掌事宫女接过沈禾的荷包,细细一看果然是云锦线,这样的功劳可真是不敢抢,若真的浆洗坏了,这线可是比黄金还金贵。 便赶忙喊来崔娅:“崔娅,快来,给沈姑娘瞧瞧。” 崔娅忙起身,快速用自己的裙摆将手擦干,双手小心翼翼的接过荷包,仔细瞧了瞧:“是有些脏,但无碍,奴婢知道一种浆洗方法,一定能让这荷包干净起来。” “如此便有劳姑姑了。”说着,沈禾回头对掌事宫女道:“辛苦姑姑带六殿下走一走,我有几处细节要和崔娅姑姑说。” 萧景迟眉眼流转,嘴角一抹微笑闪过,配合道:“是呀是呀,我还没来过这呢!” 掌事宫女忙小心地带着萧景迟离开。 萧景迟二人刚刚离开,崔娅便道:“沈姑娘想说什么,便快说。” “姑姑果然聪明。” “姑娘费尽心机带六殿下来此处,又特地将她们二人支开,不就是有话要与我说嘛。” “与聪明的人打交道,就是方便。那我也不多说废话,姑姑未婚夫婿在外欠的债,我可以替你解决。” 崔娅脸色一变。 “沈大小姐如此大费周章就是为了帮我解决这件事?” “没错。崔娅姑姑重情重义,未婚夫虽死,欠的债却通通认下,还依旧赡养公婆,这样有情有义的人,确实让我敬佩。” 崔娅对这套说辞没说信不信,只说道:“宫里的人,帮人都各有各的目的。” 沈禾也不绕弯子:“不错,我的确有目的。待债务问题解除后,我会想办法将你从浣衣局接出去,让你到御前当差,至于在御前能否更进一步,也要看姑姑自己的能力了。” “你需要我做您的眼线?”崔娅快速猜到了沈禾的意图。 沈禾点点头:“没错。” “为什么是我。” “我打听过,你做事认真,又聪敏,只不过说话直接,总是得罪掌事,但这偏偏是当今圣上最喜欢的个性,不遮掩,真性情,所以我愿意打个赌,赌输了就当我做善事为你平了债务,赌赢了,你将是我最隐蔽最有用的一步棋。如何,你愿意赌吗?” 沈禾看着崔娅震惊的神情,知道她已经动摇。 “在浣衣局,哪怕一辈子在宫中无人铺路,只怕也难有出头之日。我知道,你绝非甘心只做一辈子的浣衣宫女,你有能力,又有巧思,在这绝对是埋没的。” 这时,远处的萧景迟已经和掌事宫女往回走,萧景迟观察着沈禾的动态。 “你不用着急回答我,我先替你解决你未婚夫婿留下的债,就当是我给你的邀约,成了,你再决定。” 崔娅思索片刻,决定道:“好,那我等大姑娘的喜讯。” 沈禾微微一笑,这一步,成了。 第20章 游船 “姐姐,走!”此刻萧景迟在宫女的带领下回到沈禾身边,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姐姐,这里无聊得紧,咱们走。” 沈禾回头看了一眼崔娅,点头示意,便带着萧景迟离开。 走出浣衣局,等在门外明右与谷雨迎来,沈禾正准备让明右送萧景迟回宫。 萧景迟拉着沈禾的衣袖,眨巴着那双明亮的眼睛,撒娇道:“姐姐,我想出宫去玩,今日母妃已经答应我可以出宫,你陪我去玩好吗?” 沈禾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却暗自思量,毕竟想要嫁给萧景迟,最重要的还是赢得他本人的心。 于是她轻声问道:“景迟想去哪儿玩呢?” “听说有一条锦墨街,那里的美食和趣玩可多了。”萧景迟一脸兴奋,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好,就听景迟的。”沈禾温柔地答应道。 锦墨街,京城繁华之所在,商贾云集,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萧景迟紧握沈禾的手,力道中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瞧!姐姐,那边有卖糖人的!”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话音未落,已拉着沈禾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锦墨街上,各式小摊如繁星点点,琳琅满目,叫卖之声此起彼伏。 萧景迟一脸笑意,领着沈禾在各个摊位间穿梭,时而驻足,时而前行,仿佛孩童般对世界充满了好奇与喜悦。 “姐姐,你看那个捏泥人的师傅,他捏的泥人简直和你一模一样!”萧景迟指向一个捏面人的摊位,眉眼弯成了月牙儿,满是喜悦与赞叹。 萧景迟的手刚探入衣襟,欲掏钱袋,沈禾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行一步支付了银两。 “多谢姐姐,姐姐想要什么,景迟买给姐姐!” 沈禾温婉一笑,轻摇螓首:“好景迟,姐姐不需要什么。” “那怎么成!”萧景迟倔强地反驳。 沈禾的眼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笑道:“今日一切以景迟为主,景迟若有钟爱之物,但说无妨,姐姐定当为你买下。” “好!”萧景迟闻言,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选购了一堆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糖人儿、泥塑人像、色彩斑斓的风筝、以及各式面具…… 明右与谷雨紧随其后,手中已满载而归,却仍被不断增加的货物压得苦不堪言。 “明右,你瞧瞧这堆物件,实在沉重得紧,咱们都快扛不动了。”谷雨轻笑出声,语调中带着几分无奈。 “无妨,我还有力气。”萧景迟的话语中洋溢着孩童般的雀跃,又挑选了一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轻轻置于沈禾掌心,那红艳艳的果实仿佛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漫步于市集,沈禾的步履渐渐显得沉重,眉宇间闪过一丝倦意。 然而,当她目光再次落在那串诱人的糖葫芦上时,心中竟涌起一股莫名的渴望,跟着吃了一口,真甜。 天色渐渐沉入幽邃的蓝,锦墨街的东侧悄然绽放出一串串五彩的灯笼,如同梦境中洒落的星辰,绚烂而迷离。 “姐姐,我们游船!”萧景迟紧紧握着沈禾的手,眼眸里闪烁着期待与兴奋,手指向那缓缓摇曳在河畔的游船。 沈禾微微一笑,没有拒绝。 于是,两人轻盈地踏上一艘精致的画舫,船夫悠然地撑着竹篙,将船只缓缓送入那流淌着银辉的河流之中。 河水轻轻拍打着船舷,仿佛在低语。 河面上灯火辉煌,两岸的景色倒映在水中,如梦似幻。 萧景迟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沈禾。 “姐姐,送给你。” 沈禾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橙子镂空图案的发簪,做工精巧,栩栩如生。 “喜欢吗?”萧景迟期待地问道。 “嗯,很漂亮。”沈禾将发簪插在头上。 “橙子,心想事成,希望姐姐心想事成。”萧景迟笑着说道。 “景迟……”沈禾轻声唤道。 “嗯?” “你喜欢姐姐吗?” 萧景迟愣了一下,随即傻傻地笑道:“当然喜欢姐姐。” 沈禾点了点头:“谢谢景迟的喜欢。” “姐姐,为什么觉得你不开心。”萧景迟关切地问道。 沈禾抬起头,望着河面上闪烁的灯光,思绪万千,片刻回头看着萧景迟:“景迟,太后寿宴那日,姐姐说想嫁给景迟,景迟可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萧景迟顿了顿,笑道:“知道,就是以后都能和姐姐在一起的意思。” “你希望以后都和姐姐在一起吗?” “当然,景迟希望永远和姐姐在一起,景迟能保护姐姐。” “好,那以后,景迟就保护姐姐,好吗?” 在船上游了两圈,萧景迟才同意回宫。 沈禾也是有些疲惫,陪着萧景迟回宫的路上在马车上隐隐睡去。 庄周梦蝶,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 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梦? 姑姑满是鞭痕的尸身,梦伊倒在血泊中,冷宫中那么那么的冷,冷得冰寒刺骨。 沈禾的手微微攥成拳,被一只暖暖的手握住,是萧景壬的手吗? 恨,涌上来,紧紧地握住,好想质问他,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突然,沈禾惊醒,看着眼前的萧景迟。 高挺的鼻梁,半披的黑发在夜色中显得更深,深邃的眼睛深深地望着沈禾。 沈禾低头一瞧,自己紧握的正是萧景迟的手,被自己捏得近乎发紫。 沈禾吓得赶忙松开手,手心中都是汗。 萧景迟的手被放开,退后坐了一些:“姐姐做噩梦了?” “我可是给你握疼了?” 萧景迟摇了摇头:“不疼。” “六殿下,大姑娘,到了。”明右在马车外提醒。 沈禾掀起车帘,已经到了沈府外,谷雨倒在明右的肩膀上,也在沉沉睡着。 “谷雨,醒醒。” 谷雨睡眼朦胧地睁开眼:“姑娘。” 抬头瞧见沈府的大门,忙一跃下了马车,回头扶着沈禾。 沈禾下车后,回头看着萧景迟和车内一车的东西:“景迟早些回去休息。明右,回宫的路上小心些。” 明右抱拳道:“大姑娘放心。” “姐姐晚安。”萧景迟笑着与沈禾摆了摆手。 沈禾微笑道:“晚安。” 第21章 飞天舞 沈府。 沈禾从宫中回到府里,发现正堂此时人声攒动,烛光点的透亮,似乎许多人聚集在此。 才一进院小暑忙迎上来:“姑娘可回来了,老太太她们都在讨论中秋宫宴的事。” 沈禾随着小暑信步往正堂走:“中秋宫宴?怎么了?” 小暑兴奋地说:“听说这次舞坊别出心裁,想要在世家子女中征集舞者献舞,大家都在讨论咱们沈府该谁去呢。要我说,只有咱们姑娘有资格。” 沈禾略微皱眉,心中却泛起一阵涟漪。 前世的记忆中,这次中秋宫宴中规中矩,并没有设计这样的环节,为何今年会突然多出这么一遭? 这可的确是不小的轰动,官家女子哪有不想出这个风光的,若真的能拔得头筹,未来选夫婿也更有资本。 而教习司用谁家的姑娘不过是手高手低的事,只怕又能暗中挣上一笔,双赢的事,倒是个好主意。 若此事真的放在前世,自己一定要出这个头,可如今却想明白了,争取对自己有利的才最重要,这些露脸的事便让别人去。 “这话可别乱说,若说跳舞,我可比不过沈妍。”沈禾忙提醒小暑。 “三姑娘确实是没少下功夫,可是三姑娘毕竟是庶女……”谷雨在一旁忍不住嘀咕。 “同样是为沈家争光,庶女也没什么。”沈禾低声说。 说着,几人已到了正堂,堂内沈老太太,沈怀安,单珠玉,沈娇,林氏,沈妍皆在场。 沈妍脸色红红的,怯懦地低着头,脸上却难掩略微激动的神色。 “祖母,父亲,大娘子,玲珑回来晚了。这是有什么事吗?”沈禾规规矩矩地行礼道。 众人也都知道她是入宫给太后请安,自然也没多说什么。 沈怀安摆摆手让沈禾坐下,沈禾落座后沈怀安道:“这次中秋宫宴,想要在官家子女中征集舞者在宫宴上献舞,陛下也同意了,如今先由各家报名,再有舞坊教习甄选。咱们正在讨论咱们应该谁去比较合适。” 沈怀安看着沈禾,以他对女儿的了解,定是想要参加,加之沈禾从小精心学习,舞姿轻盈而优雅,必然能名动京城。 单珠玉将身边的茶盏端起来,吹了吹方喝了一口,用茶盏盖子挡住沈怀安的方向,给沈娇使眼色。 沈娇轻咳一声:“长姐,这是一次能给沈家长脸的好机会,咱们姐妹三人无论谁去,都是争光彩的事,可若连教坊司那一关都没过,咱们脸上也没光不是。” 沈禾点了点头:“二妹说得有道理。” 沈娇欣慰笑道:“长姐,我是这样想的,三妹虽是小娘所生,但这些年的确在武艺上的造诣比你我二人要精进些,不如这次便让三妹代表沈家去,你看怎么样?” 沈禾看了一眼沈妍,沈妍眼中的紧张和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沈妍深知,如果沈禾坚持要参加,沈怀安必然是向着沈禾,这件事只有沈禾不参与,沈妍才有机会。 沈妍本来就是庶女,又从小在单珠玉和沈娇的压力下长大,自知未来若主母一个不开心,让她去做妾就连母亲林氏也不能说什么。 如今这样的机会摆在面前,若真的能露个脸,在京中挣得个好名声,未来至少不会沦为做妾,说不定还能风光出嫁。 沈禾看向沈妍,微微笑了笑:“的确,三妹的舞姿远胜于你我二人之上,此事便让三妹去。” 堂内众人皆是惊讶,怎么也没想到沈禾居然如此轻巧地让沈妍去参加宫宴。 沈妍的眼泪瞬间滴落下来:“长姐说的可是真的?” 就连林氏都震惊地坐起身来,赶忙看向旁边的沈怀安。 沈怀安也有些质疑道:“阿禾不想试试?” 沈妍见沈怀安这样问,手又紧紧地握紧手里的帕子,绕成一个结。 沈禾平静道:“二妹说得对,咱们沈府原就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三妹真的能在宫宴上惊艳众人,我们姐妹也是跟着沾光的,未来给三妹也能说个更好的亲事。” 这话真是说到林氏和沈妍的心里去。 沈怀安点了点头:“那好,那便妍儿去,明日便将名帖给教坊司送去。” 沈妍如释重负,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多谢父亲,多谢祖母,妍儿定不负所托,为沈家争光。” 回到自己房间,谷雨和小暑忍不住嘀咕:“姑娘怎么就把这次机会让给三姑娘了,明明姑娘的舞才算惊艳。” 沈禾坐在梳妆台前,任由谷雨和小暑给自己卸妆散发:“没听过一句话吗,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总觉得,这里似乎有什么事。” 谷雨放下一个发钗,沈禾如瀑布般的长发散落下来:“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沈禾看着镜中的自己,鹅蛋脸,柳叶眉,细腻的皮肤如刚剥了壳的鸡蛋,眉眼间还是稚嫩的样子,长发如泼墨般黑披散着,与前世披散着头发求萧景壬放过自己的样子重叠起来。 沈禾微微闭眼,又抬眼道:“这样的好事,沈娇居然不争不抢,如此谦虚地让给沈妍,就已经是有古怪,更何况我瞧着似乎这是大娘子的授意,虽然不明白其中缘由,但明显是二人故意将沈妍推出去,我总觉得有些不安生。” 最重要的事,这事前世的确没有发生过,突然来这么一出,沈禾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不如远远看着,静观其变的好。 小暑这才恍然大悟:“是啊,我也在想,二姑娘今日怎么这么好,竟然想着将这样能在全京城贵族子弟面前展现自己的机会让给三姑娘,平日里她可是什么都要压三姑娘一头的。” “正因如此,咱们还是别参与的好,有的时候错过不一定是坏事。好了,你们先下去。”说着,从妆台前起身,坐到床上。 两个丫头将床帘子放下,便各自退去。 见两个丫头都退下去后,沈禾起身来到窗前,推开窗子轻声道:“琴伊,你在吗?” 不过三四个数的功夫,一个身影轻盈地落在窗外:“姑娘,我在。” 是沈黎琴给沈禾的暗卫,从沈禾接手琴影那一刻开始,琴伊便一直在暗处守护着沈禾。 别看琴伊是女儿身,这一身的武艺便是十个男子也近不了她的身。 沈禾低声对琴伊说:“帮我查一件事。” “姑娘尽管吩咐!” 沈禾让琴伊附耳过来,在她耳边耳语几句,琴伊点头,片刻便没有踪影,似乎从未来过一样。 夜真黑啊。 第22章 债务 第二日,沈禾带着谷雨买了许多陈随心喜欢的糕点,往陈府去。 到了陈府,听说陈随心也在练习舞蹈,想来也是要去参加中秋宫宴。 沈禾随着小厮去到陈随心的院子时,幽幽的丝竹声传出。 绕过屏风,只见陈随心穿着素色的长裙,一袭白衣如雪,动作优雅,气质出尘,宛如一朵水莲在翩翩起舞。 陈随心是那种虽然外貌并不惊艳,但气质非凡的美人。 见沈禾来,忙停了乐声,笑着款步迎过来:“阿禾,你怎么来了?” “没事,就是想你了。” “傻丫头,我就在府里,你随时来不就得了。不过我这几日也忙得很,倒是不一定有时间陪你。” 沈禾回头示意谷雨,谷雨赶忙将带来的物品递给陈随心的丫头。 “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陈随心笑着问。 “昨个去了锦墨街,瞧着这些东西都是你喜欢的样式就都给你买来了。这些是方才去祥德斋买的,新鲜刚出炉,快尝尝。” 陈随心点了点头,让丫头拿去装盘,给教导习武的师父拿了些,让她们也同去休息片刻,两人在院内坐下。 陈随心吃了一口点心:“嗯,是我最爱的红枣味,还是阿禾最懂我。” 说着又喝了一口茶。 “你再吃点。”沈禾又递了一块果脯。 陈随心婉拒道:“不能再吃了,最近要控制一下体态。” “你在减重?你都纤瘦成这样了,还要控制吗?”沈禾不可置信看着陈随心纤纤一握的腰线惊问。 “你这糕点可是我最近吃得最多的一次,实在是馋了。” “为了中秋宫宴?” 陈随心点了点头:“哎,中秋宫宴怎么听说沈将军报的是沈妍的名帖?” “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沈妍最近也在家苦练呢,跟你比,她可没你用功,饭都不吃了。”说着,拿起手里的果脯自己吃起来。 “几日前教坊司的嬷嬷便来与我父亲说,想邀请我在中秋宫宴做飞天舞表演,其他挑选的姑娘是为我伴舞。” “飞天舞?” 听闻飞天舞动作难度极高,一直没有人尝试将此舞还原。 要在舞蹈者的腰间系一根绳,台下四五人合力将舞者拉至高处,舞者在空中起舞,对舞者需对自己全身的力量把握得恰到好处,不能太僵硬,也不能太柔软,还要做到舞姿曼妙,如在天空中飞翔一般。 先前有人尝试还原飞天,一个不小心将手臂摔断,便没有人再轻易尝试。 沈禾不知为何有种不好的感受,或许是不想让陈随心再有什么危险,有些激动道:“不成,这太危险!” 陈随心见她这般在意,心中也是一暖,笑言:“你了解我,答应并非为了出头,飞天舞我自己也想试着跳一下,也算是挑战自己。” 沈禾明白,陈随心做事有种痴迷感,什么事只要想做,便一定要做好。 这一点她们二人很像。 也正因如此二人才能成为如此要好的朋友。 “我明白,可你一定要小心些才是。”沈禾担忧地嘱咐着。 夜晚,沈府。 几个丫头退去,沈禾整理好自己,一个轻巧的声音传来。 是琴伊。 沈禾回头坐在床上,琴伊站在她面前。 “查的怎么样?” “如姑娘所料,萧景壬与严青宇在经营一个地下钱庄。” “原本是特别隐蔽的事,每每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的时候,却又没了踪影。后来是因为我们发现还有另一伙人也在查。” 沈禾微微蹙眉,问:“是谁?” 琴伊道:“具体是谁并未发现。” “她们可发现你了?” “姑娘放心,绝对没有。严青宇在经营地下赌坊,若有人输钱输多了,便设计让这些人去萧景壬的地下钱庄借印子钱。” 沈禾点了点头:“现在可有证据他们两个参与其中吗?” “没有。这两个地方表面看各有其主,与他们二人皆无关联,证据不足。” “好,再有什么消息随时告诉我,一定不要让人发现。最好能查出,另一伙势力是谁。” “姑娘放心。” 琴伊说完,便消失踪迹。 沈禾思索着,到底是谁在查萧景壬? 几日后,琴伊将崔娅丈夫的债主名单递交给沈禾。 沈禾皱眉看着名单和所欠银两,居然合计有两千两之多! 这个人到底在干些什么? 这么大的数额,哪怕崔娅洗一辈子衣服也未必能还得清,还得想办法让萧景壬吐出些钱来才好。 沈禾看着每笔钱背后的利息,真是高得惊人,崔娅居然还傻傻地一点点还?她的那点份例只怕连利钱都还不起。 沈禾起身吩咐谷雨:“我要出门,去找个府里的侍卫陪我去。” 谷雨低声道:“姑娘,可是有危险?” “放心,你家姑娘我自有分寸。按我说的做。” 谷雨不敢多问,便找来了府中身手较好的侍卫阿良陪着沈禾一起出门。 沈禾按照崔娅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崔娅婆家,一个藏在巷子深处的小院子。 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爽朗的笑声。 沈禾敲门,来应门的是一个老妇人,身后坐着一位年岁颇大的矮小结实的老头儿,正坐在院子里,吃着花生米,喝着小酒,好不自在。 “你们就是崔娅的公婆?” 老夫人愣了一下。 “你是?” “我是崔娅的朋友。” 老妇人上下打量了沈禾一番,眼里闪过一丝警惕。 “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沈禾绕过老妇人,走到院内,桌上有鱼有肉,就连酒闻着也是上好的。 沈禾朝屋内瞧了一眼,屋内的桌上摆着看起来便贵重的首饰,散落一桌子。 两人见沈禾不请自入,起身问:“你到底是谁,什么事?” “崔娅每个月寄回来的钱呢?”沈禾开门见山地问道。 崔娅公婆对视一眼,眼神闪烁。 “什么钱?我们不知道。”崔娅公公打着哈哈。 沈禾冷笑一声:“崔娅每个月辛辛苦苦赚的钱,都寄回来给你们还债,你们倒好,吃香的喝辣的,只怕一分钱都没还!” 崔娅婆婆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我们哪有吃香的喝辣的!” “这一桌酒菜就要花费一二两银子?”沈禾指着桌上的酒菜。 “我们老两口年纪大了,吃点好的怎么了!”崔娅公公梗着脖子说道。 “崔娅与你们并没有血缘关系,又无子嗣,原本便没有理由赡养你们,崔娅身上的债务也是你们儿子欠下的。现在你们拿着崔娅银钱在这挥霍,倒是不怕有报应?”沈禾厉声问。 崔娅公公恼羞成怒:“你个小丫头片子,哪来的对我们家的事指手画脚!我们老两口早晚都要死,左右她的欠的账这辈子也还不完,让我们先享受一下也是她的孝心!” 沈禾被这句话气笑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就是这!老东西,快出来还钱!” 第23章 勇闯地下钱庄 崔娅公婆脸色大变,慌忙将桌上的酒菜收起,又跑进屋内,将桌上值钱的东西藏起来。 这时门已被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推开,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阿良握刀护在沈禾身前。 “你们是什么人?我们不认识你们!”崔娅公公装傻充愣。 “不认识我们?你欠的钱还想赖账不成!” “我们今天就是来讨债的!” 几个男人不由分说,开始在院子里翻箱倒柜。 “哎!你们干什么!别乱翻!”崔娅婆婆尖叫着阻拦。 沈禾冷眼旁观,指着一个上了锁的柜子说道。 “值钱的东西都在那里面。” 几个男人立刻围了上去,用力撬开了柜子。 里面果然装满了金银首饰和一些值钱的古董。 崔娅公婆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为首的男子回头看了一眼沈禾,笑道:“兄弟们,带走!” 几个人合力直接将箱子整个抬起来。 崔娅婆婆跑过来抱住箱子哭喊着:“来人啊!强盗抢劫啦!” 为首的男子将人一把拉开:“抢劫?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老大仁义,瞧你们二老可怜,给你们留个地方睡觉,否则真闹到官府,这院子我们也得收走!” 两人一听要收走院子,便不敢再动,瘫坐在地上。 几个将箱子端着出了院门上了马车。 沈禾回头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崔娅公婆二人,白了一眼忙追上要债的几人,拦下马上要驾起的马车:“这位大哥,请稍等。” 沈禾看准目标,直接与为首之人沟通。 “哟,小娘子,刚谢谢你了!” “大哥,欠债之人可是叫左鹏云?” 为首之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沈禾:“是,怎么了?” “他的钱我还。” 刚刚上马车的几个男子,一听这话,互看一眼,哈哈乐了起来。 “勇哥,这小妞有点意思!”其中一人边笑边道。 阿良上前一步护住沈禾。 沈禾拦住阿良,冲他摇了摇头,回头看向那个被唤作勇哥的人:“勇哥是。” 此人名叫吴勇,身形魁梧,黝黑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小娘子,口气可不小,你知道他欠了多少钱吗?” “我既然敢说这样的话,自然就已经查清楚了。我知道勇哥只怕做不了主,还劳烦勇哥带我去见你们能做主的人。” 吴勇再次打量了一番,沈禾今日发髻高挽,几缕碎发轻轻垂落在额前,为她平添了几分不经意的柔美。 哪怕吴勇走遍了风月场所,这样美的妹子还是头一次见。 那发间点缀着几朵素雅的小花,既不张扬,也不失风雅。 明明年纪很小,说话却自带一份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沉着和干练。 吴勇此刻换上了认真的神情:“我们当家的也不是随便想见便能的。” 沈禾识趣地拿出一张银票递到吴勇手中:“都是走生意,我既然是去给咱们送钱,这登门的买卖,总没有往外推的道理,勇哥你说对吗?” 吴勇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银票,心中忍不住感叹,真是了不起的女娃子。 “行,你便跟在我们马车后面,至于我们当家的见不见你,可就不是我能说的算了。” “多谢勇哥。”沈禾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便示意阿良,两人驾着马车跟在吴勇的马车后面。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小娘子,到了。”吴勇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沈禾下了马车,吴勇却递给她一个眼罩。 “这是什么?” “为了安全起见,请小娘子戴上。” 沈禾略一迟疑,还是接过了眼罩,戴在了眼睛上。 阿良也同样被蒙上了眼睛。 世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吴勇扶着沈禾,沈禾只能凭着感觉,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走了不知多久,周围的声音渐渐嘈杂起来。 人声鼎沸,吆五喝六,像是来到了一个热闹的集市。 又走了一段路,周围的声音逐渐清晰,夹杂着骰子碰撞的清脆声响,还有人们兴奋的叫喊声。 赌场。 沈禾立刻反应过来。 穿过嘈杂的赌场,声音又逐渐变小,最后只剩下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到了。”吴勇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摘下了沈禾的眼罩。 沈禾眨了眨眼,适应了一下光线。 眼前是一个不算大的房间,布置得却十分奢华。 一个男子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串玉珠。 此人身着一袭裁剪得体的深蓝色锦袍,衣襟上绣着低调而复杂的暗纹身形高大挺拔,肩宽背厚,面容棱角分明,剑眉斜飞入鬓,眼神深邃,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不张扬,却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痞气。 吴勇走到男子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男子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沈禾。 “左鹏云欠的钱,你要替他还?” “是。”沈禾直视着男子的眼睛,语气坚定,“左鹏云是我好友崔娅的男人,虽然他人已死,但崔娅还在被这笔债务压着,所以这笔钱我替他还。” “哦?”男子挑了挑眉,“这世上还有你这样的朋友?” “朋友义气这个词你们应该已经听腻了。” 男子轻笑一声:“我凭什么相信你能还得起?” “就凭左鹏云已经死了,他那两个父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我今日瞧着那样子,定是把崔娅的钱都用来挥霍,真正用来还你们债的只怕不多。所以,这笔账要么你们就等着这两个老骨头一点点吐给你们,最后变成一笔烂账,要么便只能相信我。” 男子听她将话说得如此明白,突然来了兴致,原本懒散靠在座位上的身子直起来,看了看吴勇,又看着沈禾:“哪来的这么伶俐的小娘子?” 吴勇笑道:“志哥,今日能从那两个老骨头手里扣出一箱子钱财,都靠这小娘子。要不我也不敢带到您面前来。” 此人名叫穆奇志,是这家地下赌场的大当家。 “好!哈哈!许久没见过你这样又漂亮,又聪明的小娘子了!” “多谢志哥夸奖。”沈禾微微笑了笑,更显柔美。 说着,穆奇志从桌子后面绕出来,站到沈禾身前:“敢闯到这里,已然说明你有胆量,但是你既然这么聪明,若是想还,自然便还了,来找我,还是有话要与我说。” 沈禾抬头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志哥果然聪明。没错,左鹏云的钱我还,而且我争取一次性还清,但是确实有几个要求。” “什么要求?” 第24章 陈随心的爱慕者们 “他欠的钱一共是两千两,就这些,便不要再滚利了,这么多年,您也挣了不少,我争取一次性还清,必不让您吃亏。” 穆奇志想了想,确实,比起让这笔帐烂掉,能一次性还清已然挣了不少。 “好,我答应你,还有吗?” “也不要再去找左鹏云的父母,我既然答应您,便不会反悔,他那父母我不心疼,我心疼我朋友。” 穆奇志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有意思,真有意思。”他看着沈禾,眼里充满了兴趣,“你一个小姑娘,口气倒是不小。” “我只是不想让我的朋友受苦。”沈禾语气平静。 “好,我答应你。”穆奇志停止了笑声,“小娘子,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说着,穆奇志轻抚过沈禾头上一个白玉簪,问道。 沈禾抬头看着他:“我叫玲珑。” 从穆奇志处离开,回到沈府,阿良深深叹了口气。 接沈禾下马车时,阿良忍不住道:“姑娘你胆子也太大了。这样的地方,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敢随便闯呢。” 前世比这危险的地方都是她沈禾一个人走,这样的场面已然算小场面,沈禾淡淡地说:“好在一切顺利,那个志哥还算好说话。” “我跟在后面手都没敢离开这刀,姑娘,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咱多带几个人成吗?” 沈禾笑了笑:“希望没有下次。” “对对对,姑娘说得对,可别有下次了。” 沈禾的脚步突然顿了一下,提醒阿良道:“这次的事,和谁也不许提,知道吗?” 阿良赶忙道:“我的姑奶奶,我哪敢跟人说,若让将军知道了只怕要扒了我的皮。” 沈禾笑了笑往府内行去。 回到屋内,谷雨和小暑二人告诉沈禾,沈妍已经被宫里的车接走,进行第一次遴选,据说给沈妍紧张的都不知要迈哪只脚。 下人们似乎都在笑话,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庶女。 沈禾不置一词。 过了几天,宫里传来信,沈妍被选上了。 林氏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单珠玉和沈娇则是窃喜着。 沈怀安点了点头:“好在没丢咱们沈家的脸。” 听闻被遴选上的女子从入选之日起便要留在宫中练习。 沈禾准备了些不容易增长身形的蔬菜点心往宫里去看陈随心。 不多时便到了宫中,沈禾踏入教坊司的练功房,轻柔的丝竹声流淌而出。 陈随心身着绯色舞衣,长袖飘飘,宛如一只翩跹的蝴蝶,在空中旋转飞舞。 “随心,你的飞天舞越发出神入化了。” 陈随心落地,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朝着沈禾嫣然一笑:“阿禾你来了!” 沈禾点了点头:“这次给你带了些小糕点,保证不让你长胖。” 陈随心的笑如春风拂面:“还是阿禾细心。明月,快拿着。” 陈随心的丫头明月接过谷雨手中的食盒:“多谢沈姑娘。” “不与你说了,我再去练一次,你等我。”陈随心微微擦了一下头上的细汗,又回头去找教坊司的姑姑。 沈禾正要找地方休息,只见严青义负手往陈随心练舞的台子边去,目光紧紧追随着陈随心,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陈随心正在腰间系绸布,为了减轻舞者腰间的压力,严青义提议将绳子换成宽大的绸布,既好看又舒适。 严青义边看着她边道:“记住我教你的,不要把力道放在手臂和腿上,要用腹部的力量,才不会塌腰,有问题千万不要慌,我看着你呢。” “好,放心。”陈随心微笑着回应。 沈禾似乎发现什么大秘密一样,笑着走到严青义身边:“严大人看来还是听劝的,这是抛下金陵卫的要事来看跳舞了?” “你就不担心?这教坊司也是,一点别的安全措施也没有。”严青义明显心情有些焦虑,视线完全没有离开陈随心。 沈禾不知怎得,嘴角压不住笑意,怎么从前没发现这个傻小子的心思? 这时,几个人齐声道:“给四殿下,六殿下请安。” 沈禾转头看去,四殿下箫景宸一身锦袍,他个头不高却有天皇贵胄的自信和从容,带头走进教坊司,萧景迟像个孩子一样跟在后面。 箫景宸略带威严的声音响起:“都起来,不必多礼,我和六弟就是来看看,不打扰你们排练。” “姐姐!你也在这!”萧景迟开心的跑到沈禾身边。 沈禾朝着萧景宸和萧景迟二人行礼道:“见过二位殿下。” “姐姐怎么今日这么客气。”萧景迟撅着嘴说。 “六殿下别闹,今日人多,礼不可废。”沈禾拉着萧景迟的手安慰着。 箫景宸却无心管这些,走到主管教坊司的董姑姑面前,负手道:“姑姑,这飞天舞危险系数极高,一定要多加小心。”箫景宸神色凝重地嘱咐着教坊司的姑姑。 “殿下放心,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保护好陈姑娘。”董姑姑恭敬地回答。 “只是尽心尽力?陈将军可是手握国家命脉的大将军,真让陈家独女在教坊司受了什么伤,可不是谁都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董姑姑吓得忍不住一个激灵,四殿下平日并不过问这些事,今日特地来说一嘴,让董姑姑更加不敢怠慢:“四殿下放心,奴婢明白,奴婢明白。” 箫景宸满意的点了点头,视线落在陈随心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原来箫景宸和严青义都倾心于陈随心。 沈禾笑着摇了摇头,突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练功台的侧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沈妍。 沈禾走过去:“阿妍,你练得怎么样了?” 沈妍明显愣了一下,眼神闪烁:“长姐,你什么时候来的?都没瞧见你。” “才来一会儿,我让谷雨带了些点心,你练舞辛苦,父亲让我嘱咐你,一定要注意身体。” 沈妍不知怎的,似乎有些慌乱,眼神飘忽,说话支支吾吾,“我……谢谢长姐,谢谢父亲。” “你怎么了?可是累着了?”沈禾皱眉瞧着沈妍。 沈妍这才迎上沈禾的目光:“我没事,长姐,我练舞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 “好,我一会叫谷雨将点心给你送去。” “多谢长姐。” 说完,沈妍一步一回头地往里间走去。 沈禾心中疑惑更甚,沈妍的言辞闪烁,明显有些不对劲。 突然,一个猛烈的绸布撕扯断裂声传来“呲……” “随心!”严青义惊呼! 第25章 景迟英雄救姐 一声惊呼划破练功房的宁静。 沈禾猛地回头看去,只见拉着陈随心的绸带在半空中断裂开来。 眼见要承受不住陈随心的重量,一点点地撕裂开来。 突然,“呲”的一声,彻底断开。 陈随心像一只折翼的蝴蝶,从高处坠落。 “随心!” 严青义想也不想,飞身而起,稳稳地接住了陈随心。 陈随心紧紧闭着双眼。 哗啦—— 一连串的瓷器碎裂声,伴随着木架倒塌的巨响。 因绸带的断裂,几个拉绸带的宫人一个趔趄摔挂倒一旁摆器乐木架。 正站在木架旁的沈禾并未感受到危险的来临,只屏气凝神地看着陈随心的方向。 “小心!”萧景迟眼疾手快,快步冲到沈禾面前,将沈禾护在身下。 “啪!”一整个木架砸在了萧景迟的背上。 现场的宫人们吓得魂飞魄散:“六殿下!” 练功房里一片混乱,尘土飞扬。 众人反应过来后,纷纷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箫景宸看到眼前的一幕,脸色骤变,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陈随心面前,焦急地问道:“随心,你没事?” “我没事……”陈随心脸色苍白,靠在严青义怀中。 箫景宸猛地站起身,眼神凌厉地扫视全场。 “谁都不许走!”箫景宸语气冰冷,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给我查!绸带为何会断!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董姑姑几乎要昏厥过去,刚刚说会保护好陈随心的话似乎还在练功房内回响,却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就连六殿下都受了波及。 自己这条命可还保得住吗? “景迟,你怎么样?”沈禾从地上爬起来,连忙查看萧景迟的伤势。 “我没事。”萧景迟扶着沈禾站稳,眼神里充满了关切,“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你呢?背上怎么样?”沈禾焦急地问道。 萧景迟摇摇头,强忍着疼痛:“一点小伤,不碍事。” 他语气轻松,却掩饰不住眉宇间的痛楚:“姐姐没事就好。” 沈禾心中一暖,却又更加担心:“你怎么这么傻呢?” 箫景迟嘿嘿一笑:“母妃说,男子生来便是要保护女子的,景迟说过,要保护姐姐。” 沈禾咬了咬嘴唇,心里五味杂陈:“还不快叫太医来!” 董姑姑听了赶忙喊着声音都有些沙哑:“快……快……传太医……” 沈禾扶着萧景迟起身,往练功台方向去。 严青义依旧在安慰受到惊吓的陈随心,全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箫景宸则是一脸阴沉,目光如炬。 教坊司的宫人们吓得面无人色,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 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原本平静的练功房,瞬间变成了修罗场。 就连在里间休息的姑娘们闻声也都出门瞧是发生了什么。 董姑姑最先冷静下来,马上整理现场,吩咐人抬来椅子给陈随心,萧景迟等人坐下。 严青义安抚好陈随心后,起身冷声道:“将那断了的绸子取来。” 小太监赶忙取来断了的绸子,递给严青义。 严青义发现绸带断裂的地方有两寸左右的地方断口整齐,后面才是自然撕裂的不规则痕迹,刚要将绸带递给萧景迟,被萧景迟一个眼神制止,又赶忙转向交给箫景宸。 箫景宸接过绸带,眉头一皱:“今日的绸带是谁准备的?” 董姑姑抬头在跪倒的人群中将一个小太监提溜出来:“回四殿下,是,是小胡子准备的。” 那小胡子瞧着年纪不大,此刻已经吓得满脸泪痕:“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今日排练前,那绸带奴才都是检查过的!奴才也试过不会轻易断开!殿下!给奴才八百个胆子也不敢懈怠啊殿下!” 严青义冷声道:“这绸带瞧着不像是突然裂开,分明是有人故意剪开个口子才断开。难道你不应该时刻盯着才是?哪怕你检查过,也有看护不当的失职!” 小胡子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奴才,奴才今日不知怎么的,一直闹肚子,这才,这才……” 萧景宸哼了一声:“这算什么缘由,哪怕是你闹肚子,这边也该交代给其他人去看顾,本王瞧着还是你做事不仔细,去内务府领五十大板,扣三个月俸银,跟内务府说,换个地方待着。” 小胡子砰砰磕头求饶:“四殿下!求四殿下给奴才个机会四殿下!” 说着,两个侍卫进来拉着小胡子便要离开。 “且等一下。”沈禾拦住两个侍卫。 侍卫抬头看了一眼萧景宸,见萧景宸点了点头,方将小胡子放下。 沈禾走上前问道:“你昨日吃了什么今日会闹肚子。” “奴才,奴才昨日和教坊司的人一起用的晚膳,并没有吃什么其他的。” “既然是大家一起用膳,怎么偏你一人闹肚子。” “奴才不知啊……” “今日除了大家一起的时候,你还单独吃了些什么?” “今日内务府给各处都准备了茶水,方才检查完绸缎我用自己的杯子喝了水,其他便没有了。” 沈禾略微沉吟道:“去将你的杯子拿来我瞧瞧。” 萧景宸用眼神示意侍卫,侍卫点头跟着小胡子去取。 取来后递给沈禾,沈禾放在鼻子边略微闻了闻,取出帕子将剩余的一些茶水倒在帕子上。 回头看向萧景宸:“四殿下,这茶杯中有药粉的味道,虽然我闻不出是什么药粉,但绝非是普通的茶。殿下请看,这茶中还有没有融化的白色药粉。” 说着将帕子递给萧景宸,萧景宸接过看了看,果然,帕子除了湮湿的地方,有一些细小的粉末。 “想来是有人趁着这小太监不注意,偷放的药粉,就是让他去解手好方便对绸带下手。” 萧景宸冷声道:“这只能证明此事绝非意外,但也改变不了他失职的事实,正如本王所言,他完全可以在离开时找人替代,想来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拉下去!” 两个侍卫这次毫不犹豫地将哭咧咧的小胡子拉扯出去。 突然,沈禾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看见一个紧张的身影,躲在人群后面。 沈妍! 第26章 沈妍 这时一个小宫女颤巍巍地走来,递上来一个揉皱的棕色方形纸:“四殿下……这是奴婢在墙角处发现的。” 沈禾接过来,目光在沈妍的脸上盯了片刻,回头打开那张,里面还有残留的药粉。 沈禾闻了闻:“正是这药粉。” 严青义皱眉道:“现在怎么办?” 屋内一点声音也听不到,几乎能听到每一个人紧张的呼吸声。 这时坐在椅子上萧景迟一脸崇拜地拉着沈禾的手,抬头瞧着沈禾:“哇塞,姐姐好厉害,姐姐的鼻子可真灵!” 萧景宸仿佛被这句话点醒,取过装药粉的纸:“既然此人用了这药粉,想来手上也会沾染药粉的味道,是不是?” 沈禾略微沉思:“应该会的。” 严青义如获至宝:“那太好了,玲珑,借你的狗鼻子一用,闻一闻谁的手上有药粉味不就得了。” 沈禾狠狠地给了严青义一个白眼。 陈随心此刻缓过身,起身行礼:“四殿下,三公子,多亏三公子救得及时我没什么大碍,此事便不要为难大家了。” 严青义急道:“那怎么行?” 萧景宸温柔地看着陈随心:“此事并非因你,而是明显有人故意扰乱中秋宫宴的排练,若如此轻易揭过,底下的人便知道,原来上头对此事也并不是如此重视,接下来懈怠之人只会越来越多。你不必为此愧疚,这是应该,甚至是必须做的。” 沈禾看了一眼严青义,便是这一番话萧景宸简直甩了严青义一条街。 一面将此事上升了一个高度,让陈随心不因自己个人原因而愧疚,另一面又让底下人对此事更加重视,更彰显了他的威严。 不愧是四殿下,果然不一样。 沈禾想起,前世原本箫景宸也是夺嫡一大热门。 但在秋闱时摔断了腿,彻底与帝位无缘。 箫景宸说着又看向沈禾:“那便劳烦沈姑娘,辛苦一一辨认一下。” 沈禾从回忆中恍惚了一下,点头答应。 萧景宸喊来董姑姑:“麻烦姑姑将屋里的人都喊出来,一个也不要落下。” 不过片刻的功夫便站了一屋子的人,所有人伸出双手等待着沈禾辨认,每个人都不敢说话,有的偷偷问了问自己手上的味道。 沈禾一一辨认过,有的人手上是淡雅的花果味,有的人手上是香浓的茶香,还有人手上是汗水的味道。 走到沈妍身前时沈禾还未动,便已见沈妍面色惨白,贝齿紧咬下唇,举起的手微微颤抖。 沈禾轻轻将沈妍的手抬起,放在鼻尖。 是了,正是这个味道。 沈禾的心也跟着猛烈地跳动起来! 这个蠢货! 沈禾深深了看了一眼沈妍,盯着她许久,直到沈妍的眼中已有泪水方放下手。 沈妍深深吸了一口气,眼泪流下。 直到辨认到最后一个人,沈禾回到萧景宸面前:“四殿下,并未有人手上有药粉的味道。想来此人做了事,早已离开这里,要追查似乎有些困难了。” 萧景迟边揉肩膀,边颇有意味地瞧着沈禾,与沈禾的目光对视的瞬间换上稚嫩的笑容。 严青义道:“此人做完案马上便离开,可见早有预谋。” 箫景宸想了想,的确,若真的是要做手脚,只怕做完马上便会离开,不会等着人来抓。 于是锐利的眼神扫过众人,冷声道:“今日之事是个警醒,中秋宫宴务必认真对待!万不可懈怠!如再出现这样的事一定严惩不贷!” 众人纷纷跪下:“是!”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在深宫的庭院内显得格外响亮。 “你在想什么?”沈禾怒斥着。 沈妍的眼泪自始至终便没有停止,只怯生生地低着头,肩膀因为哭泣而抖动,挨了一巴掌两只手还是紧紧握在一起不敢动。 “我从前只以为你胆小,如今看来胆子比天还大!这是你运气好,我与严青义都在,一个保住了陈随心,一个保住了你!” “长姐,对不起……” “今日若是让任何人发现是你动的手脚,你认为是沈娇能救你,还是单氏能救你?” 沈妍一听这样的话,便知沈禾已经知道是这二人指使她如此。 沈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道:“长姐!我也没办法!母亲以我小娘的性命要挟我!若我不做便杀了我小娘。长姐,你有父亲疼爱,太后护佑,可我只有我小娘,我没有办法……” 沈禾叹了口气,原本的怒火被她的委屈浇灭。 沈妍如同受惊了的小动物,跪在地上发抖,瘦得好像一阵风便能将她吹跑,脸上没有了当初要选舞者的兴奋,而是无奈的苍白。 沈禾将沈妍扶起来:“我知道,你和你小娘这么多年就被单氏母女压一头,可你不该什么都听她们的。” 沈妍的脸上已满是泪痕:“就连小娘都要看母亲和二姐的脸色,我又有什么办法。我只能听命。” “可是,你也并不想认命不是吗?” 沈妍缓缓抬头迎上沈禾温柔的目光,沈妍眼中明明深藏着不甘和反抗,却被埋得很深很深。 片刻,沈妍缓缓道:“我认与不认,这都是我的命。” “可你在抗争,你在努力,我看得出,为了这次宫宴你拼尽全力。我知道,你一定不是为了所谓沈府的荣耀,你想要给你,和你小娘一个某一个出路。” 沈妍的眼中慢慢被一种不知名的情绪蔓延,沈禾想要快速抓住这种情绪:“阿妍,其实你与沈娇除了出身,你并非不如她,你聪慧,善良,孝顺,肯吃苦,肯抗争,可为什么要听她的呢?” 沈妍摇了摇头:“我没有办法,小娘在她们手上,小娘的命在她们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当年就连……” 沈妍突然停下话,眼中的怯懦变成恐惧,忙用手捂上嘴,害怕地看着沈禾。 沈禾皱眉,突然明白地说:“你知道什么对不对?你想说什么?当年怎样?我娘?你是想说我娘吗?” 沈妍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拼命地摇头:“不不不!长姐,我什么都不知道!对不起长姐!你别问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第27章 杀人诛心 沈禾凝视着沈妍那双盈满恐惧的眸子,其中闪烁的不仅仅是惊慌,还有深藏不露的秘密。 沈禾拉起沈妍的手。 【……难产】 这两个字如一记重锤打在沈禾的心口。 前世,自己也曾怀疑过,可惜当初的自己满心满眼都是萧景壬,几乎失去所有的理智与判断力。 此刻,面对沈妍的恐惧,沈禾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回忆的漩涡中抽离。 片刻,沈禾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与坚定:“好,我知道了,我不再多问。那我且问你,单氏让你害随心,你可知为什么?” 得知沈禾不再追问,沈妍松了口气,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药,剪刀,还有如何做都是她们传递给我的,我只照做便是。” “傻丫头,你太天真了!连事情的原委都不清楚,便要盲目地任人摆布?任由自己给别人当长枪!一旦此事侥幸成功,她们自是坐享其成,无需耗费丝毫心力,而万一计划败露,遭遇不测,你一定是她们的替罪羊!” 沈妍低垂着头,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无助与绝望:“我知道……可我还能怎么办呢……” 沈禾闻言,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楚,她紧紧握住沈妍微微颤抖的肩膀:“阿妍,我帮你。” 沈妍闻言,仿佛溺水之人突然抓住了一块浮木,她猛地抬起头,与沈禾坚定的眼眸相遇。在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了一束穿透黑暗的光芒。 “长姐?” “今日之事你只管回复单氏,毕竟这么多眼睛看着,你也做不得假。接下来她们让你做什么,你一定要想法子告诉我,我同你一起想办法。” 沈妍的眼中掺杂着一些不安,沈禾接着说:“你小娘那边我会派人照看,必不会让单氏欺负她,你放心。” 一提到小娘,沈妍又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长姐!求你!求你一定要救我小娘!” 沈禾赶忙将她从地上捞起来:“你快起来!你这动不动就给别人下跪的毛病真的要改一改。你是将军府的女儿,哪怕是庶女,你身体里流着的也是将军府的荣光。你这些年被单氏打压得太厉害,其实你应该自信一些,你值得!” 沈妍缓缓起身,看着沈禾的眼睛从不安渐渐变成柔和,慢慢散发出一些光来。 “谢谢长姐。” “今日后单氏再有什么事找你,你便去浣衣局找一位叫崔娅的宫女,她会将消息传给我。回去你只好好练舞,我等着你一舞成名。” 次日,八宝斋,云崖雅间。 “是你!”严青义一声怒吼,整个二楼似乎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严青宇坐在他对面,淡然地喝着茶,放下茶后抬头看着严青义:“别这样,声音小一些。再者说我也听说了,你英雄救美,并没有让陈家姑娘受什么伤,也给了你亲近美人的机会。” “严青宇!你还是人吗?”严青义上前一步,一把抓起严青宇的衣领,脸上青筋暴起,怒火似乎要将严青宇燃烧。 严青宇则带着阴冷的笑意看着严青义发怒,似乎严青义越生气,他便越开心。 严青宇拍了拍严青义扯着自己衣襟的手,将他的手挪开:“我不是人?青义,我作为兄长已经努力的保护你了。如今不过是给你一个忠告,有些事睁一只眼也就是,何必要让大家都难堪。” 严青义因愤怒而急促起来的呼吸,让他的胸膛不停地起伏着:“她可是陈贺然的独女!你就不怕?” “所以,我并没有想要她的命。青义,你太单纯,太一根筋了,二哥这是想办法让你明白,在皇宫中,有的是办法让你痛苦。” 严青义恶狠狠地看着将这一切说得如此轻松的严青宇,这股压抑已久的愤怒如同火山般爆发。 严青义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双手紧握,突然拔出手中的剑,一道银光闪过,严青义将剑直指严青宇。 “你是否太小看我了!严青宇,论杀人,你还没有资格威胁我!” 青剑的光闪在严青宇邪魅的脸上,只见他冷冷一笑,在严青义的剑旁打了个响指。 一群持剑之人不知从哪突然出现,将严青义团团围住。 严青义全然未将这些人放在眼中:“你们这些人,不够我塞牙缝的!” “那本王呢?”一阵低沉而充满压迫感的声音传来,雅间门推开,萧景壬站在门外,他身着一袭玄色长袍,那双深邃的眼中,藏着比严青宇还是深的危险,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寒意。 “这是做什么,今日是本王让令兄在此设宴款待严三公子,怎么还动起刀剑了。还不都退下!” 众人闻言纷纷收起手中的武器,却没有退出房间,而是站在屋内两侧。 严青义的眼中如寒冰一般,片刻方才放下手:“三殿下。” 萧景壬摆了摆手,门外守着之人忙将门关紧,萧景壬笑道:“知道三公子素有冷面判官的称号,所以今日本王亲自前来,与三公子共饮一杯。” 边说边拉着严青义坐下,示意严青宇给严青义倒了杯酒。 严青义冷漠地瞧着,冷声道:“三殿下不必了,我有公务在身,不便饮酒。” 萧景壬笑了笑:“我大瀚有严三公子这样尽职尽责之人,真是国之大幸。” 说着,将一个锦盒放在桌上,将酒杯推到桌内。 严青义不解地看了看萧景壬:“三殿下这是要贿赂我吗?” 萧景壬不由失笑道:“怎么会,本王知道冷面判官清廉自律,怎么会收这小小的贿赂。你且打开一看便知。” 严青义拿过桌上的锦盒,打开,里面是一个水晶扇形簪,是陈随心的。 严青义猛地站起身,大吼道:“三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严三公子,对陈小姐的心本王敬佩,若是三公子不再对贡船被劫一案多加干扰,本王可以请旨陛下为三公子与陈小姐赐婚,圆了三公子的心意。”说着,萧景壬取出那水晶簪,放在手中摆弄着,“若是三公子冥顽不灵,执意要与本王对抗,那……” “啪”的一声,水晶簪从萧景壬的手中滑落,摔成两半。 严青义的手紧紧攥成拳,指甲几乎要镶进肉中。 他人称冷面判官的严青义,最大的软肋便是陈随心。 严青义红着眼看向严青宇,他真的很会杀人诛心。 “三公子,选择权在你。” 第28章 权力 数日前。 沈禾,严青义,萧景迟三人收到陈楚川的邀约,于越香楼相聚。 陈楚川开门见山:“因着严大公子之事当时是三位在场,所以想着此事还是要与三位交代一下进展。” 严青义闻言,轻轻向前俯身等着陈楚川接下来的话,沈禾似心中早有丘壑,并未过多反应,萧景迟则是瞧着那越香楼的餐具玩得不亦乐乎。 “前些日子易安在刑部畏罪自杀了。”陈楚川冷静地说。 “什么?”严青义不可置信! 沈禾淡淡的点了点头。 早便想到,若是易安进了刑部,结果定是如此。 陈楚川继续说:“而后,我们根据易安接触过的人员进一步进行跟进,却发现无论我们查到哪,似乎总有人快我们一步,抢先将线索掩盖。前日,刑部张尚书亲自前来要了案卷,并调遣了我手下差这件案子的几个人。昨日已盖棺定论,严大公子是被易安所杀,易安畏罪自尽,已进行了结案!” “凭什么?刑部做事这么草草了事?”严青义激动的站了起来。 沈禾将严青义拉着坐下:“你冷静些!” “你叫我如何冷静?” 此时越香楼的小二们陆续将酒菜上齐,除萧景迟外其他人都并无心思用菜。 沈禾给萧景迟夹了些吃食,边说:“你难道不奇怪,为什么刑部尚书突然管起这件案子了吗?” 一句话平息了严青义的冲动,严青义思索片刻:“是啊,为什么?” 抬头迎上沈禾颇有深意的目光,反应过来:“是因为严青宇?他搭上了刑部尚书?” 陈楚川赞赏地看向沈禾:“看来沈姑娘早有猜测了。” 沈禾想着前世这个张庭一直为萧景壬做事,在萧景壬坐上至尊之位后,也一直在被重用着。 沈禾不置一词:“只怕搭上刑部尚书的不是严青宇,而是三殿下萧景壬。” 陈楚川拿起筷子吃了一口:“沈姑娘看光毒辣啊。我们的人发现,张尚书想走三殿下的门路已经许久,这次三殿下开了口,张尚书第二日便将案卷递交上去了。” 严青义片刻后反应过来:“严青宇是三殿下的人?” 陈楚川点了点头:“如今看来,正是。所以要杀你的人不是严青宇,是三殿下。” 严青义皱眉道:“我没有得罪过三殿下,这是为何?” 陈楚川给严青义倒了杯茶:“听闻三公子先前在查闽南贡船被劫一案?” “是,可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三公子似乎已经通过当日运河摆渡人的线索查到了赵家。” 严青义依旧一脸不明所以:“是,可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沈禾给一直在吃的萧景迟倒了杯水:“景迟,慢些。当今皇后赵语凝是赵家嫡女。” 严青义继续摇头。 陈楚川则是饶有兴味地看着沈禾,等待沈禾继续说下去。 从前只听说沈家大姑娘性格娇纵,聪慧有余稳重不足,最重要的是曾经她与三殿下的韵事可谓京城中无人不知,如今怎么觉得是站在三殿下的对立面了? 倒是让陈楚川多了许多好奇。 沈禾见二人都盯着自己看,只好继续说:“当今皇后没有子嗣,想要稳固地位最快捷的办法便是在已成年的子嗣中过继一位,放眼望去三殿下如今已开始崭露头角,又没有母妃,不就是最好的选择。而对于三殿下而言,没有母家依靠是他最大弱点,若是能与皇后联手,胜算必然大增。” 萧景迟给沈禾夹了一块嫩鸡肉:“姐姐,这个好吃。” 沈禾笑着:“谢谢景迟。” 严青义不解:“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沈禾与陈楚川二人对视一眼,似乎在说,你来解释还是我来解释? 最后陈楚川耐心道:“三殿下如果想要抓住皇后娘娘这个靠山,必然要先展示自己的诚意,帮赵家解决你,严三公子,应该就是三殿下给皇后娘娘的一封投诚信!” 严青义被这一番话震惊住,片刻没有反应过来,在脑海中将这一切串联起来。 易安的背叛,刀刀致命的刺客,丧仪上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严青宇,还有再也回不来的兄长,这一切居然只是一封投诚信! “啪!”的一声! 严青义将手上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猛地站起!眼眶瞬间通红,脸色铁青! “天子脚下!他怎么敢!” “因为权力。”沈禾淡淡地说,“因为权力的诱惑太大。” “凭什么?他凭什么?他笃定了我们没办法吗?” “因为权力。”沈禾抬头看着他。 凭什么,从前沈禾也不只一遍地问过自己,问过老天。 凭什么自己一腔热忱却痴心错付,凭什么沈家一门忠烈却不得善终。 最终的答案只有这两个字,权力。 “权力?有权力就可以为所欲为,有权利就可以罔顾性命吗?”严青义双拳紧握,看着沈禾淡然的脸庞,更觉恨意充满胸膛。 “是,有权利就是可以,所以与其在这抱怨,不如让权力握在自己手上,让自己成为那个可以主导的人。”沈禾的话说得很慢,很柔,看着严青义的眼神却满是坚定。 严青义居然在沈禾的眼神中慢慢平静下来。 “姐姐说得对。”萧景迟在一旁喝了一口茶,笑着说。 “还是六殿下好。”严青义看向萧景迟,眼中是真切的羡慕,“什么烦恼也没有,永远这样开心。” “青义,你若信我,如今便不要硬碰硬。既然了解他们的目的,接下来便好办了。” 严青义缓缓坐下:“那接下来怎么办?” “他们的目的不过是让你不要再插手这件案子,想来过几日严青宇自然会找你,让你不要插手。若真是如此,他找你时你想骂便骂,想打便打,只要最后假装被他说服,不再参与便是了。” “那便不管了?我兄长的命,我严家的仇,便不管了?” “如今这件事已然这么多人惦记,自然不能硬碰硬,若论朝堂势力,四大家族谁都比不过赵家在朝堂的根基,不如让对方放松警惕,咱们暗中查,比在明面上硬刚要方便许多。” 陈楚川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着两个人,见严青义平静下来,放下筷子:“还有一件事。” 沈禾问:“何事。” “经过验尸,严公子的死似乎另有缘由。” 第29章 春花散 “咳咳咳……”萧景迟突然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沈禾忙给萧景迟递了杯水,缓缓的帮他顺着背:“慢些。” “咳咳咳……谢谢姐姐!”萧景迟接过水杯一饮而下。 沈禾柳眉微蹙,接着陈楚川的话问:“严先生的死另有缘由?这是何意?” 严青义亦是震惊,今日的信息量真是太大了。 陈楚川将一只手肘拄桌上,神色亦是严肃:“严先生中了一种极难察觉的毒,便是最好的仵作也难以验出。恰逢原刑部侍郎徐玉也是我师父回来走动,在他的检查下才发现,严先生是中了慢性毒药,很难察觉,那日遭逢刺杀,严先生动用内功,才导致毒性急速发作,想来是如此才导致体力不支难以抵抗,以至丧命。” 严青义的手再次紧握成拳,到底是谁?兄长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便是萧景迟也低头安静的吃东西,屋内沉寂了下来。 沈禾皱眉思索着,这是前世不知道的信息,从未知晓先生的死居然还有这样一层缘由。 的确,按照先生的能力,哪怕为了保护六殿下,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被害死。 “什么毒现在知道吗?”沈禾问道。 “还不知道,现在确实只有从毒这方面入手,所以我师父还在努力探究,一旦有结果便告诉你们。” 沈禾点了点头:“好,多谢。严先生的死因,一定要查清楚。” 沈禾看向严青义,认真的嘱咐着:“所以,青义,这件事上绝对不能感情用事,一旦你真的与三殿下硬碰硬,绝对讨不到任何好处,记着,如果他们找到你,假意妥协,咱们暗中再查,先生的死,一定会让应有的人付出代价!” 数日后,八宝斋,云崖雅间。 “三公子,选择权在你。”萧景壬的话掷地有声,丝毫不给严青义任何选择的机会。 严青义思索片刻,看着地上碎成一片片的发簪,终于妥协:“好,我答应你,不再插手这件事。” 萧景壬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果然还是三公子识时务。放心,若有机会,定会成全三公子与陈家姑娘。” “这倒不必,只要三殿下不再伤害她。” 萧景壬点了点头,毕竟成全他们二人也不过自己嘴上说说,有没有那个能力真的促成,自己也没有完全把握:“好,三公子放心,自此别说三公子,我在宫中也必然护陈姑娘周全。” “但,我也有要求。”突然,严青义说。 “三公子请讲。” 严青义将手中的剑缓缓举起,直指严青宇,努力压住内心的怒火:“我要他跪在兄长的灵位前忏悔三日!” 严青宇怒目圆瞪,刚要说什么,被萧景壬一个眼神拦住,转而微笑的看着严青义:“好,这不是什么难事,我替二公子答应你。” “还有。”严青义继续说着。 “严青义,你不要太过分!”严青宇怒道。 萧景壬一摆手:“哎,且听三公子说。” 严青宇愤愤的别过身去不说话。 “我要见父亲。” 萧景壬与严青宇对视一眼,笑道:“这是你们的家事,原也不是本王说的算的,但听闻令尊自严先生之事后,便一直卧病不起。二公子细心照料着,什么时候令尊身体好转后,必然会让二公子与之相见。” 严青义明白,这便是见不到了,也该适可而止。 “二公子还有其他要求吗?” 严青义坚定的说:“但愿三殿下说到做到!” 萧景壬笑着:“放心,本王向来说话算话!” 严青义走后,萧景壬安抚着严青宇:“青宇,此事多亏有你,必记你一功!” 说着端起酒杯敬严青宇一杯酒。 严青宇想着严青义让他在兄长灵位前跪上三日之事,心中似有个疙瘩如鲠在喉,面上却也不好多言语,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萧景壬看出他的不满情绪:“严青义的要求我知道也是难为你了,做给他看看便是了,你也无需太在意。昨日刑部尚书送来了一套郎窑红釉杯,一会送到你府上去,论品酒我还是不如你。” 严青宇知道萧景壬这是在安抚他,也算给足了自己面子,便也不多推辞,换上笑容道:“殿下客气了,为殿下做这些也都是应该的。” “我一会儿约了沈家大姑娘,便不与你多待,此事本王记在心上了,也会告诉皇后娘娘你的功劳。” 严青宇起身送萧景壬出门,关门后看着桌上的菜,一口也吃不能进去:“严青义!早晚严家都是我的!” 听音楼内。 萧景壬坐在雅座中等待沈禾。 沈禾一袭白裙走入听音楼,款款坐在萧景壬对面:“三殿下,我可是来迟了?” “不迟,我也才到。”萧景壬笑着给沈禾倒上一杯茶。 这张英俊的脸,现在看来依旧那样吸引人。 “三殿下……”沈禾刚要说什么,便迎上萧景壬笑意的目光,反应过来,改口道,“景壬哥哥,今日怎想着约我出来。” 萧景壬将那封信递到桌上:“我已找人看过,没有问题,可以开采。” 沈禾故作一脸开心:“真的吗?太好了!若是真的,此事必然对景壬哥哥大有助益。” 萧景壬低声道:“只不过金矿按理要上报朝廷,此事必然要当心,万不可让人知晓。” 沈禾点点头:“景壬哥哥放心我明白,派去的人也都是沈府信得过的,必然不会有什么纰漏。” “阿禾做事,我向来放心。” 说着,将一打银票放在桌上:“这是一万两,你先拿去用,毕竟开采金矿也有风险,咱们先试探着做,后续需要费用再补。” 沈禾接过银票,这也并非完全信任,不过这一万两,还崔娅的赌债已绰绰有余。 “好,景壬哥哥放心。” 萧景壬看着沈禾瞧自己的眼神满是爱意,自是满满的成就感。 “对了,阿禾,听闻中秋宫宴的舞,是你庶妹参加?” “是,我的舞姿入不得眼,还是阿妍好些。” “那中秋宫宴你还参加吗?”萧景壬故作不经意的问。 “自然是要参加的。” 萧景壬笑着:“那便好,那日便能见到你了。” 沈禾拉起萧景壬的手:“是,便能见到景壬哥哥了。” 【……春花散】 沈禾心中冷笑,春花散是烈性春药。 萧景壬,这样下作的戏码也想得出,便且等着看好戏。 第30章 柴房 沈禾带着萧景壬给的银票再次找到穆奇志,将两万两银票放在穆奇志面前。 穆奇志的一对剑眉不经意间轻轻上挑,他悠然自得地拾起那张银票,指尖轻轻摩挲拿着那银票翻看一番:“你还真有本事啊!” 言罢,他优雅地一挥手,将银票递给了身旁侍立的吴勇,语调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去左鹏云的欠条取来。” 吴勇点头应下,不多时将一打票据取来,递给沈禾:“你且对一对,没问题我们签个字据,就算两清了。” 沈禾简单看了一下:“我相信志哥。” 说着便签下字据,双方各一份,沈禾将自己那份收好,这便是拿给崔娅的凭证。 穆奇志笑着说:“小娘子,在这你可别随便相信人,包括我。” 沈禾亦笑道:“志哥守信没再去找过左鹏云父母,不也是信的着我吗?若我并无这个能力还钱,只不过是推搪,趁这个时机将人转移走,志哥岂不是人财两空。所以,志哥既然选择信我,我便也要回应同等的信任,方不算辜负。” “哈哈!”穆奇志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随即从座位上霍然站起,大步流星地迈向沈禾。他一把揽住沈禾纤细的腰肢,眼神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小娘子,不然你跟了我,才算不辜负。” 沈禾笑着穆奇志的手从自己的腰上拿下:“志哥英勇无双,我高攀不起。不过,志哥若不嫌弃,便认了我这个妹子可好?” “哈哈!好好!你这个妹子我认下了!阿勇,告诉手底下,以后再见到玲珑小娘子,都给我恭敬着些,这是我妹子!” “多谢大哥。既然大哥信的着我,妹子想求大哥一件事。” “哎,既然叫了大哥,怎么用的着求这个字。你说,什么事。” “既然左鹏云的钱也还了,左鹏云的父母我朋友也算仁至义尽,我希望以后在京城再也看不到这两个白眼狼。” 说着沈禾从袖口内取出八百两银票,递给穆奇志:“这八百两中二百两给他二人,如果他们省着些花,足够他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剩下的大哥打赏给帮忙办事的人,也别叫人白忙一场。” 穆奇志看着手中的银票,亦没有拒绝:“妹子爽快!这事哥给你办了!走,今日我开心,咱们到时运楼吃一桌好的,哥请你!” 沈禾忙摆手:“吃饭便不去了,多谢大哥好意!” “哎,怎么,过河就拆桥?看不起你大哥了?” 沈禾无奈:“怎么会呢。” “那就走!” 说罢,不由分说便拉上沈禾往时运楼去。 穆奇志性格爽朗,沈禾二人倒是谈的畅快。 两人一直聊到傍晚,穆奇志将沈禾送回到沈府。 回到马车内的穆奇志靠在马车壁上,吴勇问:“志哥真收了这小娘子做妹子?她有什么特别的。” 穆奇志闭目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她头上的白玉簪,是严先生的。” “严青修严先生?” 穆奇志点了点头:“那枚簪子是严先生母亲留给他的,他能给这个女子,想来在先生心中她的分量不轻。我欠严先生的太多了……” 沈府 沈禾才一进府内,谷雨小暑急忙迎过来:“姑娘,不好了,老夫人发火呢。” “她发火与我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因为你啊姑娘!将军与琴姑娘不在家,连一个替你说话的人都没有,这可怎么好。”小暑急得团团转,不知怎样才好。 沈禾冷笑道:“看她能拿我如何。” 方跨进正堂,一个杯盏超沈禾砸来,沈禾退后一步杯盏在沈禾脚边砸碎。 “你看看你,成何体统!”老夫人的怒火迎面而来。 “祖母息怒,不知阿禾又做什么惹祖母如此动怒。”沈禾语气平静。 “息怒?你还有脸让我息怒?”老夫人指着沈禾的鼻子,声音尖锐刺耳。 “抛头露面,与男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谈笑风生,你还要不要脸?”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 沈禾侧头看了一眼一旁窃喜的单氏与沈娇,冷笑道:“消息可真灵通啊。” “你不要看阿娇,若不是阿娇恰好路过看见,我们沈家的颜面便让你丢尽了!” 沈禾走到沈娇面前,轻轻拉起沈娇的手:“那我倒是想问问,阿娇妹妹去时运楼又是去做什么呢?” 【景壬哥哥……】 “我?我是宴请安宁郡主,不曾想遇到姐姐与旁的男子。姐姐别气,我回来的时候本不想与祖母说起,是与母亲说的时候恰好被祖母听了去。” “阿娇,这便是你的不对了。”沈禾放开沈娇的手冷冷的说,“其实,我也是瞧见你的,但我相信妹妹的人品,甚至都没有多思,也从未想过与旁人说起此事。” 沈娇的手一颤,心中大惊,怎么可能,她与萧景壬分明从后门入的时运楼,去的是萧景壬早就包下来的许多年的,极为隐蔽的包间,又是分开进分开出,万不可能被人看见。 “妹妹今日是去见了三殿下。” 沈娇惊的从座位上坐起,两个眼睛充满了不可置信。 沈禾笑道:“妹妹何故如此惊慌失措,我原不过是想,许是妹妹要感谢三殿下马会上相助呢。” “是是……我与安宁郡主便是想宴请三殿下,感谢三殿下的相助,只不过……安宁郡主来的晚了些。” “是啊,祖母,你瞧,妹妹也是单独与外男用餐,怎么到我这就变成丢沈家的颜面了?” 单老太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怒道:“巧言令色!那是三殿下,与旁人如何相比,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但与你谈笑的人是什么货色!也不怕污了你爹的名声!” “祖母这般两个标准对人,今日便是不打算放过我了?” 此时单氏站起来道:“阿禾,不是做母亲的说你,你这样与外男私会,传出去你要如何嫁人呢?” “私会?母亲注意你的用词!我们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过一起用了个午膳,怎么就成了私会?若说私会,妹妹与三殿下是在雅间内,男女授受不亲,难道不更可疑吗?” “母亲!你看姐姐,说什么呢……我与三殿下清清白白……怎能任由人这样冤枉……”说着,沈娇假意哭了起来。 “只需你乱嚼舌根,便不许我说实话了?”沈禾怒道。 “来人,把这个不孝女给我关进柴房,好好反省!”老夫人不想再过多言语,一声令下,几个下人立刻上前。 沈禾笑道:“祖母铺垫了这一晚上,便是等现在,不用你们,我自己去!就没点新鲜的法子?” 第31章 阴谋 柴房内光线昏暗,湿气沉沉,空气中漂浮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霉潮气息。 沈禾缓缓倚靠于斑驳的墙角,目光在这幽暗的空间中游移,这一幕不禁勾起她内心深处对前世冷宫岁月的沉重回忆。 那里的阴暗,与这里的景致不谋而合,同样压抑,同样让人心生寒意。 然而,时过境迁,心境已非往昔。 曾几何时,她倾尽所有真心相待的男子,最终却背弃了这份深情。 那一刻,她仿佛置身于茫茫黑暗之中,失去了生命的全部色彩。 如今的沈禾早已明白了唯有自身强大,方为立足之本。 过往的伤痛,化作了内心深处的一抹坚韧,提醒着她,世间万物,唯有自我依靠,方能行走得更加稳健。 柴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沈娇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一抹得意的笑容。 “姐姐,你还好吗?”沈娇的声音里充满了虚伪的关心。 沈禾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姐姐,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是你也不能怪祖母,毕竟你做得确实不对。”沈娇继续说道。“妹妹也是为了你好,才特意来劝劝你。” “哦?我倒是很好奇,你想来劝我什么?”沈禾抬头看着她。 “劝你还是要相信命运,不属于你的终究不会属于你。”沈娇意味深长的说着。 沈禾讥笑着:“妹妹,你的三殿下,我真的毫无兴趣,不是你认为好的人,别人也认为好。毕竟有的人眼光毒辣,看得出什么是垃圾,早就丢了,而有的人还揣在怀中当作宝贝,旁人看来只觉可笑。” 沈娇从来都不相信,曾经那么喜欢萧景壬的沈禾,会真的放下:“长姐,我知道你不过是说来气我的,只不过今日时运楼之事若是三殿下知道,会怎么想呢?” “他爱怎么想便怎么想,与我有什么相关?”沈禾冷笑着。 “哦?长姐现在都开始欲擒故纵了?” 沈禾摇了摇头,这两个人还真是出奇的像。 “少说废话。”沈禾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姐姐,妹妹也是没办法。” 沈禾看着沈娇,眼神冰冷。 “来人!”沈娇对着门外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低唤了一声。 随即,几个身着仆从服饰的身影悄然步入屋内。 “将大小姐恭送出府。”沈娇低声冷道。 “谁敢妄动!”沈禾猛地一喝。 沈禾瞬间明白了沈娇的用意——一旦自己踏出这里,便必然会被冠以私自逃离的莫须有罪名,到时候一切都凭她们母女二人的说辞。 虽然此时沈禾早已没那么看重名声,但也绝不允许这般被算计。 几人似乎对沈禾的厉声喝止充耳不闻,依旧步步紧逼,合力架起她的双臂,试图将她强行拽离。 沈禾刚欲张口呼救,却见为首的一位老嬷嬷动作麻利,从袖中掏出一块布巾,迅速塞入她口中,随后又用一条细长的布条,紧紧地将她的双唇缠绕数圈,确保她再难发出半点声响。 沈禾的目光如刃,狠狠地锁定在那几人身上。 被沈禾这般注视,其中几人不由自主地心中一凛,神色间流露出几分慌乱与不安,互相看了几眼。 沈娇发现了众人脸上的忐忑,压低嗓音,语速急促:“手脚麻利些!” 那几人依旧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心中暗自焦虑。 毕竟沈禾是府中大姑娘,又有太后撑腰,一旦主君回来,他们该如何自处? 正当气氛凝滞之时,门外悄然浮现一抹身影,正是府中的当家主母——单珠玉。 她目光坚定,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几人是我院中的,都是我最信任的人!何曾亏待过你们?要知道我才是真正当家做主之人!即便主君他日归来,只要你们咬紧牙关,坚称对此事一无所知,我定会全力护佑你们周全!” 有单珠玉发话,几人这才回过神来,坚定信念拉着沈禾往外拖。 沈禾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角落里静默伫立的烛台,心中陡生一计。 电光火石间,她猛地发力,肩头一顶,将身旁一个正竭力拖拽她的人撞得踉跄后退。 借着这股力道,沈禾如同离弦之箭,径直冲向烛台,那在她猛烈的撞击下摇摇欲坠,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倒地,溅起的火星瞬间引燃了堆积在一旁的干柴。 这一连串动作流畅而果决,沈禾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坚毅。 众人心中惊恐如潮,急忙蜂拥而上,手忙脚乱的将那刚刚要燃起的火苗彻底扑灭。 随后马上又合力将沈禾牢牢束缚,动弹不得。 沈娇一步步逼近沈禾,手猛然扬起,“啪”的一声脆响,一巴掌狠狠落在沈禾脸颊上。 【毁了她……】 “沈禾,这一巴掌,还你当日打我的!带走!”沈娇的声音冷硬。 单珠玉在旁冷冷的看着这一切:“记着,从后门走,动作麻利些!” 几人将她从后门拉出沈府,强行塞进一辆马车,沈禾拼命挣扎,却如同困兽之斗。 沈娇站在门口,看着远去的马车,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 “沈禾,这只是开始。” 第32章 惊魂 “大姑娘,不是咱们几人非要如此对你,实在是没法子,大姑娘你自求多福!”说着,其中一人要将沈禾手上缠着的麻绳取下。 另一人忙拦住:“你忘了大娘子怎么交代的了,不能给她松绑!” “可是这大晚上的,大姑娘一个人,若遇什么危险,她手又绑着,可怎么好啊?” “唉……这也不是咱们能参与的,怪就怪这大宅子里,容不得两个嫡女。” “这……”这人瞧着沈禾,片刻摇了摇头,不忍再去看沈禾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将沈禾拉下马车,一人不再多管转身上马。 另一人瞧了瞧,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小的匕首,交到沈禾被捆住的手上:“对不起大姑娘,我也只能为你做这些。您……唉……自求多福。” 说罢,一脸不忍地回头也上了马车。 沈禾看着马车远去的影子,扬起一阵尘沙。 “咳咳……” 沈禾奋力挣扎,终于从嘴里扯下了那块令人窒息的破布,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重的尘土气息,呛得她连连咳嗽。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在四周扫视,这是一条极陌生的街道。 沈禾心中顿时明了,这里绝非沈府附近。 那个单氏老妇,即便是胆大包天,若没有祖母的默许,也绝不敢如此放肆地将她掳至此处。 今夜,沈府是回不去了。 沈禾无奈地苦笑一声,心中明白,此刻的自己,怨天尤人只会徒增烦恼。 她低下头,目光落在手中紧握的小匕首上。这把匕首虽小巧,但在这种危急关头,却也成了她唯一的依靠和慰藉。 于是,沈禾握紧匕首,小心翼翼地尝试用它划开束缚着手腕的麻绳。 “哟,这是哪来的美人儿啊?” 几个流里流气的混混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将沈禾围在中间。 沈禾瞬间警觉起来,想起沈娇的心声【毁了她……】 夜色已深,街道空旷无人,却在这不合时宜的时刻,几道身影突兀地闯入,这必然是沈娇设下的局! “啧啧,瞧瞧这肌肤,细腻得仿佛能掐出水来,定是哪家的千金小姐。”一个满脸横肉、眼神狡黠的混混伸手欲触碰沈禾的脸颊。 沈禾反应迅捷,猛地一侧头,灵巧地避开眼中闪烁着不容侵犯的怒火。 “放肆!滚远点!”她厉声喝斥,手中捆绑麻绳的动作因愤怒而更加急促有力。 “哟呵,性子还挺烈,我喜欢!”另一个混混见状,非但不惧,反而嬉皮笑脸地凑近,言语间满是轻浮与挑战。 \"美人儿,跟哥几个走,保管叫你享尽荣华富贵,滋味无穷。\"为首的那名混混,眼中闪烁着淫秽的光芒,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面前的沈禾。 沈禾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厌恶:“你们,别靠近我!” \"哈哈,瞧这小美人儿,越是抗拒,咱们就越是热血沸腾啊!\"混混们闻言,更是得意非凡,一步步逼近,脸上挂满了猥琐而又贪婪的笑容。 沈禾紧咬着牙关,一步步缓缓后退,心中暗自盘算着对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手中的麻绳竟悄然松开。 她眼疾手快,猛地一扬,将解脱的麻绳甩向那正得意洋洋的混混脸上,趁着对方一愣神的功夫,转身如离弦之箭般飞奔而去。 她不敢贸然回首望向那些尾随的混混,只是匆匆扫视着两侧的街道。 店铺如林,此刻皆已紧闭大门。 沈禾心急如焚,猛地敲向最近一家商铺的木门:“救命!救命啊!” 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她的呼救声显得格外刺耳,带着一丝不祥的回响,划破了周遭的沉寂。 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因恐惧而变得沙哑,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店铺内深沉的静默。 身后的几个小混混步步紧逼,沈禾不得不仓皇奔向下一家店铺的门前。 她气喘吁吁,手掌重重地落在冰凉的门板上,“砰砰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急促而响亮。“开门!有人吗?救命啊!!!”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死寂,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沈禾心中一凛,但她没有放弃,牙关紧咬,不让一丝怯懦泄露。 她慌忙跑到下一户,用尽全力拍打着下一户人家的门:“有人在里面吗?求求你,救救我!” 门轴轻响,伴随着一阵悠长的吱呀声,缓缓开启。一位身着长衫,面带几分市井精明之色的掌柜探出身子,眉头微蹙,不耐之情溢于言表:“大晚上的,什么事?” “救命!有人……有人追我!” 掌柜闻言,顺着她颤抖的指尖望去,只见数名衣衫不整、面露凶相的混混正步步紧逼而来。 “这位姑娘,你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掌柜的语气中多了几分与戒备。 “掌柜的,少t多管闲事!” 话音未落,一群混混中的领头者已疾步逼近,嗓音粗犷地嚷道:“这小妮子偷了咱们的物件,咱们不过是想将她带回,讨个公道!” 掌柜的脸色微微一沉,目光在沈禾与那群混混之间徘徊不定。 “我是沈府的大小姐沈禾,救我!我父亲定会重金酬谢!”言罢,沈禾急切地想要冲进店内避难。 岂料,那领头的混混眼疾手快,猛地揪住沈禾的头发,硬生生地将她拽了回来。 掌柜的愣愣地看着几人,其中人举起一把刀看向那掌柜,掌柜害怕极了,毕竟此刻的危险就在眼前,而所谓的重金酬谢还得要有命去领。 “砰”的一声,他还是选择了关门。 沈禾的希望破灭了。 混混们狞笑着走了过来。 “小娘子,这下没人能救你了。” 沈禾从头上拔出一根发簪,狠狠地戳进拉着沈禾头发的手掌上。 那人一声惊呼,瞬间松开了沈禾的手。 沈禾正要逃跑,又被两人死死按住。 “你们是受了谁的指使,我是沈怀安的女儿!今日你们敢动我,我父亲必要了你们的狗命!”此刻的沈禾头发零散,尽是狼狈。 为首之人按住手掌上正在流血的伤口,走到沈禾面前抬起沈禾的下巴:“小娘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沈怀安的女儿又如何,不是还得乖乖的伺候我们爷几个!” 言罢,一行人拖拽着沈禾,步入了一条幽深的胡同之中,那里光线昏暗。 他们此刻已急不可耐,粗鲁地撕开了沈禾的衣衫,露出了他如玉般温润白皙的肌肤,在微弱的光线下更添了几分诱惑,引得众人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嘴角不自觉地溢出了垂涎。 沈禾瞪着几人:“我沈怀安的女儿,死也不受你们胁迫!” 说着,猛地一口咬在自己舌头上,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第33章 银面人 几人被沈禾的举动震得瞠目结舌,慌忙间一个自从衣襟上撕扯下一片布料,急匆匆地塞进了沈禾的口中。 “嘿,这小丫头片子,性子真够烈的!”其中一人不由得喟叹一声。 只见那块用以塞口的布,已然被鲜血斑驳浸透,方才发声之人慌忙又扯下一块干净布匹,替换了沈禾嘴中的那块,急声道:“大哥,咱们可得悠着点,莫真要闹出人命啊!万一真在咱们手里有个三长两短,这京城之地,只怕是再无咱们的容身之所了!” 突然静谧中忽有锐响撕裂长空。 一支轻盈的羽箭直挺挺的朝几人射来,直插入领头之人的手臂上,震颤间,仿佛连空气都为之一凛。 “老大!”几人惊呼! 那混混头目浑身一颤,惊恐之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紧握的沈禾。 沈禾顺势跌坐,双手忙不迭地扯去口中的布团,血,从她嘴角渗出,缓缓浸染了身下的衣裙,一片触目惊心的红,在这幽深的夜里更显凄厉。 一抹身影,悄然自幽暗狭窄的小巷深处掠出,宛如夜色中的一抹幽灵。 他面覆半张银色面具,遮掩了容颜,仅留下一双眼睛,深邃莫测。 身形挺拔如松,浑身散发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凛冽气势。 周遭的空气似乎都被他周身萦绕的愤怒情绪所冻结,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什么人?”混混头目强作镇定,声音中却难掩一丝颤抖。 银面人并未理会他的质问,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沈禾,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难辨的光芒。 紧接着,他缓缓抬手,腰间长剑应声而出,剑尖轻轻颤动,闪烁着森然寒光。 几个混混见状,心头一凛,纷纷亮出武器。 “胆敢搅扰老子的美事!”话音刚落,几个身影猛地向前冲去,如同一群蓄势待发的猛兽。 霎时间,一场混战在这片空间内轰然爆发。 银面人身形矫捷,宛若游龙,剑法更是凌厉无匹,每一招每一式都透露出森然的寒意。 那几个混混在他的面前,仿佛成了稚嫩的孩童,根本不堪一击。 刀光剑影交织,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在这激烈的交锋中,混混们的攻势逐渐变得凌乱,步伐也开始踉跄。 他们节节败退,银面人则越战越勇,如同一位不可一世的战神,将敌人一一击溃。 “你,你到底是谁?” “大哥,别再啰嗦了,咱们赶紧撤!”一旁的小弟焦急地催促。 “撤!”混混头子一声令下,随即,几个身影如同丧家之犬,在夜色中慌不择路,狼狈逃窜,只留下一串串杂乱的脚步声。 银面人并未继续追击,他迅速转身,步伐坚定地迈向瘫软于地的沈禾。 月光下,他的身影拉出一道长长的轮廓,显得格外沉稳。 他缓缓弯下腰,动作中带着不容忽视的细致与关怀,将一件柔软的黑色斗篷轻轻披覆在沈禾颤抖的肩头。 “抱歉,是我来迟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沈禾依旧呆坐在地上,此刻,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珍珠,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 其实在咬舌的那一刻她便已经后悔了。 她想起在幽冥天中家人的怨念声音,她想起幽冥天中那声音告诉她,她重生的缘由。 她不该如此冲动,她只要活着,只要活着! 只有活着,才能报仇,只有活着才能别人付出代价!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哪怕今日被玷污清白,她也要好好的活着,让那些想让她死的人看着她是如何好好活着的! 凭什么死的人该是自己! 隔着银色面具,银面人眼中的心疼怎么也藏不住。 银面人将她打横抱起,沈禾不自觉地依偎在他的怀中。 这人是谁?为什么要救她? 都不重要,她知道,在这个冰冷的夜晚,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她得救了。 沈禾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暖,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涌上心头。 银面人抱着沈禾,快步走向街角的医馆。 夜色深沉。 小巷里恢复了平静。 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 医馆的大夫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 他看到沈禾的惨状,连忙将她扶到床上。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沈禾依旧没有说话,只见依旧有血迹从嘴角流出。 大夫仔细检查了一下。 发现沈禾的舌头,竟然被她自己咬得鲜血淋漓。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对自己下手这么狠啊!”大夫一边止血,一边感叹。 沈禾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浑身颤抖不止。 她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银面人站在一旁眉头紧锁,从怀里掏出一块银锭,放在大夫的手中。 “麻烦您好好照顾她。” 大夫接过银锭,点了点头:“公子放心,老夫一定尽力而为。” 言罢便要离去,沈禾一把抓住他,用眼神告诉他不要走。 此刻,明明根本不认识的人,沈禾却只相信他。 银面人看着沈禾的眼神,似能读懂一般,点了点头坐在她身边:“好,我不走。” 大夫取过一碗药,递给沈禾:“喝下去,疼痛会少许多。” 沈禾接过药碗,什么也顾不得,一口全部喝下,似乎将自己舌上的血也跟着喝下,一股血腥味席卷而来。 喝过药后,沈禾只觉眼前慢慢模糊,大夫轻声道:“这药有安神的效果,你今夜受了惊,且安心睡一会。” 沈禾有些后怕,始终不敢闭眼,银面人轻轻握着沈禾的手,拍了拍。 如施了魔法一般,沈禾缓缓睡去。 她居然听不到他的心声。 这是睡去前沈禾想到的最后一句话…… 再次睡醒时,阳光已是明媚。 旁边坐着的银面人依旧握着沈禾的手没放开。 那人发现沈禾醒来忙问:“如何,还疼吗?” 沈禾摇了摇头,从喉咙深处吐出字来:“不疼了。” “休息好后,我带你去灵箬寺。” 那是父亲与姑姑在的地方。 现如今沈府的祖母单氏并非父亲的亲生母亲,而是父亲与姑姑的嫡母。 父亲的生母是沈府的贵妾,因病去世后便将父亲过继到嫡母名下。 每年这个时候,父亲与姑姑都会去灵箬寺祭拜。 这个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这些事他会知道? “你是谁?”沈禾沙哑着声音问,看着他银白色的面具后的眼睛,想要探究出答案。 第34章 阿笙 银面人那幽深的眸光,透过精致面具的眼孔,静静地锁定在沈禾的身上,毫无惧色:“我是谁不重要,想必单氏今日便会将你不敬祖母,深夜私逃的消息散播出去,你要赶在她们之前去找到沈将军把这件事说清楚。” 沈禾缓缓坐直了身子,目光中带着几分疑惑与审视,静静地打量着他。 昨日里因惊慌而纷乱的心绪,如今已沉淀为满腔的不解萦绕心头——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银面人敏锐地捕捉到了沈禾眼中的困惑,声音柔和而低沉:“我无意加害于你,然而,关于我的真实身份,我却无法向你透露分毫。此事,你无需再费心,当前最为紧迫的,是你的处境。” 沈禾心中暗自思量,的确,此刻并非追究此人身份之谜的时候。 毕竟,在那昨日生死存亡之际,是他挺身而出,将自己从危难中解救出来。 这份恩情,已足以证明他至少不会成为自己的敌人。 昨日…… 沈禾突然想起昨日他说的话:“抱歉,是我来迟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时医馆的大夫端了一碗粥回来,见沈禾醒了笑道:“姑娘醒了?喝口粥。” 沈禾接过大夫端过来的碗:“多谢。” 老大夫摆摆手,眼中满是慈爱:“可别谢老夫,要谢就谢你那位贴心的夫君。他昨夜寸步不离地守了你一整夜,这份深情厚意,老夫这把老骨头可是看在眼里。许久未见如此恩爱的小夫妻,老夫仿佛也随着你们年轻了几岁呢。” 言罢,大夫笑呵呵地转身去整理铺子,准备迎接新一天的生意。 沈禾闻言,脸颊上泛起一抹红晕,羞涩地低下头,目光落在碗中那碗清清淡淡的白粥上。 或许是大夫体贴她舌头痛,这白粥熬得极为稀薄,几口便轻松饮尽。 “吃完咱们尽快出发。”银面人轻声道。 “好。”沈禾点点头。 两人答谢过医馆的大夫后便出发。 两人并肩跃上马车,银面人轻挥马鞭,驱车径直奔向幽远的灵箬寺。 沈禾并未选择坐在马车内,而是并肩坐于银面人旁,微风拂过,带起两人的衣袂轻轻飘扬。 “昨晚之事,我心中满是感激。若非你出手相助,后果不堪设想。这份恩情,我始终未来得及说句感谢,谢谢你。” 银面人沉默片刻,并未言语。 沈禾见状,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不再追问你到底是谁,可我总要知道恩人叫什么。” “驾!” “看样子咱们还要相处一段时间,我要怎么称呼你呢?” “叫我阿笙。” “阿笙?哪个笙?” “怅望银河吹玉笙,楼寒院冷接平明。” “不须浪作缑山意,湘瑟秦箫自有情……阿笙。” 沈禾的目光轻轻落在阿笙的侧颜之上,即便半张脸庞被银色的面具悄然遮掩,也丝毫未能藏匿住他那一身凛然正气与英挺气度。 只是,那抹银光在绚烂日光的映照下,无端地添了几分冷冽与不可触及的距离感,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沈禾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抬起,轻轻向着那抹闪耀的银色探去,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引力牵引 。阿笙眼疾手快,温柔却坚定地捉住了她即将触碰面具的手,嗓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是谁信誓旦旦地说,不再对这事儿穷追不舍了?” 沈禾微微一笑,眸中闪烁着几分调皮与歉意:“真是抱歉,你这面具太过引人注目,美得让人心动,我忍不住好奇,想看看它是否是纯银的。” “……坐好。” 阿笙一路驰骋,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灵箬寺。 “快去,这里有你父亲和姑姑,我也就放心了。”阿笙将沈禾送到灵箬寺内。 “说多少个谢字都是轻的,希望有机会能再见你。”沈禾真心的说。 “会的。” 说罢,阿笙驾车而去。 入到灵箬寺的沈禾没有先见沈怀安,而是选择先见沈黎琴,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与沈黎琴听。 沈黎琴闻言,怒气冲冲,脸色铁青:“这单氏,简直是愈发肆无忌惮了!” “这些年单家在江南的生意越做越大,也导致单氏在家中越发飞扬跋扈,家中的事如今又有祖母做主,她自然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早便说让琴伊跟着你,你偏不听,非让她来陪我,还说什么在家能有什么事,如今看来在家中才最危险!” “好在我安然无恙,说明我还是有福星照着的。” 沈黎琴温柔地轻抚过沈禾如丝般顺滑的长发,眼中满是心疼与怜爱:“我都明白,你心里委屈了。你这么说,无非是想让我别太担心。” “姑姑,来的路上我也想了许久,现在我拿不出这件事与单氏有关的任何证据,家里的人如今只怕也已经统一口径,这件事我只能吃哑巴亏。” 沈黎琴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那这件事你打算便这样过去了?” 沈禾长睫挑动:“当然不会,自然会留着最后一起发作。如今我需要姑姑的一个信,便说是寺院的高僧说了,有个道场必须我在,所以你的人昨晚连夜将我接走,便没来得及与祖母商议。” “如此一来单氏便不能以深夜出走的理由坏了你的名声了。” “是。至于其他的事,不急,总有一天我会一起讨回来!” 沈黎琴按照沈禾所说让暗卫以最快的速度将信传回沈府,沈娇将信一口气撕碎丢在地上。 “母亲!这事便要这么算了吗?” 单氏看着满地的碎纸冷声道:“这个沈禾命怎么这么大?” “我们便当没有看过这封信,还按照原计划不就成了。” “蠢材,沈黎琴会这样说,明显是沈禾已经去找她了,有沈黎琴给她作证,我们若还是将这脏水泼出去,只会落个诬陷的罪名。而且你父亲与她同在,若我们真的传出什么风声,她在你父亲身边,你父亲自然信她要多些。这件事也只能如此了!” 沈娇狠狠地拍在桌子上,手掌心微微麻木着疼,此刻汹涌而来的嫉妒心让她顾不得这许多:“我就不信,她每次都能这么幸运!” 第35章 拜师 沈禾一行人踏回沈府门槛,单氏等人虽面挂笑意,那股汹涌的敌意,未被丝毫掩饰。 恰在沈禾与沈娇错身瞬间,沈娇的话语如寒风掠过湖面,带着不容忽视的刺骨凉意:“长姐的命,可真是比顽石还硬。” 沈禾心中暗自冷笑,这世间的生死轮回,她已历经过一次,还有什么能轻易将她击溃? “多谢妹妹的美意,我定会如你所言,长长久久地在这世间驻足。” 沈娇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闪烁着挑战的火花:“那我们便拭目以待。” 穆奇志处。 沈禾被吴勇引至穆奇志的地界,一踏入院落,便见四名男子跪伏于地,上身裸露,肌肤上密布着新旧交织的伤痕,显得格外刺眼。 他们身后,各自立着一人,手持藤条,毫不留情地抽落在几人的背上,伴随着皮肤撕裂的声响和撕心裂肺的哀嚎。 沈禾定睛一瞧,心中顿时燃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怒火,那四张面孔,正是那日欺侮她的那四个小混混。 怒意瞬间冲击她的胸腔,使得她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穆奇志悠然自得地端坐于四人围成的圈中,轻轻品着手中温热的茶。 忽见沈禾进来,他连忙含笑示意,邀她至自己身侧落座:“来,妹子,坐。” “大哥。”沈禾轻启朱唇,唤了一声穆奇志,而她的目光却如利箭般,冷冷地扫过面前的四人。 穆奇志缓缓放下茶杯,目光变得锐利,直视着眼前的四人,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说,是哪位高人指使你们,胆敢对我的妹子下手?” “志哥!志哥!求求您,我们错了!不知道沈姑娘是你妹妹啊!咱们,咱们从未听说啊!” “啪”的一声,又是一鞭抽打下来,几人嚎叫着。 “不是我妹子就能随便欺负了?我穆奇志虽算不得好人,但也绝不容许有人在我的地盘干这种勾当!” 随着一声轻响,一把雕琢精致的匕首悠然落在桌面上,穆奇志用眼神示意沈禾。 沈禾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冰冷的匕首柄,随即优雅地将其从桌上拾起。 她拿着匕首走到几人面前,摘下包裹着利刃的黄宝石鞘,那匕首虽小,却能感受到匕首的锋利。 “我只想知道,”沈禾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是谁指使?” “姑娘,我真的不知道,那人给了我们一百两银票,让我们……让我们……沈姑娘!我们错了!我们真的知错了!” “噗哧”沈禾将匕首刺入为首之人的大腿。 “啊!!!”那人撕心裂肺地喊。 “这个答案,我不满意!” “是,是一个女人……” “噗哧”血喷到沈禾的手上,沈禾从袖中取出帕子,在手上擦拭。 “真的……沈姑娘……是个女人,可是我们不认识她啊!她给的钱多,我们拿钱办事,我们真的知错了!” 沈禾边整理着匕首上的血,边看着眼前的人,那人眼中充斥着对死亡的恐惧。 人类面对死亡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无能。 “我不满意!”沈禾笑着看着他。 好在这人还算聪明,看着沈禾的样子忙说:“姑娘,姑娘你说是谁,便是谁!我都认!” 沈禾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头看向穆奇志:“大哥,帮我给他们写个认罪书,签字画押,还得辛苦大哥养他们一段时间,我自有用处。” “得嘞!”穆奇志挥挥手,几人被几个大汉带走,哭咧咧地喊个不停。 “妹子,让你受委屈了。你身边没有个能保护你的人可不行,明天我派几个人去沈府专门保护你!”说着指向身后几个膀大腰圆之人,一脸凶神恶煞之象。 沈禾噗哧一笑:“大哥,你这几个人哪是保护我,不知道的以为是找我讨债的。大哥放心,经过这次事情我也知道,需要留个暗卫在身边,且放心。” “成。”说着将一块铜牌递给沈禾,“这是我的牌子,你大哥我在黑道上也算是小有名气,再遇到这样的事亮出这块牌子,认识的会给我这个面子。” “好。”沈禾并没有客气,将牌子收起来,的确,在黑道上她或许需要这样的帮助,“多谢大哥!” 穆奇志悄然安排了人手,将沈禾安然护送回了沈府的大门前。 正当沈禾踏入府邸的门槛,一抹身影不经意间跃入他的眼帘——那人斜倚在沈府威严的石狮旁,一袭青衫随风轻扬,尤为引人注目的是他面上的银色面具,在夕阳余晖下闪烁着神秘而冷冽的光泽。 此人,正是阿笙。 沈禾缓缓步近,轻声问道:“是在等我?” 那人轻轻点头,手中紧握着一物,随即递至沈禾面前:“是的,这个,是给你的。” 言语间,一枚扁平而长的银质牡丹发钗映入眼帘,其色银光闪烁,牡丹花形雕琢其上,虽不张扬,却也透着几分雅致。 沈禾疑惑地接过这突如其来的礼物,细细打量。这发钗看似平凡无奇,既无繁复华美的雕饰,亦非巧夺天工之作,只是简简单单地散发着淡淡的银光。 正当沈禾心中满是不解之时,阿笙微微一笑,手指轻巧一动,牡丹花形的钗头竟缓缓旋转而脱,露出了隐藏其下的秘密——原来,这发钗之内,竟巧妙地藏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虽然小,但关键的时候能防身。” “真是特别,多谢!我竟不知有这样精巧的武器。”说着将牡丹插回,将发钗插在头上。 “注意安全。”阿笙留下这句话便要离开。 “等等。”沈禾喊住他。 “你教我些防身术,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阿笙回过头看向沈禾:“为什么是我?” “嗯?” “你府中有功夫的侍卫有许多,宫中也有,为什么要我教?” 是啊,为什么呢? 沈禾自己也说不清。 这个人,身份不明,长相不明,但,她却格外信任他。 有种莫名的亲切和安全感。 “他们的武功哪里比得过你,拜师还是要找高手才是。你教我一些一招制敌的方法,关键时候说不定能救命呢。” 阿笙犹豫了片刻:“好,但今日不行,过些时日我来找你。” “好,我等你。” 看着阿笙离开的背影,沈禾心中留下了一片安然。 第36章 宫宴 终于,中秋宫宴的佳期悄然而至,沈家上下皆身着华服,璀璨夺目。 沈黎琴轻柔地为沈禾披上那件精心筹备已久的银杏叶刺绣宫装,谷雨与小暑在一旁协助,边忙碌边由衷赞叹:“姑娘这一装扮,真真是如花似玉,美得不似凡人。” 沈禾嘴角勾勒出一抹淡雅的微笑,宛如晨曦初照,温暖而不刺眼。 沈黎琴亦含笑回应:“可不是嘛,阿禾平日里素面朝天,不施粉黛,这一番精心打扮之下,竟是如此令人眼前一亮。” “姑姑,今年您还是决定不去吗?”沈禾轻声问道。 沈黎琴轻轻摇头,目光柔和却坚定:“你们去,玩的开心些。” 这么些年姑姑从不踏足皇宫,各中缘由沈禾也不曾多问。 沈禾点了点头,收拾好后便与家人一同入宫了。 中秋之夜,月华如练,一场盛大的宫宴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拉开序幕,王公贵戚们身着华服,翩然而至,共襄盛举。 殿内烛火辉煌,映照着流光溢彩的装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与欢声笑语。 沈禾在去给太后请过安,说了些家常,便告假道:“太后娘娘万福金安,臣女斗胆,欲往偏殿探望随心与妍儿两位妹妹,望娘娘恩准。” 太后闻言,眼中满是慈爱与理解:“好孩子,去,哀家知晓你心中挂念她们。你们姐妹情深,实乃难得。” 沈禾闻言,心中一暖,再次福身行礼。 宫闱深处,长廊宛若游龙,蜿蜒伸展,其上雕梁画栋,色彩斑斓,美不胜收。 沈禾轻提着繁复的裙摆,步伐匆匆。 一个转角处,与一人相撞。 “哎哟!”一声轻呼,沈禾身形微踉,向后趔趄。 “小心。”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稳住了她的身形。 沈禾抬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轮廓分明、俊逸非凡的脸庞,正是萧景迟。 六殿下萧景迟的身影刚映入眼帘,沈禾便连忙福身行礼:“六殿下安好。” 萧景迟一见是沈禾,眸中瞬间亮起了喜悦的光芒,语调轻快中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欢欣:“姐姐!真是巧遇!你这是要去哪呀?” 沈禾温柔一笑,答道:“我正打算去舞坊一趟,瞧瞧随心与沈妍。” 闻言,萧景迟立刻露出一副央求的神情,撒娇道:“我也好想去,姐姐就带我去嘛!” 望着他那副纯真无邪的模样,沈禾心中一软,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意:“好,那咱们就一同前往。” 两人并肩漫步于宫内的曲折回廊之上,微风轻拂,带来一丝丝不易察觉的香气,那味道莫名的熟悉。 舞坊深处,沈妍步伐匆匆,在原地焦急地踱来踱去。 虽然上了妆,脸色依旧有些惨白,对登台前的紧张让她整个人都忐忑不安。 陈随心在一旁,正细致地整理着身上的舞衣,她抬头望向沈妍,眼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嘴角勾勒出一抹柔和的笑意:“阿妍,你无需紧张,这几日嬷嬷也在说你进步极大,是众人中极突出的,今日定能绽放光彩,无需忧虑。” 然而,沈妍的眉头依旧紧锁:“可是……万一……” 正当这份紧张情绪在空气中缓缓蔓延之时,沈禾走进来拉起沈妍的手:“阿妍,别紧张。” 【好怕……出丑……】 沈妍一见沈禾,心中的慌乱瞬间找到了依靠:“长姐,我真的好怕……” 沈禾轻声细语地安抚着:“你的舞其实相当出色。”她提及随心,“随心告诉我,你练习时极为专注,只消持续这份努力,收获自会如期而至,安心。” 沈妍闻言,心中的忐忑稍稍平复。 此时,沈禾留意到严青义静立一侧,目光牢牢锁定在陈随心的身影上,不曾移开分毫。 他眉宇间拧成一团,似乎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更为紧张。 沈禾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缓缓踱步至严青义身旁,轻声说道:“别太担忧了,我已知你安排得极为周全,里里外外检查得一丝不苟,定不会再有半点疏漏。” 严青义的神色却依旧凝重,那份不安难以轻易消散。 沈禾陪着二人又练习片刻,马上要到宫宴的时辰方才离去。 宫宴上,人们陆陆续续地坐好,皇帝,皇后,太后入座,场内安静下来。 皇帝举起酒杯:“今日中秋佳节,朕与诸位爱卿,共赏明月。” 他环视一周:“在座的,都是朕最看重的人。不必拘谨,尽情享乐。” 众人纷纷举杯,齐声高呼。 “皇上圣明!” 宴会正式开始。 丝竹之声再次响起,悠扬婉转。 舞姬们鱼贯而出,翩翩起舞。 席间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众人都在期待着今晚的重头戏——飞天舞。 终于,音乐声骤然一变,变得激昂高亢。 一袭白衣的陈随心,从天而降。 她身姿轻盈,宛若仙女下凡。 长长的水袖,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与柔美。 众人看得如痴如醉,纷纷赞叹不已。 “不愧是陈家大姑娘,这舞姿,真是绝了!” “是啊,简直就像是真的仙女一样!” 陈随心一舞完毕,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紧接着,沈妍等一众人登场。 沈妍在众多女子中虽不算出众,但舞姿柔韧,却也是一道风景,也别有一番风味。 “没想到沈家的庶女,跳得也这么好!” “是啊,看来这沈家,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这沈妍,如今看来也不输一众嫡女啊!” 沈妍隐约听到众人的赞扬,不知不觉间眼泪从眼眶中滑落。 小娘,我终于为自己挣得一丝曙光! 飞天舞结束后,众人换下宫服回到宫宴上,接受皇帝赏赐后各自回到各家身旁。 这时沈娇给了沈妍一个眼色,沈妍还沉浸在方才的兴奋中未缓过神来,接收到沈娇的暗示,心下一颤,深深吐了口气端起杯酒,二人走到沈禾面前。 “长姐,我与妍儿一起敬长姐一杯酒,今日妍儿也算为咱们沈家挣足了面子,都是当日长姐相让的功劳,咱们姐们三个一同喝一杯。” “长姐,这杯酒,敬你,谢你。”沈妍看着沈禾,眼中满是真诚。 沈禾笑着接过酒杯:“都说了,咱们姐妹三人都是沈家的女儿,妹妹一举成名,姐姐脸上也有光。” 说罢一饮而尽。 沈娇看着沈禾空了的酒杯,撇了沈妍一眼,得意的笑着。 第37章 醉酒 沈禾轻抿一口,酒液滑入喉间,沈禾眼眸微转,坐下后,片刻扶住额头,眼睛缓缓闭起:“这酒,竟让人头有些发晕……” “长姐?”沈妍的声音里满是忧虑,低声问着。 沈禾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就是有些头晕,这里的空气太闷了……” 见状,一旁正在与人说话的沈娇连忙上前,一手轻轻搭在沈禾肩头:“长姐,看你这样子怕是醉了,不如我们去花园中透透气,或许能让你清醒些。” 沈娇抬眼望向沈妍,沈妍默契地点了点头。 两人不知,一双眼睛远远的望向这边。 姐妹俩小心翼翼地搀扶起略显踉跄的沈禾,沈娇对沈怀安道:“父亲,长姐似乎有些微醺,我们打算扶她去花园中散步醒醒酒,很快就回来。” 沈怀安的目光在沈禾身上停留了片刻,眉宇间透露出几分忧虑,但见有两位妹妹贴心陪伴,便觉也无碍:“也好,你们务必小心照看。” 姐妹俩恭敬地应了声,带着沈禾缓缓退出宴会。 临行前,沈娇不经意间向萧景壬投去一瞥,两人之间,一个简单的点头,彼此已心知肚明。 月光如洗,轻柔地洒落在繁花似锦的花园里。 沈禾的步伐略显蹒跚,头微微倾斜,倚靠在了沈妍的肩头。 “长姐,小心些。” 沈禾轻轻摇了摇头,声音细若游丝:“我……需要休息会……” 随后,她缓缓挪动着,靠在一棵大树旁。 沈娇与沈妍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无需多言,两人便默契地搀扶起沈禾,小心翼翼地将沈禾带离了御花园。 不过须臾,三道人影悄然浮现于御花园东南隅的厢房之前。 这厢房与宫宴仅一墙之隔,即便是站在这厢房门外,那宴会中杯盘狼藉、笑语欢歌的声响也隐约可闻。 两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中间之人脸色微红,口中缓缓说着:“好热……好热……” 二人缓缓将其安置于床上。 沈妍将床上之人安顿好,起身将屋内烛火逐一熄灭。 霎时间,屋内陷入了一片深邃的幽暗,唯有窗外一抹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床上,隐约可见床上躺着一美人。 这时,门扉轻启,一位男子缓步踏入,沈妍见状,连忙欠身行礼:“三殿下。” 来者正是萧景壬。 萧景壬轻轻抬手,示意沈妍。 两人匆匆低头步出厢房。 萧景壬走到床前,轻轻拂过床上之人的脸颊,低语道:“阿禾,我早说过,你早晚是我的。” 床上之人额头已有微微细汗,呢喃着:“好热……好热……” 萧景壬邪魅一笑:“阿禾,等我,这就帮你!” 说罢,一把将自己的衣服褪去,急不可耐的伸手去解那女子的衣服,雪白的肌肤露出来,在小巧的肚兜下显的更加诱人。 萧景壬已完全等不及,扑身将女子压在身下。 厢房外,沈妍驻足,望向身旁的女子,轻声细语道:“姐姐,我先回宫宴。” “好。”女子轻声应允。 沈妍再次不自觉地望向那扇半掩的厢房窗棂,月光下,屋内隐约传来阵阵低沉而模糊的呻吟。 回归宴席之间,单珠玉瞥见沈妍回来,心中已然明了事情已成,故作关切地问道:“你长姐可还好?” 沈妍微微一笑,答道:“长姐酒意上头,在御花园中醒醒酒。” 单珠玉闻言,轻轻颔首,眼角余光扫过皇后身侧侍立的宫女。那宫女心灵神会,不久便悄然移至皇后耳畔,低语数言。 皇后温婉地望向太后,轻声细语道:“太后娘娘,太医曾嘱咐,久坐恐会令您腰部不适,臣妾特地在南厢房为您预备了一间休息的地方,不知您要不要小憩片刻?” 太后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几分慈爱与欣慰:“还是皇后细心周到,也罢,哀家确实有些倦了,便去歇息一番。” 皇后闻言,连忙恭敬地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太后。 殿内众人见太后与皇后起身,皆连忙随之站起,神色恭敬。 太后环视一圈,语气中带着几分和煦:“哀家略感疲惫,皇后陪哀家出去走走,诸位不必拘礼,尽情享乐便是。” 言罢,太后在宫女的细心搀扶下,缓缓步向殿外。 单珠玉见状,急忙跟上,步伐轻快地与皇后并肩而行,巧妙地附和道:“臣妇似也有些微醺,愿陪太后与皇后娘娘散散步。” 皇后轻轻颔首,以示应允,而太后则未置一词,神态悠然。 单珠玉遂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皇后,缓缓步出殿门。 殿外,一轮明月高悬,银辉洒满大地,景致宜人,分外应景。 一行人悄然行至厢房门外,几位宫女正欲轻启朱门,忽然间,屋内传来阵阵男女细语声,带着不可言喻的旖旎。 宫女们的手僵在半空,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定住,彼此交换了一个错愕的眼神,再不敢妄动分毫。 即便是历经世事、年岁稍长的太后,脸颊也不禁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眼中闪过一抹尴尬与不悦。 单珠玉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与惊讶,轻声问道:“这……究竟是何情形?” 皇后秀眉紧蹙,眉宇间透露出几分不可置信与威严:“宫中怎会有如此不成体统之事……” 太后此刻已是怒意渐显,虽压低嗓音,却字字掷地有声,不容置疑:“开门!” 几位宫女这才敢推开门。 屋内,因一道精致的屏风相隔,外头的动静竟未引起屋内人的丝毫注意,那颠鸾倒凤的声音此刻格外清晰,让在场的人有的脸色通红,有的忍不住偷笑。 侍女们匆忙间点亮了室内的烛火。 屋内人,此刻方才惊觉外界的不速之客。 “什么人?”男子的声音传来。 话音未落,太后一行人疾步走入内室。 目光所及之处,衣物散落一地,杂乱中透露出方才的激情。 空气中,仍旧残留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暧昧。 太后已气得用手抚着胸口,单珠玉一路当先,快步走到床帐前,一把拉开床帐。 “什么人,敢在皇宫大内行苟且之事!” 帘帐拉开,帘内的两人赤身慌忙地用被子盖住身体。 待看清二人面孔后,所有人俱是震惊在当场。 第38章 布局 单玉珠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如雪,双唇翕动,半晌却未能吐露半个字来。 床上那两道身影,赫然便是萧景壬与沈娇! “阿娇……你……你!”单珠玉的话语在舌尖打颤,手指颤抖地指向沈娇,一时间只觉眼前一阵眩晕,天地仿佛都颠倒了起来。 不是说好的该是沈禾吗?为何眼前这一幕,却与预想中的大相径庭?再者,那立于身旁的男子,怎会赫然便是萧景壬! 萧景壬心头猛地一颤,不由自主地转过身,目光紧紧锁住身旁的女子,心中瞬间好似被千斤重石压住,直坠深渊! 怎会变成了沈娇? 理应是沈禾才对! 沈娇与单氏曾经密谋在中秋宫宴借一名侍卫之手,玷污沈禾的清白。 而萧景壬知道此事后,偷偷说服沈娇,与其找侍卫,何不顺水推舟,将这桩“美事”成全予自己? 毕竟,皇后曾金口玉言,许下承诺:只要萧景壬能娶得沈禾为妻,嫡子之位便是他的囊中之物。 这对于渴望权势的他而言,无疑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作为宫中之人太明白不过,在中秋宫宴这样的场合,一旦发现他与沈禾纠缠在一块,无论是谁自然会默认他们二人之事。 即便是权倾一时的太后,在那样的情况下,也不得不权衡利弊,为了维护沈禾的名节,对外只能宣称二人早有婚约,以此来掩盖这段突如其来的“风流韵事”。 如此一来,萧景壬不仅能顺利抱得美人归,更能一举夺得嫡子之位,真可谓一举两得。 萧景壬一早便精心布局,说服了沈娇,在中秋宫宴上对沈禾暗中施下春花散。 他深知沈禾的性子,若贸然用强,沈禾定会奋力反抗,到时自己恐难以全身而退,甚至可能背上强暴的恶名,遗臭万年。 而春花散,这味奇药只会令女子情思迷乱,身不由己。 即便事后沈禾惊觉清白已失,也只会在混沌中误以为自己是在酒醉后的迷乱中,做出了错事,断不会大声张扬,更无从追究。 如此,他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达成目的,一切安排看似天衣无缝。 然而……然而,竟是沈娇?! 太后手抚胸口,怒气冲冲地吼道:“快去传沈卿来见哀家!哀家倒要亲自问问他,究竟是如何管教女儿的!” 身旁的宫女闻言,只好马上应承着,回到宫宴将沈怀安叫到厢房。 此刻,沈禾悠然踱步至厢房前,眉宇间流露出一抹好奇:“这是怎么了?” 沈禾轻轻迈进门槛,目光所及之处,不禁令她神色一变,连忙长袖轻掩:“二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娇闻言,这才恍如从梦中惊醒! 原本,她精心布局,意图借沈妍之手,让沈禾饮下那特制的药物。 只因她深知,近来沈禾防备之心甚重,唯有沈妍递来的酒,沈禾才会毫无戒备地一饮而尽。 沈禾喝下沈妍递过来的酒,明明已经开始头晕,沈娇沈妍二人将沈禾带离宫宴,可在御花园内,自己突然被一阵香粉迷晕,再醒来时已是发现萧景壬在自己身体上挥汗如雨。 那时自己意识恍惚,只以为是萧景壬又来找自己。 直至太后那威严的身影猛然撞破殿门,沈娇方如梦初醒,意识到这仍是中秋宫宴! 原来如此!她竟被沈禾算计了! 沈娇心思电转,迅速在脑海中编织着对策,誓不能让沈禾如此轻易的置身事外! 沈娇立刻哭了起来,裹着被子跪到地上:“太后娘娘!是她!是沈禾!是她给我灌了酒,臣女不知发生了什么!臣女……求太后娘娘还臣女清白啊!” 皇后原本是与萧景壬配合,在今日用这样的方式顺利地促成萧景壬与沈禾的婚事。 可是如今看来所有人都被沈禾摆了一道。 再听沈娇这番话,皇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暗骂真是个蠢材。 太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言语间带着不容忽视的寒意:“你的意思,莫非是阿禾暗中设计,将你灌得酩酊大醉,再悄无声息地送上了景壬的床榻?难道说,景壬与阿禾,竟是同谋?” 沈娇闻言,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仿佛被冬日里的寒风猛然侵袭,失了血色。 她不由自主地转眸望向一旁的萧景壬,只见他面庞同样毫无血色,白得惊人,仿佛连呼吸都为之凝滞。 是啊!无论是什么缘由,说到底罪魁祸首还是躺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若不是这男人,饶是多少人算计,也算计不了什么! 可偏偏这个男人是萧景壬! 若是沈娇将这件事推到沈禾身上,便是说萧景壬与沈禾一同算计了沈娇的清白。 如此一来,萧景壬也脱不了侮辱世家女的罪名! 沈娇咬住下唇,不敢再说话。 沈禾见状,幸灾乐祸的表情稍纵即逝,忙跪下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明鉴!臣女今日不胜酒力,在宴会上两个妹妹送我到御花园小憩。怕扰了两个妹妹的兴致,臣女略坐便让两个妹妹回去了。可是回去后两个妹妹到底去哪了,臣女确实不知啊!” 太后自然是相信沈禾的,怒道:“作为世家嫡女,勾引皇子,行苟且之事,还将此事推卸给自己的姐姐!简直不可理喻!沈怀安在何处!” 此时单珠玉反应过来,赶忙跪下:“太后娘娘!臣妇了解自己女儿,阿娇绝非如此轻浮之人,还请太后明鉴啊!” 单珠玉此刻务必要将沈娇摘出来,否则沈娇此生便毁了! 皇后看了一眼萧景壬。 萧景壬迅速在脑海中权衡着当前的局势,心中已然明了,自己面前摆着两条路。 其一,便是坦然承认与沈娇早已情愫暗生,今夜宫宴上的失控不过是情感洪流的一次决堤。 如此选择,他或许会被世人贴上一个风流王爷的标签,但终归不过是名声上的些微损失,大不了,他便顺应时势,迎娶沈娇为正妃。 然而,若依单珠玉与沈娇所言,自己竟是与沈禾联手设局,那性质便截然不同,瞬间从一段风流韵事转变为了一场精心策划的强暴丑闻。 这罪名,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萧景壬缓缓抬眼,正好与沈禾那锐利如冰刃的目光相遇。 那一瞬,他仿佛能穿透对方的眼神,窥见其背后深藏不露的决绝与冷硬。 萧景壬不自觉地咬紧了下唇,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 他真的小瞧她了! 第39章 证人 此刻,沈怀安与沈妍匆匆踏入屋内,一脸焦急。 沈怀安走过屏风,目光掠过屋中众人,最终定格在裹于被褥之中、跪于中央的萧景壬与沈娇身上,以及那张显得有些凌乱的床榻。 沈怀安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沈禾昔日所言——萧景壬心中所系,乃是沈娇。 这突如其来的事故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令他心头一震。 然而,他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很快便稳住了心神,急忙跪在太后面前,沈妍见状同样跪下。 沈怀安满面羞愧,低首恭声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在上,微臣教女无方,以致闹出这等事端,实在有辱门楣,恳请太后娘娘降下责罚,以儆效尤。” 单珠玉一听沈怀安此言心头一紧,连忙道:“主君此言差矣!此事娇儿实在是无辜,娇儿向来乖巧,从不做逾矩之事,还望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明察秋毫,为娇儿伸张正义,主持公道啊!” 沈娇紧咬着唇瓣,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之间,竟是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是好。 单珠玉见沈娇沉默不语,心中焦急万分,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娇儿向来对酒水无多承受之力,方才宴席之上,沈禾那丫头竟是不依不饶,一味地给娇儿斟酒,这才致使娇儿落入他人圈套!” 沈禾闻言,语气陡然变得严厉起来,字字铿锵:“大娘子言语间还需三思而后行!试问方才宴席之上,究竟是谁在给谁灌酒?在场众人皆有目共睹,分明是两个妹妹主动前来向我敬酒,而我因酒力不胜,被她们二人搀扶而出,此事爹爹亦是亲眼目睹,难道不是吗?” 沈娇闻言,整个人如遭雷击,愣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 原来,那时的沈禾居然是清醒的! 单珠玉仍是不依不饶,辩解道:“谁又能知晓你是不是故意装醉,离了宴席便对我娇儿心生算计!” 沈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反驳道:“大娘子此言,岂不是在颠倒黑白!宴席之后,阿妍可以为我作证。我于御花园中稍坐歇息,两位妹妹则各自返回了宴席。” 沈妍闻言,怯生生地抬起头:“是……长姐她确实多饮了几杯,我与二姐便陪着她出来坐坐。后来,长姐说她想自己静一静,我与三姐便先行回了宴席。可走到半路……三姐突然说有旁的事要办,便没与我同回。至于三姐去了何处,我……我也不清楚。” 沈妍的话越说声音越小,但看着太后的眼神却是异常坚定。 单珠玉急步趋至沈妍跟前,猛地拽住她的衣襟,抬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怒斥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是谁借了你熊心豹子胆,竟敢编排起你嫡姐的不是来!” “大胆!”太后凤眸一凛,厉喝出声,声如寒冰,震颤殿宇。 单珠玉闻言,心头猛地一颤,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太后娘娘明鉴!臣妇这庶女素来上不得台面,满口胡言乱语,她的话如何能信啊!” 沈妍的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扑簌簌滚落,她哽咽着辩白:“我绝无半点污蔑姐姐之意!” 沈禾见状,连忙将沈妍护在身后,神色坚定地对大娘子道:“大娘子!阿妍不过述说了三妹并未与她同行返回宴会的事实,何以就冠上了污蔑之名?她们二人究竟是一同归来,还是阿妍孤身返回,宴会上众多宾客之中,定有人目睹真相,一问即明!大娘子如此急切地对阿妍动手责罚,莫非是心中已明了阿妍所言非虚?” “即便如此,谁又能保证,不是你在那贱人重返宴会之后,暗地里对我阿娇使绊子?”单珠玉的目光如刃,狠狠地剜向沈妍,心中惊愕不已,她从未料到,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沈妍,竟会在此刻立场鲜明地站在了沈禾那一边。 “姐姐!姐姐你去哪儿了,让我好找!”此时,一阵清脆而焦急的呼唤打破了室内的紧张氛围,萧景迟身着鹅黄色宫装,轻盈步入厢房,带着几分急切与期盼。 “姐姐,原来你在这儿!”一见沈禾,萧景迟面上的忧色瞬间被喜悦取代,他欢快地拉过沈禾的手,仿佛所有的烦恼都随着这一握烟消云散。 沈禾以一抹匆忙的眼神悄然向萧景迟示意,眉头轻蹙,缓缓摇了摇头。 萧景迟闻此,连忙转身,视线落在了一脸肃穆的太后身上,不解地问道:“姐姐,你为何跪在此处?祖母,难道姐姐做错了事吗?是因为陪我在这御花园嬉戏的缘故吗?祖母,您千万别责怪姐姐!那宫宴实在太过沉闷,景迟实在不喜欢待在那里,是景迟遇到了姐姐,央求着姐姐陪我来御花园玩耍的!祖母,求您别怪罪姐姐!” 单珠玉闻言,顿时怒目圆睁,眼中似有火光在闪烁! 此刻,萧景迟无意识间,已然站成了沈禾最坚实的后盾,成了她最有力的人证,证明了事发之时沈禾与萧景迟二人一直在御花园中! 萧景迟虽然心智不全,但正因如此,说的话可信度却极高,因为他的话不会掺杂任何阴谋诡计的成分,如同孩童一般单纯真实! 霎时间,屋内静谧得连呼吸声都仿佛停滞。 沈禾轻轻侧首,目光掠过那张古朴的床榻,声音柔和而沉稳地响起:“阿禾心中有一疑惑,阿禾虽待字闺中,未涉世事,但关于男女之情,太后娘娘早已遣嬷嬷悉心点拨,让阿禾略知一二。” 太后轻轻颔首,心中暗自思量,原以为阿禾会在自己的寿宴之上,向萧景壬殿下提出婚嫁之请,故而早于先前,便吩咐了宫中的资深嬷嬷,为阿禾细细传授那夫妻相处之道。 “阿禾心中有一疑惑,不论其中是何缘由,眼见今日二妹与三殿下已有鱼水之欢,只是……”她微微一顿,语气中带着几分探寻,“那床榻之上,为何未见落红呢?” 第40章 定亲 一句话,如一震惊雷震惊全场人! 就连萧景壬的眼睛都瞪得老大! 那是因为沈娇早已是他的人! 太后轻轻向身旁侍立的宫女递了个眼神,那宫女心领神会,悄然步至床榻边沿,轻巧地掀开了覆盖其上的锦被与散落一地的衣物。 床榻之内,一片素白无瑕,仅在细微之处留有几抹不易察觉的汗渍。 沈娇的脸色霎时间如同调色盘般交错变换,眼眶中蓄积的泪水终于决堤而下,顺着脸颊无声滑落。 她的心中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啃噬,绝望与悔恨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束缚——完了,一切都完了! 即便确凿证据指明今日之事乃沈禾一手策划,也改变不了她已非清白之身的残酷事实! 一旦此事尘埃落定,何人还会去深究今日背后的真正缘由?只要“不洁”的污名牢牢贴在她身上,世人只会片面地认为,今日种种,不过是她先行的诱惑罢了。 眼下,唯一的期盼,便是萧景壬的心中仍能留有她的位置,愿意救她! 萧景壬紧咬牙关,目光坚毅地投向沈娇,心中已然明了,此刻他们二人已至绝境,再无退路可言。 唯有承认与沈娇早已有情,或许还能搏得一份勇于担当的美名,至少,能换来沈怀安的一份感激之情。 萧景壬磕头道:“祖母,皇后娘娘!儿臣心仪沈家二姑娘已久,早已同沈将军与沈家大娘子下了聘,只不过未来得及与宫中提及,想等合适的机会请旨方不算委屈二姑娘,这才没有告知祖母与皇后娘娘,还请祖母恕罪!” 沈怀安心下明了,这无疑是唯一能够兼顾周全的解决之道。 承认他与沈娇之间早已私定终身,而今不过是青春男女情感难以克制的自然流露。 只要沈娇嫁予他为妻,她的名声便可安然无恙。 此时此刻,沈怀安心底竟莫名生出一丝对萧景壬的感激之情。 太后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沈怀安,缓缓问道:“果真是如此吗?” 沈怀安微微垂首,眼角余光掠过一旁的萧景壬,恭敬地答道:“回太后,确是如此。三殿下早已向臣表明了与阿娇的心意,并且已经备下了聘礼,只因尚未通过内务府正式行文,故而未曾对外张扬。” 太后哪里不明白这不过是两个人的权宜之计,但当下也没有揭穿的必要,毕竟这样的皇室桃色丑闻传出去也不好听。 “既然如此,哀家回去便与皇帝说明此事,择吉日让二人完婚。只不过即便如此,沈家姑娘也太不自重了些,沈卿还是要好生管教才是。” “太后娘娘所言极是!臣定当严加管教!” 太后瞧了一眼呆坐在一旁的沈娇,单珠玉拉了沈娇一把,二人叩头道:“多谢太后,皇后娘娘。” 太后看了一眼屋内众人,对沈禾道:“阿禾,你酒量不好,别谁敬酒都喝,许多事还是要看清楚的。” 沈禾微微一笑:“多谢太后娘娘提醒。” 太后点头示意,方转身而去。 晚间,沈府。 林府的小院中,一阵凄厉的哭喊声撕破了宁静的空气,单珠玉紧握藤条,每一击都毫不留情地抽打在沈妍瘦弱的身躯上,留下道道红肿的痕迹。沈妍紧咬着牙关,任由疼痛肆虐,却始终未吐露半句怨言。 林氏心疼如绞,紧紧搂着沈妍,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大娘子啊!阿妍已经知道错了,求您高抬贵手,饶了她这一回!”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哀求与绝望。 一旁,沈娇面色铁青,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她猛地一脚踹向林氏,将林氏踹倒在地,怒喝道:“那个小贱人竟敢坏我的好事!如今还妄想求得原谅?我且问你,让你给沈禾下的药,为何没有下到她的酒里?”她的语气中满是质问与不甘。 “二姐,我真的不清楚!”沈妍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沈娇凝视着眼前的沈妍,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异样感。今日的沈妍,似乎与往日那个任由她摆布的妹妹截然不同。 “不清楚?”沈娇的语气中满是愤怒,话音未落,一个响亮的巴掌便狠狠地甩在了沈妍的脸上,“你竟敢说你不知道!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我怎么会在今天落得如此狼狈,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 沈娇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沈妍何时与沈禾暗中勾结在了一起。 怒不可遏之下,她一把夺过身旁的藤条,毫不留情地抽打在沈妍的身上。 “二姐!二姐我错了!”沈妍突然大哭起来,“二姐我害怕!那毕竟是皇宫,若是被人知道我有意陷害长姐,那我们沈府的名声可也就毁了。” “所以你就要毁我吗?让你给沈禾下药不过是让她与三殿下欢愉而已!我早就告诉过你,这药无色无味,根本查不到你身上!你这个蠢货!” “二姐!我只是没给长姐下药,可是你与三殿下早就有情的事,也不是我能陷害的了的啊二姐!”沈妍越哭越大声,声音也跟着高了几个度。 “好你个小贱人!指责起我来了!”说着,一脚踢在沈妍的胸口,沈妍疼痛难忍。 “住手!”这时沈怀安与沈禾前后走进来。 单珠玉吓坏了,不是说沈怀安要在宫中与皇后商议婚事,要晚些才回来吗?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单珠玉赶忙迎过去:“主君,您怎么回来了?” 说着便要挽着沈怀安往外走,沈怀安此刻哪里再肯听她的,甩掉她的手冷声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沈娇看了一眼手上的藤条,赶忙丢在地上:“我……三妹今日在宫宴上行事不妥,我正教训她呢。” 沈禾快步走到沈妍身旁,将沈妍扶起来:“你没事。” 沈妍哭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你还有脸说你妹妹行事不妥!你今日把我沈府的脸都丢尽了!若不是三殿下言明要娶你,你今日非打死你不可!” 沈娇闻言登时心安不少,心下越发感激萧景壬:“父亲,我……” “我问你,方才你说的可是真的?是你让阿妍给阿禾下药?” 沈娇再次瞪大双眼,怎么可能,父亲听到了? “我……我……” 单珠玉忙回道:“怎么会,主君许是听错了。” “我听得一清二楚!你要给你长姐下药,是阿妍顾及沈家名誉才没有下手!是你妹妹救了咱们沈家!我怎么养出你这样的东西!居然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害自己的姐姐!”说着,指向单珠玉。 “还有你!别说此事你毫不知情!这府中馈之权,你也别想着收回了!这样的人,怎么配做我沈家主母!” 第41章 沈妍的崛起 沈娇泪光闪烁,声音哽咽:“父亲,您怎能轻信那贱婢的片面之词!” “放肆!”沈父怒喝道,“你口口声声‘小贱人’地称呼你妹妹,这哪里像是我沈府大家闺秀应有的风范?方才你们的争执,我听得分明,你还有什么可推诿的?” “主君!”单珠玉此刻也泪水涟涟,哀声道,“此事我真的毫不知情啊!是阿娇自作主张” 沈娇愕然地望向母亲,难以置信地发现,此刻的母亲竟然将她弃之不顾! “母亲!”沈娇紧紧拽着单珠玉的衣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泪光,声音颤抖着哭喊出来。 单珠玉猛地回头,那双眸子里仿佛燃烧着熊熊怒火,恶狠狠地瞪了沈娇一眼。 沈娇被这凌厉的目光吓得浑身一颤,所有的言语都哽咽在了喉间,再也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沈怀安的脸色铁青,怒声斥道:“到如今这地步,你竟还浑然不觉自己的过错!就算此事真与你无关,你毫不知情,但你教女无方却是铁一般的事实!阿娇与那三殿下之事,绝非一朝一夕,你身为母亲,竟毫无察觉,这难道不是你的失职吗?从今日起,你们二人便在自己院中闭门思过,好好冷静一番!” 言毕,沈怀安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一旁。沈家的仆从们迅速涌入庭院,将那对无助地瘫坐于地的母女二人架了出去,动作间透着一丝不容抗拒的果决。 沈怀安缓缓蹲下身,亲自将跌坐在地的沈妍与林氏搀扶而起。 沈妍,这位平日里总是恬静而循规蹈矩的女儿,从未给沈怀安的生活添过半分波澜,也因此,她的身影并未过多地映入沈怀安的眼帘。 但此刻,望着女儿身上斑驳的伤痕,沈怀安的心头不禁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怜惜。 “你长姐已将一切告知于我,这些年,确是为父过于信赖那单氏,以至于忽略了你们的感受与处境。”沈怀安的声音低沉而诚恳,带着一丝自责,“从明日起,我便吩咐人给你们院中增添人手,若有何不惯之处,你们大可自行安排调整。” 沈妍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凝视着沈怀安,随后又注意到站在他身后,正对自己微微颔首的沈禾。 这些年来,林氏院中那些人,无一不是单珠玉安插的耳目。 她们对林氏与沈妍非但谈不上尽心侍奉,反而时常疏忽懈怠,以至于沈妍时常需要自己动手浣洗衣物。 沈怀安此刻的话语,无异于默许了林氏可以将那些有关之人统统撤换。 一旦此举成真,府中上下势必会察觉到单氏已然有衰败之势,她大娘子的尊贵地位,恐怕也将变得岌岌可危,摇摇欲坠。 “多谢父亲!”沈妍心中满是感激,膝盖微曲欲跪,却又猛然忆起沈禾先前的叮咛,眼眶含泪,却强自镇定,深深行了一礼。 随后,她拉着略显茫然的林氏,一同向沈怀安表达谢意。 沈怀安轻轻颔首,简短交代了几句,便转身离去。 他离去的背影渐渐模糊,沈禾与沈妍目光交汇,一抹浅笑在唇边漾开,仿佛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沈妍搀扶起林氏,双手紧紧相扣:“小娘……”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温情与依赖。 沈妍不禁忆及今日种种。 中秋夜宴前夕,沈娇悄悄将一瓶名为“春花散”的春药交予沈妍,吩咐她将此药潜入沈禾的杯中,并协助她将沈禾悄然引领至距宴会不远的一间厢房。 沈妍闻此,心中惊骇万分,仿佛被一股寒流猛然侵袭,这岂是儿戏? 一旦此事得逞,沈禾的一生便全毁了。 这不是小时候的恶作剧,不是偷拿沈禾的点心让沈禾饿肚子,不是故意将沈禾的墨汁换掉让沈禾在云山书院出丑。 这是一个女子的清白! 然而,自幼对沈娇那份根深蒂固的畏惧如同无形的枷锁,紧紧束缚着她的意志,令她不敢有丝毫的反驳与抗拒。 沈妍心中犹如怀揣着一块炽热的炭火,焦灼、挣扎,却无从抉择。 沈妍想起沈禾告诉她,一旦单氏与沈娇有任何举动,一定要告知沈禾。 然而,她真能向沈禾坦露此事吗? 诚然,在陈随心那桩风波中,沈禾确然向她伸出了援手,可曾经她也亲眼目睹了沈禾对三殿下的那份痴迷之情,深沉而执着。 这让她陷入了两难之境,究竟该如何是好? 在沈妍尚徘徊于抉择的边缘,犹豫不决该何去何从之时,沈禾找到沈妍。 沈禾坦诚,自己已知道沈娇与三殿下的阴谋,甚至直接说出了“春花散”这一名字! 沈禾的这一推心置腹,如同一股强劲的风,吹散了沈妍心中的迷雾,让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一次,她誓要摆脱作为陈娇附庸的命运! 倘若最终胜利的天平倾向沈禾,那么她便能挣脱沈娇的枷锁,真正主宰自己的命运! 她渴望成为真正的自己! 自沈妍那精心策划的一刻起,假意将药物递予沈禾,后续每一步皆如沈禾精心编织的网,丝丝入扣,紧密相连。 然而,唯一突如其来的变数,便是六殿下的出现。 六殿下的证词恰好完美的形成了沈禾的不在场证明,又是那样的有说服力。 不知道这一步是沈禾算计进去的,还是只是巧合。 回到府中,也是沈禾叮嘱沈妍,倘若沈娇寻上门来,定要设法激怒她,令她失态。 随后,沈禾又细细叮嘱,务必精心筹谋,把握时机,在那至关重要的瞬间,将沈娇设计陷害自己的真相公之于众,且要确保沈怀安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一连串的布局,环环相扣,分毫不差,显得尤为精妙。 望着沈禾那沉稳而深邃的眼眸,沈妍心中不禁泛起涟漪。 昔日里温婉的长姐,何时竟变得如此机智过人,筹谋深远? 这一次的成功让沈妍心中闪出一片光来,沈妍恍然大悟,正如沈禾所言,在这深宅大院之中,唯有依靠自己的力量,方能披荆斩棘,闯出一条生路。 旁人的援手,终归只是镜花水月,唯有自救,方为真谛。 第42章 沈娇的血脉 次日,晨曦初破,宫中一道圣旨悄然而至,册封沈娇为萧景壬之侧妃。 沈娇闻讯,怒火中烧,在自己的院中肆意宣泄,抬手便要将圣旨丢在地上。 恰在此时,沈禾清冷之声穿堂而过,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妹妹且慢,此物非同小可,乃皇家圣旨!一旦失敬,将圣上威严置于何地?到那时,妹妹这侧妃之位,恐怕也岌岌可危了。” 沈娇循声望去,见是沈禾,怒意更盛,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欲与之扭打。 小暑与谷雨眼疾手快,身形一闪,已稳稳将沈娇拦住。 小暑轻声提醒道:“二姑娘请三思,我家姑娘特地前来探望,若二姑娘一时冲动伤了和气,待到主君面前,恐怕不太好收场呢。” 沈娇闻言,怒火中烧,喝道:“何时轮到你这卑贱丫鬟对我指手画脚了!” 谷雨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道:“我们怎敢对姑娘有所不敬,不过是善意提醒罢了。毕竟,姑娘不日便要成为三殿下的侧妃,这声誉脸面,可是金贵得很呢。” 沈禾轻步移于两丫鬟之后,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语带温婉却暗藏锋芒:“妹妹能顺遂心愿,成为三殿下的正妃,实乃莫大的福祉。想来太后娘娘慈悲为怀,未将妹妹婚前那段难以启齿的秘密公之于众,保全了妹妹的颜面。若非如此,妹妹恐只能屈居侍妾之位,难登大雅之堂。” 忆及前世,沈禾脑海中浮现沈娇同样趾高气昂的身影,那时的沈娇,一脸得意地站在自己面前,宣告着沈家满门抄斩,自己则沦为罪妃的悲惨命运。 那份痛楚,如刀割心,比起今日沈娇所承受的苦楚,有过之而无不及,深重千万分。 而今,世事轮回,身份颠倒,沈禾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快意与释然,仿佛一切苦难都化作了此刻嘴角那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淡淡的,却异常真实。 沈娇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万万没想到沈禾竟会把话说得如此直白无忌,不由得恨恨地咬牙道:“若非你从中作梗,我又怎会落到今日这步田地!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与三殿下早有情愫的是你,这岂是我能算计得来的?你若早先坦诚相告,我又岂会与你相争?中秋宫宴那晚,究竟是谁算计了谁,你我心中皆有数。你如今仍能嫁给三殿下,已是上天的恩赐,怎地如今又来怪我头上!”沈禾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与冷意。 “你当真以为,将你推向景壬哥哥的榻边是我所愿?皆是皇后娘娘之意,她说唯有迎娶了你,景壬哥哥方能名正言顺地成为嫡子!而今这番局面,景壬哥哥怕是已对我心生怨怼!你满意了?” 沈禾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佯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萧景壬不过是借由我为踏板,博个嫡子之名,于我却无半分真情,可对?” 沈娇慌忙伸手掩唇,心中慌乱如麻,对于萧景壬接下来的打算,她全然不知。此刻与沈禾吐露这些,万一沈禾转头告知景壬哥哥……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沈娇连忙撇清关系,急切地道:“这是你们二人间的纠葛,与我何干?至于景壬哥哥与你的情谊深浅,我怎会知晓?” “岂止是为了嫡子之位,琴字珏亦是原因之一,不是吗?你二人联手将我的一片真心肆意践踏,如今竟还有脸来向我诉苦?”沈禾声色俱厉,前世的憋屈在此刻如决堤之水,汹涌而出,她的眼眸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 “沈禾,你也休要张狂,你的报应,你们沈家的报应,迟早会降临!”沈娇咬牙切齿,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沈家……沈禾的长睫轻轻颤动。 对于沈娇那场精心策划、导致沈家满门遭殃的悲剧,沈禾的心中始终萦绕着重重疑惑。 沈娇身为沈家嫡女的女子,为何会狠下心肠,将养育她长大的沈家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直到后来,沈娇在沈禾面前卸下伪装,亲口吐露了那个震撼人心的秘密——她,其实并非沈怀安的亲生骨肉。 第43章 过往 沈禾的眼眸轻轻闪烁,轻轻执起沈娇纤细的手腕,语气中带着一抹探究:“‘你们沈家’?此言何意?莫非,你竟不觉得自己是沈家的一份子?” 【任明诚……】 沈娇的眼底掠过一抹得意的光,旋即便换上了反驳的锋芒:“你们何时真正将我视作沈家的人了?父亲的心始终偏向你,姑姑更是要琴字珏传于你,对我,竟是连一眼都不屑。在你们心中,我恐怕还不如家中任意一个庶女来得重要!” 沈娇的话语,沈禾此时已来不及太多留意,她的思绪如同脱缰野马,在脑海中反复咀嚼着“任明诚”这三个字。 在前世记忆中,这个人好似是萧景壬极为倚重的心腹之一,曾任钦天监副监之职,待到萧景壬黄袍加身,登基为帝后,他更是水到渠成地晋升为了钦天监的正监。 原来如此,一切都说的通了。 前世,正是任明诚,在萧景壬登基大典之后,一番掐指细算,断言沈禾八字中暗藏凶煞,若登上后位,恐将动摇国之根本。 他又翻出沈禾往昔那些莫须有的恶名,一番运作之下,硬是将沈禾从那唾手可得的皇后宝座上拽了下来。 又借由判断沈娇才是贵女之名,将沈娇合情合理的送到的萧景壬身边。 沈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中暗自思量,看来,是时候好好查一查这位任明诚与单珠玉之间究竟有何瓜葛了。 “反正你即将成为萧景壬的人,从此与沈家再无瓜葛。姐姐在此,祝妹妹新婚大喜,愿你婚后生活美满如意。” 言毕,沈禾轻轻转身,步伐从容地离开了此地。 回到自己房中,沈禾缓缓落座于桌前,陷入了沉思。 沈禾轻提笔端,凭借着记忆,将前世萧景壬身边那些官员的名字一一记下,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任明诚。 待名单书写完毕,她轻声呼唤琴伊:“琴伊,你且去帮我查探一番这些人的底细。” 言罢,他轻轻在任明诚的名字旁勾勒了一个圈,眸光深邃:“着重探清此人与大娘子及单家之间的关系。” 琴伊心领神会,未有多言,只是轻轻颔首,随即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随后的几日,皇家陆续向沈家送来了聘礼,而沈家亦是上下忙碌,为即将到来的婚事筹备嫁妆。 只是这一切繁琐事务,皆由沈黎琴一人悉心打点,张罗得井井有条。 不知何时起,京城里悄然兴起了一股流言,言说沈娇横刀夺爱,抢了沈禾本该拥有的良缘,致使沈禾心如死灰,在太后宫宴上,毅然向六殿下萧景迟提出了请嫁之意。 这风言风语传入沈娇耳中,听说沈娇在自己的院子里又是一阵大闹。 见此情景,单珠玉终是忍无可忍,怒上心头,抬手便给了沈娇一记响亮的耳光,这才勉强将这场闹剧按下,让院中重归平静。 未几,琴伊带着几分沉稳与干练,从外归来,手中紧握着些查探而来的消息,径直走向沈禾,一一禀报。 沈禾身着柔软的里衣,倚坐在床边,静静聆听琴伊细声细语的讲述:“这位任明诚,乃是任家一位不受宠的庶子,长久以来被幽置在常州的偏远庄子中,仿佛被家族遗忘一样。” “常州?”沈禾轻轻蹙眉,口中呢喃着这两个字。 “正是单氏所居之地,常州。”琴伊点头确认,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知的深意,“我们的人在当地多方探听,得知大娘子在常州之时,确实与任家庄子里的人交往甚密,关系非同一般。” 沈禾的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自己垂落的一缕青丝,眼神飘忽,似在回忆往昔:“其实我也听说过,当年父亲因一时酒醉,与单珠玉有了夫妻之实,而后因祖母出面,才使得单氏得以进门,成了父亲的妾室。” 这件事发生时沈禾尚未出生,但琴伊却是知晓,便道:“正是如此,单氏在那次后便有了身孕。而后,在与老夫人一同前往寺庙上香之时,她不幸受伤,导致了早产,那时单氏腹中胎儿尚不足七月。” “常州,任家,单氏,早产……”沈禾默默将这些词汇在脑海中拼凑,渐渐地变得清晰起来。 琴伊继续讲述道:“再后来,任家的嫡子因病早早离世,任明诚便被京城的任家接了回去。近些年来,他更是在钦天监谋得一职,仕途还算顺畅。” 原来如此,沈禾心中暗自揣测。 或许,在常州城里,单珠玉与任明诚两情缱绻,珠胎暗结。 但单氏不可能允许自己家的女儿嫁给一个不受重视养在庄子里的庶子。 于是便与祖母商议,设计让沈怀安与单珠玉发生关系,娶单珠玉为妾。 待到单珠玉马上要生产的时候带单珠玉去上香,借由早产生下沈娇。 这一切,定是如此布局周密,环环相扣,既保全了单家的颜面,又让这段情缘得以延续,只是其中滋味,唯有局中人自知。 沈禾只觉一股愤懑之情再次涌上心头,仿佛要将她淹没。 父亲竟如此被人算计,含辛茹苦替他人养育女儿多年。 单珠玉,你的心肠怎如此狠毒! 这笔血债,我沈禾迟早要与你一一清算! 想到此处,沈禾强压下心头的怒火,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 随后,她低下头,目光专注地落在琴伊费尽心力调查出的那一沓厚厚的资料上。她一张一张地仔细翻阅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她递给琴伊的那份名单之上,罗列着形形色色的人物,有的已稳坐高位,手握重权,有的则仍屈居微末,官职卑微。 但无论其身份高下,都必须确保他们在为萧景壬效力之前,彻底斩断与萧景壬之间的瓜葛。 琴伊见沈禾正凝神细阅名单,便在一旁轻声插言道:“姑娘,有件事颇为蹊跷。” 沈禾闻言,轻轻放下手中的名单,目光转向琴伊,问道:“哦?何事?” “这些人的家中女眷,或侍妾,或通房,有的是掌事丫鬟,似乎都与京中的听音楼有关。” “听音楼?” “是。但是想要继续查却查不出太多。”沈禾想起,前世萧景壬便经常出入听音楼,听音楼的管事叫卢白,长得格外妩媚,有种媚骨天生的美,经常出入王府。 沈禾甚至还与萧景壬吃过卢白的醋,认为萧景壬与卢白的关系不简单。 但那时都被萧景壬糊弄过去,哄的沈禾全然相信了萧景壬的鬼话。 如今想来,这个听音楼的确很有问题。 难不成是萧景壬用来笼络官员,获取情报的地方? “看来,要去这个听音楼里走一走了。”沈禾看着窗外皎洁的月色,淡淡的说着。 第44章 听音楼 次日,夜幕低垂,一缕清风携着微凉,轻轻拂过沈禾身着的宽松男式衣衫。 琴伊行事果然妥帖。 这身男装,巧妙地勾勒出她英姿飒爽、气度不凡的模样。 若非事先知情,恐怕任谁也难以将她与那位温婉端庄的沈家大小姐相提并论。 “姑娘,这样真的行吗?”谷雨立于沈禾身后,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沈禾轻轻颔首,眸光坚定:“放心,你留在这,若有任何人前来寻我,就说我已睡了。” 听音楼,这座隐匿于京城繁华之中的乐馆,规模不大,更算不上奢华,但这里的每一位乐者,技艺皆属上乘,一曲一韵。 沈禾轻轻推开了听音楼那扇雕花大门,迎面而来的,并非她心中所预设的静谧雅乐,而是一阵交织着各式乐器的嘈杂声响。 她不由自主地微微蹙起了黛眉,这喧嚣的氛围,与她心中那份对听音楼淡然清幽的憧憬大相径庭。 不是说这里的乐姬技艺上乘? 怎么瞧着倒像个秦楼楚馆?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艳丽服饰、妆容妖娆的女子,盈盈向沈禾走来,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妩媚笑容。 “公子,可是头一遭光临?”沈禾轻轻颔首,神色淡然。 “在下想找个幽静些的座儿。” 女子朱唇微启,掩口轻笑,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公子真是雅人,楼上请。” 言罢,她柳腰轻摆,款步姗姗,在前头引路。 沈禾缓步其后,眼神锐利如鹰,不动声色地扫掠着周遭的一切动静。 楼层之上,东侧一隅,静谧地摆放着一张座椅,其位置巧妙至极,不仅能将听音楼大厅的全貌尽收眼底,又不失为一片隐匿之地,实乃观察局势的上佳之选。 “这位公子,点些什么?”女子热情问。 “一壶上好的茶水即可。”沈禾的声音清冷如水,波澜不惊。 “茶水?哎呀,公子可真是别具一格,咱们这儿的美酒,那可是远近闻名的淳厚佳酿。”女子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似乎对沈禾的选择颇感意外。 来这居然只要一壶酒? “先喝茶,一会儿再提酒的事。” “成。”女子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沈禾的目光,落在大厅中央的戏台上。 戏台上,正上演着一出热闹的武戏。 她却无心观看。 她在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沈禾的耐心,逐渐被消磨殆尽。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大厅门口。 萧景壬。 他一身玄色锦袍,气宇轩昂。 身边跟着几个侍卫。 沈禾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他果然来了。 一个女子迎了上去。 不是寻常的侍女。 而是听音楼的老板——卢白。 “三殿下,今日得闲?”卢白的声音温柔极了,连声音都带着媚气。 萧景壬轻轻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道:“恰逢今日无事,来听一曲。” “楼上雅间早已恭候多时,殿下请。”卢白优雅地伸出一只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那姿态中透着一股子勾人心魄的美。 萧景壬微微颔首,随着卢白的指引,缓步踏上楼梯,他们的身影在楼梯的转折处渐渐消失。 沈禾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她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握力,轻轻地抿了一口茶,茶香四溢。 突然,一个身影踉跄着撞向她。 “哎哟!” 一个油腻的声音响起。 沈禾被撞得差点摔倒。 她稳住身形,眉头紧锁。 抬头一看,一个满脸通红的男子正扶着桌子,眼神迷离地看着她。 “这位公子,长得可真俊俏啊!”男子醉醺醺地说道。 他伸手想要摸沈禾的脸。 沈禾侧身躲开。 “公子请自重。” “哟,还挺烈性!”男子不依不饶。“爷就喜欢你这样的。” 男子瞄了一眼沈禾桌上的茶:“哟,只点了一壶茶,没钱?爷有!” 说着,不由分说便坐到沈禾对面:“上一壶好酒!” 沈禾白了他一眼,眼睛没有离开萧景壬的房间。 他们到底在这个房间里做些什么? 桌上不知何时上了一壶酒,那男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沈禾倒了一杯,起身走到沈禾面前。 “来,咱们喝一杯。”说着便要往沈禾口中灌。 沈禾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这位公子,我已经给你面子了!” “哟!你知道我是谁吗?看上你是你爷我给你面子!” 说着将手中酒杯一丢便要亲沈禾的脸,沈禾挣扎着起身,头上的束冠被刮落,长长的秀发散落在肩,看着男子目瞪口呆。 “居然……是个美人……”那男子更兴奋了,眼见便要朝沈禾扑过来。 “啪”一声,一个酒杯远远的砸到男子的额头上。 “t的!哪个瞎了眼的!”男子恶狠狠地问。 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挡在了她的面前。 “你是谁?”那个醉酒男子,再次踉跄着扑了过来。 这次,他扑了个空,银面男子几下便将他制服,手绕在后背处整个人动弹不得。 这人见银面男子确实有一身好功夫,自己的确不是对手,忙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滚!”银面男子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醉酒男子吓得一哆嗦,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银面男子转过身,目光落在沈禾的脸上。 虽然隔着面具,沈禾依然能感觉到他的目光,锐利如刀。 “阿笙?”沈禾试探性地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阿笙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沈禾没有回答,反而反问道:“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笙沉默了片刻:“我来办事。” “这是听音楼,你来这能有什么事?”沈禾追问道。 忽地,阿笙身形一转,将沈禾牢牢圈入怀中,以他宽大的长袍为屏,轻轻掩住了沈禾的身影,只留她一头青丝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与外界隔绝。 在外人眼中,这一幕不过是一对璧人深情相拥,缠绵悱恻,却无从窥见沈禾的面容。 “你这是作何?”沈禾的脸颊瞬间染上了绯红,犹如初绽的桃花,她轻轻地挣扎,欲从那温暖的怀抱中脱出,却又似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牵引,不愿真正离开。 “别动!” 沈禾通过缝隙发现,原来是萧景壬从雅间出来,许是方才这边的声响引起了萧景壬的注意,萧景壬正往这个方向探查。 片刻,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又回到了雅间。 萧景壬走后,阿笙的手慢慢松开,沈禾方坐直身体,脸上如醉酒般的红。 他的味道,真的好熟悉。 第45章 心跳 沈禾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胸膛中逐渐加速,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一阵莫名的慌乱。 这种感觉扰得她心神不宁。 她分明已经历过生死轮回,为何此刻面对这个男人,心中还会泛起涟漪? 上一世,她将自己的一颗真心毫无保留地献给了萧景迟,为他倾尽所有,不惜牺牲自我。 然而,最终等待她的,却是他无情的背叛与冷酷的利用。 如今,重活一世,她已下定决心,要将过往的伤痛深埋心底,绝不让自己的心再为任何男人而轻易跳动。 她突然有些瞧不起自己。 沈禾缓缓起身,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生硬:“我累了,先走一步。” 阿笙闻言,亦随之站起,声音温和而坚定:“我送你回去。” 沈禾的回答简洁而决绝:“不必了。”话音未落,她已转身离开。 阿笙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跟随在沈禾后,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沈禾走出听音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夜晚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 让她躁动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些。 “你跟着我做什么?”沈禾停下脚步,语气不善。 阿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站定。 沈禾的耐心已近枯竭,眉宇间染上了几分不耐烦。 她不再言语,只是加快了步伐,想要甩掉阿笙。 阿笙没有再说话。 沈禾走了很久,阿笙一直都跟在她身后。 她终是遏制不住内心的波澜,脚步蓦然一顿:“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禾旋身而转,眸光如炬,愤然直视着阿笙。 阿笙看着她,眼神复杂,这个眼神竟然有一丝熟悉:“我只是想陪你。” 沈禾闻言,身形微微一颤,满心困惑如潮水般涌来。 她不明,阿笙此举何为?他分明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何以会有如此举动? “为什么?”她轻声追问,语气中既有不解也有戒备。 沈禾忍不住问道。 阿笙沉默了片刻。 沈禾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阿笙身上,心中仿佛被各种情绪交织缠绕,五味杂陈,难以名状。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半个字也挤不出来。 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沈禾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无措。 她只觉自己的心跳,莫名的又开始加速,如同小鹿乱撞,砰砰直跳,在这静谧的时刻显得格外清晰。 该死! 她曾暗暗发誓,再不对任何男子轻易动心。 可为何,偏偏是那个身披银色面具,面容隐匿于阴影之中的男子,触动了她心底的涟漪? 沈禾猛地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自己纷乱的心绪。 “随你便。” 她丢下这句略显冷淡的话语,脚步未停,继续坚定地向前迈去。 阿笙没有再出声,只是静静地跟在沈禾身后,仿佛是她身后一道沉默而坚定的影子,守护着她前行。 夜色如墨,缓缓深沉。 两人,一前一后,漫步在空旷的街道上,街灯昏黄,将他们的身影悄然拉长,投射在冰冷的地面上,宛如两道平行的轨迹,既不靠近,也不远离。 这距离,微妙而恒定。 “阿禾。” 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空旷而寂静的街道上突兀地响起。 沈禾的脚步蓦地一顿,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拽住。 她听出来了,那是萧景壬的声音。 怎会是他?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沈禾的心,不由自主地往下一沉,仿佛被千斤重石压住,难以呼吸。 她缓缓地转过身,目光穿越夜色,定格在不远处那道挺拔的身影上。 果然,萧景壬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而他身后,黑压压的一群人站在他身后,各个杀气腾腾。 她知道,萧景壬一直有在培养死士。 阿笙快速走到沈禾身边,做起保护沈禾的姿势。 “三殿下。”沈禾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声音清冷地响起。 萧景壬一步步逼近沈禾,他的眼神,犀利如寒芒:“沈家大姑娘,深夜时分出现在这听音楼,倒是别有一番情趣啊。” 沈禾故作茫然:“三殿下此言何意?” “别再惺惺作态了。”萧景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中藏着几分嘲讽与笃定,“自你踏入听音楼的那一刻起,我便已认出是你。” 沈禾心中猛地一悸。 “只不过,在听音楼那种地方,我不方便现身。”萧景壬继续说,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所以,你就一直跟着我?”沈禾的语气,也冷了下来。 “没错。”萧景壬毫不掩饰,“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想做什么。” 沈禾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萧景壬。 “原来是来私会情郎的!”萧景壬的目光,落在了阿笙身上,充满了敌意。 “他是谁?”萧景壬的语气,变得凌厉起来。 沈禾微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如此看来阿笙的出现解了这个局,让他以为自己是来会阿笙,总比知道沈禾是来跟着他的要好些。 “与你无关。”沈禾冷冷地回道。 萧景壬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男人?你为了他背叛我?” “背叛你?”沈禾忍不住笑了出来,“三殿下,这话你是如何说得出口的?你与我继妹沈娇苟且之事,只怕已非一日,到底是谁背叛谁?中秋宫宴不过是成全你们二人,你们应该感谢我才是。” 沈禾的语气,充满了嘲讽。 “你……”萧景壬的脸色,变得铁青,他没想到,沈禾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到中秋宫宴之事,萧景壬更是狠得牙痒痒。 “怎么?被我说中了?我继妹对你也算一往情深,最终只得个侧妃的身份,三殿下还真是冷漠无情。”沈禾步步紧逼,眼神充满了挑衅。 “沈禾,你别太过分!”萧景壬咬牙切齿地说道。 明明是太后的一道旨意,赫然将沈娇册封为侧妃,此举背后,谁又敢断言没有沈禾的暗中点拨? 萧景壬曾天真地以为,沈禾此举,是心中仍对自己有情,特意将正妃之位悬空。 然而,直至今日,亲眼目睹沈禾与另一位男子举止亲昵,亲密无间之态,萧景壬的心中顿时燃起熊熊妒火,难以平息! 阿笙默默立于一侧,深邃而复杂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第46章 守护 “拿下他们!”萧景壬一声令下,声如寒冰,穿透夜色。他身后的侍卫闻言,瞬间如同鬼魅般朝着沈禾与阿笙逼近,刀光剑影在摇曳的火光中闪烁着森冷的光芒。 阿笙身形未动,却已悄然将沈禾护在了自己身后。 沈禾心中忐忑,低声向阿笙问道:“你可有胜算?” 阿笙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得尤为深邃,他轻轻扫视了一圈步步紧逼的侍卫,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那笑容中藏着几分自信与狂傲。 “这些人?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活捉沈禾!”萧景壬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随即,他的语气一转,对阿笙的下场做出了判决,“至于那个男人……格杀勿论!” 萧景壬的声音冰冷无情。 侍卫们闻言,攻势陡增,犹如狂风骤雨,势不可挡。 刀剑碰撞之声,尖锐刺耳,回荡在夜空之中。 火光摇曳,将战场映照得明暗交错。 阿笙身形轻盈,宛若夜色中的幽灵,在密集的人群中灵活穿梭,游刃有余。 他手中长剑舞动,快若流星,每一式每一划皆直指要害,凌厉至极。 不过须臾,已有数名侍卫应声倒地,战场之上,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啊!”惨叫声此起彼伏。 沈禾看着眼前的一切。 心中充满了恐惧。 但她知道,她不能退缩。 她必须相信阿笙。 阿笙就像一尊杀神,守护在她身旁。 他的剑,每一次挥动,都带走一条生命。 侍卫们虽然人多势众。 但在阿笙面前,却显得不堪一击,节节败退。 “废物!”萧景壬怒喝出声。 他未曾料到,阿笙的竟强悍至此。 “一起上,给我拿下他!”他再次下达命令,声音因愤怒而略显沙哑。 余下的人闻言,如同潮水般一拥而上,瞬间将阿笙与沈禾团团包围。 阿笙手中的剑,依旧如同疾风骤雨,快若闪电,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寒芒闪烁。 然而,即便是他这般超凡入圣的剑术,也难以抵挡众人联手之势。 随着时间的推移,阿笙渐渐感到体力与精力双重压力下的疲惫,动作也略微迟缓了几分。 就在这紧要关头,阿笙突然转头看向沈禾,目光温柔而坚定:“玲珑,你怕吗?” 他的声音,平静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沈禾闻言,心中一颤,他叫我什么? 只片刻,沈禾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信任,她坚定地回答道:“不怕。” “那就好。”阿笙笑了笑,他的笑容,在火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看来,今天要大开杀戒了。”他低声说道。 他的语气,充满了杀意。 “杀!”侍卫们的怒吼如狂风骤雨,再次汹涌而至,利刃闪烁,寒光凛冽。 阿笙手中的剑,宛若游龙出海,舞动间密不透风,剑影重重,将周围的空气都切割得支离破碎。 然而,他心系沈禾的安危,分心之下,攻势难免有了破绽。 一名狡猾的侍卫瞅准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身形如鬼魅般一闪,悄无声息地绕到了阿笙的身后。 他双目圆睁,狞笑一声,高举钢刀,狠狠朝着毫无防备的沈禾劈去。 “小心!”阿笙眼疾手快,大喊一声提醒。 “啊!”沈禾惊呼一声,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她睁开眼睛,只见阿笙紧紧地抱着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一刀。 “阿笙!”沈禾惊恐地喊道。 阿笙闷哼一声。 鲜血,顺着他的伤口流了下来。 “你……”沈禾的声音,颤抖着。 “我没事。”阿笙强忍着疼痛,说道。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卑鄙!”阿笙怒喝一声,声音中带着熊熊燃烧的怒火,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如刀,让人不寒而栗。 “你,竟敢动她!”阿笙的话语冰冷至极。 他紧紧地抱着沈禾,动作轻柔而坚定,缓缓站起身来。 鲜血顺着他的衣襟滴落,但他仿佛毫无察觉,只是目光坚定地注视着前方。在这一刻,他就像一尊永不屈服的战神。 “杀了他!”萧景壬的嗓音再次响起,冷冽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愤怒,回荡在空气之中。 侍卫们闻声而动,又一次围拢上来,但这一次,他们的眼神中除了决绝,还多了一抹难以掩饰的恐惧。 尽管心中波涛汹涌,他们却不敢有丝毫犹豫,因为违抗命令的后果,是他们无法承受的。 于是,他们咬紧牙关,再次向前冲去。 阿笙紧紧地将沈禾拥入怀中,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来保护这个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人。 他的剑,依旧锋利如电,每一次挥出都带着破风之声,令人胆寒。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他,动作也不免有了迟缓。 长时间的激战已经让他的体力接近极限,每一次挥剑、每一次移动,都显得愈发艰难。 “抓紧我。”阿笙低声说道。 他的声音,充满了温柔。 “嗯。”沈禾紧紧地抱住阿笙,她的眼中,充满了泪水。 她知道,阿笙快要撑不住了。 千钧一发之际,她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 这口哨声划破夜空,直冲云霄。 萧景壬身旁那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忽然一声长嘶。 它猛地挣脱束缚,朝着沈禾的方向狂奔而来。 这马正是沈禾亲手挑选,赠予萧景壬的千里良驹,唤作“踏雪”。 它对沈禾的口哨声,异常敏感。 “踏雪!”沈禾惊喜地叫了一声。 阿笙立刻明白了沈禾的意图。 他强忍着剧痛,抱着沈禾,一个飞身,稳稳地落在了踏雪的背上。 “驾!” 阿笙一声低喝,双腿猛地夹紧马腹。 踏雪吃痛,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沈禾!你给我站住!” 萧景壬眼睁睁看着沈禾被带走,气得暴跳如雷。 他怎么也没想到,沈禾竟然还有这一手。 “追!给本王追!生死不论!” 萧景壬怒吼着,声音嘶哑。 侍卫们得令,纷纷上马,朝着沈禾和阿笙追去。 第47章 玲珑 踏雪疾驰,其速若电,不过眨眼的功夫,已将那些穷追不舍的人远远抛诸脑后。 阿笙双臂紧紧环抱着沈禾,耳畔是凛冽风声呼啸而过。 后面追赶的马蹄声却没有停下来,萧景壬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沈禾双手紧握缰绳,丝毫不敢有片刻的放松。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阿笙身上传来的温暖,以及他因奔波而略显沉重的喘息声。 “阿笙……”沈禾轻声呼唤,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别怕,我没事。”阿笙温柔地回应,他的声音虽轻。 他低头,目光深邃而温柔地落在怀中的沈禾身上,眼神中满是疼惜与坚定。即便此刻身受重伤,疼痛难忍,他依然强撑着,誓要护她周全。 踏雪的脚步没有丝毫的迟疑与减缓,它载着两人,坚定地向前方奔去。 渐渐地,一片茂密的丛林映入眼帘,那是迷雾森林。 沈禾心头猛地一坠,这个地方她素有耳闻,没有人从这里走出来过。 她慌忙回头,只见身后紧追不舍的敌人已渐渐逼近,如影随形。 “驾!”阿笙咬紧牙关,强忍着疲惫,奋力挥动手中的马鞭。 踏雪在密集的树丛间艰难穿梭,每一步都似乎耗尽了它的全力。 身后那急促而清晰的马蹄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愈发响亮。 “他们快要追上了!”沈禾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惊恐与焦急。 “坐稳了!”阿笙低喝一声,双手猛地一紧,用力夹住马腹。 踏雪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决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鸣,随后便不顾一切地向前狂奔而去。 沿途的树枝如同锋利的刀刃,无情地抽打在沈禾和阿笙的身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啊!”沈禾终是忍不住低呼出声,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惊慌。 “坚持住!”阿笙的声音已近乎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挤出。 四周,浓密的树木如巨伞般遮天蔽日,将外界的光线几乎完全隔绝,只余下一片幽暗与沉寂。 “吁——”追击的人群在见到两人冲进迷雾森林后,不约而同地勒紧了缰绳,停下了脚步。 “老大,这……”其中一人迟疑地开口,目光中带着几分迷茫与不安。 “罢了,回去复命。”为首之人沉声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进了这迷雾森林,便是插翅也难飞。” 言罢,他深深地望了一眼森林深处,那里早已不见了两人的踪影。 森林不远处沈禾与阿笙隐匿于一株古木之后,耳畔逐渐消散的马蹄声如同远去的梦魇。 “他们总算离开了。”沈禾轻吐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松弛。 阿笙斜倚着粗糙的树干,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却仍试图以一抹淡笑安抚沈禾。 沈禾的目光落在阿笙衣襟上斑驳的血迹上,心疼如绞,“你的伤……”话语间满是忧虑。 “不过是一点皮外伤,无碍。”阿笙故作轻松,嘴角勾起一抹勉强的弧度。 阿笙亦顺着树干缓缓滑落,坐姿中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虚弱,那张脸白得如同冬日初雪,映着周遭幽深的绿意,更添了几分凄清。 “他们……大抵是不会再回来了?”沈禾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迷雾森林的凶险,足以让他们却步。”阿笙缓缓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夜晚清冷的空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沈禾从怀中缓缓掏出火折子,轻轻吹了一口气,一抹微弱却坚定的火光瞬间跃动,照亮了周遭一小片幽暗的空间。 火光跳跃间,映出了两人紧锁的眉头和眼中的坚定。 借着这摇曳的火光,沈禾不经意间瞥见了阿笙胳膊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正悄无声息地渗出,染红了衣衫。 沈禾的声音微微颤抖,强压下喉间的哽咽,眼眶里已盈满了晶莹的泪光,却仍倔强地不肯让它落下。 她慌忙环顾周遭,目光急切地在林间穿梭,搜寻着任何可能对止血有所帮助的草药。 “真的没事,不过是一点皮外伤。”阿笙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试图安抚她。 不远处,几株貌不惊人的草药映入眼帘,沈禾心中一喜,连忙轻手轻脚地靠近,小心翼翼地采摘下来,捧在手心细细揉碎,绿色的汁液渗出,带着自然的清新气息。 “你这是……”阿笙见状,眉宇间掠过一丝不解。 “给你处理伤口。”沈禾轻声说道,将揉碎的草药轻轻敷在阿笙的伤口上,动作轻柔而坚定。 “嘶——”阿笙不禁吸了口冷气,却也未多言,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柔和与感激。 沈禾轻柔而谨慎地为他处理着伤口,火光跳跃,映照在她沾着泪痕却依然清秀的脸庞上,添了几分惹人怜爱的柔弱之美。 阿笙凝视着她,心中情感交织,复杂难言。 “你……何时习得这些医术的?”他终是忍不住,轻声问道。 沈禾的动作微微一顿,沉默不语,只是低垂着头,继续专注地为他包扎着伤口。 前世,她为了萧景壬,几乎无所不能,医术亦是其中之一。只是这些,她并不想提及。 “你,究竟是何人?”沈禾手上的动作未停,却突然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阿笙未曾料到她会有此一问,月光如水,倾洒在他银白色的面具上,更添了几分神秘与清冷。 他怔了半晌,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应。 “这个问题,你究竟要问到何时才肯罢休?”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你叫我玲珑。”她坚持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 阿笙猛然间呆立当场,面具后的眼眸闪过一抹慌乱,却仍强作镇定:“你定是听错了。” 沈禾细致地包扎好伤口,缓缓抬起头,目光紧紧锁住阿笙,眼中满是忧虑与探寻。 “不,我没有听错!这个世界上,唯有一个人会这样叫我!”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容反驳的坚决。 “你定是听错了!我根本不知道你还有个这样的名字。”阿笙直视着她,眼神坚定而冷漠。 “呃……”阿笙突然捂住伤口,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第48章 狼群 沈禾欲言又止,目光转向阿笙时,只见其脸色已褪尽血色,苍白得吓人,额际细密的汗珠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 “阿笙,你这是怎么了?”沈禾满心忧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搭在他的额上,“好烫!” 阿笙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声音细若游丝:“我没事……”但他的身体却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沈禾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别硬撑了,你瞧瞧,伤口还在渗血,现在又发起高烧来!” 阿笙无力地倚靠在沈禾坚实的臂膀上,意识开始涣散。 他拼尽全力想要睁开沉重的眼皮,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紧紧束缚,怎么也睁不开。 “玲珑……”他轻声呢喃,几乎要被四周的寂静吞噬。 沈禾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只是满心焦灼地继续用帕子拭去他额间细密的汗珠。 “阿笙,你一定要挺住!”她的声音虽带着颤抖。 然而,阿笙最终还是抵挡不住疲惫与伤痛的侵袭,缓缓闭上了眼睛。 沈禾紧紧依偎在他身旁,双手环抱,仿佛要将自己的所有力量都传递给他,以抵御这未知的恐惧与无助。 随着火堆的余烬逐渐暗淡,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黑暗无情地吞噬,四周陷入了一片深沉而压抑的漆黑。 沈禾突然看到远处有一点微弱的光芒。 “那是什么?”她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以为是有人来了。 她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那光点的来源。 然而,随着光点越来越近,她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希望之光,而是…… 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光芒。 是狼! 沈禾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阿笙,身体微微颤抖。 “阿笙,醒醒!” 沈禾猛地站起身,踉跄着跑到一堆枯枝旁。 寒风呼啸,如同鬼魅的低吟,而狼群那幽幽的绿眼睛在夜色中愈发逼近,如同幽冥之中的点点鬼火。 她手忙脚乱地抓起几根枯枝,迅速在尚存的火星上引燃,制成了一个简易却闪烁着希望之光的火把。 火光在夜风中摇曳,将沈禾那张因恐惧而略显扭曲的脸庞映照得分明。 狼群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火光有所忌惮,纷纷停下了脚步,匍匐在地,绿莹莹的眼眸中闪烁着迟疑与戒备。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僵持之中,那为首的一匹狼却显得格外不同。它体型庞大,几乎与寻常狼只判若两物,灰黑的毛色在夜色中几乎与暗影融为一体 它发出一声低沉而有力的吼叫,仿佛是在向同伴们发出攻击的信号,随后便猛地朝沈禾扑了过来,速度之快,犹如离弦之箭。 几乎与此同时,另一匹狡猾的狼也找到了可乘之机,它悄无声息地绕过了摇曳的火堆,目标直指昏迷在地的阿笙 “阿笙!”沈禾不假思索,手中的火把应声而落,她猛地扑向阿笙,以自己的身躯紧紧护住他。 她紧闭双眸,心中默数着,等待着剧痛降临。 然而,预想中的痛楚迟迟未来。 她终是按捺不住,缓缓睁开眼帘,只见一匹灰黑色的狼赫然立于眼前,竟未发起攻击。 它的双眸深邃,凝视着沈禾,那眼神中似乎交织着复杂的情绪,隐约透着一抹……迟疑? 其余的狼群亦纷纷围拢过来,却皆按兵不动,保持着一种奇异的距离。 沈禾的心跳如鼓点般急促,满心疑惑如潮水般涌来,她实在不解,这群狼缘何按兵不动,未曾发起丝毫攻势。 “走开!”她色厉内荏地吼了一声,声音里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灰狼依然岿然不动,只是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而奇异的呜咽。 那呜咽,全然不似狼群的嚎叫,反倒更像是…… 哀伤的低泣? 沈禾霎时愣在原地,满心疑惑如潮水般涌来。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恰在此时,阿笙发出一声细若游丝的呻吟。 灰狼的目光倏地转向阿笙,眼中闪过一抹明显的忧虑。 它缓缓低下头,用温热的舌头轻轻舔舐着阿笙的脸颊。 沈禾彻底呆住了,满心不解如同迷雾般笼罩心头。 难道…… 一个惊人的念头划过沈禾的脑海,沈禾的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干涸的唾沫艰难地咽下。 阿笙……他,竟然认识这些狼? 昏迷中的阿笙依旧眉头紧蹙,仿佛正被什么痛苦的梦境所纠缠。他的嘴唇干得起皮,裂出了细小的口子。 灰狼再次伸出湿润的舌头,轻轻舔舐着阿笙的脸庞,随即发出一声低沉而哀伤的呜咽,那声音中似乎蕴含着无尽的忧伤与焦虑。 它缓缓转过头,那双幽深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沈禾,其中竟闪烁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情感——那是恳求?还是期待? 沈禾只觉自己的思绪一片混乱,仿佛被狂风卷起的落叶,迷失了方向。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正当沈禾努力想要理清这纷乱的思绪时,灰狼突然昂首长啸,那声音穿透夜空,回荡在寂静的山谷之间,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威严与力量。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为之一震,沈禾的心也随之猛地一颤。 灰狼叼起阿笙的衣角,示意沈禾跟着它走。 沈禾看了看昏迷的阿笙,又看了看灰狼,心里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但她知道,现在除了跟着这匹狼,她没有别的选择。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阿笙扛在自己背上,跟在了灰狼身后。 狼群在前面开路,沈禾背着阿笙,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森林里一片寂静,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狼群偶尔发出的低吼声。 沈禾的心跳得很快,她不知道这群狼要带她去哪里。 走了不知道多久,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山洞出现在沈禾面前。 山洞的入口很大,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有什么。 灰狼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沈禾,示意她进去。 沈禾犹豫了一下,还是背着阿笙走进了山洞。 灰狼然后走到山洞深处,用爪子扒开一堆干草。 干草下面,竟然是一个用石头砌成的简易床铺。 灰狼示意沈禾将阿笙放在床上。 沈禾照做了。 第49章 越来越神秘的阿笙 沈禾缓缓环视着四周的山洞,目光最终落在洞壁一侧,那里堆叠着不少干柴。 她轻巧地拾起几根干柴,细致地堆放在一起。 随后,她从衣襟中摸索出一个古朴的火折子,轻轻一吹,微弱的火星瞬间化作了跳跃的火苗,驱散了山洞内的昏暗。 火苗欢快地窜动着,将山洞内的一切渐渐照亮。 这山洞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宽敞许多,空气也异常干燥,没有丝毫阴冷潮湿之感。 火光在石壁间嬉戏,投射出斑驳陆离的影子,宛如一幅幅天然的壁画,为这寂静的山洞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奇幻。 沈禾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洞壁,那里,一道细流滑落,潺潺水声在这幽暗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悦耳。 “正好可以给阿笙降温。”她心中暗自思量,她撕下一块衣角,走到水流边,将布料浸湿。 布料在水中轻轻摇曳,吸饱了水珠,变得沉甸甸的。 然后回到阿笙身边,将湿布敷在他的额头上。 阿笙脸上的面具,在摇曳的火光映照下,泛着幽幽冷辉,神秘莫测。 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着沈禾,她的手不自觉地抬起,想要揭开这层面具。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有力的吼声猛然响起,灰狼身形一闪,已赫然挡在阿笙面前,双目圆睁,獠牙毕露,散发着不容侵犯的凶悍气息。 沈禾心中一惊,手势顿时僵凝在半空,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 那灰狼的眼神,如同寒风中的利剑,让人心生寒意,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 “我只是想瞧瞧他的伤势……” 灰狼仍旧以一种不容侵犯的姿态,炯炯有神地锁定着她,没有丝毫放松戒备的迹象。 沈禾只得缓缓收回手,无奈之情溢于言表,“罢了,罢了,我不看便是。” 言罢,她轻叹一口气,款步移至火堆旁,缓缓落座。 山洞内顿时陷入一片沉寂,唯有木柴在火中噼啪作响,填满了这片刻的静谧。 沈禾的目光不时飘向昏睡的阿笙,心中五味翻腾,难以名状。 这位神秘莫测的男子,究竟是谁? 何以会有狼群甘愿为其守护,如影随形? 还有他脸上的面具,又隐藏着什么秘密? 灰狼似乎敏锐地捕捉到了沈禾心中的疑惑,它走到她身边,用头蹭了蹭她的手。 眼神里竟然带着一丝……安慰? 沈禾一时怔住,心中涌起一股难以置信的惊异。 这狼……成精了?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灰狼的头。 灰狼似乎极为享受这份亲近,它惬意地眯缝起双眼,喉咙里发出低沉而满足的呼噜声,如同在享受着午后的暖阳。 沈禾望着这一幕,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心中生出几分荒诞之感。 自己竟然和一匹狼成了朋友? 这样的奇遇,若是讲给旁人听,只怕会被当作天方夜谭,无人肯信。 阿笙咳嗽了两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这是在哪?”他声音虚弱,眼神迷茫。 沈禾连忙凑过去:“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阿笙转头看向沈禾,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阿笙看向灰狼,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然后伸手摸了摸灰狼的头,灰狼亲昵地舔了舔他的手。 她忍不住开口问道:“阿笙,你认识这些狼?” 阿笙点点头,沈禾还想再问,却被阿笙打断了。 “我有些累了。” 他闭上眼睛,似乎不想再多说。 沈禾见状,也不好再追问。 她起身添了些柴火,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山洞里温暖了许多。 “这衣服不能再穿了。”说着沈禾伸手去解阿笙的衣带。 “我自己来……”阿笙虚弱地说。 “别动。”沈禾打断他。 “你伤得这么重,动一下都费劲。” 她动作轻柔地解开阿笙的衣带,将破损的外衣脱了下来。 露出了里面白色的里衣。 “这件也得脱。”沈禾说。 阿笙犹豫了一下:“不行……” “别扭捏了。”沈禾不由分说地动手,“伤口要处理,里衣沾了血,不换掉会感染的。” 她三两下就将阿笙的里衣也脱了下来。 阿笙的身上的伤虽然不再流血,但还是看得沈禾触目惊心。 她将阿笙的里衣撕成布条。 “嘶啦——” 布条撕裂的声音在山洞里回荡。 沈禾将布条浸湿,然后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阿笙身上的伤口。 阿笙疼得闷哼一声。 “忍着点。”沈禾说,“会有点疼。” 她动作轻柔,尽量减轻阿笙的痛苦。 处理完伤口,沈禾将干净的布条缠绕在阿笙的身上,将伤口包扎好。 “好了。”她说。“这样应该就不会感染了。” 阿笙点点头,感激地看着沈禾:“谢谢你。” 沈禾笑了笑:“应该是我谢谢你。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 沈禾坐在火堆旁,阿笙看着沈禾投在洞壁上的影子,二人都没有说话。 不多时,阿笙再次睡去,沈禾则是一夜未眠。 她不时地起身,用湿布给阿笙换额头上的布。 确保他不会因为高烧而加重病情。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山洞外传来鸟叫声。 阳光透过山洞的缝隙洒了进来。 阿笙缓缓睁开眼睛。 “感觉怎么样?”沈禾关切地问。 “好多了。”阿笙的声音依然虚弱,但比昨日好了许多。 “那就好。”沈禾松了口气,“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嗯。”阿笙点点头。 沈禾扶着阿笙站了起来。 “还能走吗?” “可以。”阿笙咬着牙说。 两人互相搀扶着,慢慢地走出了山洞。 迷雾森林的清晨,雾气弥漫。 能见度很低。 “小心点。”沈禾叮嘱道。 “嗯。” 狼群此刻悄然涌现,沈禾迅速扫视一圈,只见眼前狼群已壮大至二十余只,它们齐刷刷地伫立在两人前方,目光聚焦于阿笙身上。 即便是历经重生、心智坚韧如沈禾,面对这等壮阔场景,心中也不免泛起一阵波澜,被深深震撼。 阿笙轻轻颔首,向那领头的灰狼致以无声的示意。 灰狼随即发出一声悠长而浑厚的嚎叫,仿佛是指令,又似号角,瞬间,二十多匹狼井然有序地分为两队,优雅地转身,为二人引领前行的道路。 沈禾小心翼翼的扶着阿笙跟着狼群的步伐,不多时,二人便走出了迷雾森林。 待沈禾再回头时,狼群已不见了踪迹。 “终于出来了!”沈禾长舒一口气。 “那些进迷雾森林出不去的人……”沈禾犹豫了一下,“都是被狼群害死的?” 阿笙沉默了。 没有回答。 沈禾也没有再追问。 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阿笙。 这个神秘的男子,究竟是谁? 他身上,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沈禾的心中,充满了疑问。 但她知道,总有一天,她会找到答案。 第50章 秋日围猎 沈禾二人归京之后,她执意要护送阿笙前往医馆,然阿笙却婉拒了这份好意,最终在沈府门前,阿笙与沈禾道别,独自离去。 尽管时光仅仅流转了一夜,但对沈禾而言,却仿佛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心中涌动着恍若隔世的感慨。 沈禾拖着满身疲惫,脚步沉重地迈向沈府的大门。 未及门前,一只温热的手掌猛然间攥住了她的手腕。 “阿禾!你可算是回来了!” 沈禾心头猛地一颤,慌忙抬眼望去,只见陈随心正立于眼前。 未等沈禾开口,陈随心便已不由分说地将她拉上了一辆停在一旁的马车。 “哎哎哎,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沈禾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云里雾里,一脸茫然。 “你还反过来问我?你知不知道,我都快被你吓死了!”陈随心急得眉头紧锁,脸色都变了。 “担心我?这话从何说起啊?”沈禾一脸错愕。 “昨天半夜,有人神神秘秘地给我送了封信,说是让我赶紧到沈府跑一趟,传个话给沈府,说你今晚打算在我那儿留宿。”陈随心边说边摇了摇头,满脸的不解。 “什么?!”沈禾闻言,眼睛瞬间瞪得滚圆,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陈随心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虽然心里直犯嘀咕,觉得这事儿透着股子古怪,但最终还是照做了。” “这究竟是谁?”沈禾怎么想也想不通。 这样做无非是怕自己一夜未归之事成为单氏和沈娇的把柄,可到底是谁? 陈随心轻轻扯了扯沈禾那沾满尘土的衣衫,眉头紧锁,一脸狐疑地盯着她问道:“你老实告诉我,昨晚究竟跑哪儿疯去了,弄成这副灰头土脸的模样?” 沈禾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昨晚那惊心动魄的经历全部吸入胸膛,而后缓缓吐出,将昨晚在听音楼的奇遇,以及偶遇阿笙的种种,一五一十地向陈随心和盘托出。 陈随心听得目瞪口呆,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握住沈禾的手,眼中满是难以言喻的心疼与忧虑。 “你这是……和三殿下彻底闹掰了?”陈随心小心翼翼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是!”沈禾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那……那个帮你的面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还有,到底是谁给我送的信?”沈禾话音刚落,陈随心便迫不及待地连珠炮似地追问起来。 马车内,一片静谧悄然蔓延。 陈随心凝视着沈禾那张略显倦容的脸庞,心中情感交织,难以言喻。 她深知,沈禾的背后,定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故事与艰辛。 “只要你能安然无恙地归来,便是我最大的宽慰。”陈随心轻轻握住沈禾的手,语气中满是关切,“往后,无论何事,都莫要独自承受,记得有我。” 沈禾微微颔首,心中涌动着一股温暖的力量。 有这样一个可以信赖与依靠的朋友,是她莫大的幸运。 “咱们回我那去,先换身干净衣裳。你这般模样回沈府,只怕又会掀起一场不必要的风波。” 陈随心轻声吩咐管家,驱车前往陈府,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沈禾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昨夜萧景壬的面容,心头再次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恨意,如同暗夜中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缠绕着她的心。 她的眼眸中,一抹寒光悄然掠过,犹如冬日里锋利的冰刃,闪烁着冷冽而决绝的光芒。 她,沈禾,已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柔弱女子。 经历了无数的风雨与磨难,她的心志已如磐石般坚定。 反击的号角,已在她的心中悄然吹响。 她不会再让自己成为他人手中的棋子,任人摆布,她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萧景壬,你曾给予我的痛苦与屈辱,我誓要一一讨回。 你欠下的债,终将要付出代价。 沈禾在心中暗暗发誓,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般敲击着她的心房,激荡起无尽的勇气与决心。 萧景壬府邸。 整整一夜,萧景壬都沉溺在亲眼目睹沈禾与一名男子举止亲昵的震撼之中,他借酒浇愁,一杯接一杯,直至夜幕深沉,酒意上头,心却更寒。 沈禾,那个曾经眼里心里只有他的女子,何时起,心中竟悄然住进了旁人? 回想起昨晚,沈禾不顾一切地守护着那个男子,那份决绝与勇敢,就连他都未曾见过。 萧景壬仿佛被抽离了所有的力气,身躯无力地陷在椅子里,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虚无的一点,思绪万千,却理不出个头绪。 这时,门口响起一阵关切之声,打断了他的沉思:“三殿下,您还好吗?”严青宇的声音带着几分忧虑。 萧景壬缓缓转头,看到严青宇走了进来。 “青宇,你来了。”萧景壬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轻轻唤道。 严青宇缓步至他身旁,缓缓落座,目光中带着几分关切:“中秋宴上的事,我也略有耳闻。” 萧景壬知道他定是为此事而来,恰好自己也为此事心情烦闷:“此番之后,皇后娘娘怕是已对我彻底心灰意冷。只怕不会再有收我为义子的想法。” “虽说殿下之聪慧,若想夺得至尊之位易如反掌,但没有皇后娘娘和嫡子的名号,确实要困难许多。”严青宇闻言,眉头紧蹙。 “沈禾,这一切皆因沈禾而起!”萧景壬提及此名,牙关紧咬,恨意难掩,“是她,将我的一切毁于一旦!” 严青宇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语气中带着几分劝慰:“往事已矣,再提无益。咱们最重要的是如何挽回。” “挽回?怎么挽回?”萧景壬无力地问。 “皇后娘娘如今只有两个选择。”严青宇分析道,“要么选你,要么选箫景宸。” “箫景宸……”萧景壬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皇后娘娘想要选嫡子,只能在没有母妃的皇子中选,如今皇子之中,只有殿下您和四殿下箫景宸没有母妃撑腰。”严青宇继续说道,“皇后娘娘如果放弃了你,就只能选择箫景宸。” “你的意思是……”萧景壬看向严青宇。 “虽说四殿下如闲云野鹤一般,但保不齐早晚有一日会生出夺嫡的想法,但如果箫景宸出了意外,那皇后娘娘就别无选择了。”严青宇压低了声音。 萧景壬沉默了片刻。 “秋日围猎……”他缓缓开口。 “没错。”严青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马上便说秋日围猎,围猎场上刀剑无眼,若是箫景宸不小心摔断了腿,只怕也就与九五至尊无缘了。” 萧景壬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好主意!” 第51章 送马 陈府之内。 沈禾站在陈随心的衣橱之前,指尖轻轻掠过一串串悬挂的衣物,眼神中带着几分好奇与不解。 “这颜色,未免过于清雅了些。”她微微蹙眉,指尖轻轻搭在一件浅灰色长衫上,仿佛那布料也承载了几分不解风情。 “皆是此类色调,哪里像你这个年龄的女子该穿的样子?” 陈随心悠然坐在案边,手中轻握一盏温热的茶,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温润如玉。 “浓妆艳抹,非我所愿。” “倒也不至那般夸张。”沈禾闻言,心中念头一转,随即又缓缓将那件灰色长衫放回原位,眼神中闪过一丝俏皮,“只是这素净得紧,倒像是误入了尼姑庵,沾染了一身清幽。” 她最终挑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衫,虽然颜色还是偏淡,但好歹比其他的多了几分生气。 “凑合着穿,总比我那身破烂衣服强。”她三两下脱掉身上的衣服,换上了陈随心的长衫。 “倒是颇为贴切身形呢。” 沈禾轻盈地旋了个圈,铜镜中倒映出她曼妙的身影,光影交错间,别有一番韵味。 恰在此时,陈随心身旁那位伶俐的丫鬟,手捧热气腾腾的早餐,轻轻步入屋内。 “沈姑娘,早膳已备妥,请您慢用。” 丫鬟细心地将早点一一摆置桌上,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沈禾,带着一抹微妙的打量。 沈禾捕捉到丫鬟那抹眼神,嘴角勾起一抹温婉的笑意,调侃道:“怎的,我这身装扮好看还是你家姑娘好看?” 丫鬟慌忙摆手,脸颊微红:“沈姑娘无论何装扮,皆是风华绝代。” “好了,你也辛苦了,且去歇着。”陈随心温和地挥了挥手,打断了二人的逗趣。 丫鬟应声,脚步轻快地退出了房间,留下一室温馨与宁静。 沈禾与陈随心相视一笑,晨光透过窗棂,为这平凡的早晨添上了一抹温馨的色彩。 “你接下来可要小心些,你与三殿下撕破了脸,日子可未必好过。”陈随心担心的说道。 “他惹了我,他的日子也不一定会如意。”沈禾咬了一口包子,笑着说道。 好怀念这样与随心一同谈心的感觉,前世自己只顾着萧景壬,总是忽略身边的人,如今想来真是可恨。 “你想怎么做?” “还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 言罢,沈禾轻啜了一口温热的粥,思绪似乎飘向了远方,口中呢喃:“这世间,是否真的存在着那样的人呢?” 陈随心好奇地抬眼望向他:“哦?你所言何人?” “一位武功盖世,行踪不定,曾于危难之中救我一命的神秘人物。”沈禾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仿佛在回忆一场不真实的梦境。 闻言,陈随心放下手中的筷子,目光灼灼地望向沈禾:“你该不会是对这位救命恩人,心生情愫了?” “怎么可能呢!”沈禾连忙摆手否认,脸上写满了惊异,“我只是觉得他……挺神秘,心里有点好奇罢了。” “好奇啊,有时候可不是什么妙事。”陈随心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意,“这世间万物,有些事儿,还是不知道比知道了强。” 沈禾默然,没有接茬,而是缓缓抬头望向窗外,只见天色已然大亮,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落一地。 片刻后,她仿佛不经意地开口:“说到喜欢二字,真正动了凡心的,可不是我哦。” 陈随心闻言一愣,眉头微微皱起:“你这话是何意?” “你真的没察觉吗?”沈禾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笑,“有两颗心,早已悄悄倾向了你呢。”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沈禾挑了挑眉,“中秋宴,你练习飞天舞那日,你没瞧见,我可是看的真真的。” 陈随心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疑惑。 “严先生的傻弟弟严青义,他可是出了名的冷面,但与你说话时却是温和的。” 陈随心又是愣住,低头喝了一口粥:“你胡说什么呢!” “还有四殿下,四殿下向来霁月清风,不问宫中琐事,那日为了保护你特地去舞坊,还不能说明问题?虽然他掩饰得比较好,但是我还是能感觉到,他看你的眼神,跟看别人不一样。” 沈禾说得煞有介事,陈随心的脸却慢慢红了:“别瞎说……” “害羞了?”沈禾坏笑着凑近她,“说说看,你更喜欢哪一个?” 陈随心抬头看着沈禾,半分没有心虚:“我没有喜欢谁,阿禾,我母亲一生都为情所困,这些你都知晓,还有琴姑姑,若非当年与陛下……她又怎会终身不嫁。阿禾,感情这回事,不是你我凡人能碰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 沈禾被她的话震惊到,从前怎么从未发觉陈随心的通透,这个自己用了一辈子才明白的道理,她此刻却能想的明白。 “叩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沈禾的思绪。 “谁啊?”陈随心扬声问道。 “姑娘,四殿下求见姑娘。”门外传来下人的声音。 沈禾和陈随心对视一眼。 “说曹操,曹操到。”沈禾挤眉弄眼地朝陈随心笑道。 陈随心神情未动,完全没有了方才脸上的绯红,想来已经稳住了心神。 天啊,沈禾忍不住想,她真的快成尼姑了可怎么好。 “快去请四殿下到前厅奉茶。”随心吩咐下人。 “阿禾,陪我去前厅。” 沈禾点点头,起身跟着陈随心走向前厅。 前厅之内,萧景宸身着一袭墨蓝色织锦长袍,端坐于雕花椅上,气质沉稳而内敛。 随着门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他缓缓抬头,目光瞬间被陈随心的身影所吸引,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温润如玉的微笑。 “陈姑娘,别来无恙。”他的声音温和,如同春日里的一缕和风。 陈随心轻轻俯身,以一记优雅的行礼回应:“四殿下安好。”举止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沈禾亦紧随其后,恭敬地行了礼:“四殿下。” “沈姑娘也在。”萧景宸笑着点点头。 “闲来无事,便来找随心聊聊天。”沈禾笑道。 萧景宸看向陈随心:“过几日便是秋日围猎,我特意为陈姑娘准备了一匹好马,希望陈姑娘能够喜欢。” 说着,他拍了拍手,一个侍卫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走了进来。 那马通体枣红,鬃毛油亮,四肢矫健,一看便知是匹良驹。 陈随心眼中冰冷不散:“多谢四殿下,但是此礼物太过贵重,随心不敢妄受。” 箫景宸没有气恼,反而温和的笑着:“算不得礼物,陈姑娘若是不想收,便当是借的,围猎后还我便是。” 沈禾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打趣道:“四殿下可真是偏心,送了随心这么好的马,怎么没我的份儿?” 萧景宸闻言,脸上竟泛起一丝红晕。 “沈姑娘若是喜欢,等围猎时,我再为沈姑娘准备一匹。” 沈禾方要接着打趣,突然想起前世正是这场围猎上,四殿下从马上摔下,摔断了腿,自此彻底失去了夺嫡的资格。 心中猛的一沉。 第52章 突发意外 四殿下轻轻侧首,目光温和中带着一丝意外:“沈姑娘心思细腻,竟也留意到这些琐事。往年确是由内务府打理一切,但今年我亲自备下了坐骑,特地吩咐人悉心照料。” 沈禾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心中却波澜起伏。 前世的记忆悄然浮现,萧景宸正是在那次秋日围猎中不幸坠马,双腿受创,外界虽说是意外,但她深知其中另有隐情。 萧景宸似乎察觉到了沈禾微妙的情绪变化,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捕捉的暖意:“沈姑娘挂怀,实在感激。此番我早早便开始亲自饲养马匹,只盼能在围猎中一展身手。” 一旁的贴身侍卫适时插话,语气中满是自豪:“我家殿下半年前便开始筹备,对这匹马爱护有加,此次围猎,定要一马当先,拔得头筹!” 箫景宸亦是微微一笑表情轻松,似乎并没有将这话放在心上。 但沈禾心中却是一惊。 前世萧景宸对这些事都不在意,当年用的也是宫里统一提供的马匹,这才出了事。 这一世,他怎么提前养好马了? 难道因为自己的重生真的改变了这么多事? 她不动声色地掩饰住心中的疑惑:“那就好。其实宫中的马养的也极好,都是上好的养马官,想来没有问题。但自己养的毕竟更熟悉。” 萧景宸轻轻颔首,语带感激:“沈姑娘挂怀,在下感激不尽。” “姑娘!姑娘!出事了!” 小丫鬟春分慌慌张张地冲进陈府庭院,神色焦急。 “何事如此慌张?成何体统!”沈禾眉头轻蹙,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悦。 “姑娘,姑太太……姑太太她……”春分气喘吁吁,言语间断断续续,难以成句。 “姑姑怎么了?”沈禾心中猛地一揪,一股不祥的预感悄然升起。 “姑太太突然晕倒了!此刻人事不省!”春分终于将话说得完整,语气中带着几分慌乱与无助。 沈禾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来不及多想,转身就往外跑。 陈随心猝然一惊,连忙紧随其后,急切地安抚道:“阿禾,莫慌,我这就吩咐人备下最快的马车。你我两家相距不过咫尺,眨眼即到。” 萧景宸目睹陈随心脸上难以掩饰的忧虑,眉宇间轻轻蹙起:“来人。” 他转而向门外沉声吩咐,每一个字都透着不容动摇的坚定:“速往太医院,恭请最擅长的太医前往沈府。务必确保沈姑太太安然无恙。” 言罢,那沉稳而威严的语气在空气中回荡,不容丝毫置疑。 侍卫闻言,即刻领命,匆匆离去。 陈随心与沈禾二人,满怀感激之情望向萧景宸,轻声言道:“多谢四殿下援手之恩。” 萧景宸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语气淡然:“无须言谢,沈禾亦是我挚友。” 转而场景切换至沈府深处,沈黎琴所居之院。 沈禾匆匆而至,只见沈黎琴已陷入昏迷,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周遭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显得格外沉重。 沈黎琴身边最贴心的夏嬷嬷,紧握着沈黎琴的手。 沈禾闻讯赶来,心急火燎,几乎是小跑着到了夏嬷嬷身旁,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夏嬷嬷,姑母她……情况究竟如何?” 夏嬷嬷哽咽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终于还是忍不住溢出:“大夫说,是突如其来的急症,他束手无策。看这光景,怕是……怕是……”话未说完,已泣不成声。 沈禾只觉一股凉意直冲头顶,眼前一阵眩晕,身形微微摇晃,几乎站立不稳。她强撑着,呢喃道:“姑母……” 踉跄几步,沈禾来到床边,颤抖的手指轻轻覆上沈黎琴那双已失去温度的手。 泪水,如同断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可心底却有一丝异样划过。 姑母素来体魄强健,何以竟会骤然间病入膏肓,令人难以接受。 “不对劲……” 她低声呢喃,手不自觉地加大了握住沈黎琴的力道。 恰在此时,单氏携着沈妍步入了屋内。 一见沈禾紧握着沈黎琴的手,单氏的脸色瞬间变得哀戚无比,仿佛心如刀绞。 “哎,我的好妹妹,你怎就这般抛下我们去了……” 言罢,她以手帕轻拭眼角,却只见动作,未见丝毫泪痕。 沈禾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心中满是鄙夷。 这假惺惺的哭泣,着实令人反胃。 单氏收起帕子,语气平静得有些诡异。 “既然如此,先将妹妹挪到别院,免得冲撞了府里的喜气。还有琴字珏的继承人,也该尽快定下来了。” 沈禾暗暗运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熊熊怒火,声音虽冷,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大娘子稍安勿躁。” 她的眼神如寒刃般锋利,字字清晰道:“四殿下已遣人快马加鞭,去请太医院中最好的太医前来。待太医一至,真相自会大白于天下。” 单氏面色骤变,心中暗自惊疑。 萧景宸? 他怎会无端卷入这趟浑水? “太医?哼,此等紧急关头,还顾得上等那慢悠悠的太医吗?” 她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话音里却不由自主地夹杂了几分慌乱:“妹妹这般模样,只怕……” “哟,大娘子何时竟成了医术高超之人,连太医的能耐都不放在眼里了?” 沈禾不等她言尽,便冷言截断,语气中满是针锋相对的锐利。 单氏的面色愈发阴沉,仿佛乌云压顶,难以掩饰心中的慌乱。 她未曾料到,沈禾竟能在这般情境下保持冷静,理智之光丝毫未被悲痛所掩盖。 “我……我并非此意。” 她言语支吾,目光游移不定,显露出内心的忐忑与不安。 沈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中蕴含着无尽的寒意。 “大娘子还是好好祈愿,待到太医前来,所言能与你今日之辞相吻合。” 她字字清晰,语调冷冽如冬日寒冰,直击人心。 “否则……” 沈禾的话语戛然而止,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单氏心头猛地一颤,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眼中满是惊愕与不敢置信。 这丫头,何时变得如此能言善辩,言辞犀利? 第53章 皇帝的深情 太医步履匆匆,踏入屋内,额上细汗微闪,映着窗外斑驳光影,显出一丝急切。他未敢有丝毫耽搁,径直行至沈黎琴身旁,轻柔而谨慎地搭上她的腕间,开始细细诊脉。 屋内静得只能听见窗外偶尔传来的叶语风声,众人的呼吸似乎都随着太医的动作而凝固,目光如炬。 时光在这一刻变得缓慢,太医的眉头渐渐蹙起,愈发深沉。 终于,沈禾按捺不住内心的焦灼,声音略带颤抖地问:“太医,她……情况如何?” 太医缓缓收回手,目光中满是凝重,仿佛背负了千斤重担:“沈姑娘,依老臣之见,琴莲居士怕是中了不明之毒。” “中毒?!”沈禾闻言,惊呼道。 单氏面色骤变,失声惊呼:“荒谬!我妹妹素来体健如常,怎会无端中毒?” 太医闻此,怒气冲冲:“你怎敢怀疑老夫的医术!老夫悬壶济世数十载,从未误诊过半分!” 单氏被太医的威严震慑,身子轻轻一颤:“我……我……” 她结结巴巴,半晌未能言语。 沈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大夫人,太医已然断定,姑母是中了毒。为何你先前请来的大夫却道是急症突发?连中毒都诊察不出?” 单氏心想主君不在,不管沈黎琴是因为中毒还是急症,总之是不能再执掌中馈,只要先将中馈之权夺回来,好好置办沈娇出嫁,别的都无所谓。 “我不过是情急之下的言辞失当,况且,中毒与突如其来的急症,在外人看来,皆能致人骤然病倒,又何必在字眼上斤斤计较?眼下,黎琴的病情,才是我们应当共同关注的焦点,不是吗?” 沈禾心中明镜般透亮,她深知这位大娘子对姑姑素来心存芥蒂,但正如她所言,姑姑的安危此刻更重要。 沈禾的眼神锐利如寒芒,穿透了单氏的心房:“大娘子,您最好默默祈求姑母能安然度过此劫。” 单氏闻言,身躯不由自主地轻轻一颤,屋内的氛围再次紧绷如弦,空气仿佛凝固。 一股无形的压力,在两人间悄然蔓延。 沈禾目光一转,不再与单氏的无谓纠葛转而聚焦于面前的太医,语带急切地问道:“太医,恳请指点迷津,这毒,究竟该如何解?” 太医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凝重,缓缓言道:“解毒之道,首在辨明毒源。老夫不敢妄言,需得返回宫中,召集几位同僚,共商对策,联手诊脉,方能定夺。” 沈禾闻言,连忙施礼道:“太医大人高义,沈禾感激不尽。沈府上下,定当全力配合。即刻便备下马车。” 话音未落,忽闻门边传来一道苍劲而威严的声音,打断了室内的交谈:“且慢!” 单老太太缓缓步入屋内,手中紧握着一根雕刻精致的拐杖,身旁一位伶俐的丫鬟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 随着她的出现,屋内原本的低语与细碎声响瞬间消散,众人不约而同地起身,恭敬地向这位家族中的长辈行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敬畏与安宁。 “母亲!”单氏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浮木,急匆匆地穿过人群,脚步轻快地来到老太太身旁,眼中满是焦急与期盼。 “禾儿,你这般慌张成何体统?”单老太太的目光落在沈禾身上,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悦与责备,却也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关切。 沈禾面色清冷,目光如炬,直视着祖母,一字一顿道:“祖母,姑母她,中毒了。” 闻言,单老太太的眼神倏地变得锐利如鹰,她缓缓转向一旁的太医。 “太医,晚辈们不懂礼数,只怕有所怠慢。我小女怎么了?”她的声音虽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太医心中一凛,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不敢有丝毫隐瞒,便将沈黎琴中毒的前后经过,条理清晰地叙述了一遍。 “中毒?”单老太太面色一凛,眉宇间凝聚起沉甸甸的忧虑,“太医大人,会不会是诊断有误?” 太医的神色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厌烦,却语气坚定:“断无此可能!老夫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单老太太敏锐地捕捉到了太医的不满情绪,连忙缓和道:“太医言重了,只是我沈家历来和睦融融,实难想象何人竟会对琴儿下此毒手。” 说罢,她的目光缓缓转向单氏,眼神中闪烁着微妙的疑虑之光。 随即,单老太太又将视线收回,对着太医轻声道:“此事我们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只是眼下我儿不在府中,能否劳烦太医大人先回宫复命,一切待我们查清后再行禀报。” 太医闻言,神色微怔,犹豫片刻后,缓缓言道:“这……老夫人有所不知,沈姑娘人乃皇上亲自册封的琴莲居士,圣上对居士的身体康健极为挂念。早有圣谕,但凡琴莲居士有所需,宫中上下,包括陛下在内,皆需以居士为先。”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历朝历代,何曾有帝王将一介宫外女子的安危置于自己之上? 这意味着,倘若有朝一日,皇上与沈黎琴同时遭遇不测,救治的优先级竟在沈黎琴! 沈禾亦是心中震撼,难以置信。 难怪箫景宸能如此迅速且毫无阻碍地调动太医,一切缘由,竟在于此。 “所以老夫必须回宫禀报皇上。” 单老太太面色骤变,忧虑之情溢于言表:“太医大人,倘若小女的病体累及陛下挂怀,岂不成了我沈家难以承受之重罪?” 言罢,她轻巧地自侍女手中接过一幅精致卷轴,恭敬地递予太医。 “此乃先皇亲赐之墨宝,望太医大人笑纳,权作老身的一片微薄心意。” 太医目光掠过卷轴,一抹惊异之色在其眼底一闪而过。 此画,价值无可估量,实乃稀世之珍! 然而,他终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老夫人厚爱,老朽心领了。但职责所在,实在难以从命。” 单老太太的面色愈发阴沉,缓缓自袖中取出一枚温润的玉佩,其上光泽流转,透出一股岁月沉淀的韵味。“此乃我单家世代相传之宝,玉以赠君子,象征着高洁与诚信。” 太医的目光在那玉佩上停留了片刻,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波澜。此玉佩价值连城,非同小可,却也未能使他动摇决心。他狠下心来,咬了咬牙关,坚决说道:“老夫人,请您体谅在下的难处。此事关乎重大,实在无法隐瞒。” 单老太太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一片。她未曾料到,自己以如此珍稀之物相赠,竟也无法撼动这位太医的心志。她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不定,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愤懑与不甘。 “好,既如此,老身亦不愿强求于人。只盼你,能倾尽全力救治黎琴一命。” 太医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老夫自当竭尽全力,先行回宫禀明圣上,再做定夺。” 单老太太目送太医渐行渐远的背影,眸中掠过一抹深沉的阴翳。 第54章 叛徒 太医与侍奉的丫鬟们依次退出房间,步伐中带着几分匆忙后的宁静,屋内唯余祖孙三人,以及仍旧沉睡中的沈黎琴,静谧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单老太太手中的拐杖重重落地,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声响,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你,随我出来。” 她的目光如霜,直指单氏,语气中不含丝毫温度。 单氏身形一颤,不敢有丝毫违抗,低垂着头,紧随老太太的步伐,踏入了单老太太那透着岁月沉淀气息的闺房。 房门随着一声清脆而决绝的“砰”然合拢,将外界的一切喧嚣隔绝在外。 单老太太身形一转,动作迅猛,扬起的手掌划破空气,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重重地落在了单氏的脸颊上。 “啪!” 单氏被这一击打得踉跄几步,手捂脸颊,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地望向单老太太,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与不解:“母亲,我实在不解,那沈黎琴,一个迟迟未嫁的老姑娘,死守着那块琴字珏不放,咱们早些解决了她不是更为妥当吗?” 单老太太闻言,怒目圆睁,语气中透着掩饰不住的失望与愤怒:“你这个没心肝的蠢货!是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竟敢对黎琴下毒手!你以为这些年我留着她,明知琴字珏在她手中却不动声色,是因为对她心存怜悯吗?” 单氏心中一凛,联想到方才太医含糊其辞的话语,即便是再愚钝,此刻也恍然大悟,是皇帝一直在暗中庇护着沈黎琴。 “莫非……”单氏的话语戛然而止,余下的猜测,无需言明,已足以让她心生寒意。 “糊涂东西!到现在才恍然大悟?为时晚矣!”单老太太怒不可遏,手指几乎戳到单氏鼻尖,唾液飞溅,“你胆敢擅自行事,下毒之前,怎不与我商议半句?” 单氏颤抖着,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膛:“是三殿下的旨意……他突然来信,命我们想方设法调回沈禾身边的暗卫。我起初只打算让沈黎琴昏厥,暗卫归来即可。但转念思量,既已踏出这一步,何不索性斩草除根……” “何其愚蠢!擅自决断!手段又如此低劣,轻易便被太医识破!”单老太太的语气中满是愤恨与失望。 单氏缓缓抬眸,目光中满载忧虑,望向端坐的老太太,轻声道:“母亲,眼前这局势,咱们该如何是好?” 她暗暗调息,力图将心绪抚平,言语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事已至此,懊悔无益。当务之急,是设法挽回局面。昨晚,沈禾究竟干什么去了?” “听闻她是悄悄去了那听音楼。” “听音楼?她去那里做什么?”单老太太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与急切。 单氏摇了摇头,神色更显凝重:“这个我也不清楚,只知后来陈家的小姐遣人送来一封帖子,言及沈禾是在陈家度过的一夜。” 言及此处,二人心中已然明了,这无疑是陈随心在暗中为沈禾打的掩护。 “黎琴不幸身陷中毒,而巧合的是,沈禾竟恰巧不在府中……” “母亲大人,您此言何意?” 单老太太的目光深邃,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她沈禾身边,是否潜藏着你安插的耳目?” “确有其人,但严格来说,并非我的人,而是三殿下的。”回答中透露出一丝微妙的界限划分。 “无论归属何人,有便好,即使没有也要马上安插进去。”单老太太轻轻摆了摆手,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断,“倘若陛下龙颜大怒,着手彻查此事,一旦发现沈禾因急于夺取琴字珏,竟不惜对自家姑姑痛下毒手,后果又将如何?”说到此处,她的眼中闪过一抹狡猾而又冷酷的光芒,仿佛已预见到一场风暴即将席卷而来。 沈黎琴的闺房内,光线柔和而昏黄。 床榻之上,沈黎琴的手透着不自然的凉意,沈禾轻轻覆上,如同握住了一抹即将消逝的温柔。 “姑姑,您定要挺过这一关。”沈禾的心声,在这静谧的空间里轻轻回荡,满载着无尽的祈愿与期盼。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细微的声响打破了这份宁静。 沈禾低头,只见琴伊不知何时已跪在她的面前,神色急切而虔诚。 “姑娘!”琴伊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沈禾凝视着跪伏于地的琴伊,秀眉轻蹙,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琴伊,你昨夜去哪了?” 琴伊的身躯微微颤抖,头埋得更深:“姑娘,是我失职,请您原谅。” “什么原因?”沈禾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容回避的坚决。 琴伊的声音里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慌乱:“昨晚,我本遵命守护在听音楼,护佑小姐周全,却不料有人飞鸽传书给我,说是琴姑娘突发急症,昏厥不醒……” 沈禾的脸色霎时阴沉如水,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飞鸽传书? 这背后,究竟是何人布局? “此人对姑姑暗下毒手,却又堂而皇之特意通报于你,其意图昭然若揭,无非是想借此将你从我身旁调开。想来我去往听音楼之事,萧景壬早已洞悉一切。” 沈禾的拳头不由自主地紧攥,心中警铃大作——她周遭,竟潜藏着萧景壬的耳目! “关于我去听音楼的消息,还有谁人知晓?”沈禾的声音低沉而坚决,目光如炬。 琴伊瞬间领悟了沈禾话中的深意,略一思索,答道:“除我之外,唯有谷雨知晓此事。” 谷雨不可能,前世那么难的日子都是谷雨陪她过来的。 哪怕这一世她改变了许多事,但她相信,忠诚是改变不了的。 此事隐秘至极,知晓之人寥寥无几,又能是谁呢? 沈禾苦思冥想,却仍旧一无所获。 她转向琴伊,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谷雨那日为我取男装时,可曾发生过什么?” 琴伊蹙眉细想,片刻后轻轻摇头:“那日似乎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沈禾望着琴伊,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与困顿,仿佛自己成了一只被囚禁于无形牢笼中的困兽,四面楚歌,无路可逃。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这份压抑的情绪驱散。 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就此放弃。 如今,她拥有了读心之术,这或许能成为她挣脱困境的钥匙,让她找出那个潜藏在暗处的背叛者…… 第55章 春分 沈禾缓缓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慌乱,竭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琴伊,速去将谷雨唤来。”琴伊闻言,轻轻颔首,随即转身,不一会儿便领着谷雨匆匆而至。 沈禾目光如炬,望向谷雨,语声坚定而不容反驳:“谷雨,你且留下照看姑姑。琴伊,你也留下,协助谷雨。切记,在太医抵达之前,无论何人,皆不得靠近姑姑半步。” “姑娘,我二人定当尽心。”谷雨与琴伊几乎同时应声,语气中满是郑重。 沈禾再次投以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的沈黎琴一瞥,眼中满是忧虑与决绝。 沈禾的心,恍若被细密的银针轻轻刺入,一阵难以言喻的钝痛悄然蔓延开来。 她轻叹一声,旋身步出了那间满载复杂情绪的房间,背影中带着几分决绝与不易察觉的脆弱。 隔壁房间里,单老太和单氏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过来。 沈禾没有理会。 回到自己房内,沈禾未做片刻停留,即刻吩咐人去唤来了芒种、小暑与春分。 三位丫鬟闻言,迅速而有序地步入屋内,神色恭谨,站成一列。 沈禾的眸光轻轻扫过她们几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沉。 她缓缓伸出手,握住了芒种略显冰凉的手掌。 “芒种。”她的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芒种微微一颤,回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姑娘。” 府中上下,关于沈黎琴遭遇不测的传言已如野火燎原,人心浮动,这份不安,芒种自然也不例外地感受到了。 “我且问你,”沈禾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芒种的双眸之中,仿佛要看穿她的心思,“你可知道,我昨晚究竟去了哪?” 芒种面露疑惑,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不解:“姑娘昨晚不是去了陈大姑娘那里吗?” 【奇怪,为什么……】 芒种的神色也是好奇的,没错,这是正常的反应。 “小暑。”沈禾缓缓松开了芒种那温热的手掌,转而轻轻牵起小暑略显局促的手。 小暑的手心里,密布着细密的汗珠。 “小暑,你……可知道我昨晚身在何处?”沈禾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严肃,让小暑的心猛地一紧。 小暑不由自主地朝芒种投去一抹求助的目光,心中疑惑丛生:姑娘今日何以如此?但她很快收回视线,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回姑娘,我……我听谷雨姐姐提及,说姑娘昨晚是去了陈姑娘那儿,难道……不是吗?”小暑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显然是被沈禾突如其来的询问搅扰了心绪。 【陈姑娘】 沈禾点了点头。 “春分。”沈禾轻声唤道,最终缓缓牵起了春分那双沉稳的手。 春分的手掌,一如既往地坚定而有力。 “姑娘,”春分的声音,平静得如同一潭无波的秋水。 沈禾的目光锁定了春分,话语中带着一丝探究:“春分,你可知道,我昨晚在哪?” 春分闻言,缓缓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眸直视着沈禾。 “姑娘,昨晚陈姑娘遣人送来的请帖上,已言明大娘子知晓您在她那儿留宿。” 【听春楼】 沈禾的心不由自主地往下一沉,仿佛被什么重物猛地拽了一下。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春分,手,不自觉地缓缓松开。那一刻,沈禾的心中五味杂陈,原来,竟是你…… “好,无碍,我只是随口一问,随时知道主子的动向是你们应尽职责。看来,你们对我倒是一片赤诚。谷雨与你们四人,随我时日最长,亦是我最倚重的心腹。在这宅邸之中,除了父亲与姑姑,你们便是我最亲近之人。旁人姑且不论,对于你们四个,我定会竭力为你们谋一个好前程。” 小暑与芒种闻言,唇边漾起一抹浅笑。自太后寿宴那日后,姑娘仿若脱胎换骨,不再痴缠于三殿下,待她们也愈发温柔体贴。 春分的眼眸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颤动。 “然而,倘若你们之中有人胆敢背叛于我,我亦断不能容情!”沈禾的话语轻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三个丫鬟面面相觑,最终由小暑率先带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姑娘,我们虽不懂那些高深的大道理,但‘忠仆’二字,我们却是担当得起的。琴姑娘遭此变故,您心中忧虑,我们都明白。请您放心,无论是您还是琴姑娘,都是我们心中认定的主子。我们就算是豁出性命,也绝不会做出伤害你们半分的事情来!” 芒种也连忙附和,点头之速犹如拨浪鼓。 春分则静静地垂首,沉默不语。 沈禾故意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是,姑姑突然遭遇不测,我心中焦急,但也明白此事与你们并无干系。罢了,这几日你们都警醒些,先退下。” 几个丫鬟闻言,虽心存疑惑,却也乖巧地点了点头,退出了房间。 沈禾抬眸,眼底是一片难以察觉的寒意。 她旋身离开房间,只留下一抹决绝的背影。 走廊空旷而寂静,唯有她轻盈的脚步声在回响,每一步都踏在心上,让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她感觉自己正踽踽独行于一条细窄而摇晃的钢丝之上,每一步都需谨慎至极。 自重生起,她才恍然醒悟,前世的自己竟是那般愚蠢无知。 她此刻已没有时间沉浸在春风背叛的痛苦中。 春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背叛自己的,竟然毫无察觉?! 前世?还是这一世的变故? 她还知道些什么?她到底是单氏的人,还是萧景壬的人? 沈禾轻轻推开沈黎琴居室的门扉。 琴伊正端坐在床边,那双秀眉紧锁,眼中满是忧虑,正全神贯注地望着病榻上的沈黎琴。 “姑娘,情况如何了?”琴伊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见沈禾踏入,她连忙起身相迎。 沈禾的目光坚定:“我已心中有数。但眼下,贸然行动绝非上策。当务之急,是探清单氏下一步的动向,那才是决定我们行动的关键。” 第56章 诊脉 这时,沈府大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太医院的太医到了!” 一个下人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凝重的气氛。 沈禾和琴伊对视一眼。 希望来得及。 五位身着官服的太医鱼贯而入。 走在最前面的,是太医院院正,张太医。 单老太太与单珠玉二人闻声匆匆步出,一脸急切地迎上前来,待见来者竟是张太医,心中顿时了然,宫中对沈黎琴的看重,可见一斑。 “张太医,劳您大驾。”单老太太语态恭敬,迎上前去。 张太医身后,四位太医鱼贯而入,第二位正是箫景宸费心寻来的太医,至于第三位与第四位,沈禾一眼便认了出来,皆是太医院中赫赫有名的国手。 唯独末尾那位,沈禾目光掠过,却未能辨认其身份。 那人步履匆匆,头垂得极低,仿佛有意遮掩面容,使得沈禾难以窥其真颜。 “沈夫人安好,沈姑娘亦别来无恙。”张太医拱手向单老太太与沈禾行礼,语态温和而庄重。 沈禾轻轻一颔首,语带感激:“有劳诸位太医了。” 单珠玉连忙趋前几步,面上堆满了笑意:“哎呀,真是辛苦张太医亲自走这一趟了。” 言罢,她似乎不经意地问:“可曾向陛下禀报了此事?” 张太医神色坦然,并无半分遮掩:“正是陛下令我等速速前来为琴莲居士把脉。” 单氏眸光微闪,试探性地追问:“陛下有何指示?” 张太医略一思索,缓缓道:“陛下嘱咐我等,定要竭尽全力。” 听罢此言,单氏心中暗自思量:看来陛下并无意深究下毒之人,母亲实在是多虑了。宫中佳丽三千,陛下又怎会为一个沈黎琴兴师动众呢? 张太医轻步移至床边,手指轻轻搭上了沈黎琴纤细的腕脉,开始为沈黎琴诊断。 他的眉头渐渐蹙起,一番细细思量后,起身给后面几位太医让出一条路。 随后,几位太医轮番上阵,皆是一脸凝重。 站在末尾太医,自始至终低垂着头,阴影遮住了他的面容。 沈禾静静地立于一旁,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切细微变化尽收眼底。 终于,轮到了最后一位太医。 他缓缓踱步至床边,在触碰到沈黎琴温婉手腕的瞬间,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了一下。 沈禾的目光,紧紧地锁定了这位太医。 他侧着头眼睛一直看着沈黎琴的脸色,沈禾依旧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觉他的脸色满是苍白,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位太医诊脉的时间,似乎被刻意拉长,远超之前几位同僚 终于,他缓缓收回了那双探寻的手,动作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情况如何?”沈禾的声音里夹杂着难以掩饰的焦虑。 那位太医沉默不语,未有丝毫离开床边的迹象,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钉在了原地。 这时,张太医悄然上前,轻巧地站到了那位同仁的背后,以他的身体为屏障,巧妙地隔绝了那位太医的身影。 他转过身,目光温和而坚定地落在了沈禾及众人身上。 “沈夫人,沈姑娘,请宽心,琴莲居士目前暂无性命之忧。至于解毒之法,尚需我等深入研讨,细细推敲。老夫斗胆提议,诸位可否暂避一时,容我等对居士的病情再做一番详尽的检查?” 沈禾闻言,眉宇间不禁轻轻蹙起,正欲开口,却被一旁的单珠玉抢先一步:“如此安排甚妥,我们自当遵从。有劳诸位太医了。” 言罢,她轻轻一挥手,示意屋内侍立的丫鬟们悄然退下,沈黎琴的居所随之安静下来,只余下几缕药香袅袅。 张太医率先自椅中站起,手指轻轻掠过花白的胡须,眼神中带着几分沉稳:“诸位同仁,我们一起商讨一下。” 其余三位太医闻言,亦纷纷起身响应,几人迅速围拢一处,专注地对比着各自诊断所得的脉象信息。 唯独那位太医,依旧不离沈黎琴身侧,静静地守望着。 沈禾见状,心中微感好奇,不由开口问道:“这位太医大人,何不一同参与讨论呢?” 那位太医轻轻摆了摆手,动作中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深意,而张太医见状,连忙解释道:“哦,这位太医医术高超,或有独到见解,需时刻留意沈夫人的病情变化,以免错过任何细微之处。” 单珠玉眉头紧锁,对沈禾不耐烦地道:“别在此搅扰太医诊脉,我们还是回避为好。” 言罢,她拽着沈禾往门外拉,随着一声轻响,房门缓缓合上。 沈禾目光仍胶着在屋内,迟迟不肯动。 单珠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在这儿干站着也无济于事,何必呢?” 沈禾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盯着单珠玉:“大娘子倒是清闲,如今太医正全力为姑姑解毒,可一旦毒解,姑姑醒来,难道不会追问自己何以中毒吗?” 单珠玉闻言,面上嘲讽之色更浓:“谁知她是惹了哪路神仙,招来这等祸事。” “大娘子一番推脱,倒是撇得干净利落。” 单老太太面色冷凝,怒声斥道:“够了!眼下还有闲心拌嘴!快去给太医们备些茶点来!” 言罢,她朝单珠玉递去一个凌厉的眼神。单珠玉心领神会,狠狠地白了沈禾一眼,随即转身离去,脚步带起一阵微风。 沈禾在门外静候多时,却未见丝毫动静。 片刻之后,她轻叹一声,吩咐身旁的谷雨去准备温热适宜的热水与洁净的帕子。 不一时,沈禾手捧热水,轻轻扣门。 张太医前来应门,他微微摇头,轻声说道:“沈姑娘,此刻不便进去。” “我每日此时都给姑姑擦身子,姑姑极爱干净。”沈禾解释道。 恰在此时,屋内悠悠响起了一道沉稳的声音:“让她进来。” 闻言,几位太医连忙侧身,让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沈禾手捧一盆热气腾腾的热水,轻轻推开门扉,脚步轻盈地步入屋内。 那位太医依旧保持着低头的姿态,全神贯注地审视着病榻上的沈黎琴,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已与他无关。 沈禾小心翼翼地将热水盆放置在桌案之上,动作轻柔而熟练。 随后,她缓缓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不失恭敬。 “沈禾,叩见皇上。” 那太医闻言,终于缓缓抬起头颅,露出了一张威严而熟悉的面容。 竟是当朝圣上,九五之尊,赫然眼前。 第57章 不见不扰 沈禾静静地跪伏于地,身躯宛如雕塑,纹丝不动。 屋内弥漫着一股压抑的静默,连空气都仿佛凝固。 先前还坚守在门侧的几位太医,此刻皆如木雕泥塑般愣在当场,动弹不得。 张太医的胡须微微颤抖,手中的药方不经意间滑落,轻飘飘地躺在了地上。 他弯腰欲拾,却似被无形的力量牵制,半晌未能成功拾起那张薄纸。 太医们迅速而微妙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间无需多言便已心意相通。 于是,他们默契十足地、悄无声息地退至房间的幽暗角落。 开始压低声音,窃窃私语地商讨起治疗方案,仿佛方才那令人惊愕的一幕从未上演过。 皇帝的目光落在沈禾身上,即便他身着一袭朴素无华的太医服饰,那份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依旧难以遮掩。他的面容如雕刻般立体,五官分明,棱角清晰,眉宇间自然流露出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即便是此刻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苦笑,也难以掩盖他那超凡脱俗的俊美。 沈禾心中暗自打量着眼前的帝王,目光中不无敬畏。 “免礼。”皇帝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能穿透人心。 沈禾闻声而起,依旧保持着谦逊的姿态,微微低头,不敢直视龙颜。 “微臣斗胆,劳烦陛下亲临,若是姑姑知晓,定会心生惶恐,难以自安。”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了天威。 皇帝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此事万不可让你姑姑知晓。” “为何?”沈禾的语气中夹杂着几分疑惑。 皇帝沉默不语,只是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 那眼神,仿佛蕴含着无数她难以解读的秘密。 这时,张太医步履谨慎地走了进来。 “皇上,琴莲居士已无大碍!”他恭敬地禀报。 “哦?”皇帝微微挑眉,“她醒了?” “这……尚未醒来。”张太医轻拭了拭额头的汗珠,“但毒素已解,脉象平稳,只是暂时还未苏醒。” 皇帝的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淡笑,那笑意几不可察。 “醒不过来,或许更好。”他轻声说道。 “啊?”沈禾眉宇间拧成一团疑惑。 张太医也是一脸茫然,如坠云雾之中。 “唯有如此,朕方能得见她的身影。”皇帝的话语里藏着一抹不易捕捉的柔情。 沈禾愈发困惑不解。 “皇上此言何意……” “朕曾对她许下诺言,不见她,不扰她。”皇帝的眼神飘向了遥远的天际,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沈禾心头顿时一亮,恍然大悟。 原来,皇帝与姑姑之间,竟藏着这样一段过往。 “陛下之情深意重,实乃天下罕见。”沈禾轻声细语,语中满是真挚的感慨。 皇帝缓缓收回远眺的目光,转而聚焦于沈禾,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 “至于你,”他的声音忽地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萧景壬之间,究竟是何纠葛?” 沈禾心中猛地一揪,如同被无形之手紧紧握住。 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躲不过。 她稳了稳心神,恭敬地答道:“回禀皇上,民女与萧景壬之间,过往的情分早已如烟散去,再无瓜葛。” “嗯?”皇帝轻轻一应,语调中藏着几分探寻与审视,“那你,心中可有打算?” 沈禾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民女所求,不过是与一人共度平凡岁月,安稳度日。” 皇帝轻轻吐出一个名字:“景迟?” 沈禾勇敢地迎上那双龙目,眼中没有丝毫动摇:“正是。民女深信,他能给予我所渴望的那份安宁与踏实。” 一时之间,皇帝陷入了沉默,目光在沈禾与仍旧昏迷的沈黎琴之间徘徊,神色复杂难辨。 最终,他的视线再次聚焦于沈黎琴静谧的脸庞之上,缓缓开口:“张太医。” 张太医闻言,连忙躬身行礼:“微臣在此。” “她,何时能苏醒?”皇帝的话语简洁而有力。 “回皇上,琴莲居士脉象平稳,毒已尽除,想来应该问题不大。”张太医斟酌着说道,“或许明日,或许几日之内,便能醒来。” 皇帝轻轻一点头,那动作中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威严与淡然。 “你且退下。”他的声音平静而深沉,仿佛能平息一切波澜。 “微臣遵命,告退。”张太医闻言,仿佛得到了莫大的宽恕,连忙躬身行礼,脚步轻快地退出了大殿,背影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庆幸。 沈禾的目光依旧胶着在皇帝那孤高的背影上,心中疑惑如藤蔓般缠绕,挥之不去。 “皇上……”她终是忍不住,轻声唤道。 皇帝闻言,缓缓转过身来,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静静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您……难道不打算追查那下毒之人的真相吗?”沈禾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却也难掩其间的关切与疑惑。 皇帝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笑容中似乎藏着无尽的深意。 “哦?如此说来,你心中已有定论,知晓是何人所为了?”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几分试探。 沈禾闻言,贝齿轻咬下唇,犹豫片刻后,终是点了点头。 “是,臣女心中确有怀疑之人。”她的声音虽轻,却坚定无比,仿佛已做好了面对一切后果的准备。 皇帝缓步至沈禾身旁,语调低沉而富含深意。 “朕心中自有明镜。” 沈禾闻言,猛然抬眼,眸中惊异如波光粼粼。 皇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那动作里藏着不易言说的重量。 “念及你姑姑之情分,有些事,须得暗中进行,不可声张。” 他的眼神幽深,仿佛藏着寒霜的深渊,一抹不易捕捉的冷峻悄然流转。 “朕,自有筹谋。” 沈禾心中的忐忑稍得平复,却也感受到一股不容反抗的威严,在皇帝平静的话语之下悄然铺展,如磐石般坚定。 她相信,皇帝一定会给姑姑一个交代。 也一定会,给那些藏在暗处的人,一个教训。 沈禾看着皇帝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这位帝王,外表温文尔雅,内里却藏着深不可测的谋略与魄力,如同静水深流,不显山露水,却蕴含着移山倒海之能。 或许,这便是真正的龙袍之下,那份不为人轻易窥见的帝王风范,深沉而复杂,令人敬畏。 第58章 配合 几位太医低语一番后,步至皇帝面前,恭敬禀报:“陛下,微臣等已竭力钻研,终得一药方。若琴莲居士能依方服药,辅以精心调配的药膳,其病体定能日渐康复,且无损根本。” 皇帝微微颔首,目光在沈黎琴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中似乎藏着一丝不易言喻的眷恋与不舍。 “朕,也该回宫了。” 言罢,他缓缓转身,每一步都显得那般沉重。 沈禾连忙福身行礼,声音温婉而恭敬:“恭送皇上圣驾。” 随着皇帝的身影逐渐隐没于门扉之后,室内的喧嚣也随之消散,只余下一片宁静,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柔和了几分。 沈禾恭送皇帝离去后,轻轻转过身,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静谧的床榻之上。 此刻,沈黎琴的眼角,悄然滑落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 紧接着,第二滴泪珠也悄无声息地滑落。 随后,第三滴,第四滴…… 沈黎琴的眼皮微微颤动,仿佛被春风轻拂过的柳枝,缓缓睁开了那双略显迷茫的眼眸。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朦胧,似乎尚未完全从梦境中抽离。 “阿禾……” 沈禾轻轻执起沈黎琴的手:“姑姑,您现在感觉可好些了?” 沈黎琴的眼眸缓缓转动,最终定格在门扉的缝隙间,那里似乎还萦绕着未散的龙涎香影。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不受控制地滑落。 她的唇瓣轻轻哆嗦,仿佛有千言万语哽咽在喉。 沈禾凝视着沈黎琴,心中疑云密布。 为什么皇上会对她如此特殊? 为什么姑妈看到皇上,会如此悲伤? “姑姑,”沈禾眼神中满是对过往的好奇与关怀,“您与陛下之间……” 沈黎琴闻言,眼睑猛地一阖,仿佛要将所有过往深深封存。 “禾儿,别再问了。”她的声音微弱而无奈,“过往云烟,就让它们随风而散。” 沈禾望着姑姑那痛苦挣扎的模样,心中不禁泛起阵阵涟漪,怜惜之情油然而生。 但她深知,有些秘密,如同深埋地下的古物,非得时光之手轻轻拂去尘埃,方能重见天日。 而此刻,沈禾唯一能做的,便是默默陪伴在侧,给予最温柔的理解与支持。 沈禾看着沈黎琴渐渐平复下来的呼吸,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姑姑,您现在感觉如何?” 沈黎琴勉强挤出一抹淡笑,声音细若游丝:“好多了,让你担心了。” 她稍事停顿,眼眸中掠过一抹不解之色:“我……我这是怎么了?莫非是中了毒?” 沈禾闻言,眉头紧锁:“正是呢,姑姑。您可还记得那晚用膳时,都吃了些什么?” 沈黎琴竭力回忆,神色有些恍惚:“那晚的晚饭……不过是些寻常菜肴罢了,并无异样。” 她细细思索一番,复又轻声道:“皆是府中厨房所制,与大家伙儿吃的是一样的。” 沈禾的指尖在床上轻轻跳跃着旋律,每一声都似乎在叩问着不解之谜:“这着实令人费解。同席共餐,菜肴无异,何以唯独你遭此不幸?” 沈黎琴闻言,秀眉紧蹙,神色瞬间凝重若霜。 沈禾遂将那晚她悄然潜行,意图窥探萧景壬动向,直至夜访听音楼的种种细节,向沈黎琴和盘托出,唯独略过了偶遇阿笙的片段。 一来,她不愿让姑姑平添无谓的忧虑;二来,阿笙的身份与处境迷雾重重,提及只怕徒增困扰,无益于眼前局势。 “莫非,你我周遭有萧景壬的耳目?”沈黎琴眉头拧成一团,话语中带着几分猜疑与戒备。 此刻回想,一切似乎豁然开朗。 沈禾脑海中灵光一闪:“莫非,毒是下在了姑妈所用的餐具之中?” 沈黎琴微微颔首,眸中闪过一丝笃定:“目前看来,这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只不过,即便真相如此,那些关键的证据恐怕早已不复存在。” 言罢,屋内陷入了一片沉寂,唯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清脆鸟鸣,如同细碎的银铃,轻轻摇曳在这份凝重的宁静之中。 沈黎琴醒来后,每日喝着宫里送来的药,脸色一天天好转起来。 “姑姑,这药膳真不错,您气色好多了。”沈禾笑着说。 宫里用的东西果然是不同的。沈禾心中想。 没几日沈怀安回到府中,惊讶于沈黎琴的中毒,生气万分,非要找出下毒之人不可! 一日,单珠玉将沈府众人叫到了前厅。 单珠玉先开口道:“今日将诸位召集至此,实乃为黎琴中毒一事。” 沈怀安坐在单老太太下手,两侧分别坐着沈黎琴,林氏,沈禾,沈娇和沈妍。 单珠玉继续道:“主君远征在外,妹妹此番险些遭人毒手,此事若不查个水落石出,何以安心?” 沈禾则在一旁,以冷静而漠然的目光旁观着这场情感的演绎。 单老太太拐杖一顿,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她的语气坚定而有力:“此毒,定出自府中人之手!” 言罢,她环视四周,最终定格在了沈禾的身上,仿佛能洞察人心底的秘密。 “阿禾,你与黎琴……”话至此处,单老太太微微一顿,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似乎在衡量着什么,言语间留下了一丝未明的悬念。 沈禾心中漾起一抹冷笑,终于,话锋一转,悠悠道出:“祖母与姑姑中毒那晚,我恰巧不在府中。” 单氏闻言,话语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可真是巧得很,你一不在,黎琴便中了毒……” 沈禾轻轻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是呀,我也这么觉得,怎就这般凑巧,我偏偏不在时,姑姑就遭此不幸。” 单氏目光如炬,言辞间多了几分犀利:“谁人不知,你是姑姑心中早已内定的琴字珏传人,若说为了那琴字珏……” “我若真对琴字珏有意,直接与姑姑言谈便是,何须绕这么大个弯子,玩这些手段!”沈禾不客气地截断她的话,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单老太太眼见气氛愈渐紧张,忙不迭地出面打圆场,轻声细语道:“罢了罢了,少言几句。” 她随即温柔地转向沈禾,语调里多了几分温婉:“阿禾啊,你也莫要太过激动。咱们的目的,无非是想早日揪出那作恶之人,好让黎琴能安心静养。你与黎琴平日里交往甚密,我们向你问询几句,实属情理之中。” 沈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诮:“大娘子这番言辞,分明是将矛头直指于我。” 单珠玉闻言,神色依旧平和,耐心解释道:“我只是想快些水落石出,让黎琴得以安心调养身子。” “阿禾,你就权当帮个忙,配合一二。”单老太太也在一旁温婉地劝说着,试图缓和这微妙的氛围。 沈禾心中冷笑,这唱双簧唱得可真好。 她倒要看看,她们想怎么嫁祸给她。 沈怀安皱眉道:“你怎么会怀疑阿禾?” 单珠玉微笑着说:“妾身也希望是自己多心,若阿禾配合,不也是还阿禾清白?” “好,我配合。”沈禾语气冰冷。 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第59章 证人 单珠玉的唇角轻轻上扬,勾勒出一抹难以捕捉的冷笑,幽深眼眸中闪烁着不为人知的精光。 “来人,速去将厨房的张厨子,以及那些负责黎琴日常饮食的仆从们一并唤来。”她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多时,几个仆人面带惧色,膝盖一曲,瑟瑟发抖地跪在了大厅之中。张厨子更是脸色苍白,双手颤抖着行礼,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老夫人、主君,大娘子。” 单珠玉的目光温和却锐利,仿佛能洞察人心:“张厨子,我有一事相询,近来厨房里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张厨子闻言,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忙用手帕拭去,小心翼翼地道:“回夫人,奴才斗胆,觉得大姑娘近日里行为颇为异常……” “哦?倒是个新鲜事儿,细细道来,究竟有何蹊跷?” 张厨子闻言,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这……这……” “别磨蹭!让你讲便讲,吞吞吐吐成何体统!”单老太太拐杖一顿,张厨子吓得又是一个激灵。 “是,是!奴才斗胆禀报,禾大姑娘近来频频光顾厨房,总是打听琴姑娘的饮食喜好……” 一旁负责摆设餐具的丫鬟也急忙附和,“奴婢也撞见过大小姐好几次,她目光紧紧锁定在琴姑娘的饭菜上,那神色……着实不太对劲……” 另一名丫鬟亦步亦趋地随声附和:“奴婢亦亲眼所见!且大小姐还曾向奴婢打听,琴姑娘的药膳中究竟添置了哪些物什……” 单珠玉与单老太太相视一笑,一切尽在她们的预料之中,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罢了,你们且退下。”单珠玉轻轻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下人们闻言,如同获得了赦免,连忙磕头谢恩,匆匆退了出去。 “且慢。”沈禾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坚定。 张厨子与那布菜的丫鬟身形一顿,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沈禾,眼中满是疑惑。 “二位请先留步,我有些事情也想向二位请教。”沈禾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容,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 沈禾缓缓起身,步伐轻盈地迈向张厨子,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张厨子,你提及我常去探问姑姑的饮食情况,能否细说一番,这究竟是在何时发生的?” 张厨子被她这一问,不由得愣了片刻,言语间略显慌乱:“呃……那个,具体时间我确是记不清了,但大小姐您确实是有来过。” “那么,我通常是何时去的呢?”沈禾的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坚持。 张厨子挠了挠头,显得更加为难:“这……这真叫我说不上来。” “是上午,还是晚上?”沈禾步步紧逼,眼神锐利。 张厨子眼神闪烁不定,终于含糊其辞地答道:“好……好像是晚上。” “那么,面对我的询问,你又是如何作答的呢?”沈禾的声音虽轻,却字字有力。 张厨子吞吞吐吐,终是说了出来:“我……我也就实话实说,把琴姑娘的饮食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您。” “你还记得那日姑姑的饮食具体是什么吗?”沈禾轻声细语,语调中却藏着不易察觉的锐利。 “这……我真的不记得了……”张厨子面露难色,声音里透着几分犹豫与不安。 “作为府里的大姑娘,大晚上的跑到厨房去询问你姑姑的饮食,探问起姑姑的饮食细节,此举本就颇为反常。不与旁人提及也就罢了,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沈禾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那笑中却藏着几分玩味与探究。 “莫非,你从头到尾都在说谎?”沈禾的笑容倏地凝固,眼神中透出几分狠厉,质问道。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让张厨子浑身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我……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他结结巴巴,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 单珠玉见状,眉头紧锁,心中涌起一股不安,她语气严厉地打断道:“究竟是他信口雌黄,还是你心怀畏惧,以至于如此咄咄逼人地质问证人?” 沈禾转过头,目光如炬地盯着单珠玉:“大娘子,这证人所言非实,我难道连问上一问的权利都没有吗?” 单珠玉置若罔闻沈禾的言语,径直向张厨子吩咐道:“张厨子,速将二小姐近日所用餐具悉数取来。” 张厨子闻言,脚步轻快,不多时便捧出一套精致细腻的瓷器,置于桌上。 单珠玉早有筹谋,此时,一位大夫适时步入屋内。 “大夫,烦请您细察这些餐具,可有异样?”单珠玉手指轻扣瓷面,示意大夫。 大夫取过餐具细细审视,眉头逐渐紧锁。 “此餐具之上……似有毒素残留!” “什么?!”单珠玉声音陡高,难以置信,“沈禾,果然是你!” 单老太太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沈怀安亦是皱了皱眉。 单珠玉眸光一闪,语调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此毒,与黎琴所中之毒,是否为同一种?” 大夫缓缓颔首,声音沉稳而确定:“确是无疑。” 闻此,单珠玉心中不禁泛起一丝隐秘的喜悦。 这时,张厨子适时插话,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这套餐具,是玉儿送到厨房的。” “速去,将玉儿唤来!”单珠玉下令,语气中已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多时,玉儿便被带进屋内。 “玉儿,”单珠玉目光如炬,语气严厉,“我且问你,这套餐具,究竟是谁让你送到厨房的?” 玉儿浑身一抖,声音细若蚊蚋:“是……是大姑娘吩咐的……” “大姑娘什么时候给你的?”单珠玉继续追问。 “就……就是琴姑娘中毒的那日……”玉儿的声音越来越小。 “大小姐说……说这套餐具是新做的,特意给二小姐用的,让奴婢小心送到厨房……” 单珠玉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单老太太,又看向沈禾。 “这下,人证物证俱在,看沈禾还有什么话说!” 第60章 对峙 玉儿垂首而立,双肩细微地颤抖着,眼眸低垂,满脸惧色,仿佛一只惊弓之鸟。 沈禾内心泛起一丝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语气中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缓缓问道:“玉儿,我且问你,我房中丫鬟众多,你不过是个洒扫丫头,我何曾吩咐过你做这么重要的事情?” 她的声音虽轻,却字字珠玑,掷地有声。 玉儿的身子闻言颤抖得愈发剧烈,几乎要站立不稳。 “大姑娘……奴婢……奴婢……”她结结巴巴,言辞混乱,半晌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这时,一旁的单珠玉不失时机地添了一把火,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轻声细语却带着几分挑拨:“玉儿,别怕,事实如何,但说无妨。” 玉儿怯生生地抬起眼帘,偷瞄了一眼身旁镇定自若的单珠玉,仿佛在那抹清冷的身影中找到了依靠。 “大小姐,奴婢……奴婢确实遵照您的吩咐,将餐具送往了厨房……至于其中缘由,奴婢只是遵循主子的意思行事,不敢多问……”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禾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意中藏着几分寒意与不屑。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主子让做什么便做什么’,我倒要瞧瞧,是哪路神仙借了你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我沈禾头上动土,污我清白?”她的语调平静却字字珠玑,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寒意。 玉儿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得浑身一哆嗦,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所有的话语都被冻结在了喉间,再不敢妄言半句。 此时,单珠玉款步而出,身形挺拔,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沈禾,事实胜于雄辩,人证物证皆已备齐,你还有什么可狡辩之处?” 她轻身一转,面向沈怀安,语态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恭敬:“主君在上,眼下人证物证皆已备齐,恳请主君明察秋毫,予以决断。” 大厅内的空气,刹那间凝固成冰,沉重得令人窒息,沈妍紧张的看着沈禾,手中的帕子绞来绞去。 她的目光自单珠玉脸上轻轻掠过,随后缓缓上移,定格在高位上的沈怀安与沈黎琴身上,声音柔和却坚定:“父亲,姑姑,你们可信我?” 沈怀安眉头紧蹙,沉默不语。 而沈黎琴,没有丝毫犹豫,声音温暖而坚定:“阿禾,姑姑自是信你,无论何时何地。” 沈禾的心间悄然涌动起一股温柔的暖流,仿佛春日里不经意间拂面的微风。 “只要父亲与姑姑的信任常在,于我而言,便已足够。”她轻声细语,言罢,稍作停顿,自袖中缓缓抽出一张薄纸。 “这是我前几日在不经意间所得之物,乃张厨子为陈相村何姓农户所备之聘礼清单,闻说张厨子好事将近,即将迎娶新妇。”沈禾的声音清澈如泉,在大厅内悠扬回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与释然。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汇聚于那张聘礼单之上,沈怀安亦是伸手接过,细细端详。 清单之上,所列聘礼无一不价值斐然,甚至可用“昂贵”来形容。 沈怀安的眼神锐利如刀,定格在张厨子颤抖的身躯上。 张厨子的脸色白得如同新雪,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如同秋日晨露,不断汇聚又猛然滑落,溅落在尘埃中,无声却带着几分慌乱的节奏。 “张厨子,你什么时候如此富有了?这些银钱是怎么来的?”沈怀安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能洞察人心的深渊。 张厨子的嘴唇翕动,仿佛有千言万语哽咽在喉,却终究化为一片死寂。 沈禾步步紧逼,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凌厉:“怎么,到了这关头,反而成了哑口无言的木头人了?还是说,背后有人许下了重金,专门来算计我?” 张厨子的双唇剧烈颤抖,脸色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白得吓人。 大厅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沉重得让人窒息。 众人不约而同地屏息静气,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张厨子身上。 张厨子浑身颤抖嘴唇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拼凑不出来。 单珠玉见状,不禁深吸一口气,胸臆间涌动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沈禾,你休要在此地故弄玄虚,企图混淆视听!” “一份礼单,又能说明得了什么呢?”单珠玉目光流转,扫视着在场的众人,试图从他们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支持的光芒:“无非是张厨子一时手气颇佳,侥幸赢了个彩头罢了,又有何足挂齿之处?” “赌?”沈禾轻轻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咱们府中,何时竟成了容得下人随意赌博了?” “那不过是下人们私下里寻个乐子,打发时光的小把戏罢了,又怎能算作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她的言语间,虽仍试图辩解,却已失了先前的底气。 “那小唐的手脚不干净,偷了厨房的东西,自然要被发卖。”单珠玉理直气壮地说道。“这些都说明不了什么。” 她微微一顿,眼神如刃,精准地刺向沈禾:“反而是你,送往黎琴那里的餐具,分明带着毒药的痕迹,这可是铁一般的事实!” “倘若真是我所为,为何时至今日,那所谓的证据还安然无恙地留着?” 单珠玉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是因为事发之后,我早已将所有物品悉数封存,你根本无从下手销毁!” 沈禾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逐渐变得冰冷。 “哦?是吗?”她语气意味深长,仿佛在暗示着什么:“大娘子,你确定,你真的收好了所有东西吗?” 第61章 私情 “我当然确信无疑!”单珠玉的下巴微微扬起,眼神中满是不加掩饰的轻蔑,“莫非你以为我会像你那样愚不可及,留下可供人拿捏的证据?仅仅为了一个琴字珏,你竟胆敢对你亲姑姑下手,沈禾,你的心肠之狠,真是令人发指!” 单珠玉的话语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毫不留情地扎进了沈禾的心窝。 沈禾猛地吸了一口气,极力平复着自己波涛汹涌的内心。 “单夫人,食物可以随意品尝,但言语却不可肆意妄为。” 沈禾的声音冷冽异常,仿佛带着刺骨的寒意:“我对姑姑的敬重,不能任由您如此无端指责。” “敬重?”单珠玉的话语中满是难以置信,仿佛触及了一个荒谬至极的笑点,“若你真对她怀有敬重之情,又何至于行此等不义之事!” 她手指直指沈禾,言辞如锋,字字句句尖锐如刀:“你敢说,你对琴字珏没有半点觊觎之心?” 沈禾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单珠玉,眼神里充满了嘲讽:“大娘子句句不离琴字珏,到底是谁在打琴字珏的主意?既然姑姑早已言明,属意要将琴字珏传给我,我又何必急在一时。可是若姑姑中毒,大娘子再将姑姑中毒的罪名推在我身上,那收益的到底是谁?” 大厅之内,空气仿佛凝固,沉重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这时,一缕细若游丝却异常坚定的声音,轻轻划破了周遭的沉寂。 “我相信姐姐不会害姑母。” 沈妍,自人群中缓缓步出,亭亭玉立于沈禾身旁,言语间满载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姐姐素来以孝为先,此等行径,断非出自她手。” 沈禾闻言,缓缓侧首,目光温柔地落在沈妍身上,一抹讶异在眼底悄然掠过。 她未曾料到,在这风雨飘摇之际,竟是沈妍,勇敢地站了出来,为自己辩护。 一股暖流,悄然在心间荡漾开来,沈禾的心中,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 沈妍轻轻执起沈禾的手,眼中闪烁着温暖而坚定的光芒,仿佛无声的力量在两人间流淌。 “姐姐,我始终相信你。”她的声音虽细小,却字字铿锵,满载着不容动摇的信任。 随即,她缓缓转身,目光直视着单珠玉,那份柔和中蕴含的坚决,竟让人无法忽视。 “大娘子,请您莫要无端指责姐姐。” 单珠玉未曾料到,平日里默默无闻的沈妍竟会在此刻挺身而出,一时语塞,愣在原地。她细细打量着沈妍,眼中交织着惊讶、不解与一丝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这位向来低调行事的庶女,今日竟胆敢在众人面前挑战她的权威? “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你一个庶出之女,怎敢在我面前妄言!”单珠玉的话语中,不满与威严并存,试图以此重拾场面的掌控权。 此时,谷雨悄然步入,贴近沈禾耳畔,轻声细语了几句。 沈禾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意未达眼底,反添了几分寒意。 “原本为了父亲和长辈们的颜面,有些事情我不该做得太绝。可为了我的清白,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她的声音清冷如霜,字字句句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 大厅之内,霎时静谧无声,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聚焦于沈禾身上,静待下文。 “谷雨,去将它取来。” 谷雨闻言,随即轻唤小暑。 小暑自人群中缓缓走出,双手稳稳托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盖着一块红色的丝绸,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东西。 单珠玉心头猛地一颤,一股不祥的预感蔓延开来。 沈禾沉默不语,仅以眼神示意谷雨轻轻掀开覆于桌上的红色丝绸。 绸缎缓缓滑落——一件粉嫩肚兜,其上绣着细腻入微的鸳鸯戏水图,栩栩如生。 这正是单珠玉贴身之物,私密且温存。 刹那间,单珠玉的脸庞仿佛被夕阳染红,热辣辣地灼烧起来。 而沈怀安的脸色,已是铁青一片。 “这是在张厨子房中的床榻的被子里发现的。” 沈怀安猛的坐起,,一脸愕然,。 张厨子身躯剧颤,脸色白得如同冬日初雪,眼中闪烁着难以名状的惊惧。 他偷瞄向一旁的单珠玉,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这……简直是无稽之谈!你怎敢如此诬陷于我?”单珠玉的声音颤抖,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指着沈禾,语气尖锐。 “定是你!是你窃取了我的贴身之物,再刻意布局,欲加之罪于我!你……你的心肠怎如此狠毒,竟使出这等卑劣手段!” 沈禾看着单珠玉,眼神里充满了嘲讽。 “单夫人,这肚兜是方才谷雨带人从张厨子的房里搜出来的,众目睽睽之下,谁能作假?” 单夫人面色惨白,面对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语塞。 她怎么也没想到,沈禾竟然会有这一手。 “你带来的人,自是与你同气连枝,自然事事以你马首是瞻!”单珠玉强撑着一丝倔强,反驳道。 沈怀安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阿禾,此事非同小可,切莫儿戏!” 闻得沈怀安发声,单珠玉仿佛寻到了救命稻草,泪水瞬间决堤,哀怨泣诉:“主君啊,您可要为妾身主持公道!我清白一生,岂能无端受此污名所累!”言罢,泪如雨下,楚楚可怜。 沈禾的话语如惊雷般字字铿锵,回荡在空气中:“方才,谷雨是在姑姑的首肯之下,率领姑姑的手下前去搜查的,此事姑姑自是心知肚明,可作见证。试问,倘若我真是那暗中加害姑姑之人,姑姑岂会站在我这边,为我开脱?” 沈黎琴微微颔首,面容上浮现出一抹肯定的神色:“不错,确是谷雨先来向我禀报,言及欲搜查张厨子的居所。我思量着,既然此事与张厨子有所牵连,搜查一番以明真相,亦在情理之中。于是,我便取出自己的中馈令,吩咐谷雨调派人手前去。” 单珠玉闻言,一时间瞠目结舌,手指颤抖地指向张厨子,语气中满是愤恨:“这……这……这……这肯定是张厨子偷的!一定是他觊觎我的美色……主君!” 张厨子惊恐万分,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连连叩首,声嘶力竭地喊道:“主君,小的真是冤枉啊!” 沈禾的声音柔和而坚定:“张厨子,你放心,只要你肯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道来,我沈禾在此立誓,定当全力护你周全。” 第62章 改变 张厨子的双唇微微颤抖,眼神游离。 “我……我真的是冤枉的,我和大娘子,我们……”刹那间,他的眼眸猛地扩张,充满了难以名状的惊愕。 紧接着,一抹刺眼的白沫自嘴角溢出,他的身体也随之开始了剧烈的震颤。 他似乎开始无法呼吸,整个人紧紧握着胸口的衣襟,面色狰狞可怖。 不过片刻,张厨子重重地跌落在地,眼睛瞪得老大,停止了呼吸。 “啊!” 一声尖锐的惊叫,如同利刃划破了大厅内死寂的空气,刺耳而凄厉。 沈禾不由得心头一凛,脚下忍不住后退几步。 众人乱作一团,沈娇与林氏互相搀扶着,单老太太身边的丫鬟也赶忙扶着单老太太。 沈黎琴快步走到沈禾身边,将沈禾拦在怀里。 大厅内的大夫忙走过来,弯下腰快速查看张厨子的状况。 片刻他缓缓直起身子,面色凝重,轻轻摇了摇头。 “人,已经不成了。” “死了?”单珠玉的声音里夹杂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大夫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惋惜。 “看这样子,应是心悸所致。或许是遭遇了突如其来的惊吓,身体一时之间无法承受,唉……” 大厅内,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笼罩,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未曾预料,事态竟会急转直下,演变成这般凄凉的景象。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没了。 “来人!”她猛地一声厉喝。 “抬走,迅速处理干净!”言及此处,她微微一顿,那双锐利的眼眸逐一扫过在场的众人,“至于其他诸事……”她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暂且搁置一旁!” 众人面面相觑,终是无人再敢多言半句,纷纷低下头,沉默不语。 沈禾默默注视着张厨子的尸体被缓缓抬离,心中涌动着难以名状的复杂情感。 而单珠玉,则是一脸的惊魂未定。 她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她知道,自己这次算是逃过一劫了。 沈妍和林氏一路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林氏便似失了骨般瘫坐于椅中,神色憔悴。 “妍儿,你说……这事儿,万一被人知晓了可如何是好?”林氏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满是忧虑。 沈妍轻手轻脚地为林氏斟满一盏温热的茶,递至其面前,眼神中带着温柔的安抚。 “娘,放宽心,一切定会安然无恙。”她的声音柔和而坚定,试图驱散林氏心头萦绕的不安。 林氏颤抖着手接过茶盏,却未触及唇边,只是紧紧握着。 “可是……我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若是……若是被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见状,沈妍缓缓移至林氏身后,以恰到好处的力度为她揉捏着肩膀,动作里满是关怀与慰藉。 “娘,此事我自有分寸,断不会将矛头指向我。”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自信。 林氏的神情依旧凝重,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忧虑。 “但愿一切都能如你所言。”她轻声叹息。 其实,她早就发现了单珠玉和张厨子之间的秘密。 那天,她无意中看到单珠玉的人给张厨子许多银两。 随后的日子里,张厨子的种种异常行为更是加深了她的猜疑。 沈妍心中暗自揣摩,张厨子八成已被单珠玉悄然收买。 正因如此,沈妍开始精心筹谋,巧妙布置。 待张厨子匆匆离去,房间空无一人之际,她悄无声息地将单珠玉的肚兜,放在张厨子的床铺上。 随后,她引导谷雨去搜张厨子房间。 如此布局,沈妍只需静候一旁,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一抹淡然而深邃的微笑,轻轻勾起在沈妍的唇角,那笑容中藏着不易察觉的狡黠与自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林氏凝视着沈妍,眸中满是狐疑之色。 “阿妍,你……你近来怎地变化如此之大?” 沈妍为林氏揉捏肩膀的动作微微一顿。 “娘,您觉得女儿何处变了?” “你以往……以往可没这般……这般有主见。” 林氏措辞间显得格外谨慎,生怕言辞有不当之处。 “娘,难道您甘心一辈子被单珠玉压制吗?” 沈妍语气平和,却暗含锋芒。 林氏的手轻轻一抖,精致的茶杯中,几滴温热的茶水跃然桌上,晕开一圈圈细腻的涟漪。 “娘,您这是怎么了?” 沈妍连忙抽出帕子,替林氏擦拭。 “没…没事。” 林氏眼神闪烁,不敢看沈妍的眼睛。 “我……我只不过曾是单珠玉身边的侍女,能有今日作为姨娘,已是命运厚待,心满意足了。”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娘!”沈妍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几分,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您怎能如此轻贱自己?这世间之人,何来高低贵贱之分?我们凭何要自甘下风?” 林氏闻言,唇边滑过一抹淡淡的哀愁,轻轻叹了口气。 “阿妍啊,你还不明白这府中的深浅。能在这深宅大院里,求得一份安宁,已是万幸。” 沈妍闻言,缓缓起身,步履轻盈地迈向窗边,目光穿过窗棂,落在外面那片略显凄清的景致上。秋风萧瑟,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哀婉。 “娘,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中秋晚宴上,我已初露锋芒。我不想再被人任意欺凌,更不愿永远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 沈妍转过身来,那双眸子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决与倔强。 “娘,我要让您过上真正舒心的日子。我要让那些曾经轻视我们的人,为他们的无知与傲慢付出代价,让他们后悔莫及!” 林氏凝视着沈妍,眼中满是惊愕与难以置信,仿佛在这一刻,她看到了一个全新的女儿,一个誓要改变命运、勇往直前的勇者。 她从未见过女儿如此强势的一面。 窗外的风吹了进来,吹动着沈妍的衣角。 她就像一株在风雨中摇曳的小草,却有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林氏的心,也跟着颤抖起来。 或许,阿妍真的变了。 而这种改变,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第63章 围猎 张厨子辞世之后,沈府内的氛围悄然间起了微澜,变得微妙而复杂。 沈怀安虽然没有明确责罚单珠玉,但对她明显冷淡了许多。 府中上下的下人们,无一不察觉到了这份微妙的变化,心知肚明老爷对大娘子已生嫌隙。 沈黎琴趁机提出要撤换府中一些奴仆,沈怀安竟然同意了。 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单珠玉听闻此事,心中怒火中烧,却又只能暗自咬牙,无可奈何。 她深知,沈府的权力天平,已悄然倾斜,而她自己,似乎正站在那倾斜的一端,摇摇欲坠。 转眼间,中秋围猎之期悄然而至。 皇家猎场上,旌旗随风轻扬,猎猎作响,人声交织成一片欢腾的海洋,热闹非凡。 一辆辆装饰华美的马车穿梭其间,络绎不绝,宛如流动的彩虹,载着衣着亮丽的贵族们,他们的笑声与谈话声交织在一起,洋溢着节日的喜悦。 猎场被划分为两个区域,一个是供女眷们玩乐的小动物区,一个是供男子们一展身手猛兽区。 狩猎所得猎物,根据种类不同,计分也不同。 据说,每次围猎得分最高者,或者狩得罕见的银狐,皇上都会满足其一个心愿。 大部分女眷都选择了小动物区,说说笑笑地追逐着兔子、山鸡之类的猎物。 皇帝鸣锣开场前,沈禾留意到一旁的萧景迟面色略显苍白。 她心中微动,犹豫片刻后,轻轻策动马匹,缓缓向他靠近,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景迟,你看起来不太舒服,可是身子有恙?” 原本有些沉默的萧景迟,见来的是沈禾,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姐姐,许久未见你来陪我,可是景迟哪里做得不够好,让你心生疏远了吗?”言罢,他的眼神中竟闪过一丝委屈,如同孩童般纯真无邪。 沈禾闻言,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萧景迟面前,她总能卸下所有的防备,回归到最真实的自己。 “景迟说得是,确是姐姐疏忽了,太久没有进宫来看你。姐姐日后定当多来走走,可好?” 萧景迟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轻轻点了点头。 沈禾眼中流露出关切之情,继续问道:“姐姐瞧你面色苍白,可是身子不爽快?” 萧景迟洒脱一笑,浑不在意地说道:“无妨,不过是前几日于御花园中嬉戏时,不慎受了点小伤。” “御花园?怎会在那受伤?”沈禾闻言,眉宇间泛起一丝疑惑。 “不过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小意外,不值得挂齿。”萧景迟呵呵一笑,言语间满是轻松之意。 沈禾见状,也不好再过多追问。 “姐姐稍后去哪?景迟要跟着姐姐。” 沈禾闻言,略一沉思,心中已打定主意要前往猛兽区一探究竟。虽自知难以与那些英勇的男儿们比肩较量,但她依稀记得前世关于银狐栖息之地的模糊记忆。若能成功捕获那传说中的银狐,或许就能以此为筹码,让皇上应允自己一个心愿。 念及此,她温柔地安抚着身旁略显失落的萧景迟:“景迟,要乖乖的哦。今日姐姐有些私事要处理,不能陪在你身边了。你自己要小心,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萧景迟闻言,小嘴再次轻轻撅起,仿佛受了委屈的孩子,低头不语,满是孩子气的倔强与不舍。 正当这温馨而又略带几分尴尬的氛围弥漫之际,远处传来马蹄轻响,只见萧景宸一身英姿飒爽,骑于马上缓缓靠近,目光中带着几分探寻,轻声向沈禾问道:“沈姑娘,可曾见到陈家的大姑娘?” 沈禾笑答:“她去换衣裳了,马上便来。我瞧她骑的是四殿下赠的马,那马果然伶俐。” 箫景宸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微微颔首。 沈禾仿佛不经意地问起:“不知四殿下自己的坐骑,可还安好?” 箫景宸轻轻拉着马缰,让坐骑悠然转了一圈,随后驻足,目光温和地望向沈禾:“沈姑娘似乎对本王的坐骑颇为挂心。” 沈禾轻轻颔首,目光中流露出几分诚挚:“猎场之上,危机四伏,自然盼着殿下能一切顺利,平安无恙。”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阳光正好,秋风送爽,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尖酸刻薄的笑声。 “喏,这不是名声在外的沈大小姐嘛?” 安宁郡主领着一群身着华服的贵女,步伐轻快而高傲地逼近。 沈娇亦步亦趋,紧跟其后,脸上挂着一抹看好戏般的狡黠笑容。 “哟,瞧瞧,沈姑娘这本事可真不小,在我两位兄长间游刃有余,真是好不热闹的一出戏啊。”安宁郡主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尖酸与刻薄,语调阴阳怪气。 沈禾轻轻一笑,那笑容温婉而不失锋芒,“郡主此言差矣,不过是诸位殿下厚爱罢了,哪里比得上我妹妹,已是板上钉钉的三殿下侧妃。郡主身为皇室宗亲,日后可要多多关照我妹妹才是。” “你——” 安宁郡主刚欲发作,刚要发作,却突然看到了人群中的薛逸飞。 她的脸颊倏地染上了一抹绯红。 安宁郡主轻咬着下唇,动作略显笨拙地拉扯着衣襟。 沈禾凝视着她这番情态,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冷笑,却仍保持着面上的平静。 “姐姐,你那箭术,怕是真该好好磨砺一番了,否则,莫要到时候连只小兔子都无法射中,岂不让人笑掉大牙?”沈娇在一旁,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话语间满是挑拨之意。 沈禾闻言,目光轻转,冷冷地扫了沈娇一眼,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妹妹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骑马之时切莫分了神,免得一个不慎,从马上掉下来。” 话音未落,远处忽地传来一阵惊恐的呼喊,划破了周遭的宁静。 “啊!” 沈禾循声望去,只见沈妍从马上摔了下来。 “真是笨死了!”沈娇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沈禾皱了皱眉,策马向沈妍走去。 “没事?”沈禾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姐姐。”沈妍摇了摇头,有些难堪。 “下次小心点。”沈禾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这时一声鸣锣响彻山谷,皇帝已敲响狩猎的锣声。 一众人策马奔腾起来。 沈禾驾马而行,直往猛兽区而去。 “沈小姐,猛兽区危险,您不能进去!” 侍卫连忙阻拦。 “让开。” 沈禾语气冰冷,不容置疑。 侍卫不敢再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骑马而去。 第64章 银狐 沈禾轻跨马背,缓缓步入森林。 “驾——”她轻声吆喝。 马蹄轻踏过堆积的落叶,细碎而清脆的声响在林间回荡。 不远处,隐约可闻其他贵族子弟的欢声笑语,穿透了林间薄雾。 记忆回溯至前世的中秋围猎,正是她协助萧景壬捕获了银狐,此举不仅赢得了皇帝的青睐,更为萧景壬换来了一个珍贵的许诺。 而萧景壬,凭借着这份恩赐,换取了一次亲临战场的宝贵机会。 那是一场决定命运的战役,让他一战封神,成为了万民敬仰的贤王,名声大噪。 “这一世,我定要再次寻得那只灵狐,”沈禾心中暗自笃定。 然而…… 沈禾向来对找路这事并不是很敏感,前世寻银狐也算的上是历尽艰辛。 如今,她只能仅凭脑海中一抹朦胧的印象来寻。 “只愿上天垂怜。”沈禾轻叹一声,脚下的步伐未曾停歇。 蓦地,前方不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跃入眼帘。 “萧景宸?”沈禾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讶异。 萧景宸亦捕捉到她的身影,眸光中闪过一抹惊异。 “你怎会在此?”他轻轻策动马匹,缓缓向她行来。 “我想找银狐。”沈禾的话语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银狐?”萧景宸闻言一愣,旋即漾开了笑意。 “旁的女子皆是追逐些温顺的兔子、野鸡之类,你倒是与众不同,初来乍到便直取最难之猎物。” “有何不可?”沈禾轻轻挑眉,反问中带着几分傲气。 “自然无不可。”萧景宸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只是觉得,你甚是……有野心。” “野心?”沈禾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反驳得干脆,“此非野心,乃是……胸中壮志。” “林中危机四伏,你独自一人不太安全。” “无碍,我自能周全。”沈禾打断了他,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她说完,便策马而去,独留萧景宸于原地,目光深邃,似有所悟。 沈禾驱马未及数步,耳畔忽闻一阵欢快的呼唤:“阿禾姐姐!” 沈禾心头微颤,连忙收紧缰绳,蓦然回首。 果不然,萧景迟正策马疾驰而来,一脸明媚笑靥,恍若春日暖阳。 “景迟?你怎会在此?”沈禾语声中带着几分讶异。 萧景迟一靠近,笑容愈发灿烂。 “我见着阿禾姐姐了,自是要追上来!”话语间,满是纯真与喜悦。 “只是……此地偏远……”沈禾的话语轻轻落下,带着一丝未言明的忧虑。马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兴奋的声音。 “我不怕!”萧景迟挺直了胸膛,目光坚定,“我要守护阿禾姐姐!” 沈禾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略显无奈。 萧景迟虽然已经成年,但心智却像个孩子,根本不懂得这森林里的危险。 “景迟听话,你先回去,姐姐办完事马上回去寻你。”沈禾柔声劝解,试图让他打消跟随的念头。 “不嘛!”萧景迟倔强地撅起了嘴,眼神中满是固执。 “我要和阿禾姐姐并肩作战!” 沈禾轻叹一声,心知与他讲理无异于对牛弹琴。 这场狩猎大赛,规矩严明,任何人都不得携带随从,若带上萧景迟,万一有个闪失……她不敢往下想。 “阿禾姐姐,咱们一块儿去找银狐?”萧景迟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提议道。 沈禾正欲开口,想再劝他打消这念头,不料,一阵突兀而尖锐的狐鸣猛然撕裂了林间的宁静。 “咦?”沈禾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面露讶色。 记忆中前世找到银狐的时候,它在安静的休憩,怎么会发出如此声响? 这叫声其中夹杂的一抹惊恐。 “什么声音?”萧景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吸引,好奇地环顾四周。 几乎就在同时,远处传来了嘈杂的马蹄声和人声。 “那边似乎有些异样!”有人喊道。 “快去探个究竟!”另一个声音急切地响应。 “驾——”伴随着一声响亮的鞭策,马儿加速前行。 更多的声响如潮水般向他们所在的方向涌来 这声狐狸的叫声,引来了围猎的众人! 她看了一眼萧景迟,心中充满了担忧。 这下麻烦了。 沈禾心一横,猛地一夹马腹。 “驾!” “阿禾姐姐,你这是要往哪儿去?”萧景迟的呼唤在她身后响起,带着几分急切。 沈禾脚步未停,只匆匆丢下一句:“快跟上我,别问那么多!” 林间树木葱郁,枝叶交织成一片浓密的绿荫,几乎遮挡了所有的日光。 小路蜿蜒曲折,错综复杂。 嘈杂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大部分人已经跟丢了方向。 沈禾却不一样。 她带着前世对这片森林的记忆和常人难以企及的嗅觉天赋。 哪怕是最为细微的一丝气息,也逃不过她的捕捉。 银狐身上特有的清冽香气,就像一根细细的线,指引着她前进的方向。 她越来越靠近了。 “吁——” 一匹枣红色骏马停在了沈禾前方不远处。 马背之上,一位身着璀璨明黄猎装的身影挺拔而坐,头戴一顶熠熠生辉的金冠,阳光下更显尊贵非凡。 赫然是当今圣上! 沈禾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皇上。 她刚要下马行礼。 皇上却朗声笑道:“猎场上无君臣,都要靠自己取胜,沈丫头,不必多礼。” 言罢,那份洒脱与豪迈,让沈禾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敬意。 沈禾神色微怔,旋即嘴角勾起一抹温婉的笑意:“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言罢,她轻夹马腹,胯下骏马仿佛感知到了主人的急切,再次奋力向前。 几乎在同一时刻,另外两匹骏马也相继抵达。 “阿禾姐姐!”萧景迟的声音带着几分喘息,却难掩其中的兴奋。 萧景宸紧随其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浑身雪白、灵动异常的银狐突然从茂密的草丛中窜出。 “银狐!” 三人的惊呼几乎重叠在一起,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喜与激动。 那银狐的速度快若离弦之箭,洁白如雪的身影在林间穿梭,犹如一道划破天际的白色闪电,令人目不暇接。 “追!” 第65章 刺客 沈禾一骑当先。 “驾!”她轻喝一声,手中马鞭再度挥落,胯下骏马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急切,四蹄翻腾,速度陡增,卷起一阵尘土飞扬。 皇帝紧随其后,脸上洋溢着兴奋,赞不绝口:“好马!” 萧景迟亦是不甘落后,全力策马,心中暗自焦急。 就在这紧张追逐之际,变故陡生,一支寒光闪闪的冷箭划破长空,直指沈禾背心! “阿禾,危险!”萧景迟的声音撕裂了风声。 沈禾闻讯,身形骤停,猛然回首,但那箭矢已近在咫尺,躲避已然不及。 就在这生死存亡的一瞬,一匹黑马如同幽灵般自旁侧斜冲出,马背上的身影矫健而果断,一把将沈禾从马背上拉下来,拉到自己的马背上。 箭矢嗖地一声擦过萧景宸的臂膀,险之又险地嵌入了他身后的树干之中,震颤不已。 “四殿下!”沈禾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未褪的惊恐,她呼唤着,目光紧紧锁定在萧景宸身上。 萧景宸迅速低头,目光温柔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落在沈禾脸上:“你没事?”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关怀。 沈禾轻轻摇头,刚想开口,却见又一支冷箭划破空气,直指不远处的皇帝。 此刻的皇帝,全神贯注于在林间跳跃的银狐,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不觉。 “皇上小心!”一声焦急的呼喊从林中传出,是陈随心的声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匹棕色骏马如同脱缰的野马,猛然冲至皇帝坐骑之前。 箭矢掠过皇帝刺在地上。 皇帝这才回过神来,惊出一身冷汗。 “陈大姑娘?你怎么在这儿?”皇帝看着陈随心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 陈随心胯下的马似也受了惊,但却依旧保持镇定。 陈随心道:“我担心沈禾,特来寻她,没想到瞧见有一支箭直奔陛下而去,这才大叫一声。” 话音未落,第三支冷箭又至! 这一次,陈随心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驾马挡在了皇帝身前。 “噗!”利箭穿透了她的肩膀,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衫。 “陈随心!”皇帝见状,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失声惊呼,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忍。 陈随心肩膀如泉涌般流出血来,整个人从马上摔倒在地。 皇帝刚要向前,胯下坐骑陡然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嘶,前蹄猛地扬起,仿佛挣脱了束缚的狂龙,肆意地在原地蹦跶,失去了往日的温顺。 “这是怎么了?!”皇帝大惊失色,双手紧紧拽着缰绳,青筋暴起,却依然无法驯服这匹发了疯的野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萧景宸身形一晃,宛若离弦之箭,猛地跃起。 他一把揽住皇帝的腰身,两人,一同从马上翻滚而下。 “哎哟!”另一边,萧景迟见状也急忙下马,想要冲上前去相助,却不料脚下一滑,整个人踉跄着向前扑去,笨拙地摔了个四脚朝天,狼狈至极。 更为凑巧的是,他这一摔,不偏不倚,正巧落在了皇帝与萧景宸落地的附近。 “哎哟,我的腰哟!”萧景迟发出一声夸张的哀嚎。 皇帝与萧景宸竟安然无恙地压在了他身上。 “景迟,你怎么样?”皇帝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焦急,连忙挣扎着从萧景迟身上站起来。 “无碍,儿臣无碍,您没事便是万幸!”萧景迟龇牙咧嘴地从地上挣扎而起,双手胡乱地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副狼狈的模样。 “随心!”箫景宸赶忙跑到陈随心身边。 “咳咳,”萧景迟也随之站起身,轻轻掸去衣袍上的灰尘,眼神锐利如刀,“这马匹,怎么突然这样了?” 皇帝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手不由自主地伸入怀中,摸索出一枚信号弹,随后猛地一掷,信号弹划破长空,留下一道绚烂却带着紧迫感的痕迹。 不出片刻,大批御林军从四面八方涌来,将皇帝团团围住。 “给朕仔细搜!刺客必定藏匿于周遭!”皇帝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怒火。 目光转向面色苍白却依然强作镇定的陈随心,皇帝的眼神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心疼与关切:“随心,你伤势如何?” 陈随心勉强扯出一抹淡笑:“我没事,皇上切莫挂怀。” 皇帝不容拒绝地摇了摇头,一把将陈随心横抱起,动作中满是不容抗拒的力量与温柔。 “景宸,你的坐骑,暂且借朕一用。”皇帝的话语简短而有力,不容丝毫迟疑。 萧景宸闻言,立刻解下缰绳,恭敬地递上,目光中既有对皇上的尊重,也有对陈随心安危的忧虑。 皇帝稳稳抱着陈随心,轻巧一跃,稳稳坐于马背之上。 双腿轻轻一夹马腹,载着二人朝着营地方向疾驰。 沈禾看着皇帝远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担忧。 她轻声细语,眼眸中藏着忧虑:“随心,她伤得可重?” 箫景宸沉默以对,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随后向沈禾伸出了一只坚实的手臂。他的声音沉稳而温和:“上来。”沈禾轻轻颔首,将信任交付于他的掌心,借力轻盈地跃上了马背。 萧景宸的双臂自然而然地环住了沈禾的腰肢,轻轻一夹马肚,那骏马便如同感知了主人的心意,载着两人朝着营地的方向疾驰而去。 “景迟!”沈禾忍不住回头,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舍与叮嘱。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正揉搓着腰际的萧景迟身上,满是关切。 “随心让我放心不下,我先回营帐去看看她。你务必在御林军的护送下安全返回!”话语间,既有坚决也有温柔。 说罢,看了一眼御林军统领,御林军统领抱拳道:“放心,臣一定安全护送六殿下回去。” 陈随心点了点头,与箫景宸驾马而去。 萧景迟看着两人共乘一骑远去的背影,不再多想,转身走向御林军统领。 “走,我们也回去。” 御林军统领将马递给萧景迟。 这时,一个银白色的影子从丛林中窜出来。 第66章 勇气 皇帝紧搂着怀中的陈随心,鞭策骏马,如一阵疾风,眨眼间便遁入了营帐的幽深之内。 一路上,旁观者的目光纷纷投来,交头接耳的私语在人群中蔓延。 “宣——陈贺然觐见!”太监总管李德全那特有的尖利嗓音划破猎场的喧嚣。 闻令的侍卫们即刻跃上马背,寻找着陈贺然。 此刻,陈随心之父陈贺然,身披猎装,英姿勃发,正于骏马之上,享受着狩猎的无尽乐趣,箭矢破风,猎物应声而倒。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宣召,却如同寒风中突至的冰凌,让他的心头猛地一缩。 陈贺然膝下一屈,跪伏于地,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恭敬:“臣,参见皇上!” 皇帝轻轻抬手,语气温和却威严不减:“爱卿平身。” 起身之际,陈贺然心中已略知一二,暗自揣测此番召见与女儿脱不了干系。 “陛下,”他斟酌着言辞,“臣归途中,略有耳闻,似乎是小女……” 皇帝的目光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赞许:“陈家千金,为护朕周全,挺身而出,替朕挡下一箭。” 闻此,陈贺然心头猛地一颤,惊骇之余,更多的是涌动的骄傲与自豪。他的骨肉至亲,竟拥有这般非凡的胆魄与无畏,甘冒奇险,只为守护皇上的安危! “陛下受惊,实乃臣等失职。”陈贺然谦逊低头,言辞间既有自责,又难掩对女儿的深深敬意。 “真乃将门虎女!陈家的千金,确是巾帼不让须眉!”皇帝的话语铿锵,每个字都如金石落地,掷地有声。 然而,一想到方才那支突如其来的暗箭,他的心头便不由泛起一阵寒意。 “务必彻查此事!朕倒要看看,何人竟敢在皇家猎苑中妄图行刺!”皇帝怒喝,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侍卫亲军统领闻言,单膝跪地,神色凝重:“皇上息怒,微臣定当竭尽全力,查清事情真相!” “但微臣可以保证,猎苑之内,绝不可能有其他人闯入,就连一个苍蝇都不可能进来,这一点微臣有信心!”统领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这一点,微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每一步排查,微臣都已亲自督办,绝无疏漏!” 萧景宸立于一侧,目光如炬,他缓缓言道:“,那刺客,恐怕是出自猎场之中了。” 此言一出,犹如晴空霹雳,震得众人耳畔嗡嗡作响。 源自猎场之中? 这岂不是在暗示,那潜藏的刺客,或许就混迹于今日围猎的众人之间? 一时间,营帐内的氛围变得异常沉重,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一旁沈禾紧张地攥着陈随心的手,秀眉紧蹙,那双眸中满是忧虑与不安:“随心,你还好吗?”陈随心勉强勾起一抹苍白的微笑,试图用自己的平静来安抚沈禾的慌乱。 她轻轻抬起眼帘,目光扫过营帐内众人,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臣女斗胆,欲陈一言,未知可否获陛下垂听?” 皇帝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轻轻颔首,语态温和:“沈丫头但说无碍。” 沈禾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抹锐利,语气愈发坚定:“此人,分明是对陛下心怀不轨,蓄意为之。”她缓缓分析,引导着众人的思绪,“试想,我等皆因那银狐突如其来的嘶鸣,匆匆聚于此地。若非有人精心布局,刻意使那银狐发声,又怎能如此巧合,能引得众人?”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犹如疾风般掠入营帐:“姐姐!姐姐!快来看!” 是萧景迟。 他手里握着一支箭,脸上洋溢着孩子般纯真的笑容。 “我发现了跟大家不一样的箭!太好玩了!” 萧景迟兴奋地跑到皇帝面前,献宝似的举起手中的箭。 “景宸哥哥,你看!” 箫景宸轻轻接过那支箭,细细端详一番后,又恭敬地递给了皇帝,“父皇,请您过目。” 箭矢通体黝黑,箭头锐利无匹,与内务府统一发放的箭矢迥异。箭头上仍残留着陈随心的斑斑血迹,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营帐内顿时一片寂静,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 “这……”陈贺然率先打破了沉默,“这箭……并非出自内务府之手。” 侍卫统领也上前一步,仔细检查了萧景迟手中的箭矢。 “陛下,此箭并非内务府统一配发之物。”侍卫统领的声音冷静而坚决,“此乃私箭!” 萧景宸的目光锐利如炬,沉声道:“换言之,此箭乃有人私自带入。” 侍卫统领躬身抱拳道:“陛下,臣以为,可调查适才何人身边有证人,能证明其未处于银狐出没之地。若有人能证明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在小动物区,便可暂且免除嫌疑。但如此一来,势必声势浩大,颇费时日。” 皇帝语气沉稳:“时日无妨。朕定不能让刺客逍遥法外!此事,交由你去办!” “遵命!”侍卫统领领命而去。 沈禾略一沉吟,上前一步,声音柔和:“陛下,”她轻声说道,“臣女尚有一事不明。” 皇帝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将话说完。 “方才皇上遇刺之际,皇上的马匹竟突然受惊发狂,此事着实令人费解。”她语气坚定,言辞恳切,“臣女斗胆,恳请皇上彻查此事,以明真相。” 皇帝听后,轻轻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赞许,“所言极是,此事确需详查。” “马匹受惊,的确蹊跷。”他沉吟片刻,目光转向萧景宸,“景宸,你对马匹颇有研究,此事便交由你全权负责如何?” 萧景宸温润一笑,主动请缨,“父皇放心,儿臣定当竭尽全力。” 皇帝欣然应允,“如此甚好。” 这时,太医趋步向前,欠身禀道:“启禀皇上,陈姑娘的伤势虽无大碍,却需即刻妥善处置。此地人多嘈杂,未免有所不便,臣以为还是回陈姑娘的营帐中处理为佳。” 皇帝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虑,轻声道:“不必如此麻烦,便在此处处置即可。营帐内的男子,都请退避三舍。” 陈贺然闻言,连忙出言劝阻:“皇上,这如何使得!岂能因小女一人之微末小事,惊扰圣上龙驾!” 皇帝语气斩钉截铁:“无妨,陈姑娘舍身救朕一命,朕岂能让她受丝毫委屈。诸位爱卿,请随朕一同出去。” 言罢,皇帝当先走出营帐,众人亦随之鱼贯而出。 营帐之内,顿时只剩下沈禾与陈随心二人。 沈禾紧紧握住陈随心的手,声音柔和如春风拂面:“疼吗?” 陈随心轻轻摇头,声音微弱却坚定:“还好,不要紧。” 沈禾心疼地替她拂去额前细密的汗珠,轻声细语地安慰道:“别怕,我就在你身边,会一直陪着你。” 太医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伤口,沈禾则在一旁轻声细语地抚慰着陈随心,言语间满是关怀与担忧。 “你呀,怎么这么傻呢?这么危险的事情也做。还好你没事,真是万幸。” 陈随心脸色苍白,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轻声说道:“没事的,不过是一点小伤罢了。” 沈禾拉着她的手,语气中既有责备也有疼惜:“还说小伤,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有如此大的勇气。” 陈随心低下头,脸上泛起一抹羞涩的红晕,默默无语。 第67章 拥抱 太医的手法虽轻却稳,缓缓地将那深入肌骨的箭头抽出。 陈随心紧抿着唇,秀眉蹙成了两座小山,却始终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汗水如断线的珍珠,自她光洁的额头上滚落,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之态。 沈禾心疼万分,紧紧握住她微颤的手,柔声问道:“这般疼痛,为何不哭出来呢?” 陈随心勉强挤出一抹淡笑,声音轻微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父亲就在门外守候,我不愿让他为我再多添一丝忧虑。” 沈禾闻言,心头一酸,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这傻姑娘,总是这般体贴入微,让人既心疼又敬佩。 待太医仔细为伤口包扎完毕,又细心地写下一剂安神养身的方子。 “陈姑娘经历了一番惊吓,加之失血不少,需一个安宁的环境修养。” 皇帝得知此事,当即下令,让陈随心于自己的营帐中休养。 沈禾虽有些担忧,一旦陈随心留在皇帝帐中,不知会传出什么话出来。 但看陈随心惨白的样子,知道也断是不能抬动她了。 于是沈禾协助宫女们将陈随心妥善安置妥当,这才缓缓步出营帐,居然已是晚上了。 夜风轻拂,不仅驱散了营帐内残留的血腥气息,也似乎带走了沈禾心头那一抹淡淡的忧虑。 她不经意地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萧景迟静静地伫立着,目光柔和而深邃地落在她的身上。 他身着一袭玄色长袍,在朦胧月光的映照下,更显身姿挺拔,宛如松柏。 “怎地独自站在这儿?”沈禾轻声走近,话语中带着几分关切与不解。 萧景迟笑了笑:“在等姐姐。” “咱们走。” 两人肩并肩,月光如水,轻轻洒落,将他们的身影缓缓拉长。 沈禾的心绪,却仍旧徘徊在方才刺杀之中,难以抽离。 在她的前世记忆里,这一幕,从未上演。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重生,让某些轨迹偏离了原有的轨道? “姐姐,你在想些什么呢?”萧景迟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唤醒。 “我在想……今日所发生的事。”沈禾轻声回答,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姐姐……”萧景迟忽然停下脚步,目光如炬,紧紧锁住她的眼眸,仿佛要看穿她的内心。“你是不是……喜欢我景宸哥哥了?” 沈禾蓦地怔住,她缓缓抬眸,恰好迎上了萧景迟那双深邃如潭的眼眸,不由自主地问道:“景迟,为什么这么问?” 萧景迟的声音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哀怨:“只因……只因姐姐总是陪伴在景宸哥哥身旁,你们形影不离,似乎十分亲近。而姐姐,却很少再来找我。” 他轻轻垂首,脚尖无意识地拨弄着脚下的青草,几缕碎发轻轻垂落,遮掩住了他精致的眉眼,让人无法窥见他此刻的神情。 沈禾恍然大悟,心头涌起一股异样的暖流。 原来,萧景迟这般反应,竟是……在吃醋? 这个念头一经浮现,便让她忍不住轻轻抿嘴,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清脆的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萧景迟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姐姐,你笑什么?” 沈禾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带着一丝宠溺:“傻孩子,我对萧景宸,不过是友人间的情谊罢了。” “友人间的情谊?”萧景迟喃喃重复,那双清澈的眼眸里似乎还藏着几分困惑。 沈禾微微一笑,思索片刻后,以他能理解的方式解释:“就如同我和随心姐姐之间,是好朋友。” “可是……”萧景迟的声音低沉而略带委屈,像是夜空中最不起眼的一颗星,虽远却清晰可闻,“可是他不是姐姐,他是哥哥。我不喜欢看到姐姐与其他哥哥过于亲近。” 这话语,简单直白,却蕴含着孩子特有的纯真与占有欲,让人心生怜爱。 她正要启齿,却猝然被一个温柔的怀抱紧紧包裹。 萧景迟,不言不语,突然抱住了她,头颅深深埋进她柔软的肩窝,宛如一只在风雨中寻觅庇护的小兽。 他的怀抱,紧而有力,紧得让沈禾几乎能感受到他心跳的共鸣,那份力度,既温暖又略带压迫,让她在一瞬间几乎忘却了呼吸,只余下两人间无声的缱绻与流转的情愫,在空气中缓缓铺陈开来。 这一刻,时光仿佛悄然凝固,万物皆静。 沈禾温柔地以指尖轻拂过萧景迟坚实的背脊,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景迟……” “嗯?”萧景迟的应答自她温暖的肩窝间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软糯鼻音,仿佛孩童般的依赖。 “别胡思乱想了。” “好。”萧景迟的回答简洁而坚定,没有丝毫犹豫。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炽热地凝视着沈禾,“姐姐,你的世界,只能有我。” 他的语调沉稳而坚决,没有丝毫动摇的余地。 沈禾的心猛地一颤,这样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沈禾的脸颊悄然染上了一抹绯红。 她本能地想要挣脱这份束缚,双手轻轻抵在他的胸膛,却又在那一刹那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依恋与不舍,心中五味杂陈。 “景迟……” 萧景迟捕捉到了沈禾脸颊上那抹不易察觉的红晕,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弧度,那笑容纯净无瑕,宛如孩童。 他再次将头深深埋进沈禾的肩窝,双臂紧紧环绕着她,力度之大,仿佛要将她与自己融为一体,成为彼此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在这静谧的夜晚,他们的心跳逐渐同步,彼此倾听,无需多言。 夜风轻轻掠过,带着几分凉意与柔和,树叶在风中低语,沙沙作响。 第68章 中毒 萧景迟轻轻环抱着沈禾,他的声音温柔而低沉,在沈禾耳畔呢喃:“沈禾姐姐,你可愿意嫁给我?”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带来一丝丝不易察觉的酥麻,让沈禾的心湖泛起了层层细腻的涟漪。 沈禾猛地一怔,眼眸中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情绪。 向来是她想要努力争取这段婚姻,其实起开始看重的也并非萧景迟本人,而是他皇子的身份,更是在太后寿宴当场,一半无奈,一半有意让萧景壬难堪的举动。 在后来的相处中,她逐渐发现,这个有着孩童心智的男人,带给她别样的感觉,但她清醒的知道,这不是爱。 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阿笙。 沈禾被自己吓到了。 为什么会想到他? 而今,竟是从萧景迟的口中,第一次听到了这样直白的求婚之语。 她的心中五味杂陈,仿佛有千言万语涌至喉头,却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回想起前世,即便是与萧景壬的纠葛,也未曾有过这样正式的求婚场景。 那时的她,满心满眼都是他,不顾一切地想要嫁给他,最终却换来了一场令人心碎的结局。 而如今,这个前世她从未放在心上的少年,却给了她如此珍贵的承诺。 沈禾能清晰感受到萧景迟环抱她的臂膀逐渐收紧,仿佛要将她深深嵌入胸膛,好似怕她会消失一般。 她温柔地以掌心轻抚他坚实的脊背,声音柔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 “景迟……” “嗯?”萧景迟的回答低沉而略带压抑,其中夹杂着一缕不易捕捉的忐忑。 沈禾轻启朱唇,语中带着几分试探:“你……可知晓‘成亲’二字的真正含义?” 萧景迟闻言,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成亲就是一辈子要和一个人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至死不渝。” 他的语气坚决,每一个字都如同磐石落地,铿锵有力,不容任何反驳。 沈禾的心底涌起一股暖流。 “如果只能跟一个人呢?”沈禾试探性地问道,“此生都不再有其他人,只有我,没有其他任何侧妃,妾室,景迟会同意吗?” 她想知道,萧景迟是否真的明白成亲的意义。 萧景迟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能!” 他的语气笃定,充满了自信。 沈禾笑了。 沈禾闻言,嘴角勾勒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心中暗自感慨:这孩子,纯真又可爱得紧。 “那……景迟想什么时候成亲?”沈禾故意逗他。 萧景迟的脸颊微微泛红:“现在……现在就可以!” 他像个急于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沈禾终是忍俊不禁,笑声如铃,清脆悦耳。 “傻小子,成亲哪是这般仓促简单之事。” “那……那还需等待多久?”萧景迟的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与期盼。 “等……等你真正长大成人之时。” “我早已不是孩子了!”萧景迟挺直了腰板,眼神坚定。 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好,好,你长大了,可是成亲还要准备很多事情,不能这么着急。” “那么……需筹备些什么呢?”萧景迟面容专注,眼神中满含期待地询问。 沈禾微微思索片刻:“需备下丰厚的聘礼,裁制精致的嫁衣,还需……” 她故意在此刻停顿,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更要静待一个恰如其分的时机。” “那……究竟何时才算得上是那恰如其分的时机?”萧景迟迫不及待地追问,眼中闪烁着急切的光芒。 沈禾轻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那笑容中带着几分神秘,“此事嘛……暂且保密,待时机成熟,你自会知晓。” 萧景迟闻言,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下撇,露出几分孩子气的委屈。 “好了,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沈禾温柔地提醒道。 “嗯。”萧景迟听话地点了点头,满心的不舍却也只能化作乖乖跟随的脚步。 沈禾看着萧景迟的侧脸,或许,这就是她重生一世最大的收获。 回到自己的帐子中,沈禾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耳边,萧景迟那句充满稚气却真挚的话语——“沈禾姐姐,你嫁给我”——一遍遍在心头盘旋,挥之不去。 思绪飘忽间,阿笙的身影又不经意间掠过心头。 沈禾连忙摇头,试图将这份突如其来的念想深埋心底。 重生之路,她誓要步步为营,怎能让一个未曾谋面的身影,再次搅扰她内心的宁静? 她轻轻叹了口气。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谁啊?”沈禾披上外衣,走到门口。 门外,一名宫女的声音焦急而颤抖:“沈姑娘,大事不好了!陈姑娘突发高烧,热度迟迟不退,陛下特命奴婢前来,请您即刻前去探望!” “什么?!”沈禾闻言,心中猛地一紧,如同被无形之手猛然揪住,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皇上已先行派遣了太医前往照看。”宫女的话语中满是急切,试图安抚却又难掩慌乱。 沈禾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随着宫女疾步而行,朝着陛下的营帐奔去。 到了陛下的营帐,侍卫为沈禾挑起帐帘。 沈禾一眼就看到了守在床边的皇帝和站在一旁的两位皇子。 萧景宸一脸焦急,眉头紧锁,眼中甚至带着一丝愤恨。 萧景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皇帝的脸色也很难看。 “皇上……”步伐匆匆上前,恭谨地行了一礼。 “沈禾,你来了。”萧景宸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陈姑娘在昏迷之中,口中反复呢喃着你的名字。” 沈禾面色焦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随心此刻情形如何?” “太医正在竭力诊断。” 沈禾的心不由自主地悬了起来,紧张得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那太医的面色逐渐变得沉重,额头上不知何时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片刻的静默后,太医猛然抽回手,身形一晃,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皇上……微臣……微臣实在有负圣恩。”太医的声音细若游丝,夹杂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究竟怎么回事?陈姑娘的伤势究竟如何?”皇帝的语气瞬间变得冷冽,威严中透着不容置疑的紧迫。 “回……回皇上……”太医咽了口唾沫,声音里满是惶恐,“陈姑娘她……她的高热并非源自箭伤……” “那是何因?”萧景宸的话语脱口而出,语气中压抑的怒火仿佛即将喷薄而出。 太医狠狠心,一口气说道:“陈姑娘……她是中了毒!” 第69章 陈茹 “中毒?”皇帝的面色霎时铁青一片,那箭矢本是直冲他而来,换言之,幕后之人欲置他于死地。 萧景宸满心忧虑,双手紧握成拳,骨节因用力而泛起了苍白之色:“太医,你可知道那箭上所涂是何毒?” 太医俯身行礼,声音中带着一丝敬畏:“回四殿下,微臣需亲眼查看那支箭方能确定。” “箭?”皇帝面上虽仍保持着冷静之态,但语气中已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来人!速传侍卫统领!” 话音未落,侍卫统领黎北便已匆匆赶到,单膝跪地行礼:“陛下。” “将射中陈姑娘的那支箭速速取来!”皇帝沉声命令。 “遵命!”黎北应声而起,转身疾步离去。 陈随心在床上翻来覆去,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双眼紧闭,嘴唇翕动,开始喃喃自语,梦呓般的话语断断续续地飘出。 “陛下……小心……” “陛下……陛下快让开……陛下……” 沈禾心疼地伸出手,紧紧握住陈随心的手,那手冰冷如雪。 沈禾的心,也随之紧缩成一团,疼痛难忍。 萧景宸的脸色阴沉,目光如炬,紧紧锁定在陈随心身上。 终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黎北手持一支乌黑发亮的箭矢匆匆归来。 “陛下,箭矢已取至。” 皇帝轻轻抬手,从侍从手中接过那支箭,转而递向了立于一旁的太医。 “细细查验。”他的声音沉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太医双手微颤,恭敬地接过箭矢。 他缓缓自衣襟内掏出一柄精致的小刀,刀光闪烁间,透出一股子冷冽。 刀尖轻触箭头,太医的动作轻柔而又谨慎,随着刀锋轻轻划过,箭头上凝固的血迹被细细刮落,落入一旁备好的小碗中。 接着,他缓缓倾入一汪清水。 血迹在水中缓缓弥散,起初是淡淡的绯红,转瞬间,却诡异地变幻成了一抹令人心悸的碧绿。 这一幕,让周遭的空气都似乎凝固了几分。 太医的脸色霎时变得更为惨白:“此乃青焰之毒!” “青焰毒?”皇帝眉头紧蹙,重复着这陌生的名字,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显然对这毒名闻所未闻。 “禀皇上,青焰毒确是世间罕物,唯有清风谷中的叶氏一族后裔,方掌握其炼制之法。微臣亦是多年前有幸目睹过一次其威力。”太医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敬畏。 沈禾心中猛地一揪,清风谷?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 萧景宸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此毒之烈,堪称无解。一旦中毒,患者将陷入高热不退、神智混沌之境。若无及时解救,不过七日,便将……”大臣的话语戛然而止,言下之意,不言而喻,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沉重而压抑的气息。 他顿了顿,不敢再说下去。 “继续讲。”皇帝的声音穿透殿内的每一寸空间,直刺骨髓。 “此毒入体,人将如同置身于万年寒冰之中,生命力随体温缓缓流逝,最后体温如坠冰窖一般,人也如同冻死无异。”他的声音低沉而颤抖,每一个字都沉重得似乎能压垮人心。 殿内的气氛骤然凝固。 “可有解救之法?”沈禾声音急切。 太医缓缓摇头:“青焰毒,其配制之繁复,堪称毒术之巅。“青焰毒的炼制极为复杂。首先需收集七种罕见灵草,如冥影草、赤炎花、噬魂藤等。每一种灵草皆需在特定时辰与特定气候下采摘,稍有差池,便前功尽弃。”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接着,将这些灵草混合后加入寒冰晶,在严寒环境中慢慢提纯。使其形成独特的青色烟雾状物体,此即为成品的青焰毒。而解毒,也必须要有这七种灵草才行。” 沈禾眼前骤然一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茫然。 这七味传说中的灵草,她连听都没有听过,更别说去找。 而皇帝在“清风谷”三字入耳之际,脸色倏地变得如寒铁般冰冷。 萧景迟偏过头来,眉头微蹙,一脸不解。 “清风谷?”他轻轻眨了眨眼,“姐姐,我听说那清风谷不是早在多年前就被一场洪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吗?” 他的话语,震得在场众人皆是一怔,彼此间目光交错,满是愕然。 清风谷,是药学世家叶家世代守护的秘境,叶家无论是精湛的医术还是深奥的毒术,皆为人称道,冠绝一方。 然而,数年前的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叶家上下,无一幸免,尽数陨落,只留下一片死寂与荒凉。 若说清风谷内已无任何生息,那这诡异莫测的青焰毒,又是从哪来的?为什么会出现在围场? 沈禾暗暗调息,强行压下心头的波澜:“当务之急,我们必须迅速揪出幕后黑手。此人既能悄无声息地布下此毒,手中必有解药无疑。” 萧景宸闻此一言,迅速转身急促地迈向门外,宛如疾风掠过。 “四殿下!”沈禾情急不由自主地拉住箫景宸。 就在这接触的一瞬间,沈禾听到箫景宸心里的声音。 【……陈茹。】 沈禾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地怔在原地。 陈茹? 陈茹,是严青修身边的贴身侍卫,与萧景宸本应该没有任何交集。 沈禾心中疑惑丛生,手下意识地松开了箫景宸。 “四殿下去哪?” 萧景宸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沈禾。 “我去查。”他言简意赅地答道。 “查什么?”沈禾追问道。 萧景宸没有回答。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沈禾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禾站在原地,眉头紧锁。 萧景宸的反应,实在太过蹊跷。 他似乎在刻意隐瞒什么。 为什么萧景宸会在这个时候想起陈茹?难道这件事与陈茹有关? 第70章 刺客 沈禾略一迟疑,便疾步向外追去。 不,绝不能让他就这样去。 随心的安危悬于一线,若此事真与陈茹有所牵连,她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四殿下!”沈禾紧追不舍,正打算快步追向箫景宸。 “阿禾姐姐,等等我呀!”身后突然响起了萧景迟略带慌张的呼唤。 沈禾闻声回首,只见萧景迟正踉踉跄跄地跟了上来,一脸焦急。 “姐姐,你这是要去哪儿?”萧景迟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撒娇与恳求。 沈禾尚未来得及应答,便传来萧景宸清冷的声音:“你们两个为什么要跟着我?” 沈禾闻声,顾不得身后的箫景迟,连忙加快步伐,追了过去。 萧景迟在后面紧跟。 沈禾追到萧景宸面前,毫不迟疑地开口:“四殿下,随心此刻生死一线,沈禾斗胆一问,殿下心中是否已有疑凶人选?” 此言一出,萧景宸的脸色瞬间微妙地变幻了一瞬,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沈禾那双探寻的眸子。 “我不知道。”他的话语生硬而冷峻 “那您这么着急要去哪儿?” 沈禾步步紧逼,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萧景宸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压制着什么情绪。 “时间不等人,我必须马上去查。”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焦急。 “查什么?还是,查谁?”沈禾的目光如炬,紧紧锁定在萧景宸的眼眸深处,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 萧景宸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刚开口,就被沈禾打断了。 四殿下萧景宸的面容愈发阴沉,他深邃的眼眸中带着几分审视,紧紧盯着沈禾。 “四殿下,我分明察觉到,你对随心是在意的。我也一样。若殿下能坦诚相待,我也是,如果殿下能与我说实话,我们可以一起解决。更何况,或许……很多事,我与你目标是一致的。”沈禾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恳切,她希望萧景宸能够理解她的立场。 然而,萧景宸的神色却愈发不悦。他目光在沈禾与一旁的萧景迟之间徘徊,终是冷冷开口:“沈姑娘,你似乎逾越了本分!” 言毕,他猛地一转身,步伐坚定而迅速,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沈禾心中焦急,欲再上前追赶,却被萧景迟轻轻拉住了衣袖。 她停下脚步,目光转向这位温文尔雅的皇子。 “姐姐……”萧景迟轻声呼唤,似乎在安慰,又似乎在提醒着什么。 沈禾缓缓转身,目光温柔而复杂地落在萧景迟身上,景迟心智如孩童,世上的事哪怕说给他听他也未必能动。 然而,直觉告诉她,萧景宸的离去绝非偶然,他必然掌握着某些关键的信息。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 “怎么回事?”萧景迟疑惑地问道。 声音是从皇帝营帐的方向传来的。 “发生了什么事?” 沈禾的心猛地一沉。 “好像出了什么事。”沈禾轻声道 萧景宸并未离去多远,也传来的声响吸引来,率先迈开步伐,朝着声音大步跑去。 沈禾与萧景迟紧随其后。 随着他们一步步接近皇帝的营帐,周遭的喧嚣愈发清晰可闻,如同潮水般涌来。 “抓刺客!快抓刺客!” 一道尖锐的呼喊刺破夜的寂静。 沈禾的心猛地一紧,跳动骤然加速。 刺客?这二字如同惊雷,在心中炸响。 待到三人匆匆赶到现场,只见一群侍卫正合力将一名身形狼狈之人牢牢压制于地。 那人奋力挣扎,口中不断迸发出含糊而愤怒的咒骂。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萧景宸的声音冷冽如霜,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为首的侍卫连忙上前禀报:“回四殿下,属下等巡逻至此,发现此人鬼鬼祟祟地在陛下营帐附近徘徊。属下上前盘问,此人却突然出手袭击,属下等这才将其拿下。” 萧景宸的目光落在了被按在地上的刺客身上。 那人衣衫不整,发丝凌乱地披散着,遮掩了大半面容。 “抬起头来!”萧景宸冷声命令道。 侍卫闻言,动作干脆利落地执行了命令,强有力地托起了刺客的下巴,迫使其面部暴露在众人眼前。 借着火光,沈禾看清了那人的脸。 竟然是陈茹! 她一身男装,此刻却全然失去了先前的从容,脸上交织着难以名状的惊恐与愤懑。 沈禾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陈茹怎么会在这里? 她真的是刺客吗? 沈禾下意识地看向萧景宸。 萧景宸的眉宇间拧成一团,眸光闪烁,满是困惑与惊愕。 一旁的萧景迟,孩童般的好奇驱使他探头探脑:“这位姐姐是谁呀?”他的声音清澈无邪。 沈禾没有回答。 她紧紧地盯着陈茹,心中充满了疑问。 陈茹下毒,又行刺皇帝,她究竟想做什么? 萧景宸的目光从陈茹的脸上移开,落在了为首的侍卫身上。 “她可有说什么?” 侍卫摇了摇头:“回四殿下,此人被擒之后,一直不肯开口。” 萧景宸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挥了挥手。 “先将她带下去,严加看管。” “是!”侍卫领命,将陈茹押了下去。 侍卫们刚要将陈茹拖走。 “且慢!”一声威严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自厚重的营帐内穿透而出。 随即,营帐的帘幕被猛地掀开,皇帝的身影赫然显现,步入众人视线。 他面色阴沉如水,一双眸子犹如鹰隼,锐利地扫视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能洞察人心深处的秘密。 “怎么回事?” 侍卫们连忙跪下:“启禀陛下,我等捕获了一名刺客!” 此刻,陈茹的目光在触及皇帝的一刹那,仿佛被点燃了疯狂的火焰,眼眸中迸射出的恨意浓烈得几乎能实质化。 “狗皇帝!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侍卫的钳制。 带着满腔的仇恨与决绝,她不顾一切地朝着皇帝所在的方向疾冲而去。 “保护皇上!”萧景宸反应极快,一个箭步挡在了皇帝面前,举起手中的长剑直指沈茹。 萧景迟“啊”的一声大喊,也冲了上去,紧紧抱住了陈茹。 “景迟!”沈禾见萧景迟冲过去,吓得急忙大喊。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陈茹拼命挣扎,嘶吼着。 侍卫们一拥而上,再次将陈茹控制住。 在慌乱的扭打中,沈禾一头乌黑长发如瀑布般倾泻,流淌在她的肩头,闪烁着淡淡的光泽。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一幕所吸引,他们惊讶地发现,原来这位凶猛的刺客,竟然是一位女子。 第71章 口供 一名女子?皇帝低沉地问道:“说,你究竟是何人?又为何胆敢行刺朕?” 陈茹低垂着头,唇齿紧闭,不发一语。 皇帝缓缓蹲下身子,那目光如寒冰般锐利,死死地锁定着陈茹。 “区区一名女子,看上去倒也有些姿色。哼,朕有的是手段,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话一出,陈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一颤,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恐惧所笼罩。 沈禾静静地立在一旁,将皇帝身上那股不容置疑的决绝杀意,感知得清清楚楚。 一股刺骨的寒意,悄然从她脚底升起,直逼心间,令她不寒而栗。 终于,恐惧击垮了陈茹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带着几分哭腔。 “是……是四殿下箫景宸指使我的……” 沈禾的心猛地一沉。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萧景宸,萧景宸的面容依旧如常,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波澜。 沈禾的心中疑云密布,思绪纷飞。 她内心深处自然是不相信,萧景宸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 四周的侍卫们皆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整个氛围凝重得令人窒息。 皇帝的目光冰冷如霜,直视着陈茹,声音低沉而威严:“你方才直呼朕为狗皇帝,言辞之激烈,可不像是受人胁迫之举。看来你与朕之间,有着不小的仇怨。如今,你又将矛头指向朕的儿子,究竟是何居心?” 陈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言语间带着刺骨的寒意::“自然是四殿下教我的,为了掩盖他要我刺杀皇帝的意图,不然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能进入皇家猎场?又怎能在层层守卫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接近陛下休憩的营帐?” 沈禾见状,悄无声息地移至萧景迟身旁,以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低语了几句。 萧景迟看了沈禾一眼,沈禾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萧景迟心领神会突然猛地站了出来。 心领神会之间,萧景迟身形一震,猛然从人群中挺身而出。 他直指陈茹,声音中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你胆敢在此胡言乱语!我什么时候指使你刺杀父皇了?” 陈茹身形微微一晃,眼中闪过一抹惊愕,随即仿佛溺水之人骤然间抓住了一缕浮萍,泪水决堤而出,声音带着绝望中的凄厉,向着萧景迟哭诉道:“四殿下,您怎能如此绝情,翻脸不认账呢!分明是您指使我假扮刺客,意图对皇上不利!您还亲口许诺,一旦我任务达成,便能……” 话至半途,却被萧景迟一声震耳欲聋的“住口!”硬生生截断。他脸色铁青,怒目圆睁,声音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决:“我压根就不曾见过你!你休要以这等荒谬之词来玷污我的清白!” “四殿下,难道您真的全然忘却了吗?”陈茹不甘心地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是您让我在宫墙外的密林中等候,亲手递给我一套侍卫服饰,让我混入您的随从之中,助我一臂之力……” “你还说只要我模仿银狐的叫声,就能吸引皇上的注意……” 萧景迟的语声冷冽,直击要害,“那么,箭矢之上的剧毒,也是我授意你涂抹的吗?” “正是如此!”陈茹一口咬定,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你说陛下马术超凡,唯恐我一箭难以命中,你才特地命我在箭镞喂毒,以确保万无一失。” 皇上的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寒意,“你确定,真的是眼前这位萧景宸,指使你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陈茹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坚定如铁:“皇上,千真万确,就是他!我绝无半句虚言!” 言罢,她泪水滂沱,如梨花带雨,凄楚之态 ”他曾向我许下诺言,只要我能亲手终结皇上的性命,他便让我做皇后!我早已是他的人,我们早已……早已有了肌肤之亲,我自然对他言听计从,无有二心。” 闻言,萧景迟身形骤转,猛地拽住沈禾的皓腕,眼中慌乱之色尽显,急切地辩解道:“阿禾姐姐,我萧景迟对天发誓,这样的话我从未出口!你定要信我!” 他的眸光里满是无辜与惶急,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 沈禾轻轻拍了拍萧景迟手背,声音温婉如春风拂面,柔声道:“景迟,莫怕,我心中自有分寸。” 她深知萧景迟心性纯良,此刻定是将事情弄混淆。 陈茹听到沈禾的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惊恐之情溢于言表,她的双眸倏地睁大,死死地盯着沈禾,嘴唇翕动,却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束缚,半个字也挤不出来。 沈禾见状,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然而又不易察觉的微笑,那笑容中藏着几分自得与胜券在握的笃定。 她知道,自己赢了。 皇帝,将这幕戏剧性的变化尽收眼底,他的目光中掠过一抹复杂难辨的神色,似乎有赞赏,有惊异,亦有淡淡的忧虑。 他深深地凝视了沈禾一眼,心中暗自感叹:这个女子,果然不简单。 箫景宸走出来道:“父皇,此时天色已晚,不如将她严刑拷问,定能有所收获,最重要的是要问出解药。” 皇帝点了点头:“便交给你。” 说罢,便转身回营帐。 皇帝消失的那一刻,箫景宸看着陈茹的眼神复杂起来。 陈茹对上箫景宸的那一刻,眼中突然是一种决绝后的释放,仿佛一切尘埃落定了一般。 沈禾拉着萧景迟的手,将二人的目光看在眼中,这一局,到底谁赢了? 第72章 计划 夜色如墨,深深笼罩着这座阴冷的牢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潮湿与腐朽。 陈茹蜷缩在昏暗角落的一隅,衣衫破碎,不堪入目,周身伤痕累累,她曾拥有的那份惊艳,如今被血污与泪痕斑驳覆盖,眼眸空洞无神,宛如一潭死水。 就在这时,牢门发出一阵刺耳的吱嘎声,缓缓开启。 萧景宸步入这阴森的空间,步伐沉稳而坚定。 狱卒们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整齐划一地躬身行礼,声音中带着敬畏:“参见四殿下。” 萧景宸轻轻点头,以示回应,那双深邃的眼眸随即锁定在了角落中的陈茹身上,目光复杂难辨。 “她,招供了吗?”萧景宸的声音低沉而寒冽。 狱卒头领闻言,连忙双手奉上那份沉甸甸的口供,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禀殿下,此乃刺客的供词。” 萧景宸接过口供,目光如炬,一字一句地审阅着。 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眉头渐渐拧成一团,眸中的光芒愈发锐利,仿佛能洞察人心底的秘密。 四周一片死寂,唯有火把在角落里噼啪作响,与陈茹偶尔传来的微弱喘息交织在一起,更添了几分压抑之感。 待览毕口供,萧景宸轻轻一挥手,抵还给狱卒。 那口供上陈茹招供,是严青宇设计,换了皇帝的马,再刺杀皇帝,并且故意让她被侍卫抓住,陷害箫景宸。 从饲养马匹的细微末节,到如何在夜色掩护下悄无声息地实施换马之计;从避开重重守卫潜入猎场的惊险路径,到精准捕捉银狐,利用其特有的叫声吸引众人围观的巧妙安排——陈茹的供述,每一环节皆描绘得丝丝入扣,逻辑严密,至少在纸面上,这份证词犹如铁证如山,难以撼动。 “她所言,皆为事实?” 狱卒头目闻言,神色微变,斟酌着字句答道:“禀殿下,我等已对刺客的每一句供词逐一查证,目前来看,确是句句属实……” 萧景宸的面色倏地沉如寒铁,阴霾密布。 狱卒头目慌忙用衣袖拭去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压低嗓音,言辞间带着几分颤抖:“据她所言,背后乃是三殿下所指使,其意……意在……” 他言语支吾,仿佛每吐一字都重若千斤,难以继续。 萧景宸的眸光倏忽间冷冽如霜,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意在何为?” 狱卒头目狠下心来,鼓足勇气,终是吐露了实情:“意在挑拨圣上与四殿下之间的关系,只是箭矢之上涂有毒药,她却坚称对此一无所知。” 萧景宸闻言,沉默良久,仿佛在心中权衡着万千思绪,最终缓缓启唇,语调沉稳而有力:“此事干系重大,尔等务必守口如瓶,不可有丝毫泄露。” “是,殿下。”狱卒们的回应整齐划一,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 萧景宸轻轻挥手,那动作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示意狱卒们退下。 “你们都退下,本殿下要单独与她交谈几句。” 狱卒们闻言,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躬身行礼,脚步轻快地退出了牢房,随后将沉重的牢门紧紧合上,那“吱呀”的声响在寂静的牢狱中显得格外刺耳。 随着狱卒们的离去,牢房内再次恢复了死寂。萧景宸缓步走到陈茹面前,那高大的身影投射下一片阴影,将他与陈茹隔绝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 “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陈茹缓缓抬起头,那双眸子仿佛能洞察人心底的秘密。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那笑容中藏着无尽的深意,让人心生寒意。 紧接着,她的笑声在牢房内回荡起来,那笑声放肆而张扬,如同夜色中的幽灵,带着一丝不可名状的诡异与嘲讽。 “不然呢?你理所当然该对我心存感激。”陈茹笑得泪水横溢,那些晶莹的珠子混杂着脸颊上的血渍,为她平添了几分狰狞与凄厉之美。 “你的策略,太过柔和,不过是换马,伤不到皇帝,更伤不到严青宇,更伤不到萧景壬。”她轻咳几声,眼神倏地变得锋利。 “说到底,你的心底还是太过慈悲。”她缓缓摇头,语调里满是辛辣的讽刺,如同冬日里的一记冰锥,冷冽而刺骨。 “这份纯真与善良,在这权力的游戏里,只能是致命的软肋。你,根本不适合做皇帝。” 萧景宸的面容掠过一抹微妙的变化,眸光深处,复杂情绪转瞬即逝。 “我从未渴求过那把龙椅。” 他的嗓音低沉,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只是,不愿成为他人刀俎下的鱼肉。” 陈茹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那笑声里藏着几分轻蔑与不解。 “不愿成为他人刀俎下的鱼肉?” 她仿佛听见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笑话,眼中闪烁着玩味的光芒。 “身为皇族血脉,若想在这权力的漩涡中安然无恙,唯有一条路可走。” 陈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萧景宸身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沉重而有力:“那便是,让自己变得无懈可击,足够强大。” 萧景宸猛地一凛眸光,如利刃般剜向陈茹,口中迸出二字:“冠冕堂皇!” 他怒目圆睁,眸中似有烈焰翻腾,将周遭的空气都灼烧得扭曲起来。 “你言辞凿凿,动听至极,实则你不过是想借我的手,杀了萧景壬,严青修报仇!””萧景宸的声音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厌恶。 陈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意中不带丝毫温度:“彼此彼此,我们不过是彼此利用而已,如今我让你地计划更好地进行,有什么不好?” 她缓缓抬起眼眸,那眼神中充满了讥诮与嘲讽。 箫景宸指怒不可遏:“我从未要求你刺杀父皇!”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更没有让你下毒!” 萧景宸深吸一口气,胸臆间的波澜渐渐平息,他一字一顿,语带沉重:“若非陈随心及时阻止,此刻命悬一线之人,便是父皇!” 言及此处,他齿间几欲咬碎,字字如冰:“弑父之名,我萧景宸担当不起,也不愿背负!” 一抹后怕之色,在他眼底转瞬即逝,如同暗夜中的流星,稍纵即逝。 牢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偶尔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陈茹看着萧景宸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第73章 解药 萧景宸转过头去看着沈禾,面色阴沉,话语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寒意:“箭伤的毒,你可有解救之法?” 他死死盯着陈茹,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答案。 陈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里藏着几分轻蔑与嘲讽:“青焰毒,世间哪有轻易可得的解药?” 闻言,萧景宸心头猛地一沉,果然如太医所言 他努力调整着呼吸,胸膛起伏间,却仍竭力维持着冷静与威严:“确如传言,七日之内若无解,便命丧黄泉?” 陈茹轻轻挑起一边眉毛,眼神中戏谑之意更甚,仿佛在看一场精彩绝伦的戏码:“你既已知晓,又何必多此一问,徒增烦恼呢?” 萧景宸的情绪终于如决堤之洪,再也无法遏制。 他猛地一伸手,紧紧揪住了陈茹的衣领,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都凝聚在这一瞬间,将她整个人从地上硬生生地拽了起来。 他的双眼赤红,声音因愤慨而微微发颤:“陈茹,现在中毒躺在那里的是陈随心!”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我不是在与你戏言,你明白吗?” 陈茹被萧景宸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浑身一颤,但片刻之后,她便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她抬眼望向萧景宸,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几分凉意的冷笑,那笑容中藏着无尽的讥讽与挑衅:“怎么?我的殿下,终于体会到失去心中所爱的滋味了?” 萧景宸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但他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他死死地盯着陈茹,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陈茹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眼神中充满了挑衅。 牢房里,火把噼啪作响,映照着两人剑拔弩张的面孔。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仿佛一触即发。 萧景宸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他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被愤怒吞噬。 陈茹的冷笑声,就像一把尖刀,一下一下地刺痛着他的心脏。 他从未如此痛恨过一个人。 也从未如此无力过。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他只知道,他一定要救陈随心。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萧景宸猛然松开扼住陈茹脖颈的手,任由她无力地瘫坐于地,声音沙哑而近乎嘶吼:“解药!给我解药!”绝望的边缘,他的每一个字都沉重如铅。 陈茹勾起一抹冷笑,面容冷冽得令人心悸,语气淡然无波:“没有解药。” 她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就算你杀了我,也没有。” 萧景宸的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恍若未觉。 “你——”他颤抖的手指直指陈茹,唇齿间仿佛被千斤重锁紧紧束缚,半个字也挤不出来,只剩下满腔的愤怒与不甘在胸膛中翻涌。 陈茹缓缓抬头,眸中闪烁着淡淡的嘲讽之光,宛如冬日里的一抹薄冰,冷冽而刺骨。“别白费力气了。” “好好陪陪她,陈随心。”她的语气里不带丝毫温度,仿佛是在宣告一个不可更改的事实。 “至少,你还能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伴其左右。” 言罢,她的话语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怜。 萧景宸的身躯猛地一震,随后无力地转过身,脚步踉跄。 他感觉自己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快要窒息了。 牢房之外,沈禾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焦急,她不时地踱着步,目光紧紧锁定着大门。 当萧景宸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线中,她连忙迎了上去,轻声唤道:“殿下。” “我刚刚听狱卒说,您独自一人在审问刺客。” 她微微一顿轻声问道:“可问出些什么?” 然而,萧景宸并未立即回应,只是低垂着头,脚步显得格外沉重。 他的眼神空洞而迷茫,宛如一个在赌桌上输尽所有筹码的旅人,面对着眼前的茫茫未知,心中满是茫然与无助。 “殿下?”沈禾见状,心中更加忧虑,不禁再次轻声呼唤,试图唤醒他失神的状态。 萧景宸深吸一气,竭力稳住心绪,语声低沉而略显乏力:“此事重大,我需亲自向父皇禀报。” 沈禾秀眉轻蹙,心底泛起一股莫名的不安涟漪。 她迟疑片刻,终是忍不住问道,“刺客的身份,可已查清?” 萧景宸步伐一顿,却未回首。 沈禾见状,追上去道:“我认识她。” 此言一出,萧景宸猛地顿足,缓缓转过身来,一双眸子如鹰隼般锐利,紧紧锁定沈禾。 “沈姑娘,请慎言!” 他语气冰冷,带着一丝警告。 沈禾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沈禾的声音低了下去,几乎快要听不见:“你也知道对?” 她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恳求:“她是严先生的人。” 萧景宸的脸色刹那间阴云密布,他猝然转身,那双眸光凌厉如刃,仿佛能洞察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我知道你对严先生的轻易,我对严先生的情谊,你自是清楚。但若真心为严先生考量,此言,你最好烂在肚子里。” 沈禾的心猛地一沉,一股绝望涌上心头。 她咬了咬嘴唇,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可我想救她。” 她语气坚定,带着一丝倔强。 萧景宸冷笑一声,眼神中带着一丝嘲讽:“救她?”他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你拿什么救她?” “我知道她对严先生很重要。”她语气诚恳,带着一丝恳切,“如果她死了,严先生一定会很伤心。” 萧景宸沉默了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转过身,背对着沈禾:“沈茹是重要人证。我不会让她死。” 他顿了顿,语气中多了一丝坚定:“如今最重要的是救陈随心。” 沈禾的心微微一颤,一股希望的火苗在心中燃起。 箫景宸说的对,如今最重要的是救随心。 可看箫景宸的脸色,看来是没有问到解药了。 第74章 清风谷 沈禾的心,宛如被无形的重石压着,随着萧景宸那片刻的静默,缓缓沉坠至深渊。 夜色如墨,周遭被一种压抑的寂静所笼罩,唯有风穿林而过,带动树叶轻吟。 就在这沉闷至极之时,一阵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阿禾姐姐!”那声音带着几分惶恐与不安,是萧景迟。 “怎么了?”沈禾的话语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萧景迟喘息未定,胸膛剧烈起伏,话语断断续续:“随心姐姐……她……她出事了。” “她究竟怎么了?”萧景宸猛地一把拽住萧景迟的手臂,语气中满是焦灼与迫切。 “她……她陷入昏迷了!”萧景迟终于断断续续地将话说完整。 沈禾只觉眼前一阵眩晕,身形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险些栽倒在地。 夜色如墨,四周已被黑暗彻底吞噬,伸手出去,连五指都难以辨清。 在这无边的黑暗中,萧景迟的声音显得格外渺小与无助。 “阿禾姐姐,我们该怎么办啊?” 沈禾强压下心头的慌乱,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纷飞的思绪重归平静。 而萧景宸,已然毫不犹豫地朝着营帐的方向疾驰而去。 “姐姐,咱们也快些跟上。”萧景迟急切地拽起沈禾的手腕。 沈禾被他带着,几乎是半跑半跟地紧随其后。 步入营帐之内,只见一位太医正俯身专注地为陈随心把脉,眉宇间凝着凝重。 萧景宸的脸色此刻阴沉得仿佛能滴水,声音低沉而压抑,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情况如何?” 太医轻轻摇头,一声悠长而无奈的叹息在空气中回荡,其意已不言而喻。 萧景迟闻言,脸色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道,紧紧攥着沈禾的手,仿佛借此能寻得一丝慰藉。 沈禾心中亦是五味杂陈,仿佛有一块无形的巨石压在心间,沉甸甸的,让人难以透气。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不甘心地问道。 太医再次摇了摇头:“除非能找到解药……” 沈禾的心猛地一沉。 解药…… 沈禾看了一眼萧景宸,萧景宸面色如土。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沈禾的眼中充满了绝望。 陈随心的命,现在就悬在一线。 她必须想办法救她! 沈禾转向太医,语气急切,“太医,难道真的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太医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除非……” “除非什么?”沈禾紧紧地盯着他,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太医犹豫了一下,才缓缓说道,“除非能找到清风谷中的叶氏一族后裔,或许……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营帐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一个侍卫匆匆跑进来,跪地禀报,“陛下驾到!” 随即,皇帝步入,步伐沉稳而凝重,身后紧随的侍卫们如影随形,气势逼人。 他的目光穿透帐内昏黄的烛光,落在了静卧于榻上的陈随心身上,声音低沉而有力:“她的状况如何?” 太医闻言,身形一颤,忙不迭地跪伏更低,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与无奈:“启禀陛下,陈姑娘所中之毒,实属世间罕见,微臣医术浅薄,实难……” 皇帝轻轻抬手,制止了太医未尽之言,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朕心中已有计较。” 言罢,他的目光转向了立于一侧的萧景宸,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关于那刺客,可有新的进展?” 萧景宸微微颔首,神色冷峻:“刺客已供认不讳,但坚称没有解药。” “何人指使?”皇帝冷声问。 萧景宸环顾四周,似有难言之语,皇帝明白,轻轻抬手,做了一个挥退的手势,众人皆是心领神会,无声无息地退出。 夜色如墨,渐渐沉淀至最深之处,却又在不经意间,透露出黎明的曙光,天地间仿佛经历了一场无声的蜕变。 沈禾独立于营帐之外,月光勾勒出他坚毅的轮廓,心中思绪万千,如潮水般翻涌。 清风谷,叶氏一族…… 虽然外界传言清风谷一夜之间所有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或许到清风谷周围打探一番,还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可是,江湖上的事她又不是特别了解,该从何入手呢? 沈禾突然想到了阿笙。 阿笙虽然身份成谜,但他明显对江湖上的事有所了解,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想到这里,沈禾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沈禾从头上取下阿笙送她的发钗,钗尾坠着一颗小小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微的叮当声。 清脆的铃声,却仿佛敲击在沈禾的心上,一下一下,敲得她心烦意乱。 阿笙,你在哪里? 她现在急需他的帮助,可是,阿笙行踪飘忽不定,她又该如何与他取得联系呢? “姐姐,这发钗好特别。”萧景迟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打断了沈禾的思绪。 她抬起头,看到萧景迟正注视着自己手中的发钗,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 “哪里来的?”他问道。 “一个朋友送的。”沈禾下意识地将发钗握紧了一些。 萧景迟微微挑眉,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醋意:“哦?哪个朋友?” 沈禾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语气中的变化,心中一暖,又有些好笑。 她轻轻地拍了拍萧景迟的手,柔声说道:“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朋友,你别多想。” 萧景迟看着她,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就在这时,营帐内突然传来“哐当”一声脆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碎在地上的声音。 守在营帐外的侍卫立刻警觉起来,伸手就要去掀开营帐的帘子。 “等等!”沈禾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 侍卫疑惑地看着她。 沈禾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噤声。 片刻之后,营帐内果然没有了动静。 只有隐约的说话声传出来,像是皇帝和萧景宸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第75章 玉哨 蓦地,营帐传来皇帝低沉而威严的嗓音:“来人!” 这简短二字,如同号角,令营帐外守候的侍卫们瞬间警觉,身形一动,宛如风中劲草,整齐划一地响应。 帘幕被几双有力的大手猛地掀起,几道身影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踏入营帐。 其中一位侍卫,在匆忙之中,不慎与正低头沉思的沈禾擦肩而过,沈禾手中的精致发钗顺势滑落。 沈禾心下一惊,口中不由自主地溢出了一声轻呼:“哎哟!”随即,她迅速弯下腰,将发钗拾起。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抹不同寻常的光芒吸引了她的注意——那发钗的一端,竟巧妙地隐藏着一段温润如玉的哨子。 原来,这支发钗,绝非寻常头饰。 其一端,巧妙地锻造成锋利的刃尖,隐于钗中,危急时刻可作防身之用。 而另一端,则雕琢成一个细腻精巧的玉哨。 阿笙,他的心思竟是如此细腻周全。 沈禾心中不由涌起一股暖意。 她轻轻拾起这支发钗,仿佛捧着一颗珍贵的心,小心翼翼地握于掌心。 那玉哨触手生温,仿佛还带着阿笙的余温,暖意融融,直抵心间。 只需轻轻一吹,那熟悉的身影,是否就会穿越人海,出现在她的面前? 沈禾不由自主地将发钗贴近唇边,那一刻,她仿佛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然而,就在她即将吹响那玉哨,却忽然停下了动作…… 萧景迟还在旁边。 而这里,又是皇帝的营帐附近。 如果现在吹响玉哨,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万一被皇帝或者萧景宸发现,又该如何解释? 沈禾的心中充满了矛盾。 她紧紧地握着发钗,指节都有些发白。 最终,她还是放下了发钗。 不,现在不是时候。她必须等待,等待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完美契机,方能安全无虞地与阿笙建立联系。 沈禾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她缓缓抬头,向萧景迟投去一抹略显牵强的微笑:“无妨,只是不慎遗落了小物。” 萧景迟的目光中满是关怀,仔细审视着她的神色:“当真无恙?” 沈禾轻轻颔首,再次确认道:“嗯,真的没事。”言罢,她将那枚发钗悄悄攥紧于掌心之中,仿佛要借此稳住心中翻涌的情绪。 未几,营帐的帘幕被悄然掀起一角,随后,萧景宸的身影缓缓步出,面容之上笼着一层难以言喻的沉重。 沈禾见状,连忙迎上前去,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殿下,情形如何?皇上他……” 然而,她的话语尚未说完,便被萧景宸轻轻摆手打断,那眼神中分明是在告诫她,勿需多问,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禾瞬间洞悉了他的言外之意,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在舌尖打了个转,又默默咽了回去。 此地人来人往,耳目众多,实非密谈之所。 “殿下,我欲往清风谷一行。”沈禾轻声细语,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清风谷?”萧景宸闻言,眉宇间掠过一抹讶异。 “殿下也听到太医所言,随心中所中之毒,唯有清风谷叶氏一族,方能解此奇毒。”沈禾缓缓道来,“我愿前往碰碰机缘,或能求得解毒之法。” 萧景宸的目光轻轻落在沈禾身上,一抹诧异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温情与感动:“沈姑娘,此番劳你大驾,亲赴清风谷相救随心,实在令我感激不尽。” 这份姐妹间的情深意重,深深触动了他的心弦。 沈禾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坚定与温暖:“随心与我情同手足,我怎能坐视不理?定要竭尽全力将她救回。至于那些刺客,还需殿下多多费心,若能设法从他们口中探得解药的下落,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萧景宸轻轻颔首,目光坚定,“此事我定会追根究底,直至水落石出。陛下已下令终止狩猎,即刻启程返宫。” 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宫中的御医定会倾尽全力救治随心。” “返宫?”沈禾闻言,眉宇间不禁蹙起一抹轻愁。随心为护驾而身受箭伤,又被陛下如此堂皇地带回皇城,这一路上,恐怕又会掀起无数风言风语,波及她的清誉。 “你的忧虑,我岂能不知?”萧景宸轻声叹息,眼神中满是无奈,“但眼下,这或许已是最好的安排。” 沈禾默然片刻,终是点了点头,轻声道:“嗯,也只能如此了。” 沈禾与萧景宸别过之后,转身欲将萧景迟护送回皇子专属的营帐之中。这一日里,诸事纷扰,想必萧景迟也已疲惫不堪。 两人并肩而行,步伐不急不缓,朝着营帐的方向默默踏去。 “景迟,你似乎有心事?为何一路上都不言语?”她的声音轻柔而关切。 萧景迟闻言,缓缓抬起头来,那双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迷茫与不舍。 他轻轻咬了咬唇,似乎是在鼓足勇气,才终于开口问道:“姐姐……你,是不是很快就要离开了?” 沈禾闻言,心头不禁轻轻一颤,仿佛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 “有些极为重要的事情,要我去处理。” 萧景迟的眸光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黯然:“哦……” 他缓缓垂首“虽然我对此一无所知……” 随即,他又毅然抬头,目光灼灼地望向沈禾,那份坚定仿佛能穿透一切迷雾。 “但,姐姐,无论你身在何方,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毫无保留地支持你!” 沈禾的心田被一股温柔的暖流悄然浸润,她不由自主地踮起脚尖,指尖轻轻掠过萧景迟的发梢,声音柔和得能滴出水来:“谢谢你,景迟,真的。” 她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乖乖等我回来。” 萧景迟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他绽放出一抹温暖而灿烂的笑容,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 沈禾将萧景迟护送回了他的营帐,待他安然入梦,呼吸均匀而平稳,她才悄然退出。 夜色如墨,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整个营地,万籁俱寂之中,只余下营火的余烬偶尔跳跃,与星辰遥相呼应。 沈禾寻至一处偏远的角落,缓缓自衣袖间取出一支温润如玉的哨子。 她轻轻吐纳,调整着呼吸,让心情平复至波澜不惊。 随后,樱唇轻启,小心翼翼地吹响了那支玉哨。 哨音清脆悦耳,悠远而空灵。 随着哨声的响起,沈禾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开始加速。 第76章 启程 沈禾站在空旷的草地上,仰望着缀满星辰的夜空,轻轻地吹着玉哨。 哨声清脆悦耳,宛如黄鹂鸟的啼鸣,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她吹了许久,却没有任何回应。 沈禾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 突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 月光下,那人戴着银色的面具,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沈禾猛地停住脚步,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真的是阿笙!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时光仿佛凝固了许久,沈禾才缓缓寻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真的是你?”她轻声问道,目光紧紧锁定在戴着银色面具的阿笙身上。 阿笙微微颔首,面具下的眼神虽不可见,却似乎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意。 沈禾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仿佛有一只小鹿在胸膛里横冲直撞。 她的脑海中涌动着无数个疑问,渴望得到解答。 “你是如何进入这戒备森严的皇家猎场的?”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阿笙沉默了片刻,那沉默如同沉重的乌云,压得人心头沉甸甸的。 沈禾的目光紧紧黏在阿笙的银色面具上,那面具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你到底是什么人?”沈禾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阿笙闻言,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空旷的草地上回荡,带着一丝莫名的诡异与深邃,让人心生寒意。 “怎么,特地唤我至此,仅仅是为了这一问?”沈禾轻轻抿了抿唇瓣,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 “皇家猎场,重重守卫如铜墙铁壁,寻常人等难以涉足,你又是如何能够这般轻易出现在这?”她的话语稍作停顿,语气中不自觉地添了几分凝重。 “难道不令人心生疑惑吗?” 阿笙的肩头轻轻一颤,仿佛藏匿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倘若我选择缄默不言呢?”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反问,眼神里闪烁着挑战的光芒:“你,打算将我绳之以法吗?” 沈禾闻言,一时竟无言以对。 她深知,自己绝无可能对他下手。 在沈禾心中,阿笙既是那个在危难时刻伸出援手的恩人,又是能够倾诉心事的挚友。 夜风悄然拂过,携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凉意。 沈禾不由自主地打了个细微的寒颤,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寒意。 她蓦然惊觉,对于眼前这位戴着神秘面具的男子,自己一无所知。 阿笙静静地凝视着她,那双隐藏在面具之后的眼眸,深邃而复杂。 “你在怕我?”他的声音低沉而柔和。 沈禾轻轻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阿笙见状,没有再继续追问。 沈禾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内心。 “我来找你,是想问你关于青焰毒的事情。” 阿笙的眼眸轻轻闪烁,呢喃重复:“青焰毒?” “你知道?” “略有耳闻” “陈随心中了青焰毒,现在昏迷不醒,”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我想知道,你可有解救之法?” 阿笙沉默了片刻:“青焰毒可不是那么好解的,我只听说从未有人真的解过青焰毒。” 沈禾沉默片刻:“我想去清风谷。那里或许有解毒的办法。” 阿笙唇边勾起一抹淡笑,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清风谷?那地方,可非善茬之地。” 他的话语稍停,空气中似乎凝固了一瞬。 沈禾轻轻咬了咬下唇,眼中闪烁着决绝:“我明白,只是我已时日无多。” 一想到陈随心那毫无血色的面容,她的心便如被利刃切割,疼痛难忍。 阿笙戴着面具的脸庞上,那双眼睛深邃莫测,仿佛能洞察人心。 他静静地凝视着沈禾,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好,我带你去。” 沈禾闻言,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喜悦:“真的?” 阿笙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抬头,目光穿透薄雾,望向渐渐泛白的天际:“天一亮,我们就启程。可行?” “可以。” “西山角。”阿笙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天亮之前,在那里等我。” 沈禾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准时到的。” 言罢,阿笙的身影仿佛融入了夜色,迅速而无声地消失了。 沈禾转身,步伐坚定地迈向营帐的方向。 她得抓紧时间收拾一些必要的行李。 回到营帐,谷雨还没有睡。 她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件衣服,似乎在缝补什么。 谷雨一见沈禾踏入门槛,手中的针线活儿便不由自主地搁置一旁,起身迎了过去,眼中满是关切。 “这般夜深了,怎还未睡?”沈禾轻声问。 “姑娘你迟迟未归,我有些担心,睡不着。”谷雨的回答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焦虑。 沈禾微微一笑,试图让自己的话语如常般波澜不惊:“我需外出一趟,处理些琐事。” “外出?”谷雨闻言,眉宇间掠过一抹忧虑之色。 “姑娘要去哪?”她小心翼翼地探问。 沈禾轻轻摇头,不愿多言:“你且放宽心,我自会妥当安排。只需帮我整理些简便的行囊便是。” \"我陪姑娘同行,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沈禾轻轻摇头,否决了他的提议。 \"可是……\"谷雨的话语刚启,便被沈禾温柔却坚定的声音打断。 \"你不用担心,我没事,你去反倒给我添乱。\" 她由自主地想到了萧景迟。 倘若萧景迟知晓自己前往清风谷,定会竭力劝阻。 \"谷雨,若四殿下寻来……\"沈禾的语气中多了几分犹豫,\"你便告诉他,我……身子欠安,需静养几日。莫让他为我忧心。\" 谷雨凝视着沈禾,终是未再言出。 她知道沈禾心里在想什么。 “我知道了,姑娘。” 谷雨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晨曦初破,天边渐渐染上了一抹淡蓝。 沈禾踏着微凉的晨露,来到了西山幽静的一角。 阿笙,那个身影挺拔如松的男子,已然守候在那里,手中牵着两匹骏马。 “你来了。”阿笙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沈禾轻轻颔首,动作利落而优雅地跃上了马背。 “走。” 随着一声清脆的马蹄声,两人两马,朝着那遥远而神秘的清风谷,绝尘而去。 第77章 到达 两人一路飞驰,扬起漫天尘土。 风呼啸着从耳边刮过,吹乱了沈禾的发丝。 她紧紧地抓着缰绳,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 阿笙骑着马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太阳渐渐西沉,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周围的景色也变得模糊不清。 “天色已晚,寻一处安歇之地。”他的声音,在这不息的风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温柔。 沈禾轻轻颔首,目光掠过周遭迅速暗淡的景色,万物似乎都被即将到来的夜幕缓缓吞噬,轮廓变得模糊而神秘。 随着太阳缓缓沉入地平线,天际最后一抹余晖也悄然隐去,大地被一层淡淡的暮色所笼罩。两人心有灵犀,减缓了速度,开始留意起四周,寻找那一方可以暂避风尘、休憩身心的所在。 阿笙轻轻自马背上解下水囊与干粮,递至沈禾面前,温柔地言道:“且吃些东西,补充些力气。” 沈禾默默接过分来的水囊与干粮,默默地咀嚼起来。 阿笙望着沈禾略显疲惫的面容,心疼地劝慰:“你且安心歇息,明日休息好了咱们再走。” 沈禾轻轻摇头,眼中满是坚定:“不必了,早些安歇,待到明日晨曦初现,我们便继续赶路。” 阿笙闻言,眉头微蹙,忧心忡忡地道:“你这般强撑,身子如何吃得消?” 沈禾只是淡淡一笑,心意已决。 沈禾勉强勾勒出一抹淡笑,轻声道:“我没事。” “只是,我担心随心她……等不了太久。”她的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焦虑。 阿笙沉默良久,终是缓缓启齿,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即便我们抵达清风谷,那解药也非必然可得之物。” 沈禾闻言,眼神却愈发坚定:“我明白。” “但我不能坐以待毙。总得去搏一搏。” 夜色如墨,悄然无声地吞噬着林间的一切光亮。 唯有稀疏的虫鸣,偶尔穿透这幽深的宁静,为这寂静的夜晚添上一抹生动。 沈禾与阿笙背靠粗壮的树干,闭目养神。 次日,晨光初破晓,两人策马扬鞭,一路疾驰,终抵达了传说中的清风谷。 沈禾轻轻勒紧缰绳,胯下那匹雄壮的骏马随之发出一声悠长而激昂的嘶鸣。 眼前的景致,让沈禾不由自主地屏息,心中暗自惊叹:“这便是传说中的清风谷?” 曾经听闻清风谷犹如世外桃源,鸟语花香,四季如春。 可如今呈现在她眼前的,却是一片荒芜破败的景象。 寸草不生,土地干裂。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焦黑的树干如同扭曲的鬼爪,直指灰蒙蒙的天空。 远处,几间残破的房屋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这里哪里是什么世外桃源,分明就是人间炼狱。 “不是说清风谷犹如世外桃源吗?” 沈禾转头看向阿笙,语气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阿笙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阿笙?” 她又唤了一声。 阿笙依旧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间破败的房屋上。 那间房屋虽然残破,但却依稀可见曾经的精致。 “那里好像有人。” 沈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果然,在那间房屋的门口,坐着一个身影。 那身影佝偻着,一动不动。 “过去看看。” 沈禾说着,便催马向前走去。 阿笙紧随其后。 两人来到房屋前,翻身下马。 沈禾走到那身影面前,这才看清,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老妇人双眼紧闭,似乎是睡着了。 “阿婆?” 沈禾轻声唤道。 老妇人没有反应。 沈禾又唤了几声,老妇人依旧没有反应。 “阿婆?” 沈禾伸手轻轻推了推老妇人。 老妇人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那是一双浑浊无神的眼睛。 “你是谁?” 老妇人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阿婆,我们是来清风谷求药的。”沈禾连忙说道。 “求药?”老妇人似乎愣了一下。“清风谷已经没有药了。” “没有药?”沈禾的心猛地一沉。 “这里……早就不是以前的清风谷了。”老妇人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沧桑和无奈。 “这里……发生了什么?”沈禾追问道。 老妇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沈禾这才注意到,老妇人的眼睛是瞎的。 “阿婆,我们想求青焰毒的解药。”沈禾语气焦急,带着一丝恳求。 老妇人浑浊的眼珠似乎转了转,空洞地望着前方。 “青焰毒的解药……”她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有……是有……” 沈禾心中燃起一丝希望,连忙追问:“真的有?在哪里?” “不过……”老妇人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想拿解药,可是要吃点苦头的。” 沈禾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不怕吃苦,只要能拿到解药,什么苦我都能吃!” “解药在……在断魂崖底的幽冥花上。”老妇人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 “断魂崖?”阿笙在一旁低语,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 沈禾转头看向阿笙,从他的表情中,她读出了一丝担忧。 “那地方……不好找。”老妇人似乎看出了他们的疑惑,解释道,“断魂崖地势险峻,常年云雾缭绕,进去的人,十有八九都出不来。” “而且……”老妇人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重,“那里……还有其他的危险。” 沈禾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 “不管有什么危险,我都要去试一试。” 陈随心的性命危在旦夕,她不能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阿婆,请您告诉我,怎么才能找到断魂崖?” 老妇人伸出枯瘦的手,指向一个方向。 “沿着这条路一直往西走,走到尽头,就能看到一座悬崖,那就是断魂崖。” “幽冥花生长在崖底的阴暗处,花瓣呈幽蓝色,散发着淡淡的冷香。” “你要小心,幽冥花周围有守护兽,极其凶猛。” “记住,一定要在天黑之前回来,否则……”老妇人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语气中的警告意味已经不言而喻。 沈禾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阿婆,谢谢您。” 她转身看向阿笙,眼神坚定。 “阿笙,我们走。” 阿笙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 两人翻身上马,朝着老妇人指的方向疾驰而去。 风声呼啸,卷起漫天尘土。 第78章 断魂崖 西风呼啸,带着野性的不羁,猛烈地掀起沈禾的衣角,翩翩起舞如同战旗。 “阿笙,这断魂崖,是否真的那么可怕?”沈禾的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却坚定地投向远方那片幽深的迷雾。 阿笙的面容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凝重,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握着缰绳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据说,那崖底终年笼罩着一层致人昏迷的瘴气,更有说,有凶猛异常的野兽潜伏其间,窥视着每一个误入歧途的生灵。”阿笙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沈禾的心上。 “踏入那里得人,十之八九,再未归来。” 沈禾的心猛地一沉,但随即又被一股决绝的勇气填满。“即便如此,为了随心,我亦无惧。”她的眼神坚定,闪烁着不屈的光芒。 阿笙转头,目光温柔而复杂地落在沈禾身上:“我明白。”他轻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会伴你左右,护你周全。” 马蹄声起,清脆而有力,踏碎了林间落叶的宁静,也踏出了他们无畏前行的步伐。 时光悄然流逝,直至一座巍峨挺拔、直插云霄的悬崖赫然映入眼帘。 崖壁如削,嶙峋怪石在日光下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 云雾缠绵其间,将崖底的景致尽数遮掩,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幽邃。 “这便是传说中的断魂崖……”阿笙轻声呢喃,语气中带着一丝敬畏。 沈禾轻巧地从马背上跃下,目光不由自主地仰望那遥不可及的崖顶。 “我们出发。”她轻声说道,语气坚定。 两人沿着一条蜿蜒曲折、隐匿于草木间的小径,缓缓向下探去。 山路崎岖,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以防不慎失足。 “小心!”阿笙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沈禾的衣袖,及时阻止了她即将踏空的脚步。 沈禾身形微晃,随即稳稳站定,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之情,望向阿笙的目光中充满了谢意。 “多谢。”她轻声说道,声音柔和而真挚。 能见度逐渐沉降,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一层轻纱缓缓遮蔽。 “阿笙,快瞧!”沈禾的声音带着一抹不经意的雀跃。 于雾霭深处,一朵幽蓝色的花朵静静绽放,散发着缕缕清冷而幽雅的香气。 “幽冥花!”阿笙轻声低语,眼中闪过一抹讶异与期待。 两人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正当此时,一阵低沉而威严的吼声突兀地划破雾霭,如同远古巨兽的苏醒。 “小心!”阿笙的反应迅速而果断,将沈禾轻轻拉至身后,自己则如临大敌,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试图捕捉那潜藏于黑暗中的威胁。 雾气仿佛有了生命,剧烈地翻涌着,一个庞然大物的轮廓渐渐从混沌中浮现。 那是一只全身覆盖着漆黑鳞甲的巨兽,体型庞大得令人窒息,双眼如同深渊中的两点幽绿火焰,闪烁着既冷酷又狡黠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人心底最深的恐惧。 巨兽发出一声撼动山谷的咆哮,如同雷鸣般震耳欲聋,庞大的身躯带着不可阻挡之势,猛地朝两人扑来。 “快走!这里交给我!”阿笙毫不犹豫地将沈禾推向一旁,自己则挺身而出,直面那恐怖的巨兽。 沈禾深知,自己留下只会成为阿笙的负担。 她心中一紧,银牙紧咬,最终转身,迈开步伐,向着不远处那朵散发着幽光的幽冥花奔去。 巨兽与阿笙瞬间纠缠在一起,剑光如织,划破长空,巨兽的怒吼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沈禾一路疾行,终于来到幽冥花前。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轻轻触碰那神秘的花朵,随后缓缓将其摘下。 就在她松了一口气的瞬间,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巨兽惨叫。 沈禾心中一紧,猛地回头望去。只见阿笙已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未卜。 “阿笙!”沈禾一个箭步冲到阿笙身旁,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脸颊,如同断了线的珍珠。 阿笙的胸膛上,一道狰狞的伤口赫然在目,那是巨兽锋利爪牙留下的痕迹,鲜血如泉涌般渗出,迅速浸湿了他的衣衫,将衣物染成了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阿笙,你感觉如何?”沈禾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满心焦急地问道。 阿笙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微笑,仿佛是在安慰沈禾,又似在自嘲。 “别担心……我没事……” 他试图凭借顽强的意志力站起身来,可身体却如同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软绵绵地倒了下去,重新跌回地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头凶猛的巨兽再次逼近。 阿笙强忍着剧痛,发出一声低沉的喝斥。 巨兽的动作一顿,似乎被这声音震慑住了。 它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然后,它转身逃进了浓雾之中。 沈禾凝视着那巨兽渐行渐远的庞大身影,心中泛起层层疑云。 它为何如此轻易地退却? 一旁的阿笙勉强扯出一抹淡笑,那笑容里藏着几分不解与无力。 沈禾心中的疑惑更甚,但此刻情势紧迫,容不得她深思。 当务之急,是将阿笙安全带回。 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阿笙,两人踉跄着步出了阴森幽深的断魂崖。 回到山谷,那位慈祥而又威严的老妇人早已守候在简陋的屋前,眼神中满是焦急的期盼。 一见阿笙满身伤痕,老妇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怎会如此!怎会让他受了这等重伤?!” 她的声音里满是焦急与责备,眼眶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忧色。 沈禾心头猛地一紧,这位老妇人,她不是盲人么? 何以能洞察阿笙身上的伤痕? “婆婆,您……”她话语未完,满是疑惑。 老妇人却已迅疾伸手,稳稳接过了阿笙,轻轻将他安置到一旁冰凉的石床上。 “幽冥花带来了吗?”她的声音平静而直接。 沈禾连忙从掌中取出那朵珍贵的幽冥花,恭敬地递上前去。 老妇人缓缓接过,幽深的眼眸在花瓣间流转,细细审视。 “总得考验考验你们的诚意。”她的话语淡然而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沉。 沈禾闻言,不禁呆立当场,满心困惑。 “婆婆,您不是目不能视吗?”沈禾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解与惊讶。 老妇人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她这句话。 “幽冥花,此花非凡,既能解世间百毒,又能愈人伤痛。”老妇人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温柔与慈悲。 然而,她的语气忽地一顿,目光转向沈禾,眼中似有深意。 “但切记,世间万物,皆有其价,皆有代价。”她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沈禾闻言,心头猛地一紧,一股冰冷的寒意自脚底迅速蔓延至头顶。 第79章 云婆 “喜欢他吗?”老妇人的声音低沉而温柔,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直直地锁定在沈禾的脸上。 沈禾陡然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整个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喜欢阿笙吗?这个问题,就像一颗不期而至的小石子,猛地投入了她平静的心湖,激起一圈又一圈陌生而又微妙的涟漪。 她从未真正静下心来,认真审视过自己对阿笙的感情。 在沈禾的心目中,阿笙更像是一个始终陪伴在侧的忠诚守护者,是能在风雨交加的日子里与她并肩作战、共同进退的可靠伙伴。 沈禾似乎能听到自己不受控的心跳,嘴唇轻轻开启,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扼住,任凭她如何努力,都发不出半点声音。 老妇人仿佛洞悉她心中所想,悠悠地轻叹一声,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他从未带任何人来过这里。” 从未带任何人来过? 阿笙与这清风谷,到底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关系?为何他对这里熟稔至此?又为何老妇人对他如此关切? 无数疑问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令沈禾有些喘不过气,一种近乎窒息的感觉蔓延开来。 她急切地看向老妇人,眼中满是探寻的渴望,想要问个水落石出。 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屋内忽地传来一道微弱而柔和的声音,打断了即将出口的问询:“云婆,无需多言。” 是阿笙。他的声音虽轻如游丝,却带着一股不容违抗的威严。 云婆听到这话,缓缓闭上了嘴。 她深深地看了沈禾一眼,那目光意味深长,而后转身,迈着缓慢的步伐走进屋内。 沈禾呆立在原地,满心皆是疑惑与不安交织的乱麻。 阿笙与云婆,他们之间究竟隐匿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多时,阿笙在云婆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缓缓走出。 他身形依旧挺拔如松,只是面色苍白得仿若白纸,毫无血色,令人心疼。 云婆微微凑近阿笙,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那是一种沈禾从未听闻过的语言,似是某种古老而神秘的方言。 沈禾心中的疑惑如雪球般越滚越大。 阿笙说完,云婆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再次回到屋内。 沈禾目光紧紧锁住阿笙,终究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说了什么?” 阿笙一手捂着伤口,眉头微微蹙起,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让她去准备解药。” 他的声音虚弱无力,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沈禾还想继续追问,话到嘴边,变成了:“你到底是谁?”这个问题,在她心底盘旋已久,从初次与阿笙相见,她便对他充满了好奇。 阿笙望向沈禾,眼神复杂得如同交织的丝线,蕴含着无数难以言说的情愫,在屋内的椅子上坐下:“非要在这个时候问这件事吗?” 沈禾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住心中如翻江倒海般的情绪。 片刻后,她抬起头,目光真诚而坚定地看着阿笙,轻声说道:“谢谢你,阿笙。” 阿笙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虚弱却温暖的笑意:“怎么谢?” 他的声音虽微弱,却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试图缓解这略显沉重的气氛。 沈禾看着他,眼神中满是坚定:“怎么谢都不为过。” 为了救陈随心,阿笙几乎拼上了自己的性命,这份恩情,重如泰山,她定会永远铭记于心,没齿难忘。 阿笙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那深邃的眼神仿佛一片浩瀚的海洋,藏着千言万语,却又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你回去等消息。” 沈禾坚定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担忧:“我自己回去?” “怎么,记不清来时的路?” “不是,我不放心你。”阿笙此刻伤势如此严重,她又怎能忍心就此离去? 阿笙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虚弱却温暖的微笑。“有云婆在。”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沈禾知晓,这里是清风谷,云婆想来一定与清风谷有什么渊源,定能治愈阿笙的伤势。 可即便如此,她心中的担忧依旧如影随形,难以消散。 “解药好了之后,你要怎么送还给我,进皇宫?” 阿笙看着她,眼神中闪过一丝自信的光芒,犹如黑暗中突然亮起的星辰。“自有办法。”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沈禾心知,阿笙既如此确信无疑,背后必有他一番精妙的布局。 此人,委实太过深邃莫测。 质疑他? 回顾往昔,阿笙为沈禾排忧解难,从不吝啬援手。 全然信赖? 可他周身缠绕的秘密,犹如迷雾重重,令人难以窥其全貌。 一时间,沈禾心中五味杂陈,难以名状。 阿笙仿佛洞悉了沈禾的微妙心思,轻声道:“安心。我坚信,终有一日,你会揭开所有疑惑,得见真相。” 沈禾明了,此刻不宜过多追问。 他向阿笙投去一抹深邃的目光,随后,转身,步履坚定地离去。 阿笙的目光紧紧锁定了她的背影,直至那抹身影渐渐淡出视野,化作虚无。 云婆的目光轻轻落在阿笙身上,语调平缓却藏着一抹不易言喻的寒意:“凡踏足此地者,皆已步入黄泉。” 阿笙的声音低沉,带着岁月的磨砺与沙哑:“她却不同。” 云婆闻言,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似乎承载了无尽的忧虑。 “往昔,你的心硬如铁,从不为任何人稍作停留。”她的眼神复杂,满是对阿笙变化的担忧。 阿笙沉默,只是默默地凝视着眼前的火焰,它们跳跃着,仿佛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他的眼神深邃,如同幽暗的夜空,藏着无数未解之谜,复杂而又难以捉摸。这一刻,他仿佛与周遭的世界隔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云婆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阿笙依旧沉默不语。 第80章 皇后 沈禾轻挥马鞭,座下骏马应声疾驰,一路向着紫禁城的方向奔腾而去。 寒风如刃,切割过她的脸颊,却丝毫未能驱散心头那抹挥之不去的阴云。 回溯往昔,这段时日恰逢七狼国边境蠢蠢欲动,局势微妙而紧张。 记忆中,前世的萧景壬正是在抵御七狼国铁蹄的战役中立下赫赫战功,一跃成为万民敬仰的英雄王爷。 沈禾心中,一股莫名的不安悄然滋生。 马蹄声笃笃,穿透了夜的寂静,皇宫那雄伟壮观的城门,在月色下渐渐清晰。 沈禾轻轻一拽缰绳,骏马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随即稳稳收蹄,立于宫门之前。 她轻盈地自马背上跃下,缰绳轻轻一递,便落入了身旁侍卫的手中。 宫殿之内,灯火依旧辉煌。 侍卫们的身影在光影中穿梭巡逻,步伐整齐划一,一切景象都维持着往日的秩序与平静,没有丝毫异样的波澜。 “真是奇怪……”沈禾心中暗自嘀咕。 按常理而言,如此重大的变故之后,皇宫理应如临大敌,戒备之严密,连一只飞鸟也难越雷池半步。 可眼前所见,却是这般不可思议的宁静。 她加快了脚步,想要尽快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忽地,一名宫女自沈禾身旁疾步掠过,带起一阵微风。 沈禾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她,语调中带着几分焦灼:“究竟何事如此慌张?” 宫女被这不期而遇的拉扯吓了一跳,膝盖一曲,瞬间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答道:“回沈小姐,是三小姐不慎受了伤,皇后娘娘已下令将她接入坤宁宫调理伤势。” “什么?!”沈禾心中猛地一沉,预感不祥。 沈随心被接入坤宁宫,这绝非吉兆。 皇后对沈随心素来无甚好感,此番怎会突然转性,对她关怀备至? 莫非…… 一个令人心悸的念头悄然浮现在沈禾心头。 她顾不得多想,立刻朝着坤宁宫的方向跑去。 夜风呼啸,吹动着她的衣摆,仿佛在催促着她加快脚步。 她必须尽快赶到坤宁宫,阻止即将发生的一切! 沈禾几乎是一路飞奔到坤宁宫门口的。 她猛地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如果她直接冲进去质问皇后,只会打草惊蛇。 她必须先弄清楚沈娇,也就是陈随心,现在的状况。 还有,皇后到底想要做什么。 “去禀报皇后娘娘,就说沈禾求见。” 沈禾吩咐守在门口的宫女。 宫女不敢怠慢,连忙进去通传。 不一会儿,宫女便出来了。 “皇后娘娘有请。” 沈禾闻言,整理了一下衣衫,随着宫女轻盈的步伐,缓缓步入了坤宁宫的深邃殿堂。殿内,皇后端坐于主位之上,手中轻握一盏温热的茶,面容宁静如水,波澜不惊。 沈娇则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 看到沈禾进来,皇后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沈禾,你果然还是担心随心的,这么快就赶来了。” 皇后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臣女听闻三小姐受伤,心中担忧,特来探望。” 沈禾不卑不亢地回答。 “哦?只是探望随心?” 皇后挑了挑眉,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 “还是不放心本宫这个皇后?” 沈禾心中一凛,知道皇后这是在试探她。 她微微一笑,语气诚恳。 “皇后娘娘说笑了,臣女怎会不放心娘娘呢?” “只是随心身份特殊,如今又受了伤,臣女担心她会被人利用,所以才特意赶来,想了解一下情况,也好安心。” 沈禾顿了顿,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沈娇,继续说道。 “毕竟,随心如今是臣女的妹妹,她的安危,臣女自然也是关心的。” 皇后目光锐利地盯着沈禾,似乎想要看穿她心中所想。 “你倒是很会说话。” 皇后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 “不过,本宫倒是好奇,你所说的‘被人利用’,指的是什么?” 沈禾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皇后娘娘,臣女曾经倾慕过三殿下。” 她顿了顿,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 “也知道皇后娘娘膝下无子,有意过继三皇子。” 皇后脸色微变,眼神锐利如刀。 “你什么意思?” 沈禾深吸一口气,迎着皇后的目光,不卑不亢。 “臣女的意思是,随心如今代表的,不仅仅是她个人。” “而是陛下的性命。” 皇后猛地攥紧手中的茶杯,茶水险些溢出。 “你继续说。” 沈禾语气沉重。 “如果随心真的出了什么事,陛下必然会想到,如果当时中箭的是他自己……”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其中的含义,皇后自然明白。 皇帝震怒之下,会做出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皇后沉默了片刻,脸色阴沉得可怕。 “你是在威胁本宫?” 沈禾摇了摇头,语气诚恳。 “臣女不敢。” “臣女只是就事论事,希望皇后娘娘能够三思。”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还有,严青宇是三殿下的人,这件事,陛下早晚会查出来。” 皇后脸色骤变,手中的茶杯重重地落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 茶水四溅,如同她此刻的心情,波涛汹涌。 她死死地盯着沈禾,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忌惮。 这个沈禾,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威胁她! 她到底知道多少? 皇后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 “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沈禾微微一笑,语气平静。 “臣女没有证据。” “但臣女相信,陛下会查清楚一切。” 皇后脸色铁青,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沈禾这番话,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却句句戳中要害。 如果陈随心真的死了,皇帝必然会彻查此事。 到时候,严青宇的身份,以及她想要过继三皇子的事情,都会暴露出来。 后果不堪设想。 皇后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必须想办法,尽快解决这件事。 不能让沈禾,坏了她的计划。 第81章 期待 沈禾缓缓步出坤宁宫的深邃门槛,眉宇间拧成一团难解的结。 皇宫依旧沉静,皇帝似乎没有深究陈茹的供词,以及对严青宇萧景壬的怀疑。 这让她的心中充满了不解与困惑。 她反复思量,陈茹的供词分明布满了漏洞,然而,皇帝的态度却异常宽容,仿佛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沈禾踏着沉重的步伐,在宫道上缓缓前行,就在这时,一个尖锐而细腻的声音突兀地划破了周遭的宁静,从她的身后悄然响起。 “沈大小姐,陛下有情。”那声音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神秘,引人遐想。 沈禾蓦然回首,视线落在一个身着华丽太监服饰的小太监身上,他正毕恭毕敬地候于她身后,那身装扮在昏黄的宫灯下显得格外刺眼。 她心头猛地一紧,一股莫名的预感涌上心头。 皇帝召见? 究竟所为何事? 沈禾迅速收敛起心中的惊疑,随着小太监的步伐,缓缓步进入御书房。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皇帝那张轮廓分明、正襟危坐的脸庞。 “臣女沈禾,参见陛下。”沈禾轻声行礼。 “平身。”皇帝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沈禾依言起身,静静地立于一旁,目光低垂,耐心地等待着皇帝的下文。 皇帝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阿禾,有个问题朕一直没问过你,你曾经想要嫁给景迟,可是真心?” 她缓缓吸气,强自镇定心神,不让一丝慌乱泄露。 “回陛下,臣女之心,诚挚无比,对景迟之情,绝无半点虚假。” “嗯?” 皇上微微挑眉,语声中透出一抹探究之意。 “朕甚是不解,景迟之状,你应心知肚明。” 皇上稍顿,言辞间似有千斤重担,难以启口。 言及此处,皇上目光深邃,似在等待沈禾的回答,又似在审视她的内心。 沈禾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她该如何回应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坦白告知皇帝,自己因洞悉萧景壬非良配? 沈禾静默了片刻,眸光流转间,终是缓缓启齿:“六殿下纯真与良善,足够臣女托付终身。” 皇帝闻言,目光如炬,仿佛要穿透她的伪装,直视其灵魂深处。“纯真与良善?”他缓缓重复这四个字,语调中藏着几分玩味,几分探究。 沈禾的眸光坚定不移,她轻轻颔首,吐出一个字:“是。” 皇帝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终是没有再多言,只是轻轻一挥衣袖。 “你且退下。” 沈禾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即转身。 刚迈出御书房的门槛,沈禾便猝不及防地与一脸焦急的萧景宸撞了个正着。 “沈禾!”萧景宸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臂,那力度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肉捏碎。 “你怎会这么快便返回?情况如何?可曾寻到那救命的解药?” 他的语气急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找到了。”沈禾的声音平静无波,淡然回应。 “什么?!”萧景宸闻言猛地一怔,随即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紧紧锁定在沈禾的脸上。 “你是说,你找到解药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满怀期待地追问。 沈禾感受到了他炽热的目光,却仍旧保持着冷静与镇定,微微点了点头。 “你……是请了谁相助?”萧景宸的声音略显沙哑,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急切与探究。他紧紧盯着沈禾,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线索。 沈禾心中微微一沉,她并不想透露出阿笙的存在,以免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略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含糊其辞:“不过是一位世外高人罢了。” 萧景宸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世外高人?”他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语气中充满了怀疑。 “是。”沈禾避开他的目光,语气坚定。 萧景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追问。 但他眼中的怀疑之色,却丝毫没有减退。 沈禾心中微微一沉。 她感觉到,萧景宸似乎与之前有些不同了。 他的眼神,他的语气,都让她感到一丝陌生。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她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臂,微微后退一步,拉开了与萧景宸之间的距离。 他的手,依然保持着刚才抓住沈禾手臂的姿势。 沈禾的回答,太过敷衍。 那个所谓的“世外高人”,真的存在吗? 或者说,她只是在故意隐瞒什么? 他总觉得,沈禾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沈禾想起萧景迟,“六殿下怎么样了?” 萧景宸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景迟?他从猎场回来就病倒了。” “病倒了?”沈禾闻言,眸中闪过一抹讶异。 萧景宸轻轻颔首,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忧虑:“听说高热持续不退,太医们轮番诊治,却仍旧寻不出病因所在。” 沈禾心头猛地一揪,仿佛被什么紧紧拽住。 “他现在何处?”她急切地问道。 “正于自己寝宫内静养。”萧景宸答道,目光温和却藏着几分深意。 沈禾闻言,轻轻点了点头,随即转身,步伐坚定地迈向萧景迟的寝宫方向。 萧景宸静静地站在原地,目送着沈禾渐行渐远的身影,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愈发显得复杂难辨。 沈禾来到萧景迟的寝宫门口,却被守门的侍卫拦了下来。 “沈小姐,三殿下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沈禾微微蹙眉。 “我是来探望他的。” “抱歉,沈小姐,这是三殿下的吩咐。”侍卫语气坚决,丝毫没有通融的意思。 沈禾心中疑惑。 萧景迟为何不见她? “好。”沈禾淡淡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夜幕降临,沈府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沈禾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脑海中不断浮现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皇后的警告,皇帝的质问,萧景宸的怀疑,还有萧景迟的拒见…… 这一切,都让她感到不安。 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她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入眠。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她心中焦躁不安,却又无可奈何。 她只能默默地等待着。 等待着阿笙的解药。 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第82章 解药 沈禾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直至天边初露晨曦,一抹朦胧的光线悄悄探进屋内。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扣响。 “长姐,你可曾醒了?”门外,沈妍的声音夹杂着不易察觉的踟蹰。 沈禾轻轻披上一袭薄纱外衣,缓步至门前将门打开。 “妍儿,怎地如此之早?”沈禾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温柔与不解。 沈妍踏入屋内,那张清秀的脸庞上挂着淡淡的忧虑。 “长姐,我……心中有些疑惑,想向你求解。”沈妍的声音细腻而低回。 沈禾微微一笑,以手势示意沈妍落座,自己则在一旁缓缓坐下。 “怎么了?” 沈妍闻言,更低下了头,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缠绕在一起。 沈妍轻声细语:“长姐,我……我无意间听闻,陛下在猎场上似乎遭遇了不测……” 沈禾心头猛地一颤,眼神瞬间凝重起来,却也极力保持着镇定:“这消息,你是从何人口中得知?” 沈妍的神色越发不安,声音细若蚊蚋:“府中上下议论纷纷,只是众人皆不明所以,都说的模糊不清的……” 沈禾闻言,轻轻吐出一口悠长的气息,眉宇间掠过一抹无奈:“关于猎场之事,我亦所知有限。” 沈妍咬了咬嘴唇:“那……那二姐呢?她知道吗?” 沈禾这才想起沈娇。 “对了,沈娇呢?她回来了吗?”沈妍摇摇头,“没有,我听说……听说她去了嘉和郡主那里。” 嘉和郡主? 沈禾微微蹙眉。 沈娇怎么会去嘉和郡主那里? 她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却又说不出。 “长姐,你怎么了?”沈妍见沈禾脸色不对,关切地问道。 沈禾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沈妍看着沈禾,眼中依然带着一丝担忧。 “长姐,你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阿笙没有来。 沈禾的心沉了沉。 她原本以为,阿笙会在天亮之前带来解药的消息。 可是,没有。 不仅没有解药,连阿笙的人影也没见到。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沈禾心头蔓延开来。 她必须要去看看陈随心。 沈禾换上宫装,匆匆入宫。 坤宁宫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陈随心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 太医正在为她诊脉。 “太医,她怎么样了?”沈禾焦急地问道。 太医收回手,缓缓说道:“陈姑娘已经醒了,只是身子还很虚弱。” 沈禾走到床边,握住陈随心冰凉的手。 随心缓缓掀开了眼帘,朦胧中捕捉到沈禾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微笑,仿佛是在这虚弱之中寻得了一丝慰藉。 “阿禾,你来了啊。我是不是快死了……”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却满载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沈禾轻轻点头,眼眶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红晕,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 “随心,别乱说,你会慢慢好起来的。”她紧紧包裹住她瘦削的手。 随心摇了摇头,那动作里藏着几分无奈与释然。“阿禾,你不用再安慰我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我……可能真的快走到尽头了。” 陈随心的眼角滑落一滴泪。 “阿禾,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你说,我听着。”沈禾强忍着泪水。 “阿禾,谢谢你,一直以来,都对我这么好……” “我们是朋友,应该的。” “阿禾,答应我,不要为我难过,好好活下去……” “不,我不会让你死的!”沈禾的声音颤抖着,“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救你!” “阿禾……”陈随心看着沈禾,眼中充满了感激,“能……能陪我出去走走吗?我想……我想看看外面的风景……” 沈禾点点头。 “好,我陪你。” 她扶着陈随心,慢慢地走出了坤宁宫。 阳光洒在陈随心的脸上,却无法驱散她脸上的苍白。 “阿禾,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很羡慕你……”陈随心看着远处的风景,轻声说道。 “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可以勇敢地追求自己的爱情……”陈随心笑了笑,“而我,却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随心……” “阿禾,答应我,一定要幸福……”陈随心握紧沈禾的手,“替我……替我好好活下去……”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幸福,也一定会救你!”沈禾的声音坚定而有力。 她绝不会让陈随心死。 绝不! 严青义一路飞奔而来,几乎是撞进了坤宁宫的花园。 “沈禾!沈禾!”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 沈禾闻声回头,看到严青义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瓷瓶,神色焦急。 “怎么了?”沈禾连忙迎上去。 “解药!我找到解药了!”严青义一把将瓷瓶塞到沈禾手里。 沈禾愣住了,低头看着手中的瓷瓶。 解药? 她猛地抬头,看向严青义。 “你从哪儿弄来的?” 严青义喘着粗气,手上拿着一个瓷瓶。 瓷瓶上赫然一个,一个小小的,精致的梅花形状。 和她送给阿笙的那支发簪上的梅花,一模一样! “这是……”沈禾的声音有些颤抖。 阿笙…… 她到底想干什么? “先别管那么多了,救人要紧!”严青义催促道,“快,找个太医来!” 沈禾点点头,扶着陈随心回到了坤宁宫。 严青义立刻去找太医。 很快,一个太医匆匆赶来。 “太医,你快看看,这是不是解药?”沈禾急切地问道。 太医接过瓷瓶,仔细端详了一番,又闻了闻。 “从药性上来看,应该是解毒的良药。”太医谨慎地说道,“但具体是不是陈姑娘所中之毒的解药,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他取出银针,刺破自己的指尖,将一滴血滴入药瓶中。 片刻之后,银针的颜色没有发生变化。 “初步判断,此药无毒。”太医说道,“可以一试。” 沈禾连忙将瓷瓶递给陈随心。 “随心,喝下去。” 陈随心接过瓷瓶,毫不犹豫地将里面的药液一饮而尽。 几乎就在下一刻,陈随心猛地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口黑血,从她口中喷涌而出。 第83章 密谈 陈随心骤然间喷出一口乌黑的血,沈禾骇得猛地一退,险些撞翻了背后的桌子,发出一阵慌乱的声响。 “随心!”沈禾失声惊呼,连忙伸手扶住身形踉跄的陈随心。 那黑血沿着陈随心的嘴角缓缓滑落,如同墨汁般在他洁白的寝衣上洇开,形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污渍。 沈禾的心瞬间紧缩成一团,一股刺骨的寒意自脚底迅速蔓延至头顶,让她浑身打了个寒颤。 她慌乱地转向严青义,眼中满是疑惑与焦灼。 沈禾的嗓音细若游丝,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颤抖:“这……这是怎么回事?” 相比之下,严青义的神情却是一片宁静,宛若深潭,波澜不惊,嘴角甚至还勾起了一抹淡淡的、近乎确信的微笑。 “无须忧虑,此乃排毒之自然过程。”他的语调平缓而坚定。 沈禾闻言,心神略定,目光中的慌乱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半信半疑的平静。 然而,这份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这一瞬,陈随心身形一晃,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轻轻飘落,失去了意识。 “随心!”沈禾的惊呼划破了室内的宁静,她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臂,紧紧地将陈随心揽入怀中,眼中满是焦急与无助。 周遭的宫女与太监乱成一团麻,惊恐之色溢于言表,纷纷呼唤着:“太医!快传太医!” 太医闻讯,慌忙奔至陈随心身旁,手指微微颤抖,轻轻搭上了她的腕间,细致地诊起脉来。 寝宫内,一片死寂,唯有太医那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沈禾那紧张得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跳,交织在一起。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每一秒的流逝都变得异常沉重而缓慢。 终于,太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缓缓收回了手,恭敬地禀报道:“回禀皇后娘娘,陈姑娘体内的毒素已然解除。不过是毒性太过霸道,陈姑娘这身子骨一时未能承受,故而陷入了沉睡之中。” 沈禾悬吊的心,终是在这一刻缓缓降落,紧绷的弦也悄然松弛。 皇后立于一侧,同样吐出一口不易察觉的轻气,面上的紧张之色渐渐褪去。 毕竟,陈随心若有万一,她如何向陛下交代? 沈禾身形微晃,不由自主地跌坐于床边,目光温柔却夹杂着后怕与庆幸,细细打量着面色苍白如纸的陈随心。 心中暗自感念:“谢天谢地……” 严青义缓步至沈禾身旁,以一种近乎呢喃的轻柔力度拍了拍她的肩头,言语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与一抹不易捕捉的柔情:“我说了,一切无恙。” 他的声调依旧平稳如初。 沈禾缓缓抬眼,轻声细语道:“谢谢你,青义。”言罢,她微微仰头,深吸一口气,试图将内心的波澜一一抚平。 此刻,陈随心虽已脱离险境,但沈禾的心头仍旧缠绕着层层迷雾,挥之不去。 阿笙…… 这个名字在她的思绪中盘旋,挥之不去。 他,是否与此事有关?又为何的解药交予了严青义? 这一连串的疑问,引人探究。 沈禾正沉浸在陈随心的安然中和阿笙带来的一系列疑惑中。 突然寝宫外,一阵匆忙而凌乱的脚步声骤然打破了室内的静谧。 “随心她……如何了?”一道满含焦虑的嗓音穿透门扉。 沈禾缓缓抬眼,映入眼帘的是萧景宸那张写满忧色的脸庞,他几乎是闯进了屋内,步伐中带着不容忽视的慌乱。 他径直迈向床边,目光落在陈随心那张失去血色的面容上,眉头不由自主地紧蹙,仿佛能拧出水来。 “太医说,毒素已清,没事了。”沈禾轻声细语,声音虽轻,却难掩其中的疲惫与释然。 闻此,萧景宸紧锁的眉头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紧绷的身躯也随之卸下重负,喃喃重复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太医在一旁恭敬地行礼:“四殿下,陈姑娘虽然已经解毒,但身体还很虚弱,需要静养。” “好,我知道了,太医们辛苦了。”萧景宸轻轻颔首,以一个微妙的动作示意太医退至一旁。 他旋身面向沈禾,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探究的微光:“我们不妨移至室外详谈。” 沈禾颔首应允,几人恭敬地向皇后行礼告退,随后紧随萧景宸的步伐,缓缓步出寝宫。 殿外的清风拂面而来,带着几分初秋的凉意,悄然吹散了沈禾心头残留的惊惧阴霾。 “陛下为何对刺客之事未曾深究?”沈禾忆起先前皇帝的雷霆之怒,心中不禁泛起层层涟漪,疑惑油然而生。 萧景宸闻言,不禁轻叹一声,语气中透露出不易察觉的无奈:“我闻皇后私下已与父皇有过商议……” 言及此处,虽言犹未尽,然其中深意已昭然若揭,无需多言。 沈禾心头猛地一坠,皇后的种种举动如同阴云般笼罩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令她心生不安。 “那严青义,究竟是如何得到这解药的?”萧景宸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带着不容忽视的锐利,他的眼神如鹰隼般紧紧锁定着沈禾。 沈禾微微一怔,这个问题同样萦绕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她轻轻摇头,眼神中流露出一抹迷茫与困惑:“我……我也不甚清楚。他只道是机缘巧合之下所得。” 萧景宸注视着沈禾那略显闪烁的眼眸,心中的疑虑愈发浓重。 蓦地,一阵细微而略带颤抖的声音,穿透了周遭的宁静,悠悠地自不远处飘来。 “阿禾姐姐……”这嗓音,稚嫩中交织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哀怨。 她猛地一转首,目光循声而去,只见萧景迟正倚靠在一名宫女的臂弯中,一步一顿,蹒跚而来。 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脚步虚浮无力。 “景迟?你怎会在此?”沈禾心中一惊,连忙迎上前去,满心忧虑溢于言表。 萧景迟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沈禾身上,眼中带着一丝控诉。 他挣脱宫女的搀扶,踉跄着朝沈禾跑去:“阿禾姐姐,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 他一把抓住沈禾的衣袖,语气中满是委屈和埋怨。 沈禾看着眼前这个如同孩童般依赖自己的男子,心中五味杂陈。 第1章 罪妃沈禾 深宫高墙,如偌大牢笼,冬风尤寒,刺骨凛冽。 冷宫之中,沈禾身影消瘦,眼眶深深凹了进去,倚靠门框,满目期待的望向不远处。 少顷,丫鬟谷雨踩着满地枯枝败叶跑了过来,语气带着哭腔。 “娘娘……” 她咬着牙,得到的消息难以启齿。 沈禾心里咯噔一下,按耐心中不安,“可有消息了?” 谷雨支支吾吾,眼神躲散,“奴婢……” 她越是不说,沈禾心底就越发焦急,她一把抓住谷雨的胳膊,眼底急切,“你说啊!你说!” 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瞬间吓住谷雨,小丫鬟泪如雨下,只道:“皇上将沈家全数流放了。” 全数流放。 竟然连一丝情面都不讲! 沈家世代将军,护卫边疆为国而战,个个都是数一数二的英豪。当今皇上便是借着沈家势力夺嫡登基。 如今……竟弃之如敝履。 登时间,沈禾双目通红,整个人无力的瘫软在地。 被诬陷打入冷宫她没哭。 听闻皇上迎娶新妇她没掉一滴泪。 现在却猛地大哭,泪水奔涌而出,如决堤一般,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响彻云霄。 忽地,天空一道闪电落下,阴冷漆黑的宫殿霎时白了。 谷雨见状,一把抱住她,还留着一丝期许,“娘娘,要不你去求求皇上,当初皇上还年少时,你就在他身侧一直扶持,奴婢看在眼中,旁人都这般清晰,想必这情谊皇上不会忘的。” 丫鬟的话语稍稍将她思绪拉回来了些,恍惚一怔,以往的记忆如走马观花从眼前闪过。 刚及笄之际,她与还是三皇子的他相识。那时元宵灯会,她从高处坠下。他长街纵马救她,两人一见钟情。 后来,春日宴,于梅林再次相遇,花灯定情。 太后寿宴,先帝赐婚,沈禾心甘情愿成了他的幕后之人,一步步扶持,将他推上高位…… 是了,他总得念及往日之恩! “对,我去求他……” 她喃喃自语着,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推开旁边的珠翠,向外奔去。 · 冬日寒风呼啸,天空阴沉沉,隐隐有落雨之势。 分明没有多远,可这一程却像是走了一生那般漫长。 来到宫殿之前,她腿早已无力,扑通一声就跪在殿前,殿内灯火通明,明亮异常,显得格外温馨。 “罪妃沈禾,求见皇上!” 殿前的侍卫见状,充耳不闻,满是看好戏的眼神。 无人回应,她如同一个笑话。 可沈禾还是硬着头皮,声嘶力竭道:“罪妃沈禾求见皇上!请皇上收回成命!放沈家一条生路!” 惊雷大作,豆大雨滴落下,只一瞬便成瓢泼大雨。 冬日的雨最为寒凉,打在身上犹如雷击。 沈禾跪在雨中,显得格外渺小,可背脊却挺得直直的。 “沈禾求见……皇上。” 她气若游魂,意志却还坚挺。 宫殿之中,一门之隔,却是另一番景象。 “皇上,你就放任她在外面跪着嘛?”躺在榻上的女子媚眼如丝,指尖轻挑男人的下巴,调笑着。 皇上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冷声道:“朕留她到现在已是仁慈,当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随后脸色一变,如饿虎扑食般跃至榻上。 身下躁动,情欲四散,一把揽住那娇人儿,握住那柔软,狠狠一下。 女子瞬间发出嘤咛一声,娇媚十足。 “皇上,你可真坏。” “这只是刚开始。” 床榻震动起来,旖旎之音与窗外的雨点声成了一体,时不时传来沈禾的接近崩溃的请求声…… 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屋内的声音越来越大,挑衅般跃进沈禾耳中,挑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心瞬间凉了下来,雨实在太大了,已经分不清脸上是否有泪。 “萧景壬!你当真狼心狗肺!” 随着怒吼声,她的心也彻底的碎了。 自从他登基,为了稳固政权,便开始制衡沈家。先是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她打入冷宫,而后又在朝中瓦解沈家势力。 沈禾泪如雨下。 堂堂将军嫡女,如今竟落得这般下场。 她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余光一撇,落到旁边的侍卫手中的身侧。 起身拔剑,速度极快,手握着剑疾步往宫殿跑去,她只想冲进去把这对忘恩负义的狗男女杀了。 左右自己不过烂命一条,死前也算做件好事。 “来人啊!护驾!护驾!” 持伞而来的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 侍卫倾巢而出,下一秒,脑袋旁边满是冰冷的剑刃,身子被压着跪在地上,格外狼狈。 太监尖着嗓子,瞪了她一眼,“真是不知好歹!竟然妄图刺杀皇上!” 叫喊伴随着轰鸣雷声落下,屋内的声音渐渐隐去。 殿门被推开,萧景壬金丝龙袍半展还未系好,居高临下站在高台,冷冷看着雨中被押着的沈禾。 半晌,他嘲弄开口:“沈禾,你当真蠢极。” 沈禾心头如被狠狠攥了一把,她不顾一切把脑袋拼命磕在地上,鲜红的血氤散在雨水中。 “求皇上,放沈家一条生路,求皇上……” 萧景壬嗤笑,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狠狠捏住她的下巴,逼得她抬起头。 他冷笑,“放了沈家?呵,沈家功高盖主,不过是我夺嫡的棋子,若不是借着沈家势力,我如何能登高位?” 他眼底闪过一丝轻蔑,语气嘲讽,“沈禾,你不会还以为我与你有什么狗屁情分?事到如今,我大可告诉你。什么花灯定情,什么一见钟情,不过都是我计划好的。” “说起来,若不是你请先帝赐婚,沈家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沈禾,是你亲手葬送了沈家全族啊……” 萧景壬的声音伴随一道惊雷落下,沈禾如遭雷劈般怔在原地。 是她亲手断送了沈家全族,亲手将父兄送入监牢…… 沈禾心如刀绞,痛苦蜷缩着身子,缓缓笑起来,最后如发疯般狂笑。 事到如今她才明白,过往种种,都是萧景壬一手策划。 假意与她定情,借她之口让先帝赐婚,随后利用沈家铲除异己,顺利登基。 原来他不是变心,而是早与继妹定情。怪不得如此迫不及待将她打入冷宫。 沈禾笑得眼泪流出来,消瘦的肩膀在雨中颤抖。 萧景壬冷冷看着她如今的狼狈,冲着旁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头也不回离开。 太监心领神会,立刻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递到沈禾面前,叹了口气。 “沈氏,这可是皇上对你的恩赐,看在你多年侍奉的份儿上,可别再遭罪了。” 这手中的鹤顶红实在嘲讽,他从一开始就想让她死。 沈禾笑得发狂。 她笑自己的愚蠢,仔细想来,这一路来,都是他的筹谋,自己不过是个棋子罢了。 下一秒,举起那小小的瓶子,一口饮尽。 毒药只一瞬就在身体里挥发,疼痛感渗透四肢,如万千只蚂蚁在体内咬蚀,侵入五脏六腑,简直生不如死。 视线渐渐模糊,隐约间她恍若看见一个男人提刀在大雨中朝她奔来,浑身煞气。 她努力地想看清那是谁,然而意识却慢慢消散。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喃喃道:“萧景壬,若有来世,我定要……” 雨中声音渐散,朦胧的雾笼罩,眼前一片漆黑。 第2章 重生 “阿禾?阿禾?” 轻声温柔的呼唤声响起,由远及近。 眼前透出丝丝缕缕的光亮,耳边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沈禾缓缓睁开眼。 日光从窗棂铺洒在红木雕云纹床榻上,熟悉的陈列,赫然是她出嫁前的闺房。 她、这是? 沈禾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指甲狠狠掐进肉里。 疼痛让她浑身猛然一激。 不是梦。 她重生了?! 床边的女人一脸担忧,轻轻用手指抚上她的额头。 “阿禾,哪里不舒服?” 沈禾目光缓慢落在对方脸上,颤抖着手握住她的手指。 “姑姑……” 话不过半句,便哽在喉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泪水如雨般落下。 她拼命抓住那温热干燥的掌心,生怕只是自己的幻觉。 姑姑温热的手指回握住她,在旁边坐下,一手轻拍着她的背。 “梦魇吗?没事了,姑姑在呢。” 沈禾身体颤抖,拼命点头。 临死前那种令人窒息的冰冷感挥之不去,她几乎是贪恋地嗅着姑姑身上好闻的栀子花香。 前世,只因她一念之差,姑姑落得个惨死的下场,还连累沈家全数流放。 直到死她才明白,萧景壬早和她的继妹串通好。 如何让她动心,如何将她骗入宫去。 又何如利用沈家功勋,助他一步一步夺嫡。 她就像个笑话一般,以为是真心换真心。 却不想,自己不过是一把刀。 一把夺嫡利刃。 沈禾闭眼,满脑子都是萧景壬肆意恶毒的笑。 上一世她输得彻底,不过是因为她真诚。 既然给她一次重头来过的机会,她定要将那对男女,碎尸万段。 沈禾抹了把眼泪,稳下心神。 姑姑沈黎琴缓缓起身,抬手招了侍女来,吩咐道:“今日太后寿宴,为姑娘好好梳妆,着素些。” 晌午刚过,将军府出了马车入宫。 过了宫门,换上步辇,没一会便到了太后居所懿承宫。 小时她父亲在外征战,沈禾便是跟着太后长大。 这是皇家隆恩,也不失为掣肘。 跟在太后身边多年,直到父亲收服西北后才回家。 再加上幼时她聪慧过人,凡事一点就通,更得太后欢心。 沈禾下了步辇往懿承宫后花园走去。 往日零星记忆闪过,她目光一寸一寸扫过春日之景,只觉彻骨寒凉。 上一世,太后寿宴。 太后有意让她择夫,从几位年龄尚可的皇子中选一位,她亲自指婚。 沈禾与萧景壬的关系众人皆知,只是太后偏袒,特意为她寻了个赐婚的名头,让她嫁的更为风光些。 只是那时,她早已被萧景壬蒙蔽,旁人便是看也不会看一眼。 沈禾明艳的眸中闪过一丝阴霾。 随着太监的一声通传,亭廊瞬间静了片刻。 沈禾撵着碎步穿过连廊,至宴席后,带着淡淡的笑意与皇上和太后行礼。 礼毕,方才轻轻招了招手,道,“今日太后寿辰,臣女知晓太后一心向佛,便命人在民间寻了一颗舍利。” 说着,便有侍女将舍利奉上。 雕花楠木的盒子半开,里面金丝绒布裹着一颗红色舍利子,在日光下圆润饱满。 太后眼前一亮,立刻拿到面前来看。 皇上瞥了眼太后的喜色,笑道:“阿禾有心了,赏。” “谢陛下。” 沈禾福身行礼,方才有小太监引着入座。 刚一落座,她便立刻察觉到一抹难以忽视的目光。 四目交汇,沈禾呼吸一滞。 对面,萧景壬正冲她微微举杯,带着谦谦笑意。 此时的他,还只是三皇子。 滔天的恨意涌上心头,沈禾指甲深深嵌进肉里,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回应了他一个极淡的笑。 她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这枚舍利,便是萧景壬费劲千方百计寻来,特意借她之手,献给太后。 萧景壬出身不好,皇帝一次醉酒临幸宫女,这才有了他。 但没多久,那宫女便自行了断了。 宫中之事不必明说,到底还是皇帝为了顾及皇家名誉,不忍蒙羞。 因此萧景壬从出生开始,就不得太后欢心。 别说夺嫡,就连能在宫中活下来,都是奢望。 如今萧景壬靠着自己的筹谋倒是得了不少支持,但这些支持大多也都不可靠。 因此,他便是想要借沈禾之手,为自己巩固地位,在皇帝面前博些好感,让那些人看到自己的能力。 沈禾心下冷笑,别过眼去。 太后这些年礼佛,奉于节俭。虽是寿宴,但歌舞乐便也省了。 及至宴中,太后抿了口茶,目光扫视一圈,落在沈禾身上。 沈禾心头一跳。 “日子过得真快,一转眼,阿禾也长大了。”太后笑盈盈看着她,眉眼慈爱。 沈禾起身行礼,明眸微垂:“谢太后关怀。” “哀家听闻,阿禾已有意中人了,可是真的?”太后明知故问似的,淡淡扫了一眼萧景壬。 沈禾故作害羞,双颊染上一抹红晕:“太后又取笑臣女。” 在座的众人心知肚明,跟着纷纷打趣。 皇上明白太后的意思,便也开口:“朕这七个儿子都是人中龙凤,阿禾看上了谁,朕便替你赐婚。” 此言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不少人的目光都心照不宣转向了萧景壬。 萧景壬无声举了举杯,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 对面七人面色各不相同,有淡漠的,有戏谑的,亦有轻蔑的。 沈禾扫视周围一圈,目光一一停顿,忽地一滞,定格下来。 边缘的角落中,一道阴翳的目光顿时吸引她的视线。 那人生得极艳,乌黑深邃的眼眸,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 他目光如利刃般死死凝着她,看得沈禾心头一跳。 对上目光的片刻,他几乎是瞬间恢复了往日的痴傻模样,仿佛刚刚那一瞬只是她的错觉。 六皇子萧景迟。 六岁那年发了一场高热,便心智不全,智力始终停留在六岁。 沈禾眉头微皱。 她依稀记得上一世,此时萧景迟因经历刺杀尚在休息,未曾在宴中见过他。怎么今日出来了? 沈禾没有时间细想。 眼下要做出选择,其他皇子若非能力不足,便是风流浪荡。 这萧景迟虽说常年患病,但也因此躲过了上一世的夺嫡之争。 若是此时她带着母家势力嫁入王府,且不说日后夺嫡,但起码此人好控制,不会像萧景壬那条毒蛇般反噬。 她可以赢一次,就可以赢第二次。 况且,她已经知道日后的大事。 沈禾目光流转,纤纤细指微抬。 在萧景壬期待的目光中,遥遥看了看角落里的另个人。 “臣女对六皇子,一见钟情,情根深种。望陛下成全。” 第3章 求嫁心智不全的他 宴会之上鸦雀无声。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萧景壬身上。 他脸色顿时黑了下去,强忍着扯了扯嘴角,目光却急切落在沈禾身上。 沈禾避开他的目光,心下冷笑。 她甚至能想象到他此刻会说出什么话来。 高座之上,太后眸中闪过一抹惊诧。 她本以为,沈禾会义无反顾选择萧景壬。 但没想到,却是这个心智不全的六皇子。 她微微蹙眉,沉声开口:“阿禾,你可想好了?” “臣女心意已决。” 沈禾声音很轻,但却坚定。 她没注意到,角落里的男人,目光一瞬间亮了起来。 “哀家记得,你与三皇子……”太后看着她,犹豫片刻还是问道。 沈禾的性子她最是了解,认准了一件事,便是天塌了也不会回头。 往日那些传闻所言非虚。 但又是什么,让她临时改了主意? 太后心中担忧,怕她违心。 沈禾眯了眯眼,出口的话却尽显委屈:“三皇子身份高贵,臣女自知不配,便也不敢……” 剩下之言未说出口,但话里话外已说明了一切。 萧景壬忍不住猛然起身,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立刻开口:“阿禾!我从未嫌弃过你的家世!” 沈禾垂眸冷笑一声。 她当然知道她是沈将军嫡女,让她嫁入皇家,不过是为了安抚民心。 但她不能让萧景壬如意。 他还有用。 沈禾轻啜两声:“三皇子不必再说,臣女心意已决。望陛下、太后成全!” 宴会上一时寂静。 角落里,原本眸中惊喜的男人,目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皇上沉默了片刻,看了眼太后,见她没有阻止的意思,终是叹了口气道:“阿禾尚小,婚姻大事还是要斟酌。此事日后再议。” 天子一言九鼎。 他既已开口,便也无人敢反驳。 “臣女谢过陛下。” 沈禾轻轻福身谢过,眼见着宴会重新热闹起来,她这才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外面。 沈禾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靠在连廊柱上平复着心情。 她微微眯眼,敏锐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唇角微勾。 果然,他还是追出来了。 身后,萧景壬脸上带着薄怒,匆匆而来,一双大手狠狠钳制住沈禾的肩膀。 沈禾借力回头,一双明眸含泪,直直对上他的目光。 原本盛怒的气顿时消了下去。 萧景壬咬了咬牙,摆出一副好脾气的模样,耐着性子问道:“阿禾,今日到底为何!” 沈禾抬手拭泪,轻声细语地开口:“我自知殿下胸有大志,我虽是沈府嫡女,可从小便没了母亲,没有母族的支持,已是孤苦,没什么能力,若我执意嫁你,岂不误了殿下前程?” 她说着,目光一寸一寸落在他眉眼间,“只是陛下明察,自知我心悦与你。纵使我那样说,他仍是没有松口。我……深蒙皇恩,着实惶恐。” “何出此言!你我两情相悦,何故管旁人闲言碎语!”萧景壬急急劝道。 他铺了这么久的路,这沈禾原本就是心悦于他的。若是临时变了卦,他日后该怎么走! 不过好在…… 萧景壬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移,见她哭得梨花带雨,便以为是说了违心的话,心中仍是对自己情根深种,稍稍放下心来。 他用力抓住沈禾的双手,“阿禾,不论如何,我对你至死不渝。” 沈禾只觉浑身像是被蚂蚁爬过一般,整个人浸在一股油腻寒凉之中。 她微不可闻打了个冷颤。 面前萧景壬的脸和上一世渐渐重合。 看他嘴唇一张一合,沈禾只觉恶心。 她用力挣脱开对方的手,别过头,“三殿下当真?” “当然!”萧景壬迫不及待自证,“若非如此,我怎会半数身家都交予你!” 沈禾闻言,嘴角划过一抹冷笑。 半数身家? 说得好听。 数月前边境战乱,大批百姓南迁。萧景壬为了稳固势力,大招流民。 只是他有心无力,无法妥善安置。 当时的沈禾为了帮他,便想出个法子,将流民招揽后为她所用,倾其千两白银,在城郊买了一处煤山。 如今,煤山终于开始盈利。 萧景壬此时跳出来说,是他的半数身家,无非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可偏偏这千两白银,都是出自沈家。 她怎么可能如他愿? 她不仅要将矿山稳固,还要让萧景壬也出出血。 沈禾破涕而笑,轻轻锤了一下萧景壬的肩膀。 “我知道殿下心中有我,”话说一半,便欲言又止,“只是……”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萧景壬道。 沈禾犹豫着,顿了顿,才迟疑开口,“如今矿山开始盈利,只是沈家存银本就不多。若是银子跟不上,那些流民……” 点到为止,萧景壬已然明白。 前些日子那真金白银看得他眼热,早就想将矿山收入囊中。 此时沈禾提出此事,他一口答应:“放心,银子的事我来想办法。” · 傍晚十分,宴会散了。 沈禾与太后叙旧后,一步三回头乘着步撵回到府中。 未至正厅,远远便听着一阵隐约的抽泣。 “阿姊处处都好,爹爹偏心她,也是应该的……” 沈禾脚步一顿,眼中瞬间烧起怒火。 她的好继妹,沈娇。 上一世,若非她在耳边吹风,沈禾尚不会这么轻易落入圈套。 沈娇和萧景壬早就私通,自知无法说动爹爹,便利用沈禾来胁迫爹爹卷入朝堂之争。 至死她才知道,沈娇从来不是爹爹的孩子。 她做的这一切,无非是在帮萧景壬铺路! 沈禾眸中一丝阴霾闪过。 想演? 她奉陪到底! 第4章 琴字珏 沈禾撩起裙摆,径直走进了正厅。 厅内的地上铺着五蝠献寿的绒毯,正堂用一架白玉翡翠百鸟朝风的檀木屏风隔开。 绕过屏风,祖母单氏坐在上首,手里捻着佛珠,一脸慈爱地轻拍着沈娇的手背。 沈娇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右侧坐着沈娇的母亲,沈将军的续弦单氏。 见沈禾入内,用帕子轻掩嘴角的笑意。 左侧坐着的是父亲的妾室林氏。 林氏懦弱无能,本就是单氏房里的丫头,机缘巧合的成了通房,后来生了个女儿才被抬为妾。 林氏身后站着的怯懦的小丫头,正是林氏的女儿林妍。 “阿禾,你跪下!”甚至来不及待沈禾站定,祖母便沉声斥责。 沈禾冷冷的看着屋内的人,给祖母行了个礼:“玲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玲珑是母亲去世前给她起的乳名,可是祖母从来不肯叫她这个名字。 曾经的她为了讨好祖母自己也不提这个乳名,世间只有严青修严先生这样叫她。 如今……呵,她要做回自己。 祖母似乎也发现,沈禾居然以玲珑自称,有些诧异,却也没时间计较。 “做错了什么?娇娇身子弱,你却为了独自去太后寿宴推她落水,你这样的行径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样子?”祖母沉声斥责。 沈禾冷笑一声:“她落了水?望祖母慎言,可有人瞧见是我推的?如此罪名,我可承担不起。” 果然,又发生了一次。 前世沈娇在沈禾走后故意自己落水,并说是沈禾为了不让继妹抢了自己风头将沈娇推入水。 事后又将此事故意放大在京中盛传,故意破坏沈禾的名声,甚至传出沈家恶女的名号。 导致在萧景壬登上帝位后,沈禾因名声不好而不能入主中宫。 沈娇身子一颤,泪珠子一颗颗滚落:“长姐,我知道你怕我抢了你在太后寿宴的风头,可你也不该用这样的方法,你不想让我去我不去就是了……” “当初跟我说不想去寿宴的是你,假惺惺哭诉我欺负你的也是你。”沈禾挑了挑眉,“沈娇,你真当我还是以前那个任你拿捏的傻子吗?” 继母单珠玉皱眉看着沈禾,怎么觉得沈禾今日哪里不一样了。 单珠玉是沈家老太太单氏的外甥女,在沈禾母亲陆曼之怀孕之时,沈将军在单老太太的寿宴上醉酒,二人发生了肌肤之亲,单老太太便做主把外甥女许配给儿子沈怀安为贵妾。 后来陆曼之因难产离世,便将当时已经有身孕的单珠玉抬为续弦。 单老太太自然是向着单珠玉母女的。 单珠玉来不及想太多,起身道:“阿禾,你自小娇贵,母亲明白,知道娇儿比不上你。但是娇儿向来乖巧,从不说谎,阿妍也看到是你推娇儿下水。母亲不责怪你,你只给娇儿道个歉,这事便也过去了。” 说着,单珠玉看向一旁的沈妍。 沈妍怯懦懦的走出来,低头扯着自己的衣襟:“是……母亲说的是……” 单珠玉给了沈妍一个白眼,接着面向沈禾假惺惺的道:“阿禾,母亲只是想告诉你,你这性子还是要改一改,若传出去丢的可是我们将军府的脸面!” 沈禾冷笑一声一步步逼近单珠玉,语气冰冷:“传出去?谁会传出去?此事发生在沈家,若沈家的人都闭嘴,谁会传出去?还是说沈夫人管教内宅无方,连下人的嘴都管不住?” 前世她刚得了嫁给萧景壬的圣旨,开心极了,突然面对这样的指控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一世可不一样了。 单珠玉愣在原地,万万没想到沈禾会这样堵自己的嘴,此番话一出,若真的传出什么风声,岂不是她沈家主母的罪过。 沈娇见状又哭道:“祖母,姐姐自己做的事不认就罢了,便是我自己不小心掉在水里,我原本也没什么大碍,就是没参加太后寿宴而已,算不得什么……”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在寂静的正厅里格外刺耳。 沈娇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沈禾。 “你……你打我?” 沈禾冷笑:“打你就打你,还需要挑日子?” 前世就是自己太注重名声,什么都让着,什么都不争抢,为了能更好的成为萧景壬身后的女人,隐忍自己,收起锋芒。 如今重活一世才明白,什么名声,什么、妇道,都是狗屁。 恶女这个名声一旦坦然当下了,倒也舒服的紧。 祖母猛地站起身,“沈禾!你放肆!” “祖母,我作为长姐,教育妹妹也是我的职责所在。妹妹满口谎言,对我们沈府名声只怕没有好处。” 单珠玉心疼的抚摸沈娇的脸,沈娇的脸已经红了一片:“阿禾,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我这个母亲,但老太太还在,你也太跋扈了些!如何能做琴字珏的传人!” 沈禾冷笑一声:“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传说中一千三百年前云苍国苍泽帝酷爱征土拓疆,四海来贡,宝物源源不断地流入。 传言他派人寻龙点穴,修建四个宝库,以惊天财富供奉神兽,希望自己的国家千秋万代。 后续由四大家族守护宝库,分别创造了琴棋书画四字珏,只有四字珏合体方能打开苍泽宝库。 沈,薛,严,赵四大家族分别掌有着琴棋书画四字珏。 后世流传,得宝藏者得天下,但千年来,无人能找到宝库的地点。 而琴字珏是由沈禾的姑姑,沈黎琴掌管着。 沈禾的母亲陆曼之在生下沈禾后撒手人寰,沈禾自小由姑姑沈黎琴带大,所以沈禾将作为琴字珏的传人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 前世沈黎琴便是在沈禾大婚当日将琴字珏作为新婚贺礼传给沈禾。 “姑姑还健在呢,母亲就惦记起琴字珏了?”沈禾冷笑着。 “沈禾!你父亲不在你要无法无天了吗?”沈老太太厉斥。 “祖母,到底是谁要趁父亲不在惹事,我方从太后寿宴回来,便给我按了一个推继妹下水的罪名,还不让我辩解了吗?” “人证具在,你有什么可辩解!便是今日如此顶撞与我,也该让你长长记性!来人,送大姑娘去祠堂罚跪!没我的允许不许她出来!” 几个嬷嬷走来刚要拉扯沈禾,沈禾不屑的笑着:“不劳几位嬷嬷,祠堂的路我比你们熟!”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正堂。 罚跪嘛,小事! 第5章 诬陷 沈黎琴院内。 一个暗影出现。 沈黎琴一身素衣,手上整理着香炉内的香,是她最喜欢的栀子花香粉。 虽已年近四十,但岁月似乎对她格外宽容,只在她眼角轻轻勾勒了几笔细纹,却更添了几分温婉与优雅。 “怎么了?”她的声音犹如春风一般柔和。 来人一身黑衣,是个女子,唤作琴伊,低头回答道:“大姑娘被罚跪祠堂。” 沈黎琴皱了皱眉:“这丫头,又顶撞母亲了?” “是,但这次也不怪大姑娘,二姑娘诬陷大姑娘把她推下水,大姑娘为自己辩解了几句。” 沈黎琴叹了口气:“罢了,一会我去接她出祠堂。” 见琴伊没有要走的意思,沈黎琴问道:“还有事?” “刚刚宫里的人来报,今日在太后宴会上,大姑娘求婚六殿下。” 沈黎琴手上刚刚点燃的香发出一阵香气,沈黎琴蹙眉道:“六殿下萧景迟?” “正是。” “她不是非箫景宸不嫁嘛?”沈黎琴将香炉盖子合上,一阵细烟袅袅升起。 “已引起不小的轰动。”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琴伊点了点头,只片刻的功夫便没了踪迹。 沈黎琴唤来丫鬟悦茹:“走,我们祠堂去把阿禾接回来。” 夜色深沉,月光如雪,白花花地洒落下来。 祠堂内,沈禾坐在蒲团上,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月亮,忍不住伸手将月亮遮住,月光依旧从指缝间流淌。 重生……这一切是真实的吗? 沈府的一切都还在,身边的人也都还在。 回忆起来,今日发生的许多事都与前世不同。 比如,前世六殿下并没有出现在太后寿宴上,前世并没有关祠堂这出戏。 哪怕是重生一次,很多事也会有所改变,所以不能掉以轻心。 突然一股明显的茉莉香丸味道,是沈娇。 “二姑娘。”门口负责看管沈禾的孙嬷嬷见沈娇来,谄媚地笑道。 “孙嬷嬷看顾长姐辛苦了,这是母亲给您的点心,都是八宝斋的新品,孙嬷嬷且去休息休息,我在就行。”说着示意丫鬟将食盒递给孙嬷嬷。 孙嬷嬷陪笑着接过去,打开一看都是精致的糕点,还放了一壶香酒。 “二姑娘有心了,您与大姑娘说说话,老奴就不打扰了。”说着开心地提着食盒将门给沈娇打开。 沈娇跨步进去,孙嬷嬷在她身后将门关上。 只见沈禾盘坐在蒲团上闭目休息。 “长姐心态还真是好,都被罚跪了,还能如此惬意。”沈娇阴阳怪气地说。 沈禾没有睁眼,毕竟刚刚经历重生这样的事,似乎一切凄惨还在昨日,确实疲惫得很:“二妹妹这是不打算继续装了嘛?” 沈娇陪着萧景壬设计沈禾,让她一步步陷入萧景壬的陷阱,大概是认为今日沈禾已在太后寿宴请旨成功,必然会成功嫁给萧景壬,便不想再假装姐妹情深了。 “长姐在说什么,我不懂。妹妹惦记姐姐被罚跪祠堂,来看看你,怎得姐姐还不领情呢?” 沈禾这才睁眼,却懒得看沈娇:“诬陷我推你入水,坏我名声,早就不想顾及姐妹情,还装什么无辜。” 沈娇有些奇怪,沈禾今日怎么从太后寿宴回来后,如同变了个人。 沈娇坐到祠堂两侧的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沈禾:“是啊,不想装了。” “就是,这样多好,整日演戏,多累啊。”沈禾挪了挪蒲团,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 “我不明白,凭什么我从小就什么都不如你?父亲疼你,太后宠你,就连姑姑都放出话要你继承琴字珏,我也是沈家的女儿,我也有权力承继琴字珏,同样的嫡女,我确实不服气。若不是因为琴字珏……” 沈娇的话没有说完,手慢慢攥起拳。 沈禾冷笑道:“若不是因为琴字珏,萧景壬如何会选择我,你想说这句话吗?” “这是你说的,可不是我说的!” “谁说的都一样,有什么区别。” 沈娇走到沈禾面前俯看沈禾,沈娇心中嫉妒的怒火几乎要将她燃烧。 哪个女人愿意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马上要娶别的女子,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姐姐。 想到这,沈娇扬手便要打下来,沈禾一把握住沈娇的手腕,手紧紧用力。 “你放手!”沈娇皱眉挣扎。 沈禾站起身,甩手将沈娇扔出去,沈娇一个踉跄,摔倒旁边的椅子上,椅子上的锐角将沈娇的手划了个小伤口。 沈禾冷冷道:“想打人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还有,妹妹既然早已与三殿下定情,何不早与姐姐说,三王妃的位子让给你就是。” 沈娇吃惊的看着沈禾,她不是已经彻底沦陷,非萧景壬不嫁嘛?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沈娇想起萧景壬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在沈禾面前表露出沈娇与萧景壬的关系,心中有些慌张,莫不是她知道什么了? 可不能坏了三殿下的事。 “你别胡说八道!你自己心仪三殿下,非要在太后寿宴上求旨赐婚,怕我抢了你的风头推我入水,如今还要破坏我与三殿下的名声?” 沈禾白了沈娇一眼:“你是戏精上身了嘛?此处只有你我二人,还演?你来这不就是因为心中不甘,觉得我配不上你的三殿下,却因为太后宠爱,姑姑的琴字珏便可以轻易得到想要的,来找我发泄情绪?” “哼!琴字珏?我真是想不明白,她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女人,居然还能奉旨待在沈家,怎么好意思。父亲才是沈家主君,琴字珏就应该给父亲,父亲来决定有谁承继,她凭什么。” 沈禾快步走到沈娇面前,一个巴掌甩到沈娇脸上,力道大的沈娇几乎摔倒。 这个世界上谁也不能当着她的面诋毁姑姑。 “就凭她是陛下亲封的琴莲居士,就凭她是父亲的亲妹妹。你当着沈家列祖列宗的面,如此诋毁自己的亲姑姑,就不怕烂舌头嘛?” 沈娇捂着脸,没有生气,反而笑道:“姐姐,你这个性子真的应该改一改了。反正你也马上要如愿嫁给三殿下了,哪怕名声再差点也没什么。” 说罢,沈娇将地上蒲团高高举起,整个摔倒祠堂内供奉的牌位上。 五层的牌位噼里啪啦地被蒲团打倒,一层接一层地摔下来,发出巨大的声响。 “姐姐!你这是干什么!这可是祠堂!你有火冲我发就好了!”沈娇一脸得意的看着沈禾,突然大声喊起来。 第6章 拆穿 “你在干什么?”沈黎琴推门而入,原本温柔的脸上此刻满是严厉的愤怒。 沈娇被沈黎琴突然的到来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片刻方反应过来,捂着脸颊哭道:“姑姑!阿娇担心姐姐挨饿,特地拿了点心来给姐姐,谁知姐姐不领情,打了我不算,还将祠堂给砸了!” 沈黎琴的目光如同冬日里凛冽的寒风,穿透祠堂内昏暗的烛光,冷冷地锁定在沈娇的脸庞上。 沈娇在这道冷冽的目光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祠堂内压抑的寂静。 因方才那一声震耳欲聋的碎裂声,祠堂附近的所有丫头婆子们都被惊动了,纷纷丢下手中的活计,向祠堂赶来。 在这混乱之中,单珠玉的身影尤为显眼。 在几个贴身丫鬟的焦急陪同下,单珠玉匆匆穿过曲折的长廊,终于来到了祠堂的门前。 当她第一眼看到祠堂内的景象时,整个人猛地一晃,身形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 祠堂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满地狼藉。 “阿禾,你这是在做什么?这可是我们沈家的祖宗祠堂!你难道是被什么邪灵附体,失去了理智吗?”单珠玉的声音在空旷的祠堂内回荡,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与愤怒。 沈禾站在那里,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直视着面前那对母女,缓缓开口:“母亲,您这双眼,平日里不是号称洞察秋毫,明辨是非吗?怎么今日一进门,连事情的原委都未及询问,就迫不及待地要给我扣上了罪名?” 沈娇见单珠玉踏入祠堂的那一刻,嘴角勾起了一抹几乎难以察觉的冷笑。 随后,她迅速调整表情,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走到单珠玉面前,双腿一曲,款款跪下,声音中带着哭腔:“母亲,这一切都是女儿的错。女儿只是想着姐姐在祠堂罚跪,一定是饿了,便擅自做主,偷偷准备了些点心来探望。谁曾想,竟会惹得姐姐如此不开心,让家族蒙羞,请母亲责罚。” 单珠玉见到沈娇脸上的掌印,心疼不已:“沈禾,作为嫡母我平日里对你太过纵容了!如今想来,这般纵然便是害了你,更是害了沈家!来人,上家法!” 单珠玉手下几个嬷嬷上来便要拉扯沈禾。 “谁敢!”沈禾厉声道! 几个嬷嬷被沈禾的气场震慑住,纷纷停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动。 “愣着干什么?谁才是这府里的当家主母!”单珠玉怒喝道。 “这是在干什么?”沈将军沈怀安从人群中走进来,他身姿挺拔,面容坚毅,岁月在他额头上雕刻了几道浅浅的皱纹,却仍保留着一种不怒自威的英气。 沈怀安走进祠堂,见祠堂内如此情景,脸色瞬间变得极度难看。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收拾!”沈怀安怒道。 来看热闹的丫头婆子们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跟着收拾。 单珠玉迎上前,添油加醋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沈怀安看着沈禾柔声问:“阿禾,你母亲说的可是真的?” 沈禾走到沈怀安面前跪下:“父亲,女儿从未推沈娇下水,但确实因要为自己辩解而顶撞祖母,所以祖母罚女儿跪祠堂,女儿也应当反省。但惊扰祖先,损坏祖先牌位,恕女儿绝不认!这分明是沈娇想要诬陷我,自己将蒲团丢到祭台上。至于打了她,的确,沈娇来祠堂用言语刺激女儿,诋毁姑姑,女儿气急了便打了她一巴掌。” 沈娇哭着说:“父亲,不是的!我来给姐姐送点心,姐姐非但不领情,还说我是来看她笑话,我不过解释了几句,姐姐便动手打了我,还……还摔了祖先的祠堂!” 这时单珠玉也擦了把眼泪:“主君,是我没有做好当家主母的职责,更没有教育好姑娘们,才有今日情状,主君千万别生气。” “方才大娘子不由分说,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我,就要对我用家法,这当家主母做得确实有过偏颇。”沈禾冷冷的看着单珠玉。 “主君……这……主君便责罚我。”单珠玉瞬间一副委屈的不得了的样子。 沈黎琴这时走过来冷静地说:“兄长,可听我一言?” 沈怀安被眼前几人闹得头疼,见沈黎琴走过来,神色笃定语气平淡,似乎也跟着冷静了许多:“黎琴且说。” “方才听说阿禾被罚跪祠堂,黎琴知道是这孩子又顶撞了母亲,想着来看看她。一来是想教导她一些道理,二来阿禾今日刚从太后寿宴回来,便被罚跪祠堂,若是让太后知道岂不是会揣度,难不成沈家是不喜阿禾与太后走得近吗?所以想着不如我得罪母亲,将阿禾接出来。” 沈怀安点了点头道:“还是黎琴想得周到。” “来到祠堂,没见到孙嬷嬷,我便觉得奇怪。还未进门,便听见两姐妹争吵起来。的确听到沈娇刺激阿禾,说我不配拥有琴字珏,阿禾这才动手打了她。用这蒲团砸祖先牌位的,并非阿禾,是沈娇故意要破坏阿禾的名声,嫁祸给阿禾。这都是我亲眼所见的。” 沈娇愣在原地,万万没想到当时沈黎琴就在祠堂外。 但好在此事也是沈黎琴一面之词,事已至此既然已经得罪沈黎琴,便不怕再多得罪一些。 “姑姑!姑姑素来喜爱姐姐超过喜爱我,如今想要保护姐姐阿娇也不怪姑姑,可这样的罪名阿娇真的承担不起啊!”沈娇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滴落下来,看着让人心疼。 单珠玉帮腔:“主君,阿禾自幼由黎琴抚养长大,并非作为嫂嫂的不信黎琴,但黎琴的话的确无法让人信服。” 沈禾似乎早有此预见,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抬头对沈黎琴说:“姑姑,去将那蒲团取来,便什么的都知道了。” 沈黎琴给了悦茹一个眼色。 悦茹立刻明白,将蒲团取来,递给沈黎琴。 沈黎琴接过蒲团,目光转向一旁脸色苍白的沈娇,轻轻拉起她略显颤抖的手,再缓缓将这只手伸至站在几步开外,一脸愕然的沈怀安面前。 沈怀安的目光落在沈娇手上,随即又移到蒲团之上,只见那蒲团边缘,一抹不易察觉的血迹。 而沈娇的右掌,一道细长的划伤赫然在目,伤口处渗出的血珠,与蒲团上的血迹完美融合。 沈怀安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如刀,他猛地抬头,怒视着沈娇,声音因愤怒而颤抖:“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沈娇闻言,双眸瞪得滚圆,一瞬间仿佛被抽离了所有力气,身子一软,瘫坐在冰凉的地面上。 “污蔑长辈,诬陷长姐,破坏祖宗祠堂!来人!上家法!”沈怀安厉声道。 “主君!”单珠玉哭着跪到沈怀安身前,“阿娇还小不懂事,要罚便罚我!” “年纪小?年纪小便能做出这些污糟事,若不重重罚她,让她长个记性,长大要闯多大的祸!她不懂事也是你教导无方!二姑娘重打三十大板,大娘子的中溃之权暂交与黎琴,没有我的允许二姑娘不许出房门一步!” 沈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父亲!父亲我错了父亲!长姐,长姐你原谅我!求求你了,长姐!” 沈娇抓住沈禾不放手,沈禾只冷冷地看着她。 前世,她也是这样痛哭流涕地求萧景壬放过自己的家人,却只能听着萧景壬与沈娇翻云覆雨的声音。 如今,哼。 沈禾用力将沈娇的手扯下来:“自己做的错事,便要自己承担,妹妹。” 几个嬷嬷上前将沈娇拉下去,不多时便听见沈娇嘶喊着和板子打在肉皮上的声音。 沈禾只觉得心中痛快极了。 第7章 严先生的仇 回到沈黎琴的院中,悦茹给沈禾煮了碗面。 沈黎琴坐在对面宠爱的看着沈禾:“行了,慢点吃,你也受委屈了。” 沈禾太怀念这个面的味道了,边吃边说:“好在姑姑来的及时,我也没受什么委屈。悦茹煮的面还是那么好吃。” “阿禾,听说今日在太后寿宴上,你请婚六殿下,可是真的?” 沈禾吃面的手没有停,似乎这是一件很小的事:“姑姑的琴影暗卫消息可真灵通。” “看来是真的了?” “自然是真的。” 沈黎琴抬手将沈禾飘落下的碎发为她掖在耳后:“且抛开六皇子心智的事,前几日你还与姑姑说与三皇子情根深重,非他不嫁,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沈禾淡淡一笑,眼中却并无笑意:“姑姑,其实感情是最不可靠的东西。与人相守,最终守的不是感情,而是人性。感情终会在岁月中慢慢被冲淡,但一个人若是品行纯良,才是能够依靠一生的。” 沈黎琴微微一愣,不知怎得,沈禾今日怎么这般不同。 先前整日为萧景壬着迷,似乎外界的一切都不再与她相关,眼中心中只有萧景壬。 如今,怎么突然就放下了? “六皇子虽然痴傻,但性情温和,不会苛待于我。比起嫁给一个心机深沉,城府极深之人,这样的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沈禾端起碗将最后一口汤面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哈……真好吃。”放下碗后抬眸迎上沈黎琴探究的目光。 沈禾心中苦笑,姑姑太了解自己了,这套说辞在外人面前或许能行的通,但在姑姑这却不能了。 沈禾接过悦茹的帕子,擦了擦嘴:“姑姑可还记得,我与三皇子的初见?” 沈黎琴点点头:“那日元宵灯会,你被人挤下高台,他策马长街救你,后来春日宴,你与三皇子于梅林再遇,花灯定情,你便彻底心悦于他了。”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那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为了刻意接近我。”沈禾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我‘意外’被挤下高台,逢他打马‘恰好’经过。我‘偶然’经过梅林,他又‘恰好’在那里抚琴。琴声、落梅、诗词,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我那时年幼无知,被他几番做派迷得神魂颠倒。如今想来,真是可笑至极。” 沈黎琴若有所思,想了想柔声安慰着:“能在成婚前发现这些,也是好事,总比真的嫁过去才知道枕边人如此人面兽心要幸运得多。” 沈禾反握住沈黎琴的手,走到沈黎琴身边,蹲下身抱住沈黎琴:“姑姑,我从小便是姑姑抚养长大,您在我心中和母亲一样,姑姑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不会再重蹈覆辙。” 沈黎琴轻抚沈禾的后背握住沈禾的手,眼中满是疼惜:“好孩子。” 说着,沈黎琴取出一个棕色小盒,放在桌上,从中取出一枚雕刻着花纹的暗黑色令牌。 “这是琴影暗卫的令牌,如今你也大了,马上也要嫁人,未来走出沈府的路总归是你自己走。” 沈禾看着手中的令牌,心中一暖。 姑姑一生未嫁,将世间孤苦的女子收养起来,培养成暗卫,让她们有一技之长。 若是想要离开琴影沈黎琴便给她们一笔钱让她们自己讨生活,若是想要留在琴影,沈黎琴也会给她们足够多的俸银,慢慢的跟着沈黎琴的人越来越多,且都是忠心耿耿。 前世也是这个时候,姑姑将培养多年的暗卫交给沈禾,沈禾利用这些女子暗卫替萧景壬做了很多暗地里的事。 “多谢姑姑。” 沈黎琴拍了拍沈禾的手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记住,姑姑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沈禾紧紧握住令牌,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这时,一阵敲门声传来:“黎琴,阿禾。” 是沈怀安。 悦茹忙开门,将沈怀安迎进屋内。 沈黎琴与沈禾起身相迎。 “兄长。” “父亲。” 沈怀安示意二人坐下,看见桌上的面:“这面还有吗,折腾一天我也饿了。” 沈黎琴笑着说:“悦茹,快去再煮一碗面。” 见沈怀安一脸疲惫,沈黎琴问道:“兄长这是刚刚从严家回来的,严家怎么样了?” 沈怀安坐到椅子上叹了口气:“哎,还能怎么样,原是今日的葬礼因与太后寿辰冲突,改为后日。没见到正覃,是青宇在忙前忙后,青宇说正覃伤心过度,卧床休息,我也不便多打扰。” 严正覃是云山书院的前院长。 云山书院是王公贵族受教育的最优之处,世家子弟都挤破头也要将子女送来的地方。 只要从云山书院顺利结业,便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永远会被人高看一眼,就连未来的婚姻都会因此而比旁人多许多优势。 严正覃有三个儿子,长子严青修,后来继任云山书院院长,学识渊博深受学生们的爱戴。 次子严青宇是严正覃义子,沈禾不是很喜欢他,总觉得他有种阴险在眼里,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很不像严家人,更没有严家人身上独有的正义凌然之感。 小儿子严青义,是金陵卫的镇抚史,办案子认真冷酷,人称冷面判官,但沈禾觉得他其实面冷心热,从小便只听长兄严青修的话。 严青修比沈禾长七岁,因沈家素来与严家交好,沈禾从小便由严青修亲自管教。 前几日严青修和弟弟严青义一同给六皇子萧景迟过寿辰,却不料遇到有人刺杀。 至于来人的目标到底是云山书院院长严青修,还是六皇子萧景迟,抑或是就职在金陵卫成为镇抚吏的严青义便不知晓。 总之严青修为了保护严青义和萧景迟被杀害,尸体在河中被发现,萧景迟受了惊吓昏迷不醒,严青义不知所踪。 为了严青修的死,沈禾整整哭了一天一夜。 重生来得太突然,沈禾并未来得及思考许多,提及严青修的死,沈禾的手颤抖之余慢慢地攥起拳。 前世她无意中得知,严青修的死也是萧景壬的杰作。 既然老天让她重生一次,为什么不能重生在严青修被害前,或许自己还能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脑海中闪过严青修的身影。 云山书院之中,一袭淡青长袍,衣袂随风轻扬,透着淡淡的书卷气息,眼中带着智慧和谋略,手中握着的不似书卷,而似胸怀在握的自信。 俊朗的面容上,眉如墨画,目似寒星,步伐沉稳而有力,周围的弟子们纷纷停下手中的书卷,恭敬地向他行礼,眼中满是仰慕和敬畏。 在他身旁总充满了安全感,他总是能将一切安排妥帖。 这样好的人,这样好的先生,这样好的兄长。 沈禾心中暗暗发誓,萧景壬,这一世连着严先生的仇咱们一起算! 沈怀安回过神来:“阿禾,父亲是想来问你,听说你在太后寿宴上求嫁六殿下?” 沈禾与沈黎琴相视一笑。 沈黎琴说:“兄长,是真的,方才我已经问过阿禾了。” 沈怀安看向沈禾:“真的?你不是一直心悦三皇子的,可是出了什么事?三皇子让你受委屈了?” 沈怀安没有责怪沈禾请嫁六皇子的事,而是先担心女儿是否被欺负,沈禾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抬头看向父亲,只觉父亲慈祥的脸如此真实,不知怎的眼角一酸突然抱住沈怀安。 沈怀安被女儿突如其来的怀抱怔住,双手不知放在何处,难不成真的是三皇子负了沈禾? 沈怀安皱着眉片刻方抱住沈禾,柔声问:“告诉父亲,到底怎么了?” 沈禾在沈怀安的衣襟上蹭去脸上的泪,退后一步摇了摇头:“没事,父亲放心,就是……突然不喜欢了。” 沈怀安看着沈禾的眼睛,似乎想找出什么,却只得到淡然和释怀:“阿禾你放心,父亲如今虽远离朝堂,可也绝不会允许任何人让你伤心,有什么都可以和为父说。” “父亲,女儿已想明白,六皇子虽心智不全,却是善良单纯,六皇子的母妃良妃娘娘也是性情温顺的人。若女儿真能嫁给六皇子,想来良妃娘娘也不会亏待女儿。”沈禾语气坚定。 “你想清楚了?” 沈黎琴在一旁柔声说:“兄长与我担忧的一样,但阿禾也长大了,想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咱们也该尊重阿禾的意见。” 沈怀安回头看向沈禾,坚定的说:“阿禾,为父我戎马一生,为的就是自己的子女在未来可以选择自己想走的路,只要你想明白,父亲尊重你。” 沈禾的眼泪突然落下,是啊,前世父亲就是这样爱着自己,为自己重回朝堂,为萧景壬杀出一条通往至尊之位的路。 前世的一幕又出现的脑海中…… 萧景壬扭曲的脸,和冰冷的声音。 “说起来,若不是你请先帝赐婚,沈家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沈禾,是你亲手葬送了沈家全族啊……” 沈禾浑身一颤,这一世绝对要守护好父亲,守护好沈家! 第8章 普信男以为的吃醋 皇宫外,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宫墙下。 萧景壬从宫内走出,远远地看见马车。 驾车的人见萧景壬从宫内走出,将马车驾到萧景壬身前,扶着萧景壬上了车,马车疾驰起来。 车上坐着的正是严青修的义弟,严青宇。 严青宇见萧景壬眉头不展,问道:“三殿下这是怎么了?” “方才父皇叫我去问了我与沈禾之事,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不明白她今日怎会说出那样的话,总觉得沈禾哪里不一样了。” 严青宇也听说了沈禾在太后寿宴上的事:“殿下宽心,陛下过问此事也是对殿下的关心,说明陛下心中是有殿下的,平日也有关注殿下。” 萧景壬认真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没错,先前萧景壬发生什么事,皇帝过问得极少,如今会因为这件事特地召唤他来询问,说明心中已有萧景壬的位置,对他的事是在意的。 严青宇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于是继续说道:“至于沈姑娘,早就听闻沈姑娘性格娇纵,脾气大了些,许是因什么事和殿下生分了,在与殿下赌气。沈家大姑娘心仪殿下是人尽皆知的事。” 萧景壬皱眉,近日并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 难道真的是沈娇表现出了什么,让沈禾误会了? 沈娇这个女人不比沈禾的单纯好掌控,沈娇心思深沉手段多样,又有一个单氏在身后谋划,故意让沈禾知道她们二人的关系,从中挑拨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此处,萧景壬自得地靠在马车壁上,脸上洋洋得意。 如果是这样那便好办了,会吃醋表明沈禾还在意自己,与她解释解释也就是了。 “你说的有理,对了,明天的事可安排妥当了?”萧景壬放下沈禾的事,问道。 严青宇点了点头:“放心都安排好了,根据您给的消息,明日严青义一定会来,到时候按住他不是难事,届时便可以把严青修的死安在他身上,不会有任何问题。” 萧景壬给了严青宇一个狠厉的目光:“上次你也说没有问题,严青义的命可是我向皇后娘娘投诚的投名状,绝不可有失。咱们已经失了一次手,不希望再有下次。” 严青宇忙道:“殿下放心,其实皇后娘娘不过是因为严青义在供船被劫案上油盐不进,非要将皇后娘娘的母家牵扯进来,才对他不放心。如果他有了杀害兄长的罪名,金陵卫自然也容不下他,只要不让他继续查供船被劫案,咱们的目的不就达成了。” 皇后赵语凝正是画字珏的传人,嫁给陛下多年一直未有子嗣,如今年岁已大,便想着在现有的龙子中寻个庶皇子纳入名下。 大部分皇子都有生身母亲,只有萧景壬生母身份卑贱,又早已不在人世,自然是皇后最好的选择。 四大家族中除了赵家,其余三家都是不深入朝堂,安心避世。 沈将军虽一直征战沙场,但却从不贪恋权势,如今年岁已高,更是将军权交还给了圣上;严家早已不问世事,一心在云山书院;薛家世代从商,虽然现在已是财富遍天下,但若论权势,还是赵家在朝堂涉入最深。 严,沈,薛三家关系颇深,团结一心,三家更有联姻在,使得这股绳拧得更紧。 只有赵家一心入仕野,野心勃勃,如今赵家更是出了一位皇后,自然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早就忘了千百年来四大家族的情分,更不会考虑庇护其余三家子弟。 半月前闽南上供的贡船被劫,金陵卫奉旨查办此事,正是由严青义主办。 严青义向来冷面无私,从一个小细节查出此事与皇后的父亲赵之桓有关,并加紧调查。 赵家软硬兼施也没有让严青义这个硬石头松口,便有了后面的事。 萧景壬点了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毕竟自己现在根基不稳,有严青宇帮衬自己,也不好多责怪什么。 “明天严青修的丧礼人不会太少,毕竟是云山书院的院长,你一定要小心行事。” “殿下且放心。” 夜色深沉。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此刻已是难以入睡。 沈禾坐在桌前,思绪万千。 前世种种,如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闪过。 皇后…… 她想起皇后对姑姑的恨意。 沈家败落前,自己曾被皇后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密室内。 那样的黑,黑的沈禾的心一点点被啃噬干净,黑的沈禾的神经逐渐变得脆弱到不堪一击。 不知过去了多久,沈禾喊到喉咙嘶哑,突然一阵刺眼的光照进密室内,一个巴掌大的窗被打开。 沈禾如获至宝,冲到窗口望向外面。 在黑暗中久了,那一束光刺得眼睛都睁不开。 当终于适应了这光亮后,沈禾猛然发现自己所在的密室正对着九歌城的城楼。 而通过这扇窗,看到的正是悬挂在城楼上姑姑的尸身! 沈禾崩溃大喊,可没有人能听见。 就这样,沈禾在这个狭小的密室里亲眼看着姑姑的尸体被鞭尸曝晒整整三日。 身上一阵颤抖,沈禾伸手去拨弄烛芯,刚触碰到烛火,又马上收回了手。 想了片刻,沈禾拿起桌案上的笔墨,在纸上写下萧景壬三个字。 墨水的味道扑鼻而来,片刻墨水凝固。 仅仅是看着这三个字,便让人觉得不适。 片刻,又提笔在旁边写下皇后赵语凝。 前世沈禾帮助萧景壬成功成为皇后的义子,让他有了嫡子的身份,在夺嫡这条路上更近了一步。 可是万万没想到,最恨沈家,最恨沈黎琴的,居然就是皇后赵语凝。 只怕沈家的败落,全家的惨死,皇后的功劳占据一半。 许久前便听说过沈黎琴和当今皇帝宣武帝萧国扬有一段情,但并未修成正果,沈黎琴终身未嫁。 只不过其中许多曲折,沈禾也不甚知晓。 或许皇后对姑姑的恨,便来自此也说不定。 沈禾这样想着。 总之,皇后对沈黎琴的恨绝非一日之事,这恨消不掉,便只能断了皇后与萧景壬的关系,更不能让皇后掌权,否则皇后一旦掌权,还是会杀沈黎琴泄愤。 沈禾看着宣纸上自己的字迹,叹了口气,这一手烂字,饶是严先生亲自教也没有改变许多。 提起纸将纸角落在烛火处,片刻便烧了个干净,一股烧纸落下的糊味呛鼻。 看着火星从最后一片纸角熄灭,落在地上,沈禾忍不住想起严先生对自己的好来,心中一阵酸楚。 突然想起什么又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严青义”。 前世在严青修的葬礼上,严青义只身前来,被严青宇安上了一个刺杀六皇子,杀害兄长的罪名,最终流放。 据说后来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严青义死后,严正覃郁郁而终,严青宇正式接管云山书院,并加入萧景壬的阵营,彻底与沈家,薛家决裂。 而后随着沈禾嫁给萧景壬,萧景壬成为皇后的嫡子,四大家族中有三都归于了萧景壬,萧景壬便瞬间炙手可热起来。 这一世,一定要拦住严青义。 夜几乎到了最深最深之时,突然不知怎地一阵困意袭来,沈禾深吸一口气,坐回到床上,瞬间便睡了过去。 “沈禾……” “谁在叫我?” 第9章 迷梦 这是哪? 沈禾环顾四周,一种阴森之感,这里满是迷雾,什么也看不清。 沈禾整个人飘浮起来,低头看去,这里居然是乱葬岗!!! 堆放在最上头的,便是沈家人的尸身! 父亲,祖母,二伯,堂哥,堂姐,甚至还有沈家的下人们! 而沈禾则漂浮在她们的上方。 怎么回事?自己不是重生了吗?怎么他们还是死了? 连葬身之处都没有,居然就这样被丢弃在乱葬岗!! 猛然间沈禾一个失重,直直地往下坠去! “啊……” 沈禾似乎掉进了一个无底深渊,耳边的风一直怒吼着,周围越来越黑。 不知到底多久,“铛”的一声,沈禾摔在地上,居然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沈禾站起身,自己居然站在湖面之上。 沈禾蹲下身,摸了摸湖面,湖面如同冻成了一块冰,与地面无异。 “有人吗?”沈禾大声喊着,“这是哪?” 可并没有回应她,放眼望去周围只能看到如水晶一般的湖面,四周的光如月色一般,明亮,却不耀眼。 湖面升起了许许多多的大气泡,每个气泡都有不同的颜色。 沈禾抬手,轻触其中一个银色的气泡,气泡破裂开来。 “大姑娘,下辈子不要再选三殿下了!” 小暑!是小暑的声音!小暑的声音从那气泡中传出来。 沈禾又打破了一个黄色的气泡。 “阿禾,若有下辈子,姑姑一定不会让你嫁给萧景壬!” 是姑姑! 蓝色的气泡。 “阿禾!是父亲没有保护好你!下辈子宁可不叫你嫁人,也不该让你嫁给萧景壬!” 父亲的声音! 绿色的气泡。 “阿禾,若有来生,必不让你重蹈覆辙!” 堂哥沈怜容的声音! 沈禾一个又一个地打破气泡,一个又一个声音传来,沈禾的眼泪已经如断了线的珍珠,怎么也收不住!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沈禾崩溃大哭起来,坐倒在湖面上。 天空漂浮的气泡慢慢消失。 似乎天地间只剩下她自己,无尽的孤独袭涌而来,不知生死,不知归路。 一个声音似从天际飘来:“沈禾……” “是谁?你是谁?我这是在哪?” 那声音在半空中漂浮,与沈禾对话:“这是幽冥天,是生死边界间的缝隙,是怨念聚集的地方。” “怨念?”沈禾慢慢将身体坐直,眼泪还是一直不受控的在滴落。 “方才你听到的,都是你家族人的怨念。他们的怨念太重,所以都聚集到了这里。” 沈禾的眼泪又落下一滴:“他们的怨念都是因我而起。” “没错,正因如此,在你死前他们的怨念冲破了幽冥缝隙,将你带回到了五年前。” 沈禾不可致信的听着。 居然是这样…… “正因他们的怨念导致了你的重生,所以,五年内你必须要改变沈家人的结局,他们的怨念才会消散,否则,他们的怨魂将在缝隙中被压散,永世不得超生!” 是全族人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就是要改变被灭门的结局! 沈禾的手紧握成拳:“你是谁?” “你无需知晓,但我会帮助你。” 帮我?沈禾沉吟片刻,怎么帮?沈禾心中涌起一丝希望,似这渺茫的天地间捕捉的一处光亮。 “哪怕没有你说的这些,我也要改变家族的命运,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 “重生之事不可让任何人知晓,若他人得知,一切都将化为泡影,重回五年后。” “好!” “你还有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 “保护萧景迟,让萧景迟爱上你。” 这是什么任务? “我如今不想情爱。” 沈禾刚想问什么,突然浑身散发一阵光晕,最后所有光晕汇集成一个小光点,印在沈禾的额头上,又慢慢消散。 “这是怎么了?” “这算是我赠与你的,会对你有所帮助。” “赠与我的什么?” 突然,沈禾睁开眼,明媚的阳光散落下来,眼前的床帐让她知道,这是自己的屋子。 方才,是梦? 沈禾张开双手,反复的看着自己的手,没有什么变化,又忙跑到梳妆台,反复查看自己的额头,也没什么变化。 到底怎么了? 幽冥天? 这一切是真的吗? 谷雨和芒种听到沈禾起身的声音,进到屋内,发现沈禾光着脚坐在梳妆台前。 “姑娘,怎么不穿鞋。”说着,忙将沈禾放在床边的鞋子取来为她穿上,又将准备好的素装给沈禾换上。 沈禾摇了摇头,努力将这古怪的一切抛在脑后,看向谷雨。 从昨日重生后,沈禾便没见到自己身边其他两个丫头。 沈禾一共有四个贴身丫头,为了好记,沈禾给四个丫头按照生日与哪个节气更近起的名字,分别是谷雨,芒种,小暑,春分。 小暑长的最是甜美,曾经在夺嫡的路上萧景壬将小暑献给了兵部尚书做小妾,被折磨至死;芒种为了救被关的沈禾,死在了侍卫的刀下;春分死在了一场瘟疫当中;只有谷雨跟自己走到最后。 “怎么没见小暑和春分?”沈禾忍不住问。 “姑娘怎么忘了,春分娘家嫂嫂生产,姑娘特准春分回去看望侄子,至于小暑……小暑先前打碎了太后给的琉璃碗,让您罚去浣洗了。” “噗……”正在漱口的水一下子喷了出来。 其实回想起来,沈禾对下人并不算好,因有着沈怀安对沈禾的疼爱,再有太后的娇宠,沈禾多多少少有些娇惯,对几个丫头动辄训斥,虽然银钱上从未不亏欠什么,但关爱真的谈不上。 几个丫头却从来对沈禾不离不弃,如今沈禾想来,只觉自己也不是个东西。 所以沈娇和单氏给沈禾安上一个沈家恶女的名号,也不是没有来由的。 “快将小暑领回来!”沈禾赶忙说。 芒种有些不明白,与谷雨对视一下:“现在?” “当然了!” 芒种连忙放下手中的物品,转身去寻小暑。 片刻,小暑小心翼翼的回来,扑通一声跪在沈禾面前:“姑……姑娘。” 沈禾扶起小暑,看着小暑脸上的酒窝因为在浣洗处瘦没了,心中有些不忍:“对不起小暑,先前的事是我小题大做,让你受苦了。” 小暑,芒种,谷雨眼中的震惊好似天上的月亮掉下来一般,嘴巴张得老大。 姑娘……在给小暑……道歉?? 姑娘这是怎么了?生病了?鬼怪附身?天啊! 几个人万分不敢相信! 沈禾透过余光看到几个人的反应,唉……算了,慢慢在修补这份主仆情谊,毕竟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 “谷雨,一会儿你跟我去严家,小暑你在这好好休息,什么也不用你做,芒种,你一会去柳嬷嬷那,就说这个月从我的份例里取出五成分给小暑,当是我给小暑的补偿。” 小暑再一次噗通一声跪下,不为别的,是被惊到的。 小暑片刻没有说话,谷雨赶忙拉了一下小暑,代小暑说了谢,忙拉着小暑下去,似乎怕晚了沈禾会后悔一般。 换好了素服,沈禾独自要了马车,提前前往严家。 在往严家的路上,沈禾转了个弯,去了另一条路。 是严青义回来的路。 沈禾下马车,站在路口等待着。 果不其然,不一会便见严青义风尘仆仆的驾马而来。 他的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眼神冰冷如冬日,没有丝毫情绪,似乎真的在脸上刻着冷面判官四个字。 马太快,严青义突然见到路中间的沈禾,险些没有停下马,吁地一声勒住马绳。 “阿禾?你怎么在这?”严青义并没有下马,似乎不打算与沈禾多说什么。 沈禾走上前去拉住严青义的马绳:“今日是先生的丧礼,我自然是要来。你且下马,我有话要与你说。” 第10章 景迟不说谎 今日的沈禾一袭素白的长裙,裙摆微微拖地,与地面擦出细微的声响。 一条简单而精致的小白巾将秀发束起,高高盘绕在脑后,如同清晨露水中的白莲花般纯洁。 严青义看着沈禾,心中莫名有些酸楚,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兄长严青修,对沈禾与旁人不同。 沈禾是严青修亲自教导长大,虽然兄长平日不善言辞,但他看的出,兄长对沈禾已经超出了先生对弟子的情义,所以,面对沈禾,严青义从来也都是保护和尊重的。 只可惜,兄长已经不在了…… “这场丧礼,是严青宇为你摆下的鸿门宴,他会借此机会,以杀害长兄的罪名将你拿下。”沈禾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待严青义从马上下来站定后不急不缓的说出口。 严青义眼中的恨毫无隐藏,坚定地说:“我并未杀害兄长,为何要怕?” “我知道你不怕,我也相信严先生的死与你无关,我是要告诉你,若你相信我,今日一定要冷静,不要动手,我自会帮你。” 严青义看着沈禾,怎么觉得今日的沈禾哪里不太一样,平日的沈禾骄纵冲动,是个真正容易不冷静的人,如今却让严青义要冷静? 一阵风吹过,地上枯黄的叶子被风吹起,刮落在严青义的头上,沈禾抬手将枯叶取下:“严青宇就是要让你出手,只要你出手,弑兄的罪名可就坐实了。” “哥哥,姐姐……” 一道澈朗的声音传来,严青义与沈禾转身看去,一辆马车向二人的方向驶来,从马车门探出头来的,正是六皇子萧景迟! “保护萧景迟,让萧景迟爱上你……” 幽冥天的声音又在沈禾耳边想起,这个任务真的是…… 萧景迟实际上比沈禾和严青义还要长几岁,可因为心智原因,他始终唤严青义哥哥,唤沈禾姐姐。 沈禾皱眉看着萧景迟,突然想起前世萧景迟因受了惊吓,许久没有出门,更别说参加严青修的丧仪,今日怎么来了? 太后寿宴上也与前世不同,难道因为自己的重生,很多事有所改变? 来不及多想,马车已然行驶到了二人面前。 萧景迟从马车上下来,身后跟着一直照顾萧景迟的侍卫明右。 “哥哥姐姐,你们在这做什么?”只见萧景迟身着一袭素雅的白色长袍,与他英俊分明的脸庞相映成辉。 其实若非心智不全,他真的很好看,沈禾心中忍不住想。 严青义似乎想到什么一般,突然道:“那日六殿下也在场,他能证明不是我杀的兄长。” 沈禾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萧景迟这样的心智,如何能记清楚什么。 “姐姐,我知道!”萧景迟拉住沈禾的手,五指修长的手指,将沈禾的手握在中间,撒起娇。 “六殿下,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不是青义哥哥,我知道是谁,我记得!” 一句话让沈禾和严青义愣在当场。 沈禾依稀记得,前世她也曾调查严青修的死因,萧景迟恢复过来后,自己也曾侧面问过这件事,他确实因惊吓什么都不记得了。 怎么现在又都记得?而且看他现在的样子并不像瞎说的。 严青义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六殿下,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真的!景迟不说谎!母妃说过,说谎的不是好孩子!” 这样稚嫩的话从他这个高大英俊的身型和脸上说出来,多少有点违和。 “阿禾,若是六殿下真的能为我作证,那便太好了!” 沈禾思索片刻,有六殿下在,似乎有些事更好办了:“好,但景迟要答应姐姐,保护好自己。” 严青义如释重负,跃身上马,沈禾拉住萧景迟:“姐姐与景迟做一辆马车一起走好吗?” 马车内,萧景迟双眸幽幽的看着沈禾,当沈禾回过头与他对视时,他又别过头去。 哪里怪怪的,沈禾又说不上来。 “六殿下,你告诉姐姐,你还记得什么?” 萧景迟回头看向沈禾,深邃的眼神中有一瞬间的精明,转瞬即逝。 “我记得是谁杀了大哥哥,那个人我认识,他是大哥哥身边的人。” 严青修身边的人?沈禾皱眉心中暗暗回忆。 严青修身边有几个忠心耿耿的下属,皆是严正覃为严青修把关且亲自培养的,难道有人背叛了严家? 陈茹?应该不会,陈茹是严青修身边唯一的女下属,对严青修的心思傻子都看得出来,只怕让陈茹为了严青修去死陈茹都是心甘情愿,绝不可能背叛严青修。 祁广司,章朔光两个人,前世在严青修死后就隐居起来,在严青义流放的途中曾经试图劫囚失败,和严青义一起死在了流放的路上。如此看来也不是这二人。 那就只剩下易安了。 是了,前世严青修死后,易安在云山书院没待多久,便平步青云,钱财地位双收。 “易安?”沈禾试探地问。 “是!就是这个人,是他杀了大哥哥!姐姐,景迟真的不说谎。”萧景迟拉住沈禾的手。 “姐姐相信六殿下。”沈禾反手握住萧景迟的手,拍了拍,“六殿下,一会儿到严家有一件事要六殿下答应姐姐,六殿下能做好吗?” 萧景迟点了点头:“能,姐姐放心,景迟特别棒!” 沈禾笑了笑,坐直身子,到萧景迟身旁耳语几句。 萧景迟笑道:“这个好玩!” 沈禾看着萧景迟,马车窗外即将入秋的山林,缓缓而过,起风了。 第11章 大闹丧仪 马车缓缓驶入严府,府内挂满了白幔,一片肃穆,严青修的丧礼正在举行。 沈禾、严青义与萧景迟并肩而行,众人的目光纷纷投来,议论声四起。 “严青义,你居然还敢出现!”严青宇一见严青义,脸色铁青,立即对身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霎时间,数十名甲胄鲜明的侍卫将严青义团团围住,剑拔弩张。 沈禾见状,身形未动,却已挡在了严青义身前,目光冷冽地望向严青宇:“严二公子,你这是何意?严三公子前来吊唁兄长,莫非是想借机除去这唯一剩下的严家血脉?” 此话一出,严青宇神色冷凝,这话分明在意指他严青宇不是严家真正的血脉! “沈大姑娘,今日是我大哥的丧仪,请你注意说话的场合,怎么说你也叫我大哥一声先生!”严青宇厉声道,“严青义此来,恐怕是心怀不轨,他既是凶手同伙,自然不能留!” 严青义一个跨步站在沈禾面前,与严青宇对峙:“严青宇!大哥自小对你我二人如父亲般,从未因你是严家义子而薄待于你!如今大哥尸骨未寒,你怎么能如此颠倒黑白!” 严青宇冷峻的面容划过一丝冷笑:“正因兄长对我有长兄之义,我才不能让兄长死得不明不白!凶手就在我面前,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谁敢!六殿下在此,谁敢造次!”沈禾一声喝令,众人这才发现神情若孩童,小心翼翼跟着沈禾后面的萧景迟。 来吊唁的众人忙行礼道:“见过六殿下!” “快起来,快起来!”萧景迟赶忙道。 “大姑娘,你搬出六殿下是何意?哪怕是六殿下,也不能包庇凶手?”严青宇跟着众人不屑的行礼后,走到沈禾面前。 “证据呢?你指认三公子是凶手的证据呢?”沈禾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若无真凭实据,仅凭你一面之词,就要定罪?” 严青宇冷笑道:“还需什么证据?严青义与大哥易容出门,大哥伤重不愈,他未受丝毫损伤,这不是最大的嫌疑吗?” “严二公子平日便是这样做事,毫无章法吗?”沈禾不慌不忙,“青义虽未受伤,却也不代表他便是害死先生之人。试问,若真有其事,他又岂会毫无防备?若真是他所为,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三公子与先生素来交好,先生对三公子更是没有防备,想要下手难道不是随时的事,何必要将自己牵扯进去?” 前来吊唁之人此时也有些异动,先前只听说严青修的死有蹊跷,却未曾追究太多,如今听来却是疑点颇多。 “严二公子可曾给先生验过尸?”沈禾突然问道。 严青宇心头一跳,随之眼神一厉。 萧景迟突然上前一步,眼神迷离,似有若无地望了沈禾一眼,随即痴痴指着在人群中的易安道:“是他……真的是他杀了严大哥哥……”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俱是一惊。 在易安身旁的陈茹眼眶发红,震惊地看着易安。 易安从萧景迟进门的那一刻便心神紧张,明明听说六殿下被惊吓身体不适,除了太后寿宴那天勉强出席,这几天都卧床不起,今日怎么能来参加丧仪? 易安表面淡定自若,行礼道:“六殿下,在下是严先生的贴身护卫,严先生出事那天也在场,但在下是保护严先生的,殿下怕是记错了。” “并非在下无理,但六殿下的话如何能信?”严青宇不屑地撇撇嘴。 “姐姐!他不相信我!景迟不说谎!”萧景迟一脸委屈地拉着沈禾。 严青宇讥讽道:“沈大姑娘,要我看,你还是快将六殿下带回去,若再受了惊吓可怎么好。” “严青宇,既然严先生的死出现疑点,又有六殿下的指认,那么不如现场开棺验尸!”一句话震惊当场! “沈禾!你不要以为你是沈家大姑娘便在此为所欲为!好歹你与我大哥有师徒之谊,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正因我敬重先生,才要让先生死的明白!严青宇,从先生的死,到如今,一切皆由你一手操办,你说严青义是凶手便全城追捕,甚至验尸都不曾便要下葬,现如今已有六皇子当场指认你依旧不肯为先生找出真正的凶手,让人如何信服!” “家兄尸骨未寒,你却要当着众人的面开棺验尸,让兄长死后不得安宁,你又是何居心?”严青宇此刻已是青筋暴起,对家丁们吼道:“你们是死的吗?现在有人大闹丧仪,都给我请出去!” 严青义立刻持刀拦在沈禾与萧景迟面前:“谁敢!” 此时沈禾给了萧景迟一个眼神,这不是一个眼神,更是一种指令。 只见萧景迟突然身体颤抖,仿佛被寒风侵袭。 他忽然紧紧抓住严青义的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无助。 “哥哥,我……我头好疼……”说着,他竟踉跄着要摔倒,沈禾心中暗想,这孩子,演技还真不错。 严青宇冷哼一声,未置可否,只是挥手示意下人将萧景迟带离现场。 “不许动!”沈禾上前一步护在萧景迟身前,怒声道。 然而,就在萧景迟即将被带走之际,他忽然用力挣脱了下人的束缚,冲向严青修的棺木。 众人一惊,只见萧景迟猛地推开棺盖,那双明亮的眼睛直视着严青修的尸体,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答案。 沈禾紧随其后,只见萧景迟拉着严青修的手臂,摩挲着:“大哥哥,你疼吗?大哥哥,是不是好疼?” 沈禾见萧景迟已按照自己的要求将棺椁推开,与严青义对视一眼,两人一左一右护住萧景迟:“棺椁已开,死者为大,并非我不敬重先生,而是先生的死因才是最要紧的!” 萧景迟双手颤抖握着严青修的手臂,严青修原本干净的手臂上在萧景迟的摩挲下显露出一条伤痕。 沈禾回头一瞥,只见严青修的手臂上有一道鞭痕,沈禾轻轻拿过严青修的手臂,那鞭痕明显被刻意遮盖起来。 严青义在沈禾身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怒吼一声,回过身拉住严青宇的衣襟:“兄长身上的鞭伤是你故意遮掩起来的吗?” 那是易安最善使用的鞭子独有的痕迹! 众人闻言,纷纷围上前来查看。 陈茹看着严青修手臂上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悲痛愤怒,与不可置信。 她拔出长剑,直指易安:“易安!到底是不是你杀了先生?” 易安看着陈茹的剑尖,脸色苍白,说不出一句话来。他颤抖着身体,仿佛想要辩解,却又无从开口。 意外频生,严青宇心头惊疑不定,顿感不妙,于是此时连忙下令:“来人!把六殿下带下去休息!” 几个侍卫上前,想要拉住萧景迟。但他却紧紧抓住严青修的手不放,口中喃喃自语:“大哥哥,我舍不得你……” 突然,萧景迟拉着严青修的手,只见在萧景迟的拉扯下,严青修的手中掉出一根柳穗子,正是易安鞭子上的挂饰。 陈茹眼眶瞬间通红,举剑便挥:“我杀了你!” 易安未反应过来,怎么可能,明明都已经检查过严青修的尸身。 但此刻陈茹的剑已然直逼易安而来,易安一个微步闪过去,掏出腰间的鞭子,用力一甩缠住陈茹的剑,将陈茹的剑甩到地上。 陈茹拾起剑,再次指向易安。 此时刑部清吏司主事陈楚川带着许多人走入正堂内,喝声道:“都住手!” 第12章 先生,对不起 陈茹被这一声喝住,手上的剑却没有放下。 “严二公子,方才我在外看了许久,严先生的死的确疑点颇多,诸位若信得着我,不如让刑部接手此案,定会细查严大人被害之真相。严大人意下如何?” 严青宇皱眉看着陈楚川,知道陈楚川如今在刑部名声颇好,所以今日明明没有请他:“陈大人,你来得好是时候啊!” “怎么,严二公子不希望我来?严先生的死既然有疑点,作为他弟弟,难道不应该希望他能死而瞑目吗?” 见丧仪上的人已是议论纷纷,回头看了一眼易安,此刻也只能弃车保帅了:“如此,便有劳陈大人了!” 沈禾闻言,心中稍感宽慰。 她看向陈楚川,陈楚川微微点头,回应了一个坚定的眼神。 陈楚川是陈贺然将军的庶子。 陈贺然与沈禾的父亲沈怀安二人如亲兄弟一般,年轻时便一起在沙场上携手杀敌,只要二人联手便没有打不赢的仗。 陈贺然二子一女。 嫡子陈楚河娶的正是沈家二房的嫡女,沈禾的堂姐沈玥。 三人皆是云山书院弟子。 陈楚川因是庶子,并不受重视,小时常被陈楚河欺负,沈禾救了他几次。 后来沈禾发现陈楚河喜欢自己堂姐沈玥,便用沈玥威胁,若陈楚河再欺负陈楚川,便将他的行径告诉沈月,陈楚河这才罢手。 陈楚川后来也凭自己进入刑部,一点点打拼到现在的位置,并未依靠父亲,着实让人敬佩。 陈贺然的嫡女陈随心,与沈禾是闺中密友,二人可谓是无话不谈。 前世,七狼国进犯,在沈禾的推荐下,萧景壬领兵出征。 在战事僵持之时沈禾持节仗孤身一人到渊国求助,最后救了被困的萧景迟。 但没想到渊国以战功相要挟,请求和亲。 求亲的并不是公主,而是陈将军的独女,陈随心。 陈随心不忍父亲为难,主动答应,自请嫁到渊国。 直到沈禾去世前,都没有再见过陈随心。 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四皇子箫景宸心仪之人正是陈随心。 陈楚川唤了刑部的人来,回头走到对沈禾面前轻声道:“沈姑娘,今日一早便有人直接将一封信送到我面前,说今日严家会有大事发生,让我务必前来,如今想来,便是沈姑娘。” 沈禾嘴角微微上扬,点头道:“感谢陈大人不辞辛劳来这一趟,若非如此,只怕青义要陷入不义之地了。” “只不过我有些好奇,沈姑娘是因何如此神机妙算的?” 沈禾早有对策之言:“从严先生出事后青义一直没有回来,听说严家人都在找他,并且是以弑兄之名,我素来了解青义,他不可能伤害先生,那便是有人在故意散播关于青义的谣言,为的便是后续更好地捉拿青义。今日是先生丧仪,青义一定会来,所以今日是严青宇出手的最好时机。” 陈楚川赞赏地点头道:“沈姑娘若是男子,必然要招募到刑部来。” “多谢。” 陈楚川没有多说什么,便带着严青宇,严青义等人收集证词和证据,众人也都散去,灵堂内突然空了下来。 沈禾这才缓步回头看着严青修的牌位,棕红色的木牌刻着的字,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此刻这里异常安静,心里像被什么挖空,沈禾从怀中取出一打宣纸,跪了下来,将宣纸一张一张燃烧。 那都是她写的字。 “玲珑,你这字怎么总是写不好呢?” “这个永字,写上百遍!” “玲珑,我瞧你就是不用心!你的心思都在哪呢?” “萧景壬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吗?你向来聪敏,怎么这件事上犯糊涂!” “你若执意如此,以后便别叫我先生!” 泪水无声地滑落,在地上氤氲开,好像在沈禾的心上挖了个洞。 “先生,怎么办呢?您亲自教导,我的字也没见什么成效。”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先生,我不明白,既然老天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救你……” “先生,对不起!对不起……” “姐姐,你在哭?”一个熟悉而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禾抬头,萧景迟居然还未走,不知何时已站在她的身旁。 沈禾看着萧景迟,心中涌起的情感难以抑制。 她想起严青修生前对她的种种教诲,尤其是那句关于萧景壬的忠告。 前世,她年轻气盛,对先生的劝告不以为然,如今却深深后悔。 “我……”沈禾哽咽着,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我想念先生。” 萧景迟片刻没有回应,许久方轻轻拍了拍沈禾的肩膀,蹲在她身旁:“先生,也是想你的。” “先生大概会怪我,怪我任性,怪我不听话,怪我不信他,他说,不让我唤他先生,他一定是怨我……” “不,他不怨你,他担心你,他怕你不开心,他怕你受伤。”萧景迟轻声说。 沈禾甚至没有注意到,萧景迟的声音脱离了稚嫩,声音变得干净磁性,情绪也复杂起来。 沈禾突然紧握胸口,放声大哭起来,整个人蜷缩在蒲团上,哭得撕心裂肺,像是被一把尖刀狠狠刺进,鲜血淋漓。 萧景迟没有说话,轻轻的环住沈禾,不动声色地让沈禾靠在自己胸口,沈禾就这样整个人缩成一团被萧景迟环怀中,泪水再次决堤而出。 “先生!先生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哭了多久,沈禾的声音慢慢变小,冷静下来发现自己整个人被抱着,萧景迟的衣服被扯得满是褶皱,衣襟到处是沈禾的泪痕,沈禾忙推开萧景迟,整理自己:“谢谢殿下。” 沈禾抬头迎上萧景迟的目光,那眼神中有一瞬间的探究转瞬即逝,继而换上一副痴儿的模样:“姐姐不哭了?” “景迟,”沈禾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你会怪姐姐吗?” “我为什么要怪姐姐?”萧景迟不解地问。 因为你如此单纯,我却要利用你报仇,因为前世的你明明躲过了夺嫡这场战火,如今我却要将你拉入这漩涡之中…… 沈禾心中涌起一阵酸楚,她抬手拭去眼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景迟,你虽痴傻,却比许多人都要纯真善良。至少,你的心中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有的时候,我竟是羡慕你的。” 说完,沈禾自嘲地笑了笑。 此时严青义匆匆赶来,想来陈楚川该问的都问过。 他站在沈禾和萧景迟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声音颤抖:“多谢相助,若没有你们,我恐怕早已落入严青宇之手,无法自证清白。” 沈禾起身连忙上前扶住严青义:“青义,你我二人还客气什么,帮你是我应做之事。你真正该感谢的是六殿下。” 严青义闻言,目光转向萧景迟,虽然知道六殿下的心智,但今日之事的确是因六殿下才有了转机。 严青义跪下,准备行大礼以表谢意。萧景迟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轻轻扶住严青义,避免了他这一跪。 “哥哥别,不用谢我!”萧景迟笑着说,说罢,忙扶起严青义。 “阿禾说得对,还好有殿下在,才发现兄长手臂上的痕迹,成为扳倒易安的罪证。” 萧景迟笑着不说话。 此刻沈禾也在想,这一切的确太顺利了一些。 原本自己在马车上让箫景迟帮忙打开棺椁,为的便是能够开棺验尸,但没先到便直接找中要害。 还有,那从严先生手中掉出的穗子…… 难道严青宇在下葬前并未检查? 是他太过自信还是什么? 可当沈禾抬头看向一脸单纯痴笑的萧景迟时,沈禾微微一笑,内心告诉自己,许是自己思虑太多了。 第13章 发现新技能 三皇子府内。 一声清脆的声响传来,琉璃茶盏被硬生生地摔碎,晶莹的碎片四溅,那声音有力而尖锐,让人心惊肉跳。 “严青宇,你是疯了吗?”萧景壬怒喝,“你竟然敢让刑部插手严青修的案子!” 萧景壬指着严青宇,怒不可遏。 “殿下息怒。”严青宇不慌不忙,躬身道,“当时的场景确实不容属下多做辩解,我万万没想到六殿下会突然出现指认易安。殿下放心,易安不久便会畏罪自尽,不留任何把柄。” 这时侍女进屋来收拾残碎的琉璃茶盏,又换上了新的。 萧景壬原不过是一个不得宠的皇子,如今这样的琉璃盏说摔便摔了。 “属下知道刑部尚书张庭为人圆滑,一直想找个机会向殿下示好。如今这事儿,只要殿下说句话,他必然会帮咱们。” 萧景壬冷笑一声:“你倒打的好算盘,你惹的烂摊子还要本王替你收拾残局?” 严青宇不置可否,毕竟这局若真的残了,后果也还要萧景壬承担。 萧景壬走回到椅子,将下摆一扬端坐下来:“易安是必须要除,但是咱们如此大费周章,最应该除的人却没有除去,要如何同皇后交代?她要的是严青义的命!只要结果,不看过程!就算除了易安,皇后若是不满意,依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其实若不是那日沈禾与六殿下……”严青宇话没说完,便见萧景壬脸上霎时冷下来。 沈禾在太后寿宴上当众求婚六皇子人尽皆知,先前沈禾与萧景壬有多恩爱,如今的萧景壬就有多没面子。 “萧景迟,这个傻子怎么到处坏本王的好事!” “那日他与沈小姐两人像唱双簧一般便让严青义脱了身,如今想要再把严青修的死嫁祸给严青义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严青宇瞄了一眼萧景壬,见他神色阴沉下来,忙又道:“但殿下放心,我会想办法让严青义不要插手供船被劫的案子,他只要不插手,皇后那边就不会注意到他。” “你还不了解你这个弟弟,他认定的事什么时候松过口?冷面判官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严青宇嘴角一扬:“是人便有弱点,殿下且放心。” 沈府。 回到沈府的沈禾,躺在床上看着床顶的雕花,依旧是睡不着。 很怕睡醒又回到那个痛苦时候,更怕睡醒发现现在的一切反倒是梦一场。 回忆起来,现在的萧景壬正在夺嫡之路上慢慢显露头角,逐渐走入众人的视野。 那么现在最重要的是避开萧景壬,嫁给六皇子萧景迟。 在此之前要让萧景壬把从她这骗去的银钱吐出来。 一夜未眠。 第二日,薛家薛逸飞送来帖子,邀沈禾到八宝斋小聚。 薛家嫡子薛逸飞是画字珏的传人,为人不拘小节,对经商不是很感兴趣,却极度有天赋。 曾经对沈禾展开过强烈的追求,被沈禾多次拒绝,又在沈禾决心嫁给萧景壬后,心灰意冷外出行商。 怎么突然回来了? 回忆起来,曾经沈禾与他说过许多狠话,当时的自己被爱情冲昏头脑,根本不顾及身边人的感受,真是可恶啊! “谷雨,快去帮我回帖,便说我一定准时到。” 沈禾身着一袭素雅而别致的衣裳,略施粉黛,轻盈地踏出家门。 步入八宝斋,那古色古香的氛围中,她依约寻至薛逸飞预定的幽静雅间。 轻轻推开门扉,一抹柔和的光线洒在屋内,映照出薛逸飞焦急又期待的身影。 见沈禾踏入,薛逸飞眼中的光芒瞬间璀璨起来。 “阿禾!”薛逸飞疾步而来,一下子抱住沈禾。 【求亲……】 “你说什么?”沈禾推开薛逸飞,震惊地问。 “我没说话呀。你怎么了?”薛逸飞不解地看向沈禾。 沈禾皱眉,薛逸飞的手握住沈禾的肩膀。 【好美……】明明是薛逸飞的声音,可薛逸飞却没有张嘴。 沈禾愣在当场,难道她听见的是薛逸飞的心声? 沈禾忙回过神来问:“你怎么回来了?” 薛逸飞这才松开沈禾:“我听说先生的事就急忙赶回来,但还是没赶上先生的丧仪。” 边说边带着沈禾到雅间内的圆桌旁坐下:“都是你爱吃的。” 沈禾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品,果然都是沈禾喜欢吃的。 沈禾看着薛逸飞,怎么这会没了声音?沈禾奇怪地拿起筷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听说你寿宴上撂了三殿下的面子?恭喜恭喜呀!”薛逸飞笑着给沈禾倒了杯茶。 “你是第一个恭喜我的人!”沈禾接过茶杯,语气里带着一丝惊讶。 “那是自然!我心中简直是乐开了花!”薛逸飞的脸庞洋溢着满满的兴奋之色,那双眸子里闪烁着不加掩饰的喜悦。 他仍旧是那个样子,毫不吝啬地展露着自己的真实情感,那份肆意与洒脱,有时候真让人心生几分羡慕。 “不过,听闻你请嫁六殿下?”薛逸飞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没错。”沈禾语气坚定。 “为什么?可是当时的权宜之计?”薛逸飞试探性地问道。 “并不是。”沈禾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认真。 “为何?”薛逸飞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手紧紧握住沈禾的手臂。 【傻子……】薛逸飞的心声再次传来。 沈禾看了一眼握住自己手臂的,薛逸飞的手。 难道是能够听见与自己有肢体接触之人的心声? 方才也是因为薛逸飞抱住沈禾,沈禾才听到薛逸飞内心的话。 沈禾想起梦中在幽冥天那包围住自己的光亮,和那句“这算是我赠与你的,会对你有所帮助。” 是赠与自己能听到别人心声的能力? 便是这心声似乎只有只言片语。 沈禾平静地将薛逸飞的手放下:“逸飞,我身上肩负的东西太多,你是个单纯的人,你值得更好的,能好好陪你过日子的人。”沈禾语气柔和,带着一丝歉意。 “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薛逸飞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薛逸飞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下定什么决心一样,刚要说话,沈禾怕他真的会求亲,连忙打断他:“逸飞,我们做最好的朋友不好吗?” 沈禾看着薛逸飞,眼神里充满了真诚。 薛逸飞着急的说:“朋友?我不想跟做朋友,阿禾……” “逸飞!我在太后寿宴上已经将话都抛了出去,断然不可更改。” “只要你还未嫁,有什么不可更改?” “不可更改的是我的心意!只要能嫁入皇家,自然是荣华富贵,不管他人如何,未来我也是王妃,只要保证萧景迟康健,我的王妃之位便可以一直坐下去!” 薛逸飞苦笑一声:“为了拒绝我,这样的话你都要说?” “逸飞,你肯回来,肯见我,我真的很开心。从前说了许多错话让你伤心,我也很自责,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薛逸飞没有说话,沈禾拍了拍他的肩膀。 【机会。】薛逸飞在心中恶狠狠地说着。 果然,这心声似乎只有重要的词。 “对了,你做生意的事我不懂,正好你回来,想问问你,什么生意最挣钱?”沈禾突然转移了话题。 “你要做生意?”薛逸飞好奇地问道。 沈禾将帮助萧景壬买矿收买人心,并用自己的银钱为萧景壬垫付的事说给薛逸飞听。 薛逸飞大拍桌子:“你疯了!” 沈禾苦笑道:“是啊,当时确实是疯了,现下清醒了,便必须要让他把这钱都吐出来。” 薛逸飞来了兴致:“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要让萧景壬付出代价。”沈禾语气冰冷,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 “我帮你。”薛逸飞毫不犹豫地答应。 沈禾莞尔道:“我还没说我要做什么。” “你说的,我们是好朋友嘛。” 沈禾嫣然一笑:“萧景壬现在需要钱,而且需要大量的钱,只要让他以为这是很赚钱的事,他自然愿意投入。但是他这个人也贼得很,必然要让他全然相信才行。” 薛逸飞失笑了一声:“阿禾,可听说过无奸不商。谁还能贼过我去!你只交给我便是了!” 沈禾哈哈一笑,只觉这样真好。 薛逸飞将一个请柬取出,递给沈禾:“过几日薛家要举办马会,到时候你一定要去。” 马会? 沈禾想起来,前世在马会上为了给萧景壬争脸面,自己与人比试,非但没赢,还被马摔落,丢尽了脸。 而自己受到诸位女眷的嘲笑,导致本就怀有身孕的堂姐沈薇为自己争辩气恼,不小心摔倒而小产。 现在想来,那次自己明明没有惊到马,马却突然不听使唤,必然是被人动了手脚。 这一次,不会再叫害自己的人得逞了。 第14章 薛家马会 “这薛家的马会,可真够气派的。” 沈禾拿着薛家马会帖子进入园内,耳边到处是这样的赞叹声。 雕梁画栋的观景台,碧草如茵的赛马场,来来往往衣着光鲜的宾客,无一不彰显着薛家作为首富的雄厚财力。 薛家世代从商,几乎整个大瀚各个行业,各个地方都有薛家的产业,真正做到了遍地开花。 沈禾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沈娇,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二妹妹可小心着些,倒也难为大娘子费尽心力说服父亲,让你参加马会。” 当初听说单珠玉说服了沈怀安,让本来还在禁足的沈娇参加马会,谷雨气得不得了。 沈禾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波动,毕竟薛家的马会,京城的王公贵族大部分都会参加,多少人想借此机会相看各家的公子姑娘,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沈娇脸色一变,狠狠地瞪了沈禾一眼。 “大姐姐何必惺惺作态,作为沈家的嫡女,我自然是要来的,想来是父亲要我来给沈家长长脸。” “怎么?二妹妹今日是要上场吗?” 沈娇的笑容满是得意:“我的马术自小是母亲教的,自然是给沈家的门面,倒是你,便别丢人了。” “好,我便等着看妹妹的英姿。” 沈妍在一旁看着两人针锋相对,大气也不敢出。 此刻在门口一直等待着的薛逸飞远远瞧见沈禾,快步迎了过来。 今日的薛逸飞直接穿着骑马的装束,英姿飒爽,更显英气。 沈娇见来人是薛逸飞,忙整理着头发,待薛逸飞走到几人面前时,温柔行礼道:“薛公子。” 薛逸飞却如同没见到他一般,直接笑着拉过沈禾:“走,有样东西要给你看。” 便直接将沈禾拉走。 沈娇呆愣在原地,狠狠的盯着沈禾离开的方向。 薛逸飞带沈禾到马场后的一处人工湖边,将一个信封递给沈禾。 “这是什么?”沈禾接过信封,疑惑地问道。 “金矿的开采计划,就在离你的煤矿不远的地方。”薛逸飞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道,“一个假的金矿。” “假的?” 沈禾瞬间理解了薛逸飞的意图。看着手中的信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谢谢你。” “光嘴上谢?” 沈禾白了他一眼:“那你想怎么谢?” “我上次可是请你吃了八宝斋,你怎么也要回请我一顿饭。”薛逸飞想了想,故作样子笑着说。 “逸飞,你回来真好。”沈禾发自真心地说。 薛逸飞的脸有些红,傻笑了片刻:“记得请我吃饭。” “阿禾!”一个声音传来,沈禾回头看去,正是堂姐沈薇。 沈薇与沈玥是二伯家的两个女儿,双生姐妹花。 两个人性格却完全不同,沈薇性格爽朗不拘小节,沈玥温柔娴熟优雅稳重。 沈薇嫁给薛家二公子薛冠玉,沈玥嫁给陈家长子陈楚河。 “薇薇姐!”只见沈薇此时肚子已有些显怀,身子略有笨重,沈禾赶忙迎上去怕沈薇劳累,“姐姐慢些。” 沈薇伸过手拉着沈禾,两姐妹见面格外开怀。 沈禾开心地瞧着姐姐的肚子:“都这么大了,今日你可小心些。” 薛逸飞在一旁道:“大哥原不想让嫂嫂来的,嫂嫂非要来凑热闹。” 沈薇笑道:“听说你来,我想着来看看你。再说,明知道有这么大的热闹,我在家怎么坐得住。我可不是你玥儿姐姐!你玥儿姐姐今日去庙上祈福去了,要我说,祈福哪有马会有趣。” “你怎么要当娘亲了,话还是这么多,小心我小侄子以后同你一样是个小话痨。” “话痨有什么不好,我倒希望我的孩儿未来言语多些,可别像他爹爹。” “阿薇!”只见薛冠玉老远地跑来,边跑边喊,“阿薇你慢些!我都要追不上你!” 沈薇噗嗤一笑:“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沈禾想起前世沈薇为自己出头而受伤,导致流产,薛冠玉也恨上了自己。 这场马会,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沈薇。 薛冠玉生得有些圆润,跑起来时脸上的肉都跟着一颠一颠,好不容易跑到沈薇面前,忙搀扶着沈薇:“你小心些。” 沈禾笑道:“姐夫还真是贴心,如此惦记微微姐。” 薛冠玉憨憨地笑了笑:“微微养胎辛劳,我能做的太少了。” “姐夫,今日马会人多,可一定要小心些。”沈禾忍不住嘱咐着。 “这是自然,妹妹放心。” “你们可真啰嗦。”沈薇白了个眼。 回到马会场,马会的东侧坐着都是男子,西侧坐着女子。 有的是真心喜爱马术,但大部分都将眼光放在对面的坐席上,想瞧瞧有没有心仪的对象。 “长公主到!三殿下到!四殿下到!六殿下到!” 几声太监的高喊,在场的人纷纷起身行礼。 有的人已窃窃私语,没想到长公主与几位殿下也来了。 长公主身后跟着自己的女儿安宁郡主,接着便是三位皇子。 西侧的女子们个个笑颜如花起来,若是让三殿下或四殿下看中,可谓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至于六殿下……还是算了。 长公主等几位皇亲坐到中间的帐中,既然长公主已到,薛家主母自然是将开锣交由长公主。 随着一声锣响,马会正式开始。 马会的彩头由各家提供,但敢拿到薛家马会上的东西,自然都是顶好的。 沈妍坐在帐内怯生生的看着外面,沈娇则坐在最前侧,时不时地往萧景壬的方向看去,偶尔有几次两人眼神对上,那暧昧的氛围,离着多远都能感受到。 沈禾不知前世自己的眼睛到底怎么了,怎么就看不到这两人的问题。 正在沈禾暗里自嘲时,一个衣着华丽的侍女突然出现在沈禾面前,语气恭敬却不容置疑:“沈大姑娘,长公主殿下有请。” 沈禾微微蹙眉。 长公主? 她怎么会找上自己? 沈妍忙跟着起身,担忧的看着沈禾。 “好,有劳姐姐带路。” 沈禾不动声色地跟着侍女,心中却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沈娇在沈禾走后冷声道:“哼,她什么时候又搭上了长公主?” 沈妍不敢说话,只看着沈禾离开的方向。 侍女带着沈禾来到长公主的坐席前,长公主的坐席与其他人的都分隔开来,位置也宽敞舒适。 “沈大小姐,请。” 沈禾掀开坐席间的帐帘,走了进去。 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正端坐在主位上,身旁坐着一位娇俏可爱的少女。 正是当朝长公主和她的女儿,安宁郡主。 “见过长公主殿下,见过安宁郡主。”沈禾微微欠身,语气不卑不亢。 “今日这马会,本宫原不想来,可景迟非要来,良妃不放心,让我陪着。正好,我也想见见你。最近京中都在传言,你对景迟有意?”长公主开门见山,眼神犀利地盯着沈禾。 沈禾心中一凛。果然是为了萧景迟而来。 “是,臣女确实倾慕六殿下。”沈禾坦然承认。 “哼。倾慕?”长公主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屑,“景迟是本宫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的婚事,本宫自然要为他好好把关。” 说着,长公主上下打量着沈禾:“你这样的女子,配不上他。” 长公主语气冰冷,毫不留情。 沈禾脸色微微一变:“殿下可是对臣女有什么误会?” “没什么可误会,只要本宫在,此事你便无用再想,虽然景迟心智如同孩儿,但给他寻一个好王妃也是简单得很,在大瀚,谁都可以嫁给景迟,只有你不行!” 长公主的厌恶来得太突然。 从前在宫中虽然有时遇到长公主,长公主对自己确实不算热情,但从未如此直接地表面对自己的厌恶。 这是为什么? 沈禾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殿下,臣女……” 长公主并不让沈禾说话,便直接打断道:“太后寿宴上,太后与陛下并未真正同意,你也不必拿此事说事。” 安宁郡主在一旁看着,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她早就看不惯沈禾了。 “来人,送沈小姐出去!” 长公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两个侍卫立刻上前,将沈禾“请”了出去。 沈禾咬了咬嘴唇,若是能触摸到长公主,或许能知道她内心所想。 可现在这样的场面,只怕根本无法接近,便也只能规规矩矩地行个礼,离开帐子。 才走出长公主的帐子不远,一只手抓住沈禾。 “阿禾!” 第15章 陷阱 沈禾定睛望去,来者竟是萧景壬。 他轻轻握住沈禾的手,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阿禾,随我来。” 沈禾没有抽回手,也未言语,这一举动在萧景壬眼中化作一抹意外的喜悦,以及一丝难以捕捉的迫切。 他引领着沈禾,穿过马会人群,步入了一片宁静的草地。 阳光温柔地洒落在这片静谧之上。沈禾的心猛地一颤,手不自觉地收紧。 眼前的萧景壬,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庞,与记忆中那张曾无情践踏她尊严的面容悄然重合。 那一刻,过往的屈辱与眼前的温柔交织在一起。 “三殿下。”沈禾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强忍着不去给他一巴掌的冲动。 “阿禾,你我之间的情谊,何时变得如此疏离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沈禾的嘴唇微微抿紧,似乎在竭力克制着什么,最终还是强忍着心中翻涌的情绪,改口道:“景壬哥哥。” 这四个字出口,沈禾几乎要呕出来。 “这几日,你过得可好?”萧景壬的话语中充满了关切。 “阿禾,”萧景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情与温柔,“自从太后寿宴之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想我? 沈禾在心底冷笑,怕想的是那枚琴字珏? 她不动声色地拉住萧景壬手。 “景壬哥哥,你真的喜欢我吗?”沈禾的声音轻柔而细腻,如同溪水潺潺,眼神中带着一丝期盼。 萧景壬闻言,身形微微一震:“当然喜欢,阿禾为何这样问?”萧景壬毫不犹豫地回答。 然而,在沈禾听来,他的心声却截然不同:【琴字珏。】 果然如此。 沈禾冷笑。 她轻轻放开萧景壬的手,假装伤心:“可我近来发现,继妹似乎也心仪殿下,若是如此,我便让给妹妹也无妨!” “你为何这样说?”果然是沈娇在沈禾面前说了些什么。 “正因如此,我才会在太后寿宴之时想着成全你们。倘若你二人真心相许,情深意笃,我自当退避三舍,绝不成为你们之间的绊脚石。” 念及此处,沈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欲离去。 “阿禾!”萧景壬急切之情溢于言表,慌忙之中伸手拽住了沈禾的衣袖。 就在这拉扯之际,一张纸不经意间从沈禾的衣袖中滑出。 萧景壬弯腰捡起:“这是什么?” 萧景壬打开一看,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还配有一些图纸。 “金矿?” 沈禾心中暗喜,但依旧假装着急:“景壬哥哥,快还给我!” 沈禾伸手去抢。萧景壬躲开沈禾的手,仔细地研究着纸上的内容。 “这个金矿的储量很大啊!”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沈禾心中泛起一抹冷笑,那笑意未达眼底,只在唇边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上钩了。 “是啊,原本想着与你说,可惜开采的费用太高了,我只怕负担不起,便不想徒增你的烦恼。”沈禾故作惋惜地说道。 “需要多少?”萧景壬迫不及待地问道。 “目前至少需要两万两白银,后续可能还会更多呢。”沈禾狮子大开口。 “两万两?”萧景壬微微皱眉。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是啊,我知道殿下如今需要用钱的地方多,只怕手中也并不宽裕,还是要紧着手上的事,这金矿咱们还是别参与了。”沈禾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萧景壬犹豫了片刻。 两万两白银对他来说虽然不是什么天文数字,但也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阿禾,你真好,什么都为我考虑的周全。若金矿是真的,未来的盈利会更多,这个你先放在我这,待我回去好生研究研究。” 果然老奸巨猾,沈禾这样想着,萧景壬大约还是信不过她。 “景壬哥哥是不信我吗?那既然如此,还多说什么?”沈禾故作恼怒。 “不是不信你,阿禾,我只是怕你对这些事了解不多,我认识的人多些,找人问问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薛逸飞准备的东西,自然不会让任何人看出纰漏。 “还是景壬哥哥思虑周全。”沈禾心头谋算落定。 “若是真的,银钱方面你不用担心,自有我筹备。” “好。都听你的。” 萧景壬,这一世,也让你尝尝被骗的滋味。 沈禾回到自己的坐席上,沈妍担忧地问:“长姐,怎么了?” 沈禾拍了拍沈娇的手:“放心,没事。” 【好人…】 沈妍连心声都是怯懦懦的。 沈禾微微一笑,这句好人,指的是自己吗? 其实她知道沈妍表面上对沈娇言听计从,实际上与沈娇并不是一路人。 沈妍心地善良,只不过从小被沈娇和单氏打压得太过严重,不敢说话,不敢表达自己。 沈禾紧紧握了握沈妍的手,拉着沈妍坐下。 沈娇冷笑了一声,回眸白了沈妍一眼,沈妍赶忙将手松开,不再说话。 沈禾发现,此时沈娇已经换上了打马球的衣裳。 “长姐,可有兴致打一局?” 前世沈禾的马术确实不如沈娇,当时以为自己马术技术太差,才导致在马会上失了颜面,于是薛家马会后,沈禾一直苦练,为的就是未来能更好的站在萧景壬身后。 此时的沈禾,马术已是一流。 沈禾故作谦虚的样子:“我的马术,跟妹妹可比不了。” 沈娇一脸得意:“玩一玩而已,放心,妹妹会让着姐姐的。阿妍,快陪阿姐换衣裳去。” 沈妍站在原地不敢言语,似有些紧张,沈禾笑着说:“阿妍,走。” 二人来到换衣服的帐子,沈妍边帮沈禾换衣裳边小心地说:“长姐……长姐一定要小心。” 沈禾看沈妍的样子便觉不对劲,于是拍了拍沈妍的肩膀:“放心。” 【…马!】 沈妍的样子好似要哭出来一般。 沈禾给了沈娇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阿妍,长姐一定会小心的。” 第16章 对决 沈妍小心翼翼地帮沈禾解开繁复的衣裙,换上了为这场马球比赛精心准备的专用骑装。 那是一套鹅黄色的劲装,颜色清新而明媚,如同初春里最耀眼的阳光,瞬间点亮了整个空间。 布料紧贴肌肤,勾勒出沈禾修长而有力的身姿,既展现了女性的柔美,又不失英姿飒爽的韵味。 她缓缓走出更衣室,每一步都踏着坚定的节奏,仿佛是在向世人宣告,她,沈禾,已准备好在这场马球比赛中大放异彩。 沈禾回到会场,远远就看见沈娇和安宁郡主站在一起,似乎在等着她。 安宁郡主身着一袭如火般炽热的骑装,那绚烂的色彩将她本就娇美的容颜映衬得更加明丽夺目,恰似晨曦中最耀眼的一抹霞光。 她在京城之中,以精湛的马球技艺闻名遐迩,是众人公认的马球场上巾帼不让须眉的高手。 沈娇笑着问:“阿姐,我找安宁郡主与我一队,可好?” 沈禾轻轻挑起黛眉,嘴角勾起一抹不以为然的浅笑,回应道:“自然是好的,只是安宁郡主金枝玉叶,与我们同伍,莫要嫌弃我等粗鄙,伤了您那娇贵的身子便是。” 安宁郡主闻言,鼻腔中发出一声清冷而高傲的轻哼:“怕?哼,真是天大的笑话!本郡主岂会惧你分毫?” 薛逸飞遥遥一望,便见沈禾换上了飒爽的马术装扮,仿佛即将驰骋于马场之上,英姿勃发。 他的视线不经意间掠过一旁的沈娇与安宁郡主,心中顿时明了了几分,随即加快了步伐,朝她们行来。 “阿禾,我与你一队。”薛逸飞的话语中带着温润如玉的笑意,而那掠过沈娇的目光里,却隐含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激将之意。 安宁郡主闻言,不禁提高了嗓音,带着几分娇嗔与不满:“薛逸飞,你这提议可不太厚道哦。你身为男儿,与我们女子同组,岂不是有些以大欺小了?” 薛逸飞投去一瞥,毫不退让地回:“安宁郡主,您也大可再寻一位助手!” 安宁郡主看了一眼自己座席旁的三皇子萧景壬与四皇子箫景宸,拉上沈娇便往座席方向去,站到皇子的座席前:“三哥四哥,咱们一起!” 箫景宸早便技痒,奈何场上的人忌惮他四皇子的身份,并未前来相邀,毫不犹豫便答应下来。 沈娇媚眼看向萧景壬:“三殿下便一起,早就听闻三殿下马术一绝,如今可否让我们见识一下。” 萧景壬有些迟疑地看向沈禾,见沈禾正与薛逸飞聊得不亦乐乎,心中竟有些不是滋味:“好!安宁妹妹与沈二姑娘既然这样说,咱们便比上一比!” 薛逸飞见安宁拉了两人前来,二比四的确有些难度。 正犯愁时,陈随心一身骑马装跑到沈禾二人身边:“阿禾,怎么能忘了我。” 陈随心平日里如同静水深流,不显山露水,却在换上那袭英姿飒爽的骑马装时,瞬间绽放出难以言喻的英气,令人眼前一亮。 萧景迟远远看着,嘴角露出一抹不经意的笑,走到长公主身边:“姑姑,景迟也想去玩。” 长公主拉着萧景迟:“景迟乖,哥哥们不是去玩,是去比赛。” “不嘛不嘛,景迟也想玩,母妃教过景迟骑马,景迟会骑马!姑姑!哥哥们都去了,景迟也想去!” “唉,好,那景迟便去。”长公主吩咐身边的宫人,让她带萧景迟过去,担忧薛逸飞几人不愿萧景迟加入。 “姐姐,我也要加入你们的队伍。”萧景迟开心地走过来,“我这就去换衣裳。” 说完又愉快地跑开。 “这……”沈禾几人犹豫惊讶地看着萧景迟离开的背影。 留下的宫人见沈禾几人的神色,笑道:“薛公子,沈姑娘,长公主让奴婢来告诉各位,比赛不过是图个开心,至于结果并不重要,请务必让六殿下玩得高兴。” 有长公主这般交代,几人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应下。 沈娇与安宁郡主偷偷笑着,萧景迟这个痴儿,不给添乱便不错了。 此时一名小厮牵着两匹枣红色的骏马走到安宁郡主面前,将其中一匹马递给安宁郡主,并给安宁郡主使了个眼色。 安宁郡主笑道:“沈姑娘,你的马我让人备好了。这两匹马可是我特地从宫中带来的,就连阿娇问我要我都没舍得给,这匹性子温顺又跑得快,最适合姑娘这样的新手了。” 安宁郡主特地强调“新手”二字,讽刺的意味不言而喻。 沈禾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匹马,通体枣红,油光水滑,的确是匹难得的良驹。 “那就多谢郡主了。”沈禾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 沈禾接过缰绳,状似无意地抚摸着马鬃。 她不动声色地给薛逸飞使了个眼色。 方才沈禾已与薛逸飞悄悄合谋,一旦有人给沈禾选马,便让薛逸飞找人将马与之对换。 既然是薛家的马会,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 薛逸飞心领神会,给了下人一个眼色,那人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地将沈禾的马与安宁郡主的马对换。 沈娇正和安宁郡主说着悄悄话,全然没有注意到。 箫景宸见陈随心也加入其中,手上的马鞭一时不知该往何处放。 原本好不容易能参加比赛的兴奋突然消失,变成一种不知所措。 今日的陈随心,真的令他赏心夺目。 好不容易能上场,却是与陈随心对抗,一会在场上又应该如何应对呢? 箫景宸的眼睛始终跟随着陈随心,眼中满是担忧。 沈禾虽与陈随心说着话,却能感受到箫景宸的目光始终在陈随心身上。 此刻,萧景迟已更衣完毕,重返马场。 他身着一袭月白色骑装,清雅脱俗,腰间则系着一条银光闪烁的腰带,巧妙地勾勒出他挺拔而修长的身形。 乌黑如墨的发丝被高高束起,露出饱满而光洁的额头,更添几分利落与洒脱,眉宇间,剑眉斜飞入鬓,双眸明亮如星辰,闪烁着坚毅与英气,令人一见难忘,英姿飒爽,气宇轩昂。 “哇,六皇子好帅!” 人群之中,忽地响起一阵由衷的惊叹。 就连一向沉稳的沈禾,也不由自主地多投射了两道欣赏的目光于他。 诚然,萧景迟今日的这身装扮,委实是令人眼前一亮。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 随着裁判一声令下,比赛正式开始。 “驾!” 沈禾一声娇喝,策马扬鞭,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第17章 胜利 一场意料之外的对决,在刹那间凝聚了全场所有的目光。 原本散落在各处座位上,或低语交谈,或浅笑风生的宾客们,此刻都不约而同地静默下来看向马场。 薛冠玉轻轻剥开一枚圆润的橘子,温柔地将它递给了沈薇,嘴角含笑,随口问道:“阿禾何时在马背上竟也如此英姿飒爽了?” 沈薇接过橘子,轻啧一声,言语间满是对阿禾的骄傲与疼惜:“我家阿禾,哪一样不是出类拔萃。” 薛冠玉闻言,眼中宠溺更甚,他含笑点头,附和着沈薇的话语:“是是,娘子所言极是,沈家的姑娘,哪一个不是才情兼备,出类拔萃呢。” 萧景壬的眸光紧紧锁定在沈禾身上,心中暗自惊异:她的马术何时精进至此,愈发显得耐人寻味了。 他轻轻一夹马腹,鞭策之下,骏马如离弦之箭,紧追沈禾而去。 沈娇亦不甘人后,娇叱一声“驾”,紧随其后,马蹄声此起彼伏,扬起阵阵尘土。 待到与沈禾并肩,萧景壬手腕微转,马杆巧妙一拨,将沈禾杆下即将落入尘埃的球轻轻挑起,送至沈娇面前。 沈娇眼疾手快,棒起球落,一气呵成,直击球门死角。 “好一个精彩绝伦的进球!” 场外观众纷纷喝彩,掌声雷动。 “景壬哥哥,真是了得!”安宁郡主欢呼雀跃,双手拍得脆响,满目敬仰之色。 萧景壬与沈娇二人心有灵犀,一个传球,一个射门,球应声入网。他们相视一笑,击掌相庆,那份默契仿佛天生。 “瞧这俩人,简直是天作之合,羡煞旁人。” 人群中,有细语轻传,带着几分羡慕与赞叹。 “是啊,可我记得从前不是说三殿下与沈家大小姐才是金童玉女吗?” “哎呀,这事儿你还不知道吗?沈家大小姐在太后寿宴上,当众向六殿下请旨求婚,那可是轰动一时呢。” “六殿下?” 沈禾将这些闲言碎语一一入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天作之合?哼,只怕是一场狼狈为奸。 “驾!” 沈禾骤然间夹紧马腹,疾驰而出,其速度之快,令薛逸飞等人只能望其项背,难以并肩。 在这场与沈娇、萧景壬的对决中,沈禾仿佛将前世累积的恩怨,全部倾注于这小小的马球之上。每一次挥杆击球,皆是全力以赴,誓要将心中积压的愤懑与不甘尽情释放。 “阿禾,务必小心!”薛逸飞在一旁,目光紧随沈禾的身影,心中暗自焦急,却也只能以言语遥寄关切。 “无妨,我自有分寸。”沈禾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她绝不会再输给他们! “啊——!” 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尖锐而急促,划破了宁静的空气。 安宁郡主的坐骑,不知为何,竟如同发了疯般嘶鸣着,四蹄翻腾,狂奔而出。 “郡主!” 众人齐声惊呼,神色大变。长公主更是从座位上猛地站起,眼中满是焦急与担忧,呼唤着:“安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薛逸飞身形一动,犹如离弦之箭,飞身而起。 他一把抓住安宁郡主纤细的手腕,用力一拉,将她稳稳地拉到了自己的马背上。 随后,他一手环抱住安宁郡主,防止她跌落,另一手则迅速而精准地抓住了那匹受惊马的缰绳。 只见他动作娴熟,手法利落,几下便稳稳地制住了那匹狂暴的马匹,将其驯服得服服帖帖。 待那骏马终于平息了躁动,薛逸飞眼神关切,温和下声音询问道:“郡主,您无恙?” 安宁郡主犹自沉浸在方才的惊魂之中,面色苍白如纸,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我……还好,多谢。” 她缓缓抬眸,薛逸飞那俊朗非凡的面容映入眼帘,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微妙的涟漪。 而在另一侧,箫景宸始终如影随形地跟在陈随心的马后,不曾有过丝毫争抢之意,甚至在某些时刻,还会故意将已稳稳握在手中的球,巧妙地传给陈随心,仿佛这场游戏,他只是个默默铺路的引路人。 这一幕,即便是站在场边观战的众人,也察觉到了箫景宸的不同寻常,纷纷交头接耳,议论声四起。 此刻,沈禾的心神全然系于沈娇与萧景壬之间,她如影随形,紧咬不放。 沈娇轻轻递给萧景壬一抹眼神,无需多言,两人心中已然明了。 马背上的他们默契地调转方向,一左一右,宛若两道坚固的壁垒,将沈禾牢牢地圈在了中间,令她动弹分毫不得。 “姐姐!”就在这紧要关头,萧景迟骑着马疾驰而来,声音中带着几分焦急与慌乱,“姐姐,我的马儿像是失了魂,完全不听我的使唤!” 说着,萧景迟紧紧拽着缰绳,看似漫不经心地一侧身,却巧妙地与萧景壬的马儿轻轻一撞,将这突如其来的“阻碍”悄然移开,自己则顺势与沈禾并肩驰骋,仿佛一切只是巧合般自然。 萧景壬狠狠瞪了萧景迟一眼,目光中满是不悦,却见他骑在马上,动作笨拙得令人发笑,心中更是一股无名火起,索性转过头去,不愿再搭理。 那边,萧景迟手中的球杆仿佛成了无头苍蝇,胡乱挥舞,却在不经意间,竟奇迹般地截住了沈娇巧妙传来的球,随后一杆挥出,球稳稳落入洞中,引得周围一片错愕。 此后,无论是萧景壬精心策划的计谋,还是沈娇巧妙布置的陷阱,在萧景迟面前都如同虚设。 时而马儿仿佛突然失了灵性,对他的指令置若罔闻;时而他手中的球杆又似被无形之手牵引,胡乱一挥,却每每能恰到好处地将球传给沈禾,或是再次上演那不可思议的一击入洞。 萧景壬只觉胸中一股闷气难以抒发,如同重拳出击,却打在了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之上,力道全失。 沈禾稳稳接住飞来的马球,目光转向萧景壬的那一刻,胸中仿佛被一股汹涌的恨意填满,直至四肢百骸。 她毫不迟疑地挥动手中的球杆,动作中带着一股决绝的力量,那球仿佛承载了所有不甘与怒火,划出一道凌厉的轨迹,直逼萧景壬而去。 球杆与球接触的瞬间,发出了一声清脆而震撼的声响,回荡在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 萧景壬的脸色在那一刻凝固,他未曾预料到,沈禾眼底翻涌的恨意竟会如此猛烈。 心中暗自惊呼:糟了,定是适才与阿娇那番不经意的亲昵之举,让沈禾误会了。 眼瞧着那球疾如流星,转瞬即至,直指萧景壬而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旁的萧景迟猛然挥动手中长杆,高声笑道:“三哥,瞧好了,球儿来也!” 只见他动作潇洒,杆影如风,于电光火石间将那本要击中萧景壬的球轻轻巧巧地拦截下来,随后手腕微转,球儿便如同被赋予了灵性,轨迹骤变,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径直落入洞中。 至此,沈禾一队的胜利已是板上钉钉,再无悬念。 场上众人几已尽数立身,目睹着这难以置信的胜利,掌声轰鸣,如潮水般汹涌。 沈娇瞪大了双眸,满是不可置信地望着沈禾胯下的骏马,心中惊骇万分。 这怎么可能?她分明已将沈禾的马做了手脚,为何此刻却安然无恙! 猛然间,沈娇的视线落在了一旁的安宁郡主身上,她恍然大悟,定是沈禾暗中又将马匹换了回来。 此刻,沈娇对上沈禾那满载胜利光芒的眼眸,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她愤然地将手中的球杆掷于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随后,带着满腔的愤懑与不甘,拂袖而去。 第18章 心意 晚上回到沈府的沈娇气得将屋内的物品统统摔倒地上。 单珠玉闻声而来:“你这是做什么?” “原本想让她在马会上丢脸,却让她大出风头!如今都在传,说沈禾是什么京中第一才女,能文能武!母亲,我焉能不气!” 单珠玉无奈地看着屋内被沈娇摔烂的物品,坐下道:“你生气有什么用,如今事情已摆在这,我也听说了,你与三殿下配合默契,其实只要抓住三殿下的心,这些虚名不用在意!” “母亲!现如今皇后娘娘与三殿下言明,只有让景壬哥哥娶沈禾为妻,才同意认他做嫡子,如果景壬哥哥真的娶了她,未来景壬哥哥做皇帝,她不就是皇后了!若不趁早败坏她的名声,到时候难道让她永远压我一头吗?” 单珠玉示意丫鬟将地上的东西都收捡起来:“傻丫头,败坏名声的方法多着呢,这次失败了,还有的是机会。” 沈禾见母亲这样说,便知母亲一定是有计划,眼中闪着光亮:“母亲这是何意?” “马上便是中秋宫宴,几大家族都会受邀入宫,若是让她在所有人面前失了贞洁,你说,她的名声还会好吗?” 沈娇闻言,窃笑着:“母亲,这……父亲要是知道会不会生气?” 单珠玉白了沈娇一眼:“你父亲只会知道沈禾在中秋宫宴丢了全家人的脸面,至于咱们做什么了,他如何知道。到时候若你父亲一气之下将她逐出门去,沈家的嫡女只剩你,琴字珏不还是你的?皇后要求三殿下娶沈禾不也是为着琴字珏?” 沈娇一下子抱住单珠玉:“母亲,还是您想得周全!” 几日后,太后在自己的宫中为沈禾做了一桌子美食,据说要庆祝沈禾在马会上大放异彩。 “阿禾,快来,多吃些。哀家听说你在薛家的马会上得了头彩,真是替你高兴。怎么从前不知你马球打得如此好。” 沈禾谦虚道:“其实那日也有六殿下的功劳。” “咳,景迟那小子不过是误打误撞。还是我们阿禾厉害,如今都在传阿禾是京中第一才女,名声大好。” 沈禾有些害羞,京中第一才女的名号,确实有些担待不起:“都是谣传。” “这女子在世确实不易,名声是最重要的。如今你有哀家护着你,在京中又是名声大燥,哀家想问你,那日在哀家寿宴上说的话,可当真?” 此刻太后宫殿内,云霭香的味道有些刺鼻,似乎加了许多香甜的味道。 沈禾的鼻子自小便与旁人不同,对气味极度敏感,从前在云山书院,严青义总喊她狗鼻子。 “是,太后娘娘,阿禾心意已决,您便答应我。”沈禾抬头看着太后,前世见多了撒娇的女子们,倒是也懂得了撒娇的女人最好命的道理。 “傻孩子,你的婚事自有哀家和皇帝给你做主,想嫁谁哀家都能满足你。那日人太多,也不好问你,告诉哀家你与景壬之间到底怎么了?” 沈禾抬头看着太后,眼中如星光流转:“太后娘娘,在外您是太后,可是在内我把您看的与我祖母一般,有些话与祖母能说,可与太后便说不得了。” 太后笑了笑,自然明白沈禾这是有话想说,没办法,自己的孩子只能自己宠。 “你且说便是,放心,哀家不会与其他人说。” 太后已经发话,沈禾自然没有必要再遮掩,故作委屈地说:“三殿下,心仪之人似乎是我的继妹。” 太后闻言皱眉道:“沈娇?” 沈禾点点头:“禾儿不敢欺骗太后,原是我被蒙蔽了双眼,满心满眼只有三殿下,如今想来确实有迹可循。太后娘娘,你应当相信女子的细心和感知,此时绝非是我敏感。” 想起沈娇太后总不是很喜欢那个孩子,大概是随她的母亲单氏,带着些小家子气。 “此事哀家也有所耳闻,听闻那日在马会,他们二人眉目传情。不是哀家向着你说话,沈娇与你真是云泥之别,这景壬在想些什么?” “太后娘娘,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未来的夫君心中最要紧的不是我,我也宁可不要!” 太后疼爱的抚摸着沈禾的头发:“哀家明白,但是即使不是景壬,也不一定非要是景迟。世家子弟中也不乏好孩子,哀家也可为你留意着。” 沈禾摇头道:“我知道您疼我,可是曾经我真的将全部的心意都给了三殿下,却并未得到半分回报,我也便想明白了,与其选一个对我好的人,不如选择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人生这道选题,怎么选都会有遗憾。至少六殿下简单善良,能过平淡的日子。” 太后皱眉瞧着她,没想到她小小年纪有这样的心态,太后刚要说什么,沈禾笑道:“阿禾给太后讲个故事。” 太后一听柳眉微动:“哦?什么故事,说来听听。” “从前有一个女子,打一出生便没了母亲,继母表面对她百般呵护,其实却放任下人和继妹欺负她。好在父亲对她亲生母亲心存愧意,对她也算宠爱,将她送至云山书院,由书院先生亲自照看。但哪怕如此,一个没了母亲的嫡女,太后知道,也是不如生母在世的继妹,所以每每先生不在,她的继妹就带着许多世家小姐欺负她。有一次把她推到池塘里,还守在岸边不让她出来。” 沈禾的语速很慢,徐徐道着:“当时的她很无助,很想哭,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哭,哭就代表示弱,那些人就想看她示弱。” “这时,一个少年出现,他仪表整净,神容清澈。虽然他一开口便听得出,他心智不同于旁人,但他却直接指出旁人做的是错事,是不可原谅的错事。几个世家女红了脸,纷纷离开,那少年将女子从湖水中拉了上来,还给她拿了干净的衣服。” 说完,沈禾看向太后,太后被这个故事深深动容了。 “娘娘,想来你已经猜到,这个少年便是六殿下了。其实良妃娘把六殿下教育得很好,他虽然心智如孩童,但良妃娘娘依旧坚持让他去云山书院学习,正是良妃娘娘的坚持,让六殿下的内心充满了纯善与正义。比起三殿下,这样的六殿下,更值得我去托付终身。” 曾经良妃坚持将萧景迟送去云山书院,连皇帝都不同意,只怕损了天家颜面,为了此事良妃不怕将皇帝得罪,用了多少努力才让皇帝松口。 沈禾的一番话,让太后突然明白当初良妃坚持的意义。 “良妃娘娘到,六殿下到!” 第19章 眼线 沈禾闻言忙起身行礼,脸上微微有些红晕。 不知道方才说的话良妃与萧景迟听去多少。 “见过良妃娘娘,见过六殿下。” “沈姑娘不必多礼。”不知怎地,只觉良妃看沈禾的眼神都多了几许温柔。 “臣妾不知太后娘娘在与沈姑娘说话,臣妾做了些核桃酥,景迟惦记皇祖母爱吃,便要给太后娘娘送来些。” 太后笑着道:“景迟好孩子,什么事都惦记着祖母。” 萧景迟见到沈禾,开心地跑到沈禾身边:“姐姐,你也在!” 太后看了一眼萧景迟,试探地问:“景迟很喜欢你阿禾姐姐吗?” 萧景迟开心地说:“景迟特别特别喜欢阿禾姐姐!景迟想永远与阿禾姐姐在一块!” 太后笑着点了点头。 萧景迟拉着沈禾的手,一脸兴奋。 沈禾突然发现,哪怕萧景迟一直拉着自己的手,自己竟然听不到他任何心声。 难道是萧景迟太过单纯,内心并无过多想法? “景迟想出去玩,沈禾姐姐陪我出去玩好吗? 萧景迟看向良妃和太后,撒娇道:“母妃,景迟喜欢沈禾姐姐,让我们去玩,好不好嘛母妃!” 太后笑道:“去,注意安全。正好哀家也有事要与你母妃商议。” “太后娘娘,良妃娘娘,臣女先告退了。”话未说完便被萧景迟拉着跑出了殿内。 “六殿下,你想去哪儿玩?”沈禾任由萧景迟拉着,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去御花园!母妃说御花园的花都开了!” 突然,沈禾想起一个重要的人,宫女崔娅。 前世崔娅是沈娇的人,替沈娇在宫中做了不少事,是个直肠子,沈娇帮她还了已逝未婚夫婿的赌债,便认定沈娇为主。 崔娅本身能力强,机灵灵活,没多久就成了御前之人,倒也没少让沈禾暗地里吃亏。 这一世沈禾要赶在前面。 这倒是个好机会。 借着萧景迟的身份,在宫里走动也不会引人注目。 “六殿下,我们要不要去一趟浣衣局?” 萧景迟疑惑地歪着头。 萧景迟比沈禾高出一个头不止,沈禾抬头看着这个男子,此刻他的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无比俊美,高挺鼻梁更显英气,细腰束带,装束简洁明快。 他长得可真好看啊,沈禾忍不住在心中感叹。 “浣衣局?去那里做什么?” 沈禾扯了个理由:“我之前绣了个荷包,不小心弄脏了,想问问浣衣局的宫女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萧景迟眼中的疑惑闪过,片刻换成乖巧的模样,跟在沈禾身后去了浣衣局。 浣衣局里,宫女们正忙碌地洗着衣服。 沈禾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崔娅。 崔娅正低着头,认真地搓洗着手中的衣物。 “哪位是崔娅姐姐?”沈禾这样问,眼神却没有离开崔娅的视线。 崔娅抬起头,看到沈禾和萧景迟,有些惊讶。 “六殿下?这位是,沈家大姑娘?” 沈禾与萧景迟走到崔娅身边。 “六殿下想看看宫女们是怎么洗衣服的。” 萧景迟配合地点了点头。 旁边的宫女们见是萧景迟,赶忙放下手中浣洗的衣物,纷纷跪了下来。 萧景迟抬手道:“都起来。” 掌事的宫女忙迎过来:“六殿下,沈小姐,您二位今日怎么贵临寒地了?” 沈禾笑道:“我有个荷包弄脏了,其实原也不打紧,只不过这个荷包是陈家大姑娘送我的生辰礼,上头的绣线都是上好的云锦线,我怕洗破了糟践了陈小姐的心意。听说浣伊局的崔姑姑曾经是绣坊的绣女,对如何清洗云锦线一定有心得,便想着来问问。” 掌事宫女接过沈禾的荷包,细细一看果然是云锦线,这样的功劳可真是不敢抢,若真的浆洗坏了,这线可是比黄金还金贵。 便赶忙喊来崔娅:“崔娅,快来,给沈姑娘瞧瞧。” 崔娅忙起身,快速用自己的裙摆将手擦干,双手小心翼翼的接过荷包,仔细瞧了瞧:“是有些脏,但无碍,奴婢知道一种浆洗方法,一定能让这荷包干净起来。” “如此便有劳姑姑了。”说着,沈禾回头对掌事宫女道:“辛苦姑姑带六殿下走一走,我有几处细节要和崔娅姑姑说。” 萧景迟眉眼流转,嘴角一抹微笑闪过,配合道:“是呀是呀,我还没来过这呢!” 掌事宫女忙小心地带着萧景迟离开。 萧景迟二人刚刚离开,崔娅便道:“沈姑娘想说什么,便快说。” “姑姑果然聪明。” “姑娘费尽心机带六殿下来此处,又特地将她们二人支开,不就是有话要与我说嘛。” “与聪明的人打交道,就是方便。那我也不多说废话,姑姑未婚夫婿在外欠的债,我可以替你解决。” 崔娅脸色一变。 “沈大小姐如此大费周章就是为了帮我解决这件事?” “没错。崔娅姑姑重情重义,未婚夫虽死,欠的债却通通认下,还依旧赡养公婆,这样有情有义的人,确实让我敬佩。” 崔娅对这套说辞没说信不信,只说道:“宫里的人,帮人都各有各的目的。” 沈禾也不绕弯子:“不错,我的确有目的。待债务问题解除后,我会想办法将你从浣衣局接出去,让你到御前当差,至于在御前能否更进一步,也要看姑姑自己的能力了。” “你需要我做您的眼线?”崔娅快速猜到了沈禾的意图。 沈禾点点头:“没错。” “为什么是我。” “我打听过,你做事认真,又聪敏,只不过说话直接,总是得罪掌事,但这偏偏是当今圣上最喜欢的个性,不遮掩,真性情,所以我愿意打个赌,赌输了就当我做善事为你平了债务,赌赢了,你将是我最隐蔽最有用的一步棋。如何,你愿意赌吗?” 沈禾看着崔娅震惊的神情,知道她已经动摇。 “在浣衣局,哪怕一辈子在宫中无人铺路,只怕也难有出头之日。我知道,你绝非甘心只做一辈子的浣衣宫女,你有能力,又有巧思,在这绝对是埋没的。” 这时,远处的萧景迟已经和掌事宫女往回走,萧景迟观察着沈禾的动态。 “你不用着急回答我,我先替你解决你未婚夫婿留下的债,就当是我给你的邀约,成了,你再决定。” 崔娅思索片刻,决定道:“好,那我等大姑娘的喜讯。” 沈禾微微一笑,这一步,成了。 第20章 游船 “姐姐,走!”此刻萧景迟在宫女的带领下回到沈禾身边,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姐姐,这里无聊得紧,咱们走。” 沈禾回头看了一眼崔娅,点头示意,便带着萧景迟离开。 走出浣衣局,等在门外明右与谷雨迎来,沈禾正准备让明右送萧景迟回宫。 萧景迟拉着沈禾的衣袖,眨巴着那双明亮的眼睛,撒娇道:“姐姐,我想出宫去玩,今日母妃已经答应我可以出宫,你陪我去玩好吗?” 沈禾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却暗自思量,毕竟想要嫁给萧景迟,最重要的还是赢得他本人的心。 于是她轻声问道:“景迟想去哪儿玩呢?” “听说有一条锦墨街,那里的美食和趣玩可多了。”萧景迟一脸兴奋,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好,就听景迟的。”沈禾温柔地答应道。 锦墨街,京城繁华之所在,商贾云集,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萧景迟紧握沈禾的手,力道中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瞧!姐姐,那边有卖糖人的!”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话音未落,已拉着沈禾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锦墨街上,各式小摊如繁星点点,琳琅满目,叫卖之声此起彼伏。 萧景迟一脸笑意,领着沈禾在各个摊位间穿梭,时而驻足,时而前行,仿佛孩童般对世界充满了好奇与喜悦。 “姐姐,你看那个捏泥人的师傅,他捏的泥人简直和你一模一样!”萧景迟指向一个捏面人的摊位,眉眼弯成了月牙儿,满是喜悦与赞叹。 萧景迟的手刚探入衣襟,欲掏钱袋,沈禾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行一步支付了银两。 “多谢姐姐,姐姐想要什么,景迟买给姐姐!” 沈禾温婉一笑,轻摇螓首:“好景迟,姐姐不需要什么。” “那怎么成!”萧景迟倔强地反驳。 沈禾的眼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笑道:“今日一切以景迟为主,景迟若有钟爱之物,但说无妨,姐姐定当为你买下。” “好!”萧景迟闻言,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选购了一堆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糖人儿、泥塑人像、色彩斑斓的风筝、以及各式面具…… 明右与谷雨紧随其后,手中已满载而归,却仍被不断增加的货物压得苦不堪言。 “明右,你瞧瞧这堆物件,实在沉重得紧,咱们都快扛不动了。”谷雨轻笑出声,语调中带着几分无奈。 “无妨,我还有力气。”萧景迟的话语中洋溢着孩童般的雀跃,又挑选了一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轻轻置于沈禾掌心,那红艳艳的果实仿佛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漫步于市集,沈禾的步履渐渐显得沉重,眉宇间闪过一丝倦意。 然而,当她目光再次落在那串诱人的糖葫芦上时,心中竟涌起一股莫名的渴望,跟着吃了一口,真甜。 天色渐渐沉入幽邃的蓝,锦墨街的东侧悄然绽放出一串串五彩的灯笼,如同梦境中洒落的星辰,绚烂而迷离。 “姐姐,我们游船!”萧景迟紧紧握着沈禾的手,眼眸里闪烁着期待与兴奋,手指向那缓缓摇曳在河畔的游船。 沈禾微微一笑,没有拒绝。 于是,两人轻盈地踏上一艘精致的画舫,船夫悠然地撑着竹篙,将船只缓缓送入那流淌着银辉的河流之中。 河水轻轻拍打着船舷,仿佛在低语。 河面上灯火辉煌,两岸的景色倒映在水中,如梦似幻。 萧景迟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沈禾。 “姐姐,送给你。” 沈禾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橙子镂空图案的发簪,做工精巧,栩栩如生。 “喜欢吗?”萧景迟期待地问道。 “嗯,很漂亮。”沈禾将发簪插在头上。 “橙子,心想事成,希望姐姐心想事成。”萧景迟笑着说道。 “景迟……”沈禾轻声唤道。 “嗯?” “你喜欢姐姐吗?” 萧景迟愣了一下,随即傻傻地笑道:“当然喜欢姐姐。” 沈禾点了点头:“谢谢景迟的喜欢。” “姐姐,为什么觉得你不开心。”萧景迟关切地问道。 沈禾抬起头,望着河面上闪烁的灯光,思绪万千,片刻回头看着萧景迟:“景迟,太后寿宴那日,姐姐说想嫁给景迟,景迟可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萧景迟顿了顿,笑道:“知道,就是以后都能和姐姐在一起的意思。” “你希望以后都和姐姐在一起吗?” “当然,景迟希望永远和姐姐在一起,景迟能保护姐姐。” “好,那以后,景迟就保护姐姐,好吗?” 在船上游了两圈,萧景迟才同意回宫。 沈禾也是有些疲惫,陪着萧景迟回宫的路上在马车上隐隐睡去。 庄周梦蝶,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 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梦? 姑姑满是鞭痕的尸身,梦伊倒在血泊中,冷宫中那么那么的冷,冷得冰寒刺骨。 沈禾的手微微攥成拳,被一只暖暖的手握住,是萧景壬的手吗? 恨,涌上来,紧紧地握住,好想质问他,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突然,沈禾惊醒,看着眼前的萧景迟。 高挺的鼻梁,半披的黑发在夜色中显得更深,深邃的眼睛深深地望着沈禾。 沈禾低头一瞧,自己紧握的正是萧景迟的手,被自己捏得近乎发紫。 沈禾吓得赶忙松开手,手心中都是汗。 萧景迟的手被放开,退后坐了一些:“姐姐做噩梦了?” “我可是给你握疼了?” 萧景迟摇了摇头:“不疼。” “六殿下,大姑娘,到了。”明右在马车外提醒。 沈禾掀起车帘,已经到了沈府外,谷雨倒在明右的肩膀上,也在沉沉睡着。 “谷雨,醒醒。” 谷雨睡眼朦胧地睁开眼:“姑娘。” 抬头瞧见沈府的大门,忙一跃下了马车,回头扶着沈禾。 沈禾下车后,回头看着萧景迟和车内一车的东西:“景迟早些回去休息。明右,回宫的路上小心些。” 明右抱拳道:“大姑娘放心。” “姐姐晚安。”萧景迟笑着与沈禾摆了摆手。 沈禾微笑道:“晚安。” 第21章 飞天舞 沈府。 沈禾从宫中回到府里,发现正堂此时人声攒动,烛光点的透亮,似乎许多人聚集在此。 才一进院小暑忙迎上来:“姑娘可回来了,老太太她们都在讨论中秋宫宴的事。” 沈禾随着小暑信步往正堂走:“中秋宫宴?怎么了?” 小暑兴奋地说:“听说这次舞坊别出心裁,想要在世家子女中征集舞者献舞,大家都在讨论咱们沈府该谁去呢。要我说,只有咱们姑娘有资格。” 沈禾略微皱眉,心中却泛起一阵涟漪。 前世的记忆中,这次中秋宫宴中规中矩,并没有设计这样的环节,为何今年会突然多出这么一遭? 这可的确是不小的轰动,官家女子哪有不想出这个风光的,若真的能拔得头筹,未来选夫婿也更有资本。 而教习司用谁家的姑娘不过是手高手低的事,只怕又能暗中挣上一笔,双赢的事,倒是个好主意。 若此事真的放在前世,自己一定要出这个头,可如今却想明白了,争取对自己有利的才最重要,这些露脸的事便让别人去。 “这话可别乱说,若说跳舞,我可比不过沈妍。”沈禾忙提醒小暑。 “三姑娘确实是没少下功夫,可是三姑娘毕竟是庶女……”谷雨在一旁忍不住嘀咕。 “同样是为沈家争光,庶女也没什么。”沈禾低声说。 说着,几人已到了正堂,堂内沈老太太,沈怀安,单珠玉,沈娇,林氏,沈妍皆在场。 沈妍脸色红红的,怯懦地低着头,脸上却难掩略微激动的神色。 “祖母,父亲,大娘子,玲珑回来晚了。这是有什么事吗?”沈禾规规矩矩地行礼道。 众人也都知道她是入宫给太后请安,自然也没多说什么。 沈怀安摆摆手让沈禾坐下,沈禾落座后沈怀安道:“这次中秋宫宴,想要在官家子女中征集舞者在宫宴上献舞,陛下也同意了,如今先由各家报名,再有舞坊教习甄选。咱们正在讨论咱们应该谁去比较合适。” 沈怀安看着沈禾,以他对女儿的了解,定是想要参加,加之沈禾从小精心学习,舞姿轻盈而优雅,必然能名动京城。 单珠玉将身边的茶盏端起来,吹了吹方喝了一口,用茶盏盖子挡住沈怀安的方向,给沈娇使眼色。 沈娇轻咳一声:“长姐,这是一次能给沈家长脸的好机会,咱们姐妹三人无论谁去,都是争光彩的事,可若连教坊司那一关都没过,咱们脸上也没光不是。” 沈禾点了点头:“二妹说得有道理。” 沈娇欣慰笑道:“长姐,我是这样想的,三妹虽是小娘所生,但这些年的确在武艺上的造诣比你我二人要精进些,不如这次便让三妹代表沈家去,你看怎么样?” 沈禾看了一眼沈妍,沈妍眼中的紧张和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沈妍深知,如果沈禾坚持要参加,沈怀安必然是向着沈禾,这件事只有沈禾不参与,沈妍才有机会。 沈妍本来就是庶女,又从小在单珠玉和沈娇的压力下长大,自知未来若主母一个不开心,让她去做妾就连母亲林氏也不能说什么。 如今这样的机会摆在面前,若真的能露个脸,在京中挣得个好名声,未来至少不会沦为做妾,说不定还能风光出嫁。 沈禾看向沈妍,微微笑了笑:“的确,三妹的舞姿远胜于你我二人之上,此事便让三妹去。” 堂内众人皆是惊讶,怎么也没想到沈禾居然如此轻巧地让沈妍去参加宫宴。 沈妍的眼泪瞬间滴落下来:“长姐说的可是真的?” 就连林氏都震惊地坐起身来,赶忙看向旁边的沈怀安。 沈怀安也有些质疑道:“阿禾不想试试?” 沈妍见沈怀安这样问,手又紧紧地握紧手里的帕子,绕成一个结。 沈禾平静道:“二妹说得对,咱们沈府原就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三妹真的能在宫宴上惊艳众人,我们姐妹也是跟着沾光的,未来给三妹也能说个更好的亲事。” 这话真是说到林氏和沈妍的心里去。 沈怀安点了点头:“那好,那便妍儿去,明日便将名帖给教坊司送去。” 沈妍如释重负,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多谢父亲,多谢祖母,妍儿定不负所托,为沈家争光。” 回到自己房间,谷雨和小暑忍不住嘀咕:“姑娘怎么就把这次机会让给三姑娘了,明明姑娘的舞才算惊艳。” 沈禾坐在梳妆台前,任由谷雨和小暑给自己卸妆散发:“没听过一句话吗,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总觉得,这里似乎有什么事。” 谷雨放下一个发钗,沈禾如瀑布般的长发散落下来:“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沈禾看着镜中的自己,鹅蛋脸,柳叶眉,细腻的皮肤如刚剥了壳的鸡蛋,眉眼间还是稚嫩的样子,长发如泼墨般黑披散着,与前世披散着头发求萧景壬放过自己的样子重叠起来。 沈禾微微闭眼,又抬眼道:“这样的好事,沈娇居然不争不抢,如此谦虚地让给沈妍,就已经是有古怪,更何况我瞧着似乎这是大娘子的授意,虽然不明白其中缘由,但明显是二人故意将沈妍推出去,我总觉得有些不安生。” 最重要的事,这事前世的确没有发生过,突然来这么一出,沈禾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不如远远看着,静观其变的好。 小暑这才恍然大悟:“是啊,我也在想,二姑娘今日怎么这么好,竟然想着将这样能在全京城贵族子弟面前展现自己的机会让给三姑娘,平日里她可是什么都要压三姑娘一头的。” “正因如此,咱们还是别参与的好,有的时候错过不一定是坏事。好了,你们先下去。”说着,从妆台前起身,坐到床上。 两个丫头将床帘子放下,便各自退去。 见两个丫头都退下去后,沈禾起身来到窗前,推开窗子轻声道:“琴伊,你在吗?” 不过三四个数的功夫,一个身影轻盈地落在窗外:“姑娘,我在。” 是沈黎琴给沈禾的暗卫,从沈禾接手琴影那一刻开始,琴伊便一直在暗处守护着沈禾。 别看琴伊是女儿身,这一身的武艺便是十个男子也近不了她的身。 沈禾低声对琴伊说:“帮我查一件事。” “姑娘尽管吩咐!” 沈禾让琴伊附耳过来,在她耳边耳语几句,琴伊点头,片刻便没有踪影,似乎从未来过一样。 夜真黑啊。 第22章 债务 第二日,沈禾带着谷雨买了许多陈随心喜欢的糕点,往陈府去。 到了陈府,听说陈随心也在练习舞蹈,想来也是要去参加中秋宫宴。 沈禾随着小厮去到陈随心的院子时,幽幽的丝竹声传出。 绕过屏风,只见陈随心穿着素色的长裙,一袭白衣如雪,动作优雅,气质出尘,宛如一朵水莲在翩翩起舞。 陈随心是那种虽然外貌并不惊艳,但气质非凡的美人。 见沈禾来,忙停了乐声,笑着款步迎过来:“阿禾,你怎么来了?” “没事,就是想你了。” “傻丫头,我就在府里,你随时来不就得了。不过我这几日也忙得很,倒是不一定有时间陪你。” 沈禾回头示意谷雨,谷雨赶忙将带来的物品递给陈随心的丫头。 “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陈随心笑着问。 “昨个去了锦墨街,瞧着这些东西都是你喜欢的样式就都给你买来了。这些是方才去祥德斋买的,新鲜刚出炉,快尝尝。” 陈随心点了点头,让丫头拿去装盘,给教导习武的师父拿了些,让她们也同去休息片刻,两人在院内坐下。 陈随心吃了一口点心:“嗯,是我最爱的红枣味,还是阿禾最懂我。” 说着又喝了一口茶。 “你再吃点。”沈禾又递了一块果脯。 陈随心婉拒道:“不能再吃了,最近要控制一下体态。” “你在减重?你都纤瘦成这样了,还要控制吗?”沈禾不可置信看着陈随心纤纤一握的腰线惊问。 “你这糕点可是我最近吃得最多的一次,实在是馋了。” “为了中秋宫宴?” 陈随心点了点头:“哎,中秋宫宴怎么听说沈将军报的是沈妍的名帖?” “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沈妍最近也在家苦练呢,跟你比,她可没你用功,饭都不吃了。”说着,拿起手里的果脯自己吃起来。 “几日前教坊司的嬷嬷便来与我父亲说,想邀请我在中秋宫宴做飞天舞表演,其他挑选的姑娘是为我伴舞。” “飞天舞?” 听闻飞天舞动作难度极高,一直没有人尝试将此舞还原。 要在舞蹈者的腰间系一根绳,台下四五人合力将舞者拉至高处,舞者在空中起舞,对舞者需对自己全身的力量把握得恰到好处,不能太僵硬,也不能太柔软,还要做到舞姿曼妙,如在天空中飞翔一般。 先前有人尝试还原飞天,一个不小心将手臂摔断,便没有人再轻易尝试。 沈禾不知为何有种不好的感受,或许是不想让陈随心再有什么危险,有些激动道:“不成,这太危险!” 陈随心见她这般在意,心中也是一暖,笑言:“你了解我,答应并非为了出头,飞天舞我自己也想试着跳一下,也算是挑战自己。” 沈禾明白,陈随心做事有种痴迷感,什么事只要想做,便一定要做好。 这一点她们二人很像。 也正因如此二人才能成为如此要好的朋友。 “我明白,可你一定要小心些才是。”沈禾担忧地嘱咐着。 夜晚,沈府。 几个丫头退去,沈禾整理好自己,一个轻巧的声音传来。 是琴伊。 沈禾回头坐在床上,琴伊站在她面前。 “查的怎么样?” “如姑娘所料,萧景壬与严青宇在经营一个地下钱庄。” “原本是特别隐蔽的事,每每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的时候,却又没了踪影。后来是因为我们发现还有另一伙人也在查。” 沈禾微微蹙眉,问:“是谁?” 琴伊道:“具体是谁并未发现。” “她们可发现你了?” “姑娘放心,绝对没有。严青宇在经营地下赌坊,若有人输钱输多了,便设计让这些人去萧景壬的地下钱庄借印子钱。” 沈禾点了点头:“现在可有证据他们两个参与其中吗?” “没有。这两个地方表面看各有其主,与他们二人皆无关联,证据不足。” “好,再有什么消息随时告诉我,一定不要让人发现。最好能查出,另一伙势力是谁。” “姑娘放心。” 琴伊说完,便消失踪迹。 沈禾思索着,到底是谁在查萧景壬? 几日后,琴伊将崔娅丈夫的债主名单递交给沈禾。 沈禾皱眉看着名单和所欠银两,居然合计有两千两之多! 这个人到底在干些什么? 这么大的数额,哪怕崔娅洗一辈子衣服也未必能还得清,还得想办法让萧景壬吐出些钱来才好。 沈禾看着每笔钱背后的利息,真是高得惊人,崔娅居然还傻傻地一点点还?她的那点份例只怕连利钱都还不起。 沈禾起身吩咐谷雨:“我要出门,去找个府里的侍卫陪我去。” 谷雨低声道:“姑娘,可是有危险?” “放心,你家姑娘我自有分寸。按我说的做。” 谷雨不敢多问,便找来了府中身手较好的侍卫阿良陪着沈禾一起出门。 沈禾按照崔娅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崔娅婆家,一个藏在巷子深处的小院子。 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爽朗的笑声。 沈禾敲门,来应门的是一个老妇人,身后坐着一位年岁颇大的矮小结实的老头儿,正坐在院子里,吃着花生米,喝着小酒,好不自在。 “你们就是崔娅的公婆?” 老夫人愣了一下。 “你是?” “我是崔娅的朋友。” 老妇人上下打量了沈禾一番,眼里闪过一丝警惕。 “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沈禾绕过老妇人,走到院内,桌上有鱼有肉,就连酒闻着也是上好的。 沈禾朝屋内瞧了一眼,屋内的桌上摆着看起来便贵重的首饰,散落一桌子。 两人见沈禾不请自入,起身问:“你到底是谁,什么事?” “崔娅每个月寄回来的钱呢?”沈禾开门见山地问道。 崔娅公婆对视一眼,眼神闪烁。 “什么钱?我们不知道。”崔娅公公打着哈哈。 沈禾冷笑一声:“崔娅每个月辛辛苦苦赚的钱,都寄回来给你们还债,你们倒好,吃香的喝辣的,只怕一分钱都没还!” 崔娅婆婆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我们哪有吃香的喝辣的!” “这一桌酒菜就要花费一二两银子?”沈禾指着桌上的酒菜。 “我们老两口年纪大了,吃点好的怎么了!”崔娅公公梗着脖子说道。 “崔娅与你们并没有血缘关系,又无子嗣,原本便没有理由赡养你们,崔娅身上的债务也是你们儿子欠下的。现在你们拿着崔娅银钱在这挥霍,倒是不怕有报应?”沈禾厉声问。 崔娅公公恼羞成怒:“你个小丫头片子,哪来的对我们家的事指手画脚!我们老两口早晚都要死,左右她的欠的账这辈子也还不完,让我们先享受一下也是她的孝心!” 沈禾被这句话气笑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就是这!老东西,快出来还钱!” 第23章 勇闯地下钱庄 崔娅公婆脸色大变,慌忙将桌上的酒菜收起,又跑进屋内,将桌上值钱的东西藏起来。 这时门已被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推开,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阿良握刀护在沈禾身前。 “你们是什么人?我们不认识你们!”崔娅公公装傻充愣。 “不认识我们?你欠的钱还想赖账不成!” “我们今天就是来讨债的!” 几个男人不由分说,开始在院子里翻箱倒柜。 “哎!你们干什么!别乱翻!”崔娅婆婆尖叫着阻拦。 沈禾冷眼旁观,指着一个上了锁的柜子说道。 “值钱的东西都在那里面。” 几个男人立刻围了上去,用力撬开了柜子。 里面果然装满了金银首饰和一些值钱的古董。 崔娅公婆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为首的男子回头看了一眼沈禾,笑道:“兄弟们,带走!” 几个人合力直接将箱子整个抬起来。 崔娅婆婆跑过来抱住箱子哭喊着:“来人啊!强盗抢劫啦!” 为首的男子将人一把拉开:“抢劫?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老大仁义,瞧你们二老可怜,给你们留个地方睡觉,否则真闹到官府,这院子我们也得收走!” 两人一听要收走院子,便不敢再动,瘫坐在地上。 几个将箱子端着出了院门上了马车。 沈禾回头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崔娅公婆二人,白了一眼忙追上要债的几人,拦下马上要驾起的马车:“这位大哥,请稍等。” 沈禾看准目标,直接与为首之人沟通。 “哟,小娘子,刚谢谢你了!” “大哥,欠债之人可是叫左鹏云?” 为首之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沈禾:“是,怎么了?” “他的钱我还。” 刚刚上马车的几个男子,一听这话,互看一眼,哈哈乐了起来。 “勇哥,这小妞有点意思!”其中一人边笑边道。 阿良上前一步护住沈禾。 沈禾拦住阿良,冲他摇了摇头,回头看向那个被唤作勇哥的人:“勇哥是。” 此人名叫吴勇,身形魁梧,黝黑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小娘子,口气可不小,你知道他欠了多少钱吗?” “我既然敢说这样的话,自然就已经查清楚了。我知道勇哥只怕做不了主,还劳烦勇哥带我去见你们能做主的人。” 吴勇再次打量了一番,沈禾今日发髻高挽,几缕碎发轻轻垂落在额前,为她平添了几分不经意的柔美。 哪怕吴勇走遍了风月场所,这样美的妹子还是头一次见。 那发间点缀着几朵素雅的小花,既不张扬,也不失风雅。 明明年纪很小,说话却自带一份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沉着和干练。 吴勇此刻换上了认真的神情:“我们当家的也不是随便想见便能的。” 沈禾识趣地拿出一张银票递到吴勇手中:“都是走生意,我既然是去给咱们送钱,这登门的买卖,总没有往外推的道理,勇哥你说对吗?” 吴勇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银票,心中忍不住感叹,真是了不起的女娃子。 “行,你便跟在我们马车后面,至于我们当家的见不见你,可就不是我能说的算了。” “多谢勇哥。”沈禾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便示意阿良,两人驾着马车跟在吴勇的马车后面。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小娘子,到了。”吴勇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沈禾下了马车,吴勇却递给她一个眼罩。 “这是什么?” “为了安全起见,请小娘子戴上。” 沈禾略一迟疑,还是接过了眼罩,戴在了眼睛上。 阿良也同样被蒙上了眼睛。 世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吴勇扶着沈禾,沈禾只能凭着感觉,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走了不知多久,周围的声音渐渐嘈杂起来。 人声鼎沸,吆五喝六,像是来到了一个热闹的集市。 又走了一段路,周围的声音逐渐清晰,夹杂着骰子碰撞的清脆声响,还有人们兴奋的叫喊声。 赌场。 沈禾立刻反应过来。 穿过嘈杂的赌场,声音又逐渐变小,最后只剩下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到了。”吴勇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摘下了沈禾的眼罩。 沈禾眨了眨眼,适应了一下光线。 眼前是一个不算大的房间,布置得却十分奢华。 一个男子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串玉珠。 此人身着一袭裁剪得体的深蓝色锦袍,衣襟上绣着低调而复杂的暗纹身形高大挺拔,肩宽背厚,面容棱角分明,剑眉斜飞入鬓,眼神深邃,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不张扬,却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痞气。 吴勇走到男子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男子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沈禾。 “左鹏云欠的钱,你要替他还?” “是。”沈禾直视着男子的眼睛,语气坚定,“左鹏云是我好友崔娅的男人,虽然他人已死,但崔娅还在被这笔债务压着,所以这笔钱我替他还。” “哦?”男子挑了挑眉,“这世上还有你这样的朋友?” “朋友义气这个词你们应该已经听腻了。” 男子轻笑一声:“我凭什么相信你能还得起?” “就凭左鹏云已经死了,他那两个父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我今日瞧着那样子,定是把崔娅的钱都用来挥霍,真正用来还你们债的只怕不多。所以,这笔账要么你们就等着这两个老骨头一点点吐给你们,最后变成一笔烂账,要么便只能相信我。” 男子听她将话说得如此明白,突然来了兴致,原本懒散靠在座位上的身子直起来,看了看吴勇,又看着沈禾:“哪来的这么伶俐的小娘子?” 吴勇笑道:“志哥,今日能从那两个老骨头手里扣出一箱子钱财,都靠这小娘子。要不我也不敢带到您面前来。” 此人名叫穆奇志,是这家地下赌场的大当家。 “好!哈哈!许久没见过你这样又漂亮,又聪明的小娘子了!” “多谢志哥夸奖。”沈禾微微笑了笑,更显柔美。 说着,穆奇志从桌子后面绕出来,站到沈禾身前:“敢闯到这里,已然说明你有胆量,但是你既然这么聪明,若是想还,自然便还了,来找我,还是有话要与我说。” 沈禾抬头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志哥果然聪明。没错,左鹏云的钱我还,而且我争取一次性还清,但是确实有几个要求。” “什么要求?” 第24章 陈随心的爱慕者们 “他欠的钱一共是两千两,就这些,便不要再滚利了,这么多年,您也挣了不少,我争取一次性还清,必不让您吃亏。” 穆奇志想了想,确实,比起让这笔帐烂掉,能一次性还清已然挣了不少。 “好,我答应你,还有吗?” “也不要再去找左鹏云的父母,我既然答应您,便不会反悔,他那父母我不心疼,我心疼我朋友。” 穆奇志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有意思,真有意思。”他看着沈禾,眼里充满了兴趣,“你一个小姑娘,口气倒是不小。” “我只是不想让我的朋友受苦。”沈禾语气平静。 “好,我答应你。”穆奇志停止了笑声,“小娘子,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说着,穆奇志轻抚过沈禾头上一个白玉簪,问道。 沈禾抬头看着他:“我叫玲珑。” 从穆奇志处离开,回到沈府,阿良深深叹了口气。 接沈禾下马车时,阿良忍不住道:“姑娘你胆子也太大了。这样的地方,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敢随便闯呢。” 前世比这危险的地方都是她沈禾一个人走,这样的场面已然算小场面,沈禾淡淡地说:“好在一切顺利,那个志哥还算好说话。” “我跟在后面手都没敢离开这刀,姑娘,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咱多带几个人成吗?” 沈禾笑了笑:“希望没有下次。” “对对对,姑娘说得对,可别有下次了。” 沈禾的脚步突然顿了一下,提醒阿良道:“这次的事,和谁也不许提,知道吗?” 阿良赶忙道:“我的姑奶奶,我哪敢跟人说,若让将军知道了只怕要扒了我的皮。” 沈禾笑了笑往府内行去。 回到屋内,谷雨和小暑二人告诉沈禾,沈妍已经被宫里的车接走,进行第一次遴选,据说给沈妍紧张的都不知要迈哪只脚。 下人们似乎都在笑话,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庶女。 沈禾不置一词。 过了几天,宫里传来信,沈妍被选上了。 林氏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单珠玉和沈娇则是窃喜着。 沈怀安点了点头:“好在没丢咱们沈家的脸。” 听闻被遴选上的女子从入选之日起便要留在宫中练习。 沈禾准备了些不容易增长身形的蔬菜点心往宫里去看陈随心。 不多时便到了宫中,沈禾踏入教坊司的练功房,轻柔的丝竹声流淌而出。 陈随心身着绯色舞衣,长袖飘飘,宛如一只翩跹的蝴蝶,在空中旋转飞舞。 “随心,你的飞天舞越发出神入化了。” 陈随心落地,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朝着沈禾嫣然一笑:“阿禾你来了!” 沈禾点了点头:“这次给你带了些小糕点,保证不让你长胖。” 陈随心的笑如春风拂面:“还是阿禾细心。明月,快拿着。” 陈随心的丫头明月接过谷雨手中的食盒:“多谢沈姑娘。” “不与你说了,我再去练一次,你等我。”陈随心微微擦了一下头上的细汗,又回头去找教坊司的姑姑。 沈禾正要找地方休息,只见严青义负手往陈随心练舞的台子边去,目光紧紧追随着陈随心,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陈随心正在腰间系绸布,为了减轻舞者腰间的压力,严青义提议将绳子换成宽大的绸布,既好看又舒适。 严青义边看着她边道:“记住我教你的,不要把力道放在手臂和腿上,要用腹部的力量,才不会塌腰,有问题千万不要慌,我看着你呢。” “好,放心。”陈随心微笑着回应。 沈禾似乎发现什么大秘密一样,笑着走到严青义身边:“严大人看来还是听劝的,这是抛下金陵卫的要事来看跳舞了?” “你就不担心?这教坊司也是,一点别的安全措施也没有。”严青义明显心情有些焦虑,视线完全没有离开陈随心。 沈禾不知怎得,嘴角压不住笑意,怎么从前没发现这个傻小子的心思? 这时,几个人齐声道:“给四殿下,六殿下请安。” 沈禾转头看去,四殿下箫景宸一身锦袍,他个头不高却有天皇贵胄的自信和从容,带头走进教坊司,萧景迟像个孩子一样跟在后面。 箫景宸略带威严的声音响起:“都起来,不必多礼,我和六弟就是来看看,不打扰你们排练。” “姐姐!你也在这!”萧景迟开心的跑到沈禾身边。 沈禾朝着萧景宸和萧景迟二人行礼道:“见过二位殿下。” “姐姐怎么今日这么客气。”萧景迟撅着嘴说。 “六殿下别闹,今日人多,礼不可废。”沈禾拉着萧景迟的手安慰着。 箫景宸却无心管这些,走到主管教坊司的董姑姑面前,负手道:“姑姑,这飞天舞危险系数极高,一定要多加小心。”箫景宸神色凝重地嘱咐着教坊司的姑姑。 “殿下放心,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保护好陈姑娘。”董姑姑恭敬地回答。 “只是尽心尽力?陈将军可是手握国家命脉的大将军,真让陈家独女在教坊司受了什么伤,可不是谁都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董姑姑吓得忍不住一个激灵,四殿下平日并不过问这些事,今日特地来说一嘴,让董姑姑更加不敢怠慢:“四殿下放心,奴婢明白,奴婢明白。” 箫景宸满意的点了点头,视线落在陈随心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原来箫景宸和严青义都倾心于陈随心。 沈禾笑着摇了摇头,突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练功台的侧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沈妍。 沈禾走过去:“阿妍,你练得怎么样了?” 沈妍明显愣了一下,眼神闪烁:“长姐,你什么时候来的?都没瞧见你。” “才来一会儿,我让谷雨带了些点心,你练舞辛苦,父亲让我嘱咐你,一定要注意身体。” 沈妍不知怎的,似乎有些慌乱,眼神飘忽,说话支支吾吾,“我……谢谢长姐,谢谢父亲。” “你怎么了?可是累着了?”沈禾皱眉瞧着沈妍。 沈妍这才迎上沈禾的目光:“我没事,长姐,我练舞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 “好,我一会叫谷雨将点心给你送去。” “多谢长姐。” 说完,沈妍一步一回头地往里间走去。 沈禾心中疑惑更甚,沈妍的言辞闪烁,明显有些不对劲。 突然,一个猛烈的绸布撕扯断裂声传来“呲……” “随心!”严青义惊呼! 第25章 景迟英雄救姐 一声惊呼划破练功房的宁静。 沈禾猛地回头看去,只见拉着陈随心的绸带在半空中断裂开来。 眼见要承受不住陈随心的重量,一点点地撕裂开来。 突然,“呲”的一声,彻底断开。 陈随心像一只折翼的蝴蝶,从高处坠落。 “随心!” 严青义想也不想,飞身而起,稳稳地接住了陈随心。 陈随心紧紧闭着双眼。 哗啦—— 一连串的瓷器碎裂声,伴随着木架倒塌的巨响。 因绸带的断裂,几个拉绸带的宫人一个趔趄摔挂倒一旁摆器乐木架。 正站在木架旁的沈禾并未感受到危险的来临,只屏气凝神地看着陈随心的方向。 “小心!”萧景迟眼疾手快,快步冲到沈禾面前,将沈禾护在身下。 “啪!”一整个木架砸在了萧景迟的背上。 现场的宫人们吓得魂飞魄散:“六殿下!” 练功房里一片混乱,尘土飞扬。 众人反应过来后,纷纷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箫景宸看到眼前的一幕,脸色骤变,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陈随心面前,焦急地问道:“随心,你没事?” “我没事……”陈随心脸色苍白,靠在严青义怀中。 箫景宸猛地站起身,眼神凌厉地扫视全场。 “谁都不许走!”箫景宸语气冰冷,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给我查!绸带为何会断!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董姑姑几乎要昏厥过去,刚刚说会保护好陈随心的话似乎还在练功房内回响,却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就连六殿下都受了波及。 自己这条命可还保得住吗? “景迟,你怎么样?”沈禾从地上爬起来,连忙查看萧景迟的伤势。 “我没事。”萧景迟扶着沈禾站稳,眼神里充满了关切,“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你呢?背上怎么样?”沈禾焦急地问道。 萧景迟摇摇头,强忍着疼痛:“一点小伤,不碍事。” 他语气轻松,却掩饰不住眉宇间的痛楚:“姐姐没事就好。” 沈禾心中一暖,却又更加担心:“你怎么这么傻呢?” 箫景迟嘿嘿一笑:“母妃说,男子生来便是要保护女子的,景迟说过,要保护姐姐。” 沈禾咬了咬嘴唇,心里五味杂陈:“还不快叫太医来!” 董姑姑听了赶忙喊着声音都有些沙哑:“快……快……传太医……” 沈禾扶着萧景迟起身,往练功台方向去。 严青义依旧在安慰受到惊吓的陈随心,全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箫景宸则是一脸阴沉,目光如炬。 教坊司的宫人们吓得面无人色,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 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原本平静的练功房,瞬间变成了修罗场。 就连在里间休息的姑娘们闻声也都出门瞧是发生了什么。 董姑姑最先冷静下来,马上整理现场,吩咐人抬来椅子给陈随心,萧景迟等人坐下。 严青义安抚好陈随心后,起身冷声道:“将那断了的绸子取来。” 小太监赶忙取来断了的绸子,递给严青义。 严青义发现绸带断裂的地方有两寸左右的地方断口整齐,后面才是自然撕裂的不规则痕迹,刚要将绸带递给萧景迟,被萧景迟一个眼神制止,又赶忙转向交给箫景宸。 箫景宸接过绸带,眉头一皱:“今日的绸带是谁准备的?” 董姑姑抬头在跪倒的人群中将一个小太监提溜出来:“回四殿下,是,是小胡子准备的。” 那小胡子瞧着年纪不大,此刻已经吓得满脸泪痕:“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今日排练前,那绸带奴才都是检查过的!奴才也试过不会轻易断开!殿下!给奴才八百个胆子也不敢懈怠啊殿下!” 严青义冷声道:“这绸带瞧着不像是突然裂开,分明是有人故意剪开个口子才断开。难道你不应该时刻盯着才是?哪怕你检查过,也有看护不当的失职!” 小胡子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奴才,奴才今日不知怎么的,一直闹肚子,这才,这才……” 萧景宸哼了一声:“这算什么缘由,哪怕是你闹肚子,这边也该交代给其他人去看顾,本王瞧着还是你做事不仔细,去内务府领五十大板,扣三个月俸银,跟内务府说,换个地方待着。” 小胡子砰砰磕头求饶:“四殿下!求四殿下给奴才个机会四殿下!” 说着,两个侍卫进来拉着小胡子便要离开。 “且等一下。”沈禾拦住两个侍卫。 侍卫抬头看了一眼萧景宸,见萧景宸点了点头,方将小胡子放下。 沈禾走上前问道:“你昨日吃了什么今日会闹肚子。” “奴才,奴才昨日和教坊司的人一起用的晚膳,并没有吃什么其他的。” “既然是大家一起用膳,怎么偏你一人闹肚子。” “奴才不知啊……” “今日除了大家一起的时候,你还单独吃了些什么?” “今日内务府给各处都准备了茶水,方才检查完绸缎我用自己的杯子喝了水,其他便没有了。” 沈禾略微沉吟道:“去将你的杯子拿来我瞧瞧。” 萧景宸用眼神示意侍卫,侍卫点头跟着小胡子去取。 取来后递给沈禾,沈禾放在鼻子边略微闻了闻,取出帕子将剩余的一些茶水倒在帕子上。 回头看向萧景宸:“四殿下,这茶杯中有药粉的味道,虽然我闻不出是什么药粉,但绝非是普通的茶。殿下请看,这茶中还有没有融化的白色药粉。” 说着将帕子递给萧景宸,萧景宸接过看了看,果然,帕子除了湮湿的地方,有一些细小的粉末。 “想来是有人趁着这小太监不注意,偷放的药粉,就是让他去解手好方便对绸带下手。” 萧景宸冷声道:“这只能证明此事绝非意外,但也改变不了他失职的事实,正如本王所言,他完全可以在离开时找人替代,想来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拉下去!” 两个侍卫这次毫不犹豫地将哭咧咧的小胡子拉扯出去。 突然,沈禾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看见一个紧张的身影,躲在人群后面。 沈妍! 第26章 沈妍 这时一个小宫女颤巍巍地走来,递上来一个揉皱的棕色方形纸:“四殿下……这是奴婢在墙角处发现的。” 沈禾接过来,目光在沈妍的脸上盯了片刻,回头打开那张,里面还有残留的药粉。 沈禾闻了闻:“正是这药粉。” 严青义皱眉道:“现在怎么办?” 屋内一点声音也听不到,几乎能听到每一个人紧张的呼吸声。 这时坐在椅子上萧景迟一脸崇拜地拉着沈禾的手,抬头瞧着沈禾:“哇塞,姐姐好厉害,姐姐的鼻子可真灵!” 萧景宸仿佛被这句话点醒,取过装药粉的纸:“既然此人用了这药粉,想来手上也会沾染药粉的味道,是不是?” 沈禾略微沉思:“应该会的。” 严青义如获至宝:“那太好了,玲珑,借你的狗鼻子一用,闻一闻谁的手上有药粉味不就得了。” 沈禾狠狠地给了严青义一个白眼。 陈随心此刻缓过身,起身行礼:“四殿下,三公子,多亏三公子救得及时我没什么大碍,此事便不要为难大家了。” 严青义急道:“那怎么行?” 萧景宸温柔地看着陈随心:“此事并非因你,而是明显有人故意扰乱中秋宫宴的排练,若如此轻易揭过,底下的人便知道,原来上头对此事也并不是如此重视,接下来懈怠之人只会越来越多。你不必为此愧疚,这是应该,甚至是必须做的。” 沈禾看了一眼严青义,便是这一番话萧景宸简直甩了严青义一条街。 一面将此事上升了一个高度,让陈随心不因自己个人原因而愧疚,另一面又让底下人对此事更加重视,更彰显了他的威严。 不愧是四殿下,果然不一样。 沈禾想起,前世原本箫景宸也是夺嫡一大热门。 但在秋闱时摔断了腿,彻底与帝位无缘。 箫景宸说着又看向沈禾:“那便劳烦沈姑娘,辛苦一一辨认一下。” 沈禾从回忆中恍惚了一下,点头答应。 萧景宸喊来董姑姑:“麻烦姑姑将屋里的人都喊出来,一个也不要落下。” 不过片刻的功夫便站了一屋子的人,所有人伸出双手等待着沈禾辨认,每个人都不敢说话,有的偷偷问了问自己手上的味道。 沈禾一一辨认过,有的人手上是淡雅的花果味,有的人手上是香浓的茶香,还有人手上是汗水的味道。 走到沈妍身前时沈禾还未动,便已见沈妍面色惨白,贝齿紧咬下唇,举起的手微微颤抖。 沈禾轻轻将沈妍的手抬起,放在鼻尖。 是了,正是这个味道。 沈禾的心也跟着猛烈地跳动起来! 这个蠢货! 沈禾深深了看了一眼沈妍,盯着她许久,直到沈妍的眼中已有泪水方放下手。 沈妍深深吸了一口气,眼泪流下。 直到辨认到最后一个人,沈禾回到萧景宸面前:“四殿下,并未有人手上有药粉的味道。想来此人做了事,早已离开这里,要追查似乎有些困难了。” 萧景迟边揉肩膀,边颇有意味地瞧着沈禾,与沈禾的目光对视的瞬间换上稚嫩的笑容。 严青义道:“此人做完案马上便离开,可见早有预谋。” 箫景宸想了想,的确,若真的是要做手脚,只怕做完马上便会离开,不会等着人来抓。 于是锐利的眼神扫过众人,冷声道:“今日之事是个警醒,中秋宫宴务必认真对待!万不可懈怠!如再出现这样的事一定严惩不贷!” 众人纷纷跪下:“是!”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在深宫的庭院内显得格外响亮。 “你在想什么?”沈禾怒斥着。 沈妍的眼泪自始至终便没有停止,只怯生生地低着头,肩膀因为哭泣而抖动,挨了一巴掌两只手还是紧紧握在一起不敢动。 “我从前只以为你胆小,如今看来胆子比天还大!这是你运气好,我与严青义都在,一个保住了陈随心,一个保住了你!” “长姐,对不起……” “今日若是让任何人发现是你动的手脚,你认为是沈娇能救你,还是单氏能救你?” 沈妍一听这样的话,便知沈禾已经知道是这二人指使她如此。 沈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道:“长姐!我也没办法!母亲以我小娘的性命要挟我!若我不做便杀了我小娘。长姐,你有父亲疼爱,太后护佑,可我只有我小娘,我没有办法……” 沈禾叹了口气,原本的怒火被她的委屈浇灭。 沈妍如同受惊了的小动物,跪在地上发抖,瘦得好像一阵风便能将她吹跑,脸上没有了当初要选舞者的兴奋,而是无奈的苍白。 沈禾将沈妍扶起来:“我知道,你和你小娘这么多年就被单氏母女压一头,可你不该什么都听她们的。” 沈妍的脸上已满是泪痕:“就连小娘都要看母亲和二姐的脸色,我又有什么办法。我只能听命。” “可是,你也并不想认命不是吗?” 沈妍缓缓抬头迎上沈禾温柔的目光,沈妍眼中明明深藏着不甘和反抗,却被埋得很深很深。 片刻,沈妍缓缓道:“我认与不认,这都是我的命。” “可你在抗争,你在努力,我看得出,为了这次宫宴你拼尽全力。我知道,你一定不是为了所谓沈府的荣耀,你想要给你,和你小娘一个某一个出路。” 沈妍的眼中慢慢被一种不知名的情绪蔓延,沈禾想要快速抓住这种情绪:“阿妍,其实你与沈娇除了出身,你并非不如她,你聪慧,善良,孝顺,肯吃苦,肯抗争,可为什么要听她的呢?” 沈妍摇了摇头:“我没有办法,小娘在她们手上,小娘的命在她们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当年就连……” 沈妍突然停下话,眼中的怯懦变成恐惧,忙用手捂上嘴,害怕地看着沈禾。 沈禾皱眉,突然明白地说:“你知道什么对不对?你想说什么?当年怎样?我娘?你是想说我娘吗?” 沈妍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拼命地摇头:“不不不!长姐,我什么都不知道!对不起长姐!你别问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第27章 杀人诛心 沈禾凝视着沈妍那双盈满恐惧的眸子,其中闪烁的不仅仅是惊慌,还有深藏不露的秘密。 沈禾拉起沈妍的手。 【……难产】 这两个字如一记重锤打在沈禾的心口。 前世,自己也曾怀疑过,可惜当初的自己满心满眼都是萧景壬,几乎失去所有的理智与判断力。 此刻,面对沈妍的恐惧,沈禾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回忆的漩涡中抽离。 片刻,沈禾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与坚定:“好,我知道了,我不再多问。那我且问你,单氏让你害随心,你可知为什么?” 得知沈禾不再追问,沈妍松了口气,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药,剪刀,还有如何做都是她们传递给我的,我只照做便是。” “傻丫头,你太天真了!连事情的原委都不清楚,便要盲目地任人摆布?任由自己给别人当长枪!一旦此事侥幸成功,她们自是坐享其成,无需耗费丝毫心力,而万一计划败露,遭遇不测,你一定是她们的替罪羊!” 沈妍低垂着头,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无助与绝望:“我知道……可我还能怎么办呢……” 沈禾闻言,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楚,她紧紧握住沈妍微微颤抖的肩膀:“阿妍,我帮你。” 沈妍闻言,仿佛溺水之人突然抓住了一块浮木,她猛地抬起头,与沈禾坚定的眼眸相遇。在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了一束穿透黑暗的光芒。 “长姐?” “今日之事你只管回复单氏,毕竟这么多眼睛看着,你也做不得假。接下来她们让你做什么,你一定要想法子告诉我,我同你一起想办法。” 沈妍的眼中掺杂着一些不安,沈禾接着说:“你小娘那边我会派人照看,必不会让单氏欺负她,你放心。” 一提到小娘,沈妍又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长姐!求你!求你一定要救我小娘!” 沈禾赶忙将她从地上捞起来:“你快起来!你这动不动就给别人下跪的毛病真的要改一改。你是将军府的女儿,哪怕是庶女,你身体里流着的也是将军府的荣光。你这些年被单氏打压得太厉害,其实你应该自信一些,你值得!” 沈妍缓缓起身,看着沈禾的眼睛从不安渐渐变成柔和,慢慢散发出一些光来。 “谢谢长姐。” “今日后单氏再有什么事找你,你便去浣衣局找一位叫崔娅的宫女,她会将消息传给我。回去你只好好练舞,我等着你一舞成名。” 次日,八宝斋,云崖雅间。 “是你!”严青义一声怒吼,整个二楼似乎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严青宇坐在他对面,淡然地喝着茶,放下茶后抬头看着严青义:“别这样,声音小一些。再者说我也听说了,你英雄救美,并没有让陈家姑娘受什么伤,也给了你亲近美人的机会。” “严青宇!你还是人吗?”严青义上前一步,一把抓起严青宇的衣领,脸上青筋暴起,怒火似乎要将严青宇燃烧。 严青宇则带着阴冷的笑意看着严青义发怒,似乎严青义越生气,他便越开心。 严青宇拍了拍严青义扯着自己衣襟的手,将他的手挪开:“我不是人?青义,我作为兄长已经努力的保护你了。如今不过是给你一个忠告,有些事睁一只眼也就是,何必要让大家都难堪。” 严青义因愤怒而急促起来的呼吸,让他的胸膛不停地起伏着:“她可是陈贺然的独女!你就不怕?” “所以,我并没有想要她的命。青义,你太单纯,太一根筋了,二哥这是想办法让你明白,在皇宫中,有的是办法让你痛苦。” 严青义恶狠狠地看着将这一切说得如此轻松的严青宇,这股压抑已久的愤怒如同火山般爆发。 严青义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双手紧握,突然拔出手中的剑,一道银光闪过,严青义将剑直指严青宇。 “你是否太小看我了!严青宇,论杀人,你还没有资格威胁我!” 青剑的光闪在严青宇邪魅的脸上,只见他冷冷一笑,在严青义的剑旁打了个响指。 一群持剑之人不知从哪突然出现,将严青义团团围住。 严青义全然未将这些人放在眼中:“你们这些人,不够我塞牙缝的!” “那本王呢?”一阵低沉而充满压迫感的声音传来,雅间门推开,萧景壬站在门外,他身着一袭玄色长袍,那双深邃的眼中,藏着比严青宇还是深的危险,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寒意。 “这是做什么,今日是本王让令兄在此设宴款待严三公子,怎么还动起刀剑了。还不都退下!” 众人闻言纷纷收起手中的武器,却没有退出房间,而是站在屋内两侧。 严青义的眼中如寒冰一般,片刻方才放下手:“三殿下。” 萧景壬摆了摆手,门外守着之人忙将门关紧,萧景壬笑道:“知道三公子素有冷面判官的称号,所以今日本王亲自前来,与三公子共饮一杯。” 边说边拉着严青义坐下,示意严青宇给严青义倒了杯酒。 严青义冷漠地瞧着,冷声道:“三殿下不必了,我有公务在身,不便饮酒。” 萧景壬笑了笑:“我大瀚有严三公子这样尽职尽责之人,真是国之大幸。” 说着,将一个锦盒放在桌上,将酒杯推到桌内。 严青义不解地看了看萧景壬:“三殿下这是要贿赂我吗?” 萧景壬不由失笑道:“怎么会,本王知道冷面判官清廉自律,怎么会收这小小的贿赂。你且打开一看便知。” 严青义拿过桌上的锦盒,打开,里面是一个水晶扇形簪,是陈随心的。 严青义猛地站起身,大吼道:“三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严三公子,对陈小姐的心本王敬佩,若是三公子不再对贡船被劫一案多加干扰,本王可以请旨陛下为三公子与陈小姐赐婚,圆了三公子的心意。”说着,萧景壬取出那水晶簪,放在手中摆弄着,“若是三公子冥顽不灵,执意要与本王对抗,那……” “啪”的一声,水晶簪从萧景壬的手中滑落,摔成两半。 严青义的手紧紧攥成拳,指甲几乎要镶进肉中。 他人称冷面判官的严青义,最大的软肋便是陈随心。 严青义红着眼看向严青宇,他真的很会杀人诛心。 “三公子,选择权在你。” 第28章 权力 数日前。 沈禾,严青义,萧景迟三人收到陈楚川的邀约,于越香楼相聚。 陈楚川开门见山:“因着严大公子之事当时是三位在场,所以想着此事还是要与三位交代一下进展。” 严青义闻言,轻轻向前俯身等着陈楚川接下来的话,沈禾似心中早有丘壑,并未过多反应,萧景迟则是瞧着那越香楼的餐具玩得不亦乐乎。 “前些日子易安在刑部畏罪自杀了。”陈楚川冷静地说。 “什么?”严青义不可置信! 沈禾淡淡的点了点头。 早便想到,若是易安进了刑部,结果定是如此。 陈楚川继续说:“而后,我们根据易安接触过的人员进一步进行跟进,却发现无论我们查到哪,似乎总有人快我们一步,抢先将线索掩盖。前日,刑部张尚书亲自前来要了案卷,并调遣了我手下差这件案子的几个人。昨日已盖棺定论,严大公子是被易安所杀,易安畏罪自尽,已进行了结案!” “凭什么?刑部做事这么草草了事?”严青义激动的站了起来。 沈禾将严青义拉着坐下:“你冷静些!” “你叫我如何冷静?” 此时越香楼的小二们陆续将酒菜上齐,除萧景迟外其他人都并无心思用菜。 沈禾给萧景迟夹了些吃食,边说:“你难道不奇怪,为什么刑部尚书突然管起这件案子了吗?” 一句话平息了严青义的冲动,严青义思索片刻:“是啊,为什么?” 抬头迎上沈禾颇有深意的目光,反应过来:“是因为严青宇?他搭上了刑部尚书?” 陈楚川赞赏地看向沈禾:“看来沈姑娘早有猜测了。” 沈禾想着前世这个张庭一直为萧景壬做事,在萧景壬坐上至尊之位后,也一直在被重用着。 沈禾不置一词:“只怕搭上刑部尚书的不是严青宇,而是三殿下萧景壬。” 陈楚川拿起筷子吃了一口:“沈姑娘看光毒辣啊。我们的人发现,张尚书想走三殿下的门路已经许久,这次三殿下开了口,张尚书第二日便将案卷递交上去了。” 严青义片刻后反应过来:“严青宇是三殿下的人?” 陈楚川点了点头:“如今看来,正是。所以要杀你的人不是严青宇,是三殿下。” 严青义皱眉道:“我没有得罪过三殿下,这是为何?” 陈楚川给严青义倒了杯茶:“听闻三公子先前在查闽南贡船被劫一案?” “是,可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三公子似乎已经通过当日运河摆渡人的线索查到了赵家。” 严青义依旧一脸不明所以:“是,可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沈禾给一直在吃的萧景迟倒了杯水:“景迟,慢些。当今皇后赵语凝是赵家嫡女。” 严青义继续摇头。 陈楚川则是饶有兴味地看着沈禾,等待沈禾继续说下去。 从前只听说沈家大姑娘性格娇纵,聪慧有余稳重不足,最重要的是曾经她与三殿下的韵事可谓京城中无人不知,如今怎么觉得是站在三殿下的对立面了? 倒是让陈楚川多了许多好奇。 沈禾见二人都盯着自己看,只好继续说:“当今皇后没有子嗣,想要稳固地位最快捷的办法便是在已成年的子嗣中过继一位,放眼望去三殿下如今已开始崭露头角,又没有母妃,不就是最好的选择。而对于三殿下而言,没有母家依靠是他最大弱点,若是能与皇后联手,胜算必然大增。” 萧景迟给沈禾夹了一块嫩鸡肉:“姐姐,这个好吃。” 沈禾笑着:“谢谢景迟。” 严青义不解:“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沈禾与陈楚川二人对视一眼,似乎在说,你来解释还是我来解释? 最后陈楚川耐心道:“三殿下如果想要抓住皇后娘娘这个靠山,必然要先展示自己的诚意,帮赵家解决你,严三公子,应该就是三殿下给皇后娘娘的一封投诚信!” 严青义被这一番话震惊住,片刻没有反应过来,在脑海中将这一切串联起来。 易安的背叛,刀刀致命的刺客,丧仪上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严青宇,还有再也回不来的兄长,这一切居然只是一封投诚信! “啪!”的一声! 严青义将手上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猛地站起!眼眶瞬间通红,脸色铁青! “天子脚下!他怎么敢!” “因为权力。”沈禾淡淡地说,“因为权力的诱惑太大。” “凭什么?他凭什么?他笃定了我们没办法吗?” “因为权力。”沈禾抬头看着他。 凭什么,从前沈禾也不只一遍地问过自己,问过老天。 凭什么自己一腔热忱却痴心错付,凭什么沈家一门忠烈却不得善终。 最终的答案只有这两个字,权力。 “权力?有权力就可以为所欲为,有权利就可以罔顾性命吗?”严青义双拳紧握,看着沈禾淡然的脸庞,更觉恨意充满胸膛。 “是,有权利就是可以,所以与其在这抱怨,不如让权力握在自己手上,让自己成为那个可以主导的人。”沈禾的话说得很慢,很柔,看着严青义的眼神却满是坚定。 严青义居然在沈禾的眼神中慢慢平静下来。 “姐姐说得对。”萧景迟在一旁喝了一口茶,笑着说。 “还是六殿下好。”严青义看向萧景迟,眼中是真切的羡慕,“什么烦恼也没有,永远这样开心。” “青义,你若信我,如今便不要硬碰硬。既然了解他们的目的,接下来便好办了。” 严青义缓缓坐下:“那接下来怎么办?” “他们的目的不过是让你不要再插手这件案子,想来过几日严青宇自然会找你,让你不要插手。若真是如此,他找你时你想骂便骂,想打便打,只要最后假装被他说服,不再参与便是了。” “那便不管了?我兄长的命,我严家的仇,便不管了?” “如今这件事已然这么多人惦记,自然不能硬碰硬,若论朝堂势力,四大家族谁都比不过赵家在朝堂的根基,不如让对方放松警惕,咱们暗中查,比在明面上硬刚要方便许多。” 陈楚川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着两个人,见严青义平静下来,放下筷子:“还有一件事。” 沈禾问:“何事。” “经过验尸,严公子的死似乎另有缘由。” 第29章 春花散 “咳咳咳……”萧景迟突然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沈禾忙给萧景迟递了杯水,缓缓的帮他顺着背:“慢些。” “咳咳咳……谢谢姐姐!”萧景迟接过水杯一饮而下。 沈禾柳眉微蹙,接着陈楚川的话问:“严先生的死另有缘由?这是何意?” 严青义亦是震惊,今日的信息量真是太大了。 陈楚川将一只手肘拄桌上,神色亦是严肃:“严先生中了一种极难察觉的毒,便是最好的仵作也难以验出。恰逢原刑部侍郎徐玉也是我师父回来走动,在他的检查下才发现,严先生是中了慢性毒药,很难察觉,那日遭逢刺杀,严先生动用内功,才导致毒性急速发作,想来是如此才导致体力不支难以抵抗,以至丧命。” 严青义的手再次紧握成拳,到底是谁?兄长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便是萧景迟也低头安静的吃东西,屋内沉寂了下来。 沈禾皱眉思索着,这是前世不知道的信息,从未知晓先生的死居然还有这样一层缘由。 的确,按照先生的能力,哪怕为了保护六殿下,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被害死。 “什么毒现在知道吗?”沈禾问道。 “还不知道,现在确实只有从毒这方面入手,所以我师父还在努力探究,一旦有结果便告诉你们。” 沈禾点了点头:“好,多谢。严先生的死因,一定要查清楚。” 沈禾看向严青义,认真的嘱咐着:“所以,青义,这件事上绝对不能感情用事,一旦你真的与三殿下硬碰硬,绝对讨不到任何好处,记着,如果他们找到你,假意妥协,咱们暗中再查,先生的死,一定会让应有的人付出代价!” 数日后,八宝斋,云崖雅间。 “三公子,选择权在你。”萧景壬的话掷地有声,丝毫不给严青义任何选择的机会。 严青义思索片刻,看着地上碎成一片片的发簪,终于妥协:“好,我答应你,不再插手这件事。” 萧景壬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果然还是三公子识时务。放心,若有机会,定会成全三公子与陈家姑娘。” “这倒不必,只要三殿下不再伤害她。” 萧景壬点了点头,毕竟成全他们二人也不过自己嘴上说说,有没有那个能力真的促成,自己也没有完全把握:“好,三公子放心,自此别说三公子,我在宫中也必然护陈姑娘周全。” “但,我也有要求。”突然,严青义说。 “三公子请讲。” 严青义将手中的剑缓缓举起,直指严青宇,努力压住内心的怒火:“我要他跪在兄长的灵位前忏悔三日!” 严青宇怒目圆瞪,刚要说什么,被萧景壬一个眼神拦住,转而微笑的看着严青义:“好,这不是什么难事,我替二公子答应你。” “还有。”严青义继续说着。 “严青义,你不要太过分!”严青宇怒道。 萧景壬一摆手:“哎,且听三公子说。” 严青宇愤愤的别过身去不说话。 “我要见父亲。” 萧景壬与严青宇对视一眼,笑道:“这是你们的家事,原也不是本王说的算的,但听闻令尊自严先生之事后,便一直卧病不起。二公子细心照料着,什么时候令尊身体好转后,必然会让二公子与之相见。” 严青义明白,这便是见不到了,也该适可而止。 “二公子还有其他要求吗?” 严青义坚定的说:“但愿三殿下说到做到!” 萧景壬笑着:“放心,本王向来说话算话!” 严青义走后,萧景壬安抚着严青宇:“青宇,此事多亏有你,必记你一功!” 说着端起酒杯敬严青宇一杯酒。 严青宇想着严青义让他在兄长灵位前跪上三日之事,心中似有个疙瘩如鲠在喉,面上却也不好多言语,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萧景壬看出他的不满情绪:“严青义的要求我知道也是难为你了,做给他看看便是了,你也无需太在意。昨日刑部尚书送来了一套郎窑红釉杯,一会送到你府上去,论品酒我还是不如你。” 严青宇知道萧景壬这是在安抚他,也算给足了自己面子,便也不多推辞,换上笑容道:“殿下客气了,为殿下做这些也都是应该的。” “我一会儿约了沈家大姑娘,便不与你多待,此事本王记在心上了,也会告诉皇后娘娘你的功劳。” 严青宇起身送萧景壬出门,关门后看着桌上的菜,一口也吃不能进去:“严青义!早晚严家都是我的!” 听音楼内。 萧景壬坐在雅座中等待沈禾。 沈禾一袭白裙走入听音楼,款款坐在萧景壬对面:“三殿下,我可是来迟了?” “不迟,我也才到。”萧景壬笑着给沈禾倒上一杯茶。 这张英俊的脸,现在看来依旧那样吸引人。 “三殿下……”沈禾刚要说什么,便迎上萧景壬笑意的目光,反应过来,改口道,“景壬哥哥,今日怎想着约我出来。” 萧景壬将那封信递到桌上:“我已找人看过,没有问题,可以开采。” 沈禾故作一脸开心:“真的吗?太好了!若是真的,此事必然对景壬哥哥大有助益。” 萧景壬低声道:“只不过金矿按理要上报朝廷,此事必然要当心,万不可让人知晓。” 沈禾点点头:“景壬哥哥放心我明白,派去的人也都是沈府信得过的,必然不会有什么纰漏。” “阿禾做事,我向来放心。” 说着,将一打银票放在桌上:“这是一万两,你先拿去用,毕竟开采金矿也有风险,咱们先试探着做,后续需要费用再补。” 沈禾接过银票,这也并非完全信任,不过这一万两,还崔娅的赌债已绰绰有余。 “好,景壬哥哥放心。” 萧景壬看着沈禾瞧自己的眼神满是爱意,自是满满的成就感。 “对了,阿禾,听闻中秋宫宴的舞,是你庶妹参加?” “是,我的舞姿入不得眼,还是阿妍好些。” “那中秋宫宴你还参加吗?”萧景壬故作不经意的问。 “自然是要参加的。” 萧景壬笑着:“那便好,那日便能见到你了。” 沈禾拉起萧景壬的手:“是,便能见到景壬哥哥了。” 【……春花散】 沈禾心中冷笑,春花散是烈性春药。 萧景壬,这样下作的戏码也想得出,便且等着看好戏。 第30章 柴房 沈禾带着萧景壬给的银票再次找到穆奇志,将两万两银票放在穆奇志面前。 穆奇志的一对剑眉不经意间轻轻上挑,他悠然自得地拾起那张银票,指尖轻轻摩挲拿着那银票翻看一番:“你还真有本事啊!” 言罢,他优雅地一挥手,将银票递给了身旁侍立的吴勇,语调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去左鹏云的欠条取来。” 吴勇点头应下,不多时将一打票据取来,递给沈禾:“你且对一对,没问题我们签个字据,就算两清了。” 沈禾简单看了一下:“我相信志哥。” 说着便签下字据,双方各一份,沈禾将自己那份收好,这便是拿给崔娅的凭证。 穆奇志笑着说:“小娘子,在这你可别随便相信人,包括我。” 沈禾亦笑道:“志哥守信没再去找过左鹏云父母,不也是信的着我吗?若我并无这个能力还钱,只不过是推搪,趁这个时机将人转移走,志哥岂不是人财两空。所以,志哥既然选择信我,我便也要回应同等的信任,方不算辜负。” “哈哈!”穆奇志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随即从座位上霍然站起,大步流星地迈向沈禾。他一把揽住沈禾纤细的腰肢,眼神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小娘子,不然你跟了我,才算不辜负。” 沈禾笑着穆奇志的手从自己的腰上拿下:“志哥英勇无双,我高攀不起。不过,志哥若不嫌弃,便认了我这个妹子可好?” “哈哈!好好!你这个妹子我认下了!阿勇,告诉手底下,以后再见到玲珑小娘子,都给我恭敬着些,这是我妹子!” “多谢大哥。既然大哥信的着我,妹子想求大哥一件事。” “哎,既然叫了大哥,怎么用的着求这个字。你说,什么事。” “既然左鹏云的钱也还了,左鹏云的父母我朋友也算仁至义尽,我希望以后在京城再也看不到这两个白眼狼。” 说着沈禾从袖口内取出八百两银票,递给穆奇志:“这八百两中二百两给他二人,如果他们省着些花,足够他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剩下的大哥打赏给帮忙办事的人,也别叫人白忙一场。” 穆奇志看着手中的银票,亦没有拒绝:“妹子爽快!这事哥给你办了!走,今日我开心,咱们到时运楼吃一桌好的,哥请你!” 沈禾忙摆手:“吃饭便不去了,多谢大哥好意!” “哎,怎么,过河就拆桥?看不起你大哥了?” 沈禾无奈:“怎么会呢。” “那就走!” 说罢,不由分说便拉上沈禾往时运楼去。 穆奇志性格爽朗,沈禾二人倒是谈的畅快。 两人一直聊到傍晚,穆奇志将沈禾送回到沈府。 回到马车内的穆奇志靠在马车壁上,吴勇问:“志哥真收了这小娘子做妹子?她有什么特别的。” 穆奇志闭目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她头上的白玉簪,是严先生的。” “严青修严先生?” 穆奇志点了点头:“那枚簪子是严先生母亲留给他的,他能给这个女子,想来在先生心中她的分量不轻。我欠严先生的太多了……” 沈府 沈禾才一进府内,谷雨小暑急忙迎过来:“姑娘,不好了,老夫人发火呢。” “她发火与我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因为你啊姑娘!将军与琴姑娘不在家,连一个替你说话的人都没有,这可怎么好。”小暑急得团团转,不知怎样才好。 沈禾冷笑道:“看她能拿我如何。” 方跨进正堂,一个杯盏超沈禾砸来,沈禾退后一步杯盏在沈禾脚边砸碎。 “你看看你,成何体统!”老夫人的怒火迎面而来。 “祖母息怒,不知阿禾又做什么惹祖母如此动怒。”沈禾语气平静。 “息怒?你还有脸让我息怒?”老夫人指着沈禾的鼻子,声音尖锐刺耳。 “抛头露面,与男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谈笑风生,你还要不要脸?”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 沈禾侧头看了一眼一旁窃喜的单氏与沈娇,冷笑道:“消息可真灵通啊。” “你不要看阿娇,若不是阿娇恰好路过看见,我们沈家的颜面便让你丢尽了!” 沈禾走到沈娇面前,轻轻拉起沈娇的手:“那我倒是想问问,阿娇妹妹去时运楼又是去做什么呢?” 【景壬哥哥……】 “我?我是宴请安宁郡主,不曾想遇到姐姐与旁的男子。姐姐别气,我回来的时候本不想与祖母说起,是与母亲说的时候恰好被祖母听了去。” “阿娇,这便是你的不对了。”沈禾放开沈娇的手冷冷的说,“其实,我也是瞧见你的,但我相信妹妹的人品,甚至都没有多思,也从未想过与旁人说起此事。” 沈娇的手一颤,心中大惊,怎么可能,她与萧景壬分明从后门入的时运楼,去的是萧景壬早就包下来的许多年的,极为隐蔽的包间,又是分开进分开出,万不可能被人看见。 “妹妹今日是去见了三殿下。” 沈娇惊的从座位上坐起,两个眼睛充满了不可置信。 沈禾笑道:“妹妹何故如此惊慌失措,我原不过是想,许是妹妹要感谢三殿下马会上相助呢。” “是是……我与安宁郡主便是想宴请三殿下,感谢三殿下的相助,只不过……安宁郡主来的晚了些。” “是啊,祖母,你瞧,妹妹也是单独与外男用餐,怎么到我这就变成丢沈家的颜面了?” 单老太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怒道:“巧言令色!那是三殿下,与旁人如何相比,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但与你谈笑的人是什么货色!也不怕污了你爹的名声!” “祖母这般两个标准对人,今日便是不打算放过我了?” 此时单氏站起来道:“阿禾,不是做母亲的说你,你这样与外男私会,传出去你要如何嫁人呢?” “私会?母亲注意你的用词!我们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过一起用了个午膳,怎么就成了私会?若说私会,妹妹与三殿下是在雅间内,男女授受不亲,难道不更可疑吗?” “母亲!你看姐姐,说什么呢……我与三殿下清清白白……怎能任由人这样冤枉……”说着,沈娇假意哭了起来。 “只需你乱嚼舌根,便不许我说实话了?”沈禾怒道。 “来人,把这个不孝女给我关进柴房,好好反省!”老夫人不想再过多言语,一声令下,几个下人立刻上前。 沈禾笑道:“祖母铺垫了这一晚上,便是等现在,不用你们,我自己去!就没点新鲜的法子?” 第31章 阴谋 柴房内光线昏暗,湿气沉沉,空气中漂浮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霉潮气息。 沈禾缓缓倚靠于斑驳的墙角,目光在这幽暗的空间中游移,这一幕不禁勾起她内心深处对前世冷宫岁月的沉重回忆。 那里的阴暗,与这里的景致不谋而合,同样压抑,同样让人心生寒意。 然而,时过境迁,心境已非往昔。 曾几何时,她倾尽所有真心相待的男子,最终却背弃了这份深情。 那一刻,她仿佛置身于茫茫黑暗之中,失去了生命的全部色彩。 如今的沈禾早已明白了唯有自身强大,方为立足之本。 过往的伤痛,化作了内心深处的一抹坚韧,提醒着她,世间万物,唯有自我依靠,方能行走得更加稳健。 柴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沈娇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一抹得意的笑容。 “姐姐,你还好吗?”沈娇的声音里充满了虚伪的关心。 沈禾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姐姐,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是你也不能怪祖母,毕竟你做得确实不对。”沈娇继续说道。“妹妹也是为了你好,才特意来劝劝你。” “哦?我倒是很好奇,你想来劝我什么?”沈禾抬头看着她。 “劝你还是要相信命运,不属于你的终究不会属于你。”沈娇意味深长的说着。 沈禾讥笑着:“妹妹,你的三殿下,我真的毫无兴趣,不是你认为好的人,别人也认为好。毕竟有的人眼光毒辣,看得出什么是垃圾,早就丢了,而有的人还揣在怀中当作宝贝,旁人看来只觉可笑。” 沈娇从来都不相信,曾经那么喜欢萧景壬的沈禾,会真的放下:“长姐,我知道你不过是说来气我的,只不过今日时运楼之事若是三殿下知道,会怎么想呢?” “他爱怎么想便怎么想,与我有什么相关?”沈禾冷笑着。 “哦?长姐现在都开始欲擒故纵了?” 沈禾摇了摇头,这两个人还真是出奇的像。 “少说废话。”沈禾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姐姐,妹妹也是没办法。” 沈禾看着沈娇,眼神冰冷。 “来人!”沈娇对着门外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低唤了一声。 随即,几个身着仆从服饰的身影悄然步入屋内。 “将大小姐恭送出府。”沈娇低声冷道。 “谁敢妄动!”沈禾猛地一喝。 沈禾瞬间明白了沈娇的用意——一旦自己踏出这里,便必然会被冠以私自逃离的莫须有罪名,到时候一切都凭她们母女二人的说辞。 虽然此时沈禾早已没那么看重名声,但也绝不允许这般被算计。 几人似乎对沈禾的厉声喝止充耳不闻,依旧步步紧逼,合力架起她的双臂,试图将她强行拽离。 沈禾刚欲张口呼救,却见为首的一位老嬷嬷动作麻利,从袖中掏出一块布巾,迅速塞入她口中,随后又用一条细长的布条,紧紧地将她的双唇缠绕数圈,确保她再难发出半点声响。 沈禾的目光如刃,狠狠地锁定在那几人身上。 被沈禾这般注视,其中几人不由自主地心中一凛,神色间流露出几分慌乱与不安,互相看了几眼。 沈娇发现了众人脸上的忐忑,压低嗓音,语速急促:“手脚麻利些!” 那几人依旧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心中暗自焦虑。 毕竟沈禾是府中大姑娘,又有太后撑腰,一旦主君回来,他们该如何自处? 正当气氛凝滞之时,门外悄然浮现一抹身影,正是府中的当家主母——单珠玉。 她目光坚定,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几人是我院中的,都是我最信任的人!何曾亏待过你们?要知道我才是真正当家做主之人!即便主君他日归来,只要你们咬紧牙关,坚称对此事一无所知,我定会全力护佑你们周全!” 有单珠玉发话,几人这才回过神来,坚定信念拉着沈禾往外拖。 沈禾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角落里静默伫立的烛台,心中陡生一计。 电光火石间,她猛地发力,肩头一顶,将身旁一个正竭力拖拽她的人撞得踉跄后退。 借着这股力道,沈禾如同离弦之箭,径直冲向烛台,那在她猛烈的撞击下摇摇欲坠,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倒地,溅起的火星瞬间引燃了堆积在一旁的干柴。 这一连串动作流畅而果决,沈禾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坚毅。 众人心中惊恐如潮,急忙蜂拥而上,手忙脚乱的将那刚刚要燃起的火苗彻底扑灭。 随后马上又合力将沈禾牢牢束缚,动弹不得。 沈娇一步步逼近沈禾,手猛然扬起,“啪”的一声脆响,一巴掌狠狠落在沈禾脸颊上。 【毁了她……】 “沈禾,这一巴掌,还你当日打我的!带走!”沈娇的声音冷硬。 单珠玉在旁冷冷的看着这一切:“记着,从后门走,动作麻利些!” 几人将她从后门拉出沈府,强行塞进一辆马车,沈禾拼命挣扎,却如同困兽之斗。 沈娇站在门口,看着远去的马车,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 “沈禾,这只是开始。” 第32章 惊魂 “大姑娘,不是咱们几人非要如此对你,实在是没法子,大姑娘你自求多福!”说着,其中一人要将沈禾手上缠着的麻绳取下。 另一人忙拦住:“你忘了大娘子怎么交代的了,不能给她松绑!” “可是这大晚上的,大姑娘一个人,若遇什么危险,她手又绑着,可怎么好啊?” “唉……这也不是咱们能参与的,怪就怪这大宅子里,容不得两个嫡女。” “这……”这人瞧着沈禾,片刻摇了摇头,不忍再去看沈禾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将沈禾拉下马车,一人不再多管转身上马。 另一人瞧了瞧,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小的匕首,交到沈禾被捆住的手上:“对不起大姑娘,我也只能为你做这些。您……唉……自求多福。” 说罢,一脸不忍地回头也上了马车。 沈禾看着马车远去的影子,扬起一阵尘沙。 “咳咳……” 沈禾奋力挣扎,终于从嘴里扯下了那块令人窒息的破布,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重的尘土气息,呛得她连连咳嗽。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在四周扫视,这是一条极陌生的街道。 沈禾心中顿时明了,这里绝非沈府附近。 那个单氏老妇,即便是胆大包天,若没有祖母的默许,也绝不敢如此放肆地将她掳至此处。 今夜,沈府是回不去了。 沈禾无奈地苦笑一声,心中明白,此刻的自己,怨天尤人只会徒增烦恼。 她低下头,目光落在手中紧握的小匕首上。这把匕首虽小巧,但在这种危急关头,却也成了她唯一的依靠和慰藉。 于是,沈禾握紧匕首,小心翼翼地尝试用它划开束缚着手腕的麻绳。 “哟,这是哪来的美人儿啊?” 几个流里流气的混混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将沈禾围在中间。 沈禾瞬间警觉起来,想起沈娇的心声【毁了她……】 夜色已深,街道空旷无人,却在这不合时宜的时刻,几道身影突兀地闯入,这必然是沈娇设下的局! “啧啧,瞧瞧这肌肤,细腻得仿佛能掐出水来,定是哪家的千金小姐。”一个满脸横肉、眼神狡黠的混混伸手欲触碰沈禾的脸颊。 沈禾反应迅捷,猛地一侧头,灵巧地避开眼中闪烁着不容侵犯的怒火。 “放肆!滚远点!”她厉声喝斥,手中捆绑麻绳的动作因愤怒而更加急促有力。 “哟呵,性子还挺烈,我喜欢!”另一个混混见状,非但不惧,反而嬉皮笑脸地凑近,言语间满是轻浮与挑战。 \"美人儿,跟哥几个走,保管叫你享尽荣华富贵,滋味无穷。\"为首的那名混混,眼中闪烁着淫秽的光芒,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面前的沈禾。 沈禾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厌恶:“你们,别靠近我!” \"哈哈,瞧这小美人儿,越是抗拒,咱们就越是热血沸腾啊!\"混混们闻言,更是得意非凡,一步步逼近,脸上挂满了猥琐而又贪婪的笑容。 沈禾紧咬着牙关,一步步缓缓后退,心中暗自盘算着对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手中的麻绳竟悄然松开。 她眼疾手快,猛地一扬,将解脱的麻绳甩向那正得意洋洋的混混脸上,趁着对方一愣神的功夫,转身如离弦之箭般飞奔而去。 她不敢贸然回首望向那些尾随的混混,只是匆匆扫视着两侧的街道。 店铺如林,此刻皆已紧闭大门。 沈禾心急如焚,猛地敲向最近一家商铺的木门:“救命!救命啊!” 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她的呼救声显得格外刺耳,带着一丝不祥的回响,划破了周遭的沉寂。 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因恐惧而变得沙哑,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店铺内深沉的静默。 身后的几个小混混步步紧逼,沈禾不得不仓皇奔向下一家店铺的门前。 她气喘吁吁,手掌重重地落在冰凉的门板上,“砰砰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急促而响亮。“开门!有人吗?救命啊!!!”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死寂,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沈禾心中一凛,但她没有放弃,牙关紧咬,不让一丝怯懦泄露。 她慌忙跑到下一户,用尽全力拍打着下一户人家的门:“有人在里面吗?求求你,救救我!” 门轴轻响,伴随着一阵悠长的吱呀声,缓缓开启。一位身着长衫,面带几分市井精明之色的掌柜探出身子,眉头微蹙,不耐之情溢于言表:“大晚上的,什么事?” “救命!有人……有人追我!” 掌柜闻言,顺着她颤抖的指尖望去,只见数名衣衫不整、面露凶相的混混正步步紧逼而来。 “这位姑娘,你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掌柜的语气中多了几分与戒备。 “掌柜的,少t多管闲事!” 话音未落,一群混混中的领头者已疾步逼近,嗓音粗犷地嚷道:“这小妮子偷了咱们的物件,咱们不过是想将她带回,讨个公道!” 掌柜的脸色微微一沉,目光在沈禾与那群混混之间徘徊不定。 “我是沈府的大小姐沈禾,救我!我父亲定会重金酬谢!”言罢,沈禾急切地想要冲进店内避难。 岂料,那领头的混混眼疾手快,猛地揪住沈禾的头发,硬生生地将她拽了回来。 掌柜的愣愣地看着几人,其中人举起一把刀看向那掌柜,掌柜害怕极了,毕竟此刻的危险就在眼前,而所谓的重金酬谢还得要有命去领。 “砰”的一声,他还是选择了关门。 沈禾的希望破灭了。 混混们狞笑着走了过来。 “小娘子,这下没人能救你了。” 沈禾从头上拔出一根发簪,狠狠地戳进拉着沈禾头发的手掌上。 那人一声惊呼,瞬间松开了沈禾的手。 沈禾正要逃跑,又被两人死死按住。 “你们是受了谁的指使,我是沈怀安的女儿!今日你们敢动我,我父亲必要了你们的狗命!”此刻的沈禾头发零散,尽是狼狈。 为首之人按住手掌上正在流血的伤口,走到沈禾面前抬起沈禾的下巴:“小娘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沈怀安的女儿又如何,不是还得乖乖的伺候我们爷几个!” 言罢,一行人拖拽着沈禾,步入了一条幽深的胡同之中,那里光线昏暗。 他们此刻已急不可耐,粗鲁地撕开了沈禾的衣衫,露出了他如玉般温润白皙的肌肤,在微弱的光线下更添了几分诱惑,引得众人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嘴角不自觉地溢出了垂涎。 沈禾瞪着几人:“我沈怀安的女儿,死也不受你们胁迫!” 说着,猛地一口咬在自己舌头上,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第33章 银面人 几人被沈禾的举动震得瞠目结舌,慌忙间一个自从衣襟上撕扯下一片布料,急匆匆地塞进了沈禾的口中。 “嘿,这小丫头片子,性子真够烈的!”其中一人不由得喟叹一声。 只见那块用以塞口的布,已然被鲜血斑驳浸透,方才发声之人慌忙又扯下一块干净布匹,替换了沈禾嘴中的那块,急声道:“大哥,咱们可得悠着点,莫真要闹出人命啊!万一真在咱们手里有个三长两短,这京城之地,只怕是再无咱们的容身之所了!” 突然静谧中忽有锐响撕裂长空。 一支轻盈的羽箭直挺挺的朝几人射来,直插入领头之人的手臂上,震颤间,仿佛连空气都为之一凛。 “老大!”几人惊呼! 那混混头目浑身一颤,惊恐之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紧握的沈禾。 沈禾顺势跌坐,双手忙不迭地扯去口中的布团,血,从她嘴角渗出,缓缓浸染了身下的衣裙,一片触目惊心的红,在这幽深的夜里更显凄厉。 一抹身影,悄然自幽暗狭窄的小巷深处掠出,宛如夜色中的一抹幽灵。 他面覆半张银色面具,遮掩了容颜,仅留下一双眼睛,深邃莫测。 身形挺拔如松,浑身散发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凛冽气势。 周遭的空气似乎都被他周身萦绕的愤怒情绪所冻结,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什么人?”混混头目强作镇定,声音中却难掩一丝颤抖。 银面人并未理会他的质问,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沈禾,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难辨的光芒。 紧接着,他缓缓抬手,腰间长剑应声而出,剑尖轻轻颤动,闪烁着森然寒光。 几个混混见状,心头一凛,纷纷亮出武器。 “胆敢搅扰老子的美事!”话音刚落,几个身影猛地向前冲去,如同一群蓄势待发的猛兽。 霎时间,一场混战在这片空间内轰然爆发。 银面人身形矫捷,宛若游龙,剑法更是凌厉无匹,每一招每一式都透露出森然的寒意。 那几个混混在他的面前,仿佛成了稚嫩的孩童,根本不堪一击。 刀光剑影交织,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在这激烈的交锋中,混混们的攻势逐渐变得凌乱,步伐也开始踉跄。 他们节节败退,银面人则越战越勇,如同一位不可一世的战神,将敌人一一击溃。 “你,你到底是谁?” “大哥,别再啰嗦了,咱们赶紧撤!”一旁的小弟焦急地催促。 “撤!”混混头子一声令下,随即,几个身影如同丧家之犬,在夜色中慌不择路,狼狈逃窜,只留下一串串杂乱的脚步声。 银面人并未继续追击,他迅速转身,步伐坚定地迈向瘫软于地的沈禾。 月光下,他的身影拉出一道长长的轮廓,显得格外沉稳。 他缓缓弯下腰,动作中带着不容忽视的细致与关怀,将一件柔软的黑色斗篷轻轻披覆在沈禾颤抖的肩头。 “抱歉,是我来迟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沈禾依旧呆坐在地上,此刻,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珍珠,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 其实在咬舌的那一刻她便已经后悔了。 她想起在幽冥天中家人的怨念声音,她想起幽冥天中那声音告诉她,她重生的缘由。 她不该如此冲动,她只要活着,只要活着! 只有活着,才能报仇,只有活着才能别人付出代价!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哪怕今日被玷污清白,她也要好好的活着,让那些想让她死的人看着她是如何好好活着的! 凭什么死的人该是自己! 隔着银色面具,银面人眼中的心疼怎么也藏不住。 银面人将她打横抱起,沈禾不自觉地依偎在他的怀中。 这人是谁?为什么要救她? 都不重要,她知道,在这个冰冷的夜晚,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她得救了。 沈禾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暖,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涌上心头。 银面人抱着沈禾,快步走向街角的医馆。 夜色深沉。 小巷里恢复了平静。 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 医馆的大夫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 他看到沈禾的惨状,连忙将她扶到床上。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沈禾依旧没有说话,只见依旧有血迹从嘴角流出。 大夫仔细检查了一下。 发现沈禾的舌头,竟然被她自己咬得鲜血淋漓。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对自己下手这么狠啊!”大夫一边止血,一边感叹。 沈禾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浑身颤抖不止。 她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银面人站在一旁眉头紧锁,从怀里掏出一块银锭,放在大夫的手中。 “麻烦您好好照顾她。” 大夫接过银锭,点了点头:“公子放心,老夫一定尽力而为。” 言罢便要离去,沈禾一把抓住他,用眼神告诉他不要走。 此刻,明明根本不认识的人,沈禾却只相信他。 银面人看着沈禾的眼神,似能读懂一般,点了点头坐在她身边:“好,我不走。” 大夫取过一碗药,递给沈禾:“喝下去,疼痛会少许多。” 沈禾接过药碗,什么也顾不得,一口全部喝下,似乎将自己舌上的血也跟着喝下,一股血腥味席卷而来。 喝过药后,沈禾只觉眼前慢慢模糊,大夫轻声道:“这药有安神的效果,你今夜受了惊,且安心睡一会。” 沈禾有些后怕,始终不敢闭眼,银面人轻轻握着沈禾的手,拍了拍。 如施了魔法一般,沈禾缓缓睡去。 她居然听不到他的心声。 这是睡去前沈禾想到的最后一句话…… 再次睡醒时,阳光已是明媚。 旁边坐着的银面人依旧握着沈禾的手没放开。 那人发现沈禾醒来忙问:“如何,还疼吗?” 沈禾摇了摇头,从喉咙深处吐出字来:“不疼了。” “休息好后,我带你去灵箬寺。” 那是父亲与姑姑在的地方。 现如今沈府的祖母单氏并非父亲的亲生母亲,而是父亲与姑姑的嫡母。 父亲的生母是沈府的贵妾,因病去世后便将父亲过继到嫡母名下。 每年这个时候,父亲与姑姑都会去灵箬寺祭拜。 这个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这些事他会知道? “你是谁?”沈禾沙哑着声音问,看着他银白色的面具后的眼睛,想要探究出答案。 第34章 阿笙 银面人那幽深的眸光,透过精致面具的眼孔,静静地锁定在沈禾的身上,毫无惧色:“我是谁不重要,想必单氏今日便会将你不敬祖母,深夜私逃的消息散播出去,你要赶在她们之前去找到沈将军把这件事说清楚。” 沈禾缓缓坐直了身子,目光中带着几分疑惑与审视,静静地打量着他。 昨日里因惊慌而纷乱的心绪,如今已沉淀为满腔的不解萦绕心头——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银面人敏锐地捕捉到了沈禾眼中的困惑,声音柔和而低沉:“我无意加害于你,然而,关于我的真实身份,我却无法向你透露分毫。此事,你无需再费心,当前最为紧迫的,是你的处境。” 沈禾心中暗自思量,的确,此刻并非追究此人身份之谜的时候。 毕竟,在那昨日生死存亡之际,是他挺身而出,将自己从危难中解救出来。 这份恩情,已足以证明他至少不会成为自己的敌人。 昨日…… 沈禾突然想起昨日他说的话:“抱歉,是我来迟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时医馆的大夫端了一碗粥回来,见沈禾醒了笑道:“姑娘醒了?喝口粥。” 沈禾接过大夫端过来的碗:“多谢。” 老大夫摆摆手,眼中满是慈爱:“可别谢老夫,要谢就谢你那位贴心的夫君。他昨夜寸步不离地守了你一整夜,这份深情厚意,老夫这把老骨头可是看在眼里。许久未见如此恩爱的小夫妻,老夫仿佛也随着你们年轻了几岁呢。” 言罢,大夫笑呵呵地转身去整理铺子,准备迎接新一天的生意。 沈禾闻言,脸颊上泛起一抹红晕,羞涩地低下头,目光落在碗中那碗清清淡淡的白粥上。 或许是大夫体贴她舌头痛,这白粥熬得极为稀薄,几口便轻松饮尽。 “吃完咱们尽快出发。”银面人轻声道。 “好。”沈禾点点头。 两人答谢过医馆的大夫后便出发。 两人并肩跃上马车,银面人轻挥马鞭,驱车径直奔向幽远的灵箬寺。 沈禾并未选择坐在马车内,而是并肩坐于银面人旁,微风拂过,带起两人的衣袂轻轻飘扬。 “昨晚之事,我心中满是感激。若非你出手相助,后果不堪设想。这份恩情,我始终未来得及说句感谢,谢谢你。” 银面人沉默片刻,并未言语。 沈禾见状,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不再追问你到底是谁,可我总要知道恩人叫什么。” “驾!” “看样子咱们还要相处一段时间,我要怎么称呼你呢?” “叫我阿笙。” “阿笙?哪个笙?” “怅望银河吹玉笙,楼寒院冷接平明。” “不须浪作缑山意,湘瑟秦箫自有情……阿笙。” 沈禾的目光轻轻落在阿笙的侧颜之上,即便半张脸庞被银色的面具悄然遮掩,也丝毫未能藏匿住他那一身凛然正气与英挺气度。 只是,那抹银光在绚烂日光的映照下,无端地添了几分冷冽与不可触及的距离感,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沈禾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抬起,轻轻向着那抹闪耀的银色探去,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引力牵引 。阿笙眼疾手快,温柔却坚定地捉住了她即将触碰面具的手,嗓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是谁信誓旦旦地说,不再对这事儿穷追不舍了?” 沈禾微微一笑,眸中闪烁着几分调皮与歉意:“真是抱歉,你这面具太过引人注目,美得让人心动,我忍不住好奇,想看看它是否是纯银的。” “……坐好。” 阿笙一路驰骋,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灵箬寺。 “快去,这里有你父亲和姑姑,我也就放心了。”阿笙将沈禾送到灵箬寺内。 “说多少个谢字都是轻的,希望有机会能再见你。”沈禾真心的说。 “会的。” 说罢,阿笙驾车而去。 入到灵箬寺的沈禾没有先见沈怀安,而是选择先见沈黎琴,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与沈黎琴听。 沈黎琴闻言,怒气冲冲,脸色铁青:“这单氏,简直是愈发肆无忌惮了!” “这些年单家在江南的生意越做越大,也导致单氏在家中越发飞扬跋扈,家中的事如今又有祖母做主,她自然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早便说让琴伊跟着你,你偏不听,非让她来陪我,还说什么在家能有什么事,如今看来在家中才最危险!” “好在我安然无恙,说明我还是有福星照着的。” 沈黎琴温柔地轻抚过沈禾如丝般顺滑的长发,眼中满是心疼与怜爱:“我都明白,你心里委屈了。你这么说,无非是想让我别太担心。” “姑姑,来的路上我也想了许久,现在我拿不出这件事与单氏有关的任何证据,家里的人如今只怕也已经统一口径,这件事我只能吃哑巴亏。” 沈黎琴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那这件事你打算便这样过去了?” 沈禾长睫挑动:“当然不会,自然会留着最后一起发作。如今我需要姑姑的一个信,便说是寺院的高僧说了,有个道场必须我在,所以你的人昨晚连夜将我接走,便没来得及与祖母商议。” “如此一来单氏便不能以深夜出走的理由坏了你的名声了。” “是。至于其他的事,不急,总有一天我会一起讨回来!” 沈黎琴按照沈禾所说让暗卫以最快的速度将信传回沈府,沈娇将信一口气撕碎丢在地上。 “母亲!这事便要这么算了吗?” 单氏看着满地的碎纸冷声道:“这个沈禾命怎么这么大?” “我们便当没有看过这封信,还按照原计划不就成了。” “蠢材,沈黎琴会这样说,明显是沈禾已经去找她了,有沈黎琴给她作证,我们若还是将这脏水泼出去,只会落个诬陷的罪名。而且你父亲与她同在,若我们真的传出什么风声,她在你父亲身边,你父亲自然信她要多些。这件事也只能如此了!” 沈娇狠狠地拍在桌子上,手掌心微微麻木着疼,此刻汹涌而来的嫉妒心让她顾不得这许多:“我就不信,她每次都能这么幸运!” 第35章 拜师 沈禾一行人踏回沈府门槛,单氏等人虽面挂笑意,那股汹涌的敌意,未被丝毫掩饰。 恰在沈禾与沈娇错身瞬间,沈娇的话语如寒风掠过湖面,带着不容忽视的刺骨凉意:“长姐的命,可真是比顽石还硬。” 沈禾心中暗自冷笑,这世间的生死轮回,她已历经过一次,还有什么能轻易将她击溃? “多谢妹妹的美意,我定会如你所言,长长久久地在这世间驻足。” 沈娇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闪烁着挑战的火花:“那我们便拭目以待。” 穆奇志处。 沈禾被吴勇引至穆奇志的地界,一踏入院落,便见四名男子跪伏于地,上身裸露,肌肤上密布着新旧交织的伤痕,显得格外刺眼。 他们身后,各自立着一人,手持藤条,毫不留情地抽落在几人的背上,伴随着皮肤撕裂的声响和撕心裂肺的哀嚎。 沈禾定睛一瞧,心中顿时燃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怒火,那四张面孔,正是那日欺侮她的那四个小混混。 怒意瞬间冲击她的胸腔,使得她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穆奇志悠然自得地端坐于四人围成的圈中,轻轻品着手中温热的茶。 忽见沈禾进来,他连忙含笑示意,邀她至自己身侧落座:“来,妹子,坐。” “大哥。”沈禾轻启朱唇,唤了一声穆奇志,而她的目光却如利箭般,冷冷地扫过面前的四人。 穆奇志缓缓放下茶杯,目光变得锐利,直视着眼前的四人,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说,是哪位高人指使你们,胆敢对我的妹子下手?” “志哥!志哥!求求您,我们错了!不知道沈姑娘是你妹妹啊!咱们,咱们从未听说啊!” “啪”的一声,又是一鞭抽打下来,几人嚎叫着。 “不是我妹子就能随便欺负了?我穆奇志虽算不得好人,但也绝不容许有人在我的地盘干这种勾当!” 随着一声轻响,一把雕琢精致的匕首悠然落在桌面上,穆奇志用眼神示意沈禾。 沈禾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冰冷的匕首柄,随即优雅地将其从桌上拾起。 她拿着匕首走到几人面前,摘下包裹着利刃的黄宝石鞘,那匕首虽小,却能感受到匕首的锋利。 “我只想知道,”沈禾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是谁指使?” “姑娘,我真的不知道,那人给了我们一百两银票,让我们……让我们……沈姑娘!我们错了!我们真的知错了!” “噗哧”沈禾将匕首刺入为首之人的大腿。 “啊!!!”那人撕心裂肺地喊。 “这个答案,我不满意!” “是,是一个女人……” “噗哧”血喷到沈禾的手上,沈禾从袖中取出帕子,在手上擦拭。 “真的……沈姑娘……是个女人,可是我们不认识她啊!她给的钱多,我们拿钱办事,我们真的知错了!” 沈禾边整理着匕首上的血,边看着眼前的人,那人眼中充斥着对死亡的恐惧。 人类面对死亡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无能。 “我不满意!”沈禾笑着看着他。 好在这人还算聪明,看着沈禾的样子忙说:“姑娘,姑娘你说是谁,便是谁!我都认!” 沈禾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头看向穆奇志:“大哥,帮我给他们写个认罪书,签字画押,还得辛苦大哥养他们一段时间,我自有用处。” “得嘞!”穆奇志挥挥手,几人被几个大汉带走,哭咧咧地喊个不停。 “妹子,让你受委屈了。你身边没有个能保护你的人可不行,明天我派几个人去沈府专门保护你!”说着指向身后几个膀大腰圆之人,一脸凶神恶煞之象。 沈禾噗哧一笑:“大哥,你这几个人哪是保护我,不知道的以为是找我讨债的。大哥放心,经过这次事情我也知道,需要留个暗卫在身边,且放心。” “成。”说着将一块铜牌递给沈禾,“这是我的牌子,你大哥我在黑道上也算是小有名气,再遇到这样的事亮出这块牌子,认识的会给我这个面子。” “好。”沈禾并没有客气,将牌子收起来,的确,在黑道上她或许需要这样的帮助,“多谢大哥!” 穆奇志悄然安排了人手,将沈禾安然护送回了沈府的大门前。 正当沈禾踏入府邸的门槛,一抹身影不经意间跃入他的眼帘——那人斜倚在沈府威严的石狮旁,一袭青衫随风轻扬,尤为引人注目的是他面上的银色面具,在夕阳余晖下闪烁着神秘而冷冽的光泽。 此人,正是阿笙。 沈禾缓缓步近,轻声问道:“是在等我?” 那人轻轻点头,手中紧握着一物,随即递至沈禾面前:“是的,这个,是给你的。” 言语间,一枚扁平而长的银质牡丹发钗映入眼帘,其色银光闪烁,牡丹花形雕琢其上,虽不张扬,却也透着几分雅致。 沈禾疑惑地接过这突如其来的礼物,细细打量。这发钗看似平凡无奇,既无繁复华美的雕饰,亦非巧夺天工之作,只是简简单单地散发着淡淡的银光。 正当沈禾心中满是不解之时,阿笙微微一笑,手指轻巧一动,牡丹花形的钗头竟缓缓旋转而脱,露出了隐藏其下的秘密——原来,这发钗之内,竟巧妙地藏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虽然小,但关键的时候能防身。” “真是特别,多谢!我竟不知有这样精巧的武器。”说着将牡丹插回,将发钗插在头上。 “注意安全。”阿笙留下这句话便要离开。 “等等。”沈禾喊住他。 “你教我些防身术,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阿笙回过头看向沈禾:“为什么是我?” “嗯?” “你府中有功夫的侍卫有许多,宫中也有,为什么要我教?” 是啊,为什么呢? 沈禾自己也说不清。 这个人,身份不明,长相不明,但,她却格外信任他。 有种莫名的亲切和安全感。 “他们的武功哪里比得过你,拜师还是要找高手才是。你教我一些一招制敌的方法,关键时候说不定能救命呢。” 阿笙犹豫了片刻:“好,但今日不行,过些时日我来找你。” “好,我等你。” 看着阿笙离开的背影,沈禾心中留下了一片安然。 第36章 宫宴 终于,中秋宫宴的佳期悄然而至,沈家上下皆身着华服,璀璨夺目。 沈黎琴轻柔地为沈禾披上那件精心筹备已久的银杏叶刺绣宫装,谷雨与小暑在一旁协助,边忙碌边由衷赞叹:“姑娘这一装扮,真真是如花似玉,美得不似凡人。” 沈禾嘴角勾勒出一抹淡雅的微笑,宛如晨曦初照,温暖而不刺眼。 沈黎琴亦含笑回应:“可不是嘛,阿禾平日里素面朝天,不施粉黛,这一番精心打扮之下,竟是如此令人眼前一亮。” “姑姑,今年您还是决定不去吗?”沈禾轻声问道。 沈黎琴轻轻摇头,目光柔和却坚定:“你们去,玩的开心些。” 这么些年姑姑从不踏足皇宫,各中缘由沈禾也不曾多问。 沈禾点了点头,收拾好后便与家人一同入宫了。 中秋之夜,月华如练,一场盛大的宫宴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拉开序幕,王公贵戚们身着华服,翩然而至,共襄盛举。 殿内烛火辉煌,映照着流光溢彩的装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与欢声笑语。 沈禾在去给太后请过安,说了些家常,便告假道:“太后娘娘万福金安,臣女斗胆,欲往偏殿探望随心与妍儿两位妹妹,望娘娘恩准。” 太后闻言,眼中满是慈爱与理解:“好孩子,去,哀家知晓你心中挂念她们。你们姐妹情深,实乃难得。” 沈禾闻言,心中一暖,再次福身行礼。 宫闱深处,长廊宛若游龙,蜿蜒伸展,其上雕梁画栋,色彩斑斓,美不胜收。 沈禾轻提着繁复的裙摆,步伐匆匆。 一个转角处,与一人相撞。 “哎哟!”一声轻呼,沈禾身形微踉,向后趔趄。 “小心。”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稳住了她的身形。 沈禾抬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轮廓分明、俊逸非凡的脸庞,正是萧景迟。 六殿下萧景迟的身影刚映入眼帘,沈禾便连忙福身行礼:“六殿下安好。” 萧景迟一见是沈禾,眸中瞬间亮起了喜悦的光芒,语调轻快中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欢欣:“姐姐!真是巧遇!你这是要去哪呀?” 沈禾温柔一笑,答道:“我正打算去舞坊一趟,瞧瞧随心与沈妍。” 闻言,萧景迟立刻露出一副央求的神情,撒娇道:“我也好想去,姐姐就带我去嘛!” 望着他那副纯真无邪的模样,沈禾心中一软,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意:“好,那咱们就一同前往。” 两人并肩漫步于宫内的曲折回廊之上,微风轻拂,带来一丝丝不易察觉的香气,那味道莫名的熟悉。 舞坊深处,沈妍步伐匆匆,在原地焦急地踱来踱去。 虽然上了妆,脸色依旧有些惨白,对登台前的紧张让她整个人都忐忑不安。 陈随心在一旁,正细致地整理着身上的舞衣,她抬头望向沈妍,眼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嘴角勾勒出一抹柔和的笑意:“阿妍,你无需紧张,这几日嬷嬷也在说你进步极大,是众人中极突出的,今日定能绽放光彩,无需忧虑。” 然而,沈妍的眉头依旧紧锁:“可是……万一……” 正当这份紧张情绪在空气中缓缓蔓延之时,沈禾走进来拉起沈妍的手:“阿妍,别紧张。” 【好怕……出丑……】 沈妍一见沈禾,心中的慌乱瞬间找到了依靠:“长姐,我真的好怕……” 沈禾轻声细语地安抚着:“你的舞其实相当出色。”她提及随心,“随心告诉我,你练习时极为专注,只消持续这份努力,收获自会如期而至,安心。” 沈妍闻言,心中的忐忑稍稍平复。 此时,沈禾留意到严青义静立一侧,目光牢牢锁定在陈随心的身影上,不曾移开分毫。 他眉宇间拧成一团,似乎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更为紧张。 沈禾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缓缓踱步至严青义身旁,轻声说道:“别太担忧了,我已知你安排得极为周全,里里外外检查得一丝不苟,定不会再有半点疏漏。” 严青义的神色却依旧凝重,那份不安难以轻易消散。 沈禾陪着二人又练习片刻,马上要到宫宴的时辰方才离去。 宫宴上,人们陆陆续续地坐好,皇帝,皇后,太后入座,场内安静下来。 皇帝举起酒杯:“今日中秋佳节,朕与诸位爱卿,共赏明月。” 他环视一周:“在座的,都是朕最看重的人。不必拘谨,尽情享乐。” 众人纷纷举杯,齐声高呼。 “皇上圣明!” 宴会正式开始。 丝竹之声再次响起,悠扬婉转。 舞姬们鱼贯而出,翩翩起舞。 席间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众人都在期待着今晚的重头戏——飞天舞。 终于,音乐声骤然一变,变得激昂高亢。 一袭白衣的陈随心,从天而降。 她身姿轻盈,宛若仙女下凡。 长长的水袖,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与柔美。 众人看得如痴如醉,纷纷赞叹不已。 “不愧是陈家大姑娘,这舞姿,真是绝了!” “是啊,简直就像是真的仙女一样!” 陈随心一舞完毕,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紧接着,沈妍等一众人登场。 沈妍在众多女子中虽不算出众,但舞姿柔韧,却也是一道风景,也别有一番风味。 “没想到沈家的庶女,跳得也这么好!” “是啊,看来这沈家,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这沈妍,如今看来也不输一众嫡女啊!” 沈妍隐约听到众人的赞扬,不知不觉间眼泪从眼眶中滑落。 小娘,我终于为自己挣得一丝曙光! 飞天舞结束后,众人换下宫服回到宫宴上,接受皇帝赏赐后各自回到各家身旁。 这时沈娇给了沈妍一个眼色,沈妍还沉浸在方才的兴奋中未缓过神来,接收到沈娇的暗示,心下一颤,深深吐了口气端起杯酒,二人走到沈禾面前。 “长姐,我与妍儿一起敬长姐一杯酒,今日妍儿也算为咱们沈家挣足了面子,都是当日长姐相让的功劳,咱们姐们三个一同喝一杯。” “长姐,这杯酒,敬你,谢你。”沈妍看着沈禾,眼中满是真诚。 沈禾笑着接过酒杯:“都说了,咱们姐妹三人都是沈家的女儿,妹妹一举成名,姐姐脸上也有光。” 说罢一饮而尽。 沈娇看着沈禾空了的酒杯,撇了沈妍一眼,得意的笑着。 第37章 醉酒 沈禾轻抿一口,酒液滑入喉间,沈禾眼眸微转,坐下后,片刻扶住额头,眼睛缓缓闭起:“这酒,竟让人头有些发晕……” “长姐?”沈妍的声音里满是忧虑,低声问着。 沈禾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就是有些头晕,这里的空气太闷了……” 见状,一旁正在与人说话的沈娇连忙上前,一手轻轻搭在沈禾肩头:“长姐,看你这样子怕是醉了,不如我们去花园中透透气,或许能让你清醒些。” 沈娇抬眼望向沈妍,沈妍默契地点了点头。 两人不知,一双眼睛远远的望向这边。 姐妹俩小心翼翼地搀扶起略显踉跄的沈禾,沈娇对沈怀安道:“父亲,长姐似乎有些微醺,我们打算扶她去花园中散步醒醒酒,很快就回来。” 沈怀安的目光在沈禾身上停留了片刻,眉宇间透露出几分忧虑,但见有两位妹妹贴心陪伴,便觉也无碍:“也好,你们务必小心照看。” 姐妹俩恭敬地应了声,带着沈禾缓缓退出宴会。 临行前,沈娇不经意间向萧景壬投去一瞥,两人之间,一个简单的点头,彼此已心知肚明。 月光如洗,轻柔地洒落在繁花似锦的花园里。 沈禾的步伐略显蹒跚,头微微倾斜,倚靠在了沈妍的肩头。 “长姐,小心些。” 沈禾轻轻摇了摇头,声音细若游丝:“我……需要休息会……” 随后,她缓缓挪动着,靠在一棵大树旁。 沈娇与沈妍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无需多言,两人便默契地搀扶起沈禾,小心翼翼地将沈禾带离了御花园。 不过须臾,三道人影悄然浮现于御花园东南隅的厢房之前。 这厢房与宫宴仅一墙之隔,即便是站在这厢房门外,那宴会中杯盘狼藉、笑语欢歌的声响也隐约可闻。 两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中间之人脸色微红,口中缓缓说着:“好热……好热……” 二人缓缓将其安置于床上。 沈妍将床上之人安顿好,起身将屋内烛火逐一熄灭。 霎时间,屋内陷入了一片深邃的幽暗,唯有窗外一抹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床上,隐约可见床上躺着一美人。 这时,门扉轻启,一位男子缓步踏入,沈妍见状,连忙欠身行礼:“三殿下。” 来者正是萧景壬。 萧景壬轻轻抬手,示意沈妍。 两人匆匆低头步出厢房。 萧景壬走到床前,轻轻拂过床上之人的脸颊,低语道:“阿禾,我早说过,你早晚是我的。” 床上之人额头已有微微细汗,呢喃着:“好热……好热……” 萧景壬邪魅一笑:“阿禾,等我,这就帮你!” 说罢,一把将自己的衣服褪去,急不可耐的伸手去解那女子的衣服,雪白的肌肤露出来,在小巧的肚兜下显的更加诱人。 萧景壬已完全等不及,扑身将女子压在身下。 厢房外,沈妍驻足,望向身旁的女子,轻声细语道:“姐姐,我先回宫宴。” “好。”女子轻声应允。 沈妍再次不自觉地望向那扇半掩的厢房窗棂,月光下,屋内隐约传来阵阵低沉而模糊的呻吟。 回归宴席之间,单珠玉瞥见沈妍回来,心中已然明了事情已成,故作关切地问道:“你长姐可还好?” 沈妍微微一笑,答道:“长姐酒意上头,在御花园中醒醒酒。” 单珠玉闻言,轻轻颔首,眼角余光扫过皇后身侧侍立的宫女。那宫女心灵神会,不久便悄然移至皇后耳畔,低语数言。 皇后温婉地望向太后,轻声细语道:“太后娘娘,太医曾嘱咐,久坐恐会令您腰部不适,臣妾特地在南厢房为您预备了一间休息的地方,不知您要不要小憩片刻?” 太后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几分慈爱与欣慰:“还是皇后细心周到,也罢,哀家确实有些倦了,便去歇息一番。” 皇后闻言,连忙恭敬地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太后。 殿内众人见太后与皇后起身,皆连忙随之站起,神色恭敬。 太后环视一圈,语气中带着几分和煦:“哀家略感疲惫,皇后陪哀家出去走走,诸位不必拘礼,尽情享乐便是。” 言罢,太后在宫女的细心搀扶下,缓缓步向殿外。 单珠玉见状,急忙跟上,步伐轻快地与皇后并肩而行,巧妙地附和道:“臣妇似也有些微醺,愿陪太后与皇后娘娘散散步。” 皇后轻轻颔首,以示应允,而太后则未置一词,神态悠然。 单珠玉遂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皇后,缓缓步出殿门。 殿外,一轮明月高悬,银辉洒满大地,景致宜人,分外应景。 一行人悄然行至厢房门外,几位宫女正欲轻启朱门,忽然间,屋内传来阵阵男女细语声,带着不可言喻的旖旎。 宫女们的手僵在半空,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定住,彼此交换了一个错愕的眼神,再不敢妄动分毫。 即便是历经世事、年岁稍长的太后,脸颊也不禁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眼中闪过一抹尴尬与不悦。 单珠玉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与惊讶,轻声问道:“这……究竟是何情形?” 皇后秀眉紧蹙,眉宇间透露出几分不可置信与威严:“宫中怎会有如此不成体统之事……” 太后此刻已是怒意渐显,虽压低嗓音,却字字掷地有声,不容置疑:“开门!” 几位宫女这才敢推开门。 屋内,因一道精致的屏风相隔,外头的动静竟未引起屋内人的丝毫注意,那颠鸾倒凤的声音此刻格外清晰,让在场的人有的脸色通红,有的忍不住偷笑。 侍女们匆忙间点亮了室内的烛火。 屋内人,此刻方才惊觉外界的不速之客。 “什么人?”男子的声音传来。 话音未落,太后一行人疾步走入内室。 目光所及之处,衣物散落一地,杂乱中透露出方才的激情。 空气中,仍旧残留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暧昧。 太后已气得用手抚着胸口,单珠玉一路当先,快步走到床帐前,一把拉开床帐。 “什么人,敢在皇宫大内行苟且之事!” 帘帐拉开,帘内的两人赤身慌忙地用被子盖住身体。 待看清二人面孔后,所有人俱是震惊在当场。 第38章 布局 单玉珠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如雪,双唇翕动,半晌却未能吐露半个字来。 床上那两道身影,赫然便是萧景壬与沈娇! “阿娇……你……你!”单珠玉的话语在舌尖打颤,手指颤抖地指向沈娇,一时间只觉眼前一阵眩晕,天地仿佛都颠倒了起来。 不是说好的该是沈禾吗?为何眼前这一幕,却与预想中的大相径庭?再者,那立于身旁的男子,怎会赫然便是萧景壬! 萧景壬心头猛地一颤,不由自主地转过身,目光紧紧锁住身旁的女子,心中瞬间好似被千斤重石压住,直坠深渊! 怎会变成了沈娇? 理应是沈禾才对! 沈娇与单氏曾经密谋在中秋宫宴借一名侍卫之手,玷污沈禾的清白。 而萧景壬知道此事后,偷偷说服沈娇,与其找侍卫,何不顺水推舟,将这桩“美事”成全予自己? 毕竟,皇后曾金口玉言,许下承诺:只要萧景壬能娶得沈禾为妻,嫡子之位便是他的囊中之物。 这对于渴望权势的他而言,无疑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作为宫中之人太明白不过,在中秋宫宴这样的场合,一旦发现他与沈禾纠缠在一块,无论是谁自然会默认他们二人之事。 即便是权倾一时的太后,在那样的情况下,也不得不权衡利弊,为了维护沈禾的名节,对外只能宣称二人早有婚约,以此来掩盖这段突如其来的“风流韵事”。 如此一来,萧景壬不仅能顺利抱得美人归,更能一举夺得嫡子之位,真可谓一举两得。 萧景壬一早便精心布局,说服了沈娇,在中秋宫宴上对沈禾暗中施下春花散。 他深知沈禾的性子,若贸然用强,沈禾定会奋力反抗,到时自己恐难以全身而退,甚至可能背上强暴的恶名,遗臭万年。 而春花散,这味奇药只会令女子情思迷乱,身不由己。 即便事后沈禾惊觉清白已失,也只会在混沌中误以为自己是在酒醉后的迷乱中,做出了错事,断不会大声张扬,更无从追究。 如此,他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达成目的,一切安排看似天衣无缝。 然而……然而,竟是沈娇?! 太后手抚胸口,怒气冲冲地吼道:“快去传沈卿来见哀家!哀家倒要亲自问问他,究竟是如何管教女儿的!” 身旁的宫女闻言,只好马上应承着,回到宫宴将沈怀安叫到厢房。 此刻,沈禾悠然踱步至厢房前,眉宇间流露出一抹好奇:“这是怎么了?” 沈禾轻轻迈进门槛,目光所及之处,不禁令她神色一变,连忙长袖轻掩:“二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娇闻言,这才恍如从梦中惊醒! 原本,她精心布局,意图借沈妍之手,让沈禾饮下那特制的药物。 只因她深知,近来沈禾防备之心甚重,唯有沈妍递来的酒,沈禾才会毫无戒备地一饮而尽。 沈禾喝下沈妍递过来的酒,明明已经开始头晕,沈娇沈妍二人将沈禾带离宫宴,可在御花园内,自己突然被一阵香粉迷晕,再醒来时已是发现萧景壬在自己身体上挥汗如雨。 那时自己意识恍惚,只以为是萧景壬又来找自己。 直至太后那威严的身影猛然撞破殿门,沈娇方如梦初醒,意识到这仍是中秋宫宴! 原来如此!她竟被沈禾算计了! 沈娇心思电转,迅速在脑海中编织着对策,誓不能让沈禾如此轻易的置身事外! 沈娇立刻哭了起来,裹着被子跪到地上:“太后娘娘!是她!是沈禾!是她给我灌了酒,臣女不知发生了什么!臣女……求太后娘娘还臣女清白啊!” 皇后原本是与萧景壬配合,在今日用这样的方式顺利地促成萧景壬与沈禾的婚事。 可是如今看来所有人都被沈禾摆了一道。 再听沈娇这番话,皇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暗骂真是个蠢材。 太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言语间带着不容忽视的寒意:“你的意思,莫非是阿禾暗中设计,将你灌得酩酊大醉,再悄无声息地送上了景壬的床榻?难道说,景壬与阿禾,竟是同谋?” 沈娇闻言,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仿佛被冬日里的寒风猛然侵袭,失了血色。 她不由自主地转眸望向一旁的萧景壬,只见他面庞同样毫无血色,白得惊人,仿佛连呼吸都为之凝滞。 是啊!无论是什么缘由,说到底罪魁祸首还是躺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若不是这男人,饶是多少人算计,也算计不了什么! 可偏偏这个男人是萧景壬! 若是沈娇将这件事推到沈禾身上,便是说萧景壬与沈禾一同算计了沈娇的清白。 如此一来,萧景壬也脱不了侮辱世家女的罪名! 沈娇咬住下唇,不敢再说话。 沈禾见状,幸灾乐祸的表情稍纵即逝,忙跪下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明鉴!臣女今日不胜酒力,在宴会上两个妹妹送我到御花园小憩。怕扰了两个妹妹的兴致,臣女略坐便让两个妹妹回去了。可是回去后两个妹妹到底去哪了,臣女确实不知啊!” 太后自然是相信沈禾的,怒道:“作为世家嫡女,勾引皇子,行苟且之事,还将此事推卸给自己的姐姐!简直不可理喻!沈怀安在何处!” 此时单珠玉反应过来,赶忙跪下:“太后娘娘!臣妇了解自己女儿,阿娇绝非如此轻浮之人,还请太后明鉴啊!” 单珠玉此刻务必要将沈娇摘出来,否则沈娇此生便毁了! 皇后看了一眼萧景壬。 萧景壬迅速在脑海中权衡着当前的局势,心中已然明了,自己面前摆着两条路。 其一,便是坦然承认与沈娇早已情愫暗生,今夜宫宴上的失控不过是情感洪流的一次决堤。 如此选择,他或许会被世人贴上一个风流王爷的标签,但终归不过是名声上的些微损失,大不了,他便顺应时势,迎娶沈娇为正妃。 然而,若依单珠玉与沈娇所言,自己竟是与沈禾联手设局,那性质便截然不同,瞬间从一段风流韵事转变为了一场精心策划的强暴丑闻。 这罪名,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萧景壬缓缓抬眼,正好与沈禾那锐利如冰刃的目光相遇。 那一瞬,他仿佛能穿透对方的眼神,窥见其背后深藏不露的决绝与冷硬。 萧景壬不自觉地咬紧了下唇,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 他真的小瞧她了! 第39章 证人 此刻,沈怀安与沈妍匆匆踏入屋内,一脸焦急。 沈怀安走过屏风,目光掠过屋中众人,最终定格在裹于被褥之中、跪于中央的萧景壬与沈娇身上,以及那张显得有些凌乱的床榻。 沈怀安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沈禾昔日所言——萧景壬心中所系,乃是沈娇。 这突如其来的事故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令他心头一震。 然而,他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很快便稳住了心神,急忙跪在太后面前,沈妍见状同样跪下。 沈怀安满面羞愧,低首恭声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在上,微臣教女无方,以致闹出这等事端,实在有辱门楣,恳请太后娘娘降下责罚,以儆效尤。” 单珠玉一听沈怀安此言心头一紧,连忙道:“主君此言差矣!此事娇儿实在是无辜,娇儿向来乖巧,从不做逾矩之事,还望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明察秋毫,为娇儿伸张正义,主持公道啊!” 沈娇紧咬着唇瓣,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之间,竟是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是好。 单珠玉见沈娇沉默不语,心中焦急万分,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娇儿向来对酒水无多承受之力,方才宴席之上,沈禾那丫头竟是不依不饶,一味地给娇儿斟酒,这才致使娇儿落入他人圈套!” 沈禾闻言,语气陡然变得严厉起来,字字铿锵:“大娘子言语间还需三思而后行!试问方才宴席之上,究竟是谁在给谁灌酒?在场众人皆有目共睹,分明是两个妹妹主动前来向我敬酒,而我因酒力不胜,被她们二人搀扶而出,此事爹爹亦是亲眼目睹,难道不是吗?” 沈娇闻言,整个人如遭雷击,愣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 原来,那时的沈禾居然是清醒的! 单珠玉仍是不依不饶,辩解道:“谁又能知晓你是不是故意装醉,离了宴席便对我娇儿心生算计!” 沈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反驳道:“大娘子此言,岂不是在颠倒黑白!宴席之后,阿妍可以为我作证。我于御花园中稍坐歇息,两位妹妹则各自返回了宴席。” 沈妍闻言,怯生生地抬起头:“是……长姐她确实多饮了几杯,我与二姐便陪着她出来坐坐。后来,长姐说她想自己静一静,我与三姐便先行回了宴席。可走到半路……三姐突然说有旁的事要办,便没与我同回。至于三姐去了何处,我……我也不清楚。” 沈妍的话越说声音越小,但看着太后的眼神却是异常坚定。 单珠玉急步趋至沈妍跟前,猛地拽住她的衣襟,抬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怒斥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是谁借了你熊心豹子胆,竟敢编排起你嫡姐的不是来!” “大胆!”太后凤眸一凛,厉喝出声,声如寒冰,震颤殿宇。 单珠玉闻言,心头猛地一颤,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太后娘娘明鉴!臣妇这庶女素来上不得台面,满口胡言乱语,她的话如何能信啊!” 沈妍的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扑簌簌滚落,她哽咽着辩白:“我绝无半点污蔑姐姐之意!” 沈禾见状,连忙将沈妍护在身后,神色坚定地对大娘子道:“大娘子!阿妍不过述说了三妹并未与她同行返回宴会的事实,何以就冠上了污蔑之名?她们二人究竟是一同归来,还是阿妍孤身返回,宴会上众多宾客之中,定有人目睹真相,一问即明!大娘子如此急切地对阿妍动手责罚,莫非是心中已明了阿妍所言非虚?” “即便如此,谁又能保证,不是你在那贱人重返宴会之后,暗地里对我阿娇使绊子?”单珠玉的目光如刃,狠狠地剜向沈妍,心中惊愕不已,她从未料到,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沈妍,竟会在此刻立场鲜明地站在了沈禾那一边。 “姐姐!姐姐你去哪儿了,让我好找!”此时,一阵清脆而焦急的呼唤打破了室内的紧张氛围,萧景迟身着鹅黄色宫装,轻盈步入厢房,带着几分急切与期盼。 “姐姐,原来你在这儿!”一见沈禾,萧景迟面上的忧色瞬间被喜悦取代,他欢快地拉过沈禾的手,仿佛所有的烦恼都随着这一握烟消云散。 沈禾以一抹匆忙的眼神悄然向萧景迟示意,眉头轻蹙,缓缓摇了摇头。 萧景迟闻此,连忙转身,视线落在了一脸肃穆的太后身上,不解地问道:“姐姐,你为何跪在此处?祖母,难道姐姐做错了事吗?是因为陪我在这御花园嬉戏的缘故吗?祖母,您千万别责怪姐姐!那宫宴实在太过沉闷,景迟实在不喜欢待在那里,是景迟遇到了姐姐,央求着姐姐陪我来御花园玩耍的!祖母,求您别怪罪姐姐!” 单珠玉闻言,顿时怒目圆睁,眼中似有火光在闪烁! 此刻,萧景迟无意识间,已然站成了沈禾最坚实的后盾,成了她最有力的人证,证明了事发之时沈禾与萧景迟二人一直在御花园中! 萧景迟虽然心智不全,但正因如此,说的话可信度却极高,因为他的话不会掺杂任何阴谋诡计的成分,如同孩童一般单纯真实! 霎时间,屋内静谧得连呼吸声都仿佛停滞。 沈禾轻轻侧首,目光掠过那张古朴的床榻,声音柔和而沉稳地响起:“阿禾心中有一疑惑,阿禾虽待字闺中,未涉世事,但关于男女之情,太后娘娘早已遣嬷嬷悉心点拨,让阿禾略知一二。” 太后轻轻颔首,心中暗自思量,原以为阿禾会在自己的寿宴之上,向萧景壬殿下提出婚嫁之请,故而早于先前,便吩咐了宫中的资深嬷嬷,为阿禾细细传授那夫妻相处之道。 “阿禾心中有一疑惑,不论其中是何缘由,眼见今日二妹与三殿下已有鱼水之欢,只是……”她微微一顿,语气中带着几分探寻,“那床榻之上,为何未见落红呢?” 第40章 定亲 一句话,如一震惊雷震惊全场人! 就连萧景壬的眼睛都瞪得老大! 那是因为沈娇早已是他的人! 太后轻轻向身旁侍立的宫女递了个眼神,那宫女心领神会,悄然步至床榻边沿,轻巧地掀开了覆盖其上的锦被与散落一地的衣物。 床榻之内,一片素白无瑕,仅在细微之处留有几抹不易察觉的汗渍。 沈娇的脸色霎时间如同调色盘般交错变换,眼眶中蓄积的泪水终于决堤而下,顺着脸颊无声滑落。 她的心中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啃噬,绝望与悔恨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束缚——完了,一切都完了! 即便确凿证据指明今日之事乃沈禾一手策划,也改变不了她已非清白之身的残酷事实! 一旦此事尘埃落定,何人还会去深究今日背后的真正缘由?只要“不洁”的污名牢牢贴在她身上,世人只会片面地认为,今日种种,不过是她先行的诱惑罢了。 眼下,唯一的期盼,便是萧景壬的心中仍能留有她的位置,愿意救她! 萧景壬紧咬牙关,目光坚毅地投向沈娇,心中已然明了,此刻他们二人已至绝境,再无退路可言。 唯有承认与沈娇早已有情,或许还能搏得一份勇于担当的美名,至少,能换来沈怀安的一份感激之情。 萧景壬磕头道:“祖母,皇后娘娘!儿臣心仪沈家二姑娘已久,早已同沈将军与沈家大娘子下了聘,只不过未来得及与宫中提及,想等合适的机会请旨方不算委屈二姑娘,这才没有告知祖母与皇后娘娘,还请祖母恕罪!” 沈怀安心下明了,这无疑是唯一能够兼顾周全的解决之道。 承认他与沈娇之间早已私定终身,而今不过是青春男女情感难以克制的自然流露。 只要沈娇嫁予他为妻,她的名声便可安然无恙。 此时此刻,沈怀安心底竟莫名生出一丝对萧景壬的感激之情。 太后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沈怀安,缓缓问道:“果真是如此吗?” 沈怀安微微垂首,眼角余光掠过一旁的萧景壬,恭敬地答道:“回太后,确是如此。三殿下早已向臣表明了与阿娇的心意,并且已经备下了聘礼,只因尚未通过内务府正式行文,故而未曾对外张扬。” 太后哪里不明白这不过是两个人的权宜之计,但当下也没有揭穿的必要,毕竟这样的皇室桃色丑闻传出去也不好听。 “既然如此,哀家回去便与皇帝说明此事,择吉日让二人完婚。只不过即便如此,沈家姑娘也太不自重了些,沈卿还是要好生管教才是。” “太后娘娘所言极是!臣定当严加管教!” 太后瞧了一眼呆坐在一旁的沈娇,单珠玉拉了沈娇一把,二人叩头道:“多谢太后,皇后娘娘。” 太后看了一眼屋内众人,对沈禾道:“阿禾,你酒量不好,别谁敬酒都喝,许多事还是要看清楚的。” 沈禾微微一笑:“多谢太后娘娘提醒。” 太后点头示意,方转身而去。 晚间,沈府。 林府的小院中,一阵凄厉的哭喊声撕破了宁静的空气,单珠玉紧握藤条,每一击都毫不留情地抽打在沈妍瘦弱的身躯上,留下道道红肿的痕迹。沈妍紧咬着牙关,任由疼痛肆虐,却始终未吐露半句怨言。 林氏心疼如绞,紧紧搂着沈妍,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大娘子啊!阿妍已经知道错了,求您高抬贵手,饶了她这一回!”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哀求与绝望。 一旁,沈娇面色铁青,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她猛地一脚踹向林氏,将林氏踹倒在地,怒喝道:“那个小贱人竟敢坏我的好事!如今还妄想求得原谅?我且问你,让你给沈禾下的药,为何没有下到她的酒里?”她的语气中满是质问与不甘。 “二姐,我真的不清楚!”沈妍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沈娇凝视着眼前的沈妍,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异样感。今日的沈妍,似乎与往日那个任由她摆布的妹妹截然不同。 “不清楚?”沈娇的语气中满是愤怒,话音未落,一个响亮的巴掌便狠狠地甩在了沈妍的脸上,“你竟敢说你不知道!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我怎么会在今天落得如此狼狈,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 沈娇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沈妍何时与沈禾暗中勾结在了一起。 怒不可遏之下,她一把夺过身旁的藤条,毫不留情地抽打在沈妍的身上。 “二姐!二姐我错了!”沈妍突然大哭起来,“二姐我害怕!那毕竟是皇宫,若是被人知道我有意陷害长姐,那我们沈府的名声可也就毁了。” “所以你就要毁我吗?让你给沈禾下药不过是让她与三殿下欢愉而已!我早就告诉过你,这药无色无味,根本查不到你身上!你这个蠢货!” “二姐!我只是没给长姐下药,可是你与三殿下早就有情的事,也不是我能陷害的了的啊二姐!”沈妍越哭越大声,声音也跟着高了几个度。 “好你个小贱人!指责起我来了!”说着,一脚踢在沈妍的胸口,沈妍疼痛难忍。 “住手!”这时沈怀安与沈禾前后走进来。 单珠玉吓坏了,不是说沈怀安要在宫中与皇后商议婚事,要晚些才回来吗?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单珠玉赶忙迎过去:“主君,您怎么回来了?” 说着便要挽着沈怀安往外走,沈怀安此刻哪里再肯听她的,甩掉她的手冷声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沈娇看了一眼手上的藤条,赶忙丢在地上:“我……三妹今日在宫宴上行事不妥,我正教训她呢。” 沈禾快步走到沈妍身旁,将沈妍扶起来:“你没事。” 沈妍哭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你还有脸说你妹妹行事不妥!你今日把我沈府的脸都丢尽了!若不是三殿下言明要娶你,你今日非打死你不可!” 沈娇闻言登时心安不少,心下越发感激萧景壬:“父亲,我……” “我问你,方才你说的可是真的?是你让阿妍给阿禾下药?” 沈娇再次瞪大双眼,怎么可能,父亲听到了? “我……我……” 单珠玉忙回道:“怎么会,主君许是听错了。” “我听得一清二楚!你要给你长姐下药,是阿妍顾及沈家名誉才没有下手!是你妹妹救了咱们沈家!我怎么养出你这样的东西!居然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害自己的姐姐!”说着,指向单珠玉。 “还有你!别说此事你毫不知情!这府中馈之权,你也别想着收回了!这样的人,怎么配做我沈家主母!” 第41章 沈妍的崛起 沈娇泪光闪烁,声音哽咽:“父亲,您怎能轻信那贱婢的片面之词!” “放肆!”沈父怒喝道,“你口口声声‘小贱人’地称呼你妹妹,这哪里像是我沈府大家闺秀应有的风范?方才你们的争执,我听得分明,你还有什么可推诿的?” “主君!”单珠玉此刻也泪水涟涟,哀声道,“此事我真的毫不知情啊!是阿娇自作主张” 沈娇愕然地望向母亲,难以置信地发现,此刻的母亲竟然将她弃之不顾! “母亲!”沈娇紧紧拽着单珠玉的衣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泪光,声音颤抖着哭喊出来。 单珠玉猛地回头,那双眸子里仿佛燃烧着熊熊怒火,恶狠狠地瞪了沈娇一眼。 沈娇被这凌厉的目光吓得浑身一颤,所有的言语都哽咽在了喉间,再也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沈怀安的脸色铁青,怒声斥道:“到如今这地步,你竟还浑然不觉自己的过错!就算此事真与你无关,你毫不知情,但你教女无方却是铁一般的事实!阿娇与那三殿下之事,绝非一朝一夕,你身为母亲,竟毫无察觉,这难道不是你的失职吗?从今日起,你们二人便在自己院中闭门思过,好好冷静一番!” 言毕,沈怀安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一旁。沈家的仆从们迅速涌入庭院,将那对无助地瘫坐于地的母女二人架了出去,动作间透着一丝不容抗拒的果决。 沈怀安缓缓蹲下身,亲自将跌坐在地的沈妍与林氏搀扶而起。 沈妍,这位平日里总是恬静而循规蹈矩的女儿,从未给沈怀安的生活添过半分波澜,也因此,她的身影并未过多地映入沈怀安的眼帘。 但此刻,望着女儿身上斑驳的伤痕,沈怀安的心头不禁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怜惜。 “你长姐已将一切告知于我,这些年,确是为父过于信赖那单氏,以至于忽略了你们的感受与处境。”沈怀安的声音低沉而诚恳,带着一丝自责,“从明日起,我便吩咐人给你们院中增添人手,若有何不惯之处,你们大可自行安排调整。” 沈妍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凝视着沈怀安,随后又注意到站在他身后,正对自己微微颔首的沈禾。 这些年来,林氏院中那些人,无一不是单珠玉安插的耳目。 她们对林氏与沈妍非但谈不上尽心侍奉,反而时常疏忽懈怠,以至于沈妍时常需要自己动手浣洗衣物。 沈怀安此刻的话语,无异于默许了林氏可以将那些有关之人统统撤换。 一旦此举成真,府中上下势必会察觉到单氏已然有衰败之势,她大娘子的尊贵地位,恐怕也将变得岌岌可危,摇摇欲坠。 “多谢父亲!”沈妍心中满是感激,膝盖微曲欲跪,却又猛然忆起沈禾先前的叮咛,眼眶含泪,却强自镇定,深深行了一礼。 随后,她拉着略显茫然的林氏,一同向沈怀安表达谢意。 沈怀安轻轻颔首,简短交代了几句,便转身离去。 他离去的背影渐渐模糊,沈禾与沈妍目光交汇,一抹浅笑在唇边漾开,仿佛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沈妍搀扶起林氏,双手紧紧相扣:“小娘……”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温情与依赖。 沈妍不禁忆及今日种种。 中秋夜宴前夕,沈娇悄悄将一瓶名为“春花散”的春药交予沈妍,吩咐她将此药潜入沈禾的杯中,并协助她将沈禾悄然引领至距宴会不远的一间厢房。 沈妍闻此,心中惊骇万分,仿佛被一股寒流猛然侵袭,这岂是儿戏? 一旦此事得逞,沈禾的一生便全毁了。 这不是小时候的恶作剧,不是偷拿沈禾的点心让沈禾饿肚子,不是故意将沈禾的墨汁换掉让沈禾在云山书院出丑。 这是一个女子的清白! 然而,自幼对沈娇那份根深蒂固的畏惧如同无形的枷锁,紧紧束缚着她的意志,令她不敢有丝毫的反驳与抗拒。 沈妍心中犹如怀揣着一块炽热的炭火,焦灼、挣扎,却无从抉择。 沈妍想起沈禾告诉她,一旦单氏与沈娇有任何举动,一定要告知沈禾。 然而,她真能向沈禾坦露此事吗? 诚然,在陈随心那桩风波中,沈禾确然向她伸出了援手,可曾经她也亲眼目睹了沈禾对三殿下的那份痴迷之情,深沉而执着。 这让她陷入了两难之境,究竟该如何是好? 在沈妍尚徘徊于抉择的边缘,犹豫不决该何去何从之时,沈禾找到沈妍。 沈禾坦诚,自己已知道沈娇与三殿下的阴谋,甚至直接说出了“春花散”这一名字! 沈禾的这一推心置腹,如同一股强劲的风,吹散了沈妍心中的迷雾,让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一次,她誓要摆脱作为陈娇附庸的命运! 倘若最终胜利的天平倾向沈禾,那么她便能挣脱沈娇的枷锁,真正主宰自己的命运! 她渴望成为真正的自己! 自沈妍那精心策划的一刻起,假意将药物递予沈禾,后续每一步皆如沈禾精心编织的网,丝丝入扣,紧密相连。 然而,唯一突如其来的变数,便是六殿下的出现。 六殿下的证词恰好完美的形成了沈禾的不在场证明,又是那样的有说服力。 不知道这一步是沈禾算计进去的,还是只是巧合。 回到府中,也是沈禾叮嘱沈妍,倘若沈娇寻上门来,定要设法激怒她,令她失态。 随后,沈禾又细细叮嘱,务必精心筹谋,把握时机,在那至关重要的瞬间,将沈娇设计陷害自己的真相公之于众,且要确保沈怀安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一连串的布局,环环相扣,分毫不差,显得尤为精妙。 望着沈禾那沉稳而深邃的眼眸,沈妍心中不禁泛起涟漪。 昔日里温婉的长姐,何时竟变得如此机智过人,筹谋深远? 这一次的成功让沈妍心中闪出一片光来,沈妍恍然大悟,正如沈禾所言,在这深宅大院之中,唯有依靠自己的力量,方能披荆斩棘,闯出一条生路。 旁人的援手,终归只是镜花水月,唯有自救,方为真谛。 第42章 沈娇的血脉 次日,晨曦初破,宫中一道圣旨悄然而至,册封沈娇为萧景壬之侧妃。 沈娇闻讯,怒火中烧,在自己的院中肆意宣泄,抬手便要将圣旨丢在地上。 恰在此时,沈禾清冷之声穿堂而过,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妹妹且慢,此物非同小可,乃皇家圣旨!一旦失敬,将圣上威严置于何地?到那时,妹妹这侧妃之位,恐怕也岌岌可危了。” 沈娇循声望去,见是沈禾,怒意更盛,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欲与之扭打。 小暑与谷雨眼疾手快,身形一闪,已稳稳将沈娇拦住。 小暑轻声提醒道:“二姑娘请三思,我家姑娘特地前来探望,若二姑娘一时冲动伤了和气,待到主君面前,恐怕不太好收场呢。” 沈娇闻言,怒火中烧,喝道:“何时轮到你这卑贱丫鬟对我指手画脚了!” 谷雨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道:“我们怎敢对姑娘有所不敬,不过是善意提醒罢了。毕竟,姑娘不日便要成为三殿下的侧妃,这声誉脸面,可是金贵得很呢。” 沈禾轻步移于两丫鬟之后,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语带温婉却暗藏锋芒:“妹妹能顺遂心愿,成为三殿下的正妃,实乃莫大的福祉。想来太后娘娘慈悲为怀,未将妹妹婚前那段难以启齿的秘密公之于众,保全了妹妹的颜面。若非如此,妹妹恐只能屈居侍妾之位,难登大雅之堂。” 忆及前世,沈禾脑海中浮现沈娇同样趾高气昂的身影,那时的沈娇,一脸得意地站在自己面前,宣告着沈家满门抄斩,自己则沦为罪妃的悲惨命运。 那份痛楚,如刀割心,比起今日沈娇所承受的苦楚,有过之而无不及,深重千万分。 而今,世事轮回,身份颠倒,沈禾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快意与释然,仿佛一切苦难都化作了此刻嘴角那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淡淡的,却异常真实。 沈娇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万万没想到沈禾竟会把话说得如此直白无忌,不由得恨恨地咬牙道:“若非你从中作梗,我又怎会落到今日这步田地!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与三殿下早有情愫的是你,这岂是我能算计得来的?你若早先坦诚相告,我又岂会与你相争?中秋宫宴那晚,究竟是谁算计了谁,你我心中皆有数。你如今仍能嫁给三殿下,已是上天的恩赐,怎地如今又来怪我头上!”沈禾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与冷意。 “你当真以为,将你推向景壬哥哥的榻边是我所愿?皆是皇后娘娘之意,她说唯有迎娶了你,景壬哥哥方能名正言顺地成为嫡子!而今这番局面,景壬哥哥怕是已对我心生怨怼!你满意了?” 沈禾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佯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萧景壬不过是借由我为踏板,博个嫡子之名,于我却无半分真情,可对?” 沈娇慌忙伸手掩唇,心中慌乱如麻,对于萧景壬接下来的打算,她全然不知。此刻与沈禾吐露这些,万一沈禾转头告知景壬哥哥……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沈娇连忙撇清关系,急切地道:“这是你们二人间的纠葛,与我何干?至于景壬哥哥与你的情谊深浅,我怎会知晓?” “岂止是为了嫡子之位,琴字珏亦是原因之一,不是吗?你二人联手将我的一片真心肆意践踏,如今竟还有脸来向我诉苦?”沈禾声色俱厉,前世的憋屈在此刻如决堤之水,汹涌而出,她的眼眸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 “沈禾,你也休要张狂,你的报应,你们沈家的报应,迟早会降临!”沈娇咬牙切齿,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沈家……沈禾的长睫轻轻颤动。 对于沈娇那场精心策划、导致沈家满门遭殃的悲剧,沈禾的心中始终萦绕着重重疑惑。 沈娇身为沈家嫡女的女子,为何会狠下心肠,将养育她长大的沈家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直到后来,沈娇在沈禾面前卸下伪装,亲口吐露了那个震撼人心的秘密——她,其实并非沈怀安的亲生骨肉。 第43章 过往 沈禾的眼眸轻轻闪烁,轻轻执起沈娇纤细的手腕,语气中带着一抹探究:“‘你们沈家’?此言何意?莫非,你竟不觉得自己是沈家的一份子?” 【任明诚……】 沈娇的眼底掠过一抹得意的光,旋即便换上了反驳的锋芒:“你们何时真正将我视作沈家的人了?父亲的心始终偏向你,姑姑更是要琴字珏传于你,对我,竟是连一眼都不屑。在你们心中,我恐怕还不如家中任意一个庶女来得重要!” 沈娇的话语,沈禾此时已来不及太多留意,她的思绪如同脱缰野马,在脑海中反复咀嚼着“任明诚”这三个字。 在前世记忆中,这个人好似是萧景壬极为倚重的心腹之一,曾任钦天监副监之职,待到萧景壬黄袍加身,登基为帝后,他更是水到渠成地晋升为了钦天监的正监。 原来如此,一切都说的通了。 前世,正是任明诚,在萧景壬登基大典之后,一番掐指细算,断言沈禾八字中暗藏凶煞,若登上后位,恐将动摇国之根本。 他又翻出沈禾往昔那些莫须有的恶名,一番运作之下,硬是将沈禾从那唾手可得的皇后宝座上拽了下来。 又借由判断沈娇才是贵女之名,将沈娇合情合理的送到的萧景壬身边。 沈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中暗自思量,看来,是时候好好查一查这位任明诚与单珠玉之间究竟有何瓜葛了。 “反正你即将成为萧景壬的人,从此与沈家再无瓜葛。姐姐在此,祝妹妹新婚大喜,愿你婚后生活美满如意。” 言毕,沈禾轻轻转身,步伐从容地离开了此地。 回到自己房中,沈禾缓缓落座于桌前,陷入了沉思。 沈禾轻提笔端,凭借着记忆,将前世萧景壬身边那些官员的名字一一记下,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任明诚。 待名单书写完毕,她轻声呼唤琴伊:“琴伊,你且去帮我查探一番这些人的底细。” 言罢,他轻轻在任明诚的名字旁勾勒了一个圈,眸光深邃:“着重探清此人与大娘子及单家之间的关系。” 琴伊心领神会,未有多言,只是轻轻颔首,随即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随后的几日,皇家陆续向沈家送来了聘礼,而沈家亦是上下忙碌,为即将到来的婚事筹备嫁妆。 只是这一切繁琐事务,皆由沈黎琴一人悉心打点,张罗得井井有条。 不知何时起,京城里悄然兴起了一股流言,言说沈娇横刀夺爱,抢了沈禾本该拥有的良缘,致使沈禾心如死灰,在太后宫宴上,毅然向六殿下萧景迟提出了请嫁之意。 这风言风语传入沈娇耳中,听说沈娇在自己的院子里又是一阵大闹。 见此情景,单珠玉终是忍无可忍,怒上心头,抬手便给了沈娇一记响亮的耳光,这才勉强将这场闹剧按下,让院中重归平静。 未几,琴伊带着几分沉稳与干练,从外归来,手中紧握着些查探而来的消息,径直走向沈禾,一一禀报。 沈禾身着柔软的里衣,倚坐在床边,静静聆听琴伊细声细语的讲述:“这位任明诚,乃是任家一位不受宠的庶子,长久以来被幽置在常州的偏远庄子中,仿佛被家族遗忘一样。” “常州?”沈禾轻轻蹙眉,口中呢喃着这两个字。 “正是单氏所居之地,常州。”琴伊点头确认,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知的深意,“我们的人在当地多方探听,得知大娘子在常州之时,确实与任家庄子里的人交往甚密,关系非同一般。” 沈禾的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自己垂落的一缕青丝,眼神飘忽,似在回忆往昔:“其实我也听说过,当年父亲因一时酒醉,与单珠玉有了夫妻之实,而后因祖母出面,才使得单氏得以进门,成了父亲的妾室。” 这件事发生时沈禾尚未出生,但琴伊却是知晓,便道:“正是如此,单氏在那次后便有了身孕。而后,在与老夫人一同前往寺庙上香之时,她不幸受伤,导致了早产,那时单氏腹中胎儿尚不足七月。” “常州,任家,单氏,早产……”沈禾默默将这些词汇在脑海中拼凑,渐渐地变得清晰起来。 琴伊继续讲述道:“再后来,任家的嫡子因病早早离世,任明诚便被京城的任家接了回去。近些年来,他更是在钦天监谋得一职,仕途还算顺畅。” 原来如此,沈禾心中暗自揣测。 或许,在常州城里,单珠玉与任明诚两情缱绻,珠胎暗结。 但单氏不可能允许自己家的女儿嫁给一个不受重视养在庄子里的庶子。 于是便与祖母商议,设计让沈怀安与单珠玉发生关系,娶单珠玉为妾。 待到单珠玉马上要生产的时候带单珠玉去上香,借由早产生下沈娇。 这一切,定是如此布局周密,环环相扣,既保全了单家的颜面,又让这段情缘得以延续,只是其中滋味,唯有局中人自知。 沈禾只觉一股愤懑之情再次涌上心头,仿佛要将她淹没。 父亲竟如此被人算计,含辛茹苦替他人养育女儿多年。 单珠玉,你的心肠怎如此狠毒! 这笔血债,我沈禾迟早要与你一一清算! 想到此处,沈禾强压下心头的怒火,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 随后,她低下头,目光专注地落在琴伊费尽心力调查出的那一沓厚厚的资料上。她一张一张地仔细翻阅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她递给琴伊的那份名单之上,罗列着形形色色的人物,有的已稳坐高位,手握重权,有的则仍屈居微末,官职卑微。 但无论其身份高下,都必须确保他们在为萧景壬效力之前,彻底斩断与萧景壬之间的瓜葛。 琴伊见沈禾正凝神细阅名单,便在一旁轻声插言道:“姑娘,有件事颇为蹊跷。” 沈禾闻言,轻轻放下手中的名单,目光转向琴伊,问道:“哦?何事?” “这些人的家中女眷,或侍妾,或通房,有的是掌事丫鬟,似乎都与京中的听音楼有关。” “听音楼?” “是。但是想要继续查却查不出太多。”沈禾想起,前世萧景壬便经常出入听音楼,听音楼的管事叫卢白,长得格外妩媚,有种媚骨天生的美,经常出入王府。 沈禾甚至还与萧景壬吃过卢白的醋,认为萧景壬与卢白的关系不简单。 但那时都被萧景壬糊弄过去,哄的沈禾全然相信了萧景壬的鬼话。 如今想来,这个听音楼的确很有问题。 难不成是萧景壬用来笼络官员,获取情报的地方? “看来,要去这个听音楼里走一走了。”沈禾看着窗外皎洁的月色,淡淡的说着。 第44章 听音楼 次日,夜幕低垂,一缕清风携着微凉,轻轻拂过沈禾身着的宽松男式衣衫。 琴伊行事果然妥帖。 这身男装,巧妙地勾勒出她英姿飒爽、气度不凡的模样。 若非事先知情,恐怕任谁也难以将她与那位温婉端庄的沈家大小姐相提并论。 “姑娘,这样真的行吗?”谷雨立于沈禾身后,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沈禾轻轻颔首,眸光坚定:“放心,你留在这,若有任何人前来寻我,就说我已睡了。” 听音楼,这座隐匿于京城繁华之中的乐馆,规模不大,更算不上奢华,但这里的每一位乐者,技艺皆属上乘,一曲一韵。 沈禾轻轻推开了听音楼那扇雕花大门,迎面而来的,并非她心中所预设的静谧雅乐,而是一阵交织着各式乐器的嘈杂声响。 她不由自主地微微蹙起了黛眉,这喧嚣的氛围,与她心中那份对听音楼淡然清幽的憧憬大相径庭。 不是说这里的乐姬技艺上乘? 怎么瞧着倒像个秦楼楚馆?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艳丽服饰、妆容妖娆的女子,盈盈向沈禾走来,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妩媚笑容。 “公子,可是头一遭光临?”沈禾轻轻颔首,神色淡然。 “在下想找个幽静些的座儿。” 女子朱唇微启,掩口轻笑,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公子真是雅人,楼上请。” 言罢,她柳腰轻摆,款步姗姗,在前头引路。 沈禾缓步其后,眼神锐利如鹰,不动声色地扫掠着周遭的一切动静。 楼层之上,东侧一隅,静谧地摆放着一张座椅,其位置巧妙至极,不仅能将听音楼大厅的全貌尽收眼底,又不失为一片隐匿之地,实乃观察局势的上佳之选。 “这位公子,点些什么?”女子热情问。 “一壶上好的茶水即可。”沈禾的声音清冷如水,波澜不惊。 “茶水?哎呀,公子可真是别具一格,咱们这儿的美酒,那可是远近闻名的淳厚佳酿。”女子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似乎对沈禾的选择颇感意外。 来这居然只要一壶酒? “先喝茶,一会儿再提酒的事。” “成。”女子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沈禾的目光,落在大厅中央的戏台上。 戏台上,正上演着一出热闹的武戏。 她却无心观看。 她在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沈禾的耐心,逐渐被消磨殆尽。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大厅门口。 萧景壬。 他一身玄色锦袍,气宇轩昂。 身边跟着几个侍卫。 沈禾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他果然来了。 一个女子迎了上去。 不是寻常的侍女。 而是听音楼的老板——卢白。 “三殿下,今日得闲?”卢白的声音温柔极了,连声音都带着媚气。 萧景壬轻轻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道:“恰逢今日无事,来听一曲。” “楼上雅间早已恭候多时,殿下请。”卢白优雅地伸出一只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那姿态中透着一股子勾人心魄的美。 萧景壬微微颔首,随着卢白的指引,缓步踏上楼梯,他们的身影在楼梯的转折处渐渐消失。 沈禾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她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握力,轻轻地抿了一口茶,茶香四溢。 突然,一个身影踉跄着撞向她。 “哎哟!” 一个油腻的声音响起。 沈禾被撞得差点摔倒。 她稳住身形,眉头紧锁。 抬头一看,一个满脸通红的男子正扶着桌子,眼神迷离地看着她。 “这位公子,长得可真俊俏啊!”男子醉醺醺地说道。 他伸手想要摸沈禾的脸。 沈禾侧身躲开。 “公子请自重。” “哟,还挺烈性!”男子不依不饶。“爷就喜欢你这样的。” 男子瞄了一眼沈禾桌上的茶:“哟,只点了一壶茶,没钱?爷有!” 说着,不由分说便坐到沈禾对面:“上一壶好酒!” 沈禾白了他一眼,眼睛没有离开萧景壬的房间。 他们到底在这个房间里做些什么? 桌上不知何时上了一壶酒,那男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沈禾倒了一杯,起身走到沈禾面前。 “来,咱们喝一杯。”说着便要往沈禾口中灌。 沈禾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这位公子,我已经给你面子了!” “哟!你知道我是谁吗?看上你是你爷我给你面子!” 说着将手中酒杯一丢便要亲沈禾的脸,沈禾挣扎着起身,头上的束冠被刮落,长长的秀发散落在肩,看着男子目瞪口呆。 “居然……是个美人……”那男子更兴奋了,眼见便要朝沈禾扑过来。 “啪”一声,一个酒杯远远的砸到男子的额头上。 “t的!哪个瞎了眼的!”男子恶狠狠地问。 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挡在了她的面前。 “你是谁?”那个醉酒男子,再次踉跄着扑了过来。 这次,他扑了个空,银面男子几下便将他制服,手绕在后背处整个人动弹不得。 这人见银面男子确实有一身好功夫,自己的确不是对手,忙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滚!”银面男子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醉酒男子吓得一哆嗦,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银面男子转过身,目光落在沈禾的脸上。 虽然隔着面具,沈禾依然能感觉到他的目光,锐利如刀。 “阿笙?”沈禾试探性地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阿笙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沈禾没有回答,反而反问道:“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笙沉默了片刻:“我来办事。” “这是听音楼,你来这能有什么事?”沈禾追问道。 忽地,阿笙身形一转,将沈禾牢牢圈入怀中,以他宽大的长袍为屏,轻轻掩住了沈禾的身影,只留她一头青丝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与外界隔绝。 在外人眼中,这一幕不过是一对璧人深情相拥,缠绵悱恻,却无从窥见沈禾的面容。 “你这是作何?”沈禾的脸颊瞬间染上了绯红,犹如初绽的桃花,她轻轻地挣扎,欲从那温暖的怀抱中脱出,却又似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牵引,不愿真正离开。 “别动!” 沈禾通过缝隙发现,原来是萧景壬从雅间出来,许是方才这边的声响引起了萧景壬的注意,萧景壬正往这个方向探查。 片刻,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又回到了雅间。 萧景壬走后,阿笙的手慢慢松开,沈禾方坐直身体,脸上如醉酒般的红。 他的味道,真的好熟悉。 第45章 心跳 沈禾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胸膛中逐渐加速,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一阵莫名的慌乱。 这种感觉扰得她心神不宁。 她分明已经历过生死轮回,为何此刻面对这个男人,心中还会泛起涟漪? 上一世,她将自己的一颗真心毫无保留地献给了萧景迟,为他倾尽所有,不惜牺牲自我。 然而,最终等待她的,却是他无情的背叛与冷酷的利用。 如今,重活一世,她已下定决心,要将过往的伤痛深埋心底,绝不让自己的心再为任何男人而轻易跳动。 她突然有些瞧不起自己。 沈禾缓缓起身,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生硬:“我累了,先走一步。” 阿笙闻言,亦随之站起,声音温和而坚定:“我送你回去。” 沈禾的回答简洁而决绝:“不必了。”话音未落,她已转身离开。 阿笙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跟随在沈禾后,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沈禾走出听音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夜晚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 让她躁动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些。 “你跟着我做什么?”沈禾停下脚步,语气不善。 阿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站定。 沈禾的耐心已近枯竭,眉宇间染上了几分不耐烦。 她不再言语,只是加快了步伐,想要甩掉阿笙。 阿笙没有再说话。 沈禾走了很久,阿笙一直都跟在她身后。 她终是遏制不住内心的波澜,脚步蓦然一顿:“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禾旋身而转,眸光如炬,愤然直视着阿笙。 阿笙看着她,眼神复杂,这个眼神竟然有一丝熟悉:“我只是想陪你。” 沈禾闻言,身形微微一颤,满心困惑如潮水般涌来。 她不明,阿笙此举何为?他分明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何以会有如此举动? “为什么?”她轻声追问,语气中既有不解也有戒备。 沈禾忍不住问道。 阿笙沉默了片刻。 沈禾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阿笙身上,心中仿佛被各种情绪交织缠绕,五味杂陈,难以名状。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半个字也挤不出来。 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沈禾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无措。 她只觉自己的心跳,莫名的又开始加速,如同小鹿乱撞,砰砰直跳,在这静谧的时刻显得格外清晰。 该死! 她曾暗暗发誓,再不对任何男子轻易动心。 可为何,偏偏是那个身披银色面具,面容隐匿于阴影之中的男子,触动了她心底的涟漪? 沈禾猛地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自己纷乱的心绪。 “随你便。” 她丢下这句略显冷淡的话语,脚步未停,继续坚定地向前迈去。 阿笙没有再出声,只是静静地跟在沈禾身后,仿佛是她身后一道沉默而坚定的影子,守护着她前行。 夜色如墨,缓缓深沉。 两人,一前一后,漫步在空旷的街道上,街灯昏黄,将他们的身影悄然拉长,投射在冰冷的地面上,宛如两道平行的轨迹,既不靠近,也不远离。 这距离,微妙而恒定。 “阿禾。” 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空旷而寂静的街道上突兀地响起。 沈禾的脚步蓦地一顿,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拽住。 她听出来了,那是萧景壬的声音。 怎会是他?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沈禾的心,不由自主地往下一沉,仿佛被千斤重石压住,难以呼吸。 她缓缓地转过身,目光穿越夜色,定格在不远处那道挺拔的身影上。 果然,萧景壬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而他身后,黑压压的一群人站在他身后,各个杀气腾腾。 她知道,萧景壬一直有在培养死士。 阿笙快速走到沈禾身边,做起保护沈禾的姿势。 “三殿下。”沈禾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声音清冷地响起。 萧景壬一步步逼近沈禾,他的眼神,犀利如寒芒:“沈家大姑娘,深夜时分出现在这听音楼,倒是别有一番情趣啊。” 沈禾故作茫然:“三殿下此言何意?” “别再惺惺作态了。”萧景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中藏着几分嘲讽与笃定,“自你踏入听音楼的那一刻起,我便已认出是你。” 沈禾心中猛地一悸。 “只不过,在听音楼那种地方,我不方便现身。”萧景壬继续说,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所以,你就一直跟着我?”沈禾的语气,也冷了下来。 “没错。”萧景壬毫不掩饰,“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想做什么。” 沈禾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萧景壬。 “原来是来私会情郎的!”萧景壬的目光,落在了阿笙身上,充满了敌意。 “他是谁?”萧景壬的语气,变得凌厉起来。 沈禾微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如此看来阿笙的出现解了这个局,让他以为自己是来会阿笙,总比知道沈禾是来跟着他的要好些。 “与你无关。”沈禾冷冷地回道。 萧景壬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男人?你为了他背叛我?” “背叛你?”沈禾忍不住笑了出来,“三殿下,这话你是如何说得出口的?你与我继妹沈娇苟且之事,只怕已非一日,到底是谁背叛谁?中秋宫宴不过是成全你们二人,你们应该感谢我才是。” 沈禾的语气,充满了嘲讽。 “你……”萧景壬的脸色,变得铁青,他没想到,沈禾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到中秋宫宴之事,萧景壬更是狠得牙痒痒。 “怎么?被我说中了?我继妹对你也算一往情深,最终只得个侧妃的身份,三殿下还真是冷漠无情。”沈禾步步紧逼,眼神充满了挑衅。 “沈禾,你别太过分!”萧景壬咬牙切齿地说道。 明明是太后的一道旨意,赫然将沈娇册封为侧妃,此举背后,谁又敢断言没有沈禾的暗中点拨? 萧景壬曾天真地以为,沈禾此举,是心中仍对自己有情,特意将正妃之位悬空。 然而,直至今日,亲眼目睹沈禾与另一位男子举止亲昵,亲密无间之态,萧景壬的心中顿时燃起熊熊妒火,难以平息! 阿笙默默立于一侧,深邃而复杂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第46章 守护 “拿下他们!”萧景壬一声令下,声如寒冰,穿透夜色。他身后的侍卫闻言,瞬间如同鬼魅般朝着沈禾与阿笙逼近,刀光剑影在摇曳的火光中闪烁着森冷的光芒。 阿笙身形未动,却已悄然将沈禾护在了自己身后。 沈禾心中忐忑,低声向阿笙问道:“你可有胜算?” 阿笙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得尤为深邃,他轻轻扫视了一圈步步紧逼的侍卫,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那笑容中藏着几分自信与狂傲。 “这些人?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活捉沈禾!”萧景壬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随即,他的语气一转,对阿笙的下场做出了判决,“至于那个男人……格杀勿论!” 萧景壬的声音冰冷无情。 侍卫们闻言,攻势陡增,犹如狂风骤雨,势不可挡。 刀剑碰撞之声,尖锐刺耳,回荡在夜空之中。 火光摇曳,将战场映照得明暗交错。 阿笙身形轻盈,宛若夜色中的幽灵,在密集的人群中灵活穿梭,游刃有余。 他手中长剑舞动,快若流星,每一式每一划皆直指要害,凌厉至极。 不过须臾,已有数名侍卫应声倒地,战场之上,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啊!”惨叫声此起彼伏。 沈禾看着眼前的一切。 心中充满了恐惧。 但她知道,她不能退缩。 她必须相信阿笙。 阿笙就像一尊杀神,守护在她身旁。 他的剑,每一次挥动,都带走一条生命。 侍卫们虽然人多势众。 但在阿笙面前,却显得不堪一击,节节败退。 “废物!”萧景壬怒喝出声。 他未曾料到,阿笙的竟强悍至此。 “一起上,给我拿下他!”他再次下达命令,声音因愤怒而略显沙哑。 余下的人闻言,如同潮水般一拥而上,瞬间将阿笙与沈禾团团包围。 阿笙手中的剑,依旧如同疾风骤雨,快若闪电,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寒芒闪烁。 然而,即便是他这般超凡入圣的剑术,也难以抵挡众人联手之势。 随着时间的推移,阿笙渐渐感到体力与精力双重压力下的疲惫,动作也略微迟缓了几分。 就在这紧要关头,阿笙突然转头看向沈禾,目光温柔而坚定:“玲珑,你怕吗?” 他的声音,平静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沈禾闻言,心中一颤,他叫我什么? 只片刻,沈禾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信任,她坚定地回答道:“不怕。” “那就好。”阿笙笑了笑,他的笑容,在火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看来,今天要大开杀戒了。”他低声说道。 他的语气,充满了杀意。 “杀!”侍卫们的怒吼如狂风骤雨,再次汹涌而至,利刃闪烁,寒光凛冽。 阿笙手中的剑,宛若游龙出海,舞动间密不透风,剑影重重,将周围的空气都切割得支离破碎。 然而,他心系沈禾的安危,分心之下,攻势难免有了破绽。 一名狡猾的侍卫瞅准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身形如鬼魅般一闪,悄无声息地绕到了阿笙的身后。 他双目圆睁,狞笑一声,高举钢刀,狠狠朝着毫无防备的沈禾劈去。 “小心!”阿笙眼疾手快,大喊一声提醒。 “啊!”沈禾惊呼一声,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她睁开眼睛,只见阿笙紧紧地抱着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一刀。 “阿笙!”沈禾惊恐地喊道。 阿笙闷哼一声。 鲜血,顺着他的伤口流了下来。 “你……”沈禾的声音,颤抖着。 “我没事。”阿笙强忍着疼痛,说道。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卑鄙!”阿笙怒喝一声,声音中带着熊熊燃烧的怒火,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如刀,让人不寒而栗。 “你,竟敢动她!”阿笙的话语冰冷至极。 他紧紧地抱着沈禾,动作轻柔而坚定,缓缓站起身来。 鲜血顺着他的衣襟滴落,但他仿佛毫无察觉,只是目光坚定地注视着前方。在这一刻,他就像一尊永不屈服的战神。 “杀了他!”萧景壬的嗓音再次响起,冷冽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愤怒,回荡在空气之中。 侍卫们闻声而动,又一次围拢上来,但这一次,他们的眼神中除了决绝,还多了一抹难以掩饰的恐惧。 尽管心中波涛汹涌,他们却不敢有丝毫犹豫,因为违抗命令的后果,是他们无法承受的。 于是,他们咬紧牙关,再次向前冲去。 阿笙紧紧地将沈禾拥入怀中,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来保护这个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人。 他的剑,依旧锋利如电,每一次挥出都带着破风之声,令人胆寒。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他,动作也不免有了迟缓。 长时间的激战已经让他的体力接近极限,每一次挥剑、每一次移动,都显得愈发艰难。 “抓紧我。”阿笙低声说道。 他的声音,充满了温柔。 “嗯。”沈禾紧紧地抱住阿笙,她的眼中,充满了泪水。 她知道,阿笙快要撑不住了。 千钧一发之际,她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 这口哨声划破夜空,直冲云霄。 萧景壬身旁那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忽然一声长嘶。 它猛地挣脱束缚,朝着沈禾的方向狂奔而来。 这马正是沈禾亲手挑选,赠予萧景壬的千里良驹,唤作“踏雪”。 它对沈禾的口哨声,异常敏感。 “踏雪!”沈禾惊喜地叫了一声。 阿笙立刻明白了沈禾的意图。 他强忍着剧痛,抱着沈禾,一个飞身,稳稳地落在了踏雪的背上。 “驾!” 阿笙一声低喝,双腿猛地夹紧马腹。 踏雪吃痛,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沈禾!你给我站住!” 萧景壬眼睁睁看着沈禾被带走,气得暴跳如雷。 他怎么也没想到,沈禾竟然还有这一手。 “追!给本王追!生死不论!” 萧景壬怒吼着,声音嘶哑。 侍卫们得令,纷纷上马,朝着沈禾和阿笙追去。 第47章 玲珑 踏雪疾驰,其速若电,不过眨眼的功夫,已将那些穷追不舍的人远远抛诸脑后。 阿笙双臂紧紧环抱着沈禾,耳畔是凛冽风声呼啸而过。 后面追赶的马蹄声却没有停下来,萧景壬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沈禾双手紧握缰绳,丝毫不敢有片刻的放松。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阿笙身上传来的温暖,以及他因奔波而略显沉重的喘息声。 “阿笙……”沈禾轻声呼唤,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别怕,我没事。”阿笙温柔地回应,他的声音虽轻。 他低头,目光深邃而温柔地落在怀中的沈禾身上,眼神中满是疼惜与坚定。即便此刻身受重伤,疼痛难忍,他依然强撑着,誓要护她周全。 踏雪的脚步没有丝毫的迟疑与减缓,它载着两人,坚定地向前方奔去。 渐渐地,一片茂密的丛林映入眼帘,那是迷雾森林。 沈禾心头猛地一坠,这个地方她素有耳闻,没有人从这里走出来过。 她慌忙回头,只见身后紧追不舍的敌人已渐渐逼近,如影随形。 “驾!”阿笙咬紧牙关,强忍着疲惫,奋力挥动手中的马鞭。 踏雪在密集的树丛间艰难穿梭,每一步都似乎耗尽了它的全力。 身后那急促而清晰的马蹄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愈发响亮。 “他们快要追上了!”沈禾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惊恐与焦急。 “坐稳了!”阿笙低喝一声,双手猛地一紧,用力夹住马腹。 踏雪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决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鸣,随后便不顾一切地向前狂奔而去。 沿途的树枝如同锋利的刀刃,无情地抽打在沈禾和阿笙的身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啊!”沈禾终是忍不住低呼出声,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惊慌。 “坚持住!”阿笙的声音已近乎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挤出。 四周,浓密的树木如巨伞般遮天蔽日,将外界的光线几乎完全隔绝,只余下一片幽暗与沉寂。 “吁——”追击的人群在见到两人冲进迷雾森林后,不约而同地勒紧了缰绳,停下了脚步。 “老大,这……”其中一人迟疑地开口,目光中带着几分迷茫与不安。 “罢了,回去复命。”为首之人沉声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进了这迷雾森林,便是插翅也难飞。” 言罢,他深深地望了一眼森林深处,那里早已不见了两人的踪影。 森林不远处沈禾与阿笙隐匿于一株古木之后,耳畔逐渐消散的马蹄声如同远去的梦魇。 “他们总算离开了。”沈禾轻吐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松弛。 阿笙斜倚着粗糙的树干,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却仍试图以一抹淡笑安抚沈禾。 沈禾的目光落在阿笙衣襟上斑驳的血迹上,心疼如绞,“你的伤……”话语间满是忧虑。 “不过是一点皮外伤,无碍。”阿笙故作轻松,嘴角勾起一抹勉强的弧度。 阿笙亦顺着树干缓缓滑落,坐姿中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虚弱,那张脸白得如同冬日初雪,映着周遭幽深的绿意,更添了几分凄清。 “他们……大抵是不会再回来了?”沈禾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迷雾森林的凶险,足以让他们却步。”阿笙缓缓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夜晚清冷的空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沈禾从怀中缓缓掏出火折子,轻轻吹了一口气,一抹微弱却坚定的火光瞬间跃动,照亮了周遭一小片幽暗的空间。 火光跳跃间,映出了两人紧锁的眉头和眼中的坚定。 借着这摇曳的火光,沈禾不经意间瞥见了阿笙胳膊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正悄无声息地渗出,染红了衣衫。 沈禾的声音微微颤抖,强压下喉间的哽咽,眼眶里已盈满了晶莹的泪光,却仍倔强地不肯让它落下。 她慌忙环顾周遭,目光急切地在林间穿梭,搜寻着任何可能对止血有所帮助的草药。 “真的没事,不过是一点皮外伤。”阿笙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试图安抚她。 不远处,几株貌不惊人的草药映入眼帘,沈禾心中一喜,连忙轻手轻脚地靠近,小心翼翼地采摘下来,捧在手心细细揉碎,绿色的汁液渗出,带着自然的清新气息。 “你这是……”阿笙见状,眉宇间掠过一丝不解。 “给你处理伤口。”沈禾轻声说道,将揉碎的草药轻轻敷在阿笙的伤口上,动作轻柔而坚定。 “嘶——”阿笙不禁吸了口冷气,却也未多言,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柔和与感激。 沈禾轻柔而谨慎地为他处理着伤口,火光跳跃,映照在她沾着泪痕却依然清秀的脸庞上,添了几分惹人怜爱的柔弱之美。 阿笙凝视着她,心中情感交织,复杂难言。 “你……何时习得这些医术的?”他终是忍不住,轻声问道。 沈禾的动作微微一顿,沉默不语,只是低垂着头,继续专注地为他包扎着伤口。 前世,她为了萧景壬,几乎无所不能,医术亦是其中之一。只是这些,她并不想提及。 “你,究竟是何人?”沈禾手上的动作未停,却突然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阿笙未曾料到她会有此一问,月光如水,倾洒在他银白色的面具上,更添了几分神秘与清冷。 他怔了半晌,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应。 “这个问题,你究竟要问到何时才肯罢休?”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你叫我玲珑。”她坚持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 阿笙猛然间呆立当场,面具后的眼眸闪过一抹慌乱,却仍强作镇定:“你定是听错了。” 沈禾细致地包扎好伤口,缓缓抬起头,目光紧紧锁住阿笙,眼中满是忧虑与探寻。 “不,我没有听错!这个世界上,唯有一个人会这样叫我!”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容反驳的坚决。 “你定是听错了!我根本不知道你还有个这样的名字。”阿笙直视着她,眼神坚定而冷漠。 “呃……”阿笙突然捂住伤口,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第48章 狼群 沈禾欲言又止,目光转向阿笙时,只见其脸色已褪尽血色,苍白得吓人,额际细密的汗珠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 “阿笙,你这是怎么了?”沈禾满心忧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搭在他的额上,“好烫!” 阿笙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声音细若游丝:“我没事……”但他的身体却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沈禾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别硬撑了,你瞧瞧,伤口还在渗血,现在又发起高烧来!” 阿笙无力地倚靠在沈禾坚实的臂膀上,意识开始涣散。 他拼尽全力想要睁开沉重的眼皮,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紧紧束缚,怎么也睁不开。 “玲珑……”他轻声呢喃,几乎要被四周的寂静吞噬。 沈禾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只是满心焦灼地继续用帕子拭去他额间细密的汗珠。 “阿笙,你一定要挺住!”她的声音虽带着颤抖。 然而,阿笙最终还是抵挡不住疲惫与伤痛的侵袭,缓缓闭上了眼睛。 沈禾紧紧依偎在他身旁,双手环抱,仿佛要将自己的所有力量都传递给他,以抵御这未知的恐惧与无助。 随着火堆的余烬逐渐暗淡,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黑暗无情地吞噬,四周陷入了一片深沉而压抑的漆黑。 沈禾突然看到远处有一点微弱的光芒。 “那是什么?”她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以为是有人来了。 她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那光点的来源。 然而,随着光点越来越近,她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希望之光,而是…… 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光芒。 是狼! 沈禾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阿笙,身体微微颤抖。 “阿笙,醒醒!” 沈禾猛地站起身,踉跄着跑到一堆枯枝旁。 寒风呼啸,如同鬼魅的低吟,而狼群那幽幽的绿眼睛在夜色中愈发逼近,如同幽冥之中的点点鬼火。 她手忙脚乱地抓起几根枯枝,迅速在尚存的火星上引燃,制成了一个简易却闪烁着希望之光的火把。 火光在夜风中摇曳,将沈禾那张因恐惧而略显扭曲的脸庞映照得分明。 狼群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火光有所忌惮,纷纷停下了脚步,匍匐在地,绿莹莹的眼眸中闪烁着迟疑与戒备。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僵持之中,那为首的一匹狼却显得格外不同。它体型庞大,几乎与寻常狼只判若两物,灰黑的毛色在夜色中几乎与暗影融为一体 它发出一声低沉而有力的吼叫,仿佛是在向同伴们发出攻击的信号,随后便猛地朝沈禾扑了过来,速度之快,犹如离弦之箭。 几乎与此同时,另一匹狡猾的狼也找到了可乘之机,它悄无声息地绕过了摇曳的火堆,目标直指昏迷在地的阿笙 “阿笙!”沈禾不假思索,手中的火把应声而落,她猛地扑向阿笙,以自己的身躯紧紧护住他。 她紧闭双眸,心中默数着,等待着剧痛降临。 然而,预想中的痛楚迟迟未来。 她终是按捺不住,缓缓睁开眼帘,只见一匹灰黑色的狼赫然立于眼前,竟未发起攻击。 它的双眸深邃,凝视着沈禾,那眼神中似乎交织着复杂的情绪,隐约透着一抹……迟疑? 其余的狼群亦纷纷围拢过来,却皆按兵不动,保持着一种奇异的距离。 沈禾的心跳如鼓点般急促,满心疑惑如潮水般涌来,她实在不解,这群狼缘何按兵不动,未曾发起丝毫攻势。 “走开!”她色厉内荏地吼了一声,声音里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灰狼依然岿然不动,只是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而奇异的呜咽。 那呜咽,全然不似狼群的嚎叫,反倒更像是…… 哀伤的低泣? 沈禾霎时愣在原地,满心疑惑如潮水般涌来。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恰在此时,阿笙发出一声细若游丝的呻吟。 灰狼的目光倏地转向阿笙,眼中闪过一抹明显的忧虑。 它缓缓低下头,用温热的舌头轻轻舔舐着阿笙的脸颊。 沈禾彻底呆住了,满心不解如同迷雾般笼罩心头。 难道…… 一个惊人的念头划过沈禾的脑海,沈禾的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干涸的唾沫艰难地咽下。 阿笙……他,竟然认识这些狼? 昏迷中的阿笙依旧眉头紧蹙,仿佛正被什么痛苦的梦境所纠缠。他的嘴唇干得起皮,裂出了细小的口子。 灰狼再次伸出湿润的舌头,轻轻舔舐着阿笙的脸庞,随即发出一声低沉而哀伤的呜咽,那声音中似乎蕴含着无尽的忧伤与焦虑。 它缓缓转过头,那双幽深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沈禾,其中竟闪烁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情感——那是恳求?还是期待? 沈禾只觉自己的思绪一片混乱,仿佛被狂风卷起的落叶,迷失了方向。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正当沈禾努力想要理清这纷乱的思绪时,灰狼突然昂首长啸,那声音穿透夜空,回荡在寂静的山谷之间,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威严与力量。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为之一震,沈禾的心也随之猛地一颤。 灰狼叼起阿笙的衣角,示意沈禾跟着它走。 沈禾看了看昏迷的阿笙,又看了看灰狼,心里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但她知道,现在除了跟着这匹狼,她没有别的选择。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阿笙扛在自己背上,跟在了灰狼身后。 狼群在前面开路,沈禾背着阿笙,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森林里一片寂静,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狼群偶尔发出的低吼声。 沈禾的心跳得很快,她不知道这群狼要带她去哪里。 走了不知道多久,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山洞出现在沈禾面前。 山洞的入口很大,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有什么。 灰狼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沈禾,示意她进去。 沈禾犹豫了一下,还是背着阿笙走进了山洞。 灰狼然后走到山洞深处,用爪子扒开一堆干草。 干草下面,竟然是一个用石头砌成的简易床铺。 灰狼示意沈禾将阿笙放在床上。 沈禾照做了。 第49章 越来越神秘的阿笙 沈禾缓缓环视着四周的山洞,目光最终落在洞壁一侧,那里堆叠着不少干柴。 她轻巧地拾起几根干柴,细致地堆放在一起。 随后,她从衣襟中摸索出一个古朴的火折子,轻轻一吹,微弱的火星瞬间化作了跳跃的火苗,驱散了山洞内的昏暗。 火苗欢快地窜动着,将山洞内的一切渐渐照亮。 这山洞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宽敞许多,空气也异常干燥,没有丝毫阴冷潮湿之感。 火光在石壁间嬉戏,投射出斑驳陆离的影子,宛如一幅幅天然的壁画,为这寂静的山洞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奇幻。 沈禾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洞壁,那里,一道细流滑落,潺潺水声在这幽暗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悦耳。 “正好可以给阿笙降温。”她心中暗自思量,她撕下一块衣角,走到水流边,将布料浸湿。 布料在水中轻轻摇曳,吸饱了水珠,变得沉甸甸的。 然后回到阿笙身边,将湿布敷在他的额头上。 阿笙脸上的面具,在摇曳的火光映照下,泛着幽幽冷辉,神秘莫测。 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着沈禾,她的手不自觉地抬起,想要揭开这层面具。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有力的吼声猛然响起,灰狼身形一闪,已赫然挡在阿笙面前,双目圆睁,獠牙毕露,散发着不容侵犯的凶悍气息。 沈禾心中一惊,手势顿时僵凝在半空,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 那灰狼的眼神,如同寒风中的利剑,让人心生寒意,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 “我只是想瞧瞧他的伤势……” 灰狼仍旧以一种不容侵犯的姿态,炯炯有神地锁定着她,没有丝毫放松戒备的迹象。 沈禾只得缓缓收回手,无奈之情溢于言表,“罢了,罢了,我不看便是。” 言罢,她轻叹一口气,款步移至火堆旁,缓缓落座。 山洞内顿时陷入一片沉寂,唯有木柴在火中噼啪作响,填满了这片刻的静谧。 沈禾的目光不时飘向昏睡的阿笙,心中五味翻腾,难以名状。 这位神秘莫测的男子,究竟是谁? 何以会有狼群甘愿为其守护,如影随形? 还有他脸上的面具,又隐藏着什么秘密? 灰狼似乎敏锐地捕捉到了沈禾心中的疑惑,它走到她身边,用头蹭了蹭她的手。 眼神里竟然带着一丝……安慰? 沈禾一时怔住,心中涌起一股难以置信的惊异。 这狼……成精了?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灰狼的头。 灰狼似乎极为享受这份亲近,它惬意地眯缝起双眼,喉咙里发出低沉而满足的呼噜声,如同在享受着午后的暖阳。 沈禾望着这一幕,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心中生出几分荒诞之感。 自己竟然和一匹狼成了朋友? 这样的奇遇,若是讲给旁人听,只怕会被当作天方夜谭,无人肯信。 阿笙咳嗽了两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这是在哪?”他声音虚弱,眼神迷茫。 沈禾连忙凑过去:“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阿笙转头看向沈禾,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阿笙看向灰狼,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然后伸手摸了摸灰狼的头,灰狼亲昵地舔了舔他的手。 她忍不住开口问道:“阿笙,你认识这些狼?” 阿笙点点头,沈禾还想再问,却被阿笙打断了。 “我有些累了。” 他闭上眼睛,似乎不想再多说。 沈禾见状,也不好再追问。 她起身添了些柴火,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山洞里温暖了许多。 “这衣服不能再穿了。”说着沈禾伸手去解阿笙的衣带。 “我自己来……”阿笙虚弱地说。 “别动。”沈禾打断他。 “你伤得这么重,动一下都费劲。” 她动作轻柔地解开阿笙的衣带,将破损的外衣脱了下来。 露出了里面白色的里衣。 “这件也得脱。”沈禾说。 阿笙犹豫了一下:“不行……” “别扭捏了。”沈禾不由分说地动手,“伤口要处理,里衣沾了血,不换掉会感染的。” 她三两下就将阿笙的里衣也脱了下来。 阿笙的身上的伤虽然不再流血,但还是看得沈禾触目惊心。 她将阿笙的里衣撕成布条。 “嘶啦——” 布条撕裂的声音在山洞里回荡。 沈禾将布条浸湿,然后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阿笙身上的伤口。 阿笙疼得闷哼一声。 “忍着点。”沈禾说,“会有点疼。” 她动作轻柔,尽量减轻阿笙的痛苦。 处理完伤口,沈禾将干净的布条缠绕在阿笙的身上,将伤口包扎好。 “好了。”她说。“这样应该就不会感染了。” 阿笙点点头,感激地看着沈禾:“谢谢你。” 沈禾笑了笑:“应该是我谢谢你。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 沈禾坐在火堆旁,阿笙看着沈禾投在洞壁上的影子,二人都没有说话。 不多时,阿笙再次睡去,沈禾则是一夜未眠。 她不时地起身,用湿布给阿笙换额头上的布。 确保他不会因为高烧而加重病情。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山洞外传来鸟叫声。 阳光透过山洞的缝隙洒了进来。 阿笙缓缓睁开眼睛。 “感觉怎么样?”沈禾关切地问。 “好多了。”阿笙的声音依然虚弱,但比昨日好了许多。 “那就好。”沈禾松了口气,“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嗯。”阿笙点点头。 沈禾扶着阿笙站了起来。 “还能走吗?” “可以。”阿笙咬着牙说。 两人互相搀扶着,慢慢地走出了山洞。 迷雾森林的清晨,雾气弥漫。 能见度很低。 “小心点。”沈禾叮嘱道。 “嗯。” 狼群此刻悄然涌现,沈禾迅速扫视一圈,只见眼前狼群已壮大至二十余只,它们齐刷刷地伫立在两人前方,目光聚焦于阿笙身上。 即便是历经重生、心智坚韧如沈禾,面对这等壮阔场景,心中也不免泛起一阵波澜,被深深震撼。 阿笙轻轻颔首,向那领头的灰狼致以无声的示意。 灰狼随即发出一声悠长而浑厚的嚎叫,仿佛是指令,又似号角,瞬间,二十多匹狼井然有序地分为两队,优雅地转身,为二人引领前行的道路。 沈禾小心翼翼的扶着阿笙跟着狼群的步伐,不多时,二人便走出了迷雾森林。 待沈禾再回头时,狼群已不见了踪迹。 “终于出来了!”沈禾长舒一口气。 “那些进迷雾森林出不去的人……”沈禾犹豫了一下,“都是被狼群害死的?” 阿笙沉默了。 没有回答。 沈禾也没有再追问。 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阿笙。 这个神秘的男子,究竟是谁? 他身上,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沈禾的心中,充满了疑问。 但她知道,总有一天,她会找到答案。 第50章 秋日围猎 沈禾二人归京之后,她执意要护送阿笙前往医馆,然阿笙却婉拒了这份好意,最终在沈府门前,阿笙与沈禾道别,独自离去。 尽管时光仅仅流转了一夜,但对沈禾而言,却仿佛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心中涌动着恍若隔世的感慨。 沈禾拖着满身疲惫,脚步沉重地迈向沈府的大门。 未及门前,一只温热的手掌猛然间攥住了她的手腕。 “阿禾!你可算是回来了!” 沈禾心头猛地一颤,慌忙抬眼望去,只见陈随心正立于眼前。 未等沈禾开口,陈随心便已不由分说地将她拉上了一辆停在一旁的马车。 “哎哎哎,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沈禾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云里雾里,一脸茫然。 “你还反过来问我?你知不知道,我都快被你吓死了!”陈随心急得眉头紧锁,脸色都变了。 “担心我?这话从何说起啊?”沈禾一脸错愕。 “昨天半夜,有人神神秘秘地给我送了封信,说是让我赶紧到沈府跑一趟,传个话给沈府,说你今晚打算在我那儿留宿。”陈随心边说边摇了摇头,满脸的不解。 “什么?!”沈禾闻言,眼睛瞬间瞪得滚圆,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陈随心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虽然心里直犯嘀咕,觉得这事儿透着股子古怪,但最终还是照做了。” “这究竟是谁?”沈禾怎么想也想不通。 这样做无非是怕自己一夜未归之事成为单氏和沈娇的把柄,可到底是谁? 陈随心轻轻扯了扯沈禾那沾满尘土的衣衫,眉头紧锁,一脸狐疑地盯着她问道:“你老实告诉我,昨晚究竟跑哪儿疯去了,弄成这副灰头土脸的模样?” 沈禾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昨晚那惊心动魄的经历全部吸入胸膛,而后缓缓吐出,将昨晚在听音楼的奇遇,以及偶遇阿笙的种种,一五一十地向陈随心和盘托出。 陈随心听得目瞪口呆,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握住沈禾的手,眼中满是难以言喻的心疼与忧虑。 “你这是……和三殿下彻底闹掰了?”陈随心小心翼翼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是!”沈禾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那……那个帮你的面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还有,到底是谁给我送的信?”沈禾话音刚落,陈随心便迫不及待地连珠炮似地追问起来。 马车内,一片静谧悄然蔓延。 陈随心凝视着沈禾那张略显倦容的脸庞,心中情感交织,难以言喻。 她深知,沈禾的背后,定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故事与艰辛。 “只要你能安然无恙地归来,便是我最大的宽慰。”陈随心轻轻握住沈禾的手,语气中满是关切,“往后,无论何事,都莫要独自承受,记得有我。” 沈禾微微颔首,心中涌动着一股温暖的力量。 有这样一个可以信赖与依靠的朋友,是她莫大的幸运。 “咱们回我那去,先换身干净衣裳。你这般模样回沈府,只怕又会掀起一场不必要的风波。” 陈随心轻声吩咐管家,驱车前往陈府,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沈禾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昨夜萧景壬的面容,心头再次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恨意,如同暗夜中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缠绕着她的心。 她的眼眸中,一抹寒光悄然掠过,犹如冬日里锋利的冰刃,闪烁着冷冽而决绝的光芒。 她,沈禾,已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柔弱女子。 经历了无数的风雨与磨难,她的心志已如磐石般坚定。 反击的号角,已在她的心中悄然吹响。 她不会再让自己成为他人手中的棋子,任人摆布,她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萧景壬,你曾给予我的痛苦与屈辱,我誓要一一讨回。 你欠下的债,终将要付出代价。 沈禾在心中暗暗发誓,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般敲击着她的心房,激荡起无尽的勇气与决心。 萧景壬府邸。 整整一夜,萧景壬都沉溺在亲眼目睹沈禾与一名男子举止亲昵的震撼之中,他借酒浇愁,一杯接一杯,直至夜幕深沉,酒意上头,心却更寒。 沈禾,那个曾经眼里心里只有他的女子,何时起,心中竟悄然住进了旁人? 回想起昨晚,沈禾不顾一切地守护着那个男子,那份决绝与勇敢,就连他都未曾见过。 萧景壬仿佛被抽离了所有的力气,身躯无力地陷在椅子里,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虚无的一点,思绪万千,却理不出个头绪。 这时,门口响起一阵关切之声,打断了他的沉思:“三殿下,您还好吗?”严青宇的声音带着几分忧虑。 萧景壬缓缓转头,看到严青宇走了进来。 “青宇,你来了。”萧景壬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轻轻唤道。 严青宇缓步至他身旁,缓缓落座,目光中带着几分关切:“中秋宴上的事,我也略有耳闻。” 萧景壬知道他定是为此事而来,恰好自己也为此事心情烦闷:“此番之后,皇后娘娘怕是已对我彻底心灰意冷。只怕不会再有收我为义子的想法。” “虽说殿下之聪慧,若想夺得至尊之位易如反掌,但没有皇后娘娘和嫡子的名号,确实要困难许多。”严青宇闻言,眉头紧蹙。 “沈禾,这一切皆因沈禾而起!”萧景壬提及此名,牙关紧咬,恨意难掩,“是她,将我的一切毁于一旦!” 严青宇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语气中带着几分劝慰:“往事已矣,再提无益。咱们最重要的是如何挽回。” “挽回?怎么挽回?”萧景壬无力地问。 “皇后娘娘如今只有两个选择。”严青宇分析道,“要么选你,要么选箫景宸。” “箫景宸……”萧景壬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皇后娘娘想要选嫡子,只能在没有母妃的皇子中选,如今皇子之中,只有殿下您和四殿下箫景宸没有母妃撑腰。”严青宇继续说道,“皇后娘娘如果放弃了你,就只能选择箫景宸。” “你的意思是……”萧景壬看向严青宇。 “虽说四殿下如闲云野鹤一般,但保不齐早晚有一日会生出夺嫡的想法,但如果箫景宸出了意外,那皇后娘娘就别无选择了。”严青宇压低了声音。 萧景壬沉默了片刻。 “秋日围猎……”他缓缓开口。 “没错。”严青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马上便说秋日围猎,围猎场上刀剑无眼,若是箫景宸不小心摔断了腿,只怕也就与九五至尊无缘了。” 萧景壬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好主意!” 第51章 送马 陈府之内。 沈禾站在陈随心的衣橱之前,指尖轻轻掠过一串串悬挂的衣物,眼神中带着几分好奇与不解。 “这颜色,未免过于清雅了些。”她微微蹙眉,指尖轻轻搭在一件浅灰色长衫上,仿佛那布料也承载了几分不解风情。 “皆是此类色调,哪里像你这个年龄的女子该穿的样子?” 陈随心悠然坐在案边,手中轻握一盏温热的茶,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温润如玉。 “浓妆艳抹,非我所愿。” “倒也不至那般夸张。”沈禾闻言,心中念头一转,随即又缓缓将那件灰色长衫放回原位,眼神中闪过一丝俏皮,“只是这素净得紧,倒像是误入了尼姑庵,沾染了一身清幽。” 她最终挑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衫,虽然颜色还是偏淡,但好歹比其他的多了几分生气。 “凑合着穿,总比我那身破烂衣服强。”她三两下脱掉身上的衣服,换上了陈随心的长衫。 “倒是颇为贴切身形呢。” 沈禾轻盈地旋了个圈,铜镜中倒映出她曼妙的身影,光影交错间,别有一番韵味。 恰在此时,陈随心身旁那位伶俐的丫鬟,手捧热气腾腾的早餐,轻轻步入屋内。 “沈姑娘,早膳已备妥,请您慢用。” 丫鬟细心地将早点一一摆置桌上,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沈禾,带着一抹微妙的打量。 沈禾捕捉到丫鬟那抹眼神,嘴角勾起一抹温婉的笑意,调侃道:“怎的,我这身装扮好看还是你家姑娘好看?” 丫鬟慌忙摆手,脸颊微红:“沈姑娘无论何装扮,皆是风华绝代。” “好了,你也辛苦了,且去歇着。”陈随心温和地挥了挥手,打断了二人的逗趣。 丫鬟应声,脚步轻快地退出了房间,留下一室温馨与宁静。 沈禾与陈随心相视一笑,晨光透过窗棂,为这平凡的早晨添上了一抹温馨的色彩。 “你接下来可要小心些,你与三殿下撕破了脸,日子可未必好过。”陈随心担心的说道。 “他惹了我,他的日子也不一定会如意。”沈禾咬了一口包子,笑着说道。 好怀念这样与随心一同谈心的感觉,前世自己只顾着萧景壬,总是忽略身边的人,如今想来真是可恨。 “你想怎么做?” “还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 言罢,沈禾轻啜了一口温热的粥,思绪似乎飘向了远方,口中呢喃:“这世间,是否真的存在着那样的人呢?” 陈随心好奇地抬眼望向他:“哦?你所言何人?” “一位武功盖世,行踪不定,曾于危难之中救我一命的神秘人物。”沈禾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仿佛在回忆一场不真实的梦境。 闻言,陈随心放下手中的筷子,目光灼灼地望向沈禾:“你该不会是对这位救命恩人,心生情愫了?” “怎么可能呢!”沈禾连忙摆手否认,脸上写满了惊异,“我只是觉得他……挺神秘,心里有点好奇罢了。” “好奇啊,有时候可不是什么妙事。”陈随心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意,“这世间万物,有些事儿,还是不知道比知道了强。” 沈禾默然,没有接茬,而是缓缓抬头望向窗外,只见天色已然大亮,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落一地。 片刻后,她仿佛不经意地开口:“说到喜欢二字,真正动了凡心的,可不是我哦。” 陈随心闻言一愣,眉头微微皱起:“你这话是何意?” “你真的没察觉吗?”沈禾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笑,“有两颗心,早已悄悄倾向了你呢。”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沈禾挑了挑眉,“中秋宴,你练习飞天舞那日,你没瞧见,我可是看的真真的。” 陈随心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疑惑。 “严先生的傻弟弟严青义,他可是出了名的冷面,但与你说话时却是温和的。” 陈随心又是愣住,低头喝了一口粥:“你胡说什么呢!” “还有四殿下,四殿下向来霁月清风,不问宫中琐事,那日为了保护你特地去舞坊,还不能说明问题?虽然他掩饰得比较好,但是我还是能感觉到,他看你的眼神,跟看别人不一样。” 沈禾说得煞有介事,陈随心的脸却慢慢红了:“别瞎说……” “害羞了?”沈禾坏笑着凑近她,“说说看,你更喜欢哪一个?” 陈随心抬头看着沈禾,半分没有心虚:“我没有喜欢谁,阿禾,我母亲一生都为情所困,这些你都知晓,还有琴姑姑,若非当年与陛下……她又怎会终身不嫁。阿禾,感情这回事,不是你我凡人能碰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 沈禾被她的话震惊到,从前怎么从未发觉陈随心的通透,这个自己用了一辈子才明白的道理,她此刻却能想的明白。 “叩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沈禾的思绪。 “谁啊?”陈随心扬声问道。 “姑娘,四殿下求见姑娘。”门外传来下人的声音。 沈禾和陈随心对视一眼。 “说曹操,曹操到。”沈禾挤眉弄眼地朝陈随心笑道。 陈随心神情未动,完全没有了方才脸上的绯红,想来已经稳住了心神。 天啊,沈禾忍不住想,她真的快成尼姑了可怎么好。 “快去请四殿下到前厅奉茶。”随心吩咐下人。 “阿禾,陪我去前厅。” 沈禾点点头,起身跟着陈随心走向前厅。 前厅之内,萧景宸身着一袭墨蓝色织锦长袍,端坐于雕花椅上,气质沉稳而内敛。 随着门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他缓缓抬头,目光瞬间被陈随心的身影所吸引,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温润如玉的微笑。 “陈姑娘,别来无恙。”他的声音温和,如同春日里的一缕和风。 陈随心轻轻俯身,以一记优雅的行礼回应:“四殿下安好。”举止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沈禾亦紧随其后,恭敬地行了礼:“四殿下。” “沈姑娘也在。”萧景宸笑着点点头。 “闲来无事,便来找随心聊聊天。”沈禾笑道。 萧景宸看向陈随心:“过几日便是秋日围猎,我特意为陈姑娘准备了一匹好马,希望陈姑娘能够喜欢。” 说着,他拍了拍手,一个侍卫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走了进来。 那马通体枣红,鬃毛油亮,四肢矫健,一看便知是匹良驹。 陈随心眼中冰冷不散:“多谢四殿下,但是此礼物太过贵重,随心不敢妄受。” 箫景宸没有气恼,反而温和的笑着:“算不得礼物,陈姑娘若是不想收,便当是借的,围猎后还我便是。” 沈禾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打趣道:“四殿下可真是偏心,送了随心这么好的马,怎么没我的份儿?” 萧景宸闻言,脸上竟泛起一丝红晕。 “沈姑娘若是喜欢,等围猎时,我再为沈姑娘准备一匹。” 沈禾方要接着打趣,突然想起前世正是这场围猎上,四殿下从马上摔下,摔断了腿,自此彻底失去了夺嫡的资格。 心中猛的一沉。 第52章 突发意外 四殿下轻轻侧首,目光温和中带着一丝意外:“沈姑娘心思细腻,竟也留意到这些琐事。往年确是由内务府打理一切,但今年我亲自备下了坐骑,特地吩咐人悉心照料。” 沈禾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心中却波澜起伏。 前世的记忆悄然浮现,萧景宸正是在那次秋日围猎中不幸坠马,双腿受创,外界虽说是意外,但她深知其中另有隐情。 萧景宸似乎察觉到了沈禾微妙的情绪变化,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捕捉的暖意:“沈姑娘挂怀,实在感激。此番我早早便开始亲自饲养马匹,只盼能在围猎中一展身手。” 一旁的贴身侍卫适时插话,语气中满是自豪:“我家殿下半年前便开始筹备,对这匹马爱护有加,此次围猎,定要一马当先,拔得头筹!” 箫景宸亦是微微一笑表情轻松,似乎并没有将这话放在心上。 但沈禾心中却是一惊。 前世萧景宸对这些事都不在意,当年用的也是宫里统一提供的马匹,这才出了事。 这一世,他怎么提前养好马了? 难道因为自己的重生真的改变了这么多事? 她不动声色地掩饰住心中的疑惑:“那就好。其实宫中的马养的也极好,都是上好的养马官,想来没有问题。但自己养的毕竟更熟悉。” 萧景宸轻轻颔首,语带感激:“沈姑娘挂怀,在下感激不尽。” “姑娘!姑娘!出事了!” 小丫鬟春分慌慌张张地冲进陈府庭院,神色焦急。 “何事如此慌张?成何体统!”沈禾眉头轻蹙,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悦。 “姑娘,姑太太……姑太太她……”春分气喘吁吁,言语间断断续续,难以成句。 “姑姑怎么了?”沈禾心中猛地一揪,一股不祥的预感悄然升起。 “姑太太突然晕倒了!此刻人事不省!”春分终于将话说得完整,语气中带着几分慌乱与无助。 沈禾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来不及多想,转身就往外跑。 陈随心猝然一惊,连忙紧随其后,急切地安抚道:“阿禾,莫慌,我这就吩咐人备下最快的马车。你我两家相距不过咫尺,眨眼即到。” 萧景宸目睹陈随心脸上难以掩饰的忧虑,眉宇间轻轻蹙起:“来人。” 他转而向门外沉声吩咐,每一个字都透着不容动摇的坚定:“速往太医院,恭请最擅长的太医前往沈府。务必确保沈姑太太安然无恙。” 言罢,那沉稳而威严的语气在空气中回荡,不容丝毫置疑。 侍卫闻言,即刻领命,匆匆离去。 陈随心与沈禾二人,满怀感激之情望向萧景宸,轻声言道:“多谢四殿下援手之恩。” 萧景宸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语气淡然:“无须言谢,沈禾亦是我挚友。” 转而场景切换至沈府深处,沈黎琴所居之院。 沈禾匆匆而至,只见沈黎琴已陷入昏迷,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周遭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显得格外沉重。 沈黎琴身边最贴心的夏嬷嬷,紧握着沈黎琴的手。 沈禾闻讯赶来,心急火燎,几乎是小跑着到了夏嬷嬷身旁,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夏嬷嬷,姑母她……情况究竟如何?” 夏嬷嬷哽咽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终于还是忍不住溢出:“大夫说,是突如其来的急症,他束手无策。看这光景,怕是……怕是……”话未说完,已泣不成声。 沈禾只觉一股凉意直冲头顶,眼前一阵眩晕,身形微微摇晃,几乎站立不稳。她强撑着,呢喃道:“姑母……” 踉跄几步,沈禾来到床边,颤抖的手指轻轻覆上沈黎琴那双已失去温度的手。 泪水,如同断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可心底却有一丝异样划过。 姑母素来体魄强健,何以竟会骤然间病入膏肓,令人难以接受。 “不对劲……” 她低声呢喃,手不自觉地加大了握住沈黎琴的力道。 恰在此时,单氏携着沈妍步入了屋内。 一见沈禾紧握着沈黎琴的手,单氏的脸色瞬间变得哀戚无比,仿佛心如刀绞。 “哎,我的好妹妹,你怎就这般抛下我们去了……” 言罢,她以手帕轻拭眼角,却只见动作,未见丝毫泪痕。 沈禾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心中满是鄙夷。 这假惺惺的哭泣,着实令人反胃。 单氏收起帕子,语气平静得有些诡异。 “既然如此,先将妹妹挪到别院,免得冲撞了府里的喜气。还有琴字珏的继承人,也该尽快定下来了。” 沈禾暗暗运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熊熊怒火,声音虽冷,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大娘子稍安勿躁。” 她的眼神如寒刃般锋利,字字清晰道:“四殿下已遣人快马加鞭,去请太医院中最好的太医前来。待太医一至,真相自会大白于天下。” 单氏面色骤变,心中暗自惊疑。 萧景宸? 他怎会无端卷入这趟浑水? “太医?哼,此等紧急关头,还顾得上等那慢悠悠的太医吗?” 她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话音里却不由自主地夹杂了几分慌乱:“妹妹这般模样,只怕……” “哟,大娘子何时竟成了医术高超之人,连太医的能耐都不放在眼里了?” 沈禾不等她言尽,便冷言截断,语气中满是针锋相对的锐利。 单氏的面色愈发阴沉,仿佛乌云压顶,难以掩饰心中的慌乱。 她未曾料到,沈禾竟能在这般情境下保持冷静,理智之光丝毫未被悲痛所掩盖。 “我……我并非此意。” 她言语支吾,目光游移不定,显露出内心的忐忑与不安。 沈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中蕴含着无尽的寒意。 “大娘子还是好好祈愿,待到太医前来,所言能与你今日之辞相吻合。” 她字字清晰,语调冷冽如冬日寒冰,直击人心。 “否则……” 沈禾的话语戛然而止,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单氏心头猛地一颤,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眼中满是惊愕与不敢置信。 这丫头,何时变得如此能言善辩,言辞犀利? 第53章 皇帝的深情 太医步履匆匆,踏入屋内,额上细汗微闪,映着窗外斑驳光影,显出一丝急切。他未敢有丝毫耽搁,径直行至沈黎琴身旁,轻柔而谨慎地搭上她的腕间,开始细细诊脉。 屋内静得只能听见窗外偶尔传来的叶语风声,众人的呼吸似乎都随着太医的动作而凝固,目光如炬。 时光在这一刻变得缓慢,太医的眉头渐渐蹙起,愈发深沉。 终于,沈禾按捺不住内心的焦灼,声音略带颤抖地问:“太医,她……情况如何?” 太医缓缓收回手,目光中满是凝重,仿佛背负了千斤重担:“沈姑娘,依老臣之见,琴莲居士怕是中了不明之毒。” “中毒?!”沈禾闻言,惊呼道。 单氏面色骤变,失声惊呼:“荒谬!我妹妹素来体健如常,怎会无端中毒?” 太医闻此,怒气冲冲:“你怎敢怀疑老夫的医术!老夫悬壶济世数十载,从未误诊过半分!” 单氏被太医的威严震慑,身子轻轻一颤:“我……我……” 她结结巴巴,半晌未能言语。 沈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大夫人,太医已然断定,姑母是中了毒。为何你先前请来的大夫却道是急症突发?连中毒都诊察不出?” 单氏心想主君不在,不管沈黎琴是因为中毒还是急症,总之是不能再执掌中馈,只要先将中馈之权夺回来,好好置办沈娇出嫁,别的都无所谓。 “我不过是情急之下的言辞失当,况且,中毒与突如其来的急症,在外人看来,皆能致人骤然病倒,又何必在字眼上斤斤计较?眼下,黎琴的病情,才是我们应当共同关注的焦点,不是吗?” 沈禾心中明镜般透亮,她深知这位大娘子对姑姑素来心存芥蒂,但正如她所言,姑姑的安危此刻更重要。 沈禾的眼神锐利如寒芒,穿透了单氏的心房:“大娘子,您最好默默祈求姑母能安然度过此劫。” 单氏闻言,身躯不由自主地轻轻一颤,屋内的氛围再次紧绷如弦,空气仿佛凝固。 一股无形的压力,在两人间悄然蔓延。 沈禾目光一转,不再与单氏的无谓纠葛转而聚焦于面前的太医,语带急切地问道:“太医,恳请指点迷津,这毒,究竟该如何解?” 太医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凝重,缓缓言道:“解毒之道,首在辨明毒源。老夫不敢妄言,需得返回宫中,召集几位同僚,共商对策,联手诊脉,方能定夺。” 沈禾闻言,连忙施礼道:“太医大人高义,沈禾感激不尽。沈府上下,定当全力配合。即刻便备下马车。” 话音未落,忽闻门边传来一道苍劲而威严的声音,打断了室内的交谈:“且慢!” 单老太太缓缓步入屋内,手中紧握着一根雕刻精致的拐杖,身旁一位伶俐的丫鬟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 随着她的出现,屋内原本的低语与细碎声响瞬间消散,众人不约而同地起身,恭敬地向这位家族中的长辈行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敬畏与安宁。 “母亲!”单氏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浮木,急匆匆地穿过人群,脚步轻快地来到老太太身旁,眼中满是焦急与期盼。 “禾儿,你这般慌张成何体统?”单老太太的目光落在沈禾身上,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悦与责备,却也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关切。 沈禾面色清冷,目光如炬,直视着祖母,一字一顿道:“祖母,姑母她,中毒了。” 闻言,单老太太的眼神倏地变得锐利如鹰,她缓缓转向一旁的太医。 “太医,晚辈们不懂礼数,只怕有所怠慢。我小女怎么了?”她的声音虽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太医心中一凛,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不敢有丝毫隐瞒,便将沈黎琴中毒的前后经过,条理清晰地叙述了一遍。 “中毒?”单老太太面色一凛,眉宇间凝聚起沉甸甸的忧虑,“太医大人,会不会是诊断有误?” 太医的神色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厌烦,却语气坚定:“断无此可能!老夫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单老太太敏锐地捕捉到了太医的不满情绪,连忙缓和道:“太医言重了,只是我沈家历来和睦融融,实难想象何人竟会对琴儿下此毒手。” 说罢,她的目光缓缓转向单氏,眼神中闪烁着微妙的疑虑之光。 随即,单老太太又将视线收回,对着太医轻声道:“此事我们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只是眼下我儿不在府中,能否劳烦太医大人先回宫复命,一切待我们查清后再行禀报。” 太医闻言,神色微怔,犹豫片刻后,缓缓言道:“这……老夫人有所不知,沈姑娘人乃皇上亲自册封的琴莲居士,圣上对居士的身体康健极为挂念。早有圣谕,但凡琴莲居士有所需,宫中上下,包括陛下在内,皆需以居士为先。”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历朝历代,何曾有帝王将一介宫外女子的安危置于自己之上? 这意味着,倘若有朝一日,皇上与沈黎琴同时遭遇不测,救治的优先级竟在沈黎琴! 沈禾亦是心中震撼,难以置信。 难怪箫景宸能如此迅速且毫无阻碍地调动太医,一切缘由,竟在于此。 “所以老夫必须回宫禀报皇上。” 单老太太面色骤变,忧虑之情溢于言表:“太医大人,倘若小女的病体累及陛下挂怀,岂不成了我沈家难以承受之重罪?” 言罢,她轻巧地自侍女手中接过一幅精致卷轴,恭敬地递予太医。 “此乃先皇亲赐之墨宝,望太医大人笑纳,权作老身的一片微薄心意。” 太医目光掠过卷轴,一抹惊异之色在其眼底一闪而过。 此画,价值无可估量,实乃稀世之珍! 然而,他终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老夫人厚爱,老朽心领了。但职责所在,实在难以从命。” 单老太太的面色愈发阴沉,缓缓自袖中取出一枚温润的玉佩,其上光泽流转,透出一股岁月沉淀的韵味。“此乃我单家世代相传之宝,玉以赠君子,象征着高洁与诚信。” 太医的目光在那玉佩上停留了片刻,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波澜。此玉佩价值连城,非同小可,却也未能使他动摇决心。他狠下心来,咬了咬牙关,坚决说道:“老夫人,请您体谅在下的难处。此事关乎重大,实在无法隐瞒。” 单老太太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一片。她未曾料到,自己以如此珍稀之物相赠,竟也无法撼动这位太医的心志。她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不定,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愤懑与不甘。 “好,既如此,老身亦不愿强求于人。只盼你,能倾尽全力救治黎琴一命。” 太医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老夫自当竭尽全力,先行回宫禀明圣上,再做定夺。” 单老太太目送太医渐行渐远的背影,眸中掠过一抹深沉的阴翳。 第54章 叛徒 太医与侍奉的丫鬟们依次退出房间,步伐中带着几分匆忙后的宁静,屋内唯余祖孙三人,以及仍旧沉睡中的沈黎琴,静谧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单老太太手中的拐杖重重落地,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声响,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你,随我出来。” 她的目光如霜,直指单氏,语气中不含丝毫温度。 单氏身形一颤,不敢有丝毫违抗,低垂着头,紧随老太太的步伐,踏入了单老太太那透着岁月沉淀气息的闺房。 房门随着一声清脆而决绝的“砰”然合拢,将外界的一切喧嚣隔绝在外。 单老太太身形一转,动作迅猛,扬起的手掌划破空气,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重重地落在了单氏的脸颊上。 “啪!” 单氏被这一击打得踉跄几步,手捂脸颊,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地望向单老太太,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与不解:“母亲,我实在不解,那沈黎琴,一个迟迟未嫁的老姑娘,死守着那块琴字珏不放,咱们早些解决了她不是更为妥当吗?” 单老太太闻言,怒目圆睁,语气中透着掩饰不住的失望与愤怒:“你这个没心肝的蠢货!是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竟敢对黎琴下毒手!你以为这些年我留着她,明知琴字珏在她手中却不动声色,是因为对她心存怜悯吗?” 单氏心中一凛,联想到方才太医含糊其辞的话语,即便是再愚钝,此刻也恍然大悟,是皇帝一直在暗中庇护着沈黎琴。 “莫非……”单氏的话语戛然而止,余下的猜测,无需言明,已足以让她心生寒意。 “糊涂东西!到现在才恍然大悟?为时晚矣!”单老太太怒不可遏,手指几乎戳到单氏鼻尖,唾液飞溅,“你胆敢擅自行事,下毒之前,怎不与我商议半句?” 单氏颤抖着,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膛:“是三殿下的旨意……他突然来信,命我们想方设法调回沈禾身边的暗卫。我起初只打算让沈黎琴昏厥,暗卫归来即可。但转念思量,既已踏出这一步,何不索性斩草除根……” “何其愚蠢!擅自决断!手段又如此低劣,轻易便被太医识破!”单老太太的语气中满是愤恨与失望。 单氏缓缓抬眸,目光中满载忧虑,望向端坐的老太太,轻声道:“母亲,眼前这局势,咱们该如何是好?” 她暗暗调息,力图将心绪抚平,言语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事已至此,懊悔无益。当务之急,是设法挽回局面。昨晚,沈禾究竟干什么去了?” “听闻她是悄悄去了那听音楼。” “听音楼?她去那里做什么?”单老太太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与急切。 单氏摇了摇头,神色更显凝重:“这个我也不清楚,只知后来陈家的小姐遣人送来一封帖子,言及沈禾是在陈家度过的一夜。” 言及此处,二人心中已然明了,这无疑是陈随心在暗中为沈禾打的掩护。 “黎琴不幸身陷中毒,而巧合的是,沈禾竟恰巧不在府中……” “母亲大人,您此言何意?” 单老太太的目光深邃,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她沈禾身边,是否潜藏着你安插的耳目?” “确有其人,但严格来说,并非我的人,而是三殿下的。”回答中透露出一丝微妙的界限划分。 “无论归属何人,有便好,即使没有也要马上安插进去。”单老太太轻轻摆了摆手,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断,“倘若陛下龙颜大怒,着手彻查此事,一旦发现沈禾因急于夺取琴字珏,竟不惜对自家姑姑痛下毒手,后果又将如何?”说到此处,她的眼中闪过一抹狡猾而又冷酷的光芒,仿佛已预见到一场风暴即将席卷而来。 沈黎琴的闺房内,光线柔和而昏黄。 床榻之上,沈黎琴的手透着不自然的凉意,沈禾轻轻覆上,如同握住了一抹即将消逝的温柔。 “姑姑,您定要挺过这一关。”沈禾的心声,在这静谧的空间里轻轻回荡,满载着无尽的祈愿与期盼。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细微的声响打破了这份宁静。 沈禾低头,只见琴伊不知何时已跪在她的面前,神色急切而虔诚。 “姑娘!”琴伊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沈禾凝视着跪伏于地的琴伊,秀眉轻蹙,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琴伊,你昨夜去哪了?” 琴伊的身躯微微颤抖,头埋得更深:“姑娘,是我失职,请您原谅。” “什么原因?”沈禾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容回避的坚决。 琴伊的声音里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慌乱:“昨晚,我本遵命守护在听音楼,护佑小姐周全,却不料有人飞鸽传书给我,说是琴姑娘突发急症,昏厥不醒……” 沈禾的脸色霎时阴沉如水,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飞鸽传书? 这背后,究竟是何人布局? “此人对姑姑暗下毒手,却又堂而皇之特意通报于你,其意图昭然若揭,无非是想借此将你从我身旁调开。想来我去往听音楼之事,萧景壬早已洞悉一切。” 沈禾的拳头不由自主地紧攥,心中警铃大作——她周遭,竟潜藏着萧景壬的耳目! “关于我去听音楼的消息,还有谁人知晓?”沈禾的声音低沉而坚决,目光如炬。 琴伊瞬间领悟了沈禾话中的深意,略一思索,答道:“除我之外,唯有谷雨知晓此事。” 谷雨不可能,前世那么难的日子都是谷雨陪她过来的。 哪怕这一世她改变了许多事,但她相信,忠诚是改变不了的。 此事隐秘至极,知晓之人寥寥无几,又能是谁呢? 沈禾苦思冥想,却仍旧一无所获。 她转向琴伊,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谷雨那日为我取男装时,可曾发生过什么?” 琴伊蹙眉细想,片刻后轻轻摇头:“那日似乎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沈禾望着琴伊,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与困顿,仿佛自己成了一只被囚禁于无形牢笼中的困兽,四面楚歌,无路可逃。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这份压抑的情绪驱散。 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就此放弃。 如今,她拥有了读心之术,这或许能成为她挣脱困境的钥匙,让她找出那个潜藏在暗处的背叛者…… 第55章 春分 沈禾缓缓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慌乱,竭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琴伊,速去将谷雨唤来。”琴伊闻言,轻轻颔首,随即转身,不一会儿便领着谷雨匆匆而至。 沈禾目光如炬,望向谷雨,语声坚定而不容反驳:“谷雨,你且留下照看姑姑。琴伊,你也留下,协助谷雨。切记,在太医抵达之前,无论何人,皆不得靠近姑姑半步。” “姑娘,我二人定当尽心。”谷雨与琴伊几乎同时应声,语气中满是郑重。 沈禾再次投以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的沈黎琴一瞥,眼中满是忧虑与决绝。 沈禾的心,恍若被细密的银针轻轻刺入,一阵难以言喻的钝痛悄然蔓延开来。 她轻叹一声,旋身步出了那间满载复杂情绪的房间,背影中带着几分决绝与不易察觉的脆弱。 隔壁房间里,单老太和单氏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过来。 沈禾没有理会。 回到自己房内,沈禾未做片刻停留,即刻吩咐人去唤来了芒种、小暑与春分。 三位丫鬟闻言,迅速而有序地步入屋内,神色恭谨,站成一列。 沈禾的眸光轻轻扫过她们几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沉。 她缓缓伸出手,握住了芒种略显冰凉的手掌。 “芒种。”她的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芒种微微一颤,回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姑娘。” 府中上下,关于沈黎琴遭遇不测的传言已如野火燎原,人心浮动,这份不安,芒种自然也不例外地感受到了。 “我且问你,”沈禾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芒种的双眸之中,仿佛要看穿她的心思,“你可知道,我昨晚究竟去了哪?” 芒种面露疑惑,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不解:“姑娘昨晚不是去了陈大姑娘那里吗?” 【奇怪,为什么……】 芒种的神色也是好奇的,没错,这是正常的反应。 “小暑。”沈禾缓缓松开了芒种那温热的手掌,转而轻轻牵起小暑略显局促的手。 小暑的手心里,密布着细密的汗珠。 “小暑,你……可知道我昨晚身在何处?”沈禾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严肃,让小暑的心猛地一紧。 小暑不由自主地朝芒种投去一抹求助的目光,心中疑惑丛生:姑娘今日何以如此?但她很快收回视线,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回姑娘,我……我听谷雨姐姐提及,说姑娘昨晚是去了陈姑娘那儿,难道……不是吗?”小暑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显然是被沈禾突如其来的询问搅扰了心绪。 【陈姑娘】 沈禾点了点头。 “春分。”沈禾轻声唤道,最终缓缓牵起了春分那双沉稳的手。 春分的手掌,一如既往地坚定而有力。 “姑娘,”春分的声音,平静得如同一潭无波的秋水。 沈禾的目光锁定了春分,话语中带着一丝探究:“春分,你可知道,我昨晚在哪?” 春分闻言,缓缓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眸直视着沈禾。 “姑娘,昨晚陈姑娘遣人送来的请帖上,已言明大娘子知晓您在她那儿留宿。” 【听春楼】 沈禾的心不由自主地往下一沉,仿佛被什么重物猛地拽了一下。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春分,手,不自觉地缓缓松开。那一刻,沈禾的心中五味杂陈,原来,竟是你…… “好,无碍,我只是随口一问,随时知道主子的动向是你们应尽职责。看来,你们对我倒是一片赤诚。谷雨与你们四人,随我时日最长,亦是我最倚重的心腹。在这宅邸之中,除了父亲与姑姑,你们便是我最亲近之人。旁人姑且不论,对于你们四个,我定会竭力为你们谋一个好前程。” 小暑与芒种闻言,唇边漾起一抹浅笑。自太后寿宴那日后,姑娘仿若脱胎换骨,不再痴缠于三殿下,待她们也愈发温柔体贴。 春分的眼眸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颤动。 “然而,倘若你们之中有人胆敢背叛于我,我亦断不能容情!”沈禾的话语轻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三个丫鬟面面相觑,最终由小暑率先带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姑娘,我们虽不懂那些高深的大道理,但‘忠仆’二字,我们却是担当得起的。琴姑娘遭此变故,您心中忧虑,我们都明白。请您放心,无论是您还是琴姑娘,都是我们心中认定的主子。我们就算是豁出性命,也绝不会做出伤害你们半分的事情来!” 芒种也连忙附和,点头之速犹如拨浪鼓。 春分则静静地垂首,沉默不语。 沈禾故意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是,姑姑突然遭遇不测,我心中焦急,但也明白此事与你们并无干系。罢了,这几日你们都警醒些,先退下。” 几个丫鬟闻言,虽心存疑惑,却也乖巧地点了点头,退出了房间。 沈禾抬眸,眼底是一片难以察觉的寒意。 她旋身离开房间,只留下一抹决绝的背影。 走廊空旷而寂静,唯有她轻盈的脚步声在回响,每一步都踏在心上,让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她感觉自己正踽踽独行于一条细窄而摇晃的钢丝之上,每一步都需谨慎至极。 自重生起,她才恍然醒悟,前世的自己竟是那般愚蠢无知。 她此刻已没有时间沉浸在春风背叛的痛苦中。 春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背叛自己的,竟然毫无察觉?! 前世?还是这一世的变故? 她还知道些什么?她到底是单氏的人,还是萧景壬的人? 沈禾轻轻推开沈黎琴居室的门扉。 琴伊正端坐在床边,那双秀眉紧锁,眼中满是忧虑,正全神贯注地望着病榻上的沈黎琴。 “姑娘,情况如何了?”琴伊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见沈禾踏入,她连忙起身相迎。 沈禾的目光坚定:“我已心中有数。但眼下,贸然行动绝非上策。当务之急,是探清单氏下一步的动向,那才是决定我们行动的关键。” 第56章 诊脉 这时,沈府大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太医院的太医到了!” 一个下人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凝重的气氛。 沈禾和琴伊对视一眼。 希望来得及。 五位身着官服的太医鱼贯而入。 走在最前面的,是太医院院正,张太医。 单老太太与单珠玉二人闻声匆匆步出,一脸急切地迎上前来,待见来者竟是张太医,心中顿时了然,宫中对沈黎琴的看重,可见一斑。 “张太医,劳您大驾。”单老太太语态恭敬,迎上前去。 张太医身后,四位太医鱼贯而入,第二位正是箫景宸费心寻来的太医,至于第三位与第四位,沈禾一眼便认了出来,皆是太医院中赫赫有名的国手。 唯独末尾那位,沈禾目光掠过,却未能辨认其身份。 那人步履匆匆,头垂得极低,仿佛有意遮掩面容,使得沈禾难以窥其真颜。 “沈夫人安好,沈姑娘亦别来无恙。”张太医拱手向单老太太与沈禾行礼,语态温和而庄重。 沈禾轻轻一颔首,语带感激:“有劳诸位太医了。” 单珠玉连忙趋前几步,面上堆满了笑意:“哎呀,真是辛苦张太医亲自走这一趟了。” 言罢,她似乎不经意地问:“可曾向陛下禀报了此事?” 张太医神色坦然,并无半分遮掩:“正是陛下令我等速速前来为琴莲居士把脉。” 单氏眸光微闪,试探性地追问:“陛下有何指示?” 张太医略一思索,缓缓道:“陛下嘱咐我等,定要竭尽全力。” 听罢此言,单氏心中暗自思量:看来陛下并无意深究下毒之人,母亲实在是多虑了。宫中佳丽三千,陛下又怎会为一个沈黎琴兴师动众呢? 张太医轻步移至床边,手指轻轻搭上了沈黎琴纤细的腕脉,开始为沈黎琴诊断。 他的眉头渐渐蹙起,一番细细思量后,起身给后面几位太医让出一条路。 随后,几位太医轮番上阵,皆是一脸凝重。 站在末尾太医,自始至终低垂着头,阴影遮住了他的面容。 沈禾静静地立于一旁,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切细微变化尽收眼底。 终于,轮到了最后一位太医。 他缓缓踱步至床边,在触碰到沈黎琴温婉手腕的瞬间,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了一下。 沈禾的目光,紧紧地锁定了这位太医。 他侧着头眼睛一直看着沈黎琴的脸色,沈禾依旧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觉他的脸色满是苍白,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位太医诊脉的时间,似乎被刻意拉长,远超之前几位同僚 终于,他缓缓收回了那双探寻的手,动作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情况如何?”沈禾的声音里夹杂着难以掩饰的焦虑。 那位太医沉默不语,未有丝毫离开床边的迹象,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钉在了原地。 这时,张太医悄然上前,轻巧地站到了那位同仁的背后,以他的身体为屏障,巧妙地隔绝了那位太医的身影。 他转过身,目光温和而坚定地落在了沈禾及众人身上。 “沈夫人,沈姑娘,请宽心,琴莲居士目前暂无性命之忧。至于解毒之法,尚需我等深入研讨,细细推敲。老夫斗胆提议,诸位可否暂避一时,容我等对居士的病情再做一番详尽的检查?” 沈禾闻言,眉宇间不禁轻轻蹙起,正欲开口,却被一旁的单珠玉抢先一步:“如此安排甚妥,我们自当遵从。有劳诸位太医了。” 言罢,她轻轻一挥手,示意屋内侍立的丫鬟们悄然退下,沈黎琴的居所随之安静下来,只余下几缕药香袅袅。 张太医率先自椅中站起,手指轻轻掠过花白的胡须,眼神中带着几分沉稳:“诸位同仁,我们一起商讨一下。” 其余三位太医闻言,亦纷纷起身响应,几人迅速围拢一处,专注地对比着各自诊断所得的脉象信息。 唯独那位太医,依旧不离沈黎琴身侧,静静地守望着。 沈禾见状,心中微感好奇,不由开口问道:“这位太医大人,何不一同参与讨论呢?” 那位太医轻轻摆了摆手,动作中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深意,而张太医见状,连忙解释道:“哦,这位太医医术高超,或有独到见解,需时刻留意沈夫人的病情变化,以免错过任何细微之处。” 单珠玉眉头紧锁,对沈禾不耐烦地道:“别在此搅扰太医诊脉,我们还是回避为好。” 言罢,她拽着沈禾往门外拉,随着一声轻响,房门缓缓合上。 沈禾目光仍胶着在屋内,迟迟不肯动。 单珠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在这儿干站着也无济于事,何必呢?” 沈禾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盯着单珠玉:“大娘子倒是清闲,如今太医正全力为姑姑解毒,可一旦毒解,姑姑醒来,难道不会追问自己何以中毒吗?” 单珠玉闻言,面上嘲讽之色更浓:“谁知她是惹了哪路神仙,招来这等祸事。” “大娘子一番推脱,倒是撇得干净利落。” 单老太太面色冷凝,怒声斥道:“够了!眼下还有闲心拌嘴!快去给太医们备些茶点来!” 言罢,她朝单珠玉递去一个凌厉的眼神。单珠玉心领神会,狠狠地白了沈禾一眼,随即转身离去,脚步带起一阵微风。 沈禾在门外静候多时,却未见丝毫动静。 片刻之后,她轻叹一声,吩咐身旁的谷雨去准备温热适宜的热水与洁净的帕子。 不一时,沈禾手捧热水,轻轻扣门。 张太医前来应门,他微微摇头,轻声说道:“沈姑娘,此刻不便进去。” “我每日此时都给姑姑擦身子,姑姑极爱干净。”沈禾解释道。 恰在此时,屋内悠悠响起了一道沉稳的声音:“让她进来。” 闻言,几位太医连忙侧身,让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沈禾手捧一盆热气腾腾的热水,轻轻推开门扉,脚步轻盈地步入屋内。 那位太医依旧保持着低头的姿态,全神贯注地审视着病榻上的沈黎琴,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已与他无关。 沈禾小心翼翼地将热水盆放置在桌案之上,动作轻柔而熟练。 随后,她缓缓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不失恭敬。 “沈禾,叩见皇上。” 那太医闻言,终于缓缓抬起头颅,露出了一张威严而熟悉的面容。 竟是当朝圣上,九五之尊,赫然眼前。 第57章 不见不扰 沈禾静静地跪伏于地,身躯宛如雕塑,纹丝不动。 屋内弥漫着一股压抑的静默,连空气都仿佛凝固。 先前还坚守在门侧的几位太医,此刻皆如木雕泥塑般愣在当场,动弹不得。 张太医的胡须微微颤抖,手中的药方不经意间滑落,轻飘飘地躺在了地上。 他弯腰欲拾,却似被无形的力量牵制,半晌未能成功拾起那张薄纸。 太医们迅速而微妙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间无需多言便已心意相通。 于是,他们默契十足地、悄无声息地退至房间的幽暗角落。 开始压低声音,窃窃私语地商讨起治疗方案,仿佛方才那令人惊愕的一幕从未上演过。 皇帝的目光落在沈禾身上,即便他身着一袭朴素无华的太医服饰,那份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依旧难以遮掩。他的面容如雕刻般立体,五官分明,棱角清晰,眉宇间自然流露出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即便是此刻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苦笑,也难以掩盖他那超凡脱俗的俊美。 沈禾心中暗自打量着眼前的帝王,目光中不无敬畏。 “免礼。”皇帝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能穿透人心。 沈禾闻声而起,依旧保持着谦逊的姿态,微微低头,不敢直视龙颜。 “微臣斗胆,劳烦陛下亲临,若是姑姑知晓,定会心生惶恐,难以自安。”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了天威。 皇帝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此事万不可让你姑姑知晓。” “为何?”沈禾的语气中夹杂着几分疑惑。 皇帝沉默不语,只是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 那眼神,仿佛蕴含着无数她难以解读的秘密。 这时,张太医步履谨慎地走了进来。 “皇上,琴莲居士已无大碍!”他恭敬地禀报。 “哦?”皇帝微微挑眉,“她醒了?” “这……尚未醒来。”张太医轻拭了拭额头的汗珠,“但毒素已解,脉象平稳,只是暂时还未苏醒。” 皇帝的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淡笑,那笑意几不可察。 “醒不过来,或许更好。”他轻声说道。 “啊?”沈禾眉宇间拧成一团疑惑。 张太医也是一脸茫然,如坠云雾之中。 “唯有如此,朕方能得见她的身影。”皇帝的话语里藏着一抹不易捕捉的柔情。 沈禾愈发困惑不解。 “皇上此言何意……” “朕曾对她许下诺言,不见她,不扰她。”皇帝的眼神飘向了遥远的天际,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沈禾心头顿时一亮,恍然大悟。 原来,皇帝与姑姑之间,竟藏着这样一段过往。 “陛下之情深意重,实乃天下罕见。”沈禾轻声细语,语中满是真挚的感慨。 皇帝缓缓收回远眺的目光,转而聚焦于沈禾,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 “至于你,”他的声音忽地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萧景壬之间,究竟是何纠葛?” 沈禾心中猛地一揪,如同被无形之手紧紧握住。 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躲不过。 她稳了稳心神,恭敬地答道:“回禀皇上,民女与萧景壬之间,过往的情分早已如烟散去,再无瓜葛。” “嗯?”皇帝轻轻一应,语调中藏着几分探寻与审视,“那你,心中可有打算?” 沈禾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民女所求,不过是与一人共度平凡岁月,安稳度日。” 皇帝轻轻吐出一个名字:“景迟?” 沈禾勇敢地迎上那双龙目,眼中没有丝毫动摇:“正是。民女深信,他能给予我所渴望的那份安宁与踏实。” 一时之间,皇帝陷入了沉默,目光在沈禾与仍旧昏迷的沈黎琴之间徘徊,神色复杂难辨。 最终,他的视线再次聚焦于沈黎琴静谧的脸庞之上,缓缓开口:“张太医。” 张太医闻言,连忙躬身行礼:“微臣在此。” “她,何时能苏醒?”皇帝的话语简洁而有力。 “回皇上,琴莲居士脉象平稳,毒已尽除,想来应该问题不大。”张太医斟酌着说道,“或许明日,或许几日之内,便能醒来。” 皇帝轻轻一点头,那动作中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威严与淡然。 “你且退下。”他的声音平静而深沉,仿佛能平息一切波澜。 “微臣遵命,告退。”张太医闻言,仿佛得到了莫大的宽恕,连忙躬身行礼,脚步轻快地退出了大殿,背影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庆幸。 沈禾的目光依旧胶着在皇帝那孤高的背影上,心中疑惑如藤蔓般缠绕,挥之不去。 “皇上……”她终是忍不住,轻声唤道。 皇帝闻言,缓缓转过身来,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静静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您……难道不打算追查那下毒之人的真相吗?”沈禾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却也难掩其间的关切与疑惑。 皇帝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笑容中似乎藏着无尽的深意。 “哦?如此说来,你心中已有定论,知晓是何人所为了?”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几分试探。 沈禾闻言,贝齿轻咬下唇,犹豫片刻后,终是点了点头。 “是,臣女心中确有怀疑之人。”她的声音虽轻,却坚定无比,仿佛已做好了面对一切后果的准备。 皇帝缓步至沈禾身旁,语调低沉而富含深意。 “朕心中自有明镜。” 沈禾闻言,猛然抬眼,眸中惊异如波光粼粼。 皇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那动作里藏着不易言说的重量。 “念及你姑姑之情分,有些事,须得暗中进行,不可声张。” 他的眼神幽深,仿佛藏着寒霜的深渊,一抹不易捕捉的冷峻悄然流转。 “朕,自有筹谋。” 沈禾心中的忐忑稍得平复,却也感受到一股不容反抗的威严,在皇帝平静的话语之下悄然铺展,如磐石般坚定。 她相信,皇帝一定会给姑姑一个交代。 也一定会,给那些藏在暗处的人,一个教训。 沈禾看着皇帝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这位帝王,外表温文尔雅,内里却藏着深不可测的谋略与魄力,如同静水深流,不显山露水,却蕴含着移山倒海之能。 或许,这便是真正的龙袍之下,那份不为人轻易窥见的帝王风范,深沉而复杂,令人敬畏。 第58章 配合 几位太医低语一番后,步至皇帝面前,恭敬禀报:“陛下,微臣等已竭力钻研,终得一药方。若琴莲居士能依方服药,辅以精心调配的药膳,其病体定能日渐康复,且无损根本。” 皇帝微微颔首,目光在沈黎琴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中似乎藏着一丝不易言喻的眷恋与不舍。 “朕,也该回宫了。” 言罢,他缓缓转身,每一步都显得那般沉重。 沈禾连忙福身行礼,声音温婉而恭敬:“恭送皇上圣驾。” 随着皇帝的身影逐渐隐没于门扉之后,室内的喧嚣也随之消散,只余下一片宁静,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柔和了几分。 沈禾恭送皇帝离去后,轻轻转过身,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静谧的床榻之上。 此刻,沈黎琴的眼角,悄然滑落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 紧接着,第二滴泪珠也悄无声息地滑落。 随后,第三滴,第四滴…… 沈黎琴的眼皮微微颤动,仿佛被春风轻拂过的柳枝,缓缓睁开了那双略显迷茫的眼眸。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朦胧,似乎尚未完全从梦境中抽离。 “阿禾……” 沈禾轻轻执起沈黎琴的手:“姑姑,您现在感觉可好些了?” 沈黎琴的眼眸缓缓转动,最终定格在门扉的缝隙间,那里似乎还萦绕着未散的龙涎香影。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不受控制地滑落。 她的唇瓣轻轻哆嗦,仿佛有千言万语哽咽在喉。 沈禾凝视着沈黎琴,心中疑云密布。 为什么皇上会对她如此特殊? 为什么姑妈看到皇上,会如此悲伤? “姑姑,”沈禾眼神中满是对过往的好奇与关怀,“您与陛下之间……” 沈黎琴闻言,眼睑猛地一阖,仿佛要将所有过往深深封存。 “禾儿,别再问了。”她的声音微弱而无奈,“过往云烟,就让它们随风而散。” 沈禾望着姑姑那痛苦挣扎的模样,心中不禁泛起阵阵涟漪,怜惜之情油然而生。 但她深知,有些秘密,如同深埋地下的古物,非得时光之手轻轻拂去尘埃,方能重见天日。 而此刻,沈禾唯一能做的,便是默默陪伴在侧,给予最温柔的理解与支持。 沈禾看着沈黎琴渐渐平复下来的呼吸,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姑姑,您现在感觉如何?” 沈黎琴勉强挤出一抹淡笑,声音细若游丝:“好多了,让你担心了。” 她稍事停顿,眼眸中掠过一抹不解之色:“我……我这是怎么了?莫非是中了毒?” 沈禾闻言,眉头紧锁:“正是呢,姑姑。您可还记得那晚用膳时,都吃了些什么?” 沈黎琴竭力回忆,神色有些恍惚:“那晚的晚饭……不过是些寻常菜肴罢了,并无异样。” 她细细思索一番,复又轻声道:“皆是府中厨房所制,与大家伙儿吃的是一样的。” 沈禾的指尖在床上轻轻跳跃着旋律,每一声都似乎在叩问着不解之谜:“这着实令人费解。同席共餐,菜肴无异,何以唯独你遭此不幸?” 沈黎琴闻言,秀眉紧蹙,神色瞬间凝重若霜。 沈禾遂将那晚她悄然潜行,意图窥探萧景壬动向,直至夜访听音楼的种种细节,向沈黎琴和盘托出,唯独略过了偶遇阿笙的片段。 一来,她不愿让姑姑平添无谓的忧虑;二来,阿笙的身份与处境迷雾重重,提及只怕徒增困扰,无益于眼前局势。 “莫非,你我周遭有萧景壬的耳目?”沈黎琴眉头拧成一团,话语中带着几分猜疑与戒备。 此刻回想,一切似乎豁然开朗。 沈禾脑海中灵光一闪:“莫非,毒是下在了姑妈所用的餐具之中?” 沈黎琴微微颔首,眸中闪过一丝笃定:“目前看来,这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只不过,即便真相如此,那些关键的证据恐怕早已不复存在。” 言罢,屋内陷入了一片沉寂,唯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清脆鸟鸣,如同细碎的银铃,轻轻摇曳在这份凝重的宁静之中。 沈黎琴醒来后,每日喝着宫里送来的药,脸色一天天好转起来。 “姑姑,这药膳真不错,您气色好多了。”沈禾笑着说。 宫里用的东西果然是不同的。沈禾心中想。 没几日沈怀安回到府中,惊讶于沈黎琴的中毒,生气万分,非要找出下毒之人不可! 一日,单珠玉将沈府众人叫到了前厅。 单珠玉先开口道:“今日将诸位召集至此,实乃为黎琴中毒一事。” 沈怀安坐在单老太太下手,两侧分别坐着沈黎琴,林氏,沈禾,沈娇和沈妍。 单珠玉继续道:“主君远征在外,妹妹此番险些遭人毒手,此事若不查个水落石出,何以安心?” 沈禾则在一旁,以冷静而漠然的目光旁观着这场情感的演绎。 单老太太拐杖一顿,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她的语气坚定而有力:“此毒,定出自府中人之手!” 言罢,她环视四周,最终定格在了沈禾的身上,仿佛能洞察人心底的秘密。 “阿禾,你与黎琴……”话至此处,单老太太微微一顿,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似乎在衡量着什么,言语间留下了一丝未明的悬念。 沈禾心中漾起一抹冷笑,终于,话锋一转,悠悠道出:“祖母与姑姑中毒那晚,我恰巧不在府中。” 单氏闻言,话语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可真是巧得很,你一不在,黎琴便中了毒……” 沈禾轻轻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是呀,我也这么觉得,怎就这般凑巧,我偏偏不在时,姑姑就遭此不幸。” 单氏目光如炬,言辞间多了几分犀利:“谁人不知,你是姑姑心中早已内定的琴字珏传人,若说为了那琴字珏……” “我若真对琴字珏有意,直接与姑姑言谈便是,何须绕这么大个弯子,玩这些手段!”沈禾不客气地截断她的话,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单老太太眼见气氛愈渐紧张,忙不迭地出面打圆场,轻声细语道:“罢了罢了,少言几句。” 她随即温柔地转向沈禾,语调里多了几分温婉:“阿禾啊,你也莫要太过激动。咱们的目的,无非是想早日揪出那作恶之人,好让黎琴能安心静养。你与黎琴平日里交往甚密,我们向你问询几句,实属情理之中。” 沈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诮:“大娘子这番言辞,分明是将矛头直指于我。” 单珠玉闻言,神色依旧平和,耐心解释道:“我只是想快些水落石出,让黎琴得以安心调养身子。” “阿禾,你就权当帮个忙,配合一二。”单老太太也在一旁温婉地劝说着,试图缓和这微妙的氛围。 沈禾心中冷笑,这唱双簧唱得可真好。 她倒要看看,她们想怎么嫁祸给她。 沈怀安皱眉道:“你怎么会怀疑阿禾?” 单珠玉微笑着说:“妾身也希望是自己多心,若阿禾配合,不也是还阿禾清白?” “好,我配合。”沈禾语气冰冷。 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第59章 证人 单珠玉的唇角轻轻上扬,勾勒出一抹难以捕捉的冷笑,幽深眼眸中闪烁着不为人知的精光。 “来人,速去将厨房的张厨子,以及那些负责黎琴日常饮食的仆从们一并唤来。”她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多时,几个仆人面带惧色,膝盖一曲,瑟瑟发抖地跪在了大厅之中。张厨子更是脸色苍白,双手颤抖着行礼,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老夫人、主君,大娘子。” 单珠玉的目光温和却锐利,仿佛能洞察人心:“张厨子,我有一事相询,近来厨房里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张厨子闻言,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忙用手帕拭去,小心翼翼地道:“回夫人,奴才斗胆,觉得大姑娘近日里行为颇为异常……” “哦?倒是个新鲜事儿,细细道来,究竟有何蹊跷?” 张厨子闻言,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这……这……” “别磨蹭!让你讲便讲,吞吞吐吐成何体统!”单老太太拐杖一顿,张厨子吓得又是一个激灵。 “是,是!奴才斗胆禀报,禾大姑娘近来频频光顾厨房,总是打听琴姑娘的饮食喜好……” 一旁负责摆设餐具的丫鬟也急忙附和,“奴婢也撞见过大小姐好几次,她目光紧紧锁定在琴姑娘的饭菜上,那神色……着实不太对劲……” 另一名丫鬟亦步亦趋地随声附和:“奴婢亦亲眼所见!且大小姐还曾向奴婢打听,琴姑娘的药膳中究竟添置了哪些物什……” 单珠玉与单老太太相视一笑,一切尽在她们的预料之中,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罢了,你们且退下。”单珠玉轻轻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下人们闻言,如同获得了赦免,连忙磕头谢恩,匆匆退了出去。 “且慢。”沈禾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坚定。 张厨子与那布菜的丫鬟身形一顿,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沈禾,眼中满是疑惑。 “二位请先留步,我有些事情也想向二位请教。”沈禾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容,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 沈禾缓缓起身,步伐轻盈地迈向张厨子,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张厨子,你提及我常去探问姑姑的饮食情况,能否细说一番,这究竟是在何时发生的?” 张厨子被她这一问,不由得愣了片刻,言语间略显慌乱:“呃……那个,具体时间我确是记不清了,但大小姐您确实是有来过。” “那么,我通常是何时去的呢?”沈禾的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坚持。 张厨子挠了挠头,显得更加为难:“这……这真叫我说不上来。” “是上午,还是晚上?”沈禾步步紧逼,眼神锐利。 张厨子眼神闪烁不定,终于含糊其辞地答道:“好……好像是晚上。” “那么,面对我的询问,你又是如何作答的呢?”沈禾的声音虽轻,却字字有力。 张厨子吞吞吐吐,终是说了出来:“我……我也就实话实说,把琴姑娘的饮食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您。” “你还记得那日姑姑的饮食具体是什么吗?”沈禾轻声细语,语调中却藏着不易察觉的锐利。 “这……我真的不记得了……”张厨子面露难色,声音里透着几分犹豫与不安。 “作为府里的大姑娘,大晚上的跑到厨房去询问你姑姑的饮食,探问起姑姑的饮食细节,此举本就颇为反常。不与旁人提及也就罢了,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沈禾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那笑中却藏着几分玩味与探究。 “莫非,你从头到尾都在说谎?”沈禾的笑容倏地凝固,眼神中透出几分狠厉,质问道。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让张厨子浑身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我……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他结结巴巴,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 单珠玉见状,眉头紧锁,心中涌起一股不安,她语气严厉地打断道:“究竟是他信口雌黄,还是你心怀畏惧,以至于如此咄咄逼人地质问证人?” 沈禾转过头,目光如炬地盯着单珠玉:“大娘子,这证人所言非实,我难道连问上一问的权利都没有吗?” 单珠玉置若罔闻沈禾的言语,径直向张厨子吩咐道:“张厨子,速将二小姐近日所用餐具悉数取来。” 张厨子闻言,脚步轻快,不多时便捧出一套精致细腻的瓷器,置于桌上。 单珠玉早有筹谋,此时,一位大夫适时步入屋内。 “大夫,烦请您细察这些餐具,可有异样?”单珠玉手指轻扣瓷面,示意大夫。 大夫取过餐具细细审视,眉头逐渐紧锁。 “此餐具之上……似有毒素残留!” “什么?!”单珠玉声音陡高,难以置信,“沈禾,果然是你!” 单老太太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沈怀安亦是皱了皱眉。 单珠玉眸光一闪,语调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此毒,与黎琴所中之毒,是否为同一种?” 大夫缓缓颔首,声音沉稳而确定:“确是无疑。” 闻此,单珠玉心中不禁泛起一丝隐秘的喜悦。 这时,张厨子适时插话,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这套餐具,是玉儿送到厨房的。” “速去,将玉儿唤来!”单珠玉下令,语气中已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多时,玉儿便被带进屋内。 “玉儿,”单珠玉目光如炬,语气严厉,“我且问你,这套餐具,究竟是谁让你送到厨房的?” 玉儿浑身一抖,声音细若蚊蚋:“是……是大姑娘吩咐的……” “大姑娘什么时候给你的?”单珠玉继续追问。 “就……就是琴姑娘中毒的那日……”玉儿的声音越来越小。 “大小姐说……说这套餐具是新做的,特意给二小姐用的,让奴婢小心送到厨房……” 单珠玉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单老太太,又看向沈禾。 “这下,人证物证俱在,看沈禾还有什么话说!” 第60章 对峙 玉儿垂首而立,双肩细微地颤抖着,眼眸低垂,满脸惧色,仿佛一只惊弓之鸟。 沈禾内心泛起一丝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语气中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缓缓问道:“玉儿,我且问你,我房中丫鬟众多,你不过是个洒扫丫头,我何曾吩咐过你做这么重要的事情?” 她的声音虽轻,却字字珠玑,掷地有声。 玉儿的身子闻言颤抖得愈发剧烈,几乎要站立不稳。 “大姑娘……奴婢……奴婢……”她结结巴巴,言辞混乱,半晌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这时,一旁的单珠玉不失时机地添了一把火,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轻声细语却带着几分挑拨:“玉儿,别怕,事实如何,但说无妨。” 玉儿怯生生地抬起眼帘,偷瞄了一眼身旁镇定自若的单珠玉,仿佛在那抹清冷的身影中找到了依靠。 “大小姐,奴婢……奴婢确实遵照您的吩咐,将餐具送往了厨房……至于其中缘由,奴婢只是遵循主子的意思行事,不敢多问……”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禾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意中藏着几分寒意与不屑。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主子让做什么便做什么’,我倒要瞧瞧,是哪路神仙借了你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我沈禾头上动土,污我清白?”她的语调平静却字字珠玑,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寒意。 玉儿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得浑身一哆嗦,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所有的话语都被冻结在了喉间,再不敢妄言半句。 此时,单珠玉款步而出,身形挺拔,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沈禾,事实胜于雄辩,人证物证皆已备齐,你还有什么可狡辩之处?” 她轻身一转,面向沈怀安,语态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恭敬:“主君在上,眼下人证物证皆已备齐,恳请主君明察秋毫,予以决断。” 大厅内的空气,刹那间凝固成冰,沉重得令人窒息,沈妍紧张的看着沈禾,手中的帕子绞来绞去。 她的目光自单珠玉脸上轻轻掠过,随后缓缓上移,定格在高位上的沈怀安与沈黎琴身上,声音柔和却坚定:“父亲,姑姑,你们可信我?” 沈怀安眉头紧蹙,沉默不语。 而沈黎琴,没有丝毫犹豫,声音温暖而坚定:“阿禾,姑姑自是信你,无论何时何地。” 沈禾的心间悄然涌动起一股温柔的暖流,仿佛春日里不经意间拂面的微风。 “只要父亲与姑姑的信任常在,于我而言,便已足够。”她轻声细语,言罢,稍作停顿,自袖中缓缓抽出一张薄纸。 “这是我前几日在不经意间所得之物,乃张厨子为陈相村何姓农户所备之聘礼清单,闻说张厨子好事将近,即将迎娶新妇。”沈禾的声音清澈如泉,在大厅内悠扬回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与释然。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汇聚于那张聘礼单之上,沈怀安亦是伸手接过,细细端详。 清单之上,所列聘礼无一不价值斐然,甚至可用“昂贵”来形容。 沈怀安的眼神锐利如刀,定格在张厨子颤抖的身躯上。 张厨子的脸色白得如同新雪,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如同秋日晨露,不断汇聚又猛然滑落,溅落在尘埃中,无声却带着几分慌乱的节奏。 “张厨子,你什么时候如此富有了?这些银钱是怎么来的?”沈怀安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能洞察人心的深渊。 张厨子的嘴唇翕动,仿佛有千言万语哽咽在喉,却终究化为一片死寂。 沈禾步步紧逼,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凌厉:“怎么,到了这关头,反而成了哑口无言的木头人了?还是说,背后有人许下了重金,专门来算计我?” 张厨子的双唇剧烈颤抖,脸色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白得吓人。 大厅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沉重得让人窒息。 众人不约而同地屏息静气,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张厨子身上。 张厨子浑身颤抖嘴唇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拼凑不出来。 单珠玉见状,不禁深吸一口气,胸臆间涌动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沈禾,你休要在此地故弄玄虚,企图混淆视听!” “一份礼单,又能说明得了什么呢?”单珠玉目光流转,扫视着在场的众人,试图从他们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支持的光芒:“无非是张厨子一时手气颇佳,侥幸赢了个彩头罢了,又有何足挂齿之处?” “赌?”沈禾轻轻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咱们府中,何时竟成了容得下人随意赌博了?” “那不过是下人们私下里寻个乐子,打发时光的小把戏罢了,又怎能算作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她的言语间,虽仍试图辩解,却已失了先前的底气。 “那小唐的手脚不干净,偷了厨房的东西,自然要被发卖。”单珠玉理直气壮地说道。“这些都说明不了什么。” 她微微一顿,眼神如刃,精准地刺向沈禾:“反而是你,送往黎琴那里的餐具,分明带着毒药的痕迹,这可是铁一般的事实!” “倘若真是我所为,为何时至今日,那所谓的证据还安然无恙地留着?” 单珠玉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是因为事发之后,我早已将所有物品悉数封存,你根本无从下手销毁!” 沈禾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逐渐变得冰冷。 “哦?是吗?”她语气意味深长,仿佛在暗示着什么:“大娘子,你确定,你真的收好了所有东西吗?” 第61章 私情 “我当然确信无疑!”单珠玉的下巴微微扬起,眼神中满是不加掩饰的轻蔑,“莫非你以为我会像你那样愚不可及,留下可供人拿捏的证据?仅仅为了一个琴字珏,你竟胆敢对你亲姑姑下手,沈禾,你的心肠之狠,真是令人发指!” 单珠玉的话语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毫不留情地扎进了沈禾的心窝。 沈禾猛地吸了一口气,极力平复着自己波涛汹涌的内心。 “单夫人,食物可以随意品尝,但言语却不可肆意妄为。” 沈禾的声音冷冽异常,仿佛带着刺骨的寒意:“我对姑姑的敬重,不能任由您如此无端指责。” “敬重?”单珠玉的话语中满是难以置信,仿佛触及了一个荒谬至极的笑点,“若你真对她怀有敬重之情,又何至于行此等不义之事!” 她手指直指沈禾,言辞如锋,字字句句尖锐如刀:“你敢说,你对琴字珏没有半点觊觎之心?” 沈禾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单珠玉,眼神里充满了嘲讽:“大娘子句句不离琴字珏,到底是谁在打琴字珏的主意?既然姑姑早已言明,属意要将琴字珏传给我,我又何必急在一时。可是若姑姑中毒,大娘子再将姑姑中毒的罪名推在我身上,那收益的到底是谁?” 大厅之内,空气仿佛凝固,沉重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这时,一缕细若游丝却异常坚定的声音,轻轻划破了周遭的沉寂。 “我相信姐姐不会害姑母。” 沈妍,自人群中缓缓步出,亭亭玉立于沈禾身旁,言语间满载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姐姐素来以孝为先,此等行径,断非出自她手。” 沈禾闻言,缓缓侧首,目光温柔地落在沈妍身上,一抹讶异在眼底悄然掠过。 她未曾料到,在这风雨飘摇之际,竟是沈妍,勇敢地站了出来,为自己辩护。 一股暖流,悄然在心间荡漾开来,沈禾的心中,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 沈妍轻轻执起沈禾的手,眼中闪烁着温暖而坚定的光芒,仿佛无声的力量在两人间流淌。 “姐姐,我始终相信你。”她的声音虽细小,却字字铿锵,满载着不容动摇的信任。 随即,她缓缓转身,目光直视着单珠玉,那份柔和中蕴含的坚决,竟让人无法忽视。 “大娘子,请您莫要无端指责姐姐。” 单珠玉未曾料到,平日里默默无闻的沈妍竟会在此刻挺身而出,一时语塞,愣在原地。她细细打量着沈妍,眼中交织着惊讶、不解与一丝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这位向来低调行事的庶女,今日竟胆敢在众人面前挑战她的权威? “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你一个庶出之女,怎敢在我面前妄言!”单珠玉的话语中,不满与威严并存,试图以此重拾场面的掌控权。 此时,谷雨悄然步入,贴近沈禾耳畔,轻声细语了几句。 沈禾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意未达眼底,反添了几分寒意。 “原本为了父亲和长辈们的颜面,有些事情我不该做得太绝。可为了我的清白,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她的声音清冷如霜,字字句句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 大厅之内,霎时静谧无声,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聚焦于沈禾身上,静待下文。 “谷雨,去将它取来。” 谷雨闻言,随即轻唤小暑。 小暑自人群中缓缓走出,双手稳稳托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盖着一块红色的丝绸,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东西。 单珠玉心头猛地一颤,一股不祥的预感蔓延开来。 沈禾沉默不语,仅以眼神示意谷雨轻轻掀开覆于桌上的红色丝绸。 绸缎缓缓滑落——一件粉嫩肚兜,其上绣着细腻入微的鸳鸯戏水图,栩栩如生。 这正是单珠玉贴身之物,私密且温存。 刹那间,单珠玉的脸庞仿佛被夕阳染红,热辣辣地灼烧起来。 而沈怀安的脸色,已是铁青一片。 “这是在张厨子房中的床榻的被子里发现的。” 沈怀安猛的坐起,,一脸愕然,。 张厨子身躯剧颤,脸色白得如同冬日初雪,眼中闪烁着难以名状的惊惧。 他偷瞄向一旁的单珠玉,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这……简直是无稽之谈!你怎敢如此诬陷于我?”单珠玉的声音颤抖,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指着沈禾,语气尖锐。 “定是你!是你窃取了我的贴身之物,再刻意布局,欲加之罪于我!你……你的心肠怎如此狠毒,竟使出这等卑劣手段!” 沈禾看着单珠玉,眼神里充满了嘲讽。 “单夫人,这肚兜是方才谷雨带人从张厨子的房里搜出来的,众目睽睽之下,谁能作假?” 单夫人面色惨白,面对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语塞。 她怎么也没想到,沈禾竟然会有这一手。 “你带来的人,自是与你同气连枝,自然事事以你马首是瞻!”单珠玉强撑着一丝倔强,反驳道。 沈怀安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阿禾,此事非同小可,切莫儿戏!” 闻得沈怀安发声,单珠玉仿佛寻到了救命稻草,泪水瞬间决堤,哀怨泣诉:“主君啊,您可要为妾身主持公道!我清白一生,岂能无端受此污名所累!”言罢,泪如雨下,楚楚可怜。 沈禾的话语如惊雷般字字铿锵,回荡在空气中:“方才,谷雨是在姑姑的首肯之下,率领姑姑的手下前去搜查的,此事姑姑自是心知肚明,可作见证。试问,倘若我真是那暗中加害姑姑之人,姑姑岂会站在我这边,为我开脱?” 沈黎琴微微颔首,面容上浮现出一抹肯定的神色:“不错,确是谷雨先来向我禀报,言及欲搜查张厨子的居所。我思量着,既然此事与张厨子有所牵连,搜查一番以明真相,亦在情理之中。于是,我便取出自己的中馈令,吩咐谷雨调派人手前去。” 单珠玉闻言,一时间瞠目结舌,手指颤抖地指向张厨子,语气中满是愤恨:“这……这……这……这肯定是张厨子偷的!一定是他觊觎我的美色……主君!” 张厨子惊恐万分,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连连叩首,声嘶力竭地喊道:“主君,小的真是冤枉啊!” 沈禾的声音柔和而坚定:“张厨子,你放心,只要你肯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道来,我沈禾在此立誓,定当全力护你周全。” 第62章 改变 张厨子的双唇微微颤抖,眼神游离。 “我……我真的是冤枉的,我和大娘子,我们……”刹那间,他的眼眸猛地扩张,充满了难以名状的惊愕。 紧接着,一抹刺眼的白沫自嘴角溢出,他的身体也随之开始了剧烈的震颤。 他似乎开始无法呼吸,整个人紧紧握着胸口的衣襟,面色狰狞可怖。 不过片刻,张厨子重重地跌落在地,眼睛瞪得老大,停止了呼吸。 “啊!” 一声尖锐的惊叫,如同利刃划破了大厅内死寂的空气,刺耳而凄厉。 沈禾不由得心头一凛,脚下忍不住后退几步。 众人乱作一团,沈娇与林氏互相搀扶着,单老太太身边的丫鬟也赶忙扶着单老太太。 沈黎琴快步走到沈禾身边,将沈禾拦在怀里。 大厅内的大夫忙走过来,弯下腰快速查看张厨子的状况。 片刻他缓缓直起身子,面色凝重,轻轻摇了摇头。 “人,已经不成了。” “死了?”单珠玉的声音里夹杂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大夫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惋惜。 “看这样子,应是心悸所致。或许是遭遇了突如其来的惊吓,身体一时之间无法承受,唉……” 大厅内,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笼罩,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未曾预料,事态竟会急转直下,演变成这般凄凉的景象。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没了。 “来人!”她猛地一声厉喝。 “抬走,迅速处理干净!”言及此处,她微微一顿,那双锐利的眼眸逐一扫过在场的众人,“至于其他诸事……”她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暂且搁置一旁!” 众人面面相觑,终是无人再敢多言半句,纷纷低下头,沉默不语。 沈禾默默注视着张厨子的尸体被缓缓抬离,心中涌动着难以名状的复杂情感。 而单珠玉,则是一脸的惊魂未定。 她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她知道,自己这次算是逃过一劫了。 沈妍和林氏一路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林氏便似失了骨般瘫坐于椅中,神色憔悴。 “妍儿,你说……这事儿,万一被人知晓了可如何是好?”林氏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满是忧虑。 沈妍轻手轻脚地为林氏斟满一盏温热的茶,递至其面前,眼神中带着温柔的安抚。 “娘,放宽心,一切定会安然无恙。”她的声音柔和而坚定,试图驱散林氏心头萦绕的不安。 林氏颤抖着手接过茶盏,却未触及唇边,只是紧紧握着。 “可是……我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若是……若是被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见状,沈妍缓缓移至林氏身后,以恰到好处的力度为她揉捏着肩膀,动作里满是关怀与慰藉。 “娘,此事我自有分寸,断不会将矛头指向我。”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自信。 林氏的神情依旧凝重,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忧虑。 “但愿一切都能如你所言。”她轻声叹息。 其实,她早就发现了单珠玉和张厨子之间的秘密。 那天,她无意中看到单珠玉的人给张厨子许多银两。 随后的日子里,张厨子的种种异常行为更是加深了她的猜疑。 沈妍心中暗自揣摩,张厨子八成已被单珠玉悄然收买。 正因如此,沈妍开始精心筹谋,巧妙布置。 待张厨子匆匆离去,房间空无一人之际,她悄无声息地将单珠玉的肚兜,放在张厨子的床铺上。 随后,她引导谷雨去搜张厨子房间。 如此布局,沈妍只需静候一旁,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一抹淡然而深邃的微笑,轻轻勾起在沈妍的唇角,那笑容中藏着不易察觉的狡黠与自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林氏凝视着沈妍,眸中满是狐疑之色。 “阿妍,你……你近来怎地变化如此之大?” 沈妍为林氏揉捏肩膀的动作微微一顿。 “娘,您觉得女儿何处变了?” “你以往……以往可没这般……这般有主见。” 林氏措辞间显得格外谨慎,生怕言辞有不当之处。 “娘,难道您甘心一辈子被单珠玉压制吗?” 沈妍语气平和,却暗含锋芒。 林氏的手轻轻一抖,精致的茶杯中,几滴温热的茶水跃然桌上,晕开一圈圈细腻的涟漪。 “娘,您这是怎么了?” 沈妍连忙抽出帕子,替林氏擦拭。 “没…没事。” 林氏眼神闪烁,不敢看沈妍的眼睛。 “我……我只不过曾是单珠玉身边的侍女,能有今日作为姨娘,已是命运厚待,心满意足了。”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娘!”沈妍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几分,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您怎能如此轻贱自己?这世间之人,何来高低贵贱之分?我们凭何要自甘下风?” 林氏闻言,唇边滑过一抹淡淡的哀愁,轻轻叹了口气。 “阿妍啊,你还不明白这府中的深浅。能在这深宅大院里,求得一份安宁,已是万幸。” 沈妍闻言,缓缓起身,步履轻盈地迈向窗边,目光穿过窗棂,落在外面那片略显凄清的景致上。秋风萧瑟,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哀婉。 “娘,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中秋晚宴上,我已初露锋芒。我不想再被人任意欺凌,更不愿永远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 沈妍转过身来,那双眸子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决与倔强。 “娘,我要让您过上真正舒心的日子。我要让那些曾经轻视我们的人,为他们的无知与傲慢付出代价,让他们后悔莫及!” 林氏凝视着沈妍,眼中满是惊愕与难以置信,仿佛在这一刻,她看到了一个全新的女儿,一个誓要改变命运、勇往直前的勇者。 她从未见过女儿如此强势的一面。 窗外的风吹了进来,吹动着沈妍的衣角。 她就像一株在风雨中摇曳的小草,却有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林氏的心,也跟着颤抖起来。 或许,阿妍真的变了。 而这种改变,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第63章 围猎 张厨子辞世之后,沈府内的氛围悄然间起了微澜,变得微妙而复杂。 沈怀安虽然没有明确责罚单珠玉,但对她明显冷淡了许多。 府中上下的下人们,无一不察觉到了这份微妙的变化,心知肚明老爷对大娘子已生嫌隙。 沈黎琴趁机提出要撤换府中一些奴仆,沈怀安竟然同意了。 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单珠玉听闻此事,心中怒火中烧,却又只能暗自咬牙,无可奈何。 她深知,沈府的权力天平,已悄然倾斜,而她自己,似乎正站在那倾斜的一端,摇摇欲坠。 转眼间,中秋围猎之期悄然而至。 皇家猎场上,旌旗随风轻扬,猎猎作响,人声交织成一片欢腾的海洋,热闹非凡。 一辆辆装饰华美的马车穿梭其间,络绎不绝,宛如流动的彩虹,载着衣着亮丽的贵族们,他们的笑声与谈话声交织在一起,洋溢着节日的喜悦。 猎场被划分为两个区域,一个是供女眷们玩乐的小动物区,一个是供男子们一展身手猛兽区。 狩猎所得猎物,根据种类不同,计分也不同。 据说,每次围猎得分最高者,或者狩得罕见的银狐,皇上都会满足其一个心愿。 大部分女眷都选择了小动物区,说说笑笑地追逐着兔子、山鸡之类的猎物。 皇帝鸣锣开场前,沈禾留意到一旁的萧景迟面色略显苍白。 她心中微动,犹豫片刻后,轻轻策动马匹,缓缓向他靠近,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景迟,你看起来不太舒服,可是身子有恙?” 原本有些沉默的萧景迟,见来的是沈禾,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姐姐,许久未见你来陪我,可是景迟哪里做得不够好,让你心生疏远了吗?”言罢,他的眼神中竟闪过一丝委屈,如同孩童般纯真无邪。 沈禾闻言,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萧景迟面前,她总能卸下所有的防备,回归到最真实的自己。 “景迟说得是,确是姐姐疏忽了,太久没有进宫来看你。姐姐日后定当多来走走,可好?” 萧景迟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轻轻点了点头。 沈禾眼中流露出关切之情,继续问道:“姐姐瞧你面色苍白,可是身子不爽快?” 萧景迟洒脱一笑,浑不在意地说道:“无妨,不过是前几日于御花园中嬉戏时,不慎受了点小伤。” “御花园?怎会在那受伤?”沈禾闻言,眉宇间泛起一丝疑惑。 “不过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小意外,不值得挂齿。”萧景迟呵呵一笑,言语间满是轻松之意。 沈禾见状,也不好再过多追问。 “姐姐稍后去哪?景迟要跟着姐姐。” 沈禾闻言,略一沉思,心中已打定主意要前往猛兽区一探究竟。虽自知难以与那些英勇的男儿们比肩较量,但她依稀记得前世关于银狐栖息之地的模糊记忆。若能成功捕获那传说中的银狐,或许就能以此为筹码,让皇上应允自己一个心愿。 念及此,她温柔地安抚着身旁略显失落的萧景迟:“景迟,要乖乖的哦。今日姐姐有些私事要处理,不能陪在你身边了。你自己要小心,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萧景迟闻言,小嘴再次轻轻撅起,仿佛受了委屈的孩子,低头不语,满是孩子气的倔强与不舍。 正当这温馨而又略带几分尴尬的氛围弥漫之际,远处传来马蹄轻响,只见萧景宸一身英姿飒爽,骑于马上缓缓靠近,目光中带着几分探寻,轻声向沈禾问道:“沈姑娘,可曾见到陈家的大姑娘?” 沈禾笑答:“她去换衣裳了,马上便来。我瞧她骑的是四殿下赠的马,那马果然伶俐。” 箫景宸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微微颔首。 沈禾仿佛不经意地问起:“不知四殿下自己的坐骑,可还安好?” 箫景宸轻轻拉着马缰,让坐骑悠然转了一圈,随后驻足,目光温和地望向沈禾:“沈姑娘似乎对本王的坐骑颇为挂心。” 沈禾轻轻颔首,目光中流露出几分诚挚:“猎场之上,危机四伏,自然盼着殿下能一切顺利,平安无恙。”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阳光正好,秋风送爽,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尖酸刻薄的笑声。 “喏,这不是名声在外的沈大小姐嘛?” 安宁郡主领着一群身着华服的贵女,步伐轻快而高傲地逼近。 沈娇亦步亦趋,紧跟其后,脸上挂着一抹看好戏般的狡黠笑容。 “哟,瞧瞧,沈姑娘这本事可真不小,在我两位兄长间游刃有余,真是好不热闹的一出戏啊。”安宁郡主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尖酸与刻薄,语调阴阳怪气。 沈禾轻轻一笑,那笑容温婉而不失锋芒,“郡主此言差矣,不过是诸位殿下厚爱罢了,哪里比得上我妹妹,已是板上钉钉的三殿下侧妃。郡主身为皇室宗亲,日后可要多多关照我妹妹才是。” “你——” 安宁郡主刚欲发作,刚要发作,却突然看到了人群中的薛逸飞。 她的脸颊倏地染上了一抹绯红。 安宁郡主轻咬着下唇,动作略显笨拙地拉扯着衣襟。 沈禾凝视着她这番情态,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冷笑,却仍保持着面上的平静。 “姐姐,你那箭术,怕是真该好好磨砺一番了,否则,莫要到时候连只小兔子都无法射中,岂不让人笑掉大牙?”沈娇在一旁,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话语间满是挑拨之意。 沈禾闻言,目光轻转,冷冷地扫了沈娇一眼,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妹妹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骑马之时切莫分了神,免得一个不慎,从马上掉下来。” 话音未落,远处忽地传来一阵惊恐的呼喊,划破了周遭的宁静。 “啊!” 沈禾循声望去,只见沈妍从马上摔了下来。 “真是笨死了!”沈娇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沈禾皱了皱眉,策马向沈妍走去。 “没事?”沈禾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姐姐。”沈妍摇了摇头,有些难堪。 “下次小心点。”沈禾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这时一声鸣锣响彻山谷,皇帝已敲响狩猎的锣声。 一众人策马奔腾起来。 沈禾驾马而行,直往猛兽区而去。 “沈小姐,猛兽区危险,您不能进去!” 侍卫连忙阻拦。 “让开。” 沈禾语气冰冷,不容置疑。 侍卫不敢再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骑马而去。 第64章 银狐 沈禾轻跨马背,缓缓步入森林。 “驾——”她轻声吆喝。 马蹄轻踏过堆积的落叶,细碎而清脆的声响在林间回荡。 不远处,隐约可闻其他贵族子弟的欢声笑语,穿透了林间薄雾。 记忆回溯至前世的中秋围猎,正是她协助萧景壬捕获了银狐,此举不仅赢得了皇帝的青睐,更为萧景壬换来了一个珍贵的许诺。 而萧景壬,凭借着这份恩赐,换取了一次亲临战场的宝贵机会。 那是一场决定命运的战役,让他一战封神,成为了万民敬仰的贤王,名声大噪。 “这一世,我定要再次寻得那只灵狐,”沈禾心中暗自笃定。 然而…… 沈禾向来对找路这事并不是很敏感,前世寻银狐也算的上是历尽艰辛。 如今,她只能仅凭脑海中一抹朦胧的印象来寻。 “只愿上天垂怜。”沈禾轻叹一声,脚下的步伐未曾停歇。 蓦地,前方不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跃入眼帘。 “萧景宸?”沈禾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讶异。 萧景宸亦捕捉到她的身影,眸光中闪过一抹惊异。 “你怎会在此?”他轻轻策动马匹,缓缓向她行来。 “我想找银狐。”沈禾的话语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银狐?”萧景宸闻言一愣,旋即漾开了笑意。 “旁的女子皆是追逐些温顺的兔子、野鸡之类,你倒是与众不同,初来乍到便直取最难之猎物。” “有何不可?”沈禾轻轻挑眉,反问中带着几分傲气。 “自然无不可。”萧景宸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只是觉得,你甚是……有野心。” “野心?”沈禾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反驳得干脆,“此非野心,乃是……胸中壮志。” “林中危机四伏,你独自一人不太安全。” “无碍,我自能周全。”沈禾打断了他,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她说完,便策马而去,独留萧景宸于原地,目光深邃,似有所悟。 沈禾驱马未及数步,耳畔忽闻一阵欢快的呼唤:“阿禾姐姐!” 沈禾心头微颤,连忙收紧缰绳,蓦然回首。 果不然,萧景迟正策马疾驰而来,一脸明媚笑靥,恍若春日暖阳。 “景迟?你怎会在此?”沈禾语声中带着几分讶异。 萧景迟一靠近,笑容愈发灿烂。 “我见着阿禾姐姐了,自是要追上来!”话语间,满是纯真与喜悦。 “只是……此地偏远……”沈禾的话语轻轻落下,带着一丝未言明的忧虑。马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兴奋的声音。 “我不怕!”萧景迟挺直了胸膛,目光坚定,“我要守护阿禾姐姐!” 沈禾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略显无奈。 萧景迟虽然已经成年,但心智却像个孩子,根本不懂得这森林里的危险。 “景迟听话,你先回去,姐姐办完事马上回去寻你。”沈禾柔声劝解,试图让他打消跟随的念头。 “不嘛!”萧景迟倔强地撅起了嘴,眼神中满是固执。 “我要和阿禾姐姐并肩作战!” 沈禾轻叹一声,心知与他讲理无异于对牛弹琴。 这场狩猎大赛,规矩严明,任何人都不得携带随从,若带上萧景迟,万一有个闪失……她不敢往下想。 “阿禾姐姐,咱们一块儿去找银狐?”萧景迟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提议道。 沈禾正欲开口,想再劝他打消这念头,不料,一阵突兀而尖锐的狐鸣猛然撕裂了林间的宁静。 “咦?”沈禾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面露讶色。 记忆中前世找到银狐的时候,它在安静的休憩,怎么会发出如此声响? 这叫声其中夹杂的一抹惊恐。 “什么声音?”萧景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吸引,好奇地环顾四周。 几乎就在同时,远处传来了嘈杂的马蹄声和人声。 “那边似乎有些异样!”有人喊道。 “快去探个究竟!”另一个声音急切地响应。 “驾——”伴随着一声响亮的鞭策,马儿加速前行。 更多的声响如潮水般向他们所在的方向涌来 这声狐狸的叫声,引来了围猎的众人! 她看了一眼萧景迟,心中充满了担忧。 这下麻烦了。 沈禾心一横,猛地一夹马腹。 “驾!” “阿禾姐姐,你这是要往哪儿去?”萧景迟的呼唤在她身后响起,带着几分急切。 沈禾脚步未停,只匆匆丢下一句:“快跟上我,别问那么多!” 林间树木葱郁,枝叶交织成一片浓密的绿荫,几乎遮挡了所有的日光。 小路蜿蜒曲折,错综复杂。 嘈杂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大部分人已经跟丢了方向。 沈禾却不一样。 她带着前世对这片森林的记忆和常人难以企及的嗅觉天赋。 哪怕是最为细微的一丝气息,也逃不过她的捕捉。 银狐身上特有的清冽香气,就像一根细细的线,指引着她前进的方向。 她越来越靠近了。 “吁——” 一匹枣红色骏马停在了沈禾前方不远处。 马背之上,一位身着璀璨明黄猎装的身影挺拔而坐,头戴一顶熠熠生辉的金冠,阳光下更显尊贵非凡。 赫然是当今圣上! 沈禾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皇上。 她刚要下马行礼。 皇上却朗声笑道:“猎场上无君臣,都要靠自己取胜,沈丫头,不必多礼。” 言罢,那份洒脱与豪迈,让沈禾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敬意。 沈禾神色微怔,旋即嘴角勾起一抹温婉的笑意:“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言罢,她轻夹马腹,胯下骏马仿佛感知到了主人的急切,再次奋力向前。 几乎在同一时刻,另外两匹骏马也相继抵达。 “阿禾姐姐!”萧景迟的声音带着几分喘息,却难掩其中的兴奋。 萧景宸紧随其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浑身雪白、灵动异常的银狐突然从茂密的草丛中窜出。 “银狐!” 三人的惊呼几乎重叠在一起,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喜与激动。 那银狐的速度快若离弦之箭,洁白如雪的身影在林间穿梭,犹如一道划破天际的白色闪电,令人目不暇接。 “追!” 第65章 刺客 沈禾一骑当先。 “驾!”她轻喝一声,手中马鞭再度挥落,胯下骏马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急切,四蹄翻腾,速度陡增,卷起一阵尘土飞扬。 皇帝紧随其后,脸上洋溢着兴奋,赞不绝口:“好马!” 萧景迟亦是不甘落后,全力策马,心中暗自焦急。 就在这紧张追逐之际,变故陡生,一支寒光闪闪的冷箭划破长空,直指沈禾背心! “阿禾,危险!”萧景迟的声音撕裂了风声。 沈禾闻讯,身形骤停,猛然回首,但那箭矢已近在咫尺,躲避已然不及。 就在这生死存亡的一瞬,一匹黑马如同幽灵般自旁侧斜冲出,马背上的身影矫健而果断,一把将沈禾从马背上拉下来,拉到自己的马背上。 箭矢嗖地一声擦过萧景宸的臂膀,险之又险地嵌入了他身后的树干之中,震颤不已。 “四殿下!”沈禾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未褪的惊恐,她呼唤着,目光紧紧锁定在萧景宸身上。 萧景宸迅速低头,目光温柔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落在沈禾脸上:“你没事?”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关怀。 沈禾轻轻摇头,刚想开口,却见又一支冷箭划破空气,直指不远处的皇帝。 此刻的皇帝,全神贯注于在林间跳跃的银狐,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不觉。 “皇上小心!”一声焦急的呼喊从林中传出,是陈随心的声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匹棕色骏马如同脱缰的野马,猛然冲至皇帝坐骑之前。 箭矢掠过皇帝刺在地上。 皇帝这才回过神来,惊出一身冷汗。 “陈大姑娘?你怎么在这儿?”皇帝看着陈随心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 陈随心胯下的马似也受了惊,但却依旧保持镇定。 陈随心道:“我担心沈禾,特来寻她,没想到瞧见有一支箭直奔陛下而去,这才大叫一声。” 话音未落,第三支冷箭又至! 这一次,陈随心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驾马挡在了皇帝身前。 “噗!”利箭穿透了她的肩膀,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衫。 “陈随心!”皇帝见状,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失声惊呼,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忍。 陈随心肩膀如泉涌般流出血来,整个人从马上摔倒在地。 皇帝刚要向前,胯下坐骑陡然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嘶,前蹄猛地扬起,仿佛挣脱了束缚的狂龙,肆意地在原地蹦跶,失去了往日的温顺。 “这是怎么了?!”皇帝大惊失色,双手紧紧拽着缰绳,青筋暴起,却依然无法驯服这匹发了疯的野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萧景宸身形一晃,宛若离弦之箭,猛地跃起。 他一把揽住皇帝的腰身,两人,一同从马上翻滚而下。 “哎哟!”另一边,萧景迟见状也急忙下马,想要冲上前去相助,却不料脚下一滑,整个人踉跄着向前扑去,笨拙地摔了个四脚朝天,狼狈至极。 更为凑巧的是,他这一摔,不偏不倚,正巧落在了皇帝与萧景宸落地的附近。 “哎哟,我的腰哟!”萧景迟发出一声夸张的哀嚎。 皇帝与萧景宸竟安然无恙地压在了他身上。 “景迟,你怎么样?”皇帝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焦急,连忙挣扎着从萧景迟身上站起来。 “无碍,儿臣无碍,您没事便是万幸!”萧景迟龇牙咧嘴地从地上挣扎而起,双手胡乱地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副狼狈的模样。 “随心!”箫景宸赶忙跑到陈随心身边。 “咳咳,”萧景迟也随之站起身,轻轻掸去衣袍上的灰尘,眼神锐利如刀,“这马匹,怎么突然这样了?” 皇帝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手不由自主地伸入怀中,摸索出一枚信号弹,随后猛地一掷,信号弹划破长空,留下一道绚烂却带着紧迫感的痕迹。 不出片刻,大批御林军从四面八方涌来,将皇帝团团围住。 “给朕仔细搜!刺客必定藏匿于周遭!”皇帝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怒火。 目光转向面色苍白却依然强作镇定的陈随心,皇帝的眼神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心疼与关切:“随心,你伤势如何?” 陈随心勉强扯出一抹淡笑:“我没事,皇上切莫挂怀。” 皇帝不容拒绝地摇了摇头,一把将陈随心横抱起,动作中满是不容抗拒的力量与温柔。 “景宸,你的坐骑,暂且借朕一用。”皇帝的话语简短而有力,不容丝毫迟疑。 萧景宸闻言,立刻解下缰绳,恭敬地递上,目光中既有对皇上的尊重,也有对陈随心安危的忧虑。 皇帝稳稳抱着陈随心,轻巧一跃,稳稳坐于马背之上。 双腿轻轻一夹马腹,载着二人朝着营地方向疾驰。 沈禾看着皇帝远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担忧。 她轻声细语,眼眸中藏着忧虑:“随心,她伤得可重?” 箫景宸沉默以对,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随后向沈禾伸出了一只坚实的手臂。他的声音沉稳而温和:“上来。”沈禾轻轻颔首,将信任交付于他的掌心,借力轻盈地跃上了马背。 萧景宸的双臂自然而然地环住了沈禾的腰肢,轻轻一夹马肚,那骏马便如同感知了主人的心意,载着两人朝着营地的方向疾驰而去。 “景迟!”沈禾忍不住回头,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舍与叮嘱。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正揉搓着腰际的萧景迟身上,满是关切。 “随心让我放心不下,我先回营帐去看看她。你务必在御林军的护送下安全返回!”话语间,既有坚决也有温柔。 说罢,看了一眼御林军统领,御林军统领抱拳道:“放心,臣一定安全护送六殿下回去。” 陈随心点了点头,与箫景宸驾马而去。 萧景迟看着两人共乘一骑远去的背影,不再多想,转身走向御林军统领。 “走,我们也回去。” 御林军统领将马递给萧景迟。 这时,一个银白色的影子从丛林中窜出来。 第66章 勇气 皇帝紧搂着怀中的陈随心,鞭策骏马,如一阵疾风,眨眼间便遁入了营帐的幽深之内。 一路上,旁观者的目光纷纷投来,交头接耳的私语在人群中蔓延。 “宣——陈贺然觐见!”太监总管李德全那特有的尖利嗓音划破猎场的喧嚣。 闻令的侍卫们即刻跃上马背,寻找着陈贺然。 此刻,陈随心之父陈贺然,身披猎装,英姿勃发,正于骏马之上,享受着狩猎的无尽乐趣,箭矢破风,猎物应声而倒。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宣召,却如同寒风中突至的冰凌,让他的心头猛地一缩。 陈贺然膝下一屈,跪伏于地,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恭敬:“臣,参见皇上!” 皇帝轻轻抬手,语气温和却威严不减:“爱卿平身。” 起身之际,陈贺然心中已略知一二,暗自揣测此番召见与女儿脱不了干系。 “陛下,”他斟酌着言辞,“臣归途中,略有耳闻,似乎是小女……” 皇帝的目光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赞许:“陈家千金,为护朕周全,挺身而出,替朕挡下一箭。” 闻此,陈贺然心头猛地一颤,惊骇之余,更多的是涌动的骄傲与自豪。他的骨肉至亲,竟拥有这般非凡的胆魄与无畏,甘冒奇险,只为守护皇上的安危! “陛下受惊,实乃臣等失职。”陈贺然谦逊低头,言辞间既有自责,又难掩对女儿的深深敬意。 “真乃将门虎女!陈家的千金,确是巾帼不让须眉!”皇帝的话语铿锵,每个字都如金石落地,掷地有声。 然而,一想到方才那支突如其来的暗箭,他的心头便不由泛起一阵寒意。 “务必彻查此事!朕倒要看看,何人竟敢在皇家猎苑中妄图行刺!”皇帝怒喝,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侍卫亲军统领闻言,单膝跪地,神色凝重:“皇上息怒,微臣定当竭尽全力,查清事情真相!” “但微臣可以保证,猎苑之内,绝不可能有其他人闯入,就连一个苍蝇都不可能进来,这一点微臣有信心!”统领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这一点,微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每一步排查,微臣都已亲自督办,绝无疏漏!” 萧景宸立于一侧,目光如炬,他缓缓言道:“,那刺客,恐怕是出自猎场之中了。” 此言一出,犹如晴空霹雳,震得众人耳畔嗡嗡作响。 源自猎场之中? 这岂不是在暗示,那潜藏的刺客,或许就混迹于今日围猎的众人之间? 一时间,营帐内的氛围变得异常沉重,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一旁沈禾紧张地攥着陈随心的手,秀眉紧蹙,那双眸中满是忧虑与不安:“随心,你还好吗?”陈随心勉强勾起一抹苍白的微笑,试图用自己的平静来安抚沈禾的慌乱。 她轻轻抬起眼帘,目光扫过营帐内众人,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臣女斗胆,欲陈一言,未知可否获陛下垂听?” 皇帝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轻轻颔首,语态温和:“沈丫头但说无碍。” 沈禾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抹锐利,语气愈发坚定:“此人,分明是对陛下心怀不轨,蓄意为之。”她缓缓分析,引导着众人的思绪,“试想,我等皆因那银狐突如其来的嘶鸣,匆匆聚于此地。若非有人精心布局,刻意使那银狐发声,又怎能如此巧合,能引得众人?”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犹如疾风般掠入营帐:“姐姐!姐姐!快来看!” 是萧景迟。 他手里握着一支箭,脸上洋溢着孩子般纯真的笑容。 “我发现了跟大家不一样的箭!太好玩了!” 萧景迟兴奋地跑到皇帝面前,献宝似的举起手中的箭。 “景宸哥哥,你看!” 箫景宸轻轻接过那支箭,细细端详一番后,又恭敬地递给了皇帝,“父皇,请您过目。” 箭矢通体黝黑,箭头锐利无匹,与内务府统一发放的箭矢迥异。箭头上仍残留着陈随心的斑斑血迹,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营帐内顿时一片寂静,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 “这……”陈贺然率先打破了沉默,“这箭……并非出自内务府之手。” 侍卫统领也上前一步,仔细检查了萧景迟手中的箭矢。 “陛下,此箭并非内务府统一配发之物。”侍卫统领的声音冷静而坚决,“此乃私箭!” 萧景宸的目光锐利如炬,沉声道:“换言之,此箭乃有人私自带入。” 侍卫统领躬身抱拳道:“陛下,臣以为,可调查适才何人身边有证人,能证明其未处于银狐出没之地。若有人能证明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在小动物区,便可暂且免除嫌疑。但如此一来,势必声势浩大,颇费时日。” 皇帝语气沉稳:“时日无妨。朕定不能让刺客逍遥法外!此事,交由你去办!” “遵命!”侍卫统领领命而去。 沈禾略一沉吟,上前一步,声音柔和:“陛下,”她轻声说道,“臣女尚有一事不明。” 皇帝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将话说完。 “方才皇上遇刺之际,皇上的马匹竟突然受惊发狂,此事着实令人费解。”她语气坚定,言辞恳切,“臣女斗胆,恳请皇上彻查此事,以明真相。” 皇帝听后,轻轻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赞许,“所言极是,此事确需详查。” “马匹受惊,的确蹊跷。”他沉吟片刻,目光转向萧景宸,“景宸,你对马匹颇有研究,此事便交由你全权负责如何?” 萧景宸温润一笑,主动请缨,“父皇放心,儿臣定当竭尽全力。” 皇帝欣然应允,“如此甚好。” 这时,太医趋步向前,欠身禀道:“启禀皇上,陈姑娘的伤势虽无大碍,却需即刻妥善处置。此地人多嘈杂,未免有所不便,臣以为还是回陈姑娘的营帐中处理为佳。” 皇帝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虑,轻声道:“不必如此麻烦,便在此处处置即可。营帐内的男子,都请退避三舍。” 陈贺然闻言,连忙出言劝阻:“皇上,这如何使得!岂能因小女一人之微末小事,惊扰圣上龙驾!” 皇帝语气斩钉截铁:“无妨,陈姑娘舍身救朕一命,朕岂能让她受丝毫委屈。诸位爱卿,请随朕一同出去。” 言罢,皇帝当先走出营帐,众人亦随之鱼贯而出。 营帐之内,顿时只剩下沈禾与陈随心二人。 沈禾紧紧握住陈随心的手,声音柔和如春风拂面:“疼吗?” 陈随心轻轻摇头,声音微弱却坚定:“还好,不要紧。” 沈禾心疼地替她拂去额前细密的汗珠,轻声细语地安慰道:“别怕,我就在你身边,会一直陪着你。” 太医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伤口,沈禾则在一旁轻声细语地抚慰着陈随心,言语间满是关怀与担忧。 “你呀,怎么这么傻呢?这么危险的事情也做。还好你没事,真是万幸。” 陈随心脸色苍白,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轻声说道:“没事的,不过是一点小伤罢了。” 沈禾拉着她的手,语气中既有责备也有疼惜:“还说小伤,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有如此大的勇气。” 陈随心低下头,脸上泛起一抹羞涩的红晕,默默无语。 第67章 拥抱 太医的手法虽轻却稳,缓缓地将那深入肌骨的箭头抽出。 陈随心紧抿着唇,秀眉蹙成了两座小山,却始终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汗水如断线的珍珠,自她光洁的额头上滚落,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之态。 沈禾心疼万分,紧紧握住她微颤的手,柔声问道:“这般疼痛,为何不哭出来呢?” 陈随心勉强挤出一抹淡笑,声音轻微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父亲就在门外守候,我不愿让他为我再多添一丝忧虑。” 沈禾闻言,心头一酸,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这傻姑娘,总是这般体贴入微,让人既心疼又敬佩。 待太医仔细为伤口包扎完毕,又细心地写下一剂安神养身的方子。 “陈姑娘经历了一番惊吓,加之失血不少,需一个安宁的环境修养。” 皇帝得知此事,当即下令,让陈随心于自己的营帐中休养。 沈禾虽有些担忧,一旦陈随心留在皇帝帐中,不知会传出什么话出来。 但看陈随心惨白的样子,知道也断是不能抬动她了。 于是沈禾协助宫女们将陈随心妥善安置妥当,这才缓缓步出营帐,居然已是晚上了。 夜风轻拂,不仅驱散了营帐内残留的血腥气息,也似乎带走了沈禾心头那一抹淡淡的忧虑。 她不经意地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萧景迟静静地伫立着,目光柔和而深邃地落在她的身上。 他身着一袭玄色长袍,在朦胧月光的映照下,更显身姿挺拔,宛如松柏。 “怎地独自站在这儿?”沈禾轻声走近,话语中带着几分关切与不解。 萧景迟笑了笑:“在等姐姐。” “咱们走。” 两人肩并肩,月光如水,轻轻洒落,将他们的身影缓缓拉长。 沈禾的心绪,却仍旧徘徊在方才刺杀之中,难以抽离。 在她的前世记忆里,这一幕,从未上演。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重生,让某些轨迹偏离了原有的轨道? “姐姐,你在想些什么呢?”萧景迟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唤醒。 “我在想……今日所发生的事。”沈禾轻声回答,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姐姐……”萧景迟忽然停下脚步,目光如炬,紧紧锁住她的眼眸,仿佛要看穿她的内心。“你是不是……喜欢我景宸哥哥了?” 沈禾蓦地怔住,她缓缓抬眸,恰好迎上了萧景迟那双深邃如潭的眼眸,不由自主地问道:“景迟,为什么这么问?” 萧景迟的声音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哀怨:“只因……只因姐姐总是陪伴在景宸哥哥身旁,你们形影不离,似乎十分亲近。而姐姐,却很少再来找我。” 他轻轻垂首,脚尖无意识地拨弄着脚下的青草,几缕碎发轻轻垂落,遮掩住了他精致的眉眼,让人无法窥见他此刻的神情。 沈禾恍然大悟,心头涌起一股异样的暖流。 原来,萧景迟这般反应,竟是……在吃醋? 这个念头一经浮现,便让她忍不住轻轻抿嘴,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清脆的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萧景迟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姐姐,你笑什么?” 沈禾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带着一丝宠溺:“傻孩子,我对萧景宸,不过是友人间的情谊罢了。” “友人间的情谊?”萧景迟喃喃重复,那双清澈的眼眸里似乎还藏着几分困惑。 沈禾微微一笑,思索片刻后,以他能理解的方式解释:“就如同我和随心姐姐之间,是好朋友。” “可是……”萧景迟的声音低沉而略带委屈,像是夜空中最不起眼的一颗星,虽远却清晰可闻,“可是他不是姐姐,他是哥哥。我不喜欢看到姐姐与其他哥哥过于亲近。” 这话语,简单直白,却蕴含着孩子特有的纯真与占有欲,让人心生怜爱。 她正要启齿,却猝然被一个温柔的怀抱紧紧包裹。 萧景迟,不言不语,突然抱住了她,头颅深深埋进她柔软的肩窝,宛如一只在风雨中寻觅庇护的小兽。 他的怀抱,紧而有力,紧得让沈禾几乎能感受到他心跳的共鸣,那份力度,既温暖又略带压迫,让她在一瞬间几乎忘却了呼吸,只余下两人间无声的缱绻与流转的情愫,在空气中缓缓铺陈开来。 这一刻,时光仿佛悄然凝固,万物皆静。 沈禾温柔地以指尖轻拂过萧景迟坚实的背脊,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景迟……” “嗯?”萧景迟的应答自她温暖的肩窝间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软糯鼻音,仿佛孩童般的依赖。 “别胡思乱想了。” “好。”萧景迟的回答简洁而坚定,没有丝毫犹豫。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炽热地凝视着沈禾,“姐姐,你的世界,只能有我。” 他的语调沉稳而坚决,没有丝毫动摇的余地。 沈禾的心猛地一颤,这样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沈禾的脸颊悄然染上了一抹绯红。 她本能地想要挣脱这份束缚,双手轻轻抵在他的胸膛,却又在那一刹那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依恋与不舍,心中五味杂陈。 “景迟……” 萧景迟捕捉到了沈禾脸颊上那抹不易察觉的红晕,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弧度,那笑容纯净无瑕,宛如孩童。 他再次将头深深埋进沈禾的肩窝,双臂紧紧环绕着她,力度之大,仿佛要将她与自己融为一体,成为彼此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在这静谧的夜晚,他们的心跳逐渐同步,彼此倾听,无需多言。 夜风轻轻掠过,带着几分凉意与柔和,树叶在风中低语,沙沙作响。 第68章 中毒 萧景迟轻轻环抱着沈禾,他的声音温柔而低沉,在沈禾耳畔呢喃:“沈禾姐姐,你可愿意嫁给我?”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带来一丝丝不易察觉的酥麻,让沈禾的心湖泛起了层层细腻的涟漪。 沈禾猛地一怔,眼眸中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情绪。 向来是她想要努力争取这段婚姻,其实起开始看重的也并非萧景迟本人,而是他皇子的身份,更是在太后寿宴当场,一半无奈,一半有意让萧景壬难堪的举动。 在后来的相处中,她逐渐发现,这个有着孩童心智的男人,带给她别样的感觉,但她清醒的知道,这不是爱。 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阿笙。 沈禾被自己吓到了。 为什么会想到他? 而今,竟是从萧景迟的口中,第一次听到了这样直白的求婚之语。 她的心中五味杂陈,仿佛有千言万语涌至喉头,却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回想起前世,即便是与萧景壬的纠葛,也未曾有过这样正式的求婚场景。 那时的她,满心满眼都是他,不顾一切地想要嫁给他,最终却换来了一场令人心碎的结局。 而如今,这个前世她从未放在心上的少年,却给了她如此珍贵的承诺。 沈禾能清晰感受到萧景迟环抱她的臂膀逐渐收紧,仿佛要将她深深嵌入胸膛,好似怕她会消失一般。 她温柔地以掌心轻抚他坚实的脊背,声音柔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 “景迟……” “嗯?”萧景迟的回答低沉而略带压抑,其中夹杂着一缕不易捕捉的忐忑。 沈禾轻启朱唇,语中带着几分试探:“你……可知晓‘成亲’二字的真正含义?” 萧景迟闻言,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成亲就是一辈子要和一个人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至死不渝。” 他的语气坚决,每一个字都如同磐石落地,铿锵有力,不容任何反驳。 沈禾的心底涌起一股暖流。 “如果只能跟一个人呢?”沈禾试探性地问道,“此生都不再有其他人,只有我,没有其他任何侧妃,妾室,景迟会同意吗?” 她想知道,萧景迟是否真的明白成亲的意义。 萧景迟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能!” 他的语气笃定,充满了自信。 沈禾笑了。 沈禾闻言,嘴角勾勒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心中暗自感慨:这孩子,纯真又可爱得紧。 “那……景迟想什么时候成亲?”沈禾故意逗他。 萧景迟的脸颊微微泛红:“现在……现在就可以!” 他像个急于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沈禾终是忍俊不禁,笑声如铃,清脆悦耳。 “傻小子,成亲哪是这般仓促简单之事。” “那……那还需等待多久?”萧景迟的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与期盼。 “等……等你真正长大成人之时。” “我早已不是孩子了!”萧景迟挺直了腰板,眼神坚定。 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好,好,你长大了,可是成亲还要准备很多事情,不能这么着急。” “那么……需筹备些什么呢?”萧景迟面容专注,眼神中满含期待地询问。 沈禾微微思索片刻:“需备下丰厚的聘礼,裁制精致的嫁衣,还需……” 她故意在此刻停顿,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更要静待一个恰如其分的时机。” “那……究竟何时才算得上是那恰如其分的时机?”萧景迟迫不及待地追问,眼中闪烁着急切的光芒。 沈禾轻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那笑容中带着几分神秘,“此事嘛……暂且保密,待时机成熟,你自会知晓。” 萧景迟闻言,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下撇,露出几分孩子气的委屈。 “好了,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沈禾温柔地提醒道。 “嗯。”萧景迟听话地点了点头,满心的不舍却也只能化作乖乖跟随的脚步。 沈禾看着萧景迟的侧脸,或许,这就是她重生一世最大的收获。 回到自己的帐子中,沈禾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耳边,萧景迟那句充满稚气却真挚的话语——“沈禾姐姐,你嫁给我”——一遍遍在心头盘旋,挥之不去。 思绪飘忽间,阿笙的身影又不经意间掠过心头。 沈禾连忙摇头,试图将这份突如其来的念想深埋心底。 重生之路,她誓要步步为营,怎能让一个未曾谋面的身影,再次搅扰她内心的宁静? 她轻轻叹了口气。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谁啊?”沈禾披上外衣,走到门口。 门外,一名宫女的声音焦急而颤抖:“沈姑娘,大事不好了!陈姑娘突发高烧,热度迟迟不退,陛下特命奴婢前来,请您即刻前去探望!” “什么?!”沈禾闻言,心中猛地一紧,如同被无形之手猛然揪住,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皇上已先行派遣了太医前往照看。”宫女的话语中满是急切,试图安抚却又难掩慌乱。 沈禾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随着宫女疾步而行,朝着陛下的营帐奔去。 到了陛下的营帐,侍卫为沈禾挑起帐帘。 沈禾一眼就看到了守在床边的皇帝和站在一旁的两位皇子。 萧景宸一脸焦急,眉头紧锁,眼中甚至带着一丝愤恨。 萧景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皇帝的脸色也很难看。 “皇上……”步伐匆匆上前,恭谨地行了一礼。 “沈禾,你来了。”萧景宸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陈姑娘在昏迷之中,口中反复呢喃着你的名字。” 沈禾面色焦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随心此刻情形如何?” “太医正在竭力诊断。” 沈禾的心不由自主地悬了起来,紧张得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那太医的面色逐渐变得沉重,额头上不知何时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片刻的静默后,太医猛然抽回手,身形一晃,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皇上……微臣……微臣实在有负圣恩。”太医的声音细若游丝,夹杂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究竟怎么回事?陈姑娘的伤势究竟如何?”皇帝的语气瞬间变得冷冽,威严中透着不容置疑的紧迫。 “回……回皇上……”太医咽了口唾沫,声音里满是惶恐,“陈姑娘她……她的高热并非源自箭伤……” “那是何因?”萧景宸的话语脱口而出,语气中压抑的怒火仿佛即将喷薄而出。 太医狠狠心,一口气说道:“陈姑娘……她是中了毒!” 第69章 陈茹 “中毒?”皇帝的面色霎时铁青一片,那箭矢本是直冲他而来,换言之,幕后之人欲置他于死地。 萧景宸满心忧虑,双手紧握成拳,骨节因用力而泛起了苍白之色:“太医,你可知道那箭上所涂是何毒?” 太医俯身行礼,声音中带着一丝敬畏:“回四殿下,微臣需亲眼查看那支箭方能确定。” “箭?”皇帝面上虽仍保持着冷静之态,但语气中已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来人!速传侍卫统领!” 话音未落,侍卫统领黎北便已匆匆赶到,单膝跪地行礼:“陛下。” “将射中陈姑娘的那支箭速速取来!”皇帝沉声命令。 “遵命!”黎北应声而起,转身疾步离去。 陈随心在床上翻来覆去,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双眼紧闭,嘴唇翕动,开始喃喃自语,梦呓般的话语断断续续地飘出。 “陛下……小心……” “陛下……陛下快让开……陛下……” 沈禾心疼地伸出手,紧紧握住陈随心的手,那手冰冷如雪。 沈禾的心,也随之紧缩成一团,疼痛难忍。 萧景宸的脸色阴沉,目光如炬,紧紧锁定在陈随心身上。 终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黎北手持一支乌黑发亮的箭矢匆匆归来。 “陛下,箭矢已取至。” 皇帝轻轻抬手,从侍从手中接过那支箭,转而递向了立于一旁的太医。 “细细查验。”他的声音沉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太医双手微颤,恭敬地接过箭矢。 他缓缓自衣襟内掏出一柄精致的小刀,刀光闪烁间,透出一股子冷冽。 刀尖轻触箭头,太医的动作轻柔而又谨慎,随着刀锋轻轻划过,箭头上凝固的血迹被细细刮落,落入一旁备好的小碗中。 接着,他缓缓倾入一汪清水。 血迹在水中缓缓弥散,起初是淡淡的绯红,转瞬间,却诡异地变幻成了一抹令人心悸的碧绿。 这一幕,让周遭的空气都似乎凝固了几分。 太医的脸色霎时变得更为惨白:“此乃青焰之毒!” “青焰毒?”皇帝眉头紧蹙,重复着这陌生的名字,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显然对这毒名闻所未闻。 “禀皇上,青焰毒确是世间罕物,唯有清风谷中的叶氏一族后裔,方掌握其炼制之法。微臣亦是多年前有幸目睹过一次其威力。”太医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敬畏。 沈禾心中猛地一揪,清风谷?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 萧景宸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此毒之烈,堪称无解。一旦中毒,患者将陷入高热不退、神智混沌之境。若无及时解救,不过七日,便将……”大臣的话语戛然而止,言下之意,不言而喻,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沉重而压抑的气息。 他顿了顿,不敢再说下去。 “继续讲。”皇帝的声音穿透殿内的每一寸空间,直刺骨髓。 “此毒入体,人将如同置身于万年寒冰之中,生命力随体温缓缓流逝,最后体温如坠冰窖一般,人也如同冻死无异。”他的声音低沉而颤抖,每一个字都沉重得似乎能压垮人心。 殿内的气氛骤然凝固。 “可有解救之法?”沈禾声音急切。 太医缓缓摇头:“青焰毒,其配制之繁复,堪称毒术之巅。“青焰毒的炼制极为复杂。首先需收集七种罕见灵草,如冥影草、赤炎花、噬魂藤等。每一种灵草皆需在特定时辰与特定气候下采摘,稍有差池,便前功尽弃。”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接着,将这些灵草混合后加入寒冰晶,在严寒环境中慢慢提纯。使其形成独特的青色烟雾状物体,此即为成品的青焰毒。而解毒,也必须要有这七种灵草才行。” 沈禾眼前骤然一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茫然。 这七味传说中的灵草,她连听都没有听过,更别说去找。 而皇帝在“清风谷”三字入耳之际,脸色倏地变得如寒铁般冰冷。 萧景迟偏过头来,眉头微蹙,一脸不解。 “清风谷?”他轻轻眨了眨眼,“姐姐,我听说那清风谷不是早在多年前就被一场洪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吗?” 他的话语,震得在场众人皆是一怔,彼此间目光交错,满是愕然。 清风谷,是药学世家叶家世代守护的秘境,叶家无论是精湛的医术还是深奥的毒术,皆为人称道,冠绝一方。 然而,数年前的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叶家上下,无一幸免,尽数陨落,只留下一片死寂与荒凉。 若说清风谷内已无任何生息,那这诡异莫测的青焰毒,又是从哪来的?为什么会出现在围场? 沈禾暗暗调息,强行压下心头的波澜:“当务之急,我们必须迅速揪出幕后黑手。此人既能悄无声息地布下此毒,手中必有解药无疑。” 萧景宸闻此一言,迅速转身急促地迈向门外,宛如疾风掠过。 “四殿下!”沈禾情急不由自主地拉住箫景宸。 就在这接触的一瞬间,沈禾听到箫景宸心里的声音。 【……陈茹。】 沈禾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地怔在原地。 陈茹? 陈茹,是严青修身边的贴身侍卫,与萧景宸本应该没有任何交集。 沈禾心中疑惑丛生,手下意识地松开了箫景宸。 “四殿下去哪?” 萧景宸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沈禾。 “我去查。”他言简意赅地答道。 “查什么?”沈禾追问道。 萧景宸没有回答。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沈禾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禾站在原地,眉头紧锁。 萧景宸的反应,实在太过蹊跷。 他似乎在刻意隐瞒什么。 为什么萧景宸会在这个时候想起陈茹?难道这件事与陈茹有关? 第70章 刺客 沈禾略一迟疑,便疾步向外追去。 不,绝不能让他就这样去。 随心的安危悬于一线,若此事真与陈茹有所牵连,她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四殿下!”沈禾紧追不舍,正打算快步追向箫景宸。 “阿禾姐姐,等等我呀!”身后突然响起了萧景迟略带慌张的呼唤。 沈禾闻声回首,只见萧景迟正踉踉跄跄地跟了上来,一脸焦急。 “姐姐,你这是要去哪儿?”萧景迟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撒娇与恳求。 沈禾尚未来得及应答,便传来萧景宸清冷的声音:“你们两个为什么要跟着我?” 沈禾闻声,顾不得身后的箫景迟,连忙加快步伐,追了过去。 萧景迟在后面紧跟。 沈禾追到萧景宸面前,毫不迟疑地开口:“四殿下,随心此刻生死一线,沈禾斗胆一问,殿下心中是否已有疑凶人选?” 此言一出,萧景宸的脸色瞬间微妙地变幻了一瞬,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沈禾那双探寻的眸子。 “我不知道。”他的话语生硬而冷峻 “那您这么着急要去哪儿?” 沈禾步步紧逼,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萧景宸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压制着什么情绪。 “时间不等人,我必须马上去查。”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焦急。 “查什么?还是,查谁?”沈禾的目光如炬,紧紧锁定在萧景宸的眼眸深处,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 萧景宸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刚开口,就被沈禾打断了。 四殿下萧景宸的面容愈发阴沉,他深邃的眼眸中带着几分审视,紧紧盯着沈禾。 “四殿下,我分明察觉到,你对随心是在意的。我也一样。若殿下能坦诚相待,我也是,如果殿下能与我说实话,我们可以一起解决。更何况,或许……很多事,我与你目标是一致的。”沈禾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恳切,她希望萧景宸能够理解她的立场。 然而,萧景宸的神色却愈发不悦。他目光在沈禾与一旁的萧景迟之间徘徊,终是冷冷开口:“沈姑娘,你似乎逾越了本分!” 言毕,他猛地一转身,步伐坚定而迅速,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沈禾心中焦急,欲再上前追赶,却被萧景迟轻轻拉住了衣袖。 她停下脚步,目光转向这位温文尔雅的皇子。 “姐姐……”萧景迟轻声呼唤,似乎在安慰,又似乎在提醒着什么。 沈禾缓缓转身,目光温柔而复杂地落在萧景迟身上,景迟心智如孩童,世上的事哪怕说给他听他也未必能动。 然而,直觉告诉她,萧景宸的离去绝非偶然,他必然掌握着某些关键的信息。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 “怎么回事?”萧景迟疑惑地问道。 声音是从皇帝营帐的方向传来的。 “发生了什么事?” 沈禾的心猛地一沉。 “好像出了什么事。”沈禾轻声道 萧景宸并未离去多远,也传来的声响吸引来,率先迈开步伐,朝着声音大步跑去。 沈禾与萧景迟紧随其后。 随着他们一步步接近皇帝的营帐,周遭的喧嚣愈发清晰可闻,如同潮水般涌来。 “抓刺客!快抓刺客!” 一道尖锐的呼喊刺破夜的寂静。 沈禾的心猛地一紧,跳动骤然加速。 刺客?这二字如同惊雷,在心中炸响。 待到三人匆匆赶到现场,只见一群侍卫正合力将一名身形狼狈之人牢牢压制于地。 那人奋力挣扎,口中不断迸发出含糊而愤怒的咒骂。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萧景宸的声音冷冽如霜,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为首的侍卫连忙上前禀报:“回四殿下,属下等巡逻至此,发现此人鬼鬼祟祟地在陛下营帐附近徘徊。属下上前盘问,此人却突然出手袭击,属下等这才将其拿下。” 萧景宸的目光落在了被按在地上的刺客身上。 那人衣衫不整,发丝凌乱地披散着,遮掩了大半面容。 “抬起头来!”萧景宸冷声命令道。 侍卫闻言,动作干脆利落地执行了命令,强有力地托起了刺客的下巴,迫使其面部暴露在众人眼前。 借着火光,沈禾看清了那人的脸。 竟然是陈茹! 她一身男装,此刻却全然失去了先前的从容,脸上交织着难以名状的惊恐与愤懑。 沈禾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陈茹怎么会在这里? 她真的是刺客吗? 沈禾下意识地看向萧景宸。 萧景宸的眉宇间拧成一团,眸光闪烁,满是困惑与惊愕。 一旁的萧景迟,孩童般的好奇驱使他探头探脑:“这位姐姐是谁呀?”他的声音清澈无邪。 沈禾没有回答。 她紧紧地盯着陈茹,心中充满了疑问。 陈茹下毒,又行刺皇帝,她究竟想做什么? 萧景宸的目光从陈茹的脸上移开,落在了为首的侍卫身上。 “她可有说什么?” 侍卫摇了摇头:“回四殿下,此人被擒之后,一直不肯开口。” 萧景宸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挥了挥手。 “先将她带下去,严加看管。” “是!”侍卫领命,将陈茹押了下去。 侍卫们刚要将陈茹拖走。 “且慢!”一声威严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自厚重的营帐内穿透而出。 随即,营帐的帘幕被猛地掀开,皇帝的身影赫然显现,步入众人视线。 他面色阴沉如水,一双眸子犹如鹰隼,锐利地扫视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能洞察人心深处的秘密。 “怎么回事?” 侍卫们连忙跪下:“启禀陛下,我等捕获了一名刺客!” 此刻,陈茹的目光在触及皇帝的一刹那,仿佛被点燃了疯狂的火焰,眼眸中迸射出的恨意浓烈得几乎能实质化。 “狗皇帝!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侍卫的钳制。 带着满腔的仇恨与决绝,她不顾一切地朝着皇帝所在的方向疾冲而去。 “保护皇上!”萧景宸反应极快,一个箭步挡在了皇帝面前,举起手中的长剑直指沈茹。 萧景迟“啊”的一声大喊,也冲了上去,紧紧抱住了陈茹。 “景迟!”沈禾见萧景迟冲过去,吓得急忙大喊。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陈茹拼命挣扎,嘶吼着。 侍卫们一拥而上,再次将陈茹控制住。 在慌乱的扭打中,沈禾一头乌黑长发如瀑布般倾泻,流淌在她的肩头,闪烁着淡淡的光泽。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一幕所吸引,他们惊讶地发现,原来这位凶猛的刺客,竟然是一位女子。 第71章 口供 一名女子?皇帝低沉地问道:“说,你究竟是何人?又为何胆敢行刺朕?” 陈茹低垂着头,唇齿紧闭,不发一语。 皇帝缓缓蹲下身子,那目光如寒冰般锐利,死死地锁定着陈茹。 “区区一名女子,看上去倒也有些姿色。哼,朕有的是手段,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话一出,陈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一颤,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恐惧所笼罩。 沈禾静静地立在一旁,将皇帝身上那股不容置疑的决绝杀意,感知得清清楚楚。 一股刺骨的寒意,悄然从她脚底升起,直逼心间,令她不寒而栗。 终于,恐惧击垮了陈茹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带着几分哭腔。 “是……是四殿下箫景宸指使我的……” 沈禾的心猛地一沉。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萧景宸,萧景宸的面容依旧如常,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波澜。 沈禾的心中疑云密布,思绪纷飞。 她内心深处自然是不相信,萧景宸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 四周的侍卫们皆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整个氛围凝重得令人窒息。 皇帝的目光冰冷如霜,直视着陈茹,声音低沉而威严:“你方才直呼朕为狗皇帝,言辞之激烈,可不像是受人胁迫之举。看来你与朕之间,有着不小的仇怨。如今,你又将矛头指向朕的儿子,究竟是何居心?” 陈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言语间带着刺骨的寒意::“自然是四殿下教我的,为了掩盖他要我刺杀皇帝的意图,不然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能进入皇家猎场?又怎能在层层守卫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接近陛下休憩的营帐?” 沈禾见状,悄无声息地移至萧景迟身旁,以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低语了几句。 萧景迟看了沈禾一眼,沈禾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萧景迟心领神会突然猛地站了出来。 心领神会之间,萧景迟身形一震,猛然从人群中挺身而出。 他直指陈茹,声音中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你胆敢在此胡言乱语!我什么时候指使你刺杀父皇了?” 陈茹身形微微一晃,眼中闪过一抹惊愕,随即仿佛溺水之人骤然间抓住了一缕浮萍,泪水决堤而出,声音带着绝望中的凄厉,向着萧景迟哭诉道:“四殿下,您怎能如此绝情,翻脸不认账呢!分明是您指使我假扮刺客,意图对皇上不利!您还亲口许诺,一旦我任务达成,便能……” 话至半途,却被萧景迟一声震耳欲聋的“住口!”硬生生截断。他脸色铁青,怒目圆睁,声音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决:“我压根就不曾见过你!你休要以这等荒谬之词来玷污我的清白!” “四殿下,难道您真的全然忘却了吗?”陈茹不甘心地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是您让我在宫墙外的密林中等候,亲手递给我一套侍卫服饰,让我混入您的随从之中,助我一臂之力……” “你还说只要我模仿银狐的叫声,就能吸引皇上的注意……” 萧景迟的语声冷冽,直击要害,“那么,箭矢之上的剧毒,也是我授意你涂抹的吗?” “正是如此!”陈茹一口咬定,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你说陛下马术超凡,唯恐我一箭难以命中,你才特地命我在箭镞喂毒,以确保万无一失。” 皇上的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寒意,“你确定,真的是眼前这位萧景宸,指使你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陈茹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坚定如铁:“皇上,千真万确,就是他!我绝无半句虚言!” 言罢,她泪水滂沱,如梨花带雨,凄楚之态 ”他曾向我许下诺言,只要我能亲手终结皇上的性命,他便让我做皇后!我早已是他的人,我们早已……早已有了肌肤之亲,我自然对他言听计从,无有二心。” 闻言,萧景迟身形骤转,猛地拽住沈禾的皓腕,眼中慌乱之色尽显,急切地辩解道:“阿禾姐姐,我萧景迟对天发誓,这样的话我从未出口!你定要信我!” 他的眸光里满是无辜与惶急,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 沈禾轻轻拍了拍萧景迟手背,声音温婉如春风拂面,柔声道:“景迟,莫怕,我心中自有分寸。” 她深知萧景迟心性纯良,此刻定是将事情弄混淆。 陈茹听到沈禾的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惊恐之情溢于言表,她的双眸倏地睁大,死死地盯着沈禾,嘴唇翕动,却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束缚,半个字也挤不出来。 沈禾见状,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然而又不易察觉的微笑,那笑容中藏着几分自得与胜券在握的笃定。 她知道,自己赢了。 皇帝,将这幕戏剧性的变化尽收眼底,他的目光中掠过一抹复杂难辨的神色,似乎有赞赏,有惊异,亦有淡淡的忧虑。 他深深地凝视了沈禾一眼,心中暗自感叹:这个女子,果然不简单。 箫景宸走出来道:“父皇,此时天色已晚,不如将她严刑拷问,定能有所收获,最重要的是要问出解药。” 皇帝点了点头:“便交给你。” 说罢,便转身回营帐。 皇帝消失的那一刻,箫景宸看着陈茹的眼神复杂起来。 陈茹对上箫景宸的那一刻,眼中突然是一种决绝后的释放,仿佛一切尘埃落定了一般。 沈禾拉着萧景迟的手,将二人的目光看在眼中,这一局,到底谁赢了? 第72章 计划 夜色如墨,深深笼罩着这座阴冷的牢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潮湿与腐朽。 陈茹蜷缩在昏暗角落的一隅,衣衫破碎,不堪入目,周身伤痕累累,她曾拥有的那份惊艳,如今被血污与泪痕斑驳覆盖,眼眸空洞无神,宛如一潭死水。 就在这时,牢门发出一阵刺耳的吱嘎声,缓缓开启。 萧景宸步入这阴森的空间,步伐沉稳而坚定。 狱卒们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整齐划一地躬身行礼,声音中带着敬畏:“参见四殿下。” 萧景宸轻轻点头,以示回应,那双深邃的眼眸随即锁定在了角落中的陈茹身上,目光复杂难辨。 “她,招供了吗?”萧景宸的声音低沉而寒冽。 狱卒头领闻言,连忙双手奉上那份沉甸甸的口供,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禀殿下,此乃刺客的供词。” 萧景宸接过口供,目光如炬,一字一句地审阅着。 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眉头渐渐拧成一团,眸中的光芒愈发锐利,仿佛能洞察人心底的秘密。 四周一片死寂,唯有火把在角落里噼啪作响,与陈茹偶尔传来的微弱喘息交织在一起,更添了几分压抑之感。 待览毕口供,萧景宸轻轻一挥手,抵还给狱卒。 那口供上陈茹招供,是严青宇设计,换了皇帝的马,再刺杀皇帝,并且故意让她被侍卫抓住,陷害箫景宸。 从饲养马匹的细微末节,到如何在夜色掩护下悄无声息地实施换马之计;从避开重重守卫潜入猎场的惊险路径,到精准捕捉银狐,利用其特有的叫声吸引众人围观的巧妙安排——陈茹的供述,每一环节皆描绘得丝丝入扣,逻辑严密,至少在纸面上,这份证词犹如铁证如山,难以撼动。 “她所言,皆为事实?” 狱卒头目闻言,神色微变,斟酌着字句答道:“禀殿下,我等已对刺客的每一句供词逐一查证,目前来看,确是句句属实……” 萧景宸的面色倏地沉如寒铁,阴霾密布。 狱卒头目慌忙用衣袖拭去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压低嗓音,言辞间带着几分颤抖:“据她所言,背后乃是三殿下所指使,其意……意在……” 他言语支吾,仿佛每吐一字都重若千斤,难以继续。 萧景宸的眸光倏忽间冷冽如霜,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意在何为?” 狱卒头目狠下心来,鼓足勇气,终是吐露了实情:“意在挑拨圣上与四殿下之间的关系,只是箭矢之上涂有毒药,她却坚称对此一无所知。” 萧景宸闻言,沉默良久,仿佛在心中权衡着万千思绪,最终缓缓启唇,语调沉稳而有力:“此事干系重大,尔等务必守口如瓶,不可有丝毫泄露。” “是,殿下。”狱卒们的回应整齐划一,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 萧景宸轻轻挥手,那动作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示意狱卒们退下。 “你们都退下,本殿下要单独与她交谈几句。” 狱卒们闻言,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躬身行礼,脚步轻快地退出了牢房,随后将沉重的牢门紧紧合上,那“吱呀”的声响在寂静的牢狱中显得格外刺耳。 随着狱卒们的离去,牢房内再次恢复了死寂。萧景宸缓步走到陈茹面前,那高大的身影投射下一片阴影,将他与陈茹隔绝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 “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陈茹缓缓抬起头,那双眸子仿佛能洞察人心底的秘密。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那笑容中藏着无尽的深意,让人心生寒意。 紧接着,她的笑声在牢房内回荡起来,那笑声放肆而张扬,如同夜色中的幽灵,带着一丝不可名状的诡异与嘲讽。 “不然呢?你理所当然该对我心存感激。”陈茹笑得泪水横溢,那些晶莹的珠子混杂着脸颊上的血渍,为她平添了几分狰狞与凄厉之美。 “你的策略,太过柔和,不过是换马,伤不到皇帝,更伤不到严青宇,更伤不到萧景壬。”她轻咳几声,眼神倏地变得锋利。 “说到底,你的心底还是太过慈悲。”她缓缓摇头,语调里满是辛辣的讽刺,如同冬日里的一记冰锥,冷冽而刺骨。 “这份纯真与善良,在这权力的游戏里,只能是致命的软肋。你,根本不适合做皇帝。” 萧景宸的面容掠过一抹微妙的变化,眸光深处,复杂情绪转瞬即逝。 “我从未渴求过那把龙椅。” 他的嗓音低沉,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只是,不愿成为他人刀俎下的鱼肉。” 陈茹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那笑声里藏着几分轻蔑与不解。 “不愿成为他人刀俎下的鱼肉?” 她仿佛听见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笑话,眼中闪烁着玩味的光芒。 “身为皇族血脉,若想在这权力的漩涡中安然无恙,唯有一条路可走。” 陈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萧景宸身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沉重而有力:“那便是,让自己变得无懈可击,足够强大。” 萧景宸猛地一凛眸光,如利刃般剜向陈茹,口中迸出二字:“冠冕堂皇!” 他怒目圆睁,眸中似有烈焰翻腾,将周遭的空气都灼烧得扭曲起来。 “你言辞凿凿,动听至极,实则你不过是想借我的手,杀了萧景壬,严青修报仇!””萧景宸的声音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厌恶。 陈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意中不带丝毫温度:“彼此彼此,我们不过是彼此利用而已,如今我让你地计划更好地进行,有什么不好?” 她缓缓抬起眼眸,那眼神中充满了讥诮与嘲讽。 箫景宸指怒不可遏:“我从未要求你刺杀父皇!”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更没有让你下毒!” 萧景宸深吸一口气,胸臆间的波澜渐渐平息,他一字一顿,语带沉重:“若非陈随心及时阻止,此刻命悬一线之人,便是父皇!” 言及此处,他齿间几欲咬碎,字字如冰:“弑父之名,我萧景宸担当不起,也不愿背负!” 一抹后怕之色,在他眼底转瞬即逝,如同暗夜中的流星,稍纵即逝。 牢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偶尔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陈茹看着萧景宸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第73章 解药 萧景宸转过头去看着沈禾,面色阴沉,话语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寒意:“箭伤的毒,你可有解救之法?” 他死死盯着陈茹,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答案。 陈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里藏着几分轻蔑与嘲讽:“青焰毒,世间哪有轻易可得的解药?” 闻言,萧景宸心头猛地一沉,果然如太医所言 他努力调整着呼吸,胸膛起伏间,却仍竭力维持着冷静与威严:“确如传言,七日之内若无解,便命丧黄泉?” 陈茹轻轻挑起一边眉毛,眼神中戏谑之意更甚,仿佛在看一场精彩绝伦的戏码:“你既已知晓,又何必多此一问,徒增烦恼呢?” 萧景宸的情绪终于如决堤之洪,再也无法遏制。 他猛地一伸手,紧紧揪住了陈茹的衣领,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都凝聚在这一瞬间,将她整个人从地上硬生生地拽了起来。 他的双眼赤红,声音因愤慨而微微发颤:“陈茹,现在中毒躺在那里的是陈随心!”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我不是在与你戏言,你明白吗?” 陈茹被萧景宸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浑身一颤,但片刻之后,她便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她抬眼望向萧景宸,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几分凉意的冷笑,那笑容中藏着无尽的讥讽与挑衅:“怎么?我的殿下,终于体会到失去心中所爱的滋味了?” 萧景宸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但他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他死死地盯着陈茹,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陈茹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眼神中充满了挑衅。 牢房里,火把噼啪作响,映照着两人剑拔弩张的面孔。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仿佛一触即发。 萧景宸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他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被愤怒吞噬。 陈茹的冷笑声,就像一把尖刀,一下一下地刺痛着他的心脏。 他从未如此痛恨过一个人。 也从未如此无力过。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他只知道,他一定要救陈随心。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萧景宸猛然松开扼住陈茹脖颈的手,任由她无力地瘫坐于地,声音沙哑而近乎嘶吼:“解药!给我解药!”绝望的边缘,他的每一个字都沉重如铅。 陈茹勾起一抹冷笑,面容冷冽得令人心悸,语气淡然无波:“没有解药。” 她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就算你杀了我,也没有。” 萧景宸的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恍若未觉。 “你——”他颤抖的手指直指陈茹,唇齿间仿佛被千斤重锁紧紧束缚,半个字也挤不出来,只剩下满腔的愤怒与不甘在胸膛中翻涌。 陈茹缓缓抬头,眸中闪烁着淡淡的嘲讽之光,宛如冬日里的一抹薄冰,冷冽而刺骨。“别白费力气了。” “好好陪陪她,陈随心。”她的语气里不带丝毫温度,仿佛是在宣告一个不可更改的事实。 “至少,你还能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伴其左右。” 言罢,她的话语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怜。 萧景宸的身躯猛地一震,随后无力地转过身,脚步踉跄。 他感觉自己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快要窒息了。 牢房之外,沈禾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焦急,她不时地踱着步,目光紧紧锁定着大门。 当萧景宸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线中,她连忙迎了上去,轻声唤道:“殿下。” “我刚刚听狱卒说,您独自一人在审问刺客。” 她微微一顿轻声问道:“可问出些什么?” 然而,萧景宸并未立即回应,只是低垂着头,脚步显得格外沉重。 他的眼神空洞而迷茫,宛如一个在赌桌上输尽所有筹码的旅人,面对着眼前的茫茫未知,心中满是茫然与无助。 “殿下?”沈禾见状,心中更加忧虑,不禁再次轻声呼唤,试图唤醒他失神的状态。 萧景宸深吸一气,竭力稳住心绪,语声低沉而略显乏力:“此事重大,我需亲自向父皇禀报。” 沈禾秀眉轻蹙,心底泛起一股莫名的不安涟漪。 她迟疑片刻,终是忍不住问道,“刺客的身份,可已查清?” 萧景宸步伐一顿,却未回首。 沈禾见状,追上去道:“我认识她。” 此言一出,萧景宸猛地顿足,缓缓转过身来,一双眸子如鹰隼般锐利,紧紧锁定沈禾。 “沈姑娘,请慎言!” 他语气冰冷,带着一丝警告。 沈禾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沈禾的声音低了下去,几乎快要听不见:“你也知道对?” 她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恳求:“她是严先生的人。” 萧景宸的脸色刹那间阴云密布,他猝然转身,那双眸光凌厉如刃,仿佛能洞察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我知道你对严先生的轻易,我对严先生的情谊,你自是清楚。但若真心为严先生考量,此言,你最好烂在肚子里。” 沈禾的心猛地一沉,一股绝望涌上心头。 她咬了咬嘴唇,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可我想救她。” 她语气坚定,带着一丝倔强。 萧景宸冷笑一声,眼神中带着一丝嘲讽:“救她?”他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你拿什么救她?” “我知道她对严先生很重要。”她语气诚恳,带着一丝恳切,“如果她死了,严先生一定会很伤心。” 萧景宸沉默了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转过身,背对着沈禾:“沈茹是重要人证。我不会让她死。” 他顿了顿,语气中多了一丝坚定:“如今最重要的是救陈随心。” 沈禾的心微微一颤,一股希望的火苗在心中燃起。 箫景宸说的对,如今最重要的是救随心。 可看箫景宸的脸色,看来是没有问到解药了。 第74章 清风谷 沈禾的心,宛如被无形的重石压着,随着萧景宸那片刻的静默,缓缓沉坠至深渊。 夜色如墨,周遭被一种压抑的寂静所笼罩,唯有风穿林而过,带动树叶轻吟。 就在这沉闷至极之时,一阵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阿禾姐姐!”那声音带着几分惶恐与不安,是萧景迟。 “怎么了?”沈禾的话语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萧景迟喘息未定,胸膛剧烈起伏,话语断断续续:“随心姐姐……她……她出事了。” “她究竟怎么了?”萧景宸猛地一把拽住萧景迟的手臂,语气中满是焦灼与迫切。 “她……她陷入昏迷了!”萧景迟终于断断续续地将话说完整。 沈禾只觉眼前一阵眩晕,身形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险些栽倒在地。 夜色如墨,四周已被黑暗彻底吞噬,伸手出去,连五指都难以辨清。 在这无边的黑暗中,萧景迟的声音显得格外渺小与无助。 “阿禾姐姐,我们该怎么办啊?” 沈禾强压下心头的慌乱,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纷飞的思绪重归平静。 而萧景宸,已然毫不犹豫地朝着营帐的方向疾驰而去。 “姐姐,咱们也快些跟上。”萧景迟急切地拽起沈禾的手腕。 沈禾被他带着,几乎是半跑半跟地紧随其后。 步入营帐之内,只见一位太医正俯身专注地为陈随心把脉,眉宇间凝着凝重。 萧景宸的脸色此刻阴沉得仿佛能滴水,声音低沉而压抑,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情况如何?” 太医轻轻摇头,一声悠长而无奈的叹息在空气中回荡,其意已不言而喻。 萧景迟闻言,脸色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道,紧紧攥着沈禾的手,仿佛借此能寻得一丝慰藉。 沈禾心中亦是五味杂陈,仿佛有一块无形的巨石压在心间,沉甸甸的,让人难以透气。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不甘心地问道。 太医再次摇了摇头:“除非能找到解药……” 沈禾的心猛地一沉。 解药…… 沈禾看了一眼萧景宸,萧景宸面色如土。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沈禾的眼中充满了绝望。 陈随心的命,现在就悬在一线。 她必须想办法救她! 沈禾转向太医,语气急切,“太医,难道真的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太医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除非……” “除非什么?”沈禾紧紧地盯着他,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太医犹豫了一下,才缓缓说道,“除非能找到清风谷中的叶氏一族后裔,或许……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营帐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一个侍卫匆匆跑进来,跪地禀报,“陛下驾到!” 随即,皇帝步入,步伐沉稳而凝重,身后紧随的侍卫们如影随形,气势逼人。 他的目光穿透帐内昏黄的烛光,落在了静卧于榻上的陈随心身上,声音低沉而有力:“她的状况如何?” 太医闻言,身形一颤,忙不迭地跪伏更低,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与无奈:“启禀陛下,陈姑娘所中之毒,实属世间罕见,微臣医术浅薄,实难……” 皇帝轻轻抬手,制止了太医未尽之言,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朕心中已有计较。” 言罢,他的目光转向了立于一侧的萧景宸,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关于那刺客,可有新的进展?” 萧景宸微微颔首,神色冷峻:“刺客已供认不讳,但坚称没有解药。” “何人指使?”皇帝冷声问。 萧景宸环顾四周,似有难言之语,皇帝明白,轻轻抬手,做了一个挥退的手势,众人皆是心领神会,无声无息地退出。 夜色如墨,渐渐沉淀至最深之处,却又在不经意间,透露出黎明的曙光,天地间仿佛经历了一场无声的蜕变。 沈禾独立于营帐之外,月光勾勒出他坚毅的轮廓,心中思绪万千,如潮水般翻涌。 清风谷,叶氏一族…… 虽然外界传言清风谷一夜之间所有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或许到清风谷周围打探一番,还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可是,江湖上的事她又不是特别了解,该从何入手呢? 沈禾突然想到了阿笙。 阿笙虽然身份成谜,但他明显对江湖上的事有所了解,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想到这里,沈禾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沈禾从头上取下阿笙送她的发钗,钗尾坠着一颗小小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微的叮当声。 清脆的铃声,却仿佛敲击在沈禾的心上,一下一下,敲得她心烦意乱。 阿笙,你在哪里? 她现在急需他的帮助,可是,阿笙行踪飘忽不定,她又该如何与他取得联系呢? “姐姐,这发钗好特别。”萧景迟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打断了沈禾的思绪。 她抬起头,看到萧景迟正注视着自己手中的发钗,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 “哪里来的?”他问道。 “一个朋友送的。”沈禾下意识地将发钗握紧了一些。 萧景迟微微挑眉,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醋意:“哦?哪个朋友?” 沈禾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语气中的变化,心中一暖,又有些好笑。 她轻轻地拍了拍萧景迟的手,柔声说道:“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朋友,你别多想。” 萧景迟看着她,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就在这时,营帐内突然传来“哐当”一声脆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碎在地上的声音。 守在营帐外的侍卫立刻警觉起来,伸手就要去掀开营帐的帘子。 “等等!”沈禾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 侍卫疑惑地看着她。 沈禾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噤声。 片刻之后,营帐内果然没有了动静。 只有隐约的说话声传出来,像是皇帝和萧景宸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第75章 玉哨 蓦地,营帐传来皇帝低沉而威严的嗓音:“来人!” 这简短二字,如同号角,令营帐外守候的侍卫们瞬间警觉,身形一动,宛如风中劲草,整齐划一地响应。 帘幕被几双有力的大手猛地掀起,几道身影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踏入营帐。 其中一位侍卫,在匆忙之中,不慎与正低头沉思的沈禾擦肩而过,沈禾手中的精致发钗顺势滑落。 沈禾心下一惊,口中不由自主地溢出了一声轻呼:“哎哟!”随即,她迅速弯下腰,将发钗拾起。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抹不同寻常的光芒吸引了她的注意——那发钗的一端,竟巧妙地隐藏着一段温润如玉的哨子。 原来,这支发钗,绝非寻常头饰。 其一端,巧妙地锻造成锋利的刃尖,隐于钗中,危急时刻可作防身之用。 而另一端,则雕琢成一个细腻精巧的玉哨。 阿笙,他的心思竟是如此细腻周全。 沈禾心中不由涌起一股暖意。 她轻轻拾起这支发钗,仿佛捧着一颗珍贵的心,小心翼翼地握于掌心。 那玉哨触手生温,仿佛还带着阿笙的余温,暖意融融,直抵心间。 只需轻轻一吹,那熟悉的身影,是否就会穿越人海,出现在她的面前? 沈禾不由自主地将发钗贴近唇边,那一刻,她仿佛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然而,就在她即将吹响那玉哨,却忽然停下了动作…… 萧景迟还在旁边。 而这里,又是皇帝的营帐附近。 如果现在吹响玉哨,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万一被皇帝或者萧景宸发现,又该如何解释? 沈禾的心中充满了矛盾。 她紧紧地握着发钗,指节都有些发白。 最终,她还是放下了发钗。 不,现在不是时候。她必须等待,等待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完美契机,方能安全无虞地与阿笙建立联系。 沈禾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她缓缓抬头,向萧景迟投去一抹略显牵强的微笑:“无妨,只是不慎遗落了小物。” 萧景迟的目光中满是关怀,仔细审视着她的神色:“当真无恙?” 沈禾轻轻颔首,再次确认道:“嗯,真的没事。”言罢,她将那枚发钗悄悄攥紧于掌心之中,仿佛要借此稳住心中翻涌的情绪。 未几,营帐的帘幕被悄然掀起一角,随后,萧景宸的身影缓缓步出,面容之上笼着一层难以言喻的沉重。 沈禾见状,连忙迎上前去,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殿下,情形如何?皇上他……” 然而,她的话语尚未说完,便被萧景宸轻轻摆手打断,那眼神中分明是在告诫她,勿需多问,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禾瞬间洞悉了他的言外之意,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在舌尖打了个转,又默默咽了回去。 此地人来人往,耳目众多,实非密谈之所。 “殿下,我欲往清风谷一行。”沈禾轻声细语,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清风谷?”萧景宸闻言,眉宇间掠过一抹讶异。 “殿下也听到太医所言,随心中所中之毒,唯有清风谷叶氏一族,方能解此奇毒。”沈禾缓缓道来,“我愿前往碰碰机缘,或能求得解毒之法。” 萧景宸的目光轻轻落在沈禾身上,一抹诧异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温情与感动:“沈姑娘,此番劳你大驾,亲赴清风谷相救随心,实在令我感激不尽。” 这份姐妹间的情深意重,深深触动了他的心弦。 沈禾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坚定与温暖:“随心与我情同手足,我怎能坐视不理?定要竭尽全力将她救回。至于那些刺客,还需殿下多多费心,若能设法从他们口中探得解药的下落,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萧景宸轻轻颔首,目光坚定,“此事我定会追根究底,直至水落石出。陛下已下令终止狩猎,即刻启程返宫。” 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宫中的御医定会倾尽全力救治随心。” “返宫?”沈禾闻言,眉宇间不禁蹙起一抹轻愁。随心为护驾而身受箭伤,又被陛下如此堂皇地带回皇城,这一路上,恐怕又会掀起无数风言风语,波及她的清誉。 “你的忧虑,我岂能不知?”萧景宸轻声叹息,眼神中满是无奈,“但眼下,这或许已是最好的安排。” 沈禾默然片刻,终是点了点头,轻声道:“嗯,也只能如此了。” 沈禾与萧景宸别过之后,转身欲将萧景迟护送回皇子专属的营帐之中。这一日里,诸事纷扰,想必萧景迟也已疲惫不堪。 两人并肩而行,步伐不急不缓,朝着营帐的方向默默踏去。 “景迟,你似乎有心事?为何一路上都不言语?”她的声音轻柔而关切。 萧景迟闻言,缓缓抬起头来,那双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迷茫与不舍。 他轻轻咬了咬唇,似乎是在鼓足勇气,才终于开口问道:“姐姐……你,是不是很快就要离开了?” 沈禾闻言,心头不禁轻轻一颤,仿佛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 “有些极为重要的事情,要我去处理。” 萧景迟的眸光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黯然:“哦……” 他缓缓垂首“虽然我对此一无所知……” 随即,他又毅然抬头,目光灼灼地望向沈禾,那份坚定仿佛能穿透一切迷雾。 “但,姐姐,无论你身在何方,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毫无保留地支持你!” 沈禾的心田被一股温柔的暖流悄然浸润,她不由自主地踮起脚尖,指尖轻轻掠过萧景迟的发梢,声音柔和得能滴出水来:“谢谢你,景迟,真的。” 她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乖乖等我回来。” 萧景迟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他绽放出一抹温暖而灿烂的笑容,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 沈禾将萧景迟护送回了他的营帐,待他安然入梦,呼吸均匀而平稳,她才悄然退出。 夜色如墨,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整个营地,万籁俱寂之中,只余下营火的余烬偶尔跳跃,与星辰遥相呼应。 沈禾寻至一处偏远的角落,缓缓自衣袖间取出一支温润如玉的哨子。 她轻轻吐纳,调整着呼吸,让心情平复至波澜不惊。 随后,樱唇轻启,小心翼翼地吹响了那支玉哨。 哨音清脆悦耳,悠远而空灵。 随着哨声的响起,沈禾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开始加速。 第76章 启程 沈禾站在空旷的草地上,仰望着缀满星辰的夜空,轻轻地吹着玉哨。 哨声清脆悦耳,宛如黄鹂鸟的啼鸣,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她吹了许久,却没有任何回应。 沈禾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 突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 月光下,那人戴着银色的面具,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沈禾猛地停住脚步,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真的是阿笙!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时光仿佛凝固了许久,沈禾才缓缓寻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真的是你?”她轻声问道,目光紧紧锁定在戴着银色面具的阿笙身上。 阿笙微微颔首,面具下的眼神虽不可见,却似乎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意。 沈禾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仿佛有一只小鹿在胸膛里横冲直撞。 她的脑海中涌动着无数个疑问,渴望得到解答。 “你是如何进入这戒备森严的皇家猎场的?”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阿笙沉默了片刻,那沉默如同沉重的乌云,压得人心头沉甸甸的。 沈禾的目光紧紧黏在阿笙的银色面具上,那面具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你到底是什么人?”沈禾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阿笙闻言,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空旷的草地上回荡,带着一丝莫名的诡异与深邃,让人心生寒意。 “怎么,特地唤我至此,仅仅是为了这一问?”沈禾轻轻抿了抿唇瓣,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 “皇家猎场,重重守卫如铜墙铁壁,寻常人等难以涉足,你又是如何能够这般轻易出现在这?”她的话语稍作停顿,语气中不自觉地添了几分凝重。 “难道不令人心生疑惑吗?” 阿笙的肩头轻轻一颤,仿佛藏匿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倘若我选择缄默不言呢?”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反问,眼神里闪烁着挑战的光芒:“你,打算将我绳之以法吗?” 沈禾闻言,一时竟无言以对。 她深知,自己绝无可能对他下手。 在沈禾心中,阿笙既是那个在危难时刻伸出援手的恩人,又是能够倾诉心事的挚友。 夜风悄然拂过,携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凉意。 沈禾不由自主地打了个细微的寒颤,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寒意。 她蓦然惊觉,对于眼前这位戴着神秘面具的男子,自己一无所知。 阿笙静静地凝视着她,那双隐藏在面具之后的眼眸,深邃而复杂。 “你在怕我?”他的声音低沉而柔和。 沈禾轻轻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阿笙见状,没有再继续追问。 沈禾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内心。 “我来找你,是想问你关于青焰毒的事情。” 阿笙的眼眸轻轻闪烁,呢喃重复:“青焰毒?” “你知道?” “略有耳闻” “陈随心中了青焰毒,现在昏迷不醒,”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我想知道,你可有解救之法?” 阿笙沉默了片刻:“青焰毒可不是那么好解的,我只听说从未有人真的解过青焰毒。” 沈禾沉默片刻:“我想去清风谷。那里或许有解毒的办法。” 阿笙唇边勾起一抹淡笑,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清风谷?那地方,可非善茬之地。” 他的话语稍停,空气中似乎凝固了一瞬。 沈禾轻轻咬了咬下唇,眼中闪烁着决绝:“我明白,只是我已时日无多。” 一想到陈随心那毫无血色的面容,她的心便如被利刃切割,疼痛难忍。 阿笙戴着面具的脸庞上,那双眼睛深邃莫测,仿佛能洞察人心。 他静静地凝视着沈禾,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好,我带你去。” 沈禾闻言,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喜悦:“真的?” 阿笙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抬头,目光穿透薄雾,望向渐渐泛白的天际:“天一亮,我们就启程。可行?” “可以。” “西山角。”阿笙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天亮之前,在那里等我。” 沈禾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准时到的。” 言罢,阿笙的身影仿佛融入了夜色,迅速而无声地消失了。 沈禾转身,步伐坚定地迈向营帐的方向。 她得抓紧时间收拾一些必要的行李。 回到营帐,谷雨还没有睡。 她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件衣服,似乎在缝补什么。 谷雨一见沈禾踏入门槛,手中的针线活儿便不由自主地搁置一旁,起身迎了过去,眼中满是关切。 “这般夜深了,怎还未睡?”沈禾轻声问。 “姑娘你迟迟未归,我有些担心,睡不着。”谷雨的回答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焦虑。 沈禾微微一笑,试图让自己的话语如常般波澜不惊:“我需外出一趟,处理些琐事。” “外出?”谷雨闻言,眉宇间掠过一抹忧虑之色。 “姑娘要去哪?”她小心翼翼地探问。 沈禾轻轻摇头,不愿多言:“你且放宽心,我自会妥当安排。只需帮我整理些简便的行囊便是。” \"我陪姑娘同行,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沈禾轻轻摇头,否决了他的提议。 \"可是……\"谷雨的话语刚启,便被沈禾温柔却坚定的声音打断。 \"你不用担心,我没事,你去反倒给我添乱。\" 她由自主地想到了萧景迟。 倘若萧景迟知晓自己前往清风谷,定会竭力劝阻。 \"谷雨,若四殿下寻来……\"沈禾的语气中多了几分犹豫,\"你便告诉他,我……身子欠安,需静养几日。莫让他为我忧心。\" 谷雨凝视着沈禾,终是未再言出。 她知道沈禾心里在想什么。 “我知道了,姑娘。” 谷雨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晨曦初破,天边渐渐染上了一抹淡蓝。 沈禾踏着微凉的晨露,来到了西山幽静的一角。 阿笙,那个身影挺拔如松的男子,已然守候在那里,手中牵着两匹骏马。 “你来了。”阿笙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沈禾轻轻颔首,动作利落而优雅地跃上了马背。 “走。” 随着一声清脆的马蹄声,两人两马,朝着那遥远而神秘的清风谷,绝尘而去。 第77章 到达 两人一路飞驰,扬起漫天尘土。 风呼啸着从耳边刮过,吹乱了沈禾的发丝。 她紧紧地抓着缰绳,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 阿笙骑着马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太阳渐渐西沉,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周围的景色也变得模糊不清。 “天色已晚,寻一处安歇之地。”他的声音,在这不息的风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温柔。 沈禾轻轻颔首,目光掠过周遭迅速暗淡的景色,万物似乎都被即将到来的夜幕缓缓吞噬,轮廓变得模糊而神秘。 随着太阳缓缓沉入地平线,天际最后一抹余晖也悄然隐去,大地被一层淡淡的暮色所笼罩。两人心有灵犀,减缓了速度,开始留意起四周,寻找那一方可以暂避风尘、休憩身心的所在。 阿笙轻轻自马背上解下水囊与干粮,递至沈禾面前,温柔地言道:“且吃些东西,补充些力气。” 沈禾默默接过分来的水囊与干粮,默默地咀嚼起来。 阿笙望着沈禾略显疲惫的面容,心疼地劝慰:“你且安心歇息,明日休息好了咱们再走。” 沈禾轻轻摇头,眼中满是坚定:“不必了,早些安歇,待到明日晨曦初现,我们便继续赶路。” 阿笙闻言,眉头微蹙,忧心忡忡地道:“你这般强撑,身子如何吃得消?” 沈禾只是淡淡一笑,心意已决。 沈禾勉强勾勒出一抹淡笑,轻声道:“我没事。” “只是,我担心随心她……等不了太久。”她的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焦虑。 阿笙沉默良久,终是缓缓启齿,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即便我们抵达清风谷,那解药也非必然可得之物。” 沈禾闻言,眼神却愈发坚定:“我明白。” “但我不能坐以待毙。总得去搏一搏。” 夜色如墨,悄然无声地吞噬着林间的一切光亮。 唯有稀疏的虫鸣,偶尔穿透这幽深的宁静,为这寂静的夜晚添上一抹生动。 沈禾与阿笙背靠粗壮的树干,闭目养神。 次日,晨光初破晓,两人策马扬鞭,一路疾驰,终抵达了传说中的清风谷。 沈禾轻轻勒紧缰绳,胯下那匹雄壮的骏马随之发出一声悠长而激昂的嘶鸣。 眼前的景致,让沈禾不由自主地屏息,心中暗自惊叹:“这便是传说中的清风谷?” 曾经听闻清风谷犹如世外桃源,鸟语花香,四季如春。 可如今呈现在她眼前的,却是一片荒芜破败的景象。 寸草不生,土地干裂。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焦黑的树干如同扭曲的鬼爪,直指灰蒙蒙的天空。 远处,几间残破的房屋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这里哪里是什么世外桃源,分明就是人间炼狱。 “不是说清风谷犹如世外桃源吗?” 沈禾转头看向阿笙,语气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阿笙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阿笙?” 她又唤了一声。 阿笙依旧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间破败的房屋上。 那间房屋虽然残破,但却依稀可见曾经的精致。 “那里好像有人。” 沈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果然,在那间房屋的门口,坐着一个身影。 那身影佝偻着,一动不动。 “过去看看。” 沈禾说着,便催马向前走去。 阿笙紧随其后。 两人来到房屋前,翻身下马。 沈禾走到那身影面前,这才看清,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老妇人双眼紧闭,似乎是睡着了。 “阿婆?” 沈禾轻声唤道。 老妇人没有反应。 沈禾又唤了几声,老妇人依旧没有反应。 “阿婆?” 沈禾伸手轻轻推了推老妇人。 老妇人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那是一双浑浊无神的眼睛。 “你是谁?” 老妇人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阿婆,我们是来清风谷求药的。”沈禾连忙说道。 “求药?”老妇人似乎愣了一下。“清风谷已经没有药了。” “没有药?”沈禾的心猛地一沉。 “这里……早就不是以前的清风谷了。”老妇人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沧桑和无奈。 “这里……发生了什么?”沈禾追问道。 老妇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沈禾这才注意到,老妇人的眼睛是瞎的。 “阿婆,我们想求青焰毒的解药。”沈禾语气焦急,带着一丝恳求。 老妇人浑浊的眼珠似乎转了转,空洞地望着前方。 “青焰毒的解药……”她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有……是有……” 沈禾心中燃起一丝希望,连忙追问:“真的有?在哪里?” “不过……”老妇人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想拿解药,可是要吃点苦头的。” 沈禾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不怕吃苦,只要能拿到解药,什么苦我都能吃!” “解药在……在断魂崖底的幽冥花上。”老妇人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 “断魂崖?”阿笙在一旁低语,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 沈禾转头看向阿笙,从他的表情中,她读出了一丝担忧。 “那地方……不好找。”老妇人似乎看出了他们的疑惑,解释道,“断魂崖地势险峻,常年云雾缭绕,进去的人,十有八九都出不来。” “而且……”老妇人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重,“那里……还有其他的危险。” 沈禾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 “不管有什么危险,我都要去试一试。” 陈随心的性命危在旦夕,她不能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阿婆,请您告诉我,怎么才能找到断魂崖?” 老妇人伸出枯瘦的手,指向一个方向。 “沿着这条路一直往西走,走到尽头,就能看到一座悬崖,那就是断魂崖。” “幽冥花生长在崖底的阴暗处,花瓣呈幽蓝色,散发着淡淡的冷香。” “你要小心,幽冥花周围有守护兽,极其凶猛。” “记住,一定要在天黑之前回来,否则……”老妇人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语气中的警告意味已经不言而喻。 沈禾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阿婆,谢谢您。” 她转身看向阿笙,眼神坚定。 “阿笙,我们走。” 阿笙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 两人翻身上马,朝着老妇人指的方向疾驰而去。 风声呼啸,卷起漫天尘土。 第78章 断魂崖 西风呼啸,带着野性的不羁,猛烈地掀起沈禾的衣角,翩翩起舞如同战旗。 “阿笙,这断魂崖,是否真的那么可怕?”沈禾的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却坚定地投向远方那片幽深的迷雾。 阿笙的面容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凝重,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握着缰绳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据说,那崖底终年笼罩着一层致人昏迷的瘴气,更有说,有凶猛异常的野兽潜伏其间,窥视着每一个误入歧途的生灵。”阿笙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沈禾的心上。 “踏入那里得人,十之八九,再未归来。” 沈禾的心猛地一沉,但随即又被一股决绝的勇气填满。“即便如此,为了随心,我亦无惧。”她的眼神坚定,闪烁着不屈的光芒。 阿笙转头,目光温柔而复杂地落在沈禾身上:“我明白。”他轻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会伴你左右,护你周全。” 马蹄声起,清脆而有力,踏碎了林间落叶的宁静,也踏出了他们无畏前行的步伐。 时光悄然流逝,直至一座巍峨挺拔、直插云霄的悬崖赫然映入眼帘。 崖壁如削,嶙峋怪石在日光下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 云雾缠绵其间,将崖底的景致尽数遮掩,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幽邃。 “这便是传说中的断魂崖……”阿笙轻声呢喃,语气中带着一丝敬畏。 沈禾轻巧地从马背上跃下,目光不由自主地仰望那遥不可及的崖顶。 “我们出发。”她轻声说道,语气坚定。 两人沿着一条蜿蜒曲折、隐匿于草木间的小径,缓缓向下探去。 山路崎岖,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以防不慎失足。 “小心!”阿笙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沈禾的衣袖,及时阻止了她即将踏空的脚步。 沈禾身形微晃,随即稳稳站定,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之情,望向阿笙的目光中充满了谢意。 “多谢。”她轻声说道,声音柔和而真挚。 能见度逐渐沉降,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一层轻纱缓缓遮蔽。 “阿笙,快瞧!”沈禾的声音带着一抹不经意的雀跃。 于雾霭深处,一朵幽蓝色的花朵静静绽放,散发着缕缕清冷而幽雅的香气。 “幽冥花!”阿笙轻声低语,眼中闪过一抹讶异与期待。 两人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正当此时,一阵低沉而威严的吼声突兀地划破雾霭,如同远古巨兽的苏醒。 “小心!”阿笙的反应迅速而果断,将沈禾轻轻拉至身后,自己则如临大敌,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试图捕捉那潜藏于黑暗中的威胁。 雾气仿佛有了生命,剧烈地翻涌着,一个庞然大物的轮廓渐渐从混沌中浮现。 那是一只全身覆盖着漆黑鳞甲的巨兽,体型庞大得令人窒息,双眼如同深渊中的两点幽绿火焰,闪烁着既冷酷又狡黠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人心底最深的恐惧。 巨兽发出一声撼动山谷的咆哮,如同雷鸣般震耳欲聋,庞大的身躯带着不可阻挡之势,猛地朝两人扑来。 “快走!这里交给我!”阿笙毫不犹豫地将沈禾推向一旁,自己则挺身而出,直面那恐怖的巨兽。 沈禾深知,自己留下只会成为阿笙的负担。 她心中一紧,银牙紧咬,最终转身,迈开步伐,向着不远处那朵散发着幽光的幽冥花奔去。 巨兽与阿笙瞬间纠缠在一起,剑光如织,划破长空,巨兽的怒吼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沈禾一路疾行,终于来到幽冥花前。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轻轻触碰那神秘的花朵,随后缓缓将其摘下。 就在她松了一口气的瞬间,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巨兽惨叫。 沈禾心中一紧,猛地回头望去。只见阿笙已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未卜。 “阿笙!”沈禾一个箭步冲到阿笙身旁,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脸颊,如同断了线的珍珠。 阿笙的胸膛上,一道狰狞的伤口赫然在目,那是巨兽锋利爪牙留下的痕迹,鲜血如泉涌般渗出,迅速浸湿了他的衣衫,将衣物染成了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阿笙,你感觉如何?”沈禾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满心焦急地问道。 阿笙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微笑,仿佛是在安慰沈禾,又似在自嘲。 “别担心……我没事……” 他试图凭借顽强的意志力站起身来,可身体却如同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软绵绵地倒了下去,重新跌回地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头凶猛的巨兽再次逼近。 阿笙强忍着剧痛,发出一声低沉的喝斥。 巨兽的动作一顿,似乎被这声音震慑住了。 它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然后,它转身逃进了浓雾之中。 沈禾凝视着那巨兽渐行渐远的庞大身影,心中泛起层层疑云。 它为何如此轻易地退却? 一旁的阿笙勉强扯出一抹淡笑,那笑容里藏着几分不解与无力。 沈禾心中的疑惑更甚,但此刻情势紧迫,容不得她深思。 当务之急,是将阿笙安全带回。 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阿笙,两人踉跄着步出了阴森幽深的断魂崖。 回到山谷,那位慈祥而又威严的老妇人早已守候在简陋的屋前,眼神中满是焦急的期盼。 一见阿笙满身伤痕,老妇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怎会如此!怎会让他受了这等重伤?!” 她的声音里满是焦急与责备,眼眶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忧色。 沈禾心头猛地一紧,这位老妇人,她不是盲人么? 何以能洞察阿笙身上的伤痕? “婆婆,您……”她话语未完,满是疑惑。 老妇人却已迅疾伸手,稳稳接过了阿笙,轻轻将他安置到一旁冰凉的石床上。 “幽冥花带来了吗?”她的声音平静而直接。 沈禾连忙从掌中取出那朵珍贵的幽冥花,恭敬地递上前去。 老妇人缓缓接过,幽深的眼眸在花瓣间流转,细细审视。 “总得考验考验你们的诚意。”她的话语淡然而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沉。 沈禾闻言,不禁呆立当场,满心困惑。 “婆婆,您不是目不能视吗?”沈禾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解与惊讶。 老妇人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她这句话。 “幽冥花,此花非凡,既能解世间百毒,又能愈人伤痛。”老妇人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温柔与慈悲。 然而,她的语气忽地一顿,目光转向沈禾,眼中似有深意。 “但切记,世间万物,皆有其价,皆有代价。”她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沈禾闻言,心头猛地一紧,一股冰冷的寒意自脚底迅速蔓延至头顶。 第79章 云婆 “喜欢他吗?”老妇人的声音低沉而温柔,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直直地锁定在沈禾的脸上。 沈禾陡然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整个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喜欢阿笙吗?这个问题,就像一颗不期而至的小石子,猛地投入了她平静的心湖,激起一圈又一圈陌生而又微妙的涟漪。 她从未真正静下心来,认真审视过自己对阿笙的感情。 在沈禾的心目中,阿笙更像是一个始终陪伴在侧的忠诚守护者,是能在风雨交加的日子里与她并肩作战、共同进退的可靠伙伴。 沈禾似乎能听到自己不受控的心跳,嘴唇轻轻开启,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扼住,任凭她如何努力,都发不出半点声音。 老妇人仿佛洞悉她心中所想,悠悠地轻叹一声,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他从未带任何人来过这里。” 从未带任何人来过? 阿笙与这清风谷,到底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关系?为何他对这里熟稔至此?又为何老妇人对他如此关切? 无数疑问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令沈禾有些喘不过气,一种近乎窒息的感觉蔓延开来。 她急切地看向老妇人,眼中满是探寻的渴望,想要问个水落石出。 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屋内忽地传来一道微弱而柔和的声音,打断了即将出口的问询:“云婆,无需多言。” 是阿笙。他的声音虽轻如游丝,却带着一股不容违抗的威严。 云婆听到这话,缓缓闭上了嘴。 她深深地看了沈禾一眼,那目光意味深长,而后转身,迈着缓慢的步伐走进屋内。 沈禾呆立在原地,满心皆是疑惑与不安交织的乱麻。 阿笙与云婆,他们之间究竟隐匿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多时,阿笙在云婆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缓缓走出。 他身形依旧挺拔如松,只是面色苍白得仿若白纸,毫无血色,令人心疼。 云婆微微凑近阿笙,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那是一种沈禾从未听闻过的语言,似是某种古老而神秘的方言。 沈禾心中的疑惑如雪球般越滚越大。 阿笙说完,云婆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再次回到屋内。 沈禾目光紧紧锁住阿笙,终究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说了什么?” 阿笙一手捂着伤口,眉头微微蹙起,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让她去准备解药。” 他的声音虚弱无力,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沈禾还想继续追问,话到嘴边,变成了:“你到底是谁?”这个问题,在她心底盘旋已久,从初次与阿笙相见,她便对他充满了好奇。 阿笙望向沈禾,眼神复杂得如同交织的丝线,蕴含着无数难以言说的情愫,在屋内的椅子上坐下:“非要在这个时候问这件事吗?” 沈禾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住心中如翻江倒海般的情绪。 片刻后,她抬起头,目光真诚而坚定地看着阿笙,轻声说道:“谢谢你,阿笙。” 阿笙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虚弱却温暖的笑意:“怎么谢?” 他的声音虽微弱,却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试图缓解这略显沉重的气氛。 沈禾看着他,眼神中满是坚定:“怎么谢都不为过。” 为了救陈随心,阿笙几乎拼上了自己的性命,这份恩情,重如泰山,她定会永远铭记于心,没齿难忘。 阿笙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那深邃的眼神仿佛一片浩瀚的海洋,藏着千言万语,却又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你回去等消息。” 沈禾坚定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担忧:“我自己回去?” “怎么,记不清来时的路?” “不是,我不放心你。”阿笙此刻伤势如此严重,她又怎能忍心就此离去? 阿笙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虚弱却温暖的微笑。“有云婆在。”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沈禾知晓,这里是清风谷,云婆想来一定与清风谷有什么渊源,定能治愈阿笙的伤势。 可即便如此,她心中的担忧依旧如影随形,难以消散。 “解药好了之后,你要怎么送还给我,进皇宫?” 阿笙看着她,眼神中闪过一丝自信的光芒,犹如黑暗中突然亮起的星辰。“自有办法。”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沈禾心知,阿笙既如此确信无疑,背后必有他一番精妙的布局。 此人,委实太过深邃莫测。 质疑他? 回顾往昔,阿笙为沈禾排忧解难,从不吝啬援手。 全然信赖? 可他周身缠绕的秘密,犹如迷雾重重,令人难以窥其全貌。 一时间,沈禾心中五味杂陈,难以名状。 阿笙仿佛洞悉了沈禾的微妙心思,轻声道:“安心。我坚信,终有一日,你会揭开所有疑惑,得见真相。” 沈禾明了,此刻不宜过多追问。 他向阿笙投去一抹深邃的目光,随后,转身,步履坚定地离去。 阿笙的目光紧紧锁定了她的背影,直至那抹身影渐渐淡出视野,化作虚无。 云婆的目光轻轻落在阿笙身上,语调平缓却藏着一抹不易言喻的寒意:“凡踏足此地者,皆已步入黄泉。” 阿笙的声音低沉,带着岁月的磨砺与沙哑:“她却不同。” 云婆闻言,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似乎承载了无尽的忧虑。 “往昔,你的心硬如铁,从不为任何人稍作停留。”她的眼神复杂,满是对阿笙变化的担忧。 阿笙沉默,只是默默地凝视着眼前的火焰,它们跳跃着,仿佛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他的眼神深邃,如同幽暗的夜空,藏着无数未解之谜,复杂而又难以捉摸。这一刻,他仿佛与周遭的世界隔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云婆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阿笙依旧沉默不语。 第80章 游船 热闹的集市街道 喧闹的人声、琳琅满目的商品、食物的香气,瞬间将沈禾从刚才那令人窒息的氛围中拉扯了出来。 萧景迟果然像个得了自由的孩子,拉着沈禾的手,一会儿指着捏面人的小摊惊叹,一会儿又被旁边卖风车的吸引。 “禾姐姐!你看那个兔子灯!好可爱!” “禾姐姐!我要吃那个糖葫芦!最大的那个!” 他蹦蹦跳跳,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快乐。 沈禾被他带着,穿梭在人群中,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刚才那混乱而冲击性的一幕幕,开始在她脑海里重新回放、梳理。 情绪的洪流退去,理智开始回笼。 仁心斋的老板没死,薛明澜伪造了他的假死,还放火烧了铺子。 他到底想干什么?他是在借她的手,去揭发皇后,去扳倒皇后! 好一招借刀杀人! 沈禾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前世,她到死都以为皇后是真心待她,是宫中唯一的温暖。 这一世,现实却如此残酷。 可现在是扳倒皇后的时机吗? 不,绝不是。 皇后的势力盘根错节,母家更是权倾朝野。 凭她现在手中这点微末的力量,和薛明澜这个不知底细、动机不明的“盟友”,去硬撼皇后,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这枚揭露皇后真面目的“棋子”——那个活着的仁心斋老板,还不能动! 想到这里,沈禾忽然觉得,这枚棋子暂时被薛明澜握在手里,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 至少,薛明澜有他自己的盘算,在没有十足把握前,他不会轻易暴露这张底牌。这反而给了她喘息和准备的时间。 对!时间!她需要时间! 她的目光投向远方,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锐利。 马上就是三年一度的国家大法会了! 按照惯例,所有皇亲国戚、内外命妇都要前往京郊的普陀寺祈福。 而沈娇和单珠玉那对母女,为了讨好皇后,早就上蹿下跳,自请替皇后先去普陀寺斋戒一个月,为法会做准备,也为皇后“祈福积德”。 前世也是如此,她们以此博得了皇后更多的青睐。 沈禾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而萧景迟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 从东街的糖人摊,到西街的杂耍班子,他拉着沈禾跑了个遍。 看到糖画要买,看到面人要捏,就连路边一个普普通通的风车,他都兴致勃勃地买了下来。 小孩子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直接! 可苦了跟在身后的两个侍卫大哥。 高大威猛的汉子,此刻两只手挂满了各种零嘴、玩意儿,什么糖葫芦、拨浪鼓、小面具、兔子灯……琳琅满目。 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的‘无奈’和‘我是谁我在哪’。 这位小祖宗,是真把这俩训练有素的皇家侍卫,当成人形购物架了!而且是超长待机、永不疲倦的那种! 沈禾看着他这副无忧无虑、撒欢儿似的样子,嘴角噙着笑,眼底却掠过一丝复杂。 普陀寺,单珠玉,沈娇……复仇的计划正在脑海中一步步成型,而身边这个看似天真的孩童,却也是计划中微妙的一环。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夕阳的余晖给喧闹的市集镀上了一层暖金色,街边的灯笼也次第亮起。 沈禾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脚踝,看着依旧亢奋得小脸红扑扑的萧景迟,柔声道: “景迟,玩得差不多了?” “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宫了。” 回宫?”萧景迟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嘴巴都嘟起来了。 就在这时,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眼睛噌地亮了起来! 他指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灯火点点的河面,兴奋地跳脚: “船!禾姐姐!看!有游船!” “我要坐船!我要坐船!” 他不由分说,拉着沈禾的袖子就往河岸边跑,撒娇耍赖,一副‘你不带我去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 “禾姐姐~我们去坐船嘛~就坐一小会儿~好不好嘛~” 沈禾有些哭笑不得,又有点无奈。 看着他那双写满渴望的大眼睛,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好好,依你,我们去坐船。”沈禾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 两人来到河岸边,一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船夫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堆着笑: “小姐公子,要坐船吗?价格公道,带您看遍这河上夜景……” 他话还没说完,沈禾身后的一个侍卫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 “啪”地一声! 一锭分量不轻的银子,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塞到了船夫手里。 侍卫声音冷硬,言简意赅:“这船,我们包了。” 简单粗暴! 船夫拿着那沉甸甸、差点砸疼他手的银子,眼睛都直了! 我的乖乖!这得抵得上他划多少趟船啊! 还没等他从这“天降横财”的惊喜中反应过来,沈禾和萧景迟已经被另一个侍卫,以一种近乎“护送”的姿态,“请”上了那艘看起来最干净雅致的小船。 船夫张了张嘴,想问问“您几位要去哪儿”,或者“大概坐多久”。 可一对上那两个侍卫冰冷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眼神,瞬间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这哪是什么普通公子小姐,这派头,这气势……一看就是他惹不起的大人物!安全第一!保命要紧!钱货两讫,闭嘴划船! 他连忙点头哈腰,脸上挤出比刚才还要热情的笑容:“好嘞好嘞!贵客您几位请好!小的马上开船!保证又稳又好!” 小小的船舱被打扫得很干净,虽然简朴,但也算雅致,中间摆着一张小小的木桌,上面点着一盏发出柔和暖光的油灯。 沈禾和萧景迟相对而坐。 那两个侍卫则像两尊沉默的门神,一左一右,守在了船舱外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隔绝了船夫可能投来的探究目光。 船夫被那俩煞神无形的气场压得大气不敢喘,只敢缩在船尾,埋头默默地、小心翼翼地划着船桨,生怕弄出一点动静惹贵人不快。 舟车劳顿,加上之前在茶楼和薛明澜那一番精神高度紧绷的对峙,此刻,小船轻轻摇晃,四周静谧,只闻桨声欸乃,沈禾只觉得一阵浓浓的疲惫感袭来。 她轻轻吁了口气,身体放松下来,慵懒地靠在了船舱的木壁上,微阖双眼,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和薛明澜在一起是窒息,和萧景迟在一起,虽然也需要演戏,但至少此刻,是放松的。 “禾姐姐?”萧景迟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第81章 心想事成 萧景迟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沈禾睁开眼,带着一丝倦意看向他。 只见萧景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巧玲珑、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锦盒。 他双手捧着,像献宝一样,小心翼翼地递到沈禾面前。 他脸上带着一点点属于孩童的羞涩,又有点按捺不住的小小期待和得意: “禾姐姐,送你的!” 沈禾愣了一下。 “送我的?” 她有些惊讶,接过锦盒,入手微沉,触感温润光滑,显然是上好的材质。 她带着一丝好奇,轻轻打开了盒盖—— “呀!” 沈禾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一支造型别致精巧的发钗,正静静地躺在柔软的明黄色丝绒衬垫上。 发钗的顶端,并非寻常的金玉珠翠,而是一个用颜色极正、通透温润的橙黄色琉璃,精心雕琢而成的小巧橙子! 那橙子圆润饱满,仿佛还带着清新的果香,旁边还点缀着几片用碧玉雕成的翠绿叶子,叶脉纹理清晰可见,栩栩如生,可爱又别致。 这也太可爱了!设计如此新颖独特,又带着孩童般的纯真意趣,完全戳中了女孩子的心巴!比起那些俗气的金银珠宝,更显心思! 萧景迟一直紧张地观察着她的反应,看到她眼中闪过的惊喜光芒,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瞬间亮得像缀满了星辰! 他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带着孩童般的得意和邀功:“好看吗?禾姐姐!我挑了好久的呢!” 他凑近了些,小声地,带着一点神秘兮兮地说:“他们说,送橙子,就是‘称心如意’,‘心想事成’的意思!” 他看着沈禾,眼神无比认真和纯粹:“我希望禾姐姐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所有愿望都能实现!” 最纯真的祝福,往往来自最看似不经意间的童言,但这祝福,却像一根细细的针,轻轻刺中了沈禾的心。 心想事成…… 沈禾握着那支小巧玲珑、还带着少年体温的橙子发钗,指尖微微泛起一丝凉意。 萧景迟那双清澈见底、满怀真诚期待的眼睛,像一面澄净的湖水,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内心的复杂、算计和利用。 她想要‘心想事成’的,是浴火重生后的复仇,是让前世所有仇敌血债血偿! 而眼前这个送她“心想事成”祝福的孩子,却是她计划中至关重要、需要小心翼翼去引导和利用的一枚棋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心虚和愧疚感,如同冰冷的河水,悄无声息地漫了上来,浸透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看着萧景迟那张毫无杂质、纯真灿烂的笑脸,第一次,对自己步步为营、借力打力的计划,产生了一丝难以言说的动摇。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波澜,抬起眼,看向萧景迟。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试探。 “景迟……” “嗯?”萧景迟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小脸上还挂着送出礼物的羞涩和得意。 沈禾轻轻摩挲着发钗上那圆润光滑的琉璃橙子,低声问道: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姐姐做了让你不高兴的事情……” 她的声音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力气才问出下一句:“你会怪姐姐吗?” 萧景迟愣住了,歪着小脑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纯粹的茫然和不解。 “不高兴的事情?” 他努力地想了想,然后像拨浪鼓一样用力地摇头。 那双眼睛清澈见底,没有一丝杂质。 “为什么要怪姐姐?” 他掰着手指头,认真地数着:“禾姐姐对我这么好!给我买糖画,陪我看杂耍,还……” 他顿了顿,小脸微微泛红,声音也小了些,带着点不好意思,却又无比坚定:“还答应了要嫁给我!” 童言无忌,却字字句句,都像细密的针,扎在沈禾的心上。他记得她的好,记得她的承诺,却不知道这承诺背后,藏着多少算计和迫不得已。 沈禾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因为我在利用你啊,傻孩子。我在利用你的身份,你的庇护,甚至利用你这份纯真的喜欢,去报我的血海深仇,这些藏在暗处的肮脏算计,又怎么能摊开在这样一双干净的眼睛面前? 她狼狈地避开了萧景迟那清澈得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垂下,试图掩盖住眼底翻涌的愧疚和挣扎。 喉咙有些发紧,她终究没有回答那个“为什么”。 说不出口,也不能说。一旦说出口,这微妙的平衡,这她赖以复仇的唯一浮木,或许就会瞬间崩塌。 她转而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尽可能温柔自然的笑容,像是随口一问般,换了个问题。 “那景迟喜欢姐姐吗?” 这个问题,看似多余,实则是她内心不安的投射。她需要确认,需要抓住点什么,来稳固自己那摇摇欲坠的决心。 哪怕这确认,是建立在欺骗之上。 这个问题,萧景迟回答得毫不犹豫! 仿佛这个问题本身就是对他感情的质疑!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黑夜里骤然点燃的两簇小小的火焰,璀璨夺目! “当然喜欢!” 他的声音清脆响亮,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肯定! 他重重地点头,白嫩的小脸因为激动而微微涨红,生怕沈禾不相信似的,又强调了一遍: “最喜欢禾姐姐了!” 他甚至往前凑了凑,小小的身体几乎要贴到桌子边沿,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纯粹的欢喜和毫无保留的爱慕。 语气里,更是充满了孩童式的、天真烂漫的憧憬。 “所以,景迟想早点和姐姐成亲!” 或许在他的认知里,“喜欢”的最终极表达,大概就是“成亲”,就是永远拥有。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却也炽热得烫人。 沈禾闻言,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容里,却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苦涩和凄然。 她伸出手,动作轻柔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惜,轻轻抚了抚萧景迟额前柔软的碎发。 “那景迟知道什么是成亲吗?”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怕惊扰了眼前这份不染尘埃的纯真。 萧景迟歪着头,大眼睛眨了眨,似乎在非常认真地思考这个“深奥”的问题。 过了片刻,他像是终于想明白了,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无比笃定的神情。 然后,他用一种无比肯定、无比清晰的语气,斩钉截铁地说道: “知道啊!” “成亲,就是能永远和姐姐在一起!” 永远? 她猛地一怔! 第82章 厉害之处 永远? 她猛地一怔! 握着那支橙子发钗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瞬间收紧,用力到指节都根根泛白,仿佛要将那坚硬的琉璃捏碎一般! 前世,她的父亲,母亲,兄长……她所有的亲人,都永远地、惨烈地留在了那片冰冷的乱葬岗,连一块墓碑都没有! 这一世,她背负血海深仇归来,如履薄冰,步步惊心,前路是生是死尚且未知,又何谈什么虚无缥缈的“永远”? 可偏偏,眼前这个看似懵懂无知的孩子,却用最天真、最纯粹的语气,说出了这两个对她而言,最沉重、最奢侈、也最讽刺的字眼! 船舱内,光线柔和的油灯轻轻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舱壁上,拉长,晃动。 窗外,是静谧的夜色和欸乃的桨声,衬得这小小的空间越发安静。 沈禾看着萧景迟那双写满了“永远在一起”的期待和笃定的清澈眼睛,只觉得心头百味杂陈,五味翻涌,堵得她竟一时失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萧景迟那双纯净的眼睛,还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满满的都是期待和笃定。 仿佛只要她点头,那个童话般的“永远”就能立刻实现。 他不懂这“永远”背后的重量。 良久。 久到萧景迟眼中的光芒都开始微微黯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和委屈。 沈禾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她抬起眼,看向萧景迟,努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声音,干涩而沙哑,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沉重。 “好……” 她听到自己说。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我们永远在一块。” 萧景迟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 像得到了最心爱的糖果的孩子! 他用力地点头,小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灿烂笑容! “嗯!永远在一块!” 游船靠岸。 夜色已深,码头上人影稀疏。 几个皇家侍卫早已恭敬地等候在一旁。 萧景迟一步三回头,小手紧紧抓着沈禾的衣袖,怎么也不肯松开。 “禾姐姐,你明天……明天还来找我玩吗?”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依恋和不舍。 “乖,先回去,姐姐有空就去看你。”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 萧景迟瘪了瘪嘴,似乎还想说什么。 但看到沈禾那带着一丝疲惫却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他伸出小手指。 “拉钩!” 沈禾一愣,随即伸出手指,与他勾了勾。 “好,拉钩。” 侍卫上前,恭敬地行礼,然后小心翼翼地护着萧景迟离开。 萧景迟被侍卫牵着,还不停地回头望向沈禾,小小的身影在夜色中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街角。 那依依不舍的目光,像细细的丝线,缠绕在沈禾心头,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沈禾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见那抹明黄的身影,才缓缓直起身。 晚风吹过,带着河水的微凉气息,也吹散了她脸上强撑的温柔。 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寞。 送走了庇护她的“傻”皇子,她又变回了那个孤身一人,在刀尖上行走的沈禾。 她没有立刻回府,而是选择独自一人,沿着寂静的街道慢慢走着。 冰冷的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复仇的念头,像毒蛇一般,再次盘踞心头。 单珠玉,沈娇,萧景壬……还有那高高在上的皇后! 每一个人,都欠着她沈家累累血债!她必须步步为营,不能有丝毫行差踏错! 思绪纷乱间,一阵若有若无的食物香气和低语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抬起头,循着光亮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家小小的面馆,竟然还亮着灯火,开着门。 昏黄的灯光从门内透出,带着一种深夜里独有的温暖。 而门内靠窗的桌前,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脚步倏地顿住。 周砚安?! 他独自一人坐在桌前,面前放着一壶酒,一个小菜碟,自斟自饮。 神情淡漠,带着几分疏离的清冷。 而在他对面,趴着一个…… 楚玥?! 那丫头整个身子都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看样子是醉得不省人事。 沈禾有些意外的惊喜,抬步走了进去。 走到桌前,她看着趴着的楚玥,又看了看神色平静的周砚安,声音带着一丝询问。 “她这是又喝多了?” 周砚安听到声音,抬起头。 当看清来人是沈禾时,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 是惊喜,还是意外?或许连他自己也分不清。 他立刻站起身,动作自然地将自己的座位让了出来。 “沈姑娘。” 然后,他顺手从旁边的空桌搬来一把椅子,放在自己原来位置的旁边。 又扬声喊了一声。 “小二,加副碗筷。”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沓。 这份不动声色的体贴,倒是和他清冷的外表有些反差。 做完这一切,周砚安才重新坐下,目光落在趴着的楚玥身上,轻轻点了点头。 语气平淡,带着一丝无奈。 “嗯。” “她自己嚷嚷着要喝酒。” “结果没喝多少,就成这样了。” 小二很快端着一副干净的碗筷过来,轻轻放在了沈禾面前。 动作麻利,透着深夜小馆特有的熟稔。 周砚安拿起桌上的酒壶。 那是一个粗陶的酒壶,带着几分江湖气。 他没说话,只是抬起手,做了一个斟酒的动作,目光落在沈禾脸上。 眼神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询问。 沈禾看着那微倾的壶口,以及周砚安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 心头的疲惫与沉重,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她轻轻点了点头。 此刻,或许只有这辛辣的酒,才能稍稍麻痹那颗被仇恨和算计填满的心。 周砚安见状,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稳稳地提起酒壶,给沈禾面前那只粗瓷碗里,斟了半碗酒。 酒液清冽,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微光。 然后,他又给自己满上。 整个动作,依旧是那般从容不迫。 两人都没有说话。 周砚安端起酒碗,朝着沈禾,微微示意。 沈禾也端起了碗。 碗沿粗糙,触感冰凉,却带着一种踏实的质感。 “叮。” 两只粗瓷碗在空中轻轻一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然后,两人同时仰头。 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像是一道火焰,瞬间点燃了四肢百骸! 沈禾放下酒碗,发出“咚”的一声。 她抬手,用袖口随意地擦了擦嘴角。 目光,却骤然变得锐利起来。 她看向周砚安,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 “今天薛明澜来找过我。” 周砚安握着酒碗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但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微微一凝。 “哦?” 沈禾没有看他,目光落在桌面上那圈淡淡的水渍上。 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笃定。 “他还告诉我一件事。仁心斋的掌柜没死。而且人在他手里。” “什么?!” 周砚安猛地抬起头! 那双一直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泄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急促! “不可能!” “那具尸体我后来亲自去验过!” 他眉头紧锁,语气斩钉截铁。 “怎么可能还活着?!” 沈禾闻言,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无限嘲讽和冰冷的笑意。 她抬起眼,迎上周砚安震惊的目光。 眼神幽深,仿佛藏着无尽的寒意。 “是啊……” 她轻轻地说。 “这……” “才正是他的厉害之处,不是吗?” 第83章 理由 周砚安端着空碗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他拿起桌上那粗陶酒壶,给自己又斟了半碗。 这一次,动作带了几分沉郁。 酒液注入碗中,发出咕咚的轻响。 他没有立刻喝,只是看着碗中晃动的酒液。 良久。 他才低低地说了一句。 确实……“厉害……” 声音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感慨,有惊,有叹,也有一丝寒意。 他顿了顿,转换了话题。 声音,也恢复了之前的平稳。 “沈姑娘。” 沈禾抬眸看他。 周砚安看着她,眼神里带着探究。 “今日在茶楼,你与我们说的那番话……” 沈禾的心,微微一动。 她知道,他指的是她意图推动寒门子弟进入朝堂,打破世家垄断的那个想法。 周砚安的目光紧紧锁着她。 “可是真心的?” 他的语气很认真。 在这个充满算计和虚伪的漩涡里,一句“真心”,显得格外沉重。 沈禾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 “至少,我是真心希望看到那样的局面。” 她顿了顿,补充道。 “至于陛下……” “我想,他确实是被触动了。” 沈禾话锋一转,语气里染上了一丝历史的沧桑和无奈。 仿佛看透了前路漫漫的荆棘。 “可这世上的事,从来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成的。” 她微微垂下眼帘,看着桌面。 “历朝历代,变法革新者,有几人得了善终?” 声音里,带着一丝凉意。 “商鞅车裂于市,尸骨无存。” “吴起离楚奔魏,最终却也难逃被乱箭射杀的命运。” 她抬起眼,目光幽深。 “阻力之大,远超想象。” “世家盘根错节,利益牵扯,岂会轻易放手?” “能走到哪一步,实难预料。” 重活一世的她,比谁都清楚,撼动固有的权力格局,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周砚安静静地听着。 等沈禾说完,他才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同的力量,沉稳而有力。 “沈姑娘此言虽有理,”他先是表示了理解。“却也未必尽然。” 周砚安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这小面馆昏黄的灯光,望向了更远的地方。 “变法图强,亦有功成名就者。” “管仲相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成就春秋首霸。” 他的语气,带着对先贤功绩的敬佩。 “北魏孝文帝推行汉化,迁都洛阳,改革吏治,使得国力日盛,为后来隋唐盛世奠定了基础。” 历史的长河中,并非只有失败的悲歌,亦有成功的凯旋。 他看向沈禾,眼神坚定。 “事在人为。”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掷地有声。 “若因前人受挫便裹足不前,畏惧艰难险阻那这天下,岂非永无清明之日?” 沈禾抬眸,望进周砚安的眼底。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审慎和疏离的眸子里,此刻,跳跃着一种灼热的光芒。 不是逐利的野心,不是算计的精明,而是一种近乎信仰的坚定。为了他口中那“清明之日”的坚定。 沈禾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触碰了一下。 微麻,又带着暖意。 她微微吸了一口气,喉咙有些发紧。 然后,她轻声说道。 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释然。 “周公子……” 她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谢谢你。” 周砚安明显一怔。 他放下手中那只剩个底儿的粗陶酒碗,眉头微蹙,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解。 “谢我什么?” 沈禾的目光,平静而坦诚,没有丝毫闪躲。 “谢谢你,”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更合适的词语。 “让我觉得,我今日在茶楼所言,并非痴人说梦。” 周砚安闻言,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 他不懂。 明明是她在惊涛骇浪中点燃了那一点火星,给了无数像他一样在底层挣扎的寒门子弟一丝微弱的光,这份谢意,为何是由她来说? 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甚至,隐隐带着一丝激动。 “沈姑娘此言差矣!” 他的声音,比刚才高了几分。 “该说谢的,是我!” “是在下,是天下无数如我一般,渴望挣脱泥淖,却又前路茫茫的寒门士子!”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 “是你,沈姑娘。” “是你今日那番话,给了我们一丝或许能撕裂这黑暗,照亮前路的希望之光!” “这声谢,该由我们来说!” 他看着沈禾,眼神里的探究意味更浓了。 带着一种几乎要剖析到底的执着。 “只是……” 他话锋一转,声音重新低沉下来,带着审视。 “恕在下冒昧。” “沈姑娘,” 他的目光,像带着重量,落在沈禾身上。 “您是沈、薛、赵、严,四大世家之首,钟鸣鼎食的沈家嫡长女。” “身份尊贵,前程似锦。” “未来都拥有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坦途。” 他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而清晰。 “为何……” 他的目光紧锁着她,带着浓浓的不解,甚至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要为那些与您本该是云泥之别的寒门子弟,奔走呼号?” “甚至不惜触怒陛下,得罪满朝权贵?” 周砚安的问题,像一根针,轻轻扎破了某种刚刚升起的温情脉脉的表象。 直指核心。 沈禾沉默了。 她没有立刻回答。 只是端起面前那碗早已凉透了的浮着几粒灰尘的茶水,却没有喝。 指尖,传来一丝沁骨的凉意,如同她此刻沉入回忆的心境。 为什么?是啊,为什么呢? 她见过太多惊才绝艳的寒门子弟,满腹经纶,胸怀治世之才,却只因一道出身的天堑,终生被压在底层,像明珠蒙尘,最终郁郁而终,甚至死于非命。 她见过那些脑满肠肥、尸位素餐的世家子弟,凭借父辈荫庇,窃据高位,却只知拉帮结派,争权夺利,将国计民生视为自家后院的玩物。 她见过曾经强盛的王朝,如何在这些蛀虫的啃噬下,根基腐烂,吏治败坏,最终一步步走向衰败,烽烟四起,民不聊生直至大厦将倾! 那种眼睁睁看着家国沉沦,看着优秀的人才被埋没,看着奸佞小人弹冠相庆,却什么也做不了的力感蛆,日夜啃噬着她的灵魂,哪怕轮回转世,也未曾消散分毫! 那种绝望,她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重活这一世,老天给了她机会,站在了这个位置上,如果能做点什么,哪怕只是撬动这铁板一块的格局一丝缝隙,让一丝微光透进来。 她怎能不试?又怎会不试?! 沈禾缓缓放下冰凉的茶碗,抬起头,迎上周砚安那双写满探究与不解的眼睛。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像深不见底的古潭。 却又仿佛在那片沉静之下,藏着万千沟壑,卷着前世今生的惊涛骇浪。 有些刻骨铭心的理由,不必说出口,也无法说出口。时间,自会给出答案。而行动,是她唯一的誓言。 第84章 她不是你能喜欢的 沈禾迎着周砚安探究的目光,那目光锐利,仿佛要将她层层剥开,看清内里隐藏的真实意图。 是啊,为什么呢?一个锦衣玉食的世家贵女,为何要淌这浑水?这个问题,注定要被问起。 她微微垂眸,避开了那过于灼热的审视。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碗沿,那冰凉的触感,反而让她纷乱的心绪沉淀下来。 再抬眼时,她的眼神已恢复了惯有的平静。 “为这天下?” 她轻轻重复了一句,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 “太大。” “太空。” “周公子未必会信。”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面馆外昏暗的街景,仿佛在看什么遥远的东西。 “若说是为了我自己。” 她转头看向周砚安,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几分难辨的意味。 “却也并非真心。” 她没有直接回答,却用反问,将那最直白、最可能引人猜忌的答案,轻轻推开。 周砚安没有说话,只是眉头依然紧锁。 沈禾轻轻笑了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既然如此……” 她的声音放得更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周公子不妨……就当我是为了……”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到周砚安身上,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赢得这天下人的心。” 话语轻描淡写,却掷地有声。藏起了前世的血泪,只留下今生布局的锋芒。与其解释那无法言说的重生与仇恨,不如给出一个更能理解,也更具诱惑力的理由。 周砚安猛地一震! 他瞳孔微缩,像是被这句话狠狠砸在了心上! 赢得天下人的心?这已非寻常闺阁女子的眼界!这分明是……是问鼎天下的雄心! 他怔住了。 这个答案,比他预想的任何一种都要……都要来得直接,也更具野心。 更让他心头剧震。 这一刻,周砚安忽然有些明白了。 明白了那个看似凉薄狠戾的薛明澜,为何会对眼前这个女子近乎痴迷。 这样的胆识,这样的格局,这样的清醒,如何不令人心折? 他看着沈禾,那张清丽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与柔弱外表截然不同的坚定与深沉。 像一汪深潭,看似平静,底下却暗流汹涌。 周砚安深吸了一口气,喉结滚动了一下。 一时之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确实足以让任何男人,为之侧目,甚至为之倾倒。 他迅速压下心头那丝莫名的波动,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审慎。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觉得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 最终,他只是点了点头,声音略带沙哑。 “我明白了。” 然后,他抬眼,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沈禾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 她略一沉吟,眼神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二十日后。”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在周砚安耳中。 “普陀寺,皇家祈福法会。” 周砚安眼神一凝! 二人目光相触,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 无需多言。 有些计划,在聪明人之间,一个眼神便已足够。那是对时机的把握,也是对彼此默契的确认。 周砚安嘴角微不可查地扬了扬。 沈禾亦是回以一个心照不宣的浅笑。 就在这微妙的气氛中,旁边趴在桌上的人影动了动。 “唔……嗯?” 楚玥揉着惺忪的睡眼,慢悠悠地抬起头,脸上还带着醉酒的红晕。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视线聚焦了好一会儿,才看清面前的人。 “沈……沈姑娘?” 她声音含糊,带着刚睡醒的懵懂。 “你怎么……在这儿啊?” 沈禾看向他,脸上那份算计的冷意瞬间收敛,化作温和的笑意。 “你醒了?酒量不好,每次还都喜欢喝。”她柔声说道。 然后,她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周砚安和楚玥。 “总是‘沈姑娘’、‘沈姑娘’地叫,太过生分了。”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自然的亲近。 “若是不嫌弃,往后叫我阿禾便好。” 她顿了顿,眼神真诚。 “毕竟往后,我们或许还要并肩作战呢。” 楚玥还有些迷糊,但周砚安却听懂了。 他看着沈禾,眼神复杂。 片刻后,他低声唤了一句。 “阿禾。” 声音不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微赧。 他常年冷静自持的脸上,耳根处,竟不易察觉地染上了一抹微红。 这一声称呼的改变,打破了某种界限,也似乎牵动了某些不该有的心绪。 楚玥虽然还有些酒意,但眼神却依旧敏锐。 她地支着下巴,目光在周砚安微红的耳根和沈禾平静的笑容之间转了个来回。 他将周砚安那一闪而逝的窘迫,尽收眼底,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和。 几人又随意聊了几句,眼看天色已晚,便起身离开面馆。 周砚安和楚玥坚持要送沈禾回府。 到了戒备森严的沈府侧门,沈禾停下脚步。 “送到这里就好,你们也早点回去歇息,接下来几日有的咱们忙。” 她朝两人微微颔首。 “告辞。” 说完,便转身,身影很快消失在厚重的朱门之后。 周砚安望着那扇门,目光似乎还停留了片刻。 直到楚玥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 “回神了,砚安兄。” 楚玥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醒,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周砚安回过神,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两人并肩往回走,昏暗的街道上,只剩下他们二人的脚步声。 走了几步,楚玥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砚安。” 她侧看了看沉默的周砚安。 “她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楚玥看得通透。沈禾,不,阿禾,她是高高在上的云,而他们,是挣扎在泥泞里的草。 她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种冷静的现实。 “那不是……你能动心思的人。” 忠告,也是提醒。 阶层如天堑,不是一时意气,或几句“并肩作战”就能轻易跨越的。 尤其是在这等级森严的京城。 周砚安脚步一顿,随即又继续往前走,脸色在夜色中看不分明。 他没有回答。 第85章 法会 接下来的几日,京城表面平静,暗地里却有无形的丝线在悄然绷紧。 沈禾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 时而翻阅古籍,指尖细细划过关于普陀寺皇家法会的记载,眸光幽深。 时而对着一方素帕,练习着某种繁复的针法,神情专注。 她在为即将到来的“表演”,做着最后的准备。 周砚安那边,偶尔会通过隐秘的渠道,递来一些零星的消息。 关于朝中某些官员的动向,关于禁军的布防,关于普陀寺内部的一些不为人知的细节。 他在用他的方式,履行着那场心照不宣的盟约。 聪明人,总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这日,夕阳斜照,金辉洒满庭院。 沈禾正凭栏远眺,思索着计划的每一个环节。 忽然,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不远处的月洞门下。 玄色锦衣,面容冷峻,眼神复杂。 是薛明澜。 避无可避。有些人,就像是命运的绳索,挣脱不得。 他缓步走来,停在几步之外。 “你……”沈禾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还好吗?” 她的语气,客气,却也疏离。 薛明澜看着她,目光在她平静的脸上逡巡。 “普陀寺你也要去?”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确认什么。 沈禾微微颔首。 “身为沈家嫡女,皇家法会,岂能缺席?” 她答得坦然,仿佛这只是理所当然。 薛明澜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万事小心。” 沈禾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难以掩饰的挣扎与痛苦。 她忽然轻轻开口。 “明澜哥哥。” 她的声音很淡。 “有些事,身不由己。” 她顿了顿,目光清冷,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但有些路,一旦选了,就只能走下去。” 她的视线落在他心口的位置,那里,曾被毒针刺入。 “你自己也多保重。” 她明白他的身不由己,明白他被毒药和威胁所控制的绝望。 但这理解,并不能改变任何事。 薛明澜的身子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他喉结滚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晦暗不明的挣扎。 他深深地看了沈禾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心底。 然后,他猛地转身,身影迅速消失在夕阳的余晖里。 沈禾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 眸光复杂,有怜悯,有理解,但更多的,是冰冷的坚定。 转眼,便是二十日后。 六月初六,天贶(kung)节。 这一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却也注定是京城不平凡的一日。 三年一度的普陀寺皇家祈福法会,就在今日,正式启幕。 整个京城,仿佛都笼罩在一片肃穆庄严的气氛之中。 通往城外普陀寺的官道上,仪仗连绵,华盖如云。 皇宫上下,更是从数月前便开始准备,无不隆重以待。 这法会,不仅仅是祈福,更是彰显皇家威仪,巩固统治的重要仪式。 关于这法会,有着诸多严苛的规矩。 其一,法会需从天贶节启幕,连续举办整整九日,方才结束,暗合道家“九九归一”之数,寓意天道轮回,国祚绵长。 其二,便是那近乎苛刻的禁制铁律。 所有将要参与法会的命妇,无论品级高低,都必须提前整整三个月,开始戒荤腥,断情欲,斋戒沐浴,以示对神佛的最大虔诚。 稍有差池,被视为心不诚,便是对皇家、对神佛的大不敬,轻则斥责,重则获罪。 不仅如此,法会期间,规矩更是森严。 大雄宝殿乃是重地,所有皇室男子,包括皇子,都不得擅入,只能在殿外指定区域活动。 唯有当今太后,可凭借象征身份的凤印,携少数几位心腹女眷进入内殿密阁,举行更为私密的祈福仪式。这 既是尊崇,也是一种权力象征。 而所有参与法会的皇室宗亲、勋贵命妇,无论心中作何感想,都必须完成一项代代相传的仪式—— 刺指血,抄佛经。 以示虔诚,以求庇佑。 此刻,普陀寺大雄宝殿前的巨大广场上,香烟缭绕,梵音低唱。 宫人早已准备妥当,一排排铺着明黄锦缎的长案上,摆放着雪白的素绢、精致的墨碟、以及闪着寒光的金针。 数百位锦衣华服的贵妇人,按照品级次序,敛容屏气,肃然而立。 气氛庄重得几乎凝滞。 随着内侍一声“请”,众人纷纷伸出保养得宜的玉指。 银光闪过,细小的金针刺破指尖。 “嘶……” 人群中传来几不可闻的抽气声。 嫣红的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滴入面前盛着松烟墨的碟中。 以自身精血为墨,于素绢之上,一笔一划,抄录《金光明经》一卷,供奉于佛前。这是仪式,也是一种献祭。 空气中,渐渐弥漫开一股奇异的味道。 淡淡的血腥气,混杂着浓郁的檀香,以及贵妇人们身上名贵的香露气息,形成一种诡异的融合。 而抄录完毕的经卷,并不会被珍藏。等待它们的,是另一场盛大的仪式。 大殿正前方,早已架起了一尊巨大的三足青铜鼎,鼎身雕刻着繁复的异兽纹路,透着古朴与威严。 此鼎,名为“业火鼎”。 所有抄录完毕的血经,都将被一一投入这业火鼎中,付之一炬。熊熊燃烧的火焰,寓意着焚尽过往的业障,祈求未来的光明与福祉。 那些燃烧后的灰烬,有专职的内侍宫娥,小心翼翼地将其收集起来,经过特殊处理后,掺入早已精心熬制好的,据说有延年益寿、洗涤罪孽奇效的“长生汤”中。 这“长生汤”,汤色微浊,看不清内里。 但所有参与此次法会的命妇,每一个人,都必须在仪式结束前,恭敬地喝下一碗。 沈禾便站在人群之中。 她穿着一身符合规制的素雅宫装,头上未戴过多华丽钗环,只簪了几支成色极好的白玉簪。 面色平静,甚至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虔诚。 金针刺破指尖的刹那,细微的刺痛传来。 她却仿佛毫无所觉,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她垂下眼睑,看着那鲜红的血珠滴落,染红了漆黑的墨汁。 然后,她提起笔,蘸饱了这用自己鲜血调和的墨。 开始在素绢上,一笔一划,认真地抄写经文。 她的动作,一丝不苟,流畅而优美,仿佛真的是一位潜心礼佛的贵女。 身旁陪她的不是谷雨,而是楚玥。 眼角的余光,轻轻扫过不远处。 沈娇和单珠玉母女,也正“虔诚”地刺指抄经。 沈娇脸上带着惯有的娇弱无辜,看向太后和皇后方向时,眼中充满了孺慕与敬仰。 单珠玉则是一副端庄贤淑的继母模样,动作小心翼翼,仿佛生怕行差踏错。 沈禾收回目光,唇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冷笑。 她拿起那枚冰冷的金针,看似是要重新刺破指尖取血,动作却微微一顿。 眼中,是古井无波的平静,和一丝冰冷刺骨的决绝。 第86章 沈娇 沈禾指尖的金针,在阳光下折射出一点寒芒,又迅速隐去。 她重新垂下眼帘,继续在素绢上落笔。 就在这时,站在队伍最前列,离业火鼎最近的皇后,鼻子几不可查地动了动。 她秀眉微蹙,凤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那股气息,微妙而独特,宛如麝香却又超脱其外,混杂着一抹难以言喻的甜腻与……淡淡的幽寒,缭绕不散。 这奇异的芬芳…… 皇后的心房猛地一悸,仿佛被无形之手猛然揪紧! 血玉麝香?不!这不可能!断无此种可能! 她的脸色霎时间苍白如纸,失了血色。 那禁忌之物,她曾亲手将其所有记载与存世之量,销毁得干干净净,不留半点余地! 理应这世间再无一丝一毫的痕迹可循! 是谁? 皇后心中惊涛拍岸,面上却强自镇定,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缓缓掠过周遭人群,试图捕捉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她想找出这味道的来源。 可现场数百命妇,香风鬓影,各种香露、脂粉、檀香、血腥气混杂在一起,那丝若有若无的异香,飘忽不定,难以捕捉。 正当皇后心中波澜四起,难以平复之时—— “噗通!” 一声沉闷而突兀的声响,如利刃般划破了广场上那凝重而庄严的宁静。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循声而聚。 视线所及,沈家的二小姐沈娇,方才还端坐在那里,看似虔诚无比地抄写着经文,此刻却突然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单珠玉,沈娇的母亲,沈禾的继母,目睹这一幕,吓得脸色煞白,心脏猛地一缩,尖叫之声脱口而出:“娇儿!” 她慌不择路地丢下手中的笔,整个人几乎是扑了过去,双手颤抖着扶住了沈娇那柔弱的身躯。 指尖触碰到的,是一片刺骨的冰凉。 再细细打量沈娇的脸庞,那原本娇美的容颜此刻已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嘴唇泛着淡淡的青紫,双眸紧闭,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于这尘世之间。 “娇儿!娇儿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这边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前方高位上的太后。 太后正闭目养神,听得骚乱,不悦地睁开眼,皱紧了眉头。 “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让嘈杂的现场安静了几分。 单珠玉抱着沈娇,连忙跪下回话,声音颤抖:“回、回太后娘娘,想、想来是娇儿这孩子……” 她眼珠一转,急中生智:“想来是娇儿为了替皇家祈福,连日来斋戒诵经,太过劳累,一时体力不支,这才……” 好一个“为皇家祈福劳累过度”的借口,既掩盖了真相,又顺带表了功。 皇后此刻也回过神来,虽然心中对那诡异的香气仍存疑虑,但眼下维持法会秩序更为重要。 她立刻接口,声音带着惯有的端庄温和: “原来如此。” “沈二小姐这份为国祈福的赤诚之心,着实可嘉。” “只是身子要紧。来人,”她转向身后的宫人,“快,将沈二小姐送去偏殿好生歇息,传太医来看看。” 皇后只想迅速将这个“麻烦”移走,免得节外生枝,更怕那该死的血玉麝香被人发现端倪。 几个宫人立刻上前,就要将沈娇抬走。 “且慢!”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是沈禾。 她放下笔,缓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关切。 “母亲,皇后娘娘。” 她先是规矩地行了礼,然后看向昏迷的沈娇。 “妹妹脸色如此难看,嘴唇发紫,手指冰凉,这恐怕不是简单的劳累。” “女儿看,还是不要轻易移动为好。” 她顿了顿,语气十分诚恳。 “正好,女儿身边这婢女,家中曾有长辈行医,她也跟着学了些粗浅的医理,不如让她先给妹妹简单瞧瞧,看是否适合移动?” 沈禾口中的“粗浅医理”,自然是谦辞。 而这婢女,正是楚玥。 单珠玉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让沈禾的人看?那怎么行! “不、不必了!” 她慌忙拦在沈禾和婢女听竹面前,强笑道:“一点小毛病。皇后娘娘已经吩咐了,送去偏殿让太医瞧瞧就好。” 她怕,怕沈禾的人查出什么不该查出的东西。 沈禾似乎没看到单珠玉的阻拦,只是微微蹙眉,看向皇后和太后,语气更显忧虑: “母亲此言差矣。” “虽说有太医随行,可母亲忘了,这大雄宝殿内外,今日有规矩,非召不得有男子擅入。太医们都在外围候着,等传召过来,再将妹妹抬出去,一来一回,只怕要耽误不少时间。” 她语气一转,显得十分为沈娇着想: “妹妹如今这状况,看着着实让人心忧。为着妹妹好,还是先简单看看,至少能判断是否能移动,也好让大家安心,不是吗?” 沈禾步步紧逼,理由冠冕堂皇,句句不离“为妹妹好”,让人难以反驳。 皇后凤眸微眯,看了看沈禾,又看了看地上气若游丝的沈娇。 她自然不信沈禾会有这么好心。 但沈禾的话,却也堵住了她的嘴。 让太医进来?坏了规矩。 直接抬走?万一真出了事,岂不是显得皇家刻薄? 可若让沈禾的人插手…… 皇后心中权衡,正想开口支持单珠玉,快点把人弄走:“沈二小姐身子不适,不宜在此耽搁,影响了祈福大典的流程……” 话音未落,沈禾却又轻轻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是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皇后的软肋。 “皇后娘娘仁心。” 沈禾微微躬身,语气平静,眼神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锐利,看向皇后。 “方才母亲也说了,妹妹是因替皇家祈福才累倒的。” “若此刻连简单看一看都不肯,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抬了出去,万一……万一真有个好歹……” 沈禾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却也更沉。 “只怕外人会议论,说皇家、说皇后娘娘您……对为国祈福而病倒的臣女,失了仁心与体恤。” “如此,岂不是……有损娘娘您的声誉?” 好一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将沈娇的“功劳”和皇后的“仁心”绑在了一起。你若不让我看,就是不顾“功臣”死活,就是“不仁”! 皇后的脸色,倏地沉了下来。 第87章 喜脉 皇后的脸,像是瞬间覆上了一层寒霜。 她死死盯着沈禾,眼底是压抑不住的怒意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 沈禾却仿佛未觉,依旧是那副为妹妹忧心忡忡的模样,目光坦荡,甚至带着几分恳切。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用你最在意的“仁心”和“声誉”,将你逼入绝境。 僵持的气氛,几乎凝滞了空气。 就在这时,旁边一位上了年纪的诰命夫人,忍不住开口了。 “是啊,皇后娘娘,太后娘娘……”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上首,又看了看地上人事不知的沈娇。 “沈大姑娘的话,也在理。” “二小姐这脸色确实吓人。” “是真是假,总得先看看才好,万一真耽搁了……” 她的话音未落,立刻有几个胆子小些的夫人跟着附和: “没错没错,先看看稳妥。” “免得落人口实。” “到底是为皇家祈福累倒的,可不能轻慢了。” 悠悠众口,有时是推波助澜的东风,有时,也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刻,无疑是后者,将皇后推到了不得不应允的边缘。 皇后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太后点了点头:“快瞧瞧。” 是楚玥,她不知何时已走到了人群前方,此刻正对着太后和皇后盈盈一拜。 皇后一愣。 单珠玉更是急得快要跳起来:“不……” “好。” 沈禾却抢先一步,截断了单珠玉的话。 她快步走到沈娇身边,俯身,小心翼翼地帮着调整了一下沈娇的姿势,让她躺得更平稳些。 动作轻柔,仿佛真是姐妹情深。 楚玥不再多言,径直走到沈娇身侧,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从容地跪坐下来。 她伸出两根纤纤玉指,轻轻搭在了沈娇的手腕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慢了。 所有人的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单珠玉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死死盯着楚玥的脸,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楚玥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很快,她的指尖离开了沈娇的手腕。 她抬起头,目光飞快地掠过人群,与不远处的沈禾对视了一眼。 那眼神,带着一丝掩饰极深的震惊。 沈禾接收到她的目光,眼睫微垂,几不可察地,轻轻点了点头。 那一瞥,一颔首,电光火石间,已交换了只有她们两人才懂的惊天秘密。 楚玥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重新走到大殿中央。 她再次跪倒,这一次,是对着太后和皇后。 声音清晰,掷地有声: “启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奴婢方才为沈二小姐诊脉……” 她的声音微微一顿,仿佛在斟酌词句。 单珠玉的心跳,几乎要停止了! 然后,楚玥平静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沈二小姐是喜脉。” 轰——!!! 如同平地惊雷! “喜脉”两个字,像是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整个大雄宝殿前,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是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无数道目光,震惊、错愕、鄙夷、难以置信,齐刷刷地射向地上昏迷不醒的沈娇,以及她那面无人色的母亲单珠玉! 楚玥仿佛没看到众人的反应,继续不疾不徐地补充道: “沈二小姐脉象虽显滑数,但隐有虚浮之态。” “想来是因身怀有孕,加之连日斋戒,忧思劳累,气血不足,这才一时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好一个“气血不足”的解释,既坐实了怀孕的事实,又给这晕倒找了个看似合理的台阶。但,这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两个字——喜脉! 大殿之内,瞬间沸腾如沸水翻涌! “什么?!竟是喜脉?!”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 “沈二小姐?她不是仍身处闺阁之中吗?”话语间满是惊愕。 “天呐!这如何可能?!”惊叹之声此起彼伏。 “竟是在普陀寺,那庄严的皇家祈福法会上!这……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她不是代皇后娘娘前来祈福的吗?在那斋戒清修的日子里,本应心如止水,寡欲无求,她怎会……”言语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疑惑。 “真是作孽啊!这可是对神明佛祖的大不敬!”愤怒与震惊交织,语气中满是痛心疾首。 单珠玉只觉眼前一阵发黑,天与地仿佛在这一刻颠倒旋转,她几乎也要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击倒,昏厥过去。 她嘴唇哆嗦着,指着楚玥,尖声道: “你……你胡说!你血口喷人!” “我的娇儿……我的娇儿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在这需要禁绝情欲的斋戒之地,在这万众瞩目的皇家法会上,她那尚未出阁的女儿,竟然被诊出了喜脉!这不啻于一道惊雷,将沈家和单珠玉的脸面,劈得粉碎!更是将主持法会的皇后,架在了火上烤! 皇后猛地看向沈禾,那眼神,锐利如刀! 她疯了吗? 这是她沈家的女儿!难道沈家的名声也不要了吗! 沈禾却微微垂着眼,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只有唇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冰冷的弧度。 好戏,才刚刚开始。 这一份“惊喜”,只是开胃小菜。沈娇,单珠玉,你们准备好了吗? “这……这祈福……”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妇人,颤抖着嘴唇,看向皇后,声音都在发飘。 “皇后娘娘……沈二小姐是为您祈福……” “如今她身怀有孕,这……这乃是大不敬啊!” “对神佛不敬!对皇家不敬!” 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啊,代皇后祈福之人,自身不洁,这祈福如何还能继续?这冲撞的罪过,谁来承担?矛头,无声地指向了脸色铁青的皇后。 皇后的身子,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她知道,这祈福,绝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再继续,就是对她这个主祭者的莫大讽刺和亵渎! “够了!” 一直沉默的太后,终于开口了。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她冷冷地扫视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地上人事不知的沈娇身上。 “皇家祈福,岂容玷污?” “法会,暂停!” “来人!” 太后沉声下令。 “将沈二小姐,抬入偏殿!” “传太医!” 太后一锤定音,既是维护皇家颜面,也是将此事暂时压下,关起门来处理。但谁都知道,这扇门一旦关上,里面的风暴,只会更加猛烈。 立刻有内侍和宫女上前,小心翼翼地抬起沈娇,往侧面的偏殿走去。 单珠玉哭喊着跟上。 沈禾站在人群中,冷眼旁观。 她看到皇后紧握的双拳,看到单珠玉的绝望,看到周围命妇们或惊骇、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眼神。 她微微侧头,与人群中的楚玥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 楚玥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偏殿之内,沉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沉凝。 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隔绝了外间的喧嚣,却放大了殿内每一个细微的声响。 太后高坐上首,面沉如水,手指轻轻捻着一串碧玺佛珠,一下,又一下,敲击着人心。 皇后站在她身侧,脸色苍白得如同宣纸,双手拢在袖中,指尖冰凉。 就在刚才,得到消息的皇帝,已经沉着脸赶到了偏殿。 此刻,他身着明黄常服,负手而立,周身散发着低沉的怒意,目光如刀,仿佛要将这殿内的每一个人都凌迟一遍。 “怎么回事?!” 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谁来告诉朕,光天化日,皇家祈福之地,为何会闹出此等荒唐事?!”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 皇帝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沈禾,想起沈禾曾经说的,情事,难道…… 皇后嘴唇动了动,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沈禾和楚玥垂首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两尊没有感情的玉雕。 太子萧景桓跟在皇帝身后。 他是代天子跪拜祈福的核心人物,此刻站在皇帝身后,脸色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看到床上躺着的沈娇,脸色苍白起来,长袍下的手微微握紧。 楚玥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她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跪下。 “臣女楚玥,方才奉太后、皇后娘娘之命,为沈二小姐诊脉。” “沈二小姐脉象滑数,确为喜脉无疑。” 她顿了顿,补充道:“月份尚浅,大约不足一月。” 楚玥的话,如同一记重锤,彻底敲碎了最后一丝侥幸。连月份都估算出来了,再无抵赖的可能! “放肆!” 皇帝猛地一拍身旁的紫檀木几案,茶杯震得跳起,发出刺耳的声响。 第88章 误诊? 偏殿之内,皇帝的怒火尚未平息,空气依旧紧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 皇后猛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强撑着一丝镇定,目光锐利地扫向楚玥。 “陛下!太后!” 她声音带着刻意的平稳,却难掩其中的急切。 “此事关乎皇家颜面,更关乎沈二小姐的清誉!” “这个小丫头说的话,怎能全信?” 皇后的声音拔高了几分,指向楚玥。 “依臣妾看,她年纪轻轻,医术能有多高明?许是诊错了也未可知!” “此事,还需得请宫中经验老到的医女前来,再行诊断,方才稳妥!” 太后捻着佛珠的手指一顿,浑浊却精明的眼睛看了看皇后,又扫过跪在那里,不卑不亢的楚玥。 最终,她缓缓点了点头。 “准。” 一个字,沉甸甸地落下。 “传,医女署,刘医女。” 刘医女是医女署的老资格了,医术虽不算顶尖,但胜在稳重,且素来与皇后宫中走动较勤。 命令一下,殿门被推开,很快,一名身着浅青色医官服饰,面容严肃,约莫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医女快步走了进来。 “臣女刘氏,参见陛下,太后,皇后娘娘。” 她的声音平板无波,透着一股子程式化的恭敬。 皇帝早已不耐,沉着脸挥了挥手。 “免礼!快去!给那沈二小姐诊脉!” “是。” 刘医女不敢怠慢,提着裙摆快步走到软榻边,在宫女搬来的绣墩上坐下。 她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搭在了沈娇露出的皓腕之上。 殿内再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刘医女那张严肃的脸上,连呼吸都放轻了。 皇后紧紧攥着袖中的手帕,指节泛白。 单珠玉更是伸长了脖子,眼中充满了希冀与惶恐。 沈禾依旧垂眸侍立,只是那微微颤动的眼睫,泄露了她并非全然无动于衷。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刘医女的手指在沈娇腕上停留了许久,眉头先是微微一蹙,似乎有些疑惑,但很快又舒展开来。 片刻之后,她收回手,站起身,转向皇帝和太后。 “回禀陛下,太后,皇后娘娘。” 她的声音清晰而肯定。 “臣女方才细细为沈二小姐诊脉。” “沈二小姐脉象弦滑,似有肝气郁结之兆,又兼之今日受惊,气血略有浮动……” 她顿了顿,说出了最关键的一句。 “但……并未诊出喜脉。” 什么?!没有喜脉?!此言一出,不啻于又一道惊雷!殿内气氛瞬间逆转! “什么?!” 皇后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声音陡然尖利起来,脸上瞬间恢复了血色! 她猛地转过身,死死盯住楚玥,眼中迸发出胜利者般的怨毒光芒! “你好大的胆子!” 她的声音充满了被愚弄后的愤怒! “竟敢在陛下面前,在太后娘娘面前,信口雌黄,妖言惑众!” “无凭无据,就敢污蔑沈二小姐珠胎暗结?!” “你可知这是何等大罪?!” 单珠玉也反应过来,立刻扑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陛下!太后!皇后娘娘!您可要为我们娇儿做主啊!” 她指着沈禾,声泪俱下。 “沈禾!你就是嫉妒我们娇儿得了娘娘的青眼,能替娘娘祈福!你便随便找了这么个丫头来故意陷害我们娇儿!” “这个人是谁,她根本不是我们沈家的丫鬟,我压根没见过她!” “我们娇儿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 “都是你!都是这个贱人在胡说八道!请陛下娘娘严惩她!还我们娇儿一个清白啊!” 一时间,指责声,哭喊声,响彻偏殿。方才还岌岌可危的皇后和单珠玉,瞬间占据了道德高地,将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沈禾。 皇后看着沈禾那张依旧平静的脸,怒火更炽! “来人啊!” 她厉声喝道,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把这个满口谎言、意图搅乱皇家法会、污蔑朝臣家眷的刁女给本宫叉出去!” “先给本宫掌嘴二十!看她还敢不敢胡言乱语!” 立刻有两名膀大腰圆的嬷嬷上前,目露凶光,就要去抓沈禾和楚玥的胳膊。 沈禾冷静的甩开几个嬷嬷的手,款款跪下,道:“回禀陛下,太后,皇后娘娘。这人的确不是我府中丫鬟。臣女受陛下所托,调查玉镯案,这是陛下特许帮助臣女查案的医女,名唤楚玥。因查案时臣女发现她心细如发,医术高明,又想着有她在身边,若是身体不适也能有人照拂,便将她带来,此事陛下是知晓的。” 一句话,让皇后和单珠玉都愣在原地,皇帝居然知道她将一个低微的医女带在身边? 皇帝淡淡的点了点头,表示的确知道此事,也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皇后娘娘息怒。” 这时清冷的女声,如同玉石相击,不高,却足以让殿内为之一静。 是楚玥。 她依旧跪在那里,身形单薄,却脊背挺直。 面对皇后的雷霆之怒和即将到来的惩罚,她脸上没有丝毫慌乱。 “臣女并未胡言。” 她抬起头,迎上皇后愤怒的目光,平静地说道。 “沈二小姐脉象微弱隐伏,确是喜脉之兆,只是月份尚浅,不足一月。” 她的目光轻轻扫过一旁的刘医女。 “许是医术不到家者,经验不足,一时未能诊出,也是常有的事。” 刘医女闻言,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极其难看! 被一个小辈,还是在帝后面前,质疑自己的医术,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上前一步,指着楚玥,声音尖锐地反驳道:“好大的口气!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在医女署负责捣药、晒药的小丫头!” 刘医女认出了楚玥! “我日日看你在药房出入,连几味主药的药性都未必分得清楚,也敢在此大放厥词,妄谈诊脉?” “你懂什么是喜脉吗?!” 她脸上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不知天高地厚!” 皇后冷笑一声:“即使沈家大姑娘将一个小医女带在身边无可厚非,但一个捣药的丫头,也敢随便给人把脉,简直是笑话!” “陛下!太后!此女用心险恶,绝不可轻饶!” 面对刘医女的揭底和皇后的步步紧逼,沈禾的神色,依旧平静得如同一潭深水。 她甚至还微微牵起唇角,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楚玥是否只会捣药,医术如何,口说无凭。” 她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偏殿。 “刘医女诊不出,不代表没有。” 她的目光,越过皇后和刘医女,望向了上首的皇帝和太后。 “是非曲直,其实简单得很。” “宫中太医众多,院判大人想必也在左近。” “不如……” 沈禾的声音顿了顿,从容不迫地提议。 “请太医过来,再为沈二小姐诊一次脉。” 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 “脉象如何,是真是假,届时,自然一清二楚,孰是孰非,也自有公断。” 第89章 确诊 偏殿内,沈禾清冷而自信的声音,在偏殿中回荡,掷地有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上首,那始终沉默不语,却掌控着一切的帝王身上。 皇帝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从楚玥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垂眸侍立的沈禾脸上。 那看似平静的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笃定。 皇帝心中微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站在一旁的太子萧景桓,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他只是紧抿着薄唇,指尖微微蜷缩,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殿内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剩下众人或急促或压抑的呼吸声。 皇后和单珠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刘医女更是脸色煞白,手心全是冷汗。 过了许久,皇帝那双威严的眼眸缓缓扫视过殿内众人,最终,他的唇边吐出一个字,声音沉稳而有力:“准。” 他微微一顿,仿佛是在斟酌接下来的言辞,随后补充道:“传,太医院院判张德,院使李明,御医王承恩。” 命令一下,殿外立刻传来应诺之声。 等候的时间,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 偏殿的门,依旧紧闭。 太医还未赶到。 但这短暂的等待,却像是熬过了无数个春秋。 殿内的每一个人,心思各异,暗流涌动。 而偏殿之外,早已是另一番景象。 那些被拦在外面的命妇们,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佛法庄严? 三三两两地聚拢着,头挨着头,低声细语,尽管他们刻意压低了声音,但那份掩藏不住的惊愕与兴奋。 “你们听说了吗?沈家的二小姐,竟然真的有了身孕!”一人压低嗓音,眼神闪烁。 “天呐!这怎么可能?还是在庄严的普陀寺里!”另一人惊呼,满脸难以置信。 “这胆子也太肥了!要是被查出了是谁干的……啧啧,那可真是有好戏看了!”第三人摇头感叹,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 “沈家这次,可真是把脸都丢尽了!”有人叹息,语气中满是惋惜。 “岂止是沈家?皇后娘娘的面子往哪儿放啊?”另一人接话,语气中带着几分忧虑。 “就是啊,那沈二小姐可是替皇后娘娘祈福的!”又有人补充道,言语间透露出一丝对沈二小姐行为的不解与责备。 “你们说,这孩子……是谁的啊啊!”话题至此,众人皆陷入了沉思,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 “嘘——!小声点!这话可不能乱说!” “这沈二小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不好说,不好说……” 流言,比刀子更伤人。此刻,无数把无形的刀,正将沈家、沈娇,乃至皇后的声誉,割得鲜血淋漓。这把火,已经彻底烧起来了。 偏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偏殿外,是压抑不住的喧嚣。 皇后坐立难安,频频用眼神示意刘医女,后者却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低着头不敢与之对视。 单珠玉坐在床边拉着沈娇的手,口中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唯有楚玥和沈禾,依旧保持着跪姿,一个平静无波,一个垂眸敛目,仿佛置身事外。 很快,三名身着绯色官服,须发皆白,气质沉稳的老太医步履匆匆地赶到偏殿。 他们神色凝重,显然在来的路上已通过宫人的传话,隐约听说了偏殿内的风波,此刻更是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臣等参见陛下,太后,皇后娘娘。” 三人齐齐跪下行礼,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皇帝早已失了耐心,不耐地摆摆手: “免礼!速去诊脉!” “是!” 为首的张院判不敢怠慢,应声起身,在宫女搬来的绣墩上坐下,屏息凝神,三指搭上沈娇那依旧暴露在外的皓腕。 殿内再次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心,都随着张院判指尖的动作而悬起。 皇后紧紧攥着手帕,指节发白,眼睛死死盯着张院判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单珠玉更是屏住了呼吸,眼中充满了最后的希冀与极致的恐惧。 片刻之后,张院判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一蹙。 他似乎有些不敢确定,又凝神细诊了片刻,额角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收回手,并未立刻言语,而是起身退开,示意身后的李院使上前。 李院使依样诊脉,同样是面色凝重,眉头深锁,诊脉的时间甚至比张院判更长一些。 最后轮到王御医,他的表情也一般无二,甚至诊完脉后,还下意识地抬头,飞快地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皇后。 三位太医诊毕,并未立刻回话,而是退到一旁,凑在一起。 他们压低了声音,用几不可闻的语调急速地交流着什么,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上首的帝后,又看一眼软榻上气息奄奄的沈娇。 那低语声虽小,却像重锤一般,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太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手中的佛珠捻得飞快,保养得宜的脸上显出几分烦躁,皱着眉头沉声问道: “到底如何?!” “一个个吞吞吐吐的,成何体统!” 太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三位太医互相看了一眼,似乎达成了共识。 最终,为首的张院判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噗通”一声,率先跪倒在地。 他身后的李院使和王御医也立刻跟着,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这个动作,让皇后和单珠玉的心,彻底凉透了! 张院判头颅低垂,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地回禀道: “回禀陛下,太后,皇后娘娘……”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继续说道: “臣等三人,方才已为沈二小姐仔细诊脉……” “沈二小姐的脉象……弦滑有力,与寻常不同……”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吐出了那最终的判词: “此脉,确为滑脉,乃……乃是有孕之喜的征兆!” 张院判生怕帝后未能全然信服,又急忙补上一句,声音更低沉了几分,几乎是贴着地面在诉说:“只是,月份极浅,脉象隐伏,若非臣等三人反复确认,恐也难以察觉……应是,尚不足一月。” 尘埃落定!三位太医院最高权威同时确认,喜脉,不足一月!楚玥所言非虚!这无疑是给了皇后、单珠玉和刘医女一记响亮至极的耳光! 局势,彻底逆转! 沈娇未婚先孕,已成定局! 第90章 苏醒 张院判那句“喜脉之兆”、“尚不足一月”,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偏殿之中! 太子萧景琰微微侧目,几不可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底情绪翻涌,晦暗不明。 皇后整个人都晃了一下,扶着座椅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太后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保养得宜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猛地一拍身旁的扶手! “啪!”的一声脆响,吓得众人心头一颤。 “放肆!” 太后厉声呵斥,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无法遏制的怒火。 “简直是放肆!!” “皇家颜面!祖宗规矩!都被你们这起子腌臜事给败坏了!” 太后震怒!这不仅仅是沈家的家丑,更是打了皇家的脸!简直是奇耻大辱! “哗啦啦——” 偏殿之内,除了皇帝、太后、皇后以及昏迷的沈娇,所有人都立刻条件反射般地跪倒在地! 乌压压跪了一片! “太后息怒!” 众人齐声高呼,声音里充满了惶恐。 单珠玉早已瘫软在地,听到太后的怒喝,更是面若死灰,眼神空洞,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 万念俱灰!单珠玉此刻恐怕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皇后猛地转过头,一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眸子,死死地钉在依旧跪得笔直的沈禾背影上! 这个小贱人! 她到底要做什么?! 她怎么敢?! 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沈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她难道不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毁了沈家,对她沈禾又有什么好处?! 一片死寂的压抑中,皇帝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他的目光并未在皇后愤怒的脸上停留,而是转向了跪在地上的张院判。 “张院判。”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沈二小姐,为何还昏迷不醒?” 张院判连忙磕头,恭敬回话,声音带着一丝谨慎。 “回陛下,臣等方才也觉奇怪。” “原本以为,沈二小姐只是骤然受惊,心神激荡,加之……加之初有身孕,气血浮动,是以体弱晕厥……”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但臣细诊之下,却隐隐在她腕间、发间,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 张院判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皇帝一眼,才继续道: “麝香味道。” “麝香?!” 皇后失声惊呼,脸色更加难看! 跪在地上的沈禾,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沉静如古井、不起丝毫波澜的眸子,恰好迎上了皇帝投来的、饱含深意的目光。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片刻,皇帝缓缓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张院判,声音依旧平稳。 “她何时能醒?” 张院判立刻回答: “回陛下,沈二小姐脉象虽弱,但尚算平稳。只是这麝香之气,恐有碍胎气,亦使其昏沉难醒。” “若要尽快唤醒她,需得施针,刺激人中、合谷等几处要穴。”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为难,补充道: “为避男女之嫌,需得有医女从旁协助,方才稳妥。” 一直跪在角落里,抖如筛糠的刘医女,听到这话,眼睛里猛地迸发出一丝希冀的光芒!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如果能将功补过……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往前挪动膝盖。 “奴婢……奴婢可以……” 她颤抖着声音,刚要开口毛遂自荐。 “你退下。” 皇帝冷冽如冰的声音,骤然响起,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那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冷和厌弃! 刘医女瞬间僵在原地,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如遭雷击! 皇帝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另一边,那个自始至终跪得笔直,神色淡然,仿佛置身事外的青衣身影上。 “你叫楚玥?” 清冷平缓的两个字,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楚玥闻声,微微抬眸,依旧平静无波。 “臣女在。” 皇帝看着她,语气不容置疑。 “你去,协助太医施针。” 楚玥平静地应了一声。 “臣女遵旨。” 她站起身,从跪着的众人中走出,步履沉稳,没有丝毫慌乱。 仿佛周遭的惊涛骇浪,都与她无关。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份镇定,可不像个普通的捣药医女!皇帝看中的,果然不是一般人! 她走到软榻边,在张院判示意的位置跪下。 张院判不敢怠慢,立刻沉声指示。 “人中穴。” 楚玥打开随身携带的小巧针包,捻起一根细长的银针。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 找准穴位,指尖微动,银针又快又准地刺入! 力道、深浅,分毫不差! 张院判瞳孔微微一缩,忍不住“嗯?”了一声,带着一丝讶异。 旁边的李院使和王御医也凑近了些,眼神专注。 “合谷穴。”张院判接着道。 楚玥依言,再次施针,动作依旧流畅精准,如同行云流水。 张院判看得频频点头,眼中的赞赏之色越来越浓。 李院使忍不住压低声音,对旁边的王御医耳语。 “老王,你瞧这丫头的手法……” 王御医眯着眼,仔细观察着楚玥捻针、刺穴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也是一脸惊奇。 “嗯,干净利落,力道精准,认穴更是奇准!这可不像是一般医女能有的水准!” 李院使吸了口凉气,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我看着……怎么有点像……像当年楚家那套失传的金针绝技?” 王御医浑身一震,猛地看向李院使,又看向楚玥。 “楚家金针?!嘶……不会?一个捣药的小医女,她从哪儿学来的?” 就在两位太医院大佬暗自震惊之时,榻上的沈娇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 “唔……” 她的眼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 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眼神先是迷茫,空洞地望着头顶的帐幔。 随即,视线慢慢聚焦,看到了围在榻边的几张脸。 威严冷峻的皇帝…… 怒气未消的太后…… 脸色铁青的皇后…… 还有……跪在地上,面如死灰的母亲单珠玉…… 这是哪里?! 发生了什么?! 沈娇吓得一个激灵,猛地从软榻上坐起,动作太大,差点滚下来! 她手忙脚乱地爬下软榻,也顾不上仪态,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浓浓的惊惧。 “陛、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她慌乱地磕了个头,抬起脸时,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下意识地就朝单珠玉的方向看去。 “娘!这到底是怎么了?” 第91章 清醒 沈娇满眼恐慌的看着单珠玉。 单珠玉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绝望地看着她。 偏殿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刚醒来的沈娇身上。 太后冰冷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仿佛淬了寒冰。 “醒了?” 沈娇惶恐地点头,不敢说话。 太后微微往前倾了倾身子,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声音不大,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说。” “你肚子里这个孽种,究竟是谁的?” 沈娇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她一脸茫然,带着十足的震惊和不解。 “什……什么?”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那里平坦依旧。 什么孽种? 太后看着她这副全然不知情的蠢样,嘴角勾起一抹极度嘲讽的冷笑。 “呵。” 那一声轻笑,比任何厉声呵斥都更让人心寒。 “看来,你自己还被蒙在鼓里呢!” 太后缓缓道,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像冰锥一样砸进沈娇的耳朵里: “你有身孕了!” 惊天霹雳! 未婚先孕,这丑闻,已是板上钉钉,再无转圜余地! 沈娇整个人都傻了! 像被一道无形的巨力猛地掼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魂飞天外! 她僵在那里,眼睛瞪得溜圆,瞳孔里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全然的不敢置信! “不……” 她嘴唇颤抖着,发出一声气若游丝的呻吟,满眼的慌乱。 “不……不是的……” 她的目光慌乱地扫过周围。 威严的太后,像一座冰山,散发着彻骨的寒意。 跪在地上的母亲单珠玉,面如死灰,眼神空洞,仿佛已经认命。 而后,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猛地转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太子萧景桓! 那眼神复杂极了! 有惊恐,有哀求,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 太子脸色也是一阵青白,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不轻,接触到沈娇的目光,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沈娇只觉得天旋地转,脑子里嗡嗡作响! 怀孕? 她怎么会怀孕?! 她下意识地低头,双手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太医们一定是弄错了! 对!一定是弄错了! “太后娘娘!” 沈娇猛地抬起头,声音尖锐,带着哭腔,几乎是嘶喊出来! “您一定是弄错了!臣女……臣女没有怀孕!真的没有!” “求太后明察!求陛下明察啊!” 垂死挣扎!面对铁证如山,沈娇唯一的反应只剩下本能的否认和哀求!可惜,太迟了! 偏殿内的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 所有人都沉默着,看着沈娇这副狼狈不堪、状若疯癫的模样。 而站在人群之后的沈禾,却只是静静地看着。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冷漠。 风水轮流转!看着前世将自己推入深渊的继妹如此狼狈,沈禾心中毫无波澜,只有一股冰冷的快意,和对命运无常的感慨! 沈禾的心,此刻如同一片冰封的湖面。 前世。 就是在这场法会前后。 那时的她,还是个沉浸在“新婚”喜悦中的傻子,以为自己终于得偿所愿,嫁给了心心念念的三皇子萧景壬。 父兄尚在,沈家权势虽不如从前,但也还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 而沈娇呢? 她借着大法会替皇后祈福的机会,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也渐渐得了脸面,在贵人面前崭露头角。 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 萧景壬便向她提出,想纳沈娇为平妻。 平妻……呵呵…… 何其讽刺!前世的自己,竟被“贤惠”二字蒙蔽,亲手将豺狼引入了家中!愚蠢至极! 当时的沈禾,一心只念着夫君的心意,想着家和万事兴,竟也鬼迷心窍般地点头应允了。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又可悲! 没过多久,沈娇便传出了“喜讯”,说是有孕了。 沈娇有孕后她虽然也装作羞怯欢喜,但细想起来,当初沈娇怀孕时,眼神和行动中总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算计! 如果那真是三皇子的骨肉,是她爬上高位的筹码,她应该得意洋洋,小心翼翼地护着才对! 可她没有!她反而很快就“被”自己“害得”流产了! 沈禾几乎要控制不住,发出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 前世那个“意外”流掉的孩子,根本就不是萧景壬的种! 所以! 沈娇才必须在那之前,抢先一步! 制造一场“流产”的假象! 既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那个孽种! 又能顺理成章地栽赃陷害给她这个嫡姐、正室! 一箭双雕! 那场“意外”的流产后,沈娇哭得死去活来,字字句句,都指向是她这个主母嫉妒,暗下毒手! 从那时起,“善妒”、“狠毒”、“残害妹妹子嗣”的恶名,就死死地扣在了沈禾的头上! 无论她如何辩解,都无人相信。 萧景壬对她日渐冷淡,甚至厌恶。 这个污点,成了她一生都洗刷不掉的耻辱! 以至于后来,萧景壬登基为帝,那些早就看她不顺眼的朝臣,便拿着这件事大做文章,群起而攻之! 最终,她被废黜,连累整个沈家落得个全家死于乱葬岗的凄惨下场! 而沈娇呢?踩着她的尸骨,差一点就登上了那梦寐以求的后位! 沈禾的目光再次投向殿中,她看着殿中哭喊挣扎的沈娇,眼神冰冷如刀。 看着仍在地上磕头,哭喊着“冤枉”的沈娇。 看着她那张因为恐惧和绝望而扭曲的脸。 沈禾的心湖,已是一片冰封,再不见丝毫怜悯的涟漪。 沈娇啊沈娇…… 你苦心孤诣,企图深埋的秘密,这一世,我誓要让它曝露于光天化日之下,无所遁形! 你欠我的债,你亏欠沈家的情,我定会分毫不差,一一向你索回。 命运的巨轮,已然挣脱了既定的轨迹,轰鸣着驶向未知的深渊! 沈娇,你腹中那无辜却又背负骂名的生命,便是你作茧自缚,自食恶果的序章。 这血海深仇,刻骨铭心!前世的恩怨纠葛,这一世,我定要连本带息,向你一一清算,绝不手软! 第92章 谁的孽种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骤然炸响在死寂的偏殿! 众人皆惊! 只见皇后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扬起的手还停在半空! 而沈娇,白皙的脸颊上迅速浮现出五道清晰的指印,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迹! 她被打懵了,难以置信地捂着脸,看向皇后。 “皇后娘娘……” 皇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娇,声音尖利又带着难以掩饰的怒火: “闭嘴!” “本宫真是瞎了眼!” “本宫如此信任你们母女,将祈福大典这样关系国运社稷的重任交托!” “你!你竟然做出这等不知廉耻、伤风败俗之事!” “在佛门清净地,行此苟且!” “你这是玷污佛祖!愧对列祖列宗!” “皇家的脸!全都被你丢尽了!” 皇后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狠狠砸在沈娇心上,也砸在殿中每一个人的心上。 单珠玉脸色惨白,想要上前求情,却被皇后凌厉的眼神逼退,只能抖着唇不敢作声。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皇后此刻恨不得将沈娇和单珠玉立刻撇清! 骂完沈娇,皇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情绪。 她猛地转身,朝着上首的太后,直直跪了下去! “噗通”一声,膝盖砸在地上的声音格外沉闷。 “母后!” 皇后俯首,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和愧疚: “此事皆因臣妾识人不明,用人不当而起!” “臣妾未能约束好沈家姑娘,致使闹出如此丑闻,惊扰了母后和皇上,更中断了祈福大典!” “臣妾难辞其咎!” “臣妾……甘愿受母后责罚!” 好一招以退为进!皇后主动揽责,既是表明态度,也是想将惩罚控制在自己可承受的范围内。 太后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皇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她慢悠悠地端起茶盏,轻轻撇去浮沫,声音不高,却带着无形的威压: “哦?” “皇后打算如何受罚?” “责罚事小。” 太后放下茶盏,目光锐利如刀,直刺皇后: “可这祈福大典乃是为我大胤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如今大典因你举荐之人的丑事而中断!” “皇家颜面何存?!” “这中断的国运,又该由谁来承担?!” 皇后的脊背瞬间绷紧! 太后这顶帽子扣得太大了! 她额头抵地,声音更加恭敬: “母后息怒!” “臣妾万死不敢担此罪名!” “臣妾愿自今日起,于宫中斋戒沐浴,日夜为大周诵经祈福,弥补己过!” “待风波平息,臣妾恳请母后恩准,另请得道高僧,重择吉日,再启祈福大典!” 皇后反应极快,立刻提出补救措施。 斋戒是姿态,重开大典才是关键,试图将影响降到最低。 跪在一旁的沈娇,听到“大典暂停”这四个字,如同五雷轰顶! 她竟然让关乎国运的祈福大典停了?! 这是何等滔天大罪?! 她之前只想着如何否认怀孕,如何脱身,根本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一股灭顶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她浑身抖如筛糠,脸色比纸还要白,张着嘴,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巨大的恐惧压垮了沈娇最后的侥幸心理,她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 太后冷哼一声,对皇后的提议不置可否。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个瘫软在地,失魂落魄的沈娇身上。 那眼神,冰冷、厌恶,如同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 “哼。” 太后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偏殿的每个角落: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说!” 太后的声音陡然拔高,厉声质问: “你腹中孽种,究竟是谁的?!” 太后的厉声质问,如同一道惊雷,劈在死寂的偏殿! 沈娇浑身一颤,整个人瘫软得更厉害,几乎要缩成一团。 她嘴唇哆嗦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一直冷眼旁观的皇帝,终于缓缓开了口。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冰冷: “沈二小姐在普陀寺,住了多久了?” 这话问的是旁边的宫人,也是在提醒众人。 一名内侍连忙躬身回道: “回皇上,整整一月。” 皇帝点了点头,目光如同冰锥,再次射向抖作一团的沈娇: “方才太医说,你这身孕,不足一月。” “也就是说……” 皇帝的声音拖长,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人心上: “这桩‘好事’,便是在普陀寺清修期间发生的。” “佛门清净地,嗯?” 沈娇的脸色瞬间惨白如鬼! 她猛地抬头,看向皇帝,眼中充满了绝望的哀求。 “不……不是的……” 她的声音细若蚊呐,被恐惧揉碎。 皇帝却懒得再看她一眼,直接下令: “去,把普陀寺的主持给朕请来!” “朕倒要问问,这皇家寺院,是如何看管门户的!” “是!” 内侍领命,匆匆退下。 偏殿内的气氛,愈发凝重可怖。 沈娇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在地上,眼泪流得更凶,却连哭声都不敢发出,只有压抑的、绝望的呜咽。 没过多久,一位身披袈裟、面容清癯的老僧,在内侍的引领下,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 正是普陀寺的主持,慧安大师。 “贫僧慧安,参见皇上,太后,皇后娘娘。” 主持双手合十,微微躬身,神态倒是平静无波。 皇帝抬了抬手,示意他免礼。 “主持不必多礼。” 皇帝的目光锐利,直截了当地开口: “朕今日请你来,是有一事相询。” “沈家二小姐沈娇,在你普陀寺清修期间,被诊出怀有身孕,不足一月。” 皇帝的声音冷硬,将这丑事直接摊开。 慧安主持闻言,虽然面上依旧保持着出家人的镇定,但那微微一颤的眼睫,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震惊。 “阿弥陀佛……” 他低诵一声佛号,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皇帝紧接着追问: “朕想知道,这一个月内,除了宫中派去伺候的人,可还有其他人,去过沈二小姐所住的静思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慧安主持身上。 慧安主持沉默了片刻,似乎在仔细回忆。 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一旁的太后等得有些不耐烦,冷冷开口,带着一丝讥讽: “主持怎么不说话?” “莫不是……” 太后瞟了一眼地上瘫软的沈娇,声音更冷了几分: “是你寺中哪个年轻的僧侣,六根不净,犯了色戒?” 第93章 玉镯案 “阿弥陀佛!” 慧安主持立刻抬首,神情严肃地宣了一声佛号。 “太后娘娘明鉴!” “沈二小姐所住的静思院,乃是单独辟出的僻静小院,四周皆有专人看守,与外寺僧众隔离开来,绝无可能私下接触。” “其日常饮食,皆由宫中派来的宫女太监负责,经手严格。” “每日入夜,院门便会下钥,绝无外人可以擅入。” “贫僧可以担保,绝非寺中僧侣所为!” 主持的语气斩钉截铁,条理清晰,显然对寺内管理极有信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中众人,最后定格在皇帝脸上,神情肃穆: “出家人不打诳语。” “这一个月期间,前来静思院探望过沈二小姐的外客……” 主持微微停顿,仿佛在确认自己的记忆。 然后,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只有一位。” “是太子殿下,前来送过一次祈福大典的流程章程。” 慧安主持那平静无波的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 唯一的访客! 太子殿下!萧景桓! 唰——! 几乎是瞬间,偏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太子的身上! 震惊!难以置信!探究!怀疑! 太子的脸色,骤然惨白! 皇帝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冷冷地落在了自己儿子的身上。 那眼神深邃如潭,看不出喜怒,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太后更是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太子萧景桓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下意识地想要辩解:“父皇!母后!儿臣……” 然而,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能说什么? 太子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似乎做出了某种艰难的决定。 再睁开眼时,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事到如今,躲是躲不过去了! 他猛地一撩衣袍,朝着皇帝的方向,直直地就要跪下去—— “父皇!儿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啊——!” 一声痛苦的呻吟,打断了太子的动作!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原本瘫软在地的沈娇,突然双手捂住小腹,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神色! 她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随即脑袋一歪,竟是再次晕死了过去! 又晕了?!沈娇这晕得真是“恰到好处”!直接打断了太子的动作! “娇儿!” 单珠玉惊呼一声,也顾不得太子的事了,连忙扑过去。 “快!快传太医!” 太后也急了,厉声吩咐。 一直候在一旁的张院判连忙上前,再次搭上了沈娇的手腕。 这一次,他诊脉的时间更长,眉头也皱得更紧。 片刻后,他才起身,对皇帝和太后禀报道: “回皇上,太后。” “沈二小姐脉象虚浮,气血翻涌不定。” 张院判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凝重: “应是方才情绪激动,加之……” 他看了一眼周围,声音压低了几分: “先前所染麝香之气尚未完全消散,冲击之下,这才再次晕厥。” “需得立刻送回好生静养,切不可再受任何刺激!” 皇帝的眼神倏地一厉! “麝香?!”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冰冷的质问,目光扫过全场: “祈福大典,佛门清净之地,何来的麝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谁敢在皇家祈福大典上动用麝香这等霸道之物?其心可诛! 慧安主持立刻上前一步,双手合十,面色严肃: “启禀皇上!” “普陀寺乃皇家寺院,大典所用香料,皆为安神静心、清净佛堂之上品沉香、檀香等,绝无可能混入麝香这等活血动胎之物!” “而且……” 主持微微躬身,语气肯定: “所有用香,在进入寺庙前,都必须经过太医院验看核准,方可使用,绝不会出错!” 为了证明清白,他立刻补充道: “贫僧这就命人去大殿香炉之中,取未燃尽的香料前来,请皇上和太医院验看!” 皇帝锐利的目光转向了张院判等太医院的人。 “太医院。” 皇帝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此次大典用香,是谁负责验看的?” 张院判心头一凛,不敢怠慢,连忙躬身回道: “回皇上,宫中各类用度审核,向来由各司其职,层层把关。” “此次普陀寺祈福大典所用香料的验看……” 张院判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确认,然后肯定地说道: “正是……医女署,刘医女。” 此言一出,那刚退到一旁的刘医女脸色瞬间也白了几分,连忙跪下刚要说话,却被皇帝一个眼神制止。 就在这时,一名小沙弥捧着一个精致的铜制香炉,快步走了进来。 “主持,香料取来了。” 张院判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从香炉灰烬中捻起一点残留的香料碎屑。 他凑到鼻尖仔细闻了闻,又放在指尖捻了捻,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回皇上!” 张院判的声音带着震惊和肯定: “这香灰之中,确实被人掺入了麝香!” 他深吸一口气,补充道: “而且,观其色泽、气味残留,绝非凡品!乃是极为珍稀、药性极强的麝香!” “只是……此麝香品种罕见,气味独特,老臣一时尚难准确断定其具体名称和来历……”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猜测纷纷之际。 一个清朗,却带着一丝冷意的声音,在偏殿角落响了起来。 一直沉默不语,仿佛局外人的楚玥,突然开口了。 “是血玉麝香。” 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楚玥!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她! 张院判也是一愣,随即再次拿起那香料仔细辨认,片刻后,脸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没错!” 他猛地一拍手,看向楚玥的眼神充满了惊讶和赞赏: “果然是血玉麝香!楚医女好眼力!好见识!” “此物产自极西之地,色如血玉,药性霸道无比,寻常医者只闻其名,难见其物,更难辨识!” 张院判忍不住赞叹:“楚医女的医理造诣,实在令人佩服!” 血玉麝香!连张院判都难以立刻辨认的极品!楚玥是如何知道的? 面对张院判的赞赏和众人惊疑的目光,楚玥依旧神色平静:“张院判谬赞了。” 她顿了顿,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一旁面无表情、眸色深沉的沈禾,才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偏殿: “臣女并非医术高明,能识得此物……” “实因此物,臣女近日接触过。” 她话锋一转,语出惊人: “臣女,近日正奉命陪同沈大姑娘,追查玉镯案。” “玉镯之中所淬之毒,其主要成分,正是这阴毒霸道的血玉麝香!” 第94章 周砚安面圣 楚玥那掷地有声的话语,如同又一道惊雷,劈在偏殿众人的心头! 玉镯案! 血玉麝香! 这两个词,像一根无形的线,瞬间将沈娇此刻的“意外”晕厥、普陀寺大典上出现的诡异香料,与当初那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案件,紧紧地缠绕在了一起! 皇帝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倏地从楚玥身上移开,落在了角落里那个始终沉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沈禾身上! 那眼神中,带着审视,带着探究,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 他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 沈禾感受到了那道帝王的视线,不卑不亢地迎了上去。 她微微吸了一口气,敛去眼底翻涌的恨意,上前一步,对着皇帝盈盈一拜。 “启禀皇上。” 她的话语清冷如泉,字字珠玑,穿透殿堂的喧嚣,带着一种超脱年龄的沉稳与坚决。 “蒙皇上隆恩,赐予臣女审玉镯案之权。” “臣女与楚医女,刑部周大人不辞辛劳,连日奔波查访,终得确证,昔日淬于那玉镯之上的,确如楚医女所言,乃世间罕见的‘血玉麝香’。” 沈禾微微一顿,声线依旧平稳无波,却仿佛有千钧之力,每一个字都精准地落在众人心头,激起层层涟漪: “此香,阴狠毒辣,药性之烈,世所罕见。” “据查,此物并非大胤中原之物,其产地……” 她抬眸,直视着皇帝深邃的眼眸: “只在遥远的南疆,云州一带。” “那地方山高路远,瘴气弥漫,环境极为恶劣。” “血玉麝香产量本就稀少,其炼制手法更是当地部族的秘传,从不外泄。” 沈禾的声音微微压低,带着一丝凝重: “臣女几人费尽心力,查遍京城所有可能接触到南疆奇物的渠道。” “经一番艰苦追索,终是发现,在这京城之中,唯有一处所在,兼具实力与隐秘,敢于暗中交易此类禁忌之物——那便是‘仁心斋’。” “可是,” 沈禾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待我们循着线索找到那里时,却发现仁心斋早已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而那店铺的掌柜,也离奇身亡,死无对证!” 线索断了?!好狠的手段!杀人灭口,焚烧证据!这背后的人,心思缜密,行事狠绝! 偏殿之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沈禾这番话里透出的信息惊住了! 这哪里是什么意外?分明是一环扣一环,精心策划的阴谋!从玉镯案到现在的麝香事件,都指向了同一个来源!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且带着明显不悦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皇后! 她面若寒霜,双眸冷冽如冰锥,直射向沈禾,言辞间满是不加掩饰的嘲讽与轻蔑: “呵。” “说了半天,查到最后,人死了,铺子烧了。” “死无对证!” “那这一切,不都还是沈大姑娘你一张嘴在说吗?” “谁知道这所谓的‘血玉麝香’,所谓的‘仁心斋’,是不是你为了脱罪,或者是为了攀诬旁人,而编造出来的故事?” 皇后的质疑,也让一些原本动摇的人,再次犹豫起来。 毕竟,证据链确实在最关键的地方断了。 面对皇后的诘难,沈禾却依旧平静。 她甚至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极淡,却带着十足把握的笑容。 “皇后娘娘说笑了。” “臣女所言,句句属实,自然是有证据的。” 她的目光转向皇帝,带着全然的信任与恳切: “只是相关人证物证,事关重大,且涉及刑部办案流程,臣女今日参加祈福大典,并未随身携带。” “臣女恳请皇上,” 沈禾微微躬身,声音清晰而坚定: “传召刑部书吏,周砚安。” “所有关于仁心斋掌柜之死,以及血玉麝香来源追查的卷宗证物,此刻,正在周书吏手中!” 皇后听说还有其他证据,眼神一变,眉头紧蹙,自己居然低估了沈禾的能力! 皇帝深邃的目光在沈禾和皇后之间转了一圈,最终落在沈禾那张沉静自信的脸上。 他沉默了片刻。 偏殿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终于,皇帝沉声开口:“准。” “传周砚安。” 内侍领命,匆匆而去。 偏殿内再次陷入了短暂的等待。 只是这一次,气氛更加紧绷,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等待着那位名叫周砚安的刑部书吏,以及他手中可能揭开真相的证据! 片刻之后。 殿外传来脚步声。 一名身着刑部底层官吏服饰的年轻男子,跟着内侍快步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面容周正,眉宇间带着一股凛然的正气。 虽然是第一次面见圣上,周围又全是皇亲国戚氛压抑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但这位名叫周砚安的书吏,除了最初眼中闪过一丝普通人见到天颜的紧张外,面上竟是异常的冷静沉稳,不见丝毫慌乱失措。 他走到殿中,对着皇帝行了一个标准无比的叩拜大礼,声音朗朗: “刑部书吏周砚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一个周砚安!小小书吏,竟有如此气度!面对天威,不卑不亢,一身正气! 皇帝看着下方跪着的周砚安,目光中不由得闪过一丝赞许。 他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楚玥。 那个同样出身不高,却在关键时刻语出惊人,点破“血玉麝香”的捣药医女。 皇帝的脑海里,忽然想起了之前沈禾似乎无意间提过的一句话。 “寒门之中,亦有经世济国之才,只待有心人发掘……” 此刻的皇帝被打动了! 楚玥的见识,医术,周砚安的沉稳,正气,都让他看到了寒门子弟身上的闪光点! 皇帝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了一瞬,在他们身上,皇帝也看到了自己的希望。 这两个年轻人,确实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他收回思绪,目光再次投向周砚安,沉声道: “你就是周砚安?很好,平身。” “沈大姑娘说,关于仁心斋一案的证物,在你手中?” 第95章 刘医女 皇帝的问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周砚安的心湖里漾开一丝涟漪,却未起波澜。 他依旧跪伏在地,声音清晰而沉着,没有丝毫的慌乱: “回禀皇上。” “仁心斋大火之后,刑部介入调查掌柜死因。” “臣奉命勘察火场,于一处被烧毁大半的暗格之中,侥幸寻得一些残存之物。” 周砚安说着,动作沉稳地从自己那洗得有些发白的刑部书吏袍服的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蓝色布帛仔细包裹的册子。 “相关证物,臣已带来。” 他双手将那布包高高举起。 旁边的小内侍连忙上前,接过布包,快步呈送到了皇帝面前的御案上。 皇帝示意内侍展开。 布帛之下,是一本边缘已被烧焦,纸张发黄发脆,但依稀还能辨认出字迹的账簿! 皇帝伸手拿起账簿,翻看了两页。 皇后就站在皇帝身侧不远处,眼角的余光下意识地就瞟了过去! 当她看清那赫然是一本账簿,而且封面上隐约还能看到“仁心斋”三个焦黑的字迹时,她的心,猛地就是一跳! 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 她的脸色微变,几乎是控制不住地,锐利的目光骤然转向了站在殿下人群中的刘医女! 刘医女原本就因为周砚安的出现而心神不宁,此刻接收到皇后那警告又惊疑的眼神,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她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眼神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恐与慌乱,也下意识地飞快回望了皇后一眼,随即又惊惧地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皇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动声色。 他看向周砚安,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周砚安抬起头,目光沉静如水,语速平稳地汇报道: “启禀陛下,此账册乃仁心斋暗中记录一些特殊交易的内账。” “臣已仔细核对过,其中有多笔关于‘血玉麝香’的购入记录。” 他微微侧身,指向皇帝手中的账册某一页: “臣已用红线将相关条目标记出来。” “皇上请看,每一笔血玉麝香入账记录的旁边,都盖有一个清晰的私印。” “印文,是一个‘刘’字。” 周砚安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给众人一个消化的时间,然后才抛出了更关键的信息: “经过多方查验,并与京兆尹府存留的户籍印鉴档案仔细比对……” “确认此‘刘’字私印的主人,正是——” 他抬起眼,目光如炬,直直看向面无人色的刘医女: “太医院医女,刘氏之胞弟,刘三!” 此言一出,偏殿内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吸气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摇摇欲坠的刘医女身上! 周砚安继续说道,语气依旧是公事公办的平淡: “账目上,只记录了这些血玉麝香,是由刘三经手购入仁心斋。” “至于这些珍稀异常的血玉麝香,购入之后,最终流向了何处……” 他微微摇头: “账本上并无记录,线索到此中断。” 皇帝拿着那本焦黄的账册,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敲击着。 周砚安只呈述客观事实,且只说与玉镯案和血玉麝香有关的事实。 至于账本上,稍微留心就能看得出的,有人利用太医院走私药品,牟取暴利的事,并没有点破。 皇帝看出来了! 这小子,不仅查案得力,还很懂为官之道!只说该说的,不碰烫手山芋,既递上了刀,又保全了自己!知进退,懂分寸! 皇帝心中默默点了点头。 倒是个可用之才。 就在这时,刘医女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和恐惧,“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地! 她涕泪横流,朝着皇帝和皇后拼命磕头,声音凄厉地哭喊起来: “皇上饶命啊!皇后娘娘明鉴啊!” “臣女冤枉!天大的冤枉啊!” “臣女久居深宫,每日尽心竭力侍奉各位主子娘娘,对外面的事情,真的一概不知啊!” 她一边哭,一边指向那本账册,仿佛要将一切都推给那个从未露面的人: “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他,他就是个混账东西!” “他背着臣女在外头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臣妇,臣妇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求皇上明察!求皇后娘娘为臣妇做主啊!” 面对刘医女这番声泪俱下的表演,周砚安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仿佛早就料到会有此一出。 不等皇帝发问,他再次躬身,平静地开口: “刘医女莫急着喊冤。” “臣这里,还有一份文书,或许能为刘医女‘证明清白’。” 说着,他又从怀中取出了另一份卷宗文书,双手呈上。 内侍再次接过,递给皇帝。 周砚安朗声解释道: “启禀皇上。” “此乃臣连夜核查后整理出的,刘医女,及其胞弟刘三二人,目前名下所有的田产、铺面、以及房契地契的详细清单。” 此言一出,刘医女的哭声猛地一滞!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周砚安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偏殿之中,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刘医女的心上: “据臣所知,刘医女入宫为医女已有十五载,按照宫中品级俸禄,每年约为二十两纹银,加上平日各项赏赐,就算全部积攒下来,数目亦是有限。” “而其胞弟刘三,据查,并无正经营生,平日里游手好闲,是京城里有名的闲散泼皮,并无任何固定的收入来源。” 周砚安抬起头,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力,直视着瘫跪在地的刘医女: “那么臣敢问刘医女一句——” “您和令弟名下,这林林总总加起来,遍布京城内外的数处宅院、几十亩良田、还有那几间位置极佳的铺面……粗略估算,总价值已近万两!” “这与你们收入完全不符的巨额家产,究竟……” “是从何而来?!” 第96章 铁证 周砚安那掷地有声的质问,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刘医女的耳边! 刘医女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骤缩,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她的嘴唇哆嗦着,想要辩解,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慌乱!彻骨的慌乱瞬间席卷了她! 那些田产!那些铺面!那些见不得光的银子! 怎么会?! 周砚安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还查到了地契房契?! 就在刘医女心神俱裂,摇摇欲坠之际,周砚安那平静得近乎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 “启禀皇上。” 他依旧跪伏在地,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其实,昨日因今日普陀寺大典,刘医女需提前离宫随侍。” “臣抓住此空档,向刑部与内务府同时递交了搜查申请。” “并由内务府高公公与刑部李侍郎,亲自带人,共同搜查了刘医女在宫中的住所。” 皇帝听到这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好一个周砚安! 心思缜密,行事稳妥! 抓住刘医女离宫的时机,立刻申请搜查。 而且是刑部、内务府两方共同执行,互相监督,既拿到了实证,又堵死了所有程序上的悠悠之口,让人无法指摘他越权或是栽赃陷害。 不卑不亢,有理有据。 是个难得的好苗子! 周砚安仿佛没有看到皇帝眼中的赞许,继续不疾不徐地说道: “此份财产清单,便是核查结果之一。” “当然,搜查所得,不止于此。” 说着,周砚安又从随身携带的,那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粗布证物袋中,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黑漆木盒。 “相关证物,臣亦带了部分前来。” 他双手将木盒高高举起。 小内侍再次上前,接过木盒,呈送御前。 皇帝示意内侍打开。 盒盖开启的瞬间,一股极其特殊的、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甜腥气的幽香,悄然弥漫开来。 盒子内部铺着明黄色的绸缎,上面静静地躺着几块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块一般的东西,散发着诡异的光泽。 皇帝眼神微凝,并未亲自触碰,只示意内侍将盒子递给旁边的张院判等三位太医。 “你们看看,这是何物?” 张院判连忙接过,只看了一眼,又凑近小心翼翼地闻了闻,脸色瞬间大变! “这……” 他旁边的另外两位太医也探过头来,看清盒中之物后,同样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写满了震惊! 三人交换了一个惊骇的眼神,然后齐齐跪下,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回禀皇上!” 张院判的声音艰涩: “这正是血玉麝香!” “而且,观其色泽、闻其气味,品质极纯!绝非凡品!” 周砚安的声音适时响起,依旧平静无波: “启禀皇上。” “除了这几块血玉麝香,以及一些可疑的药材和信件外……” “还在刘医女住处搜查出了大量来源不明的金银细软、珠宝首饰,以及几本记录含糊的账册。” “因事关重大,且品类繁杂,所有物品均已由内务府与刑部官员共同清点、登记在册,并当场加封,暂存于内务府库房,以待详查。” 她眼前一黑,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再也支撑不住,“咚”的一声,整个人瘫软在地! 面如死灰,眼神空洞,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 完了…… 全完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那些偷偷摸摸攒下的家当,那些帮皇后娘娘办事时,她按捺不住贪念,悄悄扣下的“好处”。 还有让刘三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拿出去变卖的那些珍稀药材。 竟然全都被翻出来了! 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每次都小心翼翼,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而一旁的皇后,脸色早已难看到了极点! 她死死地攥着藏在宽袖下的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手心的嫩肉里! 那双保养得宜的凤眸中,此刻燃烧着毫不掩饰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 蠢货! 真是个十足的蠢货! 皇后在心中疯狂咒骂! 本宫早就警告过她!早就提醒过她多少次! 让她收敛一点!手脚干净一点!不要留下把柄!不要太贪心! 她倒好! 贪得无厌!竟然敢私藏这么多东西!还留下账册?! 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如今被人抓个正着,人赃并获! 不仅把自己搭了进去,还要连累本宫! 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枉费本宫多年提拔! 刘医女这颗棋子,不仅废了,还可能反噬其主! 不知道那几本“记录含糊”的账册里,还记了多少跟她这位主子相关的“交易”? 这把火,眼看就要烧到她自己身上了! 她刚要开口,试图说些什么来撇清关系,却听见—— “皇后。” 一道苍老却威严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 是太后! 太后靠在软枕上,脸上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倦意,目光却如同古井般深邃,缓缓扫过皇后,最终落在那瘫软如泥的刘医女身上。 “哀家记得,这刘医女,当初可是皇后一手提拔上来的?” 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狠狠敲在皇后的心上! 皇后心头一凛! 像是三九寒天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从头凉到脚! 她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与惊惧,逼着自己冷静! 冷静!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 她飞快地转动心思,将眼前的局面在心中迅速捋了一遍。 周砚安查到的只是刘医女贪墨,以及她私藏血玉麝香。 账册虽然含糊,但未必有直接指向她的铁证。 只要刘医女这个蠢货闭紧嘴巴…… 对! 只要她不乱攀咬! 皇上顾忌着她的身份,顾忌着她背后的家族势力,他绝不敢轻易废后! 她还有机会! 心思电转间,皇后原本因愤怒而微微扭曲的脸,瞬间换上了一副悲痛欲绝的神情! 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 下一秒,豆大的泪珠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划过她保养得宜的脸颊,显得那般楚楚可怜。 “回母后的话……” 皇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哽咽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是臣妾糊涂识人不清啊!”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望向太后,充满了悔恨与自责。 “当初是臣妾看她还算本分,又自小学过几天医理,想着放在身边也能多个伺候的人,才稍稍提拔了她几分……” “哪里想得到!哪里想得到她竟是这样一个狼心狗肺、包藏祸心的东西!” 皇后越说越激动,泪水流得更凶了,仿佛心都被伤透了。 “臣妾真是瞎了眼!错信了她!” 第96章 铁证 周砚安那掷地有声的质问,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刘医女的耳边! 刘医女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骤缩,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她的嘴唇哆嗦着,想要辩解,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慌乱!彻骨的慌乱瞬间席卷了她! 那些田产!那些铺面!那些见不得光的银子! 怎么会?! 周砚安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还查到了地契房契?! 就在刘医女心神俱裂,摇摇欲坠之际,周砚安那平静得近乎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 “启禀皇上。” 他依旧跪伏在地,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其实,昨日因今日普陀寺大典,刘医女需提前离宫随侍。” “臣抓住此空档,向刑部与内务府同时递交了搜查申请。” “并由内务府高公公与刑部李侍郎,亲自带人,共同搜查了刘医女在宫中的住所。” 皇帝听到这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好一个周砚安! 心思缜密,行事稳妥! 抓住刘医女离宫的时机,立刻申请搜查。 而且是刑部、内务府两方共同执行,互相监督,既拿到了实证,又堵死了所有程序上的悠悠之口,让人无法指摘他越权或是栽赃陷害。 不卑不亢,有理有据。 是个难得的好苗子! 周砚安仿佛没有看到皇帝眼中的赞许,继续不疾不徐地说道: “此份财产清单,便是核查结果之一。” “当然,搜查所得,不止于此。” 说着,周砚安又从随身携带的,那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粗布证物袋中,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黑漆木盒。 “相关证物,臣亦带了部分前来。” 他双手将木盒高高举起。 小内侍再次上前,接过木盒,呈送御前。 皇帝示意内侍打开。 盒盖开启的瞬间,一股极其特殊的、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甜腥气的幽香,悄然弥漫开来。 盒子内部铺着明黄色的绸缎,上面静静地躺着几块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块一般的东西,散发着诡异的光泽。 皇帝眼神微凝,并未亲自触碰,只示意内侍将盒子递给旁边的张院判等三位太医。 “你们看看,这是何物?” 张院判连忙接过,只看了一眼,又凑近小心翼翼地闻了闻,脸色瞬间大变! “这……” 他旁边的另外两位太医也探过头来,看清盒中之物后,同样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写满了震惊! 三人交换了一个惊骇的眼神,然后齐齐跪下,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回禀皇上!” 张院判的声音艰涩: “这正是血玉麝香!” “而且,观其色泽、闻其气味,品质极纯!绝非凡品!” 周砚安的声音适时响起,依旧平静无波: “启禀皇上。” “除了这几块血玉麝香,以及一些可疑的药材和信件外……” “还在刘医女住处搜查出了大量来源不明的金银细软、珠宝首饰,以及几本记录含糊的账册。” “因事关重大,且品类繁杂,所有物品均已由内务府与刑部官员共同清点、登记在册,并当场加封,暂存于内务府库房,以待详查。” 她眼前一黑,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再也支撑不住,“咚”的一声,整个人瘫软在地! 面如死灰,眼神空洞,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 完了…… 全完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那些偷偷摸摸攒下的家当,那些帮皇后娘娘办事时,她按捺不住贪念,悄悄扣下的“好处”。 还有让刘三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拿出去变卖的那些珍稀药材。 竟然全都被翻出来了! 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每次都小心翼翼,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而一旁的皇后,脸色早已难看到了极点! 她死死地攥着藏在宽袖下的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手心的嫩肉里! 那双保养得宜的凤眸中,此刻燃烧着毫不掩饰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 蠢货! 真是个十足的蠢货! 皇后在心中疯狂咒骂! 本宫早就警告过她!早就提醒过她多少次! 让她收敛一点!手脚干净一点!不要留下把柄!不要太贪心! 她倒好! 贪得无厌!竟然敢私藏这么多东西!还留下账册?! 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如今被人抓个正着,人赃并获! 不仅把自己搭了进去,还要连累本宫! 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枉费本宫多年提拔! 刘医女这颗棋子,不仅废了,还可能反噬其主! 不知道那几本“记录含糊”的账册里,还记了多少跟她这位主子相关的“交易”? 这把火,眼看就要烧到她自己身上了! 她刚要开口,试图说些什么来撇清关系,却听见—— “皇后。” 一道苍老却威严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 是太后! 太后靠在软枕上,脸上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倦意,目光却如同古井般深邃,缓缓扫过皇后,最终落在那瘫软如泥的刘医女身上。 “哀家记得,这刘医女,当初可是皇后一手提拔上来的?” 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狠狠敲在皇后的心上! 皇后心头一凛! 像是三九寒天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从头凉到脚! 她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与惊惧,逼着自己冷静! 冷静!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 她飞快地转动心思,将眼前的局面在心中迅速捋了一遍。 周砚安查到的只是刘医女贪墨,以及她私藏血玉麝香。 账册虽然含糊,但未必有直接指向她的铁证。 只要刘医女这个蠢货闭紧嘴巴…… 对! 只要她不乱攀咬! 皇上顾忌着她的身份,顾忌着她背后的家族势力,他绝不敢轻易废后! 她还有机会! 心思电转间,皇后原本因愤怒而微微扭曲的脸,瞬间换上了一副悲痛欲绝的神情! 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 下一秒,豆大的泪珠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划过她保养得宜的脸颊,显得那般楚楚可怜。 “回母后的话……” 皇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哽咽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是臣妾糊涂识人不清啊!”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望向太后,充满了悔恨与自责。 “当初是臣妾看她还算本分,又自小学过几天医理,想着放在身边也能多个伺候的人,才稍稍提拔了她几分……” “哪里想得到!哪里想得到她竟是这样一个狼心狗肺、包藏祸心的东西!” 皇后越说越激动,泪水流得更凶了,仿佛心都被伤透了。 “臣妾真是瞎了眼!错信了她!” 第97章 认罪 她猛地抬手,指向瘫在地上的刘医女,声音凄厉。 “母后!那玉镯是您当年赏我的……” 太后眼色不动,冷冷的看着皇后。 皇后哭得更伤心了: “前些年,那玉镯有段时间光泽黯淡了些,臣妾心疼不已,便让这刘医女拿去想想法子。” “她说她娘家有认识的玉匠,手艺精湛,能帮忙保养清洗,让玉镯恢复光泽。” “臣妾当时不疑有他,感念她一片忠心,便将玉镯交给了她……” 说到这里,皇后声音一顿,脸上露出恍然大悟又惊又痛的表情! “可如今想来……如今想来……” 她猛地捂住胸口,仿佛喘不过气。 “定是她!定是她那个时候,就在玉镯上动了手脚!” “偷偷藏了这阴损歹毒的血玉麝香!” “难怪!难怪臣妾入宫多年,一直……一直未能有孕!” “原来是这个贱婢!是她暗中下了黑手,要断了臣妾的指望啊!” 皇后声泪俱下,字字泣血,仿佛发现了天大的阴谋,自己才是那个最无辜的受害者! 瘫软在地的刘医女,本来已经面如死灰,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 难以置信地看向皇后!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震惊、屈辱,还有一丝濒临崩溃的绝望! 皇后娘娘…… 她怎么可以?! 她怎么可以这样污蔑自己?! 谋害中宫不孕?! 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皇后娘娘,为了自保,竟要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刘医女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想要嘶喊,想要辩解,却被巨大的震惊和恐惧攫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皇后仿佛没有看见刘医女那绝望的眼神,她用帕子按着眼角,继续对着太后和皇帝哭诉,声音里充满了被背叛的痛心: “还有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刘三!” “臣妾看她孤身在宫中不易,对她那唯一的弟弟也是多加照拂!” “从他娶妻,到后来生下儿子,哪一样不是本宫这个做主子的,看在她的面上,私下里补贴银钱,替他操持张罗?” “本宫待她如此仁至义尽!她怎么能,怎么能如此狼心狗肺,反过来这般算计谋害本宫啊!” 皇后捶着胸口,哭得肝肠寸断。 这话表面听着,是皇后在控诉刘医女忘恩负义,伤透了她这个主子的心。 可落在刘医女耳中,却无异于晴天霹雳! 弟弟! 娶妻! 生下儿子! 刘家唯一的根! 皇后是在提醒她! 她那个宝贝弟弟、弟媳、还有刘家唯一的独苗侄子,他们的身家性命,全都攥在本宫的手里! 此刻她若是敢胡言乱语,攀扯本宫,就别怪本宫心狠手辣,让你刘家彻底绝后! 皇后太清楚刘医女的软肋了,她那个重男轻女的娘家,还有她自己对那个弟弟和侄子的重视! 这是拿捏住了她的死穴! 刘医女浑身剧烈一颤! 如遭雷击! 她死死地看向皇后,眼中最后一点希冀的光芒,彻底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恐惧和绝望! 皇后那看似柔弱伤心的哭诉,此刻在她听来,字字句句,都化作了最冰冷、最锋利的刀子,不仅扎穿了她的心窝,更紧紧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不敢再生起! 她明白了…… 她彻底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要么,她闭嘴,独自揽下所有罪责,或许还能保住宫外家人的性命。 要么,她开口,试图攀咬皇后……那等待她的,将是自己和整个刘家的彻底毁灭! 她……没得选! 片刻,刘医女那死灰般的脸上,竟然硬生生挤出了一丝扭曲的,带着无尽恨意的惨笑! 她猛地抬起头,不再看太后,也不再看皇帝,而是将那双布满血丝,充满怨毒的眼睛,死死地钉在了皇后脸上! 豁出去了!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 临死前,她也要恶心皇后一把! 也要让所有人看看,她这个高高在上的主子,是何等的“仁慈”! 刘医女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嘶哑着嗓子开口了: “皇后娘娘……” 她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疯狂。 “您说您提拔臣妾?” “您提拔臣妾什么了?!” 她猛地拔高音量,带着泣血般的控诉! “臣妾入宫十五年!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 “臣妾多少次!多少次跪在您面前,求您看在臣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给臣妾提一提月俸!” “可您呢?!” 刘医女指向皇后,手指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您总是说知道了,知道了!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 “您知道臣妾在宫外还有一个老娘和弟弟要养活吗?!” “臣妾求您给臣妾那不成器的弟弟在宫里安排个差事,哪怕是个洒扫的活计也行!能糊口就行!” “您怎么说的?!” “您说宫里规矩大,外男不好进!推三阻四!” “好!这臣妾认了!” “可后来!臣妾弟弟好不容易说上了一门亲事,女方家要彩礼!臣妾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又去求您!” “求您看在主仆一场的情分上,帮衬一把!哪怕是预支臣妾几年的俸禄也行啊!” 刘医女说到这里,眼泪混合着恨意,滚滚而下! “可您呢?!” “您嫌弃臣妾弟弟家世不好!说臣妾不该高攀!还说……还说臣妾给您丢人了!” “您一文钱都没给!一个笑脸都没给!” “就因为这个!臣妾弟弟的婚事差点黄了!拖了足足两年!才勉强成了亲!” “您说!您说您这样的主子!臣妾怎么能不恨?!” “您高高在上,锦衣玉食!哪里知道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艰难!” “臣妾不自己想办法捞点!臣妾一家老小都要喝西北风去!” “是!血玉麝香是我买的!账簿是我的!银子也是我贪的!” “可那都是被您逼的!!” 角落里,沈禾一直冷眼旁观。 看着皇后那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的脸色。 看着刘医女那状若疯癫却条理清晰的控诉。 她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冷笑。 就在殿内气氛凝滞到极点的时候—— “够了!” 第97章 认罪 她猛地抬手,指向瘫在地上的刘医女,声音凄厉。 “母后!那玉镯是您当年赏我的……” 太后眼色不动,冷冷的看着皇后。 皇后哭得更伤心了: “前些年,那玉镯有段时间光泽黯淡了些,臣妾心疼不已,便让这刘医女拿去想想法子。” “她说她娘家有认识的玉匠,手艺精湛,能帮忙保养清洗,让玉镯恢复光泽。” “臣妾当时不疑有他,感念她一片忠心,便将玉镯交给了她……” 说到这里,皇后声音一顿,脸上露出恍然大悟又惊又痛的表情! “可如今想来……如今想来……” 她猛地捂住胸口,仿佛喘不过气。 “定是她!定是她那个时候,就在玉镯上动了手脚!” “偷偷藏了这阴损歹毒的血玉麝香!” “难怪!难怪臣妾入宫多年,一直……一直未能有孕!” “原来是这个贱婢!是她暗中下了黑手,要断了臣妾的指望啊!” 皇后声泪俱下,字字泣血,仿佛发现了天大的阴谋,自己才是那个最无辜的受害者! 瘫软在地的刘医女,本来已经面如死灰,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 难以置信地看向皇后!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震惊、屈辱,还有一丝濒临崩溃的绝望! 皇后娘娘…… 她怎么可以?! 她怎么可以这样污蔑自己?! 谋害中宫不孕?! 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皇后娘娘,为了自保,竟要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刘医女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想要嘶喊,想要辩解,却被巨大的震惊和恐惧攫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皇后仿佛没有看见刘医女那绝望的眼神,她用帕子按着眼角,继续对着太后和皇帝哭诉,声音里充满了被背叛的痛心: “还有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刘三!” “臣妾看她孤身在宫中不易,对她那唯一的弟弟也是多加照拂!” “从他娶妻,到后来生下儿子,哪一样不是本宫这个做主子的,看在她的面上,私下里补贴银钱,替他操持张罗?” “本宫待她如此仁至义尽!她怎么能,怎么能如此狼心狗肺,反过来这般算计谋害本宫啊!” 皇后捶着胸口,哭得肝肠寸断。 这话表面听着,是皇后在控诉刘医女忘恩负义,伤透了她这个主子的心。 可落在刘医女耳中,却无异于晴天霹雳! 弟弟! 娶妻! 生下儿子! 刘家唯一的根! 皇后是在提醒她! 她那个宝贝弟弟、弟媳、还有刘家唯一的独苗侄子,他们的身家性命,全都攥在本宫的手里! 此刻她若是敢胡言乱语,攀扯本宫,就别怪本宫心狠手辣,让你刘家彻底绝后! 皇后太清楚刘医女的软肋了,她那个重男轻女的娘家,还有她自己对那个弟弟和侄子的重视! 这是拿捏住了她的死穴! 刘医女浑身剧烈一颤! 如遭雷击! 她死死地看向皇后,眼中最后一点希冀的光芒,彻底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恐惧和绝望! 皇后那看似柔弱伤心的哭诉,此刻在她听来,字字句句,都化作了最冰冷、最锋利的刀子,不仅扎穿了她的心窝,更紧紧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不敢再生起! 她明白了…… 她彻底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要么,她闭嘴,独自揽下所有罪责,或许还能保住宫外家人的性命。 要么,她开口,试图攀咬皇后……那等待她的,将是自己和整个刘家的彻底毁灭! 她……没得选! 片刻,刘医女那死灰般的脸上,竟然硬生生挤出了一丝扭曲的,带着无尽恨意的惨笑! 她猛地抬起头,不再看太后,也不再看皇帝,而是将那双布满血丝,充满怨毒的眼睛,死死地钉在了皇后脸上! 豁出去了!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 临死前,她也要恶心皇后一把! 也要让所有人看看,她这个高高在上的主子,是何等的“仁慈”! 刘医女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嘶哑着嗓子开口了: “皇后娘娘……” 她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疯狂。 “您说您提拔臣妾?” “您提拔臣妾什么了?!” 她猛地拔高音量,带着泣血般的控诉! “臣妾入宫十五年!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 “臣妾多少次!多少次跪在您面前,求您看在臣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给臣妾提一提月俸!” “可您呢?!” 刘医女指向皇后,手指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您总是说知道了,知道了!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 “您知道臣妾在宫外还有一个老娘和弟弟要养活吗?!” “臣妾求您给臣妾那不成器的弟弟在宫里安排个差事,哪怕是个洒扫的活计也行!能糊口就行!” “您怎么说的?!” “您说宫里规矩大,外男不好进!推三阻四!” “好!这臣妾认了!” “可后来!臣妾弟弟好不容易说上了一门亲事,女方家要彩礼!臣妾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又去求您!” “求您看在主仆一场的情分上,帮衬一把!哪怕是预支臣妾几年的俸禄也行啊!” 刘医女说到这里,眼泪混合着恨意,滚滚而下! “可您呢?!” “您嫌弃臣妾弟弟家世不好!说臣妾不该高攀!还说……还说臣妾给您丢人了!” “您一文钱都没给!一个笑脸都没给!” “就因为这个!臣妾弟弟的婚事差点黄了!拖了足足两年!才勉强成了亲!” “您说!您说您这样的主子!臣妾怎么能不恨?!” “您高高在上,锦衣玉食!哪里知道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艰难!” “臣妾不自己想办法捞点!臣妾一家老小都要喝西北风去!” “是!血玉麝香是我买的!账簿是我的!银子也是我贪的!” “可那都是被您逼的!!” 角落里,沈禾一直冷眼旁观。 看着皇后那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的脸色。 看着刘医女那状若疯癫却条理清晰的控诉。 她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冷笑。 就在殿内气氛凝滞到极点的时候—— “够了!” 第98章 夺权 皇帝冰冷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诡异的对峙!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瘫在地上的刘医女,眼神锐利如刀。 “这么说,你承认了?” 没有问缘由,没有理会那些控诉,直指核心! 刘医女浑身一僵。 皇帝的威压让她瞬间从那股疯狂的恨意中清醒了几分。 她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皇后。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东西。 有鱼死网破的怨毒。 有临死前的哀求。 有“你若不保我家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威胁。 更有无尽的,无法言说的绝望。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死寂。 刘医女缓缓低下头,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是。” “所有罪责,皆是臣女一人所为。” 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彻底的死心。 尘埃落定!刘医女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为了宫外的家人,她只能咽下所有的委屈和不甘,独自背负这一切!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 皇帝眼中寒光一闪,厉声道: “拖下去!” “交给刑部和大理寺!严查!务必查清所有赃款去向!以及……背后是否还有同党!” 最后一句,意有所指! “是!” 两名如狼似虎的禁卫立刻上前,架起瘫软的刘医女就往外拖。 刘医女没有挣扎。 只是她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皇后的方向。 那眼神,怨恨,哀求,威胁,绝望…… 复杂到了极点,像是一把无形的钩子,死死地钩在皇后的心上。 刘医女被拖走后,大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皇帝的目光,缓缓转向了皇后。 皇后强自镇定着,脸上还残留着刚才被刘医女攀咬后的惊怒和委屈,此刻又添了几分惊魂未定。 皇帝看着她,语气听不出喜怒:“看来,皇后先前说的没错。” 皇后心头一松,刚想开口。 却听皇帝继续说道:“这刘医女,确实胆大包天,狼心狗肺。” “只是……” 皇帝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身为中宫,统领六宫,却连身边用了十几年的奴才都识不清楚,被其蒙蔽至此,甚至险些酿成大祸……” “皇后啊……” 皇帝拖长了语调,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识人不明,此乃大忌!” 皇后闻言,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连忙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陛下教训的是,臣妾……知错。” 皇帝深邃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他缓缓收回视线,沉吟了片刻。 终于,皇帝再次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既然皇后也觉得识人不明,那这太医院和医女署……”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终落在了一直沉默不语,却气定神闲的太后身上。 “事关宫闱内廷的安康,兹事体大,便暂且交由母后主理。” 此言一出,皇后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和难以置信! 皇帝直接夺了皇后对宫内医疗体系的掌控权!等于直接砍掉了皇后的一大臂膀! 皇帝仿佛没看到皇后的失态,继续道: “母后年事已高,不宜太过操劳。” 他的目光又转向了另一侧,一位气质温婉娴静的妃子。 “贤妃素来稳重细心,便从旁协理。” 一收一放!主理大权给了太后,这是尊崇,也是制衡! 协理权给了贤妃,这是提拔,也是在后宫埋下新的棋子! 皇后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太医院!医女署! 这不仅仅是管理宫中医疗那么简单! 这里面牵扯到多少人脉!多少隐秘!多少可以操作的空间! 现在…… 现在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被剥夺了?! 她的心在滴血!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可她能说什么? 反对? 以什么理由? 说自己“识人很明”?那不是打自己的脸,打皇帝的脸吗? 说自己还能管好?谁信?!刘医女的例子就摆在眼前! 皇后此刻的心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权力被分割,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最终,万般不甘、怨恨、愤怒,都化作了唇边一丝僵硬的弧度。 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腥甜,缓缓屈膝,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是。” “臣妾……遵旨。” “谢……陛下隆恩。” 就在这时—— “呃……” 一声微弱的呻吟响起。 只见原本瘫软在地的沈娇,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冰冷压抑的气氛瞬间让她回过神来! 她看到了皇帝冷峻的脸,看到了太后莫测的表情,看到了皇后惨白的脸色…… 她以为…… 她以为这一切还是因为自己! 因为自己“未婚先孕”!因为自己“玷污佛门”!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也顾不上身体的虚弱,沈娇挣扎着,手脚并用地往前爬了几步,“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 “陛下!太后娘娘!”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虚弱不堪。 “娇儿知错了!娇儿真的知错了!” “求陛下开恩!求太后娘娘饶命啊!” 她砰砰地磕着头,额头很快就红肿起来。 太后看着再次跪下的沈娇,又看了一眼旁边脸色同样有些微妙变化的太子。 她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 这两个孩子怕是真有点什么。 她转向皇帝,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皇帝。” “玉镯一案,如今看来是刘医女利欲熏心,用血玉麝香构陷。这祈福大典上,恐怕也是她动的手脚。” “刘医女既已认罪伏法,此事便算告一段落。” 太后直接把所有罪责都盖章在死去的刘医女身上! “玉镯案”和“大典麝香案”并案处理,快刀斩乱麻! 重点是,她绝口不提沈娇肚子里的孩子了! 太后继续道:“眼下最重要的,并非追究沈家二小姐腹中孩儿的父亲究竟是谁……” 她意有所指地扫了太子一眼。 “而是这中断了的祈福大典,该如何是好?” “国之大事,不可儿戏啊。” 皇后一听这话,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太后想把太子的事轻轻揭过?! 凭什么?! 自己刚被夺了权,吃了这么大的亏,怎么能让太子就这么蒙混过关?! 不行!绝对不行! 皇后几乎是立刻就接口道: “陛下!”她的声音尖锐了几分,带着难以掩饰的怨气。 “母后所言虽是,但这祈福大典乃是因为沈二小姐而起波澜,更是因此而暂停!” “若就这么算了,如何向佛祖交代?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 “臣妾以为,此事绝不能轻轻放过!” 太后闻言,脸色倏地一冷! 她缓缓转过头,目光如冰棱一般射向皇后! 第98章 夺权 皇帝冰冷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诡异的对峙!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瘫在地上的刘医女,眼神锐利如刀。 “这么说,你承认了?” 没有问缘由,没有理会那些控诉,直指核心! 刘医女浑身一僵。 皇帝的威压让她瞬间从那股疯狂的恨意中清醒了几分。 她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皇后。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东西。 有鱼死网破的怨毒。 有临死前的哀求。 有“你若不保我家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威胁。 更有无尽的,无法言说的绝望。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死寂。 刘医女缓缓低下头,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是。” “所有罪责,皆是臣女一人所为。” 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彻底的死心。 尘埃落定!刘医女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为了宫外的家人,她只能咽下所有的委屈和不甘,独自背负这一切!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 皇帝眼中寒光一闪,厉声道: “拖下去!” “交给刑部和大理寺!严查!务必查清所有赃款去向!以及……背后是否还有同党!” 最后一句,意有所指! “是!” 两名如狼似虎的禁卫立刻上前,架起瘫软的刘医女就往外拖。 刘医女没有挣扎。 只是她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皇后的方向。 那眼神,怨恨,哀求,威胁,绝望…… 复杂到了极点,像是一把无形的钩子,死死地钩在皇后的心上。 刘医女被拖走后,大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皇帝的目光,缓缓转向了皇后。 皇后强自镇定着,脸上还残留着刚才被刘医女攀咬后的惊怒和委屈,此刻又添了几分惊魂未定。 皇帝看着她,语气听不出喜怒:“看来,皇后先前说的没错。” 皇后心头一松,刚想开口。 却听皇帝继续说道:“这刘医女,确实胆大包天,狼心狗肺。” “只是……” 皇帝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身为中宫,统领六宫,却连身边用了十几年的奴才都识不清楚,被其蒙蔽至此,甚至险些酿成大祸……” “皇后啊……” 皇帝拖长了语调,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识人不明,此乃大忌!” 皇后闻言,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连忙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陛下教训的是,臣妾……知错。” 皇帝深邃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他缓缓收回视线,沉吟了片刻。 终于,皇帝再次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既然皇后也觉得识人不明,那这太医院和医女署……”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终落在了一直沉默不语,却气定神闲的太后身上。 “事关宫闱内廷的安康,兹事体大,便暂且交由母后主理。” 此言一出,皇后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和难以置信! 皇帝直接夺了皇后对宫内医疗体系的掌控权!等于直接砍掉了皇后的一大臂膀! 皇帝仿佛没看到皇后的失态,继续道: “母后年事已高,不宜太过操劳。” 他的目光又转向了另一侧,一位气质温婉娴静的妃子。 “贤妃素来稳重细心,便从旁协理。” 一收一放!主理大权给了太后,这是尊崇,也是制衡! 协理权给了贤妃,这是提拔,也是在后宫埋下新的棋子! 皇后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太医院!医女署! 这不仅仅是管理宫中医疗那么简单! 这里面牵扯到多少人脉!多少隐秘!多少可以操作的空间! 现在…… 现在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被剥夺了?! 她的心在滴血!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可她能说什么? 反对? 以什么理由? 说自己“识人很明”?那不是打自己的脸,打皇帝的脸吗? 说自己还能管好?谁信?!刘医女的例子就摆在眼前! 皇后此刻的心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权力被分割,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最终,万般不甘、怨恨、愤怒,都化作了唇边一丝僵硬的弧度。 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腥甜,缓缓屈膝,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是。” “臣妾……遵旨。” “谢……陛下隆恩。” 就在这时—— “呃……” 一声微弱的呻吟响起。 只见原本瘫软在地的沈娇,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冰冷压抑的气氛瞬间让她回过神来! 她看到了皇帝冷峻的脸,看到了太后莫测的表情,看到了皇后惨白的脸色…… 她以为…… 她以为这一切还是因为自己! 因为自己“未婚先孕”!因为自己“玷污佛门”!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也顾不上身体的虚弱,沈娇挣扎着,手脚并用地往前爬了几步,“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 “陛下!太后娘娘!”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虚弱不堪。 “娇儿知错了!娇儿真的知错了!” “求陛下开恩!求太后娘娘饶命啊!” 她砰砰地磕着头,额头很快就红肿起来。 太后看着再次跪下的沈娇,又看了一眼旁边脸色同样有些微妙变化的太子。 她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 这两个孩子怕是真有点什么。 她转向皇帝,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皇帝。” “玉镯一案,如今看来是刘医女利欲熏心,用血玉麝香构陷。这祈福大典上,恐怕也是她动的手脚。” “刘医女既已认罪伏法,此事便算告一段落。” 太后直接把所有罪责都盖章在死去的刘医女身上! “玉镯案”和“大典麝香案”并案处理,快刀斩乱麻! 重点是,她绝口不提沈娇肚子里的孩子了! 太后继续道:“眼下最重要的,并非追究沈家二小姐腹中孩儿的父亲究竟是谁……” 她意有所指地扫了太子一眼。 “而是这中断了的祈福大典,该如何是好?” “国之大事,不可儿戏啊。” 皇后一听这话,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太后想把太子的事轻轻揭过?! 凭什么?! 自己刚被夺了权,吃了这么大的亏,怎么能让太子就这么蒙混过关?! 不行!绝对不行! 皇后几乎是立刻就接口道: “陛下!”她的声音尖锐了几分,带着难以掩饰的怨气。 “母后所言虽是,但这祈福大典乃是因为沈二小姐而起波澜,更是因此而暂停!” “若就这么算了,如何向佛祖交代?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 “臣妾以为,此事绝不能轻轻放过!” 太后闻言,脸色倏地一冷! 她缓缓转过头,目光如冰棱一般射向皇后! 第99章 单独谈谈 普陀寺的风波,终以皇后禁足闭关、良妃丽妃暂理后宫诸事而告一段落。 那浩浩荡荡的皇家仪仗,来时喧嚣,去时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压抑。 金顶的马车粼粼而行,驶离了佛门清净地,朝着喧嚣繁华的皇城而去。 没有人注意到,一辆并不起眼的青布小车,在侍卫的“护送”下,悄无声息地脱离了大部队,直接驶向了宫城深处。 车里坐着的,正是面无人色、眼神空洞的沈娇。 陛下亲自带走了她。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在勋贵世家之间悄然流传。 紧接着,又一个消息传来—— 皇帝陛下单独召见了太子殿下,谈话内容无人知晓。 只知道,谈话结束后,太子殿下便被陛下下令,禁足于东宫,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出。 一时间,京城上空仿佛笼罩了一层厚厚的阴云。 山雨欲来。 沈府。 当沈禾乘坐的马车缓缓驶入府门时,迎接她的不是往日的仆从问安,而是一片死寂。 府内的气氛,比普陀寺的大殿还要冰冷、凝重。 她刚踏入正厅,一个裹挟着怒意的声音便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你还知道回来?!” 沈清源,她的父亲,此刻正脸色铁青地站在厅中,那双布满红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她,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看看你做的好事!” “沈家的脸面!列祖列宗的基业!都快要被你们这些孽障给败光了!” 沈清源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嘶哑,手指几乎要戳到沈禾的鼻尖上! 沈禾静静地站着,面无表情地承受着父亲的怒火。 意料之中。 “父亲息怒。” 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这平静,反而像是一瓢油,猛地浇在了沈清源的怒火上! “息怒?!我怎么息怒?!” “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说我沈家教女无方!说沈娇不知廉耻,未婚先孕!” “现在连太子都被禁足了!你告诉我!我怎么息怒?!” 他猛地一拍桌子,茶杯被震得跳起,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 “还有你!” 沈清源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剜向沈禾。 “大庭广众之下,你口口声声说什么假流产栽赃!你是不是嫌事情闹得还不够大?!嫌沈家死得还不够快?!” 厅堂的上首,端坐着一位面容严肃的老妇人。 正是沈清源的嫡母,沈禾名义上的祖母,也是单珠玉的姑姑,单氏。 她并非沈清源的生母,沈清源生母早逝,他被过继到了这位嫡母名下。 此刻,单氏的脸色比沈清源还要难看,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在沈禾身上。 “禾丫头。” 单氏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沉甸甸的威压。 “你父亲说得对。” “沈家如今成了全京城的笑柄,这名声一旦毁了,你以为我们还有好日子过吗?” “你弟弟的前程!你妹妹们的婚事!全都要受到牵连!” 单氏的目光扫过沈禾,带着审视和怀疑。 “我倒是好奇。” “怎么就那么巧,你身边正好带着个懂医术的丫鬟?” “怎么就那么巧,那医女一眼就看出了沈娇‘怀孕不足一月’?” “又怎么那么巧,最后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了刘医女和皇后身上?” 单氏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问: “禾丫头,你老实告诉祖母……”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眼中精光闪烁。 “这一切,是不是你早就设计好的?” 话音落下,整个正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沈清源也猛地看向沈禾,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不定! 是啊! 怎么会这么巧?! 厅堂的角落里,还站着两个人。 是沈清源的妾室林氏,以及她的女儿,庶女沈妍。 林氏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木雕,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沈妍则静静地立在母亲身侧,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面纱,只露出一双沉静却带着一丝怯意的眼睛。 沈妍在家中排行老三,长姐沈禾,二哥沈策,她是庶出,下面才是沈娇。 自小,她和母亲林氏便活在继母单珠玉和沈娇的阴影下,受尽欺凌。 曾经,有一次皇家围猎,她好不容易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随行的机会,却被沈娇设计陷害,失足跌入了关押猛兽的笼子。 虽然侥幸捡回一条命,但脸上却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从此只能以面纱示人。 此刻,她感受到厅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下意识地往母亲身后缩了缩,面纱下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对于父亲和祖母对长姐的质问,她不敢有任何表示,只是那双露在面纱外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面对父亲的咆哮和祖母的逼问,沈禾依旧平静。 她没有去看角落里的林氏和沈妍,甚至没有再去看暴怒的父亲和审视的祖母。 她只是微微抬起下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向沈清源。 “父亲。” “女儿有些话,想单独与您谈谈。”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压过了厅内的喧嚣和指责。 沈清源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单氏也皱起了眉头,锐利的目光在沈禾脸上逡巡,似乎想看穿她平静外表下的真实意图。 “有话就在这里说!”沈清源余怒未消,厉声道,“有什么是我和你祖母听不得的?!” 沈禾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稳: “事关重大。” “女儿以为,还是单独告知父亲为好。” 她的目光坦荡,迎上沈清源的视线,没有丝毫闪躲。 那眼神深处,仿佛藏着某种沈清源看不懂,却又隐隐感到心惊的东西。 第99章 单独谈谈 普陀寺的风波,终以皇后禁足闭关、良妃丽妃暂理后宫诸事而告一段落。 那浩浩荡荡的皇家仪仗,来时喧嚣,去时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压抑。 金顶的马车粼粼而行,驶离了佛门清净地,朝着喧嚣繁华的皇城而去。 没有人注意到,一辆并不起眼的青布小车,在侍卫的“护送”下,悄无声息地脱离了大部队,直接驶向了宫城深处。 车里坐着的,正是面无人色、眼神空洞的沈娇。 陛下亲自带走了她。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在勋贵世家之间悄然流传。 紧接着,又一个消息传来—— 皇帝陛下单独召见了太子殿下,谈话内容无人知晓。 只知道,谈话结束后,太子殿下便被陛下下令,禁足于东宫,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出。 一时间,京城上空仿佛笼罩了一层厚厚的阴云。 山雨欲来。 沈府。 当沈禾乘坐的马车缓缓驶入府门时,迎接她的不是往日的仆从问安,而是一片死寂。 府内的气氛,比普陀寺的大殿还要冰冷、凝重。 她刚踏入正厅,一个裹挟着怒意的声音便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你还知道回来?!” 沈清源,她的父亲,此刻正脸色铁青地站在厅中,那双布满红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她,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看看你做的好事!” “沈家的脸面!列祖列宗的基业!都快要被你们这些孽障给败光了!” 沈清源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嘶哑,手指几乎要戳到沈禾的鼻尖上! 沈禾静静地站着,面无表情地承受着父亲的怒火。 意料之中。 “父亲息怒。” 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这平静,反而像是一瓢油,猛地浇在了沈清源的怒火上! “息怒?!我怎么息怒?!” “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说我沈家教女无方!说沈娇不知廉耻,未婚先孕!” “现在连太子都被禁足了!你告诉我!我怎么息怒?!” 他猛地一拍桌子,茶杯被震得跳起,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 “还有你!” 沈清源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剜向沈禾。 “大庭广众之下,你口口声声说什么假流产栽赃!你是不是嫌事情闹得还不够大?!嫌沈家死得还不够快?!” 厅堂的上首,端坐着一位面容严肃的老妇人。 正是沈清源的嫡母,沈禾名义上的祖母,也是单珠玉的姑姑,单氏。 她并非沈清源的生母,沈清源生母早逝,他被过继到了这位嫡母名下。 此刻,单氏的脸色比沈清源还要难看,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在沈禾身上。 “禾丫头。” 单氏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沉甸甸的威压。 “你父亲说得对。” “沈家如今成了全京城的笑柄,这名声一旦毁了,你以为我们还有好日子过吗?” “你弟弟的前程!你妹妹们的婚事!全都要受到牵连!” 单氏的目光扫过沈禾,带着审视和怀疑。 “我倒是好奇。” “怎么就那么巧,你身边正好带着个懂医术的丫鬟?” “怎么就那么巧,那医女一眼就看出了沈娇‘怀孕不足一月’?” “又怎么那么巧,最后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了刘医女和皇后身上?” 单氏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问: “禾丫头,你老实告诉祖母……”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眼中精光闪烁。 “这一切,是不是你早就设计好的?” 话音落下,整个正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沈清源也猛地看向沈禾,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不定! 是啊! 怎么会这么巧?! 厅堂的角落里,还站着两个人。 是沈清源的妾室林氏,以及她的女儿,庶女沈妍。 林氏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木雕,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沈妍则静静地立在母亲身侧,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面纱,只露出一双沉静却带着一丝怯意的眼睛。 沈妍在家中排行老三,长姐沈禾,二哥沈策,她是庶出,下面才是沈娇。 自小,她和母亲林氏便活在继母单珠玉和沈娇的阴影下,受尽欺凌。 曾经,有一次皇家围猎,她好不容易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随行的机会,却被沈娇设计陷害,失足跌入了关押猛兽的笼子。 虽然侥幸捡回一条命,但脸上却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从此只能以面纱示人。 此刻,她感受到厅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下意识地往母亲身后缩了缩,面纱下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对于父亲和祖母对长姐的质问,她不敢有任何表示,只是那双露在面纱外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面对父亲的咆哮和祖母的逼问,沈禾依旧平静。 她没有去看角落里的林氏和沈妍,甚至没有再去看暴怒的父亲和审视的祖母。 她只是微微抬起下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向沈清源。 “父亲。” “女儿有些话,想单独与您谈谈。”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压过了厅内的喧嚣和指责。 沈清源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单氏也皱起了眉头,锐利的目光在沈禾脸上逡巡,似乎想看穿她平静外表下的真实意图。 “有话就在这里说!”沈清源余怒未消,厉声道,“有什么是我和你祖母听不得的?!” 沈禾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稳: “事关重大。” “女儿以为,还是单独告知父亲为好。” 她的目光坦荡,迎上沈清源的视线,没有丝毫闪躲。 那眼神深处,仿佛藏着某种沈清源看不懂,却又隐隐感到心惊的东西。 第100章 怀疑 沈清源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沈禾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仿佛要从中剜出她隐藏的算计。 厅内一片死寂,连角落里林氏母女的呼吸声都几乎微不可闻。 单氏锐利的目光在沈禾和沈清源之间来回扫视,最终落在儿子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 沈清源咬了咬牙,额角青筋暴起。 半晌,他像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 “我倒要听听,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猛地一甩袖袍,转身便朝着内院走去。 “跟我来!” 沈禾平静地跟上,对单氏投来的审视目光视若无睹。 父女二人一前一后,穿过回廊,最终停在了沈家祠堂的门前。 厚重的木门被推开,一股混杂着陈旧木料和香烛气息的冷意扑面而来。 祠堂内光线昏暗,正中供奉着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香炉里青烟袅袅,气氛庄严肃穆。 沈清源率先走到蒲团前,撩起衣袍,重重跪下。 沈禾默不作声,也在他身侧的蒲团上缓缓跪直了身体。 冰冷的地面透过薄薄的布料传来凉意,渗入骨髓。 沈禾望着前方密密麻麻的牌位,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自嘲。 又是这里。 又是这样跪着。 上一次在这里和父亲“恳谈”,是为了自己要嫁萧景迟,当时父亲也是这般气急败坏,以为她疯了。 这才过去多久? 竟然又换了个更惊悚的话题,还是要在这里,跪着跟他说。 怎么她想跟父亲好好说点“正事”,都得是这种姿势? 她轻轻吸了口气,压下心头那点微妙的荒谬感。 “父亲。” 她先开了口,声音在空旷的祠堂里显得有些飘忽。 “女儿知道您为何生气。” “二妹妹的事,闹得满城风雨,甚至牵连了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沈家的声誉,的确因此蒙上了巨大的阴影。” 她顿了顿,感受到身旁父亲骤然绷紧的身体和愈发粗重的呼吸。 “您忧心沈家百年清誉,忧心弟弟妹妹们的前程,女儿都明白。” 她的语气依旧平稳,听不出喜怒。 “可若是……” 沈禾微微侧过头,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眼神显得格外深邃,仿佛藏着无尽的寒潭。 “二妹妹沈娇,她根本……” “就不是沈家的女儿呢?” “——!!!!” 如同平地惊雷! 沈清源猛地转过头,眼睛瞪得像铜铃,布满了惊骇与暴怒的血丝! “你——!” 他几乎是从蒲团上弹了起来,指着沈禾的手指剧烈颤抖!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看你是真的疯了!疯了!”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破裂嘶哑,在祠堂里回荡,惊得香炉里的灰烬都微微颤动。 “沈禾!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污蔑自己的亲妹妹!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在列祖列宗面前说出口?!” “我看你是被普陀寺的妖僧魇住了不成!” 面对父亲的咆哮,沈禾依旧跪得笔直,甚至连眼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她的冷静,像一盆冰水,浇在沈清源的怒火上,却又激起了更深层的寒意和惊疑。 “父亲,您息怒。” 沈禾抬起眼,目光清凌凌地看向暴怒的父亲。 “女儿没有疯,也没有被魇住。” “女儿只是想请父亲好好回想一下。” “回想一下,当年您是如何与单氏在一处的?” 沈清源一窒,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像是被人揭开了陈年的伤疤,又羞又怒。 “这与此事何干?!” 沈禾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穿透力,不疾不徐: “父亲难道忘了?” “当年,我生母,是因为生下弟弟阿策,伤了身子,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 提起生母,沈清源眼中的暴怒稍稍褪去,添上了一抹难以言喻的伤痛和愧疚。 “您为此伤心颓废了许多年。” “直到后来,您领兵在外,与北狄交战,受了极重的箭伤,九死一生才被抬回京城……” 沈禾的目光紧紧锁住父亲的脸,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当时为您医治的那位老大夫,用的是虎狼之药才能将您从阎王爷手里夺回来。” 沈清源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虽保住了您的性命,可事后于男女之事,您虽尚能……人道……”沈禾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可那位老大夫当时告诉过您,因为药性霸道伤了根本,此生再难有子嗣。” 沈清源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似乎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件事沈禾那么小,她怎么会知道?! 沈禾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继续冷声道: “而祖母……” 她加重了“祖母”二字。 “她告诉您,老大夫危言耸听,您的身体并无大碍,只需好生调养,对。” 沈清源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沈禾,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沈禾迎着他的目光,语气愈发冰冷: “就在您‘调养’身体的那段时间……” “祖母‘体恤’您无人照顾,‘好心’将她娘家的侄女,也就是单珠玉,安排到了您的身边,日夜服侍……” “然后,便有了沈娇。” 祠堂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沈禾冰冷的声音,还在继续。 “可父亲……” 沈禾的目光如同利刃,剖开那层虚伪的表象。 “沈娇出生的时候,是足足早产了两个月啊!” “一个早产了两个月的婴儿,出生时却白白胖胖,哭声洪亮,与足月儿无异……” “您当时,真的就一点,都没有怀疑过吗?” 沈禾的问题,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沈清源的心上!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了身后的供桌才勉强站稳,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涣散,只剩下无尽的震惊和混乱! 怀疑? 他怎么可能没怀疑过? 只是当时他沉浸在再次拥有一个“女儿”的喜悦中,单氏又在一旁不断安抚,加上单珠玉柔情小意那点疑虑,便被他刻意忽略,强压了下去! 如今被沈禾这般重新提起,那些被尘封的细节,如同鬼魅般,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脑海! 第100章 怀疑 沈清源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沈禾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仿佛要从中剜出她隐藏的算计。 厅内一片死寂,连角落里林氏母女的呼吸声都几乎微不可闻。 单氏锐利的目光在沈禾和沈清源之间来回扫视,最终落在儿子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 沈清源咬了咬牙,额角青筋暴起。 半晌,他像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 “我倒要听听,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猛地一甩袖袍,转身便朝着内院走去。 “跟我来!” 沈禾平静地跟上,对单氏投来的审视目光视若无睹。 父女二人一前一后,穿过回廊,最终停在了沈家祠堂的门前。 厚重的木门被推开,一股混杂着陈旧木料和香烛气息的冷意扑面而来。 祠堂内光线昏暗,正中供奉着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香炉里青烟袅袅,气氛庄严肃穆。 沈清源率先走到蒲团前,撩起衣袍,重重跪下。 沈禾默不作声,也在他身侧的蒲团上缓缓跪直了身体。 冰冷的地面透过薄薄的布料传来凉意,渗入骨髓。 沈禾望着前方密密麻麻的牌位,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自嘲。 又是这里。 又是这样跪着。 上一次在这里和父亲“恳谈”,是为了自己要嫁萧景迟,当时父亲也是这般气急败坏,以为她疯了。 这才过去多久? 竟然又换了个更惊悚的话题,还是要在这里,跪着跟他说。 怎么她想跟父亲好好说点“正事”,都得是这种姿势? 她轻轻吸了口气,压下心头那点微妙的荒谬感。 “父亲。” 她先开了口,声音在空旷的祠堂里显得有些飘忽。 “女儿知道您为何生气。” “二妹妹的事,闹得满城风雨,甚至牵连了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沈家的声誉,的确因此蒙上了巨大的阴影。” 她顿了顿,感受到身旁父亲骤然绷紧的身体和愈发粗重的呼吸。 “您忧心沈家百年清誉,忧心弟弟妹妹们的前程,女儿都明白。” 她的语气依旧平稳,听不出喜怒。 “可若是……” 沈禾微微侧过头,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眼神显得格外深邃,仿佛藏着无尽的寒潭。 “二妹妹沈娇,她根本……” “就不是沈家的女儿呢?” “——!!!!” 如同平地惊雷! 沈清源猛地转过头,眼睛瞪得像铜铃,布满了惊骇与暴怒的血丝! “你——!” 他几乎是从蒲团上弹了起来,指着沈禾的手指剧烈颤抖!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看你是真的疯了!疯了!”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破裂嘶哑,在祠堂里回荡,惊得香炉里的灰烬都微微颤动。 “沈禾!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污蔑自己的亲妹妹!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在列祖列宗面前说出口?!” “我看你是被普陀寺的妖僧魇住了不成!” 面对父亲的咆哮,沈禾依旧跪得笔直,甚至连眼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她的冷静,像一盆冰水,浇在沈清源的怒火上,却又激起了更深层的寒意和惊疑。 “父亲,您息怒。” 沈禾抬起眼,目光清凌凌地看向暴怒的父亲。 “女儿没有疯,也没有被魇住。” “女儿只是想请父亲好好回想一下。” “回想一下,当年您是如何与单氏在一处的?” 沈清源一窒,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像是被人揭开了陈年的伤疤,又羞又怒。 “这与此事何干?!” 沈禾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穿透力,不疾不徐: “父亲难道忘了?” “当年,我生母,是因为生下弟弟阿策,伤了身子,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 提起生母,沈清源眼中的暴怒稍稍褪去,添上了一抹难以言喻的伤痛和愧疚。 “您为此伤心颓废了许多年。” “直到后来,您领兵在外,与北狄交战,受了极重的箭伤,九死一生才被抬回京城……” 沈禾的目光紧紧锁住父亲的脸,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当时为您医治的那位老大夫,用的是虎狼之药才能将您从阎王爷手里夺回来。” 沈清源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虽保住了您的性命,可事后于男女之事,您虽尚能……人道……”沈禾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可那位老大夫当时告诉过您,因为药性霸道伤了根本,此生再难有子嗣。” 沈清源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似乎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件事沈禾那么小,她怎么会知道?! 沈禾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继续冷声道: “而祖母……” 她加重了“祖母”二字。 “她告诉您,老大夫危言耸听,您的身体并无大碍,只需好生调养,对。” 沈清源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沈禾,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沈禾迎着他的目光,语气愈发冰冷: “就在您‘调养’身体的那段时间……” “祖母‘体恤’您无人照顾,‘好心’将她娘家的侄女,也就是单珠玉,安排到了您的身边,日夜服侍……” “然后,便有了沈娇。” 祠堂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沈禾冰冷的声音,还在继续。 “可父亲……” 沈禾的目光如同利刃,剖开那层虚伪的表象。 “沈娇出生的时候,是足足早产了两个月啊!” “一个早产了两个月的婴儿,出生时却白白胖胖,哭声洪亮,与足月儿无异……” “您当时,真的就一点,都没有怀疑过吗?” 沈禾的问题,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沈清源的心上!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了身后的供桌才勉强站稳,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涣散,只剩下无尽的震惊和混乱! 怀疑? 他怎么可能没怀疑过? 只是当时他沉浸在再次拥有一个“女儿”的喜悦中,单氏又在一旁不断安抚,加上单珠玉柔情小意那点疑虑,便被他刻意忽略,强压了下去! 如今被沈禾这般重新提起,那些被尘封的细节,如同鬼魅般,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脑海! 第101章 沈妍 沈禾看着父亲惨白如纸的脸,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决绝。 她缓缓挺直脊背,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继续插向父亲的心脏。 “父亲可曾想过,自从二妹妹出生后,这十几年……” “这府里,除了您……” “好像谁都不急着再添丁进口了?” 沈清源猛地一震,瞳孔再次收缩! 沈禾的声音带着一丝讥诮: “当年那术士之言,言犹在耳。” “说沈家命中注定,将出一位皇后。” “可若是没有皇子,纵然出了皇后,沈家的荣耀又能维系几代?” “单珠玉她不急,可以理解,她已经有了‘女儿’傍身。” “可祖母呢?” “她老人家,盼着沈家光耀门楣,盼了一辈子,为何她也不急?” 这话像是一根根细针,扎进沈清源混乱的思绪里! 是啊! 母亲怎么会不急?! 沈禾的目光扫过父亲惊疑不定的脸,又轻轻落下。 “除了林姨娘,还有父亲身边的那两位侍妾,这么多年了,她们的肚子,为何也丝毫没有动静?” “难道真是她们无福?” “还是……” 沈禾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晰! “还是父亲您自己……” “根本就……不能!” “住口!!!” 沈清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野兽,猛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被自己的亲生女儿…… 当着列祖列宗的面……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一股血气直冲头顶,沈清源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羞愤欲绝! 他指着沈禾的手指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脸色由惨白转为猪肝般的紫红! “孽障!” “你这个孽障!” “疯言疯语!胡说八道!” “我看你就是被那起子小人挑唆坏了心窍!” “你给我……” 他本想怒吼“滚出去”,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行! 不能让她出去! 这些话若是传出去半句,他沈清源还有何面目立于朝堂?!沈家还有何颜面存世?! “你……” 沈清源胸膛剧烈起伏,指着祠堂冰冷的地面,声音嘶哑扭曲: “你就在这里给列祖列宗跪着!” “好好思过!” “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祠堂半步!” “什么时候想明白了自己错在哪里,什么时候再来回话!” 说罢,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猛地一甩袖袍,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祠堂,沉重的木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内外。 祠堂内,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沈禾孤零零的身影,跪在冰冷的蒲团上,背脊挺得笔直。 夜色,悄然笼罩了沈府。 祠堂里寒气逼人,烛火摇曳,将沈禾的身影拉得细长而孤寂。 她跪得双膝早已麻木,腹中空空,却感觉不到丝毫饥饿。 忽然,一阵极轻极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吱呀—— 祠堂的门被悄悄推开一条缝隙。 一个纤细的身影,捧着一个食盒,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来人穿着素净的衣裙,脸上还带着一层薄薄的面纱,遮住了大半容颜。 “长姐……” 带着些许怯懦和担忧的声音响起。 沈禾缓缓转过头,看向来人。 是三妹妹,沈妍。 “谁让你来的?”沈禾的声音有些沙哑,却依旧平静。 沈妍将食盒放在地上,小声道:“是我自己要来的。” 她蹲下身,打开食盒,里面是两样清淡的小菜和一碗白粥。 “长姐跪了一下午了,定然饿了,先吃点东西。” 沈禾的目光落在沈妍那双露在面纱外的眼睛上,清澈,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郁。 “你不怕被父亲责罚吗?”沈禾问。 父亲此刻正在气头上,谁敢靠近祠堂,无异于火上浇油。 沈妍拿起碗筷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抬起头,隔着面纱看向沈禾,眼神里带着一种倔强。 “小时候……” “沈娇抢我的珠花,还故意推我到池塘里……” “是长姐您第一个跳下去,把我拉上来的。” “后来,您为了我,还挨了母亲……挨了单姨娘好一顿责骂。” 沈妍的声音有些哽咽。 “那个时候,长姐您,也不怕被母亲责罚。” “如今,我只是送一顿饭,又怕什么?” 沈禾静静地看着她,昏暗的烛光下,沈妍面纱下的轮廓若隐若现。 这个妹妹,性子怯懦,却有着自己的坚持和良善。 沈禾的目光,缓缓落在沈妍那被面纱遮挡的面容上。 隐约间,似乎能看到面纱下皮肤的不平整。 沈禾的心,微微一沉。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凉意,飘散在寂静的祠堂里。 “恨吗?” 沈妍没有说话。 她只是低下头,纤细的手指不安地绞着裙角的系带。 烛光下,面纱微微颤动,像一只受惊的蝶。 沈禾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了然。 被沈娇欺压了这么多年,恐怕连“恨”这个字怎么写,都快忘了。 那不是麻木,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和认命。 沈禾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那你今日,为何敢来?” “父亲正在气头上,这里是是非之地。” “难道不是因为……” 沈禾顿了顿,目光落在沈妍紧握着食盒提手的、微微发白的手指上。 “因为我让沈娇栽了跟头。” “你心里痛快了?” 沈妍的身子猛地一颤,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她依旧不敢抬头,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慌乱: “长姐……不是的……” “我……我哪里敢……” 她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 “我母亲……能从侍妾抬为姨娘,多亏了单……单姨娘当年在父亲面前美言。” “母亲说了,这是天大的恩情,我们得知恩图报,不能忘本。” “如今单姨娘受了委屈,二姐姐又……我又怎能……” 她的话语有些颠三倒四,却清晰地表达了那份被灌输的、愚蠢的“感恩”。 “母亲还说,她的身份高了些,将来……将来我议亲,也能……也能稍微好一些……” 沈禾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 “好一些?”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沈妍的面纱上,仿佛能穿透那层薄纱,直视下面的伤疤。 “三妹妹。” “你的脸已经这样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打在沈妍的心上。 “你觉得,单凭一个姨娘庶女的身份,就算没有这道疤,又能有多大的出路?” 第101章 沈妍 沈禾看着父亲惨白如纸的脸,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决绝。 她缓缓挺直脊背,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继续插向父亲的心脏。 “父亲可曾想过,自从二妹妹出生后,这十几年……” “这府里,除了您……” “好像谁都不急着再添丁进口了?” 沈清源猛地一震,瞳孔再次收缩! 沈禾的声音带着一丝讥诮: “当年那术士之言,言犹在耳。” “说沈家命中注定,将出一位皇后。” “可若是没有皇子,纵然出了皇后,沈家的荣耀又能维系几代?” “单珠玉她不急,可以理解,她已经有了‘女儿’傍身。” “可祖母呢?” “她老人家,盼着沈家光耀门楣,盼了一辈子,为何她也不急?” 这话像是一根根细针,扎进沈清源混乱的思绪里! 是啊! 母亲怎么会不急?! 沈禾的目光扫过父亲惊疑不定的脸,又轻轻落下。 “除了林姨娘,还有父亲身边的那两位侍妾,这么多年了,她们的肚子,为何也丝毫没有动静?” “难道真是她们无福?” “还是……” 沈禾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晰! “还是父亲您自己……” “根本就……不能!” “住口!!!” 沈清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野兽,猛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被自己的亲生女儿…… 当着列祖列宗的面……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一股血气直冲头顶,沈清源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羞愤欲绝! 他指着沈禾的手指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脸色由惨白转为猪肝般的紫红! “孽障!” “你这个孽障!” “疯言疯语!胡说八道!” “我看你就是被那起子小人挑唆坏了心窍!” “你给我……” 他本想怒吼“滚出去”,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行! 不能让她出去! 这些话若是传出去半句,他沈清源还有何面目立于朝堂?!沈家还有何颜面存世?! “你……” 沈清源胸膛剧烈起伏,指着祠堂冰冷的地面,声音嘶哑扭曲: “你就在这里给列祖列宗跪着!” “好好思过!” “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祠堂半步!” “什么时候想明白了自己错在哪里,什么时候再来回话!” 说罢,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猛地一甩袖袍,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祠堂,沉重的木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内外。 祠堂内,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沈禾孤零零的身影,跪在冰冷的蒲团上,背脊挺得笔直。 夜色,悄然笼罩了沈府。 祠堂里寒气逼人,烛火摇曳,将沈禾的身影拉得细长而孤寂。 她跪得双膝早已麻木,腹中空空,却感觉不到丝毫饥饿。 忽然,一阵极轻极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吱呀—— 祠堂的门被悄悄推开一条缝隙。 一个纤细的身影,捧着一个食盒,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来人穿着素净的衣裙,脸上还带着一层薄薄的面纱,遮住了大半容颜。 “长姐……” 带着些许怯懦和担忧的声音响起。 沈禾缓缓转过头,看向来人。 是三妹妹,沈妍。 “谁让你来的?”沈禾的声音有些沙哑,却依旧平静。 沈妍将食盒放在地上,小声道:“是我自己要来的。” 她蹲下身,打开食盒,里面是两样清淡的小菜和一碗白粥。 “长姐跪了一下午了,定然饿了,先吃点东西。” 沈禾的目光落在沈妍那双露在面纱外的眼睛上,清澈,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郁。 “你不怕被父亲责罚吗?”沈禾问。 父亲此刻正在气头上,谁敢靠近祠堂,无异于火上浇油。 沈妍拿起碗筷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抬起头,隔着面纱看向沈禾,眼神里带着一种倔强。 “小时候……” “沈娇抢我的珠花,还故意推我到池塘里……” “是长姐您第一个跳下去,把我拉上来的。” “后来,您为了我,还挨了母亲……挨了单姨娘好一顿责骂。” 沈妍的声音有些哽咽。 “那个时候,长姐您,也不怕被母亲责罚。” “如今,我只是送一顿饭,又怕什么?” 沈禾静静地看着她,昏暗的烛光下,沈妍面纱下的轮廓若隐若现。 这个妹妹,性子怯懦,却有着自己的坚持和良善。 沈禾的目光,缓缓落在沈妍那被面纱遮挡的面容上。 隐约间,似乎能看到面纱下皮肤的不平整。 沈禾的心,微微一沉。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凉意,飘散在寂静的祠堂里。 “恨吗?” 沈妍没有说话。 她只是低下头,纤细的手指不安地绞着裙角的系带。 烛光下,面纱微微颤动,像一只受惊的蝶。 沈禾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了然。 被沈娇欺压了这么多年,恐怕连“恨”这个字怎么写,都快忘了。 那不是麻木,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和认命。 沈禾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那你今日,为何敢来?” “父亲正在气头上,这里是是非之地。” “难道不是因为……” 沈禾顿了顿,目光落在沈妍紧握着食盒提手的、微微发白的手指上。 “因为我让沈娇栽了跟头。” “你心里痛快了?” 沈妍的身子猛地一颤,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她依旧不敢抬头,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慌乱: “长姐……不是的……” “我……我哪里敢……” 她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 “我母亲……能从侍妾抬为姨娘,多亏了单……单姨娘当年在父亲面前美言。” “母亲说了,这是天大的恩情,我们得知恩图报,不能忘本。” “如今单姨娘受了委屈,二姐姐又……我又怎能……” 她的话语有些颠三倒四,却清晰地表达了那份被灌输的、愚蠢的“感恩”。 “母亲还说,她的身份高了些,将来……将来我议亲,也能……也能稍微好一些……” 沈禾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 “好一些?”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沈妍的面纱上,仿佛能穿透那层薄纱,直视下面的伤疤。 “三妹妹。” “你的脸已经这样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打在沈妍的心上。 “你觉得,单凭一个姨娘庶女的身份,就算没有这道疤,又能有多大的出路?” 第102章 治疗 “更何况……” 沈禾的声音压低,带着残酷的清晰。 “带着这道疤呢?” 这话如同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浇灭了沈妍心中那点微弱的希冀! 沈妍猛地抬起头,面纱下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震惊和无法掩饰的伤痛! 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自己左边的脸颊,那里,正是被滚烫茶水毁容的地方,仿佛沈禾的目光真的能灼穿面纱,带来刺痛。 沈禾看着她惊恐受伤的样子,心中却是一片寒凉。 前世,便是这位处处表现“慈爱”的单姨娘,在林姨娘千恩万谢下,做主将沈妍许给了一个死了三任老婆、年过花甲的地方富商做填房妾室。 美其名曰,看在林姨娘多年侍奉的情分上,给她女儿寻了个“好归宿”,免得这破了相的女儿将来无人问津。 林姨娘那个蠢笨的,竟还真的拉着沈妍去给单珠玉磕头谢恩,以为女儿从此有了依靠。 可结果呢? 沈妍嫁过去不到一年,就被那富商家中成年的儿女和厉害的管家媳妇联手磋磨,最后在一场不大不小的“意外”中,悄无声息地没了。 所谓的“好一些”,不过是单珠玉母女随手布置的、另一个精心包装的地狱!她们怎会容忍府中任何一个女儿,过得比沈娇舒心? 祠堂里的烛火跳动了一下,映照着沈禾平静无波的侧脸。 她收回了那锐利的、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声音也放缓了些许,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无法抗拒的诱惑力。 “三妹妹。” 沈禾缓缓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想不想……” 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沈妍耳中。 “治好你的脸?” 面纱之下,沈妍的眼睛里骤然迸发出一丝亮光! 如同黑暗中乍现的星火! 可那光芒,只闪烁了一下,便迅速黯淡下去。 快得像是从未出现过。 她重新低下头,声音带着浓浓的苦涩和几不可闻的自嘲。 “长姐……” “莫要……莫要开玩笑了。”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左脸的面纱。 “我的脸……我自己清楚……太医都说……” 声音哽咽,带着绝望。 沈禾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冷硬如铁。 “我从不开玩笑。” 她的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那层薄纱,直抵沈妍内心最深的渴望。 “你就说,想。” “还是不想。” 没有安慰,没有同情,只有最直接的逼问。 沈妍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手指死死地攥着裙角的系带,指节泛白。 空气仿佛凝固了。 烛火跳动着,映着她挣扎的侧影。 良久。 久到沈禾以为她不会回答。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又重若千钧。 “……想。” 谁不想呢? 哪个女子不爱惜自己的容颜? 哪个女子愿意终日戴着面纱,忍受旁人异样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沈禾的语气终于缓和了些许,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沈禾了解楚玥的医术,曾经问过楚玥,楚玥曾说过,不敢有完全的把握,但确实能治。 于是沈禾继续说道,声音平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我不敢保证,能让你恢复得完好如初,毕竟当初伤得不轻,耽搁了最佳时机。” “但至少,” 沈禾看着她,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让你日后出门,不必再戴着这碍眼的面纱,遮遮掩掩。” 不必再戴面纱!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沈妍心中厚重的阴霾! 她猛地抬起头! 这一次,面纱下的眼睛里,充满了无法抑制的震惊和狂喜! “真……真的吗?” 她的声音都在发颤,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破碎的希望。 仿佛生怕这只是一个易碎的美梦。 沈禾点了点头,神色却重新变得凝重而认真。 “自然是真的。” “不过……” 她话锋一转,祠堂里刚刚升起的一点暖意,瞬间又冷却下来。 “三妹妹,你要知道。” “我帮你达成心愿。” 沈禾的目光落在沈妍紧张得发白的脸上。 “你也需要……为我做一件事。” 沈妍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长姐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帮她。 她紧张地看着沈禾,双手紧紧绞在一起。 “长姐……要……要我做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安和忐忑。 沈禾的目光沉静如古井深潭,不起一丝波澜。 “沈娇如今,身怀有孕。” 这个消息如同平地惊雷,让沈妍微微睁大了眼睛!二姐姐她…… “陛下……大约还没想好,如何处置她,以及她腹中的那个孽种。” “所以,不敢声张,更不敢让宫人近身伺候,以免走漏风声。” 她看着沈妍,眼神带着一丝审视。 “眼下,她身边正缺一个‘知根知底’、又能‘守口如瓶’的人照顾。” 沈禾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你去。” “去她身边,‘贴心’地照顾她。” 沈妍的脸瞬间又白了几分!甚至比刚才听到自己脸能治好时还要震惊! 去照顾沈娇?! 那个从小就欺负她、视她如草芥、动辄打骂的二姐姐?! 那简直是……羊入虎口! 沈禾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继续冷声道: “这期间,以沈娇如今的处境和她的性子,定然心绪不宁,暴躁易怒。” “她必定会将所有怨气,都撒在你身上。” “无论她对你做什么,说什么难听的话,甚至……动手打骂……” 沈禾眼中闪过一丝幽微的冷光,快得让人抓不住。 “你都必须忍着。” “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博取她的信任,让她依赖你。” 这……这简直是要她的命! 沈妍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抗拒。 “为……为什么?” 她声音发颤,无法理解。 “长姐……为什么要我去受这份罪?二姐姐她……” 她根本斗不过二姐姐! 沈禾没有立刻回答。 她上前一步,微微俯身,凑到沈妍耳边。 冰凉的气息拂过沈妍的耳廓。 祠堂里烛火摇曳,光影晃动。 只听得沈禾用极低、极轻,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飞快地说了几句话。 那声音很轻,却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沈妍的心脏! 第102章 治疗 “更何况……” 沈禾的声音压低,带着残酷的清晰。 “带着这道疤呢?” 这话如同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浇灭了沈妍心中那点微弱的希冀! 沈妍猛地抬起头,面纱下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震惊和无法掩饰的伤痛! 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自己左边的脸颊,那里,正是被滚烫茶水毁容的地方,仿佛沈禾的目光真的能灼穿面纱,带来刺痛。 沈禾看着她惊恐受伤的样子,心中却是一片寒凉。 前世,便是这位处处表现“慈爱”的单姨娘,在林姨娘千恩万谢下,做主将沈妍许给了一个死了三任老婆、年过花甲的地方富商做填房妾室。 美其名曰,看在林姨娘多年侍奉的情分上,给她女儿寻了个“好归宿”,免得这破了相的女儿将来无人问津。 林姨娘那个蠢笨的,竟还真的拉着沈妍去给单珠玉磕头谢恩,以为女儿从此有了依靠。 可结果呢? 沈妍嫁过去不到一年,就被那富商家中成年的儿女和厉害的管家媳妇联手磋磨,最后在一场不大不小的“意外”中,悄无声息地没了。 所谓的“好一些”,不过是单珠玉母女随手布置的、另一个精心包装的地狱!她们怎会容忍府中任何一个女儿,过得比沈娇舒心? 祠堂里的烛火跳动了一下,映照着沈禾平静无波的侧脸。 她收回了那锐利的、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声音也放缓了些许,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无法抗拒的诱惑力。 “三妹妹。” 沈禾缓缓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想不想……” 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沈妍耳中。 “治好你的脸?” 面纱之下,沈妍的眼睛里骤然迸发出一丝亮光! 如同黑暗中乍现的星火! 可那光芒,只闪烁了一下,便迅速黯淡下去。 快得像是从未出现过。 她重新低下头,声音带着浓浓的苦涩和几不可闻的自嘲。 “长姐……” “莫要……莫要开玩笑了。”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左脸的面纱。 “我的脸……我自己清楚……太医都说……” 声音哽咽,带着绝望。 沈禾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冷硬如铁。 “我从不开玩笑。” 她的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那层薄纱,直抵沈妍内心最深的渴望。 “你就说,想。” “还是不想。” 没有安慰,没有同情,只有最直接的逼问。 沈妍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手指死死地攥着裙角的系带,指节泛白。 空气仿佛凝固了。 烛火跳动着,映着她挣扎的侧影。 良久。 久到沈禾以为她不会回答。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又重若千钧。 “……想。” 谁不想呢? 哪个女子不爱惜自己的容颜? 哪个女子愿意终日戴着面纱,忍受旁人异样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沈禾的语气终于缓和了些许,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沈禾了解楚玥的医术,曾经问过楚玥,楚玥曾说过,不敢有完全的把握,但确实能治。 于是沈禾继续说道,声音平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我不敢保证,能让你恢复得完好如初,毕竟当初伤得不轻,耽搁了最佳时机。” “但至少,” 沈禾看着她,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让你日后出门,不必再戴着这碍眼的面纱,遮遮掩掩。” 不必再戴面纱!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沈妍心中厚重的阴霾! 她猛地抬起头! 这一次,面纱下的眼睛里,充满了无法抑制的震惊和狂喜! “真……真的吗?” 她的声音都在发颤,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破碎的希望。 仿佛生怕这只是一个易碎的美梦。 沈禾点了点头,神色却重新变得凝重而认真。 “自然是真的。” “不过……” 她话锋一转,祠堂里刚刚升起的一点暖意,瞬间又冷却下来。 “三妹妹,你要知道。” “我帮你达成心愿。” 沈禾的目光落在沈妍紧张得发白的脸上。 “你也需要……为我做一件事。” 沈妍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长姐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帮她。 她紧张地看着沈禾,双手紧紧绞在一起。 “长姐……要……要我做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安和忐忑。 沈禾的目光沉静如古井深潭,不起一丝波澜。 “沈娇如今,身怀有孕。” 这个消息如同平地惊雷,让沈妍微微睁大了眼睛!二姐姐她…… “陛下……大约还没想好,如何处置她,以及她腹中的那个孽种。” “所以,不敢声张,更不敢让宫人近身伺候,以免走漏风声。” 她看着沈妍,眼神带着一丝审视。 “眼下,她身边正缺一个‘知根知底’、又能‘守口如瓶’的人照顾。” 沈禾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你去。” “去她身边,‘贴心’地照顾她。” 沈妍的脸瞬间又白了几分!甚至比刚才听到自己脸能治好时还要震惊! 去照顾沈娇?! 那个从小就欺负她、视她如草芥、动辄打骂的二姐姐?! 那简直是……羊入虎口! 沈禾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继续冷声道: “这期间,以沈娇如今的处境和她的性子,定然心绪不宁,暴躁易怒。” “她必定会将所有怨气,都撒在你身上。” “无论她对你做什么,说什么难听的话,甚至……动手打骂……” 沈禾眼中闪过一丝幽微的冷光,快得让人抓不住。 “你都必须忍着。” “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博取她的信任,让她依赖你。” 这……这简直是要她的命! 沈妍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抗拒。 “为……为什么?” 她声音发颤,无法理解。 “长姐……为什么要我去受这份罪?二姐姐她……” 她根本斗不过二姐姐! 沈禾没有立刻回答。 她上前一步,微微俯身,凑到沈妍耳边。 冰凉的气息拂过沈妍的耳廓。 祠堂里烛火摇曳,光影晃动。 只听得沈禾用极低、极轻,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飞快地说了几句话。 那声音很轻,却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沈妍的心脏! 第103章 七星连珠 翌日。 清晨的微光,透过祠堂的窗棂,斑驳地洒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吱呀—— 厚重的木门被推开。 谷雨焦急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带着哭腔。 “小姐!” 沈禾缓缓抬起头,一夜未眠,加上跪了许久又在地上趴着睡了一晚,她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像是散了架一般,酸痛难忍。 她扶着供桌,慢慢站起身。 “小姐,您受苦了!” 谷雨连忙上前扶住她,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这祠堂又冷又硬,您怎么受得住……” “祖母和老爷也太狠心了!” 沈禾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脸上露出一丝极其浅淡的笑意,带着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沧桑。 “傻丫头,哭什么。” “这点苦,算得了什么。” 比起前世死在乱葬岗的惨状,这点皮肉之苦,又何足挂齿? 谷雨扶着沈禾,一步一步,慢慢走出祠堂。 沈府,用饭的花厅。 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桌上摆着简单的早膳,几样清粥小菜,却无人动筷。 祖母单氏沉着脸,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父亲沈清源坐在主位,面色铁青,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几个庶出的弟妹更是噤若寒蝉,头都不敢抬。 只有沈禾,脊背挺得笔直,拿起筷子,平静地小口喝着粥。 仿佛周遭的低气压,与她毫无关系。 时间一点点流逝。 终于,其他人如蒙大赦般,匆匆放下碗筷,行礼告退。 偌大的花厅,只剩下沈禾和沈清源父女二人。 空气更加凝滞。 沈禾放下手中的白玉小勺,抬眸看向沈清源,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 “父亲。” 沈清源眼皮动了动,没看她。 “女儿知道,您不信女儿昨日在祠堂所言。” 沈清源冷哼了一声,依旧没说话。 沈禾也不在意,继续柔声道: “但女儿也说过,患难,才能见真情。” “如今沈家因二妹妹之事蒙难,正是风雨飘摇之时。” 她的目光清澈,却又仿佛能洞悉人心。 “您且看着。” “看这紧要关头,究竟是谁,会不顾一切,伸手拉沈娇一把。” “到时候,谁是谁非父亲心中,自有分晓。” 沈清源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终于抬眼,看向这个一夜之间仿佛脱胎换骨的长女,眼神复杂难辨。 当日,在沈禾的助推下,沈妍被送到宫中陪伴沈娇。 林姨娘拉着沈妍的手,给沈妍准备了许许多多的创伤药,可见平日沈娇对沈妍的行为,让林姨娘和沈妍有多恐惧。 普陀寺祈福大典的第七日。 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如同炸雷般,在京城上空响起! 三皇子萧景壬,竟在宫门外长跪不起,当众承认—— 沈二小姐沈娇腹中的孩子,是他的! “听说了吗?三皇子殿下亲口承认了!” “我的天!竟然是三皇子殿下?” “我还以为……还以为是太子殿下……” “嘘!小声点!这话可不能乱说!” 原本指向东宫太子的种种流言蜚语,瞬间戛然而止!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三皇子萧景壬和沈家二小姐沈娇的身上! 听说,陛下在殿内龙颜大怒,雷霆震怒! 可萧景壬就那么一身风尘地跪在殿外,任凭风吹日晒,一遍又一遍地大声请罪,将所有罪责揽于己身。 那声音,凄楚又坚定,传遍了宫城内外。 最终,皇帝终究是没能抵挡住这“深情”的戏码,也或许是权衡利弊。 这桩天大的宫廷丑事,就以这样一种惨烈又荒唐的方式,彻底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沈府。 得到消息的沈清源,在大厅里来回踱步,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解。 “为什么?” “三殿下他到底图什么?!” 他猛地停下脚步,看向一旁的管家。 “这种时候承认,与虎谋皮,引火烧身!对他有什么好处?!” “难道……难道他对娇儿,当真是……”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 单氏坐在一旁,用帕子捂着心口,脸色煞白,嘴里不停念叨着“作孽”、“家门不幸”。 几个姨娘和庶出的子女也是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独有沈禾。 她安静地坐在角落的圈椅里,端着一杯温热的清茶,轻轻吹着氤氲的热气。 耳边是父亲焦躁的质问,祖母压抑的啜泣,还有下人们惶恐的议论。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仿佛这一切,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 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飞快地掠过一丝冰冷的嘲讽。 日子一天天过去。 祈福大典,转眼到了第十四日。 这一日,原本晴朗的天空,毫无预兆地风云突变! 宫城之内,狂风骤起! 乌云如同打翻的墨汁,迅速在天际蔓延,遮天蔽日! 狂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尘土,吹得宫殿檐角的铃铛叮当作响,声音凄厉。 乾元殿内。 一身明黄龙袍的皇帝,负手立于殿门前,望着殿外昏天暗地的景象,眉头紧锁。 突然!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瞳孔骤然收缩! 目光死死地盯住了远处宫门的方向! 轰隆——! 又是一声惊雷! 几乎是同时! 狂风骤然加剧,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 砂石噼啪作响,打在宫殿的廊柱和窗棂上! 宫檐上的琉璃瓦都似乎在颤抖! “啊——!” 有胆小的宫女尖叫出声,瑟瑟发抖! “快看天上!” 不知是谁,颤抖着手指指向天空! 只见那墨汁般浓厚的乌云,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在那裂口之后,七颗异常明亮的星辰,赫然显现! 它们连成一线,如同玉带,横亘天际! 散发着一种幽冷而诡异的光芒! “七……七星连珠?!” 有见识的老太监失声惊呼,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天哪!是异象!大凶之兆啊!” “不是!不是!” 另一个声音尖锐地反驳,带着狂热! “是祥瑞!是佛祖显灵!普陀寺祈福,佛祖显灵了!” 这话如同点燃了干柴! “佛祖显灵了!” “求佛祖保佑啊!” 第103章 七星连珠 翌日。 清晨的微光,透过祠堂的窗棂,斑驳地洒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吱呀—— 厚重的木门被推开。 谷雨焦急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带着哭腔。 “小姐!” 沈禾缓缓抬起头,一夜未眠,加上跪了许久又在地上趴着睡了一晚,她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像是散了架一般,酸痛难忍。 她扶着供桌,慢慢站起身。 “小姐,您受苦了!” 谷雨连忙上前扶住她,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这祠堂又冷又硬,您怎么受得住……” “祖母和老爷也太狠心了!” 沈禾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脸上露出一丝极其浅淡的笑意,带着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沧桑。 “傻丫头,哭什么。” “这点苦,算得了什么。” 比起前世死在乱葬岗的惨状,这点皮肉之苦,又何足挂齿? 谷雨扶着沈禾,一步一步,慢慢走出祠堂。 沈府,用饭的花厅。 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桌上摆着简单的早膳,几样清粥小菜,却无人动筷。 祖母单氏沉着脸,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父亲沈清源坐在主位,面色铁青,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几个庶出的弟妹更是噤若寒蝉,头都不敢抬。 只有沈禾,脊背挺得笔直,拿起筷子,平静地小口喝着粥。 仿佛周遭的低气压,与她毫无关系。 时间一点点流逝。 终于,其他人如蒙大赦般,匆匆放下碗筷,行礼告退。 偌大的花厅,只剩下沈禾和沈清源父女二人。 空气更加凝滞。 沈禾放下手中的白玉小勺,抬眸看向沈清源,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 “父亲。” 沈清源眼皮动了动,没看她。 “女儿知道,您不信女儿昨日在祠堂所言。” 沈清源冷哼了一声,依旧没说话。 沈禾也不在意,继续柔声道: “但女儿也说过,患难,才能见真情。” “如今沈家因二妹妹之事蒙难,正是风雨飘摇之时。” 她的目光清澈,却又仿佛能洞悉人心。 “您且看着。” “看这紧要关头,究竟是谁,会不顾一切,伸手拉沈娇一把。” “到时候,谁是谁非父亲心中,自有分晓。” 沈清源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终于抬眼,看向这个一夜之间仿佛脱胎换骨的长女,眼神复杂难辨。 当日,在沈禾的助推下,沈妍被送到宫中陪伴沈娇。 林姨娘拉着沈妍的手,给沈妍准备了许许多多的创伤药,可见平日沈娇对沈妍的行为,让林姨娘和沈妍有多恐惧。 普陀寺祈福大典的第七日。 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如同炸雷般,在京城上空响起! 三皇子萧景壬,竟在宫门外长跪不起,当众承认—— 沈二小姐沈娇腹中的孩子,是他的! “听说了吗?三皇子殿下亲口承认了!” “我的天!竟然是三皇子殿下?” “我还以为……还以为是太子殿下……” “嘘!小声点!这话可不能乱说!” 原本指向东宫太子的种种流言蜚语,瞬间戛然而止!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三皇子萧景壬和沈家二小姐沈娇的身上! 听说,陛下在殿内龙颜大怒,雷霆震怒! 可萧景壬就那么一身风尘地跪在殿外,任凭风吹日晒,一遍又一遍地大声请罪,将所有罪责揽于己身。 那声音,凄楚又坚定,传遍了宫城内外。 最终,皇帝终究是没能抵挡住这“深情”的戏码,也或许是权衡利弊。 这桩天大的宫廷丑事,就以这样一种惨烈又荒唐的方式,彻底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沈府。 得到消息的沈清源,在大厅里来回踱步,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解。 “为什么?” “三殿下他到底图什么?!” 他猛地停下脚步,看向一旁的管家。 “这种时候承认,与虎谋皮,引火烧身!对他有什么好处?!” “难道……难道他对娇儿,当真是……”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 单氏坐在一旁,用帕子捂着心口,脸色煞白,嘴里不停念叨着“作孽”、“家门不幸”。 几个姨娘和庶出的子女也是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独有沈禾。 她安静地坐在角落的圈椅里,端着一杯温热的清茶,轻轻吹着氤氲的热气。 耳边是父亲焦躁的质问,祖母压抑的啜泣,还有下人们惶恐的议论。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仿佛这一切,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 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飞快地掠过一丝冰冷的嘲讽。 日子一天天过去。 祈福大典,转眼到了第十四日。 这一日,原本晴朗的天空,毫无预兆地风云突变! 宫城之内,狂风骤起! 乌云如同打翻的墨汁,迅速在天际蔓延,遮天蔽日! 狂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尘土,吹得宫殿檐角的铃铛叮当作响,声音凄厉。 乾元殿内。 一身明黄龙袍的皇帝,负手立于殿门前,望着殿外昏天暗地的景象,眉头紧锁。 突然!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瞳孔骤然收缩! 目光死死地盯住了远处宫门的方向! 轰隆——! 又是一声惊雷! 几乎是同时! 狂风骤然加剧,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 砂石噼啪作响,打在宫殿的廊柱和窗棂上! 宫檐上的琉璃瓦都似乎在颤抖! “啊——!” 有胆小的宫女尖叫出声,瑟瑟发抖! “快看天上!” 不知是谁,颤抖着手指指向天空! 只见那墨汁般浓厚的乌云,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在那裂口之后,七颗异常明亮的星辰,赫然显现! 它们连成一线,如同玉带,横亘天际! 散发着一种幽冷而诡异的光芒! “七……七星连珠?!” 有见识的老太监失声惊呼,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天哪!是异象!大凶之兆啊!” “不是!不是!” 另一个声音尖锐地反驳,带着狂热! “是祥瑞!是佛祖显灵!普陀寺祈福,佛祖显灵了!” 这话如同点燃了干柴! “佛祖显灵了!” “求佛祖保佑啊!” 第104章 神嗣临世 瞬间,乾元殿外的广场上,宫女太监们如同被蛊惑了一般,噗通噗通跪倒一片! 他们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朝着天空那诡异的七星连珠,疯狂地磕头! 口中念念有词,神情又是恐惧又是狂热! “都起来!像什么样子!” 太监总管王德海厉声呵斥,试图维持秩序。 “冲撞了圣驾,仔细你们的皮!” 可他的声音,在呼啸的狂风和众人的祈祷声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根本无人理会! 甚至有人跪得更虔诚了! 王德海急得满头大汗,却毫无办法。 “陛下!陛下!”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太后在宫人的搀扶下,带着一众匆匆赶来的嫔妃,出现在了殿门口。 她们个个花容失色,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地异象吓得不轻。 锦衣华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发髻也有些散乱。 “母后。” 皇帝转过身,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看向天空,眼中的震惊尚未褪去,又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凝重。 太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倒吸一口凉气! “七星连珠……哀家只在古籍上见过记载……” 良妃、丽妃等人也是面色煞白,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 “钦天监!!” 皇帝猛地转头,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殿内! “叫陆九霄!速速来见朕!!” “是!” 小太监连滚爬爬地去了。 未几。 一道颀长的紫色身影,顶着狂风,疾步而来。 来人正是钦天监正监,陆九霄。 他约莫三十许,面容清俊,眉宇间带着一股超然物外的淡漠。 手中稳稳托着一个玄奥繁复的星盘。 宽大的紫色素面道袍在风中翻飞,衣袂飘飘,竟有几分仙风道骨之姿。 在这人人惊惶失措的时刻,唯有他,步履沉稳,神色如常,宛如仙鹤降临凡尘。 “臣,陆九霄,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娘娘,各位娘娘。” 他稳稳踏入殿内,星盘微沉,声音清朗,不卑不亢。 “陆爱卿!平身!” 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你快看看!这天象!究竟是何预兆?!” 陆九霄并未立刻抬头望天。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星盘,随即,他猛地一挥袖袍! 哗啦——! 一副绘制在特殊绢帛上的古朴星图,骤然在他面前展开! 《天衍星图》! 星图之上,星罗棋布,线条玄奥莫测。 陆九霄的指尖,如玉般剔透,缓缓点向了北斗七星的末尾。 “陛下请看。”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 “此星,名曰‘摇光’。” “紫微斗数记载,摇光主‘变’,亦主‘神降’!” “此等星象,三百年,方得一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皇帝和太后凝重的脸。 “而昨夜,微臣夜观天象,赫然发现……” 他的声音微微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此星……已坠东南!” “星坠东南?!” 皇帝瞳孔一缩! 他身后的嫔妃群中,立刻响起了压抑不住的低语! “东南方?” “那不是……” “关着……关着沈二小姐的那处偏院的方向吗?” “难道……” 仿佛是为了印证陆九霄的话! 他话音刚落! 嗡——! 东南方向,那口悬挂了百年的巨大古钟,竟在无风无雨的情况下,自己鸣响了起来! 钟声苍凉,悠远,带着一股涤荡人心的力量,穿透风声,清晰地传了过来! 一声! 又一声! 与此同时! 更加令人瞠目结舌的景象发生了! 就在那东南方向,禁锢着沈娇的那处偏僻宫院的上空—— 轰然一声轻响! 一团无比绚烂的七彩祥云,毫无预兆地凭空汇聚! 那祥云色彩变幻,瑞气千条,将昏暗的天空都映照得一片瑰丽! “祥云!真的是祥瑞!” “天佑我朝啊!” 不知是谁,带着哭腔喊了出来! 跪在地上的宫人们,更是磕头如捣蒜,口称神迹! 皇帝和太后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 就在这时! 陆九霄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暮鼓晨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肃穆! “陛下!太后娘娘!” 他猛地向前一步,双手高高捧起一本看上去极为古旧、甚至有些残破的绢帛册子! 封皮上,隐约可见三个篆字——《神异志》! 后面似乎还有“卷七”的残痕! “臣,偶得此残卷!” 陆九霄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仿佛发现了惊天秘密!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姿态虔诚! “此卷记载,昔日大胤开国太祖之母,曾夜梦赤星入怀,吞星而孕!”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敲击在众人心头! “太祖降生之时,天降异彩,紫气东来三万里!” 陆九霄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天空的异象! “——与今日之兆,一般无二!” 他高声断言! 话音未落! 他竟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嘶啦——! 他竟从那本看似珍贵无比的古籍残卷上,猛地撕下了一页! 那泛黄脆弱的书页,仿佛承受不住殿内狂风的余威,打着旋儿,轻飘飘地、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了太后身前的地面上! 就落在她膝前不远处! 距离旁边一个驱寒的小香炉,只有咫尺之遥! “放肆!” 王德海刚要呵斥! “等等!” 太后却猛地抬手制止了他!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那张飘落的书页! 只见那原本看似空白的古旧纸张,在靠近香炉散发出的袅袅热气之后—— 奇迹发生了! 一行行细密的金色小字,如同被唤醒一般,骤然浮现! 金光闪闪,神圣庄严! 离得最近的太后看得最清楚,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颤声念了出来: “神……神嗣临世……” “国祚……延千载……” 神嗣临世,国祚延千载?! 轰! 这话如同又一道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脑海里! 皇帝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死死盯着那行金字,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陛下!” 陆九霄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众人的震惊! 他依旧跪在地上,神情却更加狂热! “天降异象,古籍为证!” “然,天机玄奥,非凡人可窥!” 他猛地抬起右手,从腰间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 “噗嗤!” 毫不犹豫地,他在自己左手手腕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鲜血,瞬间涌出! 第104章 神嗣临世 瞬间,乾元殿外的广场上,宫女太监们如同被蛊惑了一般,噗通噗通跪倒一片! 他们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朝着天空那诡异的七星连珠,疯狂地磕头! 口中念念有词,神情又是恐惧又是狂热! “都起来!像什么样子!” 太监总管王德海厉声呵斥,试图维持秩序。 “冲撞了圣驾,仔细你们的皮!” 可他的声音,在呼啸的狂风和众人的祈祷声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根本无人理会! 甚至有人跪得更虔诚了! 王德海急得满头大汗,却毫无办法。 “陛下!陛下!”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太后在宫人的搀扶下,带着一众匆匆赶来的嫔妃,出现在了殿门口。 她们个个花容失色,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地异象吓得不轻。 锦衣华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发髻也有些散乱。 “母后。” 皇帝转过身,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看向天空,眼中的震惊尚未褪去,又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凝重。 太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倒吸一口凉气! “七星连珠……哀家只在古籍上见过记载……” 良妃、丽妃等人也是面色煞白,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 “钦天监!!” 皇帝猛地转头,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殿内! “叫陆九霄!速速来见朕!!” “是!” 小太监连滚爬爬地去了。 未几。 一道颀长的紫色身影,顶着狂风,疾步而来。 来人正是钦天监正监,陆九霄。 他约莫三十许,面容清俊,眉宇间带着一股超然物外的淡漠。 手中稳稳托着一个玄奥繁复的星盘。 宽大的紫色素面道袍在风中翻飞,衣袂飘飘,竟有几分仙风道骨之姿。 在这人人惊惶失措的时刻,唯有他,步履沉稳,神色如常,宛如仙鹤降临凡尘。 “臣,陆九霄,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娘娘,各位娘娘。” 他稳稳踏入殿内,星盘微沉,声音清朗,不卑不亢。 “陆爱卿!平身!” 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你快看看!这天象!究竟是何预兆?!” 陆九霄并未立刻抬头望天。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星盘,随即,他猛地一挥袖袍! 哗啦——! 一副绘制在特殊绢帛上的古朴星图,骤然在他面前展开! 《天衍星图》! 星图之上,星罗棋布,线条玄奥莫测。 陆九霄的指尖,如玉般剔透,缓缓点向了北斗七星的末尾。 “陛下请看。”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 “此星,名曰‘摇光’。” “紫微斗数记载,摇光主‘变’,亦主‘神降’!” “此等星象,三百年,方得一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皇帝和太后凝重的脸。 “而昨夜,微臣夜观天象,赫然发现……” 他的声音微微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此星……已坠东南!” “星坠东南?!” 皇帝瞳孔一缩! 他身后的嫔妃群中,立刻响起了压抑不住的低语! “东南方?” “那不是……” “关着……关着沈二小姐的那处偏院的方向吗?” “难道……” 仿佛是为了印证陆九霄的话! 他话音刚落! 嗡——! 东南方向,那口悬挂了百年的巨大古钟,竟在无风无雨的情况下,自己鸣响了起来! 钟声苍凉,悠远,带着一股涤荡人心的力量,穿透风声,清晰地传了过来! 一声! 又一声! 与此同时! 更加令人瞠目结舌的景象发生了! 就在那东南方向,禁锢着沈娇的那处偏僻宫院的上空—— 轰然一声轻响! 一团无比绚烂的七彩祥云,毫无预兆地凭空汇聚! 那祥云色彩变幻,瑞气千条,将昏暗的天空都映照得一片瑰丽! “祥云!真的是祥瑞!” “天佑我朝啊!” 不知是谁,带着哭腔喊了出来! 跪在地上的宫人们,更是磕头如捣蒜,口称神迹! 皇帝和太后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 就在这时! 陆九霄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暮鼓晨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肃穆! “陛下!太后娘娘!” 他猛地向前一步,双手高高捧起一本看上去极为古旧、甚至有些残破的绢帛册子! 封皮上,隐约可见三个篆字——《神异志》! 后面似乎还有“卷七”的残痕! “臣,偶得此残卷!” 陆九霄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仿佛发现了惊天秘密!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姿态虔诚! “此卷记载,昔日大胤开国太祖之母,曾夜梦赤星入怀,吞星而孕!”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敲击在众人心头! “太祖降生之时,天降异彩,紫气东来三万里!” 陆九霄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天空的异象! “——与今日之兆,一般无二!” 他高声断言! 话音未落! 他竟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嘶啦——! 他竟从那本看似珍贵无比的古籍残卷上,猛地撕下了一页! 那泛黄脆弱的书页,仿佛承受不住殿内狂风的余威,打着旋儿,轻飘飘地、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了太后身前的地面上! 就落在她膝前不远处! 距离旁边一个驱寒的小香炉,只有咫尺之遥! “放肆!” 王德海刚要呵斥! “等等!” 太后却猛地抬手制止了他!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那张飘落的书页! 只见那原本看似空白的古旧纸张,在靠近香炉散发出的袅袅热气之后—— 奇迹发生了! 一行行细密的金色小字,如同被唤醒一般,骤然浮现! 金光闪闪,神圣庄严! 离得最近的太后看得最清楚,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颤声念了出来: “神……神嗣临世……” “国祚……延千载……” 神嗣临世,国祚延千载?! 轰! 这话如同又一道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脑海里! 皇帝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死死盯着那行金字,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陛下!” 陆九霄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众人的震惊! 他依旧跪在地上,神情却更加狂热! “天降异象,古籍为证!” “然,天机玄奥,非凡人可窥!” 他猛地抬起右手,从腰间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 “噗嗤!” 毫不犹豫地,他在自己左手手腕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鲜血,瞬间涌出! 第105章 神人入梦 殷红的血珠,滴滴答答,落入了他不知何时取出的一个古朴青铜卦盘之中! 那卦盘样式古拙,刻满了玄奥的符文。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看着那鲜血在卦盘中蔓延,流动, 然后!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原本肆意流淌的血迹,竟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缓缓地,缓缓地,凝聚、变形…… 最后! 竟在卦盘的正中央,清晰地凝成了一个, 一个蜷缩着的、惟妙惟肖的—— 婴儿的形状!! “啊!” 有胆小的嫔妃失声惊叫,几乎晕厥! “血凝成胎了!” “天哪!神迹!真的是神迹啊!” 皇帝和太后更是瞳孔骤缩,身体僵直! 陆九霄看着卦盘中的血色婴儿,脸上露出了近乎癫狂的虔诚! 他高高举起卦盘,声音如同神谕! “陛下!太后娘娘!请看!” “此乃——‘荧惑星君’转世!” “荧惑!主杀伐!乃司战之神!” “星君怜悯苍生疾苦,不忍四方兵戈再起!” “故借凡人之胎降临尘世,欲以神力,平定天下兵祸!” 他的声音越来越激昂,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此卦盘血纹,便是战神降世之信物!” 他猛地指向东南方,沈娇所在的偏院方向! “而东南之主,便是承接天命,代天受孕之人!!”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青铜卦盘中,血色婴儿的轮廓,散发着诡异而妖冶的光芒! 皇帝的眉头,却在此时,猛地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住地上狂热的陆九霄! 那眼神里,惊疑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陆九霄。” 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压力。 “一派胡言!” 他冷冷吐出四个字! 每一个字,都像是冰块砸在地上! 陆九霄身体一僵,脸上那近乎癫狂的虔诚瞬间凝固! 皇帝负手而立,龙袍下的身躯挺拔如松,声音里透着帝王的威严与不容置疑! “什么神嗣!什么荧惑!” “不过是些江湖术士、装神弄鬼的把戏!” 他看着那卦盘中的血色婴儿,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朕,岂会信你这荒诞之言?!” 陆九霄跪倒在地,声音颤抖:“陛下!臣在钦天监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场景!事关国运陛下不能不信啊!” 太后苍老的脸上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轻轻拉了拉皇帝的袖子,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只有他们能听见的急切。 “皇帝……”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那血色卦盘。 “北疆战事一直不平,困扰咱们已久,” “那些蛮子,凶悍得很,年年扰边,耗费了多少国力……”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倘若这孩子,真能如他所说,是战神降世,若真能震慑住北疆的蛮族……” “哪怕只是个兆头,能安抚军心民心,也是……” “母后!” 皇帝猛地打断了太后的话,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罕见的愠怒! 他转过头,看着自己的母亲,眼神锐利! “子不语怪力乱神!北疆之乱,在于我大胤铁骑是否精锐!在于粮草军械是否充足!在于将领调度是否得当!”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 “与一个来历不明的胎儿,有何干系?!” “您怎能也将希望寄托于此等虚无缥缈之物?!” 太后被皇帝斥得脸色一白,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陆九霄。 就在此时! 跪在地上的陆九霄,仿佛没听到皇帝的斥责一般! 他猛地抬起头! 双目赤红,脸上露出一种更加诡异而狂热的神情! “呜啦……嘛呢……吽……” 他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吐出的音节古怪至极,根本不似人言! 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神秘咒语! 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人听了心头发麻,头皮发紧! 随着他的念诵,那青铜卦盘中的血色婴儿图案,似乎又亮了几分! “天命昭昭!神旨不可违!” 陆九霄猛地站起身! 他高举着那血迹斑斑的青铜卦盘,眼神狂乱地扫视了一圈! 然后! 竟是毫不犹豫地,转身就朝着殿外冲去! 方向—— 赫然正是沈娇所在的东南方偏院! “拦住他!” 皇帝厉声喝道! 可陆九霄的速度快得惊人,如同鬼魅! 而且他此刻状若疯魔,口中咒语不停,周身散发着一股令人不敢靠近的诡异气息! “陛下!太后娘娘!神迹将显!随臣来!” 他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皇帝脸色铁青! 太后却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其余嫔妃、大臣,面面相觑之后,也鬼使神差般地,带着惊疑和好奇,跟在了后面! 一行人浩浩荡荡,穿过宫道,直奔那偏僻的院落! 冷风呼啸,乌云压顶! 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很快,众人便来到了沈娇所居偏院的门口。 院门紧闭,两名守卫的太监面无人色地站在那里,身体抖得如同筛糠! 就在众人停步,皇帝正要下令踹门之际—— 异变陡生! “啊——!” 其中一个守门的太监,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他双眼猛地瞪圆,眼珠子几乎要凸出来! 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一般,直挺挺地跪倒在地! 浑身剧烈抽搐!口吐白沫! “神……神人!!”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惊恐地尖叫起来! 声音扭曲变形,充满了无边的恐惧!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一个……一个金光闪闪……穿着金色盔甲的神人!!” 他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挥舞着,仿佛要抓住什么! “就……就是从天上……飞进了沈姑娘的房里!!” “千真万确!!” “神人入梦!是神人入梦啊!!” 他一边喊,一边疯狂地磕头,额头很快就磕出了血! 状若疯癫! 如同……突发癔症!! 第105章 神人入梦 殷红的血珠,滴滴答答,落入了他不知何时取出的一个古朴青铜卦盘之中! 那卦盘样式古拙,刻满了玄奥的符文。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看着那鲜血在卦盘中蔓延,流动, 然后!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原本肆意流淌的血迹,竟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缓缓地,缓缓地,凝聚、变形…… 最后! 竟在卦盘的正中央,清晰地凝成了一个, 一个蜷缩着的、惟妙惟肖的—— 婴儿的形状!! “啊!” 有胆小的嫔妃失声惊叫,几乎晕厥! “血凝成胎了!” “天哪!神迹!真的是神迹啊!” 皇帝和太后更是瞳孔骤缩,身体僵直! 陆九霄看着卦盘中的血色婴儿,脸上露出了近乎癫狂的虔诚! 他高高举起卦盘,声音如同神谕! “陛下!太后娘娘!请看!” “此乃——‘荧惑星君’转世!” “荧惑!主杀伐!乃司战之神!” “星君怜悯苍生疾苦,不忍四方兵戈再起!” “故借凡人之胎降临尘世,欲以神力,平定天下兵祸!” 他的声音越来越激昂,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此卦盘血纹,便是战神降世之信物!” 他猛地指向东南方,沈娇所在的偏院方向! “而东南之主,便是承接天命,代天受孕之人!!”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青铜卦盘中,血色婴儿的轮廓,散发着诡异而妖冶的光芒! 皇帝的眉头,却在此时,猛地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住地上狂热的陆九霄! 那眼神里,惊疑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陆九霄。” 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压力。 “一派胡言!” 他冷冷吐出四个字! 每一个字,都像是冰块砸在地上! 陆九霄身体一僵,脸上那近乎癫狂的虔诚瞬间凝固! 皇帝负手而立,龙袍下的身躯挺拔如松,声音里透着帝王的威严与不容置疑! “什么神嗣!什么荧惑!” “不过是些江湖术士、装神弄鬼的把戏!” 他看着那卦盘中的血色婴儿,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朕,岂会信你这荒诞之言?!” 陆九霄跪倒在地,声音颤抖:“陛下!臣在钦天监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场景!事关国运陛下不能不信啊!” 太后苍老的脸上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轻轻拉了拉皇帝的袖子,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只有他们能听见的急切。 “皇帝……”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那血色卦盘。 “北疆战事一直不平,困扰咱们已久,” “那些蛮子,凶悍得很,年年扰边,耗费了多少国力……”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倘若这孩子,真能如他所说,是战神降世,若真能震慑住北疆的蛮族……” “哪怕只是个兆头,能安抚军心民心,也是……” “母后!” 皇帝猛地打断了太后的话,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罕见的愠怒! 他转过头,看着自己的母亲,眼神锐利! “子不语怪力乱神!北疆之乱,在于我大胤铁骑是否精锐!在于粮草军械是否充足!在于将领调度是否得当!”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 “与一个来历不明的胎儿,有何干系?!” “您怎能也将希望寄托于此等虚无缥缈之物?!” 太后被皇帝斥得脸色一白,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陆九霄。 就在此时! 跪在地上的陆九霄,仿佛没听到皇帝的斥责一般! 他猛地抬起头! 双目赤红,脸上露出一种更加诡异而狂热的神情! “呜啦……嘛呢……吽……” 他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吐出的音节古怪至极,根本不似人言! 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神秘咒语! 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人听了心头发麻,头皮发紧! 随着他的念诵,那青铜卦盘中的血色婴儿图案,似乎又亮了几分! “天命昭昭!神旨不可违!” 陆九霄猛地站起身! 他高举着那血迹斑斑的青铜卦盘,眼神狂乱地扫视了一圈! 然后! 竟是毫不犹豫地,转身就朝着殿外冲去! 方向—— 赫然正是沈娇所在的东南方偏院! “拦住他!” 皇帝厉声喝道! 可陆九霄的速度快得惊人,如同鬼魅! 而且他此刻状若疯魔,口中咒语不停,周身散发着一股令人不敢靠近的诡异气息! “陛下!太后娘娘!神迹将显!随臣来!” 他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皇帝脸色铁青! 太后却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其余嫔妃、大臣,面面相觑之后,也鬼使神差般地,带着惊疑和好奇,跟在了后面! 一行人浩浩荡荡,穿过宫道,直奔那偏僻的院落! 冷风呼啸,乌云压顶! 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很快,众人便来到了沈娇所居偏院的门口。 院门紧闭,两名守卫的太监面无人色地站在那里,身体抖得如同筛糠! 就在众人停步,皇帝正要下令踹门之际—— 异变陡生! “啊——!” 其中一个守门的太监,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他双眼猛地瞪圆,眼珠子几乎要凸出来! 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一般,直挺挺地跪倒在地! 浑身剧烈抽搐!口吐白沫! “神……神人!!”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惊恐地尖叫起来! 声音扭曲变形,充满了无边的恐惧!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一个……一个金光闪闪……穿着金色盔甲的神人!!” 他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挥舞着,仿佛要抓住什么! “就……就是从天上……飞进了沈姑娘的房里!!” “千真万确!!” “神人入梦!是神人入梦啊!!” 他一边喊,一边疯狂地磕头,额头很快就磕出了血! 状若疯癫! 如同……突发癔症!! 第106章 神父 那太监的疯癫模样,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还站着的几个宫人身上! 噗通!噗通! 像是被无形的手按倒,剩下的几个宫女太监,也跟着软了膝盖,齐刷刷跪了一地! “天爷啊……真的……真的有神仙……” “昨晚……我也好像听到点动静……” “金甲神人……入了沈姑娘的房……” 窃窃私语声,如同鬼火,在人群中飘荡,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陆九霄却不管这些! 他眼中狂热不减,高举卦盘,第一个推开了偏院那扇简陋的木门! 吱呀—— 一股混杂着淡淡血腥气和奇异香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屋内的景象,瞬间映入众人眼帘! 只见一个纤细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 是沈妍! 听到动静,沈妍猛地回过头! 当看到门口黑压压涌进来的人群,尤其是为首的陆九霄,还有龙袍加身的皇帝和太后时—— 她那张原本还算镇定的脸,瞬间煞白! “啊!” 她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后退一步,差点绊倒! “皇……皇上?太后娘娘?” 她声音发颤,带着浓浓的惊恐和不可置信! 陆九霄目光如炬,死死盯着沈妍! 他一步步走上前,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又刻意压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沈三小姐,” “你一直在此处照料沈二小姐?” 沈妍下意识地点头,眼神躲闪,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指节都发白了。 陆九霄逼近一步,声音更低: “方才……可曾见到什么异象?” “我……我……” 沈妍像是被吓坏了,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就在众人以为她要否认时,她却猛地抬起头,指向屋内一角! 声音又尖又细,充满了恐惧! “光!一道……一道很亮很亮的红光!” “就在刚才!” “像……像是从窗外飞进来的!一下子……就……就没入了二姐姐的……身体里?我也不知道!” 她语无伦次,带着哭腔! “我……我还没看清楚,还没反应过来……你们……你们就进来了!” 她说完,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脸色更白了,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这副磕磕巴巴、惊惧交加的样子,落在众人眼里,反而比口若悬河更具说服力! 像是真的被突如其来的神迹吓到了!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齐齐投向了床上! 只见沈娇闭目安详地躺在那里。 与之前的苍白虚弱不同,此刻的她,脸上竟透着一股诡异的红润? 呼吸平稳,神态安然,仿佛只是沉沉睡去。 但那红润的脸色,在这昏暗诡异的氛围下,却显得格外刺眼! 陆九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他猛地上前两步,然后—— 噗通一声! 竟是直挺挺地跪在了床前! 他低下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虔诚,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沉睡的巨兽! “恭迎神君降临!” 陆九霄这一跪,如同一个信号! 哗啦啦—— 屋内屋外,所有跟随而来的宫女、太监,甚至是一些低阶的官员,全都跟着跪了下去! “恭迎神君!” “神嗣降世啊!” “天佑大胤!” 一时间,低低的祈祷声、惊叹声、抽泣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声浪! 皇帝站在那里,脸色铁青,拳头在袖中紧紧握起! 他看着眼前这荒诞至极的一幕! 看着状若疯癫的陆九霄!看着惊恐不已的沈妍!看着脸色红润得诡异的沈娇!看着跪了一地的奴才和臣子! 还有门外那个还在抽搐喊着“神人”的太监!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定然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可是…… 看看太后那眼中闪烁的异彩! 看看群臣那既惊且疑,却又隐隐带着期盼的眼神! 看看这几乎要失控的场面! 舆论!人心! 已经彻底被这所谓的‘神迹’裹挟! 他现在若是强行戳破,只怕立刻就会被冠上“违逆天意”、“不敬神明”的罪名! 甚至可能动摇国本!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胸口憋闷得厉害! 他知道,不管他信不信,承不承认—— 从这一刻起,沈娇,这个怀着孽种的女人,都将被打上‘天命’的烙印! 这场戏,他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宫里的消息,向来是长了翅膀的! 何况是这般惊天动地,关乎“神嗣”、“天命”的大事! 不出一天! 整个京城彻底炸开了锅! 大街小巷,茶馆酒肆,高门府邸,乃至于贩夫走卒的嘴里,全都在议论着同一件事! “听说了吗?沈家二小姐!” “哪个沈家?” “还能哪个!就是那个之前在普陀寺闹出事的!” “嘘!小声点!现在可不能乱说了!” “怎么了?怎么了?” “我的老天爷!你还不知道?那位沈二小姐,怀的不是凡胎!” “啊?!” “是神嗣!神仙的子嗣!”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昨儿个七星连珠,宫里都看见了!金甲神人,不,听说是荧惑星君,战神!一道红光进了沈二小姐的肚子!” “战神?!” “对!陆九霄大人亲自卜的卦!皇帝太后亲眼所见!”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我的娘哎……难怪……” “难怪之前说是在普陀寺有的……原来那时候就是神仙……神仙……” 说话的人声音都颤抖了,带着一种莫名的敬畏! “对啊!普陀寺那是佛门清净地,本就灵验!在那里受孕,又赶上七星连珠降下神兆,这不是天女是什么?!” “天女!天女降世啊!” “大胤要兴盛了!这是吉兆啊!” 一时间,“沈娇”这个名字,如同插上了翅膀,飞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从原本可能沦为笑柄的未婚先孕,骤然变成了万众瞩目的“天选之女”! 普陀寺受孕,七星连珠降神! 这名头,简直比皇宫里的公主还要响亮!还要尊贵! 而就在沈娇的名声如日中天之时,另一个人的名字,也被人反复提起。 三皇子,萧景壬! “哎,你们记不记得,之前……是谁说沈二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有人小心翼翼地提起。 “是三皇子啊!” 立刻有人接话! “对!就是三皇子!当初闹得沸沸扬扬的!” “那时候……我还以为三皇子是……咳咳……” 有人欲言又止,脸上露出几分尴尬和后怕。 “现在看来……啧啧!” “是啊!你们想想!在所有人都不知道那是神嗣的时候,三皇子就挺身而出,主动承担!” “这份担当!这份仁德!” “若非心怀坦荡,有大胸襟,怎敢认下这‘来历不明’的孩子?” “我明白了!”有人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三皇子这哪是承担啊!是神明选中了他!” “对!神嗣降世,总得有个父亲?凡间的父亲!” “三皇子就是神明选中的‘神父’啊!” “神父!对对对!这个词好!” “以凡人之躯,承神嗣之父名!这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品德!” “贤王!三皇子当真是贤王啊!” “没错!如此看来,三皇子未来必定……不可限量!” 风向变得真快! 不过短短一天时间! 那个差点因为作风问题和皇家颜面而陷入麻烦的三皇子萧景壬,竟也摇身一变! 成了百姓口中,被神明认可的、拥有非凡气度和美德的“贤王”! 是神嗣选定的“神父”! 仿佛之前那些关于他冲动、鲁莽、甚至有些不堪的议论,都随着那道“红光”烟消云散了! 京城的风向,彻底变了! 第106章 神父 那太监的疯癫模样,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还站着的几个宫人身上! 噗通!噗通! 像是被无形的手按倒,剩下的几个宫女太监,也跟着软了膝盖,齐刷刷跪了一地! “天爷啊……真的……真的有神仙……” “昨晚……我也好像听到点动静……” “金甲神人……入了沈姑娘的房……” 窃窃私语声,如同鬼火,在人群中飘荡,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陆九霄却不管这些! 他眼中狂热不减,高举卦盘,第一个推开了偏院那扇简陋的木门! 吱呀—— 一股混杂着淡淡血腥气和奇异香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屋内的景象,瞬间映入众人眼帘! 只见一个纤细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 是沈妍! 听到动静,沈妍猛地回过头! 当看到门口黑压压涌进来的人群,尤其是为首的陆九霄,还有龙袍加身的皇帝和太后时—— 她那张原本还算镇定的脸,瞬间煞白! “啊!” 她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后退一步,差点绊倒! “皇……皇上?太后娘娘?” 她声音发颤,带着浓浓的惊恐和不可置信! 陆九霄目光如炬,死死盯着沈妍! 他一步步走上前,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又刻意压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沈三小姐,” “你一直在此处照料沈二小姐?” 沈妍下意识地点头,眼神躲闪,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指节都发白了。 陆九霄逼近一步,声音更低: “方才……可曾见到什么异象?” “我……我……” 沈妍像是被吓坏了,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就在众人以为她要否认时,她却猛地抬起头,指向屋内一角! 声音又尖又细,充满了恐惧! “光!一道……一道很亮很亮的红光!” “就在刚才!” “像……像是从窗外飞进来的!一下子……就……就没入了二姐姐的……身体里?我也不知道!” 她语无伦次,带着哭腔! “我……我还没看清楚,还没反应过来……你们……你们就进来了!” 她说完,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脸色更白了,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这副磕磕巴巴、惊惧交加的样子,落在众人眼里,反而比口若悬河更具说服力! 像是真的被突如其来的神迹吓到了!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齐齐投向了床上! 只见沈娇闭目安详地躺在那里。 与之前的苍白虚弱不同,此刻的她,脸上竟透着一股诡异的红润? 呼吸平稳,神态安然,仿佛只是沉沉睡去。 但那红润的脸色,在这昏暗诡异的氛围下,却显得格外刺眼! 陆九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他猛地上前两步,然后—— 噗通一声! 竟是直挺挺地跪在了床前! 他低下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虔诚,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沉睡的巨兽! “恭迎神君降临!” 陆九霄这一跪,如同一个信号! 哗啦啦—— 屋内屋外,所有跟随而来的宫女、太监,甚至是一些低阶的官员,全都跟着跪了下去! “恭迎神君!” “神嗣降世啊!” “天佑大胤!” 一时间,低低的祈祷声、惊叹声、抽泣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声浪! 皇帝站在那里,脸色铁青,拳头在袖中紧紧握起! 他看着眼前这荒诞至极的一幕! 看着状若疯癫的陆九霄!看着惊恐不已的沈妍!看着脸色红润得诡异的沈娇!看着跪了一地的奴才和臣子! 还有门外那个还在抽搐喊着“神人”的太监!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定然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可是…… 看看太后那眼中闪烁的异彩! 看看群臣那既惊且疑,却又隐隐带着期盼的眼神! 看看这几乎要失控的场面! 舆论!人心! 已经彻底被这所谓的‘神迹’裹挟! 他现在若是强行戳破,只怕立刻就会被冠上“违逆天意”、“不敬神明”的罪名! 甚至可能动摇国本!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胸口憋闷得厉害! 他知道,不管他信不信,承不承认—— 从这一刻起,沈娇,这个怀着孽种的女人,都将被打上‘天命’的烙印! 这场戏,他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宫里的消息,向来是长了翅膀的! 何况是这般惊天动地,关乎“神嗣”、“天命”的大事! 不出一天! 整个京城彻底炸开了锅! 大街小巷,茶馆酒肆,高门府邸,乃至于贩夫走卒的嘴里,全都在议论着同一件事! “听说了吗?沈家二小姐!” “哪个沈家?” “还能哪个!就是那个之前在普陀寺闹出事的!” “嘘!小声点!现在可不能乱说了!” “怎么了?怎么了?” “我的老天爷!你还不知道?那位沈二小姐,怀的不是凡胎!” “啊?!” “是神嗣!神仙的子嗣!”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昨儿个七星连珠,宫里都看见了!金甲神人,不,听说是荧惑星君,战神!一道红光进了沈二小姐的肚子!” “战神?!” “对!陆九霄大人亲自卜的卦!皇帝太后亲眼所见!”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我的娘哎……难怪……” “难怪之前说是在普陀寺有的……原来那时候就是神仙……神仙……” 说话的人声音都颤抖了,带着一种莫名的敬畏! “对啊!普陀寺那是佛门清净地,本就灵验!在那里受孕,又赶上七星连珠降下神兆,这不是天女是什么?!” “天女!天女降世啊!” “大胤要兴盛了!这是吉兆啊!” 一时间,“沈娇”这个名字,如同插上了翅膀,飞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从原本可能沦为笑柄的未婚先孕,骤然变成了万众瞩目的“天选之女”! 普陀寺受孕,七星连珠降神! 这名头,简直比皇宫里的公主还要响亮!还要尊贵! 而就在沈娇的名声如日中天之时,另一个人的名字,也被人反复提起。 三皇子,萧景壬! “哎,你们记不记得,之前……是谁说沈二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有人小心翼翼地提起。 “是三皇子啊!” 立刻有人接话! “对!就是三皇子!当初闹得沸沸扬扬的!” “那时候……我还以为三皇子是……咳咳……” 有人欲言又止,脸上露出几分尴尬和后怕。 “现在看来……啧啧!” “是啊!你们想想!在所有人都不知道那是神嗣的时候,三皇子就挺身而出,主动承担!” “这份担当!这份仁德!” “若非心怀坦荡,有大胸襟,怎敢认下这‘来历不明’的孩子?” “我明白了!”有人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三皇子这哪是承担啊!是神明选中了他!” “对!神嗣降世,总得有个父亲?凡间的父亲!” “三皇子就是神明选中的‘神父’啊!” “神父!对对对!这个词好!” “以凡人之躯,承神嗣之父名!这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品德!” “贤王!三皇子当真是贤王啊!” “没错!如此看来,三皇子未来必定……不可限量!” 风向变得真快! 不过短短一天时间! 那个差点因为作风问题和皇家颜面而陷入麻烦的三皇子萧景壬,竟也摇身一变! 成了百姓口中,被神明认可的、拥有非凡气度和美德的“贤王”! 是神嗣选定的“神父”! 仿佛之前那些关于他冲动、鲁莽、甚至有些不堪的议论,都随着那道“红光”烟消云散了! 京城的风向,彻底变了! 第107章 登高跌重 皇命难违,何况是“天命”? 看着眼前顺应天命的折子,皇帝脸色铁青,却又不得不挤出一丝“顺应天意”的微笑。 一道明黄的圣旨,伴随着内侍尖细的嗓音,昭告天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氏次女沈娇,温婉贤淑,天降祥瑞,与三皇子萧景壬乃天作之合,特赐婚,择吉日完婚,钦此!” 圣旨一下,京城再次沸腾! “天女配神父!绝配啊!” “这是上天注定的姻缘!” “大胤之福!大胤之福啊!” 沈家,自然也接到了圣旨。 一时间,沈府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管家带着下人们进进出出,搬运着皇室赏赐的绫罗绸缎,金银玉器。 沈娇与沈妍,则以“安心养胎”为名,留在了宫中,说是免去舟车劳顿,实则是被皇帝太后看得更紧,也省了婚礼诸多繁琐。 毕竟,“神嗣”和“天选之女”,可不能出任何差池。 沈清源的书房内,气氛却与外面的喧嚣截然不同。 沈禾立在窗边,看着院中忙碌的下人,声音平静无波:“父亲,事到如今,您应该也看明白了?” 沈清源坐在太师椅上,眉头紧锁,揉着太阳穴:“明白什么?明白这天降的‘福气’?”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难掩的疲惫与嘲讽。 这几日,他像是老了十岁。 先是女儿未婚先孕的丑闻,接着是匪夷所思的“神人降临”,现在又是突如其来的赐婚。 他这个镇北将军,在朝堂上精明一世,却感觉自己成了全京城最大的笑话。 “父亲,”沈禾转过身,目光锐利,直视着沈清源,“若非亲生骨肉,谁会这般大费周章,不惜牵扯上‘天命’,也要为她铺就一条青云路?” 沈清源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你的意思是……” “您想想陆九霄,那位钦天监正监。”沈禾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陆九霄?”沈清源重复着这个名字,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他为何要帮儿娇?” “陆九霄,与单氏,是同乡。”沈禾轻轻抛下一句。 同乡!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沈清源混沌的思绪! 他倏地站起身,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单珠玉……陆九霄……同乡…… 沈娇的出生年月…… 不可能! 沈清源踉跄了一下,扶住了书桌边缘,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珠玉她……她不会……”他的声音干涩。 沈禾眼神冰冷,没有丝毫怜悯:“父亲,有些事情,不是您不愿相信,它就不存在的。” “当年母亲嫁入沈家时,已非完璧之身,您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被她巧言令色,加上您对她的几分情意,便强压了下去。” “后来沈娇出生,眉眼间与您并无太多相似之处,您也只当是像了母亲。” “可如今看来,她更像谁,不是一目了然吗?” 沈清源的呼吸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他想起了单珠玉刚嫁给他时的温柔体贴,想起了她抱着尚在襁褓的沈娇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复杂。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或是从未深思的细节,此刻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孽障!!” 沈清源猛地一拍桌子,整个人从太师椅上弹了起来,双目赤红! 桌上的茶杯被震得跳起,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几步冲到角落,那里堆放着一箱箱贴着喜字的红漆嫁妆,那是预备给沈娇的。 他抬起脚,就要狠狠踹上去! “好啊!好一个单珠玉!好一个陆九霄!竟敢如此欺我!!” 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变形,充满了被背叛的屈辱! “我沈清源,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替别人的野种准备嫁妆吗?!” “我养了她十几年!竟是替别人养女儿!” “噗——”一口心头血,险些喷出来! “父亲!” 沈禾清冷的声音及时响起,她一步上前,挡在了沈清源面前,拦住了他踹向嫁妆箱子的腿。 “禾儿!你让开!”沈清源怒吼,青筋在他额角突突直跳,“这嫁妆,我不给了!一文钱都不给!让她净身出户,去认她的亲爹!” 沈禾却纹丝不动,眼神平静得可怕:“嫁妆,一分不能少。” 她顿了顿,声音更冷了几分:“反而要更体面,更风光!” “你……!”沈清源怒气未消,瞪着女儿,完全不明白她为何如此,“你疯了不成?!那是仇人的女儿!” 沈禾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笑意,仿佛能看透未来: “父亲,您急什么?” “他们费尽心机,将沈娇捧上‘天选之女’的高位,又与三皇子绑在一起,所图为何?” “自然是更大的权势,更高的地位。” 沈清源喘着粗气,依旧怒火中烧。 沈禾继续道:“没听过一句话吗?” “登高必跌重。”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他们现在站得有多高,将来就会摔得有多惨。” “我们若是此刻闹开,砸了嫁妆,反倒遂了某些人的意,让他们有借口攻讦沈家,说我们对‘天女’不敬,对皇室不满。” “倒不如,顺水推舟,将这场戏演得更热闹些。” 沈禾看着那些鲜红的嫁妆箱子,眼神幽深: “父亲且看着便是,这出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他们欠我们沈家的,我会让他们连本带利,一样一样,全都吐出来!” 第107章 登高跌重 皇命难违,何况是“天命”? 看着眼前顺应天命的折子,皇帝脸色铁青,却又不得不挤出一丝“顺应天意”的微笑。 一道明黄的圣旨,伴随着内侍尖细的嗓音,昭告天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氏次女沈娇,温婉贤淑,天降祥瑞,与三皇子萧景壬乃天作之合,特赐婚,择吉日完婚,钦此!” 圣旨一下,京城再次沸腾! “天女配神父!绝配啊!” “这是上天注定的姻缘!” “大胤之福!大胤之福啊!” 沈家,自然也接到了圣旨。 一时间,沈府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管家带着下人们进进出出,搬运着皇室赏赐的绫罗绸缎,金银玉器。 沈娇与沈妍,则以“安心养胎”为名,留在了宫中,说是免去舟车劳顿,实则是被皇帝太后看得更紧,也省了婚礼诸多繁琐。 毕竟,“神嗣”和“天选之女”,可不能出任何差池。 沈清源的书房内,气氛却与外面的喧嚣截然不同。 沈禾立在窗边,看着院中忙碌的下人,声音平静无波:“父亲,事到如今,您应该也看明白了?” 沈清源坐在太师椅上,眉头紧锁,揉着太阳穴:“明白什么?明白这天降的‘福气’?”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难掩的疲惫与嘲讽。 这几日,他像是老了十岁。 先是女儿未婚先孕的丑闻,接着是匪夷所思的“神人降临”,现在又是突如其来的赐婚。 他这个镇北将军,在朝堂上精明一世,却感觉自己成了全京城最大的笑话。 “父亲,”沈禾转过身,目光锐利,直视着沈清源,“若非亲生骨肉,谁会这般大费周章,不惜牵扯上‘天命’,也要为她铺就一条青云路?” 沈清源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你的意思是……” “您想想陆九霄,那位钦天监正监。”沈禾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陆九霄?”沈清源重复着这个名字,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他为何要帮儿娇?” “陆九霄,与单氏,是同乡。”沈禾轻轻抛下一句。 同乡!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沈清源混沌的思绪! 他倏地站起身,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单珠玉……陆九霄……同乡…… 沈娇的出生年月…… 不可能! 沈清源踉跄了一下,扶住了书桌边缘,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珠玉她……她不会……”他的声音干涩。 沈禾眼神冰冷,没有丝毫怜悯:“父亲,有些事情,不是您不愿相信,它就不存在的。” “当年母亲嫁入沈家时,已非完璧之身,您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被她巧言令色,加上您对她的几分情意,便强压了下去。” “后来沈娇出生,眉眼间与您并无太多相似之处,您也只当是像了母亲。” “可如今看来,她更像谁,不是一目了然吗?” 沈清源的呼吸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他想起了单珠玉刚嫁给他时的温柔体贴,想起了她抱着尚在襁褓的沈娇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复杂。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或是从未深思的细节,此刻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孽障!!” 沈清源猛地一拍桌子,整个人从太师椅上弹了起来,双目赤红! 桌上的茶杯被震得跳起,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几步冲到角落,那里堆放着一箱箱贴着喜字的红漆嫁妆,那是预备给沈娇的。 他抬起脚,就要狠狠踹上去! “好啊!好一个单珠玉!好一个陆九霄!竟敢如此欺我!!” 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变形,充满了被背叛的屈辱! “我沈清源,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替别人的野种准备嫁妆吗?!” “我养了她十几年!竟是替别人养女儿!” “噗——”一口心头血,险些喷出来! “父亲!” 沈禾清冷的声音及时响起,她一步上前,挡在了沈清源面前,拦住了他踹向嫁妆箱子的腿。 “禾儿!你让开!”沈清源怒吼,青筋在他额角突突直跳,“这嫁妆,我不给了!一文钱都不给!让她净身出户,去认她的亲爹!” 沈禾却纹丝不动,眼神平静得可怕:“嫁妆,一分不能少。” 她顿了顿,声音更冷了几分:“反而要更体面,更风光!” “你……!”沈清源怒气未消,瞪着女儿,完全不明白她为何如此,“你疯了不成?!那是仇人的女儿!” 沈禾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笑意,仿佛能看透未来: “父亲,您急什么?” “他们费尽心机,将沈娇捧上‘天选之女’的高位,又与三皇子绑在一起,所图为何?” “自然是更大的权势,更高的地位。” 沈清源喘着粗气,依旧怒火中烧。 沈禾继续道:“没听过一句话吗?” “登高必跌重。”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他们现在站得有多高,将来就会摔得有多惨。” “我们若是此刻闹开,砸了嫁妆,反倒遂了某些人的意,让他们有借口攻讦沈家,说我们对‘天女’不敬,对皇室不满。” “倒不如,顺水推舟,将这场戏演得更热闹些。” 沈禾看着那些鲜红的嫁妆箱子,眼神幽深: “父亲且看着便是,这出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他们欠我们沈家的,我会让他们连本带利,一样一样,全都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