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诱妾,穿越女誓不为妾》 第1章 穿越 宁兰决定跳河! 她站在船只甲板上盯着如墨的江水翻腾,垂眸思索好一会,然后做了这个决定。 纵身一跃,朝着翻腾的江水跳了下去。 莫名其妙穿越了怎么办?宁兰不知道别人,但是她在现代生活富足安逸,父母疼爱,她是定要回到现代的。 ‘噗通’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 甲板上雨后出来观景之人乍然见到有人落水,连连尖叫出声,慌忙喊船工救人。 不多时,却见到那落水的少女,在水中沉下几个呼吸间,竟是自行从江水中露出头,猛的呼吸一口,而后又沉了下去。 如此反复几次,她便顺着锚索铁链,在一阵‘哗啦哗啦’中爬了上来。 一条两层高的帆船停泊在翻腾的江水中,桅杆高耸船帆飘扬。 船只因暴雨靠岸暂避,锚链下沉,哗哗作响,船工口中浑厚悠扬号子声伴随着下锚的铁链声震耳欲聋,惊的江边两岸高山鸟兽四起。 船只二楼房舍,季宴清被嘈杂的动静扰到,放下手中的史书,起身随手推开窗棂,向外看去。 时值秋暮,两侧山峰枯木林立,雨过天晴,天光自云层乍泄而下,光束的尽头,落在甲板角落的少女背影上。 她一个人,远离人群,立在甲板偏僻处。 很奇怪! 他向来谨慎,怪异之人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从方才泊船开始,这少女便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那背影瞧着很年轻,浓密的发髻只是随意束在脑后,身姿窈窕,只是一个背影,瞧着便是美人胚子,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看着像才及笄的样子,但是却带着一股暮年之人才有的萧索疏离感,桃色的衣衫裙摆随着江上清风舞动。 季宴清站在船舱二楼窗口,距离甲板不近,是以看不清女子容貌,只是瞧着她有些异常。 是一个很奇怪的女子,季宴清下了结论。 谁知眨眼间,立在甲板上的少女竟是纵身一跃跳下甲板,他只来得及看到一片翻飞的桃色披帛向下下坠去。 他下意识伸手去抓,手扑了个空才反应过来,暗笑一声自己傻,两个人离得太远,他不可能抓住她。 眨眼间,桃色身影便没入江水中不见踪迹。 秋日江水的寒凉程度超过了宁兰认知,她下水一会就开始小腿痉挛,若不是提前用披帛绑住了锚索防止飘远,只怕自己小命不保。 饶是如此,爬上来还是用尽了力气,一上来就坐到甲板上大口喘气。 发顶河水汇集成一条条水线,顺着额头流下来汇集成水珠挂在睫毛上,遮掩了宁兰的视线。 摇摇头,抖掉眼上的水珠宁兰才站起身,自言自语道,“看来这位置不对。” 几个仆妇模样妇人闻讯匆匆朝着宁兰围了过来,为首的婆子面露凶光,伸手牢牢抓住她的胳膊。 胳膊被这婆子掐的生疼,宁兰忍不住呵斥道,“你放手,弄疼我了。” 这婆子瞪起三角眼,手上力道并未松懈,语气不耐烦大声呵斥道, “五姑娘老奴劝你还是安生到盛京为妙,若是再这样寻死觅活不安生,老奴就把你手脚绑起来带回盛京。” 说完,便吩咐其余人,连拖带拽把人扯回二楼房间,又从外面锁上门后才离开。 这谁家的大胆奴仆,竟是如此尊卑不分? 他在二楼看的分明,这群仆从口中说的正经,动作却是毫不在意主子感受。下手极狠,那女子痛的脸都在拧着。 不像是对主子,倒像是仇人,怪不得她要跳船寻死。 渡口上不少人正在登船,季宴清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隐藏在人群中随着人流登船。 那人瞧着四五十模样,身着蓝色普通直缀,灰头土脸,弯腰驼背,一看就是靠力气讨生活的穷苦人。 船上大多男人都是这样的,是放在人群中不起眼的存在。 那男子到了船舱二楼,瞬间站直身体,脸上萎靡气息一扫而净,恢复成一个弱冠之年男子模样。 门口守卫看到蓝衣男子,立刻小声招呼道,“吴都尉。” 吴今敲门进去,抱拳单膝跪下,“太子殿下。” 季宴清见他心下一沉,吴今是他留在京中的重要棋子,没有顶要紧的事情,他不会贸然离京,语气沉了些, “京中发生何事?” 吴今沉声道,“暗卫发现临川王同利州郡守来往信件频繁,唯恐打草惊蛇属下并未截获信件。” “想到殿下回京途经利州,属下怕其中有牵连危及殿下安危,当即便寻了过来。” 季宴清冷笑一声,这皇兄还真是贼心不死。 临川王当今圣上的长子,也是季宴清同父异母的兄长。 因着生母身份卑微,虽居长却并未封太子,反倒是他身为弟弟封了太子,他素来心有不甘,一直蠢蠢欲动。 此次他巡治边塞,抓了一批横征暴敛的贪官。 案子审结他有意隐藏行踪,绕道利州回京,便舍弃了卫队轻装上路,所以才坐了民间漕运商船。 现在到三日后出利州境内,中间都不会有渡口停靠,江水两侧都是悬崖峭壁,根本无法停船,贸然停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此时他身边守卫不过十几人,若是皇兄此时下杀手,倒是不失是个好时机。 只是,此行改道除了随行的人,便只和吴今有联络。若是消息泄露,那必是出自随行之人。 季宴清内心冷笑一声,没想到身边竟然出了内鬼,“你等会让惊影去好好审审,看看是谁出卖了我。” 太子殿下行程都是严格保密,若是有异常,定是随行人中应该是出了问题,吴今连忙称是。 汇报完此事,吴今便又道,“还有一事,临川王有意同宁国公再次联姻,陛下许了王府侧妃位置给宁府姑娘。” 这事倒是稀罕,宁家同皇兄原本就是姻亲。 宁国公家大姑娘原是临川王的正妃,只是宁大姑娘年岁不永,几年前生了世子就因病去了。 临川王去岁已经娶了母亲淑妃娘家侄女为正妃,现在竟还想同宁家联姻。 季宴清思索一会皱眉问道,“宁家不是已经没有未出嫁的女儿吗?” 吴今当即回道,“是宁府二爷外放期间同外室生的女儿。” “明面说她是身子不好在老家养着,据闻生母乡野农妇出身,母女两人一直在蜀地养着。” “此次为了宁国公府同临川王再次联姻,不得已将人认了回来。” 说到这,吴今停顿了下才接着道, “消息说好似宁家大姑娘诞下的世子身体不大行,需要人照顾,宁国公才向陛下求情送宁家中姑娘过去照看的。” 盛京官员他俱是熟悉,据他所知,宁氏主家只有两房,大房承袭宁国公爵位,是个平庸之辈。 宁二爷,宁云长,年逾四十,不过一个官职八品的少府监。 日常管着宫廷布匹染料的采购。政绩平平做到任满平调回京,就是个靠着哥哥荫蔽过活的草包。 怪不得多年政事毫无建树,原是把精力用在养外室、生女儿去了。 吴今又补充道,“不过据消息看,此女并不在京中,还在来的路上,可要属下派人去除掉?” 说着拿出来一幅画像,他办事向来周到细致,提前让人临摹了画像,“殿下请看,这便是画师根据宁家的画师口述描摹的画像。” 画中那个女子容貌出众,身姿窈窕,独左眼下红痣在画上格外明显。 他只看一眼,便收了眼,不甚在意,反倒盯着舷窗外极速倒退的崇山峻岭。 今日顺风,船只航行极快,季宴清声音冷淡,不甚有什么情绪的开口, “一会揪出奸细后,你同孤一起回京,让其余护卫加强防范。” “是。” 秋风从窗户缝隙中透出,打在屋中的少女湿透的衣服上,宁兰被冻得打了个寒战。 有个圆脸婢女迎上来,“姑娘我去拿个饭的功夫,我听到她们说你又跳水寻死了,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 说着还立即帮她脱掉湿了的衣服,拿着棉帛开始替她擦头发。 及腰的长发又厚又密,打湿后,像是一层湿了的棉被披在身上。 宁兰喝了口热茶,心道我也不想跳水,可我不是你家姑娘,是的,她一个家境富裕、前途无限的高中生,怎么就莫名其妙的穿到这了。 这圆脸小姑娘是原身的贴身婢女,原身跳水自尽了。 这事要从原身的身世说起,根据原身的记忆,她母亲这些年从未提过父亲之事,邻里间问到母亲也只说父亲死了。 若不是这群人突然找来,原身都不知道父亲存在。原身父亲是京中国公府的宁二爷,在蜀地任职时,结识了原身母亲。 他后来任满回京,因私自畜养外室不便带回家,便留下两母子独自回到盛京。 走的时候原身尚在襁褓,是以,这些年并不知道这个爹的存在。 去岁原身及笄,母亲便做主,许配给隔壁姓傅的一个读书人。 那读书人原先是一家三口赁住在隔壁,后来傅家男主人出了意外,只余下两母子,两家都是孤儿寡母,便互相帮衬着过活。 又过了几年,两个母亲又相继病逝,便只留下两个小辈艰难度日。 好在两人算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傅家小郎君又读书一道颇有天赋,早就考了举人。 傅郎君目前在都城科考,只待考中进士后便可接走原身,有情人团聚。 谁知几日前,原身小院子突然来了一群人。 只说宁家要接她回盛京认祖归宗,婚事什么一概不认,傅郎君在外,原身一个没出过镇上的弱女子,哪有反抗能力。 这宁家仆从便伙同邻里见证,草草的退婚后不由分说就把人带走,原身便被裹挟着登了船,当日便启程返回盛京。 原身与未婚夫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自是不愿意退婚。 上船后便寻机跳了船想要留下,奈何是天不如人愿,反倒让她丢了性命。 宁兰总结:“一对又穷又苦的苦瓜。” 这个圆脸是原身从蜀地带来的贴身丫鬟,唤做轻烟。 轻烟和原身一起长大,又跟着一起从蜀地出来,自是同原身极为亲近的,怕被她发现自己异常,因此宁兰这两天有意无意指使她出去做事。 一声幽幽的的叹息在屋中扩散,又随着风散开。 原身倒霉,她也不见得幸运啊。 她正在嘉陵江游轮甲板上看月食,专家称是千年难遇,父母包了船去了最佳观赏位置。 只是她正看的精彩,船身遇到旋涡,有一舜间倾斜她被颠簸下来。 再睁开眼,她便到了这没听过的大梁朝。 开国不到两朝,本朝国姓季,这几日观察下来,这地方倒是算的上富足稳定。 她莫名其妙成了这劳什子宁五姑娘,还要被这几个老婆子欺负。 在现代她家境殷实,又是家中独女,刚读高中,就莫名其妙到了这吃苦。 自己是从游轮上掉下来的,父母都在,现场有水上救生员,肯定会第一时间救自己上去。 如果不是穿越到这,肯定能顺利救上来。 就算灵魂在这,身体是植物人。但凡只要有一点可能,就算自己是一百年的植物人,父母也养得起自己。 这两天,她几次试着跳水,妄图能穿越回去,可是看起来,好像是徒劳。 在水下呛了水,肺部生疼,她忍不住咳嗽两声。应当是这几天连续几次下水,感染了风寒。 线索没找到,反倒是把自己折腾病了,擦干头发换好衣服,才打开门,便看到门口站着两个看守的婆子。 这是来接原身的那几个宁家仆从,怕自己再跳水自尽,直接守在门口。 宁兰也不同她们多说,只道,“去给我煮碗姜汤暖暖身子,我染了风寒。” 喝了姜汤返回室内,顺势躺回床上裹了被子,开始分析目前情况,不算太妙。 消失了十几年突如其来的父爱让人不安,宁家一看就来者不善,指不定指望原身填什么坑呢。 回现代毫无进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跳船的位置不对,想想也有可能。 她自打被人捞上来,船只航行了接近三日,今天才因为早间暴雨停锚修整,她这才有机会下水。 说不好就是位置不对,才穿不回去的,控制变量,下次去穿来的位置再试试就知道了。打定主意,她一定得去看看。 只是,看了看门外两个人的影子,算了,这宁家人如此步步紧逼看着她,她暂时也没办法回去验证猜想。 这几个仆妇身上竟然带着一把子力气的,刚刚拉扯自己就感觉出来了。 拉着自己竟是丝毫动弹不得,说不得是不是因为原身太过瘦小了。 自己怕是一时摆脱不掉这些人,发现这点,她对宁家人更是警惕,这派来的人竟然还带着功夫,生怕原主跑了。 一时又觉得前途渺茫,气的宁兰狠狠在墙上捶了两下。 落了水,又吹了风,宁兰头疼的厉害,喝了送过来的姜汤浑身发热,她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船只在梦中起锚、升帆她一概不知。 翌日临近中午,有人敲门她才从梦中惊醒,仆妇叫她出去用膳。 临出门前,那个带头的仆妇进来,这婆子姓夏,是宁家大太太的陪嫁。 夏婆子年逾五十,人老成精,吊着个三角眼,见她三番四次跳水寻死,主动过来劝解,“五姑娘,老奴斗胆得劝你一句。” “这安生到了盛京呢,你就是宁国公府上的正经姑娘,宁国公府那是什么门第?王公贵族,宁家占着‘公’呢。” “等你年后嫁了人呢,你就是那临川王府侧妃。” “王府那是什么地位?皇帝长子,真真的皇亲国戚,岂是你那蜀地尚无立锥之地的穷书生未婚夫能比拟的?” 夏婆子说言辞恳切,她总结似的说道,“这可是一般人烧香都求不来的好福气。 ” 仿佛不立马嫁给他就是自己不识好歹。 宁兰一句:这好福气你怎么不要?话到了嘴边她还是忍住了。 原来是要送她去联姻! 见这老婆子肯透露信息,宁兰不动声色继续套话, “那临川王如何脾性,年纪多大,是高矮胖瘦,我一概不知,夏妈妈让我如何安心。” 夏婆子说的信誓旦旦, “这你放心,临川王殿下二十有四正是壮年,相貌那更是没得说,本朝陛下两子俱是丰神俊朗之辈。” “且临川王妃,是出自淑妃娘娘本家,平安侯府苏家,王妃也是好相处的性子。” “往日就和我们府上已故的大姑娘交好。五姑娘你就安心照顾好你大姐姐留下的世子,王爷殿下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噗,宁兰一口茶水喷出来。 这原身怪不得跳水自尽呢。这宁家要把她嫁去大八岁的老男人,给人当小老婆,还是后妈。 第2章 救我 夏婆子有些生气,觉得这姑娘实在缺乏教养,不识大体的很,多的便不肯在说,只递过来帷幔,连声催促她去下楼用饭。 “五姑娘还是遮上,盛京女子规矩严苛,不比蜀地散漫,五姑娘还是要守着规矩些好,别让我们这些奴婢为难。” 带上帷幔如何吃饭?宁兰不肯带,那两个婆子一声不吭跟在她身后盯着她,无奈只能妥协带上帷幔下楼。 回盛京江上行船要半月之久,船只既要载人又要运货,空间有限,因此房间除了睡觉便支不下桌子。不得不走下住宿的二楼,去一楼厅堂用膳。 二层宿房收费昂贵,只有疏疏落落的几个仓房。宁家算是富裕,她在二楼的宿房还算不错。 路过隔壁房间,门口守着的两个男人,神色严肃,一双鹰目眼神锐利紧紧盯着宁兰一行人,直到人离开二层,才收回视线。 宁兰心中嘀咕,“什么大人物怎么还带门卫的。” 是日,船只顺风,航行速度颇快,眼看过了今夜就要出利州境内到达江州,季宴清倒是心情不错的下楼用膳。 江州刺史是他的人,只要安全到了江州,联系上江州刺史后换乘陆路,皇兄的事,便一切都不是问题。 说不得还能抓到他把柄,逼着父皇废了他的亲王之位。目前一切安无事,看来动手地点不在这。 此时几个仆妇带着个帷幔的女子款款走下楼梯来。 那女子并着三两个丫鬟婆子仆从服侍,虽然带着长到胸下帷幔,可是身形窈窕。走起路来纤腰款摆,碧色裙摆随着脚步摆动,当真称得上步步生莲。 季宴清不由的多看了两眼。 路过季宴清时,恰巧江上清风通过支起的弦窗,将少女身上的披帛吹起,尾部抚到季宴清脸上,带来一阵衣物熏笼过的香味。 是沉水香的味道,又带些不同,有些隐秘的甜腻味。 季宴清眯眯眼,看向这一行人,那少女身形和昨日甲板那个身影渐渐融合在一起。 女子在隔壁桌子坐下,仆从已摆好饭菜,女子瞧着饭菜并未多言,只是将帷幔掀起一角,安静的用饭。 季宴清坐在她后面,能从间隙看得那少女的面容。 倒是不似京中女郎般孱弱,脸上有些丰盈的软肉。 白玉般的肤色,脸颊上倒是比别处浮出来些许粉色,不知怎的,想起来往年阳山进贡来的水蜜桃,外皮也是这样,玉色中透着粉,咬上一口,甘甜入肺腑。 巴掌大的小脸左眼下有颗殷红的小痣格外惹眼。 这红痣在脑海中一点点同画上的女子逐渐对应起来,季宴清发出一声极小的笑声,暗道,“原来是她。” 即便带着帷幔看不清面容,单单坐在那安静用饭,玲珑有致的身段,亦是吸引四周不少人目光。俱是有意无意的在她身上流连。 啧!皇兄倒是好福气。 又惊觉自己想多了,这种外室养的能是什么好的,左不过是个没规没矩的草包。 压下心中那股怪异,遂转过头低头自行用饭。 饭间那沉水香味像是有了生命,一整顿饭都久久不散,一直萦绕在他鼻尖。 眼神无意间盯着上楼的那抹碧色背影瞧,直到人消失在楼梯尽头,才拿起快筷子,夹了一块菜填进嘴里,形同嚼蜡。 遂扔了筷子,抬脚上楼梯返回船舱,随手抽了本史书握在手里翻看。 暮色深沉,就着有些昏黄的烛光,季宴清继续看日间未看完的前朝史记,还剩最后几页,书中写到,前朝灭亡于帝王沉迷女色。 心中嗤笑道,分明亡于帝王无能,却把责任推到女人身上,什么女人能足以让人不早朝亡国。 脑海中蓦然浮现午膳时分,那张被帷幔半遮住的脸。若是她,堪称国色,这种程度倒也不是不可能。 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亡国之君的事,倒是不值得他费心思。 心中隐隐有些不耐,扔了书,上榻安歇。不多时,便沉沉睡去,略显粗糙的锦被中,季宴清剑眉紧蹙,似乎梦中遇到什么不悦的事。 事实上,梦里的事确实不算好。 梦中看到熟悉的床榻上两个纠缠人影。待那女子转过身,季宴清倏然看见了日间那张熟悉的小脸,另一个分明是自己。 (审核大大,都这样了,你还关小黑屋,这合理吗,你摸着良心说这哪里蛇黄了,啊啊啊,你说话啊,不说话我今天就去番茄门口上吊。本书男女主将要开创无性,繁,殖先河,全靠意念的,没有身体接触不要再封了,求你了。) 他从梦中突然惊醒,他脸色黑如锅底,起身灌下半壶凉茶,强行压下心中那股旖旎引起的烦躁。 冷笑一声,自己什么时候定力这么差了,不过容貌出众点的女子而已。 宫宴那么多女郎他什么样子子的没见过,她算个什么东西,粗鄙无知之人竟也能引得自己做这么上不得台面的春梦。 朝外面吩咐几句,很快一道黑影悄无声息闪出去,不多时又回来,无人察觉的出现在季宴清面前。 “怎样?” 那人立即回话,递过来一封书信,“属下查看这一行人包裹,那女子包袱里找到一封家书,是宁国公府上宁二爷发出的,让其回盛京认祖归宗的书信。” 果然是她!虽说日间就猜测这女子是宁家人,但是 只是猜测,这下倒是证据确凿了。 竟是这样凑巧,她竟然和自己同船。 打发吴今把信原样放回,屋内再次沉寂下来。室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股沉水香的香味,四处查看,并没置香炉。 时下熏香之风盛行,只是他一向不喜熏香。仔细想来,应该是刚刚拿过她的书信沾染的,沉水香的味道意外的好闻,他并不觉得反感。 低头瞧了瞧指尖,那里的沉水香味道最重。 倒是巧了,皇兄未来的侧妃与他同船,皇兄还要杀他。 啧。 夜间弥漫,船只如往常行驶在江面上。 季宴清并未睡下,盯着桌面的堪舆图看,一声重物落水到声音传来,他瞥了眼窗外,又淡漠转过头。 吴今带着一身血腥气走了进来。 “殿下,审理清楚了,是西山廷尉营的出了叛徒,他只来得及传出殿下行程时间,其他消息还未传出,属下已经解决了。” 他每次出行,行程除了吴今其余护卫都是从禁军随机抽调,倒是没想到这出了问题。 方才反复查看往后几日航行路程,按照计划,明日天一亮船只就会出了利州境内,进入江州。 江州郡守是他的人,两地之间并无渡口可以停泊,皇兄若想动手杀他,只会在今明两天水上进行。 透过小小的木窗向外看去,月色晦暗,两岸黑黢黢的山体,高耸入云。 此地无渡无泊,两侧皆是悬崖峭壁,若是想在利州境内动手,今夜便是最佳时机。 那幅滚落在地上的画轴静静躺在地上,皇兄怎么也想不到,他未来的侧妃也在船上。她未来的侧妃,若是死在他安排的刺杀中。 回去宁国公再同他闹翻,那多有意思。毕竟一个未出阁的女娘的命不重要,脸面才更重要。 船只顺风疾行,险峻的山峰之中,数十个穿着水靠的黑衣人潜伏在船只前方山壁上。 盯着不断靠近的船只,重复命令,“上峰有令,凿沉船只之后,船上所有男子全部斩杀。” 下面许多都是江上打劫过往船只的亡命之徒,听到这个命令也感到心惊。 这一船有几十个男子,平时他们劫小船都要担惊受怕被官府抓到,这次一次要杀这么多人。 眼看船只靠近,带头之人恐吓道,“下水,想想家中妻儿。若是活着回来,便可一朝致富,不再干这刀口舔血日子,能不能成就看你们了。” 接连不断的落水声在暗夜响起,只是这点声响,在无人的夜里并未引起人注意。只惊的附近枝头夜眠的鸟扑棱棱飞远。 锐利的铁锚勾住船体,木质的船身在特制的工具面前,单薄如纸,不多时,船舱底部就破开大洞,开始呼啸着灌进江水。 季宴清房内站着十余人,皆是此次出行的护卫,一行人静静听着下面人凿船的动静。 最坏的情况,杀手选择在夜间沉船。吴今沉着下令,“下去把船上求生的木筏全部放下去。” 这群人来势汹汹,定有后手,若是他们一行人独自逃生反倒会成为明晃晃的靶子,存活机会渺茫。 不若把木筏都放下去,让其余人吸引刺客注意力,这样江上十几条木筏,也不见得能及时发现他们。 赌一个夜间昏暗,刺客无法辨认,乱中求生。 宁兰落水受了风寒,晚间吃了药沉沉睡着。 睡梦中船只忽然倾斜,睡梦的人重重的撞到船舱墙壁上,人瞬间疼的清醒。宁兰疑惑的睁开眼,屋内漆黑一片,摸索着下床,试着叫了一声,“轻烟?” 这些日子轻烟就在隔壁床上才是。 没有人回应,房内漆黑不能视物,下面哭喊声嘈杂一片。她还没反应过来,船只又倾斜了一些,她又狠狠的撞到墙壁上。 船只在持续倾斜,好好的船怎么会倾斜?难道撞到暗礁了。还未有答案,听到轻烟有些焦急的喊声。 “姑娘,我方才出去看了一眼,船快沉了。” 船身倾斜的厉害,她只能扶着墙壁摸索着到了室外。门口看到来寻人的轻烟,此时船身已经倾斜超过三十度了,两个人相互扶持着船舷下楼,勉强站在甲板上。 底部船舱的没有卧房的穷苦人先发现异常,早已经逃了出来,在甲板上焦急的跑来跑去没个对策。 宁兰趴在船舷一看,就这么会时间,船只已然倾斜到一半了。 “姑娘这是怎么回事?”轻烟惊疑不定的发问。 宁兰顾不上回她,只是拉着她躲避拥挤的人群,去到人少的角落,甲板上人挤在一起,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踩踏。 不时听到人落水声,凄惨的求救声在夜里极为渗人,只是不一会就被冰凉的我江水吞没再无动静,宁兰看着吓得胆战心惊。 这里不靠渡口,水流又深又急,就是会水也无济于事,若是落入水中便是死路一条。生死只是一瞬间的事,她不能死在这,死在这回不来现代。 借着月中明亮的月色四处查看,寻求一线生机。 季宴清站在不远处的阴影处,盯着那发愣的宁氏,没想到她竟然没事,还跑了下来,倒是让他颇有些惊讶。 船只上有备用的木筏,他留下一个,其余全部让人放下去了,只是数量比人数要少上许多。 先下来的乘客已经幸运的乘坐木筏逃生了,她下来迟了,没有木筏,她活不下来的。 宁兰四处查看,甲板上不少装着廉价货物的木箱,木箱宽大颇占地方,因着货物价值低一般不放在船舱,露天堆积在甲板上。 用劲踹开一个,里面的碗盏盘子撒了一地,又把第二个踢开,清理出里面杂物,“轻烟,想活命就抱着箱子跳下去。” 船身因着倾斜的原因,右侧船舷高高翘起,离水面近五六米。 轻烟朝着水下看一眼吓到连连摇头,“姑娘这太高了,我,我不行,我害怕。” 这船体倾覆已然定局,此时正值深夜,附近更无船只救援,留在甲板上只能随着船一起沉下去,死路一条。 趁着现在人还没人反应过来,提前抢个浮物,若是等大家反应过来,她们两个弱女子定是抢不过别人的。 见轻烟不敢跳,宁兰艰难的拖拉着木箱把绳子绑到轻烟一只手上,看了看木箱漂浮深度,估摸着能勉强承受住一个人,随即把轻烟推下水去。 轻烟落水后在水中挣扎不止,挣扎中被绳子牵引到木箱附近,下意识扶着木箱,勉强能飘在水面上呼吸。宁兰见状放下心来,这一步没走错。 若是大家够幸运,夜间有船只经过便会得救,若是不幸,那便是时也命也。 见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她提醒道,“想活命就找个木箱,船只倾覆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随着船只倾覆下去,那才是神仙来也救不了。” 说完也跳了下去。 其余人见状,纷纷效仿,水面一时之间漂浮了不少人。 秋末的夜间江水冰凉刺骨,轻烟已经飘远了,并看不到她在哪,现在只能寄希望有过往船只发现他们把人救上来。 手指扣在木箱边缘痛的厉害,她病中力气不够大,只能死死的拉住木箱,控制住挣扎,节省体力。 一艘小船在出现在后面,宁兰伸手求救,“救救我。” 季宴清看到她在水中挣扎,船只不大,带上他已经四个人,不可能在装一个人。 再说,她死了才符合利益,季宴清没打算让人救她。 忽然间几个黑影从水底窜出来,挥舞着长刀,直奔他而来。对方人多,又突然出现,季宴清的船只瞬间被掀翻。 船上的人全部落水,宁兰倒是没想到会突生变故,怎么这还有人玩刺杀。 慌忙抱着箱子划远点,那刀在月光下泛着寒光,怪吓人的,误伤她就不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艘无人的小船也被水流送到她附近,宁兰看着喜极而泣,真是天不亡她。 费力的滑过去,扒着船只边缘,手臂用力,哆嗦着伸出冻僵的腿,勉强一只脚搭在边缘,手臂扣住船边,用力攀上一头栽了进去。 在水中已经筋疲力尽,方才又用了大力,她累的躺在船舱大喘气,气还没喘匀,一个人漂浮过来,头部被水流冲刷着一下下“哐哐”的撞着船身。 是个男子,身上全是血迹,借着月色,她这才发现,看衣服好像是刚刚的船主。 ……………… 喜欢的宝宝点点右上角,加一下书架嘛! 第3章 亡命 宁兰趴在船边内心天人交战。 这人是个大麻烦,那些人是杀他的救他自己说不得也危险,但是这个船是他的,自己捡到他的船,不救他的话,好像又有些说不过去。 思索一番,还是觉得不能见死不救。 她趴在船边,向水中伸手把人从水中往床上拖,只是人死沉死沉的,一次拖不上来,只把上半身往下探,费了大劲才拉上来上半身,缓了一会才把人彻底拉上来放到船舱中。 累的深深她呼吸几口,缓了好一会才伸手去晃晃人,“哎,你醒醒。” 这人毫无反应,一条血淋淋的伤口自左肩延续右下腹,瞧着极为骇人,自言自语咕哝一句,“难道死了?” 伸手在他颈动脉摸了摸,只有微弱跳动,低头替他做了十几次人工呼吸按压胸腔,还是没反应。 真死了? 借着秋日明亮的月光,倒是能看清男人脸庞,那人紧闭着眼睛,眉头紧皱,长眉入鬓,看着轮廓倒是像个帅哥。 就这么死了,颇有些遗憾。 遗憾完宁兰就想把他扔下水,他太沉了,反正人已经死了,若是留在船上她力气不够划船到岸边。 刚把这人下半身推到水里,胳膊突然被一只手死死抓住抓住,宁兰被吓了一跳,那死人忽然睁开眼,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死死盯着她看。 那眼神带着凶意,有些吓人。 事实上,季宴清醒了一会,方才便发现身上晃动,应该是在船上,只是不清楚撑船的是敌是友,便没敢动作。 没想到,恍惚间,竟然有人胆敢轻薄他,摸了胸膛不说,竟还咬他嘴巴。 他睁开眼,便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竟然是宁氏,只他还来不及说话,这人竟然妄图把他推入水中溺毙。 这人简直放肆! 这死人突然诈尸睁开眼,眼神还这么吓人,宁兰一时惊吓,跌坐回船上,“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季宴清冷冷瞥她一眼,“人。” 肩上伤口见了水阵阵发痛,季宴清查看肩上伤口,血已经止住了,试着动了动,现在左臂完全没法动弹,只是看样子还是要看大夫才行。 心中暗骂一句,该死! 吴今和那些护卫不知道如何了,属实没想到,这群人竟如此凶悍。 方才落了水,发现水中竟然埋伏了近百人,这么大阵仗,若不是吴今几人冒死把他送出来,怕是真的栽到这了。 还没思索好对策,便被一道目光扰到,那宁氏就这么赤裸的盯着他看,毫不掩饰。 这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鉴于现在自己受伤现在只能靠她上岸,缓声道,“我们现在要尽上岸才行,不然等到清晨,若是涨了潮,这小船船体不大,随时会有打翻的危险。” 他看了看四周,伸出食指指了指山势平缓水域,“我们往那去。” 宁兰顺着他的手看向岸边,那处水流缓和,水域开阔,确实是个停靠的地方。 那人又肩膀受伤,只能她撑船桨,她力气小,又不熟悉,船只行动的极慢,只能一点点往前划去。小船飘荡在奔腾的江水中,好似一叶扁舟。 此时水面又有个人漂浮过来,她慌忙伸手去拉,只是她力气不够,险些一头栽下去。 季宴清忍着剧痛,一把将两人拖上船,心中暗骂她是个蠢货!管什么闲事。 这人是个年轻女子,宁兰做了心肺复苏,控了水,人丝毫没有反应,探了探颈动脉毫无动静,看来是真死了。 有些失望地起身,宁兰对着她鞠了躬,嘀咕道,“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我尽力救你了,你命不好死了,你若是有怨气就去找杀你的人。” 季宴清好奇问道,“你将人救上了怎的又把她扔下去?” 宁兰觉得这人是白痴,白长这么好看的脸,有些嫌弃的看他一眼,“船身承受能力有限,最多四五个人,活人当然比死人重要。” 这宁氏面对他胆敢面露嫌弃,简直放肆。 船行之间,忽然一个年轻的男子漂浮在水面上,一下下撞到船,手还在动着,这个是活的。 宁兰连忙把人往船上拉,季宴清看她,嫌弃她浪费时间,“你救他作甚,又不认识。” 这话听的宁兰瞥他一眼,“我也不认识你,你不是也在船上,不然你下去。” 她意思很明显,她也不认识自己,还是救了他,季宴清被她噎得一愣。 这宁氏简直大胆,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敢这么同他说话。等上了岸定要她好看。 平心而论,她不是什么圣人,若是要她拿命去换别人命,她定是不同意的。但是若是举手之劳便能挽救一条性命,却见死不救,她亦是做不到的。 如果此刻她在水下,也希望人拉自己一把。 水中之人被拉上来,此时天色大亮,能看清这男人穿着奇怪衣服,像是几百块碎布拼在一起。 长的也奇怪,比如大家的脑袋都是圆溜溜的,他的却是尖尖的,正准备解开他胸前的衣服,做心肺复苏。手被人一把拉住。 季宴清脸色难看,他虽然讨厌皇兄,可到底皇家人,他这侧妃当众与外男如此亲近,皇室尊严何在。语气不善问道, “你做什么?男女有别你可知道,如此行事成何体统。” “救人,没看呼吸都快没了。” 宁兰觉得这人莫不是脑子有个大病,怎的救他可以,救别人不行。 季宴清忍着痛,暗自用力在那人后背拍了两下,那人趴到船边哇的一口吐出水来,见到两人一边哭一边道谢。 这才看清这人长相,头尖尖的,更奇怪的是那双眼睛,圆溜溜的瞳孔且黑且小,就很像个老鼠。 不知道怎的,宁兰脑中忽然浮现一个词“獐头鼠目”。 这人简直就是这词的具象化,宁兰不敢在看,安慰他一句,“能活下来就好,”便认真划船,不过这人力气大,两人配合倒是轻松许多。 想着白了那受伤男子一眼,一点用没有,事还不少。 季宴清 她那什么眼神? 天色已经渐亮,四周山峰密林渐渐呈现。 转身时能看到船尾的男人正在闭目养神。果然好看是相对的,对比这个獐头鼠目的男人,这头一个救上来男人长的可真好看。 肤色受伤的原因,有些惨白,剑眉星目,鼻梁在晨光下投出一片阴影,大抵是伤口痛的厉害,下颌抿的紧紧的。 想起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配上存在感很强的五官,是那种直冲你脑袋让人不假思索的感觉这是个好看的男人。 比她往日追的明星还要好看,对他的嫌弃倒是少了点。 季宴清即使闭着眼,但是常年习武,他感觉一向很准,有人盯着自己看。 猛的睁开眼,就看 这宁氏盯着自己上上下下打量。 那眼神活像恩客打量戏台上的戏子,从没人敢这样盯着他瞧,一句“放肆”到嘴边,想起现在情形又生生咽了回去。 人醒了,宁兰不好盯着在看,只得低头认真划船。 良久之后,小船停靠在岸边一处石滩处,此处水只到腰处。她先跳下来,其余两个人也跟着下来。 这面容怪异男子冲着宁兰道谢,说去上报官府覆船之事。告别之后,宁兰也想去找找轻烟和宁家的仆人。 那群仆从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人命关天,现在她们生死不知,她还是想去找找看。礼貌同这人告别,“郎君,我要去找我的伙伴,就此别” 从上岸开始,季宴清就在四处观察,这地方瞧着安静平和,但是直觉有危险,根本没注意到她在说什么。 很快,在附近一处高处土坡发现异常,那处山丘处影子被日头照的有些扭曲,还未细看,破空声便传来,看着那宁氏还傻愣愣的站在那。 拉着人猛的往路边滚去,箭矢擦着她发丝而过,一缕发丝被箭断开,被风吹的飘飘荡荡落到地上。 宁兰听着那破空声,吓的心脏骤停,那箭重重扎在旁边的空地上,入地几寸,箭尾羽毛还在空气中晃荡。 她玩过弓,知道这力道若是扎在人身上,怕是身体当即就会被扎对穿。 这箭竟然有如此威力! 方才形势匆忙,季宴清只来的及把人拉开,两个人一起滚到附近低洼处,此刻这该死的宁氏还重重压在他胸前伤口上。 伤口痛的厉害,他烦到极致,语气不善的开口,“起开,你压到我伤口了。” 宁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趴在他身上,慌忙起开,又怕人放冷箭,只敢半蹲着不敢起身,“这是怎么回事?” “来杀我的,我哥哥同我抢家产,希望我死。” 说到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方才不该救她才是。让皇兄派来的杀手杀了她,还能挑拨宁国公同皇兄得关系。 只是见到危险下意识就把人带了过来,简直见鬼。 “那他们杀你就是,朝我射什么箭,这杀手莫不是瞎。”宁兰觉得这群人怎么这么笨,目标人物都看不清还来当杀手。 季宴清 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才道,“应当以为你是我的妻妾,他们知道我身上有功夫,若我一个人肯定能躲开,你伤了便只能等同伴接应,拖慢我速度。” “那你的妻妾可真倒了八辈子霉了。”宁兰给出衷心的评价,说完还略带嫌弃看他一眼。 季宴清修养再好这会也气个够呛,这人宁氏说什么鬼话,女子能进东宫服侍,那是多大的荣耀。 她竟然说是倒了八辈子霉,他猜的果然没错,养在外面的小娘子能是什么好的,果然是个没规没矩的。 这豪门争家产的戏码几百年屡见不鲜,这理由倒是合理,又意识到是杀他的,宁兰连忙起身离这人远了点,以免他们在误伤。 盯着四处瞧瞧,想找个躲身的地方,想离这人远远的,救人可以,她有危险不行,这是原则问题。 季宴清瞧她一眼,便猜到她想法。 她不想被自己连累,只是这船上了岂有这么容易就下的。再说,这杀手还是她未来郎君派来的,想自己跑路求活那自是不行。 “他们看见你和我在一起,必定认为你是我同伙,定会杀了你以绝后患,你想死想活?” \"想活。\" 宁兰点头如捣蒜,她看出来了,这人身上是有功夫的,虽然受了伤,瞧着也能脱险。 季宴清很满意她的识相,方才的话也不全是吓她,这群人奔着要他命来的,不可能放过他,自然也不会放过她这个目击者。 “你穿着我的衣服,往外走几步,假装被他射中,我去把人解决了,留在这等会他们同伙过来,咱们两个怕是会死无全尸。” 宁兰不可置信,伸出食指着自己,“你、你让我一个弱女子为你引开杀手。” 季宴清点点头,“我肩膀受伤,难道窝在这等死吗?” 这人之所以放冷箭,不敢直接过来,估计只有一个人,留在可能的地方断后路用的,没想到这么巧让他们两个碰到了。 他现在整个右肩膀伤的深可见骨,不能动弹,否则这种货色他轻而易举就能解决。 见她不答应,季宴清拔了地上那支羽箭,放在手里,不说话盯着她看。 宁兰看到他那眼神,在赌不按他说的,他会不会拿着那箭给自己一下。 她很识相,穿上他的衣服,往把头发束成他的样子,稍微抬高身体向旁边跑去,果然又有一只箭朝着她射过来,擦着背部过去,她趴在那不敢动了。 趁着这个间隙,季宴清换了个方向,沿着右侧跑了出去。 树上的王二牛等了片刻,看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惊喜道,“射中了?这头功竟然让我抢了。” 虽然跑了个同伴,但是目标人物死了,任务算完成。正在心中盘算着这次奖励,满心期待从跳了下来。 忽然背后有种异样的感觉,转过头,就对上双漆黑的瞳孔。 这人到底怎么过来的,为什么听不到一点声音。当即想跑,谁料脚下一滑,就被地上的藤蔓陷阱头朝下倒吊附近的树上。 那人手中拿着一只箭矢,一言不发就在脖子上划了一下,血液顺着脖颈滴答在地上,地上不多时就汇集一小滩血迹,他痛的眼前发黑, “大爷,饶命,饶命我什么都不知道。” 头顶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响起, “按这个流血速度,一盏茶的功夫你的血就会流干,那你就会死,现在我给你活命的机会,我问你答,满意了,我就放你下来,要是不满意” 第4章 好软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是威胁的意思很明显,王二牛被他狠辣吓破了胆子,哪还有心思周旋,“我说,我都说。” “这次来了多少人。” 血流的到处都是,眼前阵阵发黑,王二牛不敢隐瞒,当即回道,“二百。” “都是什么人?” 雇佣他们那人极其凶残,他不敢回答,那人也不急,信步走到他面前,弯腰同他对视,“你很不识好歹。” 说完脖子另一侧又是一痛,血滴在地上形成一处小水洼,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死亡的催命的曲子,接着那不带感情的声音又在头上响起, “你现在只剩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了。” “我说,我说,我和其他兄弟是江上打家劫舍的水匪,剩下的人不知道,我没见过,我们不一起行动。” “只有一次撒尿,无意间有人喊他什么气长气短的,他们是做什么的,我真不知道,贵人饶命,知道我全说了。” 看着问不出什么来,季宴清倒是温和的开口,“那我现在就放你下来。” 男人说着拿着箭尖划断藤蔓,那人当即落在地上。 “多谢好汉饶命,多谢好汉饶命。”脚一沾地,王二牛当即想跑,谁知身子一痛,身子就腾空空,被踢到旁边的悬崖下。 “谢早了,只说放你下来,可没说留你性命。”那人坠崖前的喊声传出很远,季宴清有些烦躁,“吵死了。” 心中思索他方才说的话,气长,怕是旗长才是,这是军中才有配置。 联想到在水中交手的那些人皆是训练有素,下手极狠。这次刺杀竟然还牵扯到此地驻军,此地只有刺史府才有权利调动驻军。 事关重大,他来不及思索,当即返回坡底。没想到这宁氏还趴在原地不动,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宁兰把满天神佛求了个遍,希望一睁眼身下就是她两米大床,头顶是是她的水晶灯,手边上是她的猫,床底是她的狗,而不是在这鬼地方担惊受怕。 忽然有脚步声靠近,好似停到她面前。 完蛋了!杀手来了!要死了! 清脆的女声响起,还打着颤,“大侠饶命,我就是路过的,我不认识你要杀的人,他跑了,你去追他,现在去还来的及。” 说完伸手胳膊,还指了指右侧小路,胳膊虽然抖的像是筛糠,可是方向明明白白就是他跑开那条路, 季宴清 难为刚才没那一箭吓破胆,还能看清他跑开的方向。 这宁氏也太不讲究道义了点。 那只抬起来的手臂,袖子短了一截,露出一截藕臂,阳光下白的晃眼,季宴清抬脚,墨靴顺着胳膊托在手臂下方,稍稍用力把她手臂挑起来。 靴子面缎子很薄,隔着布料奇怪的感觉压在脚背上,软软的、绵绵的,好似没有骨头一般。 陪他演武的吴今、惊影不知道被他踢过多少次,都不是这个触感。 季宴清心中顿时生出一丝怪异。 宁兰说完好久没有反应,忍不住睁开眼,便对上一双笑的古怪的眼, “我方才救了娘子,娘子转眼就把我的行踪卖给歹人,娘子可知道舍生取义为何意?” 宁兰听到熟悉声音蹭的一下坐起来,眨眨眼看向别处,过了会才又看回来,带着笑道,“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家中兄弟姐妹众多,自幼家贫,日子难以为继,我不曾识字读书。” 季宴清有些古怪看他一眼,又别开眼,忍不住磨了磨牙,这死女人装傻?好歹国公府的姑娘,难道还是不识字的? 杀手是追杀他的,和他在一起,才是最危险的,宁兰连忙后退几步,学着原身说话习惯,“你没事那太好了,我要去找同伴,同郎君就此别过。” 说着就要走,这人危险,还远离的好。只是刚走几步就顿住,只听后面懒洋洋传来一声, “我是没事,但是你马上就有事了。” “方才那个人死前传信说我同一女子在一起,他们都会认为你是我同伴,很快其他人就会追来了。你走不出这个山头,就会被箭射成刺猬。” 这宁氏又想甩下他自己走,啧。 想的美! 肩膀仍旧在渗血,自己指定是不行,需要人包扎,“这是止血药,你过来帮我上药包扎。”说着将一个白色药瓶扔在她面前。 这是从那人身上抢来的止血药,不知道效果如何,只能先凑合着用。 他出生便是庆王府世子,奴仆环绕,一群人小心翼翼伺候着。这几年亲政后权柄渐重,更是无人敢忤逆,并不觉得指使人做事这行为有什么不妥。 但是这行为落到宁兰眼中却是气的不行,自己又不欠他的,他给个大爷似的,刚想走,那箭矢便扎着裙角牢牢扎在地上,把她固定在原地。 宁兰很识相,连忙转身,“我这就给你上药。” 那人袖子有几点红色印记,是血迹,现在他光明正大的坐在这,他方才应该是去解决了那个杀手,而且还全身而退。 看了看这人,人高马大坐在路边石块上,又看看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怕不是只够他一脚。 委屈巴巴捡起来药瓶,准备替他上药。 扯开他肩头的衣服,入眼便是里面一道寸深的伤口,猩红皮肉翻卷着,被江水泡的发白,瞧着至少半寸深。这一下并不能看到伤口全部。 只得把衣服又拉下一些,这才能看到全部,伤口自左肩一直延伸到右腹部。 这都没死! 命大的宁兰忍不住咋舌。 拿着那止血的金疮药沿着伤口倒上去,又撕了一截干净的衣衫给他缠上,还好她在学校学过急救,并不是十分害怕。 “上药是会疼的,你且忍忍,我看你还是找个郎中看看稳妥些。”宁兰好心劝道。 “追兵很快就过来,顾不得了,他们已经知道你和我是同伙,现在你是同我一起走,还是自己走?” 自己走怕是必死,跟着他还有一线生机。 答案显而易见! “跟你走。” 季宴清挑眉,“不知道如何称呼娘子?我姓李,唤做李衡,行二,家中是走镖局的。” 宁兰想了想,便道,“我姓宁,家中行五,少东家可以喊我宁五。” 她倒是实诚,季宴清闻言忍不住挑眉看她,她正低着头给身前的布条打结,只能看到后背微微弯着好似一张弓。 季宴清指了指身后的山峰,“翻过这个山头,我的随从在对面。见到他们你就可自行离去。” 宁兰闻言看了看面前的山头,“这得走两天。” 男人闻言奇怪看她一眼。 他并不是真的要翻过这山,只是拖延一些时间,等吴今追上来,若是两天吴今还找不过来,那他这个禁军都尉就不用做了。 进山不久,便有一队人追了过来,季宴清拉着宁兰躲起来。 这到处都长了半人高的枯草,两人躲进去并不会被人看到。 一行人四五个带头走到两人附近,带头都便说到,“方才有人发了信号说看到人在这,我们分开去搜,发现目标人物和同伙即刻诛杀。” 这群人刀箭齐全,一看就是来者不善,宁兰暗道不好,这是惹到大麻烦了。 趁着那群人还在搜索,她想抛弃这人自己逃命,还没行动就见到一个人搜寻到两人藏身的地方,她只能放轻呼吸。 枯草扎人,那人显然没有进来的打算,拿着剑乱砍一番应付了事。宁兰看着那泛着寒光的剑在四周乱戳。 甚至有一下差点扎到她胳膊,尖叫声被一双大手牢牢捂回去,没有一丝声音透出来。 那人好似什么没有发现,退了回去,宁兰被他捂的喘不上来气,正想让他放手,这人却面容严肃,并没有松手。 下一瞬间,两人一起滚到附近一块巨石头附近。 嗖嗖一阵箭雨,方才两人待的地方已经插了几十支箭矢。 “走。” 季宴清拉着人就顺着小路往下跑,那人方才就发现了他们藏在这了,所谓搜查不过拖延时间等同伙追上来罢了。 山路崎岖,两人一伤一弱,走路根本走不快,后面已经有脚步声了。 后面跟了三个人,季宴清骂一声,“该死!” 这情形光躲不是办法,他得把这几个人解决掉才行。 他停住脚步,看了宁五一眼,“不想死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等会乱起来,我” 话还未落,身边已人影已经消失了,季宴清 忍不住眼角抽了抽。 季宴清忍着肩膀剧痛,后退几步双手借力攀到大树横枝上,站定后,居高临下观察附近地形。离得最近的黑衣人还剩下三个,其余人应到是回去搬救兵了。 下意识看向后方,不远处巨石后面只露出一截桃色衣角。 这宁五躲得倒是严实。 片刻间后面三人已经追到两人附近,见不到他们就开始散开找人。 季宴清冷眼看着树下两人,等其中一个人先过去第二个人走到树下之际,猛的跳下来。用一只手勒住那人脖子,正打算扭断他的脖子。 便有脚步声传来,暗骂一声该死!他现在胳膊受伤,不然这几个人根本不放在眼里。 这点时间他能解决眼前的人,但是没有时间躲开后面的人,估计背后会受伤。 手上猛的用力解决一个,同时一道破空声擦着他耳廓过去,身后传来一阵重物砸地声。 预想中疼痛并没有传来,季宴清诧异的看向后面,便看到后面一个黑衣人脖子中箭,手中正扬起刀“啪”的一声落地,人重重砸在地上。 时间像是停滞一瞬,他这才转头朝着射箭方向看去,那宁五正一脸惊恐拿着弓,还保持着射击姿势。 扔了怀中尸体,向着宁五走过去,她脚边还躺着个男人,满头是血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季宴清不可思议看她,是她打伤这个杀手,还抢了他的弓箭射了这一箭救他? “你会箭术?”能一箭射中人脖子,绝不可能是偶然。 “射箭要什么技术,拉开射出去不就行了。” 她现在根本不关心什么箭术,杀人了,闯大祸了,以前弓箭都是在家里院子射靶子。最多也就出去射中过野猪,现在射到人身上了。 季宴清看她盯着那中箭尸体惊恐不安,想她是个女娘,没经过这种事,难得出言安抚道,“这群人是坏人,沉船杀人死有余辜,官府不会追究你的。” 对,她是自保,没有故意杀人,想到此处,宁兰心慢慢沉静下来。 天色渐暗,两个人走了近两个时辰了,按他说法,翻过这座山便可找到救援。宁兰实在累的厉害,坐到地上弯腰大喘气,呼吸肺里都开始发痛, “少、李少东家我们能歇歇吗?” 季宴清绕过她直接走人,“现在停下,会被追上。” 这人 宁兰没办法,只能起身赶紧跟上。 这一路,不管她喊几次休息一下,这男人压根不同意。 她停下来这男人径直绕过她向前走,根本不管她。她怕一个人留在那,被追来的人乱刀砍死。 又坚持走了一会,眼看太阳高度越来越低。 昨天夜间到现在,她一整天还水米未进,肚子也饿的厉害,她实在是走不动了。寻了棵大树直接抱着树坐下,有气无力靠着大口喘气。 季宴清指了附近河边平滑的一块空地,“今夜可以在这休息。” 地上脏兮兮的,他没有直接坐,反倒是站在那,随意用脚踢着地上的碎石块,随口问道,“没看出来啊,你胆子倒是大,能将人打伤抢来弓箭。” 宁兰喘了会气,等气息平稳才解释道,“是他脚踩空摔倒后撞到石块上了,当场就晕死过去,我才捡到那副弓箭的,我哪有那么大本事能打过那男人。” “你当真没学过箭术?”季宴清问的时候紧紧盯着她面容,不肯错过任何一个表情。 “没有,”宁兰有些不耐烦,“不过我很有射箭天赋。” 这话并不是吹牛,小时候她在射击馆玩,教练是个退役的世界冠军。 他帮宁兰测过眼睛,说宁兰很有射箭天赋,建议她走运动员的道路。 她去了队里训练一周就回来了。 一来训练生活太苦,二来教练严苛整日挨骂,外公便舍不得,家里并不想她走这条路为家族争光,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季宴清还是不死心,白日他后来又让这宁五试着射了几箭,准头竟然比他往日未受伤时还要好。 只是完全看不出师承何派,难道真是天赋异禀? 一个奇怪的漂亮女人,会射箭,还要给皇兄做侧妃。 他甚至有怀疑过是皇兄同江湖人士勾结,只是他一路观察下来,她那双手也葱白纤细,半点也无把握兵器的痕迹。 身子更是娇弱的很,走几步就喘,一路都在嚷着要歇息。 完全不像是受过训的样子,他手底下的沉音,同样是女子,不知道比她强几百倍。 身子不行就算了,就是脑子也不怎么好使的样子,自己不过稍微骗了几句,她就巴巴跟着他来了。 想到这,不由得嫌弃看她一眼,她显然疲累极了,就那么毫无形象靠在树干蜷缩在树下大喘气。 这宁国公好歹贵族世家,竟教出这么不讲究的女儿。不过想想,若是真世家姑娘那做派,怕是早就死在沉船时了。 只是没想到皇兄费尽心机要杀自己,她却三番四次救自己,坏了皇兄的事。 想到这,他忍不住挑眉,当真是:时来天地皆同力。 宁兰肚子饿的厉害,不过这种逃命时刻,想吃的简直做梦,想到他说的明日便可下山,只得闭眼安抚自己的胃部。 “啪” 的一声,一个油纸包的东西落在面前。 “从那人身上搜的食物,当是没毒,吃。”男人说话并不看她,只是盯着远方黑漆漆的密林瞧。 油纸包里面是便于携带的饼子,已经凉了有些发硬,但是看着很香,至少比饿肚子强。她捡起来一分为二,把另一半递了回去。 他受了伤,也是饿到现在,而且状态也不好,脸色惨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无。 那人并不接,声音冷冷淡淡,“我不吃东西还能顶两天,你若是明日天亮走不了路,我就抛下你自己走。” 说完又上上下下打量她一回,最后停在那张芙蓉面上,“这群是江上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水匪,最喜欢你这种长的漂亮的小女娘,到时候抓到你先” 第5章 逃难 宁兰正在吃东西,突然被他的话这么一吓,食物呛到气管里,顿时剧烈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狠狠的瞪他一眼,自己顺了气,才忍不住骂道, “我好歹救你一命,这么吓我良心何在?你家中长辈老师不教你知恩图报,做个好人吗?” 早知道就应该把他一脚踢水里面,没有救他这个麻烦,说不定她早就跑回穿来的清水县,更幸运的话说不得找到回家的方法了。 而不是在这逃命挨饿,还要受他气,真是越想越气!不满的冷哼一声,转头接着啃这破饼子,她是真饿了。 只希望明日下山脱困后,他能做个知恩图报的人,让他家镖局能送自己回清水县,这也是宁兰愿意帮着他的原因。 她人生地不熟,还是个女子,出行多又不便。走镖之人天下奔走,熟悉三教九流护送她去清水县定是更稳妥些。 这样她也不算白吃这一遭苦。 “你” 男人暗暗咬牙切齿,这宁氏简直放肆! 这该死的宁氏,一句话骂了父皇骂太傅,从没人敢和他这么说话。 深呼吸一口,别过眼,且先等着,等他脱困再同宁五算账。 夜幕低垂,四周只有不算明亮的月光。 两人不敢生火,宁兰只能借着月光替他换了一回药,就回到树下靠着歇息,今天要在这野外凑合一夜。 看情况,明天就能下山,到时候在好好休息。宁兰累了一天已经筋疲力尽,靠着树干很快昏睡了过去。 现在同吴今失联,暗卫也联系不上,情况很被动,季宴清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睡得着,正闭眼思索目前状况。 耳边传来一阵均匀的呼吸声,大抵是累极了,还带着微微的鼾声。 忍不住睁眼瞧去,这宁五就抱着膝盖蜷缩在树下,人已经睡沉了。 自己的外袍被她搭在身上,她身量小,外袍搭在她身上能把人遮盖个完全,许是夜里凉,她裹得就只剩个脑袋顶露在外面。 季宴清忍不住有些好笑,这人倒是心大,这种状况竟也睡的着,也不怕自己是坏人。 夜半时分,季宴清暗骂一声该死。 伤口在发热,他似乎有起高热的症状,强迫自己清醒一些,“宁五” 她听到声音只是嘤咛一声,动了动身子便又沉睡过去。 意识越来越模糊,季宴清忍不住闷哼一声,一头栽下去,彻底失去意识。 一抹霞光从东方升起,天色逐渐变亮,宁兰被阳光晃醒。 睁眼就看到那人躺在地上像是睡的极沉,宁兰随口喊道,“少东家起床了,天亮了。” 无人应答。 凑近一看,他脸上透着不正常的潮红,用手触碰额头,吓了一跳,额头温度很高,甚至有些烫手。 这没用的人,竟然这个当头发烧了,也是,他肩膀伤的这么重,这时候感染发烧也正常。 这不会烧死了? 思及此,哆嗦着伸出两指压在脖颈上,感受着皮肤下轻微的颤动,还好还好,没死,还有脉搏。 是她着急想岔了,都烫手怎么会凉了呢。 这里缺医少药的,撕了一块裙角,去河水打湿覆在他额头,又扯了一块不停的给他擦脖子擦心口腋下,也不知道有用没用。 季宴清大抵知道自己起热了,浑身都在发烫,模糊中只觉有人在旁边走动,可是眼皮很沉,他睁不开眼,又沉沉睡去。 看着睡过去人事不知的男人,宁兰忍不住发愁,这情况太麻烦了。 正头疼间听到有人声,找了较高的山坡,躲在树后面仔细观察,竟是一群人正在朝着这边靠近。 这群人竟然这么快追了过来。 追兵就在后面,这不中用的人却躺在那,现在人事不知。她带着人指定跑不掉,扔下他,好像有些没道义。 目光停留在附近的河上,河中飘着不少山上冲下来的浮木。 宁兰费了大劲把奄奄一息的人推到河里,用身上的披帛绑牢,紧紧固定在浮木上,看着浮木一点点漂远。 “让我抛弃你独自逃生,我做不到,但是为了你悍不畏死,我也做不到。我的良知只允许我做到这种地步了。现在我们分开走,生死各安天命。” 说完向着反方向跑去,去了密林深处。 后面的人已经追过来看到她了,她的速度哪里比得上搜寻过来的男子,已经有三个人朝她追了上来。 那个带头靠近她一看,竟然是个女人,暗道不好,上当了。 心中咒骂一句,冲着同伴道,“杀了。”说完就带着另一个人离去追人,如此一来只有一个人留下来处理宁兰。 眼看那人举着刀一步步走过来,宁兰一点点后退,晃晃自己手腕的金镯子,“好汉,你饶我一命,这个镯子给你,这是金的能当不少钱的。” 那人冷笑一声,粗声道,“砍了你的手,老子一样能拿到。” 宁兰手里握紧刚才趁乱捡的小石头,她一向准头超好,拼体力自己肯定不行,把贼人的武器抢过来说不定还能活命。 “你别冲动,我” 她故意说话吸引他注意力,突然快速出手,小石块重重打到那人持刀的手腕上,他一时不防防备,刀哐的一声砸在地上的碎石上。 她眼疾手快想把那刀抢过来,握上刀柄就想后退,谁知那刀重量远远超出她想象,她不防备一个趔趄反倒是跌坐在地上。 宁兰都懵了,天要亡自己! 那人看她摔倒,狠狠的一脚踢朝着她踢过来,还嘴上不停骂道,“你这小娘皮敢暗算我,我” 宁兰哪可能坐在原地挨打,连忙往后躲,没想到身后便是个长坡,身子一歪竟是不受控滚了下去。 黑衣人看了眼看不到头的长坡,那该死的女人已经看不到身影了,他们目标是男子,自是不可能下去找人浪费时间,暗骂一句才离开。 不知道经过多少次翻滚,她被树干撞得晕头转向才停下,宁兰慌乱中只来得及抱住脑袋,只觉得浑身都在疼,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林木深深,阳光透过树木缝隙直射下来,裸露在外的皮肤被晒到,有些发痛。这些许痛意迫使宁兰清醒过来,试着动动手脚,有知觉! 心中一喜,还好尚且活着,她命可真大! 醒后一连发出几声真切感慨,忍着痛爬起来睁开眼,天空阳光很是刺眼,抬手遮住在额头这才四处查看,估摸此时中午了。 山间树林浓密,她根本分不清方向,只能顺着山上的小路一直向下,脚酸背痛之际才到集镇。 同行人打听过才知道,这里叫桐木镇,就在她穿越来的清水县隔壁两个县。 她现在身无分文,只腕上尚且剩一只累丝金手镯,瞧着是原身带了很多年的。 费劲摘下来,手腕红肿一片,把镯子揣在怀中,得先换成钱买身男装,然后想办法去回到她落水穿来的清水县才是要紧。 这镇上不算繁华,灰扑扑的街道,深色服装的行人,她低着头,走到街道旁,留心两侧街道铺子,很快便看当铺。 偏远小镇,当铺生意并不好,当铺朝奉站在柜台内露着头,看她进去,热情过来打招呼,“小娘子当什么?” 她拿怀中的金镯子,“当这个。” 朝奉看了看,大声喊道,“缺边少沿金镯子一个,当五两银子。” 宁兰惊呆了,这也就是说这金镯子只值五两银子。 当铺,值十当五果然名不虚传。 她并不知道这首饰物价,听到朝俸这么说,便也知道不值,“这么点钱我不当了。”宁兰拿着东西就要走。 那朝奉一看她要走,也不拦着,这娘子穿的衣服料子寻常,落魄成这样,定是要当的。 语气笃定道,“我说小娘子,整个镇上只有我一家当铺,你就算出去也没有其他人收了,不若早当早赎。” 这时里面走出来一个更年长的中年人,看到她随手拎着的外袍,眼前一亮,“小娘子,这外袍你若是想当,我给你十两。” 宁兰不可置信,这少东家一件衣服竟然比她的金镯子还值钱? 当,即决定都当了!她现在身无分文,这衣服全当是他给自己救命报酬了。 那中年人一把扯过去,里里外外翻看几眼,用力压着嘴角,“外袍一件,死当十两。” 宁兰走后,那中年人抱着外袍,大笑出声,“天下竟然有如此不识货之人。” 这衣衫虽然上面沾了不少草根石块,这是云锦中的极品积云锦,织出来的布匹面上有一朵朵云彩似的飘花。 这可是是专供皇宫的贡品,市面根本买不到,寻常人别说认识见也是没见过的。想穿都得那皇帝老子赏赐才能有。 若不是他在京中总号时见过那些纨绔子弟穿,他也认不来,这么件衣服拿到京中能值上百两,他这次赚大发了。 顺手摸了摸那一同收的金镯子,工艺倒是极好,在这穷乡僻壤地方倒是埋没了,吩咐道,“一起送到盛京总号去。” 宁兰自当铺出来,揣着怀中的十五两银子,这便是全部身家了。去路边小摊贩买了碗云吞,边吃边细致的同摊主打听如何去清水县方便,去哪购买衣衫。 摊贩老夫妻很健谈,吃饭功夫宁兰已经打听清楚。 这里到清水县只用三天时间,有钱的可以去请镖局护送,不过费用较高。 拮据的,城外有商队来往两镇之间,只需支付一两银子就可搭乘商队牛车一同前往,毕竟路上不太平,人多总是好的。 想了想决定先去找布庄想买套男装换上,结果根本没有,她花重金同布庄掌柜买了他往日穿的男装,又把头发束起来,带上帽子。 在从布庄出来,瞧着便像瘦弱的读书小郎君了。 装扮好当即启程准备出城,城门处一群人在排队验着什么,此时才忽然惊觉,出入城都是需要户籍公验。 看了看天色,今日出城是不行了。 找了间客栈,给了小二银钱,隐晦的同小二提及户籍路引丢了如何处理,小二只道,去找保人到县衙办理新的户籍即可。 还贴心说了保人地址,翌日天一亮,她便寻了过去,那保人年纪颇大,一听她来意,上下打量几遍道,“三两作保。” 宁兰心痛的给了三两,好在那人办事很利落,两人当即赶去县衙,她只同县衙说投亲丢了包袱,失了户籍。 那小吏听完她的话,看到她便道,“你这脸上涂了什么东西?在这遮遮掩掩莫不是逃犯?” 宁兰慌忙把脸上的妆品涂掉,这是早上特意涂的遮掩肤色的,没想到一眼就被看出来。 那小吏看她一眼才道,“户籍何处,可有同行之人。” 她偷偷给了一两银子,说自己投亲路上,亲人亡故,户籍丢失,家中是蜀地的,小吏拿了银子便不再过问。 户籍办的很是顺利,只道明日午间过来拿即可。 户籍事情办好,心下轻松回去客栈,现在一切尘埃落定,明日拿到户籍便寻个同路的商队,直达清水县。 街上宵禁之后,安静的出奇,只有更夫偶尔传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打更声。 客栈二楼开了木窗,她趴在窗外看向远处,月华如练,窗外一片宁静,微风吹的在脸上,心久违的平静。 宁兰闭眼默默许愿,希望明日能顺利回家,若是不顺利她不敢想,这里无亲无故,她定是要回家的。 翌日午时,果然在小吏处拿到补办的户籍。 上书:宁氏,蜀地眉州群英巷人,年方十六,面白眼下有红痣,身高四尺有八,投亲桐木镇,三日内返回。 检查无误和自己体貌特征对的上,宁兰同小吏道了谢便离开县衙。 她走的急,没看到小吏那明显转变的神色。 拿着路引顺利出了城门,果然在城门不远处聚集不少商队。 进城需要费用,很多路过商队为了节省开支,便在门口等着同行的路人。 宁兰打听去清水县商队出发时间,说是午时出发,晚间一律野外露宿,加钱可以睡帐篷,三日便到。 城外聚集不少讨生活的人,小贩售卖各色吃食同货郎一起自发形成小型集市,宁兰同货郎买了几个干巴的胡饼,准备留作路上吃。 看到有货郎挑着胆子卖零碎东西,有个货郎挑子上有喝水的水囊,她正准备买上一个路上备用。 弯腰瞬间她愣在原地,有种被人偷窥的感觉。 猛的回过头,四处都是一些商人和做生意的小摊贩,都在忙碌,并没有异常,亦没有熟人,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付了钱买了水囊,刚想在逛逛,那种偷窥的感觉又来了。 她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这定是有问题。顾不上许多,撒腿就往商队跑,准备一口气跑到商队停歇位置。 那地方人多,贼人定不敢乱来。 后面脚步声紧跟着,且越来越近,她正想开口大喊,脑袋一疼,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失去意识前听到有人说, “你这贼小厮,偷了主人钱就跑,现在就抓你回去见官,打你个皮开肉绽。” 四周围观人见是抓逃奴,看着人被拖上马车,倒是没人在关心。 第6章 在遇 身体摇摇晃晃,宁兰被晃醒,眼前漆黑一片,应该是有东西套在头上遮挡了视线,现在应当是在马车上,车子还在行走中。 试着动了动,手脚都被牢牢绑住无法动弹,这是人贩子? 自己一直以男装示人,衣着也是普通人穿的葛布,瞧着便是穷苦人,怎么会有人打自己主意,到底什么人要绑架自己。 嘴巴也被东西塞着东西无法出声,晃动间碰到别处,感觉应该是个人,车上应当是还有其他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停了下来,有两个男人交谈的声音,“这次几个?” “三个,有一个格外出挑,送去府城的春风楼能赚一大笔。” 那人跑到车厢查看,最后目光在宁兰身上停住,“怎有个男的?” 另一个接话道,“女的,女扮男装的,是赵爷那介绍过来的,说是外地来的,孤家寡人一个,我看过了面皮极好,能值个上百两,你们两个看过我就回去了。” 赵?她在这只听过一个人姓赵,就是那个衙门书吏,竟然是他要害自己。 来不及细想,很快,车子又晃晃悠悠的上路。不知道走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了下来,车厢又闷又热,宁兰已经感觉自己头开始发晕了。 “喝水了,我告诉你们少耍花招,不然大爷要你的命。” 接着她听到有女人的抽噎声,然后就是喝水的吞咽声。 这群人在让绑来的女子喝水,只有一次说话的机会,她必须抓住。 头上的黑布被摘掉,突然的光线让宁兰眼睛刺痛,下意识闭上眼,适应好一会才睁开。 睁眼便看到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脸出现在眼前,嘴中塞的布条被他拿下来,一个水碗递到嘴边。 宁兰先趁机喝了一口,正午日头大,她口渴的厉害,还要在喝,那人便把碗收走了。 趁他还未把布条塞回来前,宁兰赶紧道,“我父亲是京中宁国公,我与家中长辈吵架才跑出来,你若把我送回去,我父亲必定重赏。” 那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嗓门极大,震得她耳朵疼,上上下下打量她,语气毫不掩饰的嘲讽,“就你还宁国公的女儿,那我还是天皇老子呢。” “你这种想编身份的人见多了,就你这浑身上下,一件值钱的首饰没有,现银不过十几两,还宁国公,你还不如说你是县太爷家的靠谱呢。” 宁兰 她还想再说,嘴巴便又被塞住,这人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眼前又是漆黑一片,背靠车壁,宁兰浑身无力。 到底做了什么孽,她要受这罪,除了说自己倒霉已经没有什么想法了。 利州,塘口镇。僻静的民宅内,吴今几人正在忙碌。沉船那日他掩护殿下脱困,也受了伤,不过并不是很严重。后来上岸后便同殿下失联了。 两日前,吴今带着剩余的几个侍卫顺着殿下留下的石头标记,一路追赶到河边。顺着河水搜索,找到人的时候,太子殿下正漂浮在水里。 急忙把人慌忙捞起来,伤口溃烂,人烧的的命悬一线,昏迷两日今日才清醒。吴今将这两日事情逐一汇报完。 杀手逃的逃,死的死,留了两个活口已经审过了,杀手分为两波,一部分本地流域的水匪,往日靠劫掠过往船只为生,此次负责凿船。 重点是另一拨,训练有素且极其凶悍,一看被捕当即全部自杀。查验过尸体,有军中训练痕迹,当是军士假扮。 现在外面官府以水匪屠杀商船为由,四处搜寻殿下,附近几座城镇皆是城门紧闭,情况不容乐观。 他们行动受阻,只得联系上本地暗桩墨江,他提供的这宅子是个富商的,暂时被他征用,很安全。 季宴清听完汇报,他并未异议,吴今很得用,一切安排的妥当。 过了会才问道,“宁氏呢?可还活着?” 话是这么问,这次这么凶险,那些杀手力求一击必杀,她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 吴今没想到他没问刺杀的事,现在尚未脱离危险,殿下竟然先问个这个女人的安危。 “我寻到殿下的时候,只有殿下一个人漂浮木上,并未见到宁氏,想必是趁乱自行逃跑了,也可能被杀了,只是暂时找不到尸体,可要派人继续寻找?” 他虽然没明说,后一种可能性极大。 季宴清沉默了一会,官匪勾结对他他痛下杀手,目前还在搜寻他,尚未脱离危险,本就人手不够,不能在分出人手寻人。 有了决断放下手中笔,等字迹晾干把信纸张折起来,吴今拿来火漆封好,季宴清才开口, “不找,惊影你拿我的书信去隔壁江州,亲自找都护沈如听,让他点上一百好手,分批潜伏进利州府城待命。” 吴今有些不理解,惊影是殿下身边的暗卫,现在本就人手不够他走了岂不是更危险, “殿下在利州境内遇险,这利州刺史定然脱不了干系,现在去府城会不会危险?” 季宴清却是摇头,“现在搜捕的人必定重点在离开利州的关隘,去利州府城的盘查反倒会松懈许多,我们去府城反倒会容易。” “另外,让人去衙门找到宁氏身边一众仆从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生死都送到盛京看管起来,我自有用处。” 吴今人走后,他动了动脖子,父皇身体日渐老迈,皇兄已经开始沉不住气了,竟然派了这么大阵仗来杀他,势必要他殒命。 可惜,他是天命所归。 转身时衣角带着桌上的桌上披帛,桃色的披帛掉落地上,季宴清弯腰捡起来,熟悉的味道传来。 吴今说这是找到他时候绑在身上的,想必宁氏用来绑住自己防止脱离浮木的。 她倒是称得上聪慧机敏,此次倒是算帮了大忙。想到这,摸了摸肩头的伤口,这次侥幸死里逃生,倒是多亏了那宁五。 用手捻了捻手上的披帛,布料在手中沙沙作响,那日她这个披帛扫到自己鼻尖,便是这个触感。 打开窗户随手扔了出去,被风吹起,披帛挂在院子的树上随风飘荡。 皇兄的女人,死在他安排的刺杀下,倒是讽刺,自己何必为她多费心。 休整两日,季宴清伤情已经稳定下来,暂时无生命之忧,只需每日按时上药即可。 季宴清立在窗前,树木被风吹的莎莎作响,那快桃色披帛挂在树上,被风吹的飘荡,吴今敲门进来,季宴清收回目光, 问道,“利州埋下的暗桩可到了?” “到了,就在院子外等待回话。” 外面领回来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一身仆从打扮,来人唤做墨江,是暗卫很多年前放在利州的棋子。 往日埋伏在利州刺史府上做个仆从杂役,“利州刺史府的事情可清楚?” 墨江立即道,“回禀殿下,此任利州刺史唤做林江,是两年前调任此处,到任之后面上清廉为官。 背下利用裙带亲戚,官商勾结,横征暴敛,屡屡激起民变,更是借着衙门之便,私掳过往女子送入青楼赚取钱财。” 这些事情,换个刺史就能解决,他并不在意,反倒是问道,“利州刺史同驻扎在此地的驻军近日私下可有往来?” 朝廷严禁驻军同本地官员私相授受。 墨江谨慎回道,“明面上不曾,负责此地的将军叫常山,一直在军营,只每年发放军饷、被褥棉衣等政事时往来过府衙,近日不曾见到人。” 明面上没有不代表暗处没有,问清楚屏退人,吴今拿了药过来,“殿下,郎中嘱咐每日清洁上药。” 院中并没有婢女,吴今只得自己动手,一看到伤口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饶是他跟着殿下日常受伤是常事,但是看到这还是一阵后怕。 伤口皮肉翻卷着,猩红的嫩肉暴露在外面,伤口自左肩直达右腹,肉眼可见的凶险,“殿下这次当真万分凶险。” 若不是及时上药止住血迹怕是当场殒命。 万分凶险倒是没错,想到那日情形,不知怎的,季宴清只记得那宁氏低头为他上金创药的样子,那时只能看到一截皓白的脖颈。 后来醒来才注意到胸前包裹伤口的布帛是那宁氏的衣衫撕开的,打了个奇怪的结两侧都有个小尾巴,乖巧垂在身前。 吴今笨手笨脚,换药下手没个轻重,一时不慎碰到伤口,季宴清痛的闷哼的一声。 他连忙告罪,“属下笨手粗脚,不若我去寻个婢女过来贴身照顾。” “算了,没教过的人不甚得用,我们此行轻装简从,不多添累赘。”再说,他也不习惯生人贴身服侍。 当天傍晚,一行十几人悄悄里离开民宅,前往利州府城。季宴清重伤未愈,伤口阵阵发痛,他坐在车厢内闭目养神。 吴今去前方探路,不一会吴今便返回车内,便是有事汇报,季宴清睁开眼,“何事?” “方才属下去前方探路,墨江认出前方马车便是利州刺史强掳走的民女,宁氏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好似落到拐子的手里,就在前方车马车里。” 宁氏牵扯到临川王,他不敢擅自做主,当即回来会汇报。 男人好似来了兴趣,睁开眼,无声的勾起唇角,“去把人带回来。” 只是两个拐子,对吴今来说,并不是什么难解决的问题,打马赶上前方车辆逼停后,喊道,“停车。” 谁知那两人对视一眼,竟然直接就抽出藏在车辕的刀剑就朝着吴今砍去。 到底只是普通人,只是力气大,为人凶悍些,在吴今面前不堪一击,他出剑极快,快速解决两个人。 把紧闭的车厢打开,里面躺了几个女子,都被捂的的病恹恹的。持剑割断绳子,才道,“都下来,拐子已经被杀了。” 宁兰解开自己身上的绳子,知道获救了,扯掉头上的黑布,便看到一个男子身形高大,正提剑立在旁侧,想来是路见不平之人。 两具尸体横躺在路边,忍着血淋淋的尸体,蹲下身去在尸体上上上下下摸索,找自己的钱袋子和户籍。 没有,都没有。 钱财当是早就转移了,户籍估摸他们用不上早扔了。没有这两样寸步难行,她一时有些泄气。 吴今从宁娘子下车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只是她不认得自己,反倒在那两具尸体上忙活一通后泄气坐在路边。 他只得随手指了个护卫道,“你去找个本地人,嘱咐他去报告本地里长,让他们报告县衙。” 他们要隐藏身份,只是这尸体和马车也不能扔在这,还是移交给本地县官处置妥当。 吩咐完又点了点除了宁兰外的三名女子,“你们这些女子现在自行归家即可。” 宁兰听到声音从中惊醒,那些女子三三两两去了不同方向,此时只剩下她一个,她没走,反倒拉住吴今袖子。 这人功夫极好,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想来是个心好的,“郎君,能不能把这个马匹留给我,我身上钱财被他们同伙洗劫一空,现在身无分文。” 这马即使不能当了换成银钱,骑着马总也好过步行。 吴今还在想怎么找理由带她回去见殿下当然不同意把马给她。 宁兰见他不同意,索性眼睛一闭,没钱她不是饿死就是风餐露宿,不如赌一赌这人善心。 一股脑的往外说,“我现在身无分文,家中也无人相帮,这样离开不出日也是饿死,不若郎君行行好事,即刻就杀了我,还省的我遭罪。” 说完就堵在他前方,闭着眼睛,把脖子抵在他剑上,一副视死如归的无赖样子。 吴今自十二岁选入禁军跟着殿下,甚少与女子打交道,头回见到如此行事的女子,一时不知如何处理,下意识看向巍然不动的马车。 宁兰看到了,猜到里面定是他主子,他做不了主,车里面人才行。推开他的剑向着马车走了几步,离马车不远处停下。 这的人规矩多,靠的太近算是失礼。 朝着大腿狠狠掐了几下,痛的眼泪当即流了出来,她哭的凄凄惨惨。 说她是死了丈夫的寡妇,家中亲友具亡被族人侵占财产,病重无家可归投奔亲人,又倒霉遇到沉船,还被人拐了抢了钱财。 期期艾艾的问能不能把这个马匹给她。 真是一个凄惨无比的令人动容的故事。 季宴清坐在车上,听她为了得到这匹马在那信口胡诌。 透过车帘缝隙,能看她站在不远处,日光透过树枝,在她身前地上透出斑驳的光晕。侧脸上能看清脸上细细的绒毛,她说的正起劲。 若是只有吴今,指定真就信她的鬼话,被她骗的团团转。 季宴清都听的笑了,他现在好奇心大盛,耐心盯着她面上瞧。 倒是有些好奇,这女子嫣红的檀口,究竟是如何在短时间内编造出来这么离奇荒诞又合理的故事的。 这宁家怎的培养出这么女儿,谎话张口就来。小小年纪,还说自己是死了郎君的寡妇,也不嫌晦气。 随即挑眉,又觉得死了郎君这话甚好。 皇兄王府有生了世子不明不白死了的前王妃,现任王妃,还有每年重病暴毙的侍妾。 若是皇兄府中添了这么个好玩的东西做侧妃,不知道他每天要生多少白发。 时人嫌弃寡妇晦气,原身在蜀地听人这么骂过,她连编带改,不算撒谎。 怎么说了半天马车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没人?宁兰忍不住朝着那马车内看去,只能在马车门湘妃竹的门帘下看到一双墨色长靴。 真讨厌,有人装什么没人。 她说完这么久里面仍旧良久无声,正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马车里面传来一声轻笑。 一声温润的爽朗的声音传来,“宁娘子,原不知你竟如此身世坎坷。” 这声音好似有些熟悉,还不待她细想,马车侧面小窗青色车帘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捏住掀开一角。 手很白,像是上好的白玉,也很长,车帘子在他手上显得小了许多。 主人瞧着便是个没吃过苦的,里面的人微微探身,宁兰便看到一张带笑的脸。 第7章 争执 怪不得觉得这人声音如此熟悉,她上前几步,里面赫然就是那个从水里救上来的少东家,往前几步,走到马车帘子前,踮起脚仰头同他说话, “李少东家,原来你还活着,那真是太好了。” 想到方才的问话,宁兰脸上有一瞬间的尴尬,随即释然道,“那些话都是随口瞎编的。” 季宴清闻言挑眉看她,并不接话,她站在车外,他坐在那一抬眼就能看到她扬起的下巴,小巧莹润,一只手便能把控,手莫名有些痒, 压下手中那股怪异,转而问道,“当初你弃我而去,怎的又落到拐子手里?&34; 宁兰心知他是误会了,连忙解释清楚,自己为了救他才分开走的,他听了便不说话了,看不出来信还是不信。 季宴清并不在乎她是为什么离开,趋利避害,贪生怕死,人之常情她当然也不能免俗,之前算是一笔勾销了。 宁兰换了话题指着吴今尝试着问道,“这可是你镖局的随从,我身上钱财都失了,能不能让他通融通融,把这匹马给我,我也好归家。” 还没等他回话,几个年老男子过来靠近地上的尸体,吴今迎接过去,原来本地里长赶到,问清楚状况,收敛完尸体,便牵着马匹套着车走了。 看着那马匹越来越远,最终消失,这马是彻底没希望了,宁兰气的转身就走。 她得想办法回清水县试试能不能穿越回来,现在身无分文,又没有户籍,也不知道能不能寻个活计做。只是现在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当是困难的。 想来想去只觉得前途渺茫,自己现在没有户籍,世道又这么混乱,县衙差役竟然勾结人贩子光天化日拐卖女子。 刚走两步便被吴今拦住,宁兰没好气瞪他一眼,还不解气,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都是这个害人精害她现在没了钱,也没了马,还拦住自己路,不耐烦重重推了他一把,“拦我做什么?” 吴今一时不防备,被她推了一个趔趄,看了眼车厢方向,殿下还没下令让她走,她自然不能走。 季宴清打定主意用手敲了敲车厢,“宁娘子可想好今日夜晚食宿?你身上既无户籍,又无银钱,被大户人家抓到可当逃奴论。” 那天在商队天打听过了,知道他所言不虚。没有户籍算是流民,被普通民众打死不计,被官府抓住要去充军服劳役。 见她脚步停在那,季宴清又道,“前些时日我身受重伤,多亏宁娘子悉心照料。” 说到这,肩上伤口好似又在隐隐作痛,磨了磨牙,恨恨看她一眼,缓了一会才道, “我要去利州府城做生意,这几天需人照料,你也知道,我家中家产纷争复杂,不敢随意寻人近身。” “我观宁娘子深明大义,劳烦宁娘子同我一起去,看顾我些时日,知道宁娘子不是那贪财之人,此行结束愿赠上百两银钱盘缠以表心意。” “且我在官衙熟悉之人,待到事情了结,可帮助宁娘子办理正式的户籍文书。” 这条件很是诱人,能拿到盘缠,还能解决户籍问题,那最起码算个良民,万一回不去,在这世道行走也方便许多。 这人虽然人脾气古怪,倒是算得上靠谱。 图财图色? 且不说自己身无分文,色嘛?且不说他自己都有,原身虽然是有些色在身上,但是他对自己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 虽然他极力掩饰,可是有几次他都一言难尽的盯着自己看,想来是看不上她的。 略微思考宁兰打定主意才道,“好,我答应了,还望少东家信守承诺。” 车队再次启动,宁兰坐在车辕上,看着马夫赶车。她被关了两三天,身上脏兮兮的,也不敢贸然进入车内,自觉坐到外面。 除去李少东家坐在车内,其他几人皆是一人一骑,自是不可能载她。心中暗自纳罕,这少东家一个行商的人,护卫带了好十几个,排场倒是不小。 不过想想,他穿金戴银,一件衣衫比她一个金镯子还要值钱,怕死倒也是正常。 想到这同他说了衣衫当掉的事,他听了并不在意,想来家产颇多。 晚膳时分,一行人寻了个城外驿站入住。客栈位于两城之间唯一的停脚点,外面车马停了不少,倒是颇为热闹。 马夫一停下,她下意识想进去,又想了想应该等一下车内的少东家,停住脚步,站在了不远处。 她坐在外面,马蹄扬起来的灰尘扑到脸上,被汗水打湿,一张脸不知觉间被尘土糊成一片。 季宴清下来,见她一整个灰尘扑扑,倒是有些凄惨,颇有些嫌弃绕开了点,宁兰自觉跟在他后面,打工的觉悟还是有的。 客栈条件简陋,她一身泥泞,同掌柜的要了水打算清洗身上污秽,方才想起来身上并无换洗衣物,又无银钱。 只能又去找到吴今,现在知道他是少东家护卫,算是头头,这群人除了少东家他最大。 现在算是冰释前嫌成为同事,宁兰也不同他客气,“吴郎君,能否先借我身换洗衣衫,这个店铺子估计也要关门了。” 吴今寻了一件自己的还未上身新衣给她,她连忙道谢。 她来了之后,殿下贴身的活计总比他这个大男人做的强,吴今对她多多少少抱着善意,只是道,“宁娘子客气了,以后若有事寻我就是。” 洗漱干净,换上新的衣衫,宁兰只觉得呼吸都顺畅了。这吴郎君的衣服她穿上大了许多,腰间只能拿着带子系着,袖子部分草草的挽起来。 下楼时正值晚膳时分,行经此处的商队都停留在客栈打尖休整,大堂内已经坐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宁兰还是一眼就看到少东家。 他人很高,一个人坐在靠墙的桌子上,衣着气质皆出众,在人群灰头土脸的行商中实在太显眼了。 走近发现饭菜已经上好了,这些随从一个桌子已经做满了,少东家自己一个桌子,她随手坐到对面,还笑着同少东家打了招呼。 在人贩子那两天,她只有凉水充饥实在是饿的厉害,被这一桌子饭食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自她坐下就升起的微妙气氛。 她就这么放肆的坐在他对面,季宴清不用抬头就能把人看个清楚。 穿着男士的蓝色圆领袍,发髻高高束成男士发髻,像极了南风馆雌雄莫辨的花儿爷。 这人穿的男不男女的出来作甚? 喉咙有些不舒服,用尚且能动的右手抵住口,咳嗽一声才开口道,“起来,谁允许你与我同坐的?” 宁兰拿筷子的手顿住,不是,这是什么规矩?为什么不能同坐,这堂内只有他这是空的,不坐这她坐哪去? 自己好歹救他一命,他那嫌弃的神色什么意思。 在现代她读国际中学,明明同学们都是十几岁的年纪,却因为有的家里经商,有的从政,分成不同的阶级。 他这个神色,像极了学校那些二世祖看她的眼神:你也配和我同一个学校? 你也配同我一个张桌子? 两个讨厌声音莫名重合在一起,不愉快的记忆袭来。 这么多年,她也是被人捧着长大的,哪受过这种气,这会大小姐脾气上来,有些不忿的开口, “我怎么不能坐,你是天皇老子是吗?给你坐一起我还能光宗耀祖还是怎么的?不就吃顿饭,你至于吗?” 老板这个德行,这工不打也罢,“我们约定作废,就此别过。”说着去楼上拿着自己东西就往外走。 看着这小娘子梗着脖子生气,对面侍卫那桌已经人已经几人目瞪口呆的想:这人莫不是疯了 吴今从怔愣中回过神来,连忙起身,“主子,现在天已经黑了,宁娘子孤身跑出去可能有危险。” 季宴清抬起头似笑非笑瞧他,“怎么,你很担心她?” 吴今一愣,“只是” 方才她坐在那,一身粗布麻衣容貌也出挑的过分,四周不少人目光偷偷打量她偏她一无所知的,还同自己争吵独身跑出去。 “回去吃你的饭,吃饱了就去站岗。” 说完拿起筷子,看了一眼角落两个悄悄起身的背影,垂眸挑了一口鱼吃,此时鲥鱼正当季,极其鲜美,只是尝了一口,便停了筷子。 太多鱼刺! 客栈本就远离城镇,设置在城外,方才坐在车上同人在一处还没意识到,现在出来发现外面目之所及竟然没有半点人烟。 天色已经开始变黑,路看的不真切,附近还密林有不知名的虫子在嘶鸣,扰的人烦躁不安。 这荒山野岭的宁兰有些后悔跑出来了,打工哪有不受气的,网上不是吐槽什么老板都有吗,自己怎么这么冲动。 现在很想回家,外公要是知道她这样肯定要心疼死了。 她也不知道往哪走,就沿着官道一直往前,想寻个人烟度过今晚再说。 行走中忽然脚步顿住,停在原处。 后面有细微的动静,虽然很小,可能因为夜晚,她心中谨慎,她确实听到了。 借着弯腰整理鞋子的功夫,看向后面,没有人,后面就是客栈,门檐下两个红书灯笼还亮着,一切如常。 肯定有人跟着自己,外面很危险,想到这宁兰当即转身,又朝着挂着灯笼的驿站跑去。 那两人显然没有料到她竟然会折返,看她小跑起来,当即从树后跳了出来,几步追上。主仆两人追上来拦住宁兰, “小娘子,那小子不懂怜香惜玉,不如你跟我。” “我是隔壁镇上做布匹生意的,小娘子皮肤这么娇嫩,怎么好穿这些粗布衣衫,你跟我,往后绫罗绸缎随你挑着用。” 身边跟着仆从样子都男子接话道,“就是就是,你打听打听,吴家布庄这一块谁人不知。” 说话男人三四十岁的样子,在这他这种年纪都能当她爹了,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宁兰懒得同他掰扯,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只往前走,看他堵着路,“起开。” “哎我说你这小娘皮怎么这么不识好歹,他那小子也就长的好看的花架子,能有什么用,不如跟我,虽然做小,可是钱财东西可是不会短你的。” “再说,他一看就对你不好” 说着拉着宁兰胳膊不让她走,她这一看就是那人被抛弃的侍妾婢女之类,主子都不要她了,这般好颜色,自己花些钱买下也无妨。 往后腻了或是转卖送人左右也不吃什么亏。 “嗷” 那人一句话还没说完,被宁兰抬脚朝着他裆下踹去。那人没想到她敢踢人,一时不防被踢个正好,痛的滚到路边。 宁兰趁乱跑了一段,才不甘心回头骂道,“谁要跟你,你要不要脸,一把年纪了还来瘌蛤蟆想吃天鹅肉。”边骂边跑,跑到驿站内,站在少东家桌子后面便不动了。 那两人也跟在后面,大声的骂道,“你给我等着,大爷有的是时间收拾你。” 跟在宁兰后面回到自己那桌子,朝着同伙说了什么,拿着东西大剌剌走到接朝着她走来,吴今刚想动,看到示意,又安稳坐回去。 那人随意坐到季宴清面前,开口便透着生意人特有的精明, “小郎君,看你这行头,是做生意的,实话告诉你,我看上你那婢女了,反正你也腻了她,这是一百两,你将她卖我如何。” 说着放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拍到桌子上,那人看桌对面的人不为所动,接着补充道, “我妹子是这松山县的县尉的老婆,那是官夫人,你把这小娘皮卖给我,往后我们就是兄弟。” 指了指墙角立的白底红字的幡子,上面有个大大的“吴”字,“看着了吗?我是松山县做布匹的吴家,你去打听打听谁不知我吴家布庄。” 宁兰有些紧张盯着少东家瞧,怕他把自己卖了。 她现在没有路引,落到官府手里那就是充公的官奴婢,任买任卖的。少东家只要将她没有路引的消息透露出来,就能拿到一百两。 第8章 服软 那不知死活的这人聒噪的很,季宴清很是想把人扔出去,不过,眼尾瞟到站在后面神色紧张的某人。 这会季宴清倒是难得有耐心听他聒噪,只是对着他连眼都没抬,饶有兴趣的问道,“奥,你想要她?” 说完也不听他回答,只安稳吃自己的饭,下意识想夹鱼,想到恼人的鱼刺,又转向其他菜。 从方才他开口,宁兰一直在盯着他瞧,自然看到了他动作,她在想,他为什么想吃鱼又换了。 外婆喜欢在这个季节吃鲥鱼,每年都会在江边住上一段,最后几年外婆年纪大了,鲥鱼刺小,外婆眼睛不好,都是她给外婆挑鱼刺的。 他看着便像是养尊处优的,想来是日常需要人伺候的,想了想,直接拿起一双筷子,熟练的将鱼肉拨开,挑出细小碎刺。 季宴清看着那雪白的鱼肉整齐的摆在盘子里,瞧着倒是不错,这技术倒是比他那宫女好上许多。 葱白莹润的手在盘子上翻飞,他盯着看了两眼才捻着筷子,夹起来吃一口,味道倒是很好,鲜嫩可口。 往年本地会往宫中进贡鲥鱼,只是鲥鱼难以运输,出水即死。 为了保鲜便要封上冰块,驿卒一人两马三十里一站,白日悬旗,晚上悬灯,日夜不停,沿途驿站亦是要提前备人备马,以作替换。 为了口吃食劳民伤财的,他前年便免了地方进贡。现在在这吃到新鲜的鲥鱼,口感倒是不错。 忍不住抬头,对上一双满眼期冀的眼睛。 “少东家,方才是我不好。”少女清脆的嗓音带着丝讨好,透着明显的委屈。 “不走了?” 宁兰慌忙摇头,“不走。” 季宴清很满意她现在的面色,谦卑谨慎,低着头祈求他的谅解。什么人该有什么样子,不能仗着她在船上帮过自己一回就不知分寸。 突然想到方才侍卫说她 一言难尽看了眼对面喋喋不休的人,不自觉顺着腹部往下,停留在胯下,觉得他那丑脸更不顺眼了,“扔出去。” 宁兰还没反应过来,那两人就被人提着肩膀扔出驿站外。 还好,还好,不是扔自己,宁兰舒了一口气。 季宴清看她,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方才的底气哪去了,寻常女子碰到这男子出言调戏,大多惊慌失措,她倒是胆大,竟然敢向着下三路招呼。 倒是令人吃惊! 结束兵荒马乱的一天,宁兰疲惫不堪回到屋内。今日饭也没吃上,还碰到个变态,肚子咕噜噜的叫,灌了一壶凉水躺在床上流眼泪。 这么多年她都是被家里宠着哪受过这种苦,是了,现在她是没人疼的小苦瓜。 哭了会才指着老天骂,“贼老天,无冤无仇的你把我弄这做什么。” 正在抹眼泪,外边有人来敲门,是吴郎君,后面还跟个小二端着碗面,“我看晚膳你没吃,让东家给你煮了碗面吃。” “有劳了。”宁兰很感动,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记着她没吃东西。 吴今看她哭的眼睛红肿着,知道她受了委屈, 想了想难得主动开口劝道,“知道今天东家为什么生气吗?” 看她不理解,耐心解释道,“一是你不该同东家同座,二是,你不该反驳同东家起争执,他说的你只要服从即可。” 宁兰不可思议,“这是什么道理,他说错了也要听吗?” “东家不会错,错的也是对的。宁娘子快些吃,东家身上伤口要换药,吃完还要劳烦你走一趟。” 宁兰心中哀嚎,这打工可真难,不过一会便想通了,没办法,现在形势比人强,该怂就得怂。 少东家房门并没有关,宁兰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一个挺拔的背影临窗而立,原本还算宽敞的屋子,他往那一站,倒是觉得狭小了。 手上端着药,没法敲门,她只得喊一声示意自己来了,“少东家,吴郎君让我来帮你换药。” 季宴清转过身,愣了瞬间,“进来。” 他随意在窗前坐下,宁兰低头替他除开衣服,素衣下包裹的身材露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失血的原因,肌肤苍白,肌肉很标准的分块,薄薄一层贴在骨骼上,细腻却不显得单薄,透着力量感,想来他日常应该时常演武的。 宁兰不自觉别过眼,虽然她不在乎这个,但是这赤裸裸的对着个异性,还是颇有些不自在。 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伤口上,精瘦的胸膛上一道几乎贯穿半个身体的刀伤,伤口出暗红色一条,肤色太白的原因,衬着伤口极为狰狞。 伤口已经开始开始结痂,恢复的算不错,想来是已经没有大碍了。心中也忍不住感慨,他命真大! 拿着帕子蘸着烈酒擦掉伤口附近血污,这当是极疼的,身下人没有预想颤抖反应。 忍不住抬头瞧,和锐利的眼神碰在一起,他下颌抿的紧紧的。被抓个正着,宁兰尴尬开口解释,“可能会有些疼。” 胸腔处传来震动,宁兰手还在上面,稍稍用力,抬开手,便听到他说,“无妨。” 清理干净血污,重新撒了金疮药,包扎上即可。 棉布一圈圈缠上,不经意碰到胸前皮肤,凉沁沁的,宁兰忍不住想这人身上可真凉,秋末的天气,怎么这人身上会这么凉。 她靠的近,那股熟悉好闻的沉水香味,简直像是有了生命,不时的往他鼻子钻,宫中的沉水香都是沉稳的木质的香味。 她身上的不同,还带会有一些甜味,“你用的什么方子的香?” 宁兰被他一问,愣了一瞬间才道,“香都是我母亲调的。”这是原身母亲才喜欢熏香,连带着轻烟也喜欢给她熏衣衫。 按说现在应该很淡了才是。 季宴清别开眼,原来自己调的,怪不得如此特殊。 她低着头,正在一圈圈缠着棉帛,头顶发丝一下下扫着下颌,喉咙中那种莫名其妙的痒意又来了。 偏她还无所知觉,正低着头,耐心替自己缠绕布带,像是做什么重要的事。 这样看着乖巧极了,完全看不出白日那梗着脖子跟自己吵架的样子,她倒是识相,如果她能一直识相,倒是不介意给她些恩典。 稍稍错开头,一截修长的脖颈便占满了视线,细腻,白皙,很像寝殿中越州进贡来的白瓷。 那白瓷他很喜欢,就在摆在他住的含章殿寝宫内,含章殿里面里面都是他喜爱的东西。 葱白的小手在自己身上来回缠绕,有些温热的手掌不时触碰在自己裸露的皮肤,很奇妙,他并不讨厌这种碰触。 他还是装作礼貌的开口,“有劳宁娘子了。” 说的客气疏离,宁兰怕他忘记答应自己的报酬,笑着接道,“少东家客气了,少东家答应给我报酬,这都是我份内之事。” 季宴清 翌日清晨,宁兰这次有打工人不如狗的自觉了,早早就起床在马车前等着,吴郎君已经开始准备好车马启程。 宁兰看着他的这些随从,骑着高头大马,着实有些羡慕,这些马匹就后世眼光来看,品相都算不错,毛色纯净,体型优美。 那个姓吴的郎君那匹更好,通体黑色,比她家自己养的那匹都要好。 她也想要一匹骑行,不过她是万万不敢开口的,不客气的说,这里一匹马的价值比她这个人要值钱许多。 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吴郎君,我怎么走。” 这问题吴今有些烦恼。 当初备马的时候,除了殿下受伤需要马车,其余都是一人一骑,自然没有马给她,想了想便道,“你要服侍东家,自然与东家同乘。” 季宴清下来的时候,她已经自觉同马夫坐在车辕上。 她坐在那,还穿着昨日那身不合身衣服,肤色又白,况且,目光停留在身前,这身形一看就是女子。 她坐在外面那么显眼,不如就告诉那些杀手他在这,来杀他算了,季宴清留下一句,“进来。”便上了马车。 宁兰看了看马夫又指了指自己,“叫我?” 第9章 同乘 马夫点点头,贵人自然不会叫他。 宁兰进去,他正在车内小案几上看堪舆图,听到动静,只是抬头看她一眼,目光便又回到舆图上,并不同宁兰说话。 车轮缓缓滚动,碾压在青石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他把人叫进来,却不说什么话,索性宁兰也不说,就端坐在他右手边。 不知道做什么就最好什么也不做,她就坐那听着声响,盯着脚下的毯子瞧,老神在在,稳的很。 车内多了个人,即便她像鹌鹑一样缩在门口处,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仍是存在感极强,季宴清不得不从堪舆图中抬起头。 她穿着男装坐在那,怎么看怎么别扭,他不喜欢与人同乘,以前偶有同乘婢女也都是跪在脚边。 虽然现在名义上诓她做婢女,好歹国公府上出来的姑娘,让她跪着服大抵是不成的。只是她坐在那,越看越不顺眼。 不是婢女,也不是沉音那种下属,更不是那些等待时机册封入东宫的女子,是他皇兄未过门的侧妃,是很尴尬的身份。 但是她是坐在那,同自己一起坐着,这就很别扭。 风吹的车帘晃荡,缝隙间看到车子右侧骑马的吴今,终于知道那股别扭感从哪来了。 吴今身上的服饰同这宁氏如出一辙,这衣服日常吴今穿倒是没什么,穿在她身上怎么看怎么奇怪。 平时这身衣服下是吴今那张略显粗犷的大脸,现在换成一张巴掌大的芙蓉面。偏偏现在还不能放她独自去买去铺子买衣服。 思索一番从暗格拿出一套自己备用衣服递过去,“晚间休息你换这身,你跟在我身边,身上衣服太粗糙不合适。” 宁兰接过衣物打开,阳光透过缝隙照在上面,碎碎的金光一下下晃动着眼睛。 面上不显,心中却是乐开了花。 这衣服原身有记忆,蜀地是绣娘颇多,世面上布料她大抵是认识的,这是织金锦。 织金锦,织的时候要一经一纬并入细细的金线,织出来后金线并入丝绸中,不张扬却又波光粼粼,像是在看湖面。 三天一寸织金锦,一寸抵万金。这衣衫极为金贵,原身在蜀地也只在县令女儿出来拜佛时偶尔见过一回,这少东家果然有钱呢! 自己穿过他定是不会要了,那件普通的绸缎衣服她都能换上十两,这个想来值的更多。 本来还在担忧他会不会言而无信诓骗她,现在有了这一套衣服兜底,她倒是放心许多,当了怕是够自己的盘缠了。 季宴清知道她想法怕是要冷笑,骂她不识货,看她笑的快要抑制不住,这人做什么对着自己衣服笑成这模样。 想到京中有传闻,有痴女爱慕男子,让家中小厮扮演男子,这人莫不是也是那种痴女不成。 一想到她是皇兄未来的侧妃,就更不顺眼了。 拿了老板这么大一笔额外奖励,多少要表现勤快点,车厢红泥炉喂了热水,她殷勤的倒了一杯泡茶,“少东家,喝茶。” 这宁氏做什么笑的一脸谄媚,季宴清接过茶杯,她指尖碰到自己手心,当即收回手来。忍不住皱眉,这人怎能这么不矜持。 “我兄长同我争夺家中财产,才导致我此次落难,我要去利州府城做一笔大买卖,若是成了,便可继承家业,宁娘子觉得我可会赢。” 上司问你公司发展前景,这题宁兰会。 当即坐直身体立即回道,“少东家聪慧过人,慧眼如炬,此次生意必定能成,家中兄长哪里是你的对手,回到盛京定能一举打败兄长的。” 季宴清放下茶杯,似笑非笑盯着她瞧了一会才道,“宁娘子口齿伶俐,说话令人愉悦,那我便借宁娘子吉言了。” 可惜不能让皇兄亲耳听听她这话,说完就不再理她,接着看自己手中利州府城堪舆图,现在要好好找这群人算账。 这女人倒是会伺候人,午时热了就殷勤打扇,阳光刺眼就拿着帕子堵着车帘让他安心看堪舆图。 若不是自己不让她近身,怕是恨不得过来给自己捶背捏脚。 好歹大家闺秀,这宁国公怎么把家中女儿教养成这般,忍不住开口道,“你安心坐着即可。” 宁兰麻利坐回去,心中疯狂吐槽,我还懒得伺候你呢。 现在宁兰确定一件事,这人嫌弃她,虽然说不清楚原因,但是她已经捕捉到几次他嫌弃的眼神。 那种发自内心的嫌弃是隐藏不住也伪装不得的! 这很好,不打她主意就好。 昨天睡前还在隐隐的担心他好心带上自己,会不会图自己色, 她是有点子色在身上的,毕竟原身长的算是极好看的。可是李少东家看她眼神嫌弃都快要溢出来,现在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偷偷打量他一眼,那人正垂头盯着手上的皮卷画的图瞧,面容端方,细细想来,他自己便是绝色,用不着图自己色。 晚间一行人暂住在附近一个客栈,睡前宁兰照例去少东家房间替他换了会药,他正坐在里间看书信,见是她随手放下后,走出来坐在外间。 宁兰注意到了,想来是什么不能外人看的东西,这一路隐约觉得这人不像是寻常人,气度见识皆是不凡。 想想又觉得正常,不管他有什么秘密,只要不牵扯自己就是好的。 她很想的开,自己不也是怀揣着穿越的秘密,只要他的秘密不伤害自己那都无妨。 利落的替他换好药,才听到他道,“明日我们便进入利州府城,此行要低调,你就以我内人身份进城。入城后不可擅自行动,可还明白?” 官府搜查失踪太子,必定以单身或者有同伴男子为主,他们化作夫妻行动,会大大降低搜查几率,行事更方便。 “知道了。”她倒是没什么意见,角色扮演嘛,轻松拿捏。 他这这么大家产纷争,生意上很多不可外人道的门路,她不方便知道,理解。 晚间吴今送来一套女子衣衫,料子也就是普通的细棉布。 翌日一早,她就换好下楼,就看到吴今也换粗布了衣衫,他面上黏上了假胡子,形容粗犷,一看就是做粗活的,若不是熟悉,还真瞧不出来, 他坐在马夫的位置上,因着送面的缘故,宁兰现在对他倒是熟悉些,笑着开口,“吴郎君你这伪装的甚好,若不是我熟悉还真看不出来。” 小娘子笑嘻嘻同他说话,吴今看她一眼,有些不自在别开眼,不知道怎么回应,只说,“是吗。” 车厢传来一阵笃笃敲击声,殿下在催促启程,只好搬了马凳放到地上供她踩踏,“宁娘子,上车。” 宁兰一进去,便看到一个完全陌生男人端坐在里面,她一进去就被冷冷瞥一眼。 季宴清颇为嫌弃,这宁氏怎么回事,刚刚在车下同吴今啰嗦个没完,现在又在这一脸蠢笨样子想要叫人。 她惊讶的问候还没出口便被打断,“别吵,是我。” 莫名有些熟悉的冷淡男声,声音有点像少东家,宁兰特意看了看他坐姿,确实是少东家习惯的大马金刀的坐姿。 宁兰在对面时不时偷看他的脸,明明看不出来什么伪装痕迹,但是就是换了一个人长相。 原来在人群中极其出挑的相貌,变成了放人群中很难找到的样子,怕是看个遍都记不住长什么样子。 忍不住好奇道,“少东家,你这脸上这是什么,脸怎么能一下子变化这么大。” “小把戏罢了。”季宴清神色淡淡,并没有想要替她解答的意思。 这女子就坐在对面,时不时打量她,那目光根本不知道隐藏,没有哪个人敢这么直视太子尊容,这宁五真真好生大的胆子。 宁家到底怎么教养女儿的? 她今日穿着月白的细棉布裁出来的衣衫。颜色和衣裳很是简单朴素样子,头发也梳了发髻,不似前几日只寥寥草草一坨圆溜溜的发髻堆在头顶。 虽然这发髻也就是梳了最简单的妇人婚后的发髻,用两根常见木簪草草挽住。 荆钗布裙的,不上脂粉,瓷白的肌肤就这么裸露着,反倒是去伪存真,看着却格外的吸引人, 京中宴会,他见过世家贵女无数,要不盛装出席,人被发髻钗环压的不见面容,要不就是衣衫繁复,小人穿进盛装中,像是偷穿父母衣服的孩子。 她这衣服,大街上最常见的料子,吴今不知道同谁买的,她就穿的极为合身,各处都收的极为合适。 衣衫薄薄一层贴在腰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腰肢以及身前惊人弧度,纤浓合度,倒是养眼的很。 见他盯着自己看没,宁兰忍不住问道,“少东家,我这衣服发髻可是有不妥?” 这发髻还是花了钱请客栈老板娘梳的,她只会扎丸子头。 原身头发 也太多了,厚厚的一层披在身后,她早上学着梳发髻,不是左边歪了,就是右边漏了头发,头上乱糟糟的,还是吴今看不下去找客栈老板娘帮忙的。 这人老是盯着衣服看作甚,衣服是他们送来的吗?不妥也是他们责任,她可是尽心穿了。 材料样式也很是符合给她的不甚富裕商人老婆的人设。 季宴清别过眼,看向帘子外面茂密的山林,“甚好。” 车子已经缓缓启动,向着利州府城而去。 利州城门高耸,外面等了不少人勘验路引,城门处有不少士兵盘查过往行人。 城墙布告栏前围着不少人,有识字的说利州刺史林大人说:追查利州境内沉船杀人的歹人,严查来往人员,客栈牙行凡是有图上陌生男子入住,皆要汇报里长,提供线索的赏赐黄金百两。 旁边还贴着图案,宁兰看一眼,虽然画的潦草,倒是画出来了少东家的精髓。沉船的凶手肯定不是他,但是现在官府通缉他。 他兄长能说服官府狼狈为奸,他若是输了岂不是连累自己?宁兰觉得自己上了个贼船。 见她看完布告一脸严肃,季宴清约莫猜到她后悔答应自己,不过,这事可没有后悔的余地。 “我兄长同这里官员也有些关系,若是见到我必定会抓我进大牢屈打成招图谋家产,是以我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待会你也要见机行事。” 说到这,意味深长的道,“若是被抓到,你也要被抓进去大牢严刑拷打,牢里刑罚分三十六种,剁手、剜眼” 这些刑罚宁兰听着都被吓一激灵,重重点头,“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宁兰很是紧张,他关系到自己回家的盘缠,一定不能有事,不自觉崩起脸,身体都僵直了几分。 季宴清注意到了她那小脸紧张成这样,别人一看她就知道有问题,坏他大事。 难道好心安抚,“你倒也不必如此紧张,你如此僵硬,别人反倒是会起疑。” 宁兰就用手指给自己推了个微笑唇,“这样可还行?” 季宴清 排队等到他们,吴今同看门的小吏交上两人的户籍,此行只有他们三人,其余护卫早就暗自潜入城中待命。 那守城小吏看过户籍,“李衡,时年十九,身高五尺又八,江州籍商户,携妻子宁氏往来利州做生药生意是也不是?” 又掀开车帘,盯着车内不耐烦的吼道,“现在城中抓水匪,马上下车接受检查。” 不会要暴露,宁兰惊疑不定跟着少东家下了马车。季宴清并不怕查验户籍,他们一行人路引是早就命江州刺史准备的,是真户籍,怎么查都不会出纰漏。 那守卫先是搜查了马车,见没有异常又走到两人面前,“这是你的妻子?” 那小吏并不勘验两人体貌特征,反倒是盯着宁五仔细打量。 季宴清向前两步,侧身将宁五挡住,缓缓开口,声音透着冷意,“是,内子胆小,笨嘴拙舌,见到官差就怕的厉害。” 守城小吏看他把人挡在身后,心中冷嗤,这商户倒是同妻子关系好。这一介上不得台面的商户,娶的婆娘倒是漂亮。 上头交代要找一个年轻男子,左肩膀有伤,守城的小吏忽的重重拍在季宴清肩膀,“你倒是好艳福啊。” 季宴清早早就察觉到他的动作,不过并没有阻止,任由他打在自己肩膀上。 少东家肩膀伤还没好,这么打下去伤口指定要裂开,见他还要在拍伤处,宁兰看了看后面骚乱的人群,有了注意,立马道走上前打断道, “官爷,我们可以走了吗,后面还有很多人当着进城呢,在等下去怕是要出乱子。” 那人侧身,盯着宁兰瞧,“你们不配合查验,莫不是与水匪有勾结,你过来让我搜身。” 第10章 利州府城 宁兰正想措辞,想要在老板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就眼前一黑,被他牢牢按在身前,他手还扣在脊背上动弹不得。 少东家声音凉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说笑了,我妻子一介女流怎会是劫匪。”引得胸腔一阵颤动。 感受到她想要抬头,季宴清手上稍稍用力。 明明是和平时一样的语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得太近了,宁兰听着感觉有些令人毛骨悚然,宁兰不太舒服。 吴今看到殿下沉下脸色,心道他是完蛋了,这点小事都出岔子,定会被重罚的。 适时递了一锭银子过去给那守门小吏,“差爷,您拿去喝茶,你瞧,我们就这么大点马车,车上就是东家和东家夫人,哪里会是水匪。” 那守门小吏颠了癫重量,把银子装到怀里,眯眼瞧着抱在一起的小夫妻,这男子长相普通,并不像看到那张通缉令上的人。 且他肩膀又无伤,他收了钱得了实惠,抓逃犯哪有银子实惠,占女子便宜的心思也收了,“行了,你们走。” 季宴清直接就着姿势把人带上车,车辆又咕噜噜转了起来,觉得走远了,宁兰被闷的喘不上来气,才小声道,“少东家,我能出来了吗?你伤口可还好?” 她紧紧贴在身前,声音显得闷闷的。季宴清这才把手松开,“我无碍。” 宁兰当即起身远离了些,离得太近,让人不适应,想到什么笑道,“少东家方才我表现可还行。” 手上柔软的触感一时落空,季宴清收回手,放回腿上,“做的很好。” 低头瞧了瞧胸前被她压皱的衣襟,上面还残留着她的体温,她脸方才就紧紧贴在这里,伸手抚平衣襟上的皱纹。 这动作明晃晃的嫌弃,这人,又、又在嫌弃自己! 当真可恶,宁兰在心里翻白眼,他要自己同他演戏,现在又在嫌弃自己,算了,看在他付钱的份上,不同他计较。 这次落脚的地方在刺史府背面一处僻静的院落,普通的两进院子,前院是是东西厢房和杂物、仆人房。 穿过垂花门便是内院,墨江知道殿下要来,早将房子收拾妥当。 用于会客的厢房在北面,被改成了临时书房,殿下住在正房,同行的宁兰便安排在右厢房方便照顾。 院子栽了几棵秋海棠,海棠花开的正茂盛,满树都是艳丽的红色。树下置了石桌椅,供人在院中休憩。 吴今看了看这院子,忍不住腹诽,这刺史就算把利州境内翻个天,恐怕也想不到要找太子殿下的就光明正大的在自己府衙后面。 一进去书房,季宴清就冷冷开口,“吴今,去把那个守卫杀了,事情结束自己去领罚。” “是。” 小小的守卫,窥视女子已是罪无可恕,光天化日竟然意图占女子便宜,简直罪该万死。 若是秉性柔弱的女郎遭如此羞辱一顿,怕是当即投河自尽。 突然有种直觉,若真是宁五,她定不会愤然投河,怕是当场跳起来打这狂徒一顿。 想到此处,那个画面突然在脑海里面,季宴清突然笑了出来。吴今看了一眼,觉得殿下莫名其妙发笑,这看着怪吓人的。 安顿下来,宁兰又帮他换了一回药,脱了衣服才发现肩膀处伤口结痂破全部裂开,渗着鲜红的血液,看的宁兰眼角直抽抽。 那人当时显然用了大力,都这样了他竟还能面不改色说无碍,忍不住道,“少东家真是好耐性!” 季宴清受伤时候多了,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闻言古怪看她一眼,“有劳了。” 得了老板慰劳,宁兰顺势道,“少东家能否先给我预支些银钱,我初来乍到总要去街上买些女儿用的东西。” 她想出去,那自然是不行,现在分不出人手来看她,自然要老老实实待在屋子中。 “外面巡查不断,现在你不方便出去,若缺什么东西,就去寻那个墨江,他会安排的,待此次事情完结你在出去。” 她现在着急回去清水县,她不能在这耽误太多时间,还是要尽快回到穿来的地方试试能不能回去才是正事。 忍不住有些急躁,“那少东家,你的的事何时能了结?” 她在着急走?季宴清端了杯茶水,看向窗外刺史府的阁楼,“半个月左右,此事便可了结。” 再让你们活半个月。 人走后,季宴清低头看身前的包裹的纱布,精巧的打了个结留在身前,底下照例留了个小尾巴在轻微晃动。 她倒是手巧! 不能出门,宁兰略感失望。不过那个叫墨江的宅子主人办事很是利索,她要的各种生活用品当天就买好送了过来。 一入住这院子,那少东家便带着那些护卫就忙了起来,几乎白日见不到,只有晚间回来,宁兰只在晚间去帮他换药才能见他。 且他伤口不知道是不是体质好缘由,恢复的极快,这几天下来已经愈合个七七八八了,想来再有两天便可愈合不用在上药了。 他在外忙活,又不允许她出门,宁兰便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饭后就围着院子走上几圈锻炼身体。 原身身体有些弱,她回家要长途奔波,身子太弱可不行。 这宅子中自带了个婢女和一厨房的仆妇。 婢女唤做小杏,才十五岁,比她还小上一岁,许是年龄相仿的缘故,两人很聊的来,小杏热情的叫她兰姐姐。 她们这群人一来,宅子大门就关了起来,不允许随意出入,小杏也很无聊,便常常来寻她。 小杏很是活泼健谈,各种八卦、邻里纠纷都讲给她听,这里没有手机和电视,她又不能出门,无聊的很,她倒是听的不亦乐乎。 她看出来了,这宅子的主人对少东家一行人很是上心。小杏无意间说到他们来了之后,伙房膳食好了许多,吃喝都是最好的。 她甚至感觉到小杏儿在有意无意的讨好她,不过也没什么坏心思,想要什么或者想吃什么,会说这里的什么东西很好让她试试。 少东家很有钱,想来不在乎这点吃食,小杏儿才十五,比她还小一岁,放到现在读初中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吃食这点不过分的要求,她一般都依着小杏儿。 况且这些日子,都是小杏儿在照顾着她,她不会用这的水井也不会洗衣服,也不会梳头,大部分都是盘个丸子头放在头顶。 小杏儿每日会教她梳一些简单发髻,若不是她在旁边帮衬着,自己真是两眼一抹黑,生活都成问题。 早间小杏儿提到这里的鱼脍很好吃,让她试试,她同厨娘提了,厨娘答应的很利落,保证说午间就让大家吃上。 午膳时分,厨娘回来并没有买到鱼,反倒是心有余悸道, “看守城门的差爷,不知道喝酒后怎么栽倒在河里面了,眼睛都被鱼啃没了,好吓人,今日鱼市闭档了,买不到了。” “这么吓人,以后这河里面鱼还能吃吗?”一想到河里的鱼吃过人,小杏儿吓的脸发白。 “那条鱼不见得会被抓到,还是能吃的。” 宁兰安抚她,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厨娘说是守卫城门的,不知道怎的,宁兰忽然想到入城那天那守门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兰姐姐,厨娘做了桂花糕,你快来尝尝。” 她还没来的及思考,就被小杏儿一声叫声打断,便将此事忘在脑后了。 第11章 惊艳 少东家好像很忙,整日早出晚归,他现在身上大好了,也不用她换药,她无所事事,日子过的极悠闲。 一晃七八天过去,这日傍晚,她同小杏在海棠树下打刚学会的双陆,一边听她讲些她小时候在戏班子的见到笑话,逗得宁兰笑的弯腰。 日暮时分,季宴清带着吴今几人回来,正看到宁五在那亭子同婢女玩笑。满树的海棠花下,少女就这么浅笑晏晏的同人说话。 肌肤莹白胜雪,脸颊鼓鼓的,树上的海棠花落在发髻上,她丝毫不知,像是搭配的发簪,很像志怪书籍中的花妖。 不对,花妖都是神态妩媚的女子,她这分明像是偷吃的老鼠。 见鬼,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季宴清摇摇头,准备回书房。 宁兰看到看到大门口一行人进来,为首李少东家见她又面露嫌弃之色,想着这人苛刻,便热礼貌同他打招呼,“少东家,你回来了,可要用晚膳。” “不用。” 季宴清说完径直走向书房,走了几步,好似哪里不对。又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她一眼,她脸上带着笑,姿态放松,同婢女在玩耍。 感觉这人在这当真是快活! 事实上宁兰现在确实快活,现在还不用她伺候,这李少东家有钱,目前吃喝不愁,穿来这么多天第一次这么快活过日子。 “她是不是吃胖了?” 他脱口而出问了一句。 吴今听到他这么问,先是吃惊,以为自己听错了,在墨江和惊影脸上看同样震惊的神色,便知道没听错。 殿下问一定要答,回想一下初开始在拐子的马车上见到宁娘子,确实是很是瘦削,神态也萎靡,与现在这神采奕奕的样子是不一样。 这宁娘子看着好似是胖了些,吴今是最熟悉宁娘子的,他回道,“属下觉得宁娘子面容确实是圆润了些,想必墨江这宅子厨娘饭菜比较可口。” 这时候,门口厨娘采购回来,带着一大筐的食材,有个框子还传出嘎嘎的鹅叫,看季宴清被扰到频频皱眉。 墨江连忙迎上去问道,“怎么回事?” 厨娘当即回道,“是宁娘子要吃水晶肘子,糟鹅、烤鹌鹑、乳酿鱼单笼金乳酥,我便今天晚上提前备上,明天便能做给她吃。” 墨江把厨娘打发走。 季宴清脸色难看的厉害,“我是不是银子多的花不完了,替皇兄养女人,还把她养胖了,你告诉膳房的人,让她以后只能吃素。” 说完气冲冲向书房走。 书房中几人听完主子安排,一行人出来,惊影跟上吴今,一脸八卦道,“吴大都尉,殿下同这宁姑娘是怎么回事?” 他去江州搬救兵,今日才刚回来,并不知道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吴今倒是不隐瞒,一五一十说了,惊影听完用手托着下巴分析道, “两人听起来很不寻常啊,你说殿下是不是瞧上宁姑娘了?现在殿下东宫空置,说不得宁姑娘就是第一个入东宫的。” “不可能!”吴今斩钉截铁道,“宁姑娘是临川王未来的侧妃,就算临川王此次刺杀太子殿下,陛下只得两子,陛下定不会要他命的,宁姑娘入王府是定局。” 惊影挑眉看他,“你没接触过女娘,你不懂,这事不是这么看的。” 不过惊影不打算给他解释,走出屋子,摇摇手道,“看着,宁姑娘一定会进东宫的。” 吴今是个棒槌,枉他还是殿下伴读,一点也不了解殿下,殿下这个表现明显是殿下对宁姑娘有意,不然这么多年,殿下什么时候肯在女娘身上浪费时间了。 早膳时分,看着馒头和白粥,宁兰很惆怅。 往日早上热乎乎的鲜肉包子没了,只剩大馒头,中午都鹅掌也没了,怎么就忽然伙食变差了呢。 一连三天的白菜豆腐,对面的小杏儿也食欲缺缺,早上吃惯了厨娘做的肉包子,她是不想吃这个的, “膳房说,郎君吩咐以后膳房都要吃素呢,想来是最近要过佛诞节的原因。” 这些日子零星知道,这佛诞节是说是佛祖诞生之日,城中要连着庆祝三日,到时候利州府城大官都会出现,外面热闹极了。 一连三天不怎么吃饱,宁兰没什么心思关注佛祖,只想吃肉包子,厨娘做的肉包特别好吃,有些有气无力的问,“那要吃几天素啊?” 小杏有学着她有气无力摇头,“要看主人诚意,有的主家要吃上半个月,也有的普通人吃上两三天就行。” “半个月!”这时间太久了,要想个办法。 问这宅子主人想来是没有少东家好使,只是少东家总是早出晚归,她见不到人。 晚膳后,仆人在院子点了灯,宁兰就坐在院子等少东家回来,吃饭问题是大事,要重视。 一行人赶在宵禁前进来,季宴清一进门来就见到那宁氏正在坐在树下石凳上,正弯腰探出身子给灯烛剪灯芯。 怪不得古人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昏黄的烛光,不施粉黛的美人,连身上肌肤都散发着温暖的气息,以前知道她容貌出众,倒是不如现在惊艳。 他愣了一瞬,面色不虞看向后面,果然跟着的吴今和惊影这几人都不错眼盯着她瞧,“你们先回房。” 呆愣在门口的几人才反应过来,连忙别过眼,“是。” 稀罕了,这人一般吃了晚膳都早早睡下,今日等在这做甚。 放轻脚步走过去,动静惊她转过身,看到是自己回来,当即露出笑脸连忙放下剪刀,蹭的站起来。 老板回来了,宁兰在心中打气,好好表现的时候到了, “少东家你回来了,要不要同你泡茶,膳房今日做了糕点,拿给你吃,秋日新打的栗子,栗子糕很是鲜甜可口。” 季宴清没理这一串的问话,在她隔壁坐下,拿起灯仟,把灯芯拨的亮了一些,烛火将她面容照的更清晰。 即便他不想承认,倒也的说这宁五是有副好皮囊。盯着瞧了一会,这才反倒挑眉问道,“你在等我?” 心中却是说不出的奇怪,这么晚,她等自己做什么? 宁兰疯狂点头,“少东家早出晚归,如此忙碌,我都好几日没见到你了。” 她说在等自己,还在数着日子,季宴清垂下眼眸,掩盖眼中涌出的不明情绪,“找我做什么?” 宁兰从边上食盒拿出一盘糕点,摆在两人中间的石桌上,还特意往他面前推了一段,语气轻快说道,“少东家,板栗正当季,厨娘做了板栗糕口感极好,你试试看?” 他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晚膳在外面只随意吃了两口,听她这么说,倒是一时意动,捏起一块,放在口中。 新做出的板栗糕,很是绵密爽口。 “怎么样,很好吃?” 她身量小,坐到对面要仰着头才能同自己对视,季宴清默默低了低头。 板栗糕有些甜腻,其实季宴清并不喜欢吃。她说话时仰着头,满怀希冀的看他,明亮的眼睛比天上的星子还要亮。 他还是违心评价道,“尚可。” 宁兰 这事爹怎么这么难伺候?这么好吃还尚可。 不过有求于他,宁兰还是保持笑脸,我忍,打工人求人的态度要做足, “少东家,佛诞节还要半个月呢,我们现在开始吃素是不是早了点?俗话说拜佛心诚则灵,佛祖不会计较的,不如佛诞节前三天我和他们在开始吃素如何?” 季宴清想起来那天同厨娘说让她吃素,自己随口一说,没想到她同佛诞节联系上了。 佛诞节可不是拜佛祖的,而是用来办事的。原来她找自己是为吃素这事,季宴清沉下脸, “佛要常拜则灵,临时抱佛脚是行不通的,不过宁娘子若是不喜欢吃素,我明日让膳房给你给你单独开小灶如何?” 那当然好,她实在吃不下那些青菜豆腐了,“那太好了,多谢少东家。” 目的达成,宁兰站起身,打了个哈欠,拍了拍在嘴巴,“那少东家你慢慢吃,我就先回去睡了。” 季宴清看了看那背影,一点点走远,到房门前,推开门,房门啪的一声又关闭上,盯着那关闭上的木门瞧了一会。 像是能透过门,看到她懒洋洋的躺到床上,她大抵是这样的,毫无规矩仪态。 啧。 第12章 豆丁是狗 翌日清晨,几人正准备出去,就见吴今和惊影正在拿着板栗糕在打趣,季宴清点了点吴今手中的板栗糕,“你哪里来的?” 吴今连忙放下站直道,“昨个宁娘子包好放到我门口的,说是我们辛苦了,让我晚间饿了吃。” 话说完,就听到殿下面色不善,怎么了,他吃个东西怎么碍到殿下眼了,赶紧放下跟上去。 季宴清看向墨江,“你昨天也吃了板栗糕?” “是。” 这糕点小杏儿房间有许多,他昨夜是吃了的。 殿下黑着脸,转身就走。 吴今和墨江跟在后面,相互看了一眼,墨江开始回想利州那个官员家中和板栗糕牵扯,他们是不是失误。 门口正准备出门的厨娘看到墨江便问道,“郎君,昨日宁娘子说要把膳食分成素食和荤食?” 墨江是她长久的主子,大小事厨娘还是喜欢找他裁决。 季宴清冷哼一声出门,墨江看了看主子脸色,不敢应答,赶走厨娘,“快走,以后我们都吃素。” 仍有些怀疑问惊影,“主子特意提到板栗糕,是不是发现有问题,你说我是不是去把卖板栗糕的铺子都查一遍?” 同吴今出身世家大族不同,惊影除了太子殿下贴身暗卫外,还是暗卫的首领,他们这些暗卫都归他管,严格来说,惊影是他上司,因此墨江说的很小心。 此时,垂花门后面出现一道娇俏的身影,惊影举高手中的最后一块板栗糕,思索道,“不关板栗糕的事。” 他倒是觉得殿下好像不是因为板栗糕生气,是送板栗糕的人才是关键。 想着盯着手中板栗糕看了一眼,张嘴吃了下去,又看了眼垂花门才出去。 晨间宁兰起来看到早饭依然是馒头配白粥,厨娘讪讪的解释,“宁娘子,我问了郎君,他说要我们吃素。” 好气! 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呢?恨恨的咬一口馒头,亏她昨天还等着这么晚给他送糕点。 骗子! 对这种不算话人的怨念,在吃了一天素后,达到顶点。气呼呼等到睡前,还没等到人,她便早早睡下,人事不知。 夜色弥漫,小院中,三人脚步慌乱进了书房。 季宴清闭着眼,桌前跪着两个人,是吴今和惊影,他语气狠厉,“你们两个废物,这点小事竟然还能出岔子,竟然让人近我身。” 惊影跪的老实,本来只是让殿下露个面,告诉那些杀手殿下就在利州府城,引着他们行动。 属实没想到,探子里面有个轻功极好的,慌乱中竟然近了殿下的身。慌乱中撒了毒粉飘过来的伤了殿下眼睛。 季宴清气的狠狠的踢了惊影和吴今一人一脚,又骂了一句,“两个废物。” 两人被踢翻倒在地上,怕殿下看不到第二脚找不到位置,默默跪回原位,果然他有不解气,又踢了一脚。 他们安排失误,让殿下受伤,只踢两脚简直赚大了。 “是属下无能,已经派人请郎中了,殿下且忍耐忍耐。” 郎中来的很快,是墨江找的人,检查完郎中便道,“这眼睛里面是毒药粉,所以才会刺痛不能视物,我开药熬水,敷上两三日就能复明了。” 郎中说完当即去搬炉子熬药,季宴清一脸不耐烦发话,“去,去外面把尾巴扫干净。” 他意外眼睛受伤,外面事情做的不干净,为防止发现异常,他们必须要及时去扫尾。 “属下都出去,殿下屋中没人看护,不若喊宁娘子过来看顾?”惊影小心提议道。 &34;去。&34; 想到那个宁氏,他往日回来,她房中灯火都熄灭了。这人在他这过的倒是潇洒的很,说是给他当婢女,其实什么都没干过,让她伺候也不算过分。 两人走后屋子安静下来,彻底的黑暗中,时间过的极其缓慢,一点点煎熬着。 惊影不是叫了宁氏过来了吗?怎么还不来。 这人是不是死了?还是腿断了,就算腿断了这点路爬都爬过来了,该死,她怎么还不过来。他烦躁不堪,甚至没办法静下心思考。 宁兰睡梦中被拍门声吵醒,打开门便看到吴今站在门口,“宁娘子,我们东家眼睛受了伤,我要出去做事,劳烦你看护一晚。” 想来当初答应他做婢女,这不算多难的要求,宁兰答应了,换了衣服梳了头才过去,毕竟弄不好算是衣冠不整。 少东家眼上遮了一条黑色布带,整个人仰躺在椅子上,长腿随意伸出老远,这样的姿势一般人做多少有些懒散不讲究。 但是他气质浑然天成的一身贵气,做起来反倒是让人觉得本该如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的原因,下颌崩的紧紧的,面带不愉之色。 宁兰第一次见他这样,往日都是极其温和有礼的样子。小心翼翼开口,“少东家,吴郎君说你受伤了,让我来瞧瞧你,可要我做什么。” 季宴清没说话,方才从她过来开开始,就闻到她身上熟悉的香味,奇异的安抚了失明带来的焦躁不安。 那次在山中,他高热之中,意识昏迷,也是她跑来跑去的替他换帕子冰敷。 他残存不多的意识记住的只有这股沉水香的味道,眼睛看不到,他现在需要些动静感知周围,但是太安静他很不习惯,太吵闹也不行。 方才她的脚步声就很好。 她脚步声比起盛京女儿那莲步轻移动静大了很多,次数会少一些,听着不聒噪,极好。他缓缓开口,“去,倒水。” 宁兰过去桌边倒了一杯凉茶,他看不到便拉起他的手,把茶杯放到他手中,见他端稳才放开,“喝,凉的。” 季宴清握住茶杯,她手心就握在外面,温热的触感让他一瞬间失神,他默一会才道,“凉,换热的。” 宁兰 这事爹怎么这么难伺候,爱喝不喝。尽管心中骂骂咧咧,宁兰嘴上还是乖巧的应道,“我去寻热水过来。” 很快去灶上找到热水,冲了热茶给他。 这廉价的茶叶和发涩的水质,简直难以入口,季宴清只沾了舌头便皱眉放下。 这人真,好在郎中拿着熬好的药汁进来打断宁兰心中骂街。 “这药汁清热解毒的,用帕子浸湿敷衍,每隔个时辰功换一次帕子,娘子切记要及时更换,我还要去配明日要用的药。” 那不就是一整夜不能睡了,她当即垮了脸。下意识看向那躺着的人,即使他闭着眼,宁兰还是能感觉他那不愉的眼神。 算了,打工是这样子,网上什么老板都有,他算起来不算奇葩,好歹给的钱多,好歹一百两是不是。 宽慰好自己,为了一百两,也不是不能忍,勉强打起精神接郎中手中药汁,“我知道了。” 郎中走后,房间就剩下两个人,宁兰用帕子浸了药汁帮他敷上眼睛。 眼睛火辣辣的痛,突然失明让季宴清心中烦躁不堪,好在这人没有这么多话,不令人生烦,帕子缓解了痛意,那点不耐烦缓和下来。 换好药,宁兰就盯着水漏,看着时间给他换下一次药。 他不开口,屋子中静悄悄,他紧紧皱眉,想来是眼睛痛的厉害,听人说分神可以缓解痛苦,随口问道,“那三个郎君去哪了,怎么都不在。” 说到这个,季宴清就火大,都是皇兄害他,这会,她这个皇兄未来的侧妃还在这假惺惺关心他,带着恶意道道, “去寻仇,我兄长让人伤了我眼睛,我当然不能这么轻易算了,你说我用同样的手段把我兄长的眼睛挖出来好不好。” 宁兰 她就随口问问,帮你分散注意力防止痛的厉害,你倒也不至于同我一个外人说的在这么具体,怪吓人的。 看他正扭过头盯着自己瞧,尽管他看不见,但是宁兰还是感觉他在盯着自己看,期待她出给答案。 只能顺着他话,敷衍道,“你这兄弟争家产,还怪危险的,这得是多大的家业。” 心中暗自腹诽,这么拼命,怕是一辈子吃喝不愁的财富,想来也是,这人看着吃穿用度都是极其有钱的。 “多大,你想象不到的大。”男人冷哼开口。 江山社稷的大,季宴清现在甚至开始期待这宁五见到皇兄的反应了。 宁兰想了想道,按自己的经验宽慰道,“家产是父母的,他给谁子女是不能评判的。” 这话季宴清很是认同,皇兄就是贪心不足,封了亲王竟然觊觎太子之位。 宁兰想了想才接着说道,“你同家中兄长闹成这样,子女不和多是父母失德,定是你父母做的不好,要我看,不如把家产一分为二,你们一人一半,这样才是公平。” “放肆,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这宁五简直大胆,敢非议君主。动动嘴就想为皇兄要走半壁江山,简直可恶。 这一声冷斥,这声音透着罕见的威严,宁兰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这人发起火来怪吓人的。 屋子安静下来,宁兰也不敢在开口说话,屋子中只有脚步声,洗帕子的声音,一直持续到临近天明,都没有人再说话。 季宴清闭着眼睛养神,忽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想来是衣服上沾染的,“你过来帮我更衣。” 宁兰按他说的去寻衣服,打开柜门看到洗好的衣服叠放在那,拿了一件出来,带出来什么掉下来,手忙脚乱接住,是一块上好的玉佩。 雕刻的团云的图案,触手生温,一看就价值不菲,还好接住了,万一摔了可如何是好。 “怎的寻个衣服这么磨蹭。”那人开始不耐烦催促。 宁兰赶紧把衣服拿下来,把玉佩放回去,他已经站起身,这才看到后面沾了血迹,替他解开腰带,褪去外衣。 这人精瘦,身上肌肉紧紧贴在骨头上。身形看着便是个年轻人,也是,他才十九,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充满傲气,桀骜不驯谁都看不上眼。 不过倒也正常,他年纪轻轻就能出来跑这么大营生,不像她,在家就会花钱。 脑子正感慨,便没注意手上,正脱他身上剩下的里衣,衣襟就被一双骨骼分明的手紧紧扭住,“你想干吗?里面不用脱。” 宁兰 弄的她像色中饿鬼似的,谁稀罕。 忙了一夜,宁兰肚子不合时宜咕噜噜的叫了起来,季宴清听到了不耐烦道,“饿了就让厨娘做些吃的送来,怎么在这我还饿到你了不成。” 宁兰看了看天色,尚早,“这不好,这么早,厨娘怕是还没睡醒。” 这大早上天不亮喊人起来给她做吃的,怪不人道的。 “什么不好,主人尚且不能安眠,哪有仆从熟睡的道理。” “去让厨娘送些吃食过来,你肚子一直叫,吵死了。” 话到这份上,宁兰也不好多说,去找了厨娘,原话转达,厨娘倒是没说什么,只说马上就做。 宁兰忍不住腹诽,这就是阶级差异,他一句话别人就要忙前忙后。 回去他还是大爷儿一样躺在那,等她伺候。 这人放到现在要挂路灯的,杨白劳和黄世仁见了你都得拜师。 又觉得自己可怜,要整夜给他湿敷,自己怕不是比小白菜还惨。 厨娘送了一碗阳春面过来,有些凉的夜晚,虽然比不上小龙虾烧烤,吃这个倒是好。 她倒是真饿了,坐在边上吃完。 黑暗中,女子细细的的咀嚼声传来,他下意识循声看去,宁兰吃着饭被他这么一“看”,上半夜他发火宁兰尚且心有余悸,被面条呛到,趴在桌子上大声咳嗽。 季宴清烦躁的很,这宁氏到底怎么长大的这般粗俗不堪,心中忍不住鄙夷。不过倒是没在开口,只是在心中盘算往后几天打算。 他眼睛看不到,这两日用膳时只能宁兰帮他布菜。饭菜分成好下咽的形状放到他面前。 想起来他说只能吃素,宁兰暗暗使坏,素菜也只给他夹着菜梗、菜根等最硬的部分。 季宴清咬着菜梗,难以下咽,他虽然自认为不重食欲,可是他身份贵重,吃穿用度向来都是最好的。 何曾吃过如此差劲的东西,这是给人吃的东西吗? 看他那神情,宁兰就知道,他也不爱吃这东西,便笑嘻嘻道,“少东家,为了佛诞节吃素是这样的,我们要一起吃到佛诞节呢,这样才是心城。” 这该死的宁五,拿他说的话堵他。 晚间郎中检查过便道,“恢复的很好,晚上可以改成两个时辰敷药一次。” 这样宁兰睡前帮他敷一次,中间可以睡一觉在敷,就好受许多,“那真是太好了。” 晨光熹微,从窗户缝隙透出来,天不过刚亮,季宴清便恢复清醒,他向来早起,并没有睡懒觉的习惯。 下意识想起身,转头便看到外间有个模糊的人影趴在桌子上睡的正沉。 一连两日敷药,他眼前已经有模糊的视力,能感受到亮光,原来她这两日都是在这趴着。 想了想便又躺了回去,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直到再次清醒,发现这宁五竟然还在睡。 从未见过如此懒惰拖延之人,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宁五。” 宁兰睡的正香被叫一声,烦躁不堪,脑子还没清醒,以为还在她的房间,是她的小狗吵她,“豆丁你别吵,我好困。” “豆丁是谁?” 宁兰睡的迷迷糊糊,下意识回道,“豆丁是我的狗,很乖,柯基犬。” 第13章 搜查 这宁五简直不知死活,把他当狗? “宁五!” 季宴清不耐烦又喊了一声。 这一声让宁兰从梦中惊醒,迷茫看了看屋子陈设,猛然惊觉,这不是自己明亮的别墅房间,是少东家的房间。 宁兰有些疑惑的连忙起身,“怎么了?” 季宴清没有在这问题纠结这个问题,反倒是问道,“什么时辰了?” 宁兰看了看外面,好似都中午,有些不好意思道,“快午时了。” 说完发现那人面色不虞看她,宁兰琢磨一下,这人是嫌弃她起来晚了,不是,她夜里还要给他换帕子,他还嫌弃自己起来晚。 这种人怎么还没挂到路灯上。 恨恨道,“我一时睡过头了,想来快到午膳时分了,我去看看厨娘做好午膳没有?” 宁兰端了午膳进来,想来他那刻薄样子,特意把挑出来的菜梗给他放到面前,“少东家,吃饭了。” 看着面前那根全盘子最老的菜梗,季宴清忍不住眼角抽了抽。那么大一盘子青菜,难为她能找到最老的一个夹给自己吃。 她还在往他面前盘子夹菜,季宴清猛的抓住她的手,给她喂进嘴里,“宁娘子也尝尝这个菜。” 宁兰冷不防,吃进嘴里,忍不住吐了出去,菜梗又老全是丝,“呸,好难吃。” “宁娘子也知此菜难吃,却还要我吃。” 想起来他刚刚准确抓住自己的手,把菜梗喂了回来,宁兰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看不到?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季宴清何其敏锐,从她伸手就感觉到了,但是并没有阻止她操作,想看看她想做什么。 接着就看到她那只嫩白的手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人也探头过来,盯着他脸瞧,好似在看他是不是真失明。 眼看手要碰到自己,这距离太近了,近到能感受到她呼吸,从没有人能同这么近的距离,季宴清有些不适,伸手一把她手拉住,“你想做什么?” 宁兰被他猛的一拉,一时不防备猛的趴在他胸口,一张俊脸放大在眼前,两人几乎脸对脸,呼吸交缠在一起。 这少东家,长的也太好看了,宁兰有些脸热,用力扯了扯自己的手,“没,没什么,我帮少东家去拿药。” 说完,用力抽出自己手,跑了出去。 季宴清看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还有那面上可疑的红晕。 这宁娘子莫不是喜欢上自己了。 啧,皇兄的未来侧妃,若是爱慕自己,多热闹啊。 宁兰在外面吹了会风才去拿郎中熬好的药汁暗道,美色误人,这少东家也长的太好看了点,放到现在都能送去出道了。 以后离他远点,不能留风流债,她要回家的。 少东家受伤这三日,宁兰都是陪着他,今日起晚间不用在帮他换药,宁兰便早早睡下。 外面忽然嘈杂起来,她起身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看到一个黑影窜过来,捂着她嘴巴带着人倒回床上,“呜~” “别叫,是我,有人来了记住说你和我是夫妻。” 外面有人靠近,两三个衙役过来,宁兰看了看他脸,并没有做伪装,“你脸怎么办?来不及了” 已经在窗外看到人影,宁兰跑到屋檐下,拿到把草回来揉出汁水给他脸涂上。 季宴清脸上一阵刺痛,“你给我弄什么?” 脸和脖子涂完宁兰才回话,“这是漆草,人碰上会红肿发痛。”说着把人塞回被窝,“你躺着,我就同他们说你有怪病,不能见人。” 前几日她同小杏儿在玩耍,不小心碰到这漆草,腕子便红肿一片,厨娘在出身在山村,见多识广,她认识这个连忙让她远离些。 房门外已经有人在砸门了,宁兰整整衣衫才去开门,门口站着几个穿着衙役衣服的男人,宁兰装着疑惑道,“你们什么人,半夜砸我门做什么。” 衙役拿着名册,“你这户主叫陈墨江,你是同丈夫来投奔的是不是?你丈夫呢?” 漆草致人红肿要一会时间,她必须要拖延一会,“你们什么人啊,怎么半夜砸门,你找我夫君做什么?” 衙役不耐烦,一把把人推开,往屋里闯去。 宁兰被推的撞到门上,胳膊痛的厉害,见他们往屋里闯,顾不上痛,进去连忙把人拦住,“哎,我说你们做什么呢,怎么半夜往人家里闯啊。” 那带头的两人被她扰的不耐烦,向着其他人吩咐,“抓住她。” 两人说完就往屋里闯去,一个衙役掀开床帐,看到一个躺在床上的男子,脸上肿胀成猪头,从怀里拿出画像,对着画像看半天。 丝毫没有相似的地方。 宁兰看着少东家那画像,紧张的心狂跳,也不知道他脸上起反应了没,想往床上看,被那两个衙役身子堵的严实。 过了会才听道那衙役道,“不像。” 说完又让宁兰看他手上的画像,大声吩咐道,“若是看到画像上的人就去刺史府举报。” 宁兰点点头,“衙役大哥我知道了,看到这人一定会去举报的。” 两人走后,宁兰慌忙去床上看人。 少东家脸上红肿一片,脖子尤甚,都快和头一样粗了,怪不得衙役看不出来,这让她也看不出来啊。 他闭着眼,像是很痛苦的样子,这个漆草碰到会肿胀灼烧疼痛,“少东家,你还好吗?他们走了,你可以出去了。” 他当然不好。 现在脸上、颈部灼热难受,关键是方才她为了争取时间,把他整个人塞在她被子内,女儿家的被子内味道带着香味和热意。 让他起了难以启齿的反应,他现在没法出去。 “闭嘴,你出去。” “不是,什么就我出去,你搞搞清楚这是我房间?”她话还没说完,吴今就从外面赶回来。 计划出了差错,万没想到,衙役会排查到此处,谁知一进来就听到殿下在同宁娘子争执,有些疑惑,殿下怎么跑到宁娘子房间了。 “殿下,是属下失职。” 床帐内传来一声闷闷的声音,“吴今,把人带出去。” 第14章 生闷气 宁兰坐在院子石桌上边生闷气,心中暗骂这少东家简直狼心狗肺。自己好心帮他,还要被他凶。 屋中吴今拿来消肿药替他擦了,吴今便道,“殿下关于刺史府我有事要汇报,可要属下扶你回房?” 季宴清沉默一瞬,“你先去书房等着,把药留下。” 房间很快安静下来,脸上上了药很快待恢复如常,只是 她屋子不大,陈设一看便是女儿家常用的,绯色帐子,床边还放着她的帕子,月白色上面绣着活灵活现的兔子。 被子中全是她身上好闻的香味,很好闻,外侧被褥还残留着她的体温。 身体不受控制产生变化…… 季宴清躺在那,面色有些难堪,只能盯着绯色帐子,静静等身体恢复如常。 可是往常很快消弭的身体反应今日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实在没法子,收回被子外的手…… 良久之后,屋中动静停了下来。 他起身出去,一出屋子就看她还坐在树下,垂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 她在生闷气! 他有这样的直觉,抬脚走过去,在她身前立定,“今日你做的很好。” 宁兰只觉得眼前光线被挡住,抬起头,看到一截挺拔的身影,又抬了一点头,才看到他那已经恢复如常的脸。 依旧眉眼浓烈,眼神伶俐,像是能看透人内心,如今衣着光鲜的样子和方才狼狈躲藏完全不同。越是这样她越不痛快。 自己天天被他呼来喝去的,语气不由得带了些嘲讽,“岂敢。”站起来就气呼呼往房间走。 季宴清下意识把人拉住,她痛呼出声,手上的红肿的厉害,应当是方才她往他脸上涂那东西沾染上的。 把吴今拿来剩余的药膏拿了出来,“擦上红肿好的快些。” 冰凉的药膏涂上去,用指腹绕开,凉沁沁的,宁兰还是生气,“用不着你,”说到这,上下撇他一眼,“你这种人这种脾性,身边人怎么受的了。” 季宴清手一顿,如实说道,“没人敢说三道四。”谁敢说他不是? 宁兰抽出手,上下扫视他一眼,小声咕哝,“注孤生的命。” 她那什么眼神?注孤生什么意思?季宴清想问她已经重重关上门。 宁兰转身就回到房间,发现被子床帐已经换了新的,幸好,不然男人睡过的床她是不可能在睡了。 那日之后,少东家带着几人又消失了几天。 这些日子,她大部分都是同小杏儿和厨娘一起用膳,早上到了用早膳时间,小杏儿还没起来,以为她赖床了,宁兰便想着去寻小杏儿房间寻她。 刚想去敲门,就看到一个男子从她房间出来。 这个男人是这个宅子主人,她有印象,听到吴郎君唤他做墨江。 宁兰当即呆愣在原地,有些弄不清状况。 墨江今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现在殿下事情尘埃落定,他这次在殿下面前露了脸,殿下事情又办的极其顺利。 现在只要按计划逐步推进,解决了刺史府他就是天大的功劳,不出意外,他此次就能跟着殿下回京了。 这苦寒之地多年吃土挨冻,终是于混出头了。他昨天才有心情来寻小杏儿松快松快,谁知一开门就看到宁娘子在门口。 这是殿下贵客,他看的出来殿下有些在意这个宁娘子。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还是当即整理好衣衫,态度极其恭敬行礼,唯恐有闪失。 客气的开口,“宁娘子,您找我可是有事情吩咐。” 宁兰还处在震惊之中,被他话拉回来,有些尴尬的手无处可放,最后摸了摸耳朵才道,“没事,就没事,我、我找小杏儿,吃,吃早膳。” 男子大早上从女人房间出来,还在整理衣衫,她很清楚那意味着什么,关键小杏儿她才十五,这 墨江心道,这小丫头能讨贵人欢心,倒是养值了,“她马上就起,宁娘子没什么吩咐,我就先去忙了。” 宁兰还没从尴尬中缓过神,便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兰姐姐,”小杏打着哈欠出来,如往常一样同她打招呼,“郎君昨天闹着晚了些,我起晚了,你是不是等我很久了。” 这情形,宁兰一时没法面对,慌慌张张跑回房间,感觉有些闷的喘不上气,又到了室外才好些。 说不出来为什么,就是觉得胸口闷的厉害,事情怎么能这样呢,小杏儿才这么丁点,还没自己高呢。 正是贪玩爱吃的年纪,在她心里还是小孩子,墨江怎么能同她做这种事。有震惊,也有无能为力的愧疚。 不知道为什么,甚至有些物伤其类之感,大抵是大家都是女子,而且看小杏儿那样子,这事情像是稀松平常的样子,有些难受。 她有些喘不上来气,坐到树下石凳上,试图平复心情。 季宴清就看着她坐在那,蹙眉自己给自己胸口顺气,若是平常人做这个动作,他少不得会骂几句东施效颦。 这宁五倒是做的格外好看,大概她看着像是真的难受。 他方才看完了全程,知道她为什么难受,其实他比宁五去的更早,昨日夜里安排吴今去盯着刺史府,墨江看宅子,他找墨江有任务安排。 离的老远就听到屋中动静,又看她过来下意识避开。 果然,她举着手把院子各个方向指了一遍,又把鼻子耳朵摸了一遍,不自在说不出个所以然。 人果然在尴尬时会做一堆不明所以的动作。 原本就是无聊逗个趣,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大反应。 觉得再不宽慰她,怕是能把自己怄死,季宴清走了过去,“怎么,看到他们两个如此,可是心中难受?” 宁兰听到声音猛的抬头,“少东家。” 听他这么说,应该看到方才的事,语气沉闷,“就是觉得不应该,这对小杏儿来说不公平。” 季宴清忍不住皱眉,这是哪里来的歪理邪说,这宁国公府上到底怎么教养子女的,应该让御史参他一本治家不严, “她是婢女,有幸服侍主子理所应当,你在乱打什么报不平。” “再说,你觉得不公平,是墨江占了便宜,说不得那婢女心中欢喜万分。” 鬼使神差的,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不要你伺候,是我心好。” 他看到宁兰点了点头。 “?” “少东家是心好,不然上岸不会拉着我躲开那只冷箭,山中那夜,也是少东家把那块唯一的饼子给我吃,虽然少东家脾气不好,给东西喜欢扔,但是心是好的。” 所以这些日子即使他身边一直危险重重,她也愿意帮他几分。 季宴清挑眉,有些奇怪的感觉,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有人夸他是心好的! 他不是个好性子,世人夸他最多也就是个天资聪颖,说他勤勉政事。第一次有人夸他心好,当真稀罕了。 还是皇兄未来的侧妃。 啧,更刺激了! 转身前,难得的说一句真心话,“宁娘子,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我是坏人,只是对你没兴趣,不然你比她惨多了。 走了几步,被这莫名的想法打乱步子,停住脚步,转身面容古怪的看她一眼,她还一无所知低头坐在那里。 他身量高,居高临下,只看她身前一片春光。 可真白! 瞧着也是可口,莫名的想让咬上两口,忍不住磨了磨牙。 一阵秋风吹来,海棠树被吹的莎莎作响,他神思清醒一点。 暗骂一声见鬼,一天天乱糟糟瞎想些什么。还是去砍了利州刺史的脑袋好让他清醒清醒,对,全砍了。 午饭间,宁兰看到小杏儿,委婉提起这个事,“我早上看墨江从你房间出来。” 小杏神色如常回道,“奥,有时候郎君会要我服侍,不过也不常找我。” 宁兰放下筷子,不死心问道,“你,你不是他婢女吗?你愿意这样吗?” “当然愿意啊,来原来在戏班子每天只能睡两个时辰,天不亮就要起床吊嗓子,日日都要挨打,还吃不饱饭。 “你也看到了唱戏我是没有天赋的,后来就被戏班班主卖了,郎君看我可怜,把我买了回来。郎君待我极好,不打骂我,还能每天吃饱饭,活计又轻松。” 说到这,小杏儿有些羡慕看对面宁兰一眼,“兰姐姐,我要像你这么漂亮就好了,郎君就会舍了春风楼那个,天天来找我了。” 他在春风楼里面有个好的,估摸昨天回来太晚了不方便去,才会来寻我的,他半夜才回来呢。 想到她方才的问题,小杏儿探过头,靠近她耳朵小声道,“兰姐姐,你没伺候过家里那个贵客吗?他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兰姐姐也是婢女,应该也会同她一样。 虽然知道那贵客人不在,那是郎君都要供起来的贵客,那贵客眼神有些吓人,她还是下意识压低声音。 造孽,小杏一个小姑娘同她讨论这种问题,“没有,我只是临时来照看他,过几日就会分开了。” “兰姐姐你要走啊,我会舍不得你的。” 小杏很喜欢兰姐姐,长的漂亮又会逗她开心,对她是真的好,兰姐姐来了之后,连带她的日子都好过许多。 “对了,春风楼是哪里。” 总觉得这名字在哪听过。 “就是青楼,府城最大的青楼。” 青楼,那个绑架她的好似说要把她送那,心里忍不住一阵恶寒,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第15章 房间 在这小院日子过得很快,宁兰掰着手指,数了数日子,虽是磕磕绊绊,总算熬到同少东家约定的一个月了。他那时候答应一个月后给她户籍和盘缠。 白日几次去看书房,都无人在。想是在忙,也是,入住这里后他极其繁忙。 不过她对别人的秘密并不好奇。只要能拿到户籍和盘缠,其他的事情她不想多管。 晚膳后她都趴在窗户上盯着院子动静,往日她偶尔夜间起床,他那房间都是有灯光的,想是晚上会回来的。 直到晚间宵禁前,宁兰才看到一行人从前院穿过垂花门进来。只是今日回来多了许多人,宁兰看到他走到院子,慌忙开口叫人,“少东家。” 这声清脆的女声打断几人谈话,同时看过来,季宴清看了几人一眼,朝着几人道,“你们先回书房等着。” 这才回身看她,小娘子透过支开窗户同他说话,他几步走过去,停在窗前。两人隔窗相望,小娘子带着笑仰头与他对视。 她眼睛很亮,平时不显只是觉得水润润的但是笑起来时候眼尾会微微上扬,带着些媚态,很是勾人。 这样一双眼配上略有些肉的脸颊,倒是综合了那股媚态反倒带了些娇憨。 眼神勾人,神态却是清纯可人,这人倒是会长。 想起上次她也是半夜在自己,这次她又在等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样让他想起那些等待丈夫归家的妻子,忍不住挑眉道,“你找我?” 斟酌了一下语言,宁兰选择委婉一点开头,“少东家,之前来府城的路上,我们说好,一个月为限,你答应我给我户籍和盘缠,现在已经到了时间。” 季宴清怀疑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反问道,“你要走?” “此次在外已经蹉跎许久,我想快些归家。” 惊影从江州调兵回来时户籍他已经办好带回来了,就在他书房,只是他没想到她竟然真要走。 女子坐在对面,眼睛亮晶晶的,像那日一般等着他回答。 季宴清沉下眼眸,“宁娘子随行仆从大都溺亡在江上,投亲无望,分别后可有想去的地方?我好让人给你做文书。” 宁兰注意力都在文书上,没看到对面男人的面色,内心抑制不住的开心,在这利州蹉跎这许久,总算看到回家的希望了。 当初她同少东家撒谎说自己是要去盛京投亲,仆从都溺毙在江中了。现在能拿到新户籍,她当然去她穿越来的清水县了。 只是她在非清水县人,突然说去这会有些奇怪,想了想选了个保守的说法,就道,“我自蜀地来,投亲不成,只能回蜀地去了。” 回蜀地也会经过清水县,到时候直接停船在清水县她就下船也是一样的。 原来是要回蜀地,季宴清心中琢磨一下,她应该知道了宁国公府上同皇兄的婚约才是。 可是她若是知道的话,怎么会是回蜀地而不是进京去宁国公府呢,做皇兄的侧妃不好吗? 这宁五竟然想舍弃宁国公府和亲王侧妃富贵回到那偏远蜀地,当真是奇怪。 莫非蜀地还有什么人值得她挂念,想起当初在船上那仆妇说她为了未婚夫殉情。想到这,抬眼看她,“宁娘子本想去投亲,现在又要返回蜀地,是为了蜀地家人吗?” 宁兰摇摇头,并没有提及未婚夫婿的事只是道,“只是习惯蜀地那生活而已。” 原身母亲已经去世了,没有什么亲人,至于那个婚夫,原身同他相依为命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只是时人行卷风气盛行,学子不可能长久待在一个地方求学,只能四处拜访有学识之人。 原身离开时那未婚夫就是去盛京等待授官,若是回家发现未婚妻没了,不知道多崩溃,算起来还真是可怜。 宁兰心中幽幽叹口气,只是自己终究不是她。 见她执意如此季宴清便道,“户籍银钱明日会差人送给你,这几日我忙完便会去盛京,盛京人杰地灵,宁娘子不妨去看看。” 宁兰摇摇头,“我习惯了蜀地,便不去了,少东家想必事务繁忙,那无事我就不耽误少东家睡觉了。”说完打个哈欠,放下窗回去睡觉。 窗棂被放下,隔绝了室内空气,外间一片漆黑,只余女子身上未来的及消散的香气,被风吹的围着人打转。 季宴清站在外面,看着那关上的窗棂,一声轻微的的嗤笑在黑暗中传来,又飘散。 船上了哪有这么容易下。 宁兰两日后拿到少东家给的户籍和盘缠,不过宁兰并没有见到少东家他人,是身边的吴郎君送来的,只说让她万事多是多虑便不再多言。 院子大门已经打开,那就是默认可以出去,宁兰跟着小杏儿去了街上。她这这些时日,多得小杏儿和厨娘照拂,一人送了个银簪子给她们。 吴郎君几人也一人买了一套骑马用的护具作为临别礼物,只是并未见到他们,便交由小厨娘让她转交几人。 郎君们都不在院内,晚间厨娘置办了一桌酒席给宁兰饯行。就把桌子摆在前院厨娘房内,三人都是女子,倒是没有什么忌讳。 厨娘备了酒,虽然不太会喝,宁兰还是倒了一杯认真道, “我在这受你们颇多照拂,俗话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寻好了同行商队,后日出发我就跟着离开利州了。” 小杏儿眼泪汪汪,“兰姐姐我舍得不你。” 虽然说郎君让她把兰姐姐当成主子伺候,可是兰姐姐性情好,从不为难她,今日还买了礼物,她舍不得是真的。 三人喝了一会,厨娘笑道,“这酒不行,我在树下埋了桂花酒,去年我亲自酿的,”说着跑出去挖了出来。 一打开封口,便是一阵香味,厨娘给每个人倒了一碗,“尝尝,不是我吹牛,往日郎君好友喝了都是要叫好的。” 小杏儿立马作证,“对对,以前郎君朋友过来,都说这酒酿的极好,桂花味浓郁味道比得上酒坊了。” 宁兰也喝了一口,确实很是香醇。几人又说了几句,一会伤感,一会又被小杏儿逗得哈哈大笑。 三个人喝到月上中天,宁兰抬头就看到天上怎么有个大包子,捏着筷子朝着天上道,“小杏儿,这有个大包子,夹下来给你吃。” 厨娘笑道,“宁娘子你喝醉了,那是月亮,吃不得,吃,不得。”说着舌头打了结,拿过宁兰酒杯,“宁娘子你不能在喝了。” 她也有些东倒西歪,不过还是比这两个年轻人强些,一个要吃月亮,一个趴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宁娘子,你喝醉了,不能喝了,我先送你去休息。”厨娘尚且好心的劝她,那知宁兰不依,“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我们要喝个痛快。” 她还想了想其他的诗,发现没有记住的了,“果然书到用时方恨少,只能对着月亮说好亮。” 宁兰醉的歪歪扭扭,被厨娘搀扶着,只剩少许意识穿过垂花门向着后院厢房走去。 季宴清方才就回来了,路过隔壁厢房,发现里面是暗的。门只是虚掩着,这人不在府中?也是,现在可以让她随意出入,但是没想到竟然都宵禁了还不回来。 前院仆人房方向,两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打断他思索,仔细看去,竟然是宁五,她喝的烂醉,皱眉道,“她怎的喝成这样?” 厨娘有些怕这位贵客,往日偶尔对上他眼神,都忍不住打哆嗦,他看人像是死物,不带半点感情,当即酒醒了大半, “宁娘子后日后要离开利州,今日给她饯行,郎君们都不在,就在房内饮了些酒,谁知宁娘子不胜酒力,醉的厉害,我正要送她回房。” 季宴清看她像是没骨头一样趴在厨娘肩上,伸手把人接过来,不甚有什么表情道,“你下去,我来。” “这” 这人怎的听不懂人话,季宴清不耐烦呵斥道,“下去。” 厨娘有些不放心,宁娘子醉的这么厉害,他一个男子怕是不好照顾,正想说话,看到他那骇人眼神,立马把人松开走人。 季宴清看着趴伏在臂弯的女子眼眸逐渐变深。这人喝的人事不知,现在更是没个骨头似的全身压在自己臂弯上,不是自己扶着,怕是马上醉倒在地上。 没酒量还喝成这样,竟直接睡沉了过去。把人打横抱起来,走到她房间门口,看了眼漆黑的屋子,脚步顿住,后退两步大步走向自己房间。 他房间很是简洁,最显眼的便是当中的跋步床,他伸手把人放到床上,用手拍了拍她脸颊,开口道,“宁五,醒醒。” 见她毫无反应,他顺势坐到榻上,她脸上透着红晕,脸被枕头挤压着变成小小一个,张着嘴浅浅的呼吸。 衣服袖子被身子压着,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臂,软塌塌垂在床榻边上,他好心的给她放回被子。 这胳臂捏在手里有些奇怪的感觉,好似格外的软,肤色又白腻,好像成色上好的羊脂玉。 又捏一下,心道,女子确实和男子不同,突然想起一个词语,温香软玉。 屋子充满了桂花酒的甜腻味,这种酒他向来很少喝,太甜,今日闻着倒是格外的好闻。同他往日喝的不一样,鬼使神差,低头在她唇上尝了尝。 他喝的没这么甜,也没这么香,又吻了上去,用手抚上她后脑,控制她动作,伸出舌尖,细细的尝过。 嗯,着实不一样。 见她呼吸不顺畅,有些难受的发出呜呜的声音,他才把人放开。 昨日他思索一夜,他是不想宁五从他身边离开,无比肯定,他的东宫是时候添个人了。 想起来那句:皇兄的女人。皇兄的女人嘛,不,现在不是了。 天色渐明,阳光从大开的窗棂照进来,宁兰睁开眼,下意识拿手遮挡,现下头疼的厉害,正想起身,惊觉不对,才发现这床褥不是自己往日盖的。 不可置信向着四周看一眼,宁兰惊恐从床下跳下来,这根本不是自己房间! 这时门口传来动静,走动两步便看到穿着一身中衣的少东家站在屏风外正在更衣。 宁兰不可思议,“我怎么在你房间?” 第16章 坏坯子 季宴清闻言转身过来,“你昨日喝醉了,厨娘送你回来后你不肯入睡,半夜跑到我这来了。”说到这便停了口。 宁兰慌忙低头看自己的衣服,还好,昨日的衣裳还穿在身上,身上也并未有不适感,心下大安,便又听他道,“昨天你” “怎,昨天怎么了?可是我酒后失态做了什么出格之事?”宁兰不确定问道。 季宴清转过身,手上正在系着腰间蹀躞带,身前的交领中衣露出一截胸膛,精瘦纤薄,不似成年人宽厚,是介于少年和成人之间的身材。 目光紧紧盯着她看,随口道,“你说心慕与我,我想着宁娘子酒醉之下便没回应,想等你睡醒在问你一次。对了,把房间让给你了,我在前院睡的。” 见他盯着自己瞧,宁兰慌忙转身过去,小声开口, “我也没想到我喝醉会这样,不过说什么都是醉酒之言,当不得真的。”像是不好意思似的,“那我就先回房了。” 说完不等他回话,快速跑回房间。 季宴清歪头看那一溜烟跑的没影子的身影,将衣服随手拢好,心道这女人还真是油盐不进。 宁兰一路都在心里暗骂:这个坏坯!且不说她有没有说过心慕他这种话,就算真说过明知醉酒之言怎么还在同当事人说上一遍。 回到房间把自己靠在房门上大喘气,自己怎么会喝的这么醉,甚至跑到别人房间去? 心中带着疑问,这种事情自是不能大张旗鼓的问,幸好早晨她出来,并未有人看到,不然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 早膳时分趁着帮厨娘拿膳食状似无意间提起,“我昨日怎的喝的这么醉,都忘记怎么回的房间?” 厨娘正在往桌子上摆膳食,随口回道, “你和小杏儿昨日都喝的那么醉,拿着筷子要吃月亮,我一个个把你们送回房间还不消停,到处跑,安置了几遍才躺下,小杏儿现在还没起呢。” 厨娘说完便去膳房去拿东西,宁兰特意看她两眼,并无异常,想来真是自己喝醉了言行无状。 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到时候得想办法同少东家道个歉才行。 心中正思索着事情,端起桌上小米粥喝了一口,“嘶”口中一疼,这才发现口中破了皮。 夜色弥漫,小院书房却是灯火通明。 季宴清看着书房几人,“从江州带回来的人可埋伏好了?” 惊影当即回道,“殿下放心,江州的都尉陈琳亲自带兵,已经埋伏在城西,明日全城民众都会聚集在城西的佛诞台附近。” “利州刺史作为主政一方的官吏的必会亲自主持佛诞节,与百姓同庆。到时候看到殿下出现在现场,只怕是以为见到鬼了。” 季宴清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密报,冷哼一声,“孤让他们都去当鬼。” 桌上是刺史府上和临川王舅父平安侯苏家这些年做下的好事,亲朋好友强占百姓良田地上千顷,逼的良民变成佃户。 妾室兄弟拐卖境内无亲无故女子入清风楼为妓,打死告状百姓,贩卖私盐,苛捐杂税比临近的江州高了两层,屡屡激起民变。 一桩桩一件件,这利州刺史都罪该万死,不诛他九族不足于泄愤,“让陈琳准备好,明日不准出任何纰漏。谁的环节出了岔子,自行裁决。” 下面几人连忙称是。 佛诞节是本地极为隆重的节日,她听小杏儿说了,城中要烧火龙,设祭坛迎接佛祖诞辰,宣扬佛法,本地父母官都会在主持仪式,极其隆重。 还会给民众赐食,能抢到赐食一年福泽深厚,最重要是真一大师弘扬佛法,为民众答疑解惑,这真一号称无所不知,能预吉凶,断祸福。 商队在佛诞节第二日才出发,她也想去碰碰机会,能不能找到大师暗自查查穿回去的方法。 宁兰一大早就起来给自己梳这恼人的发髻。头发太多了,往日不出门她就编个麻花辫放在侧面倒是不难,今天要出门就要梳个正式的发髻。 这头发一点都不听话,左边梳着右边又掉,她手忙脚乱奋斗了许久,才梳个不伦不类的同心髻。 刚出门,恰巧遇见少东家罕见的还在院子,经过醉酒一事,再见还是有些尴尬,她礼貌的打招呼,“少东家。” 季宴清不着痕迹上下打量她,今日大抵要出去,刻意打扮了,往日总是把头发随意编着个辫子放到肩膀上,今日还特意梳了发髻。 脸上即便没有上妆,依旧眉目妍丽,口若含朱。 她的衣物都是让墨江置办的,大抵也是依照那个唤做杏儿的婢女身量置办的,她身量比那个婢女要有形些,身前鼓鼓的,显得那布料有些捉襟见肘。 “宁娘子,今日城中佛诞节极为热闹,宁娘子来了利州许久,受我拖累一直囿于院中,今日不如与我同去游玩,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宁兰昨日本来想叫着小杏儿一起去的,小杏儿苦恼的说墨江让她今日在家看家,不能出去,她只能一个人去。 没想到少东家会闲下来,这样也好,这两日她就要回去了,以后都见不到了。 少东家虽然满身秘密,但是想来也无妨,左右与她无关就是了,遂欣然答应。 第17章 浴佛节惊变 街道上人声鼎沸,来到这个世界近一个月,宁兰还是第一次能毫无压力的逛逛。在桐木镇,一心想着回家,在街上也是行色匆匆并未来得及观看。 现在盘缠和户籍到手,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她也想去看看逛逛看看这些城市街景,也不枉她穿越一遭。 各种摊位人头攒动,她身上虽然有少东家给的盘缠,这两日买礼物 也花费了不少,听人买东西讨价还价,估摸一下物价。 暗叹自己贫,大多只看不买,凑个热闹。 今日少东家没有易容成奇怪的脸,反倒是以本来面目出去。穿着银青圆领澜衫,头发用玉冠束着,手上执着把象牙折扇。 他本就相貌出色,眉目惹眼,长身玉立往那一站,街上频频有女郎偷偷盯着他看。 季宴清无视这些打量的目光,他四处打量了一眼,冷笑一声便收回目光。 这宁五一副没见过世面样子,正兴致勃勃一家家摊位看过去,哪热闹就往哪里钻。 逐渐走到他前方,只留给他一个背影,碧色衣服紧紧贴上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在一群女子中格外显眼。 四周人群拥挤,几个无赖拥挤着想往她身上靠,只是还没靠近便捂着腿跑开了。 季宴清皱眉走过去,站在她身后,见明明瞧着极为喜欢摊位上的木雕,却是摸摸看看便又放下,忍不住问道,“宁娘子瞧着倒是对这小摊贩很感兴趣。” “是,我甚少出门,更遑论利州风土人情都和蜀地不同。” 街道货郎看到季宴清穿戴贵重,想着大赚一笔,凑过来热情推销打断他的话,“郎君,不若给小娘子买朵花带。” 货郎殷勤递过来一只木簪子,上面缠了一朵嫩黄色绢花,季宴清接过来,暗嗤粗鄙不堪的东西,不过还是把玩了一会。 递了过去给宁五,“宁娘子瞧瞧,可还喜欢这个颜色?” 宁兰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过,听小杏儿说过,这里流行郎君送花给小娘子,不过大抵是郎情妾意调情之用。 少东家相貌出众,家资丰厚,若是在现代,她倒是不介意来这么场,可是三天后她可是要回家的,处处留情到底没这么好。 思索一番,接过花放回货郎摊上,笑道,“我不适合这个颜色,少东家还是送给合适的小娘子戴。” 季宴清看着摆回摊位的簪花,挑挑眉,神色多了分探究,思索后便不再婉转 ,而是直言道, “我今年年方十九,家中资产不说富有,但是也足够三代人衣食无忧,家中尚无妻妾,不知娘子可有意同我结秦晋之好。” 装傻是装不下去了,宁兰便直接问道,“那你想让我做妻还是做妾?” 太子妃之位着早就定下来,再说,她什么身份,一个落魄公府的外室女,还配不上这个位置,“便是我的妾,也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奥~”宁兰故意拉长尾音,“那就还是妾。” 谁稀罕! 宁兰颇有些嫌弃的看他一眼,然后接着去其它摊位。 她没直接回答,但是意思很明显,她看不上自己给的位分。 季宴清歪头看她围着小摊贩看各种奇巧玩意,他给的东西,别人向来只有磕头谢恩的份,被拒绝倒是头一份。 忍不住勾了勾唇,带上了点笑意。 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他们还有君臣之别,这事决定权从不在她,不过体恤她让她先知道罢了。 没想到她倒是不知好歹的很。 两人相貌极其出色的一对璧人同游,在街道极其显眼,墨江和埋伏在附近茶馆二楼的惊影吴今几人一眼就看到了。 墨江有些吃惊的问道,“殿下怎么把宁娘子带出来了?” 今日街上注定充满危险和混乱,他都提前让小杏儿留在宅子不准出来,殿下怎么会这个节骨眼把宁娘子带出来,待会混乱起来,出了事怎么办。 惊影和吴今互相对视一眼,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更猜不透殿下心思。 远处二楼的惊影忽然看到殿下打手势,惊影当即越窗跳出去,悄悄靠近殿下。 “惊影,一会我会把宁氏带到佛诞台,务必让她亲眼看到刺史朝孤动手,待会乱起来,你要贴身保护她,不可出任何差错。” 惊影有些不可思议,这次行动本就人手不够,其余人都去埋伏了,按计划今天本就他一个人贴身保护殿下。 “殿下,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保护殿下,若我去保护宁娘子,殿下安危怎么办?” 而且他不理解现在为什么不把宁娘子送回宅子,那里明明更安全,而是带到佛诞台这么危险的地方。 “孤不用你保护,这次不会在给这群废物近身的机会。” 惊影还想再说,看到宁娘子转过头,殿下让他立即退下,只得咬咬牙回到楼上,重新调配了两个人手去保护殿下。 城西,巨大的佛像屹立在空地上,边上围满了虔诚的教徒在叩拜。 有个桌前上民众排着长龙,前面坐着大师,想必这就是小杏儿说的真一大师。听说这人通晓天文地理能测未来,是个能人。 见她盯着瞧,季宴清体贴问道,“可要去求一只签?让大师同你解签。” 宁兰也想去看看,说不得能找到回家方法。 两人跟在人群后,排了许久队才到她,她也想学着别人抽一只签,真一大师捂住签桶,宁兰一愣,“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真一大师念了句佛号,垂眸问道,“施主想求什么?” 宁兰心下狂跳,难道大师能看出什么了,“我想回家,可是一直找不到路,大师博古通今,可知道我如何回去。” 真一大师念了佛号,“绝处逢生。” 只解一句,大师就不再言语。 这话是什么意思?宁兰不理解,还想要再问,这大师却是闭口不谈了,大师却直接朝着少东家,“施主你求什么?” “啪”的一声,季宴清把自己的签文也扔到台上,“大师不若帮我解解,我今日可会心想事成。” 弘一大师看他一眼,“成,也不成,奉劝施主一句少造杀孽,不然所求皆成空。” 这和尚说完便离开了,季宴清有些恼怒,这贼秃装腔作势。 他面色不虞,拉着宁兰就走。 宁兰回头看走远的真一大师,她还没弄明白呢,怎么就走了呢?扒拉着他拉住自己的手,“我还没听懂,你放开,等我在去问问。” 季宴清有些不满她的反抗,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神色不明的说了一句,“招摇撞骗的罢了。” 半句话都不值得当真。 他手抓着宁兰胳臂,用了很大力,宁兰被他抓的胳膊发疼,忍不住说了一句,“少东家,疼。” 季宴清看她一眼眉毛都皱在一起,想来真疼,他明明没用力的,这才放了手。 方才求签是今日能否事成,砍了刺史当然会成,还有一件事,看了看宁五。 想必这和尚说的不成便是她,贼秃驴当真可恶,胡言乱语。 他是谁,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天子,他想要做什么事,当然会成。 两人退到人佛台前的空地上,巨大的佛像耸立在当中,佛祖端坐高台,垂目低头,悲悯世人。 人群熙熙攘攘在佛像前,叩头捐香火钱,等待本地父母官和大师主持赐福仪式。 不多时,就见到一行人簇拥着一个身穿官袍的中年男子过来,想来是本州刺史。 刺史坐到当中的高台,片刻之后,又有一个虎背熊腰的身形高大的男子,身穿铠甲。脚步走的虎虎生风,后面跟着几个穿着兵将衣服,这应该就是小杏儿说的本地驻军了。 宁兰忍不住感慨,“这人长的倒是生的好生高大。” 就听见一声不经意的冷嗤笑,“外强中干罢了。不过是个谁知能不能活到明天,他” 不是说商不与官斗吗?他一个商人如此口出狂言,这人看着是个有权势之人,这少东家莫不是疯了,边上已经有两个人听到动静往这看。 宁兰伸手捂住他嘴阻止他继续说,“少东家,大白天你喝醉了?” 季宴清垂眸,盯着那手瞧,方才几乎一瞬间就发现她靠近自己动作,只是他没动,往日看这种近他身的,早就一脚踢飞了。 这只手软软的,带着点温热,紧紧贴在他唇上,但是意外的他不反感宁五的碰触。 少女声音带着惊吓,声调比往日提高一点。男人抬手把她手拨开,挑眉笑道,“宁娘子这是关心某吗?” “” 我怕你作死得罪大官连累我!“少东家还是慎言,若是有心人听到就不好了。” 人群骚动起来,打断了两人对话,刺史念完天地祭文,祈祷今年风调雨顺,万事顺遂,结束后拿着火把点燃火龙,火龙瞬间燃起来。 刺史主持完开场,便象征性的赐下吉食,吉食很像是馒头,拳头大小顶部点了红色的颜料象征着福寿圆满。 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她也想蹭个喜气,跟着人群排队,拿上一个图个圆满总是好的。 两个人一点点排队到第一排,轮到两人时,宁兰也学着其余百姓,伸出双手,口中念着,“多谢大人。” “啪”的一声,是折扇打开的声音,吸引了刺史的注意,他下意识向旁边看去,手上的白果脱手掉了下去。 季宴清眼疾手快,微微躬身用扇面接住白果,递给宁兰。抬头故意让刺史看清他容貌,面带笑意,“多谢大人。” 刺史连退好几步,一连说好几个,“你,你,你。” 刺史心中大惊,这太子不是被他们重伤,现在生死未知,怎么会好好的出现在他面前,一脸震惊看向后面的将军。 他尚未外任在盛京时见过太子一面,绝对不可能认错,方才冲他故意笑,这样恶意的笑绝对是他。啪的一声重重拍在桌子上,桌子在他手下碎裂开来。 百姓不知道大官为何突然发怒纷纷跪了下来,一行人只剩下宁兰和旁边的少东家站着,极其显眼,她刚想蹲下去。 跪是不能跪的,但是蹲下这么多人去应当没人注意到。滥竽充数这个词语她今天要亲自实验了。 刚蹲一半就被少东家拉住,她又不敢站起来,半蹲不蹲的卡在那。 季宴清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她,台上一群活不过明天的算什么东西,竟也值得她跪,“站好。” 宁兰被他卡着胳膊只得站起来,知道他一向瞧不起自己,没想到他竟然到了这些当官的面前也这么放肆。 富不与官争,千百年来亘古不变的道理。爸爸不知道教她多少次了,现在后悔跟着少东家出来了,总有种会被他坑了的感觉。 官员都出了状况仪式被打断,人们窃窃私语。宁兰看着寓意福气的白果掉在地上,被少东家靴子的踩的糜烂。 宁兰忍不住有些惋惜,她排了这么久的队呢。 刺史毕竟侵染官场多年,心里承受能力远超旁人,经过初开始的震惊和恐惧,已经恢复过来,现在他同太子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关系,断没有缓和的余地。 只能一条道走到黑,现在杀了太子尚且有活路,大声喊起来,“大胆水匪,沉船杀人后,竟然胆敢混到城中,来人,给我抓住他,擒贼者重赏 。” 后面的随从也反应过来,现场的衙役冲过来,想把两人抓走。 宁兰连忙避开冲过来的人往后躲,这是什么操作,这少东家怎么成水匪了,难道又是他那个兄长搞鬼? 那几个衙役提刀砍来,透着狠辣,招招冲着要命来着,季宴清拉着宁兰躲避开,有人侧面靠近宁兰想抓她,季宴清抬脚把最前几个人踢开。 恰好这时,不远处有个人影喊了一声,“孤乃太子,你们敢刺杀当朝太子,” 太子? 宁兰也被这一声吸引好奇的过去,只是还没看清人,哭喊声,厮打声,那边人已经乱作一团。她和少东家也被慌乱的人群冲散。 宁兰顾不上少东家,趁乱跑了出来,躲到人群边缘。 暗自悔恨不该出来这一遭,这都是什么鬼热闹。 怎么又是水匪,又是刺杀太子的。 一路脚不停顺着街道的就往住宅子跑,她在这帮不上什么忙,少东家有钱还有人脉,总比她有办法。 躲避四处逃窜的人群,宁兰慌慌张张跑进院子,去寻自己的盘缠和路引,少东家牵扯到官府,现在又有人刺杀太子。 这破地方一看就晦气,是非之地一定要远离,她还是先离开为妙。城中乱成一片,说不得会关闭城门禁止出入。 回到房间拿上早就收拾好的路引和盘缠,打算先混出城再说,连小杏儿堵在门口问话都来不及回答。 只说,“我有事先走。”说完就跑了出去。 街道上已经有衙役敲着铜锣制止乱象,“官府办案,闲杂人等即刻归家,无令不得外出,违者按律重打二十大板。” 宁兰当然不会听,循着来的时候记忆,直奔城门而去。 “站住,”后面传来一声呵斥声。 第18章 陷害 身后传来一阵慌乱的马蹄声,宁兰以为是叫自己,连忙回头看,是几个官兵在追一个骑马逃窜的人。 巷子歪歪扭扭走出来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姑娘,那小孩被吓的大哭,抓住她的袖子不放手,“别哭了,你个小萝卜头不在家乱跑什么。” 街边卖鸡的笊篱,里面的鸡被惊吓到乱叫,宁兰掀开把鸡踢出去,把这小团子罩进去,还不忘把她头拔出来露着,家长若是寻来一眼就能看到。 现在哪有时间去找她父母,放这更安全。 安置好人就想走,跑了两步,发现包袱忘地上,气的原地跺脚,又返回来捡起来抱在怀里就往城门方向跑。 惊影跟在后面,招招手,就有人过来把那沾着一身鸡毛奶娃娃拎出来,抱着去寻家长了。 就这么会子功夫,那宁娘子竟然没有了踪迹,惊影甚至不敢相信,她一个弱女子能脚程这么快。 他不敢大意,殿下是绝对不可能让她出城的,他又不能直接跳出来把人打晕带回去,只能赶紧去找人。 宁兰气喘吁吁跑到城门,发现守门人换了装束,不是那天来的时候的灰蓝色军士装扮,现在换成黑红相间的装束。 这是守卫易主了? 一群守卫正在推动沉重的木门正在关闭城门,人群一窝蜂往前挤着。领头军士的“唰”的一声抽出长剑指着人群, “城中出现刺客,刺杀当朝太子,城门暂时封闭,任何人不得出入,违令者即刻诛杀。” 人群看到寒光闪闪的利器,惊吓中立马四散开来。 等她挤到前方,几丈高的大门早就关的严严实实,宁兰有些气恼的捶墙,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能出去了。 佛诞台的混乱很快被陈琳带来的江州兵马控制住,人头攒动的佛诞台人早就散了,原本拥挤的空地现在跪了几十个捆绑结实的男女,皆是刺史府中家眷。 季宴清没看捆绑跪在地上的刺史,反倒去了林府绑来的一堆仆人前停下脚步, “胡刺史刺杀孤,意图谋逆,必定要阖府全诛,现在给你们这些奴仆一个机会,谁能说出有用的消息,便可留住一命,不用株连。” 他说完退后几步,在凳子上坐下,悠闲的开口,“先说的才有用,晚了可就没用了。” 一群人开始吵吵嚷嚷,季宴清闭着眼,等他们开口,直到一个老头说道, “前些日子府上六郎去世了,我去送葬的时候,下雨后路滑,抬棺的脚力摔了一脚,材盖子错开,我跳下去发现棺材是空的。” 季宴清睁开眼,“把他放了,拿一锭银子给他。” 那人拿着银子飞快的跑远,有了这个例子,很快,他就跟着线索找到了胡刺史藏到镇外的幼子。 这才让人解开胡刺史,走到胡刺史面前低头瞧他,“胡刺史,你倒是机灵,还知道给自己留个种。” 看他惊变的脸色,接着才道,“说说,京中人给你许了什么?让你冒着全府的性命也要刺杀我。” 功亏一篑,胡刺史反倒坐到地上,老脸露出讽刺的笑, “我林家当年也是跟着先皇打了天下的,宁国公、林国公都有了世袭罔替的爵位,我林家先祖到头来只是个四品的侍郎。我还被贬谪到这鬼地方当刺史,这辈子回京无望,我当然不甘心。” “临川王殿下许了我户部尚书一职位,我自是要效忠殿下。” 他说的义愤填膺,只换来季宴清一声冷笑,靠近他小声道,“是陛下让你来刺杀我的?” 胡刺史僵在原地,他一直同临川王殿下联系,也就收到了陛下一封手书,他怎么会知道。 像是看到他疑惑,季宴清也不同他啰嗦,“你把证据交出来,”说着用下巴指了指胡刺史死而复生的儿子,“你知道的,你是一定要死的,不过我能留他一条命。” 富贵到头一场空,胡刺史也不挣扎了,“我儿子衣服夹层有一封信,是陛下亲笔写给我的。” 原本这些书信往来看过之后都会被送信之人当场烧了,这一封被他用计调了出来。 吴今当即从那小少年身上搜了出来。 季宴清打开,看完面色晦暗不明。 宁兰出城不成只得原路返回宅子,刚到门口,就看到厨娘紧跟着她进来慌慌张张关闭院门,见到她心有余悸说道, “天老爷,这些官爷敢刺杀当朝太子,已经被全都砍脑袋了,你们不知道,佛诞台上砍头了上百口人,地上血流的的到处都是,哎呦,吓死人。” 厨娘说着把沾了血迹的鞋子脱掉,血迹浸湿半个鞋面。 小杏儿吓的往宁兰身后躲,宁兰也怕,乱起来的时候,她那时候是看到太子了,但是只有个背影。 厨娘缓了一会才道,“现在外面到处都是官兵在抓人,说是太子派人在衙门升堂,往日那些当官的占了田地、儿女的,都可以去告状,查清属实的就即刻返还。” 厨娘本来在城中有个吃食铺子,被被刺史小妾兄弟的亲信看中,要强买铺子,丈夫看不过争执几句,就被那人骑着马活活拖死。 想为丈夫讨公道才发现告状无门,银钱花完了,依然没个说法,过不下日子才卖身为奴。 方才她去衙门特意看一眼,就想知道是不是真的,谁想到看到这吓人的东西,满地都是血。 现在出不了城门,只能暂时窝在院子,宁兰安抚好小杏儿,回到自己屋子。 忍不住骂出声,“这狗太子没事不待在皇宫,来这做什么,害我出不去城。” 骂完有些心虚,让人知道她骂太子,一国储君,怕是下个砍的就是她的脑袋。 想到厨娘说现场脑袋乱滚,一阵凉风吹在脖子上,莫名的脖子有些疼,宁兰忍不住用手摸摸脖子,还好,还好,脑袋长的好好的。 房顶的暗卫被这话震惊在原地,这是我能听的吗?他原话复述都是大逆不道,这宁娘子也太胆大了。 只是宁兰没想到,更倒霉的还在后面,夜班时分,就有衙役进在宁兰住的院子搜出来一具尸体,还是刺客的。 院子当即被官兵查抄,她们三个成了包庇刺客的人,不由分说,三人就被关进大牢。 一切即将尘埃落定,祈福的白果终究没有让人圆满,沾满血迹被踩踏的到处都是,佛诞台的血迹沁湿了厚厚一层土地。 矗立的佛像的上溅了不少血,太子殿下立在佛像前,点了一炷香插到香炉内,朝着佛像祭拜,那动作瞧着无比虔诚。 惊影回来复命,看到这一幕眼角直抽抽,要不是底下一堆尸体,他真信了。 男人将线香插进香炉,启唇问道,“把人送回去了?” 惊影知道殿下在问宁娘子,“宁娘子回去取了包袱想出城门,不过那时城门关闭了,她又返回了墨江的院子,现在应该是不敢出来了。” 季宴清好脾气的听完,觉得这倒是符合她性子,有事就跑,一点道义都不讲。 季宴清立在空旷的院子,盯着黑漆漆的右厢房瞧,那住的人被他关在大牢了。 现在利州一切解决,明日便可启程回京,吴今来寻殿下安排明日回程事情。发现他立在窗前,想了想才回道, “殿下,现在利州一切军政要务交由利州别驾和杨琳暂代政事,等待户部派遣新任刺史过来,我们明日即启程回盛京?” “可,”过了会又问道,“她怎么样了?” 吴今知道殿下说的是宁娘子,“宁娘子和那两个仆人,也已经让人安顿好了,虽然会以谋逆嫌犯的的身份进京,但是我安排了人照顾,路上不会出岔子。” 季宴清看他神色,就猜到她在想什么,“怎么,你可是觉得我做的不对?” 对于殿下把宁娘子同定刺史谋逆牵扯到一起,他不理解,“属下不敢质疑殿下决定,只是觉得这样怕是会伤害到宁娘子感情。” “宁娘子本就流落在外长达数月之久,若是在和利州刺史谋逆案子牵扯到一起,那她闺誉算是全毁了。” “宁国公府本就不喜欢她,否则定然不会任由她在外多年,现在若是在没了同临川王殿下的婚约,这宁娘子怕是没活路。” 季宴清听着他说这许多,并没有反驳。宁家和皇兄都是令人讨厌,自己想要她,这两个是过不了的坎,她只有脱离这两个人才行。 至于闺誉,他不在乎,她这信口胡诌的性子,想必也不在乎。 “可是宁娘子若是知道真相必定会生气的,只怕到时候怨恨殿下。” 见吴今还要再说,惊影暗骂他是棒槌,连忙打断他话, “日后宁娘子入了东宫,成了太子殿下的的宫中人,一朝荣宠加身,谁还敢妄议殿下的后宫,到时候宁娘子得了宠只怕他们巴结还来不及。” “再说女人生气,那还不是哄一哄就好了。” 季宴清赞赏看惊影一眼,“此事就这么定了,无需再议,明天我们先行,你让随行士兵照料好她,还有把人看牢了,不要被她溜了。” 说完看向墨江,“这次你立大功,不用在外做暗桩,回去后去禁军任职。还有一事,带上你院子那婢女和厨娘,待此事了结,让她们留在盛京听用。” 被点到名字的墨江当即跪地谢恩,“谢殿下赏识,属下愿为殿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墨江心中震惊,殿下往日从不肯多看这些仆人一眼,现在特意要求他带上这两人,八成是因为宁娘子。 这两人往日一个陪宁娘子玩耍,一个同她做吃食,是她用习惯的了。 若是能让小杏儿多同宁娘子多处处讨得欢心,那真是天大好运气砸到自己身上,连忙应下。 吴今刚出来被惊影拉住,“你傻啊,去殿下面前寻不痛快。” “为什么?”吴今不理解。 惊影拿胳膊肘戳他,开口劝他, “你是真傻啊,宁娘子不愿意跟殿下回去,想要回去蜀地,现在殿下把她关到大牢,连同林那些人一起送去盛京。 你想,宁娘子回了盛京,婚姻之事还不是父母说了算。再说了,天下哪里还有比跟着殿下更好的婚事。” 吴今听完没有回话,去安排回京事宜,面上显然不赞成。 “官爷,我们是冤枉的,根本不认识那个蒙面人,谁知道那人怎么就死在我们不过是院子了,我们不过是粗使奴仆,不若你通知我们主子。” 大牢中厨娘同小杏儿一遍遍同官差解释,那人只不耐烦指了指附近一堆人,“瞧瞧,这些都是窝藏乱党的,也不只你们一家喊冤。” “你们主子怕是看情形不对早跑了,刺史刺杀太子阖府当场诛杀,你们这些冤枉也好,谋逆也好,明日启程进京,就看刑部怎么审了,同我喊是没用的。” 宁兰坐在角落,这事怎么就这么倒霉,在他们住的院子搜出来乱党的尸体,若是能查清她是无辜的还好,不然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脱罪。 第19章 京中事 太子卫队月前在利州传回消息,说太子在利州遭遇刺杀失踪近一个月,朝堂震动。 明德帝坐在宣政殿朝着林丞相问道,“已经找了一个月,太子怎的还未找到。” 林相答不上来,这些日子金吾卫,禁军全部派出利州寻人,皆无所获,他愁的头都大了,“陛下息怒,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去找,在去找。” 下朝之后,天子坐在案边独自揉眉,淑妃在边上同他添茶。 当今天子并不重女色,后宫空置,只有皇后和淑妃两人,子嗣也只两子一女。 长子是陛下还是庆王时聘了颍川李氏女为庆王妃,庆王妃生了世子也就是当今太子,后来便病逝了。 庆王娶妻前同婢女诞下庶长子,也就是现在的临川王,婢女后来封为了淑妃, 登基后便只得一个玉珍公主,乃是酒后临幸宫人所生,只是这宫人福薄,难产而亡。 淑妃看着暗自揉太阳穴的陛下,柔声问道,“陛下,利州可有消息传来?” 明德帝闻言睁开眼,面庞有些微微肿着,一副心脉虚浮之相,开口声音也有些有气无力,“半个月前,利州刺史便没有信传回。” 说到这微微叹了口气,“此次不成,你便收了心,让老大安安稳稳去封地。他的太子之位是先皇钦定的,先皇留了遗诏动摇便是动了国之根本。” 说到这,像是想到什么,揉了揉太阳穴,“你下去,朕头疼的厉害,让朕清静清静。” 淑妃嘴上应着,“都听陛下的,臣妾告退。”面上却是撇着嘴,很是不赞成这话。 她出了寝殿,贴身宫女小声道,“大殿下来了,在宫中等娘娘。” 淑妃娘娘居住永安宫,一进永安宫大门,脸便沉了下来,想到儿子在里面,便道,“都出去,我同大殿下说会话。” 屏退左右,一推开花厅门,正看到儿子在多宝阁前把玩着一只玉葫芦,皱眉问道, “如何,利州可找到太子尸体了。”见他漫不经心,恨铁不成钢道,“你现在还有心玩这个,太子如今生死不知,若是活着安全回来,我们就全完了。 太子其人,她看着长大,阴险狠毒睚眦必报,她这次让兄长把所有能用的人都调去了利州,要他务必一击必杀。 只是没想到,杀手只传来失踪消息,并没有找到尸体,也不知道这利州刺史怎么办事的。 临川王放下手中玉葫芦,伸手扶住母亲坐下, “母妃放心,利州虽然没有发现太子尸体。但是来信说那山谷危险重重,说不得他死在山中被野兽叼走也是有可能的。” 看了看这愚钝的儿子,淑妃忍不住心中叹气。这太子瞧着面上谦谦君子,底下是个黑的,一日找不到尸体,那就是要以他活着打算。 这儿子今年已经二十又二,长相同陛下极像,眉目皆是平常。并像那个该死的太子,长的像极了已故先皇,以至于当今陛下也是沾了他的光才登上大位。 先皇开国之君,年轻四处征战,马背上打下这大梁朝的天下,后来性子愈发残暴,几个儿子被他以谋反的名义诛杀殆尽。 后来便只剩下一个毫无存在感远离盛京的庆王,只是先皇根本看不上庆王这个儿子,便想从尚存的孙子中挑一个继位。 后来看到四岁的季宴清,当即接入宫亲自教养,隔日便下旨封当今陛下为太子,庆王世子也名正言顺的太孙。 直到三年前先皇病逝,本以为先皇会直接传位给太孙,没想到最后是当今陛下登基。 淑妃心中万分不甘,太子之位一向立嫡立长,明明自己儿子也是长子,凭什么皇位一定是那个该死季宴清,自己儿子就要屈居王爵, “你去给你舅舅传信,让他去再派人在回京路上盯着,务必让他死在京外。” 看这不争气的儿子,淑妃拉住儿子胳膊,“你父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若不能除掉太子,等他登基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临川王随口应道,“知道了,我明日给舅舅传信的。” 车轮滚滚启动,掀开青布车帘,看向身后,不远处便是金碧辉煌的宣政殿,天子上朝的地方,巍峨雄壮,象征着天下至尊。 定睛看了好一会临川王才抬脚上车回府。 进京官道上,一行人披枷戴锁风尘仆仆,两侧衙骑马护在两侧,衙役时时挥动皮鞭,人群时不时发出哭嚷声。 人群队尾一辆青木马车赘在队尾,小杏儿看着外面衙役,瑟瑟发抖,“宁姐姐外面这些人好吓人。” 自打那日被抓进大牢,小杏儿和厨娘吓的没了主意,两人都蔫蔫的,宁兰只得安慰她,“没事,左右不关我们的事,我们是被冤枉的。” 关进大牢的第二日,宁兰三人便同刺杀太子案的此行竟然有许多人,听官差说都是些往日作恶的人,一道进京受审。 墨江来大牢找过她们一次,只道是他打点过,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也只能等审理清晰,才能脱身。 打点到底有了作用,别人都是步行,只有她们三人有马车坐。晚间也歇在驿站中屋子,那群犯人被关在院子。 按衙役的话,现在已经到了京畿外围,这两日便可正式进入盛京。 翌日一早,在衙役监督下,三人刚准备上马车,“姑娘?”一声喊声打断宁兰动作,一转头便看到两个熟悉人,船上那个宁家来的夏婆子和轻烟。 一看真是她,夏婆子跑过来,“姑娘既然尚且在世,怎的不去官府寻我,我在利州县衙那寻了你大半个月。” 夏婆子激动过后开始记恨起五姑娘来。 她领了夫人的命令来接人回京,现在出了意外沉船,一行八人就活了她同那个叫轻烟的小丫头,五姑娘寻不到人,她正愁回去没法给夫人交差,没想到在这看到人。 轻烟抱着宁兰就开始哭,看到轻烟,宁兰倒是发自内心开心,能活下来太好了,安抚道,“好了,别哭了,你怎么碰到她了。” 说着下巴点了点夏婆子。 轻烟哭的抽抽噎噎,原来是她抱着木箱飘了一宿,后来被路过船只救上来,后来碰到好心人给她送到县衙,后来就在县衙碰到夏婆子。 “好了好了,别磨叽,马上上车。”看几人说个没完,衙役不耐烦打断。 听到声音,小杏儿和厨娘就开始瑟瑟发抖,宁兰不敢耽误,只得同两人先上了马车。 夏婆子是国公府出来见过大世面的,很快打听清楚事情原由,忍不住心里暗骂这五姑娘害死人。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牵扯到刺杀太子一案,国公府怎么丢的起这个脸,只得带着轻烟先行回到府中报信。 宣政殿,太子接连失踪数日,文武百官心思各异,有官员建议道,“太子数日无踪迹,储君乃是国本,微臣恳求陛下早日改立太子。” 一语出,整殿寂静,有人立即出口反驳,“太子殿下失踪消息尚确实,你就上奸言改立太子,是何居心。” 又有人开始上言支持改立太子,朝堂乱糟糟成一团,看着这嚷成一团,临川王并未说话,。 丞相看了看临川王,亦是未多言,谁登基他家都是出皇后,这个到底还更好把控,选择坐山观虎斗。 太傅杨桢突然开口,“太子之位乃是先皇亲自立的,祖命不可违,太子殿下尸身一日找不到,便一日不可改立太子。” 御史台立即反驳道,“我大梁地域广阔,若是十年八年都寻不到人,难道储君之位要空置十年不成。” 几人又争执道,此时一道通报声打断吵闹的众人,“太子殿下到。” 此时门口一道挺拔高挑的身影走了进来,众人呆愣在原地,季宴清并没有理会众人,反倒走到人前,先下跪见过天子,“儿臣见过父皇。” 天子掩下心中惊诧,从入皇城到上朝的宣政殿,这么远路竟是没有宫人提前汇报太子还朝一事,竟是当众出现在殿中, 不管心中如何想,面上仍是一副慈父相,“好好,能回来就好。” 季宴清倒是开口道,“利州刺史有谋逆之心,意图刺杀儿臣,已经被儿臣当场判了斩立决,只余下附逆之辈带来刑部受审。” 临川王同陛下对视一眼,人死了就不会乱说,天子松了一口气才说道,“利州刺史死有余辜,如此处置甚好。” 太子回归,所有争执都不成立众人偃息旗鼓。 下朝后文武百官雁行而出,季宴清特意多看了一眼缀在队尾的宁二爷,他跟着他大哥下朝。 此人倒是和自己记忆中相同,无能,无用,是大哥宁国公的应声虫。不过倒是长得一副好样貌,怪不得能生出宁五那样出色的样貌。 宁二爷见到太子看自己一眼,方才殿上把提议改立太子几人全都赏了一顿脊杖,那场面下,想起来他都被吓了一哆嗦,慌忙弯腰垂眼,不敢直视。 紫宸殿书房。 一老一少两人正在窗下对弈,老者唤做杨桢,官拜吏部尚书加太子太傅,自小负责教导太子,与季宴清关系极亲近。 杨太傅看了看对面太子,殿下性子现在越来越内敛,此次回京并未与他通信,突然出现他亦是震惊。 此时真切的感受到太子殿下已经不是往日跟在他身侧的幼童,今年已经十九,明年便是及冠的的成人,是亲政有自己的想法的储君了。 太傅斟酌后开口, “殿下此次做的极好,临川王痛下杀手,殿下脱困后便顺势解决了利州刺史,拿下西北折冲府。现在利州折冲府归于江州治下,西北以后尽在殿下手中,往后便可高枕无忧了。” 杨桢执棋落子后等对面人落子,对面思索良久之后玉石棋子落到棋盘上,发出啪的一声。 对面败局已定,杨桢有些震惊抬头,殿下自小聪慧,对弈他已经许多年不曾赢过殿下了。 见太子正端坐在那神色不明,他终是忍不住问道,“从早朝到方才,殿下今日走神几次了,可是有烦心事。” 方才太傅说到利州,季宴清在想宁五的事。 回京后这几日他一直在忙给利州刺史定罪之事,只让惊影过去盯着刑部,按计划她今天就应该被查清冤枉出狱回到你国公府上才是。 怎么惊影现在还没来回话。 “殿下?” 思索被打断,季宴清收回神思,打断杨太傅的话,“太傅多虑了,孤从西北回来,舟车劳顿人疲乏不堪,有些稍微出神罢了。” “此次虽然除掉了利州刺史,可是临川王还在,尚且不能安枕无忧,父皇只得我和皇兄两子,此次断不会重罚皇兄,最多让皇兄去屏番而已。” 说话间季宴清贴身大太监于海走进来,小声打断两人对话,季宴清看到他进来,语气淡淡,开口问道,“如何了。” 于海看了看杨桢,才道,“方才临川王从陛下的三清殿离去,陛下已经下旨,临川王封地甘南,年后启程就藩。” 闻言,他倒是没什么失望的,意料之中罢了。更何况此次刺杀真相季宴清并没有告诉太傅,因为刺杀是陛下授意的。 所以此次根本不会对他那个皇兄做什么。 室外传旨的太监过来,&34;太子殿下,陛下宣你过去。&34; 季宴清同太傅对视一眼,棋子啪的一声扔回棋盒,跟随太监过去。 第20章 往事 先皇未驾崩前居住在紫宸殿,当今陛下登基后并未住到此处,反倒直接拨给太子居住。自己只住在供奉佛祖的三清殿。 殿内灯火通明,他望着跪在台阶前的长子,静思垂眸。 先皇终结乱世,建立大梁朝,立下不世功勋。可是晚年的父皇晚年便没了雄心壮志,昏聩不堪,听信奸臣谗言,处处提防打压儿子。 先皇子嗣丰茂,彼时他年岁尚小,上面成年皇子便有几个,皇位怎么都不可能轮到他。 太子兄长文武兼备,一场莫须有的谋反诬告,太子带着同胞六弟及其子嗣在东宫被宦官诛杀殆尽。 兄长死后,储君空悬,群臣都推荐四哥,后来贵妃污蔑四哥同山阳公主驸马在府中厌胜诅咒皇帝,先皇大怒当即下令诛杀。 他当时只有十岁,生母只是宫婢,身份低微更是早早病逝。他在宫人手下艰难讨生活,后来得十一姐也就是山阳公主垂怜。 后来便寄居在公主府上,那日铁甲兵突然围了府,彼时十一姐身怀六甲,听闻驸马被诛杀,惊惧之下难产而亡。 照顾他的十一姐死了,他在惊惧之下大病一场。 从此以后,更谨小慎微的活着,每日胆战心惊,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哪一日宦官就端着毒酒进入府中。 战战兢兢活到十六岁,偶然被先皇看到,见他形单影只,瘦弱不堪,赐了许多宫人过来照顾。第二年有了长子。 及冠之后先皇下旨赐婚,给他聘了以聪慧闻名颍川李氏女作王妃。 世家大族出来的王妃精明能干,秉修内府,严律府中诸人,不允许下人出去参与是非,更是时常宽慰他。 多亏王妃将府中管理的井井有条,庆王府才在这么多次危险中活了下来,他心惊胆战看着年长的兄长一个个死去。 几场大屠杀过后,成年兄长几乎屠戮殆尽,只剩下他和安王。 隆冬那日,下着大雪,先皇突然召他和安王两兄弟入宫,他吓得几欲上吊自尽,是李氏把他从房梁上救了下来,她那时说道, “若是陛下有杀意,那便是殿下的命,若是命如此,便无需在抗争,殿下尽管去。婉心活一天便会同殿下照看好庆王府一日。” 后来父皇考较两人过政事,很失望,只是训斥他两一番蠢笨不堪,罚了跪便让回去。 第二日便传了几个孙子辈入宫,包括自己七岁庶长子,以及四岁的次子。 当日次子并未出来,长子吓坏了怎么问都说不清宫中状况,王妃想问询送来的太监自己儿子在哪里,内监并未有回答,只让静待。 儿子进宫便毫无消息,往日桂王次子在外言语对陛下不敬,入宫后便再无踪迹,王妃怕儿子年幼冲撞了陛下,当即想进宫找人。 他把人拦住规劝道,“陛下留下二郎自有用意,我们不如在王府等待消息。” 一向端庄知礼的王妃第一次同他有了争执,她蓬头垢面用从未见过的厉声指责他,“胆小懦弱之辈,连自己儿子生死都都不肯费力周旋,怎堪为父?” 在后来,他又进了一次宫,他便成了太子,次子成了太孙,被先皇带到宫中教养。 三年前先皇驾崩后他继位,长子越来长越大,在他母妃的的教养下,甚至生了二心。次子的太子之位是先皇钦定,任何人不能更改。 知道长子不甘心,这些年已经尽量弥补他,早早给他封了王,没想到他贪心不足。 他不像先皇那样多子,子嗣缘薄,只得了两子一女,万万不想在舍了一个去,看了看大儿子才道,“去,年后入春启程去封地,无诏不得回京。” “父皇,儿臣遵旨。” 临川王没有为自己辩解,此事太子遇刺刑部只追究到利州刺史府为止,必定是父皇的授意。 他坦然接受这个结果,这一次行动,计划半年,谁知太子竟然这般命大,没有能一击必杀,不如先退到封地休养生息。 三清殿供奉三清祖师,门前长阶耸立,季宴清拾级而上,临川王从殿中走出来,两人在中间碰上,看到季宴清,临川王躬身行礼。 季宴清仿若未闻,径直走了进去,只听后面传来一句,“我年后就会去甘南就番,此次是你赢了。” 门口皇帝贴身太监杨公公看到太子过来,笑道,“殿下快进来,陛下在等你。” 他踏入殿中,见到德帝正在打坐,季宴清在对面坐下,直接开口,“父皇安好。” 同父皇请安之后便静待后话。 闭眼念经的明德帝,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儿子,“我让你皇兄年后去甘南就藩,你派人护送他。” “父皇,在利州我命悬一线,差点溺毙在澧水中。”说到这,季宴清真的思考一番,若没有宁五,那日他大抵是会沉尸河中。 屋子中静谧会一会,陛下又开口道, “我经历过手足相相残,父子相残,我不如先皇子嗣丰厚,这一生只得了你和修儿两个儿子,你坐上皇位善待兄妹,不要走兄弟相残的老路,父皇就算死了也满足了。” 闻言季宴清漏出个嘲讽的微笑,“父皇放心,我会派人护送皇兄,确保他安全到番地。” 送走两个儿子后,陛下起身去了内殿,殿内香火萦绕,他在殿前跪下,拜了三清祖师,才打开侧室看到,里面摆着个女人的牌位。 刑部侍郎章昊踏进刑部大牢,此次他负责审核利州刺史谋逆一案,看着眼前三个女人,思绪回到几日前。 当日还未到达刑部,马车便被截停。 太子殿下往大牢送了这么多人,他一连审核几日不眠不休,现在还被人拦路烦躁不堪,大声呵斥道,“何人拦本官马车?” 掀开帘子边看到太子禁军都尉吴今在对面,当即下车,且不说吴都尉官职比他高,就是他是太子殿下跟前人足以让人高看一眼。 连忙下车行礼,“吴都尉可是有话吩咐?” 吴今将人扶起,“章大人客气,此番拦下章大人,是殿下要我来传话。 本次送来的人中,有三个女子,其中一个是宁国公府上的姑娘,若是宁国公府上来接人,只说三人配合刑部办案有功,你可明白?” 他已经看过卷宗,这三个女子只是牵扯到此案,并不是犯人,只待此案审结便可自行归家。 只是这些时日她们并不曾透露自己同国公府上有牵扯,不然看在国公府的情分上,他早就将人放回去了。现在竟然还牵扯到太子殿下 章昊心思几经反转,当即明白其中缘由,“请吴都尉转告殿下,微臣一定办好,必将人安安全全送到宁国公府中人手中。” 吴今看他心思通透,“今日之事,章大人当是过耳风才是。” “是,微臣谨记。” 刑部监舍。 “大人什么时候可以放我们出去。” 这几日衙役已经问过几次话了,也说她们和此案无关,过几日便可归家,看到凶神恶煞的衙役冲着一个穿官服的人进来停留在监舍外,厨娘当即去喊。 章大人看了看三人,琢磨一下,眼神定在宁兰身上,“你可是姓宁?” 宁兰吓一跳,本来只想着出去就偷偷跑出京城,并不想同宁家人有牵扯,这人怎么知道,谨慎问道,“不知大人为何问这个?” “宁府上来人接你了,你们三人可以出去了。” 宁兰从刑部大门出来,外面正值中午阳光大盛,牢房内昏暗,乍然见到阳光,眼神不自觉眯起来,用手遮住眼睛才勉强看到不远处有几个人等着。 外面是当初在船上见过的那两个仆妇和轻烟,轻烟就扑过来,“姑娘你受苦了。” 夏婆子拉开轻烟,“五姑娘,二爷在等你。” 宁兰这才在那边巷子见到一个男人的身影,看背影四十出头的样子,想来是原身的父亲,说起来,原身并没有见过他。 原身的母亲面目损毁,离群索居,在山脚下上以贩卖花草为生。原身长到如今也从未听到母亲提起过有父亲这个人。 原身的记忆里面只有邻里间偶然提到过几句,说她那京中当大官父亲怎么不接她去京中当大小姐。 浑身脏兮兮的,连个换洗的衣服都没有,想起少东家给的盘缠和户籍。那银子在利州肯定是被当差的衙役拿走了,有道是兵过如梳。 一时有些气馁,自己到底什么漏财的命,怎的攒点钱就没了。 整了整乱糟糟的头发和衣服才走过去,叫了声,“父亲。” 啪! 宁兰只觉得耳朵一鸣,接着就是肩膀撞到墙上的痛感,半边身子都失去了知觉。跌坐这地上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便宜爹竟敢打她。 是她想当然了,以为父亲都像自己爸爸一样爱护子女。 “你这逆女,流落在外数月不说,竟然还敢闹去刑部,闹的满城风雨你是嫌丢人还不够吗?我怎么生出来你这丢人现眼的女儿,你怎么不寻一根麻绳吊死?” 宁二爷怒不可遏,这没用的东西。 原本想着她在刑部身份能藏住,到时候偷偷把人带回来,送到临川王府上去,此事就当没有发生过,没想到,刑部章大人亲自去了一趟府上。 王府那边得了风声,已经拒了拜帖,婚事做罢了。本就打算让她去王府看顾世子,现在大嫂已经面色不虞,再把她带回府上不知道生多少事端。 他在政事上无能,全靠大哥荫庇才升了官,偏偏大哥还只是嫡亲兄长,并非同母,现在老太爷去了,不然他何至于如此卑微。 偏偏这个女儿还如此无用! 口中一股咸腥味,宁兰用手抹掉嘴角的血迹,扶着墙站了起来,“我是逆女,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听到她敢反驳,宁二爷呵斥道,“你这这不孝不悌的东西,竟还敢忤逆长辈。” 他说着还要在动手,轻烟看到动静跑过来,把宁兰护在身后,宁兰把人拨开,“你算哪门子长辈,你可曾养过我一天,生儿不养,你现在来这装什么爹。” 宁二爷气的手都在抖,没想到这逆女竟然如此大脾气,“你、把这个逆女,你真是疯了,给我送到庄子关起来,没有允许不准出来。” 那个便宜爹留下一句把她送到庄子就走,来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她不过稍微反抗就被这几个人按的严严实实,只能先跟着来在做打算。 马车缓缓滚动,宁兰连带着轻烟两人被那几个婆子按着送上马车,看情形应该是打算送到那人说的皇城外的庄子。 车厢内。 轻烟看着自家姑娘原本粉嫩脸颊上,现在几根手指印极其明显,已经开始红肿起来,忍不住哭道, “姑娘,你脸上伤没事?老爷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打你呢,都是我没用,保护不好你。” 这点伤,其实宁兰并不在意,只是没想到她这便宜爹这么混账,竟然二话不说就动手打人。 本来还觉得占了原身的身子,她甚至没来的及见上自己父亲一面就消失了,尚且觉得愧疚。 现在看这宁二爷这个鬼样子,倒是觉得幸亏没见,不然得在气死一次。 混不在意道,“无妨,皮外伤罢了。” 他不是自己的父亲,被这么对待宁兰只觉得他有病,并不往心里去,若是原身,怕是会难过的不成样子。 比起这个,更烦恼自己现在好像又回到原地了,钱也没了,路引也没了,回家进度条归零。 不对,盛京离清水县更远了,现在不但回到原点,甚至是负的。想到这忍不住心里骂贼老天,自己倒了什么大霉。 暗处两个人影先是震惊后继而推搡起来,惊影要出去,被吴今拉住,“你现在出去做什么去?” “我要打断这宁二爷的狗腿。” 惊影说的咬牙切齿,殿下让他过来保护宁娘子,这废物竟然敢打人,待会殿下散朝回来,知道宁娘子他打成这样他如何交差。 吴今把人拦住,“这宁二爷虽然行事有失为人父亲准则,但是他是长辈,教训晚辈合乎情理,并不算过错。” 贵族女娘名声于一切,虽然他们知道内情,可是外人看来她就是数月流落在外。 惊影看他很是不赞同,“宁娘子在蜀地长大,连他面都没见过,一日未曾养育过,他在这充什么活爹?” “再说,宁娘子现在算殿下的人,他算什么东西,他宁家算什么东西,他当然打不得。” 吴今怕他冲动不肯放人,“现在在皇城,他官职再小,那也是朝廷命官,你行事不可鲁莽,此事还是同殿下说过在做打算。” 第21章 安排 紫宸殿。 下朝后季宴清在书房看折子,上次他同意让皇兄去屏番,父皇便称病不在上朝,政事全权交由他,意思很明显,他彻底放权了,思及此,季宴清冷笑一声,低头继续批折子。 直到暮色四合,贴身太监于海才进来,奉了茶才道,“殿下,歇歇,都忙了这么久了。” 季宴清停了笔,思索一番道,“于海东宫沁芳居是不是有一棵海棠树?” “是,沁芳居里面有好几棵海棠树,各色品种俱全,只是海棠无香,有色无味先皇觉得可惜便赐名沁芳居以弥补。” “倒是不错,你去着人把沁芳居收拾出来,典制办事我不放心,你亲自去让人盯着。” 于海连忙周全问道,“屋中陈设,宫女安排是按什么品级还请殿下示下。” 沁芳居是后妃的住所,殿下宫里莫不是要添人?后妃吃穿用具,皆有规制,那是一点都不能错,否则就是僭越。 “暂时按良娣给,”季宴清想了想又补充道,宁五乡野长大定是不喜欢那些太过沉重的。“多给些也无妨,陈设多找些年轻喜欢的。” 于海恭敬道,“奴才知道了。”往日这种宫殿陈设安排都是宫中典制去,谁家的女儿这么受殿下看重竟然让他这贴身大太监亲自去布置。 这时管理库房的宫人走进来,“殿下,奴才刚刚整理库房,前些日子外地进贡送了一盒上好的沉水香过来,可要送去林府。” 世家贵女熏香之风盛行,沉水香材料难得,林相家姑娘又是未来的太子妃,往日得到这种香料,殿下一般都赏赐给林府。 说到沉水香,季宴清眼前浮现出那个女子来,“以后都不送,拿来我看看。” 进贡来的香料,材料自是比宁五用的好上许多,只是,她身上的却是格外的好闻。 一个人的味道加上香本身的味道才是最终呈现的味道,她身上的和别人都不一样,本应该沉稳的味道,她身上却是格外甜腻。 这大概就是香经上记载的,香道一途,千人千味。 季宴清把玩着装香块的盒子,皇兄请立宁五为侧妃的奏折已经被宗正寺驳回去了,等上两三个月人们渐渐淡忘此事,他就可以下旨让宁五进宫。 季宴清将笔放回笔架上,揉了揉额头才道,“现在几时了?” 于海看了看更漏,“戌时了。” 这个时辰天都黑了,宁五应该回到宁府上,吴今两人怎么还没回来复命。 惊影敲门走了进来,噗通一声跪下,“属下有错,没有看护好宁娘子,致她受伤。”说完只听到啪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季宴清听完只冷冷的开口,“错先记着,去让太医去庄子看看,还有去把御史赵颜之给我叫来。” 现在他还不能过去见她,现在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他若是去了,反倒不安生,这是其一。 当初宁五坚持要回蜀地,他这样把人逼着来到盛京,多少有些上不得台面,宁五怕是要记恨他。 宁家庄子坐落在离皇城外十多里的骊山下,依山傍水而居,是整片最好的位置之一,宁家老太爷还在世时,颇得先皇青睐,这庄子便是那时候赐下的。 庄子周边不少作物,大门上挂着个乌木牌匾,上书“寒云居”三个烫金大字, 门口立着好些人,庄头刘老头提前得到消息今天府上有人过来庄子常住,他早早便在门口候着,一见夏婆子,连忙毕恭毕敬的行礼, “夏妈妈,怎么还亲自来了?” 这夏婆子是宁府上管家的宁国公夫人陪嫁,俗话说宰相门前三品官,其他人都少不得要恭维几句。 夏婆子并不和他多说,只道,“去把后院收拾出来,这是府上的五姑娘,暂时在庄子上暂住一段,好生照顾着。” 见到宁兰主仆进去后,夏婆子才朝着庄头道,“你们要盯紧着,出了任何差错主子必定狠狠地责罚与你。” 宁大夫人管家,向来严苛,庄头不敢轻视,连声称是。 庄头给她安安排在宅子的西北角,这院子已经偏僻到不行,外面就是围墙。 轻烟在宁家这些日子,高门宅院也长了不少见识,这明显就是下人住的院子才是。看她面带怒色,宁兰冲她摇摇头,示意不要生事。 两进院子不大,牌匾上写着“悬红”二字。 只有两间正堂并着左右两间抱夏。院中一棵一扎粗的柿子树,满满当当结了一树果子,现在果子才冒出红色。 屋内几乎没什么家具,只是瞧着清理的还算干净,应当有仔细清理过。 派来安顿她们两个的是个四五十妇人,说是庄头的老婆,自称唤作刘婆子,脸上挂着笑道, “五姑娘这是庄子里面顶好的院子了,以前府上四姑娘就住这,您瞧瞧,这院子可还满意,若是缺什么少什么,您尽管同我说。” 她说这是好的院子,可是刚刚一路走来,那些空闲的屋舍,不管从位置还是大小,比她这院子强上许多。 不过人在别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还是有数,只是道,“辛苦刘妈妈了,这院子很好,往后要劳烦刘妈妈了。” 那刘婆子闻言只是抬眼瞧她一眼,见她没什么吩咐,便退下了。 走到外面,看到自家男人,小声道,“瞧着像是家里不受宠撇过来的,说话还带着外地口音,不像是过来查账的,不过瞧着这五姑娘倒是个有数的。” 庄头管着宁家在京中上百亩田地租赁,几百个佃户,总有些不干净的账目。 往年主子们来也就夏日避避暑,住上日小憩,现在来了个常驻的主子,乍然之下还以为监视的,现在瞧着倒是想多了。 人一走轻烟就不满道,“这婆子分明是诓我们的,这院子规模不像主子住的才是。” 她当初跟夏婆子在宁家府上待了些时日,见过宁府姑娘郎君的富贵院子,现在自然会分些好坏。 院子好不好的不打紧,凑合住,也不一定能住多久,她找到契机定要离开才要紧。 院子偏僻,倒有个好处,窗棂外便是骊山,山上树木郁郁葱葱,山脚下便是一条玉带长河,听说汇入澧水河。 不远处稀稀落落坐落不少类似宁家相似的庄子,想必是盛京中的富裕人家闲暇来游玩的住所。 轻烟安顿好,去找庄头想让他同自家姑娘寻个郎中,姑娘脸肿成这样,女子容貌为重,万一留了疤可怎么办? 庄头一听要找郎中,嘴上毫不留情,“哎呦我说姑娘,你就别难为我了,这穷乡僻壤的,你说我去哪给你找郎中,我们病了就自己去山上找点草药吃。” 轻烟气的手发抖,“你,你们这些粗人怎么好同府上姑娘作比。” 庄头眼睛一横,毫不犹豫嘲讽,“真尊贵就去府上金尊玉贵的养着,怎么会来这穷乡僻壤的庄子。” 轻烟没办法,只得同厨房要了水煮蛋,用布帛包了给宁兰滚脸。 “嘶!” 鸡蛋一碰到脸颊一碰就火辣辣疼,宁兰忍不住出声。暗骂这便宜爹下手可真狠。 看着自家姑娘这肿的老高的脸,轻烟忍抑制不住的难过,这二爷怎么说也是姑娘的父亲,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发愁道,“当初那夏婆子不是说接你回家认祖归宗,去王府当侧妃,现在把我们扔到这穷乡僻壤地方来,姑娘,我们以后怎么办啊?” 不管不顾得把人从蜀地接过来,又一声不吭扔到庄子来,轻烟对宁家的为人已经不抱什么期望了。 现在事情一团乱麻,宁兰一时也没了主意,只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两人正说着,刘婆子带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过来叩门,“五姑娘,这是偶然路过的郎中,赶巧了,进来讨水喝,我想着你刚好受伤,过来给你看看。” 第22章 宁家庄子 那老郎中仔仔细细看一遍才道,“无妨,就是皮外伤,用了我这药膏,敷上过个日就行了。” 老郎中留下两盒药膏,送走老郎中后,轻烟忙不迭的给她涂上。 药膏确实有效,涂上冰冰凉凉,本来红肿发热的脸颊,很快就不痛了。宁兰由衷夸一句,“这药膏倒是好用。” 静心别院位于城东,是太子殿下私宅,太医给宁兰送了药,回到城中的静心别院复命。心中暗叹,他在宫中当了这么多年当太医,第一次看病做贼一样, “她怎么样了。” “回禀殿下,臣看过了,宁娘子脸上只是些皮外伤,臣留下两瓶雪玉膏,日便可恢复。” 太医心中心疼不已,雪玉膏啊,那是去腐生肌千金难得的雪玉膏,他也就给皇后和公主才舍得,殿下一次要他两盒,太医心痛万分。 宁娘子就是脸上受了点伤,那伤什么都不做不过十天半个月就好了,哪里就用的上这么好的东西。可是看看殿下那黑沉沉的脸色,他也就敢在心里嘀咕。 “知道了,下去。” 季宴清着实没想到这宁家竟是如此的刻薄寡恩,本以为会想着最多是把人带回去最多苛待一些,没想到竟然直接把人扔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得告诉宗正寺不能在拖了,要快些才行。 住进这庄子之后,宁兰生活反倒安静下来,窝在院子几日她脸上身上的伤就恢复正常,轻烟拜天拜地庆幸没她留疤。 庄头倒也没真把她院子锁起来,毕竟这是府上的正经姑娘,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是说若是出入要刘婆子跟着。 那庄头着人一日三餐定时送过来,初始这庄头还对她颇为防备,老婆子日日看着她的院子。两人觉得麻烦,并未出过院子。 后来见她并未有其他动作,便任由她们主仆两个走动了。轻烟很善于交际,去了庄子溜达一圈,打听来了不少消息。 庄头这日常送些鸡鸭鱼肉,新鲜食蔬到宁府上,很受宁老太太看重,各方消息极为灵通。 “你倒是机灵的很。”宁兰夸奖道。 轻烟笑道,“姑娘你放心,婶婶临终前,说要我照顾好你,我定会保护好姑娘。” 她说的婶婶,是原身的母亲。 多年前,轻烟家乡发了大水,轻烟父母逃难到蜀地后饿死了,只剩下她可怜兮兮在街上乞讨为生。 整日被人欺凌,原身母亲看她可怜,便领回家养着,这轻烟说是婢女,两人更像是相依为命的姐妹。 庄子上都是干粗活的人,读书识字的不多,主仆两个都识字,庄子上那些人日常写信,读信便过来寻她们帮忙,两个人在庄子上日子倒也好过。 庄头刘婆子日常往返庄子和宁府之间,采送食物,三教九流接触过不少。她在这世界了解太少,期间宁兰暗中同庄头打听了不少消息, 这些日子探听到,城中黑市有路引可以购买,虽说现在城门公验严格,向来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一些行商之人过了上个城公验时间却事情未完结,便需要一个全新的路引,以便随时上路。 只是她现在要想办路引,没有人作保,她便算是流民,流民办路引,难度很大,要二十两之多。 从盛京到她穿越来的清水县,途径三府二十一县,水路、陆路近半月,盘缠粗略估计都要至少五十两。 想要顺利上路回家,至少要几十两,一时又觉得,前途渺茫, 两人正说着话,便被一声呼喊打断,是庄头的老婆过来,端着盆新采摘的菱角,“五姑娘,我家的刚才水中捞了不少菱角,送来给你尝尝鲜。” 轻烟接过来,谢过人,拨开后递过尝了尝,清脆鲜甜,味道倒是极为不错。 刘婆子递了了两本书过来,“五姑娘你瞧瞧,这可是你要的书?” 是宁兰托她买了些律法典籍、山川游记的书籍。 这刘婆子倒是打趣道,“我虽然不识字,在宁府走动听闻宁府的姑娘都是看话本子,你倒是稀罕,看这个。” 书籍昂贵,这两本都要去了一两银子,买那劳什子话本子,她是万万舍不得。 打发走了人,宁兰惆怅问道,“轻烟,我们剩下多少钱?” 原身的钱财都是交给轻烟保管,轻烟是个极其机灵的,当初沉船那么危险的时刻,她都还带了包袱出来。 轻烟从衣柜抱出来一个木匣子认真数了数,才小声道,“不到二十两。” “姑娘,夫人留下的钱财在蜀中时大部分都给姑爷进京赶考做盘缠了,现在就只剩下这些。”说完愁的眉毛都拧在一起。 “傅姑爷的事你不要再提了。” 且不说她现在只想回家,嫁人是不可能嫁人的。就是原身的未婚夫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说不得得势早就抛弃了这门亲事了。 穷,大写的穷,没钱寸步难行,更别说回家。 她会什么? 弹琴,这用不上。跳舞,这鞋都没有。经商,她门都出不了。画画,她没这个天赋。 原身跟着母亲会些莳花弄草园林稼穑之事,只是这些都是有钱人的消遣,现在眼看是用不上的。 现在她有些后悔外公天天拿着毛笔写“静”“和”时候她怎么不多学学,以至于现在一手狗爬字,不然好歹能给人代写个书信呢。 现在她宛如一个废人,一点法子都没有,忍不住幽幽叹口气。 第23章 见面 阳光已经落山了,天色暗了下来,宁兰带上轻烟,“走,出去走路。” 这是她入住庄子后每天都会有的习惯,晚膳后围着庄子走一走,强身健体。 原身实在太过孱弱了,以至于落水后一场一场风寒就要了性命,她要在回穿来的清水县之前好好锻炼身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住进来庄子这几日,宁兰尽可能逼自己多吃些,奈何这身子常年养成少食习惯,数日多食也未明显长肉。 前院的其他仆人见到她们两个出门又调侃道,“五姑娘这又出去走路消食呢。” 宁兰认真回道,“圣贤有云,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 仆人大多干体力活,不甚能理解能歇着为什么她要走路。她也不在意,只是想着,要把身体练好,早点回到现代。 庄头原先看她们出去还很紧张让老婆跟着,后来发现只是去外面走走便由着她去了。 远处稀稀拉拉几处农舍,升起袅袅炊烟。附近田间小道,佃户完成日间劳作,牵牛携子正欲归家,宁兰带着轻烟沿着乡间小道走了两圈才停住脚步往回走。 季宴清盯站在树后,盯着那身影看,直到两人身影融入夕阳后,再也看不到,才转身上了马车,“走,回宫。” 看她这精神头十足的样子便知她生活的不错,没有因为宁家人苛待而心生烦闷,郁郁寡欢,也是,这样才像她,像是万事不过心的样子。 吴今看殿下这样子,明显是对宁娘子上了心,不然京中这么多贵女可是若是宁娘子知道当初利州的真相,怕是不好收场。 临川王府。 明月映照,书房中男子正在看舆图,有个身影过来,“殿下,京中眼线发现,下午太子去了骊山,因着怕被发现没敢跟的太近,宁家姑娘也在骊山。” 季宴修放下手中推演沙盘,“宁国公府上那个从利州回来的宁五姑娘?” “是。” 当初宁家过来传信说宁五姑娘在利州失踪数日,闺阁女儿失踪,即使回来也是不可能在进王府,他要宗正寺撤回了请封侧妃的诏书。 后来事情他知道一些,太子雷霆之势抄杀了利州刺史,其他党羽也被他来审判。 这宁五原以为是误会被牵连上了刑部,说起来当初她在利州,太子也在利州,现在她又碰巧和太子一起出现在骊山。 现在看来,她不一定是误涉。 有意思了,难道她同太子有勾结,“去联系城阳候,就说我要见他。” 城阳候夫人宁萱是宁家二房的嫡女,说起来算宁五姑娘的嫡亲姐姐,他要把这个宁五姑娘约出来探探深浅。 清晨,宁兰才起床洗漱,刘婆子就慌慌张张跑过来,“五姑娘,府中的四姑娘来看你了。” 四姑娘是谁,怎么会来看她? 想了一会才想起来,来的船上听那仆妇说过,她是有个同父异母的四姐姐,唤做宁萱,已经嫁人了,是个侯府娘子。 宁萱母亲是宁二爷的妻室,生了很早就病死了。某种意义,和原身一样的可怜人,或许吃穿会好上一点。 说话间一个妇人装扮的年轻女子,并着两个丫鬟走进来她的院子,瞧着二十四五的样子,已经有了身孕,微微挺着肚子。 见到宁兰面上带笑,“五妹妹果然漂亮,我是你四姐姐,今日路过这里,听闻你暂住这里,过来瞧瞧你。” 说着半垂眼眸,“不过想来以父亲薄情的脾性,你住在这想必是受了不少委屈。” 宁兰虽然颇为赞同她对那个便宜爹的评价,不过还是谨慎的笑笑,并没回话。 宁萱倒是不以为杵,从丫鬟手上接过来一个梳妆的匣子打开递了过来。 里面有一套红宝石的头面,还有其他钗环首饰,满满的一大盒子。 “五妹妹认祖归宗,我身为姐姐,本想早点来看你,只是我大着肚子不好乱跑,也就耽搁下来了,这个头面是母亲留下的,现在给你做见面礼。”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宁兰警惕值拉满,不敢接她东西,只是客气回道,“四姐姐客气了,这太贵重了,我不好让你破费。” 她在这这些日子,根本没人来看她。好像被宁家人忘记她这个人,不懂所谓四姐姐现在来找她什么意思。 宁萱见她对自己冷漠疏离,也不在意,让婢女搬了凳子随意的坐在她对面,指着悬挂在门口的牌匾笑道, &34;五妹妹,你可知道这‘悬红’二字是什么意思?&34; 宁兰不懂,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知。 她就笑道,“这院子种了两棵柿子树,红了就是就会悬挂这里,所以就悬红,这是我未出阁来避暑时住的院子。” “倒是我无知了,原来是这个意思。”宁兰坦然承认自己确实不知道。 这院子偏僻荒凉,这个所谓的四姐姐瞧着聪明伶俐,竟然住在这种地方,想来她那个便宜爹在宁家混的也不好。 见她搭话,宁萱笑道,“今日我要去佛寺上香,五妹妹可要同我一起去?” 这就稀罕了,她一个名义上的姐姐来寻她一同出去做什么?“四姐姐,父亲不允许我乱跑的。” 见宁兰不答应,她看了看院子的人,“你们都下去,我同五妹妹说说话。” 院子只剩下两人,宁萱站了起来, “五妹妹不用如此警惕,我今天来寻你,原因有二,一是临川王殿下来寻我的夫君,想见你一面。想来是拒了宁家的婚事,不好在在长辈面前在出现,便寻到我转圜。” “二来,我是来看看你,说到底是你是我血亲的妹妹,我们才是一家人。” 说到这,宁萱语气有些惆怅,年轻的面孔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忧郁神色, “宁家外面看着鲜花着锦,累世功勋家族,内里却是豺狼窝。” “想必五妹妹也见识到了,我母亲去世后,二房没有当家主母,父亲无能且不慈,官位全靠大伯荫庇。” “大伯娘佛口蛇心,除了她自己的儿女,其余人在她眼里如猪狗草芥。” “女子都成了她笼络权贵的工具,当年若不是我使了手段嫁入侯府,她本想把我嫁入一个年逾三十的侍郎府上做续弦。” “此次接你回府,便是要把你送到临川王府做侧妃,为的就是让你照顾她亲生的大姐生的世子。” “你在外流浪在外数月,王府自然不可能在要你,大伯母也会记恨你毁了她计划,你可曾想过你以后的路,大抵是配给对宁家有益的某个人。” “今日临川王殿下还想见你一面,说不得事情还有转机。” 宁兰还是她同她来了,因为她说不见的话,临川王大概会去寻她那便宜父亲,那个便宜爹动不动就打人,当真见一面就嫌烦。 她不想见他。 第24章 临川王 千佛寺是国寺,香客众多。寺庙前台阶上百级,两人一前一后拾级而上。 宁兰回头看了看轻烟,两人怀疑的对视一眼,便小心跟在这个是所谓的四姐姐后面。 佛寺内檀香环绕,佛像古朴庄严。宁萱跪拜在佛前,虔诚跪拜许愿。 宁兰跟着她也虔诚跪在蒲团上,闭眼许愿,“若是真有满天神佛,保佑我能成功找到回家的方法,我回去必定让爸爸为捐钱修路,为重塑金身。” 接过小沙弥递过来的线香,恭敬插·进香炉,片刻后睁开眼,盯着眼前端坐的佛像瞧,一切如常,并没有神迹发生。 心中嗤笑自己傻,净是白日做梦。 今日千佛寺庙中人极少,似乎只她们两个人,不知道是不是清了场。 大殿出来,宁萱不经意建议道,“千佛寺后面是着名的十里河荷塘,此刻最是风景不错,五妹妹不若我们去看看。” 荷塘碧叶连连,山风阵阵吹来,荷叶随风飘舞,风景倒是不错。只是宁兰不安越来越大,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走到山脚处,有个四角飞檐的亭子,隐约有人坐在那里,只是,看背影像是个两个男子? 突然的行程,偶然出现的男子,现在她也知道这里规矩严苛,冒然接触外男,不算什么光彩的事。 有些迟疑不定跟在这个四姐姐身后,“四姐姐,我身体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 胳膊忽然被她拉住,四姐姐笑着道,“前面那是你姐夫,我出来这么久,想必要来寻我,我们过那里歇着。” 亭中两个人男人正在对弈,俱是二十三四岁的模样,其中一个衣着华贵,带着不怒自威的架势,另一个则是态度恭谨,正在低头思索棋局。 听到脚步声,两人放下棋子,同时望了过来。 四姐姐朝那个衣着华贵的男人行了礼,宁兰跟在后面,并没有随她行礼,只是安静的站在那。 宁萱夫妻两个人相互对视一眼道,冲着宁兰道,“五妹妹,这是临川王殿下,快见礼,今日偶然碰到,相约一起游玩。” 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她不会说是私下约见。 她学着宁萱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心道,这便是她那个有了婚约的未婚夫,不对,应该前未婚夫才是。 当时从刑部出来,那个便宜爹说过她毁了婚约。婚约已毁,现在这种情形,他又来找自己做甚。心下好奇,忍不住偷偷打量他一眼。 这男子尚且算的上俊朗,宁兰这一眼总觉的他眉眼的颇有些熟悉感觉。仔细想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自己怎么可能见过这种贵人。 四姐姐夫妻两个只坐片刻便寻了借口离去,“我现在有孕在身,身体有些疲乏,五妹妹我先行回去休息,返程就有劳殿下护送了。” 说完两夫妻便行礼离开了,宁兰看出来了,这临川王是有话同自己说,才会绕了这么大个圈子,费这么大功夫约见自己。 想通这里这倒是安心不少,目前当是没有危险才是。 亭子只剩下两个人,宁兰坐在那有些不自在,这状况有些奇怪,像是在相亲。 临川王方才就在打量她,见她形容警惕,比那个四姐容貌好上许多,放到院子,倒也是个妙人,倒是有些后悔草率退婚了。 不过幸好还来的及,见她形容拘谨,温声开口道,“宁五姑娘可随意些,不用拘谨。” 亭子中响起少女清脆的声音,“不知殿下今日召我前来所谓何事?。” “不知道你父亲有没有同你说过我们婚约的事?” “隐约知道此事,只是父亲已经言明婚约作废了。” “作废是令尊觉得你流落在外一段时间,不好在嫁入王府。只要弄清楚在利州一言一行并无逾矩之处,我们之间的婚约依旧作数。” 这话听的宁兰很不舒服,她本就不喜欢这什么鬼婚约,他还像审犯人一样要问清楚一言一行,当即就想发火。 又生生克制下来,他是王爷,身份贵重,得罪不起。 在心中快速斟酌语言,“只是落水出了意外,丢了户籍路引被困在利州,其余并没有什么特殊情况。” “我自小在蜀地长大,不曾受过教养,自知身份低微,行为粗鄙,配不上殿下,婚约之事还望殿下莫要在提起。” 临川王看了看她脸色,神色如常不似作伪,发出一声戏谑笑声,“宁五娘不想嫁我直说就是,何必如此贬低自己。” “婚姻大事按道理应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殿下让我说实话,不敢欺瞒殿下,臣女在蜀地曾经有过婚约,已然过了六礼,只差完婚。” “和我订婚的郎君同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若不是宁家忽然把我带过来,等他科考完回来,我们就会成婚。” 据她所知,这的男人还是极其在乎女子订婚的,她不可能在这嫁人,定然的让他打消这念头。宁兰说完,亭子中安静下来。 临川王盯着她瞧,他看出来了,这女娘不想同他有关系。利州之事后,他现在京中犹如瘟神,人人避之不及,这么想她如此表现倒也正常。 本来想试探试探她和太子关系,现在倒是对这个女人感兴趣了,说的好听是宁国公府的姑娘,说的难听就是一个外室女。 宁二爷不敢欺瞒于他,早就坦诚告知过,这宁五姑娘不过是他外任期间同个村姑生的。宁家也未曾教养过半分,若不是宁家实在无合适姑娘,定然轮不到她。 这出身,往日入他的王府只能是最低等的妾室。他看在世子面子上许她侧妃的位置,她现在竟然还不肯攀附。 “此事尚且急不得,五娘子可以回去在多多思索在回禀。” “殿下,我尚且有事,先行告退。” 宁兰说完就学着四姐行礼离开,他坚持送她回庄子,宁兰不好拒绝,只跟着他上车。 轻烟被他仆从领去了后面一辆车,车内只有两个人,气氛有些尴尬,她不敢说话只盯着对面车壁瞧。 “宁娘子在这庄子修养,想必多有不便,若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可让人去王府寻我。” 别人如此妥帖,她也不好在拒绝,只道,“多谢殿下体恤。” 车厢内,空间不大,眼睛无意间注意到到他腰间挂了个玉佩,乍看之下好似有些眼熟,便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临川王看她盯着玉佩瞧,笑着开口道,“五娘子盯着此玉佩,可是对本王的玉佩感兴趣?” 他顺手解下来,让她瞧个真切,“可惜这个不能赠予五娘子,是本王出生父皇赐下来的,这图案寻常人用属于僭越。” 见他误会,宁兰连忙解释,“殿下误会了,臣女只是觉得这玉甚好,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他把玉佩递过来让她观赏,宁兰这看清,玉佩乃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刻,整体呈方形,两寸大小,其上雕刻了团龙密纹。 心下总觉得的奇怪,总觉得好似在哪看过类似的图案,只是一时记不起来。 回到寒云居,车子到庄子门口,轻烟在马外面喊到,“姑娘。” 宁兰扶着车辕正要下去,车厢离地颇高,本来她一路都在想这临川王现在找自己的目的,现在心里还记挂着玉佩事。 谁知脚下一时站不稳,差点一头栽下马车。 临川王见她眼看脸要着地,俯身一把把人拉住抱在怀中,抱着人跳下车来,“当心,”说完才把人放到地上。 脚尖踩地,宁兰这才从惊吓中缓过神,见她还抱着自己,连忙把人推开后退,“多谢殿下搭救。” 道完谢也不看人,就往寒云居内部跑去。 临川王站在那,盯着那背影消失在门口,才对着贴身侍卫道,“回府。” 王府属官过来,见他盯着院子瞧,问道,“王爷真的要娶宁家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 这宁家当初说在送一个女儿进府,宁家家中根本没有适龄未婚女儿,宁国公只道,说是宁二爷的女儿,以前养在蜀地老家。 还以为是什么庸俗丑陋的玩意,没想到倒是出落的这般漂亮。 临川王笑道,“明不明的全靠宁国公,他认,她就是宁家女,他不认就不是,其他都不打紧。” 宁老太爷死后,现任宁国公远不如父亲有才能。 宁家已然败落,同宁家的联姻,意义已经不大。只是本就是不重要的侧妃之位,有这么漂亮女子被看添香,连带照拂世子也是不错。 用手抛了抛,盯着玉佩瞧,刑部案卷她说根本不识得太子,只是误被牵连的,现在盯着玉佩瞧,明显对这块玉佩感兴趣。 这玉佩世间只有两块。 她第一次见自己,若是以前见过,那必定是在自己那个好弟弟身上见过。 本来他就怀疑这宁娘子同太子关系匪浅,利州时两人同在船上,后来利州刺史事发,牵扯到她,虽然现在找不到证据两人勾结。 现在更是怀疑,她定是同他的太子弟弟有关。 又回头瞧了瞧挂着“寒云居”院子,先把人放在身边总是没错的,这桩婚事还是要继续。 第25章 拈酸 寒云居门口挂着临川王王府标识的马车逐渐离去,寒云居门口此时渐渐空无一人。 季宴清站在不远的树下,瞥了一眼那墙后的院子,宁五就在那院子中!树上柿子红的格外刺眼,他神色不明的盯着院子瞧了一会,转身离开。 惊影同吴今两人看了看殿下阴沉的脸色,两人对视一眼,立在后面旁边大气都不敢出,殿下一下朝就出了皇宫直奔这庄子来。 竟然看到宁娘子竟然同大殿下如此亲近! 季宴清回到马车内,命婢女研墨,伏案写了一封信从小窗递了出去,“吴今,你亲自交给章御史。” 宁兰回到自己的悬红院,把自己关在屋内,仔细搜索关于玉佩的记忆。 一直没个头绪,把自己摔回床上,盯着头顶帐子心中一直在嘀咕,到底在哪看过来着。下意识觉得这是极其重要的事,一定要想起来。 轻烟正拿了晾晒好的衣物进来,打开衣柜归置衣物。被她这动静唬了一跳,“姑娘,你怎么了,怎么跟四姑娘从寺庙回来就神神叨叨的。” 宁兰看着她打开的柜门,突然从床上跳下来,想起来了,是在衣柜中! 那天少东家眼睛受伤,他要自己帮他换衣服。 那块玉佩就在衣柜中,她拿衣服时无意间掉出来的那块玉佩,她瞥过一眼,那个玉佩无论质地还是形状都与临川王的玉佩极其相似。 都是糖白玉,其上雕刻团龙密纹。李少东家拥有和临川王相似的玉佩,天下仅有两块的玉佩。 李少东家他是太子! “不可能!” 宁兰被这个猜想吓了一跳,大喊出声,下意识反驳这个可能。 可是细细回忆一遍,当初山涧那群人来势汹汹,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亡命之徒,更像是训练有事的杀手。 他说他叫李衡,“李衡,”宁兰自言自语念了几遍,李、横,李字加横,那可不就季吗? 他说他在在家行二,当今圣上两子一女,临川王为长,太子可不就是行二。 在佛诞节,他对着利州刺史这种封疆大吏,都是神色戏谑,丝毫不放在眼里,她那时候只当他是狂妄无知,若他真是太子那看不上 区区一个刺史可不就合理了。 被这个猜测吓到了,虽然她不想承认,若他是当朝太子,那些奇怪的点一下就通了。 比如他一介商户,怎么穿的上价值上百两的衣衫,她在利州住的小院那么凑巧卷入利州刺史谋逆刺杀太子的案子,不得不到盛京来。 那他为什么要让自己回归宁家?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是为了对付临川王吗,可婚约已经作废了,她现在应该没用了才对。 现在她也拿不准状况,拍了拍脑袋自言自语道,“脑子不够用了,怎么都想不明白其中关窍。” 不管他有什么目的,宁兰已经不愿意同这骗子扯上什么关系了,只当自己倒霉识人不清。 他是太子有权有势,她得罪不起,还躲不起吗,撕破脸不如装不知道,以后见他就绕着走。 明日就告诉轻烟,最近两人不出院子了,要快点想办法跑路才行。 天子数日前已经称病不朝,现在朝堂全由太子把控,今日朝堂上人心各异。 御史大夫章世安当朝参奏临川王王府恶奴商人,侵占田地二十几项罪名,被当堂判了府内禁闭思过,不得外出。 季宴清把人关了,下朝后仍是心绪不佳。 最近两天夜晚安神香点了一支又一支,都难以入眠。今日还拉着吴今演了半宿的武才得入睡,只是入睡不久,仿佛陷入梦魇。 他好似到了太液湖,湖中心不远处两个人在泛舟,瞧着背影身形是一男一女。 女子身形娇小,紧紧依偎在男子怀里,男子亲昵揽着女子肩膀,女子贴在男人肩头同他低语。 不知道男子说了什么话,逗得她拿着拳头轻轻捶他胸口,像是报复一口细白的牙齿,轻轻咬在男人脖颈间。 那船渐渐靠岸,才发现那女子身形有些熟悉,突然,两人转过身。 是宁五! 该死的,是宁五和皇兄。 他猛的惊醒,季宴清起身下床猛的灌了口凉茶,透过支开的窗子看向院子。 窗外夜凉如水,今日满月,月华如练铺满一地,看了一会再无睡意,推门出去。 几道身影快马驶出皇宫,直奔骊山而去。 骏马被勒停,马蹄高高扬起,在一堵青砖围墙停下,稍微抬头就能看到前面的院子,高高的柿子树枝上树叶正随风而动。 季宴清跳下马,脚尖轻点,越过墙头,借着柿子树跳了下来,悄无声息落在树下院中,院中静悄悄并没有婢女守夜。 吴今、惊影两人作为太子贴身护卫,自是不能远离殿下,也紧跟着落在院中。两人不敢靠近,只是站在外围守着,防止人进来。 吴今他觉得殿下是疯了,他一脸不自在,竟然跟着殿下干出夜探女子闺房的事。 今日殿下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大半夜不睡觉,拉着他去校场,那是招招不留手,他被打的走路都有些拐。 惊影略带同情看他一眼,还好他一看殿下去校场就溜的飞快,不然现在走路拐的就是自己了。 随手扔了一瓶跌打药膏过去,“治疗跌打有奇效。” 看他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对于他的少见多怪,惊影只在心中吐槽他是迂腐的世家子弟。 在利州时,他在屋檐上守夜,亲眼看到殿下把喝醉的宁娘子抱进自己屋子,后半夜才出来去了前院。 他看的分明殿下出来的时候耳尖都是红的,他甚至还擦了嘴角。 他虽然没经历过,但是暗卫里面多的是眠花宿柳之辈。平日什么玩笑都往外开,听习惯了,他倒是接受良好。 自然也不觉得殿下他喜欢个女子有什么不对。 季宴清也觉得自己现在是疯癫了,只是下意识就想来看看她,只是脚比脑子快,还没想好人便到了院子外。 推开窗子,脚上稍稍用力,悄悄落在屋内。 屋里黑漆漆一片,好在他夜视能力极好,靠近床榻,能看清帐子人侧身躺在那,露出一截皓白脖颈。 屋内充斥着细细的女儿香很好闻! 床上的人似乎翻了个身,床榻发出细细的织物摩挲的声音,他一时不敢动,直到动静停下来,均匀的呼吸声传来,见人再次沉睡过去。 他才一点点靠过去,  其实他没想做什么,只是梦见她同皇兄亲近,心绪不宁才想来看看她。 床上人沉沉睡着,嘴巴微微张着,露出几颗牙齿夜晚格外惹眼。看到这牙齿,就想到方才梦中她用牙齿亲昵的咬着皇兄肩头。 她怎么能同皇兄这么亲近,伸出食指压着唇部,探入口内,细细摩挲牙齿。宁五,你个蠢东西在想什么呢,皇兄可不是什么好人。 像是感到不适,床上的人动了动,玉白的臂膀从被子中探出来,手背在唇上抿了两下,才缩回被子。 季宴清眼神瞬的变暗了,她没穿里衣! 姜黄色帕随意放在床头,季宴清伸手捡起来,细致的给自己擦手。又过了片刻,才推开窗户跳了出去,窗户“哒哒”磕到窗框上。 早间,轻烟端着洗漱水进来,看到她,“姑娘你这嘴怎么了?” 嗯? 宁兰去看了看铜镜发现嘴唇有些红肿,怎么回事,睡前明明好好的。 正想开窗换气,发现窗沿上有一些湿泥,昨日后夜间落了雨,这脚印必定是雨后才留下的。夜里有人进来她房间过。 这简直太吓人了,到底什么人怎么会来她的屋子,庄子上有人心怀不轨?意图盗取钱财还是图色。 “轻烟,你去检查检查,看看我们可是少了什么东西。” “怎么了姑娘?” 宁兰做了噤声标志,关了门才道,“轻烟,我怀疑有人进过我房间。” 两个人认认真真检查过一番,发现钱财都在,并未少什么东西。 宁兰还以为自己想多了,轻烟给她收拾床铺才惊讶道,“姑娘,你昨天那个帕子呢?” 那个帕子是宁兰常用的,姜黄色,轻烟帮她上面绣了个她的喜欢的雀鸟啄食柿子的图案,她日常都用这个,昨天睡前就在床边放着。 她不可能记错,见轻烟面露担忧之色,宁兰轻声安抚她,“没事,想来是拉到哪了。” 现在到底什么个情况,怎么会这么诡异,少东家是骗子,夜里还疑似有人进来她的房间。 白天一天都心神不定,窝在房间不敢出去,午间拉住轻烟,“轻烟,往后我们就在院子,不要出门,如果人问你,你就说我们在做绣活,往后都不出门了。” 两人在屋子一连躲了几天,晚间都会特意反锁好门窗,又过了几日,还好屋子没有发现异常。 第26章 被发现 夜色弥漫,昏暗的月光下两人正在树下靠着柿子树发呆,惊影朝着吴今小声道, “啧,这夜探香闺的事殿下干的可真顺手,今天连杨太傅来寻他议政都推了,你说殿下不如把人带回宫里,老这么跑多折腾。” 这都几次了,主要夜里怪凉的。 吴今并不想同他讨论这个问题,看他一眼严肃道,“慎言。” 惊影暗骂一声他就是个棒槌,懒得搭理他。 脚下用力跳到柿子树上,找了个横生的枝桠躺下,翘起二郎腿,伸手摘了个熟透的柿子送进口中,味道不错,冰凉可口。 想了想,又起身看了一圈摘了一个最大的,拿帕子包好小心翼翼揣进怀里。 院子内正房漆黑一片,里面安安静静。她屋中一向不留丫鬟值夜,也不设蜡烛。季宴清稍稍用力便借着巧力推开反锁的窗子跳了进来。 借着窗外的月光,只能看到个较小的人影躺在床上。 走近瞧了一眼,人闭着眼睛睡得昏沉。 甫一坐下,床上的人忽然睁开眼,那双眼睛极为带着愤怒和不可思议,即便夜晚,他也看的极为清晰。 他还未来及的惊讶,下一瞬间,一把锋利的剪刀便抵在咽喉处。那是她那婢女日常做针线用的,以前在她屋子内见过。 她出手极快又早有准备,一时不防,反倒是让她得了手。 她很紧张,手还有些发抖,只是她不懂怎么一重重击毙命,抵在他脖子上剪刀选的位置不对,位置要在往下才是。 只需轻轻一拨,就能反转境遇,不过季宴清没动,在等她动作想看看她想做什么。便听她开口,语气愤怒, “我不管你接近我为了什么目的,只一件事你该明白,我不是随意受你摆弄的人,此前种种皆当从未发生过,往后也别来寻我,只当我们从不相识。” 从不相识?季宴清心里重复这句,这是要同他一刀两断的意思。 那自然是不行的! 他倒是丝毫不在乎嘴上这点威胁,反倒透着隐隐的兴奋,她知道身份了也好,老是偷偷摸摸怪没意思的。 女娘沐浴过后头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如绸缎般柔软顺滑, 随着她动作有不少散落在胸前。 他用手挑起一缕头发,放在手中细细把玩,声音带着笑意,“若我说不呢?” 顿了顿才又说道,“雁过留痕,在利州我们都这么亲密过,你喝醉那日抱了你,总对你负责不是?怎么能当没发生过呢” 再说,那日可不是只抱了这么简单 说着把手中的头发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宁五,你好香啊。” 这人一脸变态的闻自己头发,宁兰只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当即打断他的话,用了点力把自己的头发扯回来,身子后退离他远了些。 手上落了空,季宴清有些失望,调整坐姿,就这么斜斜坐在榻边,身体后仰着用双臂支撑着身体,看着颇为轻松惬意,丝毫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 宁兰忍着怒气,尽量组织语言,“以前在利州同你纠缠在一起那只是意外,此事就此了结,以后你不准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就杀了你。” 说着抵在咽喉处的剪刀稍稍用力,像是昭显主人的决心。冰凉的剪刀紧紧贴在皮肤上,咽喉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感,想必是破皮了。 果然有血迹顺着脖子,滴落在胸前的衣襟上,染脏了他的衣衫。低头看着那血迹,季宴清眼中闪过一丝阴霾,觉得宁五太过放肆了。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拿利器威胁自己,啧,还是在床上,还是个女子。 简直大不敬! 季宴清右手极快出手,在她手肘处稍稍用力,她手便被迫松开,他顺手接住扔的远远的。 制住挣扎的双手,举在头顶。见她要喊人,趴在她耳边好心的提醒道,“你最好小点声,你那婢女若是听到动静过来就不好了,碍我的事我不保证作出什么。” “不让我见你,怎么着,你想要见谁?见我那好皇兄,还是你那利州的未婚夫?” 第27章 别勾引我 他早就知道自己底细,连原身有未婚夫的事都知道。恐惧逐渐蔓延上来,宁兰咬咬牙,大了点声音,“我没同你说笑,若是你在敢出现在我面前,我真会动手。” 她今日穿了中衣,并不像上次那样裸着,季宴清心中暗自叹道:啧,可惜了。 香味被身体烘热,她身上的那股沉水香味道往鼻腔钻,很是好闻。 她躺在床上手臂被固定住举过头顶,一副任人采撷的样子,“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这个状态说这些威胁的话,真的很没威胁力。” “你放手!”宁兰气急了,瞪他一眼,别开眼,气不过又转回来又瞪他一眼。 身上的人眼神瞬间变的的幽暗,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个来回,忽的趴在她肩头,整个人都重重的压在她身上,有些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边炸开。 宁兰被他这行为吓一跳,被他压的有些喘不上气,伸手想推开他,奈何手被他控制住,压根使不上什么力, 气急道,“你,你做什么,李衡你快放开我,你这下流坯子,快给我起开。” 男人并不放手,下巴在肩头蹭了蹭才开口,声音沙哑的厉害,“宁五,你别勾引我,我怕我会忍不住?” “你在说什么鬼话,谁勾引你了?”宁兰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的。 “就你刚才那样,雾蒙蒙的眼睛看看我,在看看别的地方,然后返回来再盯着我看,眼尾上挑的红痣轻轻颤动,眼中带泪含羞带怒的。” “我去杀了那个放冷箭的人,回来你就这么看我的。” 眼睛因为惊讶瞪得圆圆的,未干的眼泪氤在里面,他当时就被看酥了半个身子。 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女子是这样的,软软的,眼神会勾人。说到这他用食指在宁兰眉眼上细细描摹,“你这双眼睛生的极好,很会勾引人。” 那时觉得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容颜娇媚美的摄人心魄女子世间会有很多,他身边并不差一个宁五。 只是这几日自打发现皇兄在打她主意,他才发现对宁五比自己想象的要在意一点,甚至不惜冒着风险夜半前来。 不过没关系,看在利州的情分上,他愿意为她劳心费神。 现在他甚至想,若是这双好看的眼睛只能看自己就好,若是看别人,他光是想象都觉得不爽。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宁兰听的一头雾水,自己的手还被他举在头顶,两人几乎脸贴着脸了,这动作太过亲昵了,宁兰不舒服,忍不住挣扎,“你快点放开我。” 衣襟因为她挣扎的动作,微微敞开,身前只露出一点玉色的丰腴绵软。 衣襟下很丰盈,手感极好,他知道。 季宴清眼神暗了点,微微别开眼,现在还不是时候。 既然事情到这份上,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宁五,我姓季,季宴清,是当朝太子,” 说到这,季宴清忍不住挑眉,低头靠近她耳边说话,笑吟吟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若是在外面给人看到你这样拿剪刀指着我,宁家要夷灭三族的。”说着指了指桌子上的翻看一半的律法书, “开篇不是写了吗?过一段时日孤就可让宗正寺去宁家宣封,封你做孤的良娣。” 她出身总归差了点,不过他要的人偏爱些也是无妨。他说完见宁兰一直不说话,有心逗她,“怎么,宁五你可是心中欢喜疯了?” 有病! 现在两个人姿势太过暧昧,这样不利于谈判,宁兰开口呵斥道, “你先放开我,你这样擅自闯女子房间,按律要鞭打二十,轻薄女子,轻则鞭笞五十,重责流放八百里。” 季宴清忍不住笑出声,这宁五当真牙尖嘴利,律法倒是记得清。到底还是把人放开,自己退远了点。 宁兰坐起身,整好散开的衣襟,语气有些咬牙切齿, “我方才说了,我们往后就当素不相识,你若是感念我救你恩德,不若赐我黄金百两。我们从此一刀两断,往后我会记得你好。” 事情已经发生,自怨自艾无用,他是一国储君,权势压人,她知道同当朝太子,自己没有公道可讨。 他想必是不差钱的,不如趁机要些黄金,还能解决她目前的困境,说不得明天就能启程回家。 季宴清以为她没听懂,又重复一遍,“封你做孤良娣。日后我继承大统,你就是四妃之首,你听懂没有。” 都城不知道多少贵女,望穿城墙哪怕最低的位分都想入东宫,妄想日后他继承大统以求个家族荣宠。 宁兰白他一眼,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我并不心慕你,什么鬼良娣、什么妃就是天皇老子皇后我都不稀罕。” 这次季宴清听明白了,她根本不想同自己有什么瓜葛,可是,这还不如不明白的好, “宁五,我在问你一次,你要和我一刀两断在不往来是不是?” 他这话说的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宁兰一时不确定会不会惹怒他,犹豫了瞬间, “我说的是心里话,我不心慕你,自然也不可能跟你入宫,感情之事勉强不来的。你位高权重,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何必与我纠缠不清。” “好,宁五,你当真好的很。”季宴清简直被气笑了,转身走了出去,他堂堂一国储君,难道要为个女子心绪不宁不成。 房门大力之下哐的一声弹开,外面两人一看他出来,便知道事情不对,当即迎过来,还没说话就见殿下沉着脸,也不敢多话跟着人越墙而去。 马车一路回到皇宫,季宴清揉了揉太阳穴,暗嗤这宁五当真不识好歹的很,自己都许她做良娣了,竟然还拿乔不肯。 一个女人而已,不值得费心,他难道还要为她魂不守舍吗。 凤仪宫内,中秋宫宴。 林氏皇后召了各世家命妇贵女进宫赴宴,宴后留了各贵女们游园,花园中世家贵女云集,香风阵阵。 众人心中明镜似的,游园是假,为太子充实后宫为真。 先皇当年离世前,留有两条遗诏,其一,三代皇后出自林国公府;其二便是庆王世子季宴清为太子。 第一条便是有些门道,前朝气数将尽,四处起义,其中最为出色的便是先皇,四处征战,仅用十年便结束乱世,一统四方。 之后定都盛京,改国号为大梁,成了大梁朝开国之君。 大梁开国不过三十余年,当年最后一战打到前朝首都落水城,守将徐开林骁勇善战,先皇此战险些被俘,全靠先林国公率人拼死营救。 乱战之中林国公被马踏断一条腿,即使这样仍是带着先皇杀出重围,这才有了后面先皇称帝,成为这天下共主的事。 先皇登基后,封了林国公妹妹做了本朝第一个皇后,并许下承诺,大梁三代皇后必出自林家。太子作为下任皇帝,太子妃自然是出自林家。 太子今年年方十九,并不重女色,东宫尚未有侍妾。 除开太子妃位置确定出自林氏,其他位分一概空缺。 不说太子殿下勤勉政事一向风评极佳,就算单论外貌,殿下是天潢贵胄,更端的是云姿仙貌,就算是个低位分的承徽、奉仪各家都趋之若鹜。 未来的事谁能说的定呢,说不得能像现在的淑妃一样母凭子贵,生下长子,这么多年能同皇后明争暗斗。 因此这些世家贵女都在铆足了劲打扮,希望得贵人青睐。 “皇兄,你瞧瞧,这些精心打扮的世家贵女们,比花园中的花都要艳丽上几分。你可有看中的。” 第28章 中秋宫宴 花园不远处,亭子中一道轻佻的男声响起,说话的是安郡王,穿着锦衣腰配香囊,端的一副风流倜傥富贵无双的贵公子的样子。 安郡王是太子的堂弟,其父亲安王和当今陛下,是先皇唯二存活的儿子,当今陛下尚未登基时,两府来便往来颇多,他现在更是同太子马首是瞻。 “庸脂俗粉。”一声毫不客气的评价。 一群木头,说话声音一般大,恨不得脸上笑都是一个样子。他方才路过园子略略看了一眼,便失去兴趣。 安郡王语气夸张,“我说皇兄,今日皇后娘娘宫里这么多花,竟然没一朵入你眼的?全城的贵女都在这,你一个瞧不上,你莫不是要娶天上的仙女不成?” 季宴清瞥了眼这不着调堂弟,“这群女子头上插的跟个瑶台树似的,孤瞧着脖子都替她们累。” 安郡王心中暗自&39;啧啧&39;两声,人姑娘特意打扮给他瞧,他还嫌人累赘,那必定是心中装了个不打扮的,“看来皇兄心中有个不喜欢的打扮的人。” 喜欢什么都好,不喜欢哪哪都不顺眼。 他这么说,季宴清脑子便浮现浮现一个人影,她喜欢把那头青丝编成奇怪的鞭子放到肩膀上,想来是离开婢女自己不会盘发。 一想到那个有些狡黠又有些大胆的女子,季宴清忍不住磨了磨牙,只觉的她这人当真不识好歹的很。 安郡王看他这样子,便知道想起什么,凑近问道,“莫非皇兄真有喜欢的人了?” “闭嘴。”季宴清不耐烦打断,他不喜欢有人猜测他心思。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那亲自做了糕点,叫你过去试试。”有小内监过来传话,打断两人对话。 皇后是他名义上母后,传他不好推脱,“知道了,替我回过母后,我稍后过去。” 一靠近花园众人,季宴清就忍不住皱眉,太多味道杂糅在一起,熏的他头晕。表演的伶人更是吵闹他的耳朵疼。 同端坐在高台上的皇后行礼问安,“儿臣叩见母后,母后万安。” 皇后面上倒是很和善,“快起来,本宫瞧着这的糕点做的极好,叫你来尝尝。” “是,谢过母后。” 这是找了借口让他留下,他坐到皇后左侧面,右侧坐着玉珍公主,玉珍公主母妃逝世后,便在皇后宫中教养。 下面两侧皆是此次入宫的朝见的命妇贵女,有不少面露好奇之色不着痕迹向上首打量。 林皇后不着痕迹看了看左侧下方一个女子,小声道,“太子瞧瞧,那是韩尚书的次女,今年刚及笄。” 季宴清顺着她目光看了一眼,那女子瘦弱不堪,走路怕是都要人搀扶,“韩家是缺少吃食吗?怎的养的女儿像豆芽菜一样。” 皇后面色一滞,便又道,“左面第三个是监察御史中丞的庶女,才学斐然。” “无盐,不堪入目。” 太瘦,太高,头上金钗太多,太过做作,总之他没一个顺眼。 玉珍公主闻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皇兄你怎么这么挑剔,这些京中贵女听到怕是要难过了。” 他懒得在应付,起身行礼告辞,“母后,我还有政事,先行离开。” 皇后看他离开,眼色也冷淡了些。她没子嗣,这些年也只养了生母早逝的玉珍公主在身边,这些年她冷眼看着淑妃同临川王汲汲营营。 虽说谁当太子,她都是太后,太子妃还是出自林家,林家权势地位依旧稳固。 生母早逝的季宴清明显比淑妃母子更合适,不过这位太子外和内峻,面上看着礼节齐全,这么多年她看出来了,他内里是个冷漠无情的。 这两年陛下身体愈发不好,兄长前些日子来信说太子亲政后行事越来越难以捉摸,要她尽快劝殿下大婚,让林家女儿尽快进宫生下太子子嗣才是正事。 东宫有了林家血脉的子嗣,便进可攻退可守。 只是这太子一直不肯松口允女子进东宫,她还以为是没有碰到喜欢的女子,今日全城的贵女都在这了,环肥燕瘦各样式都全了,本以为总能挑几个合适的,没想到又是一场空。 “太子表哥。” 一出御花园,园子中丝竹之声渐弱,季宴清神色清明些许,正准备回东宫,脚步便被一声呼唤打断。 黑暗中,季宴清看清来人便不着痕迹皱了皱眉,“林姑娘。”男人声音冷淡,听不出什么多余情绪。 林玉棋感受到他的客气疏离,握了握拳头才开口, “太子表哥,你派来的嬷嬷教的礼仪规矩我都完了,最近在跟着她们学宫规典制,有许多不懂之处,比如祭祀之礼尚且没有头绪,表哥能否抽出时间为玉棋答疑。” “此事我会在寻个宫中女官过去教导,孤今日有事。”季宴心不知怎的,今日心中颇为不耐烦,说完便转身打算离开。 林玉棋望着那背影,直到看不清才舍得转身,他对自己太冷淡了,但是她心中是欢喜的。太子表哥向来是个冷性情,但是是个怜贫惜弱的。 自己虽然叫他表哥,其实并没有血缘上的关系,皇后是她亲姑姑,也是太子表哥的母后,两人算不上亲缘,只是嫡亲的关系。 皇后姑母暗示过她,太子年后及冠,便会正式册立太子妃,虽然先皇遗训,皇后出自林氏,可是林氏并不只有她一个姑娘。 若是以前父亲还在,凭着父亲林国公的身份,她作为国公府嫡长女,年龄同殿下相仿,往日一言一行皆是按照太子妃训养的。 那太子妃位置当之无愧落到自己身上。 可是意外比大婚先来,早几年父亲母亲带着弟弟外出,遇到贼匪,三人同时殒命,国公的爵位便到了庶出二叔头上。 更重要的是,她今年十九,二房有个只比她小一岁的堂妹,堂妹行四,父亲亡故后叔父袭了爵,堂妹现在算是正经的国公之女,她反倒成了碍眼的存在。 这两年,她在林府日子过的愈发艰难。 绝境中是殿下在绝境给了她希望,并未嫌弃她现在父母双亡。 暗中给她寻教养嬷嬷,给她教导宫规,虽然没有明说要自己做太子妃,但是只有太子妃才需要教养宫规典训等诸多礼仪。 她心中自是欢喜的,只是太子表哥总是这么冷淡,私下也不同她亲近许多。 “三姑娘,我们走。” 丫鬟看人已经走远了,忍不住提醒道。林玉棋这才收回目光返回宴席。 第29章 心仪女子 “三姐姐,你方才去做什么去了?” 林玉棋才坐回位置宴席中,便听到一声不怀好意的质问,不用抬头就知道是她的堂妹林朝嫣。语气懒懒的回应,“我方才有些闷,出去随意走走。” 林朝嫣有些烦躁看她这堂姐一眼,心中暗恼。 明明穿的衣衫用料和样式都是最差的,可是她生的好看,即便那破衣烂衫穿她身上,依然好看该死的让人挪不开眼。 而且,她方才看到她回来的方向便是太子离去的方向,这下贱胚子十有八九去勾搭太子了!思及此,林朝嫣怒火中烧,帕子握的过紧甚至压断了指甲。 看了看她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林朝嫣恨的咬牙切齿,那张讨人厌的脸早晚给她毁了。 不过母亲说了,让她不要堂姐较劲,她再好,太子妃之位还是她的,让她只好好忍着,博个贤良淑德的好名声。 皇后在主位上看了看底下两个侄女,玉琪才貌出众,朝嫣容貌不出色不说,性情也了许多,喜怒不形于色都做不到。 毫无心机城府可言,这样的人怎堪做太子妃。虽然朝嫣是同房哥哥的女儿,按血缘是更亲近些,皇后却心暗自摇头,自己都瞧不上,何况那个目下无尘的太子。 同身边嬷嬷小声道,“瞧着她这是不如玉琪,外貌不说,就是这性情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嬷嬷宽慰道,“许是四姑娘年纪小,也说不得长长就懂事了。” 话是这么说,两人却都知道,怕是不大可能了。 紫宸殿内侍从最近皆是心惊胆战,无他,实在是他们这个主子最近实在难伺候。不知道他最近受了什么刺激,看谁都不顺眼。 于公公今日第二次端着碎茶盏出来,看到外外面立了年轻男子,顿时打起精神。 “哎呦,原来是安郡王,你快进去瞧瞧,殿下这两日呵斥过我好几次了。”安郡王他会玩会说话,又同太子殿下血亲,往日也就他同殿下劝上几句。 皇兄把临川王禁足府中,他得了些消息顺带进宫给皇兄请安,听闻此话,好奇心大起,“奥,皇兄怎么回事,什么事这么不顺心。” 于公公苦笑道,“安郡王瞧你这说的,这我哪敢揣测殿下心思呐。” 安郡王看了看守在宫门的吴今,主动靠过去同他勾肩搭背,“吴都尉,你整日跟着皇兄,你说说,皇兄最近怎么回事。” 吴今在犹豫,按道理,殿下私事他不应该乱说,只是,摸了摸自己尚且疼的腰。 殿下在宁娘子那吃了瘪,这两天心里颇不痛快。惊影是暗卫一般不怎么进皇宫,只能他来陪着演武。 他对陪着殿下演武没有意见,只是他这日日被打,活血祛瘀的药膏一天要一瓶,他着实有点遭不住了。 这安郡王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尤其女人一道,说不得能同殿下开导开导殿下就想通了,他也能斟酌后开言,“殿下瞧上个女子,只是她不愿意入宫伴驾。” 只敢说这么多,在具体他是不敢往外说了。 “那是皇兄被人嫌弃,那女娘瞧不上皇兄?”这可太稀罕了,皇兄不说出身,就是外貌人品都大受世人赞扬,前些日子宫宴,那些贵女都要打扮出花了。 只求皇兄能看上,东宫谋个位分,以待往后黄兄登基谋个出路。 天下间竟然还有看不上皇兄的女子! 安郡王刚推开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句呵斥,“出去。” “皇兄!” 看清来人,季宴清才从堆积如山的折子中抬眼看他,“有事?” 安郡王领着户部职位,掌管着国库钱财。近些日子发现临川王妃的母家近些时日同江南富商来往密切,“皇兄,我瞧着大殿下有些不安分啊。” 临川王被他禁足在王府,王妃母家走动江南富商,季宴清冷笑道,“你让人盯着就行了,动起来才能一网打尽。” 见他说完还不走,季宴清忍不住沉脸,“没有正事就出去。” “皇兄最近很是心烦气躁啊?” 安郡王看到皇兄吃瘪,心下有些微妙,这么多年皇兄一直备受赞誉,先皇称赞他‘此子肖我’,更是临终前钦定他为太子。 便是那些迂腐不堪的外臣御史言官,这些年除开上折子规劝他以皇嗣为重早日大婚,竟然也未找出他有什么错处。 这样的皇兄竟然也有如此的无奈的时候。 于公公顺势奉了茶给二人,便悄悄退了出去,安郡王颇为自在的喝了一口,发现是清心降火的莲子心,心中戏谑, “皇兄,这男人身体里面火气,光靠喝这盏清心茶,怕是不行的。怕还是的靠心药医,你这整日心烦气躁,就是缺个女子温柔小意贴身服侍着,所以才这么暴躁易怒。” 他还没说完对面茶盏兜头砸过来,他稳稳接住,笑嘻嘻放回桌面, “皇兄可是有心仪女子了?何必为了个女子忧心,要我说,你就是看女娘少了,才会被一个迷住,你多见几个就知道了,熄了灯上了榻都一个样。” “我过几日寻几个保准不一样的女娘给皇兄送过来,保准让皇兄你满意。” 他去年已经娶妻,说起这些荤话来,毫不在意。 季宴清似笑非笑盯着他瞧,“没看出来,云伯你还有这能耐呢。”说着就起身去寻东西。 安郡王听他叫自己表字,心下一激灵,自三岁给太子皇兄做伴读开始,只要他一叫自己表字。 那当天他必定被他打的很惨,顾不得许多,撒腿就往外书房跑,他可不想被皇兄打个半死。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鞭子的破空声,的亏跑的快,跑到门口还不忘回头说一句,“皇兄,心中烦躁喝清心茶确实不行。” 季宴清扔了鞭子,仔细想想不过安郡王这话也有道理。 第30章 苏世子 临近中午,日头正大,两个女子走在山脚下蜿蜒小道上,“姑娘,好累,我们坐下歇歇脚。” 轻烟说着放下手中的东西,寻了个石头放下手中东西,擦干净石头才引着宁兰坐下,自己才坐在她旁边歇息。 自打那夜太子负气离开后,虽然没在出现,可是宁兰总觉得心绪不宁,决定还是早点离开这想办法回清水镇为好。 今日便带着轻烟出去把附近村舍集镇逛了一圈,买了赶路可能用的药材水囊等,歇息够了便带着轻烟准备回去宁寒云居。 不远处,一群人策马而来,马蹄声在山脚下传出很远,打头男子将其他人远远甩开,马匹疾驰着逐渐靠近两人。 轻烟被马蹄声惊到,一抬头看到一个陌生男子盯着自家姑娘瞧,大有靠近的意思,惊声呵斥道,“你这人干什么?” 宁兰听到声音也下意识往那人看了一眼,同马上男子对视上。那人年纪不大,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眼下青乌一片。 眼神却透着一股子猥琐劲,看人目光好似粘在人身上令人不舒服。 那人并不下马,在两人面前勒紧马匹缰绳停下开口问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这人穿戴华丽,又骑着高头大马,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少招惹是非为妙,宁兰看了看不远处寒云居的院子,并不回他话,拉着轻烟的手,小声道,“不要说话,我们先回去。” 说完拉着轻烟就快速往寒云居的方向走。 苏云蔚望着两人惊慌失措的背影喊道,“怎么就走了,我又不吃人,小娘子你们东西不要了?” 骊山半山腰便是皇家禁苑,往日供皇亲国戚游玩打猎使用。 今日一群人无所事事,趁着秋日天气好便来到骊山禁苑狩猎,不过射了几箭苏云蔚便觉得乏味,一群年轻人便绕着山脚纵马奔驰。 没想到碰到这两个有意思的小娘子。 后面一群人好一会才赶上来,人群有人恭维道,“苏兄的骑术果真厉害,竟然把我们甩了这么远,怪不得陛下时常夸奖苏兄,我等真是望尘莫及。” 苏云蔚并未理他恭维,反倒眯眼盯着那两个背影消失的方向,指了指那宅院,“那处宅子是谁家的?” 人群中有个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便道,“好似是宁家的院子,”说到这,朝着人群最后处喊道,“宁峥,那是你家宅子吗?” 人群最后面便有人赶马上前一步,“是,刘兄好记性,那是我们宁家的庄子。” 苏云蔚弯腰把地上拉的东西捡起来,随意开口道,“小爷累了,宁峥,我们去你们院子歇歇脚去。” 宁峥是宁国公大房的庶子,行六,年十八。他算是宁国公府上最小的儿郎,他并不擅长读书,整日便同京中一帮闲汉到处游荡。 打头的苏云蔚,平安侯府的世子,宫中淑妃娘娘的亲侄子,临川王殿下的姑表兄弟,因着宁家大姐的关系,往日宁苏两家来往颇多。 平安侯府现在大权在握,往日就颇得圣心,权势可谓是如日中天。 远不是宁国公府一个空有爵位并无实权落魄公府能比的,这一群人一向唯他马首是瞻,他说要要去宁峥哪敢拒绝。 他们这群人并没有看到宁兰,见他要去庄子歇脚,只当他累了想休息一番。 一群十几人骑马乌乌泱泱停在寒云居门口,寒云居大门紧闭,苏云蔚拿着马鞭一鞭抽在打盹的门童身上,“还不给小爷开门。” 皮制作的马鞭打到小童单薄的衣衫,当即见了血,小童捂着肩膀伤口疼的连连倒抽气。他并不认识这打头的人,也不敢擅自开门。 宁峥跳下马开口道,“是我,快开门。” 小童一看是他,忙磕头求饶,“六郎君,是小的眼瞎,马上就开。” 庄头得了消息,赶紧过来将人安排在花园水榭鞍前马后的伺候着。 苏云蔚靠在高处的假山上,眼神到处黢寻。 方才他打眼一瞧,便觉得那姑娘面皮白的耀眼,身段远远瞧着便是个妖娆的,靠近一看果然没让他失望。 他常年在平康坊待着,品鉴女子这种事从不会打眼。 他拎着路上捡的东西,朝着庄头问道,“我方才在路上看到两个年轻女子,她的东西掉在路上了,是不是你们这里的?” 庄子年轻女子只有五姑娘同婢女,他并未多想便下意识指了指宁兰住的的悬红院子,“想来是府上二房的五姑娘,前些日子病了在这静养着。” 宁峥这才恍然大悟道,“就是二叔前些日子刚接回家那个?” 一群人一听便知道定是有内情的人,不然谁家正经姑娘会住在偏远庄子上。不过并没有在意这个插曲,一群人意犹未尽的反倒是嚷着要接着射箭。 这院子日常游玩用,院中并没有演武场,更没有立箭靶,便有人拦住过往仆从让人举着靶子。仆人瑟瑟发抖,几只箭擦着头顶过去,那人当场便溺出来,惹的这群人哈哈大笑。 有人喊道,“苏兄,你发什么呆,来来,你射上两箭,”说着便把弓箭递上去。 苏云蔚摸了摸下巴,并不接那人递过来的弓,反倒看着那满树红澄橙的柿子,指了指宁兰住的院子,“那柿子不错,不如咱们去摘些柿子过来吃。” 庄头一看这话连忙出口阻拦拦,“这万万使不得,那里面住着府上的姑娘,贵人想要吃柿子其他地方也有,我带贵人去摘。” “不让我进去也行,那你让里面的人摘了给我送一盘出来。” 府上姑娘怎么能出来见这群陌生男子,这如何使得?即便不受宠那也是正经姑娘,庄头不敢擅自行动,求救看着宁峥。 他是主子,他拿主意才行,他一个庄头可担不起这种责任。 宁峥心中也愁的厉害,这苏兄平日眠花宿柳的,这怎么能同府上没出阁姑娘搅和在一起。 他在混也不敢拿未出阁的妹妹出来玩笑,连忙打岔劝道,“那柿子用什么好吃的,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听说平康坊新来了一批胡姬,苏兄歇息好了不若我们去看看。” 苏云蔚根本不听他的话,方才已经让仆人打听出这姑娘底细,倒不是什么金贵人,宁家二房的庶女而已,指着随从道, “去那院子把里面的人请出来,她这堂兄长在这怎么也应该出来见礼不是?” 宁峥知道这苏世子心狠手辣惯了,也不敢阻挠,只得由着人把两人带出来。 第31章 堂哥 两人不由分说被仆人推搡着带出院子。 其他人一看两人过来,倒是嬉笑着围上来,围着宁兰看个仔细。 方才那仆妇说大房的堂哥在要她来见礼,这一群人无礼的样子,一看就来者不善,宁兰冷脸斥责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苏云蔚走到两人跟前,“小娘子你叫什么名字?方才在院子你看到我跑什么?” 宁峥当即明白他在打什么主意了,往日路过这多少次,都没见他要来过歇息,定是今日在外面他无意间碰到堂妹,起了色心。 这才要来到他家的庄子歇息,赶紧站到堂妹面前遮挡住人,“他们闹着玩的,你先回院子。”这苏世子一向无法无天,在这闹下去怕是不好收场。 苏云蔚盯着宁兰,眼神到处瞟最后停留在身前。 这人视线要黏腻在身上了,宁兰被恶心的不轻。慌忙后退几步拉远距离,冷声呵斥,“关你什么事,你爹娘没教过你问女子芳名是没教养的行为吗。” “嘿,你倒是有脾性,长的也美,宁峥,给你那不成器的二叔说说,把她送我得了,我让她做个贵妾。” “苏兄这万万使不得,她这乡下出来的,哪里会服侍人,不如我做东去河上包条花船,让苏兄好好玩耍。” 宁峥现在后悔死了,苏世子他得罪不起,就是二叔同意,父亲也断不会把府上姑娘送到侯府做妾的,他家在落魄也不至于如此。 苏云蔚盯着她看,美人眉目含怒瞪他,发起火来也是觉得她是半娇半怒勾人的很,又美而不自知不谄媚讨好,冷漠疏离的样子,他现在更有兴趣了。 这可比船上花娘好玩多了! 一把挡在面前碍事的宁峥推开,宁峥重重磕碰在边上的假山上,脖子被山石刮的鲜血直流,苏云蔚接过旁边人手上的弓箭,拉开对着宁峥右腿。 宁峥趴在地上吓的双腿发抖。 前年苏世子一箭射穿大理寺卿儿子的右腿,就只因为他不肯让苏世子先通行,大理寺卿上达天子告御状。 也不过得了陛下一顿安慰,苏世子禁闭两个月,最后还不是完好无损的出来了,头发都没少一根。 他在宁家不过一个不庶子,不袭爵也不受宠。父亲不会为他出头,嫡母怕是巴不得他死,赶紧找补道, “苏兄,别冲动,手下留情,就算你看上堂妹也得等双方家中答应是不是?” 苏云蔚动了动手,把弓箭抬高改变方向,箭矢擦着宁峥头皮擦过去,宁峥吓的的趴在地上大喘气。 “宁峥,看在往日你给小爷当狗的份上放你一命,告诉你,少在这碍事,不然要你好看。” 说完扔了弓箭朝着宁兰走过来,“呦呵,小娘子怎么吓到你了,那是我的不是了。”说着就用手抬起她下巴,看个仔细。 宁兰被他这凶残行为吓到了,脸色瞬间惨白,这人竟是如此无法无天。 眼见他走过来,一点点往后退,直到靠到水榭廊柱,在退无可退,伸手打掉他伸过来的手,“你到底想干什么?” “小爷看上你了,给我回府怎么样,好过你在宁家这吃苦受累,”说着点了点她衣襟,“我家婢女都比你穿的好。” 今日怕是不能善了,这人有权有势,连大房的人都怕他,她更根本惹不起了。指望宁家是大抵不可能了,看了看他仍在脚边的弓箭, “君子六艺,郎君喜欢射箭,瞧着箭术尚好,我在家也玩上过几回,不如我们比一比,你赢了我就跟你,我瞧不上不如我的人。” 苏云蔚一听就来了兴趣,“呦呵,你这小娘子会的倒是挺多的,你输了今日就跟我洞房怎么样?” “那要是你输了呢?”宁兰挑衅的反问。 苏云蔚像是听到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大笑起来。 连宁峥都忍着痛起身,示意宁兰不要胡闹。 苏世子虽说是个混的,可是是个天资奇好,骑射在京中都排的上号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得淑妃和陛下爱护,拦住宁兰,“你别胡闹。” “好好,有志气,我若是输了,现在就走,保证不再踏入这院子一步。” 苏云蔚指着头上顶着果子的仆人,“就用这个,我们同时射箭,谁先射中谁赢?” 那扑人吓的瑟瑟发抖,宁兰心下不忍,“这多没意思,”用手指了指凉亭下面悬挂耳兽的铜环,“谁能穿过这个算赢。” 其余人听她这么说,起哄笑起来,竟然还有这么不知死活的人,这难度他们日常骑射的人都不一定能射中,何况她一个养在闺中的娇女郎。 苏云蔚闻言倒是没有立即答应,这铜环悬挂在高处,想射中很挑角度,他都不一定保证能射中,这小娘子难道天赋异禀不成。 思及此,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身体娇软,肤若凝脂,一副完全没有靶场风吹日晒过的样子,在琢磨她是真有本事还是装腔作势以图吓退他。 眼珠一转,“好。”说着把自己用的箭扔给了宁兰,自己又拿了一把。 宁兰站直身体,试着拉开弓箭,还好不是太重,能拉开。 看了看铜环的位置,调整好脚步,拉开弓弦,脸贴上弓箭,瞄准铜环开始在脑中模拟箭矢在空中轨迹。 苏云蔚看她调整姿势,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这小娘子莫不是真的会射箭? 有人挥动鞭子作信号,宁兰睁开眼,同他一起松开手拉着弓弦的手,两只箭同时飞向高处,其中一只擦着铜环顶部飞了出去。 另一只穿过铜环之后扎在亭子柱子上。 人群诡异安静下来,是宁兰那支箭射中了。 “你输了男子汉大丈夫言而有信,你快走。” 苏云蔚看了看自己那支落在地上的箭,又返回来看宁兰,痴痴的笑了起来,扔了弓箭,“没想到啊,你这小娘皮倒是让人出乎意料,你放心我马上走。” 闻言人宁兰暗暗松了口气,这的人怎么一个个都有病,简直不把人当人看,正想带着轻烟回自己的院子。 那人几步跨上自己的马匹,握着缰绳停在两人面前,轻烟下意识挡在宁兰前面,面色惊慌呵斥道,“你,你又想做什么?” 那人不回答,却是冷笑两声,弯腰一把把轻烟抱起来横在马上,“宁峥 你府上这婢女我看上了,你送我了,回头我屋里女人送你两个。” 看他想走,宁兰连忙去拉住他马的缰绳,“你做什么,你快把她放下来。” 这人在自己这丢了面子,轻烟落到他手中,能有什么好下场。 宁峥见状连忙把这不知死活的堂妹拉回来,“你不要命了,马受惊了一脚能踏死你。一个婢女难得苏世子看的上,你把她给苏世子我回头找母亲在给你送两个过来。” 宁兰把人扒开,“你在说什么胡话,轻烟是自小同我一起长大的,怎么能随便跟人走。” “哈哈哈,”苏云蔚闻言大笑起来,“好好好,一起长大的才更好,到时候她同你同鸳帐,依旧为你叠被铺床。” 他说完底下一群人哄堂大笑起来,有伶俐的当即恭维道道,“这两个小娘子倒是都美貌,配苏兄刚刚好,苏兄好福气。” 苏云蔚听完也不理会,带头纵马疾驰离开,其他人也相继跟着出门去。 第32章 宁府 两个腿到底跑不过四个腿,宁兰只堪堪追到门口,那群人已经走远了,看样子是回城了,跟着庄头想阻拦被宁兰呵斥回去, “你现在去套车,我要去宁府。” 庄头不敢应和,“这,大夫人不发话,我怎么敢私自送你过去。” 宁兰也不同他废话,“你不帮忙我就自己走去,如果我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你自己想办法同宁府交待。” 说完也不理他,拿了匣子剩下的银子向着城内走去。 庄头到底不敢真让她一个人走,再说这些日子,五姑娘帮着庄上奴仆写信,还教了他孙子识字,总是处出来点感情。 这种事向来府内是大夫人管事,他一个男子不好回话,庄头便带着老婆,驾着平日送菜蔬的板车很快追了上来, “五姑娘,你快上来,你靠自己走要走到什么时候。” 看她上车就一言不发,刘婆子难得开口劝她,“我说姑娘啊,你这本来就不受待见,你在为了个婢女回府上闹腾,这么下去这宁家什么时候能接你回去。” 刘婆子在宁家几十年了,看她这样子忍不住心中叹气,细细给宁兰分说其中关系。 二房是庶出,和大爷又不是一个肚子爬出来的,老国公去世了这亲情本就就稀薄了。 二房本就在嫡母和大房手下艰难讨生活,就连二爷妻子过世许多年,因着舍不得聘妻聘礼,府中老太太都不愿给他娶妻续弦。 这么多年,二夫人生了四姑娘病逝后,二房妾室也不争气,到现在都没有生出来儿子顶门支护,孩子统共就她和四姑娘两个人。 现在她这二房的女儿又是个不省心的,为了个婢女闹到大夫人面前说不得被打出来,她一个仆人都能看出来其中利害关系,五姑娘应该更明白才是。 宁兰并不关心她那个便宜爹和宁家的恩怨,现在只关心轻烟如何了, “那人心思恶毒,落在他手上说不得轻烟性命都保不住了,人命关天的事我总得试试,我若不试试,往后怕是都难安眠。” 听她这么说,刘婆子知道劝不住她,便也不再劝了。 宁府。 宁峥回到院子一直惴惴不安在院子转来转去,若是那堂妹能识相,这婢女的事就此打住,那对大家都好。 至于那婢女死活他着实顾不上了,她被苏世子带走,只能说她命不好,明日他会找苏府的仆人把人好好安葬了。 连陛下都维护苏世子,他一个无官无职的人能怎么办?真是后悔替太子殿下办这事了,还牵扯到宁家人真是得不偿失。 可是看着那堂妹的样子,不像是能够息事宁人的。进府之前,特意交待守门的若是有庄子上人过来去院子通知他。 当他看到宁兰出现在门口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我的姑奶奶,你怎么找到府上来了,母亲没说让你回来你这私自回来不是回来讨打吗?” 宁兰才不理他,想来想去这个府上做主的总归大夫人,见她才是最重要的,“我要见大夫人,如果轻烟回不来我就去大理寺递状子。” 眼看她要往府门闯,宁峥连忙把人拦住, “你是失心疯了吗?你都进过一次刑部了还要去大理寺,你不老老实实待在庄子等母亲消气给你寻门好亲事,是想一辈子住到庄子孤独终老吗?” “站在府门口吵吵嚷嚷成何体统,”一声苍老严肃的呵斥打断两人拉扯,“夫人让你们两个进去。” 来人是夏婆子,宁兰认识她。 夏婆子领着两人进去大夫人院子。 宁大夫人坐在罗汉榻上,端了杯茶慢慢呷着,半垂着眼皮看屋中两人,“你们两个在丢人现眼的东西在府门口闹什么?” 面对积威慎重的母亲,宁峥心有余悸,以最快的速度说清前因后果,最后总结道, “苏世子一向荒唐惯了,不由分说就要带人走。那婢女同五妹妹一起从蜀地过来,想来感情不错,才一时难以接受,想必冷静下来就好了。” 宁大夫人听完并没有说话,瞥了前面站的宁兰一眼,愣了一下,又仔细盯着面上看了一息。 本以为是普通之人,倒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好姿色,明眸皓齿,乌发纤腰,宁家几个姑娘还没有能出其右的。 瞥了夏婆子一眼,有些埋怨她没办好差事。漂亮有漂亮的用法,普通有普通的用法,“不是让你在庄子静养吗?谁让你擅自回宁家的。” 宁兰这才趁机抬头看上方的人,这个万恶起源。 如若不是她想让原身去给她外孙当后妈,原身就不会出意外坠河而亡,自己也就不用穿过来吃苦受累。 大夫人身材消瘦,衣衫斜挂在肩上。看着四五十岁的样子,皮肤偏白颧骨高耸,薄唇抿着,瞧着便是精明刻薄不好惹的样子。 “大夫人,那婢女从小陪着我长大,更是陪着我从蜀地来到盛京,我们感情甚好,求大夫人帮帮我把她带回来。” 人在屋檐下,还是得低头,这道理宁兰懂,能救回轻烟这些都不是事。 大夫人拿着茶杯盖子轻轻磕着,“一个婢女,能得苏世子青眼是她的福气,你该感恩戴德才是,还在这闹腾什么?” “那也是我的婢女,她身契上的买主是我母亲,并没有卖身给宁府,还请大夫人把她的身契还给我。” 当初轻烟在宁家那几日时,身契便被这夏婆子拿走了,轻烟是奴籍,她要先拿到身契才能去大理寺要他们找人。 大夫人冷笑,“她入了宁府便是宁府上的奴婢,至于身契,我一会就让人送去苏家。” 看了看面前这两个不中用的东西,大夫人越看越烦,朝着夏婆子不耐烦道,“让人把她送回庄子去好好看着,没事不得外出。” 说完竖起来枯瘦的手完指了指宁峥,“还有你,去给我回院子闭门思过,不要整天出来游手好闲惹是生非。” 本来还想着大夫人能顾及宁家名声,能把轻烟带回来。见她这么说,宁兰便知道希望落空了。在这浪费时间也没有意义,宁兰转身就往府外走。 宁峥把人拦住,“我实话告诉你,你去大理寺没用,他是宫里淑妃娘娘的侄子,临川王殿下亲表兄,大理寺卿儿子腿都被他射残疾了,他都没受到惩罚,何况为了你这一个微不足道的婢女。” 总归是他把苏世子带到骊山的,不然也不会出这一堆意外,五妹妹怎么说也是宁家序了齿,入了族谱的人,宁峥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愧疚, “你先回去,过几日我去牙行去买两个聪明伶俐丫鬟送到庄子的给你用着,”顿了顿又道,“那婢女你别想了,怕是活不到明天了。” 苏世子在五妹妹这丢了面子,定是要拿着这婢女撒气的。 听完他这话,宁兰有些想笑,怎么在他们嘴里一个的命和归属可以这么的轻飘飘的不值一提, “她是同我一起长大的人,便是家中养的猫狗,养十几年都有感情了怎可随意替换?更何况她是活生生的人,我会想办法救她的。” 现在她算明白,面对达官显贵,找大理寺大抵是没用了,那只能找比他更高的更贵的,天下间谁能贵的过那位太子呢? 那晚他生气离开前,说她若是后悔,可以去禁军衙署寻吴都尉。 思及此,宁兰也同他多说,小跑着出去寻庄头,晚了怕是来不及了,“你带我去禁军衙署,就在西街市。” 板车还未等到启动,就见一辆双驾马车在她身旁路过,车架挂着“苏”字木牌,车帘子晃动之间,宁兰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是那个苏世子。 宁兰来不及多想,跑下去几步上前拦在马车前,马夫惊慌之下只得当即勒停马匹,马蹄高高扬起,带的马车在原地颠簸,从里面滚出来一个女子身影。 宁兰还没来得及看清脸,便从里面伸出一只手便把那身影抓了回去,宁兰只看清女子蓝色衣衫,那是轻烟的衣衫。 第33章 在你脸上刻个坏字 轻烟就在车厢内,而且方才那一眼,宁兰发现她好似是没有自主意识,摔出来的时候手是无力垂在车辕上。 宁兰心下忍不住有些发慌,难道已经出事了,扒着马车窗向着里面喊道,“你把她怎么了。” 帘子被掀开,露出那张不怀好意的脸,“小爷没打算做什么,只是喜欢她而已,让她陪我玩玩,当然了,我也很喜欢你呢。” 他派人抓在宁家守着,就猜她会来求救,果然来了。 宁兰不顾小厮阻拦冲进车内,就看到轻烟一动不动的躺在车厢上地板上,胸口被一只黑色皂靴重重踩着。 她脸色青紫,很像是中了毒,胸口只几乎没有起伏,宁兰连忙伸出两个手指探了探她颈动脉,能感受到微弱的跳动,心下松了一口气,还好,尚且有脉搏。 用力把想那踩在轻烟身上的脚搬开,只是脚的主人力气极大,宁兰根本撼动不了半分,这才抬头看那苏世子,他正一脸戏谑的看她。 宁兰尽量心平气和,“你把她怎么了?” “没怎么,不过喂了点毒药,放心,她还没死,不过也就剩口气了,能不能活还得看你这个主子愿意不愿意救她。” 苏世子笑的邪魅,随意的开口,这种残忍的话说的稀松平常。他根本不把这一个婢女的命放在眼里,毕竟他的目标不是这个婢女。 “解药呢?你到底想怎么样。”宁兰压制住怒气,一字一句问道。 “你还挺横,”说到这苏云蔚抬起脚朝着宁兰肩膀上狠狠踢了一脚,“你这小贱人不是挺有能耐,还敢算计小爷,让我面子尽失,你不是横吗,你在横一个我看看。” 宁兰重重摔倒在轻烟旁边,若不是顺手扶住车厢,怕是要摔到脑袋,撑着痛起身,“你把解药给我,放她离开我跟你走,毕竟,你的目标是我不是吗?不然你也不会特意在宁府等我了。” 看他明显有意动,宁兰接着说道,“外面不远处就是宁府,你不快点做决定,等会宁家人来了你可带不走我了。” “呦呵,你还挺聪明的,知道小爷在这等你,也还算识相。” 苏云蔚摸了摸下巴,思索一番,从袖中抽出个瓶子打开往轻烟嘴里倒了颗药丸,不多时就轻烟就有了轻微的意识。 轻烟睁开眼看到宁兰,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呜呜的哭,显然是被吓坏了。宁兰轻轻拍拍她后背慢慢安抚,这才发现不对,她半个右臂都软软的。 闭了眼深呼吸一口,才把人送下去,又把身上的银子都拿出来对着庄头交代道,“你把她送个好一点医馆,让郎中好好医治,这些钱财治病应当是够的。” 又借着替轻烟整理衣服的机会,在她耳边小声道, “你好了之后什么都不要管,即刻想办法回蜀地,不要让人知晓,母亲留下的院子和山上的园子都给你,以后好好生活知道吗。” 轻烟呜呜咽咽想说话,但是舌头发软根本发不出来声音,宁兰拍拍她手,“放心,我没事的。” 宁兰安排好人,看着身后紧紧跟着她的几个男子,跑是跑不掉了,没办法只得重新上去车厢。 苏云蔚看她没有跪地痛哭流涕求饶竟然还主动上来,此刻倒是来了兴趣,“你不问问我要带你去哪?” “随你的便。” 苏云蔚笑着靠近宁兰,“好好,你有志气,等会希望你也有志气,”向着外面车夫喊道,“去安思园。” 车外面的人烟声越来越少,想来是出城了,很快,车子在山间一个偏僻的院子停了下来。 苏云蔚拉着宁兰胳膊把人拉下去,院子开门的仆人迎上来被他一脚踢开,两人拉扯着一路来到后院一间偏僻的屋内,室内不大,看着只有几件简单的家具。 窗下长条凭几上摆着炉瓶三事,铜制的。博山炉燃着熏香,丝丝烟雾自兽首中袅袅升起。 苏云蔚看了宁兰一眼,拨动墙上一处暗格,南墙便整个打开,露出里面的刑室,门甫一打开,便有一股霉味夹杂着血腥味传来。 里面刑具上带着陈年血迹,味道腥臭的直令人作呕! 还有一绺不知谁的的长发,被血迹沾在刑具上,被微弱的风带着摇摇晃晃。 宁兰看的眼皮直跳,“我怎么说也是宁家的正经姑娘,你把我折磨死了不怕宁国公找你麻烦?” 苏云蔚脸上带着奇异的兴奋,疯疯癫癫的哈哈哈大笑起来, “当然不怕,到时候我就去陛下面前装哭拌可怜,就说我太喜欢你了,就是你身子不好一不小心就被我玩死了,小爷好心点给你个名分,让你进我书家祖坟。 大不了今年陛下万寿节,我在给他寻几个好的炼丹师,到时候陛下又要夸奖我有孝心了。” “你瞧瞧,这里面都是好东西,”见她没有痛苦求饶,苏云蔚更兴奋了,毕竟一会她就会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 “你别说,你这么好看这么死了是有点可惜,我还真挺喜欢你的,本来想把你收到侯府后院,可是你不识相啊,敢让小爷丢面子。” 说完又朝着门外面喊了一句,“谁都不准靠近这屋子,听到什么动静都不准进来,谁敢坏了小爷的性致扒了你们的皮。” 屋子的香熏香的人头发晕。宁兰靠凭几上,手往后在后面摸索着,拿着香篆灭了炉子的香,顺手抓了一把香灰握在手里面。 苏云蔚看她靠在那低头不说话,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怎么,现在知道怕了,怕也晚了。” “傻b。”宁兰垂眸小声骂了一句。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宁兰抬起头,歪头看他一眼,脸上带了点笑意,别开眼看屋檐下随风晃动的灯笼,收回视线又看回他,勾了勾食指示意他靠近些,“你过来,我才告诉你。” 小娘子歪着头,眼尾稍稍挑着,小手冲他勾着,看着一股子娇俏味,看的苏云蔚心痒痒,“你还挺识相,你今天把我伺候舒服了,也不是不能放你一马。” 宁兰心中默数距离,直到离自己一步之遥,脱口而出,“我说你是傻b。” 他显然没听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一时怔愣在原地,趁他不备,宁兰握着手中的香灰快速朝着他脸上撒去,她抓的多,他整张脸都被香灰糊住了。 “你” 苏云蔚的咒骂声被堵到嗓子,眼睛被尚有余温的香灰烫到,一时不能视物,愤怒之下到处挥打,反倒是被屋子中的桌椅绊倒,跌倒在地上。 见他摔倒彻底失去行动能力,宁兰拎起香炉边的铜胆瓶朝着他腿上重重砸下去,要说还是铜的好啊,那么重,砸人最痛了。 他折断了轻烟的胳膊,她要打断他一条腿作赔偿。 身上剧痛苏云蔚恼怒骂道,“你这小贱人,你信不信老子扒了你皮。” 看他还能开口,宁兰又重重砸了一下,见他抱着腿哀嚎好几声彻底不能动弹了,她缓缓才开口, “我一直觉得人的命很重要,我的很重要,别人的也很重要,可是你们好像都不这么认为,轻贱人者人恒贱之。” 苏云蔚这会真怕了,没想到她敢这么狠,“你弄死我你以为你就能安然脱身?你也不想想,这的官员都不能拿我怎么样,何况你个未出阁的女人。”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是不能明面上我是不能拿你怎么样,所以我的让你彻底怕我,以后都不敢找我麻烦才行,”宁兰想了想,用火折子点了支线香,“你说我用线香在你身上烫上字怎么样?” 像是思索很久女声才才不紧不慢传出来,“就烫在你左脸上,烫个&39;坏&39;字怎么样?这样出去别人都知道你是坏人,好提前躲着你。” 停了一会她又语气夸张说道,“我记得好像伤了脸不能在做官了,这对你应该很重要?” 这话显然刺激到地上的苏云蔚,父亲答应他明年就会想办法让他入仕,他不能栽倒在这么个贱人身上。 他想挣扎着起身,向外面求救,这才想起来外面的仆人都被他赶走了,往日不到天明或者他叫,这群仆人等闲不敢靠近这院子,只会明日早上来收尸。 是他大意了 ,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反抗。 见他还不老实,宁兰又狠狠的朝着他腿踢了一脚,苏云蔚腿上钻心的痛,气急败坏道,“你胆敢伤害我,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信不信我让父亲把宁家人都下大牢严刑拷打。” 宁兰拿着香按在他手上,顿时传出一阵皮肉烧焦的臭味,苏云蔚哀嚎不止,宁兰不耐烦,语气凉薄的说道,“闭嘴你,太吵了。宁家人下大牢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对我又不好。” 这下苏云蔚是真怕了,这女人就是个疯子,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嘴上服软道,“我错了,你现在就可以出去,我以后都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这话宁兰若是信了就是傻的,外面都是他的人,这么大摇大摆走出去那还不分分钟被抓, “你是以为我傻吗?我现在出去还不被你这院子人抓了,不过你放心,若是我活不成,临死前也得想方设法把你带走。” 见她不上当,苏云蔚咬牙道, “刑房后面有个密道直通院子外,你拨动墙面的蜡烛会出现个小门,出去就是回城的道路,那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是紧急情况逃生用的,你现在就可以出去了。” 就是在等在这句,方才看到密道就猜到肯定有逃生的通道,毕竟他这种人做了这么多亏心事,定然怕死的不行,不可能不给自己留后路。 宁兰扯了帐子把人捆的严严实实,脱了他的臭袜子塞进嘴里,防止他喊人。 杀人她到底是不敢,现在毕竟算他们理亏,真死了到时候怕是要有大麻烦。只得又狠狠的朝着他脸踩了几脚,那脸被血污糊的不能看。 在他身上摸索一阵,把荷包、玉佩一股脑装起来,揣到怀里,她得罪这姓苏的,当然不会在回都城,她要直接离开这去清水县,路上需要盘缠,打劫这姓苏的刚刚好。 拿完值钱物件打包好,用力拨动墙上蜡烛支架,墙面开始缓缓移动,外面的日光照射进来,不远处就是翠绿的山体。 山间清风吹进来,吹开屋中血腥气,令人头脑一阵舒爽。 他没撒谎,这门是通往院子外的。宁兰放下心,刚踏一只脚出去,一把长剑就唰的一声横在脖颈。 接着便是一声粗犷的男声传来,“出来的果然不是世子!” 第34章 我是太子的人 长剑在阳光下泛着凛凛寒光,剑在主人的手下越来越用力,逼着宁兰一步步退后室内。 持剑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强壮大汉,看的宁兰心下大骇,识相的举起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 那人开口问道,“若是世子出来,必定会敲墙为信号,你把世子怎么了?” 角度的原因,那人站在外面并不能看清室内状况,宁兰随手指了指室内,尽量让自己的语气随意些,“世子睡下了,他说要先休息,要我先回城内不要吵到他。” 那大汉并不信,扯着宁兰肩膀便把人扔回室内。看到躺在地上裹成粽子的世子,当即把塞在嘴里的臭袜子扯了出来,给人松了绑。 苏云蔚松了束缚,当即弯腰,“呸呸”好几口,自己这袜子太臭了! 赤着脚起身,愤怒的瞪了眼跌坐地上的女人,“小贱人你惹到我了, 小爷今天活扒了你的皮。” 不由分说扯着宁兰的头发强迫她看外面的屋檐,那悬挂着一排整齐的绯色的灯笼,被风吹的晃晃荡荡,“你看那些灯笼多漂亮,那都是美人皮的制作的。” 他扯着宁兰头发强迫她看屋檐下的灯笼,用手点了点其中一个,“你看看,这个得罪我,我不敢马车撞她一下,敢说我纨绔子弟,所以我就把她挂在这了。” “还有这个丑的,一个奴婢,屠夫家的贱民,小爷看上她是她的福气,这小贱人她还敢伤了小爷,小爷把她赏给后院的仆人了。回来的时候皮都没好的了,叫的可惨了。 ” “哎,可惜了。”他像是很惋惜。 伸出舌头在宁兰右脸上舔了一口,“你这皮肤好,吹弹可破的,扒下来肯定好看,你知道怎么扒皮吗?拿着玄铁刀,沿着脊椎划开,水银一路灌下去,人皮就整个下来了。” 宁兰被他恶心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个变态。” “对,我就是变态。来,小爷喜欢你,给你个特权,你可以自己选位置。” 看她没反应,指了房檐下指最后的空位置,“你不选小爷替你选,这个位置好,靠近窗子,我累了一抬头就能看到。” 宁兰被吓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尽量稳住声音,“苏世子,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敢一个人来吗?” 这话像是引起男人的兴趣,“为何?” 他的手还在扯着头皮,宁兰头痛的厉害,“你先放手,伤了我你担待不起。 ” 苏云蔚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不过到底松开了手,“说说,这还有小爷担待不起的人呢?” 被他扯的地上掉了不少头发,宁兰痛的直皱眉,这就是个变态! 顾不上心疼自己头发,只能先保住命在说, “太子殿下你可惹的起?我是太子殿下的人,要不然你也不想想,没有依靠的话,我一个弱女子怎么敢跟你来到这虎狼穴。” 苏云蔚一愣,神情明显不信,“你这小贱人真能编,宁家一向同是同临川王一脉交好,怎么可能转投太子,就算宁国公那个废人敢琵琶别抱,淑妃娘娘也是不会放过他的。” 何况现在表兄只是暂时幽闭,出来是早晚的事,说到这盯着宁兰瞧,眼神不屑, “更何况太子那人一向假清高不近女色的,一心想当圣人明君,怎么可能瞧的上你这种外室养大的女人,你除了长相尚可之外其他简直毫无可取之处,不通诗书,毫无才情可言,他会看上你?” 连同鸳帐的典故都听不懂,想来是个不通诗书的草包。 任谁被人这么贬低都忍不下去,宁兰这会气愤盖过害怕,尖声道,“你才没有可取之处,你还长的还丑不如我呢。” 宁兰骂完看到边上那凶神恶煞的大汉,又放低了声音,“你应该知道我从蜀地过来,当时太子在船上遇刺,我就同太子殿下在一条船上,当时我还救了他一命。” “他喜欢我喜欢的不行,我们上次去千佛寺幽会便是他身边的禁军都尉吴今亲自驾的车,他身边还有个侍卫惊影,对了,他身上还带了一块雕着团龙密纹的白玉玉佩。” 苏云蔚这会面上不显,心中却是信了八分,当时那批杀手就是父亲派过去的,情形同这女人说的基本吻合。 而且太子身边的暗卫叫惊影,这名字父亲还是查了很久查出来一点蛛丝马迹,她却是能脱口而出,必然是真的见过。 看他还不信,宁兰也顾不上了,毕竟若骗不住他,自己明天就要挂房檐上了,真真假假一股脑的往外说, “我们在利州便是亲密无间,说不得我这会肚子都有皇嗣了,你伤了我,太子定要诛你九族把你千刀万剐了。” 苏云蔚知道这次闯大祸了,不过还来的及,只要拿住这个女人送到父亲面前,说不得还能将功补过,“三十七,带上她,把她看好了,我们即刻回城见父亲。 ” 宁府。 “六郎君,我方才去医馆见到了庄头,他说五姑娘把她的婢女托付给他照看,自己跟着苏府的马车走了。小的去城门打探了一番,看样子是出城了。” 随从兢兢业业汇报他打听来的消息,六郎君被夫人罚了禁足,只能托他去外面打听。 宁峥听到说宁兰跟着苏世子出城,心下一沉,那十有八九被带到他那个专门虐杀人的院子了。这还不死定了,暗骂这堂妹简直不要命。 她自己不要命,与人无忧。 他嘴上这么安慰自己,烦躁的坐回椅子,灌了杯凉茶,沉思一会,又想去喝茶发现空了,冲着屋外喊道,“都死了哪去了,我连杯茶都喝不上。” 随从闻言连忙添了新茶,就听主子又骂道,“嘶,你想烫死我。” “郎君你这心不在焉的能不烫到吗?”随从无奈道。 宁峥扔下茶杯像是下定决心,“你去外面雇个马车,去府上角门处等着,我们去西街的禁军衙署。” “你要违逆夫人的命令偷跑出去?”随从大惊失色,被大夫人知道不知道又要怎么惩罚这院子伺候的仆人。 “快去,别啰嗦,晚了就来不及了。” 宁峥从墙角跳下来,上了等候在墙下的一辆青布马车,一路疾行至西街。 同禁军衙署门子交了名帖表明身份,很快从衙门内中走出个人影将他带了进去,此人正是吴今。 两人踏入室内,宁峥连忙躬身拱手行礼,“吴都尉,今日突然前来实在是我有万分紧急的事相求。” 吴今下意识看了看室内才接话道,“昨日我答应你,只要你办好我交代的事便答应你一个请求,你竟然这么快就用到了。” 宁峥知道这是对方在问他是不是用了这个人情,他也不隐瞒,毕竟人命关天,他也只能姑且一试了, “我堂妹被平安侯世子带走了,此人虐杀成性,在那丧命的女人不知凡几,她现在怕是命悬一线,吴都尉你掌管禁军,又是太子殿下亲信,求你办法救她一命。” “她具体被带在哪我也不知,有一次无意间听到他说是从城南回来,我猜人现在应该是在城南的一处密宅,就有劳” 他话还没说完,屋内飞出个人影直奔大门而去,吴今根本来不及同宁峥说话,便紧跟着出去。 宁峥有些疑惑看了看门口那两个相继消失的背影,其中一个好似太子殿下? 第35章 得救 季宴清飞奔到后院马棚,找到自己的金乌,几步跨上马,才转身对着候在一旁的惊影道,“惊影,现在你带上所有暗卫,现在立刻去城南,沿途所有民居、园林院落一家家查下去,先找到者” 想到那天夜晚在庄子上她说要黄金百两,朗声道,“传令下去,先找到宁五的人,赏赐黄金百两。” 暗卫行事一向隐秘,一群人悄无声息隐入到人群,向着城南而去。 看着暗卫满怀希望打开一座座房子,又失望出来摇头示意没有消息。 惊影出口劝慰道,“殿下放心,这次善于追踪的人都带出来了,他们定能很快就能找到宁娘子踪迹的。且宁娘子一向机敏,她敢跟姓苏的走定会想办法脱身。” 季宴清转过头看他,“她机敏?不过有些小聪明罢了,那时是没有人真的想伤害她要她性命罢了,这次不一样,这个苏云蔚胆大包天,指不定能做出来什么事来。” 两人骑在马上,在路边焦急等待消息,说话间便看到一辆乌木小马车沿着官道行驶过来,经过两人身旁时,里面突兀的传来“咚”的一声磕碰声,声音并不是很大。 但是季宴清敏锐的捕捉到这个声音,下意识朝着那马车看去。 很普通的马车,马匹瘦弱,车厢窄小破旧,挂着廉价的蓝色帷幔,寻常民众多采用这种制式,马夫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马车在两人面前缓缓驶过,最终远离两人渐行渐远。 车厢内,宁兰手脚被绑的严严实实,嘴巴也被破布堵上,额头红肿一片,正被这个姓苏的控制的死死的。 刚才她好似听到季宴清的声音了,趁着姓苏的不注意用头重重的撞了一下车厢,希望能引起他注意。 可是他好似似没注意到,竟然任由她走了过去,宁兰有些绝望,这次真的死定了,心中暗暗叹气,这时运着实背了点。 马车行驶过了一段距离,苏云蔚掀开帘子向后看去,见到远离那两人才长舒一口气。 万万没想到竟然能碰到太子,用刀柄在宁兰脸上狠劲戳了戳,“你还想让他救你,告诉你死了这条心。” 正想再说,苏云蔚猛然感觉到不对,不确定朝着外面叫了一声,“三十七?” 三十七是父亲给他的贴身侍卫,是这一批人中功夫最厉害的。 外面没有人应答,苏云蔚察觉到危险,立即拉着宁兰让她替自己护在身前,下一瞬间,车帘就被从外面劈开,原本坐在车辕赶车的三十七已经躺在地上毫无声息。 前方有个人影立在那里,冷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把人放开,孤至少能给你个痛快。” 宁兰听到声音不可置信的睁开眼,就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手持长剑逆着光站在车前,激动的当即想起身奈何被这姓苏的拉住,嘴里只能发出“呜呜”声响。 苏云蔚趁机把人挟持的更紧些,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拿着匕首牢牢抵在脖子上,语带讥讽的说道, “我说太子殿下,你这话哄三岁小孩呢,我放了她那不是顷刻间就死了,那我更不能放开了,死了也得带上她不是,而且,” 说到这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女人,“说不得还能带上你的子嗣,这笔买卖怎么算怎么都是我赚。” 这女人知道那院子事情,现在他又被太子抓个正着。现在太子亲政,临川王都被他逼着老皇帝下令禁足了,不做些什么,今日他的命怕是保不住了。 带上她做筹码,说不得还能博一线生机。 季宴清神色复杂的看了宁五一眼,不知道她又对着这姓苏的信口胡诌了些什么。 苏云蔚见两人眉来眼去,惊讶道,“你俩还真有一腿,倒是真没想到,一向自视高洁的太子殿下竟然喜欢这样胸无点墨上不得台面的女子。” 拿刀抵着宁兰脖子,恶狠狠威胁道,“你现在放我离开,不然我就在你出剑前割断他的脖颈,你的剑再快也快不过我。” 宁五被他勒的脸色惨白,眼泪糊了一脸,嘴巴被破布塞的说不了话,呜呜的哭着看他,很明显在求他救她,觉得她着实有些上不得台面,贪生怕死, 冷声道,“就算我现在放了你,你觉得能躲过暗卫的追杀?” “那得试试才知道。”苏云蔚恨恨的回话,觉得这两人都令人讨厌。 季宴清利落跳下车去,退开了些,“你可以走了。” 苏云蔚看着他顾忌这女人性命不敢轻举妄动,心下嗤笑,季家果然都是耳根子软东西,宫中淑妃娘娘把陛下拿捏的死死的,老子这样,儿子不外如是。 都是为了女人乱了阵脚的东西!女人果然还是挂屋檐的好。 苏云蔚挟持着宁兰跳下车,两人一步步往路旁的密林退去,拜这个女人所赐,他腿上受了伤,又加上这死女人只解开脚上的绳子,手上还绑着走路不稳,两人速度极慢。 不知多久,两人一直退到一处悬崖处,苏云蔚听到底下哗啦啦的水声,判断崖底应该不高,才停下脚步。 他带着宁兰又后退几步躲在到悬崖边上一棵树干后,看着对面手持弓箭瞄准他的众人,暗自思索,他若是直接带着这女人跳下去,下落的时候若是有箭术好的定能将他射死。 苏云蔚拿着匕首用了点力,宁兰白皙的脖子立即出现了一道血痕,出言要挟道,“殿下,让他们把箭放下。” 只有一个苏云蔚死不足惜,可是宁五在他手上,一群人少不得投鼠忌器,并不敢轻举妄动。听闻他这话,都看向季宴清等他做决断。 季宴清并下命令让他们放下箭,“苏云蔚,你今天是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的,这么好的机会,能拿平安侯府开刀,你觉得我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 “那你可让你的这些下属手稳一些,射到我不要紧,万一伤这美人可就不好了。”苏云蔚气急败坏威胁。 宁兰不能说话,朝着季宴清向下眨眨眼,示意他看自己的手。 季宴清看她眼神一直垂眸瞥向右下方的手掌,右手伸出去的三只手一个个往后缩,虽然没有说过,他诡异的理解了宁五的意思。 她在说动手的时机。 从惊影手中接过箭,垂下眼眸,看着宁五又做了一次方才的动作。 三、二、一。 见他懂了自己意思,宁兰冲他点头,用脚狠狠的在身后男人脚上踩了一脚,趁他吃痛猛然侧开头,箭快速离弦,擦着她的发髻射在苏云蔚左臂上。 他想留个活口,并没有朝着要害射去。 苏云蔚左手骤然失力垂下去,身子被箭矢力道带着向后栽去,没想到最后的关头他竟然用着仅剩的右手抓着着宁兰一起摔下山崖。 季宴清冲过来,只看到两个下坠的身影,“去找人!” 静心别院。 屋内灯火通明,太医紧张给床上女子把脉,过了好一会才朝着守在一旁的殿下道,“殿下放心,这姑娘没有大碍,身上并没有受伤,只是落水受到惊吓,睡醒就好了。” “什么时候能醒?” 太医为难道,“这也说不准,不过最迟天亮前就能醒来。” 季宴清闻言放下心来,屏退婢女,屋子中便只剩下两人。 她躺在那,睡的很沉,身上倒是没有受重伤。摔下去时她还能用姓苏的当肉垫,砸在他身上,自己没事,让姓苏的摔在水中的石头上,当场就摔断了一条腿骨。 帮她掖好被子,像是感受到有人在,床上人无意识哼唧了两声,这声音听的季宴清心里发痒,忍不住低头在那唇上咬了咬。 玩够了 才离开屋子下了密室的地牢。 地牢内阴暗潮湿,苏云蔚像条死狗一样趴在那,摔断的腿软塌塌的瘫在地上,一看他过来,惊影连忙走了过来,“殿下。” “问出来什么了?” 惊影语调忍不住上扬,“问出来不少,贪污,利州刺杀,还有这些年杀的人都和苏家有关,够他们死的了。” 这些内容季宴清并不惊讶,没人能在惊影的手段下全身而退,“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孤有话单独问他。” 苏云蔚满脸血污,已经被刑具折磨的有些神志不清,看到人来就神神叨叨说道,“我说,我说,什么都说。” “说说,宁姑娘给你说什么了,你说子嗣是怎么回事。” “子嗣?”苏云蔚口齿不清,像是思维不能连贯,想了一会才说道,“她说,你们两个亲密无间,她肚子有你的孩子,还说你们去千佛寺幽会,说你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我想想,我说,我说” 听到这些,季宴清勾了勾唇,原来她竟然这么想的。她倒是会卖乖,关键时刻拉他做挡箭牌。也许惊影说的对,她是有点小聪明在身上。 这很好! 看他疯疯癫癫样子想来也问不出什么,季宴清懒得在费心神听,转身上去。 季宴清上来院子,便看到一个人在院子转来转去。 宁峥本来在禁军衙门等吴今的消息,突然有人把他带到这别院来,看到面前人慌忙跪下行礼,“小臣宁峥,叩见殿下。” “昨日吴今答应欠你一个人情,吴今代表着孤的意思, 这个人情甚至可以直接给你授官让你脱离白身。为什么要用在救一个只认识一天的堂妹上?” 季宴清并没有让他起来,反倒是先问了问题。 宁峥不敢抬头,还是规规矩矩回道,“是我在吴都尉的授意下带那群人上山的,归根究底事情因我而起,五妹妹无辜受到牵连,人命还是比前途重要。敢问殿下可找回我妹妹了。” “她已经没事了。” 季宴清接着道,“你十七岁的举人,中举当年姨娘便突发恶疾病逝, 从此你便不再读书,整日跟在京中那群富贵闲人面前像狗一样被使唤是也不是?” 被戳到痛处,宁峥整个人整个人都在隐隐发抖。 “有嫡母在,你在大房是没有什么前途的,你读书多年,是有些才学在身上,难道甘心只能跟在人身后被人使唤,你难道不想在入仕吗?” 季宴清并不在乎他的心情如何,他不需要在乎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只要给足够的利益,这些人就会自觉的扑上来,任他驱使。 看说到入仕他有明显的意动,接着说道,“不如往后你入嗣二房,从此以后我保你青云路。” 宁峥诧异的抬起头,不懂他为何这么安排,“敢问殿下为何要如此帮我,帮我二叔。” 季宴清下巴点了点亮着灯的院子,“宁五找回来了,就在孤的院子。” 他话音一落,周围霎时间寂静下来,宁峥怀疑自己理解错了,可他不敢问,只呆呆的看看院子,一时不敢相信心中的猜测。 第36章 不准给她送吃的 宁峥还没想通其中关窍,便听到头顶又传来声音,“宁峥,天亮之后你就拿着状子去大理寺找大理寺卿杨真,告诉他平安侯府世子劫持宁家姑娘,要他秉公决断。” 杨真最为看重的儿子被苏云蔚一箭射断腿,变成残废,绝了仕途,杨真怕是恨不得生啖其肉,处置平安侯府这事给他做正合适。 说着接过惊影准备好的状纸,递给他, “你把这个交给杨真,他看了自会明白如何处理,待此事了结,你去大理寺门下法直寺做个小吏,将往年判例研读完了,摸清了,过来找我回话,就去大理寺做中丞。” 大理寺中丞,从六品上,京官较同品秩地方官要高上两级,本朝三品以上皆为虚职,从六品,许多寒门学子终其一生的终点也不过如此。 宁峥很是意动,俯地叩头道,“下臣宁峥,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季宴清这会倒是有些欣赏他的上道,“肝脑涂地孤用不上你,你要做是做好孤手中的刀,从平安侯苏家开始,一块块把那些有害的腐肉都挖出去,不要让孤失望。” “起来。” 宁峥谢恩后才起身,犹豫再三还是问道,“敢问殿下打算如何安排我五妹妹?” “我自会安排好她,你做好孤交代你的事,其余不要多问。” “五妹妹到底是女子,还请殿下多顾念她。”宁峥说完头都不敢抬,毕竟这话算的上大不敬。 上方传来一声极其轻的笑声, “宁峥,你若是能为二房顶门立户,她就有个好父兄做靠山,你求孤不如做好交待你的事,凭着自己的实力升官进爵,到时候对她来说还更好,你可还明白?” “回去做好准备,你要想想天亮之后去了大理寺怎么面对你父亲的责问。” “下臣知道了,定不会辜负殿下的期望。” 宁峥行完礼,走出院子,抬头看的漆黑的苍穹,东方一线光线正慢慢扩大,阳光从裂隙透出来,四周越来越亮堂。 他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激动,他现在终于不用看着嫡母的眼色过日子了,他要为自己博一个前程。 打发走宁峥,季宴清返回室内,床上女子仍在昏睡,用手在脸上捏了捏,外面吴今过来敲门,“殿下,上朝时辰快到了,再不出发要迟了。” 他闻言有些恋恋不舍的放开手,走出去朝着门外的婢女道,“你们好生伺候着,除开离开其它要什么用什么都依着她来。” 现在还不能着急,太医说要静养几日。 宁兰在中午时分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看到屋子华丽的陈设,虎了一跳,这是哪? 她不是被那个变态拉到悬崖下了吗,还重重砸在他身上了。 就是不知道砸死他了没? “姑娘你醒了,奴婢服侍你起身洗漱。” 门口进来两个穿着青色衣裙的女子,相同的服饰和发饰,衣着光鲜,行为文雅,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宁兰下意识问道,“你们是谁?” 打头的姑娘放下铜盆,进来帮她打起床帐子才道, “姑娘容禀,这是这是太子殿下在宫外的别院,奴婢冬雪,” 说着指了指后面那个姑娘,“她是夏萤,殿下命我们来服侍姑娘的。” 宁兰和她们通了姓名,不习惯她们帮忙,自己洗漱完,冬雪便主动问道, “奴婢帮你梳发,宁姑娘你可有喜欢发髻,奴婢都会梳些。” “你梳个简单发髻即可,你们殿下在吗?”她现在哪有心思关心发髻。 “殿下还没到散朝的时辰,宁姑娘不要着急,想必散朝就过来了。” 冬雪手很巧,这一堆让宁兰每次都头疼的头发,在她手下格外顺服,很快一个回心髻就梳的有模有样,最后她在妆奁匣子中挑了东珠簪子簪在发髻上, 开口夸奖道,“宁姑娘肤色白,极为适合东珠呢,在姑娘头上衬的姑娘温柔极了。” 珍珠有拇指那么大,垂在鬓边散发着莹润的光彩,倒确实是个好东西。 夏萤在衣橱拿了套碧色缕金挑线纱裙服过来,宁兰没有什么犹豫换上,原先的衣服着实破的不能穿了。 说起来她最近都没有穿上合身的衣服了,身上的衣服都是原身自蜀地那带的,难为轻烟还抢救过来两身。 总觉的这一段她好似长开了,在庄子就发现原来衣服身前有些紧了。轻烟擅长女工,老早就发现了,说了好几次要买匹缎子给她做衣服,做一件衣服要二两银子。 两个人家底就那么点,她哪里舍得,想着不如买匹棉布凑合穿,轻烟当即拒绝,一抽一抽的哭道, “这庄子上干活的仆妇才穿棉布呢,姑娘好歹是府上的正经姑娘,怎么能穿这种东西。” 宁兰:“” 这不是情况不允许吗? 宁家又不给银钱,在庄子偏僻又没办法出去,日常两人病了还要花钱找厨娘熬碗药,坐吃山空哪里行。 想想也是怪可怜的,她在现代家里衣服塞满两个衣帽间,往往衣服没穿一遍就换季了,现在穷的连个合身衣服都穿不上了,忍不住叹气。 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 婢女听见她叹气,以为她不喜欢这衣服,&34;姑娘,可是不喜欢这身,要不要换身新的?柜子有一柜子,都是殿下要人新制好送来的。&34; “不用了,这就很好。” 两个婢女看她装扮好眼中掩藏不住眼中惊艳,这新主子粉颈黛眉、杏脸桃腮,一副好样貌,更难得的身形窈窕,便是站着不动都格外惹眼。 由衷夸奖道,“宁姑娘可真好看,盛京都找不出几个比的上姑娘的女娘。” 婢女两人对视一眼,她这样貌男子很难不喜欢,若是主子得宠,她们跟着日子也好过,这会倒是真心实意不少。 无视了她们的恭维,“能帮我找个车吗,我要出去一趟。”轻烟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也不知道胳膊能不能治疗好。 冬雪按着吩咐回道,“殿下上朝前有交代姑娘不能出门,若是实在想出去,不如你等殿下下朝回来见到他再提?” 听她这么说,宁兰也没有勉强。 这两日折腾的着实厉害,现在歇下来浑身疲累,谁知等到天擦黑那人还没回来,宁兰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季宴清一跨进院子,便有婢女将她一天的行程事无巨细说了一遍,听到又睡下了,忍不住皱眉,“怎的这么多觉。” 一进去屋子,便看到床上人睡的正香,在榻边坐下用手探了探额头,并无异常。 忽然感觉她呼吸明显轻了几息,季宴清忍不住挑了挑眉,唇边带了些笑意,用手隔着被子落在她小腹处,自言自语道,“原来这里面有我的子嗣呢。” 宁兰白日睡多了,这会睡的并不沉,他一进来就被惊醒了,本想装睡等明日白天再说,没想到被他的触摸吓一跳。 蹭的一下坐起来,拨开他的手,“你做什么呢?” “不是你同苏云蔚说这里有孤的的子嗣,做父亲的总得和孩子有些互动是不是,”季宴清说的云淡风轻。 宁兰面上讪讪,“我那是为了活命胡诌的。”忽然意识到他知道这事,定是从那个变态那知道的,他竟然还活着。 提高声音道,“他竟然还活着吗?你不杀了他吗?” 其中纠葛季宴清并不能想同她多说,只道,“他自有他的死法,这不关你的事,你先休养身体,你还是要静养几日才行。” 太医说崖底水池到底寒凉,她在里面泡了大半夜才被找到,要静养几日才能侍寝。 宁兰只觉得他是在给自己找借口,权贵间相互掩护的戏码,这种人明明应该一剑砍了为枉死的人偿命, “什么死法,他杀了这么多人,把轻烟虐待成那样,甚至一条胳膊都不知道有没有残废,你莫不是要要包庇纵容他,让他好好活在世上在作恶?” “我自会处理,他会得到惩罚的,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季宴清难得有耐心多解释一句。 “怎么处理,你现在说说怎么处理,杀了人不应该为被害人偿命吗?这种恶行累累的杀人凶手竟然活在这世上,难道不是你们这些做官的,做皇帝做的失职,才使这些人无辜受害。” 季宴清站起身,眼神不复方才的温柔,恢复往日的凉薄,语气严肃,“宁五你放肆,谁允许你肆意评判帝王的,你给我在这静思己过,不准出这屋子半步。” 说完几步跨到室外,指着服侍的婢女道,“明日不准给她送吃的,没有孤的命令谁不准同她说话帮助她。” 第37章 狠心的人 “冬雪姐姐,这宁姑娘怎么得罪殿下了,她怎么还没承宠就被罚了。” 冬雪坐在棠院墙外不远的山石上歇脚,心中也是不痛快,殿下罚她禁闭,那她们这些婢女也要在跟着在外面吹风。 “谁知道呢,还以为她能得宠,没想到一天就失宠被罚了,还连累我们在这跟着她受罪。” 说话间两人看到远处抄手游廊一个茜色身影缓步走了过来,这女人十八九岁的样子,容貌出众,身材高挑。 两人看清来人,冬雪连忙起身整理好衣衫迎过来先开口道,“漱玉姐姐,你休假回来了,两日不见,漱玉姐姐愈发貌美了。” 漱玉应了一声才道,“你们两个不在博山居伺候,跑来这棠院偷什么懒?” 冬雪用眼神瞟了大门方向,冲着漱玉耳语几句,漱玉拧着眉看向那大门。 漱玉是殿下从宫中亲自挑过来管理他常住的博山居的,在这别院除了周大管家,内院便是属她地位最高。 这两日殿下并没有说要过来,她便出去歇了一天假,怎么这么点时间别院就住进来一个女子,还是殿下亲自带进来的。 “知道是什么人吗?”漱玉皱眉问道。 冬雪小声道,“不知道,她只说姓宁,不知道什么身份,我瞧着衣着都是很寻常的缎子,不像是金贵人,若是正经人家姑娘怎么可能这么不明不白就跟殿下回来。” 漱玉点了点头心安了些,又指着门上的锁问道,“这门怎么回事?” “哎,昨天夜里殿下来到她这院子,我还以为她要侍寝呢,不知道怎么回事,殿下进去不大一会就出来了,当即就下令让她禁足,还说今日不能给她送吃的和说话。” 漱玉听完忍不住挑眉,竟然这样。 昨日那人发完脾气走后,宁兰气的半夜才睡。 是以中午宁兰才睡醒,出来就发现她住的院子只剩下她一个人,昨天那两个婢女也不见了,院子大门也被从外面锁上。 宁兰都被气笑了,这算什么,囚禁她吗? 刚想踹门,便听到外面有说话声音传来,当即喊道,“开门,我要出去,凭什么不让我出去?” 漱玉想过去搭话,冬雪把人拦住,“漱玉姐姐,殿下不让人同她说话。” 这话漱玉并未把这话放在心上,抬脚向着木门走过去,透过敞开的门缝看清里面人,女子乌发披着,只看清个身影,还是礼数周全弯腰行礼, “见过宁姑娘,奴婢是负责管理后院的漱玉,这后院的事都是由奴婢在打理,昨日休假不在因此姑娘没有见到奴婢,” “至于姑娘想出去,没有殿下发话怕是不行的。” 宁兰看了看高耸的院墙,看样子靠自己是出不去的,也不能一直被他关在这,这算个什么事,认命妥协道, “太子人呢,你去告诉他说我知道错了,让他放我出去。” 后面冬雪和夏萤在后面捂嘴偷笑,暗嗤她不知天高地厚,殿下岂是她想见就见的。 漱玉回头瞪了两人一眼,两人当即收了笑,敛目低头站好,她并没有笑,依旧礼数周全的回道,“殿下行踪奴婢并不知道,不过今日并不是休沐日,想来殿下在上朝。” “对了,昨日殿下说今日不能给你送吃食,姑娘今日少不得要辛苦一番在院子静思己过。” 这人不但把自己关在这,连吃的也不让给。 动不动就让人关禁闭饿肚子,他是什么毛病,宁兰狠狠的在门上踹了两脚才返回房内。 没有吃的尚且好忍,没有水喝不到中午就开始口干舌燥,外面看门的只剩一个夏萤,宁兰冲她喊道, “夏萤,你们殿下说不给吃食没说不给水是不是,我口渴的厉害,要喝水。” 夏萤听到她话,想了想,昨日殿下是说不让给吃食,但是没说不让她喝水,便回道,“宁姑娘,那你等我去给你沏茶。” 她明显比那个叫冬雪的好说话,宁兰同她道谢,“多谢你,有劳了。” 夏萤去茶水房拿了茶水,才走到棠院附近,便被漱玉拦住,她拿着夏萤端的茶壶顺势倒在院子的水池里,点了点夏萤的脑袋训道, “你怎么这么傻,殿下说不让送吃食必定是喝水也不让的,你还巴巴的赶上去,怎么,等着她受宠你跟着她鸡犬升天?” “多谢姐姐指点,那我可不敢跟着她,姐姐才是照拂我的人。”这院子总归是漱玉做主,她说不能给,夏萤也不敢反驳。 门内,宁兰扒着门等着夏萤送水进来,方才明明听到了脚步声,可是叫了几声她也不应,便知道她是故意不理人。 这水今天是喝不上了,宁兰抿了抿有些开裂的嘴唇,又回到室内。 外面天色越来越暗,肚子不争气饿的咕噜噜叫,宁兰靠在床柱上弓着腰缓解腹部痉挛。 这人是真狠心!还说喜欢自己,哪个人会狠心让喜欢人让忍饥挨饿? 不过是他见色起意,自己又反抗不得,他想让自己服软认错罢了。 这人当真可恶,无情无义之人。 心中正在骂人,门口便传来动静,抬头便看到冬雪和夏萤并着一个眼生的年轻女子进来。 那女子看到宁兰微微俯身行礼,“宁姑娘,殿下传话过来说要你陪他用晚膳。” 她一开口便宁兰便听出来声音她是上午那个漱玉,看来她才是是这院子管事,这么年轻就当上领导了倒是厉害。 而且,莫名的,她方才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顾不上她,现在要想办法让季宴清放自己离开才是要紧的事,开口问道,“太子他人呢?” “殿下还未到,先遣内监过来传话的。”漱玉看了看她披头散发的垂眸道,“奴婢替姑娘沐浴更衣。” 第38章 选择 宁兰虚虚靠在妆台前,仿若提线木偶,任由三名侍女摆弄。 一则饥肠辘辘,饿的周身乏力;二来这三个侍女坚称妆容发不整,不得面见太子殿下。 她在心中暗自忖度,这规矩着实繁琐的很。 冬雪去衣柜挑衣服问她穿哪个,宁兰随手指了件翠色罗裙,“拿个能穿的就好,不用讲究这么多。” 夏萤拿着簪子正在调整角度替她挽发,漱玉查看着妆奁,“呀”的惊吓出声,宁兰闻声,本能扭头望去。 因着她转头的缘故,夏萤手中的簪子险些直直戳进她眼睛。幸而她饿的头晕眼花,转身的力道并不算大,簪子仅擦过鼻梁,那处肌肤瞬时泛红。 殿下稍后便要召见,若知晓此事,必定要从重处罚,夏萤立即跪地哭着求饶,“奴婢绝非有意伤害姑娘,实未料到你会骤然转头。” 这的人什么毛病,怎么动不动就跪的。 宁兰摆了摆手,柔声道:“快些起来,你既不是故意的我又无大碍,不用紧张。” 安抚好夏萤才看向漱玉,“方才你喊什么?” “这套头面怎的坏了?”漱玉说着从匣子抽出她昨天带的那套珍珠发簪,珍珠大半已脱落散落在匣内,簪子已然是毁了。 宁兰觉得这是小事,随口道,“想来工匠没有镶嵌牢固,不是什么大问题,让他们修复即可。” 漱玉不疾不徐开口,“姑娘此言差矣,此物乃是宫中的司造奉命敕造的,本身价材质便值千金不说,殿下赏赐的东西无故损毁实乃大不敬之举。” “殿下若是怪罪下来,我们这一屋子人性命都不够担待的。”漱玉说完撩眼皮看宁兰,这 “一屋子” 之中,自然涵盖她在内。 宁兰没想这么多弯弯绕绕,只觉一个饰品还有这么多说法,甚是麻烦,又觉得许是她怕担罪责,才这般惊讶害她险些受伤,便道, “簪子既然损毁,此时多说无用,殿下若是怪罪,我自会同他言明这是意外,绝不累及你们。” 刚换好这繁复累赘的衣服,便有婢女过来传话说殿下在水榭等着,催促她们快些过去,一行人沿着抄手游廊向着水榭走去。 秋末时节,游廊两侧的花园仍旧是花团锦簇,丝毫看不出衰败之相。原身母亲是园林花草的的能手,在蜀地便是靠着这技术养活大原身。 日积月累倒也习得一身莳花弄草的本事,打眼一瞧便知道这园子倒是设计的极好,堪称步步皆景。 路过藤蔓攀援的柱子,穿过新绿点缀的假山,各处景色交相呼应,生机暗涌,着实让人移不开眼。 在葱郁园林的僻隅,藏着一座八角飞檐的朱红色亭子,飞檐如鸟翼轻巧挑向天空。 亭子四面洞开,檐下挂着一块金丝楠木的牌匾,上书‘倥偬亭’三字,很好,三个字她只认识一个亭。 亭中伫立一个男子背影,身姿英挺,仿若修竹,一身素白锦袍,长袖随风轻摆,墨发用白玉冠随意的拢着。 遥遥望着,像是个温润谦和矜贵公子,宁兰不由想起,当初便是被他这表象所惑,谁能料到,其内里竟是一副冷硬心肠。 听到动静,那人转过身,眉目修长疏朗只是尽是疏冷之感,待看清人来,寒星一样的眼睛中升腾起一抹光彩,嘴角不自觉上扬,噙着丝笑意。 那抹笑意刺痛宁兰,都是他害自己又渴又饿过了一天,他竟然还好意思笑。 宁兰气冲冲走进亭子,然后,站在他对面的石桌前。 他在对面坐着,宁兰还是没敢坐。 想起来往日在去利州路上,当时无知坐到他对面,然后就被他轰了出去。 这么想来当时自己倒是没说错,他还真是天皇老子,坐他对面对普通人来说还真就是光宗耀祖了。 “坐。”他声音微哑,听着低沉悦耳。 “不坐。”宁兰很有志气,“上次在利州驿站,你不是说不让我与你同坐吗。” 对面传来一声低低笑声,听着懒洋洋的,这会眉梢眼角俱是笑意。 他这会觉得这宁五当真是好玩得紧,“那你便站着,”朝着后面的婢女命令道,“把对面凳子撤了。” 婢女动作很快,凳子被撤走,她就只能站在那了。 烹茶的风炉中炭火红橙橙的烧的正旺,茶釜中茶水沸腾之后蒸腾出一股热气,季宴清动作娴熟分出一碗茶水,放在对面站立的女子面前,笑着问道,“喝吗?” 越窑青瓷的茶碗质地细腻映衬着绿色的茶汤,瞧着观感极佳,宁兰犹豫一会,算了,他不是能接受她坏脾气的人。 她若是赌气说不喝,他估摸着能干出来在渴她一天的事,很没出息的回道,“喝。” 说完弯腰把茶杯端起来,没有着急喝,反倒看他没有其他动作,也没有不让她喝的意思,才放心送到嘴边。 微烫且泛着苦意的茶水入喉,干涸口舌顿觉滋润,畅快无比,她仰头将盏中余茶一饮而尽,才搁下茶杯。 季宴清上下扫视她一眼,“宁五,你知道孤想要什么?” “莫不是感念我在利州救命之恩,准备送黄金百两给我?” 这女人还不死心,他倒是也不介意她装傻,自问自答,“要你。” 季宴清挑眉看她,这会那双好看的杏眼不自觉睁大,原本透着粉色的肌肤此刻透着酡红,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急了。 碧色襦裙上用金线绣满了缠枝葡萄,此时包裹着那略显饱满的身材,衬得她人愈发娇媚。 关键格这衣衫外合身,不枉他特意叮嘱绣娘按他说尺寸做。 宁兰深呼吸几口,平复心情,在懒得与他做口舌之争,开门见山道:“我若是不愿呢?” 季宴清又分了一盏茶推过去,声音带着某种欲望,略微沙哑,心情极好的开口,“宁五,你觉得呢?” 暗示之意昭然若揭,他图的便是她这人 她就是笨的,亏她那时候还觉得他嫌弃看不上自己,谁知道这人净是不走寻常路。 早知道在利州衙役来搜查屋子,那时候就该去府衙举报他,让那些人把他抓走,宁兰恨恨的想。 到底还是忍不住出声为自己争取,“我在利州好歹救你一命,我都说了我不愿意跟你,逼迫我一个对你有救命之恩的人,你不怕别人说你忘恩负义吗?” “孤送你泼天富贵接你入宫,这不是报答你救命之恩吗?你当感恩戴德才是。”他说的坦坦荡荡,好似她拒绝真就是她不识好歹一样。 回应他的,唯有一声冷笑。 季宴清并不以杵,此刻,他心底亦认可宁五所言,此事做得确不磊落,可那又如何? “如今你尚且有的选择,要么出去,等着被苏家人追杀;要么留在我这儿,能保得住你性命,全凭你定。” 这哪有选择? 他包庇姓苏的,任他逍遥法外,事到如今,姓苏的活一天她就不会有安生日子过,出去怕是不知道哪天就要命丧苏世子之手,她可还没活够。 季宴清站起来,走到对面靠近她,坐在她面前的石桌上,女子身体当即变的僵硬,他感受到了,但是没管。 用手拨弄她头上发簪垂下来的玛瑙流苏,流苏在她耳畔轻轻摇曳,他的心也随之荡漾 季宴清靠近她耳朵,小巧的耳垂粉粉嫩嫩,阳光光下还能看到细密的白色绒毛,但是没有带耳铛,有些遗憾。 “看来你是选择留在我身边,这很好,我很满意。”说完像是奖赏似的低头吻上她的唇。 用手抚上她后颈控制住乱动的女人,见她喘不上气才略带不舍的把人松开。 他一放手,宁兰便慌忙跑开,扶着亭子柱子大口喘气,这人吻太凶狠了,像是要把她吃了。 即便知道他身份尊贵还是忍不住呵骂道,“你无耻。” 被一般女子这么忤逆,放往日他定是会生气责罚,这会她粉面低垂气喘吁吁,细细香肌欺瑞雪,好似那神仙妃子。 他非但未怒,反而心生旖旎,见她真要生气才道,“腹中可饥饿?孤这便命人传膳。” 第39章 月事 婢女捧着饭食鱼贯而来,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饭菜很精致,以荤菜居多, 样式极为精致,看着都是她喜欢吃的口味。 本就空乏的肚子被这一道道菜刺激的不断收紧,好似一只手紧紧抓住肠胃,她是真饿了。 季宴清起身坐到亭子中美人靠上,把唯一的凳子空了出来,用下巴点了点,示意她坐下,“吃。” 这人现在在宁兰心中信誉值为零,不信他这么好心,有些谨慎的看他下一步动作,不然哪一步没做好,惹到他又不知道又要发什么疯。 见她不动,季宴清随意开口,“你若是不想用膳,不如我们回房做些别的。” 这话一听就很吓人,宁兰连忙走过去坐下道,“吃的,吃的,现在就吃。” 说完端起饭碗,看他没有下一步动作才放心动筷子夹了菜吃下去。 亭子周身攀附几缕新绿藤蔓,几朵碎花点缀其间,亭子外是一架木廊桥,桥下水波荡漾,数条鲤鱼游曳其中。 季宴清坐在亭子的美人靠上,水池中游动的鲤鱼听到人动静便齐齐聚集过来等待投喂。 他伸手捏了把饵料撒下去,肥硕的鲤鱼们争相抢食,翻腾着溅出阵阵水花。他只撒了一把,便收了手。 鱼不可多喂食,吃多了下次见到人便不会聚餐过来,也就体会不到喂食的乐趣了。 转回去看认真吃饭的宁五,她吃的很快,虽不至于粗鲁,但是显然是饿极了,脸颊吃的鼓鼓的,忍不住挑眉:觉得她和这群等着投食的鱼儿也没什么区别。 找个舒服的角度仰躺在美人靠上,信信的开口,“可记恨我罚你?” 宁兰握筷子的手一顿,若是让她开口绝计是说不出什么好话的,她选择无视他的话,认真吃饭。 那边便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催促,“给你说话要回话,下次在不回话你这耳朵就别要了。” 宁兰放下筷子,嘲讽的回道,“那你是要我感谢你吗?” 那边冷哼一声,“孤小时候犯错都是要饿两天的,只罚你一天,你当然要谢恩。” 宁兰: 他家长变态,想了想他家长算是当今陛下,她这么骂是要砍头的,赶紧打住,认真吃自己的饭,很快一碗白米饭便见了底。 “吃饱了?”男人挑眉问道。 看他这样子,自己说吃饱了大抵要被他拉回房,宁兰惊慌失措开口,“没,还没好,我要在吃一碗。” “饮食当克制,多饮多食不好,明日在吃。” 他不是说说,而是桌子上只有一碗饭,他不放话那两个婢女都不带靠近这里的,宁兰见确实是吃不上了,只好略带遗憾地放下碗筷。 沉默一会,还是不死心问道,“你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我好歹是宁国公府上的姑娘,你总这么把我关在你这也不合适?还有我那婢女怎么样了。” “不是同你说过了,要你进宫伴驾,至于你那婢女,”像是想到什么,季宴清停顿一会,才挑挑眉道,“她受的伤很重,还在医馆医治。” 听闻轻烟得到医治,宁兰放下心。 想到他方才的话,她还是尽力争取道,“我不想进宫,你知道的,我才疏学浅,言行举止粗鄙不堪,宫中礼仪规矩繁琐,我实在不适合进宫伴驾。” 规矩可以学,才学可以练,再说,她跑了,普天之下怕是找不到第二个这么好玩的小东西了。 就像今日,一想到她在别院等自己,散朝就迫不及待来了,这在往日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我也说过了,那些不重要。” 他说话时候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哪怕此时正在说逼迫别人的话,依旧说的理直气壮,丝毫看不出来羞耻。 这样的神情很陌生,完全不像是宁兰在利州见到的少东家。 虽然那时候他除了嫌弃自己外也不甚有什么表情,但是总体上是个不苟言笑的端方人。 哪像现在,一双眼看什么都不带温度,仿佛别人在他眼中俱是山石草木。 怪不得在利州时候,小杏儿老说怕他,他这个样子看人,她也怕的。 想来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身份,都是在她面前刻意伪装的,也可能自己太蠢了,不懂分辨。 一直被他关在这才是没机会,不如先答应在图转机,她软了语气, “好,我同意进宫给你做良娣,那你总要放我回家备嫁,宗正寺册封也要时间,不如先放我回宁家去。” 听她这马上就改口,季宴清就知道她怕是又在打着鬼主意,回宁家不过是缓兵之计,想着拖延几日。只怕前脚人走后脚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过季宴清并不生气,甚至心底觉得这样才符合她做事风格。 就像当初为了从吴今手上骗走拐子那匹马,也是这样无所不用其极,很难想象这是一个贵女能做出来的事。 “等你同皇兄的婚约被人们淡忘,自有宗正寺去宁家下聘册封,吉服也有宫中绣娘赶制用不着你操心,至于你想回去” 说到这,他故意停顿住,拉长音调,看着对面小脸上一脸期待的眸子,无情的拒绝,“那当然是不可能,我们圆房前少打那注意。” 这狗东西当真厚颜无耻,这么不要脸的话,竟然也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宁兰气的噌的一下站起来。 忽然身下一热,一股暖流自腿间流出来,宁兰愣了一瞬间,小腹疼痛的厉害,抱着肚子又坐回去,蜷缩着趴到桌子上。 宴清看她脸色惨白,当即起身冲过来,这饭菜有毒?应当不会才是,这里伺候的人都是千挑万选的,这些时日都没出过问题,不该在此时出问题才是。 “哪里不舒服?”冲着外面喊道,“漱玉,即刻去唤太医过来。” “没事,我就是肚子疼,不用叫太医。”宁兰连忙摆摆手拒绝。 听到她不让叫太医,仔细观察过面色亦是正常,不似中毒的样子,季宴清心下松了一口气。 想到她一向狡黠行为不似寻常女子,什么都干的出来,以为她又在打小心思装病,不由的沉了语气,“你又在骗人。” 怕他误会,宁兰连忙解释,“我来月事了,小腹痛的厉害。” 宁兰三分痛装出来十分,心下却暗喜,没想到这推迟几天的姨妈现在来了,下午那会腹部痛,还以为饿出来的,没想到是姨妈痛。 现在来那可太好了,拖延这几日说不得她就能跑掉了。 季宴清脸色难看,“你故意的是不是。” 宁兰白他一眼,“这事谁知道什么时候来,你不是这几日都等不了?” 空气寂静一会,季宴清忍不住磨了磨牙,“你说的什么话,我还没急色到这种地步。” 说完叫来婢女带她回去安置。 博山居净室内热气氤氲,别院引了附近山中一汪温泉进来,季宴清泡在汤池内闭眼休息。 宁五被他安置回她住的棠院,他回了自己日常居住的博山居沐浴休息。 感觉到里面的人今日泡时间够久了,漱玉早早拿了净衣在门外候着,“你们下去休息,我进去服侍殿下更衣沐发,今晚我来守夜。” 浴室外等候的漱玉打发了小丫头,屋外便只剩她自己一个人。 本来在这伺候的冬雪和夏萤被殿下调去了棠院伺候,现在这人手不够,她只好临时寻了两个粗笨小丫头凑数。 想到棠院那个宁姑娘,漱玉就心中不快。不在知道哪里来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殿下竟然把这院子的婢女调过去伺候她。 举止粗鲁,手脚粗笨,除了长相一无是处,她看冬雪和夏萤说不得比她还金贵些。 这种人竟然能得殿下青睐,实在令人恼火。 她还使劲献媚邀宠,晚膳时分不过来个月事,她就装肚子疼。 她在外面清楚的看到当时殿下脸上的慌张,当即奔过去查看,这么多年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焦急神色。 可见殿下是上了心的,这姓宁的可真是个有手段的。谁不来月事,她往日来了月事不是还要尽心服侍不得空闲,就她娇气,弄这么大阵仗。 漱玉恨恨的想着,她十二岁就跟着殿下来到这别院了,六年来一直是她贴身服侍殿下,陪着他长大。 他喜欢喝什么水温的茶,穿什么样的衣服,怎么布菜,往日都是她在做,她是这院子最了解他的人。 而且殿下待她也是不同于旁人的。 别的宫女名字都是入宫的教导嬷嬷起的,比如冬雪、夏萤她们,她的不一样,是殿下亲自起的,他说她机灵通透,像是飞泉冷瀑,漱玉这名字极配她。 漱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肌肤细腻软滑,她姓宁的是好看,可是自己也不差啊。 “更衣。” 听到里面一声男人的传唤,漱玉深呼吸一口,像是做了某种决定,推开门走了进去。 第40章 洗手 漱玉低头敛目捧着衣服推开净室门,绕过山水屏风,才在木巾架取了布巾走到汤池旁。 浴室中的男人上半身露出水面,双手搭在汤池石壁上正闭目沉思。 漱玉心如擂鼓深呼吸一口,顺势跪到汤池边上,才小声道,“殿下,巾帕来了。” 男人闻言并未睁开眼,只道,“放下,出去。” 漱玉放下东西,在明间取了沐发的帕子候着,不多时,就见殿下只穿着里衣绕着屏风走了出来,衣襟并未束好,散开大半,露出半截胸膛。 精瘦胸膛下一块块鼓鼓的肌肤延伸下去,肤色冷白,似上好的美玉,只是上面一道长长的疤痕破坏了美感,她多看了一眼,才谨慎的开口, “有这疤痕在身上终究不好,不若殿让太医做些祛疤的膏药涂上。” 季宴清闻言低头看那长长的疤痕,伤口早就没有什么痛觉,只是淤痕还在,长长的横亘在那。 脑子不由得浮现在利州的情形,那时候,宁五就这么低头在他身前,一点点给他上药包扎伤口,脊背微微弯着,露出一截细白的后颈堪称活色生香。 他倒是没想到把这疤痕去除了,毕竟留着更有意义,“沐发。” 如墨般长发散铺在后背,发梢一滴滴向下沥着水,季宴清习惯性坐在窗下书桌前,拿起本书边看边让漱玉沐发。 漱玉拿着帕子包裹着头发,如以前很多次一样,熟练给他擦拭,一缕头发从后背滑下来。 漱玉愣了一瞬间,不动声色拉低了衣襟,弯腰着微微前倾着身子贴上面前男人后背,伸手去捉这缕发丝。 季宴清感受到后背靠上一团绵软,他微微皱眉,从手中的书籍上移开眼,转头入眼便是一片春光。 空气寂静了一刻,此时漱玉心下慌乱不已。他没说话,就这么眸色深深盯着自己看,没有生气的样子,但是眼中也绝不是情欲。 不知道现在是要继续还是主动认错,思索再三,噗通一声跪下请罪, “殿下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奴婢爱慕殿下多时,情难自禁一时糊涂,奴婢不敢求饶,恳请殿下重重责罚。” 说完头扣在地上不敢抬头看上方人脸色。良久才听到上方传来冷峻的声音,“你方才若是继续或是为自己辩解,孤会赐死你。” “漱玉,你跟我几年了?” “回殿下,六年,六年前这别院修好时,殿下亲自从东宫挑了奴婢过来博山居服侍。” “念在你是初犯孤不重罚你,今日跪在这思过,明日一早让周管家重新安排人过来伺候,以后去不准进博山居。” 发梢的水迹浸透单薄的里衣,传来阵阵湿意思,季宴清侧头看了尚且湿润的发丝一眼,垂眸思索一阵走了出去。 人走后,漱玉脱力跌坐在地上,庆幸自己方才做了对的选择,否则现在怕是一具尸体了。 殿下让她在这罚跪,到底是给她留了面子,恨恨的看了一眼他离开的方向,那是往隔壁棠院的方向,那里面住着那个姓宁的。 宁兰缩被窝发愁,月事怕只能拖延几日,看他这色坯急色的情形,月事一走,怕是当场就要行事,拖延不了不了几天了。 出去也不可能,白日走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几进的大院子,门深墙高守卫齐全不说,那护卫瞧着还都是会功夫的。 举起手看看她这小胳膊小腿的,都不够人一拳的,一时也想不出来主意,叹口气,盯着帐子上绣的的凤穿牡丹的绣图发呆。 忽然,院子中传来一阵脚步声,宁兰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脚步声是季宴清的,她能听的出来,他脚步声比旁人重。果然她还没从震惊中出来,就看他冷着脸跨门进来。 季宴清一进屋就看到她就这么拢着被子呆坐在榻上,不知道行礼也不会迎人。 算了,她没人教导,不通礼数,回头找人教教就是了。顺势坐在她榻边,“起来,给我沐发。” 机灵的冬雪连忙送来新的巾帕后退了出去。 宁兰看了看他尚且湿润的头发,大半夜喊她伺候他擦头发,不是,他这人有病,气呼呼道,“我没做过,我不会。” 季宴清转头看她,不会服侍还理直气壮的样子,“你不会不如去给那两个婢女学上一夜,什么时候学会什么时候在睡。” 宁兰 服了,他是真有病,她不和病人计较,拿起帕子就往他头上盖,发现他人太高,她够不着。 换了姿势跪坐在床上拿着帕子,从头皮开始一点点往下擦。 心中有气,手上力道必定不小,几根头发绕到巾帕上,她没注意到,一用力,便感受到一阵拉扯感。 男人果然轻轻“嘶”了一声,不悦的开口,“宁五,你成心的是不是?” 他不转头,宁兰都能想象他脸色多难看,撇撇嘴才道,“不小心缠绕到了,我不是故意的。” 季宴清透过铜镜,瞥到她嘴都要咧到耳朵了,还握着拳头在他头上虚虚比划两下,人都要气笑了,让她沐个发至于吗。 擦干后还要替他梳开,这一套流程下来,宁兰只觉得自己腰酸背痛,帮他拿着发带系好,打了个结,才松了口气,“束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谁知他一听,没走反倒是顺势躺了下来。 这他难道要同自己睡在一起? 宁兰吓一激灵,这怎么行,宁兰连忙道,“殿下,来月事身上污秽,殿下与我共寝,不怕沾染污秽吗?” 季宴清看她紧张的小脸惨白,觉得好笑的很。 他的博山居漱玉还在那罚跪,今天是回不去了,再说,这院子都是他的,他想睡哪睡哪,“你闭嘴,老实安寝。” 宁兰犹豫一会,看他不耐烦神色,瞧着心情便是不好,心道现在这情况还是不惹他为好。 里衣被头发水迹沁湿,他顺势脱掉扔了出去,赤着上身,躺的四平八稳。 他倒是不介意让她看,在利州时她不是很喜欢盯着他身子瞧吗,即便那时候他眼看不见,仍旧感受到她时常盯着自己腰腹打转。 许是心境变了,原先颇为赏心悦目的腹肌,现在也变的扎眼,宁兰当即别开眼。 要睡就睡,左右她也拒绝不了,宁兰就轻轻躺回去,紧紧靠着内侧,方才已经浅浅睡了一觉,现在已经没这么困了。 边上有个人,这让一直都是独睡的人很不习惯,更何况还是压迫感极强的男性,宁兰就蜷着着身子紧紧贴在墙面上。 女子身上细细香味的被体温烘的很浓,刚开始还能好好的,过了会他趴在人肩头,声音有些沙哑问道,“要多久?”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是宁兰却是听懂了,他在问月事,想了想回道,“约莫要个十来天才行。” 宁兰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他不至于还懂这个。 刚说完后背就传来一阵轻颤,他像是在憋笑,“撒谎。” 说完他把脸贴在宁兰后背上,温热呼吸打在背上,让人如芒在背。 忽然,一只大手擦着腰腹探到身前,牵着宁兰的手,按在他脖颈处,指引着她的手一路向下,停在那道长长的疤痕上。 宁兰察觉到那道疤痕,是她在利州受伤留下的,一时有些心绪复杂。 当初她那么多次帮他,想让他活下来,却是造成自己今日的困境,心中唏嘘不已。 感受到她的出神,季宴清约莫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宁五,你可是后悔当时救孤了?巴不得沉船那日孤死在澧水河里?” 一句“那当然了”话到嘴边,宁兰一激灵停了口,若是顺着他话回答,指不定要怎么生气罚她,当即改口,“怎么会呢,能帮助殿下是我的荣幸。” 季宴清冷哼一声,算她识相。他暗示意味十足的盯着她那手指看,纤长细腻,一看就没怎么做过粗活,“这手长的极好” “若是你今天让孤满意了,明日就带你看你那婢女,她重伤未愈,想来你很是担心。” 烛火即将燃尽,如豆的灯火将床上一躺一坐两人的身影照映在锦帐上,坐着那人动作瑟缩,瞧着便是不情愿极了。 宁兰飞快下床去净室洗手,洗了几遍还要在洗,婢女开口劝道,“宁姑娘你不能在洗了,会破皮的。” -------------- 作者有话说:改了十二次,小可爱们意会。 第41章 承诺 这话宁兰有些动摇,且不说她能不能拒绝这件事,就说能让她出去这一点就很吸引人。 在这里面信息闭塞,每天只能在棠院那不大的院子可以活动,她想出去,很想。 只是让她做这种事实在是 对于这事,她的认知还是以前在班上听男同学的玩笑中,真上她是真不行。 良久之后,一切结束,季宴清心情大好,声音沙哑的厉害,抱着她脸颊吻了吻才道,“孤去沐浴,你让婢女送水进来给你净手。” 冬雪端了铜盆帕子进来,闻到道一股奇怪的味道,意识到什么,脸色一红,放了铜盆赶紧去开窗换气。 冲着呆愣在床上的宁兰小声道,“宁姑娘,奴婢端了温水给你净手。” 宁兰恶心的不敢看自己的手,冲下床,拿着香胰子把每个手指都涂上,认认真真洗了一遍。 刚转过身坐回床上,手上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忙冲着外面喊道,“冬雪,你在帮我端盆水来,我要洗手。” 一连洗了四次,冬雪实在看不下去小声劝道,“宁姑娘,你不能在洗了,再洗下去手都要破皮了。” 宁兰看了看红成一片的手掌,知道不能在洗了。忍住不适应坐回床上。 不多时,看到他回来,有些不确定问道,“明天我什么时候能去见轻烟?”代价都付了,他万一不守信用,她可是亏大发了。 “怎么?不信孤的承诺?”他饶有兴趣的挑眉反问道。 “没有,殿下是一国储君,人品贵重,自然不可能欺骗我这小小的女子,我只是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 他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与她平齐视线,用手在发顶抚了抚才道,“你今天表现的很好,所以明天孤亲自带你去见她。” 他是真的满意,这会完事身心舒畅 耐心都多了许多。 他竟然会亲自带她去,这消息有些出乎意料,她想自己去。 不过她没敢在追问了,如果要求自己出去说不得这人又要嘲讽自己一肚子鬼主意了,她也就歇了心思,“我困的厉害,先睡了。” 她说完后面就传来一声揶揄,“还以为你会哭闹不止呢。” 这话像是疑问,也像是赞赏。 “如果哭闹能解决问题,让你放我回去,我现在能把城门哭倒。” “你把城门哭倒也不可能放你走的,你死了这条心。”他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偏执,听着有些骇人,宁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过了会,低沉的男音又在耳边响起,“宁五,你安安心心进宫,以前的事既往不咎,往后孤一心一意待你。” 现在她是自己的良娣,往后会是宠妃。就算宁家人再不喜欢她,不靠宁家她有宠依然会在后宫立足。 她又没做错事,才不需要他的咎不咎的,至于那句对她好,她半点都不往心中去,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何况这还是个惹不起的男人,不能分手的那种。 季宴清等了许久,仍然没有等来期待的回应,那边人已经睡着了。 室内只有两道呼吸交缠在一起,一个粗重,一个清浅。 第42章 欺负 天光熹微,晨光从窗纱映进来,屋内已经大亮。 季宴清支着下头看怀里的人,忍不住勾了勾唇,起初睡的时候她巴不得离他远远的,恨不得贴到墙上去。 初冬时节,半夜落了雨便凉了许多,她睡着睡着就缩到自己怀里,手脚都恨不得扒住他不放手。 其实他醒了一会了,只是没有即刻起床,往日他一向习惯早起,卯时上朝。 父皇登基后懒散政事,推行五日一朝,现在亦是沿用父皇的习惯,今日恰逢休沐,这也是昨日答应宁五带她出去的原因。 开始监国后,往日休沐他会留在紫宸殿批那堆积如山的折子,今日他醒后本想早起的,看她窝在胸前睡的香甜,就随着她多躺了会。 发现自打同宁五搅和在一起,他的许多习惯都被她改变了。往日他五更便起,读书习武,从未像今日这般懒散。 不过这样感觉似乎还不错。 屋外天色越来越亮的,这眼看着都要日上三竿了,这人还不醒,在不醒都要错过大理寺上值了。忍不住推了她一下,“起来,别睡了。” 宁兰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张不耐烦的男人脸,瞌睡吓醒了八分,拢了被子坐起来才想起来他昨天是在这睡的,连忙后退了些拉开两人距离。 自己怎钻他怀里去了? 昨天睡梦中她只觉得浑身发冷,后面才寻到处温暖处沉沉睡了过去,还没捋清自己怎么睡到他怀里这事,就听到他不耐烦的责备, “你怎的如此备懒,睡觉都要睡到日上三竿还不醒。” 宁兰在心中叹气,这人大早上又开始犯病了,不想同他争辩,只道,“我困的厉害,所以多睡了会。” 不管以前在现代还是在庄子,她都习惯了睡到自然醒,她睡个懒觉在他这怎么了就像是罪无可恕了一样。 季宴清起身下床,拉了拉床上垂下的绳子,外间碧纱橱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 外间的冬雪和夏萤早早备好殿下的衣衫配饰等在隔间,静候两人起床。听到铃声响起,两人才放轻脚步推门进去。 冬雪拎着衣服正准备给他更衣,季宴清看她靠近,不着痕迹拧了拧眉,转身看到宁五还靠在床上眼泪汪汪哈欠连天,一副懒散不堪的样子,“你下来给我更衣。” 宁兰哈欠打一半又憋了回去,愣了一瞬间发现是说她,无奈下了床,冬雪当即便把衣服递了过来。 宁兰一言难尽看她一眼,有时候觉得她们这些打工人真不容易。一天到晚都要猜主子心思,行事还要有眼色行事,每天都要操好多心。 认命的下床,接过冬雪手中的衣服走过去。心道现在她也是成了伺候他的打工人一员了,忍不住咬咬牙,这人当真可恨,事事都得等人伺候。 季宴清张开胳膊,她一件件给他套上,最后拿着蹀躞带套到腰上,只是这扣带半天不得关窍一直扣不上,季宴清握着她引导着她扣住,“可记住了?” 宁兰没回他,一点点抚平外衫的褶皱才道,“好了。” 季宴清低头看她一眼,小手在身前身后的游走,喉咙发痒,只是简单“嗯。”了一声。 信步走到铜镜前,正了正衣襟,看到空空的蹀躞带,开口问道,“玉佩呢?” 冬雪连忙道,“想必是奴婢去博山居拿衣服时漏了,现在就去拿。” 季宴清皱眉看了看院外方向,思索一会才道,“你去把博山居的孤的寝具衣衫都搬过来,以后孤就住这棠院。” 冬雪同夏萤相互看了一眼,心中暗道这宁姑娘当真是受宠,殿下连博山居正院都不住了,住到这简陋的棠院,连忙应了声是,才去拿了玉佩给他系上。 这话把宁兰吓了一跳,这人难道要天天睡到这里?昨天应付一晚都要命了,天天来怎么行。不过倒是没有当即开口,不然又惹他生气不让她去看轻烟就不好了。 两人洗漱干净用罢早膳,宁兰看他脸色尚好正在漱口,他昨天说的今天就可以带她去看轻烟,忍不住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见轻烟?” “待大理寺卯时上值班这就带你去。”他倒是没打算骗她。 两人一出门,风夹杂着雨丝风吹到脸上,宁兰被冻的直哆嗦,季宴清看到,朝着冬雪吩咐道,“去把我的鹤氅拿来。” 冬雪得了命令去博山居取衣服,在衣柜寻了半天没有找到,便去了漱玉住的耳房寻人,这种贵重衣衫往日都是她亲自负责收放的。 敲了敲漱玉姐姐的门后,就看到漱玉姐姐脸色难看,腿还一瘸一瘸的的从房走出来。冬雪看她脸色不好,连忙关切问道,“漱玉姐姐你怎么了,可是病了?” 看到冬雪过来,漱玉难掩愤恨,这个时候她不在姓宁的那巴结伺候,来这做什么,面上不显还是温声道,“冬雪,你怎么这个时候来寻我了?” 冬雪如实回道,“殿下要带宁姑娘出去游玩,外面天气寒凉宁姑娘害冷,殿下让我取他的鹤氅给她穿。漱玉姐姐,殿下的衣服都是你在打理,我找不到鹤氅在哪。” 漱玉深呼吸一口才恨恨道,“就在第四个衣柜顶层,你去拿。” 披上鹤氅系好,宁兰才跟着季宴清路过垂花门外走去,路过花园听到围墙外一阵敲敲打打的声音。 宁兰下意识循着声音看去,她这边地势比较高的原因,能看清围墙外是另一家院子的花园。里面不少人在忙活着,看来像是在翻修院子。 跟在他后面走到二门处,马车已经候在那,季宴清抬脚上去,她小步跟在后面,天冷的厉害,她的衣服穿了一层又一层,堆叠的手脚都不怎么灵活了。 抬脚发现马凳都踩不上,正想撩开裙子在试试便脚下一空,身子当即腾空转眼间站立在车辕上。 “啊!” 她忍不住惊呼出声,哪有这么抱人的,宁兰揉了揉有些发痛的腰,这人真是有些抱怨看他一眼。 季宴清方才进去车内半天,见这人还不上来在下面磨蹭。 不耐烦出来查看就见她艰难抬脚,可是连凳子都踩不上,实在看不下去,探下身,长臂一伸拦住她腰身把人捞了上去。 “你那什么表情?”季宴清看她那神情就知道她又在埋怨他,怎么帮她还不对了。 宁兰没有同他说话,反倒是通过车帘看外面的街景。她来了这都城许久,还没有机会认真能认真看过都城的街市。 挑着扁担的货郎拉长调子叫卖,街边热气腾腾的胡饼炉子传来一阵小麦的糊香,因为调皮被家长责骂哭嚎的幼童。 鲜活的人们,看着着实比在别院高墙大院舒服的多。 她忍不住把帘子掀开大了些,探着半个身子去看,正看的起劲,帘子便被一只手放了回去,“别乱看,不成体统。” “奥。”视线被遮挡看不成了,宁兰便悻悻的收回视线,坐回原位。 “生气了?” “没有。”她说完就气呼呼侧头缩在角落,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季宴清看她瑟缩在那,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才发现她着实能屈能伸的很。 为了见到她那婢女,这会她乖巧的的过分。明明很生气,但是还在极力隐忍。 美的东西容易让人心生怜惜,只是她现在这副糜颜腻理、尽态极妍又委委屈屈的样子,简直让人想往狠了欺负她。 不是他天生恶劣,而是这种美好又柔软脆弱的小东西可太能激起人的凌虐欲了,只要一想到把她狠狠的弄的狠狠颤抖,全身的反应都是因他而起就激动的发抖。 心思全被她勾引,看了看手中劝诫帝王勤勉的史书批注,觉得颇为合时宜,帝王之权不就是为常人所不能为。 现在他就能实现了,这么美好的东西是自己的。 他放下书,看向缩在角落里的人,“宁五你过来。” “做什么?”宁兰不想理他,也不肯动。 他等了半天,看她还不到,不耐烦伸手把缩在角落的人拉过来,按坐到自己腿上。 低头吻上朱唇,在唇上细细的研磨,良久之后撬开禁闭的牙齿,勾住舌尖轻轻吮吸。 “唔,你”宁兰有些难耐的出声阻止,伸手推拒也被他轻而易举桎梏住举过头顶动弹不得。 “嘘,”季宴清做小声提醒道,“别出声,吴都尉在外面,你想让她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吗?” 说完又重新覆上,她不敢出声,只能小声的呜咽,这声音刺激的他动作便更激狂了些。 第43章 大理寺 车厢外传来一声吴今的轻咳,接着他才沉声道,“殿下,韵香茶楼到了。” 车厢内只有女子细细的呼吸声,季宴清盯着她身前略显丰盈的那处,抽出手,笑吟吟问道,“你怎么那么会长,肉都长到这来了。” 过了会,季宴清才替她伸平皱了的上衣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挑眉带着笑意问道,“很不错,孤很满意。” 宁兰身上一松,立即退远,恨恨的瞪他一眼,呸,这个下流的色坯。 她微微躬身缓解身前那处疼痛,他方才手上用了些力,现在有些发痛。 (就是你想的那样。) 唇上还有他的痕迹,用手背狠狠抹了两下,犹嫌不够,又抬手用衣袖擦了一遍。 看她那用力擦嘴的样子,不知情还以为她是被狗给啃了,季宴清都要被她气笑了,她就这么嫌弃自己? 这不知好歹的女人得了自由就不管不顾想要先下车,他伸手把人拉回来,拿着个帷幔带到她头上,“带着,不要让人看到你。” “奥。” 宁兰应了一声就率先出去,季宴清想带她下去,她已经脚下一跳,直接蹦了下去,站的离他远远的。 季宴清 行,好心当成驴肝肺。 一进去茶楼,就有人等候在门口,迎着二人上去二楼雅间。 说是雅间因为他真是雅,入门内便是六扇闲鹤祥云屏风,隔绝门口视线,窗上鲛绡纱绣帘随着风像流水一样流动。 屋内摆着张茶桌,上面摆了一应精贵茶具,瞧着便和别的房间不同,想来是他自己专用的。 季宴清在主位坐下,指了指窗外大理寺的衙门道,“一会你的婢女就会过来,你可以站在这看,但是不准同她说话。” 宁兰看了看下面,大理寺官员正在门口点卯入衙,不理解的问道,“轻烟来这衙门做什么?” “待会你自然就知道了。”他随口应了一句。 门外守卫的吴今敲门说道,“殿下,杨大人到了,在外求见。” 他要出去,宁兰忍不住心下一跳,不着痕迹看了一眼这二楼的高度,约莫有个三四米的样子。 季宴清起身走到门口,看了看她一脸欢心雀跃的样子,又转身回来,靠近她带着她手臂,捏着她手指指向对面的屋顶, “茶楼外面有禁军守卫,京畿十二门有监门卫守卫,没有路引的行人会被他们当细作抓起来,送进大牢严刑拷打。” 宁兰知道他在警告自己不要偷跑,她也没打算这么跑,她还没看到轻烟现状,也还没作好准备,不过还是忍不住讽刺他, “哟,你这么厉害呢,那你怎么不把姓苏的抓回来砍了脑袋。” 季宴清咬牙切齿道,“你牙尖嘴利,”走了两步,似是气不过,又回来点她脑袋,“无知愚人。”说完才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下面街道宽阔,行人如织。她看了好一会,那人还不回来,便拿着茶具给自己泡了杯茶。 当然只给自己泡了,没给对面人备。 茶楼隔间。 季宴清正同一男子在交谈。 大理寺卿一职空缺,暂由少卿杨真代理大理寺事务。 杨真身着紫色金丝织花朝服,腰配金鱼袋,踏进屋茶楼隔间冲着屋内的人弯腰行礼,“臣大理寺少卿杨真见过殿下。” “杨爱卿不必多礼,孤听擅长骨科的太医说,杨家大朗的腿疾用了药,现下已经好了许多。” “是,多谢殿下体恤恩怀,犬子腿好了许多。” 原先儿子腿被苏世子射伤,箭入了骨髓,虽侥幸留了一命,但是每到阴天下雨他便痛的哀嚎不止。 若不是殿下遣太医不计药材的医着,现在他这儿子怕是连路都走不了。 “今日让杨爱卿来,是听闻杨少卿在刑狱断案一道向来秉公决断,颇受人爱戴,大理寺有杨爱卿这样的人,是京兆百姓的福气。” “殿下谬赞了,微臣不敢请功,辅君除患是微臣的职责。” “好,好一个为君除患,希望杨爱卿时刻记着此话,下去上值。” 杨真下了楼,踏进大理寺衙门还在琢磨,这位太子殿下突然把自己找过来说这么一番话是什么意思? 敲打自己? 不至于啊,他一向不拉帮结派,只埋头做事,不说是忠君体国肱骨之臣,自己也对的起每个月的俸禄米粮。 正在想着,门外热闹起来,他出来一看,就看到一个年轻郎君举着白布,冲着大理寺的衙门而来,边上鸣冤的铜锣震天响。 季宴清回到房内,就看到她还老老实实坐在那,倒是有点意外。她还给自己泡了杯茶,嗯,只给她自己泡的,并没有给自己。 他还没说话,就被下面人吸引注意,铜锣开道人群熙熙攘攘自远处而来,他眼神极好,远远就看到被人群裹挟的人是宁峥。 他举着一块白布,上面血迹斑斑,年轻的脸上眼神坚毅。季宴清见状忍不住挑眉,看样子这宁峥做事倒是够利落。 不但来送状子,还写了血书,这倒是超出他的预期了。 宁兰看到走到下面的人,下意识问道,“那是宁峥?” “嗯。”他简单应了一声,并没有开口为她解释的意思, “他这是做什么?” 季宴清冷哼一声,“口渴,说不了话。” 宁兰看了看对面他空空的茶杯给他添了一碗茶,不过对面仍是没开口。 楼下一行人到了大理寺门口,宁峥跪在门口,手中白布摊开,一张血书呈现在众人面前。 他胳膊上包扎的棉布还在渗血点点血迹,一看就是割破臂膀取血写的血书。 宁峥手持血书叩头喊冤,“宁国公府第六子宁峥,状告五日平安候世子苏云蔚当众挟持宁家五姑娘,府上五姑娘数日不归,请大人秉公决断,帮宁府寻人。” 杨真这会都蒙头了,宁家同临川王的外家苏家一向交好,怎么今天来大理寺告状了? 抬头间,看到对面茶楼,想到方才太子殿下方才突然找自己的,又看看看跪在地上血书喊冤的宁家人,眯眼思索一会。 他好似明白殿下今日为何要来找他了,殿下这是要整治苏家了吗? 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大声朝着衙役喊道,“去,接了他的状子,本官要当堂判审。” 平安侯苏家这几日乱成一团。世子已经丢了几日了,京兆尹全城寻人,只是找了几日一点消息都没有。 正阖府不安时,大理寺的衙役上门说有人状告世子挟持民女,要他们交人。 平安侯领着户部尚书的差事,这些年有宫中有淑妃护着,可以说是顺风顺水,现在一个大理寺少卿都敢上他侯府大门来拿人了。 他要亲自去大理寺走一趟。 大理寺门前被看热闹的人围的水泄不通,平安侯一进去,看到地上的血书,就心道不好。 这宁家小辈小小年纪心思倒是歹毒,这血书一出来,不管事实如何,他苏家都要担个恶名。 上官到来,杨真这大理寺官员依着规矩见了礼让人挑不出错,而后便安稳坐回堂前上位,半真半假道, “侯爷是上官,按理应该上坐,可是今天有人状告侯府世子掳人,侯爷是被告人父亲,下官只能按规矩秉公决断了。” 平安侯在旁侧椅子坐下,掸了掸下摆不存在的灰尘。 儿子同宁家那个外室女一起失踪了,他把宁家查了个底朝天,发现他们家真的和儿子失踪无关。 两人现在都毫无踪迹,好处是现在死无对证,只要没有证据,谁也没法证明他儿子带走了人,定了不他儿子的罪。 “一派胡言,侯府世子前日子去了江南外祖家,根本不在盛京内,这宁家小辈一向跟在我儿子后面马首是瞻。” “现在却是当堂诬陷往日挚友,可见他是个无信无耻之辈,他的话岂可轻信。” 宁峥要求传信证人。 很快,轻烟被带了上来,看着尚且未痊愈,脸色依旧苍白,胳膊用夹着木板,一边哭一边讲完当日事情经过,最后道, “恳求大人找回我家主子,主子为了救奴婢被歹人带走,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一头撞死在这,为我家主子申冤。” 看热闹的人都在夸宁姑娘大义,为了救一个婢女甘愿以身冒险。 后面还有当日在宁府附近卖胡饼的小摊贩,亲眼看到一个漂亮姑娘上了挂着苏家标识的马车,经过画像辨认就是宁家五姑娘。 城门监门卫的街使,沿街巡查时也看到苏家马车向着城南而去。 听完证人们的话,平安侯松了一口气,证人们说来说去都是口说无凭,并没有什么实际证据, “俗话说的好,捉奸捉双捉贼拿赃,说来说去杨少卿都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我儿子掳走了宁姑娘,” “说不得是她跟人私奔了,宁家找不到人栽赃到我侯府头上,以期待讹我苏家一笔,本官就在侯府等着,等你找到证据再来拿人。” 平安侯说完就大步踏出大理寺,半点不带犹豫。 宁兰被这老东西气的头晕,转头就看到季宴清沉着脸盯着那人离开的方向,现在算是明白他是为什么要让自己来了。 感情是来看戏的,他想收拾这苏家人,不过借着她的由头发难而已,现在看他吃瘪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看起来你这大戏没唱起来,人家不配合呢,就这么嚣张的走了。你不是很有能耐吗?你让人把他砍了不就行了。” “愚蠢,凡事讲究事出有名,岂能随意砍人,况且他还是官身。” 看着对面那张明显带着幸灾乐祸的脸,他生气倒不是因为这个,一切还在计划中,而是那老东西往宁五身上泼脏水让他很不爽。 宁兰心中冷笑,“那你把我关在这算的什么名义?” 第44章 紫笋茶 “当然是为了你好。”他说的理直气壮。 “那天在崖下你当真没找到姓苏的?”宁兰还是不太信这事,她那时候掉下去摔晕过去,季宴清说他是天快亮才绕到崖下找到她的,并没有看到那个姓苏的。 他一个受伤的人能跑到哪去? “没看到,也许被他父亲藏起来,说不定藏在一个离你很久的地方,就等着逮住你,要把所有刑具在你身上用一遍。” 就在她脚下的地牢里,可不就是离她近。 季宴清说了这许多,下巴点了点茶,示意宁五给他烹茶。 茶水变淡,宁兰取了新的茶饼放到火上炙烤之后,将茶饼鎏金的茶碾上细细碾碎,小心的投把茶茶釜中,待沸腾之后才分到两人茶碗。 季宴清眯眼看她做完这一套流程,状似随口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茶吗?” “不知道。” 宁兰仔细看了看茶饼,原身并不认识这种茶。 “这叫紫笋茶,你不认识怎么知道,这个品种泡之前要炙烤?” 原身母亲在世时在山上院子种植了一种类似的茶,长的同这紫笋茶无论色泽还是口味都极像。不过叶子小了些,茶的味道也更淡一些。 她想当然以为应该是好坏之分,毕竟他是太子,用的都是好东西,所以用的原身母亲的泡茶手法,难道错了? 紫笋茶色泽呈紫色,形似笋尖,茶香为馥郁的兰香,滋味甘醇,重点是此茶只在江浙顾渚山才能种植,因此产量极低。 其他地方要不茶树无法存活,要不就是茶味苦涩无法下咽,所以此茶数百年来历经几朝都是专供皇室的贡茶。 寻常百姓,甚至官职不高的官员别说会泡,怕是认识的都不会太多。 宁五的母亲竟然会泡这仅供皇室贡茶。 季宴清心思千回百转,当初蜀地的暗卫查探过,宁五的身世没有问题才是,否则也不会允许她留在自己身边。 现在看这事好像出了岔子,这才细细打量宁五,面上并没有什么异常,他都问的这么明显了,竟然还一副丝毫不心虚的样子, “孤让人送你回别院,你老老实实待着。”他说完就转身向门外走去。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宁兰连忙追过去问道。 季宴清回头看她一眼,没回答走了出去。 东宫紫宸殿。 季宴清一回到书房,就把当初去负责查探宁五身世的暗卫叫了过来。 当初他只确认了她身份属实,想着并无什么重要关系便没有细细查看,“当初宁五在蜀地信息你仔仔细细的说清楚。” 暗卫叫乘风,当初就是他负责联系蜀地的线人得到的消息,闻言赶紧将记录的密信呈了上去。 宁姑娘母亲姓名卫,户籍记载唤作卫思。是从别的地方逃难到到蜀地眉州南安县的,去的时候随身带着个老阿婆,两人相依为命。 两人看着行为举止都不像是乡下人,当初去的时候说的还是洛阳官话。 那时前朝覆灭新朝建立,战乱刚止,四处都是背井离乡的人,这种逃向蜀中避战乱的人很常见。 卫娘子面容出众,邻里不少人都有心思结亲。奈何她一概拒绝,后来年岁渐长,结亲的人没有了,倒是有了些不怀好意的人。 只是那卫娘子好像会些功夫,几次下来那些人得不到什么便宜逐渐消停下来。 买了块没人要的山头,在上面盖了房子,顺带种植些花草卖给城中贵人,她手巧,倒是收入不错。 在后来,便是宁二爷替宫中贵妃去蜀地采购蜀锦,下乡游玩时遇到卫娘子。 几番求上门都被赶了出去,听说当时乡绅为了讨好宁二爷使了些手段,最后倒也成了事。 第二年就有了宁姑娘,宁二爷想要个儿子,对这女儿也不怎么上心。 后来卫娘子的房子不知道怎么起了大火,宁二爷差点被烧死,卫娘子被燃烧窗框伤的了脸,宁二爷便后来回京便没有带她。 三年前卫娘子病逝,就将宁姑娘托付给隔壁的读书人傅云景,他去年进京考科举,中了二榜进士,一直在等待吏部铨选授官,今年才在太学谋了个助教的官职。 年初临川王妃病逝,临川王册立了新的王妃,宁府才向想着把宁姑娘接过来照看世子。后面就是遇到殿下了。 乘风一口气说完,就等待上面的人给指示。 季宴清听完垂眸思索好一会。 当年洛阳城一战前后,不少王公贵族到处躲藏避祸,若是这卫氏是洛阳城避祸的世家贵女倒也有这可能。 只是不弄清楚到底不放心,“你亲自去一趟蜀地,要把往日卫氏同宁五的的一言一行都要查清。” 卫氏若还活在世上,身份一问便知,可惜人做了古。 没有弄清之前这人是不能见了。 第45章 明日就跑 冬雪和夏萤守在屋檐下打哈欠,夏萤戳了戳冬雪,“冬雪姐姐,这殿下自打那天殿下带她出门,这一连四五日都没来了。” 夏萤说着朝着屋内方向努努嘴,“你说她这人不会就此失宠了?” “谁知道呢,我还等着她得宠我能跟着进宫当上掌事姑姑呢,看来是难了,殿下怕是得手把人撂开了。”冬雪说完幽幽叹口气。 临近午时,两个婢女看宁兰睡醒还有心情慢悠悠的用午膳,一点都不担心殿下再也不来的样子,冬雪忍不住劝道, “宁姑娘整日无所事事,不如给殿下做个香囊帕子什么的,也好让殿下知道这别院还有你个人呢,不然时间一长怕是要把你忘了。” 自打那日被人带回别院后,这人一连几日都没有来过。 她是失心疯了才会想让他记起自己,面上装的一副失宠幽怨的模样,制止住她们继续要她邀宠的话, “人心易变,他要如此我能怎么办。他脾气不好,我上赶去讨好,说不得他一生气还连累你们受罚,这种话以后可别在说了。” 烦死了,谁要去讨好他。 两个婢女暗自思忖殿下脾气,一个不好还真容易受罚,也歇了心思不再劝了。 这几日宁兰在院子中四处逛了一遍,发现这座院子占地极大,她需要一上午才能把院子走个遍。 现在再次确定,靠自己翻墙是不可能跑掉的,院子外还是院子,还是要想法出大门才是。 两个婢女本以为她会得宠,还想着能跟着得脸的主子得个好前程,没想到殿下转眼就把这人忘了,做事就愈发懈怠起来。 今日更是连早饭都不往棠院送了,宁兰问也只说,“姑娘用膳食不如去厨房吃,还能多走动对身体有益处。” 宁兰倒是接受良好,没说什么自己去了膳房。膳房位于府中东北角,府中最偏远的地方。 往日这别院中就殿下一个主子,也就偶尔晚上过来歇息上一晚,因此别院仆人并不算多。 这几日主子带回来一个貌美的年轻女子,丫鬟婆子们私下都说是这女子要被殿下要收房。 一看宁兰容貌便知道这就是传言的是正主。厨娘管事是个机灵的,见她亲自来取吃食,想着卖个巧,万一以后得了脸呢,忙问道, “姑娘吃东西原该送上门呢,想必后院伺候的姐姐们忙,还要劳烦姑娘自己来,姑娘想吃什么我马上做。” 即便厨娘年逾四十,可是厨上都是最低等的杂役,对着院子贴身伺候主子的大丫鬟,还是客气的唤做姐姐。 宁兰随意寻了个凳子坐下,“有什么吃一口即可,不用麻烦在做。”她也不挑,想着跟着厨娘随意吃两口便作罢。 吃完正想出去,便看到有板车过来厨房门口,板车上面放了大箩筐,装满新鲜的菜蔬、鱼鸭,放下清点完,就拉着驴车从角门出去了。 这角门开在后院厨房附近,想必就是为了厨房进货方便,守门的小厮也并未细查看,直接放行便出了门。 那板车上箩筐很大,至少装一个她是没有问题,宁兰心下一跳,垂下眼眸思索一会,看着那翠绿的青菜,随口夸奖道,“这菜看着可真新鲜。” 厨娘看她有意攀谈,也忍不住多说几句,“这菜蔬是每日都要新送的,这地方要的东西哪有人敢敷衍。” 每日都来! 礼貌同厨娘告别,回到她住的院子。冬雪才打着哈才过来,见她连忙说自己身子不舒服,所以起来晚了。 宁兰笑道,“不打紧,身子不舒服就歇歇,我就随意走走不用人跟着。” 见她好说话,两个婢女彻底放下心,只窝在值夜的偏房偷懒。没人看着宁兰乐的自在,关起门思考躲进厨房送菜的筐子出去可能性,感觉很靠谱。 守门的小厮又不检查,箩筐上面还有防晒的油毡布,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腿,蹲下去比划比划高度,那菜筐子完全能装下自己。 就这么定了,躲到菜筐混出去,而且这种送菜的人应该和宁家庄子一样都是在城外郊地,她连过城门都不用操心了。 计划很粗糙,但是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满怀期待的心情到第二日,早早去膳房用膳,就看到送菜的板车还是和昨天一样,辰时准时送过来, 宁兰一边吃包子,一边看着那送货的婆子卸完菜牵着驴车向着角门走去,小厮也是同昨天一样直接开门放行。 决定了,明日就跑! 就是到时候得想法在厨房制造些混乱,确保她能有时间避开厨房众人躲进筐子。 晚间那两个婢女不情不愿问她要不要服侍,她好脾气说不用,匆匆洗漱完就在脑子模拟明日怎么制造混乱,趁乱跑出去。 两人见她没有吩咐,也懒得在这大冷天守夜,搓了搓冻僵的手,便回房睡觉去了。 宁兰在屋中衣柜中翻了翻,想找两身简单的衣服,发现给她衣服虽然很多,不过都是些造型繁复的裙子。 太累赘的不能要,耽误走路! 最后只在另一个衣柜找了季宴清的衣服,拿着剪刀直接剪短,这种男装出门还是方便许多。 解决了衣服,开始愁盘缠,没有银子出门寸步难行,这狗太子给了一大盒子首饰,但是没有银子,连个铜板都没有。 把首饰盒子东西都倒出来,拿起那根触手升温的玉簪,头部被雕刻成玉兰花形状,放在烛火上细细查看,果然在兰花下看到小小的“敕造”二字。 该死的! 那日梳头听漱玉说,这首饰都是宫中司造打造的,珍贵的很,关键这种带着宫中印记的东西是不能当的。 又看看剩下的首饰,无一例外都是带着宫中的印记,有些失望的扔回桌子,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衣袖带着首饰盒翻倒,一个东西重重砸到宁兰脚背上。 绣鞋脚面只有一层薄布,砸到脚趾关节上,痛意直达天灵盖,宁兰抱着脚连退好几步原地转圈,“痛死我了,什么死东西这么沉。” 沉? 宁兰顾不上痛,慌忙将扔到地上的东西捡起来,这才发现是个纯金的项圈,下面还带了瑞兽的的吊坠,用手颠颠,这金子怕不是有二两重。 其他东西不好处理,黄金可太简单,拿着石头一砸,管你什么“敕造”还是“什么造”,几锤子下去都是浮云。 屋中多宝阁上有块观赏用的太湖石,用力把那项圈捏的一团,搬起来太湖石狠狠砸了几次,已经变成一团金疙瘩。 黄金就是好啊,虽然变形了依然金灿灿的,看着就踏实,宁兰忍不住感慨道。 她可不想同这狗太子客气,当初在河里好歹算救他一命,利州后在盛京还被他利用一次,现在又利用她打击苏家。 帮了他这么大忙,只收一个金项圈可太便宜他了。 “你们怎么服侍的,屋子竟然是暗的。” 宁兰正对着烛火看这金疙瘩成色,就听到一句发火的呵斥,是季宴清的声音,该死,他怎么这时候来了。 第46章 逃跑 宁兰本来缩在床帐内举着烛火在查看黄金成色,没想到他会这个时候过来。 这黄金绝不能被他发现,不然他定会猜到她想要跑路,那可真跑不掉了。 四处看了一眼,床头柜子上有个装饰用汝窑的葵口瓶,宁兰啪的一下把金疙瘩扔进去,烛台放回原位。 季宴清有些火大,这别院奴才竟然如此松散不成体统,晚间不值夜就算了,这宁五的院子竟然灯都不点一盏。 管家带着两个婢女颤颤巍巍跪在地上求饶,季宴清没理他们,进去发现寝间暗黑一片。 点了烛火,屋内亮堂起来,一眼就看到这宁五把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面,连手脚发丝都不露出来。 他在床榻不远处停住脚,盯着这人形蚕蛹瞧。这几日他没有过来别院,除开在等乘风去蜀地打探消息回来。 他自己也在思索宁五的事。 她同宁家,临川王、苏家这几家搅和在一起,现在又出现一个身份可疑的母亲,让他一度怀疑这宁五又是淑妃的老手段。 这几年,宫中那位不安分的淑妃娘娘,明里暗里不知道遣了多少绝色女子到他身边打探消息,不过都被他打发了。 只是这次比较高明,让这宁五走欲拒还迎的路子,不得不承认,这次效果很好。 这次他动摇了! 知道她身份可疑,这种情况杀了她最省事,可是这想法一瞬间就被他否决了。 他知道现在不该来看宁五的,可是下朝回到自己寝宫,一个人躺在那大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都是她那日窝在自己怀里睡熟的样子。 这让他很难熬。 是他想岔了,不管她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只要让他把人把控制好了,让她见不到那些人,她便什么也做不了。 大不了让她除了自己谁也见不到,那时她还能做什么? 想通这一点,连日的萦绕在心口的烦闷一扫而空,心下一松,走过去掀开被子,她脸色绯红窝在被子里,“你不怕把自己闷死?” 宁兰努力平复狂跳的内心,连忙坐起来,小声开口道,“天冷,身子有些发凉,”随即又理直气壮的道,“这你也要管?” 他弯下腰,两个人离的很近,季宴清听到她心跳的很快,动静几乎到了吵人的地步,“宁五,你方才在做什么?孤怎么听见重物落地声音。” 他习武听力极好,入棠院门的时候虽然距离远,但是他不会听错,确实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宁兰心下一跳,垂眸看着身前的锦被,“方才我口渴想起床喝水,不小心蹭掉了架子上的石头,不过我又摆上去了,没有摔坏,不信你自己看。” 说完认真的指了指了摆在多宝阁那块太湖石。 上床前她就四处检查过一遍,那块石头已经被她放回原位,金子也被她藏了起来,妆台上的珠宝首饰也收拾好了,应该没有问题。 季宴清并没有看那破石头,反倒是靠近她,用手顺着脸颊一路下滑到胸口,停在那,感受手下那跳的异常快的胸腔,靠近她耳朵,好笑的问道, “宁五,那不过是一块破石头,摔了就摔了,你在紧张些什么?心跳的这般快?” 他贴着耳朵说话,声音很是低沉,呼吸打在脖颈上她耳朵发痒,宁兰往边上躲了躲。 她拿不准这话是试探,还是他发现不对,随口胡诌道,“婢女说你这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我弄坏了怕是把我卖了都赔不起。” 季宴清觉得她这话有些莫名其妙,她好端端的同一块破石头比什么,竟还觉得自己比不过, “你是这院子的主人,你开心都砸了也成,何必在乎一块石头。” 她又不是有病,砸屋子做什么? 他顺势躺下,吓的宁兰一激灵,毕竟她现在月事已经走了,宁兰慌忙跳下床,离他远了些坐下在椅窗下罗汉榻上。 “季宴清我们谈谈,就好好说说话。” 看他饶有兴趣起身来,宁兰才接着道,“能别碰我吗?不如我们就像在利州那样,给你当丫鬟伺候你怎么样。” 这话,季宴清不置可否,还是耐心解释, “宫中宫女太监四五万人,个个都是精心挑选,经过司教数年教养,皆是规矩教养极好,走路无声,随便一个人端着茶盏两个时辰胳膊纹丝不动,你行吗?” “还是说你有什么孤不知道的优点能比得上她们会当奴才?” 季宴清觉得这宁五简直不知所谓,放着好好的主子不当要当奴才。 这话听的宁兰讪讪,那她大抵是不行的,但是也不想放弃,又道, “对,我蠢笨,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连大字也不认识几个,连匾额都认不得,殿下不是知道吗?” 说到这,看了看他神色,没有不耐烦才接着道, “太子殿下身份贵重,自然应该世家贵女相配,我乡野长大,怕是伺候不好你。” 季宴清无声勾了勾唇,那日在亭中他不过看她过来,盯着匾额多瞧了两眼,眼中有一瞬间的疑惑,便猜想到她似乎不认亭子牌匾字。 进来后特意读错试探她,她毫无反应,便知道她真不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总归两人也不是探讨学问的。 不过倒是没想到她竟然能这么敏锐,自己不过随口试探一句,她在不认识字的情况下还发现自己在试探她,倒是有几分机灵在身上。 季宴清很满意这份机灵,不是愚笨之人说不通话令人烦躁,又不会太过聪明,让人提防。 真心实意笑了出来,起身走到她面前,低头在她侧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脸颊比着在利州丰盈了一点,软软的,好一会才放开人,心道女娘果然和男子不一样,怎么浑身的软软的香香的。 “若孤想想探讨学问宫,宫中有藏经阁学士,朝堂有百官,哪里用的着你一个小女娘,你只需服侍孤就够了。” 这说的什么话,她一个人活生生的人,在他眼里就是个床上消遣时间的玩意,何其无耻, “我在蜀地有个订了婚的未婚夫,我娘临终前再三嘱托过,让我同未婚夫好好过日子,因为未婚夫同阿娘起誓,此生不纳二色。” “我不会找个妻妾成群的男人,你身份尊贵定是要有一堆女子环绕,我不想要求你,只是希望你能看在我们在利州的情分上,满足我这小小心愿。&34; 她说的情真意切,季宴清只是问道,“说完了?还有什么借口不如一起说,指不定哪一条我就心软了。” “强扭的瓜不甜,这种俗语太子殿下当是明白才是。” 季宴清捏住她下巴稍稍用力抬了起来,语气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定,“甜不甜的,孤总得试试才知道,岂能由你说了算。” 卖傻装痴用过了,严词拒绝她也用了,宁兰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便坐在那不再说话。 季宴清把人打横抱起来,放回床榻上,她就一脸警惕的盯着自己看,“放心,这几日不会碰你,睡,很晚了。” 三日后便是冬至,这日要全城斋戒沐浴去圜丘祭天祈求风调雨顺,他今年要代替父皇去祭天,自然要提前斋戒。 两具年轻的身体躺在一起,本该旖旎的氛围,只是两个人俱是心思重重,半点暧昧的氛围也没有。 早间季宴清出来,看到别院管家同棠院服侍的两个婢女跪在院子外。抬脚走过去停在两个婢女面前冷声开口问道,“我是什么人?” 两个婢女战战兢兢回道,“是太子殿下。” “你们呢?” “奴婢是婢女。” 季宴清指了指宁姑娘住的屋子,“她呢?” 现在她们意识到太子殿下不满她们怠待这宁姑娘,连忙求饶,“奴婢知错,以后再也不敢懈怠。” “帽子破了也得带在头上,鞋子在新也要踩在脚下,这叫上下有别,尊卑有序,” 季宴清说着看了看跪在后面的周管家, “这两个婢女罚去后院做苦役,下次若在发生这种事,都送回掖庭。” 翌日宁兰醒来的时候,他人早就走了。一打开门,院子跪着三个人,除了她常见的那两个婢女,还有个中年男人。 这个男人宁兰有印象,是府上管家,来的时候吴郎君就是把自己交给他安置的,看样子是有些地位,不知怎么的也牵连了。 看情形这三人怕是跪了一整夜,应当是那人罚的。 她很有自知之明,自己不算个什么的东西,她说的话没有什么用,还是得看他意思,“他可有说你们什么时候能起来?” 冬雪心中有怨,明明是宁姑娘让她们休息的,她们还是受了罚,正想开口被周管家瞪了回去。 周管家率先开了口,恭敬回道,“我们慢待姑娘,殿下罚我们跪上一夜赔罪,如何处罚全靠姑娘做主。” 宁兰觉得他这人有些好笑的。 他觉的这些婢女没规矩,罚了人又让她来当好人,替她立威,他倒是会做人。 她又不打算和这些人长相处,并不在乎这些,遂开口道,“那你们起来回去,如果可以让郎中开些药,多休息些两日别落了暗疾。” 最好先别回来,身边老是跟着两婢女,她行动受限许多。 把两个婢女都打发回房休息,去厨房的路上,路过花园亭子,边看到几个力工在亭子挂新牌匾上书“兰畹香汀”。 这次有进步,四个字她都认识。 她又如前几日一样一个人出现在厨房,和厨房几人熟悉以后,大家对她每日到厨房吃饭倒是接受良好。 吃完饭,她没有立即回到自己住的院子,摸了摸怀中的金疙瘩给自己打气。 抬眼看着外面厨房的小仓库,菜蔬已经卸的差不多了,几个空的箩筐放回板车上,赶车的婆子去出恭了,绝好的机会。 宁兰大声叫了一声,“呀,我的簪子掉哪里去了,你们快去帮我找找。” 一声惊呼打断忙碌的几人。听闻她丢了东西,厨房几个人慌忙放下手中活计去寻。 昨日管家怠待了这姑娘被罚跪一整夜,现在全院都知道这姑娘得罪不得了,没人敢忽视她的话。 厨娘作为管事,最先冷静下来,连忙问她早上去过哪里。宁兰说了几个远离院子的小路,说自己去散步了,最后才到厨房用膳。 听说她路过换匾额亭子,厨娘便道,“那亭子都是都是外面做工的粗俗人,看到你带着好东西,说不得被偷偷摸去了。” 周管家不在,也无人报告,她只能带着厨房人先去找她的金簪子。 宁兰趁机说道,“昨天殿下来了,我没怎么睡好,先回去补觉,如果找到你就先收着,明日我来用早膳在还我。” 趁着众人都在外面忙碌,没有人注意到角落板车,她连忙跳进骡车上的菜筐,盖好头顶的防水的油毡布。 不多时,那出恭的婆子就回来了。驴车晃晃悠悠启动,一路畅通无虞的出了侧角门。 黑暗中,宁兰看着箩筐竹片缝隙透进来的细细光束,密密麻麻如丝线般的光束是黑暗中唯一的亮光。 宁兰伸出手去抓,扑了个空,又讪讪收回手。 第47章 受伤 板车出城后,宁兰趁着送菜的婆子注意都在前方赶车,悄悄从箩筐出来。 看着板车走到一段崎岖山路,速度慢慢降下来,瞅准时机踹掉一个箩筐,当即跟着跳了下来。 落地瞬间,脚腕传来一阵剧痛,当即冷汗出了一身,忍着剧痛顺势滚到路边,躲到那路边巨石后面。 赶车的婆子只听到扑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扭头看到后面箩筐掉了一个,只以为自己没装好,停车捡起来很快就走远了。 不能被送菜的婆子发现她,今天偷跑出来,不用一天里面的人就会发现她不见了。 到时候首先排查的就是今日出入过院子的人,若是被这婆子发现端倪,以那人能力她很快就会被抓回去的。 “嘶!” 见人走远,宁兰才忍不住痛呼出声,脚腕红肿一片,想来刚才跳下来时不小心扭到了,暗骂一句,该死。 心里一半怪自己没用,另一半也在怪季宴清,都是他,害自己沦落至此。 在利州若不是他无故把自己牵连进利州刺史谋逆一案,自己那时就能回到清水县,说不得都能回家了。 怎么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他还想让自己心甘情愿做他榻上玩物,呸,这色胚简直是痴心妄想。 口口声声说看重她,以后好好待她,结果呢,不是利用就是罔顾她的意愿把她关起来,还说罚就罚,甚至在她身上肆意妄为毫无尊重可言。 一个骗子,一个利用她的坏人,一个虚情假意满口谎言的人,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喜欢他。 在庄子上那一段,她没事就研究堪舆图,附近的路她都会背了。 都城外十里处有渡口,那里水系发达,只要她能混上船,就能沿着水路一路南下回到她穿来的清水县。 看了看快要落山的太阳,看来今天是赶不到码头了,好在她现在身子有金子,可以找个村子借宿一晚,明日一早就能出发去码头。 扶着巨石一点点起身,抖了抖身上沾的草木碎屑,宁兰忍着脚腕剧痛,一瘸一拐向前走。 城外小道人烟稀少,想找个路人帮忙都困难。 正发愁间听到马车咕噜转动的的声音,扭头一看果然有个马车驶过来。 车夫是个男的,满脸络腮胡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宁兰思索再三,还是歇了求他们帮忙的心思。 这么几次下来,她就没碰到过什么好人,内心有些怕这人,忙一瘸一拐往路旁躲,把主路让了出来。 马车在她身侧疾驰而过,扬起一阵灰尘,车帘晃动间只看到车内坐了个男子身形。 竟两个男的,心中暗道:还好没拦。 呸了几口吐掉吃进嘴里的尘土,出了汗,脸上黏腻一片有些发痒,忍不住用袖子抹了抹。 马车中男子一副学子穿的青衣斓衫,头发拿着头巾包着,一看就是来盛京进京赶考书生打扮。 他掀开帘子看向后面一瘸一拐的身影,放下手手中女子画像一点点细心卷好,“竹叶,停车。” “吁!”车夫勒停马匹探身向后问道,“徐将军,怎么了?” “后面那人脚受伤了,我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我们不是急着要去何老那,好不容易有殿下消息,耽误不得。”被唤做竹叶的五大三粗马夫嗡声嗡气提醒道。 “无妨,应当是接个骨即可。”男子说完就神态轻盈的直接跳下车。 宁兰刚走几步,前面马车便停了下来,一男子从车上下来,向着她走过来,顿时心中警惕性值拉满。 她早上偷偷把男子装扮穿在了里面,甚至连胸都裹平了,女装早就被她换下来,刚才藏到路边石头下了。 现在他一个灰头土脸样男子样子,他不至于有什么企图? 那人径直走到跟前,皱眉看她脚, “兄台的脚腕骨错位了,若你在这么走下去怕是会落下病根,往后阴天下雨怕都会通疼痛难忍,在下略懂些岐黄之术,可以帮兄台接上。” 宁兰还是有些不信任他,在这她就没碰到过好人,压着声音学着男人说话,“不用你帮忙,我家人一会就会来接我。” 这声音一听就知是刻意伪装的,方才注意力气都在他脚上,徐子元这才抬眼看他,年纪不大,皮肤有些黑黄,想来是伪装的,不过并没有拆穿他, “兄台放心,我不是坏人,只是医者仁心,不忍看你余生都要遭受疾痛折磨。” 这人二十出头的样子,一副读书人打扮,以前在蜀地,原身那个未婚夫都是这样穿的。 且此人眉目温和,从刚才开始注意力都在她脚上,并未仔细看过她,看着着实不像坏人。 宁兰决定在信他一次,从袖口翻出一只荷包,把荷包倒着翻过来,找出来一点碎金子。 那是项圈的装饰上的祥云,被她单独扯下来了,砸成面目全非的米粒大小,递到那人面前,“这个金子给你当诊费,你给我治脚。” 她身上只有这金子能拿出来,其余首饰都藏在袖子了,毕竟他现在是个男的,拿出来女人用品也不合适。 这的人一般购买东西都是用铜板,银子都是零星碎银子,更别说金子了,她出手就是金子,也怕别人把她当有钱的冤大头。 而且她把荷包都翻过来了,也想表明她就这点钱了,在打主意也没了。 徐子元看着这点散碎金子,哑然失笑。 看出来他的窘迫了,穿的衣料都是极好的,出手便是金子,只是荷包都翻过来就这一小块。 想来是都城里面哪个富裕人家跑出来闲玩的小公子,不知遭了什么变故落难了。 从方才拒绝他帮助,到现在出手阔绰直接给金子,以这兄台防备心,不收下这金子怕他是不放心自己医治,便朗声回道, “兄台出手大方,在下却之不恭,只是诊金用不了这么多。你先把脚伸出来我看看伤势如何,若是严重我怕是看不了。” 他也就会看跌打损伤,主要为了照看竹叶他们,毕竟他们老受伤。 宁兰照他话做,把脚抬起来伸直。徐子元捏着腕骨调整几下位置,猛的用力便听到一声闷闷的“咔嚓”声,检查确实接好后,才把人松开, “好了,起来试试看还痛不痛,不过这最近这两日还是不要下地走动,静养为好。” 宁兰起身试了两步,果然没有方才一瘸一拐的感觉了。 内里心思转圜,这人看着着实像好人,她脚现在还不能走路,她更不想冒险变成个跛子,思索好一会才道, “你方才说这诊金用不完,那不如剩下的钱,就雇你的车把我送到附近可投宿的地方。” 这话让徐子元犯了难,“附近都是村落,自然不像都城有供人歇脚的客栈驿馆,想住的话只能去附近居民家借宿。你可有想去的村落,我可顺路捎你一层。” 宁兰大喜过望,连忙道,“明日我要去十里铺的码头坐船,你把我送到离码头最近的村子投宿。” “那这就巧了,那码头最近的就是水边村,恰巧我就住那村子,我家中长辈是开医馆的,正好让我四叔给你看看脚,我毕竟学艺不精。” 徐子元倒是没想到会这么巧,顺路帮他一回倒也无妨。 为今之计,只能先把脚养好再说,宁兰忐忑不安跟他上了马车。 第48章 喜堂 轻烟那日被庄头送进医馆,郎中只说伤情太重他医术不精,让她们另请高明。 后来就来了白胡子郎中替她看诊,这老郎中医术精湛,就是脸色不好,仿佛给她看病受了天大的委屈。 所幸他用药极准,她胳膊和身上的伤很快就恢复了。这些日子一直跟在宁家六郎身边做事,不知为何今日被他带到这座陌生的宅子。 宁家郎君被留在一门,她跟着仆人进到垂花门。她并不知这院子主人是谁,那带路的仆人也只说说主人要见她,其余的并不多说。 后院正房内红绸遍布,窗棂上亦是贴了大红的喜字,院内到处张灯结彩,这看起来像是谁成亲的喜堂。 她小心的走进正屋内,就见到正堂中站了面容严肃的男子,正盯着桌案上的龙凤喜烛看。 她并不认识这人,正在疑惑,后面便有婢女厉声呵斥道,“大胆,见到太子殿下还不行礼。” 轻烟被吓一哆嗦,当即重重跪了下来。 在蜀地时,她见到最大的官也就见到县老爷,还是离得老远,这怎么还见到太子了呢,想也没想就哆哆嗦嗦磕头。 上方传来一声冷淡的声音,“起来,你跟着宁五时间久,熟悉她的喜好,进去去看看屋子布置的可有不妥。” 轻烟脑子有些发懵,什么意思,她家姑娘要成亲?太子为什么找她看喜房? 她家小姐要和太子成亲!? 这是什么天大的好消息,她怎么没听自家姑娘说过?也没听六郎君说过。不对,真要成亲不应该天下皆知吗?听唱戏的这么唱的,还会免赋税,大赦天下什么的。 这怎么静悄悄的就要成亲了? 按下心中的好奇,忍不住偷偷起身看了那太子一眼,很高,脸很好看,比唱戏的那些人还好看,同她家姑娘很配,就是冷着脸气势很吓人。 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带到房内要她看摆设,这的红凤喜烛都是她没见过的样式,连糊窗的窗纱都是泛着奇异的光彩。 她当然挑不出什么毛病,带她的仆人发了话,“这几日你就在这帮忙负责布置喜堂,一定要让你们姑娘满意。” 轻烟心中还惦记着刚才的问题,姑娘要嫁给太子,这消息怎么今天来的时候并没有听六郎君说。 壮着胆子问道,“我们姑娘要成亲,可我并未在宁家看到置成婚用品,这” 季宴清没回她话。 这当然算不上正式成亲,只在这院子举行,自然不用告诉别人。 这间院子一面是他的别院,另一面便是宁家后院,前些日子他让人把房买了,扩建修整之后连通了棠院和宁府后院。 宁五回宁家就会住进这间院子,直到册封后入宫。 当然,他留了暗门。 目前朝堂几方势力林立,先皇留给他的辅政大臣,父皇登基后依附父皇的保皇党,还有以淑妃兄长苏家为首的临川王一脉。 因着那先皇留下的那两道圣旨,三方维持着微妙的平衡,父皇不敢废他的太子位,皇兄想名正言顺上位除非他死。 所以才在利州动手想要他的命,可惜,他命大。也许是他够幸运,宁五救了他一命,不然怕是会命丧澧水。 当然目前对于平衡局势最重要的立在中间的林府。林老太爷当年同先皇有救命之恩,又有辅佐之功,两人堪称情同手足。 林老太爷虽军功起家,但是为人豪爽,经年为官,门生故吏遍地,朝堂不少人都和他沾亲带故。 若是一般人怕是功高震主,只是林家得先皇信任,封了林老太爷妹妹为后,林氏皇后病逝后便空置后位,至此不再立后。 林老太爷死后先皇哀恸不已,罢朝三日,亲自扶棺陪葬皇陵。 老太爷嫡出儿子袭承爵位,得了先皇看重,他不过命不好,几年前被盗匪暗害了。 林家的爵位便落在这庶出的弟弟身上。现在的继任林国公是不同于他那冤死的兄长,一心只忠于先皇,忠于他这个太子。 现任林国公手段阴诡,袭爵之后几次行事都大有坐山观虎斗,他和皇兄谁赢帮谁的意思。 左右谁登基他家都出皇后不是? 思及此,季宴清冷笑,这种往复不定的小人,竟还妄想稳坐钓鱼台。 昨日淑妃以重病需要侍疾为由,缠着父皇解了临川王的的禁足,他人今日已经入宫了。说不得父皇会让他一同参与圜丘祭天仪式。 可是这祭告天地的仪式,一向只天子和储君才可参加。父皇是个耳根子软的,这对母子怕是又要不安分了。 林家女为后是先皇遗训,他定不可违逆,否则就是自绝于先皇留下的那一批辅政大臣。 所以娶林姓姑娘做太子妃势在必行,这是最小的代价以维持朝堂目前的和平,以及确保他能顺利继位。 想到这,不禁对先皇生出些埋怨。 原以为三年前先皇病逝时,会直接除掉父皇这个威胁,让他继位。没想到先皇临终前不知是老糊涂了,还是良心发现,竟然心软了,让他父皇继位。 良心发现,他琢磨一下这词,不禁心中冷笑。 死在先皇手上的儿子、孙子、有功之臣,不知凡几,说不得连着最宠爱的贵妃都是死在他手上。 这种人竟然会在临终良心发现,为了那点可怜都血脉亲情,让他那无能的父皇继位,他那父皇整日在三清殿痴迷炼丹,又偏听偏信宠信奸佞 。 以至于现在皇权旁落,让他受这群人桎梏,行事多有不便。 婚事以前还能拖上一拖,为自己争取些许时间,只是年后他就及冠,没有借口在拖延册封太子妃的大典了。 不过快点举行册封大典也好,宁五也能早点进宫。 就算他在偏爱宁五,册封良娣典礼也比不过册封太子妃。而且为了以示尊重,要等到太子妃大婚后半个月才能让其他女人进宫。 皇宫规矩礼仪繁琐,这里不一样,只有他们两个。 等圜丘祭天仪式结束,就在这同宁五两个人结发合衾,就像民间娶亲一样,算是给她的补偿。 “殿下别院周管家求见。”吴今声音打断他沉思,他不由得皱眉,周管家这个时候来这做什么。 周管家拖着步子走过来行了礼才道,“宁姑娘不见了。” 季宴清怀疑听错了,“什么叫不见了。” 周管家昨天被罚了跪一整夜,一直到今天晚傍晚才睡醒。想着原来那棠院冬雪和夏萤做事不行,被殿下责罚去做苦役,便重新拨了两个伶俐的丫头去棠院。 冬雪嘱咐说宁姑娘往日她起床气就大,不让打扰她睡觉,被吵醒了就要发脾气。 他也就没多想,就让新来的两人在院子外等着,谁曾想,一直到方才,晚膳时间都过了,宁姑娘屋内还是没动静。 他隐隐察觉到不对,让婢女去屋中查看,就发现屋子中床榻上哪还有人,只有一个枕头穿着她的衣服盖在被子里,乍一看像个人睡在那。 整个别院他都带人搜过了,根本没有发现踪迹,这才想到人大抵是不在这院子了,赶紧来找殿下说明情况。 季宴清脸色阴沉,“别院这么多人,你们竟然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你们面前消失了,你们竟然还有脸来见孤。” 说完怒气冲冲通过两个院子之间的暗门返回了宁五住的棠院。棠院子内空地上乌泱泱跪了一地人。 季宴清扫了一眼便知道是整个别院人都聚集在这等着审问了,走到前方,“最后一次见到她人是在哪,同谁在一起,做什么,你们都想清楚再回话。” 周管家已经问过一遍,厨娘战战兢兢向前几步,“回殿下的话,是我最后见到宁娘子,她说头上的钗子掉了,让我们帮忙找,厨上人就都散开帮她找钗子去了。” “她当时说要回去补觉,找钗子让我先收着,明日来用早膳时在给她,我们后来在花园里面找到了她的金钗,就把这事放下了。” 其他几人陆续说完,季宴清听完都气笑了。 门子说没有见到人出去,翻墙更不可能,且不说院子外有侍卫,就她那小身板也翻不过去这高墙才是。 定是趁着守门的不防备,从门口偷着跑出去的,“今日府上可有人马出入?” 周管家连忙道,“奴才问过了,都是人员拿着令牌出去的办事,并没有动用府中马车,不存在藏人可能性。” 厨娘像是想起什么,脸色一变,季宴清敏锐发现她,走到她面前,语带威严,“说。” 她战战兢兢回道,“府上庄子供应菜蔬的婆子板车出去过,她每天都要往返别院和城外皇庄之间,今日也不例外。” “那板车什么样子?” 厨娘细细形容完,季宴清脸色一沉,现在看来这个板车嫌疑极大。 这宁五这几日天天去厨房同厨娘混熟,定是在那时发现板车能出府的漏洞,今天又借着找钗子的借口把厨房的人支开,定是那时得了空隙偷偷躲在了板车上。 以前提醒过她,城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那样找她就太简单了,她不傻就不会留在城内,应该是跟着那送菜婆子混出城外去了。 她躲在那,连路引都不用查。 当真是处心积虑,往日倒是小瞧了她了,“惊影,你去皇庄把那个送菜的婆子审问清楚,看看宁五是否同她串通。” “如果找不到人踪迹,就去联系京兆尹,告诉他孤府上有要犯逃了。” “让他去城外附近的码头、客栈一家家找去,若是还无踪迹就让附近的里长自查,看看今日是否有陌生人投宿,告诉他们,凡是窝藏罪犯或是知情不报的,一律没收田产。” 土地是田舍人的命根子,如此之下,没人敢包庇她。 这时身后一个人影过来,季宴清看到了,呵斥一声,“滚过来,何事?” 那人是负责布置喜堂的仆人,看他发火吓到瑟缩着脖子小声问道,“那个叫轻烟的婢女说宁娘子不喜欢喜鹊报春的屏风,问能不能换成缠枝莲的。” 季宴清冷笑一声,“去,把那喜堂都给孤拆了、烧了,一件都不准留。” 第49章 渡口 宁兰在这人搀扶下一瘸一拐上了马车,车厢内简洁干净,只在座位零落着一些书籍。 读书人重名节,时人总是对读书人多一份敬重,她好奇问道,“郎君是读书人?不知如何称呼。” 徐子元看她问的认真,笑着回道,“闲暇读过些书,不过不并未下场科考,只是用来明理罢了,我姓徐,跟着家中做些生意。” 两人通了姓名,才知道这人是做生意的,经常到处走,接骨也只感兴趣顺带学的,并不是专业郎中。 很快就到了徐郎君说的水边村,这村子位于附近的城镇外,外面就是途经镇子四通八达的官道。 村口处有间并不大医馆,青砖砌筑,很是不显眼,想来主要为附近村民看病。见马车在门口停下,从屋中走出来个五六十岁的老者。 他看到宁兰吃了一惊,随即拧眉看向徐子元。 徐子元当即开口解释道,“这位兄台脚受伤了,骨头错位,我接上了劳烦四叔给他看看。” 被称为四叔的老人这才把一行人引入屋内,老郎中查看后道,“骨头接的不错,并没什么大碍,休养两日就好了。” 因着她给了金子的缘故,徐郎君还让老郎中给她腾了一间屋子暂住。 “兄台且安心住着,明日一早便可送你去渡口坐船。”徐子元离开前贴心的嘱咐道。 宁兰同她道了谢,回到屋子反锁好门窗,才长舒一口气,总算看到回家的希望了。 徐子元告别后便被老郎中拉到后院,语带不赞成的问道,“这姑娘是什么人,你把她弄这干什么?还光天化日女扮男装,别又是麻烦。” “不认识,路上遇到的,看她可怜帮她一把罢了。”徐子元无所谓的说道。 她虽然面上做了伪装,身形看着也就是个矮小的男子,只是给她接骨就发现她是女扮男装了。 女子骨骼和男子还是不一样的,四叔看出来不足为奇。 “子元,我们有要事要办,须得要万事小心,往后往家带人这种冒险的事切莫在做了,明天一早就把她送走。”老郎中恨铁不成钢道。 “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他应了一声,也说不好为什么多此一举,只是那时路过她瞥了一眼,觉得这人着实可怜的紧,他没有犹豫就下去帮她了,倒是没想这许多。 夜色弥漫,燃烧的火光照的前方的男人脸色忽明忽暗。 院子中众仆人皆是噤若寒蝉的垂眸站着,眼睁睁看着面前才布置好的院子顷刻间付之一炬。 季宴清站在那盯着燃烧的火光看,觉得这宁五当真是不识好歹的很,自己这么为他打算,她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难道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竟然妄想可以只身离开这都城,离开他身边,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看着最后一块红绸被火焰吞噬,他才转身离去。 若不是他贸然出城寻人怕引起有心人怀疑,他现在恨不得亲自出城把人带回来。看看她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惊影进来的时候,正看到他面色晦暗立在那,硬着头皮上去, “殿下,我去庄子上问过那送菜的婆子了。她没有见过宁娘子,但是半路上听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后来发现是装菜的箩筐掉了。” 说到这,惊影抬头看了看他神色,才接着道,“属下猜宁娘子是那时从那跳的下的车,故意踢掉箩筐做遮掩,已经让人沿着这条官道附近村子去查了。” “嗯。”男人只是冷淡应了一声,他认同惊影的判断,“务必在冬至那日圜丘祭祀大典前把人找到,不要坏了孤的计划。” “殿下放心,属下定不辱使命。” 季宴清回她住的棠院,里面漆黑一片,床上还杵着她用来伪装的枕头,被他泄气的扔到地上,人就着那痕迹顺势躺下 在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他需要睡觉休息,养足精神在朝堂上同那群老狐狸周旋。 闭着眼想尽快入睡,空气中一丝丝香味萦绕在周围,是被子上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气味,人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没有路引,定是不敢随意住店的。 只怕要露宿在外,或是野外破庙,这么冷的天气,只怕要冻的彻夜难眠,思及此,冷哼一声,她活该。 貌美又毫无自保能力女子,犹如稚子抱金行闹市,路人眼中待宰的羔羊,孤身出去能有什么好下场。 若是在遇到那些拐子 那不如死了算了,想到这瞬间起身出了院子。 看他出来,吴今迎了过来,“殿下怎的还不休息,天就要亮了。” “你现在亲自去给京兆尹传信,孤今日下朝回来要见到人,让他用心办差,”季宴清顿了顿才道,“保护好 她,不准有任何闪失。” 宁兰此刻并没有像他想的一样露宿荒野瑟瑟发抖,反倒是吃了晚饭,早早披着被子坐在床上坐着等天亮。 陌生的地方,她做不到完全放心信任这些人,谨慎起见今晚她是不打算睡了。她想好了,等登船了在上面好好补觉。 不时紧张的盯着门窗动静,好在一切正常。 困意不时侵袭着大脑,不停的掐自己大腿提醒自己不能睡。开始想在现代的父母,想外公外婆,外婆已经走了,现在自己是外公唯一的慰藉。 外公已经八十四了,知道自己消失不见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扛住打击。 自己算是魂穿,也不知道原身是不是去自己的身体了,如果她去了,父母会发现换人了吗? 现在她甚至不得不面对另一种可能:如果真的回不去了怎么办。 良久之后,像是下定决心。 大抵是寻个治安好的地方,想办法谋生,她能做什么?想了半天没有头绪,索性不想了,总之船到桥头自然直。 但是跟着那太子进宫那是必然不行的。 在她看来,普通人的婚事好似合伙做生意,若是以后不好,缘分尽了就可退出,大不了和离大家一拍两散。 皇家那可不一样,谁能给一国之君和离啊。 他现在说的好听,喜欢她看重她,只是常言道,人心易变。 且她也不是能小意逢迎事事周全的性子,现在他还没的到手,愿意哄着她,指不定哪天不耐烦了,把她往哪个冷宫一扔,她不得一辈子消磨在那? 想着想着不自觉便靠着床住睡了过去。 不知不觉中意识却是清醒过来,自己好似来到一处宫殿。 那宫殿很华丽,朱墙飞檐,只是正殿里面放着个巨大的金色笼着,那里面关着个女人,她站在殿外只能看到她背影, 直觉应该远离的,可是又莫名的吸引她去看,她一步步走近,那女子听到脚步声慢慢转过身。 看清人脸后她被吓到,尖叫着往外跑。 是她的脸!被关在里面的是她。 这时季宴清突然出现抓住她,一脸凶狠说她活该,不识好歹,都是她自找的。 宁兰被吓醒了,心口狂跳,可是手上被他牢牢握住不放的感觉像是真的,自己拍了拍心口安抚自己,没事,没事是梦,自己吓自己。 是她把他想坏了,他好歹一国储君,听那些仆人说他名声一向很好。 勤勉政事,不贪图女色,处事公允,他不至于这么恶劣? 把人关在笼子里,光是想想这种可能已经很吓人了,心中愈发坚定要远离那太子的想法。 心绪不宁直到天亮,同郎中一起用了早膳,一出院子就看到徐郎君,“宁贤弟,我刚好要出门,正好顺路送你去渡口。” 昨日徐郎君提到他二十二,比她大几岁,客气的叫她贤弟。 渡口离这村口不远,不过半里路程,步行很快就能到,行路中,徐子元随口问道,“不知道宁贤弟打算去哪?” “去寻亲。” 她不敢多说,怕到时候被那人查到,连累他不说,说不得还要暴露踪迹。 临近渡口,徐子元远远的就发现往日热闹的渡口今日只有几个零散的人。 边上站了一些穿着甲胄的官府卫士,他同跟在后面的竹叶对视一眼,两人神情俱严肃下来。 宁兰也发现那的兵士,心下一紧。想起来那时候在大理寺外茶楼上,季宴清警告过自己,他对这都城有绝对的控制力,让她不要乱跑。 这些兵士莫不是就是他派出来找她的,不至于这么大阵仗? 第50章 见面. 官府的官兵把渡口把了个严严实实,虽然目前还不确定是不是来找她的,但是宁兰不敢冒险,当即停住脚步,捂着肚子蹲下, “徐郎君,我这会肚子痛的厉害,今日怕是不能登船了,恐怕还要在你这叨扰两日才行。” 徐子元看了看渡口的兵士,又看了看突然肚子疼宁兰,和善的接话道,“身子不舒服当以身体为重,你养好再走也不迟。” 三人又返回医馆,老郎中一看宁兰又折返回来,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不高兴冲着宁兰嚷嚷道,“你怎的还在这?” 心中各异的三人俱沉默一息,徐子元连忙道把人拉开,“四叔,她身子不舒服,今日在留她歇上一晚,四叔放心,我把她安排到刘婆婆那去,不耽误我们的事。” 刘婆婆寡居,住在东边村头,她收了徐子元银钱,被他拉走不知说了什么,便同意让宁兰借宿一晚。 徐子元走之前细心嘱托宁兰,“你就先借住在这一晚,待明日身子好了在另作打算,若是有什么事就去医馆找我,刘婆婆是个好心人,你大可放心住。” “我知道了,”宁兰说着又从包裹里拿了一块银子给他,“这次真的有劳徐郎君了,这个算是投宿的川资。” 这银子是昨天托徐郎君变换的,金子在路上使用总是没有这么方便,便托他寻人换一部分银子和铜板。 见她又给钱,徐子元噗嗤一声笑出声,把她手推回去,往她位置探身靠近才小声道, “宁兄台你就是有钱也不能这么用啊,你昨日那块金子都够买她这栋房子了,你放心住就是了。” 她花钱大手大脚习惯了,又不想欠人情债,所以才有此一举。 听他这么说就顺势把手收了回来,她又不是钱多的花不完了,同他告别后返回院中。 院子是典型的农村一进小院,青砖砌筑而成,院内空间并不大,墙角种了颗枣树,上面有个雀鸟的巢穴。 雀鸟见到两人进来被惊的扑棱棱飞出巢穴,盘旋好一会才飞走,婆婆说这雀鸟在窝里刚下了蛋,喜气的很。 房子只有三间正房,刘婆婆把东屋给了宁兰住。宁兰顺着她指引进了一间简陋的屋子,不过里面被褥一应用具倒是齐全。 现下她心乱如麻,同刘婆婆说自己身体不适需要休息,就返回屋内不再出来。 方才在渡口看到有官兵把守,她慌乱之下顾不上许多,就匆忙跑了回来,尚且不能确定这些人就是来找她的。 也许只是衙役要抓捕其他罪犯呢? 宁兰不认为那位目下无尘的太子殿下能有多在乎自己,更不认为他会爱自己。 尊重、理解是爱的基础,显然他都不具备。他对她从来没有过这两种东西。 不过是在利州那一段时日大家被迫捆绑在一起,两人有几分熟悉罢了。 想来想去她都想不出他会看上自己的理由,外貌吗?应该不会,以他的身份,想要美貌的女人什么样子的没有,就他院子那个婢女漱玉容貌都极好的。 再说,多美的人看个几日也道是寻常了,哪值得这么大费周章,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 或许是他三番几次暗示对自己有兴趣,自己不肯攀附让他生了逆反心?一时不甘心,非要把她握在手里,越想越有这种可能。 还是先去渡口打听清楚渡口的官兵是干什么才行。 说干就干,宁兰起身,把脸上遮掩的脂粉重新涂了一遍,检查无误后才出了门,一路避着路上行人偷偷向着渡口而去。 还未到渡口,就看到几个男人带着包裹从渡口方向折返回来,看着便知是行方的货郎,宁兰迎上去客气搭话,“几位大哥,前面渡口发生何事?为何折返回来。” 其中一个接话道,“嗨,不知道那些当官的又发什么疯,说是要抓要犯,这两日渡口一律不准行船,要两日后再来。” “什么要犯这么大阵仗?还要关停渡口。”宁兰装作好奇的问道。 其中一个年轻点的人接话道,“我刚刚远远看了一眼,那带头的官差拿着的是个女子画像,也不知什么女子能犯这么大案子。” 几人说完骂骂咧咧走开,去找投宿的地方去了。 官兵要找的是女的,宁兰脚下一软,连忙扶住边上的商铺。这下确定十有八九真有是他来抓她了。 早上便阴沉沉的天此时开始下雨,宁兰出来时候并没有带伞,一边避着雨一边向着那刘婆婆院子跑去。 宁兰走后,身后巷子走出了两个人影,竹叶听完方才那几个那人的话,压低声音道, “徐将军,这群朝廷的鹰犬看起来像是来抓这姓宁的?你不是说是她个小姑娘吗,这看着也不像是能犯大事的样子。” 徐子元看了看那在雨中狼狈奔走的背影,又看看守在渡口的卫士,这是都城的京兆尹衙役穿着,京兆尹一向只负责都城内的案子,什么案子能调他们来这乡野之地? “走,我们回医馆,你今日去盯着她,看看有什么异常。” 勤政殿。 “方才收到惊影的飞鸽传书,说是沿着官道排查到十里铺渡口发现宁娘子的踪迹,京兆尹已经把附近的渡口封了,今日便可把人带回来。” 季宴清一散朝,吴今就过来说有宁五消息。 十里铺的渡口距离她下车的官道有十几里,这么远的距离,靠走是不可能的,“她怎么过去的,有人帮她?” 吴今如实回道,“别院周管家说棠院婢女检查宁娘子的妆匣,发现册子上登记金项圈不见了,想来是她拿着这个让路过的人帮了她,现在借住在村中一户寡居的妇人家里。” “惊影只找了里长问询,怕被发现具体状况并未来得及细问。” 季宴清思索再三还是道,“备马,孤亲自去看看,不要让人发现我们行踪。” 雨天路上泥泞不堪,宁兰一路跑回来,身上沾了不少泥水,等她回到那方小院,雨已经停了。刘婆婆很是妥帖,见她身上污秽,说烧了热水供她沐浴。 踏入木桶才发现婆婆还备了澡豆,不由得有些惊奇,皇城下果然富裕,这种农户都用的起澡豆这种奢侈物件。 舒舒服服的洗漱干净,换上婆婆儿媳的干净衣物,雪白的中衣,看不出来材质,穿上却是意外舒适。 雨天天黑的很快,等她洗好出来,外面天已经伸手不见五指,婆婆在室内燃了蜡烛,是红色的,宁兰倒是觉得有些奇怪,听轻烟说过白烛应该更便宜才是。 出来见并未见到婆婆人,院子内寂静无声,只有那棵光秃秃枣树,枝丫横生覆盖半个院子。夜间瞧着犹如索命的鬼魅。 树上传来动静,她被吓了一跳,原是那雀鸟被她动静惊醒,绕着巢穴盘旋飞舞,却不回巢。宁兰有些没由来的心悸,试着喊了一声,“婆婆?” 又叫了两声,仍是无人应答,奇怪,婆婆人去哪了?四周一片寂静,除了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便再也无其他声音。 心开始没由来的狂跳,宁兰安慰自己不用害怕。这里已经远离了皇城,季宴清找不到自己的。 忽然,院子围墙附近角落传来细微的动静,很小的动静,像是衣物摩挲的声音,往日应该察觉不到的,可是宁兰就是听到了。 惊疑不定呵斥了一句,“谁在哪里?” 好似有种味道飘浮在空气中,是很细微的香味。这味道她有些熟悉,雪松味。 宁兰猛然间惊醒,是季宴清的身上的味道,这几日他留宿在她屋子,她都是伴随着这个味道入睡,不会记错的。 是他! 他找到自己了,这怎么可能? 她正惊疑不定中,围墙角落阴影之处,一个人人影走了出来,那人影一步步的靠近宁兰,身形在烛光下由暗向明,这一段不长的路像是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男人的面容逐渐清晰,果然是他! ps:作者有话说: 番茄不知道把我扔到那个流量池中,导致根本匹配不到目标读者,阅读量骤降,在更换流量池之前都是一更了,放心不会断更,等着下一次换流量池才会双更。 第51章 惩罚 人影慢慢走到屋檐下,即便光线晦暗,宁兰还是看到他有些阴郁的眼眸,看着便强势骇人。 他就这么紧紧盯着自己看,像是锁定猎物,似乎要将她看穿,眉宇间更是透出往日不常见的威严。 一地光影在他脚下被踏破,脚下映出长长的影子。 是他找来了。 宁兰愣在原地,心中到底是恐惧他的,恨恨别开眼,不敢与他对视。似乎不相信的口中轻声呢喃,“怎么会这么快找到这呢。” 他一步步前进逼近,宁兰被迫着一步步向后退,几步之后背便碰到墙壁上再无可退,青砖墙壁透过薄薄的衣物,磨得她背部有些发疼。 高大的身躯几乎将她完全覆盖,她比着自己高了近一个头,宁兰眼前只能看到他精瘦的胸膛。鼻腔内全是他身上的味道。 是完全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压迫感让宁兰简直无法顺畅呼吸。怎么办,到底怎么办,骤然惊吓之下,她现在脑子一团乱麻,根本无法静下来思考。 季宴清握着她后脑,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宁五,这一遭你玩的可还开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着语气轻松,态度亲昵,像是寻常郎君问出游归家的妻子,今日游玩体验,丝毫看不出生气的样子。 宁兰眼皮跳了跳,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他压抑的怒火,“你怎么能找到这来?”她还是不死心,犹自不甘心问道。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季宴清眉头轻挑, “京畿重地,明着有京兆尹,暗地里有十二卫护守,即便天上掠过一只飞鸟,我若是想知,便能知道其腹羽是什么颜色,何况你这么大个活人。” 她根本不懂权势的重要性,若是做不到对都城附近如臂指使的控制力,只怕不知道哪一天,天亮之后,叛军都站在床头,他还在大睡。 她眼露惊讶微微启唇,似是吃惊的样子,煞是鲜活可爱。热水沐浴完,热气蒸腾着红晕从肌肤浮上来,当真称得上活色生香。 他特意挑选的雪缎很贴身,紧紧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材。 女娘就是这样香香软软的才好,就是她老是弄的很狼狈。他是有些挑剔,吃穿用度皆要合心趁意才行,戏谑开口道, “下次跑出去的时候注意些,别弄脏了,孤不喜欢脏兮兮的东西。” 季宴清握着她手,指向都城方向,都城高大宏伟的城郭在暗夜中像个怪物卧伏在那里。 他才缓缓开口,话语冰冷残忍,“都城是小笼子,整个大梁城是大笼子,你这只小兔子在里面随意折腾,我并不担心你跑出去。” “你看,你这么处心积虑跑出来,我不过一日就找到了你,我甚至还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你准备好了干净衣衫,让你自己乖乖洗干净迎接我,” “你说你下次跑我用几天能找到你?” “不过,你这么不乖,”他说到这话时故意靠在她耳侧,暧昧的开口,“还是要有惩罚,你说是不是?” 宁兰被他这话激的有些绝望,第一次见识到两人身份的差距。这下如梦初醒,这衣服是他准备的,连自己沐浴都是他安排好的。 他早就来到这了,却一直在逗弄着她玩。 他这逗弄宠物的态度让宁兰很不舒服,就像是训不听话偷跑出去玩宠物。 以前自己养的小猫,会偷跑出去,回来她也是这么训的,说它会变成流浪猫,没人要。 猫会反抗,但她不怕,因为她有绝对的力量控制它,无比确信这点。 但是现在她是猫! 都城外有四通八达的官道,就算他猜到她是跟着送菜婆子出来的的,那条官道往下也有几十个村庄,车马不便,村落中间还有大片农田,一个个庄子找也要十天半个月。 到那时候她早乘船走了,他怎么能这么快找到自己这里呢? 季宴清很满意她这副样子,方才这番话半真半假,他要的是她惧怕自己,死心塌地跟在他身边,而不是三天两头玩什么你追我逃的无聊把戏。 朝堂还有更重要的事等他去做,不能在她身上浪费太多精力。也不能让她成为别人威胁他的软肋。 她不说话,像是被这话震惊到,季宴清见状忍不住用手在脸颊上捏了捏,软弹滑腻,手感极好,他知道的。 抬头四下看了看房间,破旧不堪颇有些嫌弃,语气也带了些埋怨,“孤在别院给你准备了喜堂婚仪、兰室香汤做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可是你破坏了,所以,现在没有了。” 不过在这也有好处,不像别院人多眼杂。她还是一句话不说,季宴清点了点她脑袋, “你这小脑袋又在想着怎么忽悠孤,以便脱身,劝你不要动那歪脑筋,不过倒是小看你了,能从别院重重守卫中成功跑出去,倒也是难得很。” 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宁兰心口,他语气透着势在必得,看样子今天是逃不掉了,他准备这么久,让自己坏了计划,现在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这人真是可恨,这么折辱她,宁兰气愤的开口,“我说了不喜欢你,亦不贪图你的富贵,你这样逼迫于我,我往后都会记恨你的。” 上面传来一声嘲讽的轻笑, “你现在不喜,等你跟孤回宫,看到你讨厌的那些人只能匍匐在你脚下,你就会沉浸其中,知道孤给你的爱又多难得,只会在日日在宫中祈祷不要这么快被孤厌弃。” 她只是还没沾染权势的味道,等她看到现在连门都不让她入的宁府众人,往后在她面前只能胆战心惊回话,没人能拒绝这种滋味。 可真是自视良好,宁兰装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讽刺,“殿下原来也明白自己除了生来就有的权势其余身无长物,连女人欢心都讨不到,只能以权势逼迫。” “女人欢心有何用,孤的欢心才是要紧,你现在有这说这废话功夫,不如想想待会怎么讨好孤,怎么乞求多一点孤的怜爱,让你不要太辛苦才是。” 宁兰气的忍不住推他,却被他捉住手牢牢桎梏在。他手顺着肩膀一路下滑,手腕上猛的用力捏了一下。她袖中握住簪子的手便一松,簪子便准确落到了他手中。 这簪子宁兰这两日一直贴身带着防身用的,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季宴清抬手把簪子插回她发间,好笑道,“簪子要戴在女子发间才好看,而不是血淋淋的插在男子身上,再说,这种东西在孤这没用的。” 见她放弃了挣扎,季宴清才低低笑了一声,把人打横抱起来进了室内。 屋中来不及精细布置,虽说让人换了全新被褥,可是到底简陋了些。一切本该更好的,想起始末不由得有些埋怨她,刚刚兴起的那点怜悯也散掉大半。 把人放到床榻上,在唇上细细的碾磨,探出舌在口齿间游走。 终于亲上肖想好久的唇,良久之后见她脸色惨白他才把人放开,现在难得多了耐心,语气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温柔,“你乖乖听话,孤会轻些的。” 回应他的只有冷漠。 宁兰被身下的东西硌到,床上是红枣桂圆花生之类的撒帐,这人倒还真讲究,宁兰忍不出言讽刺道, “这是民间嫁娶才有的习俗,你我无媒苟合用这个多少有点辱没了,你好歹一国储君,如此行事也不怕史官记你一笔。” “不要想着激怒我,那样对你没好处。孤是储君,就算史官知道,事后只要给你个位分担起责任,史官也只会记录成某日幸某女的风流韵事。” 是,他只是多了一桩风流韵事,若是宣扬出去她却是要性命之忧,何其不公。 此时此刻,她明白即将发生的事,面上却丝毫不见女子初夜的羞怯,反倒隐隐含着怒气,瞪着自己。 季宴清一时有些拿不定,联想她向来行事不似大家闺秀有度,蜀地时还和那个姓傅的穷书生一起长大,还私定终身,说不得两人做些什么。 一时怒火丛生,手上用力把人拉起身,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看,仿佛要把人看穿,“说,你和姓傅的可曾有过肌肤之亲?” ps:作者有话说: 昨天说一日一更大家有些误会,特意解释一下,番茄对于不同字数的书会有不同字数的流量池。 流量等于作者的稿费,这个对作者很重要。 所以要压一压字数等着换下一次流量池以及拿下个月全勤,但是又不想断更,所以才说会每天一更。 在番茄写书其实相当于在赌,除了超级大神,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扑,番茄给量全靠算法判断,流量多少全靠番茄番茄自己做主。 他觉得你书好,那就是一天大几万的量,觉得你书不好,一天给几十的量逼你切书完结。 现在我这本开始流量还行,我前几天还信心满满,结果乐极生悲没,最近几天流量惨淡,每天百人,还不是目标读者。 全靠加了书架的老读者们才有十几块一天。 当然我说这个不是卖惨,不是卖惨,不是卖惨,只是解释一下现在这个状况。 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完结的,祝大家看书愉快。 第52章 合衾 季宴冷着脸,她母亲早几年已经离世,她这两年一直同那个姓傅的未婚夫相依为命。这么个漂亮的未婚妻整日相处,忍不住也大有可能。 这话落进宁兰耳朵,她开始强迫自己冷静思索他的用意。 古人最重贞洁,若是说自己同傅郎君有过,他是就此厌弃自己,或是打上一顿出气了事,这是最好的结果。 若是不好,说不得要把自己这对他眼中奸夫淫妇千刀万剐了泄愤。看到他眼中此时已经蒙了一层阴翳,怒火喷薄欲出,似乎就等她回话,将自己烧个干净。 这副样子,怕是第二种情况,只怕她立时就会殒命,还要连累傅家郎君。 现在从了他还有机会以待来日,才缓缓开口道,“傅家郎君正人君子、品行高洁,我们自小相识,订婚后并无半点逾矩之处。” 听了这话季宴清火气散了泰半,“若是他碰了你,孤即刻就让人把他千刀万剐了。” 又想到她评价姓傅的书生的话,内心不悦道,“他是正人君子、品行高洁,那孤还是那小人行径了不成?” 宁兰觉得这人简直毫无自知之明,“那要看看你的太傅有没有教你礼义廉耻四字怎么写,更要问一问他强迫臣女可还属于君子行径。” 季宴清当真觉得这女子伶牙俐齿,他若说没教就是太傅失职,教了便是承认自己失德是自己小人行径,这宁五不但骂自己,还要带上太傅一起辱骂。 打不得骂不得,气的他伸手探进去口腔用手压住咽口,“还说吗?” 宁兰喉口被他手压住本能的想干呕,可是又被压着呕不出来,难受的直摇头,生理的眼泪不自觉流出来,汇聚眼眶,模模糊糊呜咽求饶道,“不说了,我不说了。” 看她还算乖顺,季宴清才拿出手指,实在是她这泪眼婆娑凄惨求饶的样子着实可怜了点。 宁兰趁他手指还没离开口腔,朝着他手指尖狠狠咬了一口。 “嘶。” 季宴清痛的出声,用另一只手用了点力捏住她下颌迫使她张开,趁机抽出手指,指尖上面登时就有了血迹,“下手,不对,”他用手戳她唇,嗔道,“下嘴可真狠。” 说着像是想到什么,勾了勾唇,用带血迹手指在她尖尖的虎牙磨了磨,挑眉愉悦道,“回头找人给你磨平了。” 傻! 宁兰吓的当即双手捂住嘴,惊恐的看向他连连摇头,怕他真一生气把她牙磨平了。 温香软玉在怀,他这会心情大好,“宁五,劝你现在想想怎么取悦孤,方能少受些点罪。” “无耻。”宁兰恨恨的骂一句。 少女眼寒愠怒,倒是更显得眉目娇俏,愈发惹人怜爱,季宴清忍不住挑眉,听她骂人并不为杵。 他真的爱极了她这鲜活不羁的样子,不像前几日在别院装的温柔小意,那根本不像她。 比着这样,他还是喜欢她在利州那样活泼灵动的样子,“今日允许你忤逆不敬,以后人后也可。” “宁五,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 他说完就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看,这无耻之徒,宁兰气的狠狠推他一把,“莫不是良心发现,感念我救你的恩得,准备赏我一大笔钱送我回蜀地。” 季宴清靠近她耳朵,一字一顿道,“宁五,你就死心,你这辈子只能待在孤身边,哪也去不了。” 懒得在看她装傻,他起身去解自己腰上的腰封。 很奇妙的感觉,第一次自己更衣。今天会有很多第一次,不过这没关系,他天资聪颖,就算第一次也能做的很好。 织金绣云的衣衫一件件堆积在地上,他抬手放了帐子踏上床榻。她躺在那紧紧闭着眼睛,一副任人采撷的样子,他轻轻叫了一声,“宁五。” 伸手去解她身前的系带,拨开中衣,露出里面月白的抱腹。上面绣着一枝红梅,斜着自腋下延伸到腹部。 季宴清忍不住挑眉,戏谑的开口,“奥,原来你喜欢这样的,”下面人抑制不住哼唧一声。 “宁五,我会轻些的。” 宁兰没有回应他,只有些认命的闭上眼,侧开头不去看他。 少女身量纤浓有度,媚色延绵,肤色更是如越州进贡的白瓷似的雪腻酥香,这般好身材才是女子该有的样子。 昔日去到他宫中的教导人事宫女,年长不说还面容不显,身子更是粗陋无比,好似那门板无半点起伏。 当即将人赶了出去,把管事的太监打了一顿泄愤。后来内侍监在敢提给他找教导宫女的事都被他打了出去。 母后由此也就歇了心思,随他去了。若是当时宫人将宁五送来,何至于他耿耿于怀这么多年。 宫女是奴婢,宁五自是不可能去作教导宫女,这么想来也怪不得管事太监。 此事他着实冤枉管事太监,教导宫女本就要选有经验的,自然年长更要举止合宜,严谨烟视媚行曲迎主子的,自然不可能容貌身材过于出挑的。 片刻之后,地上的衣服又叠了一层,女子抱腹静静堆叠地上衣衫上最高处。 他得了快活,起身灌了一壶凉茶,平复心中噪意。 这才忍不住忍不住向着榻上看去,她人早已经昏睡过去,一截白玉般的手臂伸出帐子无意识悬在床榻边上。 细腻的肌肤上,还有他握出来的红痕。把人扶着坐起来,依偎着自己,方才她也嗓子哑了,想必口渴,含了了口水度了过去。 昏睡的人咽下,似乎犹嫌弃不够,朱唇轻启,他便又喂了一口过去,喂完并未立即离开,在唇上多停留一会才把人放开。 季宴清自己草草披着外袍,这才声音沙哑的喊道,“备水。” 宫中服侍的婢女早就温好沐浴的水,一听到声音,就妥帖的准备好沐浴的东西。他本想让婢女带她去洗漱,想了想又道,“都退出去。” 把人抱起放到浴桶,她看样子像是累极了这样竟还没醒,坐在浴桶不住的往下滑。他也抬脚进去,一点点帮她清洗身上。 看到身前的齿痕,觉得自己太过孟浪了,忍不住又看一眼。 浴桶的水彻底冰凉下来,季宴清这才把人从浴桶中抱了出来,塞回新换的被褥中。 放轻脚步走出去,便看到婢女将铺床的喜帕呈了上来,季宴清看了一眼才道,“交给内侍监存档。” 婢女刚转身,季宴清又喊道,“放下,孤自己处理。” 那婢女诧异看他一眼,随即听命放下。 院子中一男一女立在门口屋檐下。屋内不成调的哭泣声越来越大,惊影抬眼看了眼另一个方向的沉音。 沉音是殿下身边唯一的女子,以前在外面执行任务,今日才回到都城,太子殿下命惊影把人以后放到宁娘子身边,今日他便安排人过来了。 这会沉音宛如泥塑,丝毫不为里面动静惊扰,端端正正守在院子中。 惊影用手掩唇,低声咳嗽两声,“沉音,我们不如去院子外,想来现在殿下在院子不会有危险。” 沉音闻言皱眉,不是很赞成这主意,“宁娘子在里面,殿下要我今日开始寸步不离守着宁娘子,我不能违抗殿下命令。” 惊影 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才道,“在院外也能守着,而且,”听着那越来越大的动静,“这种时刻殿下未必想要我们守在近处。” 说着拉着人退到院子外守着,那动静才听着小了点。惊影随口开道,“上次我给你带的柿子就是从宁娘子院子摘的,可还吃的惯?” 沉音回想一下那有关柿子的记忆,好似确实有这回事,随口回道,“尚可。” 听到这不走心的回答,惊影瞥了一眼站的笔直的沉音,这女人怕不是个木头做的,怎的如此木讷。 第53章 避子汤 淫雨绵绵,晨曦微露。 惊影靠在院门上打个哈欠,更漏已到寅时,正房还是毫无动静。这村子快马到都城都还要上一个时辰,里面的再不回去上朝怕是要迟到了。 惊影心道这不讨好扰人春梦的活该让吴今那棒槌干才是,尤其是他们殿下这种刚踏入温柔乡的,搞个不好要挨骂。 硬着头皮去正屋敲门,“殿下,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上朝了。” 季宴清听到声音才睁开眼,看到头顶简陋的帐子颇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感。 刚想起身,感受身侧有异,宁五就侧着身蜷在那,恨不得缩成个球,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屋子中淫·靡气味尚未散尽,想到昨天 他忍不住勾了勾唇,心道怪不得君王沉迷温柔乡不早朝,这女子果然最消磨人意志。 季宴清下床将窗子推开一条缝,让冷风吹进来,冷风吹的他清醒几分。 她人尚且在睡梦中,呼吸很重,想必睡的极沉。她一向懒散,只是今日不同往日,她要跟自己回都城,小声叫了一声,“宁五,醒醒,你回去别院在接着睡。” 床上没有丝毫回应,季宴清忍不住皱眉又叫了两遍,床上之人仍旧毫无清醒之象。 他这才疑惑走近床榻,她脸上透着不正常的潮红,眉头紧紧蹙着,一副极不痛快的样子。伸手探了探额头才发现不对,她身上热的不正常。 该死,半夜她起了高热。当即草草披上衣服, 直接拿着自己外袍把人裹起来,她娇小,自己外袍能把人裹个严实。 推开门出去大声吩咐道,“惊影,先遣个人回去,单人快马回城通知吴今,让他把宫中给擅妇人病症的韩太医叫到别院候着,另外,让他差人将崔夫人一同接出来别院。” 吴今被他留在都城掩人耳目,这种事情交给他办才放心。 季宴清抱着昏睡的人上车,一队车马迎着雾蒙蒙的天光,踏上返回都城的官道。 行至村口处,像是想起来什么,季宴清冲着外面人嘱咐道,“去打探清楚昨日是谁帮宁五。” 他绝不允许外面存在能帮的宁五的人。 “妈妈,爸爸,外公。”车厢中不时传出来几声女子小声的呢喃,柔柔弱弱的听着可怜极了。 季宴清把宁五抱在腿上,低头听她乱喊。 她一直没有清醒过来,只是有难受的说些不知道什么鬼的胡话,身子温度也越来越高,他厉声冲着马夫喊道,“再快些。” 马车疾驰而去,乌木的车轮在地上留下两道深深车辙。 这一行人走后,犬吠熄止,村子重新归于宁静。两个人影从附近的山峦中走出来,居高临下审视着这行远离的车马。 “徐将军,这群人瞧着不简单啊。”竹叶面容沉肃道。 徐子元眼神晦暗看这一群人,心中纳罕:这宁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这群人何止不简单,昨日明里暗里来了十几人,功夫都是一顶一的好,尤其昨天在进宁姑娘院子那两男一女,便是竹叶都不一定是他们对手。 昨日若不是竹叶发现有人来,他们借着熟悉地形的优势,在人进村前就偷偷躲进山中,怕是当场就要被发现。 都城能豢养起来这么厉害的武士,怕是是皇亲国戚才是。 皇亲国戚、宁姑娘,徐子元心中琢磨这两个词,“走,回去四叔医馆。” 这人说不得回来查探昨日路上帮宁姑娘路上之事,他得把事情做细了。 静心别院。 韩太医一大早匆匆忙忙被吴都尉从被窝拎了出来,那架势不知道的活像是来抄家的。 一路马不停蹄被带到了一处别院。 他已经年过五十,比不上吴都尉年轻力壮,用手扯着他衣袖,“吴都尉,你慢点,我,我都赶不上了。” 吴今放慢脚步,好心提醒道,“韩太医在宫中侍奉多年,待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用我提醒?” “放心,放心。”太医回道,他这么多年若没有这个意识,怎么能在宫中后妃倾轧中活下来。 两人一路进到后院,吴今在院门口停了下来,他不方便进去女眷院子,让韩太医自己走进去,他一进去就看到屋子中的太子殿下。 顾不上震惊,正想行礼,便听到一声嘶哑急切的声音,“免礼,快去看看她怎么回事。” 韩太医这才看到床榻上躺着个昏迷女子,脸色不正常红润,一看就起了高热。靠近看到女子脖颈痕迹,便明白大半。 当即诊脉行针才道,一阵忙活,“这娘子受了凉才起了高热,喂了药午间当是可以慢慢转醒。” “只是”说到这太医有些踌躇。 想来最后他没忍住在浴桶胡闹久了,水都凉了才出来,这才导致她起了热。看太医说话吞吞吐吐,季宴清皱眉道,“有话直说,可是她身体有什么问题。” 韩太医如实回道,“这原本只是简单的风寒,本来不至于这么严重,可是这娘子身子近日亏空的厉害,以至于风寒勾连出其他弱症,才昏迷不醒的。” “若不是往日养的底子还在,这次病怕是会要这这娘子半条命。要想身体康健尚需调养一段时日。” 这一段时日她确实一直在奔波,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只是没想到身子亏空的这般厉害。季宴清忍不住磨了磨牙,这宁家到底怎么养女儿的, “调理身体的药要喝多久?给她调理身子事交由你全权负责,不拘缺什么天材地宝,用的上去找周管家拿就是。” 太医连连称是,“至少要喝上三个月才行,”看了看他不耐烦的神色,又接着道,“调理身体这事,我开药慢慢喝着药也就是了,只是” 季宴清看他又开始吞吞吐吐,不耐烦呵斥道,“有话一次说完,如此回话成何体统。” 韩太医又老实回道,“这娘子身体暂时不适合孕育子嗣,母体孱弱怕是会影响子嗣康健,可要给她熬碗避子汤?” 季宴清忍不住皱眉,她本就心思不定,有个子嗣还好些,只是到底还是她身体要紧,“去熬避子药,另外,避子药多抓几副留下备用。” 很快药童敲门端来煎好的药,季宴清看了一眼道,“放下,出去。” 屋中只余下两人,季宴清把人带起身,靠在自己身上,用手捏住下巴,舀一勺药喂进去,她吃进去很少,吐出来大半。 最后一碗药吃一半,吐一半。 又让药童重新煎了一碗,如法炮制,总算把药喝了下去,他起身把人放平,床上人闭着眼睛拧着眉,像是不痛快极了。 她人还在昏厥,太医留了药膏,说是消肿去淤伤,估计用得上,季宴清不打算假手于人,拿帕子抹净手,掀开被子一点点给她上药。 看到这惨状,一时忍不住自责,到底是自己下手有些没个轻重把人折腾狠了。 第54章 清醒 轻烟站在院子满目焦急。方才有人把她从宁家带了过来,说她家姑娘病了,让她来照看。谁知刚进院子就被面前两个婢女拦拦住了, “太子殿下在里面,未经传召任何人不得擅闯。” 这两人只一味的拿这话堵她,她进不去屋子见不到人,只能站在外面干着急。 她们姑娘已经失踪这么久,这好不容易找回来竟然还病了,急的她抬脚就想往屋子内闯,“你让我进去,我们姑娘在里面呢。” 季宴清听到外面动静,帮床上人盖好被子又探了探额头,不烫了,那应当是无碍了,这才放下心开门出来,朝着那两个宫中出来的婢女吩咐道, “你们两个注意着屋中动静,她若是醒了便好生伺候着,用完膳便让她服药,切记,万不可留她一个人独处,” 说到这,他沉起脸,“若是她出了什么事,便是你们伺候不周,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条命。” 说完后看着轻烟,“她同你感情好,她醒了你就去好生宽慰她,伺候好了孤有重赏。” 这时吴今走到门口,提醒道,“殿下,再不走今日早朝就要迟到了。” 季宴清又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户,这才跟着吴今走了出去。 见他走远,轻烟慌忙进了内屋。一进去就看到床上昏睡的自家姑娘。她瘦了许多,不知在苏世子手上遭了多少罪。 她躺在那,像是身体极为不舒服,不时呻吟出声,面上出了不少冷汗,那两个婢女端来冷水,轻烟打湿帕子不时替她擦拭脸上汗水。 擦到脖子时,发现那些青紫痕迹,一时惊骇不已。她比自家姑娘还大两岁,放到外面是该嫁人的年纪,她知道意味着什么。 这该死苏世子! 骂完又惊觉不对,这是太子的宅子,他又刚走,难道是她们姑娘是同太子 这猜测,吓的她帕子都掉了,那两个婢女慌忙捡起来递给她,算了,还是等姑娘醒了再问。 一直到午膳时分,姑娘一直未清醒过来,太医看过只道,“热已经退了,还要等一等才能醒过来。” 轻烟又煎了一次药,一点点给她喂了下去。 姑娘依旧紧紧闭着眼躺着,好似很痛苦的样子,一滴眼泪顺着眼角缓缓往下流,没入发间不见了。 轻烟伸手拿帕子替她抹去眼泪,人也默默跟着流眼泪。姑娘一定是受了大罪了。 宁兰只觉得身上热的厉害,好似身上每一块都在骨头都在叫嚣着痛。 雨慕迷蒙中好像回到她常住的兰园,看到外公穿撑着伞回来,宁兰站在原处不敢动,惊疑不定的问,“外公,是你吗?” 外公一边收雨伞,一边跺脚上的泥水,“怎么,宁宁你一觉睡醒怎么连外公都认不出,睡迷糊了不成。” 真的是外公,此时宁兰再也忍不住,扑过去把人抓住,“外公,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我不知道去了哪,他们都欺负我,我好想你,想爸妈。” “你爸妈不是在屋里吗。” 她刚想刚想进去,发现有人在拉自己。看不清是谁但是她很害怕,忍不住用力把人甩开,大声呵斥道,“你放开我!” 轻烟一时不防备被她甩开,摔个趔趄。 刚刚姑娘像是做了噩梦一直双手不停的挣扎,她怕姑娘抓伤了自己,只得抓着她双手,这才一时不备被摔倒在地上。 顾不上许多,连忙爬起来,焦急喊道,“姑娘,姑娘你到底怎么了?快醒醒。” 宁兰叫声被吵醒,茫然的睁开眼,入眼便是头顶的帐子,昂贵的轻纱上面绣着山水图样。 可这不是兰园的房子,也不是她的房间。 头顶没有浮雕的天花板,也没有水晶灯,她还是没有回到家,人还被困在这不知名的大梁朝,还摆脱不掉季宴清的折磨 轻烟看她睁开眼就愣愣盯着帐子看,自责道,“姑娘我是轻烟,你看看我,你别这样吓我,是我不好对不起婶婶,没有照顾好你,让你为我犯险。” 宁兰听到轻烟的声音,这才注意到门口还有两个脸生的婢女,“轻烟,你带她们出去,我想安静一会。” 轻烟不想走,宁兰便道,“出去,我不会想不开的,你们在这吵的我更难受。” 帐子放下来,遮挡了窗外的光线,帐内昏暗一片,将床上这方小空间同外面隔离开来。 宁兰抱着膝盖蜷缩在床头,这是让她很有安全感的姿势,往日受了委屈她就喜欢这样待着。 只是那时受委屈左不过同学不和,又或者觉得父母他们不理解自己言语起了争执,同现在比起那些根本不是问题。 嘴里全是苦涩的药味,顺着喉咙好似一路苦到心里。 身上也痛的厉害,方才一动就感觉身上的骨头缝隙都透着酸痛,尤其是 她甚至不敢去查看是不是受伤。眼泪不自主往下流,伸手抹了,一会又流下来,她想不明白那人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她明明没做错什么。 屋外,轻烟踮着脚耳朵贴在门口注意屋内动静,听到那小声的抽泣,便知道姑娘在哭,她也不敢贸然进去惹她不开心,只能在站在房门口干着急。 勤政殿。 朝会散去,百官雁行而出,季宴清今天一整个朝会都在走神,不知道宁五怎么样,当是不会寻死觅活才是。 好不容易挨到朝会解散,处理完琐事,他就快步向着宫外走去。 礼部尚书王皎紧跟上来把人拦住,“殿下留步,关于冬至圜丘祭拜之事,微臣有要事禀报” “你自行斟酌,孤有事,改日再议。” 太子殿下匆忙留下这一句就走,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消失了。 王皎一脸疑惑,这殿下不是前几日还嘱咐他冬至祭祀事关重大,事无巨细一律报与他听,怎的今天就改了主意? 心中暗道这太子殿下还真是善变。 季宴清一出宫就马不停蹄去到别院。 院子中三个婢女只在站在门口,并未进去屋内,季宴清心下一沉,冷脸呵斥道,“为什么不进去看着?” 她一个人若是寻了短见 轻烟有些害怕他,战战兢兢回道,“姑娘说自己想静静,不让我们待在里面,我在外面听着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这话季宴清不信,推开门走了进去,抬眼看了看房梁,心下松了一口气,又四处看了一眼没有异常,才把目光盯着那严严实实的帐子。 伸手撩起帐子,看到她抱着腿缩在角落,看着着实可怜的很,“宁五,你” 看清季宴清的脸,那些不堪的记忆袭来,宁兰只觉得怒火中烧,她发现根本做不到预想中的心平气和接受。 什么筹谋,什么未来,她都顾不上了,只觉得这人当真可恶的很。 他先是隐瞒身份利用她,现在又强迫她,忍不住愤慨道质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又没得罪你,甚至当初在利州,好歹还救了你一命。” 季宴清不喜欢她说这些,他更不喜欢听,还是压下烦躁耐心哄着,“不是说了会接你入宫,不要在说这些,孤不喜欢听” 说着伸手想把人拉出来。 她实在不理解,他到底怎么能在做出这种事情后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种话的,丝毫没有任何愧疚之色。 现在还敢拉扯她,“你不准碰我!” 宁兰厌恶的拒绝他的碰触,挣扎间她的手挥到一处柔软的地方。 “啪!” 响亮的巴掌声在静谧的房间显得极为突兀,宁兰看到他脸上鲜红的巴掌印,当即愣在原地。 第55章 管住手 宁姑娘睡了一天,米水未进,见人终于清醒过来,宫中出来的两个婢女很有眼色的端了净水来给她洗漱。 两人一进屋看到宁姑娘竟敢掌掴太子殿下,登时吓得魂不附体,铜盆“哐”的一声重重砸在地上,两人连忙跪下请罪,“奴婢该死。” 经此两人一打断,榻上的两人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此刻,宁兰后悔极了。 他是太子,是一国储君,是这个王朝第二个有权之人,没法同他有公道可言。即便不高兴杀了她,都不会有人替她鸣冤收尸。 她还不能死,她还没回家呢,家人还在等着她,慌忙开口为自己辩解,“这不能怪我,是你非要来招惹我的,不是我要打你,是你的脸撞我手上了,我” “都滚出去。” 一声极冷声音打断她的话,这声音听着怒极了,听的屋内几人心口俱是一颤。 两个婢女吓的连忙想退出去,看后知后觉的轻烟还不愿意走,领头那个婢女当即连拖带拽带着轻烟退出屋子,关上门才压低声音劝道, “你不要命了,贵人间的事你个奴婢瞎掺和什么?” “我们姑娘在里面,这样子我不放心她,你让我进去。”轻烟还不死心想往里面闯。 两人捂住嘴把她拉到院子外,殿下这怒火到都这么明显了,这人想死她们可不想。两人劝住轻烟就守在院子外,不允许人靠近。 季宴清抬手摸了摸嘴角,她手上用劲很大,脸上有些发麻,口中有咸腥味涌上来,嘴角定是破皮了,抬手抹了抹果然有一抹红色在指尖。 盯着那抹红色看了一会,季宴清面色晦暗不明。 他活了十九年,即便严苛残暴如先皇,亦是对他极为满意,待他比安郡王都多了几分祖孙情谊。 进学这许多年,他一向聪慧勤勉,连古板的太傅都不曾罚过他,已故的先太子不知道被他打了多少次手心。 这样的他今日竟然被女人打了! 季宴清扭了扭脖子,拉住惊恐中不断后退的人,面色不虞的抚上她右手。昨天这手还圈在他在脖子上,同他亲热,现在竟然敢动手打他。 语气冰冷开口,“宁五,你听着,我现在喜欢你的紧,杀是舍不得杀的,只是往后这手你若是管不住,孤就替你扭断它。” 宫中伺候人的婢女多的是,有没有这右手想来也是不打紧。 冰凉的手抚在右手腕子上,像是毒蛇攀附在身上,宁兰看到他眼神,他不是在开玩笑,他真的会扭断自己的手。 情急之下叫了一声,“少东家,李衡,你别这样对我,我害怕。” 季宴清听到这声叫喊才从愤怒中清醒过来。 当初在利州刺史府后院,她不能出去,就常在后院玩耍,见到他回来,会噔噔跑过来,热情的同他打招呼。 甜甜的叫他“少东家”,他很喜欢那样的宁五,笑容明媚,活泼张扬。不是像现在这样,整日一见到他就一脸的恐惧和愤怒。 看了她一会,压下心中的不悦,有些不耐烦的开口,“此次念在你病中神台不清明,孤不同你计较,以后不可如此行事,否则下次断然不轻饶。” 看她缩在那满脸泪痕实在是可怜极了,终究心中不忍,难得出言安抚,“孤说话算数,许你太子良娣之位,这是别人求不来的福分,你要惜福。” 绝对不能进宫!那样自己一辈子都困死在那深宫高墙内,那怎么有机会回家,宁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怎么把损失降到最小才是最重要的。 更何况他这个人这么阴险狡诈,当初在利州不声不响杀了刺史府这么多人,就算杀了她也就是动动手的事。 猛的想起利州厨娘回来形容的满地头颅乱滚的情形,忍不住打个寒颤,不能冲动,她还要留着命回家。 这人当真令人作呕,强忍着恶心,尽量让自己语气不那么生硬,小声祈求道, “殿下想要我,你已经得到了,我会当此事没发生过,亦不需要殿下负责,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在嫁人,愿意入寺庙修行,替殿下祈福,求佛祖保佑殿下开怀。” 知道这不公平,可是她没办法向一国储君讨要公平,那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且不说皇权之下,她不过一只蝼蚁。 宁家若是知道了此事,只怕欢天喜地把她送出去任他践踏。当作没发生过,才是目前对她最有利的。 她在拒绝,不想同自己扯上关系,季宴清看出来了,可是她的意见不重要。 见她还要在劝说,那张樱桃小口总是说些令人烦躁的话,季宴清低头覆上去,用了些力撬开牙齿,亲够了才靠近她耳朵道, “宁五,与其你在庙中佑我,不如发发善心在榻上渡我。孤是绝对不会放你走的,你死了这条心。” 这么多年,他好不容易碰到个想要的东西,当然不可能放手。 这话听的宁兰怒火中烧,这人到底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对她做了这许多不好的事还理直气壮,也是这人从头到尾就是毫无底线的骗子。 忍不住将心中积积压许久的话一股脑说出来,“是你害我无辜卷入利州刺史谋逆案,害我流落在外名声受累,被宁家人厌弃,又得了罪王府被退了婚事。” “当初在利州,也是我好心救你一命,换来你算计我,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要如此对我。我现在真是后悔的要命,当初就不应该救你,就应该让你溺死在河里。” “就算我当个坏人,被良心谴责见死不救,也不应该救你这种人,”宁兰顿了顿,语气像是压抑到极致,话说的一字一顿,“因、为、你、不、配!” “忘恩负义是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你,行为不端、夜闯女子闺房行不耻之事的还是你。” 屋内气氛胶着,季宴清烦躁不堪,耐心几乎耗尽,“够了,你住口。” 想到他像施舍一样子说允许她进宫,宁兰就觉得好笑的很,恶意的拿着言语刺激他, “你难道认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人吗?难道你愿意娶我我就要对你感恩戴德?实话告诉你,我从来就瞧不上你,在利州是,现在也是。” “我宁愿跟个贩夫走卒,农夫奴隶,起码别人不会动辄欺骗羞辱,真心待人,也好过你这张虚情假意的嘴脸。” 他对自己有什么误解,觉得他愿意施舍收了自己,就要对他感恩戴德。一开始她还抱着能离开这的想法,愿意妥协,现在他都说决计不可能放自己离开了,她也不怎么想活了。 与其待在这日日被磋磨,不如他一气之下掐死自己了事。 季宴清被气的眼前阵阵发黑,她话里故意提到利州,意思很明显,不管是作为少东家的李衡,还是作为太子,她都瞧不上他,她敢如此羞辱他。 厉声呵斥道,“宁五,你简直放肆。” 第56章 本来的命运 季宴清盛怒之下把榻边的檀木桌子猛的掀翻在地,茶具摔在地上碎了一地,看她那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瞪着自己。 他忽然明白过来,她是在求死!想让自己盛怒之下杀了她。 意识到这一点,季宴清忽然诡异的冷静下来,甚至还不自觉勾了勾唇, “宁五,死很容易,一瞬间的事,就比如,”说着在她脖子上比划一下,“在这划上一刀,一盏茶的功夫人就血尽而亡。” 他慢悠悠在榻边坐下,看她吓的抑制不住发抖,悠闲的开口,“可你知道吗,孤多的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 “再说,孤没你想的那么不堪,你以为临川王的王府上是什么好去处吗?你这婚约怕是催命符罢了,” 他说完,就把宁兰从床榻拉下来,“既然你这么不识好歹,不过让你侍寝一次就如此记恨孤,今天就带你去看看,没有孤你的命运该当如何。” 宁兰被他强硬抱上马车,她刚从床上起来,只穿了里衣,鞋子都未穿,赤着的脚踩到地上碎瓷片,脚下钻心的疼。 这一切,对面男人均视若无睹。 马车晃晃悠悠行驶出别院,不多时停到一辆大宅子后面便不动了,宁兰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谨慎问道,“你要带我做什么?” 他不回答,宁兰只能安静坐着,很快这宅子后门被打开,便有辆马匹拉着板车从宅子后门驶出来,板车上面用席子裹着什么。 马车跟着板车缓缓行驶,路过正门时,宁兰看到烫金的匾额书写着“临川王府”四个大字。 这就是原身本来的要嫁的那个王府? 那平板车一路驶向城外,路两侧景色越来越荒凉,逐渐没有村落和行人,宁兰感觉越来越不好,忍不住问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季宴清睁开眼,音色冷淡,“去你该去的地方。” 那平板车最后停在城外一处荒僻的山坡上,山坡上四处散落不少黄纸钱,破烂的白色招魂幡立在土堆上,正随着风不住的晃动。 这地方很像是乱葬岗,他带自己来这干什么? 板车停下,车把式费劲把车上的席子拖下来,席子裹着什么东西重重摔到地上,荡起一阵不小的尘烟。 车把式朝着那席子狠狠踢上一脚,那席子就顺势滚到路旁的壕沟。他还嫌弃的呸了一声,还提了提因为用力下滑的裤子才离开。 宁兰的坐在马车上,从高处看到那席子边缘露了出来一只乌青的手,宁兰吓的心漏了一拍。 那席子里面是死人! 他为什么要带自己来看死人?不好的感觉袭来,这是个疯子,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来。 果然听到他一声冰冷的催促,“下车!” 宁兰这会真的怕了,忍不住开口祈求道,“我不下,我们回去,我害怕。” 他根本不回她,只重复道,“下车。” 宁兰吓的往车厢角落缩,季宴清不顾她挣扎,直接拖着人从车辕跳了下来。 眼看他抱着自己一步步往那张席子走,宁兰不住的挣扎反抗,只是那点力气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 毫无意外被他拖到那席子面前,他用脚踢开席子,露出里面女人的尸体。 那女人浑身血迹,没有血迹的部分浑身青紫着,眼睛瞪着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宁兰一不小心对上那浑浊的双眼。 “啊!”吓的当即尖叫出声。 惊惧之下,爆发出强大的力气,扒开他的手就往回跑,宁兰不愿待在这,用力掰开他的手,跌跌撞撞往回跑去,才跑几步便被他捉了回去, “我不去,我不去,你到底想做什么?” 看她紧紧闭着眼,季宴清沉声命令,“宁五,睁眼看清楚,若是你闭眼,今天就把你留在这陪尸体过一夜。” 他从不开玩笑,宁兰睁开眼! 那尸体后背血淋淋的,看着像是受了杖刑,吴今检查过死因便道,“是被扼颈死的,打板子只是掩饰。” 季宴清把人拉着蹲下,以便她看的更清楚, “宁五,你看看,这是王府的侍妾,她父亲是正五品的转运使,被王妃安个通奸的罪名活活打死了,她家人嫌她为家族蒙羞,尸体都不愿意为她收敛。” “宁家大姑娘是前两年死的,现在的临川王妃是去年才入府做继室,你知道吗,她以前你同那大姐是好友,她为了嫁入王府等你姐姐死,等了整整六年。” “别的小娘子大多十二三岁相看,及笄后就成亲,她一直到二十四岁才入王府。” “你以为你能在王府活几天?宁夫人定会给你灌一碗绝子药,让你一辈子生不了孩子,只能指望你大姐留下的世子。” “现在王妃绝不会容忍世子活着的,不出半年你两只怕双双毙命,你看看,这女人下场就是你的未来,这乱葬岗就是你的归宿。” “你不要觉得你回蜀地就逃脱宁夫人的的手心,她好不容易抓到你这个可用之人,定不会放弃,你一个毫无依仗的女子,你拿什么同她抗衡。” “王爷呢?他的儿子他不管吗?”宁兰不可思议问道。 季宴清一声冷笑,“他现在子女都有六个,你以为他会在乎一个母妃死了的儿子?宁家大姑娘不过先皇还在时看在宁老太爷面子上才赐婚给王府的。” “临川王为长,我为次,你说为什么我是太子,而不是他?” 看她一脸疑惑,季宴清耐心解释道,“那是因为我母亲出自颍川李氏,我舅舅表兄有三十万大军驻扎边境,皇家没有什么母凭子贵,有的只是子凭母贵。” “你看看她,仔细看清楚了,没有我,这就是你的下场。” 宁兰头被他按着,尸体那双浑浊的眼睛正对着她,两人离得极近,她甚至能闻到尸体腐烂的臭味,宁兰只觉得喘不上气,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吴今看到她崩溃尖叫心中不忍,小心开口劝道,“殿下,宁娘子本就病中,在受了惊吓怕是身体遭不住,不如先回去叫太医。” 季宴清把人昏迷过去的人抱起来,放回车上,沉默一会才道,“把韩太医叫来。” 第57章 想通 夜幕低垂,棠院夜半仍是灯火通明。 韩太医一天两次出现在这院子,现在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替榻上昏迷的女子搭完脉,看了一眼那脸色难看的太子殿下,才犹豫着开口, “这娘子脉象乍起如惊鸿,节律紊乱,此乃受惊后心神不宁之象,还是要好生将养着才行,不然这身子怕是难恢复。” “你整日胡说八道些什么,生病就煎药。”季宴清不耐烦听他说些医理。 韩太医一噎,直白解释道,“殿下容禀,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这药方也不是万能的,还是莫要让这娘子再忧心,轻则影响康健,重则怕是有损寿数。” 太医走后,季宴清坐到榻边看她,太医说会有损寿数,怎么会呢 ,她这么顽强,当初在那些凶悍的杀手上都能活下来。 自己又没对她做什么,看个死人至于吗?不过太医的话到底让多了几分思虑。 宁兰睁眼睛,眼睛一阵刺痛,想来哭的厉害肿起来了。 一转眼就发现只榻边坐了个人,想起晕倒前他强迫自己看尸体,对这个人仍旧心有余悸,只缩在那不敢开口。 轻烟端来一碗鸡丝粥,看了看那一脸郁色的男人,还是顶着压力到了榻边。 她家姑娘都一整日没吃上饭了,在这么下去人扛不住,开口劝道,“姑娘,厨房刚熬的鸡丝粥,你一日都未进食,吃点。” 男人冷声开口,“把粥放下,你出去。” 宁兰怕他为难轻烟,小声安抚道,“轻烟你先出去,我没事。” 她喉咙发涩,说话时候喉咙痛的厉害,斟酌再三才开口,“你带轻烟过来是要威胁我吗?” 季宴清有些烦躁的瞥她一眼,这人脑子整天想些什么东西,“当然不是,孤还用不上这种下三滥的伎俩,你用她习惯了,就带她过来服侍而已。” 说完顺手端起碗,用勺子舀起喂到她唇边,“你吃点东西,一天没进水米,再不吃怕是撑不住,嗯?” 这时候她哪里有心情吃东西,忽视掉伸到面前的勺子,开口问道,“往后呢,你打算如何办?” “吃了再说。”季宴清坚持。 宁兰抢过碗,碗边并不热,想来是粥做好一直在温着,仰头一口喝完, “你可以说了,你把我囚禁在这,你不怕宁家知道吗?你一国储君囚禁官员家眷,你不怕你临川王抓住你把柄参你一本。” 季宴清皱眉看她一口喝完,觉得这宁五实在是没有规矩体统的很。 “你不至于猜不到宁家的态度,宁家若是在乎你,你现在应该在国公府上娇养着,而不是在那偏远庄子陪着仆妇小厮混日子。” “我若是愿意,甚至可以用个死囚尸体伪装成你,想来宁家并不会为你多费神,那你这宁国公府五姑娘至此就从这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到时你无名无姓被我关在这暗无天日,予取予求任我施为那才叫惨,说不得孤哪天腻了,你又知道我这么多秘密,你说,你会是个什么下场?” “比起那个结果,至少你现在还有宁国公府的身份,孤还愿意为你操心谋划,该怎么选你自行考虑。” 季宴清说完走出这间屋子,是得给她些时间让她好好考虑消化。 两条路,她不至于蠢到选死路,最后事情还是会向着他预期的方向发展。 白天睡了一天此时宁兰一点也不困,盯着窗外的院子看,窗外天空黑漆漆的只有三两点星子。 冷风从窗户吹吹进来,令人浑身发寒,已经入冬很久了,阴沉沉的天气大抵是要下雪了。 宁兰听懂了他方才的话,不让他顺心,他可以让自己假死,然后永远囚禁在这里,能让她一直不见天日。 他不是说空话的人,是真的能做出来这种事。 若是在真那样,那自己在这个世界唯一正经的身份就没有了,她从此就暗无天日。等哪天他腻了,昨日那个乱葬岗就是她的归宿。 昨天一时气愤想寻死,现在冷静下来,她已经后悔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她这么个大活人,在这死了万一回不去再也见不到家人怎么办。 她不能被他关在这,也不能死在这,要先为自己争取一点喘息时间,后面的事慢慢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打定主意,心中恐慌和不安顿时少了许多。 宁兰起身下榻勉强走到院中,就看到他坐在往日那个水榭里正独自饮酒。 她身上没什么力气,走的很慢,走到水榭用了很久。甫一靠近亭子,甜甜的酒香就从亭子中散发出来。 是桂花酿的味道,和她在利州同厨娘那次喝的很像。 “想通了吗?” 男人看她靠近,抬头盯着她看一会才开口问道,他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只用黑漆漆的眼珠盯着她瞧。夜晚瞧着有点渗人。 宁兰有些紧张舌头都有些打结,“我同意你说的跟你入宫,但是入宫前我要回去宁家的庄子住,我不习惯住在这。” 她这话,季宴清是不大信的,宁五向来胆子大主意多什么都敢做,“你不用在回到到庄子上过苦日子了,冬至之后你就可以回去宁家了。” 过了会补充道,“这次是让孤会让宁府大开中门,风风光光迎接你回去。” “另外,给你寻了个宫中的教导嬷嬷,你既然答应了我的条件,应该会认真同嬷嬷学规矩,嗯?” 她目无君父,行为举止实在不成体统的很,这规矩不教是不成了。 不知道他又想做什么,他不说宁兰也不想打听,他决定的事宁兰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只能点点头,算是达成协议。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宁五,你答应我的条件,现在总得让我看看你的诚意知道你不是骗我。” “不行的,我还没好,郎中说要休息的”宁兰紧张,说的磕磕巴巴,怕他又要折腾自己。 她上回伤着了,太医说要好好养个几天,季宴清用手点点她唇暗示意味很明显。 宁兰看他期待的眼神,犹豫一会,才凑过头在他唇上碰了一下,一触即离。 季宴清愣了一瞬,又在她离开前把人拉回来用力覆上去,撬开口齿,细细探索,直到她软了身子,才哑着声音问,“你到底真傻还是假傻?” “什么?”宁兰一时没理解他意思。 外面打更声响起,二更了,季宴清把人打横抱起来,返回她的院子。 上次这样抱她是她喝醉了酒,软绵绵躺在自己怀里,现在她是清醒的。那时候她还是皇兄的侧妃,现在是自己的女人。 说不清的情绪在胸腔蔓延。 一边鄙夷自己行为不耻,有违太傅教导,一边又沉浸在得到她这事让自己心中无比熨帖,自己做的是对的古怪情绪中。 回到院子,季宴清把人放到回榻上,自己也顺势躺了下来。 两人并排躺在那,宁兰贴着墙壁,简直如芒在背,她闭着眼睛装睡。许是白天思虑太多,心神太过劳累,宁兰不知不觉竟然真的睡过去。 季黑暗中,季宴清睁开眼,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声,也睡过去。 这一夜睡的很沉,睁开眼天已经快要大亮了。他一向浅眠,往日几乎天一亮他就睁开眼,倒是甚少睡的的这么沉。 他一截衣袖被她胳臂压着,小心抽出来,顺手捏了捏她软软的脸颊。 自行穿好衣服盯着她看了一会,才小声道,“不管你在打什么鬼主意,早晚都会让你心甘情愿成为孤的女人。” 他在宁五这消磨了两日,宫中怕是折子都要堆积成山了,季宴清放轻脚步开门让婢女打水洗漱。 第58章 添箱 皇宫,紫宸殿。 宫殿碧瓦朱薨、雕梁画栋,金门玉殿、暖玉铺地,屋中大太监于海伺候季宴清换朝服。 赭色朝服用金丝银线暗绣着龙形纹饰和其他各式装饰,季宴清盯着那不怎么明显的龙形看了会,勾勾唇,伸手让于海给他更衣。 于海帮他穿好朝服,带上头冠,整理好九环带,伸平衣物褶皱,检查过无误之后才不着痕迹观察他神情。 殿下连着两日没有宿在宫中,现在面上一副餍足之态,瞧着心情很是不错,“殿下可要命人传早膳?上朝还来得及。” “不吃了,你吩咐人开孤的私库,拿些女子喜欢的玩意,不拘束什么随便拿,另外在拿上三万两的银票给吴今,让他去交给宁娘子,就说是给她做添箱。” 过了一会,像是想起来什么,补充道,“另外,将孤母妃的九鸾钗金冠找出来,一同送过去给吴今。” 宁家不重视她,她父亲那没用的东西更一事无成,往后宁老太太也不会给她多少嫁妆,这笔钱算是给她傍身。 于海得了令出去传话,心中暗暗吃惊。 这九鸾钗是是殿下生母先庆王妃的遗物,因着当即陛下登基后并没有追封已故的庆王妃为后,她现在还是只有王妃谥号。 据说这冠是册封那日戴的,工艺极其精美,一直存在殿下私库中,还以为殿下会当作聘礼迎娶太子妃用。怎的现在拿出来送人? 联想到他一脸餍足神色,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忙吩咐小太监库房寻东西,便听到他又问, “宫中沁芳殿可收拾好了?到时候要寻些得力的人进去伺候。”他早早就吩咐于海去办,应当办好才是。 于海连忙回话,“殿下放心,沁芳殿早就修膳好了,陈设都是比着太子妃的规格用的最好,伺候的人也寻得都是得力的。” 想来这宫外的小娘子当真得殿下欢心,沁芳殿都给她了,这可是离殿下紫宸殿最近的宫殿,还丝毫不怕僭越,让比着太子妃的规格来。 于公公倒是心中有些好奇这娘子到到底何许人也了,东宫也许马上多一位得宠的女主子了。 听完于海这话季宴清尚且算满意,现在只待年后册封完太子妃,他就会下旨让宁五进宫,这会心下大好,想了想,去寝殿拿了个匣子递过去, “让吴今去传话,这个让她一个人看。” 宁兰醒来时,发现隔壁已经空了,想必是已经走了很久了。屋中烦闷的厉害,走出去在湖边的石头上坐着散心。 水中锦鲤在水中自由游动,看到她过来,哗啦啦聚集过来,看没有投喂游到岸边又一起返回去瞬间散开。池子困住池中的锦鲤,这硕大的院子也困住她。 意识到自己现在消极心态严重,宁兰强迫着自己从这种不健康心态中出来。 心中默默的安慰自己,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困在这也只是一时的,自己总会得到自由回家的。在那之前这点苦根本不算什么。 “宁娘子,属下唤做沉音,以后负责跟在身边保护你。” 宁兰从外面一回到院子有个黑衣女子站在院子候着,这个女人身量很高,身形瘦削,看着便是极为灵活之人。 脸型瘦长,就是面容有些说不出来的平静,像是个没有情绪的木偶。说话声音也是极为奇怪,像是那种没有感情起伏的假人。 怕是保护为名实则监禁,宁兰当然不同意,当即拒绝,“我不需要你保护,你也不准留在我这。” 沉音板正回道,“宁娘子,我已经在你那悬红院保护你很久了,”似乎怕宁兰不信,她接着补充道,“你那日拿着剪刀戳伤殿下时我就在了。” 那日夜晚季宴清私闯她房间,她拿剪刀戳伤了他,到今天一个月前了至少,一个人监视她一举一动长达半个月她毫无察觉。 她诧异看向轻烟,主仆两个对视一眼,都不可思议,她那不大的院子藏了个人,她们两个竟然从来没发现,这实在太吓人了。 沉音看到两人面带一脸惊恐,觉得自己应该安抚安抚殿下的女人,想了想才道,“我功夫是所有暗卫里面最好的,所以才能得殿下赐名,你发现不了我是正常的。” 宁娘子就是普通闺阁女儿,自然不可能发现她,目前为止能发现她踪迹的也就是吴今。不过不过她相信,她勤加苦练,迟早会超过吴今,然后取代他成为殿下身边第一人。 沉音发现自己安抚完,两人脸色更难看了。 估摸着自己办错了事,几步飞奔,越上墙头,在两人反应过来前眼前消失在墙头不见了。 宁兰不害怕才怪,身边来个监视自己的人,还是个最厉害的,这想跑都跑不掉。 答应季宴清本就是个缓兵之计,现在他这弄个人日夜盯着自己,而且这人功夫这么好,在她眼皮子底下跑路岂不是比登天还难。 也是,那人心机这么深,怎么可能相信她会乖乖待在这。 现在季宴清让沉音现身,怕为的就是震慑她,让她断绝逃跑计划。 她得另想办法才行! 沉音正在房顶吹风, 忽然起身看向院子外面,不远处有人来了!当即跳下房顶下去,几步到了院墙外就看到惊影站在墙角处,“殿下有吩咐?” 惊影拍拍手中的箱子,“这是殿下给宁娘子的。”吴今在宫中当值,这跑腿的活就到了他头上,不过他倒是很乐意做。 沉音接过箱子就要走,惊影把人拉住,“你先等等。” 沉音不耐烦,对于男人,沉音一向分为三类,殿下;手下败将,比如惊影;未来的手下败将,比如吴都尉。 对于已经打败了的男人她一向没多少耐心,“何事?” 惊影从怀中掏出来一个匕首过去,“我这次在外面办事得了个好东西,你仔细瞧瞧,看看能不能看出来此刀好在哪?” 沉音接过,那刀通体乌黑,泛着寒光,用手试了试,锋利无比,径直对着附近树干甩出去,‘咻’的一声扎入树干,入木三分。 沉音惊喜的跑过去,用力把匕首拔出来忍不住夸赞道,“好刀,我收下了,这个月的俸禄你不用发我了,用来买这个匕首。” 不同于出身世家大族的吴今,他是正三品的禁军都尉,殿下伴读,受人尊敬。 她和惊影算是殿下的暗卫,都是流人出身,不容于世。他们并没有正式品级,只属于殿下一个人调遣,因此,两人只有俸银没有品级。 她俸银虽然不少,可是她花钱也厉害。她是没打算像别的女子一样,成婚生子,她要一辈子给殿下效命,因此并没有积攒银钱的想法。 不当值总要去喝酒到处溜达,花钱如流水,因此每个月从无积余,不像惊影攒着俸银买房买地,说是攒老婆本。 沉音说完话就抱着那沉甸甸的箱子往回走。 “我”惊影还没来得及说的话,消弭在她背影中。 他无奈笑了一声,转头回宫复命。 第59章 三万两 静心别院。 院子内宁兰和轻烟正在屋内说起最近的发生的事。 那日轻烟被送去医馆后,郎中看了只说胳膊问题不大,只是中毒看不了,让她另寻高人。 后来宁峥找了过来,替她寻了新的郎中,说是宫中的太医来着,帮她解毒熬药修养近半个月才恢复过来。 这期间她便一直留在宁峥的院子养病,后来宁峥便带她去大理寺上状纸说苏世子掳走自家姑娘。 说到这个,轻烟有些激动,“姑娘,宁峥郎君可真不是一般人,宁家只有他肯用心寻你,先是瞒着他父亲偷偷去大理寺告状。” “后来他回来被大爷打的浑身是伤,在祠堂跪了两天,人都要了半条命,”说到这,轻烟脸上仍是心有余悸, “后来他从祠堂出来,他就当着宁家所有人的面说二房无子,他今日起要入嗣二房。甚至先斩后奏擅自叫来了宁家耆老。” “他说什么兄友弟恭,什么情分,总之就是特别重感情,说的那些耆老都哭了,那情形不入嗣是不成了,硬是逼的大爷就松了口,当日就改了族谱。” “姑娘,说起来现在六郎算是你的嫡亲兄长了,往后你也是有娘家兄长的人了。”轻烟与有荣焉的说道。 宁兰只觉得这事好生奇怪,这宁峥无缘无故的整这么大一出戏是有什么目的?想来想去想不明白,算了,管他呢,宁家人左右不关自己事。 又问道,“那你为什么来到这个别院?” 说起来这个,轻烟开心道,“六郎君给了我匹布,昨天夜里我本来在院子给你做衣裳,就有人要我跟他走,说带我来见你。” 轻烟说着给宁兰指了指院墙,“对了,姑娘这个院子和宁家的后院是连着的,就是开门的方向不同。院墙那面就是六郎君给你准备的院子了,已经修缮好了。” 不管怎么样至少自家姑娘平安无事的回来了,轻烟打心底开心。至于她和太子的事,姑娘说的对,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院子竟然和宁家是连着,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宁兰不死心靠近院墙查看,果然看到隔壁院子的绿植,去大理寺那日看到隔壁院子在修缮,原来是季宴清弄的。 她脸色顿时变的很难看,怪不得他信誓旦旦说能让自己回宁家,感情只是换个不远的院子,还是在他的眼皮底下。 “宁娘子,这是殿下送你的。” 沉音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打断两人对话,说完递过来一个描金嵌银的螺钿匣子。 宁兰没看,她对这些季宴清送来的东西不感兴趣,也不想同沉音说话,转身就想回屋内。 轻烟接过匣子小心的打开,发现里面都是些女子喜欢的钗环首饰摆件等精巧玩意。 “呀!”轻烟惊讶出声。 宁兰回过身问道,“怎么了?” “姑娘你看。” 轻烟拿出来一个很大的金色头冠,鸾鸟以各种姿态分布在头冠上,有的展翅欲飞,有的回首顾盼,形态逼真栩栩如生。 头冠上镶嵌的各色宝石阳光下熠熠生辉。 造型极其复杂,錾刻、镂空、花丝镶嵌,这上面几乎用尽这个时代的金银器工艺了,即便她见过妈妈的各种名贵珠宝,都不得不惊叹于这手工技艺的精巧。 两人注意力都在这精美的花冠上,没注意到匣子中的纸张,那纸张被风吹了一地,轻烟慌忙去捡,看清东西后轻烟一脸震惊,竟然全是银票。 一张张捡起来,认真数了数,诧异的抬头看自家姑娘,“是三万两。” 这么厚一沓银票,宁兰忍不住皱眉,这人什么意思?睡完她给钱,算是给的嫖资吗?那这个数量也太夸张了。 沉正坐在房顶发呆,宁兰提高声音问道,“他给我这么大一笔银票什么意思?” 沉音原话陈述,“殿下说是给你添箱的。” 她并不擅长同人交流,只会转述惊影的话。若是惊影在定能说的更圆滑些,不知道什么原因,殿下没让他亲自过来。 轻烟小声给她解释,“有的郎君订婚后,怕女方没钱置办嫁妆会提前送一笔钱过来以便女方取用。” 她不过拖延一段,借机脱身回去想办法回家,并不是真心要跟他,这若是收下怕是要牵扯不清,“其余东西我收下了,银票你拿回去,还他。” 沉音有些不赞成,“殿下给的东西,断不会收回去,宁娘子还是收着为好。” 宁兰 紫宸殿书房。 礼部尚书正在探讨明日圜丘祭天的流程, “太子殿下,前两日陛下召见微臣,说是祭天时要临川王做亚献,这,这往日也没有亲王参加祭祀的先例,微臣惶恐” 祭天乃是天子特权,太子监国,代替陛下祭祀无可厚非,可是亲王同太子一同祭祀,这历朝历代都没有过先例。 “父皇这么做只有父皇的先例,何大人照做就是。”季宴清说的随意,看起来并不介意此事。 何朝有些心惊胆战看他一眼,这才安心告退出了东宫。 走在出宫的路上,心道这祭天陛下都让临川王去凑热闹,说不得有改立太子的念头,这位太子怎么还这么心平气和呢? 管他呢,反正自己提前说过了,衷心表了,之后的事就不是自己能考虑的了。 送走礼部尚书,季宴清坐在书案前批折子。 不知过了多久,落日余晖透过窗子落在书桌上,在桌子上映照出一块明亮的金色光斑。季宴清这才从奏折中抬起头,看了看日晷,已经戌时三刻。 打开面前最后一本奏折,看完冷笑一声,扔进不远的炭盆里,纸张在炭上燃烧起来,很快化成灰烬。 平安侯上的折子,状告大理寺卿玩忽职守,致使平安侯府世子不见踪迹。 大理寺当然找不到,因为他在自己的别院关着呢,想到别院,不知宁五在那做什么呢,想了想便道,“于海,让人备车,孤要出宫。” 静心别院,棠院早早灭灯,漆黑一片。 在这别院这两日,宁兰没法出门,只能在她这小院子里面走走,外面是出不去的。天气寒凉,晚膳后基本就早早进屋躺着。 宁兰正躺着闭目养神,床塌外侧一沉,她还来不及说话,腰就被人揽住,后面把下巴放在她肩头,带着寒气开口,“宁五,是我。” 一靠近,季宴清闻着她身上沉水香味,舒服的叹口气,下巴在她肩膀蹭了蹭,把人紧紧按在自己怀中,“我那有两盒上好的沉水香,回头送来给你熏。” 宁兰心中又惊又怕,他这么突然出现,吓死个人了。 而且他勒的太紧了,宁兰有些喘不过来气,虽然她打定主意说要拖延一段,也明白这种事避免不了,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这才两天,他又来了,宁兰缩了缩脖子,没话找话道,“你这么晚过来,可有用膳?” “随便吃了两口。” 看出来她在没话找话,躲避自己的亲近,季宴清眼神暗了暗,终究没有说什么。 毕竟正事要紧,他收敛神色开口道,“穿上衣服,带你去看个人。” 第60章 意外的人 虽然不知道要去见谁,不过总好过在两个人待在这。 宁兰赶紧穿好衣衫,季宴清看她穿的单薄开口提醒道,“外面很凉。” 轻烟去给她找了个斗篷披上,一出屋门外面确实冷的厉害,冬日的风一吹骨头缝都在发冷,宁兰抬头看了看暗沉沉的天气,怕不是要下大雪。 季宴清走了几步发现人没跟上来,回过头看她,她小跑着跟在后面,气喘吁吁的。 大红的斗篷,只在脖颈处点缀了一圈白狐皮,她那小脸就缩在毛边里,被皮毛遮挡住一大半,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 季宴清觉得她有时候真是莫名的可爱,放慢脚步,等人跟上来才开始向前走。 两人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向僻静处走去,最终停在一个偏僻的院子前,门口有两个守卫,见到两人立即打开院门放行。 院子内有一个高大的假山,守卫不知道动了哪里,那假山便缓缓移动,一个仅供一人穿行的门洞便显现出来。 若不是跟着他,谁能想到假山里面还有个门。 门内是个长长的楼梯,虽然两侧墙壁点了蜡烛,宁兰仍然觉得阴森森的,令人牙缝发寒,忍不住问道,“你到底要带我见谁啊?” 前头的人头也不回的答道,“进去你就知道了。” 宁兰只得跟着他向下走,地下不通风,空气中透着浓重霉味和血腥味,两侧是用铁栅栏围着的小屋子,这看着很像私设的牢房? 他带自己来牢房干什么?不是要把自己关在这?这么想着腿就开始发软,步子也不自觉慢了下来。 察觉到后面脚步声停了,季宴清不耐烦的催促,“你怎么这么慢?” 前方传来一声打断宁兰思索,赶忙小跑着跟上他。 季宴清在一个牢房门口停下,宁兰顺着他视线望去,看到一个人趴在墙角,披头散发,浑身脏污不堪。 那人被铁链绑着,手被布条塞着,听到动静,缓慢转过身盯着两人看。 宁兰这才看清这人,是那个苏世子,他怎么在这,他看着像是被折磨很久了,季宴清不是说找不到人吗?难道又是骗她的吗? “你猜的没错,他一直在这,”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季宴清给出肯定的回答,说完还故意低头同她对视,“我在骗你,生气吗?” 看着他那毫无愧疚的脸,宁兰扯扯嘴角,没有回话,这人当真恶劣的很。 “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置他?”季宴清又问道。 “那自然是交给大理寺明正典刑,把所有酷刑在他身上用一遍。” 看到这个人宁兰就生气,接着说道,“他不知道杀害了多少人,他那屋檐下挂了几十盏人皮灯笼,我,差一点就在上面了。” 季宴清好笑盯着她看,这宁五还真是胆大,看这姓苏的这副鬼样子竟然一点也不怕,还敢说对他用刑。 “这样送进大理寺,明天他的姑母也就是宫中的淑妃娘娘就会跪在陛下的三清殿前求情。” 说到这,他语气无端沉了些,“到时候斩首变流放,流放个三年五载,找个由头又回来了,到时候又会有不知道多少人死在他手上。” 宁兰一听这话就火大,“这陛下怎么能如此是非不分,纵容这种人作恶,就” 说到一半福至心灵住了嘴,联想到往日说到他那个爹他就要发火,抬头果然就看他阴沉的脸色盯着她看,还是忍不住补充一句,“是非不分,实非明君所为。” 宁兰一直觉得他也不喜欢他那个爹的,往日提到他脸色总是很微妙,但是又不允许别人说,还真是奇怪。 不知道宁兰又在心中嘀咕他同父皇的关系,季宴清耐心同她分析, “他的依仗,或者说苏家的依仗就是宫中的淑妃。想要惩罚他,源头还在淑妃身上。” “明日是祭祀大典,我会把你和他放在城南的安思院中,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揭露他的恶行。” “你要做的就是一口咬定,那日从在宁家附近被他带走后,就一直同他在一起,明白吗?” 宁兰明白他的意思了,听他派来那两个婢女说,明日圜丘祭天是一年最隆重的仪式,不止文武百官出席,还有围观的都城数万民众。 在那么多人面前抖落出来这位苏世子的恶行,就算那位是非不分的陛下在想偏袒苏世子只怕也敢开口。 再说明日祭祀,又有鬼神玄学加持,出了这种恶事,想必这苏世子是死定了。 想明白这些,宁兰忍不住抬头看他,他这人还真是阴险,当初在利州他就是出其不意躲在刺史府后院,最后把利州刺史府的脑袋砍的到处滚。 现在又想通过一个苏世子扳倒苏家,甚至宫中的淑妃,他还真是会利用机会投机倒把,果然是个坏胚子。 季宴清看她那莫名其妙的眼神盯着自己看,一看就不会想什么好事,不耐烦问道,“你又瞎想什么呢?” “没有,我明白了,我会做好的。”宁兰连忙否认。 ------------------- ps:作者有话说: 看到在读掉了两千,天都塌了,一看评分71了,我的天又被小可爱们补好了,今天怒更两章, 立个fg,75分那天也加更。 第61章 祭祀 两人自地牢上来,空中有细小的颗粒砸到脸上,宁兰诧异抬头看向天空,小声道,“好像下雪了。” 季宴清学着她抬头看天空,细小的雪粒在烛火映照下一粒一粒的往下坠落,“司天台说今天夜里会下雪,很大的雪。” 一场足够压垮一切的大雪,看她还盯着天空看,鼻尖冻的红红的还毫无察觉,开口催促道,“走了,回去。” 房中婢女早早燃了炭火,一进房间便有一股暖热扑面而来,宁兰就忍不住伸手靠近炭盆烘烤冰凉的手指。 季宴清看到他送来的箱子摆在桌案上,随手打开,里面东西还是原样放着,饶有兴趣问道,“你不喜欢送来的东西?” “还没来得及收拾。”沉音提醒的对,她说不要这人估计又要不高兴,何必惹他不高兴。 他盯着箱子内的头冠好一会才道, “这冠是我母妃的,是来自番外的金银器大师特意为我母妃做的,那匠人做了这件头冠就消失了,此物天下仅此一件,你好生收着,日后我们生了女儿给她出嫁用。” 宁兰 炭火‘哔波’一声发出声响,宁兰转过看地上蹦出来出来的火星,没接他话,只是盯着盆中红橙橙的炭火发呆。 他到底在做什么美梦,真想一巴掌给他打醒。 “方才下楼梯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宁兰知道他在说下地牢那会她走神的事,“没有,就是想你要带我见的是谁。” “是吗?还以为你会想孤是不是要把你关进去。”看宁兰一脸惊疑神色,他面带笑意继续开口,“怎么会呢,孤这么喜欢你。” 喜欢宁五吗?其实他说不来,只是肯定不讨厌就是了,至少愿意和她相处。愿意为她费心思,这是这么多年头头一遭。 他自幼在宫中跟着先皇长大,先皇喜欢哪个妃子就多去几次,或者多送些赏赐过去。 些许恩泽便是无上的荣耀,比起先皇那一后宫得女人,目前他只愿意在宁五一个人身上费心思,想来是喜欢的。 喜欢她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还有可信度,从他嘴里说出来宁兰那是半点也不信的, “你喜欢我吗?我一点都感觉不到。喜欢不是应该包容和希望喜欢的人开怀,你一样都没做到,你知道我不想待在这还不是把我困在这。” 季宴清噗嗤笑出声,“那些不过是田舍人用来骗小姑娘的说辞罢了,他们既无立锥之地,又无钱财,只能拿着真心和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骗你们。” 他在宁兰对面椅子上大马金刀的坐下,语气郑重,“孤不一样,孤有钱,有权,还长的俊俏,并不需要那些东西,便会有很多人爱慕。” “城西求姻缘的红螺寺,那里供奉着月老,他老人家三天两头听我名字怕是都要听腻了,都城的贵女到了年纪还没嫁人就是等着孤及冠后想在东宫有一席之地。” 他探头朝着宁兰靠近了一点,“孤定会青史留名,你很幸运,亦会随着孤载入史册。” 宁兰震惊的从炭火上移开眼盯着他看,试图从他脸上看到开玩笑的意思,只在那眉目疏朗的脸上看到一脸笃定。 他是真心实意这么认为的,并不是在开玩笑,亦或是逗着她玩。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自恋的人,从儿童时期外公外婆总是教她要谦逊,即便她长的容貌尚可,她也不觉得这是了不起的事。 这人怎么能这么施施然说出这种话,她已经失去同他说话的欲望,话不投机半句多原来是这个意思。 夜越来越深,宁兰看他还不走,怕他留宿在这,一直不提上榻安置的事,就紧张偎着炭盆烤火。 季宴清看出来她的想法,“宁五,你过来亲孤一下,满意了今日就不留宿在这。” 亲一下比着被他折腾半宿,算起来是个划算的买卖,宁兰犹豫一下,还是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敷衍。”他给出评价,不过他并未计较。 明日他要从祭祀还有许多事情未安排好,确实不能在她这消磨太多时间,“明日你就跟着沉音,她会安排好的,你不用做什么。” 说完就真的走了出去。 按大梁礼仪,每逢圣冬至当日,全城居民斋戒沐浴,天子亲率百官从都城北一路南行出明德门前往圜丘举行祭祀礼仪,届时全城上万民众同行。 今年天子下令,由太子代为祭天,文武百官随行祭拜。 储君出行,銮舆由数匹骏马拉动,四周旌旗招展,禁军手持长戟,护卫在两旁。 一行人神色威严,浩浩荡荡驶向城南,满城民众在道路两侧跪迎了太子殿下仪仗,高呼,“殿下千岁。” 宁兰本来跟着沉音一同去城南,一时不防备被堵到这熙熙攘攘行跪礼的人群中,她也被沉音拉着随人群跪下。 他身着华丽的衮冕,头戴冕冠,身着绣有日月星辰、山川龙蟒等图案的衮服,端坐在銮舆八宝盖伞下,垂着眼眸,接受着万民的朝拜。 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季宴清,怪不得他总是瞧不上别人。 他拥有无上的权利,掌握无数人的生死,平心而论,若是她有这么大的权利大抵也会飘的。 銮驾走远,沉音扶她起来,开口道,“宁娘子,我们现在去城南。” 两人去了苏世子那个安思园,屋子中空无一人,宁兰在空气中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正想去查看,沉音伸手挡住她, “宁娘子,属下得罪了。” 宁兰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觉得脖子一痛,很快昏倒过去。 圜丘祭台由黄土夯筑而成,坛上神案正中摆放着 “昊天上帝” 的牌位。 两侧是日月星辰和风雷雨电的神位,后边则陈列着玉帛、牛羊等各种精美的贡品 季宴清替天子祭拜,在神案前站定,焚香、上香,然后虔诚地行三叩九拜大礼,口中咏诵着祭文,祈求上天保佑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此时,钟鼓齐鸣,四方欢腾,整个都城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向着圜丘的方向跪拜,感受着上天的威严和皇恩的浩荡。 季宴清祭祀完,走下阶梯,临川王上来进行亚献,季宴清似笑非笑盯着他着兄长,开口关心道,“雨雪路滑,皇兄小心脚下。” 临川王脸上无比得意,他今日也算开了亲王冬至祭祀的先例。他太子能做,自己也不见的不能做,整了整衣角,没有回话,自行走了上去。 季宴清看着那背影,无声的勾了勾嘴角。 临川王正在念祭词,积雪将祭台边上一棵古树压断,整个祭台瞬间被砸的坍塌一片,祭台上一行人被树枝砸倒在废墟中,人群顿时骚乱起来。 司天监负责确定祭祀的日期、时辰,以确保仪式符合天时和传统。如今在祭祀之日出了如此纰漏,司天监当即大喊, “祭祀之日,祭台损毁,定是有人失德。” 混乱的人群霎时间安静下来,都神色莫名的看向临川王,他来本就逾制,现在又碰到祭祀台坍塌,多多少少怀疑失德的人就是他。 临川王一身泥泞从地上爬起来,看他们神色莫名看自己,嚷道,“你们都放肆,树木不堪积雪压迫,意外断裂而已。” 喊完才想起太子方才那句提醒,面色不善的看向这个好弟弟,“是你干的是不是?” 季宴清面色不变,“这祭台坍塌不过是意外罢了,皇兄何必胡乱攀扯。皇兄受了伤,还是早早去医治为好。” 太子殿下说祭台坍塌是意外,给这事定了性,别人便不敢在胡乱攀扯。 临川王有些怀疑的看他这弟弟一眼,他怎么转性了,竟然肯为自己解围? ------------------------- ps: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今天把整个祭祀写完的,没想到这个流程这么难写,明天双更,一定要把这个事情写完。 第62章 尸体 天子祭天事关重大,涉及诸多王公贵族和文武百官,安全是重中之重,京兆尹负责祭祀时清道、护卫职责。 圜丘山下官兵林立,衙役早几天早已经将山脚附近靠近祭台排查一遍。 今日几个衙役按例排查到附近民居时,发现一处空房大门洞开,有衙役问道,“前几日这屋子不是空着吗?怎么今日大门开着?” 同行人回道,“别不是遭贼了。”几人拔剑警惕的走进院子。 院子树干上靠着个小娘子,几人正想去查看。 房内突然窜出来一个浑身血迹的男子,那男子看到来人当即飞奔翻墙逃走。衙役训练有素,人员立即分成两拨,一半去追人,一半去屋内查看。 屋子只看到一具死了的男尸。 “这,这” 其中一个衙役惊呼出声,“这死者是平安侯府的苏世子,先前他在坊内纵马伤人,我曾经见过他。” 其余人俱是吓一跳,这平安侯府世子这怎么死在这了,这他们万万担待不起,不敢拖延此事,连忙汇报给京兆尹河崔勉。 几个衙役跟着那可疑男子一路奔到别院后山,那人体力不济,被衙役的剑伤到,被捆绑个严实仍旧不死心,带着拉着自己的衙役摔倒一个崖底。 两人摔的七荤八素,衙役咒骂道,“你找死,信不信老子” 说到这,那衙役住了口,因为闻道一股极其臭的味道,坑边树木遮天蔽日,底下光线不是很好,他眯着眼适应好一会才看清脚下的东西。 他两眼一黑,尖叫出声。 坑底全都是尸体,有的已经成白骨状,有的血肉尚且在,坑内臭气冲天。 衙役被熏的呕吐不止,同行人在上面呼喊,朝下扔了绳子下来,他手脚发软的爬上来,同行人看他上来就呕吐不止,嘲笑道, “你行不行啊,摔一跤就吐成这样。” 说着伸头向下看,想把那可疑人抓上来,被那人拦住,“别看了,底下有几十具尸体,你快去通知大理寺和刑部的人,这有大案子。” 京兆尹只负责一般缉贼捕盗等治安事情,如此多的尸体,定时要大理寺和刑部共同审理。 祭台坍塌还未解决,就听到有衙役来禀报山脚下出了大案,衙役战战兢兢, “那院子叫安思院,小的们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个昏迷的女娘,苏世子已经没了气息,那个可疑男子也抓到了,随时可以开堂过审。” 平安侯位列侯爵,今日祭祀按例要一同参加,听那衙役说安思院就觉得有些不妙。 儿子往日在这做了不少事,当初儿子一失踪,他就感觉大事不妙。 安思园家丁仆役遣散的遣散,处死的处死,现在那早已经是空宅子了,儿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那里? 衙役一共在坑底搜出尸体四十八具,京兆尹看着这一地的白布,此种大案,不是他京兆尹能处理的。 当即差人上报大理寺和刑部,去请太子过来主事。 祭祀之日意外频发,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到安思院。季宴清看到宁五还在昏迷靠在树干上,沉音缩在侍卫群中冲他点点头示意一切正常。 平安侯一进院子就看到地上儿子的尸体,尸体血肉模糊,显然是被虐待的不轻,边上还有个昏迷的女子。 一看她,平安侯就约莫猜到她就是被儿子带走的宁家那个女子。 宁峥本来在人群中缩着看热闹,看到地上的五妹妹,满脸诧异。 他不可思议看向太子方向,五妹妹不是在太子那吗?怎么出现在这了,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下意识看向太子一眼,他面上并未有什么异常,心中琢磨一番后,放声哀嚎,现场人俱是被他吓一跳, “五妹妹,你怎么了,苏云蔚他怎么把你带到这了。” 他这么一喊,宁国公同宁二爷也拨开人群一起看过来,宁国公并没有见过宁兰,有些不确定看向自己庶弟。 宁二爷小心翼翼回道,“好像是那丫头。” 大理寺卿杨真听到杨峥的话,看到苏世子尸体,又看了看那昏迷的姑娘。 脑子飞速转动,前些日子宁国公府上状告苏世子拐走府上五姑娘,这女子就是被苏世子拐走的宁家姑娘。 然后朝着宁峥道,“宁寺丞,她就是宁家五姑娘?前些日子你上告平安侯府拐带府上五姑娘,可有此事?” 宁峥肯定回道,“是。” 杨真嗅到了阴谋的味道,这个宁姑娘事关重大,当即叫来随行的太医来医治。 太医查看过后,拿了药包在宁兰鼻子前晃了晃,“她只是被打昏厥了,闻过药包应当很快就能清醒过来。” 宁兰昏沉中闻到一股奇怪的药味,意识逐渐清醒,只是脖子那钝痛仍在,忍不住用手去揉脖子。过了好一会才模模糊糊睁开眼。 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堆人站在院子,吓一激灵,宁峥冲着她使眼色,宁兰才记得今天的目的。 杨真直接问道,“你就是宁家五姑娘?” 宁兰点点头。 他又问道,“你为何在这。” “苏世子那日带我来到这,就被一个男子挟持了,”说到这,指了指被衙役按住的那男子, “就是他,他说妹妹被苏世子杀了,他要为他妹妹复仇,这几天我们都在后山的山洞生活。” “直到前天京兆尹的衙役开始频繁在山上巡逻,他怕被人发现,就带着我们回到这院子了。” 可疑的男子一身血污,被衙役压着交代的很痛快。 他是个屠夫,前些年没钱看病,妹妹生的漂亮,就卖身在侯府做世子奴婢。半年前妹妹失了消息,就去侯府寻人,被打了出来。 后来听仆役说让他妹妹死了,他跟着这姓苏的长达数个月,发现这姓苏畜牲杀人取乐,那日好不容易跟到这姓苏的落单,还带着个女子,就趁机挟持了他。 把他折磨了些日子,今天看衙役众多,以为是来抓自己的,知道自己逃不过,就把人杀了。 风吹起覆盖尸体的白布,一只脏兮兮的耳坠从一具尸体上掉下来,那被按住的屠夫甩开衙役,朝着尸体奔过去, “这是我妹妹的耳坠,我娘留的,这是我妹妹的。” 宁兰在旁边看的的震惊,这人演的也太像了。 这人无论声音还是表情都透着极度悲伤,若不是她知道是季宴清在搞鬼,还以为他是真的受害者家属。 平安侯抱着儿子的尸体目眦欲裂,恨恨看向宁兰,都是这个贱女人,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自己给儿子这么多侍卫,儿子若不是对她感兴趣,他怎么会为了带走她甩开侍卫落单,否则怎么会让这屠夫种贱民有可乘之机。 眼神如果能杀人,自己怕是被这死老头子千刀万剐了,宁兰被他那眼神吓一跳,往宁峥后面躲了躲。 又不甘心,自己明明是受害者,那日在大理寺他就往她身上泼脏水,现在这老头还敢吓她。 从宁峥后面探出头,学着他露出个堪称凶恶的眼神。 平安侯不能拿她一个女娘怎么样,把心中的怒气全撒到那屠夫身上,抢过侍卫的剑要往屠夫身上砍, “你这贱民,胆敢虐杀侯府世子,今日本候定要你凌迟处死。” 第63章 谏臣 临川王震惊了,他知道这个表弟一向荒唐,本以为只是性子顽劣了些,没想到竟然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这么随意虐杀无辜民众。 看着舅父陷入疯癫要当着这么多人面砍人,忙命人把他拦住,趁机小声道, “舅舅你冷静些,此事蹊跷的很,还是等刑部核查完在做处置,我已经派人给母妃传话了。” 平安侯听到他说给淑妃传话,果然冷静下来,狠狠的看了一眼那屠夫,娘娘在,这贱民跑不掉,定要他满门抄斩。 季宴清看够了戏才开口,“此事事关侯府世子及四十余条人命,交由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务必不使人含冤受屈。” 说着看了看宁兰,“宁氏无辜受难,且举发有功,即日归家,着礼部下旨赏赐安抚。” 祭祀之事弄成 这样,季宴清下旨取消下后续流程,带着人回了宫面见父皇。 三清殿。 殿内烟雾缭绕,天子捏着佛珠在蒲团上念经。 季宴清带上一众朝臣立在三清殿,大理寺卿杨真负责主审此事,他向天子详细叙述完今日发生的事,总结道, “苏世子被发现死在他自己的别院,别院附近的深坑发现了近五十具尸体,皆为女子,腐败情况不等,仵作判断从最早的尸体已经有四五年时间,最晚的不超过一个月。” “屠夫郑牛已经承认是他为了报复虐杀了苏世子,只是那些尸体死因尚且需要勘察。” 天子跪坐在蒲团上,听完杨真的话才睁开眼, “此事尚且没有定论,苏家小子往日看着不像是做下此等伤天害理事的人,你们好好查查,别冤枉了好人。” 下面个官员互相看了看,陛下这明显是想包庇这苏世子,都有些吃惊,毕竟证据都这么明显指向苏世子。 最后都把目光停留在前面沉默不语的太子殿下身上,只是他脸上没什么神情,看不出是个什么意思。 季宴清沉默好一会才开口,“几位大人先回。” 人走后,屋内只剩下父子两人,季宴清学着他动作跪坐在隔壁蒲团上,“父皇,你真的信苏家是无辜的吗?” “哪能万事澄明,各人有各人的用处,”天子垂眸拨动念珠,“宴儿,你皇兄这些年不容易,你要多担待些。” 皇兄几次三番想要杀他,何来不易?季宴清垂眸看地上的砖缝,那几块砖大抵常年跪人的原因,格外明亮。 他竟如此虔诚,忍不住露出个嘲讽的微笑,“父皇,儿臣明白了。” 儿臣两个字被他咬的极重,季宴清从门内出来,看到淑妃跪在三清殿外台阶上请罪,周身雪迹融化不少,在腿边形成一片水迹。 看到季宴清路过,淑妃有些咬牙切齿,“是你做的是不是?一定是你,你想让我儿子孤立无援,故意陷害我兄长是不是。” 季宴清闻言停下脚步,退了两步,退到淑妃面前,“淑妃娘娘难道不知道你那好侄儿是个什么样?竟然觉得是别人陷害他。” 淑妃怒极道,“他就算犯错了,也罪不至此,他一个侯府世子的命,岂是几个区区贱民的命能抵得上的。” 季宴清懒得与她多说,“天寒地冻,往后的日子淑妃娘娘怕是有的跪呢,还是回去多做几副护膝的好。” “你” 淑妃恼怒至极,面容都有些扭曲,此事太过严重,一个不好兄长就会万劫不复,她欲在开口,被随身的宫女拦住,忍着气只大声向着里面的天子求情。 淑妃跪了许久,殿内太监才出来传话让她进去,他朝着天子哭诉, “陛下,蔚儿一向忠良孝顺,你看看,往年给你进丹寻方士哪件没有尽心尽力,现在被一个屠夫虐杀了不说,还要往他身上泼脏水。” “竟然说他虐杀成性,我这侄儿是纨绔了些,可罪不至此,这屠夫一介贱民胆大包天胆敢污蔑皇亲国戚,陛下下旨把他凌迟处死才是。” 她不能说让三司去查,兄长那根本经受不住查,只能让他下旨杀了那屠夫,就此了结此事,看陛下有所松动,接着道, “下个月是陛下诞辰,蔚儿还为了陛下寻寿礼,说是寻到了佛骨舍利进献陛下,为陛下庆贺寿辰,他如此孝顺陛下,陛下怎么忍心让他受贱民污蔑。” 果然说到佛骨,陛下面容有明显的松动。 此时,陛下身边大太监杨公公,慌慌张张跑了进来,“陛下,御史大夫蒋谕在承德门外跪着,他,他说” 蒋谕在御史台一向以又臭又硬出名,往日他建这个三清殿蒋谕连着三日在朝堂当面指责他这君主迷信方士,生活奢靡。 气的他要砍他脑袋,谁知那蒋谕根本不怕,只说谏臣不惧死,到第二日依旧谏言反对他大肆修建三清殿。 最后他不得不妥协,这座殿只修了原计划三分之一。一听这人在此时在宫门外,淑妃和陛下同时感觉不好。怕是冲着苏家的事来的。 杨公公传话吞吞吐吐,似不敢言, “他说,说淑妃娘娘妖妃祸乱朝纲,陛下昏聩,宠信平安侯这种佞臣,说陛下若不能严惩苏家,他就” “就什么” 淑妃怒不可遏问道,这人简直找死,在这当头来添乱。 杨公公闭眼大着胆子道,“说如果陛下不能秉公处理,为那枉死的四十八具尸体申冤,他就一头撞死在承德门,要以死谏言。” 御史台上察君主下察百官,天子也不敢敷衍,否则他一头撞死在那,他怕是要在史书上遗臭万年。天子连忙起身,“扶朕去看看。” 淑妃跟着天子一起到了承德门,蒋谕跪在门口,头磕的血迹斑斑,看到两人当即开口, “陛下,臣身为御史大夫,有监察百官之责,即便陛下不想听,臣也要说,请陛下远奸佞,严惩平安侯府,赐死妖妃。” ---------------- ps:作者有话说: 这剧情章好难写,也好无聊,但是又相关以后剧情,终于写完了, 还是喜欢男女主对手戏,明天就写。 今日分数也涨了,码字又有动力了。感谢小可爱们评分。 第64章 圣旨 紫宸殿。 季宴清摊开誊写圣旨的绢布,在空白绢布右侧写上年份以及自己名字,拿着玉玺沾了印泥,重重盖在名字上。 常规圣旨都有中书省代写,今日这份不同,他选择自行拟诏。 朱红的印泥印在月白的绢布上格外显眼,他随手卷了起来递给吴今, “你亲自拿给御史台蒋御史的夫人,什么都不用说,她看了这东西就知道该怎么做。” 吴今将圣旨在锦盒封存好,犹疑道,“御史台本就有监督君王之责,蒋御史不过做了份内的事,向陛下谏言,殿下给蒋家的这赏赐是不是大了点?” 空白的圣旨,犹如丹书铁券,后代不管是求官还是保命,蒋家靠这个空白圣旨至少能延续门楣几十年。 季宴清没有回答这话,他想要将御史做的可不止谏言这么简单,“无妨,蒋大人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值得这个空白圣旨。” 一时口渴想让于海奉茶,看到他人不在,季宴清随口问道,“于海可是去宁家宣旨去了?” “去了,于公公亲自带着殿下的赏赐去的宁家,不过看这时辰应该快回来了。” 宁家。 白日宁兰在圜丘山上接受了大理寺和刑部一大串的问询,结束后她就跟着宁峥回到宁家。 甫一到家,就有宫中内侍来传消息,说是稍后有宫中圣旨到达,让宁家做接旨准备。 常年紧闭的宁府正门今日特地大开,正厅洒扫几遍,摆上香案后宁家一群人浩浩荡荡站在门口,等候着宣读圣旨的内侍监带着圣旨过来。 宁兰也被宁峥拉了过来,这整个宁家,宁兰也就能同他能说上几句。 她站的腿都麻了,才看到宫中的轿舆过来,宁国公代表宁府去门口迎接特使,其余人在厅中跪了一排。 宁兰跟着其他人跪在最后面听那公公宣旨,他掐着嗓子念些诘屈聱牙的句子。 文绉绉的东西她没听懂几句,大抵是说她有功劳,给赏赐,给什么珊瑚、珍珠、布匹、灯什么的,她听的兴致缺缺。 但是听到黄金百两时宁兰头‘唰’的一下抬起来,又立即低下去。 金项圈的金子上次被她拉在了那婆婆家中,她洗漱前塞到墙缝中,季宴清应该没找到,不过看目前这样子,她也拿不到了,怪可惜的。 现在他这么大方,给一百两这么多的? 其余的东西她没心思听,那些个东西又不能当钱用,银票还要去钱庄兑换到底不如金银实物来的方便。 心想有了这金子拿去跑路都有底气了。那面白无须的公公念完一堆,一群人都磕头谢恩,宁兰撇撇嘴,也跟着人群敷衍低低头。 宁家年轻女子不少,于海本来在人群中巡视,他想看看让殿下放在心尖尖上的宁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眼就看到后面角落那行礼都敷衍的女子,懒懒散散的但是面容出挑的过分,他有个直觉,她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宁姑娘了。 他往后走几步,停在那姑娘面前,带着笑意道,“宁兰姑娘,接旨。” 宁兰正在想该怎么把那金子悄悄藏起来,就听到她被点名,要她接旨,起身起到一半就伸手去拿那太监手里明黄的圣旨。 手还没碰到,被宁峥一把拉住重新跪了回去。 于海被她弄的一愣,心道这宁姑娘是真虎啊,小声提醒道,“宁姑娘,要双手接旨。” 宁兰只好伸出双手,于海把圣旨放到她手上,又耐心提醒道,“宁姑娘,你得谢嗯呐。” 她脱口而出,“谢恩。”想了想又觉的不对,不确定的抬头问于海道,“谢主隆恩?” 于海 头一回见到这么谢恩的,放到别人头上高低治个大不敬的罪,殿下特意让他来,他可不敢给殿下添晦气,和善道, “这样也成,宁姑娘可以起来了。” 宁国公拿了包银子过来送于海出门,“于总管,府上丫头在外面长大,没好好教规矩,你多多海涵,还望在太子殿下面前多美言几句。” 于海接过荷包,笑眯眯道,“宁国公您客气了了,宁家养了个好女儿,往后啊,宁府往后的福气多着呢。” 说着意味深长朝着宁国公笑笑。 宁国公思索一会,诧异的抬头,“承您吉言。” 宁国公送别于公公后坐回正厅,看着宁兰道, “五娘你在外面受苦了,听闻六郎前些日子把隔壁院子买了,你如今回来就安心住着,有什么需要就找你大伯母。” “对了,你如今正式归家,过两日让你大伯母给你讲办个接风宴,也好让人知道宁家多个姑娘。” 宁大夫人脸色难看,不想说话,被丈夫瞪了一眼,不情不愿的开口,“五娘我们是一家人,需要什么去我那找我,莫要委屈了自己。” 宁二爷神色复杂看这女儿一眼,由始至终她都不肯给自己说话,留下一句,“你好生歇着。”就跟大哥离开去了书房。 轻烟朝着宁兰努努嘴,小声道,“变脸可真快。” 宁兰懒得同这群人周旋浪费心神,转身就想走。 轻烟端着那些宫里送来的东西跟在后面,大夫人朝着夏婆子使了个眼眼色,夏婆子把轻烟拦了下来, “五姑娘,你看你这刚回来,大夫人想着过几日给你办个接风宴,不如把这些摆件留着宴会上装点装点门面,也好体现宁家对你的重视不是?” 宁兰觉得大夫人有些好笑,她根本不稀罕些,但是砸了也不想给她们, “嬷嬷说笑了,宁家家大业大,既然是为我办接风宴,若是还要拿我的东西摆出来,让人知道岂不是笑话宁家没钱还要装?” 说完不管大夫人面色难看,转身就回到自己的院子。 -------------------------- 作者有话说: 今天应该只有一章,下一章两个人对手戏写的头昏脑胀,有点不满意,想在修修。 看的宝宝点点评分呀。现在太低了,很多人一看分这么低都避雷跑了。 人太少了。 第65章 珊瑚 紫宸殿。 季宴清正在书房写字,素手执笔,宣纸上‘沁芳殿’三个大字金钩银画,气势磅礴、力透纸背。 于海宣完旨离开宁府回紫宸殿复命,瞧着殿下心情不错,恭维道,“殿下的字写的真是愈发有风骨了。” 桌边男人闻言停了笔,把纸张拿起来看了两眼,像是很满意,晾干后递给于海,“去让工匠做成匾额挂到沁芳殿去。” 于海接过宣纸,“奴才这就让工匠去制作,能得到殿下亲笔提名,也不知道那个主子这么有荣幸。” 沁芳殿已经有匾额了,殿下还亲自题字,可见上心着呢。 季宴清这会心情不错,倒是有闲心同他说闲话,“你刚刚不是见过人了?” 于海‘哎呦一声’笑道,“殿下,是奴才愚钝了,赏赐已经送到宁府了,宁姑娘瞧着很是高兴。” “奥,她高兴?”男人声音听着饶有兴趣, “是呐,奴才一念到黄金百两的时候,宁姑娘看着老高兴了,若不是宁寺丞拦着,怕是要高兴的当即要站起来了。” 于海心道这宁姑娘就是沁芳殿未来的主子了,也乐意多为她说几句。 殿下亲自遣了他来宣旨,这往日不是重大事情,他都不出宫的,他何时宣过这种安抚女娘这种小事的圣旨。 现在连宫殿匾额都是殿下自己亲自题写,宁家怕是要起来了。 季宴清琢磨了一下于海的话,那么多东西,只有那金子不值钱,念着她老是说要自己给她黄金百两,一时兴起让人加上的。 说起来上次别院的那么多首饰,她也只拿了一个金项圈,想来不是喜欢,而是想当盘缠,“备车,孤要出宫。” 轻烟带着宁兰回到她的新院子,宁兰没有进去,站在院子里四处查看,果然走到院墙处,站到假山顶能看到季宴清那别院的水榭。 只是这边地势稍低,不注意根本看不到那边。真难为他能想到这种方法,气的宁兰狠狠对着假山踹了两脚才下来。 院子修的倒是很舒适,屋前种了一片翠竹,这种天气还郁郁葱葱,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可见养的用心。 两人回到屋内,宁兰顺手把圣旨扔到窗下罗汉榻上,吓的轻烟赶紧去拿,“姑娘啊,你小心些,我刚刚听到别人说弄坏圣旨要是杀头的。” 轻烟小心捧起圣旨,找了个匣子收好后放到衣柜。这才转头收拾那一堆的赏赐,看到红珊瑚摆件眼睛一亮。 红珊瑚书本大小,利用形状巧雕成鱼戏莲叶间的样子,轻烟看着稀罕的不行,东摸摸西摸摸,忍不住开口道, “姑娘,这珊瑚颜色可真红,我以前听傅听说这东西是海里的的石头,稀罕的很,怪不得连大夫人那么金贵的人都在打它主意。” 宁兰看那珊瑚摆件一眼,红色浓郁,颜色不错,品质也就一般般,并不算稀罕,颇有些嫌弃道,“也不是什么稀罕物。” 爷爷书房有一尊红珊瑚摆件,比他这大多了,而且是完整无雕的,也比他这品质好多了。是爷爷的太爷爷海外做生意传下来的,都盘包浆了。 不过她小时候调皮,老是在爷爷书房爬高上底,不小心给打破了,现在想来怪可惜的,犹记得爷爷看到碎片痛心疾首的样子。 “珊瑚长在海里不假,不过不是石头,是一种名叫珊瑚虫的虫子尸体堆积形成的。”宁兰粗略的同她解释原理。 一听说是虫子,轻烟吓的手‘唰’的一下收回来,再也不敢摸了,又有些不可置信, “这虫子竟然能长成石头的样子。” “对了姑娘你怎么知道这个,你又没去过海边?”轻烟自小陪她家姑娘一起长大,知道她从来没有去过海边,怎么会知道这个? 宁兰被她问的心里一跳,怕露馅敷衍道,“书上有,你没看过而已,让你多读书你就喊眼睛疼。” 轻烟抱着脑袋,“读不了,读不了,看到字眼睛疼的厉害。” 宁兰对其他东西不感兴趣,那些东西她要来没用,心思都在那盘子黄金上。 黄金制成一个个圆饼状,小笼包大小,金灿灿的,宁兰拿一个金疙瘩放在手里抛了抛,沉甸甸的令人心中踏实。 更重要的,今日她跟着宁峥回宁家,除开轻烟她这院子没有别人,沉音并没有跟着来,想来是不好找由头进来。 没她跟着说不得就有机会了。 轻烟看她抛着金饼子玩,像是很喜欢样子,忍不住笑话道, “姑娘你怎么这么喜欢这金坨子?你现在是宁家的贵女了,喜欢这些别人会笑话你的。” 这些日子轻烟跟着宁家奴仆,也长了不少见识,知道贵女要心性高洁,爱好雅物,喜欢黄白之物会让人笑话的。 “金子多好啊,一小块就能吃饭住宿买很多东西。”她才不管别人喜欢不喜欢,她喜欢就行了。 轻烟刚想再说,看到太子殿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站在屋中,吓了一跳,刚想说话他做了个噤声标志示意让她出去。 她本不想出去,看到太子脸上不耐烦的神色,不得已还是退了出去。 ----------------- 还有一张,不过会晚一点。 第66章 名字 季宴清方才就站在室内,听完主仆两人谈话才赶走那碍事的丫鬟,伸手顺势接住宁五抛在半空中金饼子。 宁兰本来坐在那背对着门口,抛着金饼子思索从宁家跑出去会不会更简单。 走神间就看到背后伸出个手把金疙瘩接住,她吓的蹭的一下站起来,看到来人有些心虚,反问道,“天都黑了,你现在来这不怕被宁家人看到?” 季宴清在她坐的位置坐下,“见到也无妨,” 他当然不怕,且不说暗卫在外面守着不会有人能进来,就是看到也无妨,还能往后更光明正大的来。 “这院子看了吗?可还喜欢。”工匠修了这么久,都是按照女子喜欢的样式,当是喜欢才是。 “挺好的。”宁兰如实回道,不过她的心思都在金子上,他拿走不会不还自己了? 她目光热切的盯着手上金子看,这金子上还带着她的体温,可见她握了多久,“怎么,你想偷跑,拿着金子做盘缠。” “哪能呢。”宁兰连忙否认走了两步离他远些,坐回窗下罗汉榻上。 季宴清不知可否,挑挑眉跟着她过去,立在窗前看窗外的竹林在灯光下的剪影。 “说让你从中门风风光光的回宁家,现在做到了,你要如何感谢孤。” 谁稀罕回宁家了,宁兰心道我恨不得打死你,还谢你。她没说话,用沉默表达自己的不痛快。 季宴清心情不错,也没同她计较,反倒饶有兴趣盯着她看,她这一脸倔强的样子,和白日在人前完全不同。 日间在圜丘,她对着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差,对着那满地的尸体,不疾不徐的控诉姓苏的罪行,条理清晰,言辞恳切,丝毫没有惧怕的神色。 蒋御史能当即进宫面圣直言进谏,也多亏了她那一番血泪控诉。 那时候宁五像和往日完全不一样,美丽却不柔弱反而充满韧性,简直让人移不开眼,忍不住问道,“宁五,你在那院子看到那么多尸体不害怕吗?” 昨日同她说计划的时候,她若是拒绝,他就会改变计划把她摘出去,但是她愿意去做。 “害怕,”宁兰如实回答,“但是更想要坏人得到惩罚,大理寺会把苏家抄了吗?能把他家那些不义之财都分给受害人的家属吗?” 虽然这些人无辜枉死了,若是家人能收到一些补偿也算是聊表慰藉。 季宴清在她身侧坐下,言语正式,“抄家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是最严厉的惩罚手段,不过我可以保证,用不了几日苏家就会得到惩罚的。” 听到他说这个宁兰便放心来,虽然他也是个坏人,但是他能力还是有的,又问道,“那个假屠夫会怎么样,会有事吗?”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他妹妹尸体是真的,姓苏的命也是他了结的,这些都是真的。假的只有你我参与部分,可这部分并不重要。” 宁兰震惊的抬起头,那屠夫当着这么多官员承认自己杀人了,还是侯府苏世子,若是没人搭救那肯定死定了,忍不住诧异的问道, “你怎么说服他替你去送死的?” “杀人自然是要偿命,不过他其情可悯,又属事出有因,大概会被刑部判流放岭南一带。” 至于说服问题,他只是让惊影找到这屠夫,让安思院被救下来的奴仆细细的给他描绘一遍他妹妹死状而已。 不过这个不用给她说。她一个女娘看问题倒是透彻,他现在真的很好奇她母亲在蜀地怎么教养她的了,能把她养成如此通透的性子。 暗卫只带回来信息的只是关于她生平的只言片语,他根本不足以通过那薄薄的密信来了解她。 她在蜀地时跟着母亲姓卫,唤做怀愫。密信说她以前不常出门,常年跟着母亲在山上花圃中侍弄花草。 后来她长大之后容貌更甚,惹的不少人觊觎,她就更不出门了,导致蜀地那些邻居只知道山上园子主人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她明明自幼跟着母亲长大,按道理应该同母亲感情更好,为什么在从河里上来她会告诉自己姓宁,用宁家这个从未见过的父姓。 此事怎么想怎么奇怪,开口问道,“当日从河里出来,你为什么脱口而出说自己姓宁?你不应该更形习惯用母亲的卫姓吗?” 这问题吓宁兰一跳,他不是在怀疑自己不是原身,抬眼偷偷看他神色?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能知道原身名字也不足为奇,像他这种人肯定将原身查个底掉,斟酌后才道, “我那时候又不认识你,陌生人当然用个假名字,那些日子宁家仆人一直叫我五姑娘,我习惯了,就随口告诉你我姓宁。” 那夏婆子在船上说过,宁家给原身名字也随着头上的姐姐们起的。 大抵是她同兰这个字有缘,原先用‘兰’字的姐姐没活到序齿就夭折了,宁家就把兰字捡漏给了她。 不过她的‘兰’可没有那么多说法,单纯就是她妈妈姓兰,爸爸姓宁。 据外婆说当年她出生后,外公和爷爷对她冠姓权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外公属于知识分子,爷爷属于资产丰厚,两人谁也看不上谁。 外公不愿意让她跟着爸爸姓,毕竟爸妈工作都忙,全都是外公外婆看护她,自然不想让她随父姓。 后来爷爷直接拿了两张房产证,说只要跟他姓,登记户口就过户到宁兰名下。 外婆劝了丈夫好久,最后还是金钱打败了知识,但是外公又不甘心,她就有了宁兰这没什么水平的名字。 这话听着倒是合理,季宴清没在追究,反倒好奇问道,“宁五,你可有小字?在家时你母亲如何唤你?怀愫,还是愫愫?” “母亲叫我细囡。” 原身母亲确实这么叫的,他一查便知,宁兰没有说谎骗他。 季宴清兀自琢磨了一下,他还是更喜欢她现在姓宁。 出自宁国公府的宁姑娘才配的上他,再说两人认识开始她就是说自己叫宁五,“那孤以叫你宁宁可好。” “那怎么行?” 宁兰一时激动站了起来,现代家人才叫她宁宁,她并不想让这人喊,“你喊我阿宁,我喜欢这个名字,而且只能你喊。” 她说的很是亲近暧昧。 季宴清冷眼看她一眼,她心虚看向别处,她在撒谎。 她其实并不擅长撒谎,什么心思都在脸上。 名字这种小事她都同自己撒谎,可见心思不定,他盯着看一会,“以后就叫宁宁。”他一锤定音。 这声‘宁宁’叫的宁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个名字往日只有她至亲之人叫,从他嘴里喊出来颇有些奇怪。 只是她也没办法改变他的想法,只好道,“你喜欢就好。” 季宴清盯着她脖颈露出的一点雪肤,声调怪异的叫了一声,“宁宁,你过来。” 他坐在那,桌子上烛火只照亮他半边脸,呼吸明显有些急促,眼中透着浓重的欲念。 她不但不想去,还想离远点。 只是刚起身,谁知他长臂一伸把人被拉了过去按坐在自己腿上。 夜色将两人包裹在一起,他缓缓把人拉近,只觉每一寸呼吸都充斥着渴望,把下巴放到她肩膀上,不轻不重来回磨蹭,重重呼吸一口,舒服的渭叹,“宁宁,你怎么这么香啊!” 两人变成了脖颈交缠依偎在一起的姿势。 这人 怎么好好说着话,他又这样了。 宁兰想下去奈何被他他搂的太紧动不了,这样下去他又要折腾自己,狠狠心,主动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季宴清一愣,她竟然主动亲近自己,只是还没高兴上就忽然间明白过来。 那日他说亲一口就不留宿,她肯亲近自己是为了让他离开,这个认知让他心中很不舒服,“你想像上次一样,亲完让我离开?” 宁兰看他面色正常不像发火的样子就点点头,“你再给我些时间,我现在还不适应,我”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冷笑,“好宁宁,你在做什么美梦呢?” 从那破村子回来,都过了几天给她适应了,竟然还敢赶他走,“宁宁,我是男人,不是无欲无求的圣人。” ---------- 作者有话说:预计两章男二男三要出来给狗子添堵了。 第67章 画册 季宴清让人去棠院把上次连同银票送来的箱子搬了过来,饶有兴趣从那箱子底部拿出个小匣子。 从底部拿出来一幅画册一样的东西,举着册子朝着宁兰扬了扬,“宁宁,你看了吗?” “什么?” 宁兰正在拆头上发髻疑惑的问道。 那人随手把东西扔过来,宁兰下意识就抬手接过来,打开后随手翻到一页,宁兰 晦气,要长针眼了。 她眼角忍不住抽了抽,实在这种东西是比这现代视频而言太过粗制滥造了些,又嫌弃的扔回去,“我不看这脏东西。” 季宴清抬手接住,挑挑眉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无母亲在婚前教导,自己寻了给她看还不乐意。 宁兰嫌弃的瞥他一眼,才不是不好意思,分明质量差。 季宴清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小册子,恰好是宁兰方才翻开那页,他轻微勾勾唇,扬着册子道,“你原来喜欢这个,好,满足你。” 宁兰 谁喜欢了,这人可真不要脸。宁兰气的把梳子重重扔回桌上。 他走过来站立在宁兰身后,拿起梳子替她把后脑的发髻梳开,动作温柔缱绻。 其实本来是不打算这么早碰她的,是想等到正式册封后。 是她自己不乖跑出去,才有在村子那一晚。没有过还不觉得,体验过之后 他又不是和尚自然不能总清心寡欲。 宁兰后背抵靠在他腰腹处,桌上铜镜倒映出两人亲昵相互依偎的场景。若是不知情看了,他们两人这姿态只怕以为是一对蜜里调油的的情人。 梳完后放了梳子低头去吻她,宁兰别开头躲着他动作。 他倒是不生气,把人带回榻上,在她耳朵咬了咬,小声道,“宁宁,你可准备好了?” 宁兰闭上眼别开头,不回他话,即便有了上一次,这事还是难以接受。 中衣上系带被一个个解开,从帐子中扔了出来,精美的衣物在地上乱成一团。窗外竹林被风雪压的在空中飘摇不定。 长发铺在女子光洁的后背上,黑白对比极为明显,他忍不住叫了声,“宁宁。” 宁兰听到他声音疑惑的回头看他。 那时在船上,在那个旖,旎的梦中,宁五就是这样回头看他。 她的眼睛很漂亮,不是很大,也不妩媚,而是看人是很有情绪,像是有话同你说的样子,让人看了总是不自觉在看上一眼。 生气的时候会微微挑着眼尾,那颗在眼窝的小小红痣就会被带动,从眼角露出来。 当然这是白日的时候,晚上,比如现在,受了点欺负,这时候她眼眸含泪,雾气蒙蒙的样子,回头望他 他眼神瞬间变暗,这样子的宁五,没男人能抵挡住,他也不行。 宁兰只觉得脑子有些不清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又变成躺在床上,迷蒙间看到他半仰着头,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滴到眼中,涩的她忍不住流泪。 汗水混着眼泪,一起打湿枕头。 忘记哪看到说眼泪成分同汗水是一样的,现在想来是不一样的,他的汗水是掠夺,是侵犯,泪水是屈辱和不堪。 看她尚且清醒,季宴清低头同她对视,“宁宁,你说坏人应该得到惩罚,在你眼中孤是坏人吗?” 这次宁兰没有逃避,直视着他,“是,季宴清,我会恨你的。” 明明在身下任他予取予求,眼神中却透露着倔犟不甘,嘴上还说着要恨他,美丽又倔强的东西,总是让人充满征服欲。 汗水沁着发丝贴在额头上,他细心的拨开,盯着她的眼睛,同她对视,“那好,孤等着你来惩罚,来恨,现在你要好生先受着。” 累极了的人终是忍不住,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一口。 她肩膀的也被他咬了个牙印,不过很轻,像是报复她刚刚的行为,“宁宁,唤我衡郎。” 宁兰不肯让他如意,他就诸多方法拿捏她,终于让他如了愿,凄凄哀哀唤了声,“衡郎” 直到月上中天,屋中动静方歇。季宴清餍足的带着昏睡过去的人去沐浴,一点点替她清洗干净才把人带回榻上安睡。 天亮时分,季宴清早早就睁开眼,这一觉罕见睡的极沉,侧头看到她还在睡着,伸手捏住她的手在手里把玩。 她的手很是小巧,怪不得上次让,她会握不住。 他一动作带着她身上被子滑落一些,白嫩的肩头都是他留下的痕迹,吻痕咬痕叠在一起好不凄惨。 玩了一会,察觉时辰不早了,看她还在昏睡,放轻脚步自行起床穿衣。 甫一走出院子,惊影便迎过来抬手递过来一个信封,“是给宁娘子的。” 季宴清面色晦暗的看着上面“卿卿亲启”几个大字,又转身回到屋内,他动作带着些力道坐回窗下罗汉榻,撕开信封将里面信纸捻了出来。 看完冷哼一声。 宁兰被他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他背对着床坐在窗下,握着封书信在看。 墨发玉冠,玄色织金澜衫,腰间佩戴着一枚龙纹玉珏。这人肤色白皙,剑眉星目,瞧着便是金尊玉贵的样子,像是误入凡间的贵人。 大抵高位的人身上还带着不怒自威的气质,自己当初怎么就信是个镖局的少东家呢。又觉得自己瞎想什么呢,他分明是个禽兽。 听见宁兰动静,他转过头来,把手上信揉成一团‘啪’的一声扔在炭盆上,纸张接触炭火,‘咻’的一下窜起火焰,眨眼间便燃烧起来。 很快就变成一片灰迹。他回头看宁兰一眼,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进小黑屋了,哎,删的不成样子。 第68章 书信 他这长得也算不错,当是找了个头牌,宁兰这么安慰自己,改变不了就试着接受。 最终还是骗不过自己,自己就是恨他逼迫自己,根本不能释怀。愤恨扭过脸,不再看他。 心中也有一丝对自己的责怪,谁让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去主动招惹他。 季宴清看她醒了也不动,就这么半坐着,锦被偎在身前。因着昨日刚刚行完房的缘故,眼神迷离,一副慵懒的样子勾人而不自知。 小脸肌肤雪白,此刻还带着暧昧的红晕,瞧着手感好极了,季宴清起身走到床边,在她榻上坐下,想捏她脸,她别过头,手上落空他也不介意。 这容貌,放到盛京也是头一份的,这具身子,他也是喜欢得紧。 勾了缕秀发,在手上缠绕,促狭的意味很明显。宁兰看出来了,想抽回来又被他用力捏住,宁兰便不动了任他把玩发丝。 边上备了衣物,她自己下床正准备换上。 昨日轻烟特意交待今天要早起,说是大夫人那要她去请安。虽然不待见她,宁兰还是觉得既然暂时住在宁府上还是少生事端的好。 不料脚刚一落地,腿酸软的厉害,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就被人环腰抱住,上头传来一声轻笑,“可要孤帮你?” 宁兰用力推开他,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摸索着去穿他备的衣服,嘴上不甘心骂道,“不要脸。” “是你投怀送抱与孤何干。”他说的理直气壮。 这人脸皮太厚,见他就盯着自己看,“你不是最讲究规矩体统,这么盯着女人换衣服是哪里的规矩。” 季宴清丝毫不以为杵,反倒挑眉戏谑道,“夫妻闺房情趣,若是都要一板一眼岂不失了乐趣。” “我们可不是夫妻,是那野合的鸳鸯,若是宁家发现,我少不得被打死了事。” 季宴清不喜欢她这口无遮拦的说话,骂他,也骂她自己。 “好好说话,宁家知道我们玉成好事只会把你供起来养着,期待孤让礼部去下聘迎你入宫,以企图攀上皇亲。 除非孤不认下这事,那他们也不敢妄加处置,只会找个庙里让你一辈子青灯古佛相伴。” “宁五,孤说过,你以后会期待着孤垂怜你的。” 他说完,宁兰停了穿衣动作,安静下来,静静立在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瓷一般的肌肤上,留下不少红梅,他忍不住挑眉,这幅自己亲身绘制的红梅落雪图极好,当是值得珍藏。 过了好一会,宁兰才平复怒极的心跳,不接他话,自行穿衣。 棠院的那两个婢女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手上端来一碗黑漆漆的药汁,说是避子药,她没有犹豫,接过直接喝了下去。 季宴清看着眉头都不皱就把药喝了,心中莫名的不痛快,她怎么喝的这么积极。 那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明显不想同他孕育子嗣,想到这,眼神便沉了一点, “太医说你身子亏损的厉害,现在不合适孕育子嗣,给你开了调理身体的药,往后三个月每日按时服用,等你身子好了这避子药就可停了。” 这话倒是让宁兰心下一喜,昨天睡前还在担心万一怀孕,毕竟他每次都要做这么多回,现在还能争取到三个月倒不算坏事。 至于身子好,好是不可能好的,这辈子都不会好的。 季宴清看了一眼水漏,此时临近寅时三刻,他要回宫先行离去。 别院离皇宫距离不近,这几回来这别院他向来都天不亮就起身离开,否则赶不上当日上朝。 他虽为太子,现在暂代朝政,实际形同天子,公务繁忙的很,并没有太多时间消遣在儿女情长上。 紫宸殿。 于海给他穿上朝服,看他面色有些疲乏,大着胆子问道,“奴才给您按按?” 他自小跟着太子一同长大,比旁人亲近不少,看主子闭着眼睛没有反驳,那就是同意,于海伸出手伸手替他按头。 这宫中来往别院一趟往返要上一个时辰,殿下以后若是频繁往返,这身体如何受得住,思索一番,开口劝道, “殿下何苦这么来回奔波,既然中意宁娘子,不若早点把她接入东宫,方便着伺候,不然殿下老是这么奔波,多劳累呐。” 季宴清睁开眼瞧他,“时候不到。” 现在太子妃还没册封,她现在进宫不能给很高的位分在,这不符合他的计划,不过时间也不会很久了。 季宴清走后,那两个婢女盯着她喝完那些调养身体的药也回到棠院,屋中就剩下她自己。 宁兰忍不住心中叹气,穿越到这爹不疼家人还坏的宁家,简直天糊开局,现在她更是惹上太子这个大麻烦。 她想回现代前路危险险重重,堪称万事艰难。 屋檐上积雪融化,一滴滴往下,“滴答滴答”落在地砖上,宁兰听着这水滴声,她忍不住看着窗外。 此刻,月向西行,远方霞光初现天色既白。 穿越前一天,难得放假出来游玩,她还早早起来,在江上和父母一起看日出。一夕之间,就到了这种吃人的地方。 她现在很想家,她的家。 也不知道她的亲人怎么样了,找不到她怕是着急死了,她得保住命才能找到方法回家,在那之前其他的事都不算什么。 轻烟给她端了水进来让她洗漱,看她神色不好,劝慰道,“姑娘,我们向前看,再说我看这殿下心里有你的” “别说这个。”宁兰不想她提那个人,想到方才他烧掉的信前面容古怪的看自己一眼,他那个人不会无的放矢才是, “轻烟,你去外面找门子打听打听可有人往我这院子送信?” 第69章 请安 天一亮,宁兰收拾好行头就去见宁大夫人。 那个便宜爹她可以不用管,一来他在宁家没什么地位,处处看着兄长的脸色行事。宁家说到底做主的还是大房。 人多是欺软怕硬之辈,她也不例外。更何况那个便宜爹上来就打她,她可是记仇的很。 二来,她那个便宜爹是男子,不管后宅之事,但是大夫人不同,她管着后宅,女子不能随意出入,往后自己若是想出门少不得要去她那说情。 因此昨天轻烟说大夫人要她去请安,她也乖乖来了。 看了看端坐正堂的大夫人,就是她好似昨夜过的不怎么好,眼下乌青脂粉都遮不住,看着就是没睡好的样子。 她像是什么不愉快都没发生似的同大夫人请安,“宁兰见过伯母。” 见她这副样子,大夫人脸色更不好了。 昨天丈夫耳提面命让她同这个侄女打好关系,说她得了太子的青眼,宁家败落多时,若是能出个宠妃说不得又能起复了。 就说先皇的刘贵妃,她的父兄凭着贵妃的恩宠可不是扶摇直上一时风光无两。 话赶话的,甚至指责她把家管理的一团糟,还把这侄女给得罪了,要她修复同宁兰这丫头的关系,竟然还要她低头给这贱丫头服软。 她算什么的东西?且不说自己是长辈,就是宁兰的爹见了自己也不敢大声说话,现在要她冲一个黄毛丫头服软简直天大的笑话。 大夫人心里越想越气,面上却是不显,甚至还带了几分假笑, “五娘院子住的可还习惯,若是缺什么就去找我说,这几个是你嫂嫂,你们都是年轻人,往后你可以多去走动走动说说话。” 说完严厉的看向几个儿媳妇,吓的几人都瑟瑟应好。 边上三个年轻女子,都是大房的儿媳妇们,同她说了些好听的场面话,宁兰就随口应承着。 比起和他们说话,她现在更想试试能不能出去宁府,按道理说她现在在宁家,季宴清不至于还管到这。 试探的问道,“大伯母,我初来乍到,胭脂水粉都没有,今日想出府去买些来用。” 大夫人倒是没想在这事上难为她,“过两日你嫂嫂出门看铺子,到时候让她们陪你去。” 搞定出门的事,两人便回到自己的院子,宁兰让轻烟去门口打听信件的事。 轻烟是个机灵的,这些日子同宁家仆人处的不错,不多时便返回来, “姑娘,我去几个门都看了,说没有送你这的信。我和他们说了,以后有了直接交给我。” “你可真能干。”宁兰夸她。 没有自己信,那可就奇怪了,那人早上做什么那种表情,一看就不痛快的样子。 临川王府。 王府后门不远处茶楼内,徐子元坐在二楼,看着王府侧门仆人进进出出。 很快一个小厮装扮的人跑了出来,七拐八拐绕了几圈才上来茶楼,j径直上二楼出现在徐子元的面前,冲他抱拳行礼,“家主。” 徐子元让他坐下,让了杯茶过去,“这些日子辛苦了,让你找的人可有消息传了?” 那小厮恭敬回道,“回家主,小的把这王爷后院女子查了个遍,并没有查到有姓宁的女子,” “我同府上管家也悄悄打听过,原本王爷是打算同宁国公家结亲的,院子都收拾好了,可是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婚事就取消了。” “小的还暗戳戳同王爷的马夫打听过,看看是不是把人养在外面了,他们也说没有。” 徐子元压下心头疑惑不解,温声回道,“我知道了,辛苦你继续在王府上打探着,若是有消息及时往医馆去送信。” 让竹叶把人送出去,徐子元揉了揉太阳穴,现在心头满是疑惑,怎么会没有呢?事情好像同上辈子完全不同了? 第70章 徐家 他身上发生了件荒诞离奇的事,他死后没有去到阴曹地府,反而睁开眼又回到年轻时。 大抵上苍不忍看他一生遗憾,又给了他一次重来机会。 徐子元朝外面驾车的竹叶吩咐道,“竹叶,我们去宁国公府上找小六,看看那边有没有消息。” 徐子元来自甘州徐氏家族,徐家在前朝时是甘州的名门望族,徐家军威名赫赫守护大靖朝数十年。 只是后来皇权势微,尽管当时陛下尽力挽救,奈何大厦将倾王朝气数已尽,各地天灾瘟疫不断,叛军四起。 朝廷银两有限,平叛与赈灾间顾此失彼,导致民怨沸腾,民众起义如星火燎原席卷全国。 南地叛军中出了个不世出的打仗的天才季元庭,季家因此人卓越的军事天赋乘势而起,不到三年间便一统南方诸地。 季氏南方登基自称天子同朝廷分庭抗礼,不到两年,季氏就带兵打下了除都城落水城以外的全部城池。 落水城一战,徐家军死守了两个月,双方死伤惨重,打得有来有回。 城外两军对垒中,徐伯父曾一度俘虏了季元庭,只可惜回城中被他手下一个姓林的将领拼死救了回去。 后来季元庭攻破落水城,记恨被俘之辱,魏氏皇族连带京城徐家被皆被屠戮殆尽。皇宫被大火焚烧了半个月,大靖至此灭国。 国灭之后,那些往日下嫁世家的公主、郡主,因着夫家纷纷向着新皇投诚,一时死伤无数。 徐家自建国以来便同皇室联姻,当时的荥阳公主下嫁徐家家主,也就是徐子元大伯父。 后来国灭大伯父战死,死前怕荥阳公主被徐家旁支伤害,嘱托他父亲定要保护好公主。 父亲带着公主和他到处逃命,在路上遇到兵匪父亲被杀前,拼死将他同荥阳公主送了出来,旅途艰难逃难,后来他同公主彻底失去了联系。 只是当时他年岁尚小,不到十岁,遍寻公主不得,在后来他就回到徐家,用了些手段接手了甘州徐家老家基业。 十几年后,在当铺中偶尔看到这个手镯,镯子是徐家家族信物,只有家主夫人才有资格佩戴,荥阳公主下降后,祖母便将这个镯子给了公主。 他循着镯子线索,一路千辛万苦追查到盛京,查到手镯是临川王府一个老仆当掉的。 老仆人说手镯主人是王府的侧妃,出自都城的宁国公府,只是前两年就已经去世了,她贪财,趁乱从尸体上顺走了这镯子。 徐子元沿着宁家这线索一路追查之下,这才发现藏在蜀地的荥阳公主早已作古。 手镯是公主留给女儿的,只是可惜小殿下元隆三年的冬天就惨死在临川王府中,一卷草席扔在了乱葬岗。 他甚至还未来的及找到小殿下尸身,季氏皇族内便出了大乱。 太子骤然起兵发动宫变,皇城内尸体遍布,他弑父杀兄成功登上了皇位。 史官口诛笔伐,他便真刀真剑的杀伐,上朝的宣政殿每日都有言官的尸体抬出去,一时间朝堂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新皇似乎染了某种重疾,大肆张贴皇榜寻神医入宫治疗,只是那些郎中皆是有进无出。 民间便悄悄传陛下患有疯疾,夜间需要生饮人血才能平息。 朝堂酷吏当道,苛捐杂税层层叠叠民众苦不堪言,以至于各地又开始反抗起义。 季家人很有打仗天赋,新皇御驾亲征,开始还能顺利平叛,只是后来行军中有将士看到他半夜疯疾发作,将守卫的将士劈成两半。 一时间军心涣散,军队一蹶不振,至此败多胜少,几年间屡屡败退。 据传是他巡治在外时曾受过重伤,因为未得到及时医治落下暗疾,夜半疼痛难忍状若疯癫,后来他病愈发重,死在平叛途中。 季氏王朝,三朝而亡。 季氏灭亡后,皇帝并无子嗣传承,群龙无首,起义军四起,只是此次叛军在没有拔尖之人,各方头领你进我退始终不能做到统一。 战乱持续数年,到他死之前仍未平息。 百姓流离失所,十室九空, 战乱导致民众无心耕种,饿殍遍地,纷纷易子而食。 此次上苍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让他重生在景隆三年,他便当即进京来寻小殿下,可是事情不知道出了什么偏差,她竟然不在王府。 他派了人进入临川王府和宁家,竟然都打听不到小殿下的消息,当真奇怪。 --------------- 作者有话说: 昨天被审核搞的道心破碎,还能坚持更两章。 你们快点评分哄哄我。 第71章 傅姑爷 冬日阳光穿过斑驳的竹叶,在地上投下一片金色的光影。 这几日出不了门,天气难得放晴,宁兰午后就在院子躺椅上晒太阳,阳光照在身上驱散严寒,晒的人有些发困。 轻烟在边上接着缝衣服,天气寒凉还是有些冻手,宁兰看她缝的辛苦劝道,“别缝了,我那衣柜里面不都有好多。” 那人弄来的衣服怕是一天穿一件都能穿好几年了,感觉轻烟缝来缝去的手都要冻坏了。 轻烟把线头打结,用牙齿咬断,在宁兰身上比划比划,闻言不赞成道, “那些衣服好看是好看,就是太难穿了,姑娘我给你做些简单合身的,我们在院子穿。” 说完又有些沮丧,“姑娘你是不是看不上我做的东西了,我肯定没有宫中那些绣娘技术好,那些衣服绣的花样都是我没见过的,料子也好的很。” “哪能呢,你做的最好了,我穿上最舒服。”她难得对原主一片忠心,宁兰怕她难过赶紧宽慰她。 两人正说着话,棠院那两个婢女端着那调养身体药碗又出现了,现在宁兰知道她们是从哪出来的了,和棠院连通的门开在婢女住耳房衣柜。 打头的婢女叫连枝,话虽不多但是很机敏,看宁兰见到她就脸色不好,忙开口劝道, “宁姑娘,这是调养身体的药,对你身体有好处,殿下也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趁热喝了。” 宁兰看着那黑漆漆的药汁直皱眉头,嘴上还是应承道,“好,你放这就回去,晾一会凉了我就喝。” 连枝有些犹豫,殿下要她盯宁姑娘着喝药,她不敢懈怠,“药这一路端过来已经凉了,现在温度正可口,宁姑娘可以直接喝。” 宁兰不接她话,就盯着她看。 连枝被她看的心虚,终究不敢太过坚持,只好道,“那宁姑娘你记得趁热喝,身体终究是自己的。” “我知道了,我等会就喝,辛苦你了,你先回去。” 宁兰把人打发走,轻烟把药端过来,“姑娘到底还是身体重要,你喝了。” 她才不喝呢,宁兰端着碗吩咐道,“你去给厨房找人给我拿个蜜饯,我喝了压压苦味。” 轻烟哎一声,去厨房拿蜜饯。看她走远,宁兰从摇椅上坐起身,四下无人,端着碗就向着墙根狠狠扔去。 她才不喝这种东西,扔完就躺回去,拿着帕子盖在脸上遮挡防止晒黑。 躺下才发现不对,好似没有东西落地的声音。疑惑坐起来掀开脸上的帕子,就看到沉音端着那药碗站在隔壁。 宁兰吓了一跳,“你、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沉音实诚指了指房顶,“从那。” “不是,我是说谁让你来这的?” 沉音一脸理所应当,“我一直都在啊。”说着又把药碗递了过来,示意她喝。 宁兰 她一肚子怨气从椅子上站起身,“那天你为什么要打晕我?” 祭祀那天殿下说要她教宁娘子演的像一点,她思来想去装晕终究不如真晕的好,索性就直接把人打晕了,实话实说道,“真打晕更真实。” 宁兰气坏了,站起身,学着她的动作,在她后颈重重打了一下,问道,“你疼不疼?” 沉音疑惑看向她,虽然不懂宁娘子为什么要打自己,还是诚实回答,“不疼。”毕竟宁娘子力气不大,实在是没感觉。 宁兰 “行,你不疼我疼,你以后不准打我。” 沉音应了,又把药碗递了过来,示意她喝。宁兰一把接过,仰头喝下,把碗还给她,恨恨的回到屋内。 是她想简单了,以为她没看到人就没跟过来,原来人在暗处呢。 宁大夫人倒是没骗她,没过几日嫂嫂便差人来找她,说丈夫今日太学休沐,她兄长回来了,她腾出手要去出门带她一起去。 能出门宁兰当然不会错过,当即收拾好跟着出去。 嫂嫂要去布庄查看账册,这些东西宁兰知道自己不方便看,主动道,“嫂嫂自己忙,我就去附近转转。” 街上行人如织,达官贵人乘着宽大马车在街道粼粼而过, 平民身着朴素肩挑货物手牵幼童,忙忙碌碌。 能自己不受约束的逛街,宁兰倒是开心的很。 走了几步在一个卖木雕的小摊位停下。木雕的小猫憨态可掬,她看了喜欢的不行,卖家一个只要五文。 这种精美的纯手工工艺品放现在不得挂个独立设计师收个几千块,这只要五文钱,简直便宜的不要钱。 除开小猫,还有些蚱蜢雀鸟小狗鸡鸭什么的,她看着都喜欢,“轻烟,给钱,我都要了。” 摊贩高兴的慌忙给她兜住,一大包轻烟都拿不下,笑道,“姑娘你买这么多,我都拿不下了。” 宁兰四处看看,没找到人,不死心喊了一声,“沉音,你在吗?” 很快沉音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宁娘子你有什么吩咐。” 宁兰咬咬牙,把轻烟手中那一大包木雕都塞到她怀里,“你替轻烟抱着,她力气小,抱不动。” 知道后面沉音在后,宁兰买东西更不手软了,很快沉音手上就已经满满的,宁兰看了看前面的茶楼, “我要去喝茶,你先把这些东西送回府上。”她就是要把沉音支开。 “那不行,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沉音果断拒绝。 支不开她,宁兰直接上了茶楼二楼,要了个雅间让人上了茶,一楼大堂有女子抱把琵琶唱评弹,不大听得懂,倒是觉得咿咿呀呀怪好听的。 沉音被她留在楼下,不准出现她视线,她倒是听话,老老实实待在一楼确保她出不去,就不再说什么。 “贵客,给你换茶。”门外有小二敲门。 轻烟去开门,当即一声惊呼,“傅姑爷。” 第72章 内情 宁兰听到轻烟惊呼诧异向外看去,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男子,穿着学子长穿的青色圆领袍,身量颀长,立在门口如修竹。 轻烟有些激动走过去,把人迎进室内,忍不住开口埋怨道,“傅姑爷,你去哪了,怎么这么久都联系不上你,姑娘发生了很多事。” 这人是原身那个苦命的未婚夫。 他看到宁兰,有些激动几步跑过来,“愫愫,我终于见到你了。” 两人离得极近,宁兰被这突然的亲近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看到宁兰下意识后退的动作,傅云景垂眸放开手,“我给你送到宁家的信,”说到这,他顿了顿才有开口,“愫愫可曾收到了?” “信,什么信?” 宁兰疑惑的回道,忽然想到那日早晨季宴清烧掉那封信,想必就是他送的了,“宁家人多眼杂,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变故,我并未收到信件。” 听她是真不知道,并不是故意不回信,傅云景眼眸都亮了几分,这才同宁兰说起这些时日发生的事。 一年前他离开蜀地进京参加秋围,所幸不辜负期望,中了二榜进士,只是等待吏部铨选授官花费了许多时间。 两月前才在国子监谋了个助教的职位,在国子监站住脚便寄信回去给原身来都城团聚,只是几次都没有收到回信,后来寄给他在蜀地的同窗。 同窗得了委托去了两人住处,才在邻里那得知说是她父亲把人接到到都城了,他找了好久才找到宁家,只是去了几次都被门子赶了出来。 前几他便花了重金买通宁府西门的小厮,他才得知宁家确实认回来个蜀地来的姑娘,只是托人送信便石沉大海。 恰好今日国子监休沐,他本来准备再去宁家看看碰碰运气,路过这碰到同窗在饮茶,同窗邀请他来饮一杯茶,凑巧这碰到轻烟出去催上茶。 傅云景激动的握住宁兰的手,“愫愫,我从没忘记过我们两人的婚约,这次本就打算接你来成婚的,当然若你现在有了其他想法,我” 她现在是宁国公府上的姑娘,不是在蜀地同她相依为命的的未婚妻了,宁家态度很明显,不想同他这无立锥之地的庶民有什么牵扯。 她不信她的未婚妻会也是如此。 宁兰把手抽回来,这人是原身的未婚夫,她没办法承受这个感情寄托。 想起沉音还在楼下,若是那人若是知道她同这未婚夫私下见面,以他那性子指不定要发什么疯折磨她, “你快走,楼下有宁家人在,你现在住在哪,给我留个地址,我会设法去寻你。” 傅云景知道她是女子外出不方便,所以才会借着店小二由头进来,“我现在赁住在城北柳条巷第三家,你就去那找我即可。”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道,“愫愫,我答应过婶婶会照顾你一辈子,我 ” “你快走,有事我们回头再说。”这人怎么这么啰嗦,宁兰连声催促他先离去。 人走后宁兰捂住心口,平复怦怦跳的心口,偷偷往楼下看,沉音还坐在原位,并未注意到楼上异常。 她这才放心下来,让小二进来给自己换上热茶,从荷包掏出一张银票摊在桌子上, “这是一张面值一百两四海柜坊的银票,你想办法给我换成碎银子,我只要八十两剩下给你做辛苦费。” 那人给的银票她刚才试过了并没有问题,能在柜坊换成银子。只是这银子沉音必定知道,她需要一些她不知道的留着备用。 这银票面值太大了,想买东西还要去换钱,说到底还是不如散碎银两方便取用。 那小二一听有这白得二十两的好事,当即笑的见眼不见牙。 也不问来处缘由,只心道这种容貌姣好的女子大多富商或者高官妾室,日常得了些赏赐偷偷摸摸换成现银存着的也不少, “贵人,你放心,马上就能给你办好。” 宣政殿。 久不上朝的天子今日破例出现在朝堂上,因着平安侯世子一案,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推事,查察核验,证实苏家罪行罄竹难书。 只是判刑的折子一道道递上去,又一次次被陛下打了回来,御史大夫蒋谕一向秉公执法,将审理结果呈了上去后直言道, “陛下,苏家一案俱已查清,苏世子连杀数十人,平安候为包庇亲子暗杀安思园仆人数十人。” “平安候身居户部侍郎,知法犯法。还请陛下即刻将平安候革职查办,监押以正典型。” 天子端坐高台,闻言似用手撑住额头,“此事尚且没有定论,且临近年节,不宜大动刑罚,平安侯暂且回府幽闭。” 如此证据确凿之事,若是只轻拿轻放的幽闭,此事便会不了了之。 百官目光各异,大理寺卿杨真偷偷侧身看右侧的太子殿下,斟酌要不要开口,他同苏家是不死不休,现在陛下明显想要请拿请放那显然不行。 若是此次不能将苏家一次除掉,他杨家也算是到头了,他几步走到正中,‘噗通’一声重重跪下,“陛下,此事已经事实清楚,还请陛下秉公决断。” 陛下仍然是三推四诿,御史将谕又站了出来, “陛下登基之后不事朝政,因为淑妃对着平安候这种奸佞之臣多次包庇,如此昏聩无能之人,如何做我大梁王朝天子,如何统御万民。” “此次圜丘祭天祭台坍塌,几地屡发雪灾,灾民冻死无数,便是陛下施政不仁,上天降罚,还请陛下命中书令下罪己诏,以赎已罪,彰显敬天法祖之念。” 蒋御史说的愤慨无比,满朝人寂静一片,有机灵的听到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已经当即下跪不敢抬头,反应慢的也看到身边人跪成一片,也慌忙‘噗通噗通’的跪。 一时间堂上站立便只有太子,临川王、以及站在站在太子身后的安郡王。 明德帝从高台下来,怒不可遏,伸手指着蒋谕连说几个,“你、你” 从他继位开始,便质疑声不断,现在这些大胆的御史竟敢让他下罪已诏,妄想让他遗臭万年, “将谕你当真好大的胆子,胆敢指责君父,来人,将他罢官收压,把他拉到承德门,重重的打上八十大板。” 季宴清把侍卫拦住,其余人都诧异的看向他,不知他怎的忽然动作,“御史身负监察之责,并未做错,陛下三思。” 明德帝常年吃丹药,身材虚浮,气急之下有些气喘吁吁,抽出宣殿门口侍卫的佩剑,朝着蒋御史劈去。 季宴清眼疾手快把拉开,勾了勾唇,才出声,“陛下息怒。” 他这好儿子竟然同这群人沆瀣一气,该死,他们都罪该万死, “你们一个个,目无君父,身为臣子不思为君分忧,竟然处处要挟于朕,今日便要杀了你” 蒋谕几步走到中央,跪地叩头, “陛下便是当堂杀了微臣,微臣仍要上谏,陛下如此昏聩,如此宠信妖妃,偏袒奸佞,如何对得起先皇基业,如何对得起天下万民。” 明德帝这次持剑劈过来,季宴清没去拉,蒋御史也没躲。 散朝之后,百官心有戚戚,路过门口,空气血腥味还在,即使血迹已经被宫人清理干净,百官依旧绕着门口离去。 季宴清路过承德门,碰到蒋谕夫人替他收尸回去,蒋夫人朝着他行礼,“臣妇叩见太子殿下。” “免礼,蒋夫人节哀,蒋大人诚感天地,乃是大梁肱骨之臣,栋梁之才,此番枉死,相信子孙必能承其志为大梁尽忠。” 这便是许诺他儿子的前程,蒋夫人想到那张空白圣旨,心下松了一口气,“叩谢殿下。” 儿子和丈夫之间她更倾向儿子,因此上朝前,丈夫同她诀别,她只当听不出异常,笑着送丈夫出了门。 替丈夫擦干净脸上血迹,才冲着内侍监道,“有劳公公送我丈夫归家。” 第73章 太傅 季宴清出宫门时看到太傅身边长随等在宫门,“殿下,韩员外郎有请。” 父皇这些年,既不想受案牍之劳面对百官苛责,勉强处理政事,便把政事全扔给他,可他又想把权利牢牢把权利掌握在手里,不肯把官员任免权利放手给他。 太傅韩桢杨,在他利州失踪之时,因坚决反对改立太子之事得罪了父皇,便被罢官封了个员外郎的闲职。 不过太傅门生故吏遍地,日常政事他亦同太傅互通有无。 马车沿着街道一路行驶到韩府停在侧门,他被随从一路带到书房,太傅已经等在书房,正摆弄着局残棋。 季宴清叫了一声,“先生。”才在对面坐下。 韩太傅放下棋子起身将人迎了进来,“殿下来了,我正在研究棋局,来试试可能破解。” 棋盘上棋局扑朔迷离,季宴清思索一番没有头绪并没有落子。 韩太傅看他不落子提醒道,“前路迷茫无法理清,便要试着落子,因为你不落别人便要落子先行,这样我们就棋差一着。” 季宴清并没有急着落子,反倒细细思索之后,才不疾不徐落了第一颗子。 看不出他位置什么玄机,韩太傅便也跟着落了一子,只几子之后,便局势瞬息万变来往之间,他便有了颓势。 最后一子落下,季宴清抬眸,“先生,你输了。” 韩太傅把手中的棋子放回去棋盒,“殿下这棋技已经远远超过我了,今日寻殿下来是因为平安侯府的事。” “用蒋谕换了一个平安侯府。” 季宴清给这件事作了总结,声音没什么起伏,听不出什么情绪。 韩桢杨四岁得先皇命令亲自教授太子,知道他自小便是现在这个样子,沉默、心思内敛。 用着很平静的语气说着最严重的事,这样的他才是真的生气。 上一次用这种语气说话是先皇驾崩之前当着中书令及御史台的面,说传位给当今陛下。 那时殿下已经开始跟着先皇处理政务,皇帝驾崩,宫中丧钟长鸣,在巨大的铜钟声里他黑漆漆的眸子盯着书房窗外那株银杏树, 也是这种语气,说出震惊他许久的话,“本以为皇爷爷会赐死父亲由我直接继位,没想到将死之人,竟然也会动了恻隐之心。” 良久之后才道,“那情况就麻烦了啊。” 那时他才十六岁。 他知道殿下一向看不上平安侯府,现在一个御史大夫换一个侯府倒台,他定是心中定是极度不快,出口安抚道, “蒋御史此次枉死,功在社稷,日后殿下继位,可为其昭冤。 此事做的极好,凡事讲究师出有名,陛下愈发昏聩,偏听偏信已经危及殿下地位。 现在朝堂不稳,若是任由他这么昏聩下去,到时候只怕你只剩逼宫这一条路。 若是我们起兵政变怕是会被百官口诛笔伐,我们只有先逼着他们动起来,我们清君侧、正本源,才是师出有名。 此事一出,依着陛下凉薄自私的性子,必定会为了自己名声舍弃苏家,舍弃淑妃。 明日估计就会下旨,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淑妃和平安候身上,废除淑妃的名号,处置了苏家。他们两个必定不会甘心,是逼宫还是引颈待戮我们都做好准备。” 若是放在往日季宴清会对太傅这种说法不屑一顾,按他性子会直接杀了这一堆麻烦人。 只是自打那时从利州回来,好似潜意识阻止他如此行事,他又找不到这种直觉来源,因此这件事才办的如此棘手。 两人谈了许久,季宴清心中那股无名之火消减不少,这才注意到书桌上的一个匣子,里面是严府的帖子和一副扇面。 扇子是前朝大师的顾凯之遗作,存世界不过三两件,放到爱好字画的人眼中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先生便是那极爱字画之人。 他有些疑惑开口,“倒是没听说过先生同中书舍人严家往来,严家竟然送如此大礼。” 韩太傅看着那匣子,似斟酌许久才道,“严家想替府上大郎求娶三娘,我还未应答,尚且在考虑中。” 先生女儿在堂姐妹间行三,年龄比他小上两三岁的样子。 他那时经常来府上同先生探讨学问,李府便拨了个院子给他午间小憩,季宴清对她印象还在孩提时。 她那时经常扎着双丫髻在府上走动,有不少时候会来到他院子附近,叽叽喳喳说些幼稚的话。 后来年岁大了,便被韩夫人拘着在院子学针织女工,倒是不常碰到。 最近一次见到还在年前她误闯先生书房,也只匆匆一瞥便被仆人带回去了, 按年纪来说是到了嫁人年纪,“严大人官拜中书令,严家算的是书香门第,倒是门好姻缘,回头我让人为三娘备一份大礼。” 韩太傅心中暗自叹口气,“那我就代三娘谢过殿下。” 望水亭附近一主一仆两个身影正在来回转悠,看到韩桢杨过来,华服女子连忙几步上前问道,“父亲,殿下如何说?” “澜儿,殿下对你并未其他心思,你就歇了这份心思 ,就听为父的安心嫁入严家方为上策。” 韩桢杨子嗣稀少,只得这一儿一女,这个女儿又是老来子,儿子早早外任为官,只有这个女儿在跟前承欢膝下,被妻子宠的不成样子。 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她就偏偏看不上自己精挑细选的严家大郎,一心扑在太子身上。 韩梦澜苦着眉头,“怎么可能,我不信,我同殿下自幼一起长大,我不信殿下对我一点情谊都没有,我要见他亲自问问。” “那个严家那个大郎,已近而立之年,去年才好不容易才中了进士,可见才学智商皆是一般。” “且他通房丫头妾室都有一堆,庶子女都生了个,我绝不会嫁给他。” 举业艰难,每年进士科取数不过百人,经年赶考屡试不第者占大多数。 许多大家族便给家中子弟房中放些丫鬟婢女,先服侍着,待来日高中在娶一房门当户对的贵族女郎。 因此男子晚婚,同妻子岁数差距较大算是正常状况,严家大郎便是此等状况,他不到三十便中一榜进士也算是年少有为。 韩桢杨觉得女儿实在太过顽劣了些,“你休要胡闹,”他冲着丫鬟吩咐道,“去把三娘送回院子,往后没我允许不准出门。” 自己冒着大不韪去试探殿下心意已经是犯了大忌了,绝不能任由女儿在胡闹。 韩梦澜被丫鬟两个丫鬟带着往院子走,越想越不甘心。 她偷偷见过那个严大郎,行为轻浮,往日来府上父亲考教他学问,奉茶的齐整丫鬟他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如此不堪之人怎么配的上她? 自言自语道,“他品性不行,面容还平庸,都比不上殿下一个手指头,嫁他那么一个人,我还不如去死。” 想了许久,下定决心道,“我要亲自去见太子殿下。” 丫鬟被她吓一跳开口劝道,“姑娘,你私下见他,老爷知道怕是会重重责罚你的,而且严家郎君老爷亲自挑选的,吴郎君算得上年少有为,老爷定不会害你的。” “管不了,父亲就算罚我,我也认了,我总要为我自己试试。”说着对小厮耳语几句,命他去传话。 告别先生,季宴清从书房出来,心中总觉得今日之事有丝怪异。 走到游廊时被太傅府上小厮拦住,“殿下,大郎君在望水亭求见。” 先生只得一儿一女,大郎早就外派在外地,怎么会在此求见? 季宴清眯眼看了看望水亭方向,望水亭风景别致且离他住的院子不远,他幼时他常在那看书。 ---------------- 作者有话说:男主不是重生,那金手指太大了,只有有些类似直觉的记忆。 第74章 心慕 望水亭四周水池便是由护城河引入的活水,冬日水面尚未结冰,残阳照在水面上形成半池碎金。 水面波光粼粼,好似流动的金色画卷。 夏日时这池中会有满池荷花竞相开放,幼时读书累了他最喜欢坐到这望水亭休憩。时过多年,再去回望幼时求学经历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季宴清漫不经心站在亭中欣赏这难得的景色。不多时,便有一个娇小的人影由远及近,自后院方向而来。 韩梦澜心如擂鼓, 握紧拳头一步步向着亭子走去,待她刚看清亭子中人,便不由得停住脚步。 繁复摇曳的绿滕下,男人一身玄色长袍站在那,长身玉立,气质出尘,仿佛连亭子周边精致的景色都逊色不少。 她站在原地望着男人身影看了好一会,才鼓足勇气再次抬脚,在他不远处停下行礼,“臣女见过殿下。” 季宴清看清来人倒是有些意外。 本想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倒是没想到竟然是先生的女儿,声线淡漠的开口,“找孤有事?” 韩梦澜抬头看他,此时双手负于背后,站在台阶之上,眼神冰冷,眉头轻微拧着,这让他显得十分孤傲。 这种上位者睥睨一切气势,就如同她半年前在书房那惊鸿一瞥一样。那时她就在想,这样的人才配的上自己,而不是那严家那轻浮愚钝之人。 “殿下,”韩梦澜说了两个字,紧张的便开不了口,好一会才咬了咬下唇才道,“殿下可还曾记得儿时我们常在这亭子中玩耍,那时” “到底找孤何事?”季宴清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若不是看在先生的面子上定要好生斥责一顿,做出这种私会外男的事当真丢尽先生脸面。 看他面露不耐,韩梦澜鼓足勇气才才道,“民女心慕殿下,求殿下让臣女能常伴左右。” 这话倒是让季宴清起了兴趣,转过头认真看她,饶有兴趣开口,“太子妃必定出自林家是先皇遗训你不是不知道,为何还要开这个口?” 他没有直接拒绝,韩梦澜闻言满怀希望的抬起头, “臣女知道,可是臣女是真的爱慕殿下,心中唯有殿下一人,只要能常伴在殿下身侧,哪怕做个承徽、奉仪我都心甘情愿。” 东宫除太子妃外,还有良娣、良媛、承徽、昭训、奉仪。 她说哪怕做个最低位奉仪都愿意入东宫。 太傅历经两朝,门生故旧遍布,先皇尚在世时便颇受重视,又是先皇的委以重任的托孤大臣,韩府当年建造比照亲王府规格。 韩府的女子便是做太子妃也是够格的。 平心而论,她容貌倒算得上乘,是都城女子流行的弱柳扶风之态,瞧着便娇娇弱弱的,一双眼睛不大,胜在灵动。 只是现在这双尚可的眼里现在全是痴迷。 蠢东西! 季宴清几步走下来,向着院外走去,经过她身边才开口,“看在老师的份上,今日之事我当没听过。” 韩太傅听见小厮回话说女儿把殿下拦截在望水亭,当即慌慌张张过来。 看到两人身影,脸色便沉下来,这个女儿真是无法无天了, “殿下,是老臣教女无方惊扰殿下了。” 他放低姿态赔罪。 “先生言重了,小女儿心性,不过玩笑罢了,先生回去好好教教就是,孤先回宫。”季宴清像是并不在意被惊扰,抬脚向着外面走去。 后面传来父女间争吵声,紧接着便是“噗通”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听到声响他脚步微顿一瞬,只是并没有多做停留向着外面走去。 季宴清坐会车上,觉得烦躁不堪,外面传来惊影的声音, “殿下,方才钱庄掌柜遣人来说标着你记号的银票今日兑换了一百两现银。是宁娘子今日出来上街,让婢女去兑换的。” 她不好好待在宁家,又跑出来做什么,“宁五呢,她在做什么?” 惊影如实回道,“沉音传信说她跟现在茶楼喝茶、听人唱小曲。” “她倒是悠闲,去看看她。” 沉音坐在大堂看到一行人过来,立即站了起来迎人,“殿下。” 季宴清在大堂扫了一圈,没看到人,“她呢?” 沉音指了指二楼宁兰房间的方位,“宁娘子在楼上。” 季宴清抬脚上楼梯,下意识看了看她坐那个房间。 她选的房间位置看底下大堂唱曲并不是最好的,但是能避开沉音坐在一楼的视线。 思及此他走了两步便又退了回来,“去把这茶楼的人都叫到后堂。” 后堂院子,跪了一地人,季宴清拿起茶杯,看了一眼杯内茶叶碎梗,又略带嫌弃把茶杯放回去, “你们仔细想想二楼天字号房间的客人,一个漂亮的女人,她让你们办了什么事或者说了什么话,都要告诉我。” 他说着拿着杯盖磕了磕茶杯,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在这盏茶凉了之前,你们要给我答案,如果听不到满意的答案,你们就要去京兆府大牢仔细的想,慢慢的想了。” 人群中一个肩膀搭着帕子的跑堂脸色猛的一变,季宴清第一时间发现异常,朝着惊影抬抬下巴。 那人被拉出来,根本不敢隐瞒,战战兢兢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 “我真没做什么,就那小娘子给我一张银票让我帮忙换成现银。我找了几人攒了凑够给她换了,其他真没做什么。”说着从袖子摸出一张皱巴巴的银票递了上去。 季宴清捏着这张银票,这家银号背后是他安排的人,他给宁五的银票虽然能用,但是在柜坊内流动他都会知道。 她倒是谨慎,明面上兑换了一张,又偷偷找小二兑换一张,就赌小二并不会立刻拿去银号兑换,时间久了还真会让她浑水摸鱼。 让惊影换了张新的银票给跑堂,自己握着那张皱巴巴的纸张抬脚上楼去。 茶楼底下评弹已经唱完了,换成抱着琵琶唱曲的女子,宁兰把小二送回来的碎银子在袖口收好,叫上轻烟,“轻烟,走,我们去铺子找嫂嫂回府。” 刚打开门就看到门口立着个高大人影,季宴清脸色如常,但是宁兰总觉得他不高兴,这是种本能的直觉,他不高兴自己怕没好日子过,主动开口道,“这么巧。” 季宴清低头看她,艳丽的脸上满是掩藏不住慌乱。 她其实很不擅长做坏事,喜怒都在脸上。 宁兰被他看心虚的别开眼,盯着楼下大堂的人群看,他勾了勾唇才道,“不巧,专程来寻你的。” 他说完绕过宁兰,坐回室内椅子上,“你回来在陪我坐一会。” 第75章 台面 室内静谧一片,唯有茶釜中的茶水在上下翻腾,季宴清看对面人她脸色不好,似乎很紧张,挑眉问道,“宁宁,你很紧张吗?” 宁兰正端着茶杯,被他这么一问,吓的手中茶杯差点掉在地上,堪堪握住茶杯,稳住心神才道, “我不紧张,就是觉得你这样让我很不舒服,你派那个沉音整日看着我还不够,你还要亲自过来,我是囚犯吗?要你这么严密的监视着。” 这话听的季宴清差点笑了出来,这宁五是真的会嘴硬倒打一耙,“你今日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就跟着宁家人出来逛逛,嫂嫂去看账本了,我在这喝茶歇脚。”宁兰说的坦坦荡荡。 他决定给她个坦白的机会,“其他呢?”他探身往前靠近对面的人,“宁宁,孤不喜欢身边人搞小动作,你说实话就不同你计较。” 宁兰这会紧张的抬头看他,在他黑漆漆瞳孔中难的看到一丝戏谑的情绪。 他这副样子,宁兰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知道她今日见了傅郎君。是在故意戏耍恐吓自己?毕竟他一向就是这么恶劣。 上次在她逃跑那次他也是戏耍够了才现身。然后就 他这人脾性不好,惹恼他傅郎君不知道会落得什么下场,总之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 他是知道自己见到傅郎君,还是不知道只是在诈自己? 精神极度紧张之下她已经完全忘了银票之事,只脑子中都是原身那个未婚夫。 傅郎君十年寒窗苦读,往日几乎全部时间都在读书上,好不容易才考中进士,今岁才脱离白身做了官。 宁兰能体会到他科举的艰辛,原身记忆中他在家时间很少,几乎都在外面求学。 若是因为她和季宴清两人之间龃龉,让傅郎君受到牵连前程受阻那真是罪过大了。她沉默,不肯开口。 见她不回话,季宴清站了起来,起身时眼尾扫到窗下人来人往的街道。 宁兰还在犹豫怎么应付过眼前这一关,就觉得背上一沉,他从后面把她整个人揽进怀里。 把女子拥在怀里,腰身纤细不堪一握,季宴清用手抚过腰腹,最终在她怀中抽出来一个钱袋重重扔在桌子上。 “换这些碎银子做什么?”他说着将她给小二那个银票一起放到桌子上。 宁兰看他只是在说银子的事,并没有察觉傅郎君的事,不由得心下松了一口气,自己不过让小二换些现银而已,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还在拥着自己,宁兰有些不自在,想把人扒拉开,但是他力气太大,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嘴上理直气壮道, “我不过是让小二帮我跑腿换个钱而已,有什么错,你给我的钱不就是让我花的吗?难道你是骗我的,都是忽悠我的,你” “啊,” 她还没说完,就身体腾空,换成同他面对面坐到他腿上的姿势,两人离得太近了,宁兰能很不舒服,挣扎着要下去,“你快放开我。” “你少在这胡搅蛮缠,别以为孤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又想趁机逃跑是不是?”季宴清用手抚上后颈,把人牢牢控制住。 一只手捏着那荷包朝着窗外扔了出去。 宁兰被他说的有些心虚,低头不敢和他对视。季宴清便用手抚上她后颈,强迫她抬头同自己对视。 韩三娘看自己眼中那种倾慕和痴迷他从来没在宁宁眼中见过,她见自己只有躲避和恐惧。三娘说哪怕做最低微的奉仪都愿意侍奉在身侧。 论家世宁宁比不上韩三娘。才学,哼,她有什么才学,字都认不全。 至于容貌,他细细的打量宁五,此刻细细的眉毛拧着,眼带怒意瞪着他,莹白的脸颊上带着点红晕,瞧着又娇又嗔。 用手在她略显丰盈的脸颊捏了捏,也就色这点可取之处了。 所以宁宁她到底在别扭什么? 他也说不出对宁五是个什么感觉,第一次见她,她正往水下跳,自己就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救她,觉得不能让她死。 后来理智战胜了那莫名其妙的直觉,所以船只翻覆后她落水自己并没有拉她上船,任由她在水中挣扎。 受伤落水后,她把自己从水中救上来,那种忍不住靠近她的感觉就更明显了。 所以上岸后,他毫不犹豫拉着她躲过从暗处射向那一箭。 其实他当时受伤很重,当时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带着她避开,不小心自己也会死在这一箭之下。 但是他还是毫不犹豫拉着她躲开了,那是他无法控制的下意识举动。这种感觉促使他不顾她意愿把人留在身边,现在很庆幸这决定做的对。 离他太近了,两人呼呼吸都交缠在一起,宁兰鼻子间都是他身上的雪松味包围,她被桎梏动不了,不住的挣扎,“你快放我下去。” “你别乱动了。”他声线透着古怪,比着往常沙哑许多。 宁兰意识到什么更慌了,“你放我下来。” “不放。” 他手本来抚在后背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这会像是故意气她似的,手掌顺着小腿一路向上 “这是在外面,你疯了吗。”察觉到他想做什么,宁兰吓的直推他,这人总能一次次突破她的底线,让她无法忍受。 挣扎的双手被他一只手捉住,动弹不得,他没所谓的开口,“怕什么,这又没人能看到。” “你” 剩下的话,宁兰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彻底咬紧牙齿在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他看到了只轻轻笑了一声。 衣裙堆叠在腰间,空气中的凉意激的宁兰裸露在外的胳膊起了一层细密的小疙瘩。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竟是来到窗户旁,她看到底下街道人来人往,只是两人在侧面,有屏风遮挡,外面并不能看到这。 她只觉得这人当真是疯了。 室内一切声息归于平静,看她没什么力气,季宴清替她清理干净穿好衣服才把人放下。 随手拿了杯水给她喂下去,等人慢慢缓过来才开口,“宫中事务繁忙孤抽不出时间陪你,等会你回去隔壁院子让婢女给你煎药喝,知道吗。” 明日朝堂怕是有大事发生,他今天不适合逗留宫外。她不说话,只垂眸盯着眼前茶杯,季宴清又重复一遍 才道,“问你话呢,回话。” “嗯,知道了。” 她侧着身回话,看不清脸上神色。 楼下琵琶女换了小曲,还在唱个不停,季宴清正准备出去,听完唱腔忍不住皱眉,这唱的都是什么东西,浮词艳曲,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以后别来这听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无聊就找周管家让他寻戏班去给你唱戏。” 宁兰慢慢站起身,稍微动一下,都让她难受的厉害, “大家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我也不觉得我能比她高贵到哪去。甚至我还不如她,她至少卖艺不卖身。” “在你尊贵的太子殿下眼中,我同平康坊那些胡姬和歌女有什么区别?没有区别,都是随时随地供你取悦的东西罢了。” “不过我比她们幸运,她们要取悦很多人,我只用应付你一个。这么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才是。” 季宴清本来不错的心情顷刻间荡然无存,“你胡说八道什么,现在立刻给我回府去。” --------------------- 作者有话说: 一点肉渣又进小黑屋了。发挥想象就好了,总之就是你想的那样!!! 第76章 棠院 宁兰被沉音直接带回宁府,“宁娘子,殿下吩咐这些日子你不能出府了。” 回应她的是一声嘲讽,“他这么厉害怎么不把我关到刑部大牢去?他又不是没关过。” 沉音约莫知道利州的事,没敢接话,几步逃离的院子。 回到院子宁兰顾不上洗澡就先去了棠院。她要先找那婢女拿避子药,说什么也不能怀孕,一点可能性都不行。 棠院留守的婢女连枝正在屋中休憩,乍然看到宁兰来倒是吃了一惊。 听她说要煎药,调养身体的药都是午膳前她亲自送到隔壁院子,不用亲自来拿,现在来煎药只能是避子药。 行礼时看到她衣领处的青紫痕迹,更加确认自己的猜测,连忙低头行礼道,“奴婢知道了,这就去让厨房煎药,宁姑娘等一等。” 连枝端着熬好的药回去棠院,路过游廊时,碰到漱玉带着两个小丫鬟正黑着脸在修剪花木。 她们几人在东宫时都是在紫宸殿服侍的因此颇为熟稔。 漱玉看她端着药,把人叫过来,“连枝,你这是在做什么?给谁端的药?” “漱玉姐姐。”连枝给她打招呼,看着四下无人,朝着棠院方向扬扬下巴,“是避子药,那位要的。” “这青天白日的来要药?殿下也就才下朝不久。”漱玉不可思议道。 连枝耸耸肩,“谁知道呢,她来要我就让厨房给她煮了。” 陪着漱玉一同被贬来做苦役的还有棠院原先两个婢女,也被管家从内院调了出来。 三人现在一同在后院做最低等的杂役。 闻言两人也聚集过来,不满的抱怨道,“我们在这做苦役,她倒是过的好。” 漱玉带着些嘲讽道,“哎呦,你们可别乱说,那位现在可得宠呢。” 宁兰喝了药打算回宁府,路过花园看到几个女子正在修剪花木,靠近听到一个略微耳熟的女子声音, “青天白日的就开始了,就这白日宣淫的做派,我看和那些勾栏瓦舍出来的也没什么两样。” 接着传来嘀嘀咕咕,接着便是爆发出一阵不小的笑声,宁兰走过去,三人看到她吓一跳没想到会被她听到。 宁兰看着三人中那个说话的婢女,“我觉得你说的很对,白日宣淫确实不好,我明日就去告诉殿下,你说他和勾栏瓦舍出来的没什么区别。” “你、你,我什么时候说殿下了,我说的分明是你,” “你这话说的,白日宣淫它也不能靠我一个人就能成事的,你又没点着名字说我,那肯定是说太子殿下了。” 那婢颇为心虚,气急败坏同宁兰拉扯,“你这不知廉耻的女人,竟还想敢诬陷我。” 宁兰懒得同她掰扯,往后避开。这的争执动静不小,很快惊动其他仆人。 周管家来的很快,听完处理的也很干脆,“这三人目无尊卑口出无状,妄议殿下,即日起全都送回宫中掖庭局。” 宫中籍册婢女除非大赦天下,否则不可能随意出宫。掖庭是宫中奴才劳役中最苦的的地方,进去的人大多是英年早逝的命。 在别院也只是劳作辛苦些,但是进来掖庭这辈子都完了。三人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重要到能让周管家开口罚她们。 漱玉痛哭流涕找宁兰求情,“宁姑娘,都是我们口无遮拦,看在我们好歹主仆一场份上,帮我们求个情。” 宁兰烦躁不堪,扯开被她拉住的裙子,自己生活本就一团糟,这群人还给自己找不痛快,自己并不想为她们求情,转身就走。 漱玉看她毫不讲情面,看着宁兰背影恶狠狠的开口道,“你以为你能得意到几时,要进东宫的女人那么多,我等着你失宠那一天。” 宁兰简直被气笑了,转回身听到漱玉面前,“我觉得你这人很莫名其妙。” “罚你是周管家罚的,你不去恨他,不去恨不讲情面毫不犹豫把你抛弃的太子,反倒恨我这个被你们骂,被你们欺负的人。” “恨人都找不对对象,你这人简直是莫名其妙。” 既不是她罚的人,也不是因她受过,她没必要为几个讨厌的人费心。宁兰不再和这群人多说,回到自己的院子。 晚膳时分,午膳轻烟拿来吃的,宁兰吃不下,朝着外面喊道,“沉音你在吗?” 宁兰叫了几声,见她又从房顶下来,“你可有用膳?” 沉音摇摇头,她要到晚间人睡下才会去厨房找些吃的,如实回答道,“尚未。” 宁兰把提前准备好的饭菜推过来,“你吃。” 沉音连忙拒绝,“这不行,我现在任务间,还不能吃东西,要到你睡下才会去用膳。” 想来这是她的规矩,宁兰便道,“我不会乱跑,你可以慢慢吃,吃完我有话问你,他,就是关于太子殿下的可以问吗?” “你同我讲讲你们殿下的事。” 沉音当即点头示意可以。惊影走之前特别交代过,宁娘子是殿下的女人,若提要求视情况可以回答。 打探殿下喜好在可以回答的范围内,宫中女眷争宠都是这么做的。沉音以为她想了解殿下,把她知道的都一股脑说出来。 什么天资好得了先皇亲自教导,勤勉政事,得世人称赞。 宁兰 你看我想听这个吗? 她不关心这个,她只想知道,他为人处事如何,只是沉音这个话没有任何参考价值,她有滤镜,净是夸那狗太子的。 宁兰觉得论拍马屁,她不如这个沉音的。怪不得在利州她拍马屁狗太子无动于衷,原来人家身边有更能拍的。 见她明显不信,沉音认真同她解释,“我从不撒谎,吴都尉虽然比我强,但是我并不佩服他,我早晚会超过他,但是我会永远忠诚于殿下。” 宁兰 漱玉的话她多少也有些听到心里,“就是他不喜欢的女子都是什么下场?” “他没有过女人,你是第一个,所以我也不知道。”沉音如实回答。 这话宁兰不怎么信,毕竟他看起来挺轻车熟路的 第77章 崔夫人 宁家到底依言语给她办了个接风宴。在宁兰看来宁家人个个心怀鬼胎,不是什么好人,一顿饭吃的心思各异。 宴席散了之后,宁峥带了个老婆子过来宁兰的院子,见到她道便开口道,“五妹妹。” 本来对宁家人她都没什么好印象,对宁峥她更没有。 更何况宁府中的婢女说他最近入了仕,有了官身,这事恰好就在她同苏世子的事后。 现在她甚至怀疑就是他故意带苏世子去庄子坑她的,语气也不怎么客气,“你找我有事?” 宁峥一噎,又换了副笑脸,“你回来这些日子兄长事务繁忙,也顾不上来看你,若是有事就去我的院子寻我。” 说完让开身子,宁兰这才注意到他后面站了个年纪颇大的妇人,宁峥又道,“殿下让我带个人给你,说是教规矩的崔夫人。” “我不需要。”那人弄个人来能安什么好心? 宁峥递过来一张纸,宁兰接过发现是轻烟的身契,“好妹妹,我同大夫人给你拿回来轻烟这婢女的身契,你也帮帮我,嗯?” 太子要他把崔夫人送来,他不能完不成任务。 宁兰忍不住抬眼看他,这人倒是个变脸快的。这才几天,母亲就变成大夫人,忍不住讽刺道, “我可没你这么会钻营的兄长,连同宗妹妹都要出卖。前些天还是母亲,今日就是大夫人,为了官身什么都能做的出来,不仁不孝之人。” 宁峥被骂倒是能面不改色, “其他的骂我认,但是苏世子的事他找上你是意外,你的介入甚至坏了殿下的计划 ,不得已才把你牵连进去的。” 这话她半个字也不信,不过轻烟的身契能还回来倒是好事,宁兰拿过身契还给轻烟,“算你做件好事,好了,你可以走了。” 宁峥仍是面不改色,“这妇人你也得收下,这是殿下自宫中请来教你规矩的。” “学什么规矩,我不学!” 崔夫人几步走到宁兰面前行了个礼才道, “见过宁姑娘,老身是宫中教养嬷嬷,得陛下看中,封了夫人的称号,如今皇后昔年也是老身指点的。如今殿下要我来教导宁姑娘,便顾不得礼数了直言了。” “宁姑娘怎能如此同家中兄长说话?张口诘问,实非女子礼仪,那第一日便从说话开始。” “我用不着你教。” 这人简直莫名其妙,宁兰根本不想同她掰扯,转身就想回去,就听到那婆子喊了一声,“沉音。” 路被沉音挡住,沉音还是没什么表情的声线,“你不能回去,殿下要你认真学。” 宁兰根本不动脚,两人就这么无声的僵持着。 “啪”的一声,轻烟的嘴被老婆子手中的戒尺打了一下。 宁兰一把人推开,给轻烟查看伤势,这崔夫人下手很重,轻烟下半张脸都肿起来了。她简直气坏了,这人有什么毛病,动不动打人。 那老婆子被宁兰推的一个趔趄,连退好几步。 好在被沉音眼疾手快把人扶住才没摔倒,那崔夫人整整衣服才开口,“宁姑娘是贵人,罚不得,便有身边婢女代为受罚。” 宁兰想替轻烟打回去,沉音把她拦住,好心开口提醒,“我现在都要听她的命令,你若是在开口,你那婢女会伤的更重。” 轻烟不敢哭,拉着宁兰不让她冲动,“我没事,姑娘你千万别冲动。” 两人回到屋中去,宁兰找了雪玉膏给轻烟涂上,不多时那崔夫人又在外面喊,“宁姑娘,出来,时间到了。” 宁兰恨恨从屋内出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崔夫人面无表情回道,“不是我要做什么,是老身的了太子殿下的令,要教你宫规礼仪,尤其磨磨你的脾性。” 宁兰往边上椅子一坐,咬牙道,“那你教,教完赶紧走。” 崔夫人站立在宁兰面前,“那就先从坐姿开始,宁姑娘你这坐姿就不对,你先站起来。” 她没翘二郎腿也没大大咧咧胳膊伸出二里地,怎么就不对了? “女子坐要庄重,上身挺直,两肩平整,双手放在膝盖上,双腿并拢,脚平稳着地。宁姑娘你自己看看你占了哪条。” 宁兰 “我是人不是塑像,这么坐会累。” 不是,这群人都有病。怎么一天天她身边都没有个正常人。能不能让她赶紧回到现代,她快要被烦死了。 “此言差矣,宁姑娘是是要进宫做贵人的,贵人要体面,如果连姿都不不对,不但你被人嘲笑,连带太子殿下都要被人讥笑。” 宁兰不动,也不说话,消极怠工表达自己的不满。 看她不看配合的样子,崔夫人直接拿着戒尺在轻烟手上又重重打了两戒尺。 宁兰彻底火了,“你打她做什么?这事和她有什么关系。你只说我做的不好,你怎么不反思反思你这当老师教的不行,你怎么不罚你自己。” 这话听的崔夫人一愣,思索一会才道, “宁姑娘说的对,教不严师之惰,未将宁娘子教好,我亦是有责任,应当加倍惩罚。”说完就用戒尺自己打了四下,有些苍老的手挨了打当即就肿起来了。 崔夫人自己打完才道,“宁姑娘,麻烦起来,重新练习坐姿。” 这下,宁兰算是服了。 她不好好学,这崔夫人就打完轻烟打自己,宁兰摔东西踢桌子她就加倍打。 沉音拉着宁兰,小声嘀咕,“这崔夫人是最固执的,现在皇后被她教导的时都怕死了,教不好你她怕是会一辈子不痛快,我看你还是认真学。” 宁兰深呼吸两口,“太子他人呢,你去找他,说我要见他。” 这话沉音哪敢传,惊影昨日传信来说昨宁娘子昨日惹怒了殿下,估计殿下最近都不来,让她好好盯着这边别在这当头出了茬子,不然到时候怕是要被重罚。 让她找个机会劝劝宁娘子,实话当然不能说的,只好道,“殿下最近忙政务怕是抽不开身,等殿下想见你的时候自然会来的,。” 这就是最近不会来,只让这崔夫人折磨她。 轻烟手都肿了,在打下去都要废了。宁兰深呼吸一口,妥协道,“别打了,我会认真学的。” ------------- 作者有话说:我看有人问女主什么时候跑, 大概预计后天 第78章 教学 这配合比宁兰想象的难熬的多,光是坐姿崔夫人就让她坐了不下两个时辰,几十遍。 好不容易坐姿练好了,她勉强满意了,宁兰浑身酸痛,小腿肌肉直发僵。她刚想瘫在椅子上歇会,崔夫人就拿着戒尺重重打在桌案上, “坐姿要随时保持,人前人后皆如一,岂能只做表面功夫。” 宁兰被这动静吓了一大跳,当即端正坐姿,“知道了,知道了,你要教什么赶紧教。” 崔夫人看她坐的还算端正,勉强点点头,“坐姿这一关算是过了,下一关学给殿下更衣。” “殿下服饰分为常服和朝服,”她说着拿出来两套衣服,里三层外三层的摞在一起,“宁姑娘,你要学会一刻钟内穿好这些衣服,不得有误。” 宁兰 衣服不能自己穿吗,这不是三岁上幼儿园就该必备的技能吗?他是弱智吗,事事要人伺候。 崔夫人看她不上心,又道,“殿下代表天家威严,仪容不可出半点错。” “比如最近的过年,殿下要同陛下一起接待地方官朝贺,还有附属番国进贡,每日都要穿不同的冕服,每种冕服配什么冠,带什么配饰你要记好不可出错。” 宁兰敏锐的抓到重点,“那过年那几日他岂不是每日忙的不得闲?” 崔夫人以为她终于开窍知道关怀殿下了,满意的点点头,“是,从除夕开始要陪着陛下守岁,到初一大朝会,初二赏赐百官宴会,几乎日日不得闲暇。” 临近年节,宁府下人也在讨论过年的事,她约莫听到几耳朵,除夕那几天除开家家户户挂桃符,燃庭燎外。 更主要都城十二城门皆是三日不闭,以方便民众祭祀先祖,庆贺新岁。 季宴清忙的脱不开身,过年城门又不闭,宁兰心下一动,看了看坐在树干看热闹的沉音,那到时候只要摆脱沉音那她就自由了。 崔夫人看了一圈,这院子也就沉音身高比较高,便冲着沉音道,“纸上谈兵终不成事,沉音你过来穿上殿下衣服,让宁姑娘拿你练手。” 沉音喜滋滋从树上跳下来,站在宁兰面前等她给自己更衣。 宁兰 衣服一件件套在身上,宁兰甚至在她脸上看出一丝喜意,“你好像很开心?” 沉音老实点点头,“我往日天天看那些婢女给殿下更衣,我也想试试。”说着张开手等着宁兰给她更衣。 宁娘子弯腰侧身给她束腰带,沉音目光不自觉停留在她侧脸上。 角度原因她只能看到一团绵软的面颊,丰盈柔软,瞧着便手感好极了,往下便是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白皙纤细。 心道怪不得殿下喜欢她,宁娘子这么好看,是自己也会喜欢的。 这崔夫人每天天不亮就要把宁兰喊起来。 她的一天要从学着给他穿衣,伺候他洗漱开始。从微笑时唇角弧度到见到太子给他行礼请安弯腰角度都有规定。 还要站着伺候他吃饭,给他布菜,她的人生唯一使命就是负责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按崔夫人说天天睁开眼就伺候人的,那她和没有感情的动物能有什么区别? 宁兰忍不住嘀咕一句,“他这哪是找女人,这和找个听话的人偶有什么区别,我难道活着只为了伺候他呢,我不是个有喜怒哀乐的人吗?” 崔夫人正在清点带来的书籍,闻言立马道, “宁姑娘此言差矣,宫中女人不事舅姑,不用人情往来,更不用忙活生计,只用服侍好殿下,开枝散叶孕育子嗣就是最重要的事。” 说到这,她看了看宁兰一眼,意味深长道,“按照宁姑娘的出身,能进宫也算是福分,姑娘要惜福才是。” 宁兰 最后一日崔夫人避开轻烟和沉音,把宁兰叫到屋中,开始教授榻上规矩。 床上行房都要讲规矩,不准这样不准那样,只能等他主动,女子不能主动邀宠。 这崔夫人怕是不知道她眼中矜贵的太子殿下外面都敢 不过宁兰也不敢跟她较劲了,只敢在心中嘀咕,不然怕她先把轻烟打死,然后在把她自己打死。自己无缘无故就背上两条人命。 她说宁兰就听,让做就做,反正不进心全当应付,好在她学习能力不错,不用心倒是也能做的不错,崔夫人倒是终于也不再打人了。 一连半个月教下来,崔夫人看她吃饭行走坐卧皆有进步,勉强满意, “虽然时间尚短尚且不能尽善尽美,但是临近年节,我也不能在宁家多待,只能暂时这样。” 宁兰眼角忍不住抽了抽,按照她教的行礼,“谢过崔夫人夸奖,辛苦崔夫人了。” 崔夫人走之前给宁兰留下一箱子书,让她无事多研看。 宁兰把她留下的一箱子女戒,女工书籍一脚踢出老远,书籍在地上散落一地,什么狗屁三从四德,全都给踢翻了。 书倒在地上她犹不不解气,还狠狠的在书上踩上两脚才罢休。看的轻烟在旁边直着急,把人拉住, “姑娘,你别冲动。”轻烟用眼睛示意她树上还有个人呢。 宁兰抬头看坐在树上看热闹的沉音,愤愤道,“你快去告诉你那主子,说我阳奉阴违,说我屡教不改,说我配不上他。” 他算个什么东西? 还配不上他,配不死他,他放到爸妈面前,都不一定看的上他这鸟人。 沉音在坐在树上看的眼角直抽抽,“这不属于我的职责,我只负责保护你,其余的不会多说的。” 这一地的书籍,轻烟想要去捡,宁兰气愤道,“拿个火盆烧了它拉倒。” 轻烟到底是不敢,收到耳房她看不到的地方去了,省的姑娘看见晦气。 紫宸殿。 季宴清正和太傅议事,他们猜的不错,蒋御史血溅朝堂,父皇也不敢再包庇苏家。 为了挽救那点仅剩的声誉,以及平息朝臣众怒,下旨查抄了平安侯苏家,苏家百余口都被关进大牢,只待年后开春问斩。 淑妃也被贬为庶人幽禁宫中不得外出,苏家那群附庸现在昏招百出,倒是令人颇有些头疼,太傅便道, “临川王府中现在很是安静,外地驻兵兵权在殿下舅父手中,唯一出变故的便是往日平安侯管理的天子亲卫神策军。” “这种时候最容易横生变故,殿下最近出行要多加小心。” 季宴清点点头示意知道了,“很晚了,先生回去休息。” “殿下,今日老臣有个不情之请,”太傅说完行了叩拜大礼,季宴清皱眉把人请起来等他开口。 “家中小女上次同我起了争执,掉进湖里,冬日湖水寒凉,当天就起来高热,这一个月病下来,已经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 “她,”说到这,太傅面露为难之色,犹豫再三才开口, “她病中不肯吃药,一直唤着‘衡哥哥’,她现在只记得殿下儿时的名字了,求殿下去看她一眼,我就得了这么个女儿,实在不忍心她就此殒命。” ~ 进小黑屋了&39;怎么还有催更,这么神奇吗? 第79章 可疑 崔夫人从完成任务宁府回宫同太子复命,季宴清正为政事烦躁,揉揉眉头才开口,“宁五教的如何了?” “面上是差不多了,不过瞧着宁姑娘不像是真心受教的样子”崔夫人说的很委婉,一副欲言又止,最后终是说道, “这宁姑娘,看着委实在是不堪重任的。” 她以前教导过林皇后,去年又被殿下指派到林家教导林三姑娘。 林三姑娘是要做太子妃的,那就未来的皇后。按道理教导宁家的女郎委实在用不上她,她不敢妄自揣摩殿下是不是有其他心思。 但是也着实怕这宁姑娘坏了自己名声,所以并没有替她周全,选择实话实说。 季宴清约莫能理解她的意思,宁五那个性子他是知道的,也不是一日就能改的,“罢了,本性难移,辛苦夫人了。” 于海把准备好的赏赐送过去,把人打发走回到书房,看他头支着头不怎么痛快的样子,主动替他按着太阳穴劝慰道, “宁姑娘活泼可爱,人啊,得和花一样,各色各样的才好。” 于海看他没阻止,继续说道,“也不能全都是知书达理那一挂的,得有温柔的解语花,也有那解闷的开心果,殿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季宴清抬眼黢他,“你倒是懂得不少。” 不过这话倒是没错,人与人不同,强求不来。 方才崔夫人未尽之话犹在耳旁:宁宁是个不堪托付大任的。 认识宁宁前他是钟意林三姑娘做太子妃的,所以私下帮了她不少,虽然不至于喜欢她,好歹她聪慧、懂事,至少不用他多费心。 宁五不一样,她连最简单的宫规礼仪都不愿学。算了,她保持这样也行,左右她不用面对这诸多宫务,让别人去忙活。 他正在思索间于海传话,说惊影过来说有事要回禀,传完话便主动退了出去,屋中便只剩下两人。 上次宁宁偷跑出去躲避那水边村,宁宁自己说是想去坐船回蜀地,只是恰巧碰到村民带她一段,他并不全信。 让惊影留了人看看村子是不是有什么异常,倒是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他才来回话,“查的怎么样?” “属下发现里面有家医馆馆主有些不对劲,经查证,那郎中医术极好,完全不输都城的郎中,却甘心窝在那小村子。” 季宴清指节一下下敲在着桌子,开口道,“那个渡口是离开都城重要路径,人员往来极其频繁,宁五想离开不是第一选择就是那?” “是为了收集消息?”惊影不确定的问道,“后来属下按你的吩咐打草惊蛇,直接把这郎中关了起来,切断了他同外界联络。” 说到这惊影有些兴奋,“果然如同殿下预料的那样,第二日就看到两个同伙来救他,这两人蒙面藏身表面看不出有什么特特别,只是功夫都极高。” “是属下无能,没注意这院子有密道,让这一伙人跑了,这群人走之前顺势烧了医馆,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查出来。” 这倒是出乎季宴清的意料,这伙人能在惊影手下全身而退,还能不留下痕迹,这倒是证实这伙人确实有问题, “这种行事作风倒倒是不像江湖绿林那些草莽之辈,那些人不会如此谨慎利落,这倒像军中人士的习惯。” 不过他更关心别的,“这伙人同宁宁有关?” 惊影连忙道,“现在还不好说,收留宁姑娘的是个寡居的妇人,世居于此,身份并没有什么异常,她说是接受了一个客商的委托让宁姑娘暂住的。” “客商?” 惊影将查到的信息一股脑说了出来,“是,那主仆两个说是做皮货生意的客商,暂时居住在水边村。” “那村子附近靠山,村民打猎的不少,附近几个村子都皮货都是在此售卖,经常皮货有客商暂居于此。” “就是这两人都城回来的路上碰到受伤的宁姑娘,才把她带到村子的。属下去找了这主仆两人,不过说是凑够了货,当天这客商就乘船去南方贩货了。” “会这么巧?”季宴清明显不信。 早膳时分,轻烟去膳房拿了早膳,便听到厨房几个采买聚在一起嘀咕, “你们不知道,那平安侯府被抄家了,主子们都被抓进大牢了,苏家奴仆都让官府在西市售卖,呼呼啦啦上上百号人呢。” “往日那侯府不是威风赫赫,仆人出来那些小官都得供着,”那人说到这,指了指一个脸面带疤瘌的男子, “你那时候还不是被他苏家马夫鞭子抽过,还破了相老婆都讨不到。你不如去买个丫鬟回来当老婆。”一群人说完哈哈笑开。 原来是那姓苏的家人被抓了。 轻烟听完激动食盒都忘了拿,一路小跑回去院子,看宁兰还没起来,把人摇晃醒,“姑娘,别睡了,苏家被抄家了。” 最近半个月,崔夫人每天只允许宁兰睡三四个小时,她根本睡不够,每日都在头晕眼花。这会困的眼睛都睁不开,根本反应不过来这苏家又是谁。 轻烟连比带划,“就那个苏世子,他的家人都被抓了,抄家了。” 这下宁兰反应过来了,是那个苏云蔚苏家被抄家了,并没有觉得稀奇,早前季宴清就说会惩罚他们, “抄就抄,”她打个哈欠,准备躺下,“我反正是要再睡一会,在不睡我都要和姓苏的一起死了,你不准吵我。” “五妹妹,我要去铺子你可要同行。” 宁兰还未及躺下, 院子就响起一道响亮的女声,她一听当即不困了,跳下床披个衣服就往外跑,“四嫂嫂,我去。” 能出去她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四嫂算是宁家比较正常的人,其余人虽然面上客气,心底都是鄙夷她的出身的。 四嫂娘家商贾出身,倒是和她相处的不错,“我们现在就走。”她怕沉音逮到机会不让她出门,想直接走,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四嫂笑道,“瞧你急的,出去也等你梳头不是,你看看你这鸟窝一样的头发。” 宁兰摸了摸发髻,刚才跑的匆忙就顾上衣服倒是忘记梳头了。 宁家产业本就很大,又加上四嫂很有经商天赋,现在宁家铺子几乎遍布都城,她每次出来去的铺子都是不同。 两人坐在马车内,宁兰一边同嫂子说话,一边通过帘子缝隙看前面赶车的马夫,他正侧着身好似在偷听两人说话。 这人有些可疑,方才她上车开始就时不时眼神往她身上瞟,小声同四嫂问道,“这马夫年纪轻轻赶车倒是稳当。” 四嫂闻言从账本中抬起眼,“好似刚来不久,原先赶车的老王头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闹肚子,今天就由他顶替了。” 熟悉的阴谋的味道,这人不会又是季宴清的狗腿子? 第80章 徐郎君 嫂嫂去看账本,那个形迹可疑的马夫被嫂嫂留在铺子里,宁兰打算去附近熟悉熟悉街道,多认认路总是没坏处。 她带着轻烟到处走,虽然跟着个沉音让人厌烦,但是能出来还是好的。走了一会就瞧见前方高台上聚集不少人。 伙计在台上立了个木架,上面坠了个铜锣,摊贩兴致勃勃介绍规则:顾客拿着弓箭若是能射中铜锣便算中。 十之中五便可以随便带一个摊子上的精巧玩意走,边上是些草编、木雕、手绢、荷包应有尽有。 宁兰眼睛一亮,这不就是现在套圈一样套路,但是射箭她在行啊。 她有些手痒,让轻烟交了钱,兴致勃勃拿着弓箭颠了颠,拉开瞄准铜锣射了出去。 ‘啪’的一声箭矢掉在铜锣前方不远处。 看漂亮小娘子吃瘪,边上围观人群齐齐喝倒彩的,宁兰倒是没觉得丢人,反倒白他们一眼,有些疑惑拿起箭矢看。 仔细看过并没有什么异常,她不信邪,方才定是力气小了。这次用了十足力气,又射了一箭,依然没射中。 这次用劲过了头,箭掠过铜锣跑远了。一连射了五箭,箭箭脱靶。 宁兰 她自从四岁拿着玩具弓箭射出第一箭,她就从没有连着两次脱靶的记录。她不怀疑自己准头,只怀疑青天白日见鬼了! 徐子元带着两人隐藏在围观人群中,盯着台上射箭的姑娘看。 他那天自临川王王府离开,本来想去宁府探听消息,谁知留在村中的人慌慌张张找来,说是村中四医馆的四叔出了事。 带走宁姑娘的那伙人潜伏在村子里,没有由头直接就查封了四叔的医馆,把人囚禁在医馆中。 而后故意放出消息,等人来救四叔,算计连其余人一网打尽。 这伙人不知道到底什么来头,能调动京兆尹帮他们抓人,行事又极其难缠。若不是医馆建造时提前留了密道,这次怕是真要栽了。 昨日好不容易才摆脱追兵将四叔安全送出去,因着记挂着小殿下消息,今日便着急返回都城。 徐子元看着台上的宁兰同边上男人说话,“这就是宁家的五姑娘?” “徐将军放心,就是她,刚刚我赶车的时候确认过了,她是半年前才从蜀地回来宁府的,一同来的还有个叫轻烟的小丫头。” 徐子元看向那个叫轻烟的丫头,前世小殿下离世后,这个贴身丫头还在王府,嫁了府上的小厮,虽然落魄了些,但是面容和现在几乎一模一样。 应当是没错的,“你先回去宁家铺子,别让人发现异常,这些日子先暗中照看着她,不要出什么岔子,有事我会在联系你的。” 打发走了人,他才看向高台射不中铜锣一脸疑惑的宁兰,倒是没想到这么巧,他已经同小殿下见过面。 只是上次是她女扮男装,这次是完全的女子装扮。 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她并没有像前世一样嫁入王府。 若是小殿下改变了前世轨迹,往后她生活顺遂,他便不去打扰她生活,只暗中照看即可。 看她实在射不中,一脸苦恼的样子,徐子元走上头,温声道,“让我来试试。” 这男人穿着蓝色棉布衣,头发也用黑色布带束着,二十四五的样子,肤色黝黑,满脸络腮胡子。 但是莫名的,宁兰总觉得这人好似有点熟悉,声音也有点熟悉。 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不由得瞪大眼,是徐郎君,不过是伪装过的他。 刚想开口叫人,想到沉音也在人群中,她收住声顺势道,“不玩了,也不是很好玩。” 下台的时候经过徐子元,听他小声道, “箭上有玄机。那箭杆里面是空的,塞了一些圆珠,箭在空中圆珠来回滚动,若是按照往日习惯,定是射不中的。” 宁兰有些怀疑的把箭给他,他拉开,瞄着铜锣射过去,“铛~” 接着便接二连三响起五声铜锣声,那老板有些讪笑收了弓箭,“小娘子这些东西您随便挑。” 宁兰选个草编的兔子,兔子编的活灵活现,倒是很不错。把兔子给轻烟收着,她大声道,“累了,不逛了,我要去前面百辉园听戏。” 戏楼三教九流混杂,沉音想开口劝阻,“殿下知道你来这种地方会生气的。” “那你现在去把他找来再说,不然你不准说话。”沉音整天就会不能这样不能那样。 宁兰不理她,选了个二楼雅间,照例把沉音放在一楼她能看到的位置,顺手把轻烟也支使出去。 门一关上她就急的屋子团团转,她故意说要来听戏,不知道徐郎君能不能听懂她的暗示也跟过来。 好在徐郎君机灵没有直接同她相认,不然就要被沉音发现了,话说他为什么要装扮成那副丑样子? 戏楼外,徐子元带着竹叶指着一楼的女子道,“竹叶,你去把那个女的引开,至少要拖上一刻钟。” 竹叶动作很快,沉音很快发现异常跟着人离开,徐子元没有走正门,反倒是绕道屋后,几下翻到二楼,敲了敲窗户。 宁兰被敲窗声吓了一大跳,在屋子找了一圈,没有趁手的物件,直接拿了个板凳在拎手里。正经人肯定敲门,谁家好人会翻窗啊? 她一手握板凳,一手慢慢推开窗子,看到熟悉的大胡子才放下心,把凳子一扔,给他打开窗让人进来。 轻烟守在外面听到凳子响连忙问,“姑娘你怎么了,可是摔倒了?” 宁兰朝着男人做个噤声动作,“没事,我不小心踢到凳子,你看着人别进来吵我,我累了歇会。” 看她这样,徐子元倒是有些意外的惊喜,小殿下比他想象的机敏。 ---------- 作者有话说: 这书被举报蛇黄,进了小黑屋,更新都没提示你们竟然也能看到,太感动了,明天争取写三章。 第81章 户籍 “徐郎君你为何扮成这副样子。”宁兰指了指他的大胡子。 “做生意得罪了人, 正被人追杀,不得已,让你见笑了,宁姑娘你呢,为何要用这种方式见我?” 她并未明示要见面,这人为何如此笃定,“你怎知我要见你?” 徐子元在对面坐下,“你街上就认出我,明明想同我搭话却又欲言又止,又大声说要来听戏,这不摆明要见我但是情况不允许。” “徐郎君真真聪慧。”宁兰真心夸奖了一句,其实她本来打算找原身的未婚夫让他帮忙的。 但是现在这人明显比未婚夫更加合适,他行商,三教九流接触的多,重点是季宴清不知这人的存在,让他帮忙成功率高,又不会连累到他。 而且徐郎君为人仗义,又心地善良乐于助人, 打定主意便如实道,“不瞒你说,今日废这么大功夫引你过来,就是想要劳烦你帮我弄一份良籍和路引,最好在除夕前能拿到,可能做到?” 徐子元忍不住皱眉,按他留在宁府的线人说,宁家虽然以往对她不好,前些日子不知道发生何事,宁家态度转变,现在对她尚可。 线人是男子,末等杂役,她又是女眷,具体消息探听不到。 她怎么突然起了离开的念头,“做到是能做到,不过” 一听说能做到,宁兰就把身上的剩余的碎银子全拿出来,这全都是这些天同商贩找零下来的散碎银子,这些都是没有什么异常的。 “这些不知道够不够你去买路引,若是不够我会在想办法的。” “够了,”徐子元只拿了一角碎银子,“我有朋友做在这生意,再说,你上次给了我这么大块金子,我也不能白占你便宜不是。” “不过我能问问为什么吗?看你现现在吃穿用度皆非凡品为何要离开这地方。” 太子的事还是不能多说,宁兰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和你同病相怜,我家算是官家,家人为了前途要把我送去给老男人做小妾,那人又老又丑还打人,我害怕,所以” 徐子元有些生气,这宁家好歹官家,也太不讲究了些,别说这种勋贵门第,就是普通品阶的人也不会允许自家姑娘去给人做妾, “世道险恶,你一个弱女子如何生存,你可曾想过离开这去哪?” 这个问题她不想考虑,说不定她一下子就回家了呢, “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之我现在要先离开都城在作其他打算,户籍你弄到了帮我放在这个房间的墙壁夹缝中,我会想办法来拿的。” 她想要在除夕时趁着混乱离开都城。 现在离过年还有不到十日,徐郎君说三日后便会把户籍放好,时间尚且充裕,到时候她只要找机会跟着出门取回户籍,等到除夕那日甩开沉音就行了。 “萍水相逢能得徐郎君如此相助,宁兰感激不尽”。按着崔夫人教的标准行了一礼。 徐子元慌忙起身想避开,慌乱中碰到茶水撒了一地,他受不得小殿下的礼,“不过是小事,宁姑娘不必如此。” 送走小殿下,徐子元将小殿下留下的那角碎银子拿起来,放在手里抛了抛,她现在还有些戒心,若不是实在没法子想来也不会冒险找自己帮忙。 他若是说与她同行她定是要怀疑自己动机,不如先让她自己走上一段,暗中保护着。 时机合适在出现,等把她安顿好了,也算是了结上辈子遗憾,自己就回甘州去。 解决完心中大事,回到院子,宁兰把自己关进屋子,把堪舆图打开,用心记住回清水县途经的各处镇县、渡口的名字。 虽然这种类似游记的堪舆图可以随时买,她还是觉得还是牢牢记在脑子最为靠谱。灯光昏暗,她看的头晕眼花才任由自己跌回床上沉沉睡去。 季宴清到的时候,她正缩在床角睡的香甜,用手在她脸上捏了捏,才喊道,“宁宁,” 他叫了一声,床上人只是应了一声,翻个身便又睡了过去。 宁兰睡梦中只觉得嘴上一痛,有些迷茫的睁开眼,正对上上方修然靠近的俊脸。 他一头墨发散着,随着俯身动作发丝散落下来,发尾扫到宁兰脸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潮气,想必是在隔壁院子沐浴完过来的,眼底情欲翻滚。 宁兰被他吓到,刚想张嘴,嘴巴便被一只大手捂的严严实实,她眨眨眼,示意有话要说。 这大半月季宴清怕宁五见到自己会胡搅蛮缠,不肯老老实实跟着崔夫人学规矩,所以这半个月不曾来看她,现在哪有时间听她说话, 她软绵的呼吸落在手掌中,那里一点点发热,本就极力压住的欲火这火快要不受控制,急促呼吸好一会才道, “宁宁,别喊,也别说话,乖一点,让我做完再说。嗯?” “唔~” 紧贴口齿的手掌换成柔软的唇,剩下的声音被堵个严实。 这一晚宁兰只觉的自己好似个饼,被翻来覆去的烙,只觉得累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昏睡过去。 (就这样那样再这样,小可爱们自己发挥想象。) 睡到临近中午宁兰才清醒过来,只觉得浑身酸痛,嗓子也痛的厉害,正想开口叫轻烟端茶水,猛然间瞧见榻外侧还坐着个人。 他只穿着雪锻中衣,靠在床柱上,顺手拿着本书在看,阳光透过窗缝照射进来,在鼻梁在侧面打下一块阴影。 眉目浓烈,天生便是两道剑眉,瞳孔又黑又大,五官几乎都如鼻梁一样,是很有攻击性的美,让人第一眼看了便知威严不可侵犯。 身姿挺拔,身量适中,不会太厚显得笨重,也不会太薄显得瘦弱,腰腹间肌肉很是明显,看着应当是经常锻炼的。 脱离两人恩怨,平心而论,他其实外貌少有的出挑,即便这么懒散的倚着,也是自有一番风流,看着不至于让人心生不满。 感受到打量的目光,季宴清侧头过来,“醒了?” 他侧过脸看过来,往日略显严肃的眼神,变的柔和许多,带着些许慵懒之态,今日瞧着倒是比往日更平易近人些, “嗯,殿下怎的还未离开,今日不上早朝吗?”他怎的还没离开?往日天一亮就走的。 季宴清放下书,他早就醒了,只是看她昨日辛苦,便陪她多睡了会,“隔日才大朝,今日休沐,孤在这陪你一日。” 说着在她脸上捏了捏,手感不不错,那日在别院亭子她吃东西,脸颊一鼓一鼓的,当时便想这么干了,“你怎么这般能睡?这都日上三竿了。” 他还有脸问,不是他来回折腾她能半夜还不睡? 这动作很是亲昵,宁兰到现在还是不习惯和他离得太近,不自觉往里面靠躲开他的触碰。 不知道这人又发什么疯,要在这陪她,她才不稀罕好吗?“殿下事务繁忙,不敢消磨殿下的时间。殿下还是回宫忙政务方是正经。” “用不着你替我做主,起来给我更衣。”他说的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她不想动,季宴清等的不耐烦,“怎么?还没学会更衣,不如让崔夫人再来教你几日?” 宁兰怕他再把这崔夫人弄回来,别到时候坏了她的计划,妥协下床给他穿衣,“学会了,学会了,可别让她老人家再回来了。” 替他一件件穿好常服,宁兰才开始穿自己的衣服。 这人不知道有什么怪癖,喜欢盯着她穿衣服看,几次都赶不走,若不是宁兰穿的快,他巴不得过来亲自同她穿。 宫中绣娘做出来的衣服,不管绣技还是材质都是最好的,她穿在她身上格外好看。他看的极为满意便道, “回头让绣娘在给你做些衣衫送来,就这么穿。” 他那的东西怕是都是贡品,她才不想穿出去招摇过市,连忙道,“殿下说笑了,我住在这不好穿的太过招摇。” 宁兰后面有个衣带系不上,他伸手帮她,手臂不自觉把人环住,女子纤细的腰肢环在身前,他不由得有些意动。 用了些力带着人倒回榻上,声音有明显的意动,“再来一次。” 说着又把那几个刚系好的系带给解开了。 宁兰趁机捂着散开的衣襟跳下床,离他远些站在窗下,这人还来,这样下去他不怕虚自己都虚, “崔夫人说,为了殿下身体着想,此事不可过于频繁。” 季宴清脸色难看,从榻上起身,黢她一眼,该学的不学,不该学的倒是记得清,这么一打岔,倒是歇了心思,冷着脸走出去让人传膳。 那背影一看就在生气,他又生气了,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最好气死他。 第82章 大度 洗漱后,婢女就摆了一桌子膳食,不同于她日常的简单膳食,这光糕点汤食都有十几种,不知道劳烦多少人送来的。 难得能改善伙食,她也不打算同他客气,正要坐下连枝就递过来一双筷子,用眼神示意她给那人布菜。 轻烟被连枝一起带了出去,屋内又剩下两人。象牙筷子被她捏在手里快要变形,她命可真苦,吃饭还要伺候人。 “用不着你伺候,坐下同一起吃。” 宁兰这才出了一口气,坐下自己添了一碗粟米粥,看她添粥,季宴清正欲伸手去,发现她自己喝了起来。 季宴清 行,遂自己添了碗粥,眼角瞥她,正在低头专心喝粥,桌子上的胡饼倒是颇合她胃口,连吃两块, “喜欢吃就让别院膳房给你做好送来,你是主子,不用考虑什么方便不方便,他们不敢慢待你。” “知道了。” 用完早膳,他回房本想练字,在书桌看到宁兰摊在桌子上的堪舆图,上面还有不少批注,眼神暗了一瞬间。 宁兰跟在后面看到他盯着堪舆图看,心道坏了,昨天看的太晚,忘记收了。 许是她眼神太过热切,季宴清从抬起头,指着其中一页批注道,“你怎么对这堪舆图感兴趣?” 她有些紧张,随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别人行万里路,我出不了门,也想知道外面的世界。” “是吗?我还以为你想逃跑,”他声音听着不辨喜怒。 咳咳咳,宁兰被茶水呛到,“怎么会呢?我现在锦衣玉食的,何必回去吃那苦。” 他闻言只是深深看她一眼,看不出信不信。 午间太阳极好,冬日难得有这样的好天气,季宴清躺到宁兰往日晒太阳的躺椅上,一副闲暇无事的样子,只安心晒太阳。 自己位置被抢了,他又不让自己走太远,宁兰只好不情不愿坐到他旁边。 连枝端来一盘葡萄,她捏了一个,冰凉甘甜,味道还挺不错,便又捏了个吃。季宴清看她吃的兴起,敲敲桌子。 听到响动宁兰疑惑看他,见他盯着葡萄看,一时间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犹豫一下,捏起一粒葡萄递过去,“要不,你试试?” 细长的手指,指头捏着一粒圆润的葡萄,季宴清抬起她的手,张嘴连带手指一起含在嘴里。 “呜~” 手指被他咬住,不重,但是指头被湿润的口腔包裹着,宁兰感觉像是自己整个人一起裹进去。她有些难受,立即想抽出去,但是没成功。 他咬着指尖,舌尖不时扫过去,只觉得又潮湿又痒,身上顿时像是有小虫子在爬,不适极了,“你快放开我。” 说着又要去推他,季宴清轻快地抬牙齿,她立马把手收回去,纤长葱白的手指尖留了两个牙印。 季宴清脸上带了点笑意,意味深长道,“很甜。” 手上得了自由,宁兰气鼓鼓回屋去,不肯在理他。 季宴清看她半天不出来,也起身回到屋中。 发现她正在用茶水浇灌一只草编的小兔子,这种蒲草编的的东西隔日就会枯萎,用水养着就能多看几日。 听沉音说是昨日在街上玩射锣赢下来的,状似随意的开口,“昨日街上帮你射箭那人箭术不错,认识吗?” 宁兰手一顿,又接着给兔子浇水,不知道他又在怀疑什么,“不认识,可能看我射不中可怜才出手帮我。” 她把沁水的兔子放到窗下晾干,随口问道,“你今日要一日都待在我这吗?” 真烦人,他待在这什么也做不了。 “昨日太傅找来陈情,说他女儿病了,希望我能去看看,宁宁,你说孤该去吗?” 宁兰觉得这人好奇怪,他去不去问自己做什么? 太傅也好生奇怪,女儿病了不去找郎中,找这鸟人还能看病不成? 有些不确定看他一眼,“你难道会看病不成?” 季宴清有时候觉得宁宁很聪明,这么一说她就发现问题的关键, “太傅自小教导孤,上次在利州生死不明,其余人明哲保身,他力排众议反对父皇换太子,还因此被父皇罢官在家。” “那是应该去。”宁兰实话实说。 季宴清有些不满她的愚钝,“女子闺房岂是男子可以随便去的,孤进去了就要给她名分,她就会成为东宫名正言顺的女人。” 那你现在是在哪?自己这难道不是女子闺房? 他看出宁兰想问不敢的话,“你这院子都是孤建的,自然想进便进。” 他知道尊重韩姑娘却肆意欺凌自己,宁兰垂眸没在说话。 他问回方才的问题,问完就目光灼灼盯着宁兰看,想知道她听了这话会是什么反应。 宁兰看出来了,他在试探她会不会吃味。 她那便宜爹没有妻子,但是小妾有三个,和屋头那些丫鬟瞧着也拉拉扯扯,大伯父妾室都有七八个。 那些得了名分妾室并不像她这样有个单独的院子,往往个人挤在一个院子内,隔壁说话都听的清,大伯父还经常去 这种条件都要一堆妾室,他是一国储君自然不会只有一个女人,怕是十几个都嫌少。 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等从徐郎君拿到户籍,她就再也不用见到他了。 就是有些遗憾,他这么对自己,不能在离开前痛打他一顿,偷偷看他一眼,他正黑着脸一副不痛快的样子。 她很快又把这大胆的想法收回去,和回家一比,这出口恶气好像不那么重要, “崔夫人说女子不可善妒,殿下喜欢谁,册封谁进宫,不是我能置喙的。” 季宴清磨了磨牙,“太傅是文臣之首,复官位是早晚的事,韩姑娘本人亦是饱读诗,早前便是名满都城的才女。” “那恭喜你?”宁兰试探问道。 季宴清只觉头上青筋一跳一跳的痛, “怎么往日没看出来你竟是如此大度之人,我不但会册封太傅女儿进东宫,往后还会娶林国公府上的姑娘做太子妃。” “韩姑娘有才学有家世,林家姑娘聪慧贤淑。宁宁,和她们比起来,你有什么?” 就她这样子,心机不如两人一半深,怕是两人把她卖了她还要给人数钱,说不得还要说句谢谢。 宁兰有些生气,他凭什么这么贬低自己,脱口而出道,“我怎么没用了,我最起码能把你救活了,没有我你说不得早就死了。” 这话听的季宴清只觉脑子要炸,冷笑一声,拂袖离开,走到院子中喊了一句,“沉音,你看着她,近日不准她出门。” ………… ps:谢谢宝宝们的催更,点赞,和打赏。 第83章 玉佩 韩府中郎中进进出出,换了一批又一批。 看着床上气息奄奄的女儿,郎中开的药都灌不下去了,韩夫人急的团团转,一直拿着帕子擦泪,看到丈夫进来忍不住埋怨道, “都是你,你给她寻得什么夫家,我说不行,梦儿也说不嫁,都是你逼着她嫁,生生逼的她命都要丢了,你还我女儿” 韩太傅站在原地任由妻子厮打,无奈解释道, “梦儿是我的女儿,我怎会害她呢?那严家官拜中书令,又财帛丰厚,严家大郎又有功名在身,梦儿嫁过去一点苦都不用吃的。” “便是身边有几个女人那又能怎么样呢,梦儿嫁进去那是正妻,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又挡不了她的路,谁知她能这么想不开。” 韩夫人明显不赞同他的话,他不管后宅,不知内宅女子艰辛,“我不管,都是你的错,我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她没了你替她偿命。” 床上人被争吵吵醒,呢喃着喊了一句,“衡哥哥。” 韩夫人听到这语气激动道,“她喜欢太子,你做了他这么多年太子太傅,你就去为她争取个位分又能怎么样?” “我韩家门第便是太子妃也配的,现在就要一个良娣能废什么功夫?你这做父亲的拉不下脸,连个位分都不肯为女儿争取,她死了我也不活了。” 韩夫人说着拿着白绫就往梁上抛。 看着寻死觅活的夫人,韩太傅一个头两个大, “不是我不开口,昨日进宫议完事,我同殿下提了此事,他并未当场应允,可见是无心于梦儿,此事断断强求不得。” “没有你他这个太子之位都不一定坐的稳“ 韩太傅厉声打断夫人的话,呵斥道,“你给我住口,休要在这胡言乱语。” 安顿好妻子,他去了书房密室取了个锦盒离开家,坐在进宫的马车上,不住的唉声叹气。 在宫门口见到季宴清正要出宫,“殿下,老臣今日翻整旧物,发现这往日之物,觉得给殿下保管较为稳妥。” 季宴清接过来,盒子中装着一枚女子的耳珰,以及一张泛黄的旧纸,拿出来发现是一份仵作验尸记录。 看到右侧姓名时骤然捏紧纸张,上书王妃李氏。 当年太子之位落到还是庆王的父皇头上,因着对林家的承诺,母亲,也就是当时的庆王妃便处境尴尬。 庆王当了太子,便是以后的皇帝,庆王妃的位置当然要腾出来给林家女。在世人猜测庆王妃是被废黜还是贬妻为妾时。 谁都没想到,册封太子的圣旨没到庆王府几天,庆王妃便一夜间重病不治身亡,当时他在宫中陪伴先皇,知道母妃死讯时已经是收殓棺木下葬了。 母亲只是以王妃的规格葬在了细柳原,父皇登基后并没有按照规制将母妃棺椁迁入皇陵,甚至没有按惯例追封母妃皇后的谥号。 母妃当年暴毙,舅父自然不肯罢休,奈何刑部查案后定案为突发恶疾病故,先皇又加封了舅父以示安抚,此事便只能就此按下。 太傅便是当时的刑部侍郎,主审此案。 “这张便是当时仵作的验尸记录,耳珰是验看庆王妃尸身的时候发现的,她紧紧握在手中,人死后手指蜷缩,仵作废了好大才拿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此物能保存下来的原因。” 他说的欲言又止,当年先皇和当今陛下一致认定是病死,他也不敢多说没,只是把这个验尸记录保留下来。 这么多年陛下几番试探他是否知道当年的内情,他装傻充愣只当不知,若不是此次事关妻女性命,斯人已逝,他也不愿意再起波澜。 季宴清越看脸色便越难看,脸色绛紫,口鼻流血,这分明是中毒的迹象。 这几年他不是没找人查过当年母妃的死因,只是母妃身边的的贴身婢女和傅母当天就殒了命,人说是殉了主。 知道内情的人便再也没有了。他那时不足四岁,没想到入宫那天母亲送他出府,会是母子间的最后一面。 这么多年他多次同太傅打探母妃之事,他也只推脱,看来这女儿的命比他想象的重要,“孤知道了。” 韩夫人正拿着帕子抹眼泪,一抬头看到一个不可能之人来之人,待确认没看错当即起身行礼,“臣妇叩见太子殿下。” “夫人免礼,昔年在府上叨扰,多亏了夫人照料,听闻韩姑娘病了,我来看看。” 叙了会话,韩夫人便找借口避了出去,屋中便只剩下两人。 床上的人还在昏迷中,屋子中浓烈的药味熏的季宴清暗自皱眉。 四处看了一眼,房中书桌上还放着主人没读完的书籍,边上细心的写着批注。 标准的簪花小楷,字迹娟秀,颇有风骨,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练习的。 不知怎么得,脑子浮现堪舆图上宁五批注那字,那字写的像是狗爬一样,大小不一不说,还左右分离,他三岁握笔都不会写成那样。 亏姓傅的还是进士,这么多年竟是没有好好教她习字。他现国子监任职,若是让人知道国子监教谕未婚妻是个白字先生,怕不是会被人笑掉大牙。 墙上挂着不少画作,四时风物,赏花乐景俱全,有一幅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因着年代久远,画轴上的绢布都已经褪色了,画的望水亭夏日荷景,湖中是接天莲叶,岸上角落的亭子中,隐藏着个小小的少年身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床上人迷迷糊糊喊了一声,“娘。” 季宴清看着床上昏睡不醒的女子,面色晦暗不明,“韩姑娘,醒醒,是我。” 听到朝思暮想的声音,韩梦澜不可思议睁开眼,“殿下,你终于来看我了,我还以为会这么死去。” 她刚睡醒,激动的抓着他的手。 季宴清皱眉看她抓住自己的手,不动声色抽出来,“三日后礼部会来宣旨,册封你做孤太子良娣。” 韩梦澜被这消息惊的说不出话,喃喃道,“我就知殿下心中有我,我” 季宴清打断她的话,“你好生养着,孤有事要回宫。” 起身时腰间的玉佩撞到她手上,韩梦澜开口道,“殿下的这玉佩日日带着,若是能赠予我,得殿下气息庇护,说不得我能好的更快。” 第84章 只能打晕 “你按时喝药比这些有用。”季宴清说完便走了出去,离开韩府。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韩梦澜小声呢喃道,“现在不给没关系,早晚我能拿的到。”说完重重咳嗽两声。 韩夫人带着婢女端药进来,看她一脸病容,忍不住埋怨道,“傻闺女,你这样值得吗?” 韩梦澜把药端过来仰头一口喝下,药汁苦涩她仿若不察,“值得,母亲,我着实不想嫁那姓严的,往后我定能在宫中过好的。” 天子住的三清殿,室内烟雾缭绕,丹炉炭火被烧的通红。 几个炼丹术士正在一人高的丹炉旁忙活,天子看到季宴清过来停了手, “二郎你来了,刚好赶得巧,你尝尝方大师刚炼出的的丹药,方大、大师说这新的丹方有延年益寿的效、效果。” 被天子点名的方大师同季宴清对视一眼,没说什么便又开始忙活。 天子说话时不时有些舌头打结,这也是他甚少上朝都原因,大梁不能有个口吃的天子有损国威,“这丹方还是苏家小子给我找的。” 说到这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苏家小子呢,他好像很久没来了。” 季宴清接了一颗过来,并没有吃,捻在手里把玩,语气有些戏谑, “父皇,苏家的小子死了,平安候苏家也让你下旨抄家,暂压大牢,等候来年问斩。” “是啊,苏小子死了,”过了会天子又问道,“你过来可是有政事要议?”他不放权,儿子暂代朝政还不是要来听他的。 “父皇,朝堂近来一切平稳,只是年后儿臣便及冠,儿臣想要册立太子妃。” 天子像是想起来什么的,“当年司天台说你要及冠后大婚才好,不然也不至于拖延这么久。” “是,父皇记性极好。” 天子又道,“林重骏是宰相,才学不错,人品也贵重,他的女儿当是不错的,司天台可看好日子了,早点成婚好,像你皇兄一样生几个孩子。” “父皇记错了,林重骏早就死了,现在的的林国公是他庶出的弟弟。” “弟弟啊,”天子晃晃头,“我老了,最近半年好似越来越混乱了,林国公换了,那林家现在好似两个女儿,你看上哪个了?” 季宴清勾了勾唇,“那就看林家的意思了。” 三清殿前有一条河,河水自殿前玉座桥穿流而过,季宴清拿着那枚丹药站在桥上,盯着流动的河水看,冷笑一声,抬手就将丹药扔到河里, “于海,告诉姓方的,让他加大药量,清醒到我大婚后即可。” 季宴清一回到紫宸殿,司天台同礼部侍郎已经候在那等着同他确认大婚事宜。 司天台的司天监拿出来测定好的的吉日,“回禀殿下,根据殿下生辰,合出来的大婚时间为二月初五和三月十四两日。” “尤其三月十四,既为六合日,又是十二神的青龙吉神,乃是上上大吉之兆,最宜大婚,殿下可选用这日。” 他想了想,“不,就用二月初五。” 太子妃册封典礼乃是本朝第二大隆重之事,诸事繁杂,礼部半年前就已经在准备了,因此并不算匆忙。 确认一切正常,季宴清便打发走人,手中捏着司天监测定的吉日红纸,三月十四,这是好日子。 秘书省第二日一早便草拟好了册封太子妃的圣旨,一同起草的还有册封韩太傅女儿为良娣的诏书。 林国公府上一家人早早等在院中候着传旨的内侍监,林朝嫣看了一眼站在角落的堂姐,讥讽道, “人呢,命不好就得认,少做那登天的美梦,以免站的高摔的惨。” 林玉棋没有理她,现在来传圣旨只可能是册封太子妃的事宜。 殿下待她这么好,又暗中找教养嬷嬷教养她这么多年,定是会册立她为太子妃的。 很快传旨的内侍监便掐着嗓子,念了起来。 “朕承天受命,君临四海,以社稷为重,子嗣为基。今皇太子季宴清,年已及冠,德才兼备,克绍箕裘。 林氏系自名门,自幼习礼明诗,性行温良,柔嘉维则。其德容婉娩,如兰之馨;其举止端庄,比玉之洁。孝悌着闻;柔顺有仪。 朕以其贤,特册封为皇太子妃,以协于中馈,以辅于东宫。尔其敬慎夙夜,恪勤内职,率礼蹈义,以奉宗庙之重,以助太子之业。 故兹诏示,咸使闻知。 于海念完之后,林家人都愣在原地,于海提醒到道,“林相爷,接旨。” “是,是。” 打发走宣旨太监,林朝嫣抢过圣旨看了一遍,“太子没说名字啊。” 林夫人呵斥道,“圣旨岂容儿戏,都回院子去。”又神色复杂看一眼林玉棋,“三娘你也回去。” 夫妻俩回到花厅,林夫人看着那诏书有些不可思议,“这太子只说册封林氏女为太子妃,却不署名,他是要三娘还是四娘?” 林国公自混迹朝堂自是比夫人看的清,只觉得这事有些怪异,“他往日就有些不满我不肯明确站队,现在这反应倒算是正常。” 林夫人拿着圣旨道,“不管怎么样,太子妃的位置都要是我女儿的,你休想给大房那个。” “我今天非要出去你待如何?” 院子里,宁兰同沉音大眼瞪小眼,自打那日他负气离开,沉音就再不准她出这个院子。 当时还以为最多关她两天,没想到一连三天都不允许她出门,今天就是她同徐郎君说好去拿户籍的时间,她必须得出门去。 沉音不敢看她,诚实道,“那我只能把你打晕了。” 宁兰连忙捂着脖子后退两步离她远些,害怕她又要给她敲晕,嘴上还不服软,“你在敲我脖子,我就,我就把你关到柴房饿上三天。” 沉音 并不把这威胁放在心上,就凭她这小胳膊腿并不能做到。 轻烟把人拉住,“别生气了姑娘,今天出不去过几日在出也是一样的。”就觉得她家姑娘这半年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宁兰气的的狠狠的瞪沉音一眼,又回到屋子,她得想办法出去才行。 思索半天有了主意,宁兰又走到院子,看沉音坐在树上一脸悠闲,拿了个果子照着头砸了她一下, “你给他说我病了,快死了,让他现在就来看我。” 看她这活蹦乱跳的样子,沉音摇摇头,“我不说谎,你没病。” “你” 宁兰眼珠转了转,“我是病了,相思病,知道什么是相思病吗?你就说我想他想的,今天见不到他会死的。” “相思病郎中看不出来,你现在就去叫他过来。” ----------------- 作者有话说:感谢小可爱的打赏、催更、评论,你们是我码字的动力。 这两天老是为数据焦虑,嘴上起了疱疹,痛的不行,今日没码字。这两章是昨日存稿,所以75分的加更放到明天了,感谢小可爱们的辛勤评分。 立个fg,梦个大的,下一次80分加更两章。 第85章 你不开心? 紫宸殿书房内寂静无声,屋内只有烛影晃动,于海站在外面,同吴今大眼瞪小眼,于海小声道, “殿下自三清殿那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内,晚膳也不吃,也不允许人靠近,吴都尉,宫外可是出什么事了?” 他是内监不怎么出皇宫,晚间同天子叙话时瞧着也好好的,回来还同礼部大人们议事,怎么人一走这殿下就把自己关起来了。 吴今也拿不准,好似从韩府回来殿下就不怎么痛快,“许是有心事,我们不好妄加揣测。” 于海黢他一眼,心道这不废话吗,抬脚往房檐下走了走,若是屋内叫,他也好及时能进去。 惊影一进来就看到这两人杵在那当门神,“你俩干嘛呢?”说着就要去敲门,于海把人拦住,“殿下把自己关在里面,吩咐了谁都不准打扰。” 惊影笑起来,捻了捻指间的信封,举到两人面前,“那是你们,我求见殿下一定会见我,”抬手敲了敲门,“殿下,沉音传来的信。” “进来。” 惊影给两人一个眼神:看,我就说能进去。 屋内光线昏暗,只在书案上点了一盏灯,他看到人进来才合上那个锦盒,“宁宁那出事了?” 惊影连忙道,“那倒不是,沉音说是宁娘子有话给你说,便传了信过来。” 季宴清打开沉音传回来的字条,上面写的很简洁,“宁娘子病了,说是相思病,病入膏肓,今日要见殿下。” 看完季宴清忍不住皱眉,这种鬼话也就骗骗沉音这种生性单纯不懂分辨的。 惊影觉得他反应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殿下,可是沉音那出了差错?” 他让于海把锦盒收进密室,“是有人得了相思病,孤要去看看,不然她怕是要病入膏肓了。” 季宴清到的时候,她正在用晚膳,不过显然她没什么胃口,桌上不过一碗清粥两碟小菜,且菜几乎没动,顺手在她对面坐下, “你就吃这个?怎么不让人多煮些花样。” “病了,没胃口。”宁兰贯彻谎言,坚定称自己病了。 他坐在对面,虽然表情同往日没什么区别,但是宁兰对情绪感知是很敏锐的,他不开心。 虽然她并不关心他为什么不开心,但是为了自己能出门,他还是开心点自己才好过点,试着问道,“你不开心吗?” 季宴清有些诧异她会这么问,“你这话这倒是稀罕,孤什么都有,能有什么不开心的。” “奥,这倒也是。”就多余问这一嘴。 这顿饭两人吃的很安静,吃完他也不走,显然要留宿。 见她一直不开口,季宴清先开口问道,“把孤叫过来做什么?” “我想出去玩,一直闷着我会生病的。” 季宴清忍不住皱眉,“你老想着往外跑做什么?皇宫那些妃嫔一辈子都不能出宫,也不见有事,怎么你就不行。” 这话听的宁兰很不痛快, “什么叫老往外跑,养狗还要每天出去溜溜放风呢。我才几天出去一次,你不能老这么关着我,我又” 她还要喋喋不休讲些歪理邪说,季宴清嫌吵,直接低头覆上她的唇,唇齿相接,宁兰剩下的话被堵在嗓子里。 好一会他才把人放开,目光灼灼盯着她看,“宁宁,今日我想要,可以吗?” 这事从来都没有她能做主的时候。 不一会宁兰就后悔了,今天他很不对劲。 没有像往日一样急不可耐的直接开始,反倒是像在讨好她一样,她被磨的不行,理智在和身体欲望打架,忍不住推他作乱的手, “你要做就快点。” 结束前宁兰又忍不住问他,“明天我能出去吗,我想出去看看,府上丫鬟都说除夕街上很热闹,我在都城过的第一个除夕,我想去看看。” 她没来过都城,没见过这的繁华,心生好奇也属正常,季宴清这会倒是很好说话, “过两日忙完就孤带你去,还有,以后不要在这种时候向男人提条件,知道了吗。” “你” 睡前,季宴清看着她昏昏欲睡, 季宴清头贴在她肩膀,“宁宁,孤很满意现在状态,你不要做让我生气的事,打破现在的状态。” 太傅对他有所隐瞒,明知他介意母妃的死,还能把证据藏着这么多年,他终是心有芥蒂。 这么多年和他亲近的也就是太傅和教授武艺的师父,只是师父早就归隐山林他不好常去打扰。 父亲,父亲不提也罢,人人对他都有私心,就他同宁宁之间没有。 素不相识时两人便同命相连了,季宴清抚上她的小腹,“宁宁,孤会做个好父亲的。”断然不会像父皇那样的父亲。 有些发凉的手覆在她小腹上,身上一凉,吓的她身上一激灵,听见他说的话,宁兰没有回应,闭眼睡过去。 睡前她在想,这人整天就会白日做梦。 第86章 他是骗子 宁家书房,夜半,屋内灯影绰绰。 宁峥从衙署回来,喝的醉醺醺的便被宁国公叫到书房,看到宁二爷也在,朝着他叫了声,“父亲,” 又望着坐在桌案后面的宁国公叫了声,“大伯。” 这两句话成功使屋内空气寂静了一瞬,三人谁都没在说话。 在场三人脸色各异,比起来数着宁峥脸上态度最淡定,甚至带着嘲讽的笑。 宁二爷尴尬,宁国公脸上则是带着隐隐的愤怒,喘了口气,好一会宁国公咬牙切齿的开口, “知道你现在攀上了贵人,现在我这父亲的话你也是听不进去了,往后你若能封相拜将那也是你的福气。” “大伯说笑了,我怎么敢呢。”宁峥不怕死的继续开口。 宁国公听见‘大伯’两字就脑仁直跳,看他还是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懒得在同这便宜儿子兜圈子。 他在朝堂多年,虽然没升上去,但是总归消息灵通些,“你也不用藏着掖着,你同太子和五娘有什么秘密你们自己清楚,我们也懒得管。” “只是有一事你要知晓,今日秘书省会同礼部、宗正寺一起去了林府和韩府宣旨,此事你可知道?” 看他明显惊讶,想来消息还没传出来,宁国公便直言道,“礼部册封了林氏为太子妃,韩家为良娣,年后二月初五同一日入宫。” “按照旧例,韩氏应该要晚些时日进宫以示对太子妃尊重,现在圣旨破例同时入宫,可见韩家的得宠,你们” 剩下的话他没说,但是宁峥明白了,这会收了不正经的神色,面上不太好看。五妹妹同太子搅和在一起这么久,该做的不该做的怕是早就 现在还没圣旨到宁家,殿下怕是要抛弃五妹妹。 这不行,五妹妹若是不能入宫他这一场不是白忙活了。 宁峥闭上眼深呼吸一口,也许事情还不到这种地步,他要去问问。 走到外面发现依然月上中天,太晚了,他只得打住明日再问。 第二日宁兰睡醒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很久了,好歹也不算没收获,他至少答应带她出去,乐观些到时候趁机甩掉他也不是不行。 晚膳的时候院子来了意外的客人。 宁峥看着这五妹妹有些五味杂陈,五妹妹这也太命途坎坷了些。若不是大夫人用得上她也不会强硬把人带回来。 现在好不容易攀上太子,怕又要被太子抛弃。 如果可以他也想光明正大考科举,进士及第去光明正大去做官,而不是做个靠着妹妹攀上贵人提携荫庇官。 想到大夫人那恶毒的性子,他若是超过那两个嫡兄,只怕明日就要殒命。 宁兰对这个兄长喜欢不起来,语气也不怎么好,“你找我有事?” 他在对面坐下,“你四姐前些日子生了孩子,过几日可能要办宴席,你可要同我一起看看她。” 那时候在宁家庄子上,那个四姐来见过自己一回,估计也是为了引荐那个王爷,她也不想为她多费心,只好道, “我备份礼你替我送去,我就不去了。” 他应了一声,又道,“殿下可有说过如何安置你?” “什么安置?”宁兰问完才意识到他突然过来是为了打探太子的消息,“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宁峥看了看她脸色,好似真不知情, “昨天礼部去林家和韩家下了圣旨,是册封两家姑娘的的,我看殿下对你也不是完全无情谊,可有说过给你什么位分?” 宁兰明白了,现在宁家没有任何动静,他怕自己被季宴清抛弃了,自己到头觉得富贵一场梦, “他不曾说过什么,男人总是喜新厌旧,他厌烦我也没办法的事。” 宁峥看她不想多说,以为她难过,耐心安抚道, “不管殿下态度怎么样,你总归是宁家的人,现在我算你的兄长,即便你也不用担忧以后的生活,我总归会护着你的。” 他或许是出自好意,来给她安心,宁兰便没再说什么了。 只是心中远不如面上这么平静,季宴清这人果然是骗子,当真可恶的很。 对于她,这人竟是从头到尾都是假话。口口声声说给她名分,说让自己信任他,原来到头来都是敷衍。 虽然她不在乎这个名分,但是自己不在乎,和别人蓄意欺骗到底还是本质的区别。 自己在他眼里竟是如此愚蠢不堪,完全不值得被尊重,一直被他骗来骗去,宁兰越想越气,恨不得当即把人打上一泄愤。 轻烟收收拾完屋子出来,看她坐在那,缩着肩膀 ,很是难过的样子,走过去,看到她眼睛红红的,惊讶道,“姑娘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没哭,沙子被风吹进眼睛了,地没扫干净。” 她不想这么没出息,就是很气眼泪忍不住,他怎么能这么欺负她。 轻烟给她吹了吹眼睛,“姑娘我给你吹吹,回头我让她们扫干净就行。” 宁兰被她动作逗笑了,“哎呦,轻烟你怎么这么好,离开你我可怎么办。” “那我就一直跟着你。”轻烟随口接道。 “跟着我,你不嫁人了?人生无常,我若是不在了,你愿意留在宁家就去找六郎,他是个好人,应当会给你安排个好去处,” “若是不愿意留在这,你的身契已经在你手上了,你就回蜀地也行。” 轻烟急道,“姑娘,我这辈都要跟着你。” 夜间落了雪,雪下的极大,屋外的竹林被积雪压的断裂,夜间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宁兰今日本就心烦意乱,这下被吵的更睡不着了。 她索性起身打开窗子看外面雪景,窗户一打开,冷风就灌进来冻的一激灵,人就更不困了。 夜色被雪反射的很亮,檐下那片竹子顶部叶片堆满积雪,竹子不堪重负正一颗颗断裂开来,声响在夜间传出很远。 她坐在那,一动不动盯着远方天空看了很久。 直到天空逐渐变白,沉音听到动静才吃惊的走过来,“宁姑娘,夜里这么冷,你穿的这么单薄坐在这会生病的。” “沉音,你没家人吗?除岁你不回去陪伴家人吗?” “没有,我是殿下在乞丐堆里捡来的,所以没有家人。” 她力气大,出手狠,乞丐窝里都怕她,后来遇到殿下就被他选上进暗卫了。 第87章 生病 日上三竿了,轻烟端来洗漱水叫宁兰起床,看她还没起喊道,“姑娘再不起,都要赶上吃午膳了。” 叫了两声床上的人没反应,轻烟探头进床帐,发现姑娘脸色红的不正常,用手一摸,“姑娘,哎呀,你怎么起热了。” 沉音听到动静,进屋发现宁姑娘发热烧的的昏迷不醒,拦住轻烟道,“轻烟你瞎别转了,宁家有养着府医,你先把人叫过来看病。” 轻烟慌忙跑出去,廊下碰到个小厮两人撞个趔趄,那人把轻烟扶住,“轻烟姐姐,你跑这么急做什么?” 这人轻烟记得他,是后院赶车的杂役,最近时常帮她跑跑腿,或者送个膳食什么的,他是男子在后院走动定是比自己熟悉路, “我们姑娘病了,病的很严重,你带我去找府上郎中的住处。” “五姑娘病了?好,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府医。” 郎中把完脉说宁兰是受了挨冻受了风寒,喝了药在屋中养着就行,特意嘱咐不能见风。 轻烟喂宁兰喝了一天药,只是药效有限,她昏睡了一整天。宁家人过来看了一眼,怕过了病气又匆匆走了。 季宴清得到消息下朝便赶了过来,她已经喝了药睡下了。 这几日临近年节,他忙的抽不开身,没想到才几日没来,她就把自己折腾病了。 他走到院子找到沉音,“发生什么事了,她怎么会突然病了。” 沉音如实道,“昨日府上六郎君过来找宁姑娘,好似说了会话,晚上我听到动静发现她在窗下吹了一夜冷风,早上就烧起来了。” 季宴清指了指轻烟,“你去把宁峥叫过来。” 他理直气壮指使轻烟做事,轻烟听到吩咐赶忙放下手中给宁兰冷敷的帕子,去六郎君的院子叫人。 季宴清拿起婢女放下的帕子给她敷到额头上,只是她烧的厉害,帕子很快便不起作用,他又打湿换了新的给她敷上。 那时在利州他眼睛受伤,郎中说眼睛湿敷的药要一个时辰换一次,她也是这么给自己一次次湿敷换药,不厌其烦。 “宁宁。” 他叫了声,床上人睡的很沉,并没有应声。 宁峥一下朝就窝在房内,此刻正盯着方手帕看,上面绣了簇玉兰花,一听到轻烟说太子寻他过去,细心收好帕子后才跟着轻烟出来。 心道现在是个什么状况,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太子殿下难道对五妹妹还留有旧情? 一进院子,就看到往日矜贵的太子殿下身带湿痕,一脸阴沉的站在院子。 这光天化日的,他这个点还留在五妹妹的院子,当真是胆大的很,连忙过去行礼,“见过殿下。” 季宴清没和他拐弯抹角,“你昨天给她说什么了,她听了就病了。” 宁峥才从衙门散值会回来,并不知道五妹妹病了,听殿下这语气这么关怀,不像是要抛弃五妹妹的样子。 意识到自己办了错事,也不敢隐瞒,把昨日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这人整日胡说八道些什么,还把人弄病了,气的季宴清抬脚踢了他一脚, “你长这嘴用什么用,谁让你胡说八道的,孤什么时候说不要她了,”踢完才想起来问,“她听了有什么反应?” “五妹妹看着很伤心。” 沉音顺带接话道,“宁娘子哭了,她的婢女还帮她擦眼泪。” 季宴清勾了勾唇,她分明介意的偷偷流泪,前几日还要装作大度。他这会心情好,看宁峥也顺眼许多,“你在大理寺表现的不错。” 宁峥连忙道,“谢殿下提拔。” “你做好孤交代的事才是对得起孤的提拔,平安候关在大理寺的大牢里,你现在做大理寺丞,借着先机你要紧紧的盯住平安候,你明白吗?” 宁峥一愣,随即道,“臣明白了,定不会辜负殿下的期望。” 看他走到院门口,季宴清又嘱咐一句,“以后没事别往这院子跑。” 又不是亲兄妹,老往这跑个什么劲。 睡前季宴清又给她喂了一碗药,直到半夜烧才退下去。 宁兰过了很久才恢复意识,只觉眼皮沉的厉害,嗓子干,口舌发苦,试了几次才发出声音,嘶哑着喊道,“轻烟,我要喝水。” 边上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很快,自己就被扶着坐起来,冰凉的勺子贴上唇,宁兰一勺勺子喝下水,意识才恢复过来。 睁开眼便看到季宴清坐在边上,一脸的郁色,“宁宁,你烧了一天一夜。” 宁兰没有接话,过了好一会道,“殿下回去休息,我已经没事了。” “孤没有抛弃你的意思,你入宫的日子定在三月十四,司天台合过,是半年内上上大吉的日子。” “你的册封圣旨孤打算亲自写,本想着时候尚早,年后再写,没想到你会醋劲这么大,生生把自己折腾病了。” 外面打经的已经四更天了,眼看着天就要亮了,他不能多待,季宴清同她额头相抵,温声道,“孤这几日不得闲,顾不上来看你,你先好生养着。” “你同她们不一样,不要吃味知道吗?”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宁兰脑子病中根本转不过来,还没说上话人就已经走了。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可爱的打赏、催更、评论,你们是我码字的动力。 75分加更已完成。 第1章 穿越 宁兰决定跳河! 她站在船只甲板上盯着如墨的江水翻腾,垂眸思索好一会,然后做了这个决定。 纵身一跃,朝着翻腾的江水跳了下去。 莫名其妙穿越了怎么办?宁兰不知道别人,但是她在现代生活富足安逸,父母疼爱,她是定要回到现代的。 ‘噗通’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 甲板上雨后出来观景之人乍然见到有人落水,连连尖叫出声,慌忙喊船工救人。 不多时,却见到那落水的少女,在水中沉下几个呼吸间,竟是自行从江水中露出头,猛的呼吸一口,而后又沉了下去。 如此反复几次,她便顺着锚索铁链,在一阵‘哗啦哗啦’中爬了上来。 一条两层高的帆船停泊在翻腾的江水中,桅杆高耸船帆飘扬。 船只因暴雨靠岸暂避,锚链下沉,哗哗作响,船工口中浑厚悠扬号子声伴随着下锚的铁链声震耳欲聋,惊的江边两岸高山鸟兽四起。 船只二楼房舍,季宴清被嘈杂的动静扰到,放下手中的史书,起身随手推开窗棂,向外看去。 时值秋暮,两侧山峰枯木林立,雨过天晴,天光自云层乍泄而下,光束的尽头,落在甲板角落的少女背影上。 她一个人,远离人群,立在甲板偏僻处。 很奇怪! 他向来谨慎,怪异之人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从方才泊船开始,这少女便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那背影瞧着很年轻,浓密的发髻只是随意束在脑后,身姿窈窕,只是一个背影,瞧着便是美人胚子,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看着像才及笄的样子,但是却带着一股暮年之人才有的萧索疏离感,桃色的衣衫裙摆随着江上清风舞动。 季宴清站在船舱二楼窗口,距离甲板不近,是以看不清女子容貌,只是瞧着她有些异常。 是一个很奇怪的女子,季宴清下了结论。 谁知眨眼间,立在甲板上的少女竟是纵身一跃跳下甲板,他只来得及看到一片翻飞的桃色披帛向下下坠去。 他下意识伸手去抓,手扑了个空才反应过来,暗笑一声自己傻,两个人离得太远,他不可能抓住她。 眨眼间,桃色身影便没入江水中不见踪迹。 秋日江水的寒凉程度超过了宁兰认知,她下水一会就开始小腿痉挛,若不是提前用披帛绑住了锚索防止飘远,只怕自己小命不保。 饶是如此,爬上来还是用尽了力气,一上来就坐到甲板上大口喘气。 发顶河水汇集成一条条水线,顺着额头流下来汇集成水珠挂在睫毛上,遮掩了宁兰的视线。 摇摇头,抖掉眼上的水珠宁兰才站起身,自言自语道,“看来这位置不对。” 几个仆妇模样妇人闻讯匆匆朝着宁兰围了过来,为首的婆子面露凶光,伸手牢牢抓住她的胳膊。 胳膊被这婆子掐的生疼,宁兰忍不住呵斥道,“你放手,弄疼我了。” 这婆子瞪起三角眼,手上力道并未松懈,语气不耐烦大声呵斥道, “五姑娘老奴劝你还是安生到盛京为妙,若是再这样寻死觅活不安生,老奴就把你手脚绑起来带回盛京。” 说完,便吩咐其余人,连拖带拽把人扯回二楼房间,又从外面锁上门后才离开。 这谁家的大胆奴仆,竟是如此尊卑不分? 他在二楼看的分明,这群仆从口中说的正经,动作却是毫不在意主子感受。下手极狠,那女子痛的脸都在拧着。 不像是对主子,倒像是仇人,怪不得她要跳船寻死。 渡口上不少人正在登船,季宴清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隐藏在人群中随着人流登船。 那人瞧着四五十模样,身着蓝色普通直缀,灰头土脸,弯腰驼背,一看就是靠力气讨生活的穷苦人。 船上大多男人都是这样的,是放在人群中不起眼的存在。 那男子到了船舱二楼,瞬间站直身体,脸上萎靡气息一扫而净,恢复成一个弱冠之年男子模样。 门口守卫看到蓝衣男子,立刻小声招呼道,“吴都尉。” 吴今敲门进去,抱拳单膝跪下,“太子殿下。” 季宴清见他心下一沉,吴今是他留在京中的重要棋子,没有顶要紧的事情,他不会贸然离京,语气沉了些, “京中发生何事?” 吴今沉声道,“暗卫发现临川王同利州郡守来往信件频繁,唯恐打草惊蛇属下并未截获信件。” “想到殿下回京途经利州,属下怕其中有牵连危及殿下安危,当即便寻了过来。” 季宴清冷笑一声,这皇兄还真是贼心不死。 临川王当今圣上的长子,也是季宴清同父异母的兄长。 因着生母身份卑微,虽居长却并未封太子,反倒是他身为弟弟封了太子,他素来心有不甘,一直蠢蠢欲动。 此次他巡治边塞,抓了一批横征暴敛的贪官。 案子审结他有意隐藏行踪,绕道利州回京,便舍弃了卫队轻装上路,所以才坐了民间漕运商船。 现在到三日后出利州境内,中间都不会有渡口停靠,江水两侧都是悬崖峭壁,根本无法停船,贸然停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此时他身边守卫不过十几人,若是皇兄此时下杀手,倒是不失是个好时机。 只是,此行改道除了随行的人,便只和吴今有联络。若是消息泄露,那必是出自随行之人。 季宴清内心冷笑一声,没想到身边竟然出了内鬼,“你等会让惊影去好好审审,看看是谁出卖了我。” 太子殿下行程都是严格保密,若是有异常,定是随行人中应该是出了问题,吴今连忙称是。 汇报完此事,吴今便又道,“还有一事,临川王有意同宁国公再次联姻,陛下许了王府侧妃位置给宁府姑娘。” 这事倒是稀罕,宁家同皇兄原本就是姻亲。 宁国公家大姑娘原是临川王的正妃,只是宁大姑娘年岁不永,几年前生了世子就因病去了。 临川王去岁已经娶了母亲淑妃娘家侄女为正妃,现在竟还想同宁家联姻。 季宴清思索一会皱眉问道,“宁家不是已经没有未出嫁的女儿吗?” 吴今当即回道,“是宁府二爷外放期间同外室生的女儿。” “明面说她是身子不好在老家养着,据闻生母乡野农妇出身,母女两人一直在蜀地养着。” “此次为了宁国公府同临川王再次联姻,不得已将人认了回来。” 说到这,吴今停顿了下才接着道, “消息说好似宁家大姑娘诞下的世子身体不大行,需要人照顾,宁国公才向陛下求情送宁家中姑娘过去照看的。” 盛京官员他俱是熟悉,据他所知,宁氏主家只有两房,大房承袭宁国公爵位,是个平庸之辈。 宁二爷,宁云长,年逾四十,不过一个官职八品的少府监。 日常管着宫廷布匹染料的采购。政绩平平做到任满平调回京,就是个靠着哥哥荫蔽过活的草包。 怪不得多年政事毫无建树,原是把精力用在养外室、生女儿去了。 吴今又补充道,“不过据消息看,此女并不在京中,还在来的路上,可要属下派人去除掉?” 说着拿出来一幅画像,他办事向来周到细致,提前让人临摹了画像,“殿下请看,这便是画师根据宁家的画师口述描摹的画像。” 画中那个女子容貌出众,身姿窈窕,独左眼下红痣在画上格外明显。 他只看一眼,便收了眼,不甚在意,反倒盯着舷窗外极速倒退的崇山峻岭。 今日顺风,船只航行极快,季宴清声音冷淡,不甚有什么情绪的开口, “一会揪出奸细后,你同孤一起回京,让其余护卫加强防范。” “是。” 秋风从窗户缝隙中透出,打在屋中的少女湿透的衣服上,宁兰被冻得打了个寒战。 有个圆脸婢女迎上来,“姑娘我去拿个饭的功夫,我听到她们说你又跳水寻死了,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 说着还立即帮她脱掉湿了的衣服,拿着棉帛开始替她擦头发。 及腰的长发又厚又密,打湿后,像是一层湿了的棉被披在身上。 宁兰喝了口热茶,心道我也不想跳水,可我不是你家姑娘,是的,她一个家境富裕、前途无限的高中生,怎么就莫名其妙的穿到这了。 这圆脸小姑娘是原身的贴身婢女,原身跳水自尽了。 这事要从原身的身世说起,根据原身的记忆,她母亲这些年从未提过父亲之事,邻里间问到母亲也只说父亲死了。 若不是这群人突然找来,原身都不知道父亲存在。原身父亲是京中国公府的宁二爷,在蜀地任职时,结识了原身母亲。 他后来任满回京,因私自畜养外室不便带回家,便留下两母子独自回到盛京。 走的时候原身尚在襁褓,是以,这些年并不知道这个爹的存在。 去岁原身及笄,母亲便做主,许配给隔壁姓傅的一个读书人。 那读书人原先是一家三口赁住在隔壁,后来傅家男主人出了意外,只余下两母子,两家都是孤儿寡母,便互相帮衬着过活。 又过了几年,两个母亲又相继病逝,便只留下两个小辈艰难度日。 好在两人算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傅家小郎君又读书一道颇有天赋,早就考了举人。 傅郎君目前在都城科考,只待考中进士后便可接走原身,有情人团聚。 谁知几日前,原身小院子突然来了一群人。 只说宁家要接她回盛京认祖归宗,婚事什么一概不认,傅郎君在外,原身一个没出过镇上的弱女子,哪有反抗能力。 这宁家仆从便伙同邻里见证,草草的退婚后不由分说就把人带走,原身便被裹挟着登了船,当日便启程返回盛京。 原身与未婚夫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自是不愿意退婚。 上船后便寻机跳了船想要留下,奈何是天不如人愿,反倒让她丢了性命。 宁兰总结:“一对又穷又苦的苦瓜。” 这个圆脸是原身从蜀地带来的贴身丫鬟,唤做轻烟。 轻烟和原身一起长大,又跟着一起从蜀地出来,自是同原身极为亲近的,怕被她发现自己异常,因此宁兰这两天有意无意指使她出去做事。 一声幽幽的的叹息在屋中扩散,又随着风散开。 原身倒霉,她也不见得幸运啊。 她正在嘉陵江游轮甲板上看月食,专家称是千年难遇,父母包了船去了最佳观赏位置。 只是她正看的精彩,船身遇到旋涡,有一舜间倾斜她被颠簸下来。 再睁开眼,她便到了这没听过的大梁朝。 开国不到两朝,本朝国姓季,这几日观察下来,这地方倒是算的上富足稳定。 她莫名其妙成了这劳什子宁五姑娘,还要被这几个老婆子欺负。 在现代她家境殷实,又是家中独女,刚读高中,就莫名其妙到了这吃苦。 自己是从游轮上掉下来的,父母都在,现场有水上救生员,肯定会第一时间救自己上去。 如果不是穿越到这,肯定能顺利救上来。 就算灵魂在这,身体是植物人。但凡只要有一点可能,就算自己是一百年的植物人,父母也养得起自己。 这两天,她几次试着跳水,妄图能穿越回去,可是看起来,好像是徒劳。 在水下呛了水,肺部生疼,她忍不住咳嗽两声。应当是这几天连续几次下水,感染了风寒。 线索没找到,反倒是把自己折腾病了,擦干头发换好衣服,才打开门,便看到门口站着两个看守的婆子。 这是来接原身的那几个宁家仆从,怕自己再跳水自尽,直接守在门口。 宁兰也不同她们多说,只道,“去给我煮碗姜汤暖暖身子,我染了风寒。” 喝了姜汤返回室内,顺势躺回床上裹了被子,开始分析目前情况,不算太妙。 消失了十几年突如其来的父爱让人不安,宁家一看就来者不善,指不定指望原身填什么坑呢。 回现代毫无进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跳船的位置不对,想想也有可能。 她自打被人捞上来,船只航行了接近三日,今天才因为早间暴雨停锚修整,她这才有机会下水。 说不好就是位置不对,才穿不回去的,控制变量,下次去穿来的位置再试试就知道了。打定主意,她一定得去看看。 只是,看了看门外两个人的影子,算了,这宁家人如此步步紧逼看着她,她暂时也没办法回去验证猜想。 这几个仆妇身上竟然带着一把子力气的,刚刚拉扯自己就感觉出来了。 拉着自己竟是丝毫动弹不得,说不得是不是因为原身太过瘦小了。 自己怕是一时摆脱不掉这些人,发现这点,她对宁家人更是警惕,这派来的人竟然还带着功夫,生怕原主跑了。 一时又觉得前途渺茫,气的宁兰狠狠在墙上捶了两下。 落了水,又吹了风,宁兰头疼的厉害,喝了送过来的姜汤浑身发热,她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船只在梦中起锚、升帆她一概不知。 翌日临近中午,有人敲门她才从梦中惊醒,仆妇叫她出去用膳。 临出门前,那个带头的仆妇进来,这婆子姓夏,是宁家大太太的陪嫁。 夏婆子年逾五十,人老成精,吊着个三角眼,见她三番四次跳水寻死,主动过来劝解,“五姑娘,老奴斗胆得劝你一句。” “这安生到了盛京呢,你就是宁国公府上的正经姑娘,宁国公府那是什么门第?王公贵族,宁家占着‘公’呢。” “等你年后嫁了人呢,你就是那临川王府侧妃。” “王府那是什么地位?皇帝长子,真真的皇亲国戚,岂是你那蜀地尚无立锥之地的穷书生未婚夫能比拟的?” 夏婆子说言辞恳切,她总结似的说道,“这可是一般人烧香都求不来的好福气。 ” 仿佛不立马嫁给他就是自己不识好歹。 宁兰一句:这好福气你怎么不要?话到了嘴边她还是忍住了。 原来是要送她去联姻! 见这老婆子肯透露信息,宁兰不动声色继续套话, “那临川王如何脾性,年纪多大,是高矮胖瘦,我一概不知,夏妈妈让我如何安心。” 夏婆子说的信誓旦旦, “这你放心,临川王殿下二十有四正是壮年,相貌那更是没得说,本朝陛下两子俱是丰神俊朗之辈。” “且临川王妃,是出自淑妃娘娘本家,平安侯府苏家,王妃也是好相处的性子。” “往日就和我们府上已故的大姑娘交好。五姑娘你就安心照顾好你大姐姐留下的世子,王爷殿下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噗,宁兰一口茶水喷出来。 这原身怪不得跳水自尽呢。这宁家要把她嫁去大八岁的老男人,给人当小老婆,还是后妈。 第2章 救我 夏婆子有些生气,觉得这姑娘实在缺乏教养,不识大体的很,多的便不肯在说,只递过来帷幔,连声催促她去下楼用饭。 “五姑娘还是遮上,盛京女子规矩严苛,不比蜀地散漫,五姑娘还是要守着规矩些好,别让我们这些奴婢为难。” 带上帷幔如何吃饭?宁兰不肯带,那两个婆子一声不吭跟在她身后盯着她,无奈只能妥协带上帷幔下楼。 回盛京江上行船要半月之久,船只既要载人又要运货,空间有限,因此房间除了睡觉便支不下桌子。不得不走下住宿的二楼,去一楼厅堂用膳。 二层宿房收费昂贵,只有疏疏落落的几个仓房。宁家算是富裕,她在二楼的宿房还算不错。 路过隔壁房间,门口守着的两个男人,神色严肃,一双鹰目眼神锐利紧紧盯着宁兰一行人,直到人离开二层,才收回视线。 宁兰心中嘀咕,“什么大人物怎么还带门卫的。” 是日,船只顺风,航行速度颇快,眼看过了今夜就要出利州境内到达江州,季宴清倒是心情不错的下楼用膳。 江州刺史是他的人,只要安全到了江州,联系上江州刺史后换乘陆路,皇兄的事,便一切都不是问题。 说不得还能抓到他把柄,逼着父皇废了他的亲王之位。目前一切安无事,看来动手地点不在这。 此时几个仆妇带着个帷幔的女子款款走下楼梯来。 那女子并着三两个丫鬟婆子仆从服侍,虽然带着长到胸下帷幔,可是身形窈窕。走起路来纤腰款摆,碧色裙摆随着脚步摆动,当真称得上步步生莲。 季宴清不由的多看了两眼。 路过季宴清时,恰巧江上清风通过支起的弦窗,将少女身上的披帛吹起,尾部抚到季宴清脸上,带来一阵衣物熏笼过的香味。 是沉水香的味道,又带些不同,有些隐秘的甜腻味。 季宴清眯眯眼,看向这一行人,那少女身形和昨日甲板那个身影渐渐融合在一起。 女子在隔壁桌子坐下,仆从已摆好饭菜,女子瞧着饭菜并未多言,只是将帷幔掀起一角,安静的用饭。 季宴清坐在她后面,能从间隙看得那少女的面容。 倒是不似京中女郎般孱弱,脸上有些丰盈的软肉。 白玉般的肤色,脸颊上倒是比别处浮出来些许粉色,不知怎的,想起来往年阳山进贡来的水蜜桃,外皮也是这样,玉色中透着粉,咬上一口,甘甜入肺腑。 巴掌大的小脸左眼下有颗殷红的小痣格外惹眼。 这红痣在脑海中一点点同画上的女子逐渐对应起来,季宴清发出一声极小的笑声,暗道,“原来是她。” 即便带着帷幔看不清面容,单单坐在那安静用饭,玲珑有致的身段,亦是吸引四周不少人目光。俱是有意无意的在她身上流连。 啧!皇兄倒是好福气。 又惊觉自己想多了,这种外室养的能是什么好的,左不过是个没规没矩的草包。 压下心中那股怪异,遂转过头低头自行用饭。 饭间那沉水香味像是有了生命,一整顿饭都久久不散,一直萦绕在他鼻尖。 眼神无意间盯着上楼的那抹碧色背影瞧,直到人消失在楼梯尽头,才拿起快筷子,夹了一块菜填进嘴里,形同嚼蜡。 遂扔了筷子,抬脚上楼梯返回船舱,随手抽了本史书握在手里翻看。 暮色深沉,就着有些昏黄的烛光,季宴清继续看日间未看完的前朝史记,还剩最后几页,书中写到,前朝灭亡于帝王沉迷女色。 心中嗤笑道,分明亡于帝王无能,却把责任推到女人身上,什么女人能足以让人不早朝亡国。 脑海中蓦然浮现午膳时分,那张被帷幔半遮住的脸。若是她,堪称国色,这种程度倒也不是不可能。 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亡国之君的事,倒是不值得他费心思。 心中隐隐有些不耐,扔了书,上榻安歇。不多时,便沉沉睡去,略显粗糙的锦被中,季宴清剑眉紧蹙,似乎梦中遇到什么不悦的事。 事实上,梦里的事确实不算好。 梦中看到熟悉的床榻上两个纠缠人影。待那女子转过身,季宴清倏然看见了日间那张熟悉的小脸,另一个分明是自己。 (审核大大,都这样了,你还关小黑屋,这合理吗,你摸着良心说这哪里蛇黄了,啊啊啊,你说话啊,不说话我今天就去番茄门口上吊。本书男女主将要开创无性,繁,殖先河,全靠意念的,没有身体接触不要再封了,求你了。) 他从梦中突然惊醒,他脸色黑如锅底,起身灌下半壶凉茶,强行压下心中那股旖旎引起的烦躁。 冷笑一声,自己什么时候定力这么差了,不过容貌出众点的女子而已。 宫宴那么多女郎他什么样子子的没见过,她算个什么东西,粗鄙无知之人竟也能引得自己做这么上不得台面的春梦。 朝外面吩咐几句,很快一道黑影悄无声息闪出去,不多时又回来,无人察觉的出现在季宴清面前。 “怎样?” 那人立即回话,递过来一封书信,“属下查看这一行人包裹,那女子包袱里找到一封家书,是宁国公府上宁二爷发出的,让其回盛京认祖归宗的书信。” 果然是她!虽说日间就猜测这女子是宁家人,但是 只是猜测,这下倒是证据确凿了。 竟是这样凑巧,她竟然和自己同船。 打发吴今把信原样放回,屋内再次沉寂下来。室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股沉水香的香味,四处查看,并没置香炉。 时下熏香之风盛行,只是他一向不喜熏香。仔细想来,应该是刚刚拿过她的书信沾染的,沉水香的味道意外的好闻,他并不觉得反感。 低头瞧了瞧指尖,那里的沉水香味道最重。 倒是巧了,皇兄未来的侧妃与他同船,皇兄还要杀他。 啧。 夜间弥漫,船只如往常行驶在江面上。 季宴清并未睡下,盯着桌面的堪舆图看,一声重物落水到声音传来,他瞥了眼窗外,又淡漠转过头。 吴今带着一身血腥气走了进来。 “殿下,审理清楚了,是西山廷尉营的出了叛徒,他只来得及传出殿下行程时间,其他消息还未传出,属下已经解决了。” 他每次出行,行程除了吴今其余护卫都是从禁军随机抽调,倒是没想到这出了问题。 方才反复查看往后几日航行路程,按照计划,明日天一亮船只就会出了利州境内,进入江州。 江州郡守是他的人,两地之间并无渡口可以停泊,皇兄若想动手杀他,只会在今明两天水上进行。 透过小小的木窗向外看去,月色晦暗,两岸黑黢黢的山体,高耸入云。 此地无渡无泊,两侧皆是悬崖峭壁,若是想在利州境内动手,今夜便是最佳时机。 那幅滚落在地上的画轴静静躺在地上,皇兄怎么也想不到,他未来的侧妃也在船上。她未来的侧妃,若是死在他安排的刺杀中。 回去宁国公再同他闹翻,那多有意思。毕竟一个未出阁的女娘的命不重要,脸面才更重要。 船只顺风疾行,险峻的山峰之中,数十个穿着水靠的黑衣人潜伏在船只前方山壁上。 盯着不断靠近的船只,重复命令,“上峰有令,凿沉船只之后,船上所有男子全部斩杀。” 下面许多都是江上打劫过往船只的亡命之徒,听到这个命令也感到心惊。 这一船有几十个男子,平时他们劫小船都要担惊受怕被官府抓到,这次一次要杀这么多人。 眼看船只靠近,带头之人恐吓道,“下水,想想家中妻儿。若是活着回来,便可一朝致富,不再干这刀口舔血日子,能不能成就看你们了。” 接连不断的落水声在暗夜响起,只是这点声响,在无人的夜里并未引起人注意。只惊的附近枝头夜眠的鸟扑棱棱飞远。 锐利的铁锚勾住船体,木质的船身在特制的工具面前,单薄如纸,不多时,船舱底部就破开大洞,开始呼啸着灌进江水。 季宴清房内站着十余人,皆是此次出行的护卫,一行人静静听着下面人凿船的动静。 最坏的情况,杀手选择在夜间沉船。吴今沉着下令,“下去把船上求生的木筏全部放下去。” 这群人来势汹汹,定有后手,若是他们一行人独自逃生反倒会成为明晃晃的靶子,存活机会渺茫。 不若把木筏都放下去,让其余人吸引刺客注意力,这样江上十几条木筏,也不见得能及时发现他们。 赌一个夜间昏暗,刺客无法辨认,乱中求生。 宁兰落水受了风寒,晚间吃了药沉沉睡着。 睡梦中船只忽然倾斜,睡梦的人重重的撞到船舱墙壁上,人瞬间疼的清醒。宁兰疑惑的睁开眼,屋内漆黑一片,摸索着下床,试着叫了一声,“轻烟?” 这些日子轻烟就在隔壁床上才是。 没有人回应,房内漆黑不能视物,下面哭喊声嘈杂一片。她还没反应过来,船只又倾斜了一些,她又狠狠的撞到墙壁上。 船只在持续倾斜,好好的船怎么会倾斜?难道撞到暗礁了。还未有答案,听到轻烟有些焦急的喊声。 “姑娘,我方才出去看了一眼,船快沉了。” 船身倾斜的厉害,她只能扶着墙壁摸索着到了室外。门口看到来寻人的轻烟,此时船身已经倾斜超过三十度了,两个人相互扶持着船舷下楼,勉强站在甲板上。 底部船舱的没有卧房的穷苦人先发现异常,早已经逃了出来,在甲板上焦急的跑来跑去没个对策。 宁兰趴在船舷一看,就这么会时间,船只已然倾斜到一半了。 “姑娘这是怎么回事?”轻烟惊疑不定的发问。 宁兰顾不上回她,只是拉着她躲避拥挤的人群,去到人少的角落,甲板上人挤在一起,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踩踏。 不时听到人落水声,凄惨的求救声在夜里极为渗人,只是不一会就被冰凉的我江水吞没再无动静,宁兰看着吓得胆战心惊。 这里不靠渡口,水流又深又急,就是会水也无济于事,若是落入水中便是死路一条。生死只是一瞬间的事,她不能死在这,死在这回不来现代。 借着月中明亮的月色四处查看,寻求一线生机。 季宴清站在不远处的阴影处,盯着那发愣的宁氏,没想到她竟然没事,还跑了下来,倒是让他颇有些惊讶。 船只上有备用的木筏,他留下一个,其余全部让人放下去了,只是数量比人数要少上许多。 先下来的乘客已经幸运的乘坐木筏逃生了,她下来迟了,没有木筏,她活不下来的。 宁兰四处查看,甲板上不少装着廉价货物的木箱,木箱宽大颇占地方,因着货物价值低一般不放在船舱,露天堆积在甲板上。 用劲踹开一个,里面的碗盏盘子撒了一地,又把第二个踢开,清理出里面杂物,“轻烟,想活命就抱着箱子跳下去。” 船身因着倾斜的原因,右侧船舷高高翘起,离水面近五六米。 轻烟朝着水下看一眼吓到连连摇头,“姑娘这太高了,我,我不行,我害怕。” 这船体倾覆已然定局,此时正值深夜,附近更无船只救援,留在甲板上只能随着船一起沉下去,死路一条。 趁着现在人还没人反应过来,提前抢个浮物,若是等大家反应过来,她们两个弱女子定是抢不过别人的。 见轻烟不敢跳,宁兰艰难的拖拉着木箱把绳子绑到轻烟一只手上,看了看木箱漂浮深度,估摸着能勉强承受住一个人,随即把轻烟推下水去。 轻烟落水后在水中挣扎不止,挣扎中被绳子牵引到木箱附近,下意识扶着木箱,勉强能飘在水面上呼吸。宁兰见状放下心来,这一步没走错。 若是大家够幸运,夜间有船只经过便会得救,若是不幸,那便是时也命也。 见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她提醒道,“想活命就找个木箱,船只倾覆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随着船只倾覆下去,那才是神仙来也救不了。” 说完也跳了下去。 其余人见状,纷纷效仿,水面一时之间漂浮了不少人。 秋末的夜间江水冰凉刺骨,轻烟已经飘远了,并看不到她在哪,现在只能寄希望有过往船只发现他们把人救上来。 手指扣在木箱边缘痛的厉害,她病中力气不够大,只能死死的拉住木箱,控制住挣扎,节省体力。 一艘小船在出现在后面,宁兰伸手求救,“救救我。” 季宴清看到她在水中挣扎,船只不大,带上他已经四个人,不可能在装一个人。 再说,她死了才符合利益,季宴清没打算让人救她。 忽然间几个黑影从水底窜出来,挥舞着长刀,直奔他而来。对方人多,又突然出现,季宴清的船只瞬间被掀翻。 船上的人全部落水,宁兰倒是没想到会突生变故,怎么这还有人玩刺杀。 慌忙抱着箱子划远点,那刀在月光下泛着寒光,怪吓人的,误伤她就不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艘无人的小船也被水流送到她附近,宁兰看着喜极而泣,真是天不亡她。 费力的滑过去,扒着船只边缘,手臂用力,哆嗦着伸出冻僵的腿,勉强一只脚搭在边缘,手臂扣住船边,用力攀上一头栽了进去。 在水中已经筋疲力尽,方才又用了大力,她累的躺在船舱大喘气,气还没喘匀,一个人漂浮过来,头部被水流冲刷着一下下“哐哐”的撞着船身。 是个男子,身上全是血迹,借着月色,她这才发现,看衣服好像是刚刚的船主。 ……………… 喜欢的宝宝点点右上角,加一下书架嘛! 第3章 亡命 宁兰趴在船边内心天人交战。 这人是个大麻烦,那些人是杀他的救他自己说不得也危险,但是这个船是他的,自己捡到他的船,不救他的话,好像又有些说不过去。 思索一番,还是觉得不能见死不救。 她趴在船边,向水中伸手把人从水中往床上拖,只是人死沉死沉的,一次拖不上来,只把上半身往下探,费了大劲才拉上来上半身,缓了一会才把人彻底拉上来放到船舱中。 累的深深她呼吸几口,缓了好一会才伸手去晃晃人,“哎,你醒醒。” 这人毫无反应,一条血淋淋的伤口自左肩延续右下腹,瞧着极为骇人,自言自语咕哝一句,“难道死了?” 伸手在他颈动脉摸了摸,只有微弱跳动,低头替他做了十几次人工呼吸按压胸腔,还是没反应。 真死了? 借着秋日明亮的月光,倒是能看清男人脸庞,那人紧闭着眼睛,眉头紧皱,长眉入鬓,看着轮廓倒是像个帅哥。 就这么死了,颇有些遗憾。 遗憾完宁兰就想把他扔下水,他太沉了,反正人已经死了,若是留在船上她力气不够划船到岸边。 刚把这人下半身推到水里,胳膊突然被一只手死死抓住抓住,宁兰被吓了一跳,那死人忽然睁开眼,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死死盯着她看。 那眼神带着凶意,有些吓人。 事实上,季宴清醒了一会,方才便发现身上晃动,应该是在船上,只是不清楚撑船的是敌是友,便没敢动作。 没想到,恍惚间,竟然有人胆敢轻薄他,摸了胸膛不说,竟还咬他嘴巴。 他睁开眼,便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竟然是宁氏,只他还来不及说话,这人竟然妄图把他推入水中溺毙。 这人简直放肆! 这死人突然诈尸睁开眼,眼神还这么吓人,宁兰一时惊吓,跌坐回船上,“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季宴清冷冷瞥她一眼,“人。” 肩上伤口见了水阵阵发痛,季宴清查看肩上伤口,血已经止住了,试着动了动,现在左臂完全没法动弹,只是看样子还是要看大夫才行。 心中暗骂一句,该死! 吴今和那些护卫不知道如何了,属实没想到,这群人竟如此凶悍。 方才落了水,发现水中竟然埋伏了近百人,这么大阵仗,若不是吴今几人冒死把他送出来,怕是真的栽到这了。 还没思索好对策,便被一道目光扰到,那宁氏就这么赤裸的盯着他看,毫不掩饰。 这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鉴于现在自己受伤现在只能靠她上岸,缓声道,“我们现在要尽上岸才行,不然等到清晨,若是涨了潮,这小船船体不大,随时会有打翻的危险。” 他看了看四周,伸出食指指了指山势平缓水域,“我们往那去。” 宁兰顺着他的手看向岸边,那处水流缓和,水域开阔,确实是个停靠的地方。 那人又肩膀受伤,只能她撑船桨,她力气小,又不熟悉,船只行动的极慢,只能一点点往前划去。小船飘荡在奔腾的江水中,好似一叶扁舟。 此时水面又有个人漂浮过来,她慌忙伸手去拉,只是她力气不够,险些一头栽下去。 季宴清忍着剧痛,一把将两人拖上船,心中暗骂她是个蠢货!管什么闲事。 这人是个年轻女子,宁兰做了心肺复苏,控了水,人丝毫没有反应,探了探颈动脉毫无动静,看来是真死了。 有些失望地起身,宁兰对着她鞠了躬,嘀咕道,“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我尽力救你了,你命不好死了,你若是有怨气就去找杀你的人。” 季宴清好奇问道,“你将人救上了怎的又把她扔下去?” 宁兰觉得这人是白痴,白长这么好看的脸,有些嫌弃的看他一眼,“船身承受能力有限,最多四五个人,活人当然比死人重要。” 这宁氏面对他胆敢面露嫌弃,简直放肆。 船行之间,忽然一个年轻的男子漂浮在水面上,一下下撞到船,手还在动着,这个是活的。 宁兰连忙把人往船上拉,季宴清看她,嫌弃她浪费时间,“你救他作甚,又不认识。” 这话听的宁兰瞥他一眼,“我也不认识你,你不是也在船上,不然你下去。” 她意思很明显,她也不认识自己,还是救了他,季宴清被她噎得一愣。 这宁氏简直大胆,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敢这么同他说话。等上了岸定要她好看。 平心而论,她不是什么圣人,若是要她拿命去换别人命,她定是不同意的。但是若是举手之劳便能挽救一条性命,却见死不救,她亦是做不到的。 如果此刻她在水下,也希望人拉自己一把。 水中之人被拉上来,此时天色大亮,能看清这男人穿着奇怪衣服,像是几百块碎布拼在一起。 长的也奇怪,比如大家的脑袋都是圆溜溜的,他的却是尖尖的,正准备解开他胸前的衣服,做心肺复苏。手被人一把拉住。 季宴清脸色难看,他虽然讨厌皇兄,可到底皇家人,他这侧妃当众与外男如此亲近,皇室尊严何在。语气不善问道, “你做什么?男女有别你可知道,如此行事成何体统。” “救人,没看呼吸都快没了。” 宁兰觉得这人莫不是脑子有个大病,怎的救他可以,救别人不行。 季宴清忍着痛,暗自用力在那人后背拍了两下,那人趴到船边哇的一口吐出水来,见到两人一边哭一边道谢。 这才看清这人长相,头尖尖的,更奇怪的是那双眼睛,圆溜溜的瞳孔且黑且小,就很像个老鼠。 不知道怎的,宁兰脑中忽然浮现一个词“獐头鼠目”。 这人简直就是这词的具象化,宁兰不敢在看,安慰他一句,“能活下来就好,”便认真划船,不过这人力气大,两人配合倒是轻松许多。 想着白了那受伤男子一眼,一点用没有,事还不少。 季宴清 她那什么眼神? 天色已经渐亮,四周山峰密林渐渐呈现。 转身时能看到船尾的男人正在闭目养神。果然好看是相对的,对比这个獐头鼠目的男人,这头一个救上来男人长的可真好看。 肤色受伤的原因,有些惨白,剑眉星目,鼻梁在晨光下投出一片阴影,大抵是伤口痛的厉害,下颌抿的紧紧的。 想起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配上存在感很强的五官,是那种直冲你脑袋让人不假思索的感觉这是个好看的男人。 比她往日追的明星还要好看,对他的嫌弃倒是少了点。 季宴清即使闭着眼,但是常年习武,他感觉一向很准,有人盯着自己看。 猛的睁开眼,就看 这宁氏盯着自己上上下下打量。 那眼神活像恩客打量戏台上的戏子,从没人敢这样盯着他瞧,一句“放肆”到嘴边,想起现在情形又生生咽了回去。 人醒了,宁兰不好盯着在看,只得低头认真划船。 良久之后,小船停靠在岸边一处石滩处,此处水只到腰处。她先跳下来,其余两个人也跟着下来。 这面容怪异男子冲着宁兰道谢,说去上报官府覆船之事。告别之后,宁兰也想去找找轻烟和宁家的仆人。 那群仆从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人命关天,现在她们生死不知,她还是想去找找看。礼貌同这人告别,“郎君,我要去找我的伙伴,就此别” 从上岸开始,季宴清就在四处观察,这地方瞧着安静平和,但是直觉有危险,根本没注意到她在说什么。 很快,在附近一处高处土坡发现异常,那处山丘处影子被日头照的有些扭曲,还未细看,破空声便传来,看着那宁氏还傻愣愣的站在那。 拉着人猛的往路边滚去,箭矢擦着她发丝而过,一缕发丝被箭断开,被风吹的飘飘荡荡落到地上。 宁兰听着那破空声,吓的心脏骤停,那箭重重扎在旁边的空地上,入地几寸,箭尾羽毛还在空气中晃荡。 她玩过弓,知道这力道若是扎在人身上,怕是身体当即就会被扎对穿。 这箭竟然有如此威力! 方才形势匆忙,季宴清只来的及把人拉开,两个人一起滚到附近低洼处,此刻这该死的宁氏还重重压在他胸前伤口上。 伤口痛的厉害,他烦到极致,语气不善的开口,“起开,你压到我伤口了。” 宁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趴在他身上,慌忙起开,又怕人放冷箭,只敢半蹲着不敢起身,“这是怎么回事?” “来杀我的,我哥哥同我抢家产,希望我死。” 说到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方才不该救她才是。让皇兄派来的杀手杀了她,还能挑拨宁国公同皇兄得关系。 只是见到危险下意识就把人带了过来,简直见鬼。 “那他们杀你就是,朝我射什么箭,这杀手莫不是瞎。”宁兰觉得这群人怎么这么笨,目标人物都看不清还来当杀手。 季宴清 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才道,“应当以为你是我的妻妾,他们知道我身上有功夫,若我一个人肯定能躲开,你伤了便只能等同伴接应,拖慢我速度。” “那你的妻妾可真倒了八辈子霉了。”宁兰给出衷心的评价,说完还略带嫌弃看他一眼。 季宴清修养再好这会也气个够呛,这人宁氏说什么鬼话,女子能进东宫服侍,那是多大的荣耀。 她竟然说是倒了八辈子霉,他猜的果然没错,养在外面的小娘子能是什么好的,果然是个没规没矩的。 这豪门争家产的戏码几百年屡见不鲜,这理由倒是合理,又意识到是杀他的,宁兰连忙起身离这人远了点,以免他们在误伤。 盯着四处瞧瞧,想找个躲身的地方,想离这人远远的,救人可以,她有危险不行,这是原则问题。 季宴清瞧她一眼,便猜到她想法。 她不想被自己连累,只是这船上了岂有这么容易就下的。再说,这杀手还是她未来郎君派来的,想自己跑路求活那自是不行。 “他们看见你和我在一起,必定认为你是我同伙,定会杀了你以绝后患,你想死想活?” \"想活。\" 宁兰点头如捣蒜,她看出来了,这人身上是有功夫的,虽然受了伤,瞧着也能脱险。 季宴清很满意她的识相,方才的话也不全是吓她,这群人奔着要他命来的,不可能放过他,自然也不会放过她这个目击者。 “你穿着我的衣服,往外走几步,假装被他射中,我去把人解决了,留在这等会他们同伙过来,咱们两个怕是会死无全尸。” 宁兰不可置信,伸出食指着自己,“你、你让我一个弱女子为你引开杀手。” 季宴清点点头,“我肩膀受伤,难道窝在这等死吗?” 这人之所以放冷箭,不敢直接过来,估计只有一个人,留在可能的地方断后路用的,没想到这么巧让他们两个碰到了。 他现在整个右肩膀伤的深可见骨,不能动弹,否则这种货色他轻而易举就能解决。 见她不答应,季宴清拔了地上那支羽箭,放在手里,不说话盯着她看。 宁兰看到他那眼神,在赌不按他说的,他会不会拿着那箭给自己一下。 她很识相,穿上他的衣服,往把头发束成他的样子,稍微抬高身体向旁边跑去,果然又有一只箭朝着她射过来,擦着背部过去,她趴在那不敢动了。 趁着这个间隙,季宴清换了个方向,沿着右侧跑了出去。 树上的王二牛等了片刻,看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惊喜道,“射中了?这头功竟然让我抢了。” 虽然跑了个同伴,但是目标人物死了,任务算完成。正在心中盘算着这次奖励,满心期待从跳了下来。 忽然背后有种异样的感觉,转过头,就对上双漆黑的瞳孔。 这人到底怎么过来的,为什么听不到一点声音。当即想跑,谁料脚下一滑,就被地上的藤蔓陷阱头朝下倒吊附近的树上。 那人手中拿着一只箭矢,一言不发就在脖子上划了一下,血液顺着脖颈滴答在地上,地上不多时就汇集一小滩血迹,他痛的眼前发黑, “大爷,饶命,饶命我什么都不知道。” 头顶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响起, “按这个流血速度,一盏茶的功夫你的血就会流干,那你就会死,现在我给你活命的机会,我问你答,满意了,我就放你下来,要是不满意” 第4章 好软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是威胁的意思很明显,王二牛被他狠辣吓破了胆子,哪还有心思周旋,“我说,我都说。” “这次来了多少人。” 血流的到处都是,眼前阵阵发黑,王二牛不敢隐瞒,当即回道,“二百。” “都是什么人?” 雇佣他们那人极其凶残,他不敢回答,那人也不急,信步走到他面前,弯腰同他对视,“你很不识好歹。” 说完脖子另一侧又是一痛,血滴在地上形成一处小水洼,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死亡的催命的曲子,接着那不带感情的声音又在头上响起, “你现在只剩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了。” “我说,我说,我和其他兄弟是江上打家劫舍的水匪,剩下的人不知道,我没见过,我们不一起行动。” “只有一次撒尿,无意间有人喊他什么气长气短的,他们是做什么的,我真不知道,贵人饶命,知道我全说了。” 看着问不出什么来,季宴清倒是温和的开口,“那我现在就放你下来。” 男人说着拿着箭尖划断藤蔓,那人当即落在地上。 “多谢好汉饶命,多谢好汉饶命。”脚一沾地,王二牛当即想跑,谁知身子一痛,身子就腾空空,被踢到旁边的悬崖下。 “谢早了,只说放你下来,可没说留你性命。”那人坠崖前的喊声传出很远,季宴清有些烦躁,“吵死了。” 心中思索他方才说的话,气长,怕是旗长才是,这是军中才有配置。 联想到在水中交手的那些人皆是训练有素,下手极狠。这次刺杀竟然还牵扯到此地驻军,此地只有刺史府才有权利调动驻军。 事关重大,他来不及思索,当即返回坡底。没想到这宁氏还趴在原地不动,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宁兰把满天神佛求了个遍,希望一睁眼身下就是她两米大床,头顶是是她的水晶灯,手边上是她的猫,床底是她的狗,而不是在这鬼地方担惊受怕。 忽然有脚步声靠近,好似停到她面前。 完蛋了!杀手来了!要死了! 清脆的女声响起,还打着颤,“大侠饶命,我就是路过的,我不认识你要杀的人,他跑了,你去追他,现在去还来的及。” 说完伸手胳膊,还指了指右侧小路,胳膊虽然抖的像是筛糠,可是方向明明白白就是他跑开那条路, 季宴清 难为刚才没那一箭吓破胆,还能看清他跑开的方向。 这宁氏也太不讲究道义了点。 那只抬起来的手臂,袖子短了一截,露出一截藕臂,阳光下白的晃眼,季宴清抬脚,墨靴顺着胳膊托在手臂下方,稍稍用力把她手臂挑起来。 靴子面缎子很薄,隔着布料奇怪的感觉压在脚背上,软软的、绵绵的,好似没有骨头一般。 陪他演武的吴今、惊影不知道被他踢过多少次,都不是这个触感。 季宴清心中顿时生出一丝怪异。 宁兰说完好久没有反应,忍不住睁开眼,便对上一双笑的古怪的眼, “我方才救了娘子,娘子转眼就把我的行踪卖给歹人,娘子可知道舍生取义为何意?” 宁兰听到熟悉声音蹭的一下坐起来,眨眨眼看向别处,过了会才又看回来,带着笑道,“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家中兄弟姐妹众多,自幼家贫,日子难以为继,我不曾识字读书。” 季宴清有些古怪看他一眼,又别开眼,忍不住磨了磨牙,这死女人装傻?好歹国公府的姑娘,难道还是不识字的? 杀手是追杀他的,和他在一起,才是最危险的,宁兰连忙后退几步,学着原身说话习惯,“你没事那太好了,我要去找同伴,同郎君就此别过。” 说着就要走,这人危险,还远离的好。只是刚走几步就顿住,只听后面懒洋洋传来一声, “我是没事,但是你马上就有事了。” “方才那个人死前传信说我同一女子在一起,他们都会认为你是我同伴,很快其他人就会追来了。你走不出这个山头,就会被箭射成刺猬。” 这宁氏又想甩下他自己走,啧。 想的美! 肩膀仍旧在渗血,自己指定是不行,需要人包扎,“这是止血药,你过来帮我上药包扎。”说着将一个白色药瓶扔在她面前。 这是从那人身上抢来的止血药,不知道效果如何,只能先凑合着用。 他出生便是庆王府世子,奴仆环绕,一群人小心翼翼伺候着。这几年亲政后权柄渐重,更是无人敢忤逆,并不觉得指使人做事这行为有什么不妥。 但是这行为落到宁兰眼中却是气的不行,自己又不欠他的,他给个大爷似的,刚想走,那箭矢便扎着裙角牢牢扎在地上,把她固定在原地。 宁兰很识相,连忙转身,“我这就给你上药。” 那人袖子有几点红色印记,是血迹,现在他光明正大的坐在这,他方才应该是去解决了那个杀手,而且还全身而退。 看了看这人,人高马大坐在路边石块上,又看看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怕不是只够他一脚。 委屈巴巴捡起来药瓶,准备替他上药。 扯开他肩头的衣服,入眼便是里面一道寸深的伤口,猩红皮肉翻卷着,被江水泡的发白,瞧着至少半寸深。这一下并不能看到伤口全部。 只得把衣服又拉下一些,这才能看到全部,伤口自左肩一直延伸到右腹部。 这都没死! 命大的宁兰忍不住咋舌。 拿着那止血的金疮药沿着伤口倒上去,又撕了一截干净的衣衫给他缠上,还好她在学校学过急救,并不是十分害怕。 “上药是会疼的,你且忍忍,我看你还是找个郎中看看稳妥些。”宁兰好心劝道。 “追兵很快就过来,顾不得了,他们已经知道你和我是同伙,现在你是同我一起走,还是自己走?” 自己走怕是必死,跟着他还有一线生机。 答案显而易见! “跟你走。” 季宴清挑眉,“不知道如何称呼娘子?我姓李,唤做李衡,行二,家中是走镖局的。” 宁兰想了想,便道,“我姓宁,家中行五,少东家可以喊我宁五。” 她倒是实诚,季宴清闻言忍不住挑眉看她,她正低着头给身前的布条打结,只能看到后背微微弯着好似一张弓。 季宴清指了指身后的山峰,“翻过这个山头,我的随从在对面。见到他们你就可自行离去。” 宁兰闻言看了看面前的山头,“这得走两天。” 男人闻言奇怪看她一眼。 他并不是真的要翻过这山,只是拖延一些时间,等吴今追上来,若是两天吴今还找不过来,那他这个禁军都尉就不用做了。 进山不久,便有一队人追了过来,季宴清拉着宁兰躲起来。 这到处都长了半人高的枯草,两人躲进去并不会被人看到。 一行人四五个带头走到两人附近,带头都便说到,“方才有人发了信号说看到人在这,我们分开去搜,发现目标人物和同伙即刻诛杀。” 这群人刀箭齐全,一看就是来者不善,宁兰暗道不好,这是惹到大麻烦了。 趁着那群人还在搜索,她想抛弃这人自己逃命,还没行动就见到一个人搜寻到两人藏身的地方,她只能放轻呼吸。 枯草扎人,那人显然没有进来的打算,拿着剑乱砍一番应付了事。宁兰看着那泛着寒光的剑在四周乱戳。 甚至有一下差点扎到她胳膊,尖叫声被一双大手牢牢捂回去,没有一丝声音透出来。 那人好似什么没有发现,退了回去,宁兰被他捂的喘不上来气,正想让他放手,这人却面容严肃,并没有松手。 下一瞬间,两人一起滚到附近一块巨石头附近。 嗖嗖一阵箭雨,方才两人待的地方已经插了几十支箭矢。 “走。” 季宴清拉着人就顺着小路往下跑,那人方才就发现了他们藏在这了,所谓搜查不过拖延时间等同伙追上来罢了。 山路崎岖,两人一伤一弱,走路根本走不快,后面已经有脚步声了。 后面跟了三个人,季宴清骂一声,“该死!” 这情形光躲不是办法,他得把这几个人解决掉才行。 他停住脚步,看了宁五一眼,“不想死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等会乱起来,我” 话还未落,身边已人影已经消失了,季宴清 忍不住眼角抽了抽。 季宴清忍着肩膀剧痛,后退几步双手借力攀到大树横枝上,站定后,居高临下观察附近地形。离得最近的黑衣人还剩下三个,其余人应到是回去搬救兵了。 下意识看向后方,不远处巨石后面只露出一截桃色衣角。 这宁五躲得倒是严实。 片刻间后面三人已经追到两人附近,见不到他们就开始散开找人。 季宴清冷眼看着树下两人,等其中一个人先过去第二个人走到树下之际,猛的跳下来。用一只手勒住那人脖子,正打算扭断他的脖子。 便有脚步声传来,暗骂一声该死!他现在胳膊受伤,不然这几个人根本不放在眼里。 这点时间他能解决眼前的人,但是没有时间躲开后面的人,估计背后会受伤。 手上猛的用力解决一个,同时一道破空声擦着他耳廓过去,身后传来一阵重物砸地声。 预想中疼痛并没有传来,季宴清诧异的看向后面,便看到后面一个黑衣人脖子中箭,手中正扬起刀“啪”的一声落地,人重重砸在地上。 时间像是停滞一瞬,他这才转头朝着射箭方向看去,那宁五正一脸惊恐拿着弓,还保持着射击姿势。 扔了怀中尸体,向着宁五走过去,她脚边还躺着个男人,满头是血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季宴清不可思议看她,是她打伤这个杀手,还抢了他的弓箭射了这一箭救他? “你会箭术?”能一箭射中人脖子,绝不可能是偶然。 “射箭要什么技术,拉开射出去不就行了。” 她现在根本不关心什么箭术,杀人了,闯大祸了,以前弓箭都是在家里院子射靶子。最多也就出去射中过野猪,现在射到人身上了。 季宴清看她盯着那中箭尸体惊恐不安,想她是个女娘,没经过这种事,难得出言安抚道,“这群人是坏人,沉船杀人死有余辜,官府不会追究你的。” 对,她是自保,没有故意杀人,想到此处,宁兰心慢慢沉静下来。 天色渐暗,两个人走了近两个时辰了,按他说法,翻过这座山便可找到救援。宁兰实在累的厉害,坐到地上弯腰大喘气,呼吸肺里都开始发痛, “少、李少东家我们能歇歇吗?” 季宴清绕过她直接走人,“现在停下,会被追上。” 这人 宁兰没办法,只能起身赶紧跟上。 这一路,不管她喊几次休息一下,这男人压根不同意。 她停下来这男人径直绕过她向前走,根本不管她。她怕一个人留在那,被追来的人乱刀砍死。 又坚持走了一会,眼看太阳高度越来越低。 昨天夜间到现在,她一整天还水米未进,肚子也饿的厉害,她实在是走不动了。寻了棵大树直接抱着树坐下,有气无力靠着大口喘气。 季宴清指了附近河边平滑的一块空地,“今夜可以在这休息。” 地上脏兮兮的,他没有直接坐,反倒是站在那,随意用脚踢着地上的碎石块,随口问道,“没看出来啊,你胆子倒是大,能将人打伤抢来弓箭。” 宁兰喘了会气,等气息平稳才解释道,“是他脚踩空摔倒后撞到石块上了,当场就晕死过去,我才捡到那副弓箭的,我哪有那么大本事能打过那男人。” “你当真没学过箭术?”季宴清问的时候紧紧盯着她面容,不肯错过任何一个表情。 “没有,”宁兰有些不耐烦,“不过我很有射箭天赋。” 这话并不是吹牛,小时候她在射击馆玩,教练是个退役的世界冠军。 他帮宁兰测过眼睛,说宁兰很有射箭天赋,建议她走运动员的道路。 她去了队里训练一周就回来了。 一来训练生活太苦,二来教练严苛整日挨骂,外公便舍不得,家里并不想她走这条路为家族争光,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季宴清还是不死心,白日他后来又让这宁五试着射了几箭,准头竟然比他往日未受伤时还要好。 只是完全看不出师承何派,难道真是天赋异禀? 一个奇怪的漂亮女人,会射箭,还要给皇兄做侧妃。 他甚至有怀疑过是皇兄同江湖人士勾结,只是他一路观察下来,她那双手也葱白纤细,半点也无把握兵器的痕迹。 身子更是娇弱的很,走几步就喘,一路都在嚷着要歇息。 完全不像是受过训的样子,他手底下的沉音,同样是女子,不知道比她强几百倍。 身子不行就算了,就是脑子也不怎么好使的样子,自己不过稍微骗了几句,她就巴巴跟着他来了。 想到这,不由得嫌弃看她一眼,她显然疲累极了,就那么毫无形象靠在树干蜷缩在树下大喘气。 这宁国公好歹贵族世家,竟教出这么不讲究的女儿。不过想想,若是真世家姑娘那做派,怕是早就死在沉船时了。 只是没想到皇兄费尽心机要杀自己,她却三番四次救自己,坏了皇兄的事。 想到这,他忍不住挑眉,当真是:时来天地皆同力。 宁兰肚子饿的厉害,不过这种逃命时刻,想吃的简直做梦,想到他说的明日便可下山,只得闭眼安抚自己的胃部。 “啪” 的一声,一个油纸包的东西落在面前。 “从那人身上搜的食物,当是没毒,吃。”男人说话并不看她,只是盯着远方黑漆漆的密林瞧。 油纸包里面是便于携带的饼子,已经凉了有些发硬,但是看着很香,至少比饿肚子强。她捡起来一分为二,把另一半递了回去。 他受了伤,也是饿到现在,而且状态也不好,脸色惨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无。 那人并不接,声音冷冷淡淡,“我不吃东西还能顶两天,你若是明日天亮走不了路,我就抛下你自己走。” 说完又上上下下打量她一回,最后停在那张芙蓉面上,“这群是江上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水匪,最喜欢你这种长的漂亮的小女娘,到时候抓到你先” 第5章 逃难 宁兰正在吃东西,突然被他的话这么一吓,食物呛到气管里,顿时剧烈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狠狠的瞪他一眼,自己顺了气,才忍不住骂道, “我好歹救你一命,这么吓我良心何在?你家中长辈老师不教你知恩图报,做个好人吗?” 早知道就应该把他一脚踢水里面,没有救他这个麻烦,说不定她早就跑回穿来的清水县,更幸运的话说不得找到回家的方法了。 而不是在这逃命挨饿,还要受他气,真是越想越气!不满的冷哼一声,转头接着啃这破饼子,她是真饿了。 只希望明日下山脱困后,他能做个知恩图报的人,让他家镖局能送自己回清水县,这也是宁兰愿意帮着他的原因。 她人生地不熟,还是个女子,出行多又不便。走镖之人天下奔走,熟悉三教九流护送她去清水县定是更稳妥些。 这样她也不算白吃这一遭苦。 “你” 男人暗暗咬牙切齿,这宁氏简直放肆! 这该死的宁氏,一句话骂了父皇骂太傅,从没人敢和他这么说话。 深呼吸一口,别过眼,且先等着,等他脱困再同宁五算账。 夜幕低垂,四周只有不算明亮的月光。 两人不敢生火,宁兰只能借着月光替他换了一回药,就回到树下靠着歇息,今天要在这野外凑合一夜。 看情况,明天就能下山,到时候在好好休息。宁兰累了一天已经筋疲力尽,靠着树干很快昏睡了过去。 现在同吴今失联,暗卫也联系不上,情况很被动,季宴清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睡得着,正闭眼思索目前状况。 耳边传来一阵均匀的呼吸声,大抵是累极了,还带着微微的鼾声。 忍不住睁眼瞧去,这宁五就抱着膝盖蜷缩在树下,人已经睡沉了。 自己的外袍被她搭在身上,她身量小,外袍搭在她身上能把人遮盖个完全,许是夜里凉,她裹得就只剩个脑袋顶露在外面。 季宴清忍不住有些好笑,这人倒是心大,这种状况竟也睡的着,也不怕自己是坏人。 夜半时分,季宴清暗骂一声该死。 伤口在发热,他似乎有起高热的症状,强迫自己清醒一些,“宁五” 她听到声音只是嘤咛一声,动了动身子便又沉睡过去。 意识越来越模糊,季宴清忍不住闷哼一声,一头栽下去,彻底失去意识。 一抹霞光从东方升起,天色逐渐变亮,宁兰被阳光晃醒。 睁眼就看到那人躺在地上像是睡的极沉,宁兰随口喊道,“少东家起床了,天亮了。” 无人应答。 凑近一看,他脸上透着不正常的潮红,用手触碰额头,吓了一跳,额头温度很高,甚至有些烫手。 这没用的人,竟然这个当头发烧了,也是,他肩膀伤的这么重,这时候感染发烧也正常。 这不会烧死了? 思及此,哆嗦着伸出两指压在脖颈上,感受着皮肤下轻微的颤动,还好还好,没死,还有脉搏。 是她着急想岔了,都烫手怎么会凉了呢。 这里缺医少药的,撕了一块裙角,去河水打湿覆在他额头,又扯了一块不停的给他擦脖子擦心口腋下,也不知道有用没用。 季宴清大抵知道自己起热了,浑身都在发烫,模糊中只觉有人在旁边走动,可是眼皮很沉,他睁不开眼,又沉沉睡去。 看着睡过去人事不知的男人,宁兰忍不住发愁,这情况太麻烦了。 正头疼间听到有人声,找了较高的山坡,躲在树后面仔细观察,竟是一群人正在朝着这边靠近。 这群人竟然这么快追了过来。 追兵就在后面,这不中用的人却躺在那,现在人事不知。她带着人指定跑不掉,扔下他,好像有些没道义。 目光停留在附近的河上,河中飘着不少山上冲下来的浮木。 宁兰费了大劲把奄奄一息的人推到河里,用身上的披帛绑牢,紧紧固定在浮木上,看着浮木一点点漂远。 “让我抛弃你独自逃生,我做不到,但是为了你悍不畏死,我也做不到。我的良知只允许我做到这种地步了。现在我们分开走,生死各安天命。” 说完向着反方向跑去,去了密林深处。 后面的人已经追过来看到她了,她的速度哪里比得上搜寻过来的男子,已经有三个人朝她追了上来。 那个带头靠近她一看,竟然是个女人,暗道不好,上当了。 心中咒骂一句,冲着同伴道,“杀了。”说完就带着另一个人离去追人,如此一来只有一个人留下来处理宁兰。 眼看那人举着刀一步步走过来,宁兰一点点后退,晃晃自己手腕的金镯子,“好汉,你饶我一命,这个镯子给你,这是金的能当不少钱的。” 那人冷笑一声,粗声道,“砍了你的手,老子一样能拿到。” 宁兰手里握紧刚才趁乱捡的小石头,她一向准头超好,拼体力自己肯定不行,把贼人的武器抢过来说不定还能活命。 “你别冲动,我” 她故意说话吸引他注意力,突然快速出手,小石块重重打到那人持刀的手腕上,他一时不防防备,刀哐的一声砸在地上的碎石上。 她眼疾手快想把那刀抢过来,握上刀柄就想后退,谁知那刀重量远远超出她想象,她不防备一个趔趄反倒是跌坐在地上。 宁兰都懵了,天要亡自己! 那人看她摔倒,狠狠的一脚踢朝着她踢过来,还嘴上不停骂道,“你这小娘皮敢暗算我,我” 宁兰哪可能坐在原地挨打,连忙往后躲,没想到身后便是个长坡,身子一歪竟是不受控滚了下去。 黑衣人看了眼看不到头的长坡,那该死的女人已经看不到身影了,他们目标是男子,自是不可能下去找人浪费时间,暗骂一句才离开。 不知道经过多少次翻滚,她被树干撞得晕头转向才停下,宁兰慌乱中只来得及抱住脑袋,只觉得浑身都在疼,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林木深深,阳光透过树木缝隙直射下来,裸露在外的皮肤被晒到,有些发痛。这些许痛意迫使宁兰清醒过来,试着动动手脚,有知觉! 心中一喜,还好尚且活着,她命可真大! 醒后一连发出几声真切感慨,忍着痛爬起来睁开眼,天空阳光很是刺眼,抬手遮住在额头这才四处查看,估摸此时中午了。 山间树林浓密,她根本分不清方向,只能顺着山上的小路一直向下,脚酸背痛之际才到集镇。 同行人打听过才知道,这里叫桐木镇,就在她穿越来的清水县隔壁两个县。 她现在身无分文,只腕上尚且剩一只累丝金手镯,瞧着是原身带了很多年的。 费劲摘下来,手腕红肿一片,把镯子揣在怀中,得先换成钱买身男装,然后想办法去回到她落水穿来的清水县才是要紧。 这镇上不算繁华,灰扑扑的街道,深色服装的行人,她低着头,走到街道旁,留心两侧街道铺子,很快便看当铺。 偏远小镇,当铺生意并不好,当铺朝奉站在柜台内露着头,看她进去,热情过来打招呼,“小娘子当什么?” 她拿怀中的金镯子,“当这个。” 朝奉看了看,大声喊道,“缺边少沿金镯子一个,当五两银子。” 宁兰惊呆了,这也就是说这金镯子只值五两银子。 当铺,值十当五果然名不虚传。 她并不知道这首饰物价,听到朝俸这么说,便也知道不值,“这么点钱我不当了。”宁兰拿着东西就要走。 那朝奉一看她要走,也不拦着,这娘子穿的衣服料子寻常,落魄成这样,定是要当的。 语气笃定道,“我说小娘子,整个镇上只有我一家当铺,你就算出去也没有其他人收了,不若早当早赎。” 这时里面走出来一个更年长的中年人,看到她随手拎着的外袍,眼前一亮,“小娘子,这外袍你若是想当,我给你十两。” 宁兰不可置信,这少东家一件衣服竟然比她的金镯子还值钱? 当,即决定都当了!她现在身无分文,这衣服全当是他给自己救命报酬了。 那中年人一把扯过去,里里外外翻看几眼,用力压着嘴角,“外袍一件,死当十两。” 宁兰走后,那中年人抱着外袍,大笑出声,“天下竟然有如此不识货之人。” 这衣衫虽然上面沾了不少草根石块,这是云锦中的极品积云锦,织出来的布匹面上有一朵朵云彩似的飘花。 这可是是专供皇宫的贡品,市面根本买不到,寻常人别说认识见也是没见过的。想穿都得那皇帝老子赏赐才能有。 若不是他在京中总号时见过那些纨绔子弟穿,他也认不来,这么件衣服拿到京中能值上百两,他这次赚大发了。 顺手摸了摸那一同收的金镯子,工艺倒是极好,在这穷乡僻壤地方倒是埋没了,吩咐道,“一起送到盛京总号去。” 宁兰自当铺出来,揣着怀中的十五两银子,这便是全部身家了。去路边小摊贩买了碗云吞,边吃边细致的同摊主打听如何去清水县方便,去哪购买衣衫。 摊贩老夫妻很健谈,吃饭功夫宁兰已经打听清楚。 这里到清水县只用三天时间,有钱的可以去请镖局护送,不过费用较高。 拮据的,城外有商队来往两镇之间,只需支付一两银子就可搭乘商队牛车一同前往,毕竟路上不太平,人多总是好的。 想了想决定先去找布庄想买套男装换上,结果根本没有,她花重金同布庄掌柜买了他往日穿的男装,又把头发束起来,带上帽子。 在从布庄出来,瞧着便像瘦弱的读书小郎君了。 装扮好当即启程准备出城,城门处一群人在排队验着什么,此时才忽然惊觉,出入城都是需要户籍公验。 看了看天色,今日出城是不行了。 找了间客栈,给了小二银钱,隐晦的同小二提及户籍路引丢了如何处理,小二只道,去找保人到县衙办理新的户籍即可。 还贴心说了保人地址,翌日天一亮,她便寻了过去,那保人年纪颇大,一听她来意,上下打量几遍道,“三两作保。” 宁兰心痛的给了三两,好在那人办事很利落,两人当即赶去县衙,她只同县衙说投亲丢了包袱,失了户籍。 那小吏听完她的话,看到她便道,“你这脸上涂了什么东西?在这遮遮掩掩莫不是逃犯?” 宁兰慌忙把脸上的妆品涂掉,这是早上特意涂的遮掩肤色的,没想到一眼就被看出来。 那小吏看她一眼才道,“户籍何处,可有同行之人。” 她偷偷给了一两银子,说自己投亲路上,亲人亡故,户籍丢失,家中是蜀地的,小吏拿了银子便不再过问。 户籍办的很是顺利,只道明日午间过来拿即可。 户籍事情办好,心下轻松回去客栈,现在一切尘埃落定,明日拿到户籍便寻个同路的商队,直达清水县。 街上宵禁之后,安静的出奇,只有更夫偶尔传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打更声。 客栈二楼开了木窗,她趴在窗外看向远处,月华如练,窗外一片宁静,微风吹的在脸上,心久违的平静。 宁兰闭眼默默许愿,希望明日能顺利回家,若是不顺利她不敢想,这里无亲无故,她定是要回家的。 翌日午时,果然在小吏处拿到补办的户籍。 上书:宁氏,蜀地眉州群英巷人,年方十六,面白眼下有红痣,身高四尺有八,投亲桐木镇,三日内返回。 检查无误和自己体貌特征对的上,宁兰同小吏道了谢便离开县衙。 她走的急,没看到小吏那明显转变的神色。 拿着路引顺利出了城门,果然在城门不远处聚集不少商队。 进城需要费用,很多路过商队为了节省开支,便在门口等着同行的路人。 宁兰打听去清水县商队出发时间,说是午时出发,晚间一律野外露宿,加钱可以睡帐篷,三日便到。 城外聚集不少讨生活的人,小贩售卖各色吃食同货郎一起自发形成小型集市,宁兰同货郎买了几个干巴的胡饼,准备留作路上吃。 看到有货郎挑着胆子卖零碎东西,有个货郎挑子上有喝水的水囊,她正准备买上一个路上备用。 弯腰瞬间她愣在原地,有种被人偷窥的感觉。 猛的回过头,四处都是一些商人和做生意的小摊贩,都在忙碌,并没有异常,亦没有熟人,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付了钱买了水囊,刚想在逛逛,那种偷窥的感觉又来了。 她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这定是有问题。顾不上许多,撒腿就往商队跑,准备一口气跑到商队停歇位置。 那地方人多,贼人定不敢乱来。 后面脚步声紧跟着,且越来越近,她正想开口大喊,脑袋一疼,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失去意识前听到有人说, “你这贼小厮,偷了主人钱就跑,现在就抓你回去见官,打你个皮开肉绽。” 四周围观人见是抓逃奴,看着人被拖上马车,倒是没人在关心。 第6章 在遇 身体摇摇晃晃,宁兰被晃醒,眼前漆黑一片,应该是有东西套在头上遮挡了视线,现在应当是在马车上,车子还在行走中。 试着动了动,手脚都被牢牢绑住无法动弹,这是人贩子? 自己一直以男装示人,衣着也是普通人穿的葛布,瞧着便是穷苦人,怎么会有人打自己主意,到底什么人要绑架自己。 嘴巴也被东西塞着东西无法出声,晃动间碰到别处,感觉应该是个人,车上应当是还有其他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停了下来,有两个男人交谈的声音,“这次几个?” “三个,有一个格外出挑,送去府城的春风楼能赚一大笔。” 那人跑到车厢查看,最后目光在宁兰身上停住,“怎有个男的?” 另一个接话道,“女的,女扮男装的,是赵爷那介绍过来的,说是外地来的,孤家寡人一个,我看过了面皮极好,能值个上百两,你们两个看过我就回去了。” 赵?她在这只听过一个人姓赵,就是那个衙门书吏,竟然是他要害自己。 来不及细想,很快,车子又晃晃悠悠的上路。不知道走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了下来,车厢又闷又热,宁兰已经感觉自己头开始发晕了。 “喝水了,我告诉你们少耍花招,不然大爷要你的命。” 接着她听到有女人的抽噎声,然后就是喝水的吞咽声。 这群人在让绑来的女子喝水,只有一次说话的机会,她必须抓住。 头上的黑布被摘掉,突然的光线让宁兰眼睛刺痛,下意识闭上眼,适应好一会才睁开。 睁眼便看到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脸出现在眼前,嘴中塞的布条被他拿下来,一个水碗递到嘴边。 宁兰先趁机喝了一口,正午日头大,她口渴的厉害,还要在喝,那人便把碗收走了。 趁他还未把布条塞回来前,宁兰赶紧道,“我父亲是京中宁国公,我与家中长辈吵架才跑出来,你若把我送回去,我父亲必定重赏。” 那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嗓门极大,震得她耳朵疼,上上下下打量她,语气毫不掩饰的嘲讽,“就你还宁国公的女儿,那我还是天皇老子呢。” “你这种想编身份的人见多了,就你这浑身上下,一件值钱的首饰没有,现银不过十几两,还宁国公,你还不如说你是县太爷家的靠谱呢。” 宁兰 她还想再说,嘴巴便又被塞住,这人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眼前又是漆黑一片,背靠车壁,宁兰浑身无力。 到底做了什么孽,她要受这罪,除了说自己倒霉已经没有什么想法了。 利州,塘口镇。僻静的民宅内,吴今几人正在忙碌。沉船那日他掩护殿下脱困,也受了伤,不过并不是很严重。后来上岸后便同殿下失联了。 两日前,吴今带着剩余的几个侍卫顺着殿下留下的石头标记,一路追赶到河边。顺着河水搜索,找到人的时候,太子殿下正漂浮在水里。 急忙把人慌忙捞起来,伤口溃烂,人烧的的命悬一线,昏迷两日今日才清醒。吴今将这两日事情逐一汇报完。 杀手逃的逃,死的死,留了两个活口已经审过了,杀手分为两波,一部分本地流域的水匪,往日靠劫掠过往船只为生,此次负责凿船。 重点是另一拨,训练有素且极其凶悍,一看被捕当即全部自杀。查验过尸体,有军中训练痕迹,当是军士假扮。 现在外面官府以水匪屠杀商船为由,四处搜寻殿下,附近几座城镇皆是城门紧闭,情况不容乐观。 他们行动受阻,只得联系上本地暗桩墨江,他提供的这宅子是个富商的,暂时被他征用,很安全。 季宴清听完汇报,他并未异议,吴今很得用,一切安排的妥当。 过了会才问道,“宁氏呢?可还活着?” 话是这么问,这次这么凶险,那些杀手力求一击必杀,她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 吴今没想到他没问刺杀的事,现在尚未脱离危险,殿下竟然先问个这个女人的安危。 “我寻到殿下的时候,只有殿下一个人漂浮木上,并未见到宁氏,想必是趁乱自行逃跑了,也可能被杀了,只是暂时找不到尸体,可要派人继续寻找?” 他虽然没明说,后一种可能性极大。 季宴清沉默了一会,官匪勾结对他他痛下杀手,目前还在搜寻他,尚未脱离危险,本就人手不够,不能在分出人手寻人。 有了决断放下手中笔,等字迹晾干把信纸张折起来,吴今拿来火漆封好,季宴清才开口, “不找,惊影你拿我的书信去隔壁江州,亲自找都护沈如听,让他点上一百好手,分批潜伏进利州府城待命。” 吴今有些不理解,惊影是殿下身边的暗卫,现在本就人手不够他走了岂不是更危险, “殿下在利州境内遇险,这利州刺史定然脱不了干系,现在去府城会不会危险?” 季宴清却是摇头,“现在搜捕的人必定重点在离开利州的关隘,去利州府城的盘查反倒会松懈许多,我们去府城反倒会容易。” “另外,让人去衙门找到宁氏身边一众仆从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生死都送到盛京看管起来,我自有用处。” 吴今人走后,他动了动脖子,父皇身体日渐老迈,皇兄已经开始沉不住气了,竟然派了这么大阵仗来杀他,势必要他殒命。 可惜,他是天命所归。 转身时衣角带着桌上的桌上披帛,桃色的披帛掉落地上,季宴清弯腰捡起来,熟悉的味道传来。 吴今说这是找到他时候绑在身上的,想必宁氏用来绑住自己防止脱离浮木的。 她倒是称得上聪慧机敏,此次倒是算帮了大忙。想到这,摸了摸肩头的伤口,这次侥幸死里逃生,倒是多亏了那宁五。 用手捻了捻手上的披帛,布料在手中沙沙作响,那日她这个披帛扫到自己鼻尖,便是这个触感。 打开窗户随手扔了出去,被风吹起,披帛挂在院子的树上随风飘荡。 皇兄的女人,死在他安排的刺杀下,倒是讽刺,自己何必为她多费心。 休整两日,季宴清伤情已经稳定下来,暂时无生命之忧,只需每日按时上药即可。 季宴清立在窗前,树木被风吹的莎莎作响,那快桃色披帛挂在树上,被风吹的飘荡,吴今敲门进来,季宴清收回目光, 问道,“利州埋下的暗桩可到了?” “到了,就在院子外等待回话。” 外面领回来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一身仆从打扮,来人唤做墨江,是暗卫很多年前放在利州的棋子。 往日埋伏在利州刺史府上做个仆从杂役,“利州刺史府的事情可清楚?” 墨江立即道,“回禀殿下,此任利州刺史唤做林江,是两年前调任此处,到任之后面上清廉为官。 背下利用裙带亲戚,官商勾结,横征暴敛,屡屡激起民变,更是借着衙门之便,私掳过往女子送入青楼赚取钱财。” 这些事情,换个刺史就能解决,他并不在意,反倒是问道,“利州刺史同驻扎在此地的驻军近日私下可有往来?” 朝廷严禁驻军同本地官员私相授受。 墨江谨慎回道,“明面上不曾,负责此地的将军叫常山,一直在军营,只每年发放军饷、被褥棉衣等政事时往来过府衙,近日不曾见到人。” 明面上没有不代表暗处没有,问清楚屏退人,吴今拿了药过来,“殿下,郎中嘱咐每日清洁上药。” 院中并没有婢女,吴今只得自己动手,一看到伤口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饶是他跟着殿下日常受伤是常事,但是看到这还是一阵后怕。 伤口皮肉翻卷着,猩红的嫩肉暴露在外面,伤口自左肩直达右腹,肉眼可见的凶险,“殿下这次当真万分凶险。” 若不是及时上药止住血迹怕是当场殒命。 万分凶险倒是没错,想到那日情形,不知怎的,季宴清只记得那宁氏低头为他上金创药的样子,那时只能看到一截皓白的脖颈。 后来醒来才注意到胸前包裹伤口的布帛是那宁氏的衣衫撕开的,打了个奇怪的结两侧都有个小尾巴,乖巧垂在身前。 吴今笨手笨脚,换药下手没个轻重,一时不慎碰到伤口,季宴清痛的闷哼的一声。 他连忙告罪,“属下笨手粗脚,不若我去寻个婢女过来贴身照顾。” “算了,没教过的人不甚得用,我们此行轻装简从,不多添累赘。”再说,他也不习惯生人贴身服侍。 当天傍晚,一行十几人悄悄里离开民宅,前往利州府城。季宴清重伤未愈,伤口阵阵发痛,他坐在车厢内闭目养神。 吴今去前方探路,不一会吴今便返回车内,便是有事汇报,季宴清睁开眼,“何事?” “方才属下去前方探路,墨江认出前方马车便是利州刺史强掳走的民女,宁氏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好似落到拐子的手里,就在前方车马车里。” 宁氏牵扯到临川王,他不敢擅自做主,当即回来会汇报。 男人好似来了兴趣,睁开眼,无声的勾起唇角,“去把人带回来。” 只是两个拐子,对吴今来说,并不是什么难解决的问题,打马赶上前方车辆逼停后,喊道,“停车。” 谁知那两人对视一眼,竟然直接就抽出藏在车辕的刀剑就朝着吴今砍去。 到底只是普通人,只是力气大,为人凶悍些,在吴今面前不堪一击,他出剑极快,快速解决两个人。 把紧闭的车厢打开,里面躺了几个女子,都被捂的的病恹恹的。持剑割断绳子,才道,“都下来,拐子已经被杀了。” 宁兰解开自己身上的绳子,知道获救了,扯掉头上的黑布,便看到一个男子身形高大,正提剑立在旁侧,想来是路见不平之人。 两具尸体横躺在路边,忍着血淋淋的尸体,蹲下身去在尸体上上上下下摸索,找自己的钱袋子和户籍。 没有,都没有。 钱财当是早就转移了,户籍估摸他们用不上早扔了。没有这两样寸步难行,她一时有些泄气。 吴今从宁娘子下车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只是她不认得自己,反倒在那两具尸体上忙活一通后泄气坐在路边。 他只得随手指了个护卫道,“你去找个本地人,嘱咐他去报告本地里长,让他们报告县衙。” 他们要隐藏身份,只是这尸体和马车也不能扔在这,还是移交给本地县官处置妥当。 吩咐完又点了点除了宁兰外的三名女子,“你们这些女子现在自行归家即可。” 宁兰听到声音从中惊醒,那些女子三三两两去了不同方向,此时只剩下她一个,她没走,反倒拉住吴今袖子。 这人功夫极好,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想来是个心好的,“郎君,能不能把这个马匹留给我,我身上钱财被他们同伙洗劫一空,现在身无分文。” 这马即使不能当了换成银钱,骑着马总也好过步行。 吴今还在想怎么找理由带她回去见殿下当然不同意把马给她。 宁兰见他不同意,索性眼睛一闭,没钱她不是饿死就是风餐露宿,不如赌一赌这人善心。 一股脑的往外说,“我现在身无分文,家中也无人相帮,这样离开不出日也是饿死,不若郎君行行好事,即刻就杀了我,还省的我遭罪。” 说完就堵在他前方,闭着眼睛,把脖子抵在他剑上,一副视死如归的无赖样子。 吴今自十二岁选入禁军跟着殿下,甚少与女子打交道,头回见到如此行事的女子,一时不知如何处理,下意识看向巍然不动的马车。 宁兰看到了,猜到里面定是他主子,他做不了主,车里面人才行。推开他的剑向着马车走了几步,离马车不远处停下。 这的人规矩多,靠的太近算是失礼。 朝着大腿狠狠掐了几下,痛的眼泪当即流了出来,她哭的凄凄惨惨。 说她是死了丈夫的寡妇,家中亲友具亡被族人侵占财产,病重无家可归投奔亲人,又倒霉遇到沉船,还被人拐了抢了钱财。 期期艾艾的问能不能把这个马匹给她。 真是一个凄惨无比的令人动容的故事。 季宴清坐在车上,听她为了得到这匹马在那信口胡诌。 透过车帘缝隙,能看她站在不远处,日光透过树枝,在她身前地上透出斑驳的光晕。侧脸上能看清脸上细细的绒毛,她说的正起劲。 若是只有吴今,指定真就信她的鬼话,被她骗的团团转。 季宴清都听的笑了,他现在好奇心大盛,耐心盯着她面上瞧。 倒是有些好奇,这女子嫣红的檀口,究竟是如何在短时间内编造出来这么离奇荒诞又合理的故事的。 这宁家怎的培养出这么女儿,谎话张口就来。小小年纪,还说自己是死了郎君的寡妇,也不嫌晦气。 随即挑眉,又觉得死了郎君这话甚好。 皇兄王府有生了世子不明不白死了的前王妃,现任王妃,还有每年重病暴毙的侍妾。 若是皇兄府中添了这么个好玩的东西做侧妃,不知道他每天要生多少白发。 时人嫌弃寡妇晦气,原身在蜀地听人这么骂过,她连编带改,不算撒谎。 怎么说了半天马车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没人?宁兰忍不住朝着那马车内看去,只能在马车门湘妃竹的门帘下看到一双墨色长靴。 真讨厌,有人装什么没人。 她说完这么久里面仍旧良久无声,正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马车里面传来一声轻笑。 一声温润的爽朗的声音传来,“宁娘子,原不知你竟如此身世坎坷。” 这声音好似有些熟悉,还不待她细想,马车侧面小窗青色车帘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捏住掀开一角。 手很白,像是上好的白玉,也很长,车帘子在他手上显得小了许多。 主人瞧着便是个没吃过苦的,里面的人微微探身,宁兰便看到一张带笑的脸。 第7章 争执 怪不得觉得这人声音如此熟悉,她上前几步,里面赫然就是那个从水里救上来的少东家,往前几步,走到马车帘子前,踮起脚仰头同他说话, “李少东家,原来你还活着,那真是太好了。” 想到方才的问话,宁兰脸上有一瞬间的尴尬,随即释然道,“那些话都是随口瞎编的。” 季宴清闻言挑眉看她,并不接话,她站在车外,他坐在那一抬眼就能看到她扬起的下巴,小巧莹润,一只手便能把控,手莫名有些痒, 压下手中那股怪异,转而问道,“当初你弃我而去,怎的又落到拐子手里?&34; 宁兰心知他是误会了,连忙解释清楚,自己为了救他才分开走的,他听了便不说话了,看不出来信还是不信。 季宴清并不在乎她是为什么离开,趋利避害,贪生怕死,人之常情她当然也不能免俗,之前算是一笔勾销了。 宁兰换了话题指着吴今尝试着问道,“这可是你镖局的随从,我身上钱财都失了,能不能让他通融通融,把这匹马给我,我也好归家。” 还没等他回话,几个年老男子过来靠近地上的尸体,吴今迎接过去,原来本地里长赶到,问清楚状况,收敛完尸体,便牵着马匹套着车走了。 看着那马匹越来越远,最终消失,这马是彻底没希望了,宁兰气的转身就走。 她得想办法回清水县试试能不能穿越回来,现在身无分文,又没有户籍,也不知道能不能寻个活计做。只是现在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当是困难的。 想来想去只觉得前途渺茫,自己现在没有户籍,世道又这么混乱,县衙差役竟然勾结人贩子光天化日拐卖女子。 刚走两步便被吴今拦住,宁兰没好气瞪他一眼,还不解气,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都是这个害人精害她现在没了钱,也没了马,还拦住自己路,不耐烦重重推了他一把,“拦我做什么?” 吴今一时不防备,被她推了一个趔趄,看了眼车厢方向,殿下还没下令让她走,她自然不能走。 季宴清打定主意用手敲了敲车厢,“宁娘子可想好今日夜晚食宿?你身上既无户籍,又无银钱,被大户人家抓到可当逃奴论。” 那天在商队天打听过了,知道他所言不虚。没有户籍算是流民,被普通民众打死不计,被官府抓住要去充军服劳役。 见她脚步停在那,季宴清又道,“前些时日我身受重伤,多亏宁娘子悉心照料。” 说到这,肩上伤口好似又在隐隐作痛,磨了磨牙,恨恨看她一眼,缓了一会才道, “我要去利州府城做生意,这几天需人照料,你也知道,我家中家产纷争复杂,不敢随意寻人近身。” “我观宁娘子深明大义,劳烦宁娘子同我一起去,看顾我些时日,知道宁娘子不是那贪财之人,此行结束愿赠上百两银钱盘缠以表心意。” “且我在官衙熟悉之人,待到事情了结,可帮助宁娘子办理正式的户籍文书。” 这条件很是诱人,能拿到盘缠,还能解决户籍问题,那最起码算个良民,万一回不去,在这世道行走也方便许多。 这人虽然人脾气古怪,倒是算得上靠谱。 图财图色? 且不说自己身无分文,色嘛?且不说他自己都有,原身虽然是有些色在身上,但是他对自己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 虽然他极力掩饰,可是有几次他都一言难尽的盯着自己看,想来是看不上她的。 略微思考宁兰打定主意才道,“好,我答应了,还望少东家信守承诺。” 车队再次启动,宁兰坐在车辕上,看着马夫赶车。她被关了两三天,身上脏兮兮的,也不敢贸然进入车内,自觉坐到外面。 除去李少东家坐在车内,其他几人皆是一人一骑,自是不可能载她。心中暗自纳罕,这少东家一个行商的人,护卫带了好十几个,排场倒是不小。 不过想想,他穿金戴银,一件衣衫比她一个金镯子还要值钱,怕死倒也是正常。 想到这同他说了衣衫当掉的事,他听了并不在意,想来家产颇多。 晚膳时分,一行人寻了个城外驿站入住。客栈位于两城之间唯一的停脚点,外面车马停了不少,倒是颇为热闹。 马夫一停下,她下意识想进去,又想了想应该等一下车内的少东家,停住脚步,站在了不远处。 她坐在外面,马蹄扬起来的灰尘扑到脸上,被汗水打湿,一张脸不知觉间被尘土糊成一片。 季宴清下来,见她一整个灰尘扑扑,倒是有些凄惨,颇有些嫌弃绕开了点,宁兰自觉跟在他后面,打工的觉悟还是有的。 客栈条件简陋,她一身泥泞,同掌柜的要了水打算清洗身上污秽,方才想起来身上并无换洗衣物,又无银钱。 只能又去找到吴今,现在知道他是少东家护卫,算是头头,这群人除了少东家他最大。 现在算是冰释前嫌成为同事,宁兰也不同他客气,“吴郎君,能否先借我身换洗衣衫,这个店铺子估计也要关门了。” 吴今寻了一件自己的还未上身新衣给她,她连忙道谢。 她来了之后,殿下贴身的活计总比他这个大男人做的强,吴今对她多多少少抱着善意,只是道,“宁娘子客气了,以后若有事寻我就是。” 洗漱干净,换上新的衣衫,宁兰只觉得呼吸都顺畅了。这吴郎君的衣服她穿上大了许多,腰间只能拿着带子系着,袖子部分草草的挽起来。 下楼时正值晚膳时分,行经此处的商队都停留在客栈打尖休整,大堂内已经坐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宁兰还是一眼就看到少东家。 他人很高,一个人坐在靠墙的桌子上,衣着气质皆出众,在人群灰头土脸的行商中实在太显眼了。 走近发现饭菜已经上好了,这些随从一个桌子已经做满了,少东家自己一个桌子,她随手坐到对面,还笑着同少东家打了招呼。 在人贩子那两天,她只有凉水充饥实在是饿的厉害,被这一桌子饭食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自她坐下就升起的微妙气氛。 她就这么放肆的坐在他对面,季宴清不用抬头就能把人看个清楚。 穿着男士的蓝色圆领袍,发髻高高束成男士发髻,像极了南风馆雌雄莫辨的花儿爷。 这人穿的男不男女的出来作甚? 喉咙有些不舒服,用尚且能动的右手抵住口,咳嗽一声才开口道,“起来,谁允许你与我同坐的?” 宁兰拿筷子的手顿住,不是,这是什么规矩?为什么不能同坐,这堂内只有他这是空的,不坐这她坐哪去? 自己好歹救他一命,他那嫌弃的神色什么意思。 在现代她读国际中学,明明同学们都是十几岁的年纪,却因为有的家里经商,有的从政,分成不同的阶级。 他这个神色,像极了学校那些二世祖看她的眼神:你也配和我同一个学校? 你也配同我一个张桌子? 两个讨厌声音莫名重合在一起,不愉快的记忆袭来。 这么多年,她也是被人捧着长大的,哪受过这种气,这会大小姐脾气上来,有些不忿的开口, “我怎么不能坐,你是天皇老子是吗?给你坐一起我还能光宗耀祖还是怎么的?不就吃顿饭,你至于吗?” 老板这个德行,这工不打也罢,“我们约定作废,就此别过。”说着去楼上拿着自己东西就往外走。 看着这小娘子梗着脖子生气,对面侍卫那桌已经人已经几人目瞪口呆的想:这人莫不是疯了 吴今从怔愣中回过神来,连忙起身,“主子,现在天已经黑了,宁娘子孤身跑出去可能有危险。” 季宴清抬起头似笑非笑瞧他,“怎么,你很担心她?” 吴今一愣,“只是” 方才她坐在那,一身粗布麻衣容貌也出挑的过分,四周不少人目光偷偷打量她偏她一无所知的,还同自己争吵独身跑出去。 “回去吃你的饭,吃饱了就去站岗。” 说完拿起筷子,看了一眼角落两个悄悄起身的背影,垂眸挑了一口鱼吃,此时鲥鱼正当季,极其鲜美,只是尝了一口,便停了筷子。 太多鱼刺! 客栈本就远离城镇,设置在城外,方才坐在车上同人在一处还没意识到,现在出来发现外面目之所及竟然没有半点人烟。 天色已经开始变黑,路看的不真切,附近还密林有不知名的虫子在嘶鸣,扰的人烦躁不安。 这荒山野岭的宁兰有些后悔跑出来了,打工哪有不受气的,网上不是吐槽什么老板都有吗,自己怎么这么冲动。 现在很想回家,外公要是知道她这样肯定要心疼死了。 她也不知道往哪走,就沿着官道一直往前,想寻个人烟度过今晚再说。 行走中忽然脚步顿住,停在原处。 后面有细微的动静,虽然很小,可能因为夜晚,她心中谨慎,她确实听到了。 借着弯腰整理鞋子的功夫,看向后面,没有人,后面就是客栈,门檐下两个红书灯笼还亮着,一切如常。 肯定有人跟着自己,外面很危险,想到这宁兰当即转身,又朝着挂着灯笼的驿站跑去。 那两人显然没有料到她竟然会折返,看她小跑起来,当即从树后跳了出来,几步追上。主仆两人追上来拦住宁兰, “小娘子,那小子不懂怜香惜玉,不如你跟我。” “我是隔壁镇上做布匹生意的,小娘子皮肤这么娇嫩,怎么好穿这些粗布衣衫,你跟我,往后绫罗绸缎随你挑着用。” 身边跟着仆从样子都男子接话道,“就是就是,你打听打听,吴家布庄这一块谁人不知。” 说话男人三四十岁的样子,在这他这种年纪都能当她爹了,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宁兰懒得同他掰扯,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只往前走,看他堵着路,“起开。” “哎我说你这小娘皮怎么这么不识好歹,他那小子也就长的好看的花架子,能有什么用,不如跟我,虽然做小,可是钱财东西可是不会短你的。” “再说,他一看就对你不好” 说着拉着宁兰胳膊不让她走,她这一看就是那人被抛弃的侍妾婢女之类,主子都不要她了,这般好颜色,自己花些钱买下也无妨。 往后腻了或是转卖送人左右也不吃什么亏。 “嗷” 那人一句话还没说完,被宁兰抬脚朝着他裆下踹去。那人没想到她敢踢人,一时不防被踢个正好,痛的滚到路边。 宁兰趁乱跑了一段,才不甘心回头骂道,“谁要跟你,你要不要脸,一把年纪了还来瘌蛤蟆想吃天鹅肉。”边骂边跑,跑到驿站内,站在少东家桌子后面便不动了。 那两人也跟在后面,大声的骂道,“你给我等着,大爷有的是时间收拾你。” 跟在宁兰后面回到自己那桌子,朝着同伙说了什么,拿着东西大剌剌走到接朝着她走来,吴今刚想动,看到示意,又安稳坐回去。 那人随意坐到季宴清面前,开口便透着生意人特有的精明, “小郎君,看你这行头,是做生意的,实话告诉你,我看上你那婢女了,反正你也腻了她,这是一百两,你将她卖我如何。” 说着放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拍到桌子上,那人看桌对面的人不为所动,接着补充道, “我妹子是这松山县的县尉的老婆,那是官夫人,你把这小娘皮卖给我,往后我们就是兄弟。” 指了指墙角立的白底红字的幡子,上面有个大大的“吴”字,“看着了吗?我是松山县做布匹的吴家,你去打听打听谁不知我吴家布庄。” 宁兰有些紧张盯着少东家瞧,怕他把自己卖了。 她现在没有路引,落到官府手里那就是充公的官奴婢,任买任卖的。少东家只要将她没有路引的消息透露出来,就能拿到一百两。 第8章 服软 那不知死活的这人聒噪的很,季宴清很是想把人扔出去,不过,眼尾瞟到站在后面神色紧张的某人。 这会季宴清倒是难得有耐心听他聒噪,只是对着他连眼都没抬,饶有兴趣的问道,“奥,你想要她?” 说完也不听他回答,只安稳吃自己的饭,下意识想夹鱼,想到恼人的鱼刺,又转向其他菜。 从方才他开口,宁兰一直在盯着他瞧,自然看到了他动作,她在想,他为什么想吃鱼又换了。 外婆喜欢在这个季节吃鲥鱼,每年都会在江边住上一段,最后几年外婆年纪大了,鲥鱼刺小,外婆眼睛不好,都是她给外婆挑鱼刺的。 他看着便像是养尊处优的,想来是日常需要人伺候的,想了想,直接拿起一双筷子,熟练的将鱼肉拨开,挑出细小碎刺。 季宴清看着那雪白的鱼肉整齐的摆在盘子里,瞧着倒是不错,这技术倒是比他那宫女好上许多。 葱白莹润的手在盘子上翻飞,他盯着看了两眼才捻着筷子,夹起来吃一口,味道倒是很好,鲜嫩可口。 往年本地会往宫中进贡鲥鱼,只是鲥鱼难以运输,出水即死。 为了保鲜便要封上冰块,驿卒一人两马三十里一站,白日悬旗,晚上悬灯,日夜不停,沿途驿站亦是要提前备人备马,以作替换。 为了口吃食劳民伤财的,他前年便免了地方进贡。现在在这吃到新鲜的鲥鱼,口感倒是不错。 忍不住抬头,对上一双满眼期冀的眼睛。 “少东家,方才是我不好。”少女清脆的嗓音带着丝讨好,透着明显的委屈。 “不走了?” 宁兰慌忙摇头,“不走。” 季宴清很满意她现在的面色,谦卑谨慎,低着头祈求他的谅解。什么人该有什么样子,不能仗着她在船上帮过自己一回就不知分寸。 突然想到方才侍卫说她 一言难尽看了眼对面喋喋不休的人,不自觉顺着腹部往下,停留在胯下,觉得他那丑脸更不顺眼了,“扔出去。” 宁兰还没反应过来,那两人就被人提着肩膀扔出驿站外。 还好,还好,不是扔自己,宁兰舒了一口气。 季宴清看她,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方才的底气哪去了,寻常女子碰到这男子出言调戏,大多惊慌失措,她倒是胆大,竟然敢向着下三路招呼。 倒是令人吃惊! 结束兵荒马乱的一天,宁兰疲惫不堪回到屋内。今日饭也没吃上,还碰到个变态,肚子咕噜噜的叫,灌了一壶凉水躺在床上流眼泪。 这么多年她都是被家里宠着哪受过这种苦,是了,现在她是没人疼的小苦瓜。 哭了会才指着老天骂,“贼老天,无冤无仇的你把我弄这做什么。” 正在抹眼泪,外边有人来敲门,是吴郎君,后面还跟个小二端着碗面,“我看晚膳你没吃,让东家给你煮了碗面吃。” “有劳了。”宁兰很感动,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记着她没吃东西。 吴今看她哭的眼睛红肿着,知道她受了委屈, 想了想难得主动开口劝道,“知道今天东家为什么生气吗?” 看她不理解,耐心解释道,“一是你不该同东家同座,二是,你不该反驳同东家起争执,他说的你只要服从即可。” 宁兰不可思议,“这是什么道理,他说错了也要听吗?” “东家不会错,错的也是对的。宁娘子快些吃,东家身上伤口要换药,吃完还要劳烦你走一趟。” 宁兰心中哀嚎,这打工可真难,不过一会便想通了,没办法,现在形势比人强,该怂就得怂。 少东家房门并没有关,宁兰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一个挺拔的背影临窗而立,原本还算宽敞的屋子,他往那一站,倒是觉得狭小了。 手上端着药,没法敲门,她只得喊一声示意自己来了,“少东家,吴郎君让我来帮你换药。” 季宴清转过身,愣了瞬间,“进来。” 他随意在窗前坐下,宁兰低头替他除开衣服,素衣下包裹的身材露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失血的原因,肌肤苍白,肌肉很标准的分块,薄薄一层贴在骨骼上,细腻却不显得单薄,透着力量感,想来他日常应该时常演武的。 宁兰不自觉别过眼,虽然她不在乎这个,但是这赤裸裸的对着个异性,还是颇有些不自在。 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伤口上,精瘦的胸膛上一道几乎贯穿半个身体的刀伤,伤口出暗红色一条,肤色太白的原因,衬着伤口极为狰狞。 伤口已经开始开始结痂,恢复的算不错,想来是已经没有大碍了。心中也忍不住感慨,他命真大! 拿着帕子蘸着烈酒擦掉伤口附近血污,这当是极疼的,身下人没有预想颤抖反应。 忍不住抬头瞧,和锐利的眼神碰在一起,他下颌抿的紧紧的。被抓个正着,宁兰尴尬开口解释,“可能会有些疼。” 胸腔处传来震动,宁兰手还在上面,稍稍用力,抬开手,便听到他说,“无妨。” 清理干净血污,重新撒了金疮药,包扎上即可。 棉布一圈圈缠上,不经意碰到胸前皮肤,凉沁沁的,宁兰忍不住想这人身上可真凉,秋末的天气,怎么这人身上会这么凉。 她靠的近,那股熟悉好闻的沉水香味,简直像是有了生命,不时的往他鼻子钻,宫中的沉水香都是沉稳的木质的香味。 她身上的不同,还带会有一些甜味,“你用的什么方子的香?” 宁兰被他一问,愣了一瞬间才道,“香都是我母亲调的。”这是原身母亲才喜欢熏香,连带着轻烟也喜欢给她熏衣衫。 按说现在应该很淡了才是。 季宴清别开眼,原来自己调的,怪不得如此特殊。 她低着头,正在一圈圈缠着棉帛,头顶发丝一下下扫着下颌,喉咙中那种莫名其妙的痒意又来了。 偏她还无所知觉,正低着头,耐心替自己缠绕布带,像是做什么重要的事。 这样看着乖巧极了,完全看不出白日那梗着脖子跟自己吵架的样子,她倒是识相,如果她能一直识相,倒是不介意给她些恩典。 稍稍错开头,一截修长的脖颈便占满了视线,细腻,白皙,很像寝殿中越州进贡来的白瓷。 那白瓷他很喜欢,就在摆在他住的含章殿寝宫内,含章殿里面里面都是他喜爱的东西。 葱白的小手在自己身上来回缠绕,有些温热的手掌不时触碰在自己裸露的皮肤,很奇妙,他并不讨厌这种碰触。 他还是装作礼貌的开口,“有劳宁娘子了。” 说的客气疏离,宁兰怕他忘记答应自己的报酬,笑着接道,“少东家客气了,少东家答应给我报酬,这都是我份内之事。” 季宴清 翌日清晨,宁兰这次有打工人不如狗的自觉了,早早就起床在马车前等着,吴郎君已经开始准备好车马启程。 宁兰看着他的这些随从,骑着高头大马,着实有些羡慕,这些马匹就后世眼光来看,品相都算不错,毛色纯净,体型优美。 那个姓吴的郎君那匹更好,通体黑色,比她家自己养的那匹都要好。 她也想要一匹骑行,不过她是万万不敢开口的,不客气的说,这里一匹马的价值比她这个人要值钱许多。 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吴郎君,我怎么走。” 这问题吴今有些烦恼。 当初备马的时候,除了殿下受伤需要马车,其余都是一人一骑,自然没有马给她,想了想便道,“你要服侍东家,自然与东家同乘。” 季宴清下来的时候,她已经自觉同马夫坐在车辕上。 她坐在那,还穿着昨日那身不合身衣服,肤色又白,况且,目光停留在身前,这身形一看就是女子。 她坐在外面那么显眼,不如就告诉那些杀手他在这,来杀他算了,季宴清留下一句,“进来。”便上了马车。 宁兰看了看马夫又指了指自己,“叫我?” 第9章 同乘 马夫点点头,贵人自然不会叫他。 宁兰进去,他正在车内小案几上看堪舆图,听到动静,只是抬头看她一眼,目光便又回到舆图上,并不同宁兰说话。 车轮缓缓滚动,碾压在青石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他把人叫进来,却不说什么话,索性宁兰也不说,就端坐在他右手边。 不知道做什么就最好什么也不做,她就坐那听着声响,盯着脚下的毯子瞧,老神在在,稳的很。 车内多了个人,即便她像鹌鹑一样缩在门口处,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仍是存在感极强,季宴清不得不从堪舆图中抬起头。 她穿着男装坐在那,怎么看怎么别扭,他不喜欢与人同乘,以前偶有同乘婢女也都是跪在脚边。 虽然现在名义上诓她做婢女,好歹国公府上出来的姑娘,让她跪着服大抵是不成的。只是她坐在那,越看越不顺眼。 不是婢女,也不是沉音那种下属,更不是那些等待时机册封入东宫的女子,是他皇兄未过门的侧妃,是很尴尬的身份。 但是她是坐在那,同自己一起坐着,这就很别扭。 风吹的车帘晃荡,缝隙间看到车子右侧骑马的吴今,终于知道那股别扭感从哪来了。 吴今身上的服饰同这宁氏如出一辙,这衣服日常吴今穿倒是没什么,穿在她身上怎么看怎么奇怪。 平时这身衣服下是吴今那张略显粗犷的大脸,现在换成一张巴掌大的芙蓉面。偏偏现在还不能放她独自去买去铺子买衣服。 思索一番从暗格拿出一套自己备用衣服递过去,“晚间休息你换这身,你跟在我身边,身上衣服太粗糙不合适。” 宁兰接过衣物打开,阳光透过缝隙照在上面,碎碎的金光一下下晃动着眼睛。 面上不显,心中却是乐开了花。 这衣服原身有记忆,蜀地是绣娘颇多,世面上布料她大抵是认识的,这是织金锦。 织金锦,织的时候要一经一纬并入细细的金线,织出来后金线并入丝绸中,不张扬却又波光粼粼,像是在看湖面。 三天一寸织金锦,一寸抵万金。这衣衫极为金贵,原身在蜀地也只在县令女儿出来拜佛时偶尔见过一回,这少东家果然有钱呢! 自己穿过他定是不会要了,那件普通的绸缎衣服她都能换上十两,这个想来值的更多。 本来还在担忧他会不会言而无信诓骗她,现在有了这一套衣服兜底,她倒是放心许多,当了怕是够自己的盘缠了。 季宴清知道她想法怕是要冷笑,骂她不识货,看她笑的快要抑制不住,这人做什么对着自己衣服笑成这模样。 想到京中有传闻,有痴女爱慕男子,让家中小厮扮演男子,这人莫不是也是那种痴女不成。 一想到她是皇兄未来的侧妃,就更不顺眼了。 拿了老板这么大一笔额外奖励,多少要表现勤快点,车厢红泥炉喂了热水,她殷勤的倒了一杯泡茶,“少东家,喝茶。” 这宁氏做什么笑的一脸谄媚,季宴清接过茶杯,她指尖碰到自己手心,当即收回手来。忍不住皱眉,这人怎能这么不矜持。 “我兄长同我争夺家中财产,才导致我此次落难,我要去利州府城做一笔大买卖,若是成了,便可继承家业,宁娘子觉得我可会赢。” 上司问你公司发展前景,这题宁兰会。 当即坐直身体立即回道,“少东家聪慧过人,慧眼如炬,此次生意必定能成,家中兄长哪里是你的对手,回到盛京定能一举打败兄长的。” 季宴清放下茶杯,似笑非笑盯着她瞧了一会才道,“宁娘子口齿伶俐,说话令人愉悦,那我便借宁娘子吉言了。” 可惜不能让皇兄亲耳听听她这话,说完就不再理她,接着看自己手中利州府城堪舆图,现在要好好找这群人算账。 这女人倒是会伺候人,午时热了就殷勤打扇,阳光刺眼就拿着帕子堵着车帘让他安心看堪舆图。 若不是自己不让她近身,怕是恨不得过来给自己捶背捏脚。 好歹大家闺秀,这宁国公怎么把家中女儿教养成这般,忍不住开口道,“你安心坐着即可。” 宁兰麻利坐回去,心中疯狂吐槽,我还懒得伺候你呢。 现在宁兰确定一件事,这人嫌弃她,虽然说不清楚原因,但是她已经捕捉到几次他嫌弃的眼神。 那种发自内心的嫌弃是隐藏不住也伪装不得的! 这很好,不打她主意就好。 昨天睡前还在隐隐的担心他好心带上自己,会不会图自己色, 她是有点子色在身上的,毕竟原身长的算是极好看的。可是李少东家看她眼神嫌弃都快要溢出来,现在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偷偷打量他一眼,那人正垂头盯着手上的皮卷画的图瞧,面容端方,细细想来,他自己便是绝色,用不着图自己色。 晚间一行人暂住在附近一个客栈,睡前宁兰照例去少东家房间替他换了会药,他正坐在里间看书信,见是她随手放下后,走出来坐在外间。 宁兰注意到了,想来是什么不能外人看的东西,这一路隐约觉得这人不像是寻常人,气度见识皆是不凡。 想想又觉得正常,不管他有什么秘密,只要不牵扯自己就是好的。 她很想的开,自己不也是怀揣着穿越的秘密,只要他的秘密不伤害自己那都无妨。 利落的替他换好药,才听到他道,“明日我们便进入利州府城,此行要低调,你就以我内人身份进城。入城后不可擅自行动,可还明白?” 官府搜查失踪太子,必定以单身或者有同伴男子为主,他们化作夫妻行动,会大大降低搜查几率,行事更方便。 “知道了。”她倒是没什么意见,角色扮演嘛,轻松拿捏。 他这这么大家产纷争,生意上很多不可外人道的门路,她不方便知道,理解。 晚间吴今送来一套女子衣衫,料子也就是普通的细棉布。 翌日一早,她就换好下楼,就看到吴今也换粗布了衣衫,他面上黏上了假胡子,形容粗犷,一看就是做粗活的,若不是熟悉,还真瞧不出来, 他坐在马夫的位置上,因着送面的缘故,宁兰现在对他倒是熟悉些,笑着开口,“吴郎君你这伪装的甚好,若不是我熟悉还真看不出来。” 小娘子笑嘻嘻同他说话,吴今看她一眼,有些不自在别开眼,不知道怎么回应,只说,“是吗。” 车厢传来一阵笃笃敲击声,殿下在催促启程,只好搬了马凳放到地上供她踩踏,“宁娘子,上车。” 宁兰一进去,便看到一个完全陌生男人端坐在里面,她一进去就被冷冷瞥一眼。 季宴清颇为嫌弃,这宁氏怎么回事,刚刚在车下同吴今啰嗦个没完,现在又在这一脸蠢笨样子想要叫人。 她惊讶的问候还没出口便被打断,“别吵,是我。” 莫名有些熟悉的冷淡男声,声音有点像少东家,宁兰特意看了看他坐姿,确实是少东家习惯的大马金刀的坐姿。 宁兰在对面时不时偷看他的脸,明明看不出来什么伪装痕迹,但是就是换了一个人长相。 原来在人群中极其出挑的相貌,变成了放人群中很难找到的样子,怕是看个遍都记不住长什么样子。 忍不住好奇道,“少东家,你这脸上这是什么,脸怎么能一下子变化这么大。” “小把戏罢了。”季宴清神色淡淡,并没有想要替她解答的意思。 这女子就坐在对面,时不时打量她,那目光根本不知道隐藏,没有哪个人敢这么直视太子尊容,这宁五真真好生大的胆子。 宁家到底怎么教养女儿的? 她今日穿着月白的细棉布裁出来的衣衫。颜色和衣裳很是简单朴素样子,头发也梳了发髻,不似前几日只寥寥草草一坨圆溜溜的发髻堆在头顶。 虽然这发髻也就是梳了最简单的妇人婚后的发髻,用两根常见木簪草草挽住。 荆钗布裙的,不上脂粉,瓷白的肌肤就这么裸露着,反倒是去伪存真,看着却格外的吸引人, 京中宴会,他见过世家贵女无数,要不盛装出席,人被发髻钗环压的不见面容,要不就是衣衫繁复,小人穿进盛装中,像是偷穿父母衣服的孩子。 她这衣服,大街上最常见的料子,吴今不知道同谁买的,她就穿的极为合身,各处都收的极为合适。 衣衫薄薄一层贴在腰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腰肢以及身前惊人弧度,纤浓合度,倒是养眼的很。 见他盯着自己看没,宁兰忍不住问道,“少东家,我这衣服发髻可是有不妥?” 这发髻还是花了钱请客栈老板娘梳的,她只会扎丸子头。 原身头发 也太多了,厚厚的一层披在身后,她早上学着梳发髻,不是左边歪了,就是右边漏了头发,头上乱糟糟的,还是吴今看不下去找客栈老板娘帮忙的。 这人老是盯着衣服看作甚,衣服是他们送来的吗?不妥也是他们责任,她可是尽心穿了。 材料样式也很是符合给她的不甚富裕商人老婆的人设。 季宴清别过眼,看向帘子外面茂密的山林,“甚好。” 车子已经缓缓启动,向着利州府城而去。 利州城门高耸,外面等了不少人勘验路引,城门处有不少士兵盘查过往行人。 城墙布告栏前围着不少人,有识字的说利州刺史林大人说:追查利州境内沉船杀人的歹人,严查来往人员,客栈牙行凡是有图上陌生男子入住,皆要汇报里长,提供线索的赏赐黄金百两。 旁边还贴着图案,宁兰看一眼,虽然画的潦草,倒是画出来了少东家的精髓。沉船的凶手肯定不是他,但是现在官府通缉他。 他兄长能说服官府狼狈为奸,他若是输了岂不是连累自己?宁兰觉得自己上了个贼船。 见她看完布告一脸严肃,季宴清约莫猜到她后悔答应自己,不过,这事可没有后悔的余地。 “我兄长同这里官员也有些关系,若是见到我必定会抓我进大牢屈打成招图谋家产,是以我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待会你也要见机行事。” 说到这,意味深长的道,“若是被抓到,你也要被抓进去大牢严刑拷打,牢里刑罚分三十六种,剁手、剜眼” 这些刑罚宁兰听着都被吓一激灵,重重点头,“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宁兰很是紧张,他关系到自己回家的盘缠,一定不能有事,不自觉崩起脸,身体都僵直了几分。 季宴清注意到了她那小脸紧张成这样,别人一看她就知道有问题,坏他大事。 难道好心安抚,“你倒也不必如此紧张,你如此僵硬,别人反倒是会起疑。” 宁兰就用手指给自己推了个微笑唇,“这样可还行?” 季宴清 排队等到他们,吴今同看门的小吏交上两人的户籍,此行只有他们三人,其余护卫早就暗自潜入城中待命。 那守城小吏看过户籍,“李衡,时年十九,身高五尺又八,江州籍商户,携妻子宁氏往来利州做生药生意是也不是?” 又掀开车帘,盯着车内不耐烦的吼道,“现在城中抓水匪,马上下车接受检查。” 不会要暴露,宁兰惊疑不定跟着少东家下了马车。季宴清并不怕查验户籍,他们一行人路引是早就命江州刺史准备的,是真户籍,怎么查都不会出纰漏。 那守卫先是搜查了马车,见没有异常又走到两人面前,“这是你的妻子?” 那小吏并不勘验两人体貌特征,反倒是盯着宁五仔细打量。 季宴清向前两步,侧身将宁五挡住,缓缓开口,声音透着冷意,“是,内子胆小,笨嘴拙舌,见到官差就怕的厉害。” 守城小吏看他把人挡在身后,心中冷嗤,这商户倒是同妻子关系好。这一介上不得台面的商户,娶的婆娘倒是漂亮。 上头交代要找一个年轻男子,左肩膀有伤,守城的小吏忽的重重拍在季宴清肩膀,“你倒是好艳福啊。” 季宴清早早就察觉到他的动作,不过并没有阻止,任由他打在自己肩膀上。 少东家肩膀伤还没好,这么打下去伤口指定要裂开,见他还要在拍伤处,宁兰看了看后面骚乱的人群,有了注意,立马道走上前打断道, “官爷,我们可以走了吗,后面还有很多人当着进城呢,在等下去怕是要出乱子。” 那人侧身,盯着宁兰瞧,“你们不配合查验,莫不是与水匪有勾结,你过来让我搜身。” 第10章 利州府城 宁兰正想措辞,想要在老板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就眼前一黑,被他牢牢按在身前,他手还扣在脊背上动弹不得。 少东家声音凉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说笑了,我妻子一介女流怎会是劫匪。”引得胸腔一阵颤动。 感受到她想要抬头,季宴清手上稍稍用力。 明明是和平时一样的语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得太近了,宁兰听着感觉有些令人毛骨悚然,宁兰不太舒服。 吴今看到殿下沉下脸色,心道他是完蛋了,这点小事都出岔子,定会被重罚的。 适时递了一锭银子过去给那守门小吏,“差爷,您拿去喝茶,你瞧,我们就这么大点马车,车上就是东家和东家夫人,哪里会是水匪。” 那守门小吏颠了癫重量,把银子装到怀里,眯眼瞧着抱在一起的小夫妻,这男子长相普通,并不像看到那张通缉令上的人。 且他肩膀又无伤,他收了钱得了实惠,抓逃犯哪有银子实惠,占女子便宜的心思也收了,“行了,你们走。” 季宴清直接就着姿势把人带上车,车辆又咕噜噜转了起来,觉得走远了,宁兰被闷的喘不上来气,才小声道,“少东家,我能出来了吗?你伤口可还好?” 她紧紧贴在身前,声音显得闷闷的。季宴清这才把手松开,“我无碍。” 宁兰当即起身远离了些,离得太近,让人不适应,想到什么笑道,“少东家方才我表现可还行。” 手上柔软的触感一时落空,季宴清收回手,放回腿上,“做的很好。” 低头瞧了瞧胸前被她压皱的衣襟,上面还残留着她的体温,她脸方才就紧紧贴在这里,伸手抚平衣襟上的皱纹。 这动作明晃晃的嫌弃,这人,又、又在嫌弃自己! 当真可恶,宁兰在心里翻白眼,他要自己同他演戏,现在又在嫌弃自己,算了,看在他付钱的份上,不同他计较。 这次落脚的地方在刺史府背面一处僻静的院落,普通的两进院子,前院是是东西厢房和杂物、仆人房。 穿过垂花门便是内院,墨江知道殿下要来,早将房子收拾妥当。 用于会客的厢房在北面,被改成了临时书房,殿下住在正房,同行的宁兰便安排在右厢房方便照顾。 院子栽了几棵秋海棠,海棠花开的正茂盛,满树都是艳丽的红色。树下置了石桌椅,供人在院中休憩。 吴今看了看这院子,忍不住腹诽,这刺史就算把利州境内翻个天,恐怕也想不到要找太子殿下的就光明正大的在自己府衙后面。 一进去书房,季宴清就冷冷开口,“吴今,去把那个守卫杀了,事情结束自己去领罚。” “是。” 小小的守卫,窥视女子已是罪无可恕,光天化日竟然意图占女子便宜,简直罪该万死。 若是秉性柔弱的女郎遭如此羞辱一顿,怕是当即投河自尽。 突然有种直觉,若真是宁五,她定不会愤然投河,怕是当场跳起来打这狂徒一顿。 想到此处,那个画面突然在脑海里面,季宴清突然笑了出来。吴今看了一眼,觉得殿下莫名其妙发笑,这看着怪吓人的。 安顿下来,宁兰又帮他换了一回药,脱了衣服才发现肩膀处伤口结痂破全部裂开,渗着鲜红的血液,看的宁兰眼角直抽抽。 那人当时显然用了大力,都这样了他竟还能面不改色说无碍,忍不住道,“少东家真是好耐性!” 季宴清受伤时候多了,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闻言古怪看她一眼,“有劳了。” 得了老板慰劳,宁兰顺势道,“少东家能否先给我预支些银钱,我初来乍到总要去街上买些女儿用的东西。” 她想出去,那自然是不行,现在分不出人手来看她,自然要老老实实待在屋子中。 “外面巡查不断,现在你不方便出去,若缺什么东西,就去寻那个墨江,他会安排的,待此次事情完结你在出去。” 她现在着急回去清水县,她不能在这耽误太多时间,还是要尽快回到穿来的地方试试能不能回去才是正事。 忍不住有些急躁,“那少东家,你的的事何时能了结?” 她在着急走?季宴清端了杯茶水,看向窗外刺史府的阁楼,“半个月左右,此事便可了结。” 再让你们活半个月。 人走后,季宴清低头看身前的包裹的纱布,精巧的打了个结留在身前,底下照例留了个小尾巴在轻微晃动。 她倒是手巧! 不能出门,宁兰略感失望。不过那个叫墨江的宅子主人办事很是利索,她要的各种生活用品当天就买好送了过来。 一入住这院子,那少东家便带着那些护卫就忙了起来,几乎白日见不到,只有晚间回来,宁兰只在晚间去帮他换药才能见他。 且他伤口不知道是不是体质好缘由,恢复的极快,这几天下来已经愈合个七七八八了,想来再有两天便可愈合不用在上药了。 他在外忙活,又不允许她出门,宁兰便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饭后就围着院子走上几圈锻炼身体。 原身身体有些弱,她回家要长途奔波,身子太弱可不行。 这宅子中自带了个婢女和一厨房的仆妇。 婢女唤做小杏,才十五岁,比她还小上一岁,许是年龄相仿的缘故,两人很聊的来,小杏热情的叫她兰姐姐。 她们这群人一来,宅子大门就关了起来,不允许随意出入,小杏也很无聊,便常常来寻她。 小杏很是活泼健谈,各种八卦、邻里纠纷都讲给她听,这里没有手机和电视,她又不能出门,无聊的很,她倒是听的不亦乐乎。 她看出来了,这宅子的主人对少东家一行人很是上心。小杏无意间说到他们来了之后,伙房膳食好了许多,吃喝都是最好的。 她甚至感觉到小杏儿在有意无意的讨好她,不过也没什么坏心思,想要什么或者想吃什么,会说这里的什么东西很好让她试试。 少东家很有钱,想来不在乎这点吃食,小杏儿才十五,比她还小一岁,放到现在读初中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吃食这点不过分的要求,她一般都依着小杏儿。 况且这些日子,都是小杏儿在照顾着她,她不会用这的水井也不会洗衣服,也不会梳头,大部分都是盘个丸子头放在头顶。 小杏儿每日会教她梳一些简单发髻,若不是她在旁边帮衬着,自己真是两眼一抹黑,生活都成问题。 早间小杏儿提到这里的鱼脍很好吃,让她试试,她同厨娘提了,厨娘答应的很利落,保证说午间就让大家吃上。 午膳时分,厨娘回来并没有买到鱼,反倒是心有余悸道, “看守城门的差爷,不知道喝酒后怎么栽倒在河里面了,眼睛都被鱼啃没了,好吓人,今日鱼市闭档了,买不到了。” “这么吓人,以后这河里面鱼还能吃吗?”一想到河里的鱼吃过人,小杏儿吓的脸发白。 “那条鱼不见得会被抓到,还是能吃的。” 宁兰安抚她,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厨娘说是守卫城门的,不知道怎的,宁兰忽然想到入城那天那守门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兰姐姐,厨娘做了桂花糕,你快来尝尝。” 她还没来的及思考,就被小杏儿一声叫声打断,便将此事忘在脑后了。 第11章 惊艳 少东家好像很忙,整日早出晚归,他现在身上大好了,也不用她换药,她无所事事,日子过的极悠闲。 一晃七八天过去,这日傍晚,她同小杏在海棠树下打刚学会的双陆,一边听她讲些她小时候在戏班子的见到笑话,逗得宁兰笑的弯腰。 日暮时分,季宴清带着吴今几人回来,正看到宁五在那亭子同婢女玩笑。满树的海棠花下,少女就这么浅笑晏晏的同人说话。 肌肤莹白胜雪,脸颊鼓鼓的,树上的海棠花落在发髻上,她丝毫不知,像是搭配的发簪,很像志怪书籍中的花妖。 不对,花妖都是神态妩媚的女子,她这分明像是偷吃的老鼠。 见鬼,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季宴清摇摇头,准备回书房。 宁兰看到看到大门口一行人进来,为首李少东家见她又面露嫌弃之色,想着这人苛刻,便热礼貌同他打招呼,“少东家,你回来了,可要用晚膳。” “不用。” 季宴清说完径直走向书房,走了几步,好似哪里不对。又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她一眼,她脸上带着笑,姿态放松,同婢女在玩耍。 感觉这人在这当真是快活! 事实上宁兰现在确实快活,现在还不用她伺候,这李少东家有钱,目前吃喝不愁,穿来这么多天第一次这么快活过日子。 “她是不是吃胖了?” 他脱口而出问了一句。 吴今听到他这么问,先是吃惊,以为自己听错了,在墨江和惊影脸上看同样震惊的神色,便知道没听错。 殿下问一定要答,回想一下初开始在拐子的马车上见到宁娘子,确实是很是瘦削,神态也萎靡,与现在这神采奕奕的样子是不一样。 这宁娘子看着好似是胖了些,吴今是最熟悉宁娘子的,他回道,“属下觉得宁娘子面容确实是圆润了些,想必墨江这宅子厨娘饭菜比较可口。” 这时候,门口厨娘采购回来,带着一大筐的食材,有个框子还传出嘎嘎的鹅叫,看季宴清被扰到频频皱眉。 墨江连忙迎上去问道,“怎么回事?” 厨娘当即回道,“是宁娘子要吃水晶肘子,糟鹅、烤鹌鹑、乳酿鱼单笼金乳酥,我便今天晚上提前备上,明天便能做给她吃。” 墨江把厨娘打发走。 季宴清脸色难看的厉害,“我是不是银子多的花不完了,替皇兄养女人,还把她养胖了,你告诉膳房的人,让她以后只能吃素。” 说完气冲冲向书房走。 书房中几人听完主子安排,一行人出来,惊影跟上吴今,一脸八卦道,“吴大都尉,殿下同这宁姑娘是怎么回事?” 他去江州搬救兵,今日才刚回来,并不知道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吴今倒是不隐瞒,一五一十说了,惊影听完用手托着下巴分析道, “两人听起来很不寻常啊,你说殿下是不是瞧上宁姑娘了?现在殿下东宫空置,说不得宁姑娘就是第一个入东宫的。” “不可能!”吴今斩钉截铁道,“宁姑娘是临川王未来的侧妃,就算临川王此次刺杀太子殿下,陛下只得两子,陛下定不会要他命的,宁姑娘入王府是定局。” 惊影挑眉看他,“你没接触过女娘,你不懂,这事不是这么看的。” 不过惊影不打算给他解释,走出屋子,摇摇手道,“看着,宁姑娘一定会进东宫的。” 吴今是个棒槌,枉他还是殿下伴读,一点也不了解殿下,殿下这个表现明显是殿下对宁姑娘有意,不然这么多年,殿下什么时候肯在女娘身上浪费时间了。 早膳时分,看着馒头和白粥,宁兰很惆怅。 往日早上热乎乎的鲜肉包子没了,只剩大馒头,中午都鹅掌也没了,怎么就忽然伙食变差了呢。 一连三天的白菜豆腐,对面的小杏儿也食欲缺缺,早上吃惯了厨娘做的肉包子,她是不想吃这个的, “膳房说,郎君吩咐以后膳房都要吃素呢,想来是最近要过佛诞节的原因。” 这些日子零星知道,这佛诞节是说是佛祖诞生之日,城中要连着庆祝三日,到时候利州府城大官都会出现,外面热闹极了。 一连三天不怎么吃饱,宁兰没什么心思关注佛祖,只想吃肉包子,厨娘做的肉包特别好吃,有些有气无力的问,“那要吃几天素啊?” 小杏有学着她有气无力摇头,“要看主人诚意,有的主家要吃上半个月,也有的普通人吃上两三天就行。” “半个月!”这时间太久了,要想个办法。 问这宅子主人想来是没有少东家好使,只是少东家总是早出晚归,她见不到人。 晚膳后,仆人在院子点了灯,宁兰就坐在院子等少东家回来,吃饭问题是大事,要重视。 一行人赶在宵禁前进来,季宴清一进门来就见到那宁氏正在坐在树下石凳上,正弯腰探出身子给灯烛剪灯芯。 怪不得古人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昏黄的烛光,不施粉黛的美人,连身上肌肤都散发着温暖的气息,以前知道她容貌出众,倒是不如现在惊艳。 他愣了一瞬,面色不虞看向后面,果然跟着的吴今和惊影这几人都不错眼盯着她瞧,“你们先回房。” 呆愣在门口的几人才反应过来,连忙别过眼,“是。” 稀罕了,这人一般吃了晚膳都早早睡下,今日等在这做甚。 放轻脚步走过去,动静惊她转过身,看到是自己回来,当即露出笑脸连忙放下剪刀,蹭的站起来。 老板回来了,宁兰在心中打气,好好表现的时候到了, “少东家你回来了,要不要同你泡茶,膳房今日做了糕点,拿给你吃,秋日新打的栗子,栗子糕很是鲜甜可口。” 季宴清没理这一串的问话,在她隔壁坐下,拿起灯仟,把灯芯拨的亮了一些,烛火将她面容照的更清晰。 即便他不想承认,倒也的说这宁五是有副好皮囊。盯着瞧了一会,这才反倒挑眉问道,“你在等我?” 心中却是说不出的奇怪,这么晚,她等自己做什么? 宁兰疯狂点头,“少东家早出晚归,如此忙碌,我都好几日没见到你了。” 她说在等自己,还在数着日子,季宴清垂下眼眸,掩盖眼中涌出的不明情绪,“找我做什么?” 宁兰从边上食盒拿出一盘糕点,摆在两人中间的石桌上,还特意往他面前推了一段,语气轻快说道,“少东家,板栗正当季,厨娘做了板栗糕口感极好,你试试看?” 他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晚膳在外面只随意吃了两口,听她这么说,倒是一时意动,捏起一块,放在口中。 新做出的板栗糕,很是绵密爽口。 “怎么样,很好吃?” 她身量小,坐到对面要仰着头才能同自己对视,季宴清默默低了低头。 板栗糕有些甜腻,其实季宴清并不喜欢吃。她说话时仰着头,满怀希冀的看他,明亮的眼睛比天上的星子还要亮。 他还是违心评价道,“尚可。” 宁兰 这事爹怎么这么难伺候?这么好吃还尚可。 不过有求于他,宁兰还是保持笑脸,我忍,打工人求人的态度要做足, “少东家,佛诞节还要半个月呢,我们现在开始吃素是不是早了点?俗话说拜佛心诚则灵,佛祖不会计较的,不如佛诞节前三天我和他们在开始吃素如何?” 季宴清想起来那天同厨娘说让她吃素,自己随口一说,没想到她同佛诞节联系上了。 佛诞节可不是拜佛祖的,而是用来办事的。原来她找自己是为吃素这事,季宴清沉下脸, “佛要常拜则灵,临时抱佛脚是行不通的,不过宁娘子若是不喜欢吃素,我明日让膳房给你给你单独开小灶如何?” 那当然好,她实在吃不下那些青菜豆腐了,“那太好了,多谢少东家。” 目的达成,宁兰站起身,打了个哈欠,拍了拍在嘴巴,“那少东家你慢慢吃,我就先回去睡了。” 季宴清看了看那背影,一点点走远,到房门前,推开门,房门啪的一声又关闭上,盯着那关闭上的木门瞧了一会。 像是能透过门,看到她懒洋洋的躺到床上,她大抵是这样的,毫无规矩仪态。 啧。 第12章 豆丁是狗 翌日清晨,几人正准备出去,就见吴今和惊影正在拿着板栗糕在打趣,季宴清点了点吴今手中的板栗糕,“你哪里来的?” 吴今连忙放下站直道,“昨个宁娘子包好放到我门口的,说是我们辛苦了,让我晚间饿了吃。” 话说完,就听到殿下面色不善,怎么了,他吃个东西怎么碍到殿下眼了,赶紧放下跟上去。 季宴清看向墨江,“你昨天也吃了板栗糕?” “是。” 这糕点小杏儿房间有许多,他昨夜是吃了的。 殿下黑着脸,转身就走。 吴今和墨江跟在后面,相互看了一眼,墨江开始回想利州那个官员家中和板栗糕牵扯,他们是不是失误。 门口正准备出门的厨娘看到墨江便问道,“郎君,昨日宁娘子说要把膳食分成素食和荤食?” 墨江是她长久的主子,大小事厨娘还是喜欢找他裁决。 季宴清冷哼一声出门,墨江看了看主子脸色,不敢应答,赶走厨娘,“快走,以后我们都吃素。” 仍有些怀疑问惊影,“主子特意提到板栗糕,是不是发现有问题,你说我是不是去把卖板栗糕的铺子都查一遍?” 同吴今出身世家大族不同,惊影除了太子殿下贴身暗卫外,还是暗卫的首领,他们这些暗卫都归他管,严格来说,惊影是他上司,因此墨江说的很小心。 此时,垂花门后面出现一道娇俏的身影,惊影举高手中的最后一块板栗糕,思索道,“不关板栗糕的事。” 他倒是觉得殿下好像不是因为板栗糕生气,是送板栗糕的人才是关键。 想着盯着手中板栗糕看了一眼,张嘴吃了下去,又看了眼垂花门才出去。 晨间宁兰起来看到早饭依然是馒头配白粥,厨娘讪讪的解释,“宁娘子,我问了郎君,他说要我们吃素。” 好气! 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呢?恨恨的咬一口馒头,亏她昨天还等着这么晚给他送糕点。 骗子! 对这种不算话人的怨念,在吃了一天素后,达到顶点。气呼呼等到睡前,还没等到人,她便早早睡下,人事不知。 夜色弥漫,小院中,三人脚步慌乱进了书房。 季宴清闭着眼,桌前跪着两个人,是吴今和惊影,他语气狠厉,“你们两个废物,这点小事竟然还能出岔子,竟然让人近我身。” 惊影跪的老实,本来只是让殿下露个面,告诉那些杀手殿下就在利州府城,引着他们行动。 属实没想到,探子里面有个轻功极好的,慌乱中竟然近了殿下的身。慌乱中撒了毒粉飘过来的伤了殿下眼睛。 季宴清气的狠狠的踢了惊影和吴今一人一脚,又骂了一句,“两个废物。” 两人被踢翻倒在地上,怕殿下看不到第二脚找不到位置,默默跪回原位,果然他有不解气,又踢了一脚。 他们安排失误,让殿下受伤,只踢两脚简直赚大了。 “是属下无能,已经派人请郎中了,殿下且忍耐忍耐。” 郎中来的很快,是墨江找的人,检查完郎中便道,“这眼睛里面是毒药粉,所以才会刺痛不能视物,我开药熬水,敷上两三日就能复明了。” 郎中说完当即去搬炉子熬药,季宴清一脸不耐烦发话,“去,去外面把尾巴扫干净。” 他意外眼睛受伤,外面事情做的不干净,为防止发现异常,他们必须要及时去扫尾。 “属下都出去,殿下屋中没人看护,不若喊宁娘子过来看顾?”惊影小心提议道。 &34;去。&34; 想到那个宁氏,他往日回来,她房中灯火都熄灭了。这人在他这过的倒是潇洒的很,说是给他当婢女,其实什么都没干过,让她伺候也不算过分。 两人走后屋子安静下来,彻底的黑暗中,时间过的极其缓慢,一点点煎熬着。 惊影不是叫了宁氏过来了吗?怎么还不来。 这人是不是死了?还是腿断了,就算腿断了这点路爬都爬过来了,该死,她怎么还不过来。他烦躁不堪,甚至没办法静下心思考。 宁兰睡梦中被拍门声吵醒,打开门便看到吴今站在门口,“宁娘子,我们东家眼睛受了伤,我要出去做事,劳烦你看护一晚。” 想来当初答应他做婢女,这不算多难的要求,宁兰答应了,换了衣服梳了头才过去,毕竟弄不好算是衣冠不整。 少东家眼上遮了一条黑色布带,整个人仰躺在椅子上,长腿随意伸出老远,这样的姿势一般人做多少有些懒散不讲究。 但是他气质浑然天成的一身贵气,做起来反倒是让人觉得本该如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的原因,下颌崩的紧紧的,面带不愉之色。 宁兰第一次见他这样,往日都是极其温和有礼的样子。小心翼翼开口,“少东家,吴郎君说你受伤了,让我来瞧瞧你,可要我做什么。” 季宴清没说话,方才从她过来开开始,就闻到她身上熟悉的香味,奇异的安抚了失明带来的焦躁不安。 那次在山中,他高热之中,意识昏迷,也是她跑来跑去的替他换帕子冰敷。 他残存不多的意识记住的只有这股沉水香的味道,眼睛看不到,他现在需要些动静感知周围,但是太安静他很不习惯,太吵闹也不行。 方才她的脚步声就很好。 她脚步声比起盛京女儿那莲步轻移动静大了很多,次数会少一些,听着不聒噪,极好。他缓缓开口,“去,倒水。” 宁兰过去桌边倒了一杯凉茶,他看不到便拉起他的手,把茶杯放到他手中,见他端稳才放开,“喝,凉的。” 季宴清握住茶杯,她手心就握在外面,温热的触感让他一瞬间失神,他默一会才道,“凉,换热的。” 宁兰 这事爹怎么这么难伺候,爱喝不喝。尽管心中骂骂咧咧,宁兰嘴上还是乖巧的应道,“我去寻热水过来。” 很快去灶上找到热水,冲了热茶给他。 这廉价的茶叶和发涩的水质,简直难以入口,季宴清只沾了舌头便皱眉放下。 这人真,好在郎中拿着熬好的药汁进来打断宁兰心中骂街。 “这药汁清热解毒的,用帕子浸湿敷衍,每隔个时辰功换一次帕子,娘子切记要及时更换,我还要去配明日要用的药。” 那不就是一整夜不能睡了,她当即垮了脸。下意识看向那躺着的人,即使他闭着眼,宁兰还是能感觉他那不愉的眼神。 算了,打工是这样子,网上什么老板都有,他算起来不算奇葩,好歹给的钱多,好歹一百两是不是。 宽慰好自己,为了一百两,也不是不能忍,勉强打起精神接郎中手中药汁,“我知道了。” 郎中走后,房间就剩下两个人,宁兰用帕子浸了药汁帮他敷上眼睛。 眼睛火辣辣的痛,突然失明让季宴清心中烦躁不堪,好在这人没有这么多话,不令人生烦,帕子缓解了痛意,那点不耐烦缓和下来。 换好药,宁兰就盯着水漏,看着时间给他换下一次药。 他不开口,屋子中静悄悄,他紧紧皱眉,想来是眼睛痛的厉害,听人说分神可以缓解痛苦,随口问道,“那三个郎君去哪了,怎么都不在。” 说到这个,季宴清就火大,都是皇兄害他,这会,她这个皇兄未来的侧妃还在这假惺惺关心他,带着恶意道道, “去寻仇,我兄长让人伤了我眼睛,我当然不能这么轻易算了,你说我用同样的手段把我兄长的眼睛挖出来好不好。” 宁兰 她就随口问问,帮你分散注意力防止痛的厉害,你倒也不至于同我一个外人说的在这么具体,怪吓人的。 看他正扭过头盯着自己瞧,尽管他看不见,但是宁兰还是感觉他在盯着自己看,期待她出给答案。 只能顺着他话,敷衍道,“你这兄弟争家产,还怪危险的,这得是多大的家业。” 心中暗自腹诽,这么拼命,怕是一辈子吃喝不愁的财富,想来也是,这人看着吃穿用度都是极其有钱的。 “多大,你想象不到的大。”男人冷哼开口。 江山社稷的大,季宴清现在甚至开始期待这宁五见到皇兄的反应了。 宁兰想了想道,按自己的经验宽慰道,“家产是父母的,他给谁子女是不能评判的。” 这话季宴清很是认同,皇兄就是贪心不足,封了亲王竟然觊觎太子之位。 宁兰想了想才接着说道,“你同家中兄长闹成这样,子女不和多是父母失德,定是你父母做的不好,要我看,不如把家产一分为二,你们一人一半,这样才是公平。” “放肆,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这宁五简直大胆,敢非议君主。动动嘴就想为皇兄要走半壁江山,简直可恶。 这一声冷斥,这声音透着罕见的威严,宁兰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这人发起火来怪吓人的。 屋子安静下来,宁兰也不敢在开口说话,屋子中只有脚步声,洗帕子的声音,一直持续到临近天明,都没有人再说话。 季宴清闭着眼睛养神,忽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想来是衣服上沾染的,“你过来帮我更衣。” 宁兰按他说的去寻衣服,打开柜门看到洗好的衣服叠放在那,拿了一件出来,带出来什么掉下来,手忙脚乱接住,是一块上好的玉佩。 雕刻的团云的图案,触手生温,一看就价值不菲,还好接住了,万一摔了可如何是好。 “怎的寻个衣服这么磨蹭。”那人开始不耐烦催促。 宁兰赶紧把衣服拿下来,把玉佩放回去,他已经站起身,这才看到后面沾了血迹,替他解开腰带,褪去外衣。 这人精瘦,身上肌肉紧紧贴在骨头上。身形看着便是个年轻人,也是,他才十九,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充满傲气,桀骜不驯谁都看不上眼。 不过倒也正常,他年纪轻轻就能出来跑这么大营生,不像她,在家就会花钱。 脑子正感慨,便没注意手上,正脱他身上剩下的里衣,衣襟就被一双骨骼分明的手紧紧扭住,“你想干吗?里面不用脱。” 宁兰 弄的她像色中饿鬼似的,谁稀罕。 忙了一夜,宁兰肚子不合时宜咕噜噜的叫了起来,季宴清听到了不耐烦道,“饿了就让厨娘做些吃的送来,怎么在这我还饿到你了不成。” 宁兰看了看天色,尚早,“这不好,这么早,厨娘怕是还没睡醒。” 这大早上天不亮喊人起来给她做吃的,怪不人道的。 “什么不好,主人尚且不能安眠,哪有仆从熟睡的道理。” “去让厨娘送些吃食过来,你肚子一直叫,吵死了。” 话到这份上,宁兰也不好多说,去找了厨娘,原话转达,厨娘倒是没说什么,只说马上就做。 宁兰忍不住腹诽,这就是阶级差异,他一句话别人就要忙前忙后。 回去他还是大爷儿一样躺在那,等她伺候。 这人放到现在要挂路灯的,杨白劳和黄世仁见了你都得拜师。 又觉得自己可怜,要整夜给他湿敷,自己怕不是比小白菜还惨。 厨娘送了一碗阳春面过来,有些凉的夜晚,虽然比不上小龙虾烧烤,吃这个倒是好。 她倒是真饿了,坐在边上吃完。 黑暗中,女子细细的的咀嚼声传来,他下意识循声看去,宁兰吃着饭被他这么一“看”,上半夜他发火宁兰尚且心有余悸,被面条呛到,趴在桌子上大声咳嗽。 季宴清烦躁的很,这宁氏到底怎么长大的这般粗俗不堪,心中忍不住鄙夷。不过倒是没在开口,只是在心中盘算往后几天打算。 他眼睛看不到,这两日用膳时只能宁兰帮他布菜。饭菜分成好下咽的形状放到他面前。 想起来他说只能吃素,宁兰暗暗使坏,素菜也只给他夹着菜梗、菜根等最硬的部分。 季宴清咬着菜梗,难以下咽,他虽然自认为不重食欲,可是他身份贵重,吃穿用度向来都是最好的。 何曾吃过如此差劲的东西,这是给人吃的东西吗? 看他那神情,宁兰就知道,他也不爱吃这东西,便笑嘻嘻道,“少东家,为了佛诞节吃素是这样的,我们要一起吃到佛诞节呢,这样才是心城。” 这该死的宁五,拿他说的话堵他。 晚间郎中检查过便道,“恢复的很好,晚上可以改成两个时辰敷药一次。” 这样宁兰睡前帮他敷一次,中间可以睡一觉在敷,就好受许多,“那真是太好了。” 晨光熹微,从窗户缝隙透出来,天不过刚亮,季宴清便恢复清醒,他向来早起,并没有睡懒觉的习惯。 下意识想起身,转头便看到外间有个模糊的人影趴在桌子上睡的正沉。 一连两日敷药,他眼前已经有模糊的视力,能感受到亮光,原来她这两日都是在这趴着。 想了想便又躺了回去,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直到再次清醒,发现这宁五竟然还在睡。 从未见过如此懒惰拖延之人,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宁五。” 宁兰睡的正香被叫一声,烦躁不堪,脑子还没清醒,以为还在她的房间,是她的小狗吵她,“豆丁你别吵,我好困。” “豆丁是谁?” 宁兰睡的迷迷糊糊,下意识回道,“豆丁是我的狗,很乖,柯基犬。” 第13章 搜查 这宁五简直不知死活,把他当狗? “宁五!” 季宴清不耐烦又喊了一声。 这一声让宁兰从梦中惊醒,迷茫看了看屋子陈设,猛然惊觉,这不是自己明亮的别墅房间,是少东家的房间。 宁兰有些疑惑的连忙起身,“怎么了?” 季宴清没有在这问题纠结这个问题,反倒是问道,“什么时辰了?” 宁兰看了看外面,好似都中午,有些不好意思道,“快午时了。” 说完发现那人面色不虞看她,宁兰琢磨一下,这人是嫌弃她起来晚了,不是,她夜里还要给他换帕子,他还嫌弃自己起来晚。 这种人怎么还没挂到路灯上。 恨恨道,“我一时睡过头了,想来快到午膳时分了,我去看看厨娘做好午膳没有?” 宁兰端了午膳进来,想来他那刻薄样子,特意把挑出来的菜梗给他放到面前,“少东家,吃饭了。” 看着面前那根全盘子最老的菜梗,季宴清忍不住眼角抽了抽。那么大一盘子青菜,难为她能找到最老的一个夹给自己吃。 她还在往他面前盘子夹菜,季宴清猛的抓住她的手,给她喂进嘴里,“宁娘子也尝尝这个菜。” 宁兰冷不防,吃进嘴里,忍不住吐了出去,菜梗又老全是丝,“呸,好难吃。” “宁娘子也知此菜难吃,却还要我吃。” 想起来他刚刚准确抓住自己的手,把菜梗喂了回来,宁兰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看不到?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季宴清何其敏锐,从她伸手就感觉到了,但是并没有阻止她操作,想看看她想做什么。 接着就看到她那只嫩白的手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人也探头过来,盯着他脸瞧,好似在看他是不是真失明。 眼看手要碰到自己,这距离太近了,近到能感受到她呼吸,从没有人能同这么近的距离,季宴清有些不适,伸手一把她手拉住,“你想做什么?” 宁兰被他猛的一拉,一时不防备猛的趴在他胸口,一张俊脸放大在眼前,两人几乎脸对脸,呼吸交缠在一起。 这少东家,长的也太好看了,宁兰有些脸热,用力扯了扯自己的手,“没,没什么,我帮少东家去拿药。” 说完,用力抽出自己手,跑了出去。 季宴清看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还有那面上可疑的红晕。 这宁娘子莫不是喜欢上自己了。 啧,皇兄的未来侧妃,若是爱慕自己,多热闹啊。 宁兰在外面吹了会风才去拿郎中熬好的药汁暗道,美色误人,这少东家也长的太好看了点,放到现在都能送去出道了。 以后离他远点,不能留风流债,她要回家的。 少东家受伤这三日,宁兰都是陪着他,今日起晚间不用在帮他换药,宁兰便早早睡下。 外面忽然嘈杂起来,她起身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看到一个黑影窜过来,捂着她嘴巴带着人倒回床上,“呜~” “别叫,是我,有人来了记住说你和我是夫妻。” 外面有人靠近,两三个衙役过来,宁兰看了看他脸,并没有做伪装,“你脸怎么办?来不及了” 已经在窗外看到人影,宁兰跑到屋檐下,拿到把草回来揉出汁水给他脸涂上。 季宴清脸上一阵刺痛,“你给我弄什么?” 脸和脖子涂完宁兰才回话,“这是漆草,人碰上会红肿发痛。”说着把人塞回被窝,“你躺着,我就同他们说你有怪病,不能见人。” 前几日她同小杏儿在玩耍,不小心碰到这漆草,腕子便红肿一片,厨娘在出身在山村,见多识广,她认识这个连忙让她远离些。 房门外已经有人在砸门了,宁兰整整衣衫才去开门,门口站着几个穿着衙役衣服的男人,宁兰装着疑惑道,“你们什么人,半夜砸我门做什么。” 衙役拿着名册,“你这户主叫陈墨江,你是同丈夫来投奔的是不是?你丈夫呢?” 漆草致人红肿要一会时间,她必须要拖延一会,“你们什么人啊,怎么半夜砸门,你找我夫君做什么?” 衙役不耐烦,一把把人推开,往屋里闯去。 宁兰被推的撞到门上,胳膊痛的厉害,见他们往屋里闯,顾不上痛,进去连忙把人拦住,“哎,我说你们做什么呢,怎么半夜往人家里闯啊。” 那带头的两人被她扰的不耐烦,向着其他人吩咐,“抓住她。” 两人说完就往屋里闯去,一个衙役掀开床帐,看到一个躺在床上的男子,脸上肿胀成猪头,从怀里拿出画像,对着画像看半天。 丝毫没有相似的地方。 宁兰看着少东家那画像,紧张的心狂跳,也不知道他脸上起反应了没,想往床上看,被那两个衙役身子堵的严实。 过了会才听道那衙役道,“不像。” 说完又让宁兰看他手上的画像,大声吩咐道,“若是看到画像上的人就去刺史府举报。” 宁兰点点头,“衙役大哥我知道了,看到这人一定会去举报的。” 两人走后,宁兰慌忙去床上看人。 少东家脸上红肿一片,脖子尤甚,都快和头一样粗了,怪不得衙役看不出来,这让她也看不出来啊。 他闭着眼,像是很痛苦的样子,这个漆草碰到会肿胀灼烧疼痛,“少东家,你还好吗?他们走了,你可以出去了。” 他当然不好。 现在脸上、颈部灼热难受,关键是方才她为了争取时间,把他整个人塞在她被子内,女儿家的被子内味道带着香味和热意。 让他起了难以启齿的反应,他现在没法出去。 “闭嘴,你出去。” “不是,什么就我出去,你搞搞清楚这是我房间?”她话还没说完,吴今就从外面赶回来。 计划出了差错,万没想到,衙役会排查到此处,谁知一进来就听到殿下在同宁娘子争执,有些疑惑,殿下怎么跑到宁娘子房间了。 “殿下,是属下失职。” 床帐内传来一声闷闷的声音,“吴今,把人带出去。” 第14章 生闷气 宁兰坐在院子石桌上边生闷气,心中暗骂这少东家简直狼心狗肺。自己好心帮他,还要被他凶。 屋中吴今拿来消肿药替他擦了,吴今便道,“殿下关于刺史府我有事要汇报,可要属下扶你回房?” 季宴清沉默一瞬,“你先去书房等着,把药留下。” 房间很快安静下来,脸上上了药很快待恢复如常,只是 她屋子不大,陈设一看便是女儿家常用的,绯色帐子,床边还放着她的帕子,月白色上面绣着活灵活现的兔子。 被子中全是她身上好闻的香味,很好闻,外侧被褥还残留着她的体温。 身体不受控制产生变化…… 季宴清躺在那,面色有些难堪,只能盯着绯色帐子,静静等身体恢复如常。 可是往常很快消弭的身体反应今日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实在没法子,收回被子外的手…… 良久之后,屋中动静停了下来。 他起身出去,一出屋子就看她还坐在树下,垂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 她在生闷气! 他有这样的直觉,抬脚走过去,在她身前立定,“今日你做的很好。” 宁兰只觉得眼前光线被挡住,抬起头,看到一截挺拔的身影,又抬了一点头,才看到他那已经恢复如常的脸。 依旧眉眼浓烈,眼神伶俐,像是能看透人内心,如今衣着光鲜的样子和方才狼狈躲藏完全不同。越是这样她越不痛快。 自己天天被他呼来喝去的,语气不由得带了些嘲讽,“岂敢。”站起来就气呼呼往房间走。 季宴清下意识把人拉住,她痛呼出声,手上的红肿的厉害,应当是方才她往他脸上涂那东西沾染上的。 把吴今拿来剩余的药膏拿了出来,“擦上红肿好的快些。” 冰凉的药膏涂上去,用指腹绕开,凉沁沁的,宁兰还是生气,“用不着你,”说到这,上下撇他一眼,“你这种人这种脾性,身边人怎么受的了。” 季宴清手一顿,如实说道,“没人敢说三道四。”谁敢说他不是? 宁兰抽出手,上下扫视他一眼,小声咕哝,“注孤生的命。” 她那什么眼神?注孤生什么意思?季宴清想问她已经重重关上门。 宁兰转身就回到房间,发现被子床帐已经换了新的,幸好,不然男人睡过的床她是不可能在睡了。 那日之后,少东家带着几人又消失了几天。 这些日子,她大部分都是同小杏儿和厨娘一起用膳,早上到了用早膳时间,小杏儿还没起来,以为她赖床了,宁兰便想着去寻小杏儿房间寻她。 刚想去敲门,就看到一个男子从她房间出来。 这个男人是这个宅子主人,她有印象,听到吴郎君唤他做墨江。 宁兰当即呆愣在原地,有些弄不清状况。 墨江今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现在殿下事情尘埃落定,他这次在殿下面前露了脸,殿下事情又办的极其顺利。 现在只要按计划逐步推进,解决了刺史府他就是天大的功劳,不出意外,他此次就能跟着殿下回京了。 这苦寒之地多年吃土挨冻,终是于混出头了。他昨天才有心情来寻小杏儿松快松快,谁知一开门就看到宁娘子在门口。 这是殿下贵客,他看的出来殿下有些在意这个宁娘子。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还是当即整理好衣衫,态度极其恭敬行礼,唯恐有闪失。 客气的开口,“宁娘子,您找我可是有事情吩咐。” 宁兰还处在震惊之中,被他话拉回来,有些尴尬的手无处可放,最后摸了摸耳朵才道,“没事,就没事,我、我找小杏儿,吃,吃早膳。” 男子大早上从女人房间出来,还在整理衣衫,她很清楚那意味着什么,关键小杏儿她才十五,这 墨江心道,这小丫头能讨贵人欢心,倒是养值了,“她马上就起,宁娘子没什么吩咐,我就先去忙了。” 宁兰还没从尴尬中缓过神,便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兰姐姐,”小杏打着哈欠出来,如往常一样同她打招呼,“郎君昨天闹着晚了些,我起晚了,你是不是等我很久了。” 这情形,宁兰一时没法面对,慌慌张张跑回房间,感觉有些闷的喘不上气,又到了室外才好些。 说不出来为什么,就是觉得胸口闷的厉害,事情怎么能这样呢,小杏儿才这么丁点,还没自己高呢。 正是贪玩爱吃的年纪,在她心里还是小孩子,墨江怎么能同她做这种事。有震惊,也有无能为力的愧疚。 不知道为什么,甚至有些物伤其类之感,大抵是大家都是女子,而且看小杏儿那样子,这事情像是稀松平常的样子,有些难受。 她有些喘不上来气,坐到树下石凳上,试图平复心情。 季宴清就看着她坐在那,蹙眉自己给自己胸口顺气,若是平常人做这个动作,他少不得会骂几句东施效颦。 这宁五倒是做的格外好看,大概她看着像是真的难受。 他方才看完了全程,知道她为什么难受,其实他比宁五去的更早,昨日夜里安排吴今去盯着刺史府,墨江看宅子,他找墨江有任务安排。 离的老远就听到屋中动静,又看她过来下意识避开。 果然,她举着手把院子各个方向指了一遍,又把鼻子耳朵摸了一遍,不自在说不出个所以然。 人果然在尴尬时会做一堆不明所以的动作。 原本就是无聊逗个趣,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大反应。 觉得再不宽慰她,怕是能把自己怄死,季宴清走了过去,“怎么,看到他们两个如此,可是心中难受?” 宁兰听到声音猛的抬头,“少东家。” 听他这么说,应该看到方才的事,语气沉闷,“就是觉得不应该,这对小杏儿来说不公平。” 季宴清忍不住皱眉,这是哪里来的歪理邪说,这宁国公府上到底怎么教养子女的,应该让御史参他一本治家不严, “她是婢女,有幸服侍主子理所应当,你在乱打什么报不平。” “再说,你觉得不公平,是墨江占了便宜,说不得那婢女心中欢喜万分。” 鬼使神差的,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不要你伺候,是我心好。” 他看到宁兰点了点头。 “?” “少东家是心好,不然上岸不会拉着我躲开那只冷箭,山中那夜,也是少东家把那块唯一的饼子给我吃,虽然少东家脾气不好,给东西喜欢扔,但是心是好的。” 所以这些日子即使他身边一直危险重重,她也愿意帮他几分。 季宴清挑眉,有些奇怪的感觉,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有人夸他是心好的! 他不是个好性子,世人夸他最多也就是个天资聪颖,说他勤勉政事。第一次有人夸他心好,当真稀罕了。 还是皇兄未来的侧妃。 啧,更刺激了! 转身前,难得的说一句真心话,“宁娘子,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我是坏人,只是对你没兴趣,不然你比她惨多了。 走了几步,被这莫名的想法打乱步子,停住脚步,转身面容古怪的看她一眼,她还一无所知低头坐在那里。 他身量高,居高临下,只看她身前一片春光。 可真白! 瞧着也是可口,莫名的想让咬上两口,忍不住磨了磨牙。 一阵秋风吹来,海棠树被吹的莎莎作响,他神思清醒一点。 暗骂一声见鬼,一天天乱糟糟瞎想些什么。还是去砍了利州刺史的脑袋好让他清醒清醒,对,全砍了。 午饭间,宁兰看到小杏儿,委婉提起这个事,“我早上看墨江从你房间出来。” 小杏神色如常回道,“奥,有时候郎君会要我服侍,不过也不常找我。” 宁兰放下筷子,不死心问道,“你,你不是他婢女吗?你愿意这样吗?” “当然愿意啊,来原来在戏班子每天只能睡两个时辰,天不亮就要起床吊嗓子,日日都要挨打,还吃不饱饭。 “你也看到了唱戏我是没有天赋的,后来就被戏班班主卖了,郎君看我可怜,把我买了回来。郎君待我极好,不打骂我,还能每天吃饱饭,活计又轻松。” 说到这,小杏儿有些羡慕看对面宁兰一眼,“兰姐姐,我要像你这么漂亮就好了,郎君就会舍了春风楼那个,天天来找我了。” 他在春风楼里面有个好的,估摸昨天回来太晚了不方便去,才会来寻我的,他半夜才回来呢。 想到她方才的问题,小杏儿探过头,靠近她耳朵小声道,“兰姐姐,你没伺候过家里那个贵客吗?他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兰姐姐也是婢女,应该也会同她一样。 虽然知道那贵客人不在,那是郎君都要供起来的贵客,那贵客眼神有些吓人,她还是下意识压低声音。 造孽,小杏一个小姑娘同她讨论这种问题,“没有,我只是临时来照看他,过几日就会分开了。” “兰姐姐你要走啊,我会舍不得你的。” 小杏很喜欢兰姐姐,长的漂亮又会逗她开心,对她是真的好,兰姐姐来了之后,连带她的日子都好过许多。 “对了,春风楼是哪里。” 总觉得这名字在哪听过。 “就是青楼,府城最大的青楼。” 青楼,那个绑架她的好似说要把她送那,心里忍不住一阵恶寒,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第15章 房间 在这小院日子过得很快,宁兰掰着手指,数了数日子,虽是磕磕绊绊,总算熬到同少东家约定的一个月了。他那时候答应一个月后给她户籍和盘缠。 白日几次去看书房,都无人在。想是在忙,也是,入住这里后他极其繁忙。 不过她对别人的秘密并不好奇。只要能拿到户籍和盘缠,其他的事情她不想多管。 晚膳后她都趴在窗户上盯着院子动静,往日她偶尔夜间起床,他那房间都是有灯光的,想是晚上会回来的。 直到晚间宵禁前,宁兰才看到一行人从前院穿过垂花门进来。只是今日回来多了许多人,宁兰看到他走到院子,慌忙开口叫人,“少东家。” 这声清脆的女声打断几人谈话,同时看过来,季宴清看了几人一眼,朝着几人道,“你们先回书房等着。” 这才回身看她,小娘子透过支开窗户同他说话,他几步走过去,停在窗前。两人隔窗相望,小娘子带着笑仰头与他对视。 她眼睛很亮,平时不显只是觉得水润润的但是笑起来时候眼尾会微微上扬,带着些媚态,很是勾人。 这样一双眼配上略有些肉的脸颊,倒是综合了那股媚态反倒带了些娇憨。 眼神勾人,神态却是清纯可人,这人倒是会长。 想起上次她也是半夜在自己,这次她又在等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样让他想起那些等待丈夫归家的妻子,忍不住挑眉道,“你找我?” 斟酌了一下语言,宁兰选择委婉一点开头,“少东家,之前来府城的路上,我们说好,一个月为限,你答应我给我户籍和盘缠,现在已经到了时间。” 季宴清怀疑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反问道,“你要走?” “此次在外已经蹉跎许久,我想快些归家。” 惊影从江州调兵回来时户籍他已经办好带回来了,就在他书房,只是他没想到她竟然真要走。 女子坐在对面,眼睛亮晶晶的,像那日一般等着他回答。 季宴清沉下眼眸,“宁娘子随行仆从大都溺亡在江上,投亲无望,分别后可有想去的地方?我好让人给你做文书。” 宁兰注意力都在文书上,没看到对面男人的面色,内心抑制不住的开心,在这利州蹉跎这许久,总算看到回家的希望了。 当初她同少东家撒谎说自己是要去盛京投亲,仆从都溺毙在江中了。现在能拿到新户籍,她当然去她穿越来的清水县了。 只是她在非清水县人,突然说去这会有些奇怪,想了想选了个保守的说法,就道,“我自蜀地来,投亲不成,只能回蜀地去了。” 回蜀地也会经过清水县,到时候直接停船在清水县她就下船也是一样的。 原来是要回蜀地,季宴清心中琢磨一下,她应该知道了宁国公府上同皇兄的婚约才是。 可是她若是知道的话,怎么会是回蜀地而不是进京去宁国公府呢,做皇兄的侧妃不好吗? 这宁五竟然想舍弃宁国公府和亲王侧妃富贵回到那偏远蜀地,当真是奇怪。 莫非蜀地还有什么人值得她挂念,想起当初在船上那仆妇说她为了未婚夫殉情。想到这,抬眼看她,“宁娘子本想去投亲,现在又要返回蜀地,是为了蜀地家人吗?” 宁兰摇摇头,并没有提及未婚夫婿的事只是道,“只是习惯蜀地那生活而已。” 原身母亲已经去世了,没有什么亲人,至于那个婚夫,原身同他相依为命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只是时人行卷风气盛行,学子不可能长久待在一个地方求学,只能四处拜访有学识之人。 原身离开时那未婚夫就是去盛京等待授官,若是回家发现未婚妻没了,不知道多崩溃,算起来还真是可怜。 宁兰心中幽幽叹口气,只是自己终究不是她。 见她执意如此季宴清便道,“户籍银钱明日会差人送给你,这几日我忙完便会去盛京,盛京人杰地灵,宁娘子不妨去看看。” 宁兰摇摇头,“我习惯了蜀地,便不去了,少东家想必事务繁忙,那无事我就不耽误少东家睡觉了。”说完打个哈欠,放下窗回去睡觉。 窗棂被放下,隔绝了室内空气,外间一片漆黑,只余女子身上未来的及消散的香气,被风吹的围着人打转。 季宴清站在外面,看着那关上的窗棂,一声轻微的的嗤笑在黑暗中传来,又飘散。 船上了哪有这么容易下。 宁兰两日后拿到少东家给的户籍和盘缠,不过宁兰并没有见到少东家他人,是身边的吴郎君送来的,只说让她万事多是多虑便不再多言。 院子大门已经打开,那就是默认可以出去,宁兰跟着小杏儿去了街上。她这这些时日,多得小杏儿和厨娘照拂,一人送了个银簪子给她们。 吴郎君几人也一人买了一套骑马用的护具作为临别礼物,只是并未见到他们,便交由小厨娘让她转交几人。 郎君们都不在院内,晚间厨娘置办了一桌酒席给宁兰饯行。就把桌子摆在前院厨娘房内,三人都是女子,倒是没有什么忌讳。 厨娘备了酒,虽然不太会喝,宁兰还是倒了一杯认真道, “我在这受你们颇多照拂,俗话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寻好了同行商队,后日出发我就跟着离开利州了。” 小杏儿眼泪汪汪,“兰姐姐我舍得不你。” 虽然说郎君让她把兰姐姐当成主子伺候,可是兰姐姐性情好,从不为难她,今日还买了礼物,她舍不得是真的。 三人喝了一会,厨娘笑道,“这酒不行,我在树下埋了桂花酒,去年我亲自酿的,”说着跑出去挖了出来。 一打开封口,便是一阵香味,厨娘给每个人倒了一碗,“尝尝,不是我吹牛,往日郎君好友喝了都是要叫好的。” 小杏儿立马作证,“对对,以前郎君朋友过来,都说这酒酿的极好,桂花味浓郁味道比得上酒坊了。” 宁兰也喝了一口,确实很是香醇。几人又说了几句,一会伤感,一会又被小杏儿逗得哈哈大笑。 三个人喝到月上中天,宁兰抬头就看到天上怎么有个大包子,捏着筷子朝着天上道,“小杏儿,这有个大包子,夹下来给你吃。” 厨娘笑道,“宁娘子你喝醉了,那是月亮,吃不得,吃,不得。”说着舌头打了结,拿过宁兰酒杯,“宁娘子你不能在喝了。” 她也有些东倒西歪,不过还是比这两个年轻人强些,一个要吃月亮,一个趴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宁娘子,你喝醉了,不能喝了,我先送你去休息。”厨娘尚且好心的劝她,那知宁兰不依,“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我们要喝个痛快。” 她还想了想其他的诗,发现没有记住的了,“果然书到用时方恨少,只能对着月亮说好亮。” 宁兰醉的歪歪扭扭,被厨娘搀扶着,只剩少许意识穿过垂花门向着后院厢房走去。 季宴清方才就回来了,路过隔壁厢房,发现里面是暗的。门只是虚掩着,这人不在府中?也是,现在可以让她随意出入,但是没想到竟然都宵禁了还不回来。 前院仆人房方向,两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打断他思索,仔细看去,竟然是宁五,她喝的烂醉,皱眉道,“她怎的喝成这样?” 厨娘有些怕这位贵客,往日偶尔对上他眼神,都忍不住打哆嗦,他看人像是死物,不带半点感情,当即酒醒了大半, “宁娘子后日后要离开利州,今日给她饯行,郎君们都不在,就在房内饮了些酒,谁知宁娘子不胜酒力,醉的厉害,我正要送她回房。” 季宴清看她像是没骨头一样趴在厨娘肩上,伸手把人接过来,不甚有什么表情道,“你下去,我来。” “这” 这人怎的听不懂人话,季宴清不耐烦呵斥道,“下去。” 厨娘有些不放心,宁娘子醉的这么厉害,他一个男子怕是不好照顾,正想说话,看到他那骇人眼神,立马把人松开走人。 季宴清看着趴伏在臂弯的女子眼眸逐渐变深。这人喝的人事不知,现在更是没个骨头似的全身压在自己臂弯上,不是自己扶着,怕是马上醉倒在地上。 没酒量还喝成这样,竟直接睡沉了过去。把人打横抱起来,走到她房间门口,看了眼漆黑的屋子,脚步顿住,后退两步大步走向自己房间。 他房间很是简洁,最显眼的便是当中的跋步床,他伸手把人放到床上,用手拍了拍她脸颊,开口道,“宁五,醒醒。” 见她毫无反应,他顺势坐到榻上,她脸上透着红晕,脸被枕头挤压着变成小小一个,张着嘴浅浅的呼吸。 衣服袖子被身子压着,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臂,软塌塌垂在床榻边上,他好心的给她放回被子。 这胳臂捏在手里有些奇怪的感觉,好似格外的软,肤色又白腻,好像成色上好的羊脂玉。 又捏一下,心道,女子确实和男子不同,突然想起一个词语,温香软玉。 屋子充满了桂花酒的甜腻味,这种酒他向来很少喝,太甜,今日闻着倒是格外的好闻。同他往日喝的不一样,鬼使神差,低头在她唇上尝了尝。 他喝的没这么甜,也没这么香,又吻了上去,用手抚上她后脑,控制她动作,伸出舌尖,细细的尝过。 嗯,着实不一样。 见她呼吸不顺畅,有些难受的发出呜呜的声音,他才把人放开。 昨日他思索一夜,他是不想宁五从他身边离开,无比肯定,他的东宫是时候添个人了。 想起来那句:皇兄的女人。皇兄的女人嘛,不,现在不是了。 天色渐明,阳光从大开的窗棂照进来,宁兰睁开眼,下意识拿手遮挡,现下头疼的厉害,正想起身,惊觉不对,才发现这床褥不是自己往日盖的。 不可置信向着四周看一眼,宁兰惊恐从床下跳下来,这根本不是自己房间! 这时门口传来动静,走动两步便看到穿着一身中衣的少东家站在屏风外正在更衣。 宁兰不可思议,“我怎么在你房间?” 第16章 坏坯子 季宴清闻言转身过来,“你昨日喝醉了,厨娘送你回来后你不肯入睡,半夜跑到我这来了。”说到这便停了口。 宁兰慌忙低头看自己的衣服,还好,昨日的衣裳还穿在身上,身上也并未有不适感,心下大安,便又听他道,“昨天你” “怎,昨天怎么了?可是我酒后失态做了什么出格之事?”宁兰不确定问道。 季宴清转过身,手上正在系着腰间蹀躞带,身前的交领中衣露出一截胸膛,精瘦纤薄,不似成年人宽厚,是介于少年和成人之间的身材。 目光紧紧盯着她看,随口道,“你说心慕与我,我想着宁娘子酒醉之下便没回应,想等你睡醒在问你一次。对了,把房间让给你了,我在前院睡的。” 见他盯着自己瞧,宁兰慌忙转身过去,小声开口, “我也没想到我喝醉会这样,不过说什么都是醉酒之言,当不得真的。”像是不好意思似的,“那我就先回房了。” 说完不等他回话,快速跑回房间。 季宴清歪头看那一溜烟跑的没影子的身影,将衣服随手拢好,心道这女人还真是油盐不进。 宁兰一路都在心里暗骂:这个坏坯!且不说她有没有说过心慕他这种话,就算真说过明知醉酒之言怎么还在同当事人说上一遍。 回到房间把自己靠在房门上大喘气,自己怎么会喝的这么醉,甚至跑到别人房间去? 心中带着疑问,这种事情自是不能大张旗鼓的问,幸好早晨她出来,并未有人看到,不然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 早膳时分趁着帮厨娘拿膳食状似无意间提起,“我昨日怎的喝的这么醉,都忘记怎么回的房间?” 厨娘正在往桌子上摆膳食,随口回道, “你和小杏儿昨日都喝的那么醉,拿着筷子要吃月亮,我一个个把你们送回房间还不消停,到处跑,安置了几遍才躺下,小杏儿现在还没起呢。” 厨娘说完便去膳房去拿东西,宁兰特意看她两眼,并无异常,想来真是自己喝醉了言行无状。 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到时候得想办法同少东家道个歉才行。 心中正思索着事情,端起桌上小米粥喝了一口,“嘶”口中一疼,这才发现口中破了皮。 夜色弥漫,小院书房却是灯火通明。 季宴清看着书房几人,“从江州带回来的人可埋伏好了?” 惊影当即回道,“殿下放心,江州的都尉陈琳亲自带兵,已经埋伏在城西,明日全城民众都会聚集在城西的佛诞台附近。” “利州刺史作为主政一方的官吏的必会亲自主持佛诞节,与百姓同庆。到时候看到殿下出现在现场,只怕是以为见到鬼了。” 季宴清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密报,冷哼一声,“孤让他们都去当鬼。” 桌上是刺史府上和临川王舅父平安侯苏家这些年做下的好事,亲朋好友强占百姓良田地上千顷,逼的良民变成佃户。 妾室兄弟拐卖境内无亲无故女子入清风楼为妓,打死告状百姓,贩卖私盐,苛捐杂税比临近的江州高了两层,屡屡激起民变。 一桩桩一件件,这利州刺史都罪该万死,不诛他九族不足于泄愤,“让陈琳准备好,明日不准出任何纰漏。谁的环节出了岔子,自行裁决。” 下面几人连忙称是。 佛诞节是本地极为隆重的节日,她听小杏儿说了,城中要烧火龙,设祭坛迎接佛祖诞辰,宣扬佛法,本地父母官都会在主持仪式,极其隆重。 还会给民众赐食,能抢到赐食一年福泽深厚,最重要是真一大师弘扬佛法,为民众答疑解惑,这真一号称无所不知,能预吉凶,断祸福。 商队在佛诞节第二日才出发,她也想去碰碰机会,能不能找到大师暗自查查穿回去的方法。 宁兰一大早就起来给自己梳这恼人的发髻。头发太多了,往日不出门她就编个麻花辫放在侧面倒是不难,今天要出门就要梳个正式的发髻。 这头发一点都不听话,左边梳着右边又掉,她手忙脚乱奋斗了许久,才梳个不伦不类的同心髻。 刚出门,恰巧遇见少东家罕见的还在院子,经过醉酒一事,再见还是有些尴尬,她礼貌的打招呼,“少东家。” 季宴清不着痕迹上下打量她,今日大抵要出去,刻意打扮了,往日总是把头发随意编着个辫子放到肩膀上,今日还特意梳了发髻。 脸上即便没有上妆,依旧眉目妍丽,口若含朱。 她的衣物都是让墨江置办的,大抵也是依照那个唤做杏儿的婢女身量置办的,她身量比那个婢女要有形些,身前鼓鼓的,显得那布料有些捉襟见肘。 “宁娘子,今日城中佛诞节极为热闹,宁娘子来了利州许久,受我拖累一直囿于院中,今日不如与我同去游玩,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宁兰昨日本来想叫着小杏儿一起去的,小杏儿苦恼的说墨江让她今日在家看家,不能出去,她只能一个人去。 没想到少东家会闲下来,这样也好,这两日她就要回去了,以后都见不到了。 少东家虽然满身秘密,但是想来也无妨,左右与她无关就是了,遂欣然答应。 第17章 浴佛节惊变 街道上人声鼎沸,来到这个世界近一个月,宁兰还是第一次能毫无压力的逛逛。在桐木镇,一心想着回家,在街上也是行色匆匆并未来得及观看。 现在盘缠和户籍到手,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她也想去看看逛逛看看这些城市街景,也不枉她穿越一遭。 各种摊位人头攒动,她身上虽然有少东家给的盘缠,这两日买礼物 也花费了不少,听人买东西讨价还价,估摸一下物价。 暗叹自己贫,大多只看不买,凑个热闹。 今日少东家没有易容成奇怪的脸,反倒是以本来面目出去。穿着银青圆领澜衫,头发用玉冠束着,手上执着把象牙折扇。 他本就相貌出色,眉目惹眼,长身玉立往那一站,街上频频有女郎偷偷盯着他看。 季宴清无视这些打量的目光,他四处打量了一眼,冷笑一声便收回目光。 这宁五一副没见过世面样子,正兴致勃勃一家家摊位看过去,哪热闹就往哪里钻。 逐渐走到他前方,只留给他一个背影,碧色衣服紧紧贴上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在一群女子中格外显眼。 四周人群拥挤,几个无赖拥挤着想往她身上靠,只是还没靠近便捂着腿跑开了。 季宴清皱眉走过去,站在她身后,见明明瞧着极为喜欢摊位上的木雕,却是摸摸看看便又放下,忍不住问道,“宁娘子瞧着倒是对这小摊贩很感兴趣。” “是,我甚少出门,更遑论利州风土人情都和蜀地不同。” 街道货郎看到季宴清穿戴贵重,想着大赚一笔,凑过来热情推销打断他的话,“郎君,不若给小娘子买朵花带。” 货郎殷勤递过来一只木簪子,上面缠了一朵嫩黄色绢花,季宴清接过来,暗嗤粗鄙不堪的东西,不过还是把玩了一会。 递了过去给宁五,“宁娘子瞧瞧,可还喜欢这个颜色?” 宁兰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过,听小杏儿说过,这里流行郎君送花给小娘子,不过大抵是郎情妾意调情之用。 少东家相貌出众,家资丰厚,若是在现代,她倒是不介意来这么场,可是三天后她可是要回家的,处处留情到底没这么好。 思索一番,接过花放回货郎摊上,笑道,“我不适合这个颜色,少东家还是送给合适的小娘子戴。” 季宴清看着摆回摊位的簪花,挑挑眉,神色多了分探究,思索后便不再婉转 ,而是直言道, “我今年年方十九,家中资产不说富有,但是也足够三代人衣食无忧,家中尚无妻妾,不知娘子可有意同我结秦晋之好。” 装傻是装不下去了,宁兰便直接问道,“那你想让我做妻还是做妾?” 太子妃之位着早就定下来,再说,她什么身份,一个落魄公府的外室女,还配不上这个位置,“便是我的妾,也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奥~”宁兰故意拉长尾音,“那就还是妾。” 谁稀罕! 宁兰颇有些嫌弃的看他一眼,然后接着去其它摊位。 她没直接回答,但是意思很明显,她看不上自己给的位分。 季宴清歪头看她围着小摊贩看各种奇巧玩意,他给的东西,别人向来只有磕头谢恩的份,被拒绝倒是头一份。 忍不住勾了勾唇,带上了点笑意。 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他们还有君臣之别,这事决定权从不在她,不过体恤她让她先知道罢了。 没想到她倒是不知好歹的很。 两人相貌极其出色的一对璧人同游,在街道极其显眼,墨江和埋伏在附近茶馆二楼的惊影吴今几人一眼就看到了。 墨江有些吃惊的问道,“殿下怎么把宁娘子带出来了?” 今日街上注定充满危险和混乱,他都提前让小杏儿留在宅子不准出来,殿下怎么会这个节骨眼把宁娘子带出来,待会混乱起来,出了事怎么办。 惊影和吴今互相对视一眼,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更猜不透殿下心思。 远处二楼的惊影忽然看到殿下打手势,惊影当即越窗跳出去,悄悄靠近殿下。 “惊影,一会我会把宁氏带到佛诞台,务必让她亲眼看到刺史朝孤动手,待会乱起来,你要贴身保护她,不可出任何差错。” 惊影有些不可思议,这次行动本就人手不够,其余人都去埋伏了,按计划今天本就他一个人贴身保护殿下。 “殿下,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保护殿下,若我去保护宁娘子,殿下安危怎么办?” 而且他不理解现在为什么不把宁娘子送回宅子,那里明明更安全,而是带到佛诞台这么危险的地方。 “孤不用你保护,这次不会在给这群废物近身的机会。” 惊影还想再说,看到宁娘子转过头,殿下让他立即退下,只得咬咬牙回到楼上,重新调配了两个人手去保护殿下。 城西,巨大的佛像屹立在空地上,边上围满了虔诚的教徒在叩拜。 有个桌前上民众排着长龙,前面坐着大师,想必这就是小杏儿说的真一大师。听说这人通晓天文地理能测未来,是个能人。 见她盯着瞧,季宴清体贴问道,“可要去求一只签?让大师同你解签。” 宁兰也想去看看,说不得能找到回家方法。 两人跟在人群后,排了许久队才到她,她也想学着别人抽一只签,真一大师捂住签桶,宁兰一愣,“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真一大师念了句佛号,垂眸问道,“施主想求什么?” 宁兰心下狂跳,难道大师能看出什么了,“我想回家,可是一直找不到路,大师博古通今,可知道我如何回去。” 真一大师念了佛号,“绝处逢生。” 只解一句,大师就不再言语。 这话是什么意思?宁兰不理解,还想要再问,这大师却是闭口不谈了,大师却直接朝着少东家,“施主你求什么?” “啪”的一声,季宴清把自己的签文也扔到台上,“大师不若帮我解解,我今日可会心想事成。” 弘一大师看他一眼,“成,也不成,奉劝施主一句少造杀孽,不然所求皆成空。” 这和尚说完便离开了,季宴清有些恼怒,这贼秃装腔作势。 他面色不虞,拉着宁兰就走。 宁兰回头看走远的真一大师,她还没弄明白呢,怎么就走了呢?扒拉着他拉住自己的手,“我还没听懂,你放开,等我在去问问。” 季宴清有些不满她的反抗,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神色不明的说了一句,“招摇撞骗的罢了。” 半句话都不值得当真。 他手抓着宁兰胳臂,用了很大力,宁兰被他抓的胳膊发疼,忍不住说了一句,“少东家,疼。” 季宴清看她一眼眉毛都皱在一起,想来真疼,他明明没用力的,这才放了手。 方才求签是今日能否事成,砍了刺史当然会成,还有一件事,看了看宁五。 想必这和尚说的不成便是她,贼秃驴当真可恶,胡言乱语。 他是谁,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天子,他想要做什么事,当然会成。 两人退到人佛台前的空地上,巨大的佛像耸立在当中,佛祖端坐高台,垂目低头,悲悯世人。 人群熙熙攘攘在佛像前,叩头捐香火钱,等待本地父母官和大师主持赐福仪式。 不多时,就见到一行人簇拥着一个身穿官袍的中年男子过来,想来是本州刺史。 刺史坐到当中的高台,片刻之后,又有一个虎背熊腰的身形高大的男子,身穿铠甲。脚步走的虎虎生风,后面跟着几个穿着兵将衣服,这应该就是小杏儿说的本地驻军了。 宁兰忍不住感慨,“这人长的倒是生的好生高大。” 就听见一声不经意的冷嗤笑,“外强中干罢了。不过是个谁知能不能活到明天,他” 不是说商不与官斗吗?他一个商人如此口出狂言,这人看着是个有权势之人,这少东家莫不是疯了,边上已经有两个人听到动静往这看。 宁兰伸手捂住他嘴阻止他继续说,“少东家,大白天你喝醉了?” 季宴清垂眸,盯着那手瞧,方才几乎一瞬间就发现她靠近自己动作,只是他没动,往日看这种近他身的,早就一脚踢飞了。 这只手软软的,带着点温热,紧紧贴在他唇上,但是意外的他不反感宁五的碰触。 少女声音带着惊吓,声调比往日提高一点。男人抬手把她手拨开,挑眉笑道,“宁娘子这是关心某吗?” “” 我怕你作死得罪大官连累我!“少东家还是慎言,若是有心人听到就不好了。” 人群骚动起来,打断了两人对话,刺史念完天地祭文,祈祷今年风调雨顺,万事顺遂,结束后拿着火把点燃火龙,火龙瞬间燃起来。 刺史主持完开场,便象征性的赐下吉食,吉食很像是馒头,拳头大小顶部点了红色的颜料象征着福寿圆满。 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她也想蹭个喜气,跟着人群排队,拿上一个图个圆满总是好的。 两个人一点点排队到第一排,轮到两人时,宁兰也学着其余百姓,伸出双手,口中念着,“多谢大人。” “啪”的一声,是折扇打开的声音,吸引了刺史的注意,他下意识向旁边看去,手上的白果脱手掉了下去。 季宴清眼疾手快,微微躬身用扇面接住白果,递给宁兰。抬头故意让刺史看清他容貌,面带笑意,“多谢大人。” 刺史连退好几步,一连说好几个,“你,你,你。” 刺史心中大惊,这太子不是被他们重伤,现在生死未知,怎么会好好的出现在他面前,一脸震惊看向后面的将军。 他尚未外任在盛京时见过太子一面,绝对不可能认错,方才冲他故意笑,这样恶意的笑绝对是他。啪的一声重重拍在桌子上,桌子在他手下碎裂开来。 百姓不知道大官为何突然发怒纷纷跪了下来,一行人只剩下宁兰和旁边的少东家站着,极其显眼,她刚想蹲下去。 跪是不能跪的,但是蹲下这么多人去应当没人注意到。滥竽充数这个词语她今天要亲自实验了。 刚蹲一半就被少东家拉住,她又不敢站起来,半蹲不蹲的卡在那。 季宴清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她,台上一群活不过明天的算什么东西,竟也值得她跪,“站好。” 宁兰被他卡着胳膊只得站起来,知道他一向瞧不起自己,没想到他竟然到了这些当官的面前也这么放肆。 富不与官争,千百年来亘古不变的道理。爸爸不知道教她多少次了,现在后悔跟着少东家出来了,总有种会被他坑了的感觉。 官员都出了状况仪式被打断,人们窃窃私语。宁兰看着寓意福气的白果掉在地上,被少东家靴子的踩的糜烂。 宁兰忍不住有些惋惜,她排了这么久的队呢。 刺史毕竟侵染官场多年,心里承受能力远超旁人,经过初开始的震惊和恐惧,已经恢复过来,现在他同太子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关系,断没有缓和的余地。 只能一条道走到黑,现在杀了太子尚且有活路,大声喊起来,“大胆水匪,沉船杀人后,竟然胆敢混到城中,来人,给我抓住他,擒贼者重赏 。” 后面的随从也反应过来,现场的衙役冲过来,想把两人抓走。 宁兰连忙避开冲过来的人往后躲,这是什么操作,这少东家怎么成水匪了,难道又是他那个兄长搞鬼? 那几个衙役提刀砍来,透着狠辣,招招冲着要命来着,季宴清拉着宁兰躲避开,有人侧面靠近宁兰想抓她,季宴清抬脚把最前几个人踢开。 恰好这时,不远处有个人影喊了一声,“孤乃太子,你们敢刺杀当朝太子,” 太子? 宁兰也被这一声吸引好奇的过去,只是还没看清人,哭喊声,厮打声,那边人已经乱作一团。她和少东家也被慌乱的人群冲散。 宁兰顾不上少东家,趁乱跑了出来,躲到人群边缘。 暗自悔恨不该出来这一遭,这都是什么鬼热闹。 怎么又是水匪,又是刺杀太子的。 一路脚不停顺着街道的就往住宅子跑,她在这帮不上什么忙,少东家有钱还有人脉,总比她有办法。 躲避四处逃窜的人群,宁兰慌慌张张跑进院子,去寻自己的盘缠和路引,少东家牵扯到官府,现在又有人刺杀太子。 这破地方一看就晦气,是非之地一定要远离,她还是先离开为妙。城中乱成一片,说不得会关闭城门禁止出入。 回到房间拿上早就收拾好的路引和盘缠,打算先混出城再说,连小杏儿堵在门口问话都来不及回答。 只说,“我有事先走。”说完就跑了出去。 街道上已经有衙役敲着铜锣制止乱象,“官府办案,闲杂人等即刻归家,无令不得外出,违者按律重打二十大板。” 宁兰当然不会听,循着来的时候记忆,直奔城门而去。 “站住,”后面传来一声呵斥声。 第18章 陷害 身后传来一阵慌乱的马蹄声,宁兰以为是叫自己,连忙回头看,是几个官兵在追一个骑马逃窜的人。 巷子歪歪扭扭走出来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姑娘,那小孩被吓的大哭,抓住她的袖子不放手,“别哭了,你个小萝卜头不在家乱跑什么。” 街边卖鸡的笊篱,里面的鸡被惊吓到乱叫,宁兰掀开把鸡踢出去,把这小团子罩进去,还不忘把她头拔出来露着,家长若是寻来一眼就能看到。 现在哪有时间去找她父母,放这更安全。 安置好人就想走,跑了两步,发现包袱忘地上,气的原地跺脚,又返回来捡起来抱在怀里就往城门方向跑。 惊影跟在后面,招招手,就有人过来把那沾着一身鸡毛奶娃娃拎出来,抱着去寻家长了。 就这么会子功夫,那宁娘子竟然没有了踪迹,惊影甚至不敢相信,她一个弱女子能脚程这么快。 他不敢大意,殿下是绝对不可能让她出城的,他又不能直接跳出来把人打晕带回去,只能赶紧去找人。 宁兰气喘吁吁跑到城门,发现守门人换了装束,不是那天来的时候的灰蓝色军士装扮,现在换成黑红相间的装束。 这是守卫易主了? 一群守卫正在推动沉重的木门正在关闭城门,人群一窝蜂往前挤着。领头军士的“唰”的一声抽出长剑指着人群, “城中出现刺客,刺杀当朝太子,城门暂时封闭,任何人不得出入,违令者即刻诛杀。” 人群看到寒光闪闪的利器,惊吓中立马四散开来。 等她挤到前方,几丈高的大门早就关的严严实实,宁兰有些气恼的捶墙,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能出去了。 佛诞台的混乱很快被陈琳带来的江州兵马控制住,人头攒动的佛诞台人早就散了,原本拥挤的空地现在跪了几十个捆绑结实的男女,皆是刺史府中家眷。 季宴清没看捆绑跪在地上的刺史,反倒去了林府绑来的一堆仆人前停下脚步, “胡刺史刺杀孤,意图谋逆,必定要阖府全诛,现在给你们这些奴仆一个机会,谁能说出有用的消息,便可留住一命,不用株连。” 他说完退后几步,在凳子上坐下,悠闲的开口,“先说的才有用,晚了可就没用了。” 一群人开始吵吵嚷嚷,季宴清闭着眼,等他们开口,直到一个老头说道, “前些日子府上六郎去世了,我去送葬的时候,下雨后路滑,抬棺的脚力摔了一脚,材盖子错开,我跳下去发现棺材是空的。” 季宴清睁开眼,“把他放了,拿一锭银子给他。” 那人拿着银子飞快的跑远,有了这个例子,很快,他就跟着线索找到了胡刺史藏到镇外的幼子。 这才让人解开胡刺史,走到胡刺史面前低头瞧他,“胡刺史,你倒是机灵,还知道给自己留个种。” 看他惊变的脸色,接着才道,“说说,京中人给你许了什么?让你冒着全府的性命也要刺杀我。” 功亏一篑,胡刺史反倒坐到地上,老脸露出讽刺的笑, “我林家当年也是跟着先皇打了天下的,宁国公、林国公都有了世袭罔替的爵位,我林家先祖到头来只是个四品的侍郎。我还被贬谪到这鬼地方当刺史,这辈子回京无望,我当然不甘心。” “临川王殿下许了我户部尚书一职位,我自是要效忠殿下。” 他说的义愤填膺,只换来季宴清一声冷笑,靠近他小声道,“是陛下让你来刺杀我的?” 胡刺史僵在原地,他一直同临川王殿下联系,也就收到了陛下一封手书,他怎么会知道。 像是看到他疑惑,季宴清也不同他啰嗦,“你把证据交出来,”说着用下巴指了指胡刺史死而复生的儿子,“你知道的,你是一定要死的,不过我能留他一条命。” 富贵到头一场空,胡刺史也不挣扎了,“我儿子衣服夹层有一封信,是陛下亲笔写给我的。” 原本这些书信往来看过之后都会被送信之人当场烧了,这一封被他用计调了出来。 吴今当即从那小少年身上搜了出来。 季宴清打开,看完面色晦暗不明。 宁兰出城不成只得原路返回宅子,刚到门口,就看到厨娘紧跟着她进来慌慌张张关闭院门,见到她心有余悸说道, “天老爷,这些官爷敢刺杀当朝太子,已经被全都砍脑袋了,你们不知道,佛诞台上砍头了上百口人,地上血流的的到处都是,哎呦,吓死人。” 厨娘说着把沾了血迹的鞋子脱掉,血迹浸湿半个鞋面。 小杏儿吓的往宁兰身后躲,宁兰也怕,乱起来的时候,她那时候是看到太子了,但是只有个背影。 厨娘缓了一会才道,“现在外面到处都是官兵在抓人,说是太子派人在衙门升堂,往日那些当官的占了田地、儿女的,都可以去告状,查清属实的就即刻返还。” 厨娘本来在城中有个吃食铺子,被被刺史小妾兄弟的亲信看中,要强买铺子,丈夫看不过争执几句,就被那人骑着马活活拖死。 想为丈夫讨公道才发现告状无门,银钱花完了,依然没个说法,过不下日子才卖身为奴。 方才她去衙门特意看一眼,就想知道是不是真的,谁想到看到这吓人的东西,满地都是血。 现在出不了城门,只能暂时窝在院子,宁兰安抚好小杏儿,回到自己屋子。 忍不住骂出声,“这狗太子没事不待在皇宫,来这做什么,害我出不去城。” 骂完有些心虚,让人知道她骂太子,一国储君,怕是下个砍的就是她的脑袋。 想到厨娘说现场脑袋乱滚,一阵凉风吹在脖子上,莫名的脖子有些疼,宁兰忍不住用手摸摸脖子,还好,还好,脑袋长的好好的。 房顶的暗卫被这话震惊在原地,这是我能听的吗?他原话复述都是大逆不道,这宁娘子也太胆大了。 只是宁兰没想到,更倒霉的还在后面,夜班时分,就有衙役进在宁兰住的院子搜出来一具尸体,还是刺客的。 院子当即被官兵查抄,她们三个成了包庇刺客的人,不由分说,三人就被关进大牢。 一切即将尘埃落定,祈福的白果终究没有让人圆满,沾满血迹被踩踏的到处都是,佛诞台的血迹沁湿了厚厚一层土地。 矗立的佛像的上溅了不少血,太子殿下立在佛像前,点了一炷香插到香炉内,朝着佛像祭拜,那动作瞧着无比虔诚。 惊影回来复命,看到这一幕眼角直抽抽,要不是底下一堆尸体,他真信了。 男人将线香插进香炉,启唇问道,“把人送回去了?” 惊影知道殿下在问宁娘子,“宁娘子回去取了包袱想出城门,不过那时城门关闭了,她又返回了墨江的院子,现在应该是不敢出来了。” 季宴清好脾气的听完,觉得这倒是符合她性子,有事就跑,一点道义都不讲。 季宴清立在空旷的院子,盯着黑漆漆的右厢房瞧,那住的人被他关在大牢了。 现在利州一切解决,明日便可启程回京,吴今来寻殿下安排明日回程事情。发现他立在窗前,想了想才回道, “殿下,现在利州一切军政要务交由利州别驾和杨琳暂代政事,等待户部派遣新任刺史过来,我们明日即启程回盛京?” “可,”过了会又问道,“她怎么样了?” 吴今知道殿下说的是宁娘子,“宁娘子和那两个仆人,也已经让人安顿好了,虽然会以谋逆嫌犯的的身份进京,但是我安排了人照顾,路上不会出岔子。” 季宴清看他神色,就猜到她在想什么,“怎么,你可是觉得我做的不对?” 对于殿下把宁娘子同定刺史谋逆牵扯到一起,他不理解,“属下不敢质疑殿下决定,只是觉得这样怕是会伤害到宁娘子感情。” “宁娘子本就流落在外长达数月之久,若是在和利州刺史谋逆案子牵扯到一起,那她闺誉算是全毁了。” “宁国公府本就不喜欢她,否则定然不会任由她在外多年,现在若是在没了同临川王殿下的婚约,这宁娘子怕是没活路。” 季宴清听着他说这许多,并没有反驳。宁家和皇兄都是令人讨厌,自己想要她,这两个是过不了的坎,她只有脱离这两个人才行。 至于闺誉,他不在乎,她这信口胡诌的性子,想必也不在乎。 “可是宁娘子若是知道真相必定会生气的,只怕到时候怨恨殿下。” 见吴今还要再说,惊影暗骂他是棒槌,连忙打断他话, “日后宁娘子入了东宫,成了太子殿下的的宫中人,一朝荣宠加身,谁还敢妄议殿下的后宫,到时候宁娘子得了宠只怕他们巴结还来不及。” “再说女人生气,那还不是哄一哄就好了。” 季宴清赞赏看惊影一眼,“此事就这么定了,无需再议,明天我们先行,你让随行士兵照料好她,还有把人看牢了,不要被她溜了。” 说完看向墨江,“这次你立大功,不用在外做暗桩,回去后去禁军任职。还有一事,带上你院子那婢女和厨娘,待此事了结,让她们留在盛京听用。” 被点到名字的墨江当即跪地谢恩,“谢殿下赏识,属下愿为殿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墨江心中震惊,殿下往日从不肯多看这些仆人一眼,现在特意要求他带上这两人,八成是因为宁娘子。 这两人往日一个陪宁娘子玩耍,一个同她做吃食,是她用习惯的了。 若是能让小杏儿多同宁娘子多处处讨得欢心,那真是天大好运气砸到自己身上,连忙应下。 吴今刚出来被惊影拉住,“你傻啊,去殿下面前寻不痛快。” “为什么?”吴今不理解。 惊影拿胳膊肘戳他,开口劝他, “你是真傻啊,宁娘子不愿意跟殿下回去,想要回去蜀地,现在殿下把她关到大牢,连同林那些人一起送去盛京。 你想,宁娘子回了盛京,婚姻之事还不是父母说了算。再说了,天下哪里还有比跟着殿下更好的婚事。” 吴今听完没有回话,去安排回京事宜,面上显然不赞成。 “官爷,我们是冤枉的,根本不认识那个蒙面人,谁知道那人怎么就死在我们不过是院子了,我们不过是粗使奴仆,不若你通知我们主子。” 大牢中厨娘同小杏儿一遍遍同官差解释,那人只不耐烦指了指附近一堆人,“瞧瞧,这些都是窝藏乱党的,也不只你们一家喊冤。” “你们主子怕是看情形不对早跑了,刺史刺杀太子阖府当场诛杀,你们这些冤枉也好,谋逆也好,明日启程进京,就看刑部怎么审了,同我喊是没用的。” 宁兰坐在角落,这事怎么就这么倒霉,在他们住的院子搜出来乱党的尸体,若是能查清她是无辜的还好,不然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脱罪。 第19章 京中事 太子卫队月前在利州传回消息,说太子在利州遭遇刺杀失踪近一个月,朝堂震动。 明德帝坐在宣政殿朝着林丞相问道,“已经找了一个月,太子怎的还未找到。” 林相答不上来,这些日子金吾卫,禁军全部派出利州寻人,皆无所获,他愁的头都大了,“陛下息怒,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去找,在去找。” 下朝之后,天子坐在案边独自揉眉,淑妃在边上同他添茶。 当今天子并不重女色,后宫空置,只有皇后和淑妃两人,子嗣也只两子一女。 长子是陛下还是庆王时聘了颍川李氏女为庆王妃,庆王妃生了世子也就是当今太子,后来便病逝了。 庆王娶妻前同婢女诞下庶长子,也就是现在的临川王,婢女后来封为了淑妃, 登基后便只得一个玉珍公主,乃是酒后临幸宫人所生,只是这宫人福薄,难产而亡。 淑妃看着暗自揉太阳穴的陛下,柔声问道,“陛下,利州可有消息传来?” 明德帝闻言睁开眼,面庞有些微微肿着,一副心脉虚浮之相,开口声音也有些有气无力,“半个月前,利州刺史便没有信传回。” 说到这微微叹了口气,“此次不成,你便收了心,让老大安安稳稳去封地。他的太子之位是先皇钦定的,先皇留了遗诏动摇便是动了国之根本。” 说到这,像是想到什么,揉了揉太阳穴,“你下去,朕头疼的厉害,让朕清静清静。” 淑妃嘴上应着,“都听陛下的,臣妾告退。”面上却是撇着嘴,很是不赞成这话。 她出了寝殿,贴身宫女小声道,“大殿下来了,在宫中等娘娘。” 淑妃娘娘居住永安宫,一进永安宫大门,脸便沉了下来,想到儿子在里面,便道,“都出去,我同大殿下说会话。” 屏退左右,一推开花厅门,正看到儿子在多宝阁前把玩着一只玉葫芦,皱眉问道, “如何,利州可找到太子尸体了。”见他漫不经心,恨铁不成钢道,“你现在还有心玩这个,太子如今生死不知,若是活着安全回来,我们就全完了。 太子其人,她看着长大,阴险狠毒睚眦必报,她这次让兄长把所有能用的人都调去了利州,要他务必一击必杀。 只是没想到,杀手只传来失踪消息,并没有找到尸体,也不知道这利州刺史怎么办事的。 临川王放下手中玉葫芦,伸手扶住母亲坐下, “母妃放心,利州虽然没有发现太子尸体。但是来信说那山谷危险重重,说不得他死在山中被野兽叼走也是有可能的。” 看了看这愚钝的儿子,淑妃忍不住心中叹气。这太子瞧着面上谦谦君子,底下是个黑的,一日找不到尸体,那就是要以他活着打算。 这儿子今年已经二十又二,长相同陛下极像,眉目皆是平常。并像那个该死的太子,长的像极了已故先皇,以至于当今陛下也是沾了他的光才登上大位。 先皇开国之君,年轻四处征战,马背上打下这大梁朝的天下,后来性子愈发残暴,几个儿子被他以谋反的名义诛杀殆尽。 后来便只剩下一个毫无存在感远离盛京的庆王,只是先皇根本看不上庆王这个儿子,便想从尚存的孙子中挑一个继位。 后来看到四岁的季宴清,当即接入宫亲自教养,隔日便下旨封当今陛下为太子,庆王世子也名正言顺的太孙。 直到三年前先皇病逝,本以为先皇会直接传位给太孙,没想到最后是当今陛下登基。 淑妃心中万分不甘,太子之位一向立嫡立长,明明自己儿子也是长子,凭什么皇位一定是那个该死季宴清,自己儿子就要屈居王爵, “你去给你舅舅传信,让他去再派人在回京路上盯着,务必让他死在京外。” 看这不争气的儿子,淑妃拉住儿子胳膊,“你父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若不能除掉太子,等他登基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临川王随口应道,“知道了,我明日给舅舅传信的。” 车轮滚滚启动,掀开青布车帘,看向身后,不远处便是金碧辉煌的宣政殿,天子上朝的地方,巍峨雄壮,象征着天下至尊。 定睛看了好一会临川王才抬脚上车回府。 进京官道上,一行人披枷戴锁风尘仆仆,两侧衙骑马护在两侧,衙役时时挥动皮鞭,人群时不时发出哭嚷声。 人群队尾一辆青木马车赘在队尾,小杏儿看着外面衙役,瑟瑟发抖,“宁姐姐外面这些人好吓人。” 自打那日被抓进大牢,小杏儿和厨娘吓的没了主意,两人都蔫蔫的,宁兰只得安慰她,“没事,左右不关我们的事,我们是被冤枉的。” 关进大牢的第二日,宁兰三人便同刺杀太子案的此行竟然有许多人,听官差说都是些往日作恶的人,一道进京受审。 墨江来大牢找过她们一次,只道是他打点过,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也只能等审理清晰,才能脱身。 打点到底有了作用,别人都是步行,只有她们三人有马车坐。晚间也歇在驿站中屋子,那群犯人被关在院子。 按衙役的话,现在已经到了京畿外围,这两日便可正式进入盛京。 翌日一早,在衙役监督下,三人刚准备上马车,“姑娘?”一声喊声打断宁兰动作,一转头便看到两个熟悉人,船上那个宁家来的夏婆子和轻烟。 一看真是她,夏婆子跑过来,“姑娘既然尚且在世,怎的不去官府寻我,我在利州县衙那寻了你大半个月。” 夏婆子激动过后开始记恨起五姑娘来。 她领了夫人的命令来接人回京,现在出了意外沉船,一行八人就活了她同那个叫轻烟的小丫头,五姑娘寻不到人,她正愁回去没法给夫人交差,没想到在这看到人。 轻烟抱着宁兰就开始哭,看到轻烟,宁兰倒是发自内心开心,能活下来太好了,安抚道,“好了,别哭了,你怎么碰到她了。” 说着下巴点了点夏婆子。 轻烟哭的抽抽噎噎,原来是她抱着木箱飘了一宿,后来被路过船只救上来,后来碰到好心人给她送到县衙,后来就在县衙碰到夏婆子。 “好了好了,别磨叽,马上上车。”看几人说个没完,衙役不耐烦打断。 听到声音,小杏儿和厨娘就开始瑟瑟发抖,宁兰不敢耽误,只得同两人先上了马车。 夏婆子是国公府出来见过大世面的,很快打听清楚事情原由,忍不住心里暗骂这五姑娘害死人。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牵扯到刺杀太子一案,国公府怎么丢的起这个脸,只得带着轻烟先行回到府中报信。 宣政殿,太子接连失踪数日,文武百官心思各异,有官员建议道,“太子数日无踪迹,储君乃是国本,微臣恳求陛下早日改立太子。” 一语出,整殿寂静,有人立即出口反驳,“太子殿下失踪消息尚确实,你就上奸言改立太子,是何居心。” 又有人开始上言支持改立太子,朝堂乱糟糟成一团,看着这嚷成一团,临川王并未说话,。 丞相看了看临川王,亦是未多言,谁登基他家都是出皇后,这个到底还更好把控,选择坐山观虎斗。 太傅杨桢突然开口,“太子之位乃是先皇亲自立的,祖命不可违,太子殿下尸身一日找不到,便一日不可改立太子。” 御史台立即反驳道,“我大梁地域广阔,若是十年八年都寻不到人,难道储君之位要空置十年不成。” 几人又争执道,此时一道通报声打断吵闹的众人,“太子殿下到。” 此时门口一道挺拔高挑的身影走了进来,众人呆愣在原地,季宴清并没有理会众人,反倒走到人前,先下跪见过天子,“儿臣见过父皇。” 天子掩下心中惊诧,从入皇城到上朝的宣政殿,这么远路竟是没有宫人提前汇报太子还朝一事,竟是当众出现在殿中, 不管心中如何想,面上仍是一副慈父相,“好好,能回来就好。” 季宴清倒是开口道,“利州刺史有谋逆之心,意图刺杀儿臣,已经被儿臣当场判了斩立决,只余下附逆之辈带来刑部受审。” 临川王同陛下对视一眼,人死了就不会乱说,天子松了一口气才说道,“利州刺史死有余辜,如此处置甚好。” 太子回归,所有争执都不成立众人偃息旗鼓。 下朝后文武百官雁行而出,季宴清特意多看了一眼缀在队尾的宁二爷,他跟着他大哥下朝。 此人倒是和自己记忆中相同,无能,无用,是大哥宁国公的应声虫。不过倒是长得一副好样貌,怪不得能生出宁五那样出色的样貌。 宁二爷见到太子看自己一眼,方才殿上把提议改立太子几人全都赏了一顿脊杖,那场面下,想起来他都被吓了一哆嗦,慌忙弯腰垂眼,不敢直视。 紫宸殿书房。 一老一少两人正在窗下对弈,老者唤做杨桢,官拜吏部尚书加太子太傅,自小负责教导太子,与季宴清关系极亲近。 杨太傅看了看对面太子,殿下性子现在越来越内敛,此次回京并未与他通信,突然出现他亦是震惊。 此时真切的感受到太子殿下已经不是往日跟在他身侧的幼童,今年已经十九,明年便是及冠的的成人,是亲政有自己的想法的储君了。 太傅斟酌后开口, “殿下此次做的极好,临川王痛下杀手,殿下脱困后便顺势解决了利州刺史,拿下西北折冲府。现在利州折冲府归于江州治下,西北以后尽在殿下手中,往后便可高枕无忧了。” 杨桢执棋落子后等对面人落子,对面思索良久之后玉石棋子落到棋盘上,发出啪的一声。 对面败局已定,杨桢有些震惊抬头,殿下自小聪慧,对弈他已经许多年不曾赢过殿下了。 见太子正端坐在那神色不明,他终是忍不住问道,“从早朝到方才,殿下今日走神几次了,可是有烦心事。” 方才太傅说到利州,季宴清在想宁五的事。 回京后这几日他一直在忙给利州刺史定罪之事,只让惊影过去盯着刑部,按计划她今天就应该被查清冤枉出狱回到你国公府上才是。 怎么惊影现在还没来回话。 “殿下?” 思索被打断,季宴清收回神思,打断杨太傅的话,“太傅多虑了,孤从西北回来,舟车劳顿人疲乏不堪,有些稍微出神罢了。” “此次虽然除掉了利州刺史,可是临川王还在,尚且不能安枕无忧,父皇只得我和皇兄两子,此次断不会重罚皇兄,最多让皇兄去屏番而已。” 说话间季宴清贴身大太监于海走进来,小声打断两人对话,季宴清看到他进来,语气淡淡,开口问道,“如何了。” 于海看了看杨桢,才道,“方才临川王从陛下的三清殿离去,陛下已经下旨,临川王封地甘南,年后启程就藩。” 闻言,他倒是没什么失望的,意料之中罢了。更何况此次刺杀真相季宴清并没有告诉太傅,因为刺杀是陛下授意的。 所以此次根本不会对他那个皇兄做什么。 室外传旨的太监过来,&34;太子殿下,陛下宣你过去。&34; 季宴清同太傅对视一眼,棋子啪的一声扔回棋盒,跟随太监过去。 第20章 往事 先皇未驾崩前居住在紫宸殿,当今陛下登基后并未住到此处,反倒直接拨给太子居住。自己只住在供奉佛祖的三清殿。 殿内灯火通明,他望着跪在台阶前的长子,静思垂眸。 先皇终结乱世,建立大梁朝,立下不世功勋。可是晚年的父皇晚年便没了雄心壮志,昏聩不堪,听信奸臣谗言,处处提防打压儿子。 先皇子嗣丰茂,彼时他年岁尚小,上面成年皇子便有几个,皇位怎么都不可能轮到他。 太子兄长文武兼备,一场莫须有的谋反诬告,太子带着同胞六弟及其子嗣在东宫被宦官诛杀殆尽。 兄长死后,储君空悬,群臣都推荐四哥,后来贵妃污蔑四哥同山阳公主驸马在府中厌胜诅咒皇帝,先皇大怒当即下令诛杀。 他当时只有十岁,生母只是宫婢,身份低微更是早早病逝。他在宫人手下艰难讨生活,后来得十一姐也就是山阳公主垂怜。 后来便寄居在公主府上,那日铁甲兵突然围了府,彼时十一姐身怀六甲,听闻驸马被诛杀,惊惧之下难产而亡。 照顾他的十一姐死了,他在惊惧之下大病一场。 从此以后,更谨小慎微的活着,每日胆战心惊,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哪一日宦官就端着毒酒进入府中。 战战兢兢活到十六岁,偶然被先皇看到,见他形单影只,瘦弱不堪,赐了许多宫人过来照顾。第二年有了长子。 及冠之后先皇下旨赐婚,给他聘了以聪慧闻名颍川李氏女作王妃。 世家大族出来的王妃精明能干,秉修内府,严律府中诸人,不允许下人出去参与是非,更是时常宽慰他。 多亏王妃将府中管理的井井有条,庆王府才在这么多次危险中活了下来,他心惊胆战看着年长的兄长一个个死去。 几场大屠杀过后,成年兄长几乎屠戮殆尽,只剩下他和安王。 隆冬那日,下着大雪,先皇突然召他和安王两兄弟入宫,他吓得几欲上吊自尽,是李氏把他从房梁上救了下来,她那时说道, “若是陛下有杀意,那便是殿下的命,若是命如此,便无需在抗争,殿下尽管去。婉心活一天便会同殿下照看好庆王府一日。” 后来父皇考较两人过政事,很失望,只是训斥他两一番蠢笨不堪,罚了跪便让回去。 第二日便传了几个孙子辈入宫,包括自己七岁庶长子,以及四岁的次子。 当日次子并未出来,长子吓坏了怎么问都说不清宫中状况,王妃想问询送来的太监自己儿子在哪里,内监并未有回答,只让静待。 儿子进宫便毫无消息,往日桂王次子在外言语对陛下不敬,入宫后便再无踪迹,王妃怕儿子年幼冲撞了陛下,当即想进宫找人。 他把人拦住规劝道,“陛下留下二郎自有用意,我们不如在王府等待消息。” 一向端庄知礼的王妃第一次同他有了争执,她蓬头垢面用从未见过的厉声指责他,“胆小懦弱之辈,连自己儿子生死都都不肯费力周旋,怎堪为父?” 在后来,他又进了一次宫,他便成了太子,次子成了太孙,被先皇带到宫中教养。 三年前先皇驾崩后他继位,长子越来长越大,在他母妃的的教养下,甚至生了二心。次子的太子之位是先皇钦定,任何人不能更改。 知道长子不甘心,这些年已经尽量弥补他,早早给他封了王,没想到他贪心不足。 他不像先皇那样多子,子嗣缘薄,只得了两子一女,万万不想在舍了一个去,看了看大儿子才道,“去,年后入春启程去封地,无诏不得回京。” “父皇,儿臣遵旨。” 临川王没有为自己辩解,此事太子遇刺刑部只追究到利州刺史府为止,必定是父皇的授意。 他坦然接受这个结果,这一次行动,计划半年,谁知太子竟然这般命大,没有能一击必杀,不如先退到封地休养生息。 三清殿供奉三清祖师,门前长阶耸立,季宴清拾级而上,临川王从殿中走出来,两人在中间碰上,看到季宴清,临川王躬身行礼。 季宴清仿若未闻,径直走了进去,只听后面传来一句,“我年后就会去甘南就番,此次是你赢了。” 门口皇帝贴身太监杨公公看到太子过来,笑道,“殿下快进来,陛下在等你。” 他踏入殿中,见到德帝正在打坐,季宴清在对面坐下,直接开口,“父皇安好。” 同父皇请安之后便静待后话。 闭眼念经的明德帝,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儿子,“我让你皇兄年后去甘南就藩,你派人护送他。” “父皇,在利州我命悬一线,差点溺毙在澧水中。”说到这,季宴清真的思考一番,若没有宁五,那日他大抵是会沉尸河中。 屋子中静谧会一会,陛下又开口道, “我经历过手足相相残,父子相残,我不如先皇子嗣丰厚,这一生只得了你和修儿两个儿子,你坐上皇位善待兄妹,不要走兄弟相残的老路,父皇就算死了也满足了。” 闻言季宴清漏出个嘲讽的微笑,“父皇放心,我会派人护送皇兄,确保他安全到番地。” 送走两个儿子后,陛下起身去了内殿,殿内香火萦绕,他在殿前跪下,拜了三清祖师,才打开侧室看到,里面摆着个女人的牌位。 刑部侍郎章昊踏进刑部大牢,此次他负责审核利州刺史谋逆一案,看着眼前三个女人,思绪回到几日前。 当日还未到达刑部,马车便被截停。 太子殿下往大牢送了这么多人,他一连审核几日不眠不休,现在还被人拦路烦躁不堪,大声呵斥道,“何人拦本官马车?” 掀开帘子边看到太子禁军都尉吴今在对面,当即下车,且不说吴都尉官职比他高,就是他是太子殿下跟前人足以让人高看一眼。 连忙下车行礼,“吴都尉可是有话吩咐?” 吴今将人扶起,“章大人客气,此番拦下章大人,是殿下要我来传话。 本次送来的人中,有三个女子,其中一个是宁国公府上的姑娘,若是宁国公府上来接人,只说三人配合刑部办案有功,你可明白?” 他已经看过卷宗,这三个女子只是牵扯到此案,并不是犯人,只待此案审结便可自行归家。 只是这些时日她们并不曾透露自己同国公府上有牵扯,不然看在国公府的情分上,他早就将人放回去了。现在竟然还牵扯到太子殿下 章昊心思几经反转,当即明白其中缘由,“请吴都尉转告殿下,微臣一定办好,必将人安安全全送到宁国公府中人手中。” 吴今看他心思通透,“今日之事,章大人当是过耳风才是。” “是,微臣谨记。” 刑部监舍。 “大人什么时候可以放我们出去。” 这几日衙役已经问过几次话了,也说她们和此案无关,过几日便可归家,看到凶神恶煞的衙役冲着一个穿官服的人进来停留在监舍外,厨娘当即去喊。 章大人看了看三人,琢磨一下,眼神定在宁兰身上,“你可是姓宁?” 宁兰吓一跳,本来只想着出去就偷偷跑出京城,并不想同宁家人有牵扯,这人怎么知道,谨慎问道,“不知大人为何问这个?” “宁府上来人接你了,你们三人可以出去了。” 宁兰从刑部大门出来,外面正值中午阳光大盛,牢房内昏暗,乍然见到阳光,眼神不自觉眯起来,用手遮住眼睛才勉强看到不远处有几个人等着。 外面是当初在船上见过的那两个仆妇和轻烟,轻烟就扑过来,“姑娘你受苦了。” 夏婆子拉开轻烟,“五姑娘,二爷在等你。” 宁兰这才在那边巷子见到一个男人的身影,看背影四十出头的样子,想来是原身的父亲,说起来,原身并没有见过他。 原身的母亲面目损毁,离群索居,在山脚下上以贩卖花草为生。原身长到如今也从未听到母亲提起过有父亲这个人。 原身的记忆里面只有邻里间偶然提到过几句,说她那京中当大官父亲怎么不接她去京中当大小姐。 浑身脏兮兮的,连个换洗的衣服都没有,想起少东家给的盘缠和户籍。那银子在利州肯定是被当差的衙役拿走了,有道是兵过如梳。 一时有些气馁,自己到底什么漏财的命,怎的攒点钱就没了。 整了整乱糟糟的头发和衣服才走过去,叫了声,“父亲。” 啪! 宁兰只觉得耳朵一鸣,接着就是肩膀撞到墙上的痛感,半边身子都失去了知觉。跌坐这地上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便宜爹竟敢打她。 是她想当然了,以为父亲都像自己爸爸一样爱护子女。 “你这逆女,流落在外数月不说,竟然还敢闹去刑部,闹的满城风雨你是嫌丢人还不够吗?我怎么生出来你这丢人现眼的女儿,你怎么不寻一根麻绳吊死?” 宁二爷怒不可遏,这没用的东西。 原本想着她在刑部身份能藏住,到时候偷偷把人带回来,送到临川王府上去,此事就当没有发生过,没想到,刑部章大人亲自去了一趟府上。 王府那边得了风声,已经拒了拜帖,婚事做罢了。本就打算让她去王府看顾世子,现在大嫂已经面色不虞,再把她带回府上不知道生多少事端。 他在政事上无能,全靠大哥荫庇才升了官,偏偏大哥还只是嫡亲兄长,并非同母,现在老太爷去了,不然他何至于如此卑微。 偏偏这个女儿还如此无用! 口中一股咸腥味,宁兰用手抹掉嘴角的血迹,扶着墙站了起来,“我是逆女,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听到她敢反驳,宁二爷呵斥道,“你这这不孝不悌的东西,竟还敢忤逆长辈。” 他说着还要在动手,轻烟看到动静跑过来,把宁兰护在身后,宁兰把人拨开,“你算哪门子长辈,你可曾养过我一天,生儿不养,你现在来这装什么爹。” 宁二爷气的手都在抖,没想到这逆女竟然如此大脾气,“你、把这个逆女,你真是疯了,给我送到庄子关起来,没有允许不准出来。” 那个便宜爹留下一句把她送到庄子就走,来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她不过稍微反抗就被这几个人按的严严实实,只能先跟着来在做打算。 马车缓缓滚动,宁兰连带着轻烟两人被那几个婆子按着送上马车,看情形应该是打算送到那人说的皇城外的庄子。 车厢内。 轻烟看着自家姑娘原本粉嫩脸颊上,现在几根手指印极其明显,已经开始红肿起来,忍不住哭道, “姑娘,你脸上伤没事?老爷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打你呢,都是我没用,保护不好你。” 这点伤,其实宁兰并不在意,只是没想到她这便宜爹这么混账,竟然二话不说就动手打人。 本来还觉得占了原身的身子,她甚至没来的及见上自己父亲一面就消失了,尚且觉得愧疚。 现在看这宁二爷这个鬼样子,倒是觉得幸亏没见,不然得在气死一次。 混不在意道,“无妨,皮外伤罢了。” 他不是自己的父亲,被这么对待宁兰只觉得他有病,并不往心里去,若是原身,怕是会难过的不成样子。 比起这个,更烦恼自己现在好像又回到原地了,钱也没了,路引也没了,回家进度条归零。 不对,盛京离清水县更远了,现在不但回到原点,甚至是负的。想到这忍不住心里骂贼老天,自己倒了什么大霉。 暗处两个人影先是震惊后继而推搡起来,惊影要出去,被吴今拉住,“你现在出去做什么去?” “我要打断这宁二爷的狗腿。” 惊影说的咬牙切齿,殿下让他过来保护宁娘子,这废物竟然敢打人,待会殿下散朝回来,知道宁娘子他打成这样他如何交差。 吴今把人拦住,“这宁二爷虽然行事有失为人父亲准则,但是他是长辈,教训晚辈合乎情理,并不算过错。” 贵族女娘名声于一切,虽然他们知道内情,可是外人看来她就是数月流落在外。 惊影看他很是不赞同,“宁娘子在蜀地长大,连他面都没见过,一日未曾养育过,他在这充什么活爹?” “再说,宁娘子现在算殿下的人,他算什么东西,他宁家算什么东西,他当然打不得。” 吴今怕他冲动不肯放人,“现在在皇城,他官职再小,那也是朝廷命官,你行事不可鲁莽,此事还是同殿下说过在做打算。” 第21章 安排 紫宸殿。 下朝后季宴清在书房看折子,上次他同意让皇兄去屏番,父皇便称病不在上朝,政事全权交由他,意思很明显,他彻底放权了,思及此,季宴清冷笑一声,低头继续批折子。 直到暮色四合,贴身太监于海才进来,奉了茶才道,“殿下,歇歇,都忙了这么久了。” 季宴清停了笔,思索一番道,“于海东宫沁芳居是不是有一棵海棠树?” “是,沁芳居里面有好几棵海棠树,各色品种俱全,只是海棠无香,有色无味先皇觉得可惜便赐名沁芳居以弥补。” “倒是不错,你去着人把沁芳居收拾出来,典制办事我不放心,你亲自去让人盯着。” 于海连忙周全问道,“屋中陈设,宫女安排是按什么品级还请殿下示下。” 沁芳居是后妃的住所,殿下宫里莫不是要添人?后妃吃穿用具,皆有规制,那是一点都不能错,否则就是僭越。 “暂时按良娣给,”季宴清想了想又补充道,宁五乡野长大定是不喜欢那些太过沉重的。“多给些也无妨,陈设多找些年轻喜欢的。” 于海恭敬道,“奴才知道了。”往日这种宫殿陈设安排都是宫中典制去,谁家的女儿这么受殿下看重竟然让他这贴身大太监亲自去布置。 这时管理库房的宫人走进来,“殿下,奴才刚刚整理库房,前些日子外地进贡送了一盒上好的沉水香过来,可要送去林府。” 世家贵女熏香之风盛行,沉水香材料难得,林相家姑娘又是未来的太子妃,往日得到这种香料,殿下一般都赏赐给林府。 说到沉水香,季宴清眼前浮现出那个女子来,“以后都不送,拿来我看看。” 进贡来的香料,材料自是比宁五用的好上许多,只是,她身上的却是格外的好闻。 一个人的味道加上香本身的味道才是最终呈现的味道,她身上的和别人都不一样,本应该沉稳的味道,她身上却是格外甜腻。 这大概就是香经上记载的,香道一途,千人千味。 季宴清把玩着装香块的盒子,皇兄请立宁五为侧妃的奏折已经被宗正寺驳回去了,等上两三个月人们渐渐淡忘此事,他就可以下旨让宁五进宫。 季宴清将笔放回笔架上,揉了揉额头才道,“现在几时了?” 于海看了看更漏,“戌时了。” 这个时辰天都黑了,宁五应该回到宁府上,吴今两人怎么还没回来复命。 惊影敲门走了进来,噗通一声跪下,“属下有错,没有看护好宁娘子,致她受伤。”说完只听到啪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季宴清听完只冷冷的开口,“错先记着,去让太医去庄子看看,还有去把御史赵颜之给我叫来。” 现在他还不能过去见她,现在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他若是去了,反倒不安生,这是其一。 当初宁五坚持要回蜀地,他这样把人逼着来到盛京,多少有些上不得台面,宁五怕是要记恨他。 宁家庄子坐落在离皇城外十多里的骊山下,依山傍水而居,是整片最好的位置之一,宁家老太爷还在世时,颇得先皇青睐,这庄子便是那时候赐下的。 庄子周边不少作物,大门上挂着个乌木牌匾,上书“寒云居”三个烫金大字, 门口立着好些人,庄头刘老头提前得到消息今天府上有人过来庄子常住,他早早便在门口候着,一见夏婆子,连忙毕恭毕敬的行礼, “夏妈妈,怎么还亲自来了?” 这夏婆子是宁府上管家的宁国公夫人陪嫁,俗话说宰相门前三品官,其他人都少不得要恭维几句。 夏婆子并不和他多说,只道,“去把后院收拾出来,这是府上的五姑娘,暂时在庄子上暂住一段,好生照顾着。” 见到宁兰主仆进去后,夏婆子才朝着庄头道,“你们要盯紧着,出了任何差错主子必定狠狠地责罚与你。” 宁大夫人管家,向来严苛,庄头不敢轻视,连声称是。 庄头给她安安排在宅子的西北角,这院子已经偏僻到不行,外面就是围墙。 轻烟在宁家这些日子,高门宅院也长了不少见识,这明显就是下人住的院子才是。看她面带怒色,宁兰冲她摇摇头,示意不要生事。 两进院子不大,牌匾上写着“悬红”二字。 只有两间正堂并着左右两间抱夏。院中一棵一扎粗的柿子树,满满当当结了一树果子,现在果子才冒出红色。 屋内几乎没什么家具,只是瞧着清理的还算干净,应当有仔细清理过。 派来安顿她们两个的是个四五十妇人,说是庄头的老婆,自称唤作刘婆子,脸上挂着笑道, “五姑娘这是庄子里面顶好的院子了,以前府上四姑娘就住这,您瞧瞧,这院子可还满意,若是缺什么少什么,您尽管同我说。” 她说这是好的院子,可是刚刚一路走来,那些空闲的屋舍,不管从位置还是大小,比她这院子强上许多。 不过人在别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还是有数,只是道,“辛苦刘妈妈了,这院子很好,往后要劳烦刘妈妈了。” 那刘婆子闻言只是抬眼瞧她一眼,见她没什么吩咐,便退下了。 走到外面,看到自家男人,小声道,“瞧着像是家里不受宠撇过来的,说话还带着外地口音,不像是过来查账的,不过瞧着这五姑娘倒是个有数的。” 庄头管着宁家在京中上百亩田地租赁,几百个佃户,总有些不干净的账目。 往年主子们来也就夏日避避暑,住上日小憩,现在来了个常驻的主子,乍然之下还以为监视的,现在瞧着倒是想多了。 人一走轻烟就不满道,“这婆子分明是诓我们的,这院子规模不像主子住的才是。” 她当初跟夏婆子在宁家府上待了些时日,见过宁府姑娘郎君的富贵院子,现在自然会分些好坏。 院子好不好的不打紧,凑合住,也不一定能住多久,她找到契机定要离开才要紧。 院子偏僻,倒有个好处,窗棂外便是骊山,山上树木郁郁葱葱,山脚下便是一条玉带长河,听说汇入澧水河。 不远处稀稀落落坐落不少类似宁家相似的庄子,想必是盛京中的富裕人家闲暇来游玩的住所。 轻烟安顿好,去找庄头想让他同自家姑娘寻个郎中,姑娘脸肿成这样,女子容貌为重,万一留了疤可怎么办? 庄头一听要找郎中,嘴上毫不留情,“哎呦我说姑娘,你就别难为我了,这穷乡僻壤的,你说我去哪给你找郎中,我们病了就自己去山上找点草药吃。” 轻烟气的手发抖,“你,你们这些粗人怎么好同府上姑娘作比。” 庄头眼睛一横,毫不犹豫嘲讽,“真尊贵就去府上金尊玉贵的养着,怎么会来这穷乡僻壤的庄子。” 轻烟没办法,只得同厨房要了水煮蛋,用布帛包了给宁兰滚脸。 “嘶!” 鸡蛋一碰到脸颊一碰就火辣辣疼,宁兰忍不住出声。暗骂这便宜爹下手可真狠。 看着自家姑娘这肿的老高的脸,轻烟忍抑制不住的难过,这二爷怎么说也是姑娘的父亲,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发愁道,“当初那夏婆子不是说接你回家认祖归宗,去王府当侧妃,现在把我们扔到这穷乡僻壤地方来,姑娘,我们以后怎么办啊?” 不管不顾得把人从蜀地接过来,又一声不吭扔到庄子来,轻烟对宁家的为人已经不抱什么期望了。 现在事情一团乱麻,宁兰一时也没了主意,只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两人正说着,刘婆子带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过来叩门,“五姑娘,这是偶然路过的郎中,赶巧了,进来讨水喝,我想着你刚好受伤,过来给你看看。” 第22章 宁家庄子 那老郎中仔仔细细看一遍才道,“无妨,就是皮外伤,用了我这药膏,敷上过个日就行了。” 老郎中留下两盒药膏,送走老郎中后,轻烟忙不迭的给她涂上。 药膏确实有效,涂上冰冰凉凉,本来红肿发热的脸颊,很快就不痛了。宁兰由衷夸一句,“这药膏倒是好用。” 静心别院位于城东,是太子殿下私宅,太医给宁兰送了药,回到城中的静心别院复命。心中暗叹,他在宫中当了这么多年当太医,第一次看病做贼一样, “她怎么样了。” “回禀殿下,臣看过了,宁娘子脸上只是些皮外伤,臣留下两瓶雪玉膏,日便可恢复。” 太医心中心疼不已,雪玉膏啊,那是去腐生肌千金难得的雪玉膏,他也就给皇后和公主才舍得,殿下一次要他两盒,太医心痛万分。 宁娘子就是脸上受了点伤,那伤什么都不做不过十天半个月就好了,哪里就用的上这么好的东西。可是看看殿下那黑沉沉的脸色,他也就敢在心里嘀咕。 “知道了,下去。” 季宴清着实没想到这宁家竟是如此的刻薄寡恩,本以为会想着最多是把人带回去最多苛待一些,没想到竟然直接把人扔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得告诉宗正寺不能在拖了,要快些才行。 住进这庄子之后,宁兰生活反倒安静下来,窝在院子几日她脸上身上的伤就恢复正常,轻烟拜天拜地庆幸没她留疤。 庄头倒也没真把她院子锁起来,毕竟这是府上的正经姑娘,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是说若是出入要刘婆子跟着。 那庄头着人一日三餐定时送过来,初始这庄头还对她颇为防备,老婆子日日看着她的院子。两人觉得麻烦,并未出过院子。 后来见她并未有其他动作,便任由她们主仆两个走动了。轻烟很善于交际,去了庄子溜达一圈,打听来了不少消息。 庄头这日常送些鸡鸭鱼肉,新鲜食蔬到宁府上,很受宁老太太看重,各方消息极为灵通。 “你倒是机灵的很。”宁兰夸奖道。 轻烟笑道,“姑娘你放心,婶婶临终前,说要我照顾好你,我定会保护好姑娘。” 她说的婶婶,是原身的母亲。 多年前,轻烟家乡发了大水,轻烟父母逃难到蜀地后饿死了,只剩下她可怜兮兮在街上乞讨为生。 整日被人欺凌,原身母亲看她可怜,便领回家养着,这轻烟说是婢女,两人更像是相依为命的姐妹。 庄子上都是干粗活的人,读书识字的不多,主仆两个都识字,庄子上那些人日常写信,读信便过来寻她们帮忙,两个人在庄子上日子倒也好过。 庄头刘婆子日常往返庄子和宁府之间,采送食物,三教九流接触过不少。她在这世界了解太少,期间宁兰暗中同庄头打听了不少消息, 这些日子探听到,城中黑市有路引可以购买,虽说现在城门公验严格,向来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一些行商之人过了上个城公验时间却事情未完结,便需要一个全新的路引,以便随时上路。 只是她现在要想办路引,没有人作保,她便算是流民,流民办路引,难度很大,要二十两之多。 从盛京到她穿越来的清水县,途径三府二十一县,水路、陆路近半月,盘缠粗略估计都要至少五十两。 想要顺利上路回家,至少要几十两,一时又觉得,前途渺茫, 两人正说着话,便被一声呼喊打断,是庄头的老婆过来,端着盆新采摘的菱角,“五姑娘,我家的刚才水中捞了不少菱角,送来给你尝尝鲜。” 轻烟接过来,谢过人,拨开后递过尝了尝,清脆鲜甜,味道倒是极为不错。 刘婆子递了了两本书过来,“五姑娘你瞧瞧,这可是你要的书?” 是宁兰托她买了些律法典籍、山川游记的书籍。 这刘婆子倒是打趣道,“我虽然不识字,在宁府走动听闻宁府的姑娘都是看话本子,你倒是稀罕,看这个。” 书籍昂贵,这两本都要去了一两银子,买那劳什子话本子,她是万万舍不得。 打发走了人,宁兰惆怅问道,“轻烟,我们剩下多少钱?” 原身的钱财都是交给轻烟保管,轻烟是个极其机灵的,当初沉船那么危险的时刻,她都还带了包袱出来。 轻烟从衣柜抱出来一个木匣子认真数了数,才小声道,“不到二十两。” “姑娘,夫人留下的钱财在蜀中时大部分都给姑爷进京赶考做盘缠了,现在就只剩下这些。”说完愁的眉毛都拧在一起。 “傅姑爷的事你不要再提了。” 且不说她现在只想回家,嫁人是不可能嫁人的。就是原身的未婚夫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说不得得势早就抛弃了这门亲事了。 穷,大写的穷,没钱寸步难行,更别说回家。 她会什么? 弹琴,这用不上。跳舞,这鞋都没有。经商,她门都出不了。画画,她没这个天赋。 原身跟着母亲会些莳花弄草园林稼穑之事,只是这些都是有钱人的消遣,现在眼看是用不上的。 现在她有些后悔外公天天拿着毛笔写“静”“和”时候她怎么不多学学,以至于现在一手狗爬字,不然好歹能给人代写个书信呢。 现在她宛如一个废人,一点法子都没有,忍不住幽幽叹口气。 第23章 见面 阳光已经落山了,天色暗了下来,宁兰带上轻烟,“走,出去走路。” 这是她入住庄子后每天都会有的习惯,晚膳后围着庄子走一走,强身健体。 原身实在太过孱弱了,以至于落水后一场一场风寒就要了性命,她要在回穿来的清水县之前好好锻炼身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住进来庄子这几日,宁兰尽可能逼自己多吃些,奈何这身子常年养成少食习惯,数日多食也未明显长肉。 前院的其他仆人见到她们两个出门又调侃道,“五姑娘这又出去走路消食呢。” 宁兰认真回道,“圣贤有云,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 仆人大多干体力活,不甚能理解能歇着为什么她要走路。她也不在意,只是想着,要把身体练好,早点回到现代。 庄头原先看她们出去还很紧张让老婆跟着,后来发现只是去外面走走便由着她去了。 远处稀稀拉拉几处农舍,升起袅袅炊烟。附近田间小道,佃户完成日间劳作,牵牛携子正欲归家,宁兰带着轻烟沿着乡间小道走了两圈才停住脚步往回走。 季宴清盯站在树后,盯着那身影看,直到两人身影融入夕阳后,再也看不到,才转身上了马车,“走,回宫。” 看她这精神头十足的样子便知她生活的不错,没有因为宁家人苛待而心生烦闷,郁郁寡欢,也是,这样才像她,像是万事不过心的样子。 吴今看殿下这样子,明显是对宁娘子上了心,不然京中这么多贵女可是若是宁娘子知道当初利州的真相,怕是不好收场。 临川王府。 明月映照,书房中男子正在看舆图,有个身影过来,“殿下,京中眼线发现,下午太子去了骊山,因着怕被发现没敢跟的太近,宁家姑娘也在骊山。” 季宴修放下手中推演沙盘,“宁国公府上那个从利州回来的宁五姑娘?” “是。” 当初宁家过来传信说宁五姑娘在利州失踪数日,闺阁女儿失踪,即使回来也是不可能在进王府,他要宗正寺撤回了请封侧妃的诏书。 后来事情他知道一些,太子雷霆之势抄杀了利州刺史,其他党羽也被他来审判。 这宁五原以为是误会被牵连上了刑部,说起来当初她在利州,太子也在利州,现在她又碰巧和太子一起出现在骊山。 现在看来,她不一定是误涉。 有意思了,难道她同太子有勾结,“去联系城阳候,就说我要见他。” 城阳候夫人宁萱是宁家二房的嫡女,说起来算宁五姑娘的嫡亲姐姐,他要把这个宁五姑娘约出来探探深浅。 清晨,宁兰才起床洗漱,刘婆子就慌慌张张跑过来,“五姑娘,府中的四姑娘来看你了。” 四姑娘是谁,怎么会来看她? 想了一会才想起来,来的船上听那仆妇说过,她是有个同父异母的四姐姐,唤做宁萱,已经嫁人了,是个侯府娘子。 宁萱母亲是宁二爷的妻室,生了很早就病死了。某种意义,和原身一样的可怜人,或许吃穿会好上一点。 说话间一个妇人装扮的年轻女子,并着两个丫鬟走进来她的院子,瞧着二十四五的样子,已经有了身孕,微微挺着肚子。 见到宁兰面上带笑,“五妹妹果然漂亮,我是你四姐姐,今日路过这里,听闻你暂住这里,过来瞧瞧你。” 说着半垂眼眸,“不过想来以父亲薄情的脾性,你住在这想必是受了不少委屈。” 宁兰虽然颇为赞同她对那个便宜爹的评价,不过还是谨慎的笑笑,并没回话。 宁萱倒是不以为杵,从丫鬟手上接过来一个梳妆的匣子打开递了过来。 里面有一套红宝石的头面,还有其他钗环首饰,满满的一大盒子。 “五妹妹认祖归宗,我身为姐姐,本想早点来看你,只是我大着肚子不好乱跑,也就耽搁下来了,这个头面是母亲留下的,现在给你做见面礼。”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宁兰警惕值拉满,不敢接她东西,只是客气回道,“四姐姐客气了,这太贵重了,我不好让你破费。” 她在这这些日子,根本没人来看她。好像被宁家人忘记她这个人,不懂所谓四姐姐现在来找她什么意思。 宁萱见她对自己冷漠疏离,也不在意,让婢女搬了凳子随意的坐在她对面,指着悬挂在门口的牌匾笑道, &34;五妹妹,你可知道这‘悬红’二字是什么意思?&34; 宁兰不懂,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知。 她就笑道,“这院子种了两棵柿子树,红了就是就会悬挂这里,所以就悬红,这是我未出阁来避暑时住的院子。” “倒是我无知了,原来是这个意思。”宁兰坦然承认自己确实不知道。 这院子偏僻荒凉,这个所谓的四姐姐瞧着聪明伶俐,竟然住在这种地方,想来她那个便宜爹在宁家混的也不好。 见她搭话,宁萱笑道,“今日我要去佛寺上香,五妹妹可要同我一起去?” 这就稀罕了,她一个名义上的姐姐来寻她一同出去做什么?“四姐姐,父亲不允许我乱跑的。” 见宁兰不答应,她看了看院子的人,“你们都下去,我同五妹妹说说话。” 院子只剩下两人,宁萱站了起来, “五妹妹不用如此警惕,我今天来寻你,原因有二,一是临川王殿下来寻我的夫君,想见你一面。想来是拒了宁家的婚事,不好在在长辈面前在出现,便寻到我转圜。” “二来,我是来看看你,说到底是你是我血亲的妹妹,我们才是一家人。” 说到这,宁萱语气有些惆怅,年轻的面孔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忧郁神色, “宁家外面看着鲜花着锦,累世功勋家族,内里却是豺狼窝。” “想必五妹妹也见识到了,我母亲去世后,二房没有当家主母,父亲无能且不慈,官位全靠大伯荫庇。” “大伯娘佛口蛇心,除了她自己的儿女,其余人在她眼里如猪狗草芥。” “女子都成了她笼络权贵的工具,当年若不是我使了手段嫁入侯府,她本想把我嫁入一个年逾三十的侍郎府上做续弦。” “此次接你回府,便是要把你送到临川王府做侧妃,为的就是让你照顾她亲生的大姐生的世子。” “你在外流浪在外数月,王府自然不可能在要你,大伯母也会记恨你毁了她计划,你可曾想过你以后的路,大抵是配给对宁家有益的某个人。” “今日临川王殿下还想见你一面,说不得事情还有转机。” 宁兰还是她同她来了,因为她说不见的话,临川王大概会去寻她那便宜父亲,那个便宜爹动不动就打人,当真见一面就嫌烦。 她不想见他。 第24章 临川王 千佛寺是国寺,香客众多。寺庙前台阶上百级,两人一前一后拾级而上。 宁兰回头看了看轻烟,两人怀疑的对视一眼,便小心跟在这个是所谓的四姐姐后面。 佛寺内檀香环绕,佛像古朴庄严。宁萱跪拜在佛前,虔诚跪拜许愿。 宁兰跟着她也虔诚跪在蒲团上,闭眼许愿,“若是真有满天神佛,保佑我能成功找到回家的方法,我回去必定让爸爸为捐钱修路,为重塑金身。” 接过小沙弥递过来的线香,恭敬插·进香炉,片刻后睁开眼,盯着眼前端坐的佛像瞧,一切如常,并没有神迹发生。 心中嗤笑自己傻,净是白日做梦。 今日千佛寺庙中人极少,似乎只她们两个人,不知道是不是清了场。 大殿出来,宁萱不经意建议道,“千佛寺后面是着名的十里河荷塘,此刻最是风景不错,五妹妹不若我们去看看。” 荷塘碧叶连连,山风阵阵吹来,荷叶随风飘舞,风景倒是不错。只是宁兰不安越来越大,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走到山脚处,有个四角飞檐的亭子,隐约有人坐在那里,只是,看背影像是个两个男子? 突然的行程,偶然出现的男子,现在她也知道这里规矩严苛,冒然接触外男,不算什么光彩的事。 有些迟疑不定跟在这个四姐姐身后,“四姐姐,我身体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 胳膊忽然被她拉住,四姐姐笑着道,“前面那是你姐夫,我出来这么久,想必要来寻我,我们过那里歇着。” 亭中两个人男人正在对弈,俱是二十三四岁的模样,其中一个衣着华贵,带着不怒自威的架势,另一个则是态度恭谨,正在低头思索棋局。 听到脚步声,两人放下棋子,同时望了过来。 四姐姐朝那个衣着华贵的男人行了礼,宁兰跟在后面,并没有随她行礼,只是安静的站在那。 宁萱夫妻两个人相互对视一眼道,冲着宁兰道,“五妹妹,这是临川王殿下,快见礼,今日偶然碰到,相约一起游玩。” 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她不会说是私下约见。 她学着宁萱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心道,这便是她那个有了婚约的未婚夫,不对,应该前未婚夫才是。 当时从刑部出来,那个便宜爹说过她毁了婚约。婚约已毁,现在这种情形,他又来找自己做甚。心下好奇,忍不住偷偷打量他一眼。 这男子尚且算的上俊朗,宁兰这一眼总觉的他眉眼的颇有些熟悉感觉。仔细想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自己怎么可能见过这种贵人。 四姐姐夫妻两个只坐片刻便寻了借口离去,“我现在有孕在身,身体有些疲乏,五妹妹我先行回去休息,返程就有劳殿下护送了。” 说完两夫妻便行礼离开了,宁兰看出来了,这临川王是有话同自己说,才会绕了这么大个圈子,费这么大功夫约见自己。 想通这里这倒是安心不少,目前当是没有危险才是。 亭子只剩下两个人,宁兰坐在那有些不自在,这状况有些奇怪,像是在相亲。 临川王方才就在打量她,见她形容警惕,比那个四姐容貌好上许多,放到院子,倒也是个妙人,倒是有些后悔草率退婚了。 不过幸好还来的及,见她形容拘谨,温声开口道,“宁五姑娘可随意些,不用拘谨。” 亭子中响起少女清脆的声音,“不知殿下今日召我前来所谓何事?。” “不知道你父亲有没有同你说过我们婚约的事?” “隐约知道此事,只是父亲已经言明婚约作废了。” “作废是令尊觉得你流落在外一段时间,不好在嫁入王府。只要弄清楚在利州一言一行并无逾矩之处,我们之间的婚约依旧作数。” 这话听的宁兰很不舒服,她本就不喜欢这什么鬼婚约,他还像审犯人一样要问清楚一言一行,当即就想发火。 又生生克制下来,他是王爷,身份贵重,得罪不起。 在心中快速斟酌语言,“只是落水出了意外,丢了户籍路引被困在利州,其余并没有什么特殊情况。” “我自小在蜀地长大,不曾受过教养,自知身份低微,行为粗鄙,配不上殿下,婚约之事还望殿下莫要在提起。” 临川王看了看她脸色,神色如常不似作伪,发出一声戏谑笑声,“宁五娘不想嫁我直说就是,何必如此贬低自己。” “婚姻大事按道理应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殿下让我说实话,不敢欺瞒殿下,臣女在蜀地曾经有过婚约,已然过了六礼,只差完婚。” “和我订婚的郎君同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若不是宁家忽然把我带过来,等他科考完回来,我们就会成婚。” 据她所知,这的男人还是极其在乎女子订婚的,她不可能在这嫁人,定然的让他打消这念头。宁兰说完,亭子中安静下来。 临川王盯着她瞧,他看出来了,这女娘不想同他有关系。利州之事后,他现在京中犹如瘟神,人人避之不及,这么想她如此表现倒也正常。 本来想试探试探她和太子关系,现在倒是对这个女人感兴趣了,说的好听是宁国公府的姑娘,说的难听就是一个外室女。 宁二爷不敢欺瞒于他,早就坦诚告知过,这宁五姑娘不过是他外任期间同个村姑生的。宁家也未曾教养过半分,若不是宁家实在无合适姑娘,定然轮不到她。 这出身,往日入他的王府只能是最低等的妾室。他看在世子面子上许她侧妃的位置,她现在竟然还不肯攀附。 “此事尚且急不得,五娘子可以回去在多多思索在回禀。” “殿下,我尚且有事,先行告退。” 宁兰说完就学着四姐行礼离开,他坚持送她回庄子,宁兰不好拒绝,只跟着他上车。 轻烟被他仆从领去了后面一辆车,车内只有两个人,气氛有些尴尬,她不敢说话只盯着对面车壁瞧。 “宁娘子在这庄子修养,想必多有不便,若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可让人去王府寻我。” 别人如此妥帖,她也不好在拒绝,只道,“多谢殿下体恤。” 车厢内,空间不大,眼睛无意间注意到到他腰间挂了个玉佩,乍看之下好似有些眼熟,便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临川王看她盯着玉佩瞧,笑着开口道,“五娘子盯着此玉佩,可是对本王的玉佩感兴趣?” 他顺手解下来,让她瞧个真切,“可惜这个不能赠予五娘子,是本王出生父皇赐下来的,这图案寻常人用属于僭越。” 见他误会,宁兰连忙解释,“殿下误会了,臣女只是觉得这玉甚好,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他把玉佩递过来让她观赏,宁兰这看清,玉佩乃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刻,整体呈方形,两寸大小,其上雕刻了团龙密纹。 心下总觉得的奇怪,总觉得好似在哪看过类似的图案,只是一时记不起来。 回到寒云居,车子到庄子门口,轻烟在马外面喊到,“姑娘。” 宁兰扶着车辕正要下去,车厢离地颇高,本来她一路都在想这临川王现在找自己的目的,现在心里还记挂着玉佩事。 谁知脚下一时站不稳,差点一头栽下马车。 临川王见她眼看脸要着地,俯身一把把人拉住抱在怀中,抱着人跳下车来,“当心,”说完才把人放到地上。 脚尖踩地,宁兰这才从惊吓中缓过神,见她还抱着自己,连忙把人推开后退,“多谢殿下搭救。” 道完谢也不看人,就往寒云居内部跑去。 临川王站在那,盯着那背影消失在门口,才对着贴身侍卫道,“回府。” 王府属官过来,见他盯着院子瞧,问道,“王爷真的要娶宁家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 这宁家当初说在送一个女儿进府,宁家家中根本没有适龄未婚女儿,宁国公只道,说是宁二爷的女儿,以前养在蜀地老家。 还以为是什么庸俗丑陋的玩意,没想到倒是出落的这般漂亮。 临川王笑道,“明不明的全靠宁国公,他认,她就是宁家女,他不认就不是,其他都不打紧。” 宁老太爷死后,现任宁国公远不如父亲有才能。 宁家已然败落,同宁家的联姻,意义已经不大。只是本就是不重要的侧妃之位,有这么漂亮女子被看添香,连带照拂世子也是不错。 用手抛了抛,盯着玉佩瞧,刑部案卷她说根本不识得太子,只是误被牵连的,现在盯着玉佩瞧,明显对这块玉佩感兴趣。 这玉佩世间只有两块。 她第一次见自己,若是以前见过,那必定是在自己那个好弟弟身上见过。 本来他就怀疑这宁娘子同太子关系匪浅,利州时两人同在船上,后来利州刺史事发,牵扯到她,虽然现在找不到证据两人勾结。 现在更是怀疑,她定是同他的太子弟弟有关。 又回头瞧了瞧挂着“寒云居”院子,先把人放在身边总是没错的,这桩婚事还是要继续。 第25章 拈酸 寒云居门口挂着临川王王府标识的马车逐渐离去,寒云居门口此时渐渐空无一人。 季宴清站在不远的树下,瞥了一眼那墙后的院子,宁五就在那院子中!树上柿子红的格外刺眼,他神色不明的盯着院子瞧了一会,转身离开。 惊影同吴今两人看了看殿下阴沉的脸色,两人对视一眼,立在后面旁边大气都不敢出,殿下一下朝就出了皇宫直奔这庄子来。 竟然看到宁娘子竟然同大殿下如此亲近! 季宴清回到马车内,命婢女研墨,伏案写了一封信从小窗递了出去,“吴今,你亲自交给章御史。” 宁兰回到自己的悬红院,把自己关在屋内,仔细搜索关于玉佩的记忆。 一直没个头绪,把自己摔回床上,盯着头顶帐子心中一直在嘀咕,到底在哪看过来着。下意识觉得这是极其重要的事,一定要想起来。 轻烟正拿了晾晒好的衣物进来,打开衣柜归置衣物。被她这动静唬了一跳,“姑娘,你怎么了,怎么跟四姑娘从寺庙回来就神神叨叨的。” 宁兰看着她打开的柜门,突然从床上跳下来,想起来了,是在衣柜中! 那天少东家眼睛受伤,他要自己帮他换衣服。 那块玉佩就在衣柜中,她拿衣服时无意间掉出来的那块玉佩,她瞥过一眼,那个玉佩无论质地还是形状都与临川王的玉佩极其相似。 都是糖白玉,其上雕刻团龙密纹。李少东家拥有和临川王相似的玉佩,天下仅有两块的玉佩。 李少东家他是太子! “不可能!” 宁兰被这个猜想吓了一跳,大喊出声,下意识反驳这个可能。 可是细细回忆一遍,当初山涧那群人来势汹汹,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亡命之徒,更像是训练有事的杀手。 他说他叫李衡,“李衡,”宁兰自言自语念了几遍,李、横,李字加横,那可不就季吗? 他说他在在家行二,当今圣上两子一女,临川王为长,太子可不就是行二。 在佛诞节,他对着利州刺史这种封疆大吏,都是神色戏谑,丝毫不放在眼里,她那时候只当他是狂妄无知,若他真是太子那看不上 区区一个刺史可不就合理了。 被这个猜测吓到了,虽然她不想承认,若他是当朝太子,那些奇怪的点一下就通了。 比如他一介商户,怎么穿的上价值上百两的衣衫,她在利州住的小院那么凑巧卷入利州刺史谋逆刺杀太子的案子,不得不到盛京来。 那他为什么要让自己回归宁家?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是为了对付临川王吗,可婚约已经作废了,她现在应该没用了才对。 现在她也拿不准状况,拍了拍脑袋自言自语道,“脑子不够用了,怎么都想不明白其中关窍。” 不管他有什么目的,宁兰已经不愿意同这骗子扯上什么关系了,只当自己倒霉识人不清。 他是太子有权有势,她得罪不起,还躲不起吗,撕破脸不如装不知道,以后见他就绕着走。 明日就告诉轻烟,最近两人不出院子了,要快点想办法跑路才行。 天子数日前已经称病不朝,现在朝堂全由太子把控,今日朝堂上人心各异。 御史大夫章世安当朝参奏临川王王府恶奴商人,侵占田地二十几项罪名,被当堂判了府内禁闭思过,不得外出。 季宴清把人关了,下朝后仍是心绪不佳。 最近两天夜晚安神香点了一支又一支,都难以入眠。今日还拉着吴今演了半宿的武才得入睡,只是入睡不久,仿佛陷入梦魇。 他好似到了太液湖,湖中心不远处两个人在泛舟,瞧着背影身形是一男一女。 女子身形娇小,紧紧依偎在男子怀里,男子亲昵揽着女子肩膀,女子贴在男人肩头同他低语。 不知道男子说了什么话,逗得她拿着拳头轻轻捶他胸口,像是报复一口细白的牙齿,轻轻咬在男人脖颈间。 那船渐渐靠岸,才发现那女子身形有些熟悉,突然,两人转过身。 是宁五! 该死的,是宁五和皇兄。 他猛的惊醒,季宴清起身下床猛的灌了口凉茶,透过支开的窗子看向院子。 窗外夜凉如水,今日满月,月华如练铺满一地,看了一会再无睡意,推门出去。 几道身影快马驶出皇宫,直奔骊山而去。 骏马被勒停,马蹄高高扬起,在一堵青砖围墙停下,稍微抬头就能看到前面的院子,高高的柿子树枝上树叶正随风而动。 季宴清跳下马,脚尖轻点,越过墙头,借着柿子树跳了下来,悄无声息落在树下院中,院中静悄悄并没有婢女守夜。 吴今、惊影两人作为太子贴身护卫,自是不能远离殿下,也紧跟着落在院中。两人不敢靠近,只是站在外围守着,防止人进来。 吴今他觉得殿下是疯了,他一脸不自在,竟然跟着殿下干出夜探女子闺房的事。 今日殿下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大半夜不睡觉,拉着他去校场,那是招招不留手,他被打的走路都有些拐。 惊影略带同情看他一眼,还好他一看殿下去校场就溜的飞快,不然现在走路拐的就是自己了。 随手扔了一瓶跌打药膏过去,“治疗跌打有奇效。” 看他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对于他的少见多怪,惊影只在心中吐槽他是迂腐的世家子弟。 在利州时,他在屋檐上守夜,亲眼看到殿下把喝醉的宁娘子抱进自己屋子,后半夜才出来去了前院。 他看的分明殿下出来的时候耳尖都是红的,他甚至还擦了嘴角。 他虽然没经历过,但是暗卫里面多的是眠花宿柳之辈。平日什么玩笑都往外开,听习惯了,他倒是接受良好。 自然也不觉得殿下他喜欢个女子有什么不对。 季宴清也觉得自己现在是疯癫了,只是下意识就想来看看她,只是脚比脑子快,还没想好人便到了院子外。 推开窗子,脚上稍稍用力,悄悄落在屋内。 屋里黑漆漆一片,好在他夜视能力极好,靠近床榻,能看清帐子人侧身躺在那,露出一截皓白脖颈。 屋内充斥着细细的女儿香很好闻! 床上的人似乎翻了个身,床榻发出细细的织物摩挲的声音,他一时不敢动,直到动静停下来,均匀的呼吸声传来,见人再次沉睡过去。 他才一点点靠过去,  其实他没想做什么,只是梦见她同皇兄亲近,心绪不宁才想来看看她。 床上人沉沉睡着,嘴巴微微张着,露出几颗牙齿夜晚格外惹眼。看到这牙齿,就想到方才梦中她用牙齿亲昵的咬着皇兄肩头。 她怎么能同皇兄这么亲近,伸出食指压着唇部,探入口内,细细摩挲牙齿。宁五,你个蠢东西在想什么呢,皇兄可不是什么好人。 像是感到不适,床上的人动了动,玉白的臂膀从被子中探出来,手背在唇上抿了两下,才缩回被子。 季宴清眼神瞬的变暗了,她没穿里衣! 姜黄色帕随意放在床头,季宴清伸手捡起来,细致的给自己擦手。又过了片刻,才推开窗户跳了出去,窗户“哒哒”磕到窗框上。 早间,轻烟端着洗漱水进来,看到她,“姑娘你这嘴怎么了?” 嗯? 宁兰去看了看铜镜发现嘴唇有些红肿,怎么回事,睡前明明好好的。 正想开窗换气,发现窗沿上有一些湿泥,昨日后夜间落了雨,这脚印必定是雨后才留下的。夜里有人进来她房间过。 这简直太吓人了,到底什么人怎么会来她的屋子,庄子上有人心怀不轨?意图盗取钱财还是图色。 “轻烟,你去检查检查,看看我们可是少了什么东西。” “怎么了姑娘?” 宁兰做了噤声标志,关了门才道,“轻烟,我怀疑有人进过我房间。” 两个人认认真真检查过一番,发现钱财都在,并未少什么东西。 宁兰还以为自己想多了,轻烟给她收拾床铺才惊讶道,“姑娘,你昨天那个帕子呢?” 那个帕子是宁兰常用的,姜黄色,轻烟帮她上面绣了个她的喜欢的雀鸟啄食柿子的图案,她日常都用这个,昨天睡前就在床边放着。 她不可能记错,见轻烟面露担忧之色,宁兰轻声安抚她,“没事,想来是拉到哪了。” 现在到底什么个情况,怎么会这么诡异,少东家是骗子,夜里还疑似有人进来她的房间。 白天一天都心神不定,窝在房间不敢出去,午间拉住轻烟,“轻烟,往后我们就在院子,不要出门,如果人问你,你就说我们在做绣活,往后都不出门了。” 两人在屋子一连躲了几天,晚间都会特意反锁好门窗,又过了几日,还好屋子没有发现异常。 第26章 被发现 夜色弥漫,昏暗的月光下两人正在树下靠着柿子树发呆,惊影朝着吴今小声道, “啧,这夜探香闺的事殿下干的可真顺手,今天连杨太傅来寻他议政都推了,你说殿下不如把人带回宫里,老这么跑多折腾。” 这都几次了,主要夜里怪凉的。 吴今并不想同他讨论这个问题,看他一眼严肃道,“慎言。” 惊影暗骂一声他就是个棒槌,懒得搭理他。 脚下用力跳到柿子树上,找了个横生的枝桠躺下,翘起二郎腿,伸手摘了个熟透的柿子送进口中,味道不错,冰凉可口。 想了想,又起身看了一圈摘了一个最大的,拿帕子包好小心翼翼揣进怀里。 院子内正房漆黑一片,里面安安静静。她屋中一向不留丫鬟值夜,也不设蜡烛。季宴清稍稍用力便借着巧力推开反锁的窗子跳了进来。 借着窗外的月光,只能看到个较小的人影躺在床上。 走近瞧了一眼,人闭着眼睛睡得昏沉。 甫一坐下,床上的人忽然睁开眼,那双眼睛极为带着愤怒和不可思议,即便夜晚,他也看的极为清晰。 他还未来及的惊讶,下一瞬间,一把锋利的剪刀便抵在咽喉处。那是她那婢女日常做针线用的,以前在她屋子内见过。 她出手极快又早有准备,一时不防,反倒是让她得了手。 她很紧张,手还有些发抖,只是她不懂怎么一重重击毙命,抵在他脖子上剪刀选的位置不对,位置要在往下才是。 只需轻轻一拨,就能反转境遇,不过季宴清没动,在等她动作想看看她想做什么。便听她开口,语气愤怒, “我不管你接近我为了什么目的,只一件事你该明白,我不是随意受你摆弄的人,此前种种皆当从未发生过,往后也别来寻我,只当我们从不相识。” 从不相识?季宴清心里重复这句,这是要同他一刀两断的意思。 那自然是不行的! 他倒是丝毫不在乎嘴上这点威胁,反倒透着隐隐的兴奋,她知道身份了也好,老是偷偷摸摸怪没意思的。 女娘沐浴过后头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如绸缎般柔软顺滑, 随着她动作有不少散落在胸前。 他用手挑起一缕头发,放在手中细细把玩,声音带着笑意,“若我说不呢?” 顿了顿才又说道,“雁过留痕,在利州我们都这么亲密过,你喝醉那日抱了你,总对你负责不是?怎么能当没发生过呢” 再说,那日可不是只抱了这么简单 说着把手中的头发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宁五,你好香啊。” 这人一脸变态的闻自己头发,宁兰只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当即打断他的话,用了点力把自己的头发扯回来,身子后退离他远了些。 手上落了空,季宴清有些失望,调整坐姿,就这么斜斜坐在榻边,身体后仰着用双臂支撑着身体,看着颇为轻松惬意,丝毫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 宁兰忍着怒气,尽量组织语言,“以前在利州同你纠缠在一起那只是意外,此事就此了结,以后你不准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就杀了你。” 说着抵在咽喉处的剪刀稍稍用力,像是昭显主人的决心。冰凉的剪刀紧紧贴在皮肤上,咽喉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感,想必是破皮了。 果然有血迹顺着脖子,滴落在胸前的衣襟上,染脏了他的衣衫。低头看着那血迹,季宴清眼中闪过一丝阴霾,觉得宁五太过放肆了。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拿利器威胁自己,啧,还是在床上,还是个女子。 简直大不敬! 季宴清右手极快出手,在她手肘处稍稍用力,她手便被迫松开,他顺手接住扔的远远的。 制住挣扎的双手,举在头顶。见她要喊人,趴在她耳边好心的提醒道,“你最好小点声,你那婢女若是听到动静过来就不好了,碍我的事我不保证作出什么。” “不让我见你,怎么着,你想要见谁?见我那好皇兄,还是你那利州的未婚夫?” 第27章 别勾引我 他早就知道自己底细,连原身有未婚夫的事都知道。恐惧逐渐蔓延上来,宁兰咬咬牙,大了点声音,“我没同你说笑,若是你在敢出现在我面前,我真会动手。” 她今日穿了中衣,并不像上次那样裸着,季宴清心中暗自叹道:啧,可惜了。 香味被身体烘热,她身上的那股沉水香味道往鼻腔钻,很是好闻。 她躺在床上手臂被固定住举过头顶,一副任人采撷的样子,“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这个状态说这些威胁的话,真的很没威胁力。” “你放手!”宁兰气急了,瞪他一眼,别开眼,气不过又转回来又瞪他一眼。 身上的人眼神瞬间变的的幽暗,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个来回,忽的趴在她肩头,整个人都重重的压在她身上,有些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边炸开。 宁兰被他这行为吓一跳,被他压的有些喘不上气,伸手想推开他,奈何手被他控制住,压根使不上什么力, 气急道,“你,你做什么,李衡你快放开我,你这下流坯子,快给我起开。” 男人并不放手,下巴在肩头蹭了蹭才开口,声音沙哑的厉害,“宁五,你别勾引我,我怕我会忍不住?” “你在说什么鬼话,谁勾引你了?”宁兰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的。 “就你刚才那样,雾蒙蒙的眼睛看看我,在看看别的地方,然后返回来再盯着我看,眼尾上挑的红痣轻轻颤动,眼中带泪含羞带怒的。” “我去杀了那个放冷箭的人,回来你就这么看我的。” 眼睛因为惊讶瞪得圆圆的,未干的眼泪氤在里面,他当时就被看酥了半个身子。 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女子是这样的,软软的,眼神会勾人。说到这他用食指在宁兰眉眼上细细描摹,“你这双眼睛生的极好,很会勾引人。” 那时觉得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容颜娇媚美的摄人心魄女子世间会有很多,他身边并不差一个宁五。 只是这几日自打发现皇兄在打她主意,他才发现对宁五比自己想象的要在意一点,甚至不惜冒着风险夜半前来。 不过没关系,看在利州的情分上,他愿意为她劳心费神。 现在他甚至想,若是这双好看的眼睛只能看自己就好,若是看别人,他光是想象都觉得不爽。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宁兰听的一头雾水,自己的手还被他举在头顶,两人几乎脸贴着脸了,这动作太过亲昵了,宁兰不舒服,忍不住挣扎,“你快点放开我。” 衣襟因为她挣扎的动作,微微敞开,身前只露出一点玉色的丰腴绵软。 衣襟下很丰盈,手感极好,他知道。 季宴清眼神暗了点,微微别开眼,现在还不是时候。 既然事情到这份上,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宁五,我姓季,季宴清,是当朝太子,” 说到这,季宴清忍不住挑眉,低头靠近她耳边说话,笑吟吟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若是在外面给人看到你这样拿剪刀指着我,宁家要夷灭三族的。”说着指了指桌子上的翻看一半的律法书, “开篇不是写了吗?过一段时日孤就可让宗正寺去宁家宣封,封你做孤的良娣。” 她出身总归差了点,不过他要的人偏爱些也是无妨。他说完见宁兰一直不说话,有心逗她,“怎么,宁五你可是心中欢喜疯了?” 有病! 现在两个人姿势太过暧昧,这样不利于谈判,宁兰开口呵斥道, “你先放开我,你这样擅自闯女子房间,按律要鞭打二十,轻薄女子,轻则鞭笞五十,重责流放八百里。” 季宴清忍不住笑出声,这宁五当真牙尖嘴利,律法倒是记得清。到底还是把人放开,自己退远了点。 宁兰坐起身,整好散开的衣襟,语气有些咬牙切齿, “我方才说了,我们往后就当素不相识,你若是感念我救你恩德,不若赐我黄金百两。我们从此一刀两断,往后我会记得你好。” 事情已经发生,自怨自艾无用,他是一国储君,权势压人,她知道同当朝太子,自己没有公道可讨。 他想必是不差钱的,不如趁机要些黄金,还能解决她目前的困境,说不得明天就能启程回家。 季宴清以为她没听懂,又重复一遍,“封你做孤良娣。日后我继承大统,你就是四妃之首,你听懂没有。” 都城不知道多少贵女,望穿城墙哪怕最低的位分都想入东宫,妄想日后他继承大统以求个家族荣宠。 宁兰白他一眼,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我并不心慕你,什么鬼良娣、什么妃就是天皇老子皇后我都不稀罕。” 这次季宴清听明白了,她根本不想同自己有什么瓜葛,可是,这还不如不明白的好, “宁五,我在问你一次,你要和我一刀两断在不往来是不是?” 他这话说的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宁兰一时不确定会不会惹怒他,犹豫了瞬间, “我说的是心里话,我不心慕你,自然也不可能跟你入宫,感情之事勉强不来的。你位高权重,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何必与我纠缠不清。” “好,宁五,你当真好的很。”季宴清简直被气笑了,转身走了出去,他堂堂一国储君,难道要为个女子心绪不宁不成。 房门大力之下哐的一声弹开,外面两人一看他出来,便知道事情不对,当即迎过来,还没说话就见殿下沉着脸,也不敢多话跟着人越墙而去。 马车一路回到皇宫,季宴清揉了揉太阳穴,暗嗤这宁五当真不识好歹的很,自己都许她做良娣了,竟然还拿乔不肯。 一个女人而已,不值得费心,他难道还要为她魂不守舍吗。 凤仪宫内,中秋宫宴。 林氏皇后召了各世家命妇贵女进宫赴宴,宴后留了各贵女们游园,花园中世家贵女云集,香风阵阵。 众人心中明镜似的,游园是假,为太子充实后宫为真。 先皇当年离世前,留有两条遗诏,其一,三代皇后出自林国公府;其二便是庆王世子季宴清为太子。 第一条便是有些门道,前朝气数将尽,四处起义,其中最为出色的便是先皇,四处征战,仅用十年便结束乱世,一统四方。 之后定都盛京,改国号为大梁,成了大梁朝开国之君。 大梁开国不过三十余年,当年最后一战打到前朝首都落水城,守将徐开林骁勇善战,先皇此战险些被俘,全靠先林国公率人拼死营救。 乱战之中林国公被马踏断一条腿,即使这样仍是带着先皇杀出重围,这才有了后面先皇称帝,成为这天下共主的事。 先皇登基后,封了林国公妹妹做了本朝第一个皇后,并许下承诺,大梁三代皇后必出自林家。太子作为下任皇帝,太子妃自然是出自林家。 太子今年年方十九,并不重女色,东宫尚未有侍妾。 除开太子妃位置确定出自林氏,其他位分一概空缺。 不说太子殿下勤勉政事一向风评极佳,就算单论外貌,殿下是天潢贵胄,更端的是云姿仙貌,就算是个低位分的承徽、奉仪各家都趋之若鹜。 未来的事谁能说的定呢,说不得能像现在的淑妃一样母凭子贵,生下长子,这么多年能同皇后明争暗斗。 因此这些世家贵女都在铆足了劲打扮,希望得贵人青睐。 “皇兄,你瞧瞧,这些精心打扮的世家贵女们,比花园中的花都要艳丽上几分。你可有看中的。” 第28章 中秋宫宴 花园不远处,亭子中一道轻佻的男声响起,说话的是安郡王,穿着锦衣腰配香囊,端的一副风流倜傥富贵无双的贵公子的样子。 安郡王是太子的堂弟,其父亲安王和当今陛下,是先皇唯二存活的儿子,当今陛下尚未登基时,两府来便往来颇多,他现在更是同太子马首是瞻。 “庸脂俗粉。”一声毫不客气的评价。 一群木头,说话声音一般大,恨不得脸上笑都是一个样子。他方才路过园子略略看了一眼,便失去兴趣。 安郡王语气夸张,“我说皇兄,今日皇后娘娘宫里这么多花,竟然没一朵入你眼的?全城的贵女都在这,你一个瞧不上,你莫不是要娶天上的仙女不成?” 季宴清瞥了眼这不着调堂弟,“这群女子头上插的跟个瑶台树似的,孤瞧着脖子都替她们累。” 安郡王心中暗自&39;啧啧&39;两声,人姑娘特意打扮给他瞧,他还嫌人累赘,那必定是心中装了个不打扮的,“看来皇兄心中有个不喜欢的打扮的人。” 喜欢什么都好,不喜欢哪哪都不顺眼。 他这么说,季宴清脑子便浮现浮现一个人影,她喜欢把那头青丝编成奇怪的鞭子放到肩膀上,想来是离开婢女自己不会盘发。 一想到那个有些狡黠又有些大胆的女子,季宴清忍不住磨了磨牙,只觉的她这人当真不识好歹的很。 安郡王看他这样子,便知道想起什么,凑近问道,“莫非皇兄真有喜欢的人了?” “闭嘴。”季宴清不耐烦打断,他不喜欢有人猜测他心思。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那亲自做了糕点,叫你过去试试。”有小内监过来传话,打断两人对话。 皇后是他名义上母后,传他不好推脱,“知道了,替我回过母后,我稍后过去。” 一靠近花园众人,季宴清就忍不住皱眉,太多味道杂糅在一起,熏的他头晕。表演的伶人更是吵闹他的耳朵疼。 同端坐在高台上的皇后行礼问安,“儿臣叩见母后,母后万安。” 皇后面上倒是很和善,“快起来,本宫瞧着这的糕点做的极好,叫你来尝尝。” “是,谢过母后。” 这是找了借口让他留下,他坐到皇后左侧面,右侧坐着玉珍公主,玉珍公主母妃逝世后,便在皇后宫中教养。 下面两侧皆是此次入宫的朝见的命妇贵女,有不少面露好奇之色不着痕迹向上首打量。 林皇后不着痕迹看了看左侧下方一个女子,小声道,“太子瞧瞧,那是韩尚书的次女,今年刚及笄。” 季宴清顺着她目光看了一眼,那女子瘦弱不堪,走路怕是都要人搀扶,“韩家是缺少吃食吗?怎的养的女儿像豆芽菜一样。” 皇后面色一滞,便又道,“左面第三个是监察御史中丞的庶女,才学斐然。” “无盐,不堪入目。” 太瘦,太高,头上金钗太多,太过做作,总之他没一个顺眼。 玉珍公主闻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皇兄你怎么这么挑剔,这些京中贵女听到怕是要难过了。” 他懒得在应付,起身行礼告辞,“母后,我还有政事,先行离开。” 皇后看他离开,眼色也冷淡了些。她没子嗣,这些年也只养了生母早逝的玉珍公主在身边,这些年她冷眼看着淑妃同临川王汲汲营营。 虽说谁当太子,她都是太后,太子妃还是出自林家,林家权势地位依旧稳固。 生母早逝的季宴清明显比淑妃母子更合适,不过这位太子外和内峻,面上看着礼节齐全,这么多年她看出来了,他内里是个冷漠无情的。 这两年陛下身体愈发不好,兄长前些日子来信说太子亲政后行事越来越难以捉摸,要她尽快劝殿下大婚,让林家女儿尽快进宫生下太子子嗣才是正事。 东宫有了林家血脉的子嗣,便进可攻退可守。 只是这太子一直不肯松口允女子进东宫,她还以为是没有碰到喜欢的女子,今日全城的贵女都在这了,环肥燕瘦各样式都全了,本以为总能挑几个合适的,没想到又是一场空。 “太子表哥。” 一出御花园,园子中丝竹之声渐弱,季宴清神色清明些许,正准备回东宫,脚步便被一声呼唤打断。 黑暗中,季宴清看清来人便不着痕迹皱了皱眉,“林姑娘。”男人声音冷淡,听不出什么多余情绪。 林玉棋感受到他的客气疏离,握了握拳头才开口, “太子表哥,你派来的嬷嬷教的礼仪规矩我都完了,最近在跟着她们学宫规典制,有许多不懂之处,比如祭祀之礼尚且没有头绪,表哥能否抽出时间为玉棋答疑。” “此事我会在寻个宫中女官过去教导,孤今日有事。”季宴心不知怎的,今日心中颇为不耐烦,说完便转身打算离开。 林玉棋望着那背影,直到看不清才舍得转身,他对自己太冷淡了,但是她心中是欢喜的。太子表哥向来是个冷性情,但是是个怜贫惜弱的。 自己虽然叫他表哥,其实并没有血缘上的关系,皇后是她亲姑姑,也是太子表哥的母后,两人算不上亲缘,只是嫡亲的关系。 皇后姑母暗示过她,太子年后及冠,便会正式册立太子妃,虽然先皇遗训,皇后出自林氏,可是林氏并不只有她一个姑娘。 若是以前父亲还在,凭着父亲林国公的身份,她作为国公府嫡长女,年龄同殿下相仿,往日一言一行皆是按照太子妃训养的。 那太子妃位置当之无愧落到自己身上。 可是意外比大婚先来,早几年父亲母亲带着弟弟外出,遇到贼匪,三人同时殒命,国公的爵位便到了庶出二叔头上。 更重要的是,她今年十九,二房有个只比她小一岁的堂妹,堂妹行四,父亲亡故后叔父袭了爵,堂妹现在算是正经的国公之女,她反倒成了碍眼的存在。 这两年,她在林府日子过的愈发艰难。 绝境中是殿下在绝境给了她希望,并未嫌弃她现在父母双亡。 暗中给她寻教养嬷嬷,给她教导宫规,虽然没有明说要自己做太子妃,但是只有太子妃才需要教养宫规典训等诸多礼仪。 她心中自是欢喜的,只是太子表哥总是这么冷淡,私下也不同她亲近许多。 “三姑娘,我们走。” 丫鬟看人已经走远了,忍不住提醒道。林玉棋这才收回目光返回宴席。 第29章 心仪女子 “三姐姐,你方才去做什么去了?” 林玉棋才坐回位置宴席中,便听到一声不怀好意的质问,不用抬头就知道是她的堂妹林朝嫣。语气懒懒的回应,“我方才有些闷,出去随意走走。” 林朝嫣有些烦躁看她这堂姐一眼,心中暗恼。 明明穿的衣衫用料和样式都是最差的,可是她生的好看,即便那破衣烂衫穿她身上,依然好看该死的让人挪不开眼。 而且,她方才看到她回来的方向便是太子离去的方向,这下贱胚子十有八九去勾搭太子了!思及此,林朝嫣怒火中烧,帕子握的过紧甚至压断了指甲。 看了看她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林朝嫣恨的咬牙切齿,那张讨人厌的脸早晚给她毁了。 不过母亲说了,让她不要堂姐较劲,她再好,太子妃之位还是她的,让她只好好忍着,博个贤良淑德的好名声。 皇后在主位上看了看底下两个侄女,玉琪才貌出众,朝嫣容貌不出色不说,性情也了许多,喜怒不形于色都做不到。 毫无心机城府可言,这样的人怎堪做太子妃。虽然朝嫣是同房哥哥的女儿,按血缘是更亲近些,皇后却心暗自摇头,自己都瞧不上,何况那个目下无尘的太子。 同身边嬷嬷小声道,“瞧着她这是不如玉琪,外貌不说,就是这性情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嬷嬷宽慰道,“许是四姑娘年纪小,也说不得长长就懂事了。” 话是这么说,两人却都知道,怕是不大可能了。 紫宸殿内侍从最近皆是心惊胆战,无他,实在是他们这个主子最近实在难伺候。不知道他最近受了什么刺激,看谁都不顺眼。 于公公今日第二次端着碎茶盏出来,看到外外面立了年轻男子,顿时打起精神。 “哎呦,原来是安郡王,你快进去瞧瞧,殿下这两日呵斥过我好几次了。”安郡王他会玩会说话,又同太子殿下血亲,往日也就他同殿下劝上几句。 皇兄把临川王禁足府中,他得了些消息顺带进宫给皇兄请安,听闻此话,好奇心大起,“奥,皇兄怎么回事,什么事这么不顺心。” 于公公苦笑道,“安郡王瞧你这说的,这我哪敢揣测殿下心思呐。” 安郡王看了看守在宫门的吴今,主动靠过去同他勾肩搭背,“吴都尉,你整日跟着皇兄,你说说,皇兄最近怎么回事。” 吴今在犹豫,按道理,殿下私事他不应该乱说,只是,摸了摸自己尚且疼的腰。 殿下在宁娘子那吃了瘪,这两天心里颇不痛快。惊影是暗卫一般不怎么进皇宫,只能他来陪着演武。 他对陪着殿下演武没有意见,只是他这日日被打,活血祛瘀的药膏一天要一瓶,他着实有点遭不住了。 这安郡王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尤其女人一道,说不得能同殿下开导开导殿下就想通了,他也能斟酌后开言,“殿下瞧上个女子,只是她不愿意入宫伴驾。” 只敢说这么多,在具体他是不敢往外说了。 “那是皇兄被人嫌弃,那女娘瞧不上皇兄?”这可太稀罕了,皇兄不说出身,就是外貌人品都大受世人赞扬,前些日子宫宴,那些贵女都要打扮出花了。 只求皇兄能看上,东宫谋个位分,以待往后黄兄登基谋个出路。 天下间竟然还有看不上皇兄的女子! 安郡王刚推开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句呵斥,“出去。” “皇兄!” 看清来人,季宴清才从堆积如山的折子中抬眼看他,“有事?” 安郡王领着户部职位,掌管着国库钱财。近些日子发现临川王妃的母家近些时日同江南富商来往密切,“皇兄,我瞧着大殿下有些不安分啊。” 临川王被他禁足在王府,王妃母家走动江南富商,季宴清冷笑道,“你让人盯着就行了,动起来才能一网打尽。” 见他说完还不走,季宴清忍不住沉脸,“没有正事就出去。” “皇兄最近很是心烦气躁啊?” 安郡王看到皇兄吃瘪,心下有些微妙,这么多年皇兄一直备受赞誉,先皇称赞他‘此子肖我’,更是临终前钦定他为太子。 便是那些迂腐不堪的外臣御史言官,这些年除开上折子规劝他以皇嗣为重早日大婚,竟然也未找出他有什么错处。 这样的皇兄竟然也有如此的无奈的时候。 于公公顺势奉了茶给二人,便悄悄退了出去,安郡王颇为自在的喝了一口,发现是清心降火的莲子心,心中戏谑, “皇兄,这男人身体里面火气,光靠喝这盏清心茶,怕是不行的。怕还是的靠心药医,你这整日心烦气躁,就是缺个女子温柔小意贴身服侍着,所以才这么暴躁易怒。” 他还没说完对面茶盏兜头砸过来,他稳稳接住,笑嘻嘻放回桌面, “皇兄可是有心仪女子了?何必为了个女子忧心,要我说,你就是看女娘少了,才会被一个迷住,你多见几个就知道了,熄了灯上了榻都一个样。” “我过几日寻几个保准不一样的女娘给皇兄送过来,保准让皇兄你满意。” 他去年已经娶妻,说起这些荤话来,毫不在意。 季宴清似笑非笑盯着他瞧,“没看出来,云伯你还有这能耐呢。”说着就起身去寻东西。 安郡王听他叫自己表字,心下一激灵,自三岁给太子皇兄做伴读开始,只要他一叫自己表字。 那当天他必定被他打的很惨,顾不得许多,撒腿就往外书房跑,他可不想被皇兄打个半死。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鞭子的破空声,的亏跑的快,跑到门口还不忘回头说一句,“皇兄,心中烦躁喝清心茶确实不行。” 季宴清扔了鞭子,仔细想想不过安郡王这话也有道理。 第30章 苏世子 临近中午,日头正大,两个女子走在山脚下蜿蜒小道上,“姑娘,好累,我们坐下歇歇脚。” 轻烟说着放下手中的东西,寻了个石头放下手中东西,擦干净石头才引着宁兰坐下,自己才坐在她旁边歇息。 自打那夜太子负气离开后,虽然没在出现,可是宁兰总觉得心绪不宁,决定还是早点离开这想办法回清水镇为好。 今日便带着轻烟出去把附近村舍集镇逛了一圈,买了赶路可能用的药材水囊等,歇息够了便带着轻烟准备回去宁寒云居。 不远处,一群人策马而来,马蹄声在山脚下传出很远,打头男子将其他人远远甩开,马匹疾驰着逐渐靠近两人。 轻烟被马蹄声惊到,一抬头看到一个陌生男子盯着自家姑娘瞧,大有靠近的意思,惊声呵斥道,“你这人干什么?” 宁兰听到声音也下意识往那人看了一眼,同马上男子对视上。那人年纪不大,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眼下青乌一片。 眼神却透着一股子猥琐劲,看人目光好似粘在人身上令人不舒服。 那人并不下马,在两人面前勒紧马匹缰绳停下开口问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这人穿戴华丽,又骑着高头大马,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少招惹是非为妙,宁兰看了看不远处寒云居的院子,并不回他话,拉着轻烟的手,小声道,“不要说话,我们先回去。” 说完拉着轻烟就快速往寒云居的方向走。 苏云蔚望着两人惊慌失措的背影喊道,“怎么就走了,我又不吃人,小娘子你们东西不要了?” 骊山半山腰便是皇家禁苑,往日供皇亲国戚游玩打猎使用。 今日一群人无所事事,趁着秋日天气好便来到骊山禁苑狩猎,不过射了几箭苏云蔚便觉得乏味,一群年轻人便绕着山脚纵马奔驰。 没想到碰到这两个有意思的小娘子。 后面一群人好一会才赶上来,人群有人恭维道,“苏兄的骑术果真厉害,竟然把我们甩了这么远,怪不得陛下时常夸奖苏兄,我等真是望尘莫及。” 苏云蔚并未理他恭维,反倒眯眼盯着那两个背影消失的方向,指了指那宅院,“那处宅子是谁家的?” 人群中有个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便道,“好似是宁家的院子,”说到这,朝着人群最后处喊道,“宁峥,那是你家宅子吗?” 人群最后面便有人赶马上前一步,“是,刘兄好记性,那是我们宁家的庄子。” 苏云蔚弯腰把地上拉的东西捡起来,随意开口道,“小爷累了,宁峥,我们去你们院子歇歇脚去。” 宁峥是宁国公大房的庶子,行六,年十八。他算是宁国公府上最小的儿郎,他并不擅长读书,整日便同京中一帮闲汉到处游荡。 打头的苏云蔚,平安侯府的世子,宫中淑妃娘娘的亲侄子,临川王殿下的姑表兄弟,因着宁家大姐的关系,往日宁苏两家来往颇多。 平安侯府现在大权在握,往日就颇得圣心,权势可谓是如日中天。 远不是宁国公府一个空有爵位并无实权落魄公府能比的,这一群人一向唯他马首是瞻,他说要要去宁峥哪敢拒绝。 他们这群人并没有看到宁兰,见他要去庄子歇脚,只当他累了想休息一番。 一群十几人骑马乌乌泱泱停在寒云居门口,寒云居大门紧闭,苏云蔚拿着马鞭一鞭抽在打盹的门童身上,“还不给小爷开门。” 皮制作的马鞭打到小童单薄的衣衫,当即见了血,小童捂着肩膀伤口疼的连连倒抽气。他并不认识这打头的人,也不敢擅自开门。 宁峥跳下马开口道,“是我,快开门。” 小童一看是他,忙磕头求饶,“六郎君,是小的眼瞎,马上就开。” 庄头得了消息,赶紧过来将人安排在花园水榭鞍前马后的伺候着。 苏云蔚靠在高处的假山上,眼神到处黢寻。 方才他打眼一瞧,便觉得那姑娘面皮白的耀眼,身段远远瞧着便是个妖娆的,靠近一看果然没让他失望。 他常年在平康坊待着,品鉴女子这种事从不会打眼。 他拎着路上捡的东西,朝着庄头问道,“我方才在路上看到两个年轻女子,她的东西掉在路上了,是不是你们这里的?” 庄子年轻女子只有五姑娘同婢女,他并未多想便下意识指了指宁兰住的的悬红院子,“想来是府上二房的五姑娘,前些日子病了在这静养着。” 宁峥这才恍然大悟道,“就是二叔前些日子刚接回家那个?” 一群人一听便知道定是有内情的人,不然谁家正经姑娘会住在偏远庄子上。不过并没有在意这个插曲,一群人意犹未尽的反倒是嚷着要接着射箭。 这院子日常游玩用,院中并没有演武场,更没有立箭靶,便有人拦住过往仆从让人举着靶子。仆人瑟瑟发抖,几只箭擦着头顶过去,那人当场便溺出来,惹的这群人哈哈大笑。 有人喊道,“苏兄,你发什么呆,来来,你射上两箭,”说着便把弓箭递上去。 苏云蔚摸了摸下巴,并不接那人递过来的弓,反倒看着那满树红澄橙的柿子,指了指宁兰住的院子,“那柿子不错,不如咱们去摘些柿子过来吃。” 庄头一看这话连忙出口阻拦拦,“这万万使不得,那里面住着府上的姑娘,贵人想要吃柿子其他地方也有,我带贵人去摘。” “不让我进去也行,那你让里面的人摘了给我送一盘出来。” 府上姑娘怎么能出来见这群陌生男子,这如何使得?即便不受宠那也是正经姑娘,庄头不敢擅自行动,求救看着宁峥。 他是主子,他拿主意才行,他一个庄头可担不起这种责任。 宁峥心中也愁的厉害,这苏兄平日眠花宿柳的,这怎么能同府上没出阁姑娘搅和在一起。 他在混也不敢拿未出阁的妹妹出来玩笑,连忙打岔劝道,“那柿子用什么好吃的,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听说平康坊新来了一批胡姬,苏兄歇息好了不若我们去看看。” 苏云蔚根本不听他的话,方才已经让仆人打听出这姑娘底细,倒不是什么金贵人,宁家二房的庶女而已,指着随从道, “去那院子把里面的人请出来,她这堂兄长在这怎么也应该出来见礼不是?” 宁峥知道这苏世子心狠手辣惯了,也不敢阻挠,只得由着人把两人带出来。 第31章 堂哥 两人不由分说被仆人推搡着带出院子。 其他人一看两人过来,倒是嬉笑着围上来,围着宁兰看个仔细。 方才那仆妇说大房的堂哥在要她来见礼,这一群人无礼的样子,一看就来者不善,宁兰冷脸斥责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苏云蔚走到两人跟前,“小娘子你叫什么名字?方才在院子你看到我跑什么?” 宁峥当即明白他在打什么主意了,往日路过这多少次,都没见他要来过歇息,定是今日在外面他无意间碰到堂妹,起了色心。 这才要来到他家的庄子歇息,赶紧站到堂妹面前遮挡住人,“他们闹着玩的,你先回院子。”这苏世子一向无法无天,在这闹下去怕是不好收场。 苏云蔚盯着宁兰,眼神到处瞟最后停留在身前。 这人视线要黏腻在身上了,宁兰被恶心的不轻。慌忙后退几步拉远距离,冷声呵斥,“关你什么事,你爹娘没教过你问女子芳名是没教养的行为吗。” “嘿,你倒是有脾性,长的也美,宁峥,给你那不成器的二叔说说,把她送我得了,我让她做个贵妾。” “苏兄这万万使不得,她这乡下出来的,哪里会服侍人,不如我做东去河上包条花船,让苏兄好好玩耍。” 宁峥现在后悔死了,苏世子他得罪不起,就是二叔同意,父亲也断不会把府上姑娘送到侯府做妾的,他家在落魄也不至于如此。 苏云蔚盯着她看,美人眉目含怒瞪他,发起火来也是觉得她是半娇半怒勾人的很,又美而不自知不谄媚讨好,冷漠疏离的样子,他现在更有兴趣了。 这可比船上花娘好玩多了! 一把挡在面前碍事的宁峥推开,宁峥重重磕碰在边上的假山上,脖子被山石刮的鲜血直流,苏云蔚接过旁边人手上的弓箭,拉开对着宁峥右腿。 宁峥趴在地上吓的双腿发抖。 前年苏世子一箭射穿大理寺卿儿子的右腿,就只因为他不肯让苏世子先通行,大理寺卿上达天子告御状。 也不过得了陛下一顿安慰,苏世子禁闭两个月,最后还不是完好无损的出来了,头发都没少一根。 他在宁家不过一个不庶子,不袭爵也不受宠。父亲不会为他出头,嫡母怕是巴不得他死,赶紧找补道, “苏兄,别冲动,手下留情,就算你看上堂妹也得等双方家中答应是不是?” 苏云蔚动了动手,把弓箭抬高改变方向,箭矢擦着宁峥头皮擦过去,宁峥吓的的趴在地上大喘气。 “宁峥,看在往日你给小爷当狗的份上放你一命,告诉你,少在这碍事,不然要你好看。” 说完扔了弓箭朝着宁兰走过来,“呦呵,小娘子怎么吓到你了,那是我的不是了。”说着就用手抬起她下巴,看个仔细。 宁兰被他这凶残行为吓到了,脸色瞬间惨白,这人竟是如此无法无天。 眼见他走过来,一点点往后退,直到靠到水榭廊柱,在退无可退,伸手打掉他伸过来的手,“你到底想干什么?” “小爷看上你了,给我回府怎么样,好过你在宁家这吃苦受累,”说着点了点她衣襟,“我家婢女都比你穿的好。” 今日怕是不能善了,这人有权有势,连大房的人都怕他,她更根本惹不起了。指望宁家是大抵不可能了,看了看他仍在脚边的弓箭, “君子六艺,郎君喜欢射箭,瞧着箭术尚好,我在家也玩上过几回,不如我们比一比,你赢了我就跟你,我瞧不上不如我的人。” 苏云蔚一听就来了兴趣,“呦呵,你这小娘子会的倒是挺多的,你输了今日就跟我洞房怎么样?” “那要是你输了呢?”宁兰挑衅的反问。 苏云蔚像是听到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大笑起来。 连宁峥都忍着痛起身,示意宁兰不要胡闹。 苏世子虽说是个混的,可是是个天资奇好,骑射在京中都排的上号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得淑妃和陛下爱护,拦住宁兰,“你别胡闹。” “好好,有志气,我若是输了,现在就走,保证不再踏入这院子一步。” 苏云蔚指着头上顶着果子的仆人,“就用这个,我们同时射箭,谁先射中谁赢?” 那扑人吓的瑟瑟发抖,宁兰心下不忍,“这多没意思,”用手指了指凉亭下面悬挂耳兽的铜环,“谁能穿过这个算赢。” 其余人听她这么说,起哄笑起来,竟然还有这么不知死活的人,这难度他们日常骑射的人都不一定能射中,何况她一个养在闺中的娇女郎。 苏云蔚闻言倒是没有立即答应,这铜环悬挂在高处,想射中很挑角度,他都不一定保证能射中,这小娘子难道天赋异禀不成。 思及此,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身体娇软,肤若凝脂,一副完全没有靶场风吹日晒过的样子,在琢磨她是真有本事还是装腔作势以图吓退他。 眼珠一转,“好。”说着把自己用的箭扔给了宁兰,自己又拿了一把。 宁兰站直身体,试着拉开弓箭,还好不是太重,能拉开。 看了看铜环的位置,调整好脚步,拉开弓弦,脸贴上弓箭,瞄准铜环开始在脑中模拟箭矢在空中轨迹。 苏云蔚看她调整姿势,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这小娘子莫不是真的会射箭? 有人挥动鞭子作信号,宁兰睁开眼,同他一起松开手拉着弓弦的手,两只箭同时飞向高处,其中一只擦着铜环顶部飞了出去。 另一只穿过铜环之后扎在亭子柱子上。 人群诡异安静下来,是宁兰那支箭射中了。 “你输了男子汉大丈夫言而有信,你快走。” 苏云蔚看了看自己那支落在地上的箭,又返回来看宁兰,痴痴的笑了起来,扔了弓箭,“没想到啊,你这小娘皮倒是让人出乎意料,你放心我马上走。” 闻言人宁兰暗暗松了口气,这的人怎么一个个都有病,简直不把人当人看,正想带着轻烟回自己的院子。 那人几步跨上自己的马匹,握着缰绳停在两人面前,轻烟下意识挡在宁兰前面,面色惊慌呵斥道,“你,你又想做什么?” 那人不回答,却是冷笑两声,弯腰一把把轻烟抱起来横在马上,“宁峥 你府上这婢女我看上了,你送我了,回头我屋里女人送你两个。” 看他想走,宁兰连忙去拉住他马的缰绳,“你做什么,你快把她放下来。” 这人在自己这丢了面子,轻烟落到他手中,能有什么好下场。 宁峥见状连忙把这不知死活的堂妹拉回来,“你不要命了,马受惊了一脚能踏死你。一个婢女难得苏世子看的上,你把她给苏世子我回头找母亲在给你送两个过来。” 宁兰把人扒开,“你在说什么胡话,轻烟是自小同我一起长大的,怎么能随便跟人走。” “哈哈哈,”苏云蔚闻言大笑起来,“好好好,一起长大的才更好,到时候她同你同鸳帐,依旧为你叠被铺床。” 他说完底下一群人哄堂大笑起来,有伶俐的当即恭维道道,“这两个小娘子倒是都美貌,配苏兄刚刚好,苏兄好福气。” 苏云蔚听完也不理会,带头纵马疾驰离开,其他人也相继跟着出门去。 第32章 宁府 两个腿到底跑不过四个腿,宁兰只堪堪追到门口,那群人已经走远了,看样子是回城了,跟着庄头想阻拦被宁兰呵斥回去, “你现在去套车,我要去宁府。” 庄头不敢应和,“这,大夫人不发话,我怎么敢私自送你过去。” 宁兰也不同他废话,“你不帮忙我就自己走去,如果我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你自己想办法同宁府交待。” 说完也不理他,拿了匣子剩下的银子向着城内走去。 庄头到底不敢真让她一个人走,再说这些日子,五姑娘帮着庄上奴仆写信,还教了他孙子识字,总是处出来点感情。 这种事向来府内是大夫人管事,他一个男子不好回话,庄头便带着老婆,驾着平日送菜蔬的板车很快追了上来, “五姑娘,你快上来,你靠自己走要走到什么时候。” 看她上车就一言不发,刘婆子难得开口劝她,“我说姑娘啊,你这本来就不受待见,你在为了个婢女回府上闹腾,这么下去这宁家什么时候能接你回去。” 刘婆子在宁家几十年了,看她这样子忍不住心中叹气,细细给宁兰分说其中关系。 二房是庶出,和大爷又不是一个肚子爬出来的,老国公去世了这亲情本就就稀薄了。 二房本就在嫡母和大房手下艰难讨生活,就连二爷妻子过世许多年,因着舍不得聘妻聘礼,府中老太太都不愿给他娶妻续弦。 这么多年,二夫人生了四姑娘病逝后,二房妾室也不争气,到现在都没有生出来儿子顶门支护,孩子统共就她和四姑娘两个人。 现在她这二房的女儿又是个不省心的,为了个婢女闹到大夫人面前说不得被打出来,她一个仆人都能看出来其中利害关系,五姑娘应该更明白才是。 宁兰并不关心她那个便宜爹和宁家的恩怨,现在只关心轻烟如何了, “那人心思恶毒,落在他手上说不得轻烟性命都保不住了,人命关天的事我总得试试,我若不试试,往后怕是都难安眠。” 听她这么说,刘婆子知道劝不住她,便也不再劝了。 宁府。 宁峥回到院子一直惴惴不安在院子转来转去,若是那堂妹能识相,这婢女的事就此打住,那对大家都好。 至于那婢女死活他着实顾不上了,她被苏世子带走,只能说她命不好,明日他会找苏府的仆人把人好好安葬了。 连陛下都维护苏世子,他一个无官无职的人能怎么办?真是后悔替太子殿下办这事了,还牵扯到宁家人真是得不偿失。 可是看着那堂妹的样子,不像是能够息事宁人的。进府之前,特意交待守门的若是有庄子上人过来去院子通知他。 当他看到宁兰出现在门口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我的姑奶奶,你怎么找到府上来了,母亲没说让你回来你这私自回来不是回来讨打吗?” 宁兰才不理他,想来想去这个府上做主的总归大夫人,见她才是最重要的,“我要见大夫人,如果轻烟回不来我就去大理寺递状子。” 眼看她要往府门闯,宁峥连忙把人拦住, “你是失心疯了吗?你都进过一次刑部了还要去大理寺,你不老老实实待在庄子等母亲消气给你寻门好亲事,是想一辈子住到庄子孤独终老吗?” “站在府门口吵吵嚷嚷成何体统,”一声苍老严肃的呵斥打断两人拉扯,“夫人让你们两个进去。” 来人是夏婆子,宁兰认识她。 夏婆子领着两人进去大夫人院子。 宁大夫人坐在罗汉榻上,端了杯茶慢慢呷着,半垂着眼皮看屋中两人,“你们两个在丢人现眼的东西在府门口闹什么?” 面对积威慎重的母亲,宁峥心有余悸,以最快的速度说清前因后果,最后总结道, “苏世子一向荒唐惯了,不由分说就要带人走。那婢女同五妹妹一起从蜀地过来,想来感情不错,才一时难以接受,想必冷静下来就好了。” 宁大夫人听完并没有说话,瞥了前面站的宁兰一眼,愣了一下,又仔细盯着面上看了一息。 本以为是普通之人,倒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好姿色,明眸皓齿,乌发纤腰,宁家几个姑娘还没有能出其右的。 瞥了夏婆子一眼,有些埋怨她没办好差事。漂亮有漂亮的用法,普通有普通的用法,“不是让你在庄子静养吗?谁让你擅自回宁家的。” 宁兰这才趁机抬头看上方的人,这个万恶起源。 如若不是她想让原身去给她外孙当后妈,原身就不会出意外坠河而亡,自己也就不用穿过来吃苦受累。 大夫人身材消瘦,衣衫斜挂在肩上。看着四五十岁的样子,皮肤偏白颧骨高耸,薄唇抿着,瞧着便是精明刻薄不好惹的样子。 “大夫人,那婢女从小陪着我长大,更是陪着我从蜀地来到盛京,我们感情甚好,求大夫人帮帮我把她带回来。” 人在屋檐下,还是得低头,这道理宁兰懂,能救回轻烟这些都不是事。 大夫人拿着茶杯盖子轻轻磕着,“一个婢女,能得苏世子青眼是她的福气,你该感恩戴德才是,还在这闹腾什么?” “那也是我的婢女,她身契上的买主是我母亲,并没有卖身给宁府,还请大夫人把她的身契还给我。” 当初轻烟在宁家那几日时,身契便被这夏婆子拿走了,轻烟是奴籍,她要先拿到身契才能去大理寺要他们找人。 大夫人冷笑,“她入了宁府便是宁府上的奴婢,至于身契,我一会就让人送去苏家。” 看了看面前这两个不中用的东西,大夫人越看越烦,朝着夏婆子不耐烦道,“让人把她送回庄子去好好看着,没事不得外出。” 说完竖起来枯瘦的手完指了指宁峥,“还有你,去给我回院子闭门思过,不要整天出来游手好闲惹是生非。” 本来还想着大夫人能顾及宁家名声,能把轻烟带回来。见她这么说,宁兰便知道希望落空了。在这浪费时间也没有意义,宁兰转身就往府外走。 宁峥把人拦住,“我实话告诉你,你去大理寺没用,他是宫里淑妃娘娘的侄子,临川王殿下亲表兄,大理寺卿儿子腿都被他射残疾了,他都没受到惩罚,何况为了你这一个微不足道的婢女。” 总归是他把苏世子带到骊山的,不然也不会出这一堆意外,五妹妹怎么说也是宁家序了齿,入了族谱的人,宁峥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愧疚, “你先回去,过几日我去牙行去买两个聪明伶俐丫鬟送到庄子的给你用着,”顿了顿又道,“那婢女你别想了,怕是活不到明天了。” 苏世子在五妹妹这丢了面子,定是要拿着这婢女撒气的。 听完他这话,宁兰有些想笑,怎么在他们嘴里一个的命和归属可以这么的轻飘飘的不值一提, “她是同我一起长大的人,便是家中养的猫狗,养十几年都有感情了怎可随意替换?更何况她是活生生的人,我会想办法救她的。” 现在她算明白,面对达官显贵,找大理寺大抵是没用了,那只能找比他更高的更贵的,天下间谁能贵的过那位太子呢? 那晚他生气离开前,说她若是后悔,可以去禁军衙署寻吴都尉。 思及此,宁兰也同他多说,小跑着出去寻庄头,晚了怕是来不及了,“你带我去禁军衙署,就在西街市。” 板车还未等到启动,就见一辆双驾马车在她身旁路过,车架挂着“苏”字木牌,车帘子晃动之间,宁兰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是那个苏世子。 宁兰来不及多想,跑下去几步上前拦在马车前,马夫惊慌之下只得当即勒停马匹,马蹄高高扬起,带的马车在原地颠簸,从里面滚出来一个女子身影。 宁兰还没来得及看清脸,便从里面伸出一只手便把那身影抓了回去,宁兰只看清女子蓝色衣衫,那是轻烟的衣衫。 第33章 在你脸上刻个坏字 轻烟就在车厢内,而且方才那一眼,宁兰发现她好似是没有自主意识,摔出来的时候手是无力垂在车辕上。 宁兰心下忍不住有些发慌,难道已经出事了,扒着马车窗向着里面喊道,“你把她怎么了。” 帘子被掀开,露出那张不怀好意的脸,“小爷没打算做什么,只是喜欢她而已,让她陪我玩玩,当然了,我也很喜欢你呢。” 他派人抓在宁家守着,就猜她会来求救,果然来了。 宁兰不顾小厮阻拦冲进车内,就看到轻烟一动不动的躺在车厢上地板上,胸口被一只黑色皂靴重重踩着。 她脸色青紫,很像是中了毒,胸口只几乎没有起伏,宁兰连忙伸出两个手指探了探她颈动脉,能感受到微弱的跳动,心下松了一口气,还好,尚且有脉搏。 用力把想那踩在轻烟身上的脚搬开,只是脚的主人力气极大,宁兰根本撼动不了半分,这才抬头看那苏世子,他正一脸戏谑的看她。 宁兰尽量心平气和,“你把她怎么了?” “没怎么,不过喂了点毒药,放心,她还没死,不过也就剩口气了,能不能活还得看你这个主子愿意不愿意救她。” 苏世子笑的邪魅,随意的开口,这种残忍的话说的稀松平常。他根本不把这一个婢女的命放在眼里,毕竟他的目标不是这个婢女。 “解药呢?你到底想怎么样。”宁兰压制住怒气,一字一句问道。 “你还挺横,”说到这苏云蔚抬起脚朝着宁兰肩膀上狠狠踢了一脚,“你这小贱人不是挺有能耐,还敢算计小爷,让我面子尽失,你不是横吗,你在横一个我看看。” 宁兰重重摔倒在轻烟旁边,若不是顺手扶住车厢,怕是要摔到脑袋,撑着痛起身,“你把解药给我,放她离开我跟你走,毕竟,你的目标是我不是吗?不然你也不会特意在宁府等我了。” 看他明显有意动,宁兰接着说道,“外面不远处就是宁府,你不快点做决定,等会宁家人来了你可带不走我了。” “呦呵,你还挺聪明的,知道小爷在这等你,也还算识相。” 苏云蔚摸了摸下巴,思索一番,从袖中抽出个瓶子打开往轻烟嘴里倒了颗药丸,不多时就轻烟就有了轻微的意识。 轻烟睁开眼看到宁兰,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呜呜的哭,显然是被吓坏了。宁兰轻轻拍拍她后背慢慢安抚,这才发现不对,她半个右臂都软软的。 闭了眼深呼吸一口,才把人送下去,又把身上的银子都拿出来对着庄头交代道,“你把她送个好一点医馆,让郎中好好医治,这些钱财治病应当是够的。” 又借着替轻烟整理衣服的机会,在她耳边小声道, “你好了之后什么都不要管,即刻想办法回蜀地,不要让人知晓,母亲留下的院子和山上的园子都给你,以后好好生活知道吗。” 轻烟呜呜咽咽想说话,但是舌头发软根本发不出来声音,宁兰拍拍她手,“放心,我没事的。” 宁兰安排好人,看着身后紧紧跟着她的几个男子,跑是跑不掉了,没办法只得重新上去车厢。 苏云蔚看她没有跪地痛哭流涕求饶竟然还主动上来,此刻倒是来了兴趣,“你不问问我要带你去哪?” “随你的便。” 苏云蔚笑着靠近宁兰,“好好,你有志气,等会希望你也有志气,”向着外面车夫喊道,“去安思园。” 车外面的人烟声越来越少,想来是出城了,很快,车子在山间一个偏僻的院子停了下来。 苏云蔚拉着宁兰胳膊把人拉下去,院子开门的仆人迎上来被他一脚踢开,两人拉扯着一路来到后院一间偏僻的屋内,室内不大,看着只有几件简单的家具。 窗下长条凭几上摆着炉瓶三事,铜制的。博山炉燃着熏香,丝丝烟雾自兽首中袅袅升起。 苏云蔚看了宁兰一眼,拨动墙上一处暗格,南墙便整个打开,露出里面的刑室,门甫一打开,便有一股霉味夹杂着血腥味传来。 里面刑具上带着陈年血迹,味道腥臭的直令人作呕! 还有一绺不知谁的的长发,被血迹沾在刑具上,被微弱的风带着摇摇晃晃。 宁兰看的眼皮直跳,“我怎么说也是宁家的正经姑娘,你把我折磨死了不怕宁国公找你麻烦?” 苏云蔚脸上带着奇异的兴奋,疯疯癫癫的哈哈哈大笑起来, “当然不怕,到时候我就去陛下面前装哭拌可怜,就说我太喜欢你了,就是你身子不好一不小心就被我玩死了,小爷好心点给你个名分,让你进我书家祖坟。 大不了今年陛下万寿节,我在给他寻几个好的炼丹师,到时候陛下又要夸奖我有孝心了。” “你瞧瞧,这里面都是好东西,”见她没有痛苦求饶,苏云蔚更兴奋了,毕竟一会她就会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 “你别说,你这么好看这么死了是有点可惜,我还真挺喜欢你的,本来想把你收到侯府后院,可是你不识相啊,敢让小爷丢面子。” 说完又朝着门外面喊了一句,“谁都不准靠近这屋子,听到什么动静都不准进来,谁敢坏了小爷的性致扒了你们的皮。” 屋子的香熏香的人头发晕。宁兰靠凭几上,手往后在后面摸索着,拿着香篆灭了炉子的香,顺手抓了一把香灰握在手里面。 苏云蔚看她靠在那低头不说话,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怎么,现在知道怕了,怕也晚了。” “傻b。”宁兰垂眸小声骂了一句。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宁兰抬起头,歪头看他一眼,脸上带了点笑意,别开眼看屋檐下随风晃动的灯笼,收回视线又看回他,勾了勾食指示意他靠近些,“你过来,我才告诉你。” 小娘子歪着头,眼尾稍稍挑着,小手冲他勾着,看着一股子娇俏味,看的苏云蔚心痒痒,“你还挺识相,你今天把我伺候舒服了,也不是不能放你一马。” 宁兰心中默数距离,直到离自己一步之遥,脱口而出,“我说你是傻b。” 他显然没听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一时怔愣在原地,趁他不备,宁兰握着手中的香灰快速朝着他脸上撒去,她抓的多,他整张脸都被香灰糊住了。 “你” 苏云蔚的咒骂声被堵到嗓子,眼睛被尚有余温的香灰烫到,一时不能视物,愤怒之下到处挥打,反倒是被屋子中的桌椅绊倒,跌倒在地上。 见他摔倒彻底失去行动能力,宁兰拎起香炉边的铜胆瓶朝着他腿上重重砸下去,要说还是铜的好啊,那么重,砸人最痛了。 他折断了轻烟的胳膊,她要打断他一条腿作赔偿。 身上剧痛苏云蔚恼怒骂道,“你这小贱人,你信不信老子扒了你皮。” 看他还能开口,宁兰又重重砸了一下,见他抱着腿哀嚎好几声彻底不能动弹了,她缓缓才开口, “我一直觉得人的命很重要,我的很重要,别人的也很重要,可是你们好像都不这么认为,轻贱人者人恒贱之。” 苏云蔚这会真怕了,没想到她敢这么狠,“你弄死我你以为你就能安然脱身?你也不想想,这的官员都不能拿我怎么样,何况你个未出阁的女人。”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是不能明面上我是不能拿你怎么样,所以我的让你彻底怕我,以后都不敢找我麻烦才行,”宁兰想了想,用火折子点了支线香,“你说我用线香在你身上烫上字怎么样?” 像是思索很久女声才才不紧不慢传出来,“就烫在你左脸上,烫个&39;坏&39;字怎么样?这样出去别人都知道你是坏人,好提前躲着你。” 停了一会她又语气夸张说道,“我记得好像伤了脸不能在做官了,这对你应该很重要?” 这话显然刺激到地上的苏云蔚,父亲答应他明年就会想办法让他入仕,他不能栽倒在这么个贱人身上。 他想挣扎着起身,向外面求救,这才想起来外面的仆人都被他赶走了,往日不到天明或者他叫,这群仆人等闲不敢靠近这院子,只会明日早上来收尸。 是他大意了 ,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反抗。 见他还不老实,宁兰又狠狠的朝着他腿踢了一脚,苏云蔚腿上钻心的痛,气急败坏道,“你胆敢伤害我,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信不信我让父亲把宁家人都下大牢严刑拷打。” 宁兰拿着香按在他手上,顿时传出一阵皮肉烧焦的臭味,苏云蔚哀嚎不止,宁兰不耐烦,语气凉薄的说道,“闭嘴你,太吵了。宁家人下大牢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对我又不好。” 这下苏云蔚是真怕了,这女人就是个疯子,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嘴上服软道,“我错了,你现在就可以出去,我以后都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这话宁兰若是信了就是傻的,外面都是他的人,这么大摇大摆走出去那还不分分钟被抓, “你是以为我傻吗?我现在出去还不被你这院子人抓了,不过你放心,若是我活不成,临死前也得想方设法把你带走。” 见她不上当,苏云蔚咬牙道, “刑房后面有个密道直通院子外,你拨动墙面的蜡烛会出现个小门,出去就是回城的道路,那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是紧急情况逃生用的,你现在就可以出去了。” 就是在等在这句,方才看到密道就猜到肯定有逃生的通道,毕竟他这种人做了这么多亏心事,定然怕死的不行,不可能不给自己留后路。 宁兰扯了帐子把人捆的严严实实,脱了他的臭袜子塞进嘴里,防止他喊人。 杀人她到底是不敢,现在毕竟算他们理亏,真死了到时候怕是要有大麻烦。只得又狠狠的朝着他脸踩了几脚,那脸被血污糊的不能看。 在他身上摸索一阵,把荷包、玉佩一股脑装起来,揣到怀里,她得罪这姓苏的,当然不会在回都城,她要直接离开这去清水县,路上需要盘缠,打劫这姓苏的刚刚好。 拿完值钱物件打包好,用力拨动墙上蜡烛支架,墙面开始缓缓移动,外面的日光照射进来,不远处就是翠绿的山体。 山间清风吹进来,吹开屋中血腥气,令人头脑一阵舒爽。 他没撒谎,这门是通往院子外的。宁兰放下心,刚踏一只脚出去,一把长剑就唰的一声横在脖颈。 接着便是一声粗犷的男声传来,“出来的果然不是世子!” 第34章 我是太子的人 长剑在阳光下泛着凛凛寒光,剑在主人的手下越来越用力,逼着宁兰一步步退后室内。 持剑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强壮大汉,看的宁兰心下大骇,识相的举起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 那人开口问道,“若是世子出来,必定会敲墙为信号,你把世子怎么了?” 角度的原因,那人站在外面并不能看清室内状况,宁兰随手指了指室内,尽量让自己的语气随意些,“世子睡下了,他说要先休息,要我先回城内不要吵到他。” 那大汉并不信,扯着宁兰肩膀便把人扔回室内。看到躺在地上裹成粽子的世子,当即把塞在嘴里的臭袜子扯了出来,给人松了绑。 苏云蔚松了束缚,当即弯腰,“呸呸”好几口,自己这袜子太臭了! 赤着脚起身,愤怒的瞪了眼跌坐地上的女人,“小贱人你惹到我了, 小爷今天活扒了你的皮。” 不由分说扯着宁兰的头发强迫她看外面的屋檐,那悬挂着一排整齐的绯色的灯笼,被风吹的晃晃荡荡,“你看那些灯笼多漂亮,那都是美人皮的制作的。” 他扯着宁兰头发强迫她看屋檐下的灯笼,用手点了点其中一个,“你看看,这个得罪我,我不敢马车撞她一下,敢说我纨绔子弟,所以我就把她挂在这了。” “还有这个丑的,一个奴婢,屠夫家的贱民,小爷看上她是她的福气,这小贱人她还敢伤了小爷,小爷把她赏给后院的仆人了。回来的时候皮都没好的了,叫的可惨了。 ” “哎,可惜了。”他像是很惋惜。 伸出舌头在宁兰右脸上舔了一口,“你这皮肤好,吹弹可破的,扒下来肯定好看,你知道怎么扒皮吗?拿着玄铁刀,沿着脊椎划开,水银一路灌下去,人皮就整个下来了。” 宁兰被他恶心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个变态。” “对,我就是变态。来,小爷喜欢你,给你个特权,你可以自己选位置。” 看她没反应,指了房檐下指最后的空位置,“你不选小爷替你选,这个位置好,靠近窗子,我累了一抬头就能看到。” 宁兰被吓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尽量稳住声音,“苏世子,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敢一个人来吗?” 这话像是引起男人的兴趣,“为何?” 他的手还在扯着头皮,宁兰头痛的厉害,“你先放手,伤了我你担待不起。 ” 苏云蔚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不过到底松开了手,“说说,这还有小爷担待不起的人呢?” 被他扯的地上掉了不少头发,宁兰痛的直皱眉,这就是个变态! 顾不上心疼自己头发,只能先保住命在说, “太子殿下你可惹的起?我是太子殿下的人,要不然你也不想想,没有依靠的话,我一个弱女子怎么敢跟你来到这虎狼穴。” 苏云蔚一愣,神情明显不信,“你这小贱人真能编,宁家一向同是同临川王一脉交好,怎么可能转投太子,就算宁国公那个废人敢琵琶别抱,淑妃娘娘也是不会放过他的。” 何况现在表兄只是暂时幽闭,出来是早晚的事,说到这盯着宁兰瞧,眼神不屑, “更何况太子那人一向假清高不近女色的,一心想当圣人明君,怎么可能瞧的上你这种外室养大的女人,你除了长相尚可之外其他简直毫无可取之处,不通诗书,毫无才情可言,他会看上你?” 连同鸳帐的典故都听不懂,想来是个不通诗书的草包。 任谁被人这么贬低都忍不下去,宁兰这会气愤盖过害怕,尖声道,“你才没有可取之处,你还长的还丑不如我呢。” 宁兰骂完看到边上那凶神恶煞的大汉,又放低了声音,“你应该知道我从蜀地过来,当时太子在船上遇刺,我就同太子殿下在一条船上,当时我还救了他一命。” “他喜欢我喜欢的不行,我们上次去千佛寺幽会便是他身边的禁军都尉吴今亲自驾的车,他身边还有个侍卫惊影,对了,他身上还带了一块雕着团龙密纹的白玉玉佩。” 苏云蔚这会面上不显,心中却是信了八分,当时那批杀手就是父亲派过去的,情形同这女人说的基本吻合。 而且太子身边的暗卫叫惊影,这名字父亲还是查了很久查出来一点蛛丝马迹,她却是能脱口而出,必然是真的见过。 看他还不信,宁兰也顾不上了,毕竟若骗不住他,自己明天就要挂房檐上了,真真假假一股脑的往外说, “我们在利州便是亲密无间,说不得我这会肚子都有皇嗣了,你伤了我,太子定要诛你九族把你千刀万剐了。” 苏云蔚知道这次闯大祸了,不过还来的及,只要拿住这个女人送到父亲面前,说不得还能将功补过,“三十七,带上她,把她看好了,我们即刻回城见父亲。 ” 宁府。 “六郎君,我方才去医馆见到了庄头,他说五姑娘把她的婢女托付给他照看,自己跟着苏府的马车走了。小的去城门打探了一番,看样子是出城了。” 随从兢兢业业汇报他打听来的消息,六郎君被夫人罚了禁足,只能托他去外面打听。 宁峥听到说宁兰跟着苏世子出城,心下一沉,那十有八九被带到他那个专门虐杀人的院子了。这还不死定了,暗骂这堂妹简直不要命。 她自己不要命,与人无忧。 他嘴上这么安慰自己,烦躁的坐回椅子,灌了杯凉茶,沉思一会,又想去喝茶发现空了,冲着屋外喊道,“都死了哪去了,我连杯茶都喝不上。” 随从闻言连忙添了新茶,就听主子又骂道,“嘶,你想烫死我。” “郎君你这心不在焉的能不烫到吗?”随从无奈道。 宁峥扔下茶杯像是下定决心,“你去外面雇个马车,去府上角门处等着,我们去西街的禁军衙署。” “你要违逆夫人的命令偷跑出去?”随从大惊失色,被大夫人知道不知道又要怎么惩罚这院子伺候的仆人。 “快去,别啰嗦,晚了就来不及了。” 宁峥从墙角跳下来,上了等候在墙下的一辆青布马车,一路疾行至西街。 同禁军衙署门子交了名帖表明身份,很快从衙门内中走出个人影将他带了进去,此人正是吴今。 两人踏入室内,宁峥连忙躬身拱手行礼,“吴都尉,今日突然前来实在是我有万分紧急的事相求。” 吴今下意识看了看室内才接话道,“昨日我答应你,只要你办好我交代的事便答应你一个请求,你竟然这么快就用到了。” 宁峥知道这是对方在问他是不是用了这个人情,他也不隐瞒,毕竟人命关天,他也只能姑且一试了, “我堂妹被平安侯世子带走了,此人虐杀成性,在那丧命的女人不知凡几,她现在怕是命悬一线,吴都尉你掌管禁军,又是太子殿下亲信,求你办法救她一命。” “她具体被带在哪我也不知,有一次无意间听到他说是从城南回来,我猜人现在应该是在城南的一处密宅,就有劳” 他话还没说完,屋内飞出个人影直奔大门而去,吴今根本来不及同宁峥说话,便紧跟着出去。 宁峥有些疑惑看了看门口那两个相继消失的背影,其中一个好似太子殿下? 第35章 得救 季宴清飞奔到后院马棚,找到自己的金乌,几步跨上马,才转身对着候在一旁的惊影道,“惊影,现在你带上所有暗卫,现在立刻去城南,沿途所有民居、园林院落一家家查下去,先找到者” 想到那天夜晚在庄子上她说要黄金百两,朗声道,“传令下去,先找到宁五的人,赏赐黄金百两。” 暗卫行事一向隐秘,一群人悄无声息隐入到人群,向着城南而去。 看着暗卫满怀希望打开一座座房子,又失望出来摇头示意没有消息。 惊影出口劝慰道,“殿下放心,这次善于追踪的人都带出来了,他们定能很快就能找到宁娘子踪迹的。且宁娘子一向机敏,她敢跟姓苏的走定会想办法脱身。” 季宴清转过头看他,“她机敏?不过有些小聪明罢了,那时是没有人真的想伤害她要她性命罢了,这次不一样,这个苏云蔚胆大包天,指不定能做出来什么事来。” 两人骑在马上,在路边焦急等待消息,说话间便看到一辆乌木小马车沿着官道行驶过来,经过两人身旁时,里面突兀的传来“咚”的一声磕碰声,声音并不是很大。 但是季宴清敏锐的捕捉到这个声音,下意识朝着那马车看去。 很普通的马车,马匹瘦弱,车厢窄小破旧,挂着廉价的蓝色帷幔,寻常民众多采用这种制式,马夫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马车在两人面前缓缓驶过,最终远离两人渐行渐远。 车厢内,宁兰手脚被绑的严严实实,嘴巴也被破布堵上,额头红肿一片,正被这个姓苏的控制的死死的。 刚才她好似听到季宴清的声音了,趁着姓苏的不注意用头重重的撞了一下车厢,希望能引起他注意。 可是他好似似没注意到,竟然任由她走了过去,宁兰有些绝望,这次真的死定了,心中暗暗叹气,这时运着实背了点。 马车行驶过了一段距离,苏云蔚掀开帘子向后看去,见到远离那两人才长舒一口气。 万万没想到竟然能碰到太子,用刀柄在宁兰脸上狠劲戳了戳,“你还想让他救你,告诉你死了这条心。” 正想再说,苏云蔚猛然感觉到不对,不确定朝着外面叫了一声,“三十七?” 三十七是父亲给他的贴身侍卫,是这一批人中功夫最厉害的。 外面没有人应答,苏云蔚察觉到危险,立即拉着宁兰让她替自己护在身前,下一瞬间,车帘就被从外面劈开,原本坐在车辕赶车的三十七已经躺在地上毫无声息。 前方有个人影立在那里,冷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把人放开,孤至少能给你个痛快。” 宁兰听到声音不可置信的睁开眼,就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手持长剑逆着光站在车前,激动的当即想起身奈何被这姓苏的拉住,嘴里只能发出“呜呜”声响。 苏云蔚趁机把人挟持的更紧些,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拿着匕首牢牢抵在脖子上,语带讥讽的说道, “我说太子殿下,你这话哄三岁小孩呢,我放了她那不是顷刻间就死了,那我更不能放开了,死了也得带上她不是,而且,” 说到这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女人,“说不得还能带上你的子嗣,这笔买卖怎么算怎么都是我赚。” 这女人知道那院子事情,现在他又被太子抓个正着。现在太子亲政,临川王都被他逼着老皇帝下令禁足了,不做些什么,今日他的命怕是保不住了。 带上她做筹码,说不得还能博一线生机。 季宴清神色复杂的看了宁五一眼,不知道她又对着这姓苏的信口胡诌了些什么。 苏云蔚见两人眉来眼去,惊讶道,“你俩还真有一腿,倒是真没想到,一向自视高洁的太子殿下竟然喜欢这样胸无点墨上不得台面的女子。” 拿刀抵着宁兰脖子,恶狠狠威胁道,“你现在放我离开,不然我就在你出剑前割断他的脖颈,你的剑再快也快不过我。” 宁五被他勒的脸色惨白,眼泪糊了一脸,嘴巴被破布塞的说不了话,呜呜的哭着看他,很明显在求他救她,觉得她着实有些上不得台面,贪生怕死, 冷声道,“就算我现在放了你,你觉得能躲过暗卫的追杀?” “那得试试才知道。”苏云蔚恨恨的回话,觉得这两人都令人讨厌。 季宴清利落跳下车去,退开了些,“你可以走了。” 苏云蔚看着他顾忌这女人性命不敢轻举妄动,心下嗤笑,季家果然都是耳根子软东西,宫中淑妃娘娘把陛下拿捏的死死的,老子这样,儿子不外如是。 都是为了女人乱了阵脚的东西!女人果然还是挂屋檐的好。 苏云蔚挟持着宁兰跳下车,两人一步步往路旁的密林退去,拜这个女人所赐,他腿上受了伤,又加上这死女人只解开脚上的绳子,手上还绑着走路不稳,两人速度极慢。 不知多久,两人一直退到一处悬崖处,苏云蔚听到底下哗啦啦的水声,判断崖底应该不高,才停下脚步。 他带着宁兰又后退几步躲在到悬崖边上一棵树干后,看着对面手持弓箭瞄准他的众人,暗自思索,他若是直接带着这女人跳下去,下落的时候若是有箭术好的定能将他射死。 苏云蔚拿着匕首用了点力,宁兰白皙的脖子立即出现了一道血痕,出言要挟道,“殿下,让他们把箭放下。” 只有一个苏云蔚死不足惜,可是宁五在他手上,一群人少不得投鼠忌器,并不敢轻举妄动。听闻他这话,都看向季宴清等他做决断。 季宴清并下命令让他们放下箭,“苏云蔚,你今天是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的,这么好的机会,能拿平安侯府开刀,你觉得我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 “那你可让你的这些下属手稳一些,射到我不要紧,万一伤这美人可就不好了。”苏云蔚气急败坏威胁。 宁兰不能说话,朝着季宴清向下眨眨眼,示意他看自己的手。 季宴清看她眼神一直垂眸瞥向右下方的手掌,右手伸出去的三只手一个个往后缩,虽然没有说过,他诡异的理解了宁五的意思。 她在说动手的时机。 从惊影手中接过箭,垂下眼眸,看着宁五又做了一次方才的动作。 三、二、一。 见他懂了自己意思,宁兰冲他点头,用脚狠狠的在身后男人脚上踩了一脚,趁他吃痛猛然侧开头,箭快速离弦,擦着她的发髻射在苏云蔚左臂上。 他想留个活口,并没有朝着要害射去。 苏云蔚左手骤然失力垂下去,身子被箭矢力道带着向后栽去,没想到最后的关头他竟然用着仅剩的右手抓着着宁兰一起摔下山崖。 季宴清冲过来,只看到两个下坠的身影,“去找人!” 静心别院。 屋内灯火通明,太医紧张给床上女子把脉,过了好一会才朝着守在一旁的殿下道,“殿下放心,这姑娘没有大碍,身上并没有受伤,只是落水受到惊吓,睡醒就好了。” “什么时候能醒?” 太医为难道,“这也说不准,不过最迟天亮前就能醒来。” 季宴清闻言放下心来,屏退婢女,屋子中便只剩下两人。 她躺在那,睡的很沉,身上倒是没有受重伤。摔下去时她还能用姓苏的当肉垫,砸在他身上,自己没事,让姓苏的摔在水中的石头上,当场就摔断了一条腿骨。 帮她掖好被子,像是感受到有人在,床上人无意识哼唧了两声,这声音听的季宴清心里发痒,忍不住低头在那唇上咬了咬。 玩够了 才离开屋子下了密室的地牢。 地牢内阴暗潮湿,苏云蔚像条死狗一样趴在那,摔断的腿软塌塌的瘫在地上,一看他过来,惊影连忙走了过来,“殿下。” “问出来什么了?” 惊影语调忍不住上扬,“问出来不少,贪污,利州刺杀,还有这些年杀的人都和苏家有关,够他们死的了。” 这些内容季宴清并不惊讶,没人能在惊影的手段下全身而退,“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孤有话单独问他。” 苏云蔚满脸血污,已经被刑具折磨的有些神志不清,看到人来就神神叨叨说道,“我说,我说,什么都说。” “说说,宁姑娘给你说什么了,你说子嗣是怎么回事。” “子嗣?”苏云蔚口齿不清,像是思维不能连贯,想了一会才说道,“她说,你们两个亲密无间,她肚子有你的孩子,还说你们去千佛寺幽会,说你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我想想,我说,我说” 听到这些,季宴清勾了勾唇,原来她竟然这么想的。她倒是会卖乖,关键时刻拉他做挡箭牌。也许惊影说的对,她是有点小聪明在身上。 这很好! 看他疯疯癫癫样子想来也问不出什么,季宴清懒得在费心神听,转身上去。 季宴清上来院子,便看到一个人在院子转来转去。 宁峥本来在禁军衙门等吴今的消息,突然有人把他带到这别院来,看到面前人慌忙跪下行礼,“小臣宁峥,叩见殿下。” “昨日吴今答应欠你一个人情,吴今代表着孤的意思, 这个人情甚至可以直接给你授官让你脱离白身。为什么要用在救一个只认识一天的堂妹上?” 季宴清并没有让他起来,反倒是先问了问题。 宁峥不敢抬头,还是规规矩矩回道,“是我在吴都尉的授意下带那群人上山的,归根究底事情因我而起,五妹妹无辜受到牵连,人命还是比前途重要。敢问殿下可找回我妹妹了。” “她已经没事了。” 季宴清接着道,“你十七岁的举人,中举当年姨娘便突发恶疾病逝, 从此你便不再读书,整日跟在京中那群富贵闲人面前像狗一样被使唤是也不是?” 被戳到痛处,宁峥整个人整个人都在隐隐发抖。 “有嫡母在,你在大房是没有什么前途的,你读书多年,是有些才学在身上,难道甘心只能跟在人身后被人使唤,你难道不想在入仕吗?” 季宴清并不在乎他的心情如何,他不需要在乎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只要给足够的利益,这些人就会自觉的扑上来,任他驱使。 看说到入仕他有明显的意动,接着说道,“不如往后你入嗣二房,从此以后我保你青云路。” 宁峥诧异的抬起头,不懂他为何这么安排,“敢问殿下为何要如此帮我,帮我二叔。” 季宴清下巴点了点亮着灯的院子,“宁五找回来了,就在孤的院子。” 他话音一落,周围霎时间寂静下来,宁峥怀疑自己理解错了,可他不敢问,只呆呆的看看院子,一时不敢相信心中的猜测。 第36章 不准给她送吃的 宁峥还没想通其中关窍,便听到头顶又传来声音,“宁峥,天亮之后你就拿着状子去大理寺找大理寺卿杨真,告诉他平安侯府世子劫持宁家姑娘,要他秉公决断。” 杨真最为看重的儿子被苏云蔚一箭射断腿,变成残废,绝了仕途,杨真怕是恨不得生啖其肉,处置平安侯府这事给他做正合适。 说着接过惊影准备好的状纸,递给他, “你把这个交给杨真,他看了自会明白如何处理,待此事了结,你去大理寺门下法直寺做个小吏,将往年判例研读完了,摸清了,过来找我回话,就去大理寺做中丞。” 大理寺中丞,从六品上,京官较同品秩地方官要高上两级,本朝三品以上皆为虚职,从六品,许多寒门学子终其一生的终点也不过如此。 宁峥很是意动,俯地叩头道,“下臣宁峥,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季宴清这会倒是有些欣赏他的上道,“肝脑涂地孤用不上你,你要做是做好孤手中的刀,从平安侯苏家开始,一块块把那些有害的腐肉都挖出去,不要让孤失望。” “起来。” 宁峥谢恩后才起身,犹豫再三还是问道,“敢问殿下打算如何安排我五妹妹?” “我自会安排好她,你做好孤交代你的事,其余不要多问。” “五妹妹到底是女子,还请殿下多顾念她。”宁峥说完头都不敢抬,毕竟这话算的上大不敬。 上方传来一声极其轻的笑声, “宁峥,你若是能为二房顶门立户,她就有个好父兄做靠山,你求孤不如做好交待你的事,凭着自己的实力升官进爵,到时候对她来说还更好,你可还明白?” “回去做好准备,你要想想天亮之后去了大理寺怎么面对你父亲的责问。” “下臣知道了,定不会辜负殿下的期望。” 宁峥行完礼,走出院子,抬头看的漆黑的苍穹,东方一线光线正慢慢扩大,阳光从裂隙透出来,四周越来越亮堂。 他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激动,他现在终于不用看着嫡母的眼色过日子了,他要为自己博一个前程。 打发走宁峥,季宴清返回室内,床上女子仍在昏睡,用手在脸上捏了捏,外面吴今过来敲门,“殿下,上朝时辰快到了,再不出发要迟了。” 他闻言有些恋恋不舍的放开手,走出去朝着门外的婢女道,“你们好生伺候着,除开离开其它要什么用什么都依着她来。” 现在还不能着急,太医说要静养几日。 宁兰在中午时分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看到屋子华丽的陈设,虎了一跳,这是哪? 她不是被那个变态拉到悬崖下了吗,还重重砸在他身上了。 就是不知道砸死他了没? “姑娘你醒了,奴婢服侍你起身洗漱。” 门口进来两个穿着青色衣裙的女子,相同的服饰和发饰,衣着光鲜,行为文雅,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宁兰下意识问道,“你们是谁?” 打头的姑娘放下铜盆,进来帮她打起床帐子才道, “姑娘容禀,这是这是太子殿下在宫外的别院,奴婢冬雪,” 说着指了指后面那个姑娘,“她是夏萤,殿下命我们来服侍姑娘的。” 宁兰和她们通了姓名,不习惯她们帮忙,自己洗漱完,冬雪便主动问道, “奴婢帮你梳发,宁姑娘你可有喜欢发髻,奴婢都会梳些。” “你梳个简单发髻即可,你们殿下在吗?”她现在哪有心思关心发髻。 “殿下还没到散朝的时辰,宁姑娘不要着急,想必散朝就过来了。” 冬雪手很巧,这一堆让宁兰每次都头疼的头发,在她手下格外顺服,很快一个回心髻就梳的有模有样,最后她在妆奁匣子中挑了东珠簪子簪在发髻上, 开口夸奖道,“宁姑娘肤色白,极为适合东珠呢,在姑娘头上衬的姑娘温柔极了。” 珍珠有拇指那么大,垂在鬓边散发着莹润的光彩,倒确实是个好东西。 夏萤在衣橱拿了套碧色缕金挑线纱裙服过来,宁兰没有什么犹豫换上,原先的衣服着实破的不能穿了。 说起来她最近都没有穿上合身的衣服了,身上的衣服都是原身自蜀地那带的,难为轻烟还抢救过来两身。 总觉的这一段她好似长开了,在庄子就发现原来衣服身前有些紧了。轻烟擅长女工,老早就发现了,说了好几次要买匹缎子给她做衣服,做一件衣服要二两银子。 两个人家底就那么点,她哪里舍得,想着不如买匹棉布凑合穿,轻烟当即拒绝,一抽一抽的哭道, “这庄子上干活的仆妇才穿棉布呢,姑娘好歹是府上的正经姑娘,怎么能穿这种东西。” 宁兰:“” 这不是情况不允许吗? 宁家又不给银钱,在庄子偏僻又没办法出去,日常两人病了还要花钱找厨娘熬碗药,坐吃山空哪里行。 想想也是怪可怜的,她在现代家里衣服塞满两个衣帽间,往往衣服没穿一遍就换季了,现在穷的连个合身衣服都穿不上了,忍不住叹气。 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 婢女听见她叹气,以为她不喜欢这衣服,&34;姑娘,可是不喜欢这身,要不要换身新的?柜子有一柜子,都是殿下要人新制好送来的。&34; “不用了,这就很好。” 两个婢女看她装扮好眼中掩藏不住眼中惊艳,这新主子粉颈黛眉、杏脸桃腮,一副好样貌,更难得的身形窈窕,便是站着不动都格外惹眼。 由衷夸奖道,“宁姑娘可真好看,盛京都找不出几个比的上姑娘的女娘。” 婢女两人对视一眼,她这样貌男子很难不喜欢,若是主子得宠,她们跟着日子也好过,这会倒是真心实意不少。 无视了她们的恭维,“能帮我找个车吗,我要出去一趟。”轻烟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也不知道胳膊能不能治疗好。 冬雪按着吩咐回道,“殿下上朝前有交代姑娘不能出门,若是实在想出去,不如你等殿下下朝回来见到他再提?” 听她这么说,宁兰也没有勉强。 这两日折腾的着实厉害,现在歇下来浑身疲累,谁知等到天擦黑那人还没回来,宁兰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季宴清一跨进院子,便有婢女将她一天的行程事无巨细说了一遍,听到又睡下了,忍不住皱眉,“怎的这么多觉。” 一进去屋子,便看到床上人睡的正香,在榻边坐下用手探了探额头,并无异常。 忽然感觉她呼吸明显轻了几息,季宴清忍不住挑了挑眉,唇边带了些笑意,用手隔着被子落在她小腹处,自言自语道,“原来这里面有我的子嗣呢。” 宁兰白日睡多了,这会睡的并不沉,他一进来就被惊醒了,本想装睡等明日白天再说,没想到被他的触摸吓一跳。 蹭的一下坐起来,拨开他的手,“你做什么呢?” “不是你同苏云蔚说这里有孤的的子嗣,做父亲的总得和孩子有些互动是不是,”季宴清说的云淡风轻。 宁兰面上讪讪,“我那是为了活命胡诌的。”忽然意识到他知道这事,定是从那个变态那知道的,他竟然还活着。 提高声音道,“他竟然还活着吗?你不杀了他吗?” 其中纠葛季宴清并不能想同她多说,只道,“他自有他的死法,这不关你的事,你先休养身体,你还是要静养几日才行。” 太医说崖底水池到底寒凉,她在里面泡了大半夜才被找到,要静养几日才能侍寝。 宁兰只觉得他是在给自己找借口,权贵间相互掩护的戏码,这种人明明应该一剑砍了为枉死的人偿命, “什么死法,他杀了这么多人,把轻烟虐待成那样,甚至一条胳膊都不知道有没有残废,你莫不是要要包庇纵容他,让他好好活在世上在作恶?” “我自会处理,他会得到惩罚的,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季宴清难得有耐心多解释一句。 “怎么处理,你现在说说怎么处理,杀了人不应该为被害人偿命吗?这种恶行累累的杀人凶手竟然活在这世上,难道不是你们这些做官的,做皇帝做的失职,才使这些人无辜受害。” 季宴清站起身,眼神不复方才的温柔,恢复往日的凉薄,语气严肃,“宁五你放肆,谁允许你肆意评判帝王的,你给我在这静思己过,不准出这屋子半步。” 说完几步跨到室外,指着服侍的婢女道,“明日不准给她送吃的,没有孤的命令谁不准同她说话帮助她。” 第37章 狠心的人 “冬雪姐姐,这宁姑娘怎么得罪殿下了,她怎么还没承宠就被罚了。” 冬雪坐在棠院墙外不远的山石上歇脚,心中也是不痛快,殿下罚她禁闭,那她们这些婢女也要在跟着在外面吹风。 “谁知道呢,还以为她能得宠,没想到一天就失宠被罚了,还连累我们在这跟着她受罪。” 说话间两人看到远处抄手游廊一个茜色身影缓步走了过来,这女人十八九岁的样子,容貌出众,身材高挑。 两人看清来人,冬雪连忙起身整理好衣衫迎过来先开口道,“漱玉姐姐,你休假回来了,两日不见,漱玉姐姐愈发貌美了。” 漱玉应了一声才道,“你们两个不在博山居伺候,跑来这棠院偷什么懒?” 冬雪用眼神瞟了大门方向,冲着漱玉耳语几句,漱玉拧着眉看向那大门。 漱玉是殿下从宫中亲自挑过来管理他常住的博山居的,在这别院除了周大管家,内院便是属她地位最高。 这两日殿下并没有说要过来,她便出去歇了一天假,怎么这么点时间别院就住进来一个女子,还是殿下亲自带进来的。 “知道是什么人吗?”漱玉皱眉问道。 冬雪小声道,“不知道,她只说姓宁,不知道什么身份,我瞧着衣着都是很寻常的缎子,不像是金贵人,若是正经人家姑娘怎么可能这么不明不白就跟殿下回来。” 漱玉点了点头心安了些,又指着门上的锁问道,“这门怎么回事?” “哎,昨天夜里殿下来到她这院子,我还以为她要侍寝呢,不知道怎么回事,殿下进去不大一会就出来了,当即就下令让她禁足,还说今日不能给她送吃的和说话。” 漱玉听完忍不住挑眉,竟然这样。 昨日那人发完脾气走后,宁兰气的半夜才睡。 是以中午宁兰才睡醒,出来就发现她住的院子只剩下她一个人,昨天那两个婢女也不见了,院子大门也被从外面锁上。 宁兰都被气笑了,这算什么,囚禁她吗? 刚想踹门,便听到外面有说话声音传来,当即喊道,“开门,我要出去,凭什么不让我出去?” 漱玉想过去搭话,冬雪把人拦住,“漱玉姐姐,殿下不让人同她说话。” 这话漱玉并未把这话放在心上,抬脚向着木门走过去,透过敞开的门缝看清里面人,女子乌发披着,只看清个身影,还是礼数周全弯腰行礼, “见过宁姑娘,奴婢是负责管理后院的漱玉,这后院的事都是由奴婢在打理,昨日休假不在因此姑娘没有见到奴婢,” “至于姑娘想出去,没有殿下发话怕是不行的。” 宁兰看了看高耸的院墙,看样子靠自己是出不去的,也不能一直被他关在这,这算个什么事,认命妥协道, “太子人呢,你去告诉他说我知道错了,让他放我出去。” 后面冬雪和夏萤在后面捂嘴偷笑,暗嗤她不知天高地厚,殿下岂是她想见就见的。 漱玉回头瞪了两人一眼,两人当即收了笑,敛目低头站好,她并没有笑,依旧礼数周全的回道,“殿下行踪奴婢并不知道,不过今日并不是休沐日,想来殿下在上朝。” “对了,昨日殿下说今日不能给你送吃食,姑娘今日少不得要辛苦一番在院子静思己过。” 这人不但把自己关在这,连吃的也不让给。 动不动就让人关禁闭饿肚子,他是什么毛病,宁兰狠狠的在门上踹了两脚才返回房内。 没有吃的尚且好忍,没有水喝不到中午就开始口干舌燥,外面看门的只剩一个夏萤,宁兰冲她喊道, “夏萤,你们殿下说不给吃食没说不给水是不是,我口渴的厉害,要喝水。” 夏萤听到她话,想了想,昨日殿下是说不让给吃食,但是没说不让她喝水,便回道,“宁姑娘,那你等我去给你沏茶。” 她明显比那个叫冬雪的好说话,宁兰同她道谢,“多谢你,有劳了。” 夏萤去茶水房拿了茶水,才走到棠院附近,便被漱玉拦住,她拿着夏萤端的茶壶顺势倒在院子的水池里,点了点夏萤的脑袋训道, “你怎么这么傻,殿下说不让送吃食必定是喝水也不让的,你还巴巴的赶上去,怎么,等着她受宠你跟着她鸡犬升天?” “多谢姐姐指点,那我可不敢跟着她,姐姐才是照拂我的人。”这院子总归是漱玉做主,她说不能给,夏萤也不敢反驳。 门内,宁兰扒着门等着夏萤送水进来,方才明明听到了脚步声,可是叫了几声她也不应,便知道她是故意不理人。 这水今天是喝不上了,宁兰抿了抿有些开裂的嘴唇,又回到室内。 外面天色越来越暗,肚子不争气饿的咕噜噜叫,宁兰靠在床柱上弓着腰缓解腹部痉挛。 这人是真狠心!还说喜欢自己,哪个人会狠心让喜欢人让忍饥挨饿? 不过是他见色起意,自己又反抗不得,他想让自己服软认错罢了。 这人当真可恶,无情无义之人。 心中正在骂人,门口便传来动静,抬头便看到冬雪和夏萤并着一个眼生的年轻女子进来。 那女子看到宁兰微微俯身行礼,“宁姑娘,殿下传话过来说要你陪他用晚膳。” 她一开口便宁兰便听出来声音她是上午那个漱玉,看来她才是是这院子管事,这么年轻就当上领导了倒是厉害。 而且,莫名的,她方才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顾不上她,现在要想办法让季宴清放自己离开才是要紧的事,开口问道,“太子他人呢?” “殿下还未到,先遣内监过来传话的。”漱玉看了看她披头散发的垂眸道,“奴婢替姑娘沐浴更衣。” 第38章 选择 宁兰虚虚靠在妆台前,仿若提线木偶,任由三名侍女摆弄。 一则饥肠辘辘,饿的周身乏力;二来这三个侍女坚称妆容发不整,不得面见太子殿下。 她在心中暗自忖度,这规矩着实繁琐的很。 冬雪去衣柜挑衣服问她穿哪个,宁兰随手指了件翠色罗裙,“拿个能穿的就好,不用讲究这么多。” 夏萤拿着簪子正在调整角度替她挽发,漱玉查看着妆奁,“呀”的惊吓出声,宁兰闻声,本能扭头望去。 因着她转头的缘故,夏萤手中的簪子险些直直戳进她眼睛。幸而她饿的头晕眼花,转身的力道并不算大,簪子仅擦过鼻梁,那处肌肤瞬时泛红。 殿下稍后便要召见,若知晓此事,必定要从重处罚,夏萤立即跪地哭着求饶,“奴婢绝非有意伤害姑娘,实未料到你会骤然转头。” 这的人什么毛病,怎么动不动就跪的。 宁兰摆了摆手,柔声道:“快些起来,你既不是故意的我又无大碍,不用紧张。” 安抚好夏萤才看向漱玉,“方才你喊什么?” “这套头面怎的坏了?”漱玉说着从匣子抽出她昨天带的那套珍珠发簪,珍珠大半已脱落散落在匣内,簪子已然是毁了。 宁兰觉得这是小事,随口道,“想来工匠没有镶嵌牢固,不是什么大问题,让他们修复即可。” 漱玉不疾不徐开口,“姑娘此言差矣,此物乃是宫中的司造奉命敕造的,本身价材质便值千金不说,殿下赏赐的东西无故损毁实乃大不敬之举。” “殿下若是怪罪下来,我们这一屋子人性命都不够担待的。”漱玉说完撩眼皮看宁兰,这 “一屋子” 之中,自然涵盖她在内。 宁兰没想这么多弯弯绕绕,只觉一个饰品还有这么多说法,甚是麻烦,又觉得许是她怕担罪责,才这般惊讶害她险些受伤,便道, “簪子既然损毁,此时多说无用,殿下若是怪罪,我自会同他言明这是意外,绝不累及你们。” 刚换好这繁复累赘的衣服,便有婢女过来传话说殿下在水榭等着,催促她们快些过去,一行人沿着抄手游廊向着水榭走去。 秋末时节,游廊两侧的花园仍旧是花团锦簇,丝毫看不出衰败之相。原身母亲是园林花草的的能手,在蜀地便是靠着这技术养活大原身。 日积月累倒也习得一身莳花弄草的本事,打眼一瞧便知道这园子倒是设计的极好,堪称步步皆景。 路过藤蔓攀援的柱子,穿过新绿点缀的假山,各处景色交相呼应,生机暗涌,着实让人移不开眼。 在葱郁园林的僻隅,藏着一座八角飞檐的朱红色亭子,飞檐如鸟翼轻巧挑向天空。 亭子四面洞开,檐下挂着一块金丝楠木的牌匾,上书‘倥偬亭’三字,很好,三个字她只认识一个亭。 亭中伫立一个男子背影,身姿英挺,仿若修竹,一身素白锦袍,长袖随风轻摆,墨发用白玉冠随意的拢着。 遥遥望着,像是个温润谦和矜贵公子,宁兰不由想起,当初便是被他这表象所惑,谁能料到,其内里竟是一副冷硬心肠。 听到动静,那人转过身,眉目修长疏朗只是尽是疏冷之感,待看清人来,寒星一样的眼睛中升腾起一抹光彩,嘴角不自觉上扬,噙着丝笑意。 那抹笑意刺痛宁兰,都是他害自己又渴又饿过了一天,他竟然还好意思笑。 宁兰气冲冲走进亭子,然后,站在他对面的石桌前。 他在对面坐着,宁兰还是没敢坐。 想起来往日在去利州路上,当时无知坐到他对面,然后就被他轰了出去。 这么想来当时自己倒是没说错,他还真是天皇老子,坐他对面对普通人来说还真就是光宗耀祖了。 “坐。”他声音微哑,听着低沉悦耳。 “不坐。”宁兰很有志气,“上次在利州驿站,你不是说不让我与你同坐吗。” 对面传来一声低低笑声,听着懒洋洋的,这会眉梢眼角俱是笑意。 他这会觉得这宁五当真是好玩得紧,“那你便站着,”朝着后面的婢女命令道,“把对面凳子撤了。” 婢女动作很快,凳子被撤走,她就只能站在那了。 烹茶的风炉中炭火红橙橙的烧的正旺,茶釜中茶水沸腾之后蒸腾出一股热气,季宴清动作娴熟分出一碗茶水,放在对面站立的女子面前,笑着问道,“喝吗?” 越窑青瓷的茶碗质地细腻映衬着绿色的茶汤,瞧着观感极佳,宁兰犹豫一会,算了,他不是能接受她坏脾气的人。 她若是赌气说不喝,他估摸着能干出来在渴她一天的事,很没出息的回道,“喝。” 说完弯腰把茶杯端起来,没有着急喝,反倒看他没有其他动作,也没有不让她喝的意思,才放心送到嘴边。 微烫且泛着苦意的茶水入喉,干涸口舌顿觉滋润,畅快无比,她仰头将盏中余茶一饮而尽,才搁下茶杯。 季宴清上下扫视她一眼,“宁五,你知道孤想要什么?” “莫不是感念我在利州救命之恩,准备送黄金百两给我?” 这女人还不死心,他倒是也不介意她装傻,自问自答,“要你。” 季宴清挑眉看她,这会那双好看的杏眼不自觉睁大,原本透着粉色的肌肤此刻透着酡红,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急了。 碧色襦裙上用金线绣满了缠枝葡萄,此时包裹着那略显饱满的身材,衬得她人愈发娇媚。 关键格这衣衫外合身,不枉他特意叮嘱绣娘按他说尺寸做。 宁兰深呼吸几口,平复心情,在懒得与他做口舌之争,开门见山道:“我若是不愿呢?” 季宴清又分了一盏茶推过去,声音带着某种欲望,略微沙哑,心情极好的开口,“宁五,你觉得呢?” 暗示之意昭然若揭,他图的便是她这人 她就是笨的,亏她那时候还觉得他嫌弃看不上自己,谁知道这人净是不走寻常路。 早知道在利州衙役来搜查屋子,那时候就该去府衙举报他,让那些人把他抓走,宁兰恨恨的想。 到底还是忍不住出声为自己争取,“我在利州好歹救你一命,我都说了我不愿意跟你,逼迫我一个对你有救命之恩的人,你不怕别人说你忘恩负义吗?” “孤送你泼天富贵接你入宫,这不是报答你救命之恩吗?你当感恩戴德才是。”他说的坦坦荡荡,好似她拒绝真就是她不识好歹一样。 回应他的,唯有一声冷笑。 季宴清并不以杵,此刻,他心底亦认可宁五所言,此事做得确不磊落,可那又如何? “如今你尚且有的选择,要么出去,等着被苏家人追杀;要么留在我这儿,能保得住你性命,全凭你定。” 这哪有选择? 他包庇姓苏的,任他逍遥法外,事到如今,姓苏的活一天她就不会有安生日子过,出去怕是不知道哪天就要命丧苏世子之手,她可还没活够。 季宴清站起来,走到对面靠近她,坐在她面前的石桌上,女子身体当即变的僵硬,他感受到了,但是没管。 用手拨弄她头上发簪垂下来的玛瑙流苏,流苏在她耳畔轻轻摇曳,他的心也随之荡漾 季宴清靠近她耳朵,小巧的耳垂粉粉嫩嫩,阳光光下还能看到细密的白色绒毛,但是没有带耳铛,有些遗憾。 “看来你是选择留在我身边,这很好,我很满意。”说完像是奖赏似的低头吻上她的唇。 用手抚上她后颈控制住乱动的女人,见她喘不上气才略带不舍的把人松开。 他一放手,宁兰便慌忙跑开,扶着亭子柱子大口喘气,这人吻太凶狠了,像是要把她吃了。 即便知道他身份尊贵还是忍不住呵骂道,“你无耻。” 被一般女子这么忤逆,放往日他定是会生气责罚,这会她粉面低垂气喘吁吁,细细香肌欺瑞雪,好似那神仙妃子。 他非但未怒,反而心生旖旎,见她真要生气才道,“腹中可饥饿?孤这便命人传膳。” 第39章 月事 婢女捧着饭食鱼贯而来,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饭菜很精致,以荤菜居多, 样式极为精致,看着都是她喜欢吃的口味。 本就空乏的肚子被这一道道菜刺激的不断收紧,好似一只手紧紧抓住肠胃,她是真饿了。 季宴清起身坐到亭子中美人靠上,把唯一的凳子空了出来,用下巴点了点,示意她坐下,“吃。” 这人现在在宁兰心中信誉值为零,不信他这么好心,有些谨慎的看他下一步动作,不然哪一步没做好,惹到他又不知道又要发什么疯。 见她不动,季宴清随意开口,“你若是不想用膳,不如我们回房做些别的。” 这话一听就很吓人,宁兰连忙走过去坐下道,“吃的,吃的,现在就吃。” 说完端起饭碗,看他没有下一步动作才放心动筷子夹了菜吃下去。 亭子周身攀附几缕新绿藤蔓,几朵碎花点缀其间,亭子外是一架木廊桥,桥下水波荡漾,数条鲤鱼游曳其中。 季宴清坐在亭子的美人靠上,水池中游动的鲤鱼听到人动静便齐齐聚集过来等待投喂。 他伸手捏了把饵料撒下去,肥硕的鲤鱼们争相抢食,翻腾着溅出阵阵水花。他只撒了一把,便收了手。 鱼不可多喂食,吃多了下次见到人便不会聚餐过来,也就体会不到喂食的乐趣了。 转回去看认真吃饭的宁五,她吃的很快,虽不至于粗鲁,但是显然是饿极了,脸颊吃的鼓鼓的,忍不住挑眉:觉得她和这群等着投食的鱼儿也没什么区别。 找个舒服的角度仰躺在美人靠上,信信的开口,“可记恨我罚你?” 宁兰握筷子的手一顿,若是让她开口绝计是说不出什么好话的,她选择无视他的话,认真吃饭。 那边便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催促,“给你说话要回话,下次在不回话你这耳朵就别要了。” 宁兰放下筷子,嘲讽的回道,“那你是要我感谢你吗?” 那边冷哼一声,“孤小时候犯错都是要饿两天的,只罚你一天,你当然要谢恩。” 宁兰: 他家长变态,想了想他家长算是当今陛下,她这么骂是要砍头的,赶紧打住,认真吃自己的饭,很快一碗白米饭便见了底。 “吃饱了?”男人挑眉问道。 看他这样子,自己说吃饱了大抵要被他拉回房,宁兰惊慌失措开口,“没,还没好,我要在吃一碗。” “饮食当克制,多饮多食不好,明日在吃。” 他不是说说,而是桌子上只有一碗饭,他不放话那两个婢女都不带靠近这里的,宁兰见确实是吃不上了,只好略带遗憾地放下碗筷。 沉默一会,还是不死心问道,“你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我好歹是宁国公府上的姑娘,你总这么把我关在你这也不合适?还有我那婢女怎么样了。” “不是同你说过了,要你进宫伴驾,至于你那婢女,”像是想到什么,季宴清停顿一会,才挑挑眉道,“她受的伤很重,还在医馆医治。” 听闻轻烟得到医治,宁兰放下心。 想到他方才的话,她还是尽力争取道,“我不想进宫,你知道的,我才疏学浅,言行举止粗鄙不堪,宫中礼仪规矩繁琐,我实在不适合进宫伴驾。” 规矩可以学,才学可以练,再说,她跑了,普天之下怕是找不到第二个这么好玩的小东西了。 就像今日,一想到她在别院等自己,散朝就迫不及待来了,这在往日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我也说过了,那些不重要。” 他说话时候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哪怕此时正在说逼迫别人的话,依旧说的理直气壮,丝毫看不出来羞耻。 这样的神情很陌生,完全不像是宁兰在利州见到的少东家。 虽然那时候他除了嫌弃自己外也不甚有什么表情,但是总体上是个不苟言笑的端方人。 哪像现在,一双眼看什么都不带温度,仿佛别人在他眼中俱是山石草木。 怪不得在利州时候,小杏儿老说怕他,他这个样子看人,她也怕的。 想来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身份,都是在她面前刻意伪装的,也可能自己太蠢了,不懂分辨。 一直被他关在这才是没机会,不如先答应在图转机,她软了语气, “好,我同意进宫给你做良娣,那你总要放我回家备嫁,宗正寺册封也要时间,不如先放我回宁家去。” 听她这马上就改口,季宴清就知道她怕是又在打着鬼主意,回宁家不过是缓兵之计,想着拖延几日。只怕前脚人走后脚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过季宴清并不生气,甚至心底觉得这样才符合她做事风格。 就像当初为了从吴今手上骗走拐子那匹马,也是这样无所不用其极,很难想象这是一个贵女能做出来的事。 “等你同皇兄的婚约被人们淡忘,自有宗正寺去宁家下聘册封,吉服也有宫中绣娘赶制用不着你操心,至于你想回去” 说到这,他故意停顿住,拉长音调,看着对面小脸上一脸期待的眸子,无情的拒绝,“那当然是不可能,我们圆房前少打那注意。” 这狗东西当真厚颜无耻,这么不要脸的话,竟然也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宁兰气的噌的一下站起来。 忽然身下一热,一股暖流自腿间流出来,宁兰愣了一瞬间,小腹疼痛的厉害,抱着肚子又坐回去,蜷缩着趴到桌子上。 宴清看她脸色惨白,当即起身冲过来,这饭菜有毒?应当不会才是,这里伺候的人都是千挑万选的,这些时日都没出过问题,不该在此时出问题才是。 “哪里不舒服?”冲着外面喊道,“漱玉,即刻去唤太医过来。” “没事,我就是肚子疼,不用叫太医。”宁兰连忙摆摆手拒绝。 听到她不让叫太医,仔细观察过面色亦是正常,不似中毒的样子,季宴清心下松了一口气。 想到她一向狡黠行为不似寻常女子,什么都干的出来,以为她又在打小心思装病,不由的沉了语气,“你又在骗人。” 怕他误会,宁兰连忙解释,“我来月事了,小腹痛的厉害。” 宁兰三分痛装出来十分,心下却暗喜,没想到这推迟几天的姨妈现在来了,下午那会腹部痛,还以为饿出来的,没想到是姨妈痛。 现在来那可太好了,拖延这几日说不得她就能跑掉了。 季宴清脸色难看,“你故意的是不是。” 宁兰白他一眼,“这事谁知道什么时候来,你不是这几日都等不了?” 空气寂静一会,季宴清忍不住磨了磨牙,“你说的什么话,我还没急色到这种地步。” 说完叫来婢女带她回去安置。 博山居净室内热气氤氲,别院引了附近山中一汪温泉进来,季宴清泡在汤池内闭眼休息。 宁五被他安置回她住的棠院,他回了自己日常居住的博山居沐浴休息。 感觉到里面的人今日泡时间够久了,漱玉早早拿了净衣在门外候着,“你们下去休息,我进去服侍殿下更衣沐发,今晚我来守夜。” 浴室外等候的漱玉打发了小丫头,屋外便只剩她自己一个人。 本来在这伺候的冬雪和夏萤被殿下调去了棠院伺候,现在这人手不够,她只好临时寻了两个粗笨小丫头凑数。 想到棠院那个宁姑娘,漱玉就心中不快。不在知道哪里来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殿下竟然把这院子的婢女调过去伺候她。 举止粗鲁,手脚粗笨,除了长相一无是处,她看冬雪和夏萤说不得比她还金贵些。 这种人竟然能得殿下青睐,实在令人恼火。 她还使劲献媚邀宠,晚膳时分不过来个月事,她就装肚子疼。 她在外面清楚的看到当时殿下脸上的慌张,当即奔过去查看,这么多年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焦急神色。 可见殿下是上了心的,这姓宁的可真是个有手段的。谁不来月事,她往日来了月事不是还要尽心服侍不得空闲,就她娇气,弄这么大阵仗。 漱玉恨恨的想着,她十二岁就跟着殿下来到这别院了,六年来一直是她贴身服侍殿下,陪着他长大。 他喜欢喝什么水温的茶,穿什么样的衣服,怎么布菜,往日都是她在做,她是这院子最了解他的人。 而且殿下待她也是不同于旁人的。 别的宫女名字都是入宫的教导嬷嬷起的,比如冬雪、夏萤她们,她的不一样,是殿下亲自起的,他说她机灵通透,像是飞泉冷瀑,漱玉这名字极配她。 漱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肌肤细腻软滑,她姓宁的是好看,可是自己也不差啊。 “更衣。” 听到里面一声男人的传唤,漱玉深呼吸一口,像是做了某种决定,推开门走了进去。 第40章 洗手 漱玉低头敛目捧着衣服推开净室门,绕过山水屏风,才在木巾架取了布巾走到汤池旁。 浴室中的男人上半身露出水面,双手搭在汤池石壁上正闭目沉思。 漱玉心如擂鼓深呼吸一口,顺势跪到汤池边上,才小声道,“殿下,巾帕来了。” 男人闻言并未睁开眼,只道,“放下,出去。” 漱玉放下东西,在明间取了沐发的帕子候着,不多时,就见殿下只穿着里衣绕着屏风走了出来,衣襟并未束好,散开大半,露出半截胸膛。 精瘦胸膛下一块块鼓鼓的肌肤延伸下去,肤色冷白,似上好的美玉,只是上面一道长长的疤痕破坏了美感,她多看了一眼,才谨慎的开口, “有这疤痕在身上终究不好,不若殿让太医做些祛疤的膏药涂上。” 季宴清闻言低头看那长长的疤痕,伤口早就没有什么痛觉,只是淤痕还在,长长的横亘在那。 脑子不由得浮现在利州的情形,那时候,宁五就这么低头在他身前,一点点给他上药包扎伤口,脊背微微弯着,露出一截细白的后颈堪称活色生香。 他倒是没想到把这疤痕去除了,毕竟留着更有意义,“沐发。” 如墨般长发散铺在后背,发梢一滴滴向下沥着水,季宴清习惯性坐在窗下书桌前,拿起本书边看边让漱玉沐发。 漱玉拿着帕子包裹着头发,如以前很多次一样,熟练给他擦拭,一缕头发从后背滑下来。 漱玉愣了一瞬间,不动声色拉低了衣襟,弯腰着微微前倾着身子贴上面前男人后背,伸手去捉这缕发丝。 季宴清感受到后背靠上一团绵软,他微微皱眉,从手中的书籍上移开眼,转头入眼便是一片春光。 空气寂静了一刻,此时漱玉心下慌乱不已。他没说话,就这么眸色深深盯着自己看,没有生气的样子,但是眼中也绝不是情欲。 不知道现在是要继续还是主动认错,思索再三,噗通一声跪下请罪, “殿下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奴婢爱慕殿下多时,情难自禁一时糊涂,奴婢不敢求饶,恳请殿下重重责罚。” 说完头扣在地上不敢抬头看上方人脸色。良久才听到上方传来冷峻的声音,“你方才若是继续或是为自己辩解,孤会赐死你。” “漱玉,你跟我几年了?” “回殿下,六年,六年前这别院修好时,殿下亲自从东宫挑了奴婢过来博山居服侍。” “念在你是初犯孤不重罚你,今日跪在这思过,明日一早让周管家重新安排人过来伺候,以后去不准进博山居。” 发梢的水迹浸透单薄的里衣,传来阵阵湿意思,季宴清侧头看了尚且湿润的发丝一眼,垂眸思索一阵走了出去。 人走后,漱玉脱力跌坐在地上,庆幸自己方才做了对的选择,否则现在怕是一具尸体了。 殿下让她在这罚跪,到底是给她留了面子,恨恨的看了一眼他离开的方向,那是往隔壁棠院的方向,那里面住着那个姓宁的。 宁兰缩被窝发愁,月事怕只能拖延几日,看他这色坯急色的情形,月事一走,怕是当场就要行事,拖延不了不了几天了。 出去也不可能,白日走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几进的大院子,门深墙高守卫齐全不说,那护卫瞧着还都是会功夫的。 举起手看看她这小胳膊小腿的,都不够人一拳的,一时也想不出来主意,叹口气,盯着帐子上绣的的凤穿牡丹的绣图发呆。 忽然,院子中传来一阵脚步声,宁兰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脚步声是季宴清的,她能听的出来,他脚步声比旁人重。果然她还没从震惊中出来,就看他冷着脸跨门进来。 季宴清一进屋就看到她就这么拢着被子呆坐在榻上,不知道行礼也不会迎人。 算了,她没人教导,不通礼数,回头找人教教就是了。顺势坐在她榻边,“起来,给我沐发。” 机灵的冬雪连忙送来新的巾帕后退了出去。 宁兰看了看他尚且湿润的头发,大半夜喊她伺候他擦头发,不是,他这人有病,气呼呼道,“我没做过,我不会。” 季宴清转头看她,不会服侍还理直气壮的样子,“你不会不如去给那两个婢女学上一夜,什么时候学会什么时候在睡。” 宁兰 服了,他是真有病,她不和病人计较,拿起帕子就往他头上盖,发现他人太高,她够不着。 换了姿势跪坐在床上拿着帕子,从头皮开始一点点往下擦。 心中有气,手上力道必定不小,几根头发绕到巾帕上,她没注意到,一用力,便感受到一阵拉扯感。 男人果然轻轻“嘶”了一声,不悦的开口,“宁五,你成心的是不是?” 他不转头,宁兰都能想象他脸色多难看,撇撇嘴才道,“不小心缠绕到了,我不是故意的。” 季宴清透过铜镜,瞥到她嘴都要咧到耳朵了,还握着拳头在他头上虚虚比划两下,人都要气笑了,让她沐个发至于吗。 擦干后还要替他梳开,这一套流程下来,宁兰只觉得自己腰酸背痛,帮他拿着发带系好,打了个结,才松了口气,“束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谁知他一听,没走反倒是顺势躺了下来。 这他难道要同自己睡在一起? 宁兰吓一激灵,这怎么行,宁兰连忙道,“殿下,来月事身上污秽,殿下与我共寝,不怕沾染污秽吗?” 季宴清看她紧张的小脸惨白,觉得好笑的很。 他的博山居漱玉还在那罚跪,今天是回不去了,再说,这院子都是他的,他想睡哪睡哪,“你闭嘴,老实安寝。” 宁兰犹豫一会,看他不耐烦神色,瞧着心情便是不好,心道现在这情况还是不惹他为好。 里衣被头发水迹沁湿,他顺势脱掉扔了出去,赤着上身,躺的四平八稳。 他倒是不介意让她看,在利州时她不是很喜欢盯着他身子瞧吗,即便那时候他眼看不见,仍旧感受到她时常盯着自己腰腹打转。 许是心境变了,原先颇为赏心悦目的腹肌,现在也变的扎眼,宁兰当即别开眼。 要睡就睡,左右她也拒绝不了,宁兰就轻轻躺回去,紧紧靠着内侧,方才已经浅浅睡了一觉,现在已经没这么困了。 边上有个人,这让一直都是独睡的人很不习惯,更何况还是压迫感极强的男性,宁兰就蜷着着身子紧紧贴在墙面上。 女子身上细细香味的被体温烘的很浓,刚开始还能好好的,过了会他趴在人肩头,声音有些沙哑问道,“要多久?”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是宁兰却是听懂了,他在问月事,想了想回道,“约莫要个十来天才行。” 宁兰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他不至于还懂这个。 刚说完后背就传来一阵轻颤,他像是在憋笑,“撒谎。” 说完他把脸贴在宁兰后背上,温热呼吸打在背上,让人如芒在背。 忽然,一只大手擦着腰腹探到身前,牵着宁兰的手,按在他脖颈处,指引着她的手一路向下,停在那道长长的疤痕上。 宁兰察觉到那道疤痕,是她在利州受伤留下的,一时有些心绪复杂。 当初她那么多次帮他,想让他活下来,却是造成自己今日的困境,心中唏嘘不已。 感受到她的出神,季宴清约莫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宁五,你可是后悔当时救孤了?巴不得沉船那日孤死在澧水河里?” 一句“那当然了”话到嘴边,宁兰一激灵停了口,若是顺着他话回答,指不定要怎么生气罚她,当即改口,“怎么会呢,能帮助殿下是我的荣幸。” 季宴清冷哼一声,算她识相。他暗示意味十足的盯着她那手指看,纤长细腻,一看就没怎么做过粗活,“这手长的极好” “若是你今天让孤满意了,明日就带你看你那婢女,她重伤未愈,想来你很是担心。” 烛火即将燃尽,如豆的灯火将床上一躺一坐两人的身影照映在锦帐上,坐着那人动作瑟缩,瞧着便是不情愿极了。 宁兰飞快下床去净室洗手,洗了几遍还要在洗,婢女开口劝道,“宁姑娘你不能在洗了,会破皮的。” -------------- 作者有话说:改了十二次,小可爱们意会。 第41章 承诺 这话宁兰有些动摇,且不说她能不能拒绝这件事,就说能让她出去这一点就很吸引人。 在这里面信息闭塞,每天只能在棠院那不大的院子可以活动,她想出去,很想。 只是让她做这种事实在是 对于这事,她的认知还是以前在班上听男同学的玩笑中,真上她是真不行。 良久之后,一切结束,季宴清心情大好,声音沙哑的厉害,抱着她脸颊吻了吻才道,“孤去沐浴,你让婢女送水进来给你净手。” 冬雪端了铜盆帕子进来,闻到道一股奇怪的味道,意识到什么,脸色一红,放了铜盆赶紧去开窗换气。 冲着呆愣在床上的宁兰小声道,“宁姑娘,奴婢端了温水给你净手。” 宁兰恶心的不敢看自己的手,冲下床,拿着香胰子把每个手指都涂上,认认真真洗了一遍。 刚转过身坐回床上,手上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忙冲着外面喊道,“冬雪,你在帮我端盆水来,我要洗手。” 一连洗了四次,冬雪实在看不下去小声劝道,“宁姑娘,你不能在洗了,再洗下去手都要破皮了。” 宁兰看了看红成一片的手掌,知道不能在洗了。忍住不适应坐回床上。 不多时,看到他回来,有些不确定问道,“明天我什么时候能去见轻烟?”代价都付了,他万一不守信用,她可是亏大发了。 “怎么?不信孤的承诺?”他饶有兴趣的挑眉反问道。 “没有,殿下是一国储君,人品贵重,自然不可能欺骗我这小小的女子,我只是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 他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与她平齐视线,用手在发顶抚了抚才道,“你今天表现的很好,所以明天孤亲自带你去见她。” 他是真的满意,这会完事身心舒畅 耐心都多了许多。 他竟然会亲自带她去,这消息有些出乎意料,她想自己去。 不过她没敢在追问了,如果要求自己出去说不得这人又要嘲讽自己一肚子鬼主意了,她也就歇了心思,“我困的厉害,先睡了。” 她说完后面就传来一声揶揄,“还以为你会哭闹不止呢。” 这话像是疑问,也像是赞赏。 “如果哭闹能解决问题,让你放我回去,我现在能把城门哭倒。” “你把城门哭倒也不可能放你走的,你死了这条心。”他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偏执,听着有些骇人,宁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过了会,低沉的男音又在耳边响起,“宁五,你安安心心进宫,以前的事既往不咎,往后孤一心一意待你。” 现在她是自己的良娣,往后会是宠妃。就算宁家人再不喜欢她,不靠宁家她有宠依然会在后宫立足。 她又没做错事,才不需要他的咎不咎的,至于那句对她好,她半点都不往心中去,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何况这还是个惹不起的男人,不能分手的那种。 季宴清等了许久,仍然没有等来期待的回应,那边人已经睡着了。 室内只有两道呼吸交缠在一起,一个粗重,一个清浅。 第42章 欺负 天光熹微,晨光从窗纱映进来,屋内已经大亮。 季宴清支着下头看怀里的人,忍不住勾了勾唇,起初睡的时候她巴不得离他远远的,恨不得贴到墙上去。 初冬时节,半夜落了雨便凉了许多,她睡着睡着就缩到自己怀里,手脚都恨不得扒住他不放手。 其实他醒了一会了,只是没有即刻起床,往日他一向习惯早起,卯时上朝。 父皇登基后懒散政事,推行五日一朝,现在亦是沿用父皇的习惯,今日恰逢休沐,这也是昨日答应宁五带她出去的原因。 开始监国后,往日休沐他会留在紫宸殿批那堆积如山的折子,今日他醒后本想早起的,看她窝在胸前睡的香甜,就随着她多躺了会。 发现自打同宁五搅和在一起,他的许多习惯都被她改变了。往日他五更便起,读书习武,从未像今日这般懒散。 不过这样感觉似乎还不错。 屋外天色越来越亮的,这眼看着都要日上三竿了,这人还不醒,在不醒都要错过大理寺上值了。忍不住推了她一下,“起来,别睡了。” 宁兰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张不耐烦的男人脸,瞌睡吓醒了八分,拢了被子坐起来才想起来他昨天是在这睡的,连忙后退了些拉开两人距离。 自己怎钻他怀里去了? 昨天睡梦中她只觉得浑身发冷,后面才寻到处温暖处沉沉睡了过去,还没捋清自己怎么睡到他怀里这事,就听到他不耐烦的责备, “你怎的如此备懒,睡觉都要睡到日上三竿还不醒。” 宁兰在心中叹气,这人大早上又开始犯病了,不想同他争辩,只道,“我困的厉害,所以多睡了会。” 不管以前在现代还是在庄子,她都习惯了睡到自然醒,她睡个懒觉在他这怎么了就像是罪无可恕了一样。 季宴清起身下床,拉了拉床上垂下的绳子,外间碧纱橱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 外间的冬雪和夏萤早早备好殿下的衣衫配饰等在隔间,静候两人起床。听到铃声响起,两人才放轻脚步推门进去。 冬雪拎着衣服正准备给他更衣,季宴清看她靠近,不着痕迹拧了拧眉,转身看到宁五还靠在床上眼泪汪汪哈欠连天,一副懒散不堪的样子,“你下来给我更衣。” 宁兰哈欠打一半又憋了回去,愣了一瞬间发现是说她,无奈下了床,冬雪当即便把衣服递了过来。 宁兰一言难尽看她一眼,有时候觉得她们这些打工人真不容易。一天到晚都要猜主子心思,行事还要有眼色行事,每天都要操好多心。 认命的下床,接过冬雪手中的衣服走过去。心道现在她也是成了伺候他的打工人一员了,忍不住咬咬牙,这人当真可恨,事事都得等人伺候。 季宴清张开胳膊,她一件件给他套上,最后拿着蹀躞带套到腰上,只是这扣带半天不得关窍一直扣不上,季宴清握着她引导着她扣住,“可记住了?” 宁兰没回他,一点点抚平外衫的褶皱才道,“好了。” 季宴清低头看她一眼,小手在身前身后的游走,喉咙发痒,只是简单“嗯。”了一声。 信步走到铜镜前,正了正衣襟,看到空空的蹀躞带,开口问道,“玉佩呢?” 冬雪连忙道,“想必是奴婢去博山居拿衣服时漏了,现在就去拿。” 季宴清皱眉看了看院外方向,思索一会才道,“你去把博山居的孤的寝具衣衫都搬过来,以后孤就住这棠院。” 冬雪同夏萤相互看了一眼,心中暗道这宁姑娘当真是受宠,殿下连博山居正院都不住了,住到这简陋的棠院,连忙应了声是,才去拿了玉佩给他系上。 这话把宁兰吓了一跳,这人难道要天天睡到这里?昨天应付一晚都要命了,天天来怎么行。不过倒是没有当即开口,不然又惹他生气不让她去看轻烟就不好了。 两人洗漱干净用罢早膳,宁兰看他脸色尚好正在漱口,他昨天说的今天就可以带她去看轻烟,忍不住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见轻烟?” “待大理寺卯时上值班这就带你去。”他倒是没打算骗她。 两人一出门,风夹杂着雨丝风吹到脸上,宁兰被冻的直哆嗦,季宴清看到,朝着冬雪吩咐道,“去把我的鹤氅拿来。” 冬雪得了命令去博山居取衣服,在衣柜寻了半天没有找到,便去了漱玉住的耳房寻人,这种贵重衣衫往日都是她亲自负责收放的。 敲了敲漱玉姐姐的门后,就看到漱玉姐姐脸色难看,腿还一瘸一瘸的的从房走出来。冬雪看她脸色不好,连忙关切问道,“漱玉姐姐你怎么了,可是病了?” 看到冬雪过来,漱玉难掩愤恨,这个时候她不在姓宁的那巴结伺候,来这做什么,面上不显还是温声道,“冬雪,你怎么这个时候来寻我了?” 冬雪如实回道,“殿下要带宁姑娘出去游玩,外面天气寒凉宁姑娘害冷,殿下让我取他的鹤氅给她穿。漱玉姐姐,殿下的衣服都是你在打理,我找不到鹤氅在哪。” 漱玉深呼吸一口才恨恨道,“就在第四个衣柜顶层,你去拿。” 披上鹤氅系好,宁兰才跟着季宴清路过垂花门外走去,路过花园听到围墙外一阵敲敲打打的声音。 宁兰下意识循着声音看去,她这边地势比较高的原因,能看清围墙外是另一家院子的花园。里面不少人在忙活着,看来像是在翻修院子。 跟在他后面走到二门处,马车已经候在那,季宴清抬脚上去,她小步跟在后面,天冷的厉害,她的衣服穿了一层又一层,堆叠的手脚都不怎么灵活了。 抬脚发现马凳都踩不上,正想撩开裙子在试试便脚下一空,身子当即腾空转眼间站立在车辕上。 “啊!” 她忍不住惊呼出声,哪有这么抱人的,宁兰揉了揉有些发痛的腰,这人真是有些抱怨看他一眼。 季宴清方才进去车内半天,见这人还不上来在下面磨蹭。 不耐烦出来查看就见她艰难抬脚,可是连凳子都踩不上,实在看不下去,探下身,长臂一伸拦住她腰身把人捞了上去。 “你那什么表情?”季宴清看她那神情就知道她又在埋怨他,怎么帮她还不对了。 宁兰没有同他说话,反倒是通过车帘看外面的街景。她来了这都城许久,还没有机会认真能认真看过都城的街市。 挑着扁担的货郎拉长调子叫卖,街边热气腾腾的胡饼炉子传来一阵小麦的糊香,因为调皮被家长责骂哭嚎的幼童。 鲜活的人们,看着着实比在别院高墙大院舒服的多。 她忍不住把帘子掀开大了些,探着半个身子去看,正看的起劲,帘子便被一只手放了回去,“别乱看,不成体统。” “奥。”视线被遮挡看不成了,宁兰便悻悻的收回视线,坐回原位。 “生气了?” “没有。”她说完就气呼呼侧头缩在角落,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季宴清看她瑟缩在那,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才发现她着实能屈能伸的很。 为了见到她那婢女,这会她乖巧的的过分。明明很生气,但是还在极力隐忍。 美的东西容易让人心生怜惜,只是她现在这副糜颜腻理、尽态极妍又委委屈屈的样子,简直让人想往狠了欺负她。 不是他天生恶劣,而是这种美好又柔软脆弱的小东西可太能激起人的凌虐欲了,只要一想到把她狠狠的弄的狠狠颤抖,全身的反应都是因他而起就激动的发抖。 心思全被她勾引,看了看手中劝诫帝王勤勉的史书批注,觉得颇为合时宜,帝王之权不就是为常人所不能为。 现在他就能实现了,这么美好的东西是自己的。 他放下书,看向缩在角落里的人,“宁五你过来。” “做什么?”宁兰不想理他,也不肯动。 他等了半天,看她还不到,不耐烦伸手把缩在角落的人拉过来,按坐到自己腿上。 低头吻上朱唇,在唇上细细的研磨,良久之后撬开禁闭的牙齿,勾住舌尖轻轻吮吸。 “唔,你”宁兰有些难耐的出声阻止,伸手推拒也被他轻而易举桎梏住举过头顶动弹不得。 “嘘,”季宴清做小声提醒道,“别出声,吴都尉在外面,你想让她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吗?” 说完又重新覆上,她不敢出声,只能小声的呜咽,这声音刺激的他动作便更激狂了些。 第43章 大理寺 车厢外传来一声吴今的轻咳,接着他才沉声道,“殿下,韵香茶楼到了。” 车厢内只有女子细细的呼吸声,季宴清盯着她身前略显丰盈的那处,抽出手,笑吟吟问道,“你怎么那么会长,肉都长到这来了。” 过了会,季宴清才替她伸平皱了的上衣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挑眉带着笑意问道,“很不错,孤很满意。” 宁兰身上一松,立即退远,恨恨的瞪他一眼,呸,这个下流的色坯。 她微微躬身缓解身前那处疼痛,他方才手上用了些力,现在有些发痛。 (就是你想的那样。) 唇上还有他的痕迹,用手背狠狠抹了两下,犹嫌不够,又抬手用衣袖擦了一遍。 看她那用力擦嘴的样子,不知情还以为她是被狗给啃了,季宴清都要被她气笑了,她就这么嫌弃自己? 这不知好歹的女人得了自由就不管不顾想要先下车,他伸手把人拉回来,拿着个帷幔带到她头上,“带着,不要让人看到你。” “奥。” 宁兰应了一声就率先出去,季宴清想带她下去,她已经脚下一跳,直接蹦了下去,站的离他远远的。 季宴清 行,好心当成驴肝肺。 一进去茶楼,就有人等候在门口,迎着二人上去二楼雅间。 说是雅间因为他真是雅,入门内便是六扇闲鹤祥云屏风,隔绝门口视线,窗上鲛绡纱绣帘随着风像流水一样流动。 屋内摆着张茶桌,上面摆了一应精贵茶具,瞧着便和别的房间不同,想来是他自己专用的。 季宴清在主位坐下,指了指窗外大理寺的衙门道,“一会你的婢女就会过来,你可以站在这看,但是不准同她说话。” 宁兰看了看下面,大理寺官员正在门口点卯入衙,不理解的问道,“轻烟来这衙门做什么?” “待会你自然就知道了。”他随口应了一句。 门外守卫的吴今敲门说道,“殿下,杨大人到了,在外求见。” 他要出去,宁兰忍不住心下一跳,不着痕迹看了一眼这二楼的高度,约莫有个三四米的样子。 季宴清起身走到门口,看了看她一脸欢心雀跃的样子,又转身回来,靠近她带着她手臂,捏着她手指指向对面的屋顶, “茶楼外面有禁军守卫,京畿十二门有监门卫守卫,没有路引的行人会被他们当细作抓起来,送进大牢严刑拷打。” 宁兰知道他在警告自己不要偷跑,她也没打算这么跑,她还没看到轻烟现状,也还没作好准备,不过还是忍不住讽刺他, “哟,你这么厉害呢,那你怎么不把姓苏的抓回来砍了脑袋。” 季宴清咬牙切齿道,“你牙尖嘴利,”走了两步,似是气不过,又回来点她脑袋,“无知愚人。”说完才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下面街道宽阔,行人如织。她看了好一会,那人还不回来,便拿着茶具给自己泡了杯茶。 当然只给自己泡了,没给对面人备。 茶楼隔间。 季宴清正同一男子在交谈。 大理寺卿一职空缺,暂由少卿杨真代理大理寺事务。 杨真身着紫色金丝织花朝服,腰配金鱼袋,踏进屋茶楼隔间冲着屋内的人弯腰行礼,“臣大理寺少卿杨真见过殿下。” “杨爱卿不必多礼,孤听擅长骨科的太医说,杨家大朗的腿疾用了药,现下已经好了许多。” “是,多谢殿下体恤恩怀,犬子腿好了许多。” 原先儿子腿被苏世子射伤,箭入了骨髓,虽侥幸留了一命,但是每到阴天下雨他便痛的哀嚎不止。 若不是殿下遣太医不计药材的医着,现在他这儿子怕是连路都走不了。 “今日让杨爱卿来,是听闻杨少卿在刑狱断案一道向来秉公决断,颇受人爱戴,大理寺有杨爱卿这样的人,是京兆百姓的福气。” “殿下谬赞了,微臣不敢请功,辅君除患是微臣的职责。” “好,好一个为君除患,希望杨爱卿时刻记着此话,下去上值。” 杨真下了楼,踏进大理寺衙门还在琢磨,这位太子殿下突然把自己找过来说这么一番话是什么意思? 敲打自己? 不至于啊,他一向不拉帮结派,只埋头做事,不说是忠君体国肱骨之臣,自己也对的起每个月的俸禄米粮。 正在想着,门外热闹起来,他出来一看,就看到一个年轻郎君举着白布,冲着大理寺的衙门而来,边上鸣冤的铜锣震天响。 季宴清回到房内,就看到她还老老实实坐在那,倒是有点意外。她还给自己泡了杯茶,嗯,只给她自己泡的,并没有给自己。 他还没说话,就被下面人吸引注意,铜锣开道人群熙熙攘攘自远处而来,他眼神极好,远远就看到被人群裹挟的人是宁峥。 他举着一块白布,上面血迹斑斑,年轻的脸上眼神坚毅。季宴清见状忍不住挑眉,看样子这宁峥做事倒是够利落。 不但来送状子,还写了血书,这倒是超出他的预期了。 宁兰看到走到下面的人,下意识问道,“那是宁峥?” “嗯。”他简单应了一声,并没有开口为她解释的意思, “他这是做什么?” 季宴清冷哼一声,“口渴,说不了话。” 宁兰看了看对面他空空的茶杯给他添了一碗茶,不过对面仍是没开口。 楼下一行人到了大理寺门口,宁峥跪在门口,手中白布摊开,一张血书呈现在众人面前。 他胳膊上包扎的棉布还在渗血点点血迹,一看就是割破臂膀取血写的血书。 宁峥手持血书叩头喊冤,“宁国公府第六子宁峥,状告五日平安候世子苏云蔚当众挟持宁家五姑娘,府上五姑娘数日不归,请大人秉公决断,帮宁府寻人。” 杨真这会都蒙头了,宁家同临川王的外家苏家一向交好,怎么今天来大理寺告状了? 抬头间,看到对面茶楼,想到方才太子殿下方才突然找自己的,又看看看跪在地上血书喊冤的宁家人,眯眼思索一会。 他好似明白殿下今日为何要来找他了,殿下这是要整治苏家了吗? 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大声朝着衙役喊道,“去,接了他的状子,本官要当堂判审。” 平安侯苏家这几日乱成一团。世子已经丢了几日了,京兆尹全城寻人,只是找了几日一点消息都没有。 正阖府不安时,大理寺的衙役上门说有人状告世子挟持民女,要他们交人。 平安侯领着户部尚书的差事,这些年有宫中有淑妃护着,可以说是顺风顺水,现在一个大理寺少卿都敢上他侯府大门来拿人了。 他要亲自去大理寺走一趟。 大理寺门前被看热闹的人围的水泄不通,平安侯一进去,看到地上的血书,就心道不好。 这宁家小辈小小年纪心思倒是歹毒,这血书一出来,不管事实如何,他苏家都要担个恶名。 上官到来,杨真这大理寺官员依着规矩见了礼让人挑不出错,而后便安稳坐回堂前上位,半真半假道, “侯爷是上官,按理应该上坐,可是今天有人状告侯府世子掳人,侯爷是被告人父亲,下官只能按规矩秉公决断了。” 平安侯在旁侧椅子坐下,掸了掸下摆不存在的灰尘。 儿子同宁家那个外室女一起失踪了,他把宁家查了个底朝天,发现他们家真的和儿子失踪无关。 两人现在都毫无踪迹,好处是现在死无对证,只要没有证据,谁也没法证明他儿子带走了人,定了不他儿子的罪。 “一派胡言,侯府世子前日子去了江南外祖家,根本不在盛京内,这宁家小辈一向跟在我儿子后面马首是瞻。” “现在却是当堂诬陷往日挚友,可见他是个无信无耻之辈,他的话岂可轻信。” 宁峥要求传信证人。 很快,轻烟被带了上来,看着尚且未痊愈,脸色依旧苍白,胳膊用夹着木板,一边哭一边讲完当日事情经过,最后道, “恳求大人找回我家主子,主子为了救奴婢被歹人带走,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一头撞死在这,为我家主子申冤。” 看热闹的人都在夸宁姑娘大义,为了救一个婢女甘愿以身冒险。 后面还有当日在宁府附近卖胡饼的小摊贩,亲眼看到一个漂亮姑娘上了挂着苏家标识的马车,经过画像辨认就是宁家五姑娘。 城门监门卫的街使,沿街巡查时也看到苏家马车向着城南而去。 听完证人们的话,平安侯松了一口气,证人们说来说去都是口说无凭,并没有什么实际证据, “俗话说的好,捉奸捉双捉贼拿赃,说来说去杨少卿都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我儿子掳走了宁姑娘,” “说不得是她跟人私奔了,宁家找不到人栽赃到我侯府头上,以期待讹我苏家一笔,本官就在侯府等着,等你找到证据再来拿人。” 平安侯说完就大步踏出大理寺,半点不带犹豫。 宁兰被这老东西气的头晕,转头就看到季宴清沉着脸盯着那人离开的方向,现在算是明白他是为什么要让自己来了。 感情是来看戏的,他想收拾这苏家人,不过借着她的由头发难而已,现在看他吃瘪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看起来你这大戏没唱起来,人家不配合呢,就这么嚣张的走了。你不是很有能耐吗?你让人把他砍了不就行了。” “愚蠢,凡事讲究事出有名,岂能随意砍人,况且他还是官身。” 看着对面那张明显带着幸灾乐祸的脸,他生气倒不是因为这个,一切还在计划中,而是那老东西往宁五身上泼脏水让他很不爽。 宁兰心中冷笑,“那你把我关在这算的什么名义?” 第44章 紫笋茶 “当然是为了你好。”他说的理直气壮。 “那天在崖下你当真没找到姓苏的?”宁兰还是不太信这事,她那时候掉下去摔晕过去,季宴清说他是天快亮才绕到崖下找到她的,并没有看到那个姓苏的。 他一个受伤的人能跑到哪去? “没看到,也许被他父亲藏起来,说不定藏在一个离你很久的地方,就等着逮住你,要把所有刑具在你身上用一遍。” 就在她脚下的地牢里,可不就是离她近。 季宴清说了这许多,下巴点了点茶,示意宁五给他烹茶。 茶水变淡,宁兰取了新的茶饼放到火上炙烤之后,将茶饼鎏金的茶碾上细细碾碎,小心的投把茶茶釜中,待沸腾之后才分到两人茶碗。 季宴清眯眼看她做完这一套流程,状似随口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茶吗?” “不知道。” 宁兰仔细看了看茶饼,原身并不认识这种茶。 “这叫紫笋茶,你不认识怎么知道,这个品种泡之前要炙烤?” 原身母亲在世时在山上院子种植了一种类似的茶,长的同这紫笋茶无论色泽还是口味都极像。不过叶子小了些,茶的味道也更淡一些。 她想当然以为应该是好坏之分,毕竟他是太子,用的都是好东西,所以用的原身母亲的泡茶手法,难道错了? 紫笋茶色泽呈紫色,形似笋尖,茶香为馥郁的兰香,滋味甘醇,重点是此茶只在江浙顾渚山才能种植,因此产量极低。 其他地方要不茶树无法存活,要不就是茶味苦涩无法下咽,所以此茶数百年来历经几朝都是专供皇室的贡茶。 寻常百姓,甚至官职不高的官员别说会泡,怕是认识的都不会太多。 宁五的母亲竟然会泡这仅供皇室贡茶。 季宴清心思千回百转,当初蜀地的暗卫查探过,宁五的身世没有问题才是,否则也不会允许她留在自己身边。 现在看这事好像出了岔子,这才细细打量宁五,面上并没有什么异常,他都问的这么明显了,竟然还一副丝毫不心虚的样子, “孤让人送你回别院,你老老实实待着。”他说完就转身向门外走去。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宁兰连忙追过去问道。 季宴清回头看她一眼,没回答走了出去。 东宫紫宸殿。 季宴清一回到书房,就把当初去负责查探宁五身世的暗卫叫了过来。 当初他只确认了她身份属实,想着并无什么重要关系便没有细细查看,“当初宁五在蜀地信息你仔仔细细的说清楚。” 暗卫叫乘风,当初就是他负责联系蜀地的线人得到的消息,闻言赶紧将记录的密信呈了上去。 宁姑娘母亲姓名卫,户籍记载唤作卫思。是从别的地方逃难到到蜀地眉州南安县的,去的时候随身带着个老阿婆,两人相依为命。 两人看着行为举止都不像是乡下人,当初去的时候说的还是洛阳官话。 那时前朝覆灭新朝建立,战乱刚止,四处都是背井离乡的人,这种逃向蜀中避战乱的人很常见。 卫娘子面容出众,邻里不少人都有心思结亲。奈何她一概拒绝,后来年岁渐长,结亲的人没有了,倒是有了些不怀好意的人。 只是那卫娘子好像会些功夫,几次下来那些人得不到什么便宜逐渐消停下来。 买了块没人要的山头,在上面盖了房子,顺带种植些花草卖给城中贵人,她手巧,倒是收入不错。 在后来,便是宁二爷替宫中贵妃去蜀地采购蜀锦,下乡游玩时遇到卫娘子。 几番求上门都被赶了出去,听说当时乡绅为了讨好宁二爷使了些手段,最后倒也成了事。 第二年就有了宁姑娘,宁二爷想要个儿子,对这女儿也不怎么上心。 后来卫娘子的房子不知道怎么起了大火,宁二爷差点被烧死,卫娘子被燃烧窗框伤的了脸,宁二爷便后来回京便没有带她。 三年前卫娘子病逝,就将宁姑娘托付给隔壁的读书人傅云景,他去年进京考科举,中了二榜进士,一直在等待吏部铨选授官,今年才在太学谋了个助教的官职。 年初临川王妃病逝,临川王册立了新的王妃,宁府才向想着把宁姑娘接过来照看世子。后面就是遇到殿下了。 乘风一口气说完,就等待上面的人给指示。 季宴清听完垂眸思索好一会。 当年洛阳城一战前后,不少王公贵族到处躲藏避祸,若是这卫氏是洛阳城避祸的世家贵女倒也有这可能。 只是不弄清楚到底不放心,“你亲自去一趟蜀地,要把往日卫氏同宁五的的一言一行都要查清。” 卫氏若还活在世上,身份一问便知,可惜人做了古。 没有弄清之前这人是不能见了。 第45章 明日就跑 冬雪和夏萤守在屋檐下打哈欠,夏萤戳了戳冬雪,“冬雪姐姐,这殿下自打那天殿下带她出门,这一连四五日都没来了。” 夏萤说着朝着屋内方向努努嘴,“你说她这人不会就此失宠了?” “谁知道呢,我还等着她得宠我能跟着进宫当上掌事姑姑呢,看来是难了,殿下怕是得手把人撂开了。”冬雪说完幽幽叹口气。 临近午时,两个婢女看宁兰睡醒还有心情慢悠悠的用午膳,一点都不担心殿下再也不来的样子,冬雪忍不住劝道, “宁姑娘整日无所事事,不如给殿下做个香囊帕子什么的,也好让殿下知道这别院还有你个人呢,不然时间一长怕是要把你忘了。” 自打那日被人带回别院后,这人一连几日都没有来过。 她是失心疯了才会想让他记起自己,面上装的一副失宠幽怨的模样,制止住她们继续要她邀宠的话, “人心易变,他要如此我能怎么办。他脾气不好,我上赶去讨好,说不得他一生气还连累你们受罚,这种话以后可别在说了。” 烦死了,谁要去讨好他。 两个婢女暗自思忖殿下脾气,一个不好还真容易受罚,也歇了心思不再劝了。 这几日宁兰在院子中四处逛了一遍,发现这座院子占地极大,她需要一上午才能把院子走个遍。 现在再次确定,靠自己翻墙是不可能跑掉的,院子外还是院子,还是要想法出大门才是。 两个婢女本以为她会得宠,还想着能跟着得脸的主子得个好前程,没想到殿下转眼就把这人忘了,做事就愈发懈怠起来。 今日更是连早饭都不往棠院送了,宁兰问也只说,“姑娘用膳食不如去厨房吃,还能多走动对身体有益处。” 宁兰倒是接受良好,没说什么自己去了膳房。膳房位于府中东北角,府中最偏远的地方。 往日这别院中就殿下一个主子,也就偶尔晚上过来歇息上一晚,因此别院仆人并不算多。 这几日主子带回来一个貌美的年轻女子,丫鬟婆子们私下都说是这女子要被殿下要收房。 一看宁兰容貌便知道这就是传言的是正主。厨娘管事是个机灵的,见她亲自来取吃食,想着卖个巧,万一以后得了脸呢,忙问道, “姑娘吃东西原该送上门呢,想必后院伺候的姐姐们忙,还要劳烦姑娘自己来,姑娘想吃什么我马上做。” 即便厨娘年逾四十,可是厨上都是最低等的杂役,对着院子贴身伺候主子的大丫鬟,还是客气的唤做姐姐。 宁兰随意寻了个凳子坐下,“有什么吃一口即可,不用麻烦在做。”她也不挑,想着跟着厨娘随意吃两口便作罢。 吃完正想出去,便看到有板车过来厨房门口,板车上面放了大箩筐,装满新鲜的菜蔬、鱼鸭,放下清点完,就拉着驴车从角门出去了。 这角门开在后院厨房附近,想必就是为了厨房进货方便,守门的小厮也并未细查看,直接放行便出了门。 那板车上箩筐很大,至少装一个她是没有问题,宁兰心下一跳,垂下眼眸思索一会,看着那翠绿的青菜,随口夸奖道,“这菜看着可真新鲜。” 厨娘看她有意攀谈,也忍不住多说几句,“这菜蔬是每日都要新送的,这地方要的东西哪有人敢敷衍。” 每日都来! 礼貌同厨娘告别,回到她住的院子。冬雪才打着哈才过来,见她连忙说自己身子不舒服,所以起来晚了。 宁兰笑道,“不打紧,身子不舒服就歇歇,我就随意走走不用人跟着。” 见她好说话,两个婢女彻底放下心,只窝在值夜的偏房偷懒。没人看着宁兰乐的自在,关起门思考躲进厨房送菜的筐子出去可能性,感觉很靠谱。 守门的小厮又不检查,箩筐上面还有防晒的油毡布,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腿,蹲下去比划比划高度,那菜筐子完全能装下自己。 就这么定了,躲到菜筐混出去,而且这种送菜的人应该和宁家庄子一样都是在城外郊地,她连过城门都不用操心了。 计划很粗糙,但是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满怀期待的心情到第二日,早早去膳房用膳,就看到送菜的板车还是和昨天一样,辰时准时送过来, 宁兰一边吃包子,一边看着那送货的婆子卸完菜牵着驴车向着角门走去,小厮也是同昨天一样直接开门放行。 决定了,明日就跑! 就是到时候得想法在厨房制造些混乱,确保她能有时间避开厨房众人躲进筐子。 晚间那两个婢女不情不愿问她要不要服侍,她好脾气说不用,匆匆洗漱完就在脑子模拟明日怎么制造混乱,趁乱跑出去。 两人见她没有吩咐,也懒得在这大冷天守夜,搓了搓冻僵的手,便回房睡觉去了。 宁兰在屋中衣柜中翻了翻,想找两身简单的衣服,发现给她衣服虽然很多,不过都是些造型繁复的裙子。 太累赘的不能要,耽误走路! 最后只在另一个衣柜找了季宴清的衣服,拿着剪刀直接剪短,这种男装出门还是方便许多。 解决了衣服,开始愁盘缠,没有银子出门寸步难行,这狗太子给了一大盒子首饰,但是没有银子,连个铜板都没有。 把首饰盒子东西都倒出来,拿起那根触手升温的玉簪,头部被雕刻成玉兰花形状,放在烛火上细细查看,果然在兰花下看到小小的“敕造”二字。 该死的! 那日梳头听漱玉说,这首饰都是宫中司造打造的,珍贵的很,关键这种带着宫中印记的东西是不能当的。 又看看剩下的首饰,无一例外都是带着宫中的印记,有些失望的扔回桌子,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衣袖带着首饰盒翻倒,一个东西重重砸到宁兰脚背上。 绣鞋脚面只有一层薄布,砸到脚趾关节上,痛意直达天灵盖,宁兰抱着脚连退好几步原地转圈,“痛死我了,什么死东西这么沉。” 沉? 宁兰顾不上痛,慌忙将扔到地上的东西捡起来,这才发现是个纯金的项圈,下面还带了瑞兽的的吊坠,用手颠颠,这金子怕不是有二两重。 其他东西不好处理,黄金可太简单,拿着石头一砸,管你什么“敕造”还是“什么造”,几锤子下去都是浮云。 屋中多宝阁上有块观赏用的太湖石,用力把那项圈捏的一团,搬起来太湖石狠狠砸了几次,已经变成一团金疙瘩。 黄金就是好啊,虽然变形了依然金灿灿的,看着就踏实,宁兰忍不住感慨道。 她可不想同这狗太子客气,当初在河里好歹算救他一命,利州后在盛京还被他利用一次,现在又利用她打击苏家。 帮了他这么大忙,只收一个金项圈可太便宜他了。 “你们怎么服侍的,屋子竟然是暗的。” 宁兰正对着烛火看这金疙瘩成色,就听到一句发火的呵斥,是季宴清的声音,该死,他怎么这时候来了。 第46章 逃跑 宁兰本来缩在床帐内举着烛火在查看黄金成色,没想到他会这个时候过来。 这黄金绝不能被他发现,不然他定会猜到她想要跑路,那可真跑不掉了。 四处看了一眼,床头柜子上有个装饰用汝窑的葵口瓶,宁兰啪的一下把金疙瘩扔进去,烛台放回原位。 季宴清有些火大,这别院奴才竟然如此松散不成体统,晚间不值夜就算了,这宁五的院子竟然灯都不点一盏。 管家带着两个婢女颤颤巍巍跪在地上求饶,季宴清没理他们,进去发现寝间暗黑一片。 点了烛火,屋内亮堂起来,一眼就看到这宁五把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面,连手脚发丝都不露出来。 他在床榻不远处停住脚,盯着这人形蚕蛹瞧。这几日他没有过来别院,除开在等乘风去蜀地打探消息回来。 他自己也在思索宁五的事。 她同宁家,临川王、苏家这几家搅和在一起,现在又出现一个身份可疑的母亲,让他一度怀疑这宁五又是淑妃的老手段。 这几年,宫中那位不安分的淑妃娘娘,明里暗里不知道遣了多少绝色女子到他身边打探消息,不过都被他打发了。 只是这次比较高明,让这宁五走欲拒还迎的路子,不得不承认,这次效果很好。 这次他动摇了! 知道她身份可疑,这种情况杀了她最省事,可是这想法一瞬间就被他否决了。 他知道现在不该来看宁五的,可是下朝回到自己寝宫,一个人躺在那大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都是她那日窝在自己怀里睡熟的样子。 这让他很难熬。 是他想岔了,不管她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只要让他把人把控制好了,让她见不到那些人,她便什么也做不了。 大不了让她除了自己谁也见不到,那时她还能做什么? 想通这一点,连日的萦绕在心口的烦闷一扫而空,心下一松,走过去掀开被子,她脸色绯红窝在被子里,“你不怕把自己闷死?” 宁兰努力平复狂跳的内心,连忙坐起来,小声开口道,“天冷,身子有些发凉,”随即又理直气壮的道,“这你也要管?” 他弯下腰,两个人离的很近,季宴清听到她心跳的很快,动静几乎到了吵人的地步,“宁五,你方才在做什么?孤怎么听见重物落地声音。” 他习武听力极好,入棠院门的时候虽然距离远,但是他不会听错,确实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宁兰心下一跳,垂眸看着身前的锦被,“方才我口渴想起床喝水,不小心蹭掉了架子上的石头,不过我又摆上去了,没有摔坏,不信你自己看。” 说完认真的指了指了摆在多宝阁那块太湖石。 上床前她就四处检查过一遍,那块石头已经被她放回原位,金子也被她藏了起来,妆台上的珠宝首饰也收拾好了,应该没有问题。 季宴清并没有看那破石头,反倒是靠近她,用手顺着脸颊一路下滑到胸口,停在那,感受手下那跳的异常快的胸腔,靠近她耳朵,好笑的问道, “宁五,那不过是一块破石头,摔了就摔了,你在紧张些什么?心跳的这般快?” 他贴着耳朵说话,声音很是低沉,呼吸打在脖颈上她耳朵发痒,宁兰往边上躲了躲。 她拿不准这话是试探,还是他发现不对,随口胡诌道,“婢女说你这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我弄坏了怕是把我卖了都赔不起。” 季宴清觉得她这话有些莫名其妙,她好端端的同一块破石头比什么,竟还觉得自己比不过, “你是这院子的主人,你开心都砸了也成,何必在乎一块石头。” 她又不是有病,砸屋子做什么? 他顺势躺下,吓的宁兰一激灵,毕竟她现在月事已经走了,宁兰慌忙跳下床,离他远了些坐下在椅窗下罗汉榻上。 “季宴清我们谈谈,就好好说说话。” 看他饶有兴趣起身来,宁兰才接着道,“能别碰我吗?不如我们就像在利州那样,给你当丫鬟伺候你怎么样。” 这话,季宴清不置可否,还是耐心解释, “宫中宫女太监四五万人,个个都是精心挑选,经过司教数年教养,皆是规矩教养极好,走路无声,随便一个人端着茶盏两个时辰胳膊纹丝不动,你行吗?” “还是说你有什么孤不知道的优点能比得上她们会当奴才?” 季宴清觉得这宁五简直不知所谓,放着好好的主子不当要当奴才。 这话听的宁兰讪讪,那她大抵是不行的,但是也不想放弃,又道, “对,我蠢笨,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连大字也不认识几个,连匾额都认不得,殿下不是知道吗?” 说到这,看了看他神色,没有不耐烦才接着道, “太子殿下身份贵重,自然应该世家贵女相配,我乡野长大,怕是伺候不好你。” 季宴清无声勾了勾唇,那日在亭中他不过看她过来,盯着匾额多瞧了两眼,眼中有一瞬间的疑惑,便猜想到她似乎不认亭子牌匾字。 进来后特意读错试探她,她毫无反应,便知道她真不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总归两人也不是探讨学问的。 不过倒是没想到她竟然能这么敏锐,自己不过随口试探一句,她在不认识字的情况下还发现自己在试探她,倒是有几分机灵在身上。 季宴清很满意这份机灵,不是愚笨之人说不通话令人烦躁,又不会太过聪明,让人提防。 真心实意笑了出来,起身走到她面前,低头在她侧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脸颊比着在利州丰盈了一点,软软的,好一会才放开人,心道女娘果然和男子不一样,怎么浑身的软软的香香的。 “若孤想想探讨学问宫,宫中有藏经阁学士,朝堂有百官,哪里用的着你一个小女娘,你只需服侍孤就够了。” 这说的什么话,她一个人活生生的人,在他眼里就是个床上消遣时间的玩意,何其无耻, “我在蜀地有个订了婚的未婚夫,我娘临终前再三嘱托过,让我同未婚夫好好过日子,因为未婚夫同阿娘起誓,此生不纳二色。” “我不会找个妻妾成群的男人,你身份尊贵定是要有一堆女子环绕,我不想要求你,只是希望你能看在我们在利州的情分上,满足我这小小心愿。&34; 她说的情真意切,季宴清只是问道,“说完了?还有什么借口不如一起说,指不定哪一条我就心软了。” “强扭的瓜不甜,这种俗语太子殿下当是明白才是。” 季宴清捏住她下巴稍稍用力抬了起来,语气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定,“甜不甜的,孤总得试试才知道,岂能由你说了算。” 卖傻装痴用过了,严词拒绝她也用了,宁兰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便坐在那不再说话。 季宴清把人打横抱起来,放回床榻上,她就一脸警惕的盯着自己看,“放心,这几日不会碰你,睡,很晚了。” 三日后便是冬至,这日要全城斋戒沐浴去圜丘祭天祈求风调雨顺,他今年要代替父皇去祭天,自然要提前斋戒。 两具年轻的身体躺在一起,本该旖旎的氛围,只是两个人俱是心思重重,半点暧昧的氛围也没有。 早间季宴清出来,看到别院管家同棠院服侍的两个婢女跪在院子外。抬脚走过去停在两个婢女面前冷声开口问道,“我是什么人?” 两个婢女战战兢兢回道,“是太子殿下。” “你们呢?” “奴婢是婢女。” 季宴清指了指宁姑娘住的屋子,“她呢?” 现在她们意识到太子殿下不满她们怠待这宁姑娘,连忙求饶,“奴婢知错,以后再也不敢懈怠。” “帽子破了也得带在头上,鞋子在新也要踩在脚下,这叫上下有别,尊卑有序,” 季宴清说着看了看跪在后面的周管家, “这两个婢女罚去后院做苦役,下次若在发生这种事,都送回掖庭。” 翌日宁兰醒来的时候,他人早就走了。一打开门,院子跪着三个人,除了她常见的那两个婢女,还有个中年男人。 这个男人宁兰有印象,是府上管家,来的时候吴郎君就是把自己交给他安置的,看样子是有些地位,不知怎么的也牵连了。 看情形这三人怕是跪了一整夜,应当是那人罚的。 她很有自知之明,自己不算个什么的东西,她说的话没有什么用,还是得看他意思,“他可有说你们什么时候能起来?” 冬雪心中有怨,明明是宁姑娘让她们休息的,她们还是受了罚,正想开口被周管家瞪了回去。 周管家率先开了口,恭敬回道,“我们慢待姑娘,殿下罚我们跪上一夜赔罪,如何处罚全靠姑娘做主。” 宁兰觉得他这人有些好笑的。 他觉的这些婢女没规矩,罚了人又让她来当好人,替她立威,他倒是会做人。 她又不打算和这些人长相处,并不在乎这些,遂开口道,“那你们起来回去,如果可以让郎中开些药,多休息些两日别落了暗疾。” 最好先别回来,身边老是跟着两婢女,她行动受限许多。 把两个婢女都打发回房休息,去厨房的路上,路过花园亭子,边看到几个力工在亭子挂新牌匾上书“兰畹香汀”。 这次有进步,四个字她都认识。 她又如前几日一样一个人出现在厨房,和厨房几人熟悉以后,大家对她每日到厨房吃饭倒是接受良好。 吃完饭,她没有立即回到自己住的院子,摸了摸怀中的金疙瘩给自己打气。 抬眼看着外面厨房的小仓库,菜蔬已经卸的差不多了,几个空的箩筐放回板车上,赶车的婆子去出恭了,绝好的机会。 宁兰大声叫了一声,“呀,我的簪子掉哪里去了,你们快去帮我找找。” 一声惊呼打断忙碌的几人。听闻她丢了东西,厨房几个人慌忙放下手中活计去寻。 昨日管家怠待了这姑娘被罚跪一整夜,现在全院都知道这姑娘得罪不得了,没人敢忽视她的话。 厨娘作为管事,最先冷静下来,连忙问她早上去过哪里。宁兰说了几个远离院子的小路,说自己去散步了,最后才到厨房用膳。 听说她路过换匾额亭子,厨娘便道,“那亭子都是都是外面做工的粗俗人,看到你带着好东西,说不得被偷偷摸去了。” 周管家不在,也无人报告,她只能带着厨房人先去找她的金簪子。 宁兰趁机说道,“昨天殿下来了,我没怎么睡好,先回去补觉,如果找到你就先收着,明日我来用早膳在还我。” 趁着众人都在外面忙碌,没有人注意到角落板车,她连忙跳进骡车上的菜筐,盖好头顶的防水的油毡布。 不多时,那出恭的婆子就回来了。驴车晃晃悠悠启动,一路畅通无虞的出了侧角门。 黑暗中,宁兰看着箩筐竹片缝隙透进来的细细光束,密密麻麻如丝线般的光束是黑暗中唯一的亮光。 宁兰伸出手去抓,扑了个空,又讪讪收回手。 第47章 受伤 板车出城后,宁兰趁着送菜的婆子注意都在前方赶车,悄悄从箩筐出来。 看着板车走到一段崎岖山路,速度慢慢降下来,瞅准时机踹掉一个箩筐,当即跟着跳了下来。 落地瞬间,脚腕传来一阵剧痛,当即冷汗出了一身,忍着剧痛顺势滚到路边,躲到那路边巨石后面。 赶车的婆子只听到扑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扭头看到后面箩筐掉了一个,只以为自己没装好,停车捡起来很快就走远了。 不能被送菜的婆子发现她,今天偷跑出来,不用一天里面的人就会发现她不见了。 到时候首先排查的就是今日出入过院子的人,若是被这婆子发现端倪,以那人能力她很快就会被抓回去的。 “嘶!” 见人走远,宁兰才忍不住痛呼出声,脚腕红肿一片,想来刚才跳下来时不小心扭到了,暗骂一句,该死。 心里一半怪自己没用,另一半也在怪季宴清,都是他,害自己沦落至此。 在利州若不是他无故把自己牵连进利州刺史谋逆一案,自己那时就能回到清水县,说不得都能回家了。 怎么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他还想让自己心甘情愿做他榻上玩物,呸,这色胚简直是痴心妄想。 口口声声说看重她,以后好好待她,结果呢,不是利用就是罔顾她的意愿把她关起来,还说罚就罚,甚至在她身上肆意妄为毫无尊重可言。 一个骗子,一个利用她的坏人,一个虚情假意满口谎言的人,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喜欢他。 在庄子上那一段,她没事就研究堪舆图,附近的路她都会背了。 都城外十里处有渡口,那里水系发达,只要她能混上船,就能沿着水路一路南下回到她穿来的清水县。 看了看快要落山的太阳,看来今天是赶不到码头了,好在她现在身子有金子,可以找个村子借宿一晚,明日一早就能出发去码头。 扶着巨石一点点起身,抖了抖身上沾的草木碎屑,宁兰忍着脚腕剧痛,一瘸一拐向前走。 城外小道人烟稀少,想找个路人帮忙都困难。 正发愁间听到马车咕噜转动的的声音,扭头一看果然有个马车驶过来。 车夫是个男的,满脸络腮胡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宁兰思索再三,还是歇了求他们帮忙的心思。 这么几次下来,她就没碰到过什么好人,内心有些怕这人,忙一瘸一拐往路旁躲,把主路让了出来。 马车在她身侧疾驰而过,扬起一阵灰尘,车帘晃动间只看到车内坐了个男子身形。 竟两个男的,心中暗道:还好没拦。 呸了几口吐掉吃进嘴里的尘土,出了汗,脸上黏腻一片有些发痒,忍不住用袖子抹了抹。 马车中男子一副学子穿的青衣斓衫,头发拿着头巾包着,一看就是来盛京进京赶考书生打扮。 他掀开帘子看向后面一瘸一拐的身影,放下手手中女子画像一点点细心卷好,“竹叶,停车。” “吁!”车夫勒停马匹探身向后问道,“徐将军,怎么了?” “后面那人脚受伤了,我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我们不是急着要去何老那,好不容易有殿下消息,耽误不得。”被唤做竹叶的五大三粗马夫嗡声嗡气提醒道。 “无妨,应当是接个骨即可。”男子说完就神态轻盈的直接跳下车。 宁兰刚走几步,前面马车便停了下来,一男子从车上下来,向着她走过来,顿时心中警惕性值拉满。 她早上偷偷把男子装扮穿在了里面,甚至连胸都裹平了,女装早就被她换下来,刚才藏到路边石头下了。 现在他一个灰头土脸样男子样子,他不至于有什么企图? 那人径直走到跟前,皱眉看她脚, “兄台的脚腕骨错位了,若你在这么走下去怕是会落下病根,往后阴天下雨怕都会通疼痛难忍,在下略懂些岐黄之术,可以帮兄台接上。” 宁兰还是有些不信任他,在这她就没碰到过好人,压着声音学着男人说话,“不用你帮忙,我家人一会就会来接我。” 这声音一听就知是刻意伪装的,方才注意力气都在他脚上,徐子元这才抬眼看他,年纪不大,皮肤有些黑黄,想来是伪装的,不过并没有拆穿他, “兄台放心,我不是坏人,只是医者仁心,不忍看你余生都要遭受疾痛折磨。” 这人二十出头的样子,一副读书人打扮,以前在蜀地,原身那个未婚夫都是这样穿的。 且此人眉目温和,从刚才开始注意力都在她脚上,并未仔细看过她,看着着实不像坏人。 宁兰决定在信他一次,从袖口翻出一只荷包,把荷包倒着翻过来,找出来一点碎金子。 那是项圈的装饰上的祥云,被她单独扯下来了,砸成面目全非的米粒大小,递到那人面前,“这个金子给你当诊费,你给我治脚。” 她身上只有这金子能拿出来,其余首饰都藏在袖子了,毕竟他现在是个男的,拿出来女人用品也不合适。 这的人一般购买东西都是用铜板,银子都是零星碎银子,更别说金子了,她出手就是金子,也怕别人把她当有钱的冤大头。 而且她把荷包都翻过来了,也想表明她就这点钱了,在打主意也没了。 徐子元看着这点散碎金子,哑然失笑。 看出来他的窘迫了,穿的衣料都是极好的,出手便是金子,只是荷包都翻过来就这一小块。 想来是都城里面哪个富裕人家跑出来闲玩的小公子,不知遭了什么变故落难了。 从方才拒绝他帮助,到现在出手阔绰直接给金子,以这兄台防备心,不收下这金子怕他是不放心自己医治,便朗声回道, “兄台出手大方,在下却之不恭,只是诊金用不了这么多。你先把脚伸出来我看看伤势如何,若是严重我怕是看不了。” 他也就会看跌打损伤,主要为了照看竹叶他们,毕竟他们老受伤。 宁兰照他话做,把脚抬起来伸直。徐子元捏着腕骨调整几下位置,猛的用力便听到一声闷闷的“咔嚓”声,检查确实接好后,才把人松开, “好了,起来试试看还痛不痛,不过这最近这两日还是不要下地走动,静养为好。” 宁兰起身试了两步,果然没有方才一瘸一拐的感觉了。 内里心思转圜,这人看着着实像好人,她脚现在还不能走路,她更不想冒险变成个跛子,思索好一会才道, “你方才说这诊金用不完,那不如剩下的钱,就雇你的车把我送到附近可投宿的地方。” 这话让徐子元犯了难,“附近都是村落,自然不像都城有供人歇脚的客栈驿馆,想住的话只能去附近居民家借宿。你可有想去的村落,我可顺路捎你一层。” 宁兰大喜过望,连忙道,“明日我要去十里铺的码头坐船,你把我送到离码头最近的村子投宿。” “那这就巧了,那码头最近的就是水边村,恰巧我就住那村子,我家中长辈是开医馆的,正好让我四叔给你看看脚,我毕竟学艺不精。” 徐子元倒是没想到会这么巧,顺路帮他一回倒也无妨。 为今之计,只能先把脚养好再说,宁兰忐忑不安跟他上了马车。 第48章 喜堂 轻烟那日被庄头送进医馆,郎中只说伤情太重他医术不精,让她们另请高明。 后来就来了白胡子郎中替她看诊,这老郎中医术精湛,就是脸色不好,仿佛给她看病受了天大的委屈。 所幸他用药极准,她胳膊和身上的伤很快就恢复了。这些日子一直跟在宁家六郎身边做事,不知为何今日被他带到这座陌生的宅子。 宁家郎君被留在一门,她跟着仆人进到垂花门。她并不知这院子主人是谁,那带路的仆人也只说说主人要见她,其余的并不多说。 后院正房内红绸遍布,窗棂上亦是贴了大红的喜字,院内到处张灯结彩,这看起来像是谁成亲的喜堂。 她小心的走进正屋内,就见到正堂中站了面容严肃的男子,正盯着桌案上的龙凤喜烛看。 她并不认识这人,正在疑惑,后面便有婢女厉声呵斥道,“大胆,见到太子殿下还不行礼。” 轻烟被吓一哆嗦,当即重重跪了下来。 在蜀地时,她见到最大的官也就见到县老爷,还是离得老远,这怎么还见到太子了呢,想也没想就哆哆嗦嗦磕头。 上方传来一声冷淡的声音,“起来,你跟着宁五时间久,熟悉她的喜好,进去去看看屋子布置的可有不妥。” 轻烟脑子有些发懵,什么意思,她家姑娘要成亲?太子为什么找她看喜房? 她家小姐要和太子成亲!? 这是什么天大的好消息,她怎么没听自家姑娘说过?也没听六郎君说过。不对,真要成亲不应该天下皆知吗?听唱戏的这么唱的,还会免赋税,大赦天下什么的。 这怎么静悄悄的就要成亲了? 按下心中的好奇,忍不住偷偷起身看了那太子一眼,很高,脸很好看,比唱戏的那些人还好看,同她家姑娘很配,就是冷着脸气势很吓人。 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带到房内要她看摆设,这的红凤喜烛都是她没见过的样式,连糊窗的窗纱都是泛着奇异的光彩。 她当然挑不出什么毛病,带她的仆人发了话,“这几日你就在这帮忙负责布置喜堂,一定要让你们姑娘满意。” 轻烟心中还惦记着刚才的问题,姑娘要嫁给太子,这消息怎么今天来的时候并没有听六郎君说。 壮着胆子问道,“我们姑娘要成亲,可我并未在宁家看到置成婚用品,这” 季宴清没回她话。 这当然算不上正式成亲,只在这院子举行,自然不用告诉别人。 这间院子一面是他的别院,另一面便是宁家后院,前些日子他让人把房买了,扩建修整之后连通了棠院和宁府后院。 宁五回宁家就会住进这间院子,直到册封后入宫。 当然,他留了暗门。 目前朝堂几方势力林立,先皇留给他的辅政大臣,父皇登基后依附父皇的保皇党,还有以淑妃兄长苏家为首的临川王一脉。 因着那先皇留下的那两道圣旨,三方维持着微妙的平衡,父皇不敢废他的太子位,皇兄想名正言顺上位除非他死。 所以才在利州动手想要他的命,可惜,他命大。也许是他够幸运,宁五救了他一命,不然怕是会命丧澧水。 当然目前对于平衡局势最重要的立在中间的林府。林老太爷当年同先皇有救命之恩,又有辅佐之功,两人堪称情同手足。 林老太爷虽军功起家,但是为人豪爽,经年为官,门生故吏遍地,朝堂不少人都和他沾亲带故。 若是一般人怕是功高震主,只是林家得先皇信任,封了林老太爷妹妹为后,林氏皇后病逝后便空置后位,至此不再立后。 林老太爷死后先皇哀恸不已,罢朝三日,亲自扶棺陪葬皇陵。 老太爷嫡出儿子袭承爵位,得了先皇看重,他不过命不好,几年前被盗匪暗害了。 林家的爵位便落在这庶出的弟弟身上。现在的继任林国公是不同于他那冤死的兄长,一心只忠于先皇,忠于他这个太子。 现任林国公手段阴诡,袭爵之后几次行事都大有坐山观虎斗,他和皇兄谁赢帮谁的意思。 左右谁登基他家都出皇后不是? 思及此,季宴清冷笑,这种往复不定的小人,竟还妄想稳坐钓鱼台。 昨日淑妃以重病需要侍疾为由,缠着父皇解了临川王的的禁足,他人今日已经入宫了。说不得父皇会让他一同参与圜丘祭天仪式。 可是这祭告天地的仪式,一向只天子和储君才可参加。父皇是个耳根子软的,这对母子怕是又要不安分了。 林家女为后是先皇遗训,他定不可违逆,否则就是自绝于先皇留下的那一批辅政大臣。 所以娶林姓姑娘做太子妃势在必行,这是最小的代价以维持朝堂目前的和平,以及确保他能顺利继位。 想到这,不禁对先皇生出些埋怨。 原以为三年前先皇病逝时,会直接除掉父皇这个威胁,让他继位。没想到先皇临终前不知是老糊涂了,还是良心发现,竟然心软了,让他父皇继位。 良心发现,他琢磨一下这词,不禁心中冷笑。 死在先皇手上的儿子、孙子、有功之臣,不知凡几,说不得连着最宠爱的贵妃都是死在他手上。 这种人竟然会在临终良心发现,为了那点可怜都血脉亲情,让他那无能的父皇继位,他那父皇整日在三清殿痴迷炼丹,又偏听偏信宠信奸佞 。 以至于现在皇权旁落,让他受这群人桎梏,行事多有不便。 婚事以前还能拖上一拖,为自己争取些许时间,只是年后他就及冠,没有借口在拖延册封太子妃的大典了。 不过快点举行册封大典也好,宁五也能早点进宫。 就算他在偏爱宁五,册封良娣典礼也比不过册封太子妃。而且为了以示尊重,要等到太子妃大婚后半个月才能让其他女人进宫。 皇宫规矩礼仪繁琐,这里不一样,只有他们两个。 等圜丘祭天仪式结束,就在这同宁五两个人结发合衾,就像民间娶亲一样,算是给她的补偿。 “殿下别院周管家求见。”吴今声音打断他沉思,他不由得皱眉,周管家这个时候来这做什么。 周管家拖着步子走过来行了礼才道,“宁姑娘不见了。” 季宴清怀疑听错了,“什么叫不见了。” 周管家昨天被罚了跪一整夜,一直到今天晚傍晚才睡醒。想着原来那棠院冬雪和夏萤做事不行,被殿下责罚去做苦役,便重新拨了两个伶俐的丫头去棠院。 冬雪嘱咐说宁姑娘往日她起床气就大,不让打扰她睡觉,被吵醒了就要发脾气。 他也就没多想,就让新来的两人在院子外等着,谁曾想,一直到方才,晚膳时间都过了,宁姑娘屋内还是没动静。 他隐隐察觉到不对,让婢女去屋中查看,就发现屋子中床榻上哪还有人,只有一个枕头穿着她的衣服盖在被子里,乍一看像个人睡在那。 整个别院他都带人搜过了,根本没有发现踪迹,这才想到人大抵是不在这院子了,赶紧来找殿下说明情况。 季宴清脸色阴沉,“别院这么多人,你们竟然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你们面前消失了,你们竟然还有脸来见孤。” 说完怒气冲冲通过两个院子之间的暗门返回了宁五住的棠院。棠院子内空地上乌泱泱跪了一地人。 季宴清扫了一眼便知道是整个别院人都聚集在这等着审问了,走到前方,“最后一次见到她人是在哪,同谁在一起,做什么,你们都想清楚再回话。” 周管家已经问过一遍,厨娘战战兢兢向前几步,“回殿下的话,是我最后见到宁娘子,她说头上的钗子掉了,让我们帮忙找,厨上人就都散开帮她找钗子去了。” “她当时说要回去补觉,找钗子让我先收着,明日来用早膳时在给她,我们后来在花园里面找到了她的金钗,就把这事放下了。” 其他几人陆续说完,季宴清听完都气笑了。 门子说没有见到人出去,翻墙更不可能,且不说院子外有侍卫,就她那小身板也翻不过去这高墙才是。 定是趁着守门的不防备,从门口偷着跑出去的,“今日府上可有人马出入?” 周管家连忙道,“奴才问过了,都是人员拿着令牌出去的办事,并没有动用府中马车,不存在藏人可能性。” 厨娘像是想起什么,脸色一变,季宴清敏锐发现她,走到她面前,语带威严,“说。” 她战战兢兢回道,“府上庄子供应菜蔬的婆子板车出去过,她每天都要往返别院和城外皇庄之间,今日也不例外。” “那板车什么样子?” 厨娘细细形容完,季宴清脸色一沉,现在看来这个板车嫌疑极大。 这宁五这几日天天去厨房同厨娘混熟,定是在那时发现板车能出府的漏洞,今天又借着找钗子的借口把厨房的人支开,定是那时得了空隙偷偷躲在了板车上。 以前提醒过她,城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那样找她就太简单了,她不傻就不会留在城内,应该是跟着那送菜婆子混出城外去了。 她躲在那,连路引都不用查。 当真是处心积虑,往日倒是小瞧了她了,“惊影,你去皇庄把那个送菜的婆子审问清楚,看看宁五是否同她串通。” “如果找不到人踪迹,就去联系京兆尹,告诉他孤府上有要犯逃了。” “让他去城外附近的码头、客栈一家家找去,若是还无踪迹就让附近的里长自查,看看今日是否有陌生人投宿,告诉他们,凡是窝藏罪犯或是知情不报的,一律没收田产。” 土地是田舍人的命根子,如此之下,没人敢包庇她。 这时身后一个人影过来,季宴清看到了,呵斥一声,“滚过来,何事?” 那人是负责布置喜堂的仆人,看他发火吓到瑟缩着脖子小声问道,“那个叫轻烟的婢女说宁娘子不喜欢喜鹊报春的屏风,问能不能换成缠枝莲的。” 季宴清冷笑一声,“去,把那喜堂都给孤拆了、烧了,一件都不准留。” 第49章 渡口 宁兰在这人搀扶下一瘸一拐上了马车,车厢内简洁干净,只在座位零落着一些书籍。 读书人重名节,时人总是对读书人多一份敬重,她好奇问道,“郎君是读书人?不知如何称呼。” 徐子元看她问的认真,笑着回道,“闲暇读过些书,不过不并未下场科考,只是用来明理罢了,我姓徐,跟着家中做些生意。” 两人通了姓名,才知道这人是做生意的,经常到处走,接骨也只感兴趣顺带学的,并不是专业郎中。 很快就到了徐郎君说的水边村,这村子位于附近的城镇外,外面就是途经镇子四通八达的官道。 村口处有间并不大医馆,青砖砌筑,很是不显眼,想来主要为附近村民看病。见马车在门口停下,从屋中走出来个五六十岁的老者。 他看到宁兰吃了一惊,随即拧眉看向徐子元。 徐子元当即开口解释道,“这位兄台脚受伤了,骨头错位,我接上了劳烦四叔给他看看。” 被称为四叔的老人这才把一行人引入屋内,老郎中查看后道,“骨头接的不错,并没什么大碍,休养两日就好了。” 因着她给了金子的缘故,徐郎君还让老郎中给她腾了一间屋子暂住。 “兄台且安心住着,明日一早便可送你去渡口坐船。”徐子元离开前贴心的嘱咐道。 宁兰同她道了谢,回到屋子反锁好门窗,才长舒一口气,总算看到回家的希望了。 徐子元告别后便被老郎中拉到后院,语带不赞成的问道,“这姑娘是什么人,你把她弄这干什么?还光天化日女扮男装,别又是麻烦。” “不认识,路上遇到的,看她可怜帮她一把罢了。”徐子元无所谓的说道。 她虽然面上做了伪装,身形看着也就是个矮小的男子,只是给她接骨就发现她是女扮男装了。 女子骨骼和男子还是不一样的,四叔看出来不足为奇。 “子元,我们有要事要办,须得要万事小心,往后往家带人这种冒险的事切莫在做了,明天一早就把她送走。”老郎中恨铁不成钢道。 “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他应了一声,也说不好为什么多此一举,只是那时路过她瞥了一眼,觉得这人着实可怜的紧,他没有犹豫就下去帮她了,倒是没想这许多。 夜色弥漫,燃烧的火光照的前方的男人脸色忽明忽暗。 院子中众仆人皆是噤若寒蝉的垂眸站着,眼睁睁看着面前才布置好的院子顷刻间付之一炬。 季宴清站在那盯着燃烧的火光看,觉得这宁五当真是不识好歹的很,自己这么为他打算,她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难道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竟然妄想可以只身离开这都城,离开他身边,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看着最后一块红绸被火焰吞噬,他才转身离去。 若不是他贸然出城寻人怕引起有心人怀疑,他现在恨不得亲自出城把人带回来。看看她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惊影进来的时候,正看到他面色晦暗立在那,硬着头皮上去, “殿下,我去庄子上问过那送菜的婆子了。她没有见过宁娘子,但是半路上听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后来发现是装菜的箩筐掉了。” 说到这,惊影抬头看了看他神色,才接着道,“属下猜宁娘子是那时从那跳的下的车,故意踢掉箩筐做遮掩,已经让人沿着这条官道附近村子去查了。” “嗯。”男人只是冷淡应了一声,他认同惊影的判断,“务必在冬至那日圜丘祭祀大典前把人找到,不要坏了孤的计划。” “殿下放心,属下定不辱使命。” 季宴清回她住的棠院,里面漆黑一片,床上还杵着她用来伪装的枕头,被他泄气的扔到地上,人就着那痕迹顺势躺下 在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他需要睡觉休息,养足精神在朝堂上同那群老狐狸周旋。 闭着眼想尽快入睡,空气中一丝丝香味萦绕在周围,是被子上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气味,人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没有路引,定是不敢随意住店的。 只怕要露宿在外,或是野外破庙,这么冷的天气,只怕要冻的彻夜难眠,思及此,冷哼一声,她活该。 貌美又毫无自保能力女子,犹如稚子抱金行闹市,路人眼中待宰的羔羊,孤身出去能有什么好下场。 若是在遇到那些拐子 那不如死了算了,想到这瞬间起身出了院子。 看他出来,吴今迎了过来,“殿下怎的还不休息,天就要亮了。” “你现在亲自去给京兆尹传信,孤今日下朝回来要见到人,让他用心办差,”季宴清顿了顿才道,“保护好 她,不准有任何闪失。” 宁兰此刻并没有像他想的一样露宿荒野瑟瑟发抖,反倒是吃了晚饭,早早披着被子坐在床上坐着等天亮。 陌生的地方,她做不到完全放心信任这些人,谨慎起见今晚她是不打算睡了。她想好了,等登船了在上面好好补觉。 不时紧张的盯着门窗动静,好在一切正常。 困意不时侵袭着大脑,不停的掐自己大腿提醒自己不能睡。开始想在现代的父母,想外公外婆,外婆已经走了,现在自己是外公唯一的慰藉。 外公已经八十四了,知道自己消失不见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扛住打击。 自己算是魂穿,也不知道原身是不是去自己的身体了,如果她去了,父母会发现换人了吗? 现在她甚至不得不面对另一种可能:如果真的回不去了怎么办。 良久之后,像是下定决心。 大抵是寻个治安好的地方,想办法谋生,她能做什么?想了半天没有头绪,索性不想了,总之船到桥头自然直。 但是跟着那太子进宫那是必然不行的。 在她看来,普通人的婚事好似合伙做生意,若是以后不好,缘分尽了就可退出,大不了和离大家一拍两散。 皇家那可不一样,谁能给一国之君和离啊。 他现在说的好听,喜欢她看重她,只是常言道,人心易变。 且她也不是能小意逢迎事事周全的性子,现在他还没的到手,愿意哄着她,指不定哪天不耐烦了,把她往哪个冷宫一扔,她不得一辈子消磨在那? 想着想着不自觉便靠着床住睡了过去。 不知不觉中意识却是清醒过来,自己好似来到一处宫殿。 那宫殿很华丽,朱墙飞檐,只是正殿里面放着个巨大的金色笼着,那里面关着个女人,她站在殿外只能看到她背影, 直觉应该远离的,可是又莫名的吸引她去看,她一步步走近,那女子听到脚步声慢慢转过身。 看清人脸后她被吓到,尖叫着往外跑。 是她的脸!被关在里面的是她。 这时季宴清突然出现抓住她,一脸凶狠说她活该,不识好歹,都是她自找的。 宁兰被吓醒了,心口狂跳,可是手上被他牢牢握住不放的感觉像是真的,自己拍了拍心口安抚自己,没事,没事是梦,自己吓自己。 是她把他想坏了,他好歹一国储君,听那些仆人说他名声一向很好。 勤勉政事,不贪图女色,处事公允,他不至于这么恶劣? 把人关在笼子里,光是想想这种可能已经很吓人了,心中愈发坚定要远离那太子的想法。 心绪不宁直到天亮,同郎中一起用了早膳,一出院子就看到徐郎君,“宁贤弟,我刚好要出门,正好顺路送你去渡口。” 昨日徐郎君提到他二十二,比她大几岁,客气的叫她贤弟。 渡口离这村口不远,不过半里路程,步行很快就能到,行路中,徐子元随口问道,“不知道宁贤弟打算去哪?” “去寻亲。” 她不敢多说,怕到时候被那人查到,连累他不说,说不得还要暴露踪迹。 临近渡口,徐子元远远的就发现往日热闹的渡口今日只有几个零散的人。 边上站了一些穿着甲胄的官府卫士,他同跟在后面的竹叶对视一眼,两人神情俱严肃下来。 宁兰也发现那的兵士,心下一紧。想起来那时候在大理寺外茶楼上,季宴清警告过自己,他对这都城有绝对的控制力,让她不要乱跑。 这些兵士莫不是就是他派出来找她的,不至于这么大阵仗? 第50章 见面. 官府的官兵把渡口把了个严严实实,虽然目前还不确定是不是来找她的,但是宁兰不敢冒险,当即停住脚步,捂着肚子蹲下, “徐郎君,我这会肚子痛的厉害,今日怕是不能登船了,恐怕还要在你这叨扰两日才行。” 徐子元看了看渡口的兵士,又看了看突然肚子疼宁兰,和善的接话道,“身子不舒服当以身体为重,你养好再走也不迟。” 三人又返回医馆,老郎中一看宁兰又折返回来,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不高兴冲着宁兰嚷嚷道,“你怎的还在这?” 心中各异的三人俱沉默一息,徐子元连忙道把人拉开,“四叔,她身子不舒服,今日在留她歇上一晚,四叔放心,我把她安排到刘婆婆那去,不耽误我们的事。” 刘婆婆寡居,住在东边村头,她收了徐子元银钱,被他拉走不知说了什么,便同意让宁兰借宿一晚。 徐子元走之前细心嘱托宁兰,“你就先借住在这一晚,待明日身子好了在另作打算,若是有什么事就去医馆找我,刘婆婆是个好心人,你大可放心住。” “我知道了,”宁兰说着又从包裹里拿了一块银子给他,“这次真的有劳徐郎君了,这个算是投宿的川资。” 这银子是昨天托徐郎君变换的,金子在路上使用总是没有这么方便,便托他寻人换一部分银子和铜板。 见她又给钱,徐子元噗嗤一声笑出声,把她手推回去,往她位置探身靠近才小声道, “宁兄台你就是有钱也不能这么用啊,你昨日那块金子都够买她这栋房子了,你放心住就是了。” 她花钱大手大脚习惯了,又不想欠人情债,所以才有此一举。 听他这么说就顺势把手收了回来,她又不是钱多的花不完了,同他告别后返回院中。 院子是典型的农村一进小院,青砖砌筑而成,院内空间并不大,墙角种了颗枣树,上面有个雀鸟的巢穴。 雀鸟见到两人进来被惊的扑棱棱飞出巢穴,盘旋好一会才飞走,婆婆说这雀鸟在窝里刚下了蛋,喜气的很。 房子只有三间正房,刘婆婆把东屋给了宁兰住。宁兰顺着她指引进了一间简陋的屋子,不过里面被褥一应用具倒是齐全。 现下她心乱如麻,同刘婆婆说自己身体不适需要休息,就返回屋内不再出来。 方才在渡口看到有官兵把守,她慌乱之下顾不上许多,就匆忙跑了回来,尚且不能确定这些人就是来找她的。 也许只是衙役要抓捕其他罪犯呢? 宁兰不认为那位目下无尘的太子殿下能有多在乎自己,更不认为他会爱自己。 尊重、理解是爱的基础,显然他都不具备。他对她从来没有过这两种东西。 不过是在利州那一段时日大家被迫捆绑在一起,两人有几分熟悉罢了。 想来想去她都想不出他会看上自己的理由,外貌吗?应该不会,以他的身份,想要美貌的女人什么样子的没有,就他院子那个婢女漱玉容貌都极好的。 再说,多美的人看个几日也道是寻常了,哪值得这么大费周章,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 或许是他三番几次暗示对自己有兴趣,自己不肯攀附让他生了逆反心?一时不甘心,非要把她握在手里,越想越有这种可能。 还是先去渡口打听清楚渡口的官兵是干什么才行。 说干就干,宁兰起身,把脸上遮掩的脂粉重新涂了一遍,检查无误后才出了门,一路避着路上行人偷偷向着渡口而去。 还未到渡口,就看到几个男人带着包裹从渡口方向折返回来,看着便知是行方的货郎,宁兰迎上去客气搭话,“几位大哥,前面渡口发生何事?为何折返回来。” 其中一个接话道,“嗨,不知道那些当官的又发什么疯,说是要抓要犯,这两日渡口一律不准行船,要两日后再来。” “什么要犯这么大阵仗?还要关停渡口。”宁兰装作好奇的问道。 其中一个年轻点的人接话道,“我刚刚远远看了一眼,那带头的官差拿着的是个女子画像,也不知什么女子能犯这么大案子。” 几人说完骂骂咧咧走开,去找投宿的地方去了。 官兵要找的是女的,宁兰脚下一软,连忙扶住边上的商铺。这下确定十有八九真有是他来抓她了。 早上便阴沉沉的天此时开始下雨,宁兰出来时候并没有带伞,一边避着雨一边向着那刘婆婆院子跑去。 宁兰走后,身后巷子走出了两个人影,竹叶听完方才那几个那人的话,压低声音道, “徐将军,这群朝廷的鹰犬看起来像是来抓这姓宁的?你不是说是她个小姑娘吗,这看着也不像是能犯大事的样子。” 徐子元看了看那在雨中狼狈奔走的背影,又看看守在渡口的卫士,这是都城的京兆尹衙役穿着,京兆尹一向只负责都城内的案子,什么案子能调他们来这乡野之地? “走,我们回医馆,你今日去盯着她,看看有什么异常。” 勤政殿。 “方才收到惊影的飞鸽传书,说是沿着官道排查到十里铺渡口发现宁娘子的踪迹,京兆尹已经把附近的渡口封了,今日便可把人带回来。” 季宴清一散朝,吴今就过来说有宁五消息。 十里铺的渡口距离她下车的官道有十几里,这么远的距离,靠走是不可能的,“她怎么过去的,有人帮她?” 吴今如实回道,“别院周管家说棠院婢女检查宁娘子的妆匣,发现册子上登记金项圈不见了,想来是她拿着这个让路过的人帮了她,现在借住在村中一户寡居的妇人家里。” “惊影只找了里长问询,怕被发现具体状况并未来得及细问。” 季宴清思索再三还是道,“备马,孤亲自去看看,不要让人发现我们行踪。” 雨天路上泥泞不堪,宁兰一路跑回来,身上沾了不少泥水,等她回到那方小院,雨已经停了。刘婆婆很是妥帖,见她身上污秽,说烧了热水供她沐浴。 踏入木桶才发现婆婆还备了澡豆,不由得有些惊奇,皇城下果然富裕,这种农户都用的起澡豆这种奢侈物件。 舒舒服服的洗漱干净,换上婆婆儿媳的干净衣物,雪白的中衣,看不出来材质,穿上却是意外舒适。 雨天天黑的很快,等她洗好出来,外面天已经伸手不见五指,婆婆在室内燃了蜡烛,是红色的,宁兰倒是觉得有些奇怪,听轻烟说过白烛应该更便宜才是。 出来见并未见到婆婆人,院子内寂静无声,只有那棵光秃秃枣树,枝丫横生覆盖半个院子。夜间瞧着犹如索命的鬼魅。 树上传来动静,她被吓了一跳,原是那雀鸟被她动静惊醒,绕着巢穴盘旋飞舞,却不回巢。宁兰有些没由来的心悸,试着喊了一声,“婆婆?” 又叫了两声,仍是无人应答,奇怪,婆婆人去哪了?四周一片寂静,除了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便再也无其他声音。 心开始没由来的狂跳,宁兰安慰自己不用害怕。这里已经远离了皇城,季宴清找不到自己的。 忽然,院子围墙附近角落传来细微的动静,很小的动静,像是衣物摩挲的声音,往日应该察觉不到的,可是宁兰就是听到了。 惊疑不定呵斥了一句,“谁在哪里?” 好似有种味道飘浮在空气中,是很细微的香味。这味道她有些熟悉,雪松味。 宁兰猛然间惊醒,是季宴清的身上的味道,这几日他留宿在她屋子,她都是伴随着这个味道入睡,不会记错的。 是他! 他找到自己了,这怎么可能? 她正惊疑不定中,围墙角落阴影之处,一个人人影走了出来,那人影一步步的靠近宁兰,身形在烛光下由暗向明,这一段不长的路像是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男人的面容逐渐清晰,果然是他! ps:作者有话说: 番茄不知道把我扔到那个流量池中,导致根本匹配不到目标读者,阅读量骤降,在更换流量池之前都是一更了,放心不会断更,等着下一次换流量池才会双更。 第51章 惩罚 人影慢慢走到屋檐下,即便光线晦暗,宁兰还是看到他有些阴郁的眼眸,看着便强势骇人。 他就这么紧紧盯着自己看,像是锁定猎物,似乎要将她看穿,眉宇间更是透出往日不常见的威严。 一地光影在他脚下被踏破,脚下映出长长的影子。 是他找来了。 宁兰愣在原地,心中到底是恐惧他的,恨恨别开眼,不敢与他对视。似乎不相信的口中轻声呢喃,“怎么会这么快找到这呢。” 他一步步前进逼近,宁兰被迫着一步步向后退,几步之后背便碰到墙壁上再无可退,青砖墙壁透过薄薄的衣物,磨得她背部有些发疼。 高大的身躯几乎将她完全覆盖,她比着自己高了近一个头,宁兰眼前只能看到他精瘦的胸膛。鼻腔内全是他身上的味道。 是完全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压迫感让宁兰简直无法顺畅呼吸。怎么办,到底怎么办,骤然惊吓之下,她现在脑子一团乱麻,根本无法静下来思考。 季宴清握着她后脑,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宁五,这一遭你玩的可还开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着语气轻松,态度亲昵,像是寻常郎君问出游归家的妻子,今日游玩体验,丝毫看不出生气的样子。 宁兰眼皮跳了跳,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他压抑的怒火,“你怎么能找到这来?”她还是不死心,犹自不甘心问道。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季宴清眉头轻挑, “京畿重地,明着有京兆尹,暗地里有十二卫护守,即便天上掠过一只飞鸟,我若是想知,便能知道其腹羽是什么颜色,何况你这么大个活人。” 她根本不懂权势的重要性,若是做不到对都城附近如臂指使的控制力,只怕不知道哪一天,天亮之后,叛军都站在床头,他还在大睡。 她眼露惊讶微微启唇,似是吃惊的样子,煞是鲜活可爱。热水沐浴完,热气蒸腾着红晕从肌肤浮上来,当真称得上活色生香。 他特意挑选的雪缎很贴身,紧紧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材。 女娘就是这样香香软软的才好,就是她老是弄的很狼狈。他是有些挑剔,吃穿用度皆要合心趁意才行,戏谑开口道, “下次跑出去的时候注意些,别弄脏了,孤不喜欢脏兮兮的东西。” 季宴清握着她手,指向都城方向,都城高大宏伟的城郭在暗夜中像个怪物卧伏在那里。 他才缓缓开口,话语冰冷残忍,“都城是小笼子,整个大梁城是大笼子,你这只小兔子在里面随意折腾,我并不担心你跑出去。” “你看,你这么处心积虑跑出来,我不过一日就找到了你,我甚至还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你准备好了干净衣衫,让你自己乖乖洗干净迎接我,” “你说你下次跑我用几天能找到你?” “不过,你这么不乖,”他说到这话时故意靠在她耳侧,暧昧的开口,“还是要有惩罚,你说是不是?” 宁兰被他这话激的有些绝望,第一次见识到两人身份的差距。这下如梦初醒,这衣服是他准备的,连自己沐浴都是他安排好的。 他早就来到这了,却一直在逗弄着她玩。 他这逗弄宠物的态度让宁兰很不舒服,就像是训不听话偷跑出去玩宠物。 以前自己养的小猫,会偷跑出去,回来她也是这么训的,说它会变成流浪猫,没人要。 猫会反抗,但她不怕,因为她有绝对的力量控制它,无比确信这点。 但是现在她是猫! 都城外有四通八达的官道,就算他猜到她是跟着送菜婆子出来的的,那条官道往下也有几十个村庄,车马不便,村落中间还有大片农田,一个个庄子找也要十天半个月。 到那时候她早乘船走了,他怎么能这么快找到自己这里呢? 季宴清很满意她这副样子,方才这番话半真半假,他要的是她惧怕自己,死心塌地跟在他身边,而不是三天两头玩什么你追我逃的无聊把戏。 朝堂还有更重要的事等他去做,不能在她身上浪费太多精力。也不能让她成为别人威胁他的软肋。 她不说话,像是被这话震惊到,季宴清见状忍不住用手在脸颊上捏了捏,软弹滑腻,手感极好,他知道的。 抬头四下看了看房间,破旧不堪颇有些嫌弃,语气也带了些埋怨,“孤在别院给你准备了喜堂婚仪、兰室香汤做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可是你破坏了,所以,现在没有了。” 不过在这也有好处,不像别院人多眼杂。她还是一句话不说,季宴清点了点她脑袋, “你这小脑袋又在想着怎么忽悠孤,以便脱身,劝你不要动那歪脑筋,不过倒是小看你了,能从别院重重守卫中成功跑出去,倒也是难得很。” 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宁兰心口,他语气透着势在必得,看样子今天是逃不掉了,他准备这么久,让自己坏了计划,现在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这人真是可恨,这么折辱她,宁兰气愤的开口,“我说了不喜欢你,亦不贪图你的富贵,你这样逼迫于我,我往后都会记恨你的。” 上面传来一声嘲讽的轻笑, “你现在不喜,等你跟孤回宫,看到你讨厌的那些人只能匍匐在你脚下,你就会沉浸其中,知道孤给你的爱又多难得,只会在日日在宫中祈祷不要这么快被孤厌弃。” 她只是还没沾染权势的味道,等她看到现在连门都不让她入的宁府众人,往后在她面前只能胆战心惊回话,没人能拒绝这种滋味。 可真是自视良好,宁兰装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讽刺,“殿下原来也明白自己除了生来就有的权势其余身无长物,连女人欢心都讨不到,只能以权势逼迫。” “女人欢心有何用,孤的欢心才是要紧,你现在有这说这废话功夫,不如想想待会怎么讨好孤,怎么乞求多一点孤的怜爱,让你不要太辛苦才是。” 宁兰气的忍不住推他,却被他捉住手牢牢桎梏在。他手顺着肩膀一路下滑,手腕上猛的用力捏了一下。她袖中握住簪子的手便一松,簪子便准确落到了他手中。 这簪子宁兰这两日一直贴身带着防身用的,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季宴清抬手把簪子插回她发间,好笑道,“簪子要戴在女子发间才好看,而不是血淋淋的插在男子身上,再说,这种东西在孤这没用的。” 见她放弃了挣扎,季宴清才低低笑了一声,把人打横抱起来进了室内。 屋中来不及精细布置,虽说让人换了全新被褥,可是到底简陋了些。一切本该更好的,想起始末不由得有些埋怨她,刚刚兴起的那点怜悯也散掉大半。 把人放到床榻上,在唇上细细的碾磨,探出舌在口齿间游走。 终于亲上肖想好久的唇,良久之后见她脸色惨白他才把人放开,现在难得多了耐心,语气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温柔,“你乖乖听话,孤会轻些的。” 回应他的只有冷漠。 宁兰被身下的东西硌到,床上是红枣桂圆花生之类的撒帐,这人倒还真讲究,宁兰忍不出言讽刺道, “这是民间嫁娶才有的习俗,你我无媒苟合用这个多少有点辱没了,你好歹一国储君,如此行事也不怕史官记你一笔。” “不要想着激怒我,那样对你没好处。孤是储君,就算史官知道,事后只要给你个位分担起责任,史官也只会记录成某日幸某女的风流韵事。” 是,他只是多了一桩风流韵事,若是宣扬出去她却是要性命之忧,何其不公。 此时此刻,她明白即将发生的事,面上却丝毫不见女子初夜的羞怯,反倒隐隐含着怒气,瞪着自己。 季宴清一时有些拿不定,联想她向来行事不似大家闺秀有度,蜀地时还和那个姓傅的穷书生一起长大,还私定终身,说不得两人做些什么。 一时怒火丛生,手上用力把人拉起身,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看,仿佛要把人看穿,“说,你和姓傅的可曾有过肌肤之亲?” ps:作者有话说: 昨天说一日一更大家有些误会,特意解释一下,番茄对于不同字数的书会有不同字数的流量池。 流量等于作者的稿费,这个对作者很重要。 所以要压一压字数等着换下一次流量池以及拿下个月全勤,但是又不想断更,所以才说会每天一更。 在番茄写书其实相当于在赌,除了超级大神,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扑,番茄给量全靠算法判断,流量多少全靠番茄番茄自己做主。 他觉得你书好,那就是一天大几万的量,觉得你书不好,一天给几十的量逼你切书完结。 现在我这本开始流量还行,我前几天还信心满满,结果乐极生悲没,最近几天流量惨淡,每天百人,还不是目标读者。 全靠加了书架的老读者们才有十几块一天。 当然我说这个不是卖惨,不是卖惨,不是卖惨,只是解释一下现在这个状况。 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完结的,祝大家看书愉快。 第52章 合衾 季宴冷着脸,她母亲早几年已经离世,她这两年一直同那个姓傅的未婚夫相依为命。这么个漂亮的未婚妻整日相处,忍不住也大有可能。 这话落进宁兰耳朵,她开始强迫自己冷静思索他的用意。 古人最重贞洁,若是说自己同傅郎君有过,他是就此厌弃自己,或是打上一顿出气了事,这是最好的结果。 若是不好,说不得要把自己这对他眼中奸夫淫妇千刀万剐了泄愤。看到他眼中此时已经蒙了一层阴翳,怒火喷薄欲出,似乎就等她回话,将自己烧个干净。 这副样子,怕是第二种情况,只怕她立时就会殒命,还要连累傅家郎君。 现在从了他还有机会以待来日,才缓缓开口道,“傅家郎君正人君子、品行高洁,我们自小相识,订婚后并无半点逾矩之处。” 听了这话季宴清火气散了泰半,“若是他碰了你,孤即刻就让人把他千刀万剐了。” 又想到她评价姓傅的书生的话,内心不悦道,“他是正人君子、品行高洁,那孤还是那小人行径了不成?” 宁兰觉得这人简直毫无自知之明,“那要看看你的太傅有没有教你礼义廉耻四字怎么写,更要问一问他强迫臣女可还属于君子行径。” 季宴清当真觉得这女子伶牙俐齿,他若说没教就是太傅失职,教了便是承认自己失德是自己小人行径,这宁五不但骂自己,还要带上太傅一起辱骂。 打不得骂不得,气的他伸手探进去口腔用手压住咽口,“还说吗?” 宁兰喉口被他手压住本能的想干呕,可是又被压着呕不出来,难受的直摇头,生理的眼泪不自觉流出来,汇聚眼眶,模模糊糊呜咽求饶道,“不说了,我不说了。” 看她还算乖顺,季宴清才拿出手指,实在是她这泪眼婆娑凄惨求饶的样子着实可怜了点。 宁兰趁他手指还没离开口腔,朝着他手指尖狠狠咬了一口。 “嘶。” 季宴清痛的出声,用另一只手用了点力捏住她下颌迫使她张开,趁机抽出手指,指尖上面登时就有了血迹,“下手,不对,”他用手戳她唇,嗔道,“下嘴可真狠。” 说着像是想到什么,勾了勾唇,用带血迹手指在她尖尖的虎牙磨了磨,挑眉愉悦道,“回头找人给你磨平了。” 傻! 宁兰吓的当即双手捂住嘴,惊恐的看向他连连摇头,怕他真一生气把她牙磨平了。 温香软玉在怀,他这会心情大好,“宁五,劝你现在想想怎么取悦孤,方能少受些点罪。” “无耻。”宁兰恨恨的骂一句。 少女眼寒愠怒,倒是更显得眉目娇俏,愈发惹人怜爱,季宴清忍不住挑眉,听她骂人并不为杵。 他真的爱极了她这鲜活不羁的样子,不像前几日在别院装的温柔小意,那根本不像她。 比着这样,他还是喜欢她在利州那样活泼灵动的样子,“今日允许你忤逆不敬,以后人后也可。” “宁五,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 他说完就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看,这无耻之徒,宁兰气的狠狠推他一把,“莫不是良心发现,感念我救你的恩得,准备赏我一大笔钱送我回蜀地。” 季宴清靠近她耳朵,一字一顿道,“宁五,你就死心,你这辈子只能待在孤身边,哪也去不了。” 懒得在看她装傻,他起身去解自己腰上的腰封。 很奇妙的感觉,第一次自己更衣。今天会有很多第一次,不过这没关系,他天资聪颖,就算第一次也能做的很好。 织金绣云的衣衫一件件堆积在地上,他抬手放了帐子踏上床榻。她躺在那紧紧闭着眼睛,一副任人采撷的样子,他轻轻叫了一声,“宁五。” 伸手去解她身前的系带,拨开中衣,露出里面月白的抱腹。上面绣着一枝红梅,斜着自腋下延伸到腹部。 季宴清忍不住挑眉,戏谑的开口,“奥,原来你喜欢这样的,”下面人抑制不住哼唧一声。 “宁五,我会轻些的。” 宁兰没有回应他,只有些认命的闭上眼,侧开头不去看他。 少女身量纤浓有度,媚色延绵,肤色更是如越州进贡的白瓷似的雪腻酥香,这般好身材才是女子该有的样子。 昔日去到他宫中的教导人事宫女,年长不说还面容不显,身子更是粗陋无比,好似那门板无半点起伏。 当即将人赶了出去,把管事的太监打了一顿泄愤。后来内侍监在敢提给他找教导宫女的事都被他打了出去。 母后由此也就歇了心思,随他去了。若是当时宫人将宁五送来,何至于他耿耿于怀这么多年。 宫女是奴婢,宁五自是不可能去作教导宫女,这么想来也怪不得管事太监。 此事他着实冤枉管事太监,教导宫女本就要选有经验的,自然年长更要举止合宜,严谨烟视媚行曲迎主子的,自然不可能容貌身材过于出挑的。 片刻之后,地上的衣服又叠了一层,女子抱腹静静堆叠地上衣衫上最高处。 他得了快活,起身灌了一壶凉茶,平复心中噪意。 这才忍不住忍不住向着榻上看去,她人早已经昏睡过去,一截白玉般的手臂伸出帐子无意识悬在床榻边上。 细腻的肌肤上,还有他握出来的红痕。把人扶着坐起来,依偎着自己,方才她也嗓子哑了,想必口渴,含了了口水度了过去。 昏睡的人咽下,似乎犹嫌弃不够,朱唇轻启,他便又喂了一口过去,喂完并未立即离开,在唇上多停留一会才把人放开。 季宴清自己草草披着外袍,这才声音沙哑的喊道,“备水。” 宫中服侍的婢女早就温好沐浴的水,一听到声音,就妥帖的准备好沐浴的东西。他本想让婢女带她去洗漱,想了想又道,“都退出去。” 把人抱起放到浴桶,她看样子像是累极了这样竟还没醒,坐在浴桶不住的往下滑。他也抬脚进去,一点点帮她清洗身上。 看到身前的齿痕,觉得自己太过孟浪了,忍不住又看一眼。 浴桶的水彻底冰凉下来,季宴清这才把人从浴桶中抱了出来,塞回新换的被褥中。 放轻脚步走出去,便看到婢女将铺床的喜帕呈了上来,季宴清看了一眼才道,“交给内侍监存档。” 婢女刚转身,季宴清又喊道,“放下,孤自己处理。” 那婢女诧异看他一眼,随即听命放下。 院子中一男一女立在门口屋檐下。屋内不成调的哭泣声越来越大,惊影抬眼看了眼另一个方向的沉音。 沉音是殿下身边唯一的女子,以前在外面执行任务,今日才回到都城,太子殿下命惊影把人以后放到宁娘子身边,今日他便安排人过来了。 这会沉音宛如泥塑,丝毫不为里面动静惊扰,端端正正守在院子中。 惊影用手掩唇,低声咳嗽两声,“沉音,我们不如去院子外,想来现在殿下在院子不会有危险。” 沉音闻言皱眉,不是很赞成这主意,“宁娘子在里面,殿下要我今日开始寸步不离守着宁娘子,我不能违抗殿下命令。” 惊影 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才道,“在院外也能守着,而且,”听着那越来越大的动静,“这种时刻殿下未必想要我们守在近处。” 说着拉着人退到院子外守着,那动静才听着小了点。惊影随口开道,“上次我给你带的柿子就是从宁娘子院子摘的,可还吃的惯?” 沉音回想一下那有关柿子的记忆,好似确实有这回事,随口回道,“尚可。” 听到这不走心的回答,惊影瞥了一眼站的笔直的沉音,这女人怕不是个木头做的,怎的如此木讷。 第53章 避子汤 淫雨绵绵,晨曦微露。 惊影靠在院门上打个哈欠,更漏已到寅时,正房还是毫无动静。这村子快马到都城都还要上一个时辰,里面的再不回去上朝怕是要迟到了。 惊影心道这不讨好扰人春梦的活该让吴今那棒槌干才是,尤其是他们殿下这种刚踏入温柔乡的,搞个不好要挨骂。 硬着头皮去正屋敲门,“殿下,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上朝了。” 季宴清听到声音才睁开眼,看到头顶简陋的帐子颇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感。 刚想起身,感受身侧有异,宁五就侧着身蜷在那,恨不得缩成个球,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屋子中淫·靡气味尚未散尽,想到昨天 他忍不住勾了勾唇,心道怪不得君王沉迷温柔乡不早朝,这女子果然最消磨人意志。 季宴清下床将窗子推开一条缝,让冷风吹进来,冷风吹的他清醒几分。 她人尚且在睡梦中,呼吸很重,想必睡的极沉。她一向懒散,只是今日不同往日,她要跟自己回都城,小声叫了一声,“宁五,醒醒,你回去别院在接着睡。” 床上没有丝毫回应,季宴清忍不住皱眉又叫了两遍,床上之人仍旧毫无清醒之象。 他这才疑惑走近床榻,她脸上透着不正常的潮红,眉头紧紧蹙着,一副极不痛快的样子。伸手探了探额头才发现不对,她身上热的不正常。 该死,半夜她起了高热。当即草草披上衣服, 直接拿着自己外袍把人裹起来,她娇小,自己外袍能把人裹个严实。 推开门出去大声吩咐道,“惊影,先遣个人回去,单人快马回城通知吴今,让他把宫中给擅妇人病症的韩太医叫到别院候着,另外,让他差人将崔夫人一同接出来别院。” 吴今被他留在都城掩人耳目,这种事情交给他办才放心。 季宴清抱着昏睡的人上车,一队车马迎着雾蒙蒙的天光,踏上返回都城的官道。 行至村口处,像是想起来什么,季宴清冲着外面人嘱咐道,“去打探清楚昨日是谁帮宁五。” 他绝不允许外面存在能帮的宁五的人。 “妈妈,爸爸,外公。”车厢中不时传出来几声女子小声的呢喃,柔柔弱弱的听着可怜极了。 季宴清把宁五抱在腿上,低头听她乱喊。 她一直没有清醒过来,只是有难受的说些不知道什么鬼的胡话,身子温度也越来越高,他厉声冲着马夫喊道,“再快些。” 马车疾驰而去,乌木的车轮在地上留下两道深深车辙。 这一行人走后,犬吠熄止,村子重新归于宁静。两个人影从附近的山峦中走出来,居高临下审视着这行远离的车马。 “徐将军,这群人瞧着不简单啊。”竹叶面容沉肃道。 徐子元眼神晦暗看这一群人,心中纳罕:这宁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这群人何止不简单,昨日明里暗里来了十几人,功夫都是一顶一的好,尤其昨天在进宁姑娘院子那两男一女,便是竹叶都不一定是他们对手。 昨日若不是竹叶发现有人来,他们借着熟悉地形的优势,在人进村前就偷偷躲进山中,怕是当场就要被发现。 都城能豢养起来这么厉害的武士,怕是是皇亲国戚才是。 皇亲国戚、宁姑娘,徐子元心中琢磨这两个词,“走,回去四叔医馆。” 这人说不得回来查探昨日路上帮宁姑娘路上之事,他得把事情做细了。 静心别院。 韩太医一大早匆匆忙忙被吴都尉从被窝拎了出来,那架势不知道的活像是来抄家的。 一路马不停蹄被带到了一处别院。 他已经年过五十,比不上吴都尉年轻力壮,用手扯着他衣袖,“吴都尉,你慢点,我,我都赶不上了。” 吴今放慢脚步,好心提醒道,“韩太医在宫中侍奉多年,待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用我提醒?” “放心,放心。”太医回道,他这么多年若没有这个意识,怎么能在宫中后妃倾轧中活下来。 两人一路进到后院,吴今在院门口停了下来,他不方便进去女眷院子,让韩太医自己走进去,他一进去就看到屋子中的太子殿下。 顾不上震惊,正想行礼,便听到一声嘶哑急切的声音,“免礼,快去看看她怎么回事。” 韩太医这才看到床榻上躺着个昏迷女子,脸色不正常红润,一看就起了高热。靠近看到女子脖颈痕迹,便明白大半。 当即诊脉行针才道,一阵忙活,“这娘子受了凉才起了高热,喂了药午间当是可以慢慢转醒。” “只是”说到这太医有些踌躇。 想来最后他没忍住在浴桶胡闹久了,水都凉了才出来,这才导致她起了热。看太医说话吞吞吐吐,季宴清皱眉道,“有话直说,可是她身体有什么问题。” 韩太医如实回道,“这原本只是简单的风寒,本来不至于这么严重,可是这娘子身子近日亏空的厉害,以至于风寒勾连出其他弱症,才昏迷不醒的。” “若不是往日养的底子还在,这次病怕是会要这这娘子半条命。要想身体康健尚需调养一段时日。” 这一段时日她确实一直在奔波,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只是没想到身子亏空的这般厉害。季宴清忍不住磨了磨牙,这宁家到底怎么养女儿的, “调理身体的药要喝多久?给她调理身子事交由你全权负责,不拘缺什么天材地宝,用的上去找周管家拿就是。” 太医连连称是,“至少要喝上三个月才行,”看了看他不耐烦的神色,又接着道,“调理身体这事,我开药慢慢喝着药也就是了,只是” 季宴清看他又开始吞吞吐吐,不耐烦呵斥道,“有话一次说完,如此回话成何体统。” 韩太医又老实回道,“这娘子身体暂时不适合孕育子嗣,母体孱弱怕是会影响子嗣康健,可要给她熬碗避子汤?” 季宴清忍不住皱眉,她本就心思不定,有个子嗣还好些,只是到底还是她身体要紧,“去熬避子药,另外,避子药多抓几副留下备用。” 很快药童敲门端来煎好的药,季宴清看了一眼道,“放下,出去。” 屋中只余下两人,季宴清把人带起身,靠在自己身上,用手捏住下巴,舀一勺药喂进去,她吃进去很少,吐出来大半。 最后一碗药吃一半,吐一半。 又让药童重新煎了一碗,如法炮制,总算把药喝了下去,他起身把人放平,床上人闭着眼睛拧着眉,像是不痛快极了。 她人还在昏厥,太医留了药膏,说是消肿去淤伤,估计用得上,季宴清不打算假手于人,拿帕子抹净手,掀开被子一点点给她上药。 看到这惨状,一时忍不住自责,到底是自己下手有些没个轻重把人折腾狠了。 第54章 清醒 轻烟站在院子满目焦急。方才有人把她从宁家带了过来,说她家姑娘病了,让她来照看。谁知刚进院子就被面前两个婢女拦拦住了, “太子殿下在里面,未经传召任何人不得擅闯。” 这两人只一味的拿这话堵她,她进不去屋子见不到人,只能站在外面干着急。 她们姑娘已经失踪这么久,这好不容易找回来竟然还病了,急的她抬脚就想往屋子内闯,“你让我进去,我们姑娘在里面呢。” 季宴清听到外面动静,帮床上人盖好被子又探了探额头,不烫了,那应当是无碍了,这才放下心开门出来,朝着那两个宫中出来的婢女吩咐道, “你们两个注意着屋中动静,她若是醒了便好生伺候着,用完膳便让她服药,切记,万不可留她一个人独处,” 说到这,他沉起脸,“若是她出了什么事,便是你们伺候不周,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条命。” 说完后看着轻烟,“她同你感情好,她醒了你就去好生宽慰她,伺候好了孤有重赏。” 这时吴今走到门口,提醒道,“殿下,再不走今日早朝就要迟到了。” 季宴清又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户,这才跟着吴今走了出去。 见他走远,轻烟慌忙进了内屋。一进去就看到床上昏睡的自家姑娘。她瘦了许多,不知在苏世子手上遭了多少罪。 她躺在那,像是身体极为不舒服,不时呻吟出声,面上出了不少冷汗,那两个婢女端来冷水,轻烟打湿帕子不时替她擦拭脸上汗水。 擦到脖子时,发现那些青紫痕迹,一时惊骇不已。她比自家姑娘还大两岁,放到外面是该嫁人的年纪,她知道意味着什么。 这该死苏世子! 骂完又惊觉不对,这是太子的宅子,他又刚走,难道是她们姑娘是同太子 这猜测,吓的她帕子都掉了,那两个婢女慌忙捡起来递给她,算了,还是等姑娘醒了再问。 一直到午膳时分,姑娘一直未清醒过来,太医看过只道,“热已经退了,还要等一等才能醒过来。” 轻烟又煎了一次药,一点点给她喂了下去。 姑娘依旧紧紧闭着眼躺着,好似很痛苦的样子,一滴眼泪顺着眼角缓缓往下流,没入发间不见了。 轻烟伸手拿帕子替她抹去眼泪,人也默默跟着流眼泪。姑娘一定是受了大罪了。 宁兰只觉得身上热的厉害,好似身上每一块都在骨头都在叫嚣着痛。 雨慕迷蒙中好像回到她常住的兰园,看到外公穿撑着伞回来,宁兰站在原处不敢动,惊疑不定的问,“外公,是你吗?” 外公一边收雨伞,一边跺脚上的泥水,“怎么,宁宁你一觉睡醒怎么连外公都认不出,睡迷糊了不成。” 真的是外公,此时宁兰再也忍不住,扑过去把人抓住,“外公,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我不知道去了哪,他们都欺负我,我好想你,想爸妈。” “你爸妈不是在屋里吗。” 她刚想刚想进去,发现有人在拉自己。看不清是谁但是她很害怕,忍不住用力把人甩开,大声呵斥道,“你放开我!” 轻烟一时不防备被她甩开,摔个趔趄。 刚刚姑娘像是做了噩梦一直双手不停的挣扎,她怕姑娘抓伤了自己,只得抓着她双手,这才一时不备被摔倒在地上。 顾不上许多,连忙爬起来,焦急喊道,“姑娘,姑娘你到底怎么了?快醒醒。” 宁兰叫声被吵醒,茫然的睁开眼,入眼便是头顶的帐子,昂贵的轻纱上面绣着山水图样。 可这不是兰园的房子,也不是她的房间。 头顶没有浮雕的天花板,也没有水晶灯,她还是没有回到家,人还被困在这不知名的大梁朝,还摆脱不掉季宴清的折磨 轻烟看她睁开眼就愣愣盯着帐子看,自责道,“姑娘我是轻烟,你看看我,你别这样吓我,是我不好对不起婶婶,没有照顾好你,让你为我犯险。” 宁兰听到轻烟的声音,这才注意到门口还有两个脸生的婢女,“轻烟,你带她们出去,我想安静一会。” 轻烟不想走,宁兰便道,“出去,我不会想不开的,你们在这吵的我更难受。” 帐子放下来,遮挡了窗外的光线,帐内昏暗一片,将床上这方小空间同外面隔离开来。 宁兰抱着膝盖蜷缩在床头,这是让她很有安全感的姿势,往日受了委屈她就喜欢这样待着。 只是那时受委屈左不过同学不和,又或者觉得父母他们不理解自己言语起了争执,同现在比起那些根本不是问题。 嘴里全是苦涩的药味,顺着喉咙好似一路苦到心里。 身上也痛的厉害,方才一动就感觉身上的骨头缝隙都透着酸痛,尤其是 她甚至不敢去查看是不是受伤。眼泪不自主往下流,伸手抹了,一会又流下来,她想不明白那人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她明明没做错什么。 屋外,轻烟踮着脚耳朵贴在门口注意屋内动静,听到那小声的抽泣,便知道姑娘在哭,她也不敢贸然进去惹她不开心,只能在站在房门口干着急。 勤政殿。 朝会散去,百官雁行而出,季宴清今天一整个朝会都在走神,不知道宁五怎么样,当是不会寻死觅活才是。 好不容易挨到朝会解散,处理完琐事,他就快步向着宫外走去。 礼部尚书王皎紧跟上来把人拦住,“殿下留步,关于冬至圜丘祭拜之事,微臣有要事禀报” “你自行斟酌,孤有事,改日再议。” 太子殿下匆忙留下这一句就走,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消失了。 王皎一脸疑惑,这殿下不是前几日还嘱咐他冬至祭祀事关重大,事无巨细一律报与他听,怎的今天就改了主意? 心中暗道这太子殿下还真是善变。 季宴清一出宫就马不停蹄去到别院。 院子中三个婢女只在站在门口,并未进去屋内,季宴清心下一沉,冷脸呵斥道,“为什么不进去看着?” 她一个人若是寻了短见 轻烟有些害怕他,战战兢兢回道,“姑娘说自己想静静,不让我们待在里面,我在外面听着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这话季宴清不信,推开门走了进去,抬眼看了看房梁,心下松了一口气,又四处看了一眼没有异常,才把目光盯着那严严实实的帐子。 伸手撩起帐子,看到她抱着腿缩在角落,看着着实可怜的很,“宁五,你” 看清季宴清的脸,那些不堪的记忆袭来,宁兰只觉得怒火中烧,她发现根本做不到预想中的心平气和接受。 什么筹谋,什么未来,她都顾不上了,只觉得这人当真可恶的很。 他先是隐瞒身份利用她,现在又强迫她,忍不住愤慨道质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又没得罪你,甚至当初在利州,好歹还救了你一命。” 季宴清不喜欢她说这些,他更不喜欢听,还是压下烦躁耐心哄着,“不是说了会接你入宫,不要在说这些,孤不喜欢听” 说着伸手想把人拉出来。 她实在不理解,他到底怎么能在做出这种事情后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种话的,丝毫没有任何愧疚之色。 现在还敢拉扯她,“你不准碰我!” 宁兰厌恶的拒绝他的碰触,挣扎间她的手挥到一处柔软的地方。 “啪!” 响亮的巴掌声在静谧的房间显得极为突兀,宁兰看到他脸上鲜红的巴掌印,当即愣在原地。 第55章 管住手 宁姑娘睡了一天,米水未进,见人终于清醒过来,宫中出来的两个婢女很有眼色的端了净水来给她洗漱。 两人一进屋看到宁姑娘竟敢掌掴太子殿下,登时吓得魂不附体,铜盆“哐”的一声重重砸在地上,两人连忙跪下请罪,“奴婢该死。” 经此两人一打断,榻上的两人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此刻,宁兰后悔极了。 他是太子,是一国储君,是这个王朝第二个有权之人,没法同他有公道可言。即便不高兴杀了她,都不会有人替她鸣冤收尸。 她还不能死,她还没回家呢,家人还在等着她,慌忙开口为自己辩解,“这不能怪我,是你非要来招惹我的,不是我要打你,是你的脸撞我手上了,我” “都滚出去。” 一声极冷声音打断她的话,这声音听着怒极了,听的屋内几人心口俱是一颤。 两个婢女吓的连忙想退出去,看后知后觉的轻烟还不愿意走,领头那个婢女当即连拖带拽带着轻烟退出屋子,关上门才压低声音劝道, “你不要命了,贵人间的事你个奴婢瞎掺和什么?” “我们姑娘在里面,这样子我不放心她,你让我进去。”轻烟还不死心想往里面闯。 两人捂住嘴把她拉到院子外,殿下这怒火到都这么明显了,这人想死她们可不想。两人劝住轻烟就守在院子外,不允许人靠近。 季宴清抬手摸了摸嘴角,她手上用劲很大,脸上有些发麻,口中有咸腥味涌上来,嘴角定是破皮了,抬手抹了抹果然有一抹红色在指尖。 盯着那抹红色看了一会,季宴清面色晦暗不明。 他活了十九年,即便严苛残暴如先皇,亦是对他极为满意,待他比安郡王都多了几分祖孙情谊。 进学这许多年,他一向聪慧勤勉,连古板的太傅都不曾罚过他,已故的先太子不知道被他打了多少次手心。 这样的他今日竟然被女人打了! 季宴清扭了扭脖子,拉住惊恐中不断后退的人,面色不虞的抚上她右手。昨天这手还圈在他在脖子上,同他亲热,现在竟然敢动手打他。 语气冰冷开口,“宁五,你听着,我现在喜欢你的紧,杀是舍不得杀的,只是往后这手你若是管不住,孤就替你扭断它。” 宫中伺候人的婢女多的是,有没有这右手想来也是不打紧。 冰凉的手抚在右手腕子上,像是毒蛇攀附在身上,宁兰看到他眼神,他不是在开玩笑,他真的会扭断自己的手。 情急之下叫了一声,“少东家,李衡,你别这样对我,我害怕。” 季宴清听到这声叫喊才从愤怒中清醒过来。 当初在利州刺史府后院,她不能出去,就常在后院玩耍,见到他回来,会噔噔跑过来,热情的同他打招呼。 甜甜的叫他“少东家”,他很喜欢那样的宁五,笑容明媚,活泼张扬。不是像现在这样,整日一见到他就一脸的恐惧和愤怒。 看了她一会,压下心中的不悦,有些不耐烦的开口,“此次念在你病中神台不清明,孤不同你计较,以后不可如此行事,否则下次断然不轻饶。” 看她缩在那满脸泪痕实在是可怜极了,终究心中不忍,难得出言安抚,“孤说话算数,许你太子良娣之位,这是别人求不来的福分,你要惜福。” 绝对不能进宫!那样自己一辈子都困死在那深宫高墙内,那怎么有机会回家,宁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怎么把损失降到最小才是最重要的。 更何况他这个人这么阴险狡诈,当初在利州不声不响杀了刺史府这么多人,就算杀了她也就是动动手的事。 猛的想起利州厨娘回来形容的满地头颅乱滚的情形,忍不住打个寒颤,不能冲动,她还要留着命回家。 这人当真令人作呕,强忍着恶心,尽量让自己语气不那么生硬,小声祈求道, “殿下想要我,你已经得到了,我会当此事没发生过,亦不需要殿下负责,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在嫁人,愿意入寺庙修行,替殿下祈福,求佛祖保佑殿下开怀。” 知道这不公平,可是她没办法向一国储君讨要公平,那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且不说皇权之下,她不过一只蝼蚁。 宁家若是知道了此事,只怕欢天喜地把她送出去任他践踏。当作没发生过,才是目前对她最有利的。 她在拒绝,不想同自己扯上关系,季宴清看出来了,可是她的意见不重要。 见她还要在劝说,那张樱桃小口总是说些令人烦躁的话,季宴清低头覆上去,用了些力撬开牙齿,亲够了才靠近她耳朵道, “宁五,与其你在庙中佑我,不如发发善心在榻上渡我。孤是绝对不会放你走的,你死了这条心。” 这么多年,他好不容易碰到个想要的东西,当然不可能放手。 这话听的宁兰怒火中烧,这人到底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对她做了这许多不好的事还理直气壮,也是这人从头到尾就是毫无底线的骗子。 忍不住将心中积积压许久的话一股脑说出来,“是你害我无辜卷入利州刺史谋逆案,害我流落在外名声受累,被宁家人厌弃,又得了罪王府被退了婚事。” “当初在利州,也是我好心救你一命,换来你算计我,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要如此对我。我现在真是后悔的要命,当初就不应该救你,就应该让你溺死在河里。” “就算我当个坏人,被良心谴责见死不救,也不应该救你这种人,”宁兰顿了顿,语气像是压抑到极致,话说的一字一顿,“因、为、你、不、配!” “忘恩负义是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你,行为不端、夜闯女子闺房行不耻之事的还是你。” 屋内气氛胶着,季宴清烦躁不堪,耐心几乎耗尽,“够了,你住口。” 想到他像施舍一样子说允许她进宫,宁兰就觉得好笑的很,恶意的拿着言语刺激他, “你难道认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人吗?难道你愿意娶我我就要对你感恩戴德?实话告诉你,我从来就瞧不上你,在利州是,现在也是。” “我宁愿跟个贩夫走卒,农夫奴隶,起码别人不会动辄欺骗羞辱,真心待人,也好过你这张虚情假意的嘴脸。” 他对自己有什么误解,觉得他愿意施舍收了自己,就要对他感恩戴德。一开始她还抱着能离开这的想法,愿意妥协,现在他都说决计不可能放自己离开了,她也不怎么想活了。 与其待在这日日被磋磨,不如他一气之下掐死自己了事。 季宴清被气的眼前阵阵发黑,她话里故意提到利州,意思很明显,不管是作为少东家的李衡,还是作为太子,她都瞧不上他,她敢如此羞辱他。 厉声呵斥道,“宁五,你简直放肆。” 第56章 本来的命运 季宴清盛怒之下把榻边的檀木桌子猛的掀翻在地,茶具摔在地上碎了一地,看她那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瞪着自己。 他忽然明白过来,她是在求死!想让自己盛怒之下杀了她。 意识到这一点,季宴清忽然诡异的冷静下来,甚至还不自觉勾了勾唇, “宁五,死很容易,一瞬间的事,就比如,”说着在她脖子上比划一下,“在这划上一刀,一盏茶的功夫人就血尽而亡。” 他慢悠悠在榻边坐下,看她吓的抑制不住发抖,悠闲的开口,“可你知道吗,孤多的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 “再说,孤没你想的那么不堪,你以为临川王的王府上是什么好去处吗?你这婚约怕是催命符罢了,” 他说完,就把宁兰从床榻拉下来,“既然你这么不识好歹,不过让你侍寝一次就如此记恨孤,今天就带你去看看,没有孤你的命运该当如何。” 宁兰被他强硬抱上马车,她刚从床上起来,只穿了里衣,鞋子都未穿,赤着的脚踩到地上碎瓷片,脚下钻心的疼。 这一切,对面男人均视若无睹。 马车晃晃悠悠行驶出别院,不多时停到一辆大宅子后面便不动了,宁兰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谨慎问道,“你要带我做什么?” 他不回答,宁兰只能安静坐着,很快这宅子后门被打开,便有辆马匹拉着板车从宅子后门驶出来,板车上面用席子裹着什么。 马车跟着板车缓缓行驶,路过正门时,宁兰看到烫金的匾额书写着“临川王府”四个大字。 这就是原身本来的要嫁的那个王府? 那平板车一路驶向城外,路两侧景色越来越荒凉,逐渐没有村落和行人,宁兰感觉越来越不好,忍不住问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季宴清睁开眼,音色冷淡,“去你该去的地方。” 那平板车最后停在城外一处荒僻的山坡上,山坡上四处散落不少黄纸钱,破烂的白色招魂幡立在土堆上,正随着风不住的晃动。 这地方很像是乱葬岗,他带自己来这干什么? 板车停下,车把式费劲把车上的席子拖下来,席子裹着什么东西重重摔到地上,荡起一阵不小的尘烟。 车把式朝着那席子狠狠踢上一脚,那席子就顺势滚到路旁的壕沟。他还嫌弃的呸了一声,还提了提因为用力下滑的裤子才离开。 宁兰的坐在马车上,从高处看到那席子边缘露了出来一只乌青的手,宁兰吓的心漏了一拍。 那席子里面是死人! 他为什么要带自己来看死人?不好的感觉袭来,这是个疯子,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来。 果然听到他一声冰冷的催促,“下车!” 宁兰这会真的怕了,忍不住开口祈求道,“我不下,我们回去,我害怕。” 他根本不回她,只重复道,“下车。” 宁兰吓的往车厢角落缩,季宴清不顾她挣扎,直接拖着人从车辕跳了下来。 眼看他抱着自己一步步往那张席子走,宁兰不住的挣扎反抗,只是那点力气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 毫无意外被他拖到那席子面前,他用脚踢开席子,露出里面女人的尸体。 那女人浑身血迹,没有血迹的部分浑身青紫着,眼睛瞪着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宁兰一不小心对上那浑浊的双眼。 “啊!”吓的当即尖叫出声。 惊惧之下,爆发出强大的力气,扒开他的手就往回跑,宁兰不愿待在这,用力掰开他的手,跌跌撞撞往回跑去,才跑几步便被他捉了回去, “我不去,我不去,你到底想做什么?” 看她紧紧闭着眼,季宴清沉声命令,“宁五,睁眼看清楚,若是你闭眼,今天就把你留在这陪尸体过一夜。” 他从不开玩笑,宁兰睁开眼! 那尸体后背血淋淋的,看着像是受了杖刑,吴今检查过死因便道,“是被扼颈死的,打板子只是掩饰。” 季宴清把人拉着蹲下,以便她看的更清楚, “宁五,你看看,这是王府的侍妾,她父亲是正五品的转运使,被王妃安个通奸的罪名活活打死了,她家人嫌她为家族蒙羞,尸体都不愿意为她收敛。” “宁家大姑娘是前两年死的,现在的临川王妃是去年才入府做继室,你知道吗,她以前你同那大姐是好友,她为了嫁入王府等你姐姐死,等了整整六年。” “别的小娘子大多十二三岁相看,及笄后就成亲,她一直到二十四岁才入王府。” “你以为你能在王府活几天?宁夫人定会给你灌一碗绝子药,让你一辈子生不了孩子,只能指望你大姐留下的世子。” “现在王妃绝不会容忍世子活着的,不出半年你两只怕双双毙命,你看看,这女人下场就是你的未来,这乱葬岗就是你的归宿。” “你不要觉得你回蜀地就逃脱宁夫人的的手心,她好不容易抓到你这个可用之人,定不会放弃,你一个毫无依仗的女子,你拿什么同她抗衡。” “王爷呢?他的儿子他不管吗?”宁兰不可思议问道。 季宴清一声冷笑,“他现在子女都有六个,你以为他会在乎一个母妃死了的儿子?宁家大姑娘不过先皇还在时看在宁老太爷面子上才赐婚给王府的。” “临川王为长,我为次,你说为什么我是太子,而不是他?” 看她一脸疑惑,季宴清耐心解释道,“那是因为我母亲出自颍川李氏,我舅舅表兄有三十万大军驻扎边境,皇家没有什么母凭子贵,有的只是子凭母贵。” “你看看她,仔细看清楚了,没有我,这就是你的下场。” 宁兰头被他按着,尸体那双浑浊的眼睛正对着她,两人离得极近,她甚至能闻到尸体腐烂的臭味,宁兰只觉得喘不上气,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吴今看到她崩溃尖叫心中不忍,小心开口劝道,“殿下,宁娘子本就病中,在受了惊吓怕是身体遭不住,不如先回去叫太医。” 季宴清把人昏迷过去的人抱起来,放回车上,沉默一会才道,“把韩太医叫来。” 第57章 想通 夜幕低垂,棠院夜半仍是灯火通明。 韩太医一天两次出现在这院子,现在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替榻上昏迷的女子搭完脉,看了一眼那脸色难看的太子殿下,才犹豫着开口, “这娘子脉象乍起如惊鸿,节律紊乱,此乃受惊后心神不宁之象,还是要好生将养着才行,不然这身子怕是难恢复。” “你整日胡说八道些什么,生病就煎药。”季宴清不耐烦听他说些医理。 韩太医一噎,直白解释道,“殿下容禀,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这药方也不是万能的,还是莫要让这娘子再忧心,轻则影响康健,重则怕是有损寿数。” 太医走后,季宴清坐到榻边看她,太医说会有损寿数,怎么会呢 ,她这么顽强,当初在那些凶悍的杀手上都能活下来。 自己又没对她做什么,看个死人至于吗?不过太医的话到底让多了几分思虑。 宁兰睁眼睛,眼睛一阵刺痛,想来哭的厉害肿起来了。 一转眼就发现只榻边坐了个人,想起晕倒前他强迫自己看尸体,对这个人仍旧心有余悸,只缩在那不敢开口。 轻烟端来一碗鸡丝粥,看了看那一脸郁色的男人,还是顶着压力到了榻边。 她家姑娘都一整日没吃上饭了,在这么下去人扛不住,开口劝道,“姑娘,厨房刚熬的鸡丝粥,你一日都未进食,吃点。” 男人冷声开口,“把粥放下,你出去。” 宁兰怕他为难轻烟,小声安抚道,“轻烟你先出去,我没事。” 她喉咙发涩,说话时候喉咙痛的厉害,斟酌再三才开口,“你带轻烟过来是要威胁我吗?” 季宴清有些烦躁的瞥她一眼,这人脑子整天想些什么东西,“当然不是,孤还用不上这种下三滥的伎俩,你用她习惯了,就带她过来服侍而已。” 说完顺手端起碗,用勺子舀起喂到她唇边,“你吃点东西,一天没进水米,再不吃怕是撑不住,嗯?” 这时候她哪里有心情吃东西,忽视掉伸到面前的勺子,开口问道,“往后呢,你打算如何办?” “吃了再说。”季宴清坚持。 宁兰抢过碗,碗边并不热,想来是粥做好一直在温着,仰头一口喝完, “你可以说了,你把我囚禁在这,你不怕宁家知道吗?你一国储君囚禁官员家眷,你不怕你临川王抓住你把柄参你一本。” 季宴清皱眉看她一口喝完,觉得这宁五实在是没有规矩体统的很。 “你不至于猜不到宁家的态度,宁家若是在乎你,你现在应该在国公府上娇养着,而不是在那偏远庄子陪着仆妇小厮混日子。” “我若是愿意,甚至可以用个死囚尸体伪装成你,想来宁家并不会为你多费神,那你这宁国公府五姑娘至此就从这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到时你无名无姓被我关在这暗无天日,予取予求任我施为那才叫惨,说不得孤哪天腻了,你又知道我这么多秘密,你说,你会是个什么下场?” “比起那个结果,至少你现在还有宁国公府的身份,孤还愿意为你操心谋划,该怎么选你自行考虑。” 季宴清说完走出这间屋子,是得给她些时间让她好好考虑消化。 两条路,她不至于蠢到选死路,最后事情还是会向着他预期的方向发展。 白天睡了一天此时宁兰一点也不困,盯着窗外的院子看,窗外天空黑漆漆的只有三两点星子。 冷风从窗户吹吹进来,令人浑身发寒,已经入冬很久了,阴沉沉的天气大抵是要下雪了。 宁兰听懂了他方才的话,不让他顺心,他可以让自己假死,然后永远囚禁在这里,能让她一直不见天日。 他不是说空话的人,是真的能做出来这种事。 若是在真那样,那自己在这个世界唯一正经的身份就没有了,她从此就暗无天日。等哪天他腻了,昨日那个乱葬岗就是她的归宿。 昨天一时气愤想寻死,现在冷静下来,她已经后悔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她这么个大活人,在这死了万一回不去再也见不到家人怎么办。 她不能被他关在这,也不能死在这,要先为自己争取一点喘息时间,后面的事慢慢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打定主意,心中恐慌和不安顿时少了许多。 宁兰起身下榻勉强走到院中,就看到他坐在往日那个水榭里正独自饮酒。 她身上没什么力气,走的很慢,走到水榭用了很久。甫一靠近亭子,甜甜的酒香就从亭子中散发出来。 是桂花酿的味道,和她在利州同厨娘那次喝的很像。 “想通了吗?” 男人看她靠近,抬头盯着她看一会才开口问道,他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只用黑漆漆的眼珠盯着她瞧。夜晚瞧着有点渗人。 宁兰有些紧张舌头都有些打结,“我同意你说的跟你入宫,但是入宫前我要回去宁家的庄子住,我不习惯住在这。” 她这话,季宴清是不大信的,宁五向来胆子大主意多什么都敢做,“你不用在回到到庄子上过苦日子了,冬至之后你就可以回去宁家了。” 过了会补充道,“这次是让孤会让宁府大开中门,风风光光迎接你回去。” “另外,给你寻了个宫中的教导嬷嬷,你既然答应了我的条件,应该会认真同嬷嬷学规矩,嗯?” 她目无君父,行为举止实在不成体统的很,这规矩不教是不成了。 不知道他又想做什么,他不说宁兰也不想打听,他决定的事宁兰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只能点点头,算是达成协议。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宁五,你答应我的条件,现在总得让我看看你的诚意知道你不是骗我。” “不行的,我还没好,郎中说要休息的”宁兰紧张,说的磕磕巴巴,怕他又要折腾自己。 她上回伤着了,太医说要好好养个几天,季宴清用手点点她唇暗示意味很明显。 宁兰看他期待的眼神,犹豫一会,才凑过头在他唇上碰了一下,一触即离。 季宴清愣了一瞬,又在她离开前把人拉回来用力覆上去,撬开口齿,细细探索,直到她软了身子,才哑着声音问,“你到底真傻还是假傻?” “什么?”宁兰一时没理解他意思。 外面打更声响起,二更了,季宴清把人打横抱起来,返回她的院子。 上次这样抱她是她喝醉了酒,软绵绵躺在自己怀里,现在她是清醒的。那时候她还是皇兄的侧妃,现在是自己的女人。 说不清的情绪在胸腔蔓延。 一边鄙夷自己行为不耻,有违太傅教导,一边又沉浸在得到她这事让自己心中无比熨帖,自己做的是对的古怪情绪中。 回到院子,季宴清把人放到回榻上,自己也顺势躺了下来。 两人并排躺在那,宁兰贴着墙壁,简直如芒在背,她闭着眼睛装睡。许是白天思虑太多,心神太过劳累,宁兰不知不觉竟然真的睡过去。 季黑暗中,季宴清睁开眼,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声,也睡过去。 这一夜睡的很沉,睁开眼天已经快要大亮了。他一向浅眠,往日几乎天一亮他就睁开眼,倒是甚少睡的的这么沉。 他一截衣袖被她胳臂压着,小心抽出来,顺手捏了捏她软软的脸颊。 自行穿好衣服盯着她看了一会,才小声道,“不管你在打什么鬼主意,早晚都会让你心甘情愿成为孤的女人。” 他在宁五这消磨了两日,宫中怕是折子都要堆积成山了,季宴清放轻脚步开门让婢女打水洗漱。 第58章 添箱 皇宫,紫宸殿。 宫殿碧瓦朱薨、雕梁画栋,金门玉殿、暖玉铺地,屋中大太监于海伺候季宴清换朝服。 赭色朝服用金丝银线暗绣着龙形纹饰和其他各式装饰,季宴清盯着那不怎么明显的龙形看了会,勾勾唇,伸手让于海给他更衣。 于海帮他穿好朝服,带上头冠,整理好九环带,伸平衣物褶皱,检查过无误之后才不着痕迹观察他神情。 殿下连着两日没有宿在宫中,现在面上一副餍足之态,瞧着心情很是不错,“殿下可要命人传早膳?上朝还来得及。” “不吃了,你吩咐人开孤的私库,拿些女子喜欢的玩意,不拘束什么随便拿,另外在拿上三万两的银票给吴今,让他去交给宁娘子,就说是给她做添箱。” 过了一会,像是想起来什么,补充道,“另外,将孤母妃的九鸾钗金冠找出来,一同送过去给吴今。” 宁家不重视她,她父亲那没用的东西更一事无成,往后宁老太太也不会给她多少嫁妆,这笔钱算是给她傍身。 于海得了令出去传话,心中暗暗吃惊。 这九鸾钗是是殿下生母先庆王妃的遗物,因着当即陛下登基后并没有追封已故的庆王妃为后,她现在还是只有王妃谥号。 据说这冠是册封那日戴的,工艺极其精美,一直存在殿下私库中,还以为殿下会当作聘礼迎娶太子妃用。怎的现在拿出来送人? 联想到他一脸餍足神色,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忙吩咐小太监库房寻东西,便听到他又问, “宫中沁芳殿可收拾好了?到时候要寻些得力的人进去伺候。”他早早就吩咐于海去办,应当办好才是。 于海连忙回话,“殿下放心,沁芳殿早就修膳好了,陈设都是比着太子妃的规格用的最好,伺候的人也寻得都是得力的。” 想来这宫外的小娘子当真得殿下欢心,沁芳殿都给她了,这可是离殿下紫宸殿最近的宫殿,还丝毫不怕僭越,让比着太子妃的规格来。 于公公倒是心中有些好奇这娘子到到底何许人也了,东宫也许马上多一位得宠的女主子了。 听完于海这话季宴清尚且算满意,现在只待年后册封完太子妃,他就会下旨让宁五进宫,这会心下大好,想了想,去寝殿拿了个匣子递过去, “让吴今去传话,这个让她一个人看。” 宁兰醒来时,发现隔壁已经空了,想必是已经走了很久了。屋中烦闷的厉害,走出去在湖边的石头上坐着散心。 水中锦鲤在水中自由游动,看到她过来,哗啦啦聚集过来,看没有投喂游到岸边又一起返回去瞬间散开。池子困住池中的锦鲤,这硕大的院子也困住她。 意识到自己现在消极心态严重,宁兰强迫着自己从这种不健康心态中出来。 心中默默的安慰自己,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困在这也只是一时的,自己总会得到自由回家的。在那之前这点苦根本不算什么。 “宁娘子,属下唤做沉音,以后负责跟在身边保护你。” 宁兰从外面一回到院子有个黑衣女子站在院子候着,这个女人身量很高,身形瘦削,看着便是极为灵活之人。 脸型瘦长,就是面容有些说不出来的平静,像是个没有情绪的木偶。说话声音也是极为奇怪,像是那种没有感情起伏的假人。 怕是保护为名实则监禁,宁兰当然不同意,当即拒绝,“我不需要你保护,你也不准留在我这。” 沉音板正回道,“宁娘子,我已经在你那悬红院保护你很久了,”似乎怕宁兰不信,她接着补充道,“你那日拿着剪刀戳伤殿下时我就在了。” 那日夜晚季宴清私闯她房间,她拿剪刀戳伤了他,到今天一个月前了至少,一个人监视她一举一动长达半个月她毫无察觉。 她诧异看向轻烟,主仆两个对视一眼,都不可思议,她那不大的院子藏了个人,她们两个竟然从来没发现,这实在太吓人了。 沉音看到两人面带一脸惊恐,觉得自己应该安抚安抚殿下的女人,想了想才道,“我功夫是所有暗卫里面最好的,所以才能得殿下赐名,你发现不了我是正常的。” 宁娘子就是普通闺阁女儿,自然不可能发现她,目前为止能发现她踪迹的也就是吴今。不过不过她相信,她勤加苦练,迟早会超过吴今,然后取代他成为殿下身边第一人。 沉音发现自己安抚完,两人脸色更难看了。 估摸着自己办错了事,几步飞奔,越上墙头,在两人反应过来前眼前消失在墙头不见了。 宁兰不害怕才怪,身边来个监视自己的人,还是个最厉害的,这想跑都跑不掉。 答应季宴清本就是个缓兵之计,现在他这弄个人日夜盯着自己,而且这人功夫这么好,在她眼皮子底下跑路岂不是比登天还难。 也是,那人心机这么深,怎么可能相信她会乖乖待在这。 现在季宴清让沉音现身,怕为的就是震慑她,让她断绝逃跑计划。 她得另想办法才行! 沉音正在房顶吹风, 忽然起身看向院子外面,不远处有人来了!当即跳下房顶下去,几步到了院墙外就看到惊影站在墙角处,“殿下有吩咐?” 惊影拍拍手中的箱子,“这是殿下给宁娘子的。”吴今在宫中当值,这跑腿的活就到了他头上,不过他倒是很乐意做。 沉音接过箱子就要走,惊影把人拉住,“你先等等。” 沉音不耐烦,对于男人,沉音一向分为三类,殿下;手下败将,比如惊影;未来的手下败将,比如吴都尉。 对于已经打败了的男人她一向没多少耐心,“何事?” 惊影从怀中掏出来一个匕首过去,“我这次在外面办事得了个好东西,你仔细瞧瞧,看看能不能看出来此刀好在哪?” 沉音接过,那刀通体乌黑,泛着寒光,用手试了试,锋利无比,径直对着附近树干甩出去,‘咻’的一声扎入树干,入木三分。 沉音惊喜的跑过去,用力把匕首拔出来忍不住夸赞道,“好刀,我收下了,这个月的俸禄你不用发我了,用来买这个匕首。” 不同于出身世家大族的吴今,他是正三品的禁军都尉,殿下伴读,受人尊敬。 她和惊影算是殿下的暗卫,都是流人出身,不容于世。他们并没有正式品级,只属于殿下一个人调遣,因此,两人只有俸银没有品级。 她俸银虽然不少,可是她花钱也厉害。她是没打算像别的女子一样,成婚生子,她要一辈子给殿下效命,因此并没有积攒银钱的想法。 不当值总要去喝酒到处溜达,花钱如流水,因此每个月从无积余,不像惊影攒着俸银买房买地,说是攒老婆本。 沉音说完话就抱着那沉甸甸的箱子往回走。 “我”惊影还没来得及说的话,消弭在她背影中。 他无奈笑了一声,转头回宫复命。 第59章 三万两 静心别院。 院子内宁兰和轻烟正在屋内说起最近的发生的事。 那日轻烟被送去医馆后,郎中看了只说胳膊问题不大,只是中毒看不了,让她另寻高人。 后来宁峥找了过来,替她寻了新的郎中,说是宫中的太医来着,帮她解毒熬药修养近半个月才恢复过来。 这期间她便一直留在宁峥的院子养病,后来宁峥便带她去大理寺上状纸说苏世子掳走自家姑娘。 说到这个,轻烟有些激动,“姑娘,宁峥郎君可真不是一般人,宁家只有他肯用心寻你,先是瞒着他父亲偷偷去大理寺告状。” “后来他回来被大爷打的浑身是伤,在祠堂跪了两天,人都要了半条命,”说到这,轻烟脸上仍是心有余悸, “后来他从祠堂出来,他就当着宁家所有人的面说二房无子,他今日起要入嗣二房。甚至先斩后奏擅自叫来了宁家耆老。” “他说什么兄友弟恭,什么情分,总之就是特别重感情,说的那些耆老都哭了,那情形不入嗣是不成了,硬是逼的大爷就松了口,当日就改了族谱。” “姑娘,说起来现在六郎算是你的嫡亲兄长了,往后你也是有娘家兄长的人了。”轻烟与有荣焉的说道。 宁兰只觉得这事好生奇怪,这宁峥无缘无故的整这么大一出戏是有什么目的?想来想去想不明白,算了,管他呢,宁家人左右不关自己事。 又问道,“那你为什么来到这个别院?” 说起来这个,轻烟开心道,“六郎君给了我匹布,昨天夜里我本来在院子给你做衣裳,就有人要我跟他走,说带我来见你。” 轻烟说着给宁兰指了指院墙,“对了,姑娘这个院子和宁家的后院是连着的,就是开门的方向不同。院墙那面就是六郎君给你准备的院子了,已经修缮好了。” 不管怎么样至少自家姑娘平安无事的回来了,轻烟打心底开心。至于她和太子的事,姑娘说的对,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院子竟然和宁家是连着,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宁兰不死心靠近院墙查看,果然看到隔壁院子的绿植,去大理寺那日看到隔壁院子在修缮,原来是季宴清弄的。 她脸色顿时变的很难看,怪不得他信誓旦旦说能让自己回宁家,感情只是换个不远的院子,还是在他的眼皮底下。 “宁娘子,这是殿下送你的。” 沉音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打断两人对话,说完递过来一个描金嵌银的螺钿匣子。 宁兰没看,她对这些季宴清送来的东西不感兴趣,也不想同沉音说话,转身就想回屋内。 轻烟接过匣子小心的打开,发现里面都是些女子喜欢的钗环首饰摆件等精巧玩意。 “呀!”轻烟惊讶出声。 宁兰回过身问道,“怎么了?” “姑娘你看。” 轻烟拿出来一个很大的金色头冠,鸾鸟以各种姿态分布在头冠上,有的展翅欲飞,有的回首顾盼,形态逼真栩栩如生。 头冠上镶嵌的各色宝石阳光下熠熠生辉。 造型极其复杂,錾刻、镂空、花丝镶嵌,这上面几乎用尽这个时代的金银器工艺了,即便她见过妈妈的各种名贵珠宝,都不得不惊叹于这手工技艺的精巧。 两人注意力都在这精美的花冠上,没注意到匣子中的纸张,那纸张被风吹了一地,轻烟慌忙去捡,看清东西后轻烟一脸震惊,竟然全是银票。 一张张捡起来,认真数了数,诧异的抬头看自家姑娘,“是三万两。” 这么厚一沓银票,宁兰忍不住皱眉,这人什么意思?睡完她给钱,算是给的嫖资吗?那这个数量也太夸张了。 沉正坐在房顶发呆,宁兰提高声音问道,“他给我这么大一笔银票什么意思?” 沉音原话陈述,“殿下说是给你添箱的。” 她并不擅长同人交流,只会转述惊影的话。若是惊影在定能说的更圆滑些,不知道什么原因,殿下没让他亲自过来。 轻烟小声给她解释,“有的郎君订婚后,怕女方没钱置办嫁妆会提前送一笔钱过来以便女方取用。” 她不过拖延一段,借机脱身回去想办法回家,并不是真心要跟他,这若是收下怕是要牵扯不清,“其余东西我收下了,银票你拿回去,还他。” 沉音有些不赞成,“殿下给的东西,断不会收回去,宁娘子还是收着为好。” 宁兰 紫宸殿书房。 礼部尚书正在探讨明日圜丘祭天的流程, “太子殿下,前两日陛下召见微臣,说是祭天时要临川王做亚献,这,这往日也没有亲王参加祭祀的先例,微臣惶恐” 祭天乃是天子特权,太子监国,代替陛下祭祀无可厚非,可是亲王同太子一同祭祀,这历朝历代都没有过先例。 “父皇这么做只有父皇的先例,何大人照做就是。”季宴清说的随意,看起来并不介意此事。 何朝有些心惊胆战看他一眼,这才安心告退出了东宫。 走在出宫的路上,心道这祭天陛下都让临川王去凑热闹,说不得有改立太子的念头,这位太子怎么还这么心平气和呢? 管他呢,反正自己提前说过了,衷心表了,之后的事就不是自己能考虑的了。 送走礼部尚书,季宴清坐在书案前批折子。 不知过了多久,落日余晖透过窗子落在书桌上,在桌子上映照出一块明亮的金色光斑。季宴清这才从奏折中抬起头,看了看日晷,已经戌时三刻。 打开面前最后一本奏折,看完冷笑一声,扔进不远的炭盆里,纸张在炭上燃烧起来,很快化成灰烬。 平安侯上的折子,状告大理寺卿玩忽职守,致使平安侯府世子不见踪迹。 大理寺当然找不到,因为他在自己的别院关着呢,想到别院,不知宁五在那做什么呢,想了想便道,“于海,让人备车,孤要出宫。” 静心别院,棠院早早灭灯,漆黑一片。 在这别院这两日,宁兰没法出门,只能在她这小院子里面走走,外面是出不去的。天气寒凉,晚膳后基本就早早进屋躺着。 宁兰正躺着闭目养神,床塌外侧一沉,她还来不及说话,腰就被人揽住,后面把下巴放在她肩头,带着寒气开口,“宁五,是我。” 一靠近,季宴清闻着她身上沉水香味,舒服的叹口气,下巴在她肩膀蹭了蹭,把人紧紧按在自己怀中,“我那有两盒上好的沉水香,回头送来给你熏。” 宁兰心中又惊又怕,他这么突然出现,吓死个人了。 而且他勒的太紧了,宁兰有些喘不过来气,虽然她打定主意说要拖延一段,也明白这种事避免不了,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这才两天,他又来了,宁兰缩了缩脖子,没话找话道,“你这么晚过来,可有用膳?” “随便吃了两口。” 看出来她在没话找话,躲避自己的亲近,季宴清眼神暗了暗,终究没有说什么。 毕竟正事要紧,他收敛神色开口道,“穿上衣服,带你去看个人。” 第60章 意外的人 虽然不知道要去见谁,不过总好过在两个人待在这。 宁兰赶紧穿好衣衫,季宴清看她穿的单薄开口提醒道,“外面很凉。” 轻烟去给她找了个斗篷披上,一出屋门外面确实冷的厉害,冬日的风一吹骨头缝都在发冷,宁兰抬头看了看暗沉沉的天气,怕不是要下大雪。 季宴清走了几步发现人没跟上来,回过头看她,她小跑着跟在后面,气喘吁吁的。 大红的斗篷,只在脖颈处点缀了一圈白狐皮,她那小脸就缩在毛边里,被皮毛遮挡住一大半,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 季宴清觉得她有时候真是莫名的可爱,放慢脚步,等人跟上来才开始向前走。 两人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向僻静处走去,最终停在一个偏僻的院子前,门口有两个守卫,见到两人立即打开院门放行。 院子内有一个高大的假山,守卫不知道动了哪里,那假山便缓缓移动,一个仅供一人穿行的门洞便显现出来。 若不是跟着他,谁能想到假山里面还有个门。 门内是个长长的楼梯,虽然两侧墙壁点了蜡烛,宁兰仍然觉得阴森森的,令人牙缝发寒,忍不住问道,“你到底要带我见谁啊?” 前头的人头也不回的答道,“进去你就知道了。” 宁兰只得跟着他向下走,地下不通风,空气中透着浓重霉味和血腥味,两侧是用铁栅栏围着的小屋子,这看着很像私设的牢房? 他带自己来牢房干什么?不是要把自己关在这?这么想着腿就开始发软,步子也不自觉慢了下来。 察觉到后面脚步声停了,季宴清不耐烦的催促,“你怎么这么慢?” 前方传来一声打断宁兰思索,赶忙小跑着跟上他。 季宴清在一个牢房门口停下,宁兰顺着他视线望去,看到一个人趴在墙角,披头散发,浑身脏污不堪。 那人被铁链绑着,手被布条塞着,听到动静,缓慢转过身盯着两人看。 宁兰这才看清这人,是那个苏世子,他怎么在这,他看着像是被折磨很久了,季宴清不是说找不到人吗?难道又是骗她的吗? “你猜的没错,他一直在这,”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季宴清给出肯定的回答,说完还故意低头同她对视,“我在骗你,生气吗?” 看着他那毫无愧疚的脸,宁兰扯扯嘴角,没有回话,这人当真恶劣的很。 “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置他?”季宴清又问道。 “那自然是交给大理寺明正典刑,把所有酷刑在他身上用一遍。” 看到这个人宁兰就生气,接着说道,“他不知道杀害了多少人,他那屋檐下挂了几十盏人皮灯笼,我,差一点就在上面了。” 季宴清好笑盯着她看,这宁五还真是胆大,看这姓苏的这副鬼样子竟然一点也不怕,还敢说对他用刑。 “这样送进大理寺,明天他的姑母也就是宫中的淑妃娘娘就会跪在陛下的三清殿前求情。” 说到这,他语气无端沉了些,“到时候斩首变流放,流放个三年五载,找个由头又回来了,到时候又会有不知道多少人死在他手上。” 宁兰一听这话就火大,“这陛下怎么能如此是非不分,纵容这种人作恶,就” 说到一半福至心灵住了嘴,联想到往日说到他那个爹他就要发火,抬头果然就看他阴沉的脸色盯着她看,还是忍不住补充一句,“是非不分,实非明君所为。” 宁兰一直觉得他也不喜欢他那个爹的,往日提到他脸色总是很微妙,但是又不允许别人说,还真是奇怪。 不知道宁兰又在心中嘀咕他同父皇的关系,季宴清耐心同她分析, “他的依仗,或者说苏家的依仗就是宫中的淑妃。想要惩罚他,源头还在淑妃身上。” “明日是祭祀大典,我会把你和他放在城南的安思院中,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揭露他的恶行。” “你要做的就是一口咬定,那日从在宁家附近被他带走后,就一直同他在一起,明白吗?” 宁兰明白他的意思了,听他派来那两个婢女说,明日圜丘祭天是一年最隆重的仪式,不止文武百官出席,还有围观的都城数万民众。 在那么多人面前抖落出来这位苏世子的恶行,就算那位是非不分的陛下在想偏袒苏世子只怕也敢开口。 再说明日祭祀,又有鬼神玄学加持,出了这种恶事,想必这苏世子是死定了。 想明白这些,宁兰忍不住抬头看他,他这人还真是阴险,当初在利州他就是出其不意躲在刺史府后院,最后把利州刺史府的脑袋砍的到处滚。 现在又想通过一个苏世子扳倒苏家,甚至宫中的淑妃,他还真是会利用机会投机倒把,果然是个坏胚子。 季宴清看她那莫名其妙的眼神盯着自己看,一看就不会想什么好事,不耐烦问道,“你又瞎想什么呢?” “没有,我明白了,我会做好的。”宁兰连忙否认。 ------------------- ps:作者有话说: 看到在读掉了两千,天都塌了,一看评分71了,我的天又被小可爱们补好了,今天怒更两章, 立个fg,75分那天也加更。 第61章 祭祀 两人自地牢上来,空中有细小的颗粒砸到脸上,宁兰诧异抬头看向天空,小声道,“好像下雪了。” 季宴清学着她抬头看天空,细小的雪粒在烛火映照下一粒一粒的往下坠落,“司天台说今天夜里会下雪,很大的雪。” 一场足够压垮一切的大雪,看她还盯着天空看,鼻尖冻的红红的还毫无察觉,开口催促道,“走了,回去。” 房中婢女早早燃了炭火,一进房间便有一股暖热扑面而来,宁兰就忍不住伸手靠近炭盆烘烤冰凉的手指。 季宴清看到他送来的箱子摆在桌案上,随手打开,里面东西还是原样放着,饶有兴趣问道,“你不喜欢送来的东西?” “还没来得及收拾。”沉音提醒的对,她说不要这人估计又要不高兴,何必惹他不高兴。 他盯着箱子内的头冠好一会才道, “这冠是我母妃的,是来自番外的金银器大师特意为我母妃做的,那匠人做了这件头冠就消失了,此物天下仅此一件,你好生收着,日后我们生了女儿给她出嫁用。” 宁兰 炭火‘哔波’一声发出声响,宁兰转过看地上蹦出来出来的火星,没接他话,只是盯着盆中红橙橙的炭火发呆。 他到底在做什么美梦,真想一巴掌给他打醒。 “方才下楼梯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宁兰知道他在说下地牢那会她走神的事,“没有,就是想你要带我见的是谁。” “是吗?还以为你会想孤是不是要把你关进去。”看宁兰一脸惊疑神色,他面带笑意继续开口,“怎么会呢,孤这么喜欢你。” 喜欢宁五吗?其实他说不来,只是肯定不讨厌就是了,至少愿意和她相处。愿意为她费心思,这是这么多年头头一遭。 他自幼在宫中跟着先皇长大,先皇喜欢哪个妃子就多去几次,或者多送些赏赐过去。 些许恩泽便是无上的荣耀,比起先皇那一后宫得女人,目前他只愿意在宁五一个人身上费心思,想来是喜欢的。 喜欢她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还有可信度,从他嘴里说出来宁兰那是半点也不信的, “你喜欢我吗?我一点都感觉不到。喜欢不是应该包容和希望喜欢的人开怀,你一样都没做到,你知道我不想待在这还不是把我困在这。” 季宴清噗嗤笑出声,“那些不过是田舍人用来骗小姑娘的说辞罢了,他们既无立锥之地,又无钱财,只能拿着真心和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骗你们。” 他在宁兰对面椅子上大马金刀的坐下,语气郑重,“孤不一样,孤有钱,有权,还长的俊俏,并不需要那些东西,便会有很多人爱慕。” “城西求姻缘的红螺寺,那里供奉着月老,他老人家三天两头听我名字怕是都要听腻了,都城的贵女到了年纪还没嫁人就是等着孤及冠后想在东宫有一席之地。” 他探头朝着宁兰靠近了一点,“孤定会青史留名,你很幸运,亦会随着孤载入史册。” 宁兰震惊的从炭火上移开眼盯着他看,试图从他脸上看到开玩笑的意思,只在那眉目疏朗的脸上看到一脸笃定。 他是真心实意这么认为的,并不是在开玩笑,亦或是逗着她玩。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自恋的人,从儿童时期外公外婆总是教她要谦逊,即便她长的容貌尚可,她也不觉得这是了不起的事。 这人怎么能这么施施然说出这种话,她已经失去同他说话的欲望,话不投机半句多原来是这个意思。 夜越来越深,宁兰看他还不走,怕他留宿在这,一直不提上榻安置的事,就紧张偎着炭盆烤火。 季宴清看出来她的想法,“宁五,你过来亲孤一下,满意了今日就不留宿在这。” 亲一下比着被他折腾半宿,算起来是个划算的买卖,宁兰犹豫一下,还是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敷衍。”他给出评价,不过他并未计较。 明日他要从祭祀还有许多事情未安排好,确实不能在她这消磨太多时间,“明日你就跟着沉音,她会安排好的,你不用做什么。” 说完就真的走了出去。 按大梁礼仪,每逢圣冬至当日,全城居民斋戒沐浴,天子亲率百官从都城北一路南行出明德门前往圜丘举行祭祀礼仪,届时全城上万民众同行。 今年天子下令,由太子代为祭天,文武百官随行祭拜。 储君出行,銮舆由数匹骏马拉动,四周旌旗招展,禁军手持长戟,护卫在两旁。 一行人神色威严,浩浩荡荡驶向城南,满城民众在道路两侧跪迎了太子殿下仪仗,高呼,“殿下千岁。” 宁兰本来跟着沉音一同去城南,一时不防备被堵到这熙熙攘攘行跪礼的人群中,她也被沉音拉着随人群跪下。 他身着华丽的衮冕,头戴冕冠,身着绣有日月星辰、山川龙蟒等图案的衮服,端坐在銮舆八宝盖伞下,垂着眼眸,接受着万民的朝拜。 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季宴清,怪不得他总是瞧不上别人。 他拥有无上的权利,掌握无数人的生死,平心而论,若是她有这么大的权利大抵也会飘的。 銮驾走远,沉音扶她起来,开口道,“宁娘子,我们现在去城南。” 两人去了苏世子那个安思园,屋子中空无一人,宁兰在空气中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正想去查看,沉音伸手挡住她, “宁娘子,属下得罪了。” 宁兰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觉得脖子一痛,很快昏倒过去。 圜丘祭台由黄土夯筑而成,坛上神案正中摆放着 “昊天上帝” 的牌位。 两侧是日月星辰和风雷雨电的神位,后边则陈列着玉帛、牛羊等各种精美的贡品 季宴清替天子祭拜,在神案前站定,焚香、上香,然后虔诚地行三叩九拜大礼,口中咏诵着祭文,祈求上天保佑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此时,钟鼓齐鸣,四方欢腾,整个都城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向着圜丘的方向跪拜,感受着上天的威严和皇恩的浩荡。 季宴清祭祀完,走下阶梯,临川王上来进行亚献,季宴清似笑非笑盯着他着兄长,开口关心道,“雨雪路滑,皇兄小心脚下。” 临川王脸上无比得意,他今日也算开了亲王冬至祭祀的先例。他太子能做,自己也不见的不能做,整了整衣角,没有回话,自行走了上去。 季宴清看着那背影,无声的勾了勾嘴角。 临川王正在念祭词,积雪将祭台边上一棵古树压断,整个祭台瞬间被砸的坍塌一片,祭台上一行人被树枝砸倒在废墟中,人群顿时骚乱起来。 司天监负责确定祭祀的日期、时辰,以确保仪式符合天时和传统。如今在祭祀之日出了如此纰漏,司天监当即大喊, “祭祀之日,祭台损毁,定是有人失德。” 混乱的人群霎时间安静下来,都神色莫名的看向临川王,他来本就逾制,现在又碰到祭祀台坍塌,多多少少怀疑失德的人就是他。 临川王一身泥泞从地上爬起来,看他们神色莫名看自己,嚷道,“你们都放肆,树木不堪积雪压迫,意外断裂而已。” 喊完才想起太子方才那句提醒,面色不善的看向这个好弟弟,“是你干的是不是?” 季宴清面色不变,“这祭台坍塌不过是意外罢了,皇兄何必胡乱攀扯。皇兄受了伤,还是早早去医治为好。” 太子殿下说祭台坍塌是意外,给这事定了性,别人便不敢在胡乱攀扯。 临川王有些怀疑的看他这弟弟一眼,他怎么转性了,竟然肯为自己解围? ------------------------- ps: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今天把整个祭祀写完的,没想到这个流程这么难写,明天双更,一定要把这个事情写完。 第62章 尸体 天子祭天事关重大,涉及诸多王公贵族和文武百官,安全是重中之重,京兆尹负责祭祀时清道、护卫职责。 圜丘山下官兵林立,衙役早几天早已经将山脚附近靠近祭台排查一遍。 今日几个衙役按例排查到附近民居时,发现一处空房大门洞开,有衙役问道,“前几日这屋子不是空着吗?怎么今日大门开着?” 同行人回道,“别不是遭贼了。”几人拔剑警惕的走进院子。 院子树干上靠着个小娘子,几人正想去查看。 房内突然窜出来一个浑身血迹的男子,那男子看到来人当即飞奔翻墙逃走。衙役训练有素,人员立即分成两拨,一半去追人,一半去屋内查看。 屋子只看到一具死了的男尸。 “这,这” 其中一个衙役惊呼出声,“这死者是平安侯府的苏世子,先前他在坊内纵马伤人,我曾经见过他。” 其余人俱是吓一跳,这平安侯府世子这怎么死在这了,这他们万万担待不起,不敢拖延此事,连忙汇报给京兆尹河崔勉。 几个衙役跟着那可疑男子一路奔到别院后山,那人体力不济,被衙役的剑伤到,被捆绑个严实仍旧不死心,带着拉着自己的衙役摔倒一个崖底。 两人摔的七荤八素,衙役咒骂道,“你找死,信不信老子” 说到这,那衙役住了口,因为闻道一股极其臭的味道,坑边树木遮天蔽日,底下光线不是很好,他眯着眼适应好一会才看清脚下的东西。 他两眼一黑,尖叫出声。 坑底全都是尸体,有的已经成白骨状,有的血肉尚且在,坑内臭气冲天。 衙役被熏的呕吐不止,同行人在上面呼喊,朝下扔了绳子下来,他手脚发软的爬上来,同行人看他上来就呕吐不止,嘲笑道, “你行不行啊,摔一跤就吐成这样。” 说着伸头向下看,想把那可疑人抓上来,被那人拦住,“别看了,底下有几十具尸体,你快去通知大理寺和刑部的人,这有大案子。” 京兆尹只负责一般缉贼捕盗等治安事情,如此多的尸体,定时要大理寺和刑部共同审理。 祭台坍塌还未解决,就听到有衙役来禀报山脚下出了大案,衙役战战兢兢, “那院子叫安思院,小的们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个昏迷的女娘,苏世子已经没了气息,那个可疑男子也抓到了,随时可以开堂过审。” 平安侯位列侯爵,今日祭祀按例要一同参加,听那衙役说安思院就觉得有些不妙。 儿子往日在这做了不少事,当初儿子一失踪,他就感觉大事不妙。 安思园家丁仆役遣散的遣散,处死的处死,现在那早已经是空宅子了,儿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那里? 衙役一共在坑底搜出尸体四十八具,京兆尹看着这一地的白布,此种大案,不是他京兆尹能处理的。 当即差人上报大理寺和刑部,去请太子过来主事。 祭祀之日意外频发,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到安思院。季宴清看到宁五还在昏迷靠在树干上,沉音缩在侍卫群中冲他点点头示意一切正常。 平安侯一进院子就看到地上儿子的尸体,尸体血肉模糊,显然是被虐待的不轻,边上还有个昏迷的女子。 一看她,平安侯就约莫猜到她就是被儿子带走的宁家那个女子。 宁峥本来在人群中缩着看热闹,看到地上的五妹妹,满脸诧异。 他不可思议看向太子方向,五妹妹不是在太子那吗?怎么出现在这了,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下意识看向太子一眼,他面上并未有什么异常,心中琢磨一番后,放声哀嚎,现场人俱是被他吓一跳, “五妹妹,你怎么了,苏云蔚他怎么把你带到这了。” 他这么一喊,宁国公同宁二爷也拨开人群一起看过来,宁国公并没有见过宁兰,有些不确定看向自己庶弟。 宁二爷小心翼翼回道,“好像是那丫头。” 大理寺卿杨真听到杨峥的话,看到苏世子尸体,又看了看那昏迷的姑娘。 脑子飞速转动,前些日子宁国公府上状告苏世子拐走府上五姑娘,这女子就是被苏世子拐走的宁家姑娘。 然后朝着宁峥道,“宁寺丞,她就是宁家五姑娘?前些日子你上告平安侯府拐带府上五姑娘,可有此事?” 宁峥肯定回道,“是。” 杨真嗅到了阴谋的味道,这个宁姑娘事关重大,当即叫来随行的太医来医治。 太医查看过后,拿了药包在宁兰鼻子前晃了晃,“她只是被打昏厥了,闻过药包应当很快就能清醒过来。” 宁兰昏沉中闻到一股奇怪的药味,意识逐渐清醒,只是脖子那钝痛仍在,忍不住用手去揉脖子。过了好一会才模模糊糊睁开眼。 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堆人站在院子,吓一激灵,宁峥冲着她使眼色,宁兰才记得今天的目的。 杨真直接问道,“你就是宁家五姑娘?” 宁兰点点头。 他又问道,“你为何在这。” “苏世子那日带我来到这,就被一个男子挟持了,”说到这,指了指被衙役按住的那男子, “就是他,他说妹妹被苏世子杀了,他要为他妹妹复仇,这几天我们都在后山的山洞生活。” “直到前天京兆尹的衙役开始频繁在山上巡逻,他怕被人发现,就带着我们回到这院子了。” 可疑的男子一身血污,被衙役压着交代的很痛快。 他是个屠夫,前些年没钱看病,妹妹生的漂亮,就卖身在侯府做世子奴婢。半年前妹妹失了消息,就去侯府寻人,被打了出来。 后来听仆役说让他妹妹死了,他跟着这姓苏的长达数个月,发现这姓苏畜牲杀人取乐,那日好不容易跟到这姓苏的落单,还带着个女子,就趁机挟持了他。 把他折磨了些日子,今天看衙役众多,以为是来抓自己的,知道自己逃不过,就把人杀了。 风吹起覆盖尸体的白布,一只脏兮兮的耳坠从一具尸体上掉下来,那被按住的屠夫甩开衙役,朝着尸体奔过去, “这是我妹妹的耳坠,我娘留的,这是我妹妹的。” 宁兰在旁边看的的震惊,这人演的也太像了。 这人无论声音还是表情都透着极度悲伤,若不是她知道是季宴清在搞鬼,还以为他是真的受害者家属。 平安侯抱着儿子的尸体目眦欲裂,恨恨看向宁兰,都是这个贱女人,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自己给儿子这么多侍卫,儿子若不是对她感兴趣,他怎么会为了带走她甩开侍卫落单,否则怎么会让这屠夫种贱民有可乘之机。 眼神如果能杀人,自己怕是被这死老头子千刀万剐了,宁兰被他那眼神吓一跳,往宁峥后面躲了躲。 又不甘心,自己明明是受害者,那日在大理寺他就往她身上泼脏水,现在这老头还敢吓她。 从宁峥后面探出头,学着他露出个堪称凶恶的眼神。 平安侯不能拿她一个女娘怎么样,把心中的怒气全撒到那屠夫身上,抢过侍卫的剑要往屠夫身上砍, “你这贱民,胆敢虐杀侯府世子,今日本候定要你凌迟处死。” 第63章 谏臣 临川王震惊了,他知道这个表弟一向荒唐,本以为只是性子顽劣了些,没想到竟然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这么随意虐杀无辜民众。 看着舅父陷入疯癫要当着这么多人面砍人,忙命人把他拦住,趁机小声道, “舅舅你冷静些,此事蹊跷的很,还是等刑部核查完在做处置,我已经派人给母妃传话了。” 平安侯听到他说给淑妃传话,果然冷静下来,狠狠的看了一眼那屠夫,娘娘在,这贱民跑不掉,定要他满门抄斩。 季宴清看够了戏才开口,“此事事关侯府世子及四十余条人命,交由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务必不使人含冤受屈。” 说着看了看宁兰,“宁氏无辜受难,且举发有功,即日归家,着礼部下旨赏赐安抚。” 祭祀之事弄成 这样,季宴清下旨取消下后续流程,带着人回了宫面见父皇。 三清殿。 殿内烟雾缭绕,天子捏着佛珠在蒲团上念经。 季宴清带上一众朝臣立在三清殿,大理寺卿杨真负责主审此事,他向天子详细叙述完今日发生的事,总结道, “苏世子被发现死在他自己的别院,别院附近的深坑发现了近五十具尸体,皆为女子,腐败情况不等,仵作判断从最早的尸体已经有四五年时间,最晚的不超过一个月。” “屠夫郑牛已经承认是他为了报复虐杀了苏世子,只是那些尸体死因尚且需要勘察。” 天子跪坐在蒲团上,听完杨真的话才睁开眼, “此事尚且没有定论,苏家小子往日看着不像是做下此等伤天害理事的人,你们好好查查,别冤枉了好人。” 下面个官员互相看了看,陛下这明显是想包庇这苏世子,都有些吃惊,毕竟证据都这么明显指向苏世子。 最后都把目光停留在前面沉默不语的太子殿下身上,只是他脸上没什么神情,看不出是个什么意思。 季宴清沉默好一会才开口,“几位大人先回。” 人走后,屋内只剩下父子两人,季宴清学着他动作跪坐在隔壁蒲团上,“父皇,你真的信苏家是无辜的吗?” “哪能万事澄明,各人有各人的用处,”天子垂眸拨动念珠,“宴儿,你皇兄这些年不容易,你要多担待些。” 皇兄几次三番想要杀他,何来不易?季宴清垂眸看地上的砖缝,那几块砖大抵常年跪人的原因,格外明亮。 他竟如此虔诚,忍不住露出个嘲讽的微笑,“父皇,儿臣明白了。” 儿臣两个字被他咬的极重,季宴清从门内出来,看到淑妃跪在三清殿外台阶上请罪,周身雪迹融化不少,在腿边形成一片水迹。 看到季宴清路过,淑妃有些咬牙切齿,“是你做的是不是?一定是你,你想让我儿子孤立无援,故意陷害我兄长是不是。” 季宴清闻言停下脚步,退了两步,退到淑妃面前,“淑妃娘娘难道不知道你那好侄儿是个什么样?竟然觉得是别人陷害他。” 淑妃怒极道,“他就算犯错了,也罪不至此,他一个侯府世子的命,岂是几个区区贱民的命能抵得上的。” 季宴清懒得与她多说,“天寒地冻,往后的日子淑妃娘娘怕是有的跪呢,还是回去多做几副护膝的好。” “你” 淑妃恼怒至极,面容都有些扭曲,此事太过严重,一个不好兄长就会万劫不复,她欲在开口,被随身的宫女拦住,忍着气只大声向着里面的天子求情。 淑妃跪了许久,殿内太监才出来传话让她进去,他朝着天子哭诉, “陛下,蔚儿一向忠良孝顺,你看看,往年给你进丹寻方士哪件没有尽心尽力,现在被一个屠夫虐杀了不说,还要往他身上泼脏水。” “竟然说他虐杀成性,我这侄儿是纨绔了些,可罪不至此,这屠夫一介贱民胆大包天胆敢污蔑皇亲国戚,陛下下旨把他凌迟处死才是。” 她不能说让三司去查,兄长那根本经受不住查,只能让他下旨杀了那屠夫,就此了结此事,看陛下有所松动,接着道, “下个月是陛下诞辰,蔚儿还为了陛下寻寿礼,说是寻到了佛骨舍利进献陛下,为陛下庆贺寿辰,他如此孝顺陛下,陛下怎么忍心让他受贱民污蔑。” 果然说到佛骨,陛下面容有明显的松动。 此时,陛下身边大太监杨公公,慌慌张张跑了进来,“陛下,御史大夫蒋谕在承德门外跪着,他,他说” 蒋谕在御史台一向以又臭又硬出名,往日他建这个三清殿蒋谕连着三日在朝堂当面指责他这君主迷信方士,生活奢靡。 气的他要砍他脑袋,谁知那蒋谕根本不怕,只说谏臣不惧死,到第二日依旧谏言反对他大肆修建三清殿。 最后他不得不妥协,这座殿只修了原计划三分之一。一听这人在此时在宫门外,淑妃和陛下同时感觉不好。怕是冲着苏家的事来的。 杨公公传话吞吞吐吐,似不敢言, “他说,说淑妃娘娘妖妃祸乱朝纲,陛下昏聩,宠信平安侯这种佞臣,说陛下若不能严惩苏家,他就” “就什么” 淑妃怒不可遏问道,这人简直找死,在这当头来添乱。 杨公公闭眼大着胆子道,“说如果陛下不能秉公处理,为那枉死的四十八具尸体申冤,他就一头撞死在承德门,要以死谏言。” 御史台上察君主下察百官,天子也不敢敷衍,否则他一头撞死在那,他怕是要在史书上遗臭万年。天子连忙起身,“扶朕去看看。” 淑妃跟着天子一起到了承德门,蒋谕跪在门口,头磕的血迹斑斑,看到两人当即开口, “陛下,臣身为御史大夫,有监察百官之责,即便陛下不想听,臣也要说,请陛下远奸佞,严惩平安侯府,赐死妖妃。” ---------------- ps:作者有话说: 这剧情章好难写,也好无聊,但是又相关以后剧情,终于写完了, 还是喜欢男女主对手戏,明天就写。 今日分数也涨了,码字又有动力了。感谢小可爱们评分。 第64章 圣旨 紫宸殿。 季宴清摊开誊写圣旨的绢布,在空白绢布右侧写上年份以及自己名字,拿着玉玺沾了印泥,重重盖在名字上。 常规圣旨都有中书省代写,今日这份不同,他选择自行拟诏。 朱红的印泥印在月白的绢布上格外显眼,他随手卷了起来递给吴今, “你亲自拿给御史台蒋御史的夫人,什么都不用说,她看了这东西就知道该怎么做。” 吴今将圣旨在锦盒封存好,犹疑道,“御史台本就有监督君王之责,蒋御史不过做了份内的事,向陛下谏言,殿下给蒋家的这赏赐是不是大了点?” 空白的圣旨,犹如丹书铁券,后代不管是求官还是保命,蒋家靠这个空白圣旨至少能延续门楣几十年。 季宴清没有回答这话,他想要将御史做的可不止谏言这么简单,“无妨,蒋大人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值得这个空白圣旨。” 一时口渴想让于海奉茶,看到他人不在,季宴清随口问道,“于海可是去宁家宣旨去了?” “去了,于公公亲自带着殿下的赏赐去的宁家,不过看这时辰应该快回来了。” 宁家。 白日宁兰在圜丘山上接受了大理寺和刑部一大串的问询,结束后她就跟着宁峥回到宁家。 甫一到家,就有宫中内侍来传消息,说是稍后有宫中圣旨到达,让宁家做接旨准备。 常年紧闭的宁府正门今日特地大开,正厅洒扫几遍,摆上香案后宁家一群人浩浩荡荡站在门口,等候着宣读圣旨的内侍监带着圣旨过来。 宁兰也被宁峥拉了过来,这整个宁家,宁兰也就能同他能说上几句。 她站的腿都麻了,才看到宫中的轿舆过来,宁国公代表宁府去门口迎接特使,其余人在厅中跪了一排。 宁兰跟着其他人跪在最后面听那公公宣旨,他掐着嗓子念些诘屈聱牙的句子。 文绉绉的东西她没听懂几句,大抵是说她有功劳,给赏赐,给什么珊瑚、珍珠、布匹、灯什么的,她听的兴致缺缺。 但是听到黄金百两时宁兰头‘唰’的一下抬起来,又立即低下去。 金项圈的金子上次被她拉在了那婆婆家中,她洗漱前塞到墙缝中,季宴清应该没找到,不过看目前这样子,她也拿不到了,怪可惜的。 现在他这么大方,给一百两这么多的? 其余的东西她没心思听,那些个东西又不能当钱用,银票还要去钱庄兑换到底不如金银实物来的方便。 心想有了这金子拿去跑路都有底气了。那面白无须的公公念完一堆,一群人都磕头谢恩,宁兰撇撇嘴,也跟着人群敷衍低低头。 宁家年轻女子不少,于海本来在人群中巡视,他想看看让殿下放在心尖尖上的宁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眼就看到后面角落那行礼都敷衍的女子,懒懒散散的但是面容出挑的过分,他有个直觉,她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宁姑娘了。 他往后走几步,停在那姑娘面前,带着笑意道,“宁兰姑娘,接旨。” 宁兰正在想该怎么把那金子悄悄藏起来,就听到她被点名,要她接旨,起身起到一半就伸手去拿那太监手里明黄的圣旨。 手还没碰到,被宁峥一把拉住重新跪了回去。 于海被她弄的一愣,心道这宁姑娘是真虎啊,小声提醒道,“宁姑娘,要双手接旨。” 宁兰只好伸出双手,于海把圣旨放到她手上,又耐心提醒道,“宁姑娘,你得谢嗯呐。” 她脱口而出,“谢恩。”想了想又觉的不对,不确定的抬头问于海道,“谢主隆恩?” 于海 头一回见到这么谢恩的,放到别人头上高低治个大不敬的罪,殿下特意让他来,他可不敢给殿下添晦气,和善道, “这样也成,宁姑娘可以起来了。” 宁国公拿了包银子过来送于海出门,“于总管,府上丫头在外面长大,没好好教规矩,你多多海涵,还望在太子殿下面前多美言几句。” 于海接过荷包,笑眯眯道,“宁国公您客气了了,宁家养了个好女儿,往后啊,宁府往后的福气多着呢。” 说着意味深长朝着宁国公笑笑。 宁国公思索一会,诧异的抬头,“承您吉言。” 宁国公送别于公公后坐回正厅,看着宁兰道, “五娘你在外面受苦了,听闻六郎前些日子把隔壁院子买了,你如今回来就安心住着,有什么需要就找你大伯母。” “对了,你如今正式归家,过两日让你大伯母给你讲办个接风宴,也好让人知道宁家多个姑娘。” 宁大夫人脸色难看,不想说话,被丈夫瞪了一眼,不情不愿的开口,“五娘我们是一家人,需要什么去我那找我,莫要委屈了自己。” 宁二爷神色复杂看这女儿一眼,由始至终她都不肯给自己说话,留下一句,“你好生歇着。”就跟大哥离开去了书房。 轻烟朝着宁兰努努嘴,小声道,“变脸可真快。” 宁兰懒得同这群人周旋浪费心神,转身就想走。 轻烟端着那些宫里送来的东西跟在后面,大夫人朝着夏婆子使了个眼眼色,夏婆子把轻烟拦了下来, “五姑娘,你看你这刚回来,大夫人想着过几日给你办个接风宴,不如把这些摆件留着宴会上装点装点门面,也好体现宁家对你的重视不是?” 宁兰觉得大夫人有些好笑,她根本不稀罕些,但是砸了也不想给她们, “嬷嬷说笑了,宁家家大业大,既然是为我办接风宴,若是还要拿我的东西摆出来,让人知道岂不是笑话宁家没钱还要装?” 说完不管大夫人面色难看,转身就回到自己的院子。 -------------------------- 作者有话说: 今天应该只有一章,下一章两个人对手戏写的头昏脑胀,有点不满意,想在修修。 看的宝宝点点评分呀。现在太低了,很多人一看分这么低都避雷跑了。 人太少了。 第65章 珊瑚 紫宸殿。 季宴清正在书房写字,素手执笔,宣纸上‘沁芳殿’三个大字金钩银画,气势磅礴、力透纸背。 于海宣完旨离开宁府回紫宸殿复命,瞧着殿下心情不错,恭维道,“殿下的字写的真是愈发有风骨了。” 桌边男人闻言停了笔,把纸张拿起来看了两眼,像是很满意,晾干后递给于海,“去让工匠做成匾额挂到沁芳殿去。” 于海接过宣纸,“奴才这就让工匠去制作,能得到殿下亲笔提名,也不知道那个主子这么有荣幸。” 沁芳殿已经有匾额了,殿下还亲自题字,可见上心着呢。 季宴清这会心情不错,倒是有闲心同他说闲话,“你刚刚不是见过人了?” 于海‘哎呦一声’笑道,“殿下,是奴才愚钝了,赏赐已经送到宁府了,宁姑娘瞧着很是高兴。” “奥,她高兴?”男人声音听着饶有兴趣, “是呐,奴才一念到黄金百两的时候,宁姑娘看着老高兴了,若不是宁寺丞拦着,怕是要高兴的当即要站起来了。” 于海心道这宁姑娘就是沁芳殿未来的主子了,也乐意多为她说几句。 殿下亲自遣了他来宣旨,这往日不是重大事情,他都不出宫的,他何时宣过这种安抚女娘这种小事的圣旨。 现在连宫殿匾额都是殿下自己亲自题写,宁家怕是要起来了。 季宴清琢磨了一下于海的话,那么多东西,只有那金子不值钱,念着她老是说要自己给她黄金百两,一时兴起让人加上的。 说起来上次别院的那么多首饰,她也只拿了一个金项圈,想来不是喜欢,而是想当盘缠,“备车,孤要出宫。” 轻烟带着宁兰回到她的新院子,宁兰没有进去,站在院子里四处查看,果然走到院墙处,站到假山顶能看到季宴清那别院的水榭。 只是这边地势稍低,不注意根本看不到那边。真难为他能想到这种方法,气的宁兰狠狠对着假山踹了两脚才下来。 院子修的倒是很舒适,屋前种了一片翠竹,这种天气还郁郁葱葱,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可见养的用心。 两人回到屋内,宁兰顺手把圣旨扔到窗下罗汉榻上,吓的轻烟赶紧去拿,“姑娘啊,你小心些,我刚刚听到别人说弄坏圣旨要是杀头的。” 轻烟小心捧起圣旨,找了个匣子收好后放到衣柜。这才转头收拾那一堆的赏赐,看到红珊瑚摆件眼睛一亮。 红珊瑚书本大小,利用形状巧雕成鱼戏莲叶间的样子,轻烟看着稀罕的不行,东摸摸西摸摸,忍不住开口道, “姑娘,这珊瑚颜色可真红,我以前听傅听说这东西是海里的的石头,稀罕的很,怪不得连大夫人那么金贵的人都在打它主意。” 宁兰看那珊瑚摆件一眼,红色浓郁,颜色不错,品质也就一般般,并不算稀罕,颇有些嫌弃道,“也不是什么稀罕物。” 爷爷书房有一尊红珊瑚摆件,比他这大多了,而且是完整无雕的,也比他这品质好多了。是爷爷的太爷爷海外做生意传下来的,都盘包浆了。 不过她小时候调皮,老是在爷爷书房爬高上底,不小心给打破了,现在想来怪可惜的,犹记得爷爷看到碎片痛心疾首的样子。 “珊瑚长在海里不假,不过不是石头,是一种名叫珊瑚虫的虫子尸体堆积形成的。”宁兰粗略的同她解释原理。 一听说是虫子,轻烟吓的手‘唰’的一下收回来,再也不敢摸了,又有些不可置信, “这虫子竟然能长成石头的样子。” “对了姑娘你怎么知道这个,你又没去过海边?”轻烟自小陪她家姑娘一起长大,知道她从来没有去过海边,怎么会知道这个? 宁兰被她问的心里一跳,怕露馅敷衍道,“书上有,你没看过而已,让你多读书你就喊眼睛疼。” 轻烟抱着脑袋,“读不了,读不了,看到字眼睛疼的厉害。” 宁兰对其他东西不感兴趣,那些东西她要来没用,心思都在那盘子黄金上。 黄金制成一个个圆饼状,小笼包大小,金灿灿的,宁兰拿一个金疙瘩放在手里抛了抛,沉甸甸的令人心中踏实。 更重要的,今日她跟着宁峥回宁家,除开轻烟她这院子没有别人,沉音并没有跟着来,想来是不好找由头进来。 没她跟着说不得就有机会了。 轻烟看她抛着金饼子玩,像是很喜欢样子,忍不住笑话道, “姑娘你怎么这么喜欢这金坨子?你现在是宁家的贵女了,喜欢这些别人会笑话你的。” 这些日子轻烟跟着宁家奴仆,也长了不少见识,知道贵女要心性高洁,爱好雅物,喜欢黄白之物会让人笑话的。 “金子多好啊,一小块就能吃饭住宿买很多东西。”她才不管别人喜欢不喜欢,她喜欢就行了。 轻烟刚想再说,看到太子殿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站在屋中,吓了一跳,刚想说话他做了个噤声标志示意让她出去。 她本不想出去,看到太子脸上不耐烦的神色,不得已还是退了出去。 ----------------- 还有一张,不过会晚一点。 第66章 名字 季宴清方才就站在室内,听完主仆两人谈话才赶走那碍事的丫鬟,伸手顺势接住宁五抛在半空中金饼子。 宁兰本来坐在那背对着门口,抛着金饼子思索从宁家跑出去会不会更简单。 走神间就看到背后伸出个手把金疙瘩接住,她吓的蹭的一下站起来,看到来人有些心虚,反问道,“天都黑了,你现在来这不怕被宁家人看到?” 季宴清在她坐的位置坐下,“见到也无妨,” 他当然不怕,且不说暗卫在外面守着不会有人能进来,就是看到也无妨,还能往后更光明正大的来。 “这院子看了吗?可还喜欢。”工匠修了这么久,都是按照女子喜欢的样式,当是喜欢才是。 “挺好的。”宁兰如实回道,不过她的心思都在金子上,他拿走不会不还自己了? 她目光热切的盯着手上金子看,这金子上还带着她的体温,可见她握了多久,“怎么,你想偷跑,拿着金子做盘缠。” “哪能呢。”宁兰连忙否认走了两步离他远些,坐回窗下罗汉榻上。 季宴清不知可否,挑挑眉跟着她过去,立在窗前看窗外的竹林在灯光下的剪影。 “说让你从中门风风光光的回宁家,现在做到了,你要如何感谢孤。” 谁稀罕回宁家了,宁兰心道我恨不得打死你,还谢你。她没说话,用沉默表达自己的不痛快。 季宴清心情不错,也没同她计较,反倒饶有兴趣盯着她看,她这一脸倔强的样子,和白日在人前完全不同。 日间在圜丘,她对着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差,对着那满地的尸体,不疾不徐的控诉姓苏的罪行,条理清晰,言辞恳切,丝毫没有惧怕的神色。 蒋御史能当即进宫面圣直言进谏,也多亏了她那一番血泪控诉。 那时候宁五像和往日完全不一样,美丽却不柔弱反而充满韧性,简直让人移不开眼,忍不住问道,“宁五,你在那院子看到那么多尸体不害怕吗?” 昨日同她说计划的时候,她若是拒绝,他就会改变计划把她摘出去,但是她愿意去做。 “害怕,”宁兰如实回答,“但是更想要坏人得到惩罚,大理寺会把苏家抄了吗?能把他家那些不义之财都分给受害人的家属吗?” 虽然这些人无辜枉死了,若是家人能收到一些补偿也算是聊表慰藉。 季宴清在她身侧坐下,言语正式,“抄家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是最严厉的惩罚手段,不过我可以保证,用不了几日苏家就会得到惩罚的。” 听到他说这个宁兰便放心来,虽然他也是个坏人,但是他能力还是有的,又问道,“那个假屠夫会怎么样,会有事吗?”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他妹妹尸体是真的,姓苏的命也是他了结的,这些都是真的。假的只有你我参与部分,可这部分并不重要。” 宁兰震惊的抬起头,那屠夫当着这么多官员承认自己杀人了,还是侯府苏世子,若是没人搭救那肯定死定了,忍不住诧异的问道, “你怎么说服他替你去送死的?” “杀人自然是要偿命,不过他其情可悯,又属事出有因,大概会被刑部判流放岭南一带。” 至于说服问题,他只是让惊影找到这屠夫,让安思院被救下来的奴仆细细的给他描绘一遍他妹妹死状而已。 不过这个不用给她说。她一个女娘看问题倒是透彻,他现在真的很好奇她母亲在蜀地怎么教养她的了,能把她养成如此通透的性子。 暗卫只带回来信息的只是关于她生平的只言片语,他根本不足以通过那薄薄的密信来了解她。 她在蜀地时跟着母亲姓卫,唤做怀愫。密信说她以前不常出门,常年跟着母亲在山上花圃中侍弄花草。 后来她长大之后容貌更甚,惹的不少人觊觎,她就更不出门了,导致蜀地那些邻居只知道山上园子主人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她明明自幼跟着母亲长大,按道理应该同母亲感情更好,为什么在从河里上来她会告诉自己姓宁,用宁家这个从未见过的父姓。 此事怎么想怎么奇怪,开口问道,“当日从河里出来,你为什么脱口而出说自己姓宁?你不应该更形习惯用母亲的卫姓吗?” 这问题吓宁兰一跳,他不是在怀疑自己不是原身,抬眼偷偷看他神色?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能知道原身名字也不足为奇,像他这种人肯定将原身查个底掉,斟酌后才道, “我那时候又不认识你,陌生人当然用个假名字,那些日子宁家仆人一直叫我五姑娘,我习惯了,就随口告诉你我姓宁。” 那夏婆子在船上说过,宁家给原身名字也随着头上的姐姐们起的。 大抵是她同兰这个字有缘,原先用‘兰’字的姐姐没活到序齿就夭折了,宁家就把兰字捡漏给了她。 不过她的‘兰’可没有那么多说法,单纯就是她妈妈姓兰,爸爸姓宁。 据外婆说当年她出生后,外公和爷爷对她冠姓权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外公属于知识分子,爷爷属于资产丰厚,两人谁也看不上谁。 外公不愿意让她跟着爸爸姓,毕竟爸妈工作都忙,全都是外公外婆看护她,自然不想让她随父姓。 后来爷爷直接拿了两张房产证,说只要跟他姓,登记户口就过户到宁兰名下。 外婆劝了丈夫好久,最后还是金钱打败了知识,但是外公又不甘心,她就有了宁兰这没什么水平的名字。 这话听着倒是合理,季宴清没在追究,反倒好奇问道,“宁五,你可有小字?在家时你母亲如何唤你?怀愫,还是愫愫?” “母亲叫我细囡。” 原身母亲确实这么叫的,他一查便知,宁兰没有说谎骗他。 季宴清兀自琢磨了一下,他还是更喜欢她现在姓宁。 出自宁国公府的宁姑娘才配的上他,再说两人认识开始她就是说自己叫宁五,“那孤以叫你宁宁可好。” “那怎么行?” 宁兰一时激动站了起来,现代家人才叫她宁宁,她并不想让这人喊,“你喊我阿宁,我喜欢这个名字,而且只能你喊。” 她说的很是亲近暧昧。 季宴清冷眼看她一眼,她心虚看向别处,她在撒谎。 她其实并不擅长撒谎,什么心思都在脸上。 名字这种小事她都同自己撒谎,可见心思不定,他盯着看一会,“以后就叫宁宁。”他一锤定音。 这声‘宁宁’叫的宁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个名字往日只有她至亲之人叫,从他嘴里喊出来颇有些奇怪。 只是她也没办法改变他的想法,只好道,“你喜欢就好。” 季宴清盯着她脖颈露出的一点雪肤,声调怪异的叫了一声,“宁宁,你过来。” 他坐在那,桌子上烛火只照亮他半边脸,呼吸明显有些急促,眼中透着浓重的欲念。 她不但不想去,还想离远点。 只是刚起身,谁知他长臂一伸把人被拉了过去按坐在自己腿上。 夜色将两人包裹在一起,他缓缓把人拉近,只觉每一寸呼吸都充斥着渴望,把下巴放到她肩膀上,不轻不重来回磨蹭,重重呼吸一口,舒服的渭叹,“宁宁,你怎么这么香啊!” 两人变成了脖颈交缠依偎在一起的姿势。 这人 怎么好好说着话,他又这样了。 宁兰想下去奈何被他他搂的太紧动不了,这样下去他又要折腾自己,狠狠心,主动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季宴清一愣,她竟然主动亲近自己,只是还没高兴上就忽然间明白过来。 那日他说亲一口就不留宿,她肯亲近自己是为了让他离开,这个认知让他心中很不舒服,“你想像上次一样,亲完让我离开?” 宁兰看他面色正常不像发火的样子就点点头,“你再给我些时间,我现在还不适应,我”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冷笑,“好宁宁,你在做什么美梦呢?” 从那破村子回来,都过了几天给她适应了,竟然还敢赶他走,“宁宁,我是男人,不是无欲无求的圣人。” ---------- 作者有话说:预计两章男二男三要出来给狗子添堵了。 第67章 画册 季宴清让人去棠院把上次连同银票送来的箱子搬了过来,饶有兴趣从那箱子底部拿出个小匣子。 从底部拿出来一幅画册一样的东西,举着册子朝着宁兰扬了扬,“宁宁,你看了吗?” “什么?” 宁兰正在拆头上发髻疑惑的问道。 那人随手把东西扔过来,宁兰下意识就抬手接过来,打开后随手翻到一页,宁兰 晦气,要长针眼了。 她眼角忍不住抽了抽,实在这种东西是比这现代视频而言太过粗制滥造了些,又嫌弃的扔回去,“我不看这脏东西。” 季宴清抬手接住,挑挑眉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无母亲在婚前教导,自己寻了给她看还不乐意。 宁兰嫌弃的瞥他一眼,才不是不好意思,分明质量差。 季宴清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小册子,恰好是宁兰方才翻开那页,他轻微勾勾唇,扬着册子道,“你原来喜欢这个,好,满足你。” 宁兰 谁喜欢了,这人可真不要脸。宁兰气的把梳子重重扔回桌上。 他走过来站立在宁兰身后,拿起梳子替她把后脑的发髻梳开,动作温柔缱绻。 其实本来是不打算这么早碰她的,是想等到正式册封后。 是她自己不乖跑出去,才有在村子那一晚。没有过还不觉得,体验过之后 他又不是和尚自然不能总清心寡欲。 宁兰后背抵靠在他腰腹处,桌上铜镜倒映出两人亲昵相互依偎的场景。若是不知情看了,他们两人这姿态只怕以为是一对蜜里调油的的情人。 梳完后放了梳子低头去吻她,宁兰别开头躲着他动作。 他倒是不生气,把人带回榻上,在她耳朵咬了咬,小声道,“宁宁,你可准备好了?” 宁兰闭上眼别开头,不回他话,即便有了上一次,这事还是难以接受。 中衣上系带被一个个解开,从帐子中扔了出来,精美的衣物在地上乱成一团。窗外竹林被风雪压的在空中飘摇不定。 长发铺在女子光洁的后背上,黑白对比极为明显,他忍不住叫了声,“宁宁。” 宁兰听到他声音疑惑的回头看他。 那时在船上,在那个旖,旎的梦中,宁五就是这样回头看他。 她的眼睛很漂亮,不是很大,也不妩媚,而是看人是很有情绪,像是有话同你说的样子,让人看了总是不自觉在看上一眼。 生气的时候会微微挑着眼尾,那颗在眼窝的小小红痣就会被带动,从眼角露出来。 当然这是白日的时候,晚上,比如现在,受了点欺负,这时候她眼眸含泪,雾气蒙蒙的样子,回头望他 他眼神瞬间变暗,这样子的宁五,没男人能抵挡住,他也不行。 宁兰只觉得脑子有些不清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又变成躺在床上,迷蒙间看到他半仰着头,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滴到眼中,涩的她忍不住流泪。 汗水混着眼泪,一起打湿枕头。 忘记哪看到说眼泪成分同汗水是一样的,现在想来是不一样的,他的汗水是掠夺,是侵犯,泪水是屈辱和不堪。 看她尚且清醒,季宴清低头同她对视,“宁宁,你说坏人应该得到惩罚,在你眼中孤是坏人吗?” 这次宁兰没有逃避,直视着他,“是,季宴清,我会恨你的。” 明明在身下任他予取予求,眼神中却透露着倔犟不甘,嘴上还说着要恨他,美丽又倔强的东西,总是让人充满征服欲。 汗水沁着发丝贴在额头上,他细心的拨开,盯着她的眼睛,同她对视,“那好,孤等着你来惩罚,来恨,现在你要好生先受着。” 累极了的人终是忍不住,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一口。 她肩膀的也被他咬了个牙印,不过很轻,像是报复她刚刚的行为,“宁宁,唤我衡郎。” 宁兰不肯让他如意,他就诸多方法拿捏她,终于让他如了愿,凄凄哀哀唤了声,“衡郎” 直到月上中天,屋中动静方歇。季宴清餍足的带着昏睡过去的人去沐浴,一点点替她清洗干净才把人带回榻上安睡。 天亮时分,季宴清早早就睁开眼,这一觉罕见睡的极沉,侧头看到她还在睡着,伸手捏住她的手在手里把玩。 她的手很是小巧,怪不得上次让,她会握不住。 他一动作带着她身上被子滑落一些,白嫩的肩头都是他留下的痕迹,吻痕咬痕叠在一起好不凄惨。 玩了一会,察觉时辰不早了,看她还在昏睡,放轻脚步自行起床穿衣。 甫一走出院子,惊影便迎过来抬手递过来一个信封,“是给宁娘子的。” 季宴清面色晦暗的看着上面“卿卿亲启”几个大字,又转身回到屋内,他动作带着些力道坐回窗下罗汉榻,撕开信封将里面信纸捻了出来。 看完冷哼一声。 宁兰被他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他背对着床坐在窗下,握着封书信在看。 墨发玉冠,玄色织金澜衫,腰间佩戴着一枚龙纹玉珏。这人肤色白皙,剑眉星目,瞧着便是金尊玉贵的样子,像是误入凡间的贵人。 大抵高位的人身上还带着不怒自威的气质,自己当初怎么就信是个镖局的少东家呢。又觉得自己瞎想什么呢,他分明是个禽兽。 听见宁兰动静,他转过头来,把手上信揉成一团‘啪’的一声扔在炭盆上,纸张接触炭火,‘咻’的一下窜起火焰,眨眼间便燃烧起来。 很快就变成一片灰迹。他回头看宁兰一眼,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进小黑屋了,哎,删的不成样子。 第68章 书信 他这长得也算不错,当是找了个头牌,宁兰这么安慰自己,改变不了就试着接受。 最终还是骗不过自己,自己就是恨他逼迫自己,根本不能释怀。愤恨扭过脸,不再看他。 心中也有一丝对自己的责怪,谁让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去主动招惹他。 季宴清看她醒了也不动,就这么半坐着,锦被偎在身前。因着昨日刚刚行完房的缘故,眼神迷离,一副慵懒的样子勾人而不自知。 小脸肌肤雪白,此刻还带着暧昧的红晕,瞧着手感好极了,季宴清起身走到床边,在她榻上坐下,想捏她脸,她别过头,手上落空他也不介意。 这容貌,放到盛京也是头一份的,这具身子,他也是喜欢得紧。 勾了缕秀发,在手上缠绕,促狭的意味很明显。宁兰看出来了,想抽回来又被他用力捏住,宁兰便不动了任他把玩发丝。 边上备了衣物,她自己下床正准备换上。 昨日轻烟特意交待今天要早起,说是大夫人那要她去请安。虽然不待见她,宁兰还是觉得既然暂时住在宁府上还是少生事端的好。 不料脚刚一落地,腿酸软的厉害,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就被人环腰抱住,上头传来一声轻笑,“可要孤帮你?” 宁兰用力推开他,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摸索着去穿他备的衣服,嘴上不甘心骂道,“不要脸。” “是你投怀送抱与孤何干。”他说的理直气壮。 这人脸皮太厚,见他就盯着自己看,“你不是最讲究规矩体统,这么盯着女人换衣服是哪里的规矩。” 季宴清丝毫不以为杵,反倒挑眉戏谑道,“夫妻闺房情趣,若是都要一板一眼岂不失了乐趣。” “我们可不是夫妻,是那野合的鸳鸯,若是宁家发现,我少不得被打死了事。” 季宴清不喜欢她这口无遮拦的说话,骂他,也骂她自己。 “好好说话,宁家知道我们玉成好事只会把你供起来养着,期待孤让礼部去下聘迎你入宫,以企图攀上皇亲。 除非孤不认下这事,那他们也不敢妄加处置,只会找个庙里让你一辈子青灯古佛相伴。” “宁五,孤说过,你以后会期待着孤垂怜你的。” 他说完,宁兰停了穿衣动作,安静下来,静静立在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瓷一般的肌肤上,留下不少红梅,他忍不住挑眉,这幅自己亲身绘制的红梅落雪图极好,当是值得珍藏。 过了好一会,宁兰才平复怒极的心跳,不接他话,自行穿衣。 棠院的那两个婢女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手上端来一碗黑漆漆的药汁,说是避子药,她没有犹豫,接过直接喝了下去。 季宴清看着眉头都不皱就把药喝了,心中莫名的不痛快,她怎么喝的这么积极。 那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明显不想同他孕育子嗣,想到这,眼神便沉了一点, “太医说你身子亏损的厉害,现在不合适孕育子嗣,给你开了调理身体的药,往后三个月每日按时服用,等你身子好了这避子药就可停了。” 这话倒是让宁兰心下一喜,昨天睡前还在担心万一怀孕,毕竟他每次都要做这么多回,现在还能争取到三个月倒不算坏事。 至于身子好,好是不可能好的,这辈子都不会好的。 季宴清看了一眼水漏,此时临近寅时三刻,他要回宫先行离去。 别院离皇宫距离不近,这几回来这别院他向来都天不亮就起身离开,否则赶不上当日上朝。 他虽为太子,现在暂代朝政,实际形同天子,公务繁忙的很,并没有太多时间消遣在儿女情长上。 紫宸殿。 于海给他穿上朝服,看他面色有些疲乏,大着胆子问道,“奴才给您按按?” 他自小跟着太子一同长大,比旁人亲近不少,看主子闭着眼睛没有反驳,那就是同意,于海伸出手伸手替他按头。 这宫中来往别院一趟往返要上一个时辰,殿下以后若是频繁往返,这身体如何受得住,思索一番,开口劝道, “殿下何苦这么来回奔波,既然中意宁娘子,不若早点把她接入东宫,方便着伺候,不然殿下老是这么奔波,多劳累呐。” 季宴清睁开眼瞧他,“时候不到。” 现在太子妃还没册封,她现在进宫不能给很高的位分在,这不符合他的计划,不过时间也不会很久了。 季宴清走后,那两个婢女盯着她喝完那些调养身体的药也回到棠院,屋中就剩下她自己。 宁兰忍不住心中叹气,穿越到这爹不疼家人还坏的宁家,简直天糊开局,现在她更是惹上太子这个大麻烦。 她想回现代前路危险险重重,堪称万事艰难。 屋檐上积雪融化,一滴滴往下,“滴答滴答”落在地砖上,宁兰听着这水滴声,她忍不住看着窗外。 此刻,月向西行,远方霞光初现天色既白。 穿越前一天,难得放假出来游玩,她还早早起来,在江上和父母一起看日出。一夕之间,就到了这种吃人的地方。 她现在很想家,她的家。 也不知道她的亲人怎么样了,找不到她怕是着急死了,她得保住命才能找到方法回家,在那之前其他的事都不算什么。 轻烟给她端了水进来让她洗漱,看她神色不好,劝慰道,“姑娘,我们向前看,再说我看这殿下心里有你的” “别说这个。”宁兰不想她提那个人,想到方才他烧掉的信前面容古怪的看自己一眼,他那个人不会无的放矢才是, “轻烟,你去外面找门子打听打听可有人往我这院子送信?” 第69章 请安 天一亮,宁兰收拾好行头就去见宁大夫人。 那个便宜爹她可以不用管,一来他在宁家没什么地位,处处看着兄长的脸色行事。宁家说到底做主的还是大房。 人多是欺软怕硬之辈,她也不例外。更何况那个便宜爹上来就打她,她可是记仇的很。 二来,她那个便宜爹是男子,不管后宅之事,但是大夫人不同,她管着后宅,女子不能随意出入,往后自己若是想出门少不得要去她那说情。 因此昨天轻烟说大夫人要她去请安,她也乖乖来了。 看了看端坐正堂的大夫人,就是她好似昨夜过的不怎么好,眼下乌青脂粉都遮不住,看着就是没睡好的样子。 她像是什么不愉快都没发生似的同大夫人请安,“宁兰见过伯母。” 见她这副样子,大夫人脸色更不好了。 昨天丈夫耳提面命让她同这个侄女打好关系,说她得了太子的青眼,宁家败落多时,若是能出个宠妃说不得又能起复了。 就说先皇的刘贵妃,她的父兄凭着贵妃的恩宠可不是扶摇直上一时风光无两。 话赶话的,甚至指责她把家管理的一团糟,还把这侄女给得罪了,要她修复同宁兰这丫头的关系,竟然还要她低头给这贱丫头服软。 她算什么的东西?且不说自己是长辈,就是宁兰的爹见了自己也不敢大声说话,现在要她冲一个黄毛丫头服软简直天大的笑话。 大夫人心里越想越气,面上却是不显,甚至还带了几分假笑, “五娘院子住的可还习惯,若是缺什么就去找我说,这几个是你嫂嫂,你们都是年轻人,往后你可以多去走动走动说说话。” 说完严厉的看向几个儿媳妇,吓的几人都瑟瑟应好。 边上三个年轻女子,都是大房的儿媳妇们,同她说了些好听的场面话,宁兰就随口应承着。 比起和他们说话,她现在更想试试能不能出去宁府,按道理说她现在在宁家,季宴清不至于还管到这。 试探的问道,“大伯母,我初来乍到,胭脂水粉都没有,今日想出府去买些来用。” 大夫人倒是没想在这事上难为她,“过两日你嫂嫂出门看铺子,到时候让她们陪你去。” 搞定出门的事,两人便回到自己的院子,宁兰让轻烟去门口打听信件的事。 轻烟是个机灵的,这些日子同宁家仆人处的不错,不多时便返回来, “姑娘,我去几个门都看了,说没有送你这的信。我和他们说了,以后有了直接交给我。” “你可真能干。”宁兰夸她。 没有自己信,那可就奇怪了,那人早上做什么那种表情,一看就不痛快的样子。 临川王府。 王府后门不远处茶楼内,徐子元坐在二楼,看着王府侧门仆人进进出出。 很快一个小厮装扮的人跑了出来,七拐八拐绕了几圈才上来茶楼,j径直上二楼出现在徐子元的面前,冲他抱拳行礼,“家主。” 徐子元让他坐下,让了杯茶过去,“这些日子辛苦了,让你找的人可有消息传了?” 那小厮恭敬回道,“回家主,小的把这王爷后院女子查了个遍,并没有查到有姓宁的女子,” “我同府上管家也悄悄打听过,原本王爷是打算同宁国公家结亲的,院子都收拾好了,可是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婚事就取消了。” “小的还暗戳戳同王爷的马夫打听过,看看是不是把人养在外面了,他们也说没有。” 徐子元压下心头疑惑不解,温声回道,“我知道了,辛苦你继续在王府上打探着,若是有消息及时往医馆去送信。” 让竹叶把人送出去,徐子元揉了揉太阳穴,现在心头满是疑惑,怎么会没有呢?事情好像同上辈子完全不同了? 第70章 徐家 他身上发生了件荒诞离奇的事,他死后没有去到阴曹地府,反而睁开眼又回到年轻时。 大抵上苍不忍看他一生遗憾,又给了他一次重来机会。 徐子元朝外面驾车的竹叶吩咐道,“竹叶,我们去宁国公府上找小六,看看那边有没有消息。” 徐子元来自甘州徐氏家族,徐家在前朝时是甘州的名门望族,徐家军威名赫赫守护大靖朝数十年。 只是后来皇权势微,尽管当时陛下尽力挽救,奈何大厦将倾王朝气数已尽,各地天灾瘟疫不断,叛军四起。 朝廷银两有限,平叛与赈灾间顾此失彼,导致民怨沸腾,民众起义如星火燎原席卷全国。 南地叛军中出了个不世出的打仗的天才季元庭,季家因此人卓越的军事天赋乘势而起,不到三年间便一统南方诸地。 季氏南方登基自称天子同朝廷分庭抗礼,不到两年,季氏就带兵打下了除都城落水城以外的全部城池。 落水城一战,徐家军死守了两个月,双方死伤惨重,打得有来有回。 城外两军对垒中,徐伯父曾一度俘虏了季元庭,只可惜回城中被他手下一个姓林的将领拼死救了回去。 后来季元庭攻破落水城,记恨被俘之辱,魏氏皇族连带京城徐家被皆被屠戮殆尽。皇宫被大火焚烧了半个月,大靖至此灭国。 国灭之后,那些往日下嫁世家的公主、郡主,因着夫家纷纷向着新皇投诚,一时死伤无数。 徐家自建国以来便同皇室联姻,当时的荥阳公主下嫁徐家家主,也就是徐子元大伯父。 后来国灭大伯父战死,死前怕荥阳公主被徐家旁支伤害,嘱托他父亲定要保护好公主。 父亲带着公主和他到处逃命,在路上遇到兵匪父亲被杀前,拼死将他同荥阳公主送了出来,旅途艰难逃难,后来他同公主彻底失去了联系。 只是当时他年岁尚小,不到十岁,遍寻公主不得,在后来他就回到徐家,用了些手段接手了甘州徐家老家基业。 十几年后,在当铺中偶尔看到这个手镯,镯子是徐家家族信物,只有家主夫人才有资格佩戴,荥阳公主下降后,祖母便将这个镯子给了公主。 他循着镯子线索,一路千辛万苦追查到盛京,查到手镯是临川王府一个老仆当掉的。 老仆人说手镯主人是王府的侧妃,出自都城的宁国公府,只是前两年就已经去世了,她贪财,趁乱从尸体上顺走了这镯子。 徐子元沿着宁家这线索一路追查之下,这才发现藏在蜀地的荥阳公主早已作古。 手镯是公主留给女儿的,只是可惜小殿下元隆三年的冬天就惨死在临川王府中,一卷草席扔在了乱葬岗。 他甚至还未来的及找到小殿下尸身,季氏皇族内便出了大乱。 太子骤然起兵发动宫变,皇城内尸体遍布,他弑父杀兄成功登上了皇位。 史官口诛笔伐,他便真刀真剑的杀伐,上朝的宣政殿每日都有言官的尸体抬出去,一时间朝堂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新皇似乎染了某种重疾,大肆张贴皇榜寻神医入宫治疗,只是那些郎中皆是有进无出。 民间便悄悄传陛下患有疯疾,夜间需要生饮人血才能平息。 朝堂酷吏当道,苛捐杂税层层叠叠民众苦不堪言,以至于各地又开始反抗起义。 季家人很有打仗天赋,新皇御驾亲征,开始还能顺利平叛,只是后来行军中有将士看到他半夜疯疾发作,将守卫的将士劈成两半。 一时间军心涣散,军队一蹶不振,至此败多胜少,几年间屡屡败退。 据传是他巡治在外时曾受过重伤,因为未得到及时医治落下暗疾,夜半疼痛难忍状若疯癫,后来他病愈发重,死在平叛途中。 季氏王朝,三朝而亡。 季氏灭亡后,皇帝并无子嗣传承,群龙无首,起义军四起,只是此次叛军在没有拔尖之人,各方头领你进我退始终不能做到统一。 战乱持续数年,到他死之前仍未平息。 百姓流离失所,十室九空, 战乱导致民众无心耕种,饿殍遍地,纷纷易子而食。 此次上苍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让他重生在景隆三年,他便当即进京来寻小殿下,可是事情不知道出了什么偏差,她竟然不在王府。 他派了人进入临川王府和宁家,竟然都打听不到小殿下的消息,当真奇怪。 --------------- 作者有话说: 昨天被审核搞的道心破碎,还能坚持更两章。 你们快点评分哄哄我。 第71章 傅姑爷 冬日阳光穿过斑驳的竹叶,在地上投下一片金色的光影。 这几日出不了门,天气难得放晴,宁兰午后就在院子躺椅上晒太阳,阳光照在身上驱散严寒,晒的人有些发困。 轻烟在边上接着缝衣服,天气寒凉还是有些冻手,宁兰看她缝的辛苦劝道,“别缝了,我那衣柜里面不都有好多。” 那人弄来的衣服怕是一天穿一件都能穿好几年了,感觉轻烟缝来缝去的手都要冻坏了。 轻烟把线头打结,用牙齿咬断,在宁兰身上比划比划,闻言不赞成道, “那些衣服好看是好看,就是太难穿了,姑娘我给你做些简单合身的,我们在院子穿。” 说完又有些沮丧,“姑娘你是不是看不上我做的东西了,我肯定没有宫中那些绣娘技术好,那些衣服绣的花样都是我没见过的,料子也好的很。” “哪能呢,你做的最好了,我穿上最舒服。”她难得对原主一片忠心,宁兰怕她难过赶紧宽慰她。 两人正说着话,棠院那两个婢女端着那调养身体药碗又出现了,现在宁兰知道她们是从哪出来的了,和棠院连通的门开在婢女住耳房衣柜。 打头的婢女叫连枝,话虽不多但是很机敏,看宁兰见到她就脸色不好,忙开口劝道, “宁姑娘,这是调养身体的药,对你身体有好处,殿下也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趁热喝了。” 宁兰看着那黑漆漆的药汁直皱眉头,嘴上还是应承道,“好,你放这就回去,晾一会凉了我就喝。” 连枝有些犹豫,殿下要她盯宁姑娘着喝药,她不敢懈怠,“药这一路端过来已经凉了,现在温度正可口,宁姑娘可以直接喝。” 宁兰不接她话,就盯着她看。 连枝被她看的心虚,终究不敢太过坚持,只好道,“那宁姑娘你记得趁热喝,身体终究是自己的。” “我知道了,我等会就喝,辛苦你了,你先回去。” 宁兰把人打发走,轻烟把药端过来,“姑娘到底还是身体重要,你喝了。” 她才不喝呢,宁兰端着碗吩咐道,“你去给厨房找人给我拿个蜜饯,我喝了压压苦味。” 轻烟哎一声,去厨房拿蜜饯。看她走远,宁兰从摇椅上坐起身,四下无人,端着碗就向着墙根狠狠扔去。 她才不喝这种东西,扔完就躺回去,拿着帕子盖在脸上遮挡防止晒黑。 躺下才发现不对,好似没有东西落地的声音。疑惑坐起来掀开脸上的帕子,就看到沉音端着那药碗站在隔壁。 宁兰吓了一跳,“你、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沉音实诚指了指房顶,“从那。” “不是,我是说谁让你来这的?” 沉音一脸理所应当,“我一直都在啊。”说着又把药碗递了过来,示意她喝。 宁兰 她一肚子怨气从椅子上站起身,“那天你为什么要打晕我?” 祭祀那天殿下说要她教宁娘子演的像一点,她思来想去装晕终究不如真晕的好,索性就直接把人打晕了,实话实说道,“真打晕更真实。” 宁兰气坏了,站起身,学着她的动作,在她后颈重重打了一下,问道,“你疼不疼?” 沉音疑惑看向她,虽然不懂宁娘子为什么要打自己,还是诚实回答,“不疼。”毕竟宁娘子力气不大,实在是没感觉。 宁兰 “行,你不疼我疼,你以后不准打我。” 沉音应了,又把药碗递了过来,示意她喝。宁兰一把接过,仰头喝下,把碗还给她,恨恨的回到屋内。 是她想简单了,以为她没看到人就没跟过来,原来人在暗处呢。 宁大夫人倒是没骗她,没过几日嫂嫂便差人来找她,说丈夫今日太学休沐,她兄长回来了,她腾出手要去出门带她一起去。 能出门宁兰当然不会错过,当即收拾好跟着出去。 嫂嫂要去布庄查看账册,这些东西宁兰知道自己不方便看,主动道,“嫂嫂自己忙,我就去附近转转。” 街上行人如织,达官贵人乘着宽大马车在街道粼粼而过, 平民身着朴素肩挑货物手牵幼童,忙忙碌碌。 能自己不受约束的逛街,宁兰倒是开心的很。 走了几步在一个卖木雕的小摊位停下。木雕的小猫憨态可掬,她看了喜欢的不行,卖家一个只要五文。 这种精美的纯手工工艺品放现在不得挂个独立设计师收个几千块,这只要五文钱,简直便宜的不要钱。 除开小猫,还有些蚱蜢雀鸟小狗鸡鸭什么的,她看着都喜欢,“轻烟,给钱,我都要了。” 摊贩高兴的慌忙给她兜住,一大包轻烟都拿不下,笑道,“姑娘你买这么多,我都拿不下了。” 宁兰四处看看,没找到人,不死心喊了一声,“沉音,你在吗?” 很快沉音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宁娘子你有什么吩咐。” 宁兰咬咬牙,把轻烟手中那一大包木雕都塞到她怀里,“你替轻烟抱着,她力气小,抱不动。” 知道后面沉音在后,宁兰买东西更不手软了,很快沉音手上就已经满满的,宁兰看了看前面的茶楼, “我要去喝茶,你先把这些东西送回府上。”她就是要把沉音支开。 “那不行,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沉音果断拒绝。 支不开她,宁兰直接上了茶楼二楼,要了个雅间让人上了茶,一楼大堂有女子抱把琵琶唱评弹,不大听得懂,倒是觉得咿咿呀呀怪好听的。 沉音被她留在楼下,不准出现她视线,她倒是听话,老老实实待在一楼确保她出不去,就不再说什么。 “贵客,给你换茶。”门外有小二敲门。 轻烟去开门,当即一声惊呼,“傅姑爷。” 第72章 内情 宁兰听到轻烟惊呼诧异向外看去,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男子,穿着学子长穿的青色圆领袍,身量颀长,立在门口如修竹。 轻烟有些激动走过去,把人迎进室内,忍不住开口埋怨道,“傅姑爷,你去哪了,怎么这么久都联系不上你,姑娘发生了很多事。” 这人是原身那个苦命的未婚夫。 他看到宁兰,有些激动几步跑过来,“愫愫,我终于见到你了。” 两人离得极近,宁兰被这突然的亲近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看到宁兰下意识后退的动作,傅云景垂眸放开手,“我给你送到宁家的信,”说到这,他顿了顿才有开口,“愫愫可曾收到了?” “信,什么信?” 宁兰疑惑的回道,忽然想到那日早晨季宴清烧掉那封信,想必就是他送的了,“宁家人多眼杂,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变故,我并未收到信件。” 听她是真不知道,并不是故意不回信,傅云景眼眸都亮了几分,这才同宁兰说起这些时日发生的事。 一年前他离开蜀地进京参加秋围,所幸不辜负期望,中了二榜进士,只是等待吏部铨选授官花费了许多时间。 两月前才在国子监谋了个助教的职位,在国子监站住脚便寄信回去给原身来都城团聚,只是几次都没有收到回信,后来寄给他在蜀地的同窗。 同窗得了委托去了两人住处,才在邻里那得知说是她父亲把人接到到都城了,他找了好久才找到宁家,只是去了几次都被门子赶了出来。 前几他便花了重金买通宁府西门的小厮,他才得知宁家确实认回来个蜀地来的姑娘,只是托人送信便石沉大海。 恰好今日国子监休沐,他本来准备再去宁家看看碰碰运气,路过这碰到同窗在饮茶,同窗邀请他来饮一杯茶,凑巧这碰到轻烟出去催上茶。 傅云景激动的握住宁兰的手,“愫愫,我从没忘记过我们两人的婚约,这次本就打算接你来成婚的,当然若你现在有了其他想法,我” 她现在是宁国公府上的姑娘,不是在蜀地同她相依为命的的未婚妻了,宁家态度很明显,不想同他这无立锥之地的庶民有什么牵扯。 她不信她的未婚妻会也是如此。 宁兰把手抽回来,这人是原身的未婚夫,她没办法承受这个感情寄托。 想起沉音还在楼下,若是那人若是知道她同这未婚夫私下见面,以他那性子指不定要发什么疯折磨她, “你快走,楼下有宁家人在,你现在住在哪,给我留个地址,我会设法去寻你。” 傅云景知道她是女子外出不方便,所以才会借着店小二由头进来,“我现在赁住在城北柳条巷第三家,你就去那找我即可。”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道,“愫愫,我答应过婶婶会照顾你一辈子,我 ” “你快走,有事我们回头再说。”这人怎么这么啰嗦,宁兰连声催促他先离去。 人走后宁兰捂住心口,平复怦怦跳的心口,偷偷往楼下看,沉音还坐在原位,并未注意到楼上异常。 她这才放心下来,让小二进来给自己换上热茶,从荷包掏出一张银票摊在桌子上, “这是一张面值一百两四海柜坊的银票,你想办法给我换成碎银子,我只要八十两剩下给你做辛苦费。” 那人给的银票她刚才试过了并没有问题,能在柜坊换成银子。只是这银子沉音必定知道,她需要一些她不知道的留着备用。 这银票面值太大了,想买东西还要去换钱,说到底还是不如散碎银两方便取用。 那小二一听有这白得二十两的好事,当即笑的见眼不见牙。 也不问来处缘由,只心道这种容貌姣好的女子大多富商或者高官妾室,日常得了些赏赐偷偷摸摸换成现银存着的也不少, “贵人,你放心,马上就能给你办好。” 宣政殿。 久不上朝的天子今日破例出现在朝堂上,因着平安侯世子一案,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推事,查察核验,证实苏家罪行罄竹难书。 只是判刑的折子一道道递上去,又一次次被陛下打了回来,御史大夫蒋谕一向秉公执法,将审理结果呈了上去后直言道, “陛下,苏家一案俱已查清,苏世子连杀数十人,平安候为包庇亲子暗杀安思园仆人数十人。” “平安候身居户部侍郎,知法犯法。还请陛下即刻将平安候革职查办,监押以正典型。” 天子端坐高台,闻言似用手撑住额头,“此事尚且没有定论,且临近年节,不宜大动刑罚,平安侯暂且回府幽闭。” 如此证据确凿之事,若是只轻拿轻放的幽闭,此事便会不了了之。 百官目光各异,大理寺卿杨真偷偷侧身看右侧的太子殿下,斟酌要不要开口,他同苏家是不死不休,现在陛下明显想要请拿请放那显然不行。 若是此次不能将苏家一次除掉,他杨家也算是到头了,他几步走到正中,‘噗通’一声重重跪下,“陛下,此事已经事实清楚,还请陛下秉公决断。” 陛下仍然是三推四诿,御史将谕又站了出来, “陛下登基之后不事朝政,因为淑妃对着平安候这种奸佞之臣多次包庇,如此昏聩无能之人,如何做我大梁王朝天子,如何统御万民。” “此次圜丘祭天祭台坍塌,几地屡发雪灾,灾民冻死无数,便是陛下施政不仁,上天降罚,还请陛下命中书令下罪己诏,以赎已罪,彰显敬天法祖之念。” 蒋御史说的愤慨无比,满朝人寂静一片,有机灵的听到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已经当即下跪不敢抬头,反应慢的也看到身边人跪成一片,也慌忙‘噗通噗通’的跪。 一时间堂上站立便只有太子,临川王、以及站在站在太子身后的安郡王。 明德帝从高台下来,怒不可遏,伸手指着蒋谕连说几个,“你、你” 从他继位开始,便质疑声不断,现在这些大胆的御史竟敢让他下罪已诏,妄想让他遗臭万年, “将谕你当真好大的胆子,胆敢指责君父,来人,将他罢官收压,把他拉到承德门,重重的打上八十大板。” 季宴清把侍卫拦住,其余人都诧异的看向他,不知他怎的忽然动作,“御史身负监察之责,并未做错,陛下三思。” 明德帝常年吃丹药,身材虚浮,气急之下有些气喘吁吁,抽出宣殿门口侍卫的佩剑,朝着蒋御史劈去。 季宴清眼疾手快把拉开,勾了勾唇,才出声,“陛下息怒。” 他这好儿子竟然同这群人沆瀣一气,该死,他们都罪该万死, “你们一个个,目无君父,身为臣子不思为君分忧,竟然处处要挟于朕,今日便要杀了你” 蒋谕几步走到中央,跪地叩头, “陛下便是当堂杀了微臣,微臣仍要上谏,陛下如此昏聩,如此宠信妖妃,偏袒奸佞,如何对得起先皇基业,如何对得起天下万民。” 明德帝这次持剑劈过来,季宴清没去拉,蒋御史也没躲。 散朝之后,百官心有戚戚,路过门口,空气血腥味还在,即使血迹已经被宫人清理干净,百官依旧绕着门口离去。 季宴清路过承德门,碰到蒋谕夫人替他收尸回去,蒋夫人朝着他行礼,“臣妇叩见太子殿下。” “免礼,蒋夫人节哀,蒋大人诚感天地,乃是大梁肱骨之臣,栋梁之才,此番枉死,相信子孙必能承其志为大梁尽忠。” 这便是许诺他儿子的前程,蒋夫人想到那张空白圣旨,心下松了一口气,“叩谢殿下。” 儿子和丈夫之间她更倾向儿子,因此上朝前,丈夫同她诀别,她只当听不出异常,笑着送丈夫出了门。 替丈夫擦干净脸上血迹,才冲着内侍监道,“有劳公公送我丈夫归家。” 第73章 太傅 季宴清出宫门时看到太傅身边长随等在宫门,“殿下,韩员外郎有请。” 父皇这些年,既不想受案牍之劳面对百官苛责,勉强处理政事,便把政事全扔给他,可他又想把权利牢牢把权利掌握在手里,不肯把官员任免权利放手给他。 太傅韩桢杨,在他利州失踪之时,因坚决反对改立太子之事得罪了父皇,便被罢官封了个员外郎的闲职。 不过太傅门生故吏遍地,日常政事他亦同太傅互通有无。 马车沿着街道一路行驶到韩府停在侧门,他被随从一路带到书房,太傅已经等在书房,正摆弄着局残棋。 季宴清叫了一声,“先生。”才在对面坐下。 韩太傅放下棋子起身将人迎了进来,“殿下来了,我正在研究棋局,来试试可能破解。” 棋盘上棋局扑朔迷离,季宴清思索一番没有头绪并没有落子。 韩太傅看他不落子提醒道,“前路迷茫无法理清,便要试着落子,因为你不落别人便要落子先行,这样我们就棋差一着。” 季宴清并没有急着落子,反倒细细思索之后,才不疾不徐落了第一颗子。 看不出他位置什么玄机,韩太傅便也跟着落了一子,只几子之后,便局势瞬息万变来往之间,他便有了颓势。 最后一子落下,季宴清抬眸,“先生,你输了。” 韩太傅把手中的棋子放回去棋盒,“殿下这棋技已经远远超过我了,今日寻殿下来是因为平安侯府的事。” “用蒋谕换了一个平安侯府。” 季宴清给这件事作了总结,声音没什么起伏,听不出什么情绪。 韩桢杨四岁得先皇命令亲自教授太子,知道他自小便是现在这个样子,沉默、心思内敛。 用着很平静的语气说着最严重的事,这样的他才是真的生气。 上一次用这种语气说话是先皇驾崩之前当着中书令及御史台的面,说传位给当今陛下。 那时殿下已经开始跟着先皇处理政务,皇帝驾崩,宫中丧钟长鸣,在巨大的铜钟声里他黑漆漆的眸子盯着书房窗外那株银杏树, 也是这种语气,说出震惊他许久的话,“本以为皇爷爷会赐死父亲由我直接继位,没想到将死之人,竟然也会动了恻隐之心。” 良久之后才道,“那情况就麻烦了啊。” 那时他才十六岁。 他知道殿下一向看不上平安侯府,现在一个御史大夫换一个侯府倒台,他定是心中定是极度不快,出口安抚道, “蒋御史此次枉死,功在社稷,日后殿下继位,可为其昭冤。 此事做的极好,凡事讲究师出有名,陛下愈发昏聩,偏听偏信已经危及殿下地位。 现在朝堂不稳,若是任由他这么昏聩下去,到时候只怕你只剩逼宫这一条路。 若是我们起兵政变怕是会被百官口诛笔伐,我们只有先逼着他们动起来,我们清君侧、正本源,才是师出有名。 此事一出,依着陛下凉薄自私的性子,必定会为了自己名声舍弃苏家,舍弃淑妃。 明日估计就会下旨,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淑妃和平安候身上,废除淑妃的名号,处置了苏家。他们两个必定不会甘心,是逼宫还是引颈待戮我们都做好准备。” 若是放在往日季宴清会对太傅这种说法不屑一顾,按他性子会直接杀了这一堆麻烦人。 只是自打那时从利州回来,好似潜意识阻止他如此行事,他又找不到这种直觉来源,因此这件事才办的如此棘手。 两人谈了许久,季宴清心中那股无名之火消减不少,这才注意到书桌上的一个匣子,里面是严府的帖子和一副扇面。 扇子是前朝大师的顾凯之遗作,存世界不过三两件,放到爱好字画的人眼中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先生便是那极爱字画之人。 他有些疑惑开口,“倒是没听说过先生同中书舍人严家往来,严家竟然送如此大礼。” 韩太傅看着那匣子,似斟酌许久才道,“严家想替府上大郎求娶三娘,我还未应答,尚且在考虑中。” 先生女儿在堂姐妹间行三,年龄比他小上两三岁的样子。 他那时经常来府上同先生探讨学问,李府便拨了个院子给他午间小憩,季宴清对她印象还在孩提时。 她那时经常扎着双丫髻在府上走动,有不少时候会来到他院子附近,叽叽喳喳说些幼稚的话。 后来年岁大了,便被韩夫人拘着在院子学针织女工,倒是不常碰到。 最近一次见到还在年前她误闯先生书房,也只匆匆一瞥便被仆人带回去了, 按年纪来说是到了嫁人年纪,“严大人官拜中书令,严家算的是书香门第,倒是门好姻缘,回头我让人为三娘备一份大礼。” 韩太傅心中暗自叹口气,“那我就代三娘谢过殿下。” 望水亭附近一主一仆两个身影正在来回转悠,看到韩桢杨过来,华服女子连忙几步上前问道,“父亲,殿下如何说?” “澜儿,殿下对你并未其他心思,你就歇了这份心思 ,就听为父的安心嫁入严家方为上策。” 韩桢杨子嗣稀少,只得这一儿一女,这个女儿又是老来子,儿子早早外任为官,只有这个女儿在跟前承欢膝下,被妻子宠的不成样子。 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她就偏偏看不上自己精挑细选的严家大郎,一心扑在太子身上。 韩梦澜苦着眉头,“怎么可能,我不信,我同殿下自幼一起长大,我不信殿下对我一点情谊都没有,我要见他亲自问问。” “那个严家那个大郎,已近而立之年,去年才好不容易才中了进士,可见才学智商皆是一般。” “且他通房丫头妾室都有一堆,庶子女都生了个,我绝不会嫁给他。” 举业艰难,每年进士科取数不过百人,经年赶考屡试不第者占大多数。 许多大家族便给家中子弟房中放些丫鬟婢女,先服侍着,待来日高中在娶一房门当户对的贵族女郎。 因此男子晚婚,同妻子岁数差距较大算是正常状况,严家大郎便是此等状况,他不到三十便中一榜进士也算是年少有为。 韩桢杨觉得女儿实在太过顽劣了些,“你休要胡闹,”他冲着丫鬟吩咐道,“去把三娘送回院子,往后没我允许不准出门。” 自己冒着大不韪去试探殿下心意已经是犯了大忌了,绝不能任由女儿在胡闹。 韩梦澜被丫鬟两个丫鬟带着往院子走,越想越不甘心。 她偷偷见过那个严大郎,行为轻浮,往日来府上父亲考教他学问,奉茶的齐整丫鬟他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如此不堪之人怎么配的上她? 自言自语道,“他品性不行,面容还平庸,都比不上殿下一个手指头,嫁他那么一个人,我还不如去死。” 想了许久,下定决心道,“我要亲自去见太子殿下。” 丫鬟被她吓一跳开口劝道,“姑娘,你私下见他,老爷知道怕是会重重责罚你的,而且严家郎君老爷亲自挑选的,吴郎君算得上年少有为,老爷定不会害你的。” “管不了,父亲就算罚我,我也认了,我总要为我自己试试。”说着对小厮耳语几句,命他去传话。 告别先生,季宴清从书房出来,心中总觉得今日之事有丝怪异。 走到游廊时被太傅府上小厮拦住,“殿下,大郎君在望水亭求见。” 先生只得一儿一女,大郎早就外派在外地,怎么会在此求见? 季宴清眯眼看了看望水亭方向,望水亭风景别致且离他住的院子不远,他幼时他常在那看书。 ---------------- 作者有话说:男主不是重生,那金手指太大了,只有有些类似直觉的记忆。 第74章 心慕 望水亭四周水池便是由护城河引入的活水,冬日水面尚未结冰,残阳照在水面上形成半池碎金。 水面波光粼粼,好似流动的金色画卷。 夏日时这池中会有满池荷花竞相开放,幼时读书累了他最喜欢坐到这望水亭休憩。时过多年,再去回望幼时求学经历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季宴清漫不经心站在亭中欣赏这难得的景色。不多时,便有一个娇小的人影由远及近,自后院方向而来。 韩梦澜心如擂鼓, 握紧拳头一步步向着亭子走去,待她刚看清亭子中人,便不由得停住脚步。 繁复摇曳的绿滕下,男人一身玄色长袍站在那,长身玉立,气质出尘,仿佛连亭子周边精致的景色都逊色不少。 她站在原地望着男人身影看了好一会,才鼓足勇气再次抬脚,在他不远处停下行礼,“臣女见过殿下。” 季宴清看清来人倒是有些意外。 本想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倒是没想到竟然是先生的女儿,声线淡漠的开口,“找孤有事?” 韩梦澜抬头看他,此时双手负于背后,站在台阶之上,眼神冰冷,眉头轻微拧着,这让他显得十分孤傲。 这种上位者睥睨一切气势,就如同她半年前在书房那惊鸿一瞥一样。那时她就在想,这样的人才配的上自己,而不是那严家那轻浮愚钝之人。 “殿下,”韩梦澜说了两个字,紧张的便开不了口,好一会才咬了咬下唇才道,“殿下可还曾记得儿时我们常在这亭子中玩耍,那时” “到底找孤何事?”季宴清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若不是看在先生的面子上定要好生斥责一顿,做出这种私会外男的事当真丢尽先生脸面。 看他面露不耐,韩梦澜鼓足勇气才才道,“民女心慕殿下,求殿下让臣女能常伴左右。” 这话倒是让季宴清起了兴趣,转过头认真看她,饶有兴趣开口,“太子妃必定出自林家是先皇遗训你不是不知道,为何还要开这个口?” 他没有直接拒绝,韩梦澜闻言满怀希望的抬起头, “臣女知道,可是臣女是真的爱慕殿下,心中唯有殿下一人,只要能常伴在殿下身侧,哪怕做个承徽、奉仪我都心甘情愿。” 东宫除太子妃外,还有良娣、良媛、承徽、昭训、奉仪。 她说哪怕做个最低位奉仪都愿意入东宫。 太傅历经两朝,门生故旧遍布,先皇尚在世时便颇受重视,又是先皇的委以重任的托孤大臣,韩府当年建造比照亲王府规格。 韩府的女子便是做太子妃也是够格的。 平心而论,她容貌倒算得上乘,是都城女子流行的弱柳扶风之态,瞧着便娇娇弱弱的,一双眼睛不大,胜在灵动。 只是现在这双尚可的眼里现在全是痴迷。 蠢东西! 季宴清几步走下来,向着院外走去,经过她身边才开口,“看在老师的份上,今日之事我当没听过。” 韩太傅听见小厮回话说女儿把殿下拦截在望水亭,当即慌慌张张过来。 看到两人身影,脸色便沉下来,这个女儿真是无法无天了, “殿下,是老臣教女无方惊扰殿下了。” 他放低姿态赔罪。 “先生言重了,小女儿心性,不过玩笑罢了,先生回去好好教教就是,孤先回宫。”季宴清像是并不在意被惊扰,抬脚向着外面走去。 后面传来父女间争吵声,紧接着便是“噗通”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听到声响他脚步微顿一瞬,只是并没有多做停留向着外面走去。 季宴清坐会车上,觉得烦躁不堪,外面传来惊影的声音, “殿下,方才钱庄掌柜遣人来说标着你记号的银票今日兑换了一百两现银。是宁娘子今日出来上街,让婢女去兑换的。” 她不好好待在宁家,又跑出来做什么,“宁五呢,她在做什么?” 惊影如实回道,“沉音传信说她跟现在茶楼喝茶、听人唱小曲。” “她倒是悠闲,去看看她。” 沉音坐在大堂看到一行人过来,立即站了起来迎人,“殿下。” 季宴清在大堂扫了一圈,没看到人,“她呢?” 沉音指了指二楼宁兰房间的方位,“宁娘子在楼上。” 季宴清抬脚上楼梯,下意识看了看她坐那个房间。 她选的房间位置看底下大堂唱曲并不是最好的,但是能避开沉音坐在一楼的视线。 思及此他走了两步便又退了回来,“去把这茶楼的人都叫到后堂。” 后堂院子,跪了一地人,季宴清拿起茶杯,看了一眼杯内茶叶碎梗,又略带嫌弃把茶杯放回去, “你们仔细想想二楼天字号房间的客人,一个漂亮的女人,她让你们办了什么事或者说了什么话,都要告诉我。” 他说着拿着杯盖磕了磕茶杯,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在这盏茶凉了之前,你们要给我答案,如果听不到满意的答案,你们就要去京兆府大牢仔细的想,慢慢的想了。” 人群中一个肩膀搭着帕子的跑堂脸色猛的一变,季宴清第一时间发现异常,朝着惊影抬抬下巴。 那人被拉出来,根本不敢隐瞒,战战兢兢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 “我真没做什么,就那小娘子给我一张银票让我帮忙换成现银。我找了几人攒了凑够给她换了,其他真没做什么。”说着从袖子摸出一张皱巴巴的银票递了上去。 季宴清捏着这张银票,这家银号背后是他安排的人,他给宁五的银票虽然能用,但是在柜坊内流动他都会知道。 她倒是谨慎,明面上兑换了一张,又偷偷找小二兑换一张,就赌小二并不会立刻拿去银号兑换,时间久了还真会让她浑水摸鱼。 让惊影换了张新的银票给跑堂,自己握着那张皱巴巴的纸张抬脚上楼去。 茶楼底下评弹已经唱完了,换成抱着琵琶唱曲的女子,宁兰把小二送回来的碎银子在袖口收好,叫上轻烟,“轻烟,走,我们去铺子找嫂嫂回府。” 刚打开门就看到门口立着个高大人影,季宴清脸色如常,但是宁兰总觉得他不高兴,这是种本能的直觉,他不高兴自己怕没好日子过,主动开口道,“这么巧。” 季宴清低头看她,艳丽的脸上满是掩藏不住慌乱。 她其实很不擅长做坏事,喜怒都在脸上。 宁兰被他看心虚的别开眼,盯着楼下大堂的人群看,他勾了勾唇才道,“不巧,专程来寻你的。” 他说完绕过宁兰,坐回室内椅子上,“你回来在陪我坐一会。” 第75章 台面 室内静谧一片,唯有茶釜中的茶水在上下翻腾,季宴清看对面人她脸色不好,似乎很紧张,挑眉问道,“宁宁,你很紧张吗?” 宁兰正端着茶杯,被他这么一问,吓的手中茶杯差点掉在地上,堪堪握住茶杯,稳住心神才道, “我不紧张,就是觉得你这样让我很不舒服,你派那个沉音整日看着我还不够,你还要亲自过来,我是囚犯吗?要你这么严密的监视着。” 这话听的季宴清差点笑了出来,这宁五是真的会嘴硬倒打一耙,“你今日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就跟着宁家人出来逛逛,嫂嫂去看账本了,我在这喝茶歇脚。”宁兰说的坦坦荡荡。 他决定给她个坦白的机会,“其他呢?”他探身往前靠近对面的人,“宁宁,孤不喜欢身边人搞小动作,你说实话就不同你计较。” 宁兰这会紧张的抬头看他,在他黑漆漆瞳孔中难的看到一丝戏谑的情绪。 他这副样子,宁兰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知道她今日见了傅郎君。是在故意戏耍恐吓自己?毕竟他一向就是这么恶劣。 上次在她逃跑那次他也是戏耍够了才现身。然后就 他这人脾性不好,惹恼他傅郎君不知道会落得什么下场,总之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 他是知道自己见到傅郎君,还是不知道只是在诈自己? 精神极度紧张之下她已经完全忘了银票之事,只脑子中都是原身那个未婚夫。 傅郎君十年寒窗苦读,往日几乎全部时间都在读书上,好不容易才考中进士,今岁才脱离白身做了官。 宁兰能体会到他科举的艰辛,原身记忆中他在家时间很少,几乎都在外面求学。 若是因为她和季宴清两人之间龃龉,让傅郎君受到牵连前程受阻那真是罪过大了。她沉默,不肯开口。 见她不回话,季宴清站了起来,起身时眼尾扫到窗下人来人往的街道。 宁兰还在犹豫怎么应付过眼前这一关,就觉得背上一沉,他从后面把她整个人揽进怀里。 把女子拥在怀里,腰身纤细不堪一握,季宴清用手抚过腰腹,最终在她怀中抽出来一个钱袋重重扔在桌子上。 “换这些碎银子做什么?”他说着将她给小二那个银票一起放到桌子上。 宁兰看他只是在说银子的事,并没有察觉傅郎君的事,不由得心下松了一口气,自己不过让小二换些现银而已,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还在拥着自己,宁兰有些不自在,想把人扒拉开,但是他力气太大,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嘴上理直气壮道, “我不过是让小二帮我跑腿换个钱而已,有什么错,你给我的钱不就是让我花的吗?难道你是骗我的,都是忽悠我的,你” “啊,” 她还没说完,就身体腾空,换成同他面对面坐到他腿上的姿势,两人离得太近了,宁兰能很不舒服,挣扎着要下去,“你快放开我。” “你少在这胡搅蛮缠,别以为孤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又想趁机逃跑是不是?”季宴清用手抚上后颈,把人牢牢控制住。 一只手捏着那荷包朝着窗外扔了出去。 宁兰被他说的有些心虚,低头不敢和他对视。季宴清便用手抚上她后颈,强迫她抬头同自己对视。 韩三娘看自己眼中那种倾慕和痴迷他从来没在宁宁眼中见过,她见自己只有躲避和恐惧。三娘说哪怕做最低微的奉仪都愿意侍奉在身侧。 论家世宁宁比不上韩三娘。才学,哼,她有什么才学,字都认不全。 至于容貌,他细细的打量宁五,此刻细细的眉毛拧着,眼带怒意瞪着他,莹白的脸颊上带着点红晕,瞧着又娇又嗔。 用手在她略显丰盈的脸颊捏了捏,也就色这点可取之处了。 所以宁宁她到底在别扭什么? 他也说不出对宁五是个什么感觉,第一次见她,她正往水下跳,自己就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救她,觉得不能让她死。 后来理智战胜了那莫名其妙的直觉,所以船只翻覆后她落水自己并没有拉她上船,任由她在水中挣扎。 受伤落水后,她把自己从水中救上来,那种忍不住靠近她的感觉就更明显了。 所以上岸后,他毫不犹豫拉着她躲过从暗处射向那一箭。 其实他当时受伤很重,当时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带着她避开,不小心自己也会死在这一箭之下。 但是他还是毫不犹豫拉着她躲开了,那是他无法控制的下意识举动。这种感觉促使他不顾她意愿把人留在身边,现在很庆幸这决定做的对。 离他太近了,两人呼呼吸都交缠在一起,宁兰鼻子间都是他身上的雪松味包围,她被桎梏动不了,不住的挣扎,“你快放我下去。” “你别乱动了。”他声线透着古怪,比着往常沙哑许多。 宁兰意识到什么更慌了,“你放我下来。” “不放。” 他手本来抚在后背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这会像是故意气她似的,手掌顺着小腿一路向上 “这是在外面,你疯了吗。”察觉到他想做什么,宁兰吓的直推他,这人总能一次次突破她的底线,让她无法忍受。 挣扎的双手被他一只手捉住,动弹不得,他没所谓的开口,“怕什么,这又没人能看到。” “你” 剩下的话,宁兰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彻底咬紧牙齿在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他看到了只轻轻笑了一声。 衣裙堆叠在腰间,空气中的凉意激的宁兰裸露在外的胳膊起了一层细密的小疙瘩。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竟是来到窗户旁,她看到底下街道人来人往,只是两人在侧面,有屏风遮挡,外面并不能看到这。 她只觉得这人当真是疯了。 室内一切声息归于平静,看她没什么力气,季宴清替她清理干净穿好衣服才把人放下。 随手拿了杯水给她喂下去,等人慢慢缓过来才开口,“宫中事务繁忙孤抽不出时间陪你,等会你回去隔壁院子让婢女给你煎药喝,知道吗。” 明日朝堂怕是有大事发生,他今天不适合逗留宫外。她不说话,只垂眸盯着眼前茶杯,季宴清又重复一遍 才道,“问你话呢,回话。” “嗯,知道了。” 她侧着身回话,看不清脸上神色。 楼下琵琶女换了小曲,还在唱个不停,季宴清正准备出去,听完唱腔忍不住皱眉,这唱的都是什么东西,浮词艳曲,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以后别来这听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无聊就找周管家让他寻戏班去给你唱戏。” 宁兰慢慢站起身,稍微动一下,都让她难受的厉害, “大家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我也不觉得我能比她高贵到哪去。甚至我还不如她,她至少卖艺不卖身。” “在你尊贵的太子殿下眼中,我同平康坊那些胡姬和歌女有什么区别?没有区别,都是随时随地供你取悦的东西罢了。” “不过我比她们幸运,她们要取悦很多人,我只用应付你一个。这么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才是。” 季宴清本来不错的心情顷刻间荡然无存,“你胡说八道什么,现在立刻给我回府去。” --------------------- 作者有话说: 一点肉渣又进小黑屋了。发挥想象就好了,总之就是你想的那样!!! 第76章 棠院 宁兰被沉音直接带回宁府,“宁娘子,殿下吩咐这些日子你不能出府了。” 回应她的是一声嘲讽,“他这么厉害怎么不把我关到刑部大牢去?他又不是没关过。” 沉音约莫知道利州的事,没敢接话,几步逃离的院子。 回到院子宁兰顾不上洗澡就先去了棠院。她要先找那婢女拿避子药,说什么也不能怀孕,一点可能性都不行。 棠院留守的婢女连枝正在屋中休憩,乍然看到宁兰来倒是吃了一惊。 听她说要煎药,调养身体的药都是午膳前她亲自送到隔壁院子,不用亲自来拿,现在来煎药只能是避子药。 行礼时看到她衣领处的青紫痕迹,更加确认自己的猜测,连忙低头行礼道,“奴婢知道了,这就去让厨房煎药,宁姑娘等一等。” 连枝端着熬好的药回去棠院,路过游廊时,碰到漱玉带着两个小丫鬟正黑着脸在修剪花木。 她们几人在东宫时都是在紫宸殿服侍的因此颇为熟稔。 漱玉看她端着药,把人叫过来,“连枝,你这是在做什么?给谁端的药?” “漱玉姐姐。”连枝给她打招呼,看着四下无人,朝着棠院方向扬扬下巴,“是避子药,那位要的。” “这青天白日的来要药?殿下也就才下朝不久。”漱玉不可思议道。 连枝耸耸肩,“谁知道呢,她来要我就让厨房给她煮了。” 陪着漱玉一同被贬来做苦役的还有棠院原先两个婢女,也被管家从内院调了出来。 三人现在一同在后院做最低等的杂役。 闻言两人也聚集过来,不满的抱怨道,“我们在这做苦役,她倒是过的好。” 漱玉带着些嘲讽道,“哎呦,你们可别乱说,那位现在可得宠呢。” 宁兰喝了药打算回宁府,路过花园看到几个女子正在修剪花木,靠近听到一个略微耳熟的女子声音, “青天白日的就开始了,就这白日宣淫的做派,我看和那些勾栏瓦舍出来的也没什么两样。” 接着传来嘀嘀咕咕,接着便是爆发出一阵不小的笑声,宁兰走过去,三人看到她吓一跳没想到会被她听到。 宁兰看着三人中那个说话的婢女,“我觉得你说的很对,白日宣淫确实不好,我明日就去告诉殿下,你说他和勾栏瓦舍出来的没什么区别。” “你、你,我什么时候说殿下了,我说的分明是你,” “你这话说的,白日宣淫它也不能靠我一个人就能成事的,你又没点着名字说我,那肯定是说太子殿下了。” 那婢颇为心虚,气急败坏同宁兰拉扯,“你这不知廉耻的女人,竟还想敢诬陷我。” 宁兰懒得同她掰扯,往后避开。这的争执动静不小,很快惊动其他仆人。 周管家来的很快,听完处理的也很干脆,“这三人目无尊卑口出无状,妄议殿下,即日起全都送回宫中掖庭局。” 宫中籍册婢女除非大赦天下,否则不可能随意出宫。掖庭是宫中奴才劳役中最苦的的地方,进去的人大多是英年早逝的命。 在别院也只是劳作辛苦些,但是进来掖庭这辈子都完了。三人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重要到能让周管家开口罚她们。 漱玉痛哭流涕找宁兰求情,“宁姑娘,都是我们口无遮拦,看在我们好歹主仆一场份上,帮我们求个情。” 宁兰烦躁不堪,扯开被她拉住的裙子,自己生活本就一团糟,这群人还给自己找不痛快,自己并不想为她们求情,转身就走。 漱玉看她毫不讲情面,看着宁兰背影恶狠狠的开口道,“你以为你能得意到几时,要进东宫的女人那么多,我等着你失宠那一天。” 宁兰简直被气笑了,转回身听到漱玉面前,“我觉得你这人很莫名其妙。” “罚你是周管家罚的,你不去恨他,不去恨不讲情面毫不犹豫把你抛弃的太子,反倒恨我这个被你们骂,被你们欺负的人。” “恨人都找不对对象,你这人简直是莫名其妙。” 既不是她罚的人,也不是因她受过,她没必要为几个讨厌的人费心。宁兰不再和这群人多说,回到自己的院子。 晚膳时分,午膳轻烟拿来吃的,宁兰吃不下,朝着外面喊道,“沉音你在吗?” 宁兰叫了几声,见她又从房顶下来,“你可有用膳?” 沉音摇摇头,她要到晚间人睡下才会去厨房找些吃的,如实回答道,“尚未。” 宁兰把提前准备好的饭菜推过来,“你吃。” 沉音连忙拒绝,“这不行,我现在任务间,还不能吃东西,要到你睡下才会去用膳。” 想来这是她的规矩,宁兰便道,“我不会乱跑,你可以慢慢吃,吃完我有话问你,他,就是关于太子殿下的可以问吗?” “你同我讲讲你们殿下的事。” 沉音当即点头示意可以。惊影走之前特别交代过,宁娘子是殿下的女人,若提要求视情况可以回答。 打探殿下喜好在可以回答的范围内,宫中女眷争宠都是这么做的。沉音以为她想了解殿下,把她知道的都一股脑说出来。 什么天资好得了先皇亲自教导,勤勉政事,得世人称赞。 宁兰 你看我想听这个吗? 她不关心这个,她只想知道,他为人处事如何,只是沉音这个话没有任何参考价值,她有滤镜,净是夸那狗太子的。 宁兰觉得论拍马屁,她不如这个沉音的。怪不得在利州她拍马屁狗太子无动于衷,原来人家身边有更能拍的。 见她明显不信,沉音认真同她解释,“我从不撒谎,吴都尉虽然比我强,但是我并不佩服他,我早晚会超过他,但是我会永远忠诚于殿下。” 宁兰 漱玉的话她多少也有些听到心里,“就是他不喜欢的女子都是什么下场?” “他没有过女人,你是第一个,所以我也不知道。”沉音如实回答。 这话宁兰不怎么信,毕竟他看起来挺轻车熟路的 第77章 崔夫人 宁家到底依言语给她办了个接风宴。在宁兰看来宁家人个个心怀鬼胎,不是什么好人,一顿饭吃的心思各异。 宴席散了之后,宁峥带了个老婆子过来宁兰的院子,见到她道便开口道,“五妹妹。” 本来对宁家人她都没什么好印象,对宁峥她更没有。 更何况宁府中的婢女说他最近入了仕,有了官身,这事恰好就在她同苏世子的事后。 现在她甚至怀疑就是他故意带苏世子去庄子坑她的,语气也不怎么客气,“你找我有事?” 宁峥一噎,又换了副笑脸,“你回来这些日子兄长事务繁忙,也顾不上来看你,若是有事就去我的院子寻我。” 说完让开身子,宁兰这才注意到他后面站了个年纪颇大的妇人,宁峥又道,“殿下让我带个人给你,说是教规矩的崔夫人。” “我不需要。”那人弄个人来能安什么好心? 宁峥递过来一张纸,宁兰接过发现是轻烟的身契,“好妹妹,我同大夫人给你拿回来轻烟这婢女的身契,你也帮帮我,嗯?” 太子要他把崔夫人送来,他不能完不成任务。 宁兰忍不住抬眼看他,这人倒是个变脸快的。这才几天,母亲就变成大夫人,忍不住讽刺道, “我可没你这么会钻营的兄长,连同宗妹妹都要出卖。前些天还是母亲,今日就是大夫人,为了官身什么都能做的出来,不仁不孝之人。” 宁峥被骂倒是能面不改色, “其他的骂我认,但是苏世子的事他找上你是意外,你的介入甚至坏了殿下的计划 ,不得已才把你牵连进去的。” 这话她半个字也不信,不过轻烟的身契能还回来倒是好事,宁兰拿过身契还给轻烟,“算你做件好事,好了,你可以走了。” 宁峥仍是面不改色,“这妇人你也得收下,这是殿下自宫中请来教你规矩的。” “学什么规矩,我不学!” 崔夫人几步走到宁兰面前行了个礼才道, “见过宁姑娘,老身是宫中教养嬷嬷,得陛下看中,封了夫人的称号,如今皇后昔年也是老身指点的。如今殿下要我来教导宁姑娘,便顾不得礼数了直言了。” “宁姑娘怎能如此同家中兄长说话?张口诘问,实非女子礼仪,那第一日便从说话开始。” “我用不着你教。” 这人简直莫名其妙,宁兰根本不想同她掰扯,转身就想回去,就听到那婆子喊了一声,“沉音。” 路被沉音挡住,沉音还是没什么表情的声线,“你不能回去,殿下要你认真学。” 宁兰根本不动脚,两人就这么无声的僵持着。 “啪”的一声,轻烟的嘴被老婆子手中的戒尺打了一下。 宁兰一把人推开,给轻烟查看伤势,这崔夫人下手很重,轻烟下半张脸都肿起来了。她简直气坏了,这人有什么毛病,动不动打人。 那老婆子被宁兰推的一个趔趄,连退好几步。 好在被沉音眼疾手快把人扶住才没摔倒,那崔夫人整整衣服才开口,“宁姑娘是贵人,罚不得,便有身边婢女代为受罚。” 宁兰想替轻烟打回去,沉音把她拦住,好心开口提醒,“我现在都要听她的命令,你若是在开口,你那婢女会伤的更重。” 轻烟不敢哭,拉着宁兰不让她冲动,“我没事,姑娘你千万别冲动。” 两人回到屋中去,宁兰找了雪玉膏给轻烟涂上,不多时那崔夫人又在外面喊,“宁姑娘,出来,时间到了。” 宁兰恨恨从屋内出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崔夫人面无表情回道,“不是我要做什么,是老身的了太子殿下的令,要教你宫规礼仪,尤其磨磨你的脾性。” 宁兰往边上椅子一坐,咬牙道,“那你教,教完赶紧走。” 崔夫人站立在宁兰面前,“那就先从坐姿开始,宁姑娘你这坐姿就不对,你先站起来。” 她没翘二郎腿也没大大咧咧胳膊伸出二里地,怎么就不对了? “女子坐要庄重,上身挺直,两肩平整,双手放在膝盖上,双腿并拢,脚平稳着地。宁姑娘你自己看看你占了哪条。” 宁兰 “我是人不是塑像,这么坐会累。” 不是,这群人都有病。怎么一天天她身边都没有个正常人。能不能让她赶紧回到现代,她快要被烦死了。 “此言差矣,宁姑娘是是要进宫做贵人的,贵人要体面,如果连姿都不不对,不但你被人嘲笑,连带太子殿下都要被人讥笑。” 宁兰不动,也不说话,消极怠工表达自己的不满。 看她不看配合的样子,崔夫人直接拿着戒尺在轻烟手上又重重打了两戒尺。 宁兰彻底火了,“你打她做什么?这事和她有什么关系。你只说我做的不好,你怎么不反思反思你这当老师教的不行,你怎么不罚你自己。” 这话听的崔夫人一愣,思索一会才道, “宁姑娘说的对,教不严师之惰,未将宁娘子教好,我亦是有责任,应当加倍惩罚。”说完就用戒尺自己打了四下,有些苍老的手挨了打当即就肿起来了。 崔夫人自己打完才道,“宁姑娘,麻烦起来,重新练习坐姿。” 这下,宁兰算是服了。 她不好好学,这崔夫人就打完轻烟打自己,宁兰摔东西踢桌子她就加倍打。 沉音拉着宁兰,小声嘀咕,“这崔夫人是最固执的,现在皇后被她教导的时都怕死了,教不好你她怕是会一辈子不痛快,我看你还是认真学。” 宁兰深呼吸两口,“太子他人呢,你去找他,说我要见他。” 这话沉音哪敢传,惊影昨日传信来说昨宁娘子昨日惹怒了殿下,估计殿下最近都不来,让她好好盯着这边别在这当头出了茬子,不然到时候怕是要被重罚。 让她找个机会劝劝宁娘子,实话当然不能说的,只好道,“殿下最近忙政务怕是抽不开身,等殿下想见你的时候自然会来的,。” 这就是最近不会来,只让这崔夫人折磨她。 轻烟手都肿了,在打下去都要废了。宁兰深呼吸一口,妥协道,“别打了,我会认真学的。” ------------- 作者有话说:我看有人问女主什么时候跑, 大概预计后天 第78章 教学 这配合比宁兰想象的难熬的多,光是坐姿崔夫人就让她坐了不下两个时辰,几十遍。 好不容易坐姿练好了,她勉强满意了,宁兰浑身酸痛,小腿肌肉直发僵。她刚想瘫在椅子上歇会,崔夫人就拿着戒尺重重打在桌案上, “坐姿要随时保持,人前人后皆如一,岂能只做表面功夫。” 宁兰被这动静吓了一大跳,当即端正坐姿,“知道了,知道了,你要教什么赶紧教。” 崔夫人看她坐的还算端正,勉强点点头,“坐姿这一关算是过了,下一关学给殿下更衣。” “殿下服饰分为常服和朝服,”她说着拿出来两套衣服,里三层外三层的摞在一起,“宁姑娘,你要学会一刻钟内穿好这些衣服,不得有误。” 宁兰 衣服不能自己穿吗,这不是三岁上幼儿园就该必备的技能吗?他是弱智吗,事事要人伺候。 崔夫人看她不上心,又道,“殿下代表天家威严,仪容不可出半点错。” “比如最近的过年,殿下要同陛下一起接待地方官朝贺,还有附属番国进贡,每日都要穿不同的冕服,每种冕服配什么冠,带什么配饰你要记好不可出错。” 宁兰敏锐的抓到重点,“那过年那几日他岂不是每日忙的不得闲?” 崔夫人以为她终于开窍知道关怀殿下了,满意的点点头,“是,从除夕开始要陪着陛下守岁,到初一大朝会,初二赏赐百官宴会,几乎日日不得闲暇。” 临近年节,宁府下人也在讨论过年的事,她约莫听到几耳朵,除夕那几天除开家家户户挂桃符,燃庭燎外。 更主要都城十二城门皆是三日不闭,以方便民众祭祀先祖,庆贺新岁。 季宴清忙的脱不开身,过年城门又不闭,宁兰心下一动,看了看坐在树干看热闹的沉音,那到时候只要摆脱沉音那她就自由了。 崔夫人看了一圈,这院子也就沉音身高比较高,便冲着沉音道,“纸上谈兵终不成事,沉音你过来穿上殿下衣服,让宁姑娘拿你练手。” 沉音喜滋滋从树上跳下来,站在宁兰面前等她给自己更衣。 宁兰 衣服一件件套在身上,宁兰甚至在她脸上看出一丝喜意,“你好像很开心?” 沉音老实点点头,“我往日天天看那些婢女给殿下更衣,我也想试试。”说着张开手等着宁兰给她更衣。 宁娘子弯腰侧身给她束腰带,沉音目光不自觉停留在她侧脸上。 角度原因她只能看到一团绵软的面颊,丰盈柔软,瞧着便手感好极了,往下便是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白皙纤细。 心道怪不得殿下喜欢她,宁娘子这么好看,是自己也会喜欢的。 这崔夫人每天天不亮就要把宁兰喊起来。 她的一天要从学着给他穿衣,伺候他洗漱开始。从微笑时唇角弧度到见到太子给他行礼请安弯腰角度都有规定。 还要站着伺候他吃饭,给他布菜,她的人生唯一使命就是负责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按崔夫人说天天睁开眼就伺候人的,那她和没有感情的动物能有什么区别? 宁兰忍不住嘀咕一句,“他这哪是找女人,这和找个听话的人偶有什么区别,我难道活着只为了伺候他呢,我不是个有喜怒哀乐的人吗?” 崔夫人正在清点带来的书籍,闻言立马道, “宁姑娘此言差矣,宫中女人不事舅姑,不用人情往来,更不用忙活生计,只用服侍好殿下,开枝散叶孕育子嗣就是最重要的事。” 说到这,她看了看宁兰一眼,意味深长道,“按照宁姑娘的出身,能进宫也算是福分,姑娘要惜福才是。” 宁兰 最后一日崔夫人避开轻烟和沉音,把宁兰叫到屋中,开始教授榻上规矩。 床上行房都要讲规矩,不准这样不准那样,只能等他主动,女子不能主动邀宠。 这崔夫人怕是不知道她眼中矜贵的太子殿下外面都敢 不过宁兰也不敢跟她较劲了,只敢在心中嘀咕,不然怕她先把轻烟打死,然后在把她自己打死。自己无缘无故就背上两条人命。 她说宁兰就听,让做就做,反正不进心全当应付,好在她学习能力不错,不用心倒是也能做的不错,崔夫人倒是终于也不再打人了。 一连半个月教下来,崔夫人看她吃饭行走坐卧皆有进步,勉强满意, “虽然时间尚短尚且不能尽善尽美,但是临近年节,我也不能在宁家多待,只能暂时这样。” 宁兰眼角忍不住抽了抽,按照她教的行礼,“谢过崔夫人夸奖,辛苦崔夫人了。” 崔夫人走之前给宁兰留下一箱子书,让她无事多研看。 宁兰把她留下的一箱子女戒,女工书籍一脚踢出老远,书籍在地上散落一地,什么狗屁三从四德,全都给踢翻了。 书倒在地上她犹不不解气,还狠狠的在书上踩上两脚才罢休。看的轻烟在旁边直着急,把人拉住, “姑娘,你别冲动。”轻烟用眼睛示意她树上还有个人呢。 宁兰抬头看坐在树上看热闹的沉音,愤愤道,“你快去告诉你那主子,说我阳奉阴违,说我屡教不改,说我配不上他。” 他算个什么东西? 还配不上他,配不死他,他放到爸妈面前,都不一定看的上他这鸟人。 沉音在坐在树上看的眼角直抽抽,“这不属于我的职责,我只负责保护你,其余的不会多说的。” 这一地的书籍,轻烟想要去捡,宁兰气愤道,“拿个火盆烧了它拉倒。” 轻烟到底是不敢,收到耳房她看不到的地方去了,省的姑娘看见晦气。 紫宸殿。 季宴清正和太傅议事,他们猜的不错,蒋御史血溅朝堂,父皇也不敢再包庇苏家。 为了挽救那点仅剩的声誉,以及平息朝臣众怒,下旨查抄了平安侯苏家,苏家百余口都被关进大牢,只待年后开春问斩。 淑妃也被贬为庶人幽禁宫中不得外出,苏家那群附庸现在昏招百出,倒是令人颇有些头疼,太傅便道, “临川王府中现在很是安静,外地驻兵兵权在殿下舅父手中,唯一出变故的便是往日平安侯管理的天子亲卫神策军。” “这种时候最容易横生变故,殿下最近出行要多加小心。” 季宴清点点头示意知道了,“很晚了,先生回去休息。” “殿下,今日老臣有个不情之请,”太傅说完行了叩拜大礼,季宴清皱眉把人请起来等他开口。 “家中小女上次同我起了争执,掉进湖里,冬日湖水寒凉,当天就起来高热,这一个月病下来,已经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 “她,”说到这,太傅面露为难之色,犹豫再三才开口, “她病中不肯吃药,一直唤着‘衡哥哥’,她现在只记得殿下儿时的名字了,求殿下去看她一眼,我就得了这么个女儿,实在不忍心她就此殒命。” ~ 进小黑屋了&39;怎么还有催更,这么神奇吗? 第79章 可疑 崔夫人从完成任务宁府回宫同太子复命,季宴清正为政事烦躁,揉揉眉头才开口,“宁五教的如何了?” “面上是差不多了,不过瞧着宁姑娘不像是真心受教的样子”崔夫人说的很委婉,一副欲言又止,最后终是说道, “这宁姑娘,看着委实在是不堪重任的。” 她以前教导过林皇后,去年又被殿下指派到林家教导林三姑娘。 林三姑娘是要做太子妃的,那就未来的皇后。按道理教导宁家的女郎委实在用不上她,她不敢妄自揣摩殿下是不是有其他心思。 但是也着实怕这宁姑娘坏了自己名声,所以并没有替她周全,选择实话实说。 季宴清约莫能理解她的意思,宁五那个性子他是知道的,也不是一日就能改的,“罢了,本性难移,辛苦夫人了。” 于海把准备好的赏赐送过去,把人打发走回到书房,看他头支着头不怎么痛快的样子,主动替他按着太阳穴劝慰道, “宁姑娘活泼可爱,人啊,得和花一样,各色各样的才好。” 于海看他没阻止,继续说道,“也不能全都是知书达理那一挂的,得有温柔的解语花,也有那解闷的开心果,殿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季宴清抬眼黢他,“你倒是懂得不少。” 不过这话倒是没错,人与人不同,强求不来。 方才崔夫人未尽之话犹在耳旁:宁宁是个不堪托付大任的。 认识宁宁前他是钟意林三姑娘做太子妃的,所以私下帮了她不少,虽然不至于喜欢她,好歹她聪慧、懂事,至少不用他多费心。 宁五不一样,她连最简单的宫规礼仪都不愿学。算了,她保持这样也行,左右她不用面对这诸多宫务,让别人去忙活。 他正在思索间于海传话,说惊影过来说有事要回禀,传完话便主动退了出去,屋中便只剩下两人。 上次宁宁偷跑出去躲避那水边村,宁宁自己说是想去坐船回蜀地,只是恰巧碰到村民带她一段,他并不全信。 让惊影留了人看看村子是不是有什么异常,倒是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他才来回话,“查的怎么样?” “属下发现里面有家医馆馆主有些不对劲,经查证,那郎中医术极好,完全不输都城的郎中,却甘心窝在那小村子。” 季宴清指节一下下敲在着桌子,开口道,“那个渡口是离开都城重要路径,人员往来极其频繁,宁五想离开不是第一选择就是那?” “是为了收集消息?”惊影不确定的问道,“后来属下按你的吩咐打草惊蛇,直接把这郎中关了起来,切断了他同外界联络。” 说到这惊影有些兴奋,“果然如同殿下预料的那样,第二日就看到两个同伙来救他,这两人蒙面藏身表面看不出有什么特特别,只是功夫都极高。” “是属下无能,没注意这院子有密道,让这一伙人跑了,这群人走之前顺势烧了医馆,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查出来。” 这倒是出乎季宴清的意料,这伙人能在惊影手下全身而退,还能不留下痕迹,这倒是证实这伙人确实有问题, “这种行事作风倒倒是不像江湖绿林那些草莽之辈,那些人不会如此谨慎利落,这倒像军中人士的习惯。” 不过他更关心别的,“这伙人同宁宁有关?” 惊影连忙道,“现在还不好说,收留宁姑娘的是个寡居的妇人,世居于此,身份并没有什么异常,她说是接受了一个客商的委托让宁姑娘暂住的。” “客商?” 惊影将查到的信息一股脑说了出来,“是,那主仆两个说是做皮货生意的客商,暂时居住在水边村。” “那村子附近靠山,村民打猎的不少,附近几个村子都皮货都是在此售卖,经常皮货有客商暂居于此。” “就是这两人都城回来的路上碰到受伤的宁姑娘,才把她带到村子的。属下去找了这主仆两人,不过说是凑够了货,当天这客商就乘船去南方贩货了。” “会这么巧?”季宴清明显不信。 早膳时分,轻烟去膳房拿了早膳,便听到厨房几个采买聚在一起嘀咕, “你们不知道,那平安侯府被抄家了,主子们都被抓进大牢了,苏家奴仆都让官府在西市售卖,呼呼啦啦上上百号人呢。” “往日那侯府不是威风赫赫,仆人出来那些小官都得供着,”那人说到这,指了指一个脸面带疤瘌的男子, “你那时候还不是被他苏家马夫鞭子抽过,还破了相老婆都讨不到。你不如去买个丫鬟回来当老婆。”一群人说完哈哈笑开。 原来是那姓苏的家人被抓了。 轻烟听完激动食盒都忘了拿,一路小跑回去院子,看宁兰还没起来,把人摇晃醒,“姑娘,别睡了,苏家被抄家了。” 最近半个月,崔夫人每天只允许宁兰睡三四个小时,她根本睡不够,每日都在头晕眼花。这会困的眼睛都睁不开,根本反应不过来这苏家又是谁。 轻烟连比带划,“就那个苏世子,他的家人都被抓了,抄家了。” 这下宁兰反应过来了,是那个苏云蔚苏家被抄家了,并没有觉得稀奇,早前季宴清就说会惩罚他们, “抄就抄,”她打个哈欠,准备躺下,“我反正是要再睡一会,在不睡我都要和姓苏的一起死了,你不准吵我。” “五妹妹,我要去铺子你可要同行。” 宁兰还未及躺下, 院子就响起一道响亮的女声,她一听当即不困了,跳下床披个衣服就往外跑,“四嫂嫂,我去。” 能出去她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四嫂算是宁家比较正常的人,其余人虽然面上客气,心底都是鄙夷她的出身的。 四嫂娘家商贾出身,倒是和她相处的不错,“我们现在就走。”她怕沉音逮到机会不让她出门,想直接走,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四嫂笑道,“瞧你急的,出去也等你梳头不是,你看看你这鸟窝一样的头发。” 宁兰摸了摸发髻,刚才跑的匆忙就顾上衣服倒是忘记梳头了。 宁家产业本就很大,又加上四嫂很有经商天赋,现在宁家铺子几乎遍布都城,她每次出来去的铺子都是不同。 两人坐在马车内,宁兰一边同嫂子说话,一边通过帘子缝隙看前面赶车的马夫,他正侧着身好似在偷听两人说话。 这人有些可疑,方才她上车开始就时不时眼神往她身上瞟,小声同四嫂问道,“这马夫年纪轻轻赶车倒是稳当。” 四嫂闻言从账本中抬起眼,“好似刚来不久,原先赶车的老王头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闹肚子,今天就由他顶替了。” 熟悉的阴谋的味道,这人不会又是季宴清的狗腿子? 第80章 徐郎君 嫂嫂去看账本,那个形迹可疑的马夫被嫂嫂留在铺子里,宁兰打算去附近熟悉熟悉街道,多认认路总是没坏处。 她带着轻烟到处走,虽然跟着个沉音让人厌烦,但是能出来还是好的。走了一会就瞧见前方高台上聚集不少人。 伙计在台上立了个木架,上面坠了个铜锣,摊贩兴致勃勃介绍规则:顾客拿着弓箭若是能射中铜锣便算中。 十之中五便可以随便带一个摊子上的精巧玩意走,边上是些草编、木雕、手绢、荷包应有尽有。 宁兰眼睛一亮,这不就是现在套圈一样套路,但是射箭她在行啊。 她有些手痒,让轻烟交了钱,兴致勃勃拿着弓箭颠了颠,拉开瞄准铜锣射了出去。 ‘啪’的一声箭矢掉在铜锣前方不远处。 看漂亮小娘子吃瘪,边上围观人群齐齐喝倒彩的,宁兰倒是没觉得丢人,反倒白他们一眼,有些疑惑拿起箭矢看。 仔细看过并没有什么异常,她不信邪,方才定是力气小了。这次用了十足力气,又射了一箭,依然没射中。 这次用劲过了头,箭掠过铜锣跑远了。一连射了五箭,箭箭脱靶。 宁兰 她自从四岁拿着玩具弓箭射出第一箭,她就从没有连着两次脱靶的记录。她不怀疑自己准头,只怀疑青天白日见鬼了! 徐子元带着两人隐藏在围观人群中,盯着台上射箭的姑娘看。 他那天自临川王王府离开,本来想去宁府探听消息,谁知留在村中的人慌慌张张找来,说是村中四医馆的四叔出了事。 带走宁姑娘的那伙人潜伏在村子里,没有由头直接就查封了四叔的医馆,把人囚禁在医馆中。 而后故意放出消息,等人来救四叔,算计连其余人一网打尽。 这伙人不知道到底什么来头,能调动京兆尹帮他们抓人,行事又极其难缠。若不是医馆建造时提前留了密道,这次怕是真要栽了。 昨日好不容易才摆脱追兵将四叔安全送出去,因着记挂着小殿下消息,今日便着急返回都城。 徐子元看着台上的宁兰同边上男人说话,“这就是宁家的五姑娘?” “徐将军放心,就是她,刚刚我赶车的时候确认过了,她是半年前才从蜀地回来宁府的,一同来的还有个叫轻烟的小丫头。” 徐子元看向那个叫轻烟的丫头,前世小殿下离世后,这个贴身丫头还在王府,嫁了府上的小厮,虽然落魄了些,但是面容和现在几乎一模一样。 应当是没错的,“你先回去宁家铺子,别让人发现异常,这些日子先暗中照看着她,不要出什么岔子,有事我会在联系你的。” 打发走了人,他才看向高台射不中铜锣一脸疑惑的宁兰,倒是没想到这么巧,他已经同小殿下见过面。 只是上次是她女扮男装,这次是完全的女子装扮。 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她并没有像前世一样嫁入王府。 若是小殿下改变了前世轨迹,往后她生活顺遂,他便不去打扰她生活,只暗中照看即可。 看她实在射不中,一脸苦恼的样子,徐子元走上头,温声道,“让我来试试。” 这男人穿着蓝色棉布衣,头发也用黑色布带束着,二十四五的样子,肤色黝黑,满脸络腮胡子。 但是莫名的,宁兰总觉得这人好似有点熟悉,声音也有点熟悉。 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不由得瞪大眼,是徐郎君,不过是伪装过的他。 刚想开口叫人,想到沉音也在人群中,她收住声顺势道,“不玩了,也不是很好玩。” 下台的时候经过徐子元,听他小声道, “箭上有玄机。那箭杆里面是空的,塞了一些圆珠,箭在空中圆珠来回滚动,若是按照往日习惯,定是射不中的。” 宁兰有些怀疑的把箭给他,他拉开,瞄着铜锣射过去,“铛~” 接着便接二连三响起五声铜锣声,那老板有些讪笑收了弓箭,“小娘子这些东西您随便挑。” 宁兰选个草编的兔子,兔子编的活灵活现,倒是很不错。把兔子给轻烟收着,她大声道,“累了,不逛了,我要去前面百辉园听戏。” 戏楼三教九流混杂,沉音想开口劝阻,“殿下知道你来这种地方会生气的。” “那你现在去把他找来再说,不然你不准说话。”沉音整天就会不能这样不能那样。 宁兰不理她,选了个二楼雅间,照例把沉音放在一楼她能看到的位置,顺手把轻烟也支使出去。 门一关上她就急的屋子团团转,她故意说要来听戏,不知道徐郎君能不能听懂她的暗示也跟过来。 好在徐郎君机灵没有直接同她相认,不然就要被沉音发现了,话说他为什么要装扮成那副丑样子? 戏楼外,徐子元带着竹叶指着一楼的女子道,“竹叶,你去把那个女的引开,至少要拖上一刻钟。” 竹叶动作很快,沉音很快发现异常跟着人离开,徐子元没有走正门,反倒是绕道屋后,几下翻到二楼,敲了敲窗户。 宁兰被敲窗声吓了一大跳,在屋子找了一圈,没有趁手的物件,直接拿了个板凳在拎手里。正经人肯定敲门,谁家好人会翻窗啊? 她一手握板凳,一手慢慢推开窗子,看到熟悉的大胡子才放下心,把凳子一扔,给他打开窗让人进来。 轻烟守在外面听到凳子响连忙问,“姑娘你怎么了,可是摔倒了?” 宁兰朝着男人做个噤声动作,“没事,我不小心踢到凳子,你看着人别进来吵我,我累了歇会。” 看她这样,徐子元倒是有些意外的惊喜,小殿下比他想象的机敏。 ---------- 作者有话说: 这书被举报蛇黄,进了小黑屋,更新都没提示你们竟然也能看到,太感动了,明天争取写三章。 第81章 户籍 “徐郎君你为何扮成这副样子。”宁兰指了指他的大胡子。 “做生意得罪了人, 正被人追杀,不得已,让你见笑了,宁姑娘你呢,为何要用这种方式见我?” 她并未明示要见面,这人为何如此笃定,“你怎知我要见你?” 徐子元在对面坐下,“你街上就认出我,明明想同我搭话却又欲言又止,又大声说要来听戏,这不摆明要见我但是情况不允许。” “徐郎君真真聪慧。”宁兰真心夸奖了一句,其实她本来打算找原身的未婚夫让他帮忙的。 但是现在这人明显比未婚夫更加合适,他行商,三教九流接触的多,重点是季宴清不知这人的存在,让他帮忙成功率高,又不会连累到他。 而且徐郎君为人仗义,又心地善良乐于助人, 打定主意便如实道,“不瞒你说,今日废这么大功夫引你过来,就是想要劳烦你帮我弄一份良籍和路引,最好在除夕前能拿到,可能做到?” 徐子元忍不住皱眉,按他留在宁府的线人说,宁家虽然以往对她不好,前些日子不知道发生何事,宁家态度转变,现在对她尚可。 线人是男子,末等杂役,她又是女眷,具体消息探听不到。 她怎么突然起了离开的念头,“做到是能做到,不过” 一听说能做到,宁兰就把身上的剩余的碎银子全拿出来,这全都是这些天同商贩找零下来的散碎银子,这些都是没有什么异常的。 “这些不知道够不够你去买路引,若是不够我会在想办法的。” “够了,”徐子元只拿了一角碎银子,“我有朋友做在这生意,再说,你上次给了我这么大块金子,我也不能白占你便宜不是。” “不过我能问问为什么吗?看你现现在吃穿用度皆非凡品为何要离开这地方。” 太子的事还是不能多说,宁兰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和你同病相怜,我家算是官家,家人为了前途要把我送去给老男人做小妾,那人又老又丑还打人,我害怕,所以” 徐子元有些生气,这宁家好歹官家,也太不讲究了些,别说这种勋贵门第,就是普通品阶的人也不会允许自家姑娘去给人做妾, “世道险恶,你一个弱女子如何生存,你可曾想过离开这去哪?” 这个问题她不想考虑,说不定她一下子就回家了呢, “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之我现在要先离开都城在作其他打算,户籍你弄到了帮我放在这个房间的墙壁夹缝中,我会想办法来拿的。” 她想要在除夕时趁着混乱离开都城。 现在离过年还有不到十日,徐郎君说三日后便会把户籍放好,时间尚且充裕,到时候她只要找机会跟着出门取回户籍,等到除夕那日甩开沉音就行了。 “萍水相逢能得徐郎君如此相助,宁兰感激不尽”。按着崔夫人教的标准行了一礼。 徐子元慌忙起身想避开,慌乱中碰到茶水撒了一地,他受不得小殿下的礼,“不过是小事,宁姑娘不必如此。” 送走小殿下,徐子元将小殿下留下的那角碎银子拿起来,放在手里抛了抛,她现在还有些戒心,若不是实在没法子想来也不会冒险找自己帮忙。 他若是说与她同行她定是要怀疑自己动机,不如先让她自己走上一段,暗中保护着。 时机合适在出现,等把她安顿好了,也算是了结上辈子遗憾,自己就回甘州去。 解决完心中大事,回到院子,宁兰把自己关进屋子,把堪舆图打开,用心记住回清水县途经的各处镇县、渡口的名字。 虽然这种类似游记的堪舆图可以随时买,她还是觉得还是牢牢记在脑子最为靠谱。灯光昏暗,她看的头晕眼花才任由自己跌回床上沉沉睡去。 季宴清到的时候,她正缩在床角睡的香甜,用手在她脸上捏了捏,才喊道,“宁宁,” 他叫了一声,床上人只是应了一声,翻个身便又睡了过去。 宁兰睡梦中只觉得嘴上一痛,有些迷茫的睁开眼,正对上上方修然靠近的俊脸。 他一头墨发散着,随着俯身动作发丝散落下来,发尾扫到宁兰脸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潮气,想必是在隔壁院子沐浴完过来的,眼底情欲翻滚。 宁兰被他吓到,刚想张嘴,嘴巴便被一只大手捂的严严实实,她眨眨眼,示意有话要说。 这大半月季宴清怕宁五见到自己会胡搅蛮缠,不肯老老实实跟着崔夫人学规矩,所以这半个月不曾来看她,现在哪有时间听她说话, 她软绵的呼吸落在手掌中,那里一点点发热,本就极力压住的欲火这火快要不受控制,急促呼吸好一会才道, “宁宁,别喊,也别说话,乖一点,让我做完再说。嗯?” “唔~” 紧贴口齿的手掌换成柔软的唇,剩下的声音被堵个严实。 这一晚宁兰只觉的自己好似个饼,被翻来覆去的烙,只觉得累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昏睡过去。 (就这样那样再这样,小可爱们自己发挥想象。) 睡到临近中午宁兰才清醒过来,只觉得浑身酸痛,嗓子也痛的厉害,正想开口叫轻烟端茶水,猛然间瞧见榻外侧还坐着个人。 他只穿着雪锻中衣,靠在床柱上,顺手拿着本书在看,阳光透过窗缝照射进来,在鼻梁在侧面打下一块阴影。 眉目浓烈,天生便是两道剑眉,瞳孔又黑又大,五官几乎都如鼻梁一样,是很有攻击性的美,让人第一眼看了便知威严不可侵犯。 身姿挺拔,身量适中,不会太厚显得笨重,也不会太薄显得瘦弱,腰腹间肌肉很是明显,看着应当是经常锻炼的。 脱离两人恩怨,平心而论,他其实外貌少有的出挑,即便这么懒散的倚着,也是自有一番风流,看着不至于让人心生不满。 感受到打量的目光,季宴清侧头过来,“醒了?” 他侧过脸看过来,往日略显严肃的眼神,变的柔和许多,带着些许慵懒之态,今日瞧着倒是比往日更平易近人些, “嗯,殿下怎的还未离开,今日不上早朝吗?”他怎的还没离开?往日天一亮就走的。 季宴清放下书,他早就醒了,只是看她昨日辛苦,便陪她多睡了会,“隔日才大朝,今日休沐,孤在这陪你一日。” 说着在她脸上捏了捏,手感不不错,那日在别院亭子她吃东西,脸颊一鼓一鼓的,当时便想这么干了,“你怎么这般能睡?这都日上三竿了。” 他还有脸问,不是他来回折腾她能半夜还不睡? 这动作很是亲昵,宁兰到现在还是不习惯和他离得太近,不自觉往里面靠躲开他的触碰。 不知道这人又发什么疯,要在这陪她,她才不稀罕好吗?“殿下事务繁忙,不敢消磨殿下的时间。殿下还是回宫忙政务方是正经。” “用不着你替我做主,起来给我更衣。”他说的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她不想动,季宴清等的不耐烦,“怎么?还没学会更衣,不如让崔夫人再来教你几日?” 宁兰怕他再把这崔夫人弄回来,别到时候坏了她的计划,妥协下床给他穿衣,“学会了,学会了,可别让她老人家再回来了。” 替他一件件穿好常服,宁兰才开始穿自己的衣服。 这人不知道有什么怪癖,喜欢盯着她穿衣服看,几次都赶不走,若不是宁兰穿的快,他巴不得过来亲自同她穿。 宫中绣娘做出来的衣服,不管绣技还是材质都是最好的,她穿在她身上格外好看。他看的极为满意便道, “回头让绣娘在给你做些衣衫送来,就这么穿。” 他那的东西怕是都是贡品,她才不想穿出去招摇过市,连忙道,“殿下说笑了,我住在这不好穿的太过招摇。” 宁兰后面有个衣带系不上,他伸手帮她,手臂不自觉把人环住,女子纤细的腰肢环在身前,他不由得有些意动。 用了些力带着人倒回榻上,声音有明显的意动,“再来一次。” 说着又把那几个刚系好的系带给解开了。 宁兰趁机捂着散开的衣襟跳下床,离他远些站在窗下,这人还来,这样下去他不怕虚自己都虚, “崔夫人说,为了殿下身体着想,此事不可过于频繁。” 季宴清脸色难看,从榻上起身,黢她一眼,该学的不学,不该学的倒是记得清,这么一打岔,倒是歇了心思,冷着脸走出去让人传膳。 那背影一看就在生气,他又生气了,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最好气死他。 第82章 大度 洗漱后,婢女就摆了一桌子膳食,不同于她日常的简单膳食,这光糕点汤食都有十几种,不知道劳烦多少人送来的。 难得能改善伙食,她也不打算同他客气,正要坐下连枝就递过来一双筷子,用眼神示意她给那人布菜。 轻烟被连枝一起带了出去,屋内又剩下两人。象牙筷子被她捏在手里快要变形,她命可真苦,吃饭还要伺候人。 “用不着你伺候,坐下同一起吃。” 宁兰这才出了一口气,坐下自己添了一碗粟米粥,看她添粥,季宴清正欲伸手去,发现她自己喝了起来。 季宴清 行,遂自己添了碗粥,眼角瞥她,正在低头专心喝粥,桌子上的胡饼倒是颇合她胃口,连吃两块, “喜欢吃就让别院膳房给你做好送来,你是主子,不用考虑什么方便不方便,他们不敢慢待你。” “知道了。” 用完早膳,他回房本想练字,在书桌看到宁兰摊在桌子上的堪舆图,上面还有不少批注,眼神暗了一瞬间。 宁兰跟在后面看到他盯着堪舆图看,心道坏了,昨天看的太晚,忘记收了。 许是她眼神太过热切,季宴清从抬起头,指着其中一页批注道,“你怎么对这堪舆图感兴趣?” 她有些紧张,随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别人行万里路,我出不了门,也想知道外面的世界。” “是吗?我还以为你想逃跑,”他声音听着不辨喜怒。 咳咳咳,宁兰被茶水呛到,“怎么会呢?我现在锦衣玉食的,何必回去吃那苦。” 他闻言只是深深看她一眼,看不出信不信。 午间太阳极好,冬日难得有这样的好天气,季宴清躺到宁兰往日晒太阳的躺椅上,一副闲暇无事的样子,只安心晒太阳。 自己位置被抢了,他又不让自己走太远,宁兰只好不情不愿坐到他旁边。 连枝端来一盘葡萄,她捏了一个,冰凉甘甜,味道还挺不错,便又捏了个吃。季宴清看她吃的兴起,敲敲桌子。 听到响动宁兰疑惑看他,见他盯着葡萄看,一时间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犹豫一下,捏起一粒葡萄递过去,“要不,你试试?” 细长的手指,指头捏着一粒圆润的葡萄,季宴清抬起她的手,张嘴连带手指一起含在嘴里。 “呜~” 手指被他咬住,不重,但是指头被湿润的口腔包裹着,宁兰感觉像是自己整个人一起裹进去。她有些难受,立即想抽出去,但是没成功。 他咬着指尖,舌尖不时扫过去,只觉得又潮湿又痒,身上顿时像是有小虫子在爬,不适极了,“你快放开我。” 说着又要去推他,季宴清轻快地抬牙齿,她立马把手收回去,纤长葱白的手指尖留了两个牙印。 季宴清脸上带了点笑意,意味深长道,“很甜。” 手上得了自由,宁兰气鼓鼓回屋去,不肯在理他。 季宴清看她半天不出来,也起身回到屋中。 发现她正在用茶水浇灌一只草编的小兔子,这种蒲草编的的东西隔日就会枯萎,用水养着就能多看几日。 听沉音说是昨日在街上玩射锣赢下来的,状似随意的开口,“昨日街上帮你射箭那人箭术不错,认识吗?” 宁兰手一顿,又接着给兔子浇水,不知道他又在怀疑什么,“不认识,可能看我射不中可怜才出手帮我。” 她把沁水的兔子放到窗下晾干,随口问道,“你今日要一日都待在我这吗?” 真烦人,他待在这什么也做不了。 “昨日太傅找来陈情,说他女儿病了,希望我能去看看,宁宁,你说孤该去吗?” 宁兰觉得这人好奇怪,他去不去问自己做什么? 太傅也好生奇怪,女儿病了不去找郎中,找这鸟人还能看病不成? 有些不确定看他一眼,“你难道会看病不成?” 季宴清有时候觉得宁宁很聪明,这么一说她就发现问题的关键, “太傅自小教导孤,上次在利州生死不明,其余人明哲保身,他力排众议反对父皇换太子,还因此被父皇罢官在家。” “那是应该去。”宁兰实话实说。 季宴清有些不满她的愚钝,“女子闺房岂是男子可以随便去的,孤进去了就要给她名分,她就会成为东宫名正言顺的女人。” 那你现在是在哪?自己这难道不是女子闺房? 他看出宁兰想问不敢的话,“你这院子都是孤建的,自然想进便进。” 他知道尊重韩姑娘却肆意欺凌自己,宁兰垂眸没在说话。 他问回方才的问题,问完就目光灼灼盯着宁兰看,想知道她听了这话会是什么反应。 宁兰看出来了,他在试探她会不会吃味。 她那便宜爹没有妻子,但是小妾有三个,和屋头那些丫鬟瞧着也拉拉扯扯,大伯父妾室都有七八个。 那些得了名分妾室并不像她这样有个单独的院子,往往个人挤在一个院子内,隔壁说话都听的清,大伯父还经常去 这种条件都要一堆妾室,他是一国储君自然不会只有一个女人,怕是十几个都嫌少。 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等从徐郎君拿到户籍,她就再也不用见到他了。 就是有些遗憾,他这么对自己,不能在离开前痛打他一顿,偷偷看他一眼,他正黑着脸一副不痛快的样子。 她很快又把这大胆的想法收回去,和回家一比,这出口恶气好像不那么重要, “崔夫人说女子不可善妒,殿下喜欢谁,册封谁进宫,不是我能置喙的。” 季宴清磨了磨牙,“太傅是文臣之首,复官位是早晚的事,韩姑娘本人亦是饱读诗,早前便是名满都城的才女。” “那恭喜你?”宁兰试探问道。 季宴清只觉头上青筋一跳一跳的痛, “怎么往日没看出来你竟是如此大度之人,我不但会册封太傅女儿进东宫,往后还会娶林国公府上的姑娘做太子妃。” “韩姑娘有才学有家世,林家姑娘聪慧贤淑。宁宁,和她们比起来,你有什么?” 就她这样子,心机不如两人一半深,怕是两人把她卖了她还要给人数钱,说不得还要说句谢谢。 宁兰有些生气,他凭什么这么贬低自己,脱口而出道,“我怎么没用了,我最起码能把你救活了,没有我你说不得早就死了。” 这话听的季宴清只觉脑子要炸,冷笑一声,拂袖离开,走到院子中喊了一句,“沉音,你看着她,近日不准她出门。” ………… ps:谢谢宝宝们的催更,点赞,和打赏。 第83章 玉佩 韩府中郎中进进出出,换了一批又一批。 看着床上气息奄奄的女儿,郎中开的药都灌不下去了,韩夫人急的团团转,一直拿着帕子擦泪,看到丈夫进来忍不住埋怨道, “都是你,你给她寻得什么夫家,我说不行,梦儿也说不嫁,都是你逼着她嫁,生生逼的她命都要丢了,你还我女儿” 韩太傅站在原地任由妻子厮打,无奈解释道, “梦儿是我的女儿,我怎会害她呢?那严家官拜中书令,又财帛丰厚,严家大郎又有功名在身,梦儿嫁过去一点苦都不用吃的。” “便是身边有几个女人那又能怎么样呢,梦儿嫁进去那是正妻,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又挡不了她的路,谁知她能这么想不开。” 韩夫人明显不赞同他的话,他不管后宅,不知内宅女子艰辛,“我不管,都是你的错,我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她没了你替她偿命。” 床上人被争吵吵醒,呢喃着喊了一句,“衡哥哥。” 韩夫人听到这语气激动道,“她喜欢太子,你做了他这么多年太子太傅,你就去为她争取个位分又能怎么样?” “我韩家门第便是太子妃也配的,现在就要一个良娣能废什么功夫?你这做父亲的拉不下脸,连个位分都不肯为女儿争取,她死了我也不活了。” 韩夫人说着拿着白绫就往梁上抛。 看着寻死觅活的夫人,韩太傅一个头两个大, “不是我不开口,昨日进宫议完事,我同殿下提了此事,他并未当场应允,可见是无心于梦儿,此事断断强求不得。” “没有你他这个太子之位都不一定坐的稳“ 韩太傅厉声打断夫人的话,呵斥道,“你给我住口,休要在这胡言乱语。” 安顿好妻子,他去了书房密室取了个锦盒离开家,坐在进宫的马车上,不住的唉声叹气。 在宫门口见到季宴清正要出宫,“殿下,老臣今日翻整旧物,发现这往日之物,觉得给殿下保管较为稳妥。” 季宴清接过来,盒子中装着一枚女子的耳珰,以及一张泛黄的旧纸,拿出来发现是一份仵作验尸记录。 看到右侧姓名时骤然捏紧纸张,上书王妃李氏。 当年太子之位落到还是庆王的父皇头上,因着对林家的承诺,母亲,也就是当时的庆王妃便处境尴尬。 庆王当了太子,便是以后的皇帝,庆王妃的位置当然要腾出来给林家女。在世人猜测庆王妃是被废黜还是贬妻为妾时。 谁都没想到,册封太子的圣旨没到庆王府几天,庆王妃便一夜间重病不治身亡,当时他在宫中陪伴先皇,知道母妃死讯时已经是收殓棺木下葬了。 母亲只是以王妃的规格葬在了细柳原,父皇登基后并没有按照规制将母妃棺椁迁入皇陵,甚至没有按惯例追封母妃皇后的谥号。 母妃当年暴毙,舅父自然不肯罢休,奈何刑部查案后定案为突发恶疾病故,先皇又加封了舅父以示安抚,此事便只能就此按下。 太傅便是当时的刑部侍郎,主审此案。 “这张便是当时仵作的验尸记录,耳珰是验看庆王妃尸身的时候发现的,她紧紧握在手中,人死后手指蜷缩,仵作废了好大才拿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此物能保存下来的原因。” 他说的欲言又止,当年先皇和当今陛下一致认定是病死,他也不敢多说没,只是把这个验尸记录保留下来。 这么多年陛下几番试探他是否知道当年的内情,他装傻充愣只当不知,若不是此次事关妻女性命,斯人已逝,他也不愿意再起波澜。 季宴清越看脸色便越难看,脸色绛紫,口鼻流血,这分明是中毒的迹象。 这几年他不是没找人查过当年母妃的死因,只是母妃身边的的贴身婢女和傅母当天就殒了命,人说是殉了主。 知道内情的人便再也没有了。他那时不足四岁,没想到入宫那天母亲送他出府,会是母子间的最后一面。 这么多年他多次同太傅打探母妃之事,他也只推脱,看来这女儿的命比他想象的重要,“孤知道了。” 韩夫人正拿着帕子抹眼泪,一抬头看到一个不可能之人来之人,待确认没看错当即起身行礼,“臣妇叩见太子殿下。” “夫人免礼,昔年在府上叨扰,多亏了夫人照料,听闻韩姑娘病了,我来看看。” 叙了会话,韩夫人便找借口避了出去,屋中便只剩下两人。 床上的人还在昏迷中,屋子中浓烈的药味熏的季宴清暗自皱眉。 四处看了一眼,房中书桌上还放着主人没读完的书籍,边上细心的写着批注。 标准的簪花小楷,字迹娟秀,颇有风骨,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练习的。 不知怎么得,脑子浮现堪舆图上宁五批注那字,那字写的像是狗爬一样,大小不一不说,还左右分离,他三岁握笔都不会写成那样。 亏姓傅的还是进士,这么多年竟是没有好好教她习字。他现国子监任职,若是让人知道国子监教谕未婚妻是个白字先生,怕不是会被人笑掉大牙。 墙上挂着不少画作,四时风物,赏花乐景俱全,有一幅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因着年代久远,画轴上的绢布都已经褪色了,画的望水亭夏日荷景,湖中是接天莲叶,岸上角落的亭子中,隐藏着个小小的少年身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床上人迷迷糊糊喊了一声,“娘。” 季宴清看着床上昏睡不醒的女子,面色晦暗不明,“韩姑娘,醒醒,是我。” 听到朝思暮想的声音,韩梦澜不可思议睁开眼,“殿下,你终于来看我了,我还以为会这么死去。” 她刚睡醒,激动的抓着他的手。 季宴清皱眉看她抓住自己的手,不动声色抽出来,“三日后礼部会来宣旨,册封你做孤太子良娣。” 韩梦澜被这消息惊的说不出话,喃喃道,“我就知殿下心中有我,我” 季宴清打断她的话,“你好生养着,孤有事要回宫。” 起身时腰间的玉佩撞到她手上,韩梦澜开口道,“殿下的这玉佩日日带着,若是能赠予我,得殿下气息庇护,说不得我能好的更快。” 第84章 只能打晕 “你按时喝药比这些有用。”季宴清说完便走了出去,离开韩府。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韩梦澜小声呢喃道,“现在不给没关系,早晚我能拿的到。”说完重重咳嗽两声。 韩夫人带着婢女端药进来,看她一脸病容,忍不住埋怨道,“傻闺女,你这样值得吗?” 韩梦澜把药端过来仰头一口喝下,药汁苦涩她仿若不察,“值得,母亲,我着实不想嫁那姓严的,往后我定能在宫中过好的。” 天子住的三清殿,室内烟雾缭绕,丹炉炭火被烧的通红。 几个炼丹术士正在一人高的丹炉旁忙活,天子看到季宴清过来停了手, “二郎你来了,刚好赶得巧,你尝尝方大师刚炼出的的丹药,方大、大师说这新的丹方有延年益寿的效、效果。” 被天子点名的方大师同季宴清对视一眼,没说什么便又开始忙活。 天子说话时不时有些舌头打结,这也是他甚少上朝都原因,大梁不能有个口吃的天子有损国威,“这丹方还是苏家小子给我找的。” 说到这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苏家小子呢,他好像很久没来了。” 季宴清接了一颗过来,并没有吃,捻在手里把玩,语气有些戏谑, “父皇,苏家的小子死了,平安候苏家也让你下旨抄家,暂压大牢,等候来年问斩。” “是啊,苏小子死了,”过了会天子又问道,“你过来可是有政事要议?”他不放权,儿子暂代朝政还不是要来听他的。 “父皇,朝堂近来一切平稳,只是年后儿臣便及冠,儿臣想要册立太子妃。” 天子像是想起来什么的,“当年司天台说你要及冠后大婚才好,不然也不至于拖延这么久。” “是,父皇记性极好。” 天子又道,“林重骏是宰相,才学不错,人品也贵重,他的女儿当是不错的,司天台可看好日子了,早点成婚好,像你皇兄一样生几个孩子。” “父皇记错了,林重骏早就死了,现在的的林国公是他庶出的弟弟。” “弟弟啊,”天子晃晃头,“我老了,最近半年好似越来越混乱了,林国公换了,那林家现在好似两个女儿,你看上哪个了?” 季宴清勾了勾唇,“那就看林家的意思了。” 三清殿前有一条河,河水自殿前玉座桥穿流而过,季宴清拿着那枚丹药站在桥上,盯着流动的河水看,冷笑一声,抬手就将丹药扔到河里, “于海,告诉姓方的,让他加大药量,清醒到我大婚后即可。” 季宴清一回到紫宸殿,司天台同礼部侍郎已经候在那等着同他确认大婚事宜。 司天台的司天监拿出来测定好的的吉日,“回禀殿下,根据殿下生辰,合出来的大婚时间为二月初五和三月十四两日。” “尤其三月十四,既为六合日,又是十二神的青龙吉神,乃是上上大吉之兆,最宜大婚,殿下可选用这日。” 他想了想,“不,就用二月初五。” 太子妃册封典礼乃是本朝第二大隆重之事,诸事繁杂,礼部半年前就已经在准备了,因此并不算匆忙。 确认一切正常,季宴清便打发走人,手中捏着司天监测定的吉日红纸,三月十四,这是好日子。 秘书省第二日一早便草拟好了册封太子妃的圣旨,一同起草的还有册封韩太傅女儿为良娣的诏书。 林国公府上一家人早早等在院中候着传旨的内侍监,林朝嫣看了一眼站在角落的堂姐,讥讽道, “人呢,命不好就得认,少做那登天的美梦,以免站的高摔的惨。” 林玉棋没有理她,现在来传圣旨只可能是册封太子妃的事宜。 殿下待她这么好,又暗中找教养嬷嬷教养她这么多年,定是会册立她为太子妃的。 很快传旨的内侍监便掐着嗓子,念了起来。 “朕承天受命,君临四海,以社稷为重,子嗣为基。今皇太子季宴清,年已及冠,德才兼备,克绍箕裘。 林氏系自名门,自幼习礼明诗,性行温良,柔嘉维则。其德容婉娩,如兰之馨;其举止端庄,比玉之洁。孝悌着闻;柔顺有仪。 朕以其贤,特册封为皇太子妃,以协于中馈,以辅于东宫。尔其敬慎夙夜,恪勤内职,率礼蹈义,以奉宗庙之重,以助太子之业。 故兹诏示,咸使闻知。 于海念完之后,林家人都愣在原地,于海提醒到道,“林相爷,接旨。” “是,是。” 打发走宣旨太监,林朝嫣抢过圣旨看了一遍,“太子没说名字啊。” 林夫人呵斥道,“圣旨岂容儿戏,都回院子去。”又神色复杂看一眼林玉棋,“三娘你也回去。” 夫妻俩回到花厅,林夫人看着那诏书有些不可思议,“这太子只说册封林氏女为太子妃,却不署名,他是要三娘还是四娘?” 林国公自混迹朝堂自是比夫人看的清,只觉得这事有些怪异,“他往日就有些不满我不肯明确站队,现在这反应倒算是正常。” 林夫人拿着圣旨道,“不管怎么样,太子妃的位置都要是我女儿的,你休想给大房那个。” “我今天非要出去你待如何?” 院子里,宁兰同沉音大眼瞪小眼,自打那日他负气离开,沉音就再不准她出这个院子。 当时还以为最多关她两天,没想到一连三天都不允许她出门,今天就是她同徐郎君说好去拿户籍的时间,她必须得出门去。 沉音不敢看她,诚实道,“那我只能把你打晕了。” 宁兰连忙捂着脖子后退两步离她远些,害怕她又要给她敲晕,嘴上还不服软,“你在敲我脖子,我就,我就把你关到柴房饿上三天。” 沉音 并不把这威胁放在心上,就凭她这小胳膊腿并不能做到。 轻烟把人拉住,“别生气了姑娘,今天出不去过几日在出也是一样的。”就觉得她家姑娘这半年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宁兰气的的狠狠的瞪沉音一眼,又回到屋子,她得想办法出去才行。 思索半天有了主意,宁兰又走到院子,看沉音坐在树上一脸悠闲,拿了个果子照着头砸了她一下, “你给他说我病了,快死了,让他现在就来看我。” 看她这活蹦乱跳的样子,沉音摇摇头,“我不说谎,你没病。” “你” 宁兰眼珠转了转,“我是病了,相思病,知道什么是相思病吗?你就说我想他想的,今天见不到他会死的。” “相思病郎中看不出来,你现在就去叫他过来。” ----------------- 作者有话说:感谢小可爱的打赏、催更、评论,你们是我码字的动力。 这两天老是为数据焦虑,嘴上起了疱疹,痛的不行,今日没码字。这两章是昨日存稿,所以75分的加更放到明天了,感谢小可爱们的辛勤评分。 立个fg,梦个大的,下一次80分加更两章。 第85章 你不开心? 紫宸殿书房内寂静无声,屋内只有烛影晃动,于海站在外面,同吴今大眼瞪小眼,于海小声道, “殿下自三清殿那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内,晚膳也不吃,也不允许人靠近,吴都尉,宫外可是出什么事了?” 他是内监不怎么出皇宫,晚间同天子叙话时瞧着也好好的,回来还同礼部大人们议事,怎么人一走这殿下就把自己关起来了。 吴今也拿不准,好似从韩府回来殿下就不怎么痛快,“许是有心事,我们不好妄加揣测。” 于海黢他一眼,心道这不废话吗,抬脚往房檐下走了走,若是屋内叫,他也好及时能进去。 惊影一进来就看到这两人杵在那当门神,“你俩干嘛呢?”说着就要去敲门,于海把人拦住,“殿下把自己关在里面,吩咐了谁都不准打扰。” 惊影笑起来,捻了捻指间的信封,举到两人面前,“那是你们,我求见殿下一定会见我,”抬手敲了敲门,“殿下,沉音传来的信。” “进来。” 惊影给两人一个眼神:看,我就说能进去。 屋内光线昏暗,只在书案上点了一盏灯,他看到人进来才合上那个锦盒,“宁宁那出事了?” 惊影连忙道,“那倒不是,沉音说是宁娘子有话给你说,便传了信过来。” 季宴清打开沉音传回来的字条,上面写的很简洁,“宁娘子病了,说是相思病,病入膏肓,今日要见殿下。” 看完季宴清忍不住皱眉,这种鬼话也就骗骗沉音这种生性单纯不懂分辨的。 惊影觉得他反应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殿下,可是沉音那出了差错?” 他让于海把锦盒收进密室,“是有人得了相思病,孤要去看看,不然她怕是要病入膏肓了。” 季宴清到的时候,她正在用晚膳,不过显然她没什么胃口,桌上不过一碗清粥两碟小菜,且菜几乎没动,顺手在她对面坐下, “你就吃这个?怎么不让人多煮些花样。” “病了,没胃口。”宁兰贯彻谎言,坚定称自己病了。 他坐在对面,虽然表情同往日没什么区别,但是宁兰对情绪感知是很敏锐的,他不开心。 虽然她并不关心他为什么不开心,但是为了自己能出门,他还是开心点自己才好过点,试着问道,“你不开心吗?” 季宴清有些诧异她会这么问,“你这话这倒是稀罕,孤什么都有,能有什么不开心的。” “奥,这倒也是。”就多余问这一嘴。 这顿饭两人吃的很安静,吃完他也不走,显然要留宿。 见她一直不开口,季宴清先开口问道,“把孤叫过来做什么?” “我想出去玩,一直闷着我会生病的。” 季宴清忍不住皱眉,“你老想着往外跑做什么?皇宫那些妃嫔一辈子都不能出宫,也不见有事,怎么你就不行。” 这话听的宁兰很不痛快, “什么叫老往外跑,养狗还要每天出去溜溜放风呢。我才几天出去一次,你不能老这么关着我,我又” 她还要喋喋不休讲些歪理邪说,季宴清嫌吵,直接低头覆上她的唇,唇齿相接,宁兰剩下的话被堵在嗓子里。 好一会他才把人放开,目光灼灼盯着她看,“宁宁,今日我想要,可以吗?” 这事从来都没有她能做主的时候。 不一会宁兰就后悔了,今天他很不对劲。 没有像往日一样急不可耐的直接开始,反倒是像在讨好她一样,她被磨的不行,理智在和身体欲望打架,忍不住推他作乱的手, “你要做就快点。” 结束前宁兰又忍不住问他,“明天我能出去吗,我想出去看看,府上丫鬟都说除夕街上很热闹,我在都城过的第一个除夕,我想去看看。” 她没来过都城,没见过这的繁华,心生好奇也属正常,季宴清这会倒是很好说话, “过两日忙完就孤带你去,还有,以后不要在这种时候向男人提条件,知道了吗。” “你” 睡前,季宴清看着她昏昏欲睡, 季宴清头贴在她肩膀,“宁宁,孤很满意现在状态,你不要做让我生气的事,打破现在的状态。” 太傅对他有所隐瞒,明知他介意母妃的死,还能把证据藏着这么多年,他终是心有芥蒂。 这么多年和他亲近的也就是太傅和教授武艺的师父,只是师父早就归隐山林他不好常去打扰。 父亲,父亲不提也罢,人人对他都有私心,就他同宁宁之间没有。 素不相识时两人便同命相连了,季宴清抚上她的小腹,“宁宁,孤会做个好父亲的。”断然不会像父皇那样的父亲。 有些发凉的手覆在她小腹上,身上一凉,吓的她身上一激灵,听见他说的话,宁兰没有回应,闭眼睡过去。 睡前她在想,这人整天就会白日做梦。 第86章 他是骗子 宁家书房,夜半,屋内灯影绰绰。 宁峥从衙署回来,喝的醉醺醺的便被宁国公叫到书房,看到宁二爷也在,朝着他叫了声,“父亲,” 又望着坐在桌案后面的宁国公叫了声,“大伯。” 这两句话成功使屋内空气寂静了一瞬,三人谁都没在说话。 在场三人脸色各异,比起来数着宁峥脸上态度最淡定,甚至带着嘲讽的笑。 宁二爷尴尬,宁国公脸上则是带着隐隐的愤怒,喘了口气,好一会宁国公咬牙切齿的开口, “知道你现在攀上了贵人,现在我这父亲的话你也是听不进去了,往后你若能封相拜将那也是你的福气。” “大伯说笑了,我怎么敢呢。”宁峥不怕死的继续开口。 宁国公听见‘大伯’两字就脑仁直跳,看他还是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懒得在同这便宜儿子兜圈子。 他在朝堂多年,虽然没升上去,但是总归消息灵通些,“你也不用藏着掖着,你同太子和五娘有什么秘密你们自己清楚,我们也懒得管。” “只是有一事你要知晓,今日秘书省会同礼部、宗正寺一起去了林府和韩府宣旨,此事你可知道?” 看他明显惊讶,想来消息还没传出来,宁国公便直言道,“礼部册封了林氏为太子妃,韩家为良娣,年后二月初五同一日入宫。” “按照旧例,韩氏应该要晚些时日进宫以示对太子妃尊重,现在圣旨破例同时入宫,可见韩家的得宠,你们” 剩下的话他没说,但是宁峥明白了,这会收了不正经的神色,面上不太好看。五妹妹同太子搅和在一起这么久,该做的不该做的怕是早就 现在还没圣旨到宁家,殿下怕是要抛弃五妹妹。 这不行,五妹妹若是不能入宫他这一场不是白忙活了。 宁峥闭上眼深呼吸一口,也许事情还不到这种地步,他要去问问。 走到外面发现依然月上中天,太晚了,他只得打住明日再问。 第二日宁兰睡醒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很久了,好歹也不算没收获,他至少答应带她出去,乐观些到时候趁机甩掉他也不是不行。 晚膳的时候院子来了意外的客人。 宁峥看着这五妹妹有些五味杂陈,五妹妹这也太命途坎坷了些。若不是大夫人用得上她也不会强硬把人带回来。 现在好不容易攀上太子,怕又要被太子抛弃。 如果可以他也想光明正大考科举,进士及第去光明正大去做官,而不是做个靠着妹妹攀上贵人提携荫庇官。 想到大夫人那恶毒的性子,他若是超过那两个嫡兄,只怕明日就要殒命。 宁兰对这个兄长喜欢不起来,语气也不怎么好,“你找我有事?” 他在对面坐下,“你四姐前些日子生了孩子,过几日可能要办宴席,你可要同我一起看看她。” 那时候在宁家庄子上,那个四姐来见过自己一回,估计也是为了引荐那个王爷,她也不想为她多费心,只好道, “我备份礼你替我送去,我就不去了。” 他应了一声,又道,“殿下可有说过如何安置你?” “什么安置?”宁兰问完才意识到他突然过来是为了打探太子的消息,“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宁峥看了看她脸色,好似真不知情, “昨天礼部去林家和韩家下了圣旨,是册封两家姑娘的的,我看殿下对你也不是完全无情谊,可有说过给你什么位分?” 宁兰明白了,现在宁家没有任何动静,他怕自己被季宴清抛弃了,自己到头觉得富贵一场梦, “他不曾说过什么,男人总是喜新厌旧,他厌烦我也没办法的事。” 宁峥看她不想多说,以为她难过,耐心安抚道, “不管殿下态度怎么样,你总归是宁家的人,现在我算你的兄长,即便你也不用担忧以后的生活,我总归会护着你的。” 他或许是出自好意,来给她安心,宁兰便没再说什么了。 只是心中远不如面上这么平静,季宴清这人果然是骗子,当真可恶的很。 对于她,这人竟是从头到尾都是假话。口口声声说给她名分,说让自己信任他,原来到头来都是敷衍。 虽然她不在乎这个名分,但是自己不在乎,和别人蓄意欺骗到底还是本质的区别。 自己在他眼里竟是如此愚蠢不堪,完全不值得被尊重,一直被他骗来骗去,宁兰越想越气,恨不得当即把人打上一泄愤。 轻烟收收拾完屋子出来,看她坐在那,缩着肩膀 ,很是难过的样子,走过去,看到她眼睛红红的,惊讶道,“姑娘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没哭,沙子被风吹进眼睛了,地没扫干净。” 她不想这么没出息,就是很气眼泪忍不住,他怎么能这么欺负她。 轻烟给她吹了吹眼睛,“姑娘我给你吹吹,回头我让她们扫干净就行。” 宁兰被她动作逗笑了,“哎呦,轻烟你怎么这么好,离开你我可怎么办。” “那我就一直跟着你。”轻烟随口接道。 “跟着我,你不嫁人了?人生无常,我若是不在了,你愿意留在宁家就去找六郎,他是个好人,应当会给你安排个好去处,” “若是不愿意留在这,你的身契已经在你手上了,你就回蜀地也行。” 轻烟急道,“姑娘,我这辈都要跟着你。” 夜间落了雪,雪下的极大,屋外的竹林被积雪压的断裂,夜间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宁兰今日本就心烦意乱,这下被吵的更睡不着了。 她索性起身打开窗子看外面雪景,窗户一打开,冷风就灌进来冻的一激灵,人就更不困了。 夜色被雪反射的很亮,檐下那片竹子顶部叶片堆满积雪,竹子不堪重负正一颗颗断裂开来,声响在夜间传出很远。 她坐在那,一动不动盯着远方天空看了很久。 直到天空逐渐变白,沉音听到动静才吃惊的走过来,“宁姑娘,夜里这么冷,你穿的这么单薄坐在这会生病的。” “沉音,你没家人吗?除岁你不回去陪伴家人吗?” “没有,我是殿下在乞丐堆里捡来的,所以没有家人。” 她力气大,出手狠,乞丐窝里都怕她,后来遇到殿下就被他选上进暗卫了。 第87章 生病 日上三竿了,轻烟端来洗漱水叫宁兰起床,看她还没起喊道,“姑娘再不起,都要赶上吃午膳了。” 叫了两声床上的人没反应,轻烟探头进床帐,发现姑娘脸色红的不正常,用手一摸,“姑娘,哎呀,你怎么起热了。” 沉音听到动静,进屋发现宁姑娘发热烧的的昏迷不醒,拦住轻烟道,“轻烟你瞎别转了,宁家有养着府医,你先把人叫过来看病。” 轻烟慌忙跑出去,廊下碰到个小厮两人撞个趔趄,那人把轻烟扶住,“轻烟姐姐,你跑这么急做什么?” 这人轻烟记得他,是后院赶车的杂役,最近时常帮她跑跑腿,或者送个膳食什么的,他是男子在后院走动定是比自己熟悉路, “我们姑娘病了,病的很严重,你带我去找府上郎中的住处。” “五姑娘病了?好,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府医。” 郎中把完脉说宁兰是受了挨冻受了风寒,喝了药在屋中养着就行,特意嘱咐不能见风。 轻烟喂宁兰喝了一天药,只是药效有限,她昏睡了一整天。宁家人过来看了一眼,怕过了病气又匆匆走了。 季宴清得到消息下朝便赶了过来,她已经喝了药睡下了。 这几日临近年节,他忙的抽不开身,没想到才几日没来,她就把自己折腾病了。 他走到院子找到沉音,“发生什么事了,她怎么会突然病了。” 沉音如实道,“昨日府上六郎君过来找宁姑娘,好似说了会话,晚上我听到动静发现她在窗下吹了一夜冷风,早上就烧起来了。” 季宴清指了指轻烟,“你去把宁峥叫过来。” 他理直气壮指使轻烟做事,轻烟听到吩咐赶忙放下手中给宁兰冷敷的帕子,去六郎君的院子叫人。 季宴清拿起婢女放下的帕子给她敷到额头上,只是她烧的厉害,帕子很快便不起作用,他又打湿换了新的给她敷上。 那时在利州他眼睛受伤,郎中说眼睛湿敷的药要一个时辰换一次,她也是这么给自己一次次湿敷换药,不厌其烦。 “宁宁。” 他叫了声,床上人睡的很沉,并没有应声。 宁峥一下朝就窝在房内,此刻正盯着方手帕看,上面绣了簇玉兰花,一听到轻烟说太子寻他过去,细心收好帕子后才跟着轻烟出来。 心道现在是个什么状况,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太子殿下难道对五妹妹还留有旧情? 一进院子,就看到往日矜贵的太子殿下身带湿痕,一脸阴沉的站在院子。 这光天化日的,他这个点还留在五妹妹的院子,当真是胆大的很,连忙过去行礼,“见过殿下。” 季宴清没和他拐弯抹角,“你昨天给她说什么了,她听了就病了。” 宁峥才从衙门散值会回来,并不知道五妹妹病了,听殿下这语气这么关怀,不像是要抛弃五妹妹的样子。 意识到自己办了错事,也不敢隐瞒,把昨日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这人整日胡说八道些什么,还把人弄病了,气的季宴清抬脚踢了他一脚, “你长这嘴用什么用,谁让你胡说八道的,孤什么时候说不要她了,”踢完才想起来问,“她听了有什么反应?” “五妹妹看着很伤心。” 沉音顺带接话道,“宁娘子哭了,她的婢女还帮她擦眼泪。” 季宴清勾了勾唇,她分明介意的偷偷流泪,前几日还要装作大度。他这会心情好,看宁峥也顺眼许多,“你在大理寺表现的不错。” 宁峥连忙道,“谢殿下提拔。” “你做好孤交代的事才是对得起孤的提拔,平安候关在大理寺的大牢里,你现在做大理寺丞,借着先机你要紧紧的盯住平安候,你明白吗?” 宁峥一愣,随即道,“臣明白了,定不会辜负殿下的期望。” 看他走到院门口,季宴清又嘱咐一句,“以后没事别往这院子跑。” 又不是亲兄妹,老往这跑个什么劲。 睡前季宴清又给她喂了一碗药,直到半夜烧才退下去。 宁兰过了很久才恢复意识,只觉眼皮沉的厉害,嗓子干,口舌发苦,试了几次才发出声音,嘶哑着喊道,“轻烟,我要喝水。” 边上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很快,自己就被扶着坐起来,冰凉的勺子贴上唇,宁兰一勺勺子喝下水,意识才恢复过来。 睁开眼便看到季宴清坐在边上,一脸的郁色,“宁宁,你烧了一天一夜。” 宁兰没有接话,过了好一会道,“殿下回去休息,我已经没事了。” “孤没有抛弃你的意思,你入宫的日子定在三月十四,司天台合过,是半年内上上大吉的日子。” “你的册封圣旨孤打算亲自写,本想着时候尚早,年后再写,没想到你会醋劲这么大,生生把自己折腾病了。” 外面打经的已经四更天了,眼看着天就要亮了,他不能多待,季宴清同她额头相抵,温声道,“孤这几日不得闲,顾不上来看你,你先好生养着。” “你同她们不一样,不要吃味知道吗?”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宁兰脑子病中根本转不过来,还没说上话人就已经走了。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可爱的打赏、催更、评论,你们是我码字的动力。 75分加更已完成。 第88章 新年 宁兰这次病的很严重,她在床上躺了两天,起先还是府中郎中给她看,第二日沉音便带了个宫中太医,好似往日给她开药调养身体那个。 老太医号完脉,捋了捋胡子语重深长,“娘子不要心事太重,小小年纪便郁结于心,于康健无益,凡事要往好处想。” 宁兰心道我要是离开这那马上就好了。 不过这个太医开的药效果要好上许多,第二日便感觉身体好上许多,已经能下地走动了。 只是这一病耽搁了两日时间,今日便是除夕了,宁兰向着东方看了看,上阳门位于东面,是出去都城最方便城门。 今日开始,三日内城内都不会关闭。 她认真评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这样带着病出去,可预见自己要东躲西藏,再加上缺医少药怕是外会有性命之忧。 思索再三,放弃今日出去的打算,决定在养上两日病,第三日也就是初三再出去。希望徐郎君已经准备好户籍她当日就能离开。 除夕正旦,外面爆竹齐鸣,万家灯火绵延。 寻常人家,一家人围炉团坐,小儿嬉戏,通夕不眠,谓之守岁,幼聚饮,祝颂而散,谓之“分岁”。 外面烟火阵阵,不同于外面锣鼓喧天,宁兰院子只点了一盏风灯,宁兰望着院子中灯火发呆。 方才宁家派人来请她一起熬年守岁,若是真心一起便会早早相请而不是岁都守了一半才来,她推脱病重,便留在自己在院子里。 轻烟给她加了汤婆子塞到手里,有些遗憾道,“姑娘,这新年倒是不如我们蜀地除岁热闹。” 蜀地的热闹是原身的,在现代的热闹是原来的自己的,现在她不伦不类待在这,只余下孤寂。 也不知道过年父母在做什么,往日这个时候应该在一起煮年夜饭,现在自己魂归异乡,他们中年失女,不知道多难过。 过年总要与人发红封,她去翻了季宴清给的匣子,取了钱财递给轻烟,让她给自己和往日在院子打扫的人发红封。 轻烟开心的收下,同她说了一堆拜年的吉祥话。 不一会,院子其他人也过来同她拜年,轻烟去分了金瓜子给其他婢女,“除夕你们去守岁或者聚聚,不用在这守着,去玩。” 元正启祚,万物咸新。 宫廷元日仪式比着民间更为繁琐,礼部要准备拜祭宗庙事宜然后才是百官朝贺,一到这时候也是季宴清最忙的时候。 他十二岁时结束上书房课程,便开始跟着先皇处理朝政。 算起来他比父皇接触的政事时间更多,父皇当了近二十年的闲散王爷,太子之位突然砸到头上,不吝于赶鸭子上架。 父皇从没有被当太子培养过,也从没学过帝王权术,他心思又浅,完全应付不了那群大臣。 这种大型年节、祭祀、应付外邦朝贺等,父皇向来都是露个脸剩余全由他负责。 以孝治天下,这句话使着父皇像是座横在他面前不可逾越的大山。 除夕最重要的事便是祭祀季氏族太庙,他到时皇后已经在到了,他几步上前行礼,“儿臣见过母后。” “二郎,免礼。瞧着你这眼下发青,怕是几日没休息好。” 玉珍公主随着皇后早到了一阵,正在看不远处燃庭燎。 沉香木燃烧完发出浓烈的香气,看到季宴清到了,几步跑过去,“皇兄,新春大吉,皇兄有没有给我的压胜钱。” 皇后呵斥道,“嘉月,你就会胡闹,见到兄长礼都忘了。” 玉珍公主名原名季嘉月,生母病逝后抚养在皇后膝下。被皇后训斥,嘉月倒也不怕,往后退了几步行礼,“嘉月见过皇兄。” 于海递过来准备好的花钱,季宴清接过,“给。” 三人叙话间远远看到銮驾过来,皇后和季宴清过去行礼问安。 玉珍公主捏着花钱,脚步像是裹了似挪着去同陛下请安,“嘉月拜见父皇。” 父皇这些年只喜欢大皇兄和淑妃,根本不喜欢母后,也不喜欢她,当然也不喜欢太子皇兄。 或许因为都不被父皇喜欢的原因,她明显同太子皇兄关系更好。 天子听到她声音,这才认真看她,似乎不敢相信,想摸她头,被她侧身躲开了, “是嘉月啊,你都这么高了,好像明年你就及笄了,到时候让太子兄长给你挑个好驸马。” 竟是连年岁都记不清,玉珍撇撇嘴,“父皇,你记错了,我今年就已经及笄了。” 今年一整年她都没见过父皇,若不是今日祭祀祖先,父皇他怕是连这个女儿都忘记了。 这话听的天子一愣,这才看向皇后,“是朕忽视了你们,你抚养嘉月,辛苦你了。” 皇后听了这话并没有什么表情,也不当真,只是柔声道,“陛下说笑了,陛下事务繁忙,妾不敢抱怨陛下。” 奏折都是太子在批,他能忙什么?忙着同淑妃母子给太子添堵。 玉珍公主四处看了一眼,小声道,“好似今日没见到大皇兄?” 此话一出,三人脸色各异,皇后先发话,“玉珍,去告诉燃庭寮的火祀官,火小了加些油,沉香木也不够香,换新的。” 玉珍不理解,“这种小事让宫女去不就行了” 皇后打断她的话,“快去。” 皇后打发了玉珍,她才看向方才开始一直就不说话的太子,按道理淑妃被废,但是临川王仍是亲王,今日也能参与祭祀宗庙。 但是今天这人并没有出现,陛下一向不管这些事,定是他安排的,现在怕是有好戏看。 第89章 淑妃 礼部官员过来提醒道,“陛下,祭祀的吉辰到了。” 天子并未让仪式开始,过了会远处走过来两道身影,是临川王同被废的淑妃,临川王扶着母妃,向两人行礼,“父皇,母后。” 又朝着季宴清,“见过太子。” 淑妃素衣木钗,瞧着极为朴素,面上神态疲惫,“妾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 看她如此状态,天子面露心疼之色,“宫人可是苛待你了?” “咳咳”淑妃连着咳嗽好几声,才断断续续小声道, “妾乃是被废之身,不敢食好安寝,只敢每日跪在佛前为陛下祈福,是妾不好好吃饭,陛下不要惩罚宫人。” 玉珍公主小声同皇后道,“又来了,又来了,一会是不是还要晕过去。” 往日她去给母后请安,请完安就开始朝着父皇哭哭啼啼,也不说怎么了,就一脸委屈的哭,惹的父皇呵斥母后不贤,给淑妃立规矩。 明明她给母后请安时,态度不恭敬,屡屡出言挑衅母后在先,母后不过是让她抄经书静心,她就抄的手肿胳膊青紫,连累母后又被父皇训斥。 她去找父皇几次陈情,谁知父皇非但不信,还疾言呵斥她不分是非,现在看见淑妃这个样子她就烦,两面三刀的女人, “淑妃娘娘身体还真是娇贵,我往日给父皇抄金刚经一抄就是半个月,怎的不见像娘娘这般憔悴。” “嘉月,不可胡说。” 皇后呵斥了玉珍公主,不过是在她说完之后。 天子见淑妃如此憔悴,尤其在皇后满头珠翠,金线瞿衣的衬托下,更心疼了。 淑妃是天子乳母的女儿,在他几岁尚未开府时便一直陪着他,又为他诞下长子,天子到底于心不忍, “犯错的是你兄长,你已经无辜受了牵连,实不必如此,开始祭祀。” 祭祀礼仪复杂繁琐,祭祀完太庙还要同受宠的臣工一起守岁,促进君臣感情,要一直忙直到早上,也就是初一的元日大朝会,很是繁琐。 “二郎,此事辛苦你了。” 天子说完拍拍他肩膀便带着淑妃和临川王回去休息。 三人相携离开,看着很像恩爱的一家三口。三人影子被树下宫灯拉的极长,很像是鬼影。 鬼影!季宴清琢磨这两字,是好字,冷哼一声,去主持官员守岁事宜。 初一,元日正旦,百官拂晓时分已经等候太极殿参与今日大朝会。 今日朝会除了在京中九品以上官员,各州郡都督、刺史,还有各番国使团都会列席大朝会。 朝会结束后还要赐宴群臣,熬了两日季宴清本就有些烦躁,宴席时后面番邦宴席位置竟是当庭起了争执,动静极大,季宴清有些头疼走过去,“何事?” 鸿胪寺卿赶忙迎接上来,“殿下,是渤海国同新罗国使团因为座位席次起了争执。” 季宴清忍不住皱眉,往年一向是渤海国在前,新罗国在后,今年不知道为什么,新罗国坐席移到了前面。 他并不想为这点小事大动干戈,快速给了判决,“两个都换到最后去,再起争执就赶出去。” 看了鸿胪寺卿一眼,才转身走了回去。 鸿胪寺卿擦擦额头上的汗,这点小事殿下不会介意的,刚刚那一眼是说他好自为之的意思吗? 他现在后悔一时贪心收了两个新罗国的婢女就答应新罗国换位置。 初二忙完百官和各番国赏赐事宜,季宴清才腾开手回到紫宸殿, “于海,孤困乏的厉害,申时整你叫醒孤,让吴都尉,不,吴都尉在休假,你让惊影通知沉音,就说今日孤要带宁宁去看灯。” 宁兰一连在屋中躺了两日,初三这日感觉身体好了,正打算和沉音商议带她出去,沉音便主动过来, “殿下说带你去看外面灯会,已经等在城东观景台了。城东都是非富即贵,各家大户做的鳌山也是最好的。” 这话听的宁兰心凉了半截,今日城门最后一天大开,过了今日在出城就要严查了,即使有了路引也会留下记录。 因着这几日不宵禁的缘故,天黑之后外面仍是行人如织。 马车带着宁兰一路行驶向城东,路过城门的时候,宁两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城门大开,士兵只在两侧守着维持秩序。 双手紧紧握住马车的窗框,她甚至有种直接奔出去的冲动,还好看着旁边的沉音,她没有冲动行事,只是拉上帘子不再看外面。 观景台说是台,其实建成四五层高的阁楼样式,四面开阔方便人观看,往日并不会限制人进。 宁兰到的时候,观景台下围着不少人,在小声议论,“怎么回事,今日观景台怎么不让上去了。” 另一个人指着下面的围着的侍卫,个个人高马大佩戴着刀剑,小声议论道,“怕是有贵人在上面。” “贵人那也不能全占了,不让我上啊。”这人还没说完就被同行人拉走了。 第89章 河灯 沉音留在下面让她一个人上去,宁兰顺着台阶上去的时候,他正他立在栏杆前,一身月白的长袍,风把他的衣衫吹的了咧咧作响。 他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眼下发青,脸上有着明显的疲态。开口时声音一如往常,冷冰冰的,“病可好了?” “好了,太医开的药很有用。” 那日韩太医生说她郁结于心,这才想着带她出来,“酉时这会有花灯,还有傩神表演,你不是嫌闷,今日可以随便玩。” 见她听完还是闷闷的应了一声,“怎么出来玩你还不开心?” “开心。”宁兰随口应道。 皓月千里,从台上看下去,全城各色花灯恰好在此时同时点亮,似繁星坠落人间,形成一片璀璨的火海。 站在这观景台上能将全城景色尽收眼底,怪不得这个位置叫观景台,当真名副其实。 很快下面便锣鼓喧天,楼下长长的人群带着奇形怪状的面具,一边走一边舞,见她看的认真,探着头往下看,季宴清耐心的同她讲解, “这是民间的驱傩仪式,驱傩者戴假面,武神而行,如此便可驱邪崇,祈求平安。民间大多图个热闹,宫中初一的傩神舞的更好看,往后你就可以看到了。” “宁宁,新岁嘉福,特意给你寻来金的。”他递了个东西过来。 宁兰接过,是一个压胜用的花钱,昨日她也收到宁家嫂嫂和六郎送的,不过是铜的不像这个是金的。 这花钱比着一般铜钱大一点,只是用来取其吉祥如意的意思,并不在坊间流通,想用怕是要熔成金疙瘩。 正想着怎么熔炼,便听到他问,“你可有东西给孤?” 她并没有想过送他礼物,自然没有准备,“没有,我的东西都是你给的,在送给你多没意思。” 这两日她想通了那天走之前他说那番奇怪话的意思,他认为自己是在为了他吃醋,她决定往后就用这个人设,这样总比他觉得自己随时要跑方便的多。 季宴清点她,“没良心,先记着,来日补。” 看了一会,宁兰便道,“我们下去走走,下面百姓也想上来看看,我们两个人一直占着这多不好。” 临行前,他拿了帷幕递过来,宁兰看一眼这碍眼的东西,果断拒绝,“我不带这个。” 这么鲜活倒是比谦前些日子病恹恹的好上许多,难得她高兴,季宴清难得大度,算了,不带也无妨, 街上人头攒动,晚间花灯一眼望不到头。 两人闲逛许久,路过街边摊贩,有人在联诗,联的好的便会被老板抄录下来,挂在那供人阅读,最后集结成册,老板满意的便会赠一只花灯。 宁兰看一眼就略过,这超纲了,她不会。刚想走过去胳膊便被一道蛮力拉回来。 季宴清看她感兴趣便去联了两句,她是听不出好不好的,但是老板好像很欣赏,让他随意去拿取。 他取下来个兔子给她,她不是喜欢兔子,那个草编的兔子她还拿水养着,“可喜欢这个?” 宁兰没接,“不喜欢兔子,”她让老板挑个螃蟹,”我喜欢螃蟹,我希望自己能像螃蟹一样横着走,没人能欺负我。” 她站那,低头看着那个活灵活现的螃蟹,说着没有什么威胁力的狠话,季宴清不禁有些好笑,“谁欺负你了?你说说,孤帮你出气。” 当然是你,没有自知之明! 两人路过戏园的时候,宁兰忍不住看向二楼,也不知道徐郎君有没有把她要的户籍放进去? ‘嘭!’天空烟花炸开。 宁兰也下意识朝着声响处看去,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季宴清看她走神,“宁宁,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河边卖的河灯很好看,我想要那个。” 宁兰把手中螃蟹灯随手扔了好远,直接向着河边卖河灯的摊贩走去。 心砰砰的跳的厉害,宁兰可以确认,徐郎君离开前用手点了点路边祈福的河灯摊。 她走近看了一眼,有不少年轻的男女围观在摊子前,用笔写着祈福的纸条。也装作感兴趣的样子,在这几个河灯上看来看去,好似都是些祈福的话,并看不出什么异常。 难道不是他写给自己,是让自己写给他?越想越是这样。她注意力都在河灯上,并未向后看。 螃蟹灯扔到地上,灯内的蜡烛倒置后接触糊灯笼的彩纸,灯笼即刻燃烧起来,很快就变成一片灰烬。 季宴清盯着那灰烬看,歪头看向河灯摊的宁兰,脸色晦暗不明。 -------------- 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打赏,加更,必须加更。 如果不出意外就是明天兰妹要跑了,预告老是不准,有些心虚。 第90章 不是很难搞 灯笼燃烧后的烟熏味被风吹的掠过他鼻尖,季宴清垂着眼眸在想:他送给宁宁的东西她转手就扔了。 没有半点舍不得,毫不犹豫就扔了。 算起来,他也是生平第一次出来看灯。 年岁小的时候课业繁重,一年也就除岁、他的生辰、先皇生辰三日能休息,其余时候都要学各种东西。 后来开始接触政事,除岁忙完政事他要昏睡上一整日。那日她说想看都城的花灯,今日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让于海把他叫醒来陪她。 她着实不知好歹的很,“沉音!” “去把人带回来。” 他脸黑的能滴水,沉音默默给宁娘子点根蜡烛。这宁娘子也真是,怎么能这么顺手就把殿下送的礼物扔了呢。 其他人收到礼物怕不是高兴死了,她顺手就扔到路边了。 宁兰正在查看河灯,有注意他的动静,听到他声音冷飕飕的,便知道他又在生气了。小心翼翼的转过头,就看到他阴沉的脸色。 沉音走过来,小声道,“殿下要你立刻回去。” 现在当然不能回去,她还没找到徐郎君留下的信息。这人好好的怎么又不好了?真是比小孩还变脸还快。 宁兰狐疑的四处看看,发现地上被烧的的干干净净的灯笼,现在只余下灰烬在地上被风吹着打旋,糟了,方才她太着急去看河灯,就随手就给扔了。 她没跟沉音回去,也没说话,而是几步跨到季宴清面前,然后伸手横在他脸前。 季宴清看着伸在面前的那只小手,一时愣住,没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 “拿钱啊你,我都没带钱。”小娘子声音娇娇的,伸着手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 小娘子略带着怒意嗔他,“快点,快点。” 像是不满他的磨蹭,她连声催促。 季宴清这才反应过来,他出来买东西,向来都是看上什么让人买,倒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要拿钱袋。 他轻咳一声,找补道,“你这人问人要钱还这般理直气壮。”说完才从惊影手上接过一袋子碎银子递过去。 钱袋不轻,拿在手里有些坠手,宁兰在手里颠了颠,脸上带着理所当然的骄蛮,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问自家男人要钱,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是她前些几日在府中闲逛听那做杂役的仆妇说的,她丈夫听着还挺高兴,说往后多挣钱给她买银簪带。 这话季宴清一时有些愕然,着实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 这些日子她总是拧巴着,现在能对着他这么自然说出这种村姑常说的俚语,倒是让他惊讶。 这话虽不中听,但是这话传出来的意思却是极好,她把他当相公。 看来怀柔政策还是有效的,就不信有不动容的女人,当下心情大好,脸色不自觉放松,不复方才阴沉, “说的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话,少听那些仆役胡说八道。” 宁兰看他脸色好上许多,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么看来找到方法,他似乎也不是这么难搞。 哄好他,宁兰才把注意力放到河灯上,现在可以确认徐郎君没留下信息,应当是要自己留言给他,就放到这个河灯上,他应该会想办法拿走。 徐郎君当真是聪慧! 看她要拿笔写字,季宴清忍不住探头看去,宁兰把灯用手捂住,“许愿的事,怎么能给你看,那就实现不了。你快走,不许偷看。”说完还推了推他。 季宴清好笑道,“你想要什么,给孤说比许愿实现的快。” 但是还是依言往后退了一步。 这距离仍旧有些近,有能看到的嫌疑,宁兰不放心,指着他理直气壮道,“你再退远些,不准偷看。” “好好,就去墙边,保证看不到。” 宁兰指了指沉音,“你也走。” 打发走两人,确保没人看到她才开始写,写完直接顺手放到河中,都城水系发达,水面有不少乌篷船载人游玩。 宁兰看着那花灯顺着水流飘远,才放心回来。 第91章 太子表哥 季宴清站在街边,看宁兰小心翼翼把河灯放在河里,还用手拨弄了几下河水,把河灯送远了才起身回来。 他刚想冲宁宁招手,就听到两声喊声。 “皇兄。” “太子表哥。” 两声惊讶的女声重叠在一起,季宴清听到这声‘太子表哥’便心生不耐,只有林家姑娘才会这么叫他。 他有些不耐烦转过头,果然是林家的两个姑娘和嘉月,三人提着灯笼,后面跟着一堆仆人呼呼赫赫的。 倒是没想到这也能碰到,都城什么时候这么小了。 嘉月有些欣喜的跑过来,围着他上上下下的看,好似是看到了什么稀罕物,“皇兄今年你竟然也来看花灯吗?你怎么不叫我和表姐一起来看。” 嘉月养在皇后那,林家是皇后的娘家,她自小都是叫林家两个姑娘表姐。 林朝嫣提前两步挡住堂姐,率先开口,“这么巧,太子表哥也出来看花灯吗?今年我家鳌山灯很新颖,不如随我们去看看。” 他正要开口拒绝,便看到林夫人同几家夫人一起向着这边过来,这群人看到宁宁怕又会横生波澜, 随口答道,“奥,今年有什么花样?” 一看他应了话,林朝嫣激动道, “我家今年的鳌山特别大,还有父亲从外地请来的工匠,叫盒子灯,每一个造型都不一样,各色的花色,表哥去看看嘛。” 季宴清看了一眼沉音,才抬脚跟着几人走向林家的鳌山方向。 林玉棋被挤出人群,她没急着跟上几人,反倒四处看看,太子表哥这些年一向没有出来看灯的习惯,怎的今年突然出来了。 总觉得他一个人出来有些怪异,只是四处看看好似并没有什么人像是与他同行的人。 “沉音你干什么呢?” 宁兰被被沉音拉着躲在小摊后面,不允许她乱动,“别动,那边有人。” “我见不得人吗?干嘛躲躲藏藏。” 沉音不敢跟她说林家人的事,上次宁娘难过的病一场,再说又要病了,只好道,“那是坏人。” 一听是坏人,宁兰立马停住扒拉的手,老老实实跟着沉音躲着。好一会两人才出来,发现季宴清不在,那个惊影也不在。 宁兰强迫自己按下心中的激动,“沉音,他、他人呢?” 殿下走之前看她一眼,让她陪着宁娘子接着逛,“殿下有事,先行离开了,我可以陪你逛。” 宁兰有些不可置信,如果身边只剩一个沉音 她想着看沉音一眼,那她可太好骗了! 两人沿着街道随便闲逛,不自觉走动天街附近,宁兰看过无数遍堪舆图,她清楚的知道天街在转过去两个街道是上阳门。 那里现在必定城门大开,可以随意出入。只是这离城西的戏园子太远了,来不及去戏院拿户籍。 她想的的出神,脚下不自觉加快,很快就与沉音拉开了一小段距离,身子突然被人撞个趔趄,“哎你” 那人连忙道歉,“对不起住,实在对不住。” 那人弯腰驼背,一看就是个老人,宁兰也没多追究。 就感觉袖子有些不对劲,用手一摸,袖子烂个大口子,藏在袖子里面的钱袋没了。四处看一眼就看那人还没走远, “沉音,他偷了我的钱袋,快去找回来。” 那人一听被发现了,撒腿就跑,沉音跟在后面追了上去。 宁兰四下看了一眼,季宴清不在,往日跟在他四周护卫的吴都尉不知道为什么今日也不在。 守在亭子外那种穿着禁军服饰的佩刀侍卫也不在,她来这里是完全是临时起意,也不可能有人提前知道。 宁兰看了看长街方向,这条长街尽头再转两个街道就是城门了,站在原地看了一会才迈开步子。 第92章 香囊 小贼腿脚功夫远远不如沉音,很快就被她追上把荷包拿回来。 待她回到原处,发现原地空无一人,宁娘子不见了! 她把附近找了个遍,始终不见踪迹,完了。 不管宁娘子自己跑了,还是被人掳走了,都是她失误。 沉音思索一会,飞快跑回去找惊影。 殿下同公主和林家姑娘在二楼观灯,惊影正在墙下无聊,就看到沉音一个人跑回来,立马就知道不好,“宁娘子呢?” “我们逛到天街附近,遇到扒、扒手,我去追,回来、回来她就不见了。”沉音一边说一边扶着墙弯腰大喘气。 惊影被她气的太阳穴直跳, “她怕是她故意被偷的,偏你蠢笨还去追贼,天街附近就是上阳门,你先带人快马加鞭去城门处联系监门卫让他注意人。” 季宴清坐在那正满脸不耐烦听这几个姑娘说话,叽叽喳喳吵的他耳朵疼。都是女人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宁五就不吵,他还嫌她太安静不说话。 他盯着远处的鳌山灯看了一会,想起来方才被烧了的灯笼,将近侍唤了过来,“让禁军协同京兆尹、防火官,今日共同巡逻,维护秩序,万万不可懈怠玩忽职守。” 前两年灯会着了场大火,烧了不少民居。之后每年灯火便让防火官日夜三班巡逻。百无聊赖四处看看,便看到惊影一脸严肃上来,当即抛屋中人走了出来,“怎么了?” 惊影小声把事情经过说一遍,季宴清说说不得现在是个感觉,惊影都看出来的事,他自然也不会被这种小伎俩欺骗。 他刚开始尝着去相信宁宁待他是真心,宁宁转身就让他失望了,“惊影,你去把人带回来,直接送回宁家。” 想了想,又把人拦住,“备马,你们不准惊动她,孤亲自去带她回来。” 季宴清到的时候,沉音已经等在城门处的了望台。夜晚的街道被挨家挨户的花灯照的亮如白昼,街道此时仍是人来人往,热闹依旧。 沉音用手指了指不远处城墙下一个不疾不徐行走的人影,“殿下,宁娘子在那。” 宁兰走的认真,丝毫没注意不远处了望台上站立个男人,那人身躯挺拔,立在那如松似柏,却是浑身寒气不住的往外冒。 惊影看着自家喜怒难辨主子盯着楼下,附近气氛压抑落针可闻,不由得压低呼吸,防止无辜受到牵连。 心里不由得埋怨,这宁娘子还真是能折腾,竟是自己向着城外走了。她也不想想,凭她一个美貌弱女子,在外面如何活的下来。 季宴清看着人消失在视线,转身下阶梯。 心想,宁五,我给你机会了,可是你辜负我的信任了,往后这种机会不可能在有了。方才在河边,升起的那点柔情蜜意散的干干净净。 底下一路都是侍卫,看到他下来,立即说,“宁娘子自己向着城门走了。” 他不急不慢,朝着城门走去,心想,一会宁五看到自己会是什么表情呢,惊慌失措,求饶还是死不承认,梗着脖子和自己吵架。 大抵会是把这些大逆不道的事做一遍。 前面就是靠近城门的最后一条巷子,那里提前安排了侍卫,她想出城必定会被拦截在那。 此时此刻,他开始期待宁五看到侍卫的表情了,他带着怒气,脚步重重踏在青石板上,夜间传出不小的动静。 沉音和惊影跟在后面,看殿下那背影,两人有些心里发怵。往日这种时候,有人要倒大霉,暗道这宁娘子可真会作死。 季宴清刚转过巷子,便和人撞个满怀,待看清眼前的人,一时满脸不可置信。 宁五正捂着鼻子,也不抬头看人,泪盈于睫的,只大声埋怨,“唉唉,我说你这人你这人走路不看人的。” 他有一瞬间怔愣,她是往返回的方向的,不是出城,嘴上倒是不饶人,“你自己走路不小心,反倒是怪起我来了。” 宁兰一听是他,抬起头带着气说道, &34;你这人先和我走散,现在又怀恨在心故意撞我,我是你仇人不成。” 说到这,后退两步,带着怀疑目光上下打量他,“你莫不是想要撞断我鼻梁,把我变成丑八怪,做那负心人抛弃我,亏我还想着给你买香囊。&34; 说着摔了什么东西在他身上,扔完转身就往回走,不在理他。 季宴清常年习武,身手敏捷,抬手便接到她扔的东西,这才看清,是一个香囊。 时人喜佩戴香囊,里面装上鲜花,佩戴腰间,取其清香之味。 香囊用的青色的松江布,上面绣了簇竹子,绣工粗糙不堪,还隐约能嗅到香味,凑近一闻,不由得笑出声,几步跟上,开口叫她,“宁宁。” 她不理人,瞪他一眼,继续走路,俏白的脸上带着愠色,走路久了,人还在微微喘气, “你说你要礼物,我想给你买,结果钱袋子被人偷了,我刚刚看到这小摊贩卖的这个香囊极趁你,我一路追到这,手上又没钱,就用跟金钗换了个香囊给你。” 今日来的时候她左耳边戴了根梅花的金钗,现在那是空的。心下信了大半,便道: “孤又不是有意撞你,何至于生这么大气,再说你买这个,用的是孤的钱,说起来你拿孤的钱送孤,算什么礼物。” 她跑过来原来是同自己买香囊,在她眼前把香囊晃了晃,“这种东西,下次自己亲自做,再拿来送。” 不过买来敷衍他的道具,自己动手做,那可是实打实的劳累,“不做。” 宁兰瞧他,像是发自内心开心,忍不住冷笑,他故意试探自己会不会离开,自己故意过去买了这个给他。 大家一起演戏罢了。 一路回去,两人走走吵吵。 惊影在后面松口气,刚刚看那殿下的情形,还以为要来场暴风雨,没想到就这么雨过天晴了。 侍卫跑过来,拿着提前上好的金疮药,惊影看了一眼,“收着,今天用不上了。” 瞧着自家主子那样子,就差笑出声,哪里还会罚人,往日倒是小看这宁娘子了,没想到这宁娘子这么轻而易举就把人哄好了。 这样也好,两个主子安安生生,省的连累他们受皮肉之苦。 想了想,又吩咐道,“把金疮药留着,下次用。” ----------------- 作者有话说:感谢宝子们的打赏,今天也是为了打赏的宝子们加更的一天。 点点评分嘛宝子们,人数太少了分好低! ps: 宝子们再忍忍,真不是水剧情,想要达到大纲预设的效果,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字。真的快跑了,大概下个剧情。 第93章 字迹 平静的河面几艘乌篷船行驶其上,船身破开河面成片的花灯,花灯便被水流冲向岸边。 一只手自水中攀缘出来试图抓住船身,只是动作有些虚弱。 竹叶见状不对,慌忙把人自水中拉上来,这才发现身上流下的水都是红色,“主子你受伤了?” 徐子元一手捂住胳臂伤口,喘气道,“城门那的人太多了,明里暗里竟然有二十多人,差点折在那。” 他一过去就被人发现了,那群人功夫都不弱,不知道到底是哪个高门大户竟然能豢养如此厉害的打手。 小殿下对他到底有所隐瞒,她说的被宁家人送去做妾应当是假的,是想躲避方才那个男人才是真的。 想到方才看到那个男人,徐子元便有些心有余悸,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出手极为狠辣,招招下死手,自己差点就失去一臂。 竹叶上好药,徐子元痛的忍不住‘嘶’一声,换好干衣服才问道,“找到宁姑娘的花灯了吗?” “找到了。” 竹叶递过来一个花灯,徐子元打开花灯中心用于祈福的纸条,打开之后,他眉头忍不住皱起来。 看他如此表情,竹叶问道,“可是有问题?”眼角探瞥到纸条,噗嗤笑出声,“这字写的也太丑了,鸡挠的都比这好?” “竹叶,休的胡说。” 徐子元费了好大劲才才把这四处飞的字组成字句读下来。 纸条有两个意思,一个是说了自己的身份,第二个要他帮她一个忙,除开户籍还需要一瓶蒙汗药,附带解药,送到宁家叫轻烟的婢女手上。 户籍、蒙汗药,倒是真敢想?想到方才那个男人谨慎的样子,“竹叶,去拿笔墨来。” 徐子元按着宁兰的笔迹,费了大功夫才模仿一份差不多的纸条,竹叶把写好的河灯悄悄放回河里,摇着船浆离开。 季宴清让沉音把宁宁送回宁家,他自己带着惊影留下,“方才什么人?” 惊影受了背上受了些伤,忍痛回道, “看不出来这人功夫路数,但是出手极刁蛮,也不恋战,看没有胜算当即就撤了,”犹豫着开口,“会不会是王府派来的杀手?” 季宴清摇摇头,“现在不好说,会不会和上次在那村子那一伙人有关?” 惊影摇摇头,“功夫路数不像上次的人,那次行为很是有规章,这人很像民间的野路数。” 河边几个人正在捞河面漂浮的河灯,不一会水中一个人钻出来,“找到了。” 另一个人随口嘟囔道,“奇了怪了,方才几遍都找不到,这是从哪冒出来的。” 季宴清接过河灯,打开里面字条,发现里面有一排小字,宁宁一贯写的乱七八糟。 他看完顺手把河灯扔了回河中,“走了,回宫。” “轻烟,这两天有人送东西进来给你吗?” 睡前,宁兰缩在被子里小声拉着轻烟问话,她告诉轻烟,有人会送东西过来给她,让她不要声张。 “姑娘你放心,我注意着门子的动静,每天下午都去门口转转,门子没说有东西送进来。” 宁兰心凉了半截,她都等了几天了,宁家地址也给徐郎君说了,怎么就没个消息呢?她都甚至开始怀疑徐郎君嫌她麻烦,放弃帮她了。 第二日,轻烟去膳房拿了膳食回来,路上被人叫住,“轻烟姐姐,我方才回来,门子说是你往日买的话本子,掌柜给你上门来了。” “是陈铭啊,怎的这般巧合,给你碰到了,上次我们姑娘病还是劳烦你带我找郎中,我还没谢过你。” 轻烟说着解了腰间的荷包给他,里面装了些话梅干果的零嘴,零嘴昂贵又不抵饿,她经常分些给宁家下人打牙祭好方便套些话,“这个你拿去吃。” 现在手中宽裕,她前些日子是给姑娘买了些打发时间的话本子打发时间。 那天走的时候有一本被茶水打湿了,掌柜说往后会补几本过来,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就送上门了。 轻烟回去同宁兰说起这事,宁兰本来当个日常唠叨听,过了一会反应过来,“轻烟你去帮我沏壶热茶,我要看话本子。” “知道了,”轻烟说完就去沏茶去。 宁兰躲回床上把帐子放下来,把那几本书拿过来,一点点拆开,果然在其中一本发现异常,有两张折叠起来, 她小心拿剪刀裁开,里面有一张户籍,是甘州的一个不知名地方的,身材样貌和她一致,路引说是来都城探亲。 底下是两包药,附带的纸条说一包是软筋散,另一包是解药,纸条说明了用法,要一刻钟,药才会起作用,一刻钟内服用解药就不会有事。 宁兰细心的把这两个东西藏好,又把这本书扔到炭火中烧个干净。 现在拿到这个药,下次在出去就有谱了。 第94章 冬猎 宁兰还没找到机会出去,中午四嫂嫂过来,还给她带了一大堆撑场面的饰品,“五妹妹,明日宁家女眷要随着国公爷去冬猎,你要穿的漂亮些。” 这些日子她穿的大部分都是些寻常衣服,季宴清送来那些华服都被轻烟放到柜子中了。 这种场合一听就是非多,她本想下意识拒绝,后来嫂嫂说,狩猎地点在骊山,就在原先她住的宁家庄子附近。 这地方她熟悉啊,当即就答应了。 看她答应,四嫂心放下了,婆母再三叮嘱她要说服五妹妹穿的漂漂亮亮出去,不知道她又要打什么主意。 本朝为了纪念先皇武将开国,有四季田猎的传统,冬季田猎便是在仲冬时节的骊山脚下举行。 一来为了练兵,二来也算奖赏百官,在冬猎中骑射表现优秀的青年如果得了陛下青眼,可直接提拔禁军。 一些武举未成功的年轻人便会铆足了劲在冬猎中表现,以求一朝得到青睐。 冬猎五品以上官员都会参与,外加家眷仆人,骊山的皇家离宫人住的满满当当。 四嫂嫂跑来宁兰房间感慨道,“还好我们家还有个单独院子,听仆人说,都有几家女眷是挤在一个院子的,那多不方便。” 宁兰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多人,“是好多人。” 四嫂小声道,“我给你说,这些人聚到一起, 又要开始比拼谁的爹爹官大,谁的夫君上进,谁家偷养外室” 说到这,四嫂神神秘秘道,“我刚才出去一圈,听说啊,这次皇后娘娘应当有意为太子殿下多纳几个女子的意思。” “为什么要这样,太子妃不是她侄女,她为什么要弄这么多女人给她侄女添堵?”宁兰搞不清其中弯弯绕绕。 “你傻啊,太子又不可能只娶两个,她选的人,给了这个恩典,不管选了谁,往后还不是唯她马首是瞻。” 说到这,四嫂,把宁兰上上下下打量个遍,“说不得也能看上你,” 她四下看看无人,又对着宁兰小声道, “婆母让我给你打扮漂亮些,这两日全都城的世家郎君都在,说不得要把你给谁家联姻,怕到时候给你找个长的奇形怪状的,我看你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说到这,她向来泼辣的脸上带着丝羞涩,“不瞒你说,我就是看上你四哥长的俊俏,不然我才不嫁他。 我虽然商贾出身,可我娘家有钱日子过的舒坦着呢。在婆母那受了多少气去,不过回去你四哥给我说会话就好了。” 说起来,宁家人长的确实都不错,说是爷爷辈是先皇钦点的探花郎,后代多多少少遗传了福好容貌。 这四嫂看来是真不知道内情,宁家人嘴倒是严。 入住离宫的第二日,皇后发帖子遍邀未婚的年轻女郎去附近的梅园赏花,说是赏花,明眼人都知道,此次赏梅别有用意。 太子上个月及冠,太子妃定会出自皇后母家林氏,人尽皆知。但是良娣人选除韩家其他都是未定的。 这次大抵趁机相看挑选良娣及其他位分女子。 宁家也收到了皇后的帖子,这种场合,以她和季宴清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去个给他选妃的宴会,这简直像个笑话。 她还没想好理由拒绝,沉音就来了, “宁姑娘,殿下送来了衣服钗环首饰,要宁姑娘穿着去赴梅花宴。” 案上摆着一套衣服,镶嵌着宝石的钗环首饰,瞧着就是金贵。 她没碰,只是在想,他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让自己出席。为了给自己一个一个正式出现在人前的机会?还是有其他用意? 猜不准,想到以前说要接自己入东宫,莫不是想借着这种场合挑明? 梅园距离离宫不远,唤做“梅崦”,是皇家园林,平时供皇室用来宴席或是赏花看景。 冬天赏梅,夏日看荷,飞檐斗拱,亭台楼阁,冬日竟然有尚未结冰的活水自院中流过。 院子幽香阵阵,宁兰忍不住四处瞧了一眼,梅林占地极大,除开几栋阁楼,满院子都是开的热烈梅花。 更稀奇的是颜色,红的热烈,白的似雪,竟然绿色也有,当真稀奇。宴会还没开始,各家女郎们便聚在梅树下游玩赏花。 沉音并没有跟着进来,身边只有轻烟,宁兰还来不及欣喜,就有个小姑娘过来,“奴婢舒云见过宁姑娘,殿下吩咐奴婢今日照看着姑娘。” “照看我做什么?”她很不理解。 “殿下怕你在这种场合吃亏。” 这小姑娘说话礼貌周全,倒是不讨人厌,“那他人呢,怎么不出现?让我来这做什么?” “殿下在山上同郎君们狩猎,至于为什么让姑娘来这,奴婢不知。” 第95章 绿梅 两人说话间远处一群人簇拥着一个面容精致下巴尖尖的姑娘过来。 此女行走时,发间华贵朱钗上的宝石被阳光照的光芒闪动,身上衣物繁复精致,打扮的极为隆重,光是衣着都把旁人比下去一大截。 就是她面色不善,抿着薄唇,杨着下巴鼻孔看人,看着就是一副极其不好惹的样子。 “这是林国公府上的四姑娘林朝嫣,也是现任林国公的嫡女。”舒云小声同宁兰介绍。 这个林朝嫣一来,周围聚集在一起赏梅花的女郎们明显变了气氛,瞬间安静下来,好似很不喜她,又不能拿她怎么样,有人小声嘀咕, “神气什么啊,现在还没当上太子妃呢,就这么大排场。” “她算什么,才学样貌哪里比得上她堂姐半点,她身边那些女子也是,看着她要当太子妃了,就使劲巴结奉承她,一群没骨气的东西。” 舒云小声提醒道,“说话的这位是御史中丞章家的,唤做章悦敏。” 这章姑娘,倒是继承了御史父亲直言不讳的的性子。 林玉棋抬眸看了看那一行人消失的方向,勾了勾唇,露出个嘲讽的笑容,拉着章悦敏手笑道, “悦敏妹妹别为这小事生气,我们去那亭子坐坐。” 这两人说话间恰好路过宁兰身旁,她主动侧身把路让了出来,林玉棋便对对着宁兰和善笑笑,小声道,“有劳姑娘了。” 林玉棋几人在不远处供人暂时小憩的暖阁内坐定,章悦敏还是气不忿,“若不是林伯伯除出了意外,哪里显得到她林四,我就是看不得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林玉棋已经十九了,又守孝至今,她们这些手帕交都成婚了,只有她还待字闺中,定是二房林国公夫妻不上心,这也是章悦敏不忿都原因, “玉棋你二叔母不同你做主婚事,不如去寻你外祖母同你做主,或者嫁回舅舅家也不是坏事。” 世家多是门当户对联姻,林玉棋外祖家也是显赫的宣威将军府,嫁回去也不算埋没了她。 林玉棋笑道,“我才守满三年孝出来活动,哪有这么快,我啊,要嫁自然嫁天下最好的儿郎是不是。” “那是,我们玉棋样貌才情样样出众,当年可是同韩三娘并称京城双姝,自然配得上天下最好的儿郎。” 怕宁兰不知道其中渊源,舒云细心解释。 林国公爵位原来是在林玉棋父亲身上,只是前两年他父亲外任,林国公带着妻子儿子随行,路上遇到土匪,竟是三人一起丧命。 爵位便到了二房林朝嫣父亲身上,那同太子的婚约自然也到了她身上。 她们说的火热,宁兰却是听的出神,原来这才是季宴清让自己来的原因,是让她提前来看看他未来的太子妃。 下意识看了看不远处那被人群簇拥着的林朝嫣,麻烦 这观景的院子倒是极大,不时有人其她女郎走来走去,她都不认识,也没人来搭话,三人便只顾闲逛,落个耳根清净。 有人折断的绿梅随意扔在假山上,轻烟捡了一枝,觉得甚为好看便簪在发间。 宁兰不经意间回头,看到她头顶那抹绿色,笑的直不起来腰,“轻烟,听话,咱不带这个,以后成亲了有的带的,不着急。” 轻烟虽然不理解自家姑娘什么意思,还是听话准备的拔下来。 “你好大胆子竟敢私自攀折梅花,这院子绿梅树是皇后最喜爱的,你随意攀折藐视皇后。”一声不小的呵斥声传来。 这人长的妖妖娆娆的,到底从哪冒出来的,往日怎么没见过这么一号人,林朝嫣恨的牙痒。 对于林朝嫣,宁兰总觉得有些尴尬,她是季宴清未来的老婆,自己还在同他保持着这种关系。 只是这人现在同她无冤无仇的,怎么上来就扣这么大一口黑锅。宁兰不欲同她多说,拉着轻烟就想走。 第96章 林家 “轻烟,舒月,我们快走,你俩不准回头,也不准应话。” 这个女人莫名其妙的,且看着就肝火旺盛、情绪不稳定的样子,她还是少招惹是非为好。宁兰两只手一手拉一个,脚底生风就想先走为敬。 林朝嫣一看她话都不回转身就走更生气了。自打册封的太子妃的圣旨到了林家,她再出来这种宴席、诗会,哪次不是被人群捧着、敬着。 再也没女子敢穿的比她更漂亮,即便谁家女郎不小心衣衫同她撞了色,都会当即去换上备用的衣衫。 这女子倒好,她往日从未见过,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竟然穿的如此招摇惹眼。 自己的衣衫是母亲用往年宫中赏赐下来的云锦做的,本已经奢华无比了。 她的衣衫也不知道什么料子做的,竟是把她的云锦衣服都衬的普通了,“你不准穿身上这身衣服,现在就给我脱了,听到没有。” 谁知那三人胆子竟是如此大, 不答话不说,甚至还敢不回她话转身就走。这简直把她脸面放到到处踩,叫住自己身旁伺候的婆子,“你们去,给我拦住她。” 这两个嬷嬷腿脚快,几步就伸手把三人拦下来没,为首的婆子大声呵斥道,“你们三个是耳朵聋吗,我们姑娘给你说话呢。” 路被人挡住,宁兰只好停住脚,“是吗,有人在说话吗?我怎么没听到,再说了,她给我说话我就要应吗?” 那老婆子跟着自家姑娘被捧惯了,也飘了,这么被人反问倒是愣住,只是林家高人一等惯了, “我们姑娘是林国公家的,是未来的太子妃你,你是谁家的?胆敢不敬未来的太子妃。” 能来参加这种宴席的当是官眷,只是不知道谁家的这么不懂事。 这婆子一脸凶神恶煞的,轻烟怕自家姑娘吃亏,当即报出家门,“我们姑娘是城东宣平坊宁家的。” 宣平坊姓宁的只有一家,宁国公府,这事林朝嫣知道,“你是宁国公府上的?就那个被苏世子挟持走的那个姑娘,那你见我跑什么?” 看她有些忌惮,宁兰也有了底气,“我没跑啊,就是想起来有事要做,我拉了东西在外面,现在要去拿,下回见了再同姑娘叙话。” “站住。” 宁兰刚走几步就呵斥一声。 那婆子猛地一下扯过轻烟头上的梅花,殷勤的递给林朝嫣。 林朝嫣拿着梅花枝一下下的敲打在手心,“我都被你忽悠了,你是宁家的又怎么样,你私折这梅花证据确凿,且不说教养问题,若是都去摘了,那以后人来赏梅看什么? 再说了,梅园是皇家之物,你这私自攀折就是藐视皇后娘娘,是大不敬的罪名。” 她声音不小,一时间吸引了不少四周人闲逛的人,悄声对着宁兰指指点点。 “你倒是会空口白话污蔑人,但凡你看一眼残枝的断裂处就会知道,那已经风干了,断了至少一日以上了。 我这婢女不过是怜惜花朵被践踏,随手簪到发间,你就污蔑我藐视皇后,你是何居心?” “我看我有没有藐视皇后不知道,反倒是你借着皇后名义作威作福才是真,你若是真不服不若去找皇后评评理。” 宁兰就不信这点小事她敢去找皇后,看着不过是拿着皇后的名义狐假虎威罢了。 “你、你” 林朝嫣气的大喘气,有人在边上小声劝慰道,“姐姐何必同她计较,她是个乡下来的,不识礼数之人罢了。” 宁兰看她不再纠缠,赶紧溜之大吉。这地方还真是虎狼窝,她有些想走了,“舒月,我能现在就走吗?” 舒月摇摇头,“摘花不算藐视皇后,现在偷溜走才算。” 宁兰 行,“那我能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见人吗?” “怕是不行,估计一会皇后娘娘就会把姑娘们都聚在一起考教才学。” 往日这种宴席姑娘们总是要表演才艺的以博得个才名,琴棋书画各项才艺争奇斗艳不一而足。 说话间便有宫中来的嬷嬷传话说都到水榭的暖阁中。暖阁依水而建,中间有个环形水池,水池四周是留给人跽坐的蒲团。 水池中有个漂浮在水面盘子大的竹筒,竹筒里面装了很多类似算卦的带字竹签。竹筒流到谁面前,抽出一个要念一句对应字的诗句。 嬷嬷中气十足喊话,“皇后娘娘赏赐一只凤钗做彩头,赠给今日拔得头筹者。” 第97章 联诗 舒月附耳过来,“宁姑娘,你可擅联诗?” 这种抽签做诗的,她怎么能行?签文有几百个,以前背的古诗又不一定应景,再说她才会背几首诗?万一抽个她不知道的,那不是丢人丢大发了。 宁兰说的有些难为情,“我不是擅长不擅长的问题,是压根不会,不能走,要不我们装病?” 舒月也没想到她真不会,愣了好一会,她以为她的任务只是带宁姑娘认认人,这联诗她也不会啊。 这种场合也不能一直不在,装病逃避,不然明天就会传出宁家女不学无术的传言,“五姑娘你且先坐着,等会我们见机行事。” 有婢女引着女郎们就坐,前面是有品级的郡主、夫人之类,后面便是未出阁的姑娘,不过也有特殊。 比如林朝嫣便是左侧第一个位置,林玉棋在第二个。这种场合,同现代很相似,每个人坐的位置都是有讲究的。 她跟着婢女指引坐到自己位置上,只是她左侧位置是个空的。 眼看签桶要转到宁兰面前,她这会简直如坐针毡。这和没复习就要考试有什么区别?早知道说肚子疼不来了。 她不会归不会,被这么多人当庭嘲笑那可要不得,宁兰捂着肚子正想悄悄起身装病离开。 林朝嫣记恨宁兰方才的轻慢,私下让婢女把她底细都打听清楚了。不过是乡下来的外室子而已,定是不学无术之辈,看她要走,忍不住出言嘲讽, “不会有人不识字,怕在宴席上丢人,找些肚子疼、更衣之类的蹩脚借口,妄图偷偷溜走?” 她就坐在宁兰对面,说话也是盯着她说的,其余人想不知道说谁都难。真是出门没看黄历,竟是遇到神经病。 无缘无故的和她过不去作甚? 宁兰默默放开捂住肚子的手,还就不信自己手这么背,怎么说背过唐诗三百首的人,还就不信一首用不上。 宫女拨动水池,那签桶在水中缓缓流动,第一次停在一个黄衣女子面前。她看了看签,很快提笔写字,完成后婢女誊抄后传阅。 宁兰看了眼,她的竹签上字底是‘字’。她看不出来诗句好坏,总之比她强,她是一句也写不出来的。 第三次便停留在林朝嫣面前,她也写了两句,应当是不错的,不少人在恭维她,说她才华横溢,不愧才女的称号。 宁兰撇撇嘴,这看着也就那样嘛。 眼看着签桶就要流到她面前,她开始在心中许愿,是月字或是春夏秋冬都行,这种诗句能想出来几句,可千万别是个没背过的。 她愿还没许完,有个身披白狐裘斗篷的姑娘走了过来,最后停留在宁兰左侧的位置。 这姑娘浑身上下都是素着,头上只簪着一朵白色珠花。窄长的小脸,五官极其精致,气质清冷犹如寒风独自盛开的白梅。 她一来,一屋子人安静下来。有人小声议论道,“这杨蕴怎么来了,都这么久不出门怎么突然出来了。” 签桶到她左侧便停了下来,那便是不用她,宁兰长舒一口气,她打定主意,趁现在注意力都在这新来的姑娘身上,现在就跑。 隔壁的姑娘抽了竹签后,提笔开始写。 宁兰发现这姑娘一出现,这群姑娘好似都不太高兴,尤其林朝嫣,脸色几乎肉眼可见沉了下来。 林朝嫣牙都要咬碎了,今天到底什么倒霉日子。 原本都城中无论才学还是样貌出色的都轮不上她,容貌出色有宁萱和林玉棋,才学便是这个杨蕴最为出色。 只是后来这个杨蕴和宁萱嫁人后庶务缠身,便甚少出来。堂姐林玉棋也被母亲拘束着不怎么出门,她才慢慢博得一个才容貌出众,才学斐然的名气。 不然以前有这些人在,根本显不着她。 这两年被逼着读了多少书,好不容易打出来点名头,今天怎么一个个都出来了? 前面出来个那个宁五给她添堵就算了,这个杨蕴已经近两年不出来活动了,怎么就非得今天出来。 尤其今天这种全都城贵女都在的重要日子,她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了,今天这种宴席她本来应该大放异彩的,可是她的才学哪里比得上杨蕴? 来个长的妖妖绕绕的宁五已经够让人烦的了,连大才女杨蕴都出来,她能怎么办,她有些气急败坏的把签文扔了。 婢女又拨动签桶,林朝嫣下面两个女子已经找借口走了,签桶又停在林朝嫣面前,她蹭的一下站起来。 宁兰就幸灾乐祸的开口,“听林姑娘的语气,定是才学斐然之辈,你不会假装肚子疼要逃走。”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乡下来的,不识礼数,我自然不会这么做,”林朝嫣说完就气冲冲提笔写字,婢女誊抄好给人传阅。 在座各位表情都很微妙,连刚刚围在她身边夸夸的女子也罕见的不说话了。 宁兰便知道她写的铁定是不如这叫杨蕴的姑娘,她用手捏住誊抄的纸张,夸张地高高举到眼前,眯着眼看完,还故意“啧啧”两声。 又嫌弃的放下,还特意瞟她两眼才起身。 林朝嫣被她这看戏的样子气的要炸了,腾的一下站起来,尖声问道,“你这乡下来的,那是什么眼神?你什么意思?” 不回她话她会更气。 宁兰转身就往外走,气完讨厌的人,宁兰现在觉得简直神清气爽。 第98章 恐惧 只是她还没走几步便被林朝嫣拦下,“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敢嘲笑我是不是,你一个乡下来的竟然敢嘲笑我。” “你烦不烦,整天乡下来的乡下来的,我看你这城里的还不如我这乡下来的。”这人对自己简直莫名其妙的恶意,明明没招惹她。 “你想死是不是” 林朝嫣气急败扬起手想打人,轻烟想阻拦她,几个人拉拉扯扯的,宁兰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重重摔在地上。 她手都被假山碎石划的破皮见了血,轻烟混乱中也被人打了一个巴掌,嘴角都肿起来。 宁兰这会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一天天全是神经病。 不远处的水榭中聚集着一群看热闹的女子,水榭同岸边以廊桥连接,廊桥不宽,仅仅可供一人行走。 廊桥下水流尚未结冰,瞧着不到腰部的高度。林朝嫣还在后面说些难听的话,宁兰一句都不理她,转身就往廊桥上走。 她生气极了是不说话的。眼角不着痕迹四下看了看,没有人注意她动作。用手扶了扶发髻,发间的玛瑙簪子被她拔了下来藏在袖子中。 宁兰用了大力将发簪底下坠着的流苏珠子扯开,黄豆大小的玛瑙珠子顺着衣裙悄悄散落在廊桥上,很快四散开来。 她拉着轻烟几步快走,甩掉后面的林朝嫣,率先进入水榭。宁兰用手捏捏轻烟的手,指了指廊桥的方向,“轻烟,你瞧那边是不是风景不错。” 轻烟看了看,就是假山阁楼而已,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她正想回话,就看到廊桥的一群女郎,你拉我我拉你摔成一串,下饺子似的‘噗通噗通’往水里掉。 湖水本不深,但是冬日衣服沾水极沉,几人你拉着我我拽着你,几番挣扎都没有站起来,活像个落水鸡。 林朝嫣身旁几人刚才都曾出言奚落她,现在她一点也没觉得抱歉。轻烟‘噗嗤’笑出声,不过这声笑并不突兀,因为亭子其他女郎笑声更大。 章悦敏忍不住笑,便用帕子盖着脸,笑够了才带着幸灾乐祸开口,“这林四今天穿的这么隆重,活像个开屏孔雀,本想露个脸出风头,却没想到跌进湖里丢个大脸。” 笑完探头过来同宁兰搭讪,“宁家妹妹,你倒是胆大,敢同她起争执。” “那倒没有,不过大家拌嘴闹着玩罢了,想是这林姑娘今日穿的衣裙太过繁复,脚下不稳才摔倒的。”宁兰连忙否认,这罪名她可担不得。 “宁姑娘,方才我路过你时,发现你你头上的簪子上红玛瑙的簪子很漂亮,我还说想同你打听是哪里的工匠做的竟是如此精美。” 宁兰这才注意边上的说话的女子,这人容貌迤逦,是很艳丽的长相,说话时也带着笑意,瞧着很是和人亲近。 方才舒月说她好像是那个林朝嫣的姐姐,宁兰紧紧握住袖子中的簪体,怕被她发现端倪,“那个簪子红色太过艳丽,不衬这梅园幽静的景色,我便让丫鬟收起来。 ” 林玉棋像是随口一问似的又道,“那这种贴身东西要保存好,不然会惹出大祸。” 那几个落水的女子被婢女拉上去,都回去换衣服去了。没得热闹看,水榭中的人也慢慢散去。 宁兰也跟着人走出亭子,故意放慢脚步走在最末尾,贴着轻烟耳朵道,“我簪子上的珠子掉了,待会你悄悄去廊桥捡回来。” 轻烟怔愣了一会,这才明白过来姑娘为了替她出气,才让那些人才掉水里的,忍不住道,“姑娘,你不用为了我做这些,我不委屈。” 宁兰朝她眨眨眼,“去,我先回去,别被人看到了。” 在她心里轻烟是忠诚度极高的终身助理,她才不会让人这么随便欺负她。 皇后身边宫女过来传话,说身体不适,大家可以先回去。可以远离这是非之地,宁兰没多做停留,便先行回去住所。 不多时,轻烟气喘吁吁跑回来,“姑娘,我趁着没人时去了那廊桥,结果那地上干干净净,一粒珠子都没有找到。” 怎么会呢?不可能都掉到水里去啊,流苏有几十颗珠子呢。 宁兰把水榭附近人在脑子过了一遍,没有什么头绪,忽然想起一张艳丽的笑脸,林玉棋。 不会是她让人捡走了?方才在水榭里她就问起簪子的事,想来想去还是她最可疑,若是让她捡走就麻烦了。 她们两个是姐妹,是一家人,如果是她为什么不当场揭穿自己呢? 还没想出结果,门口处进来一个高大的人影,把光都挡住了,屋内暗了许多。一进来就大咧咧坐到她桌前,“瞧着你今天玩的很开心啊。” 这人不阴不阳的说一句,宁兰还没理解他什么意思,他就扔了个荷包过来。 宁兰顺手接过来,隔着布料捏了捏,里面圆滚滚的,不由得睁大眼睛,“珠子是你让人捡走了?” 他挑眉,“当然,你做事不利落,不替你善后就被林三姑娘的丫鬟捡走了。” 宁宁这婢女,蠢笨不堪,被人使计引开了都不知道,回头得给她换两个聪明的。 他那时不是夸林姑娘贤淑,想来对她满意的。现在被她弄的丢脸,指不定要发什么疯,她现在颇有破罐子破摔的冲动, “怎么,你是来替林姑娘出气的?对,就是我做的。” 季宴清觉得简直不可思议,这女人整天脑子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在猎场听婢女说了事情经过,本来还担心她被人欺负了,倒是没想到她还有这么有手段的时候,颇有些赞赏的把人拉过来坐在腿上, “做什么心疼她,不过如果孤是你的话,就把她引到湖心亭。” “廊桥水深不过一两尺,湖心亭水深两丈,人若是掉下去,冬日衣物沉重,仆人在稍微拖延施救时间,那是必死无疑了。” 宁兰听他如此云淡风轻说着取人性命的话,瞬间浑身血液都冰凉了。这林姑娘虽然讨厌,但是罪不至死,他竟然在教唆自己取她性命。 他在教另一个人杀害他的未婚妻! 季宴清说着话,忽然感觉到怀中身子僵住,“你怎么了?” “她不是你的未婚妻吗?”宁兰不死心又问了一遍,“你不是很欣赏她,说她贤淑?” 这话听的季宴清在心中冷笑。 这草包林四伙同那个不安分的母亲,这些时日以太子妃身份自居,在各家宴会上溜达,林母竟然还妄想给她女儿立个才女的套子,就凭她,也配? 过了今日,都城官眷都会知道,她林四不但才学不行,差杨蕴十万八千里。就是容貌也比不上宁宁,不过这事不能让宁宁知道, “她是不是也说不定呢,我们不要谈她。”没几天的时日的人,不值得浪费时间。 季宴清看她脸色发白,身子实在僵硬的厉害,明显不对劲,把人放到椅子上,同她对视,皱眉问道,“你说清楚,到底怎么了?” 宁兰声音发着颤,试了好几次才勉强发出声音,“我怕,怕你哪一天也像现在这样,教唆着另一个人来取我性命。” “你是故意让我穿身上这件衣服是不是?你知道林姑娘善妒,我若是穿的比她漂亮,定然激怒她,你不喜欢她,又不想动手,想让我帮你除掉她是吗?借刀杀人不是你一贯的手法。”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也太看的起你自己了,你还能干这种大事呢?孤看你是闲的,整日胡言乱语。” 不是她那日在花灯里面写想要出来游玩,思念蜀地的手帕交。这次宴席才特意让宁家人把她带来,想让她能在这交上几个朋友,她想到哪去了。 他用手一下下抚摸着她僵直的脊背,难道耐心安抚她,“你别整日胡思乱想,你同她怎么会一样,孤怎么会舍得杀你。只要你乖乖的不行背叛事,就永远不会发生这种事,知道了吗?” 这话丝毫安慰不到宁兰,她心中依旧恐惧的厉害。他实在太吓人了,别人的命在他眼中简直不值一提。 看他目光灼灼等着自己回应,似乎一定要她回答,酝酿好一会她才回道,“我,我知道了。” 见她神态恢复正常,不似方才的紧张,季宴清没有多想,把人拉着起身, “你不是箭术好,走,今日带你去打猎,山中有不少动物,”走之前他又朝着轻烟嘱咐道,“你们姑娘晚上不回来,你看着屋子不要让人发现。” ------------ ps:兰妹明天就跑,这一次保证不是瞎预告。 第99章 骑马 “哎,你等等。” 被他一路拉扯到门口,宁兰抽出自己的手,停住脚,“去打猎的话,我得去换身简便些的衣服,这个不好走路。” “那孤帮你挑。”他倒是显得颇有兴味。 “你在这等着,我很快的,在磨蹭宁家其他女眷就要回来了。”宁兰说完不等他话转身就往室内跑,好一会才换了身简便的衣服出来。 两人避着人一路出了离宫,外面沉音和惊影已经在等着了。 他几步飞跨上马,拉着缰绳走了几步,而后像是又想起来后面还跟着人,“宁宁,你可会骑马?” 宁兰摇摇头,“我不会,马匹昂贵,母亲并豢养不起马匹。” 他弯腰伸出手臂,把宁兰拉了上来,两人同乘一骑,他饶有兴趣问道,“宁宁你可想学骑马,孤可以教你。” “我不学,这马太高了,我害怕。”他这匹马是少见的骨骼高大,皮毛顺滑,一看就是上好品种。 “怕什么,不过不学也不没事,左右你出门有人替你赶车。” “这马看着可真高大,”宁兰用手拍了拍马头,“它叫什么名字?” 马高高扬起前蹄,宁兰一时不防备,差点被颠下来,季宴清一手拉住缰绳,一手扶住宁兰的肩膀,才堪堪稳住。 他一声呵斥,这马便又稳稳站在原地。看起来像是不满宁兰拍它头才发脾气。 宁兰 “它叫乌骓,性情难驯,当初进贡过来一直不让人碰,孤花了两年时间才将它训好,你少招惹它,当心被伤到。” 宁兰并没有把这话放到心里,一路都在和这马互动。 停下休息时,宁兰高兴了还扯些草喂他它吃,它倒是也没这么抵触,伸出舌头把手中草卷进去,吃的还挺高兴。 季宴清有些好笑,“这马倒是有眼色,竟然还知道亲近你呢。” 宁兰四处看了一圈,今日他好像没有带那些禁军的护卫,就沉音和惊影两人牵着马不远不近的跟着。 “你看什么呢?”看他盯着惊影看,季宴清把她头扭过来,不满的问道。 “怎么最近都没见到吴都尉,好似上次我们去看花灯他也不在。” 有些蠢货蠢蠢欲动,他年前就把吴今派去了西山廷尉营坐镇,只不过对外宣称休假了。只是她老打听吴今做什么? “我只是最近几次都没看到他,随口问问而已。”不知道这人又发什么疯。 说起来利州她那时候还穿吴今的衣服,他还让客栈小二给她煮面吃,回来后几次三番为她求情。 吴今年后也二十有二,这么大年纪还不成婚,吴家老太君竟也不着急,回头就找人去吴老太君面前说道说道。 “你少关心他,他自有事要做,说起来怎么不见你关心孤,让你做的香囊你做好了没有?” 整日在那无所事事,胡思乱想些乱七八糟的人,正经事不见她做一件,她不应,季宴清又提高声音, “这次回去就做,布料要用最好的,颜色也要好看些,绣孤不喜欢竹子,就绣簇兰草,绣工要用心,不满意你要拿回去重做。” 给她说话不又不应,他不耐烦扯了朵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花朵砸到她头上,“给你说话听到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 宁兰捂着头,不耐烦的应了一声,这人怎么这么多事,她才不做。 她一个针都没捏过的人,做这东西那还不得扎的一手血泡?她的手很金贵的好吗, “走,不是要打猎,在不走天都要黑了,什么都看不到了。” 夕阳西下,余晖金纱般倾泻下来,身着一袭绯色罗裙的美人掩映在树木下,如墨都长发仅用一支温润玉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俏皮地垂落于耳畔。 “宁宁。” 他叫了一声,她抬起眼看过来,眉眼盈盈,带着丝疑惑。秋水含情的样子看他的心头一跳,“走了,不去打猎,带你去个地方。” 第100章 温泉 一路前行,四人很快到了狩猎的山脚下。有巡逻的守卫见到人来照例拦着两人问询,“何人?此处围猎,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季宴清拿出腰牌,那侍卫一看,当即下跪行礼,“属下该死,竟不知是太子是殿下。” “起来,告诉营长,狩猎期间做好巡逻,以免误伤百姓或是混进来歹人。” 宁兰看着他把那金色的腰牌收进腰间,这腰牌竟是如此好用。山脚不远处便是冬猎的帐篷,绵延数里。 他一路前行,并没有靠近帐篷,反倒是越走越偏僻。 最终停在这里有一块被群山包围凹地,中间处便是积水形成的湖,同外面冷嗖嗖的相比,这里简直温暖如春。 湖水不住的翻腾,上面氤氲着白气,宁兰有些不确定问道,“这是温泉?” “对,”季宴清先下马,宁兰控制住抬腿的本能,坐在马上看他走远一会才喊道,“你扶我下去啊。” 好在这马已经熟悉她了,并没有把她颠簸下去的冲动,反倒是悠闲的吃起水边的嫩草。 季宴清像是这才反应过来,退回来把人扶下来,“你若是学会骑马,就可以自己下来了。” “不学,我害怕。” 他并未过多纠结这个问题,指着这湖水道,“这温泉是前些日子兵士巡逻到这偶然发现的。” 难怪,实在这地方太偏僻了,人迹罕至。 泉水边上长着不知名的野花,一眼望去四面皆是大山。湖旁建了一座石屋,瞧着很新刚建成不久的样子。 “这院子里面建了小汤池,引了泉水进来。” 院子不大,院子建了高高的围墙,里面两间小房间,小院右侧便是个汤池,汤池边上砌了大理石的台阶,接引泉水的龙头正在‘哗哗’的往汤池注水。 季宴清顺手脱了自己的衣服率先下了水,“我们今日就住在这,明日天亮再回去。” 她人还在上面不肯动,他不耐烦催促,“下来,陪我一起泡。”说着伸手就要替她脱衣服。 宁兰害怕衣服被水沁湿,自己脱下放好,才下入水中,只是离他远远的,温泉水温很高,这么冷的天气竟是丝毫不觉得冷。 “宁宁,你过来。”这人离他这么远,自己吃人不成? 她只好不情不愿往前挪了一点,季宴清不耐烦,直接一把把人拉过来抵在墙壁上,女娘脸被热水有些红晕,忍不住覆唇上去。 好一会才把人放开,抚上她后背的手一路向下,“宁宁,刚才在外面我就想了。” “别,不行。” 宁兰握住他又走的手制止了他,看他脸上有些不悦的神色,“这没有地方煎避子药” 季宴清喘着粗气,“不用喝了,已经够三个月了,太医说你身子好个差不多了。” 他又开始四处动作,宁兰推他,“等下。” 一直被打断,他有些不耐烦,抬头盯着人看,“你又怎么了,能不能一次说清楚?” “这屋子不隔音,你能不能让他们两个先回去,我怕他们听到声音,这总归又没别人。” 他有些烦躁,只是看她这样,红着脸一副难为情的样子,算了,女子脸皮薄,他手指放在唇边吹了一声古怪的声调, “这下好了,明日天亮之前他们两个都不会过来。” 结束之后,宁兰想上去,又被他拉了回来,“不着急,再来一次。” “真不行了,我口渴的厉害,要去喝水。”宁兰沙哑着嗓子,把人推开披了个衣服径直走了上去。 手中的温香软玉没了手下落了空,他依在那两只胳膊撑在台子边缘,声线懒散的开口,“屋中婢女准备的什么都有,你喝了快些回来。” 屋内生活用品俱全,宁兰去屋内取了炉子的温的茶水,拿托盘端出去。 托盘上倒扣着两个杯子,宁兰拿了一个倒了一杯温水自己喝了一口,就把剩余的茶水随手递给他。 季宴清接过茶杯,也不嫌弃,把她剩下的喝完,宁兰又倒了一杯递给他喝。 她没有在下水,在旁边台阶坐下,随口道,“这倒是挺安静的,竟然都听不到什么人的动静。” “这地方偏僻,没人过来,侍卫也是偶然发现的,孤就差人建了这院子,日后若是天气冷了你可以过来泡温泉。” 宁兰又问道,“惊影和沉音都走了,明日我们岂不是吃不上早膳?还是有其他护卫在?” “此次狩猎范围太大,禁军都调去山脚下巡逻去了,这次就留了他们两个在身边。放心,院子里面有食材,你难道还不会做饭?” 她就会煮长寿面,然后就是西餐甜品,给他做饭吃,想的美。 宁兰有些紧张盯着旁边计时的水漏看,从没感觉一刻钟竟是这么的漫长。 第101章 恩怨 季宴清本想起身,突然脚下一软又栽了回去,他勉强扶着水池墙壁坐下,“宁宁你过来,我脚滑摔了,你扶我起来。” 看他这样子,宁兰非但没过去,还连忙后退好几步,脚下一软跌坐回地上。 徐郎君这药果真厉害,她不过装样子喝了一口,就已经手脚发软。 扶着墙壁勉强站起来,跌跌撞撞走到茶盘,把倒扣的另一个杯子掀开,里面有个药包,她手软的厉害,试了几次才打开纸包倒入口中。 看她一串动作,季宴清便知道原委,舌头有些发麻,吐字不甚清晰,“宁宁,茶水里面你放的什么?毒药,还是蒙汗药?” 宁兰本就喝的少,这会喝了解药已经慢慢恢复知觉了,看他现在手脚不能动,仍然一副临危不乱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恶狠狠回他,“毒药,砒霜,是能要你命的东西。” “不可能是毒药,”他斩钉截铁否认,“你方才自己也喝了,孤猜是让人暂时四肢麻痹的东西,宁宁,你胆子不小,敢对我下药。” “就算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外面山脚下全是巡逻的禁军,看到你一个女子出没定会起疑,至少会将你关到明日大理寺上值,你觉得你还能走的掉?” 其实还有个可能,来时她见到自己用东宫的腰牌,拿着这块腰牌便可畅通无阻。 果然看到她在翻找他的那堆衣物,明晃晃的腰牌被她顺手揣到怀里。 “宁宁,你现在把解药拿出来,孤不会同你计较此事,不然” 宁兰才不想听他啰嗦,“闭嘴你,吵死了,你觉得这种鬼话我会听?” 穿好衣服,见他倒在池边,浑身动弹不得,以防万一,她本想找个麻绳把人捆起来,发现没有只好拿着她衣服上的披帛,把他手脚都绑在背后。 看着这披帛,宁兰忽然想到,之前在山上也绑过他一次,不过那时候是为了救他,现在却是巴不得他死。 宁兰就这么半蹲着看着池中半躺着的男人,他眼中没有一丝慌张求饶的样子,宁兰不喜欢他这样子,都是阶下囚了还这么高高在上。 恨恨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看一会,昔日压抑的不甘愤怒恨意都涌上来,忽然低低笑起来。 这个笑落在的躺在地上的季宴清眼里清有些狰狞,月华通过枝丫照下来,映照她脸上,显得她像山中艳丽的鬼魅,要将自己拆皮剥骨。 宁兰弯下腰和他对视,父亲总是她说要平和,愤怒和暴力无法解决问题,以前深她以为然,但是现在不这么认为了。 开口声音带着点颤,“世人皆说,杀人诛心,我看巴掌打到脸上才知道疼。” 说着抡圆了胳膊重重往季宴清脸上扇一巴掌,许是用力太过,‘啪’的一声,震得她手发麻,不小的动静引得树上休息的雀鸟扑棱棱起飞。 右手麻的厉害,宁兰不打算和自己过不去,又用左手抡圆了又是一巴掌。 心中烦闷像是找到发泄口,愤怒裹挟着怨气冲昏了头脑,多打了几巴掌,等清醒过来季宴清的脸已经高高肿起。 她住了手,不是心疼他,是手太痛了,用脚狠狠地往他胸口踢一脚,“你骨头长这么硬做甚?痛死我了。” 愤怒压过害怕,她这会甚至有些激动,学着他以往的动作,拍拍他脸。 往日他总是喜欢在完事后居高临下拍着宁兰脸让宁兰乖乖的,乖什么呢,乖乖的等他下次临幸吗? 看他神色怒火中烧,像是要将自己千刀万剐了,她也笑道,“这就生气了,别着急,这才哪到哪。” 刺杀太子,大抵会诛九族,宁家那群老东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诛就诛,她并不关心。但是那个便宜哥哥还不错,四嫂嫂也还行。 且他是大梁朝的太子,若是死了牵连甚大,抓杀死太子凶手和抓太子一个女人抓捕力度肯定天壤之别。 不能杀他,但是也不想让他好过。 此刻季宴清已经从愤怒变成不易察觉的兴奋,她不敢杀他,这是无比确认的事。 相反他有了隐隐的期待,眼角扫向拖着自己的手,平日在榻上十指相扣这么多次,怎么没发现她这手打人这么有力气呢,想来都是装的。 宁兰早就把注入热水龙头堵上了,天气严寒,没有活水注入,池内的水很快就变的冰凉刺骨。 将他头靠在墙壁上,但是身子依然泡在水里,确保他不会被溺死。这池内寒凉透骨,这么冻上一夜,不死也会要他半条命。 季宴清虽身不能动,但是眼睛却清晰地看到女子每一个表情,开始时的愤怒怨恨,到后来的报复的畅快。 比起以前总是低眉敛目讨好他,这才是她真面目。季宴清只觉得浑身怒火中烧,周身的溪水似乎也没有这么凉了。 “宁宁,不过强迫你侍了一回寝,你就这般恨?这些日子我为你做这么多你就半点不曾为我动心?” 听他说这个就来气, “你以为你给些吃穿用度,给些钱财我就会对你死心塌地?你算个什么东西,也就是你运气好,让你有个好出身。” 说完上下嫌弃打量他一眼,“否则你这样直男癌成精,放到我们那大概得打一辈子光棍。” “我告诉你,我养猫养狗都爱的不行,吃喝拉撒都得最好的,你待我还不如我的猫儿狗儿的,还想我喜欢你,少做你的春秋大梦了。” 检查完自己缝在衣服的户籍和金饼子、他的腰牌没有遗漏,没再看那个男人,转身便向着拴着乌骓的枯树走去。 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对着一脸愤恨男人说道, “是你强迫我在先,我报复在后,在我这里我们我们算是恩怨扯平了。希望以后不再见,但我估摸着以你这心胸狭隘,阴险狠毒的性子,定是不会饶我。” “不过我一点都不怕,若是此行顺利你就是下到阎王殿都找不到我了,若是不顺,那我就自杀,到时候刨坟掘尸还是挫骨扬灰都随你去,反正人死如灯灭。” 说完便不再多言,骑着乌骓扬长而去。 季宴清看着她一点点消失在黑夜,乌骓竟是任由她骑乘。 是了,今日她一直找机会接近乌骓,马已经熟悉她了,她倒是马技娴熟,连不会骑马都是故意骗他装出来的。 他那会故意试了她两次竟然都没露出破绽。 看着那决绝离开的背影,季宴清气的咬牙切齿,难为她能想这么周全。 提前谋划,先是假装顺从,取得他信任。今日刻意引诱自己让他撤走护卫,现在护卫撤远了,她借机走的悄无声息。 好得很! 宁宁,你当真是好的很! ------------------------- 感谢宝子们的打赏。 连续三更真的要了老命了,昨天我把未修文的底稿都传上去了,早上一起来天都塌了,再这样下去要被榨干了。 第102章 变故 圆月高悬,因着临近元宵节的缘故,夜晚月色颇为明亮。宁兰牵着缰绳,沿着蜿蜒小路小心翼翼往山下走。 这人的马果然是好马,这种小路竟也走的稳稳当当的。她当然会骑马,那么多节马术课,没学精也够用了。 此时不得不感谢爸爸的坚持,儿时非要让她去上马术课,美其名曰别的小孩都学,咱也得会,这一学就是七八年。 身后的石屋已经越来越远,离自由越来越近,不由得深呼吸一口,现在发觉连空气都是自在的气息。 行至半山腰时,山脚处驻扎营帐的方向火光冲天。 这是什么情况?失火了? 那定会混乱起来,只怕是对她来说更麻烦。思考间就看到两个黑影沿着小路竟是向着山上方向疾驰而来。 她借着地势高的优势率先看到了那两人,牵着马小心翼翼躲进小路旁的岔道。 马在她旁边来回踱步,宁兰拍拍它鬃毛,小声哀求道,“马兄,你小点动静,别让人听见了,我下山给你买草料,保证最好的草料。” 马高高仰起头打个响鼻,往边上走了两步离她远一些,似乎很不屑她的承诺。 “你” 宁兰气急,真是谁的东西像是,一样的狗脾气。 等那两人过去好一会,四周都安静下来,宁兰才试着探出头,一柄软剑瞬间就横在她面前,那剑月光下泛着寒光。 头顶传来一声男人的呵斥,“何人躲藏在此,还不滚出来。” 宁兰魂都吓飞了一半,不过这声音好似有些眼熟,抬头就看到是惊影和沉音两人。 他们两个怎么上来了,不是说明日才会上来吗?难道和山下大火有关。 “宁娘子,你为什么躲在这里?” 惊影身高很高,面色冷俊,如往常一样穿着黑色劲装,衣服紧紧贴合着他矫健的身躯,身上没有多余配饰。 他人高马大的堵在这,开口问话时,剑并没有收回去仍旧横在她面前,寒光闪烁,大有回答不好就一剑劈了她的趋势。 宁兰心思转了几转,开口道, “你们离开后,山上出现一堆黑衣人要杀太子,我帮不上忙就趁乱跑了出来,想下山找你们求救,我看到有人上来以为是杀手,害怕就躲起来了。” 确认了身份,沉音把宁兰从石头后面扶出来。 惊影听完很快下了决定,“沉音你护送宁娘子下山,我自己上去。” 沉音跟着自己那怎么跑的掉,宁兰马上否决这个提议,“你们不用管我,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们快上去帮他,黑衣人很多,你自己怕是不太行。” 沉音看着惊影等他做决定。 惊影心中天人交战,临川王带着神策军把猎场和离宫围了,怕是要逼宫,现在急着找殿下回去主持大局,此时万万耽误不得。 可是宁娘子一个女子,现在山脚下乱成一片,她若是出了差错,自己如何同殿下交差。 看他犹豫,宁兰又加了一把火,“他的命要紧,不然他没了我们这些人怎么活的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们快上去。” 惊影心中天平也开始倾斜,一切都比不得殿下安危重要,包括宁娘子的性命。 “宁娘子,事态紧急,我长话短说,临川王逼宫,现在把猎场和离宫的家眷给围了,现在形势不太乐观,我同沉音上去救殿下,” “你就沿着这条小路一路下去,如果遇到禁军服饰的军士就说你是东宫的人,他们会保护你,其他服饰的就小心避开。” “山脚下有不少村庄,你找个家中有妇人的躲进去,切忌,进去后不饮不食。” “最多两天,殿下必定能平复叛乱,期间你不用想着往外送信,只要你还在大梁境内,殿下必然会去接你的。” “沉音,我送你的匕首呢?” 他从沉音手中拿过匕首,一把塞到宁兰手中, “这期间若是有人靠近你,不管好坏,不管目的,即刻取其性命,一切后果殿下自会处理,你只用保护好自己安危即可。” 宁兰也没想到此事竟是牵涉这么大。 平心而论,这些日子不管是宁家人,还是仆人偶尔谈到民间对他的评价,算是口碑不错。 他处理政事比他那爹靠谱很多,未来应当会是个好皇帝的,至少比起那个差点把她害死的哥哥,还靠谱一些的。 怕耽搁太久,再生变故,她赶紧应道,“我知道了,那你们快上去。” 第103章 叛乱 两人记挂殿下安危,很快到了石屋附近,提前下马步行。 这很不对劲,太安静了。 这地方完全不像是宁娘子说的有刺客的样子,丝毫没有打斗过的痕迹。要么是重新布置了现场,要么就是有其他变故,总之不是好兆头, “沉音,你去找个高处警戒,我自己进去。” 沉音比他灵活上不少,几步穿过他,“那不行,你攒了这么多年钱才买了大宅子,还没住上几天,没娶上老婆,就这么死了多可惜。 ” “我去,我若是是死了,我那些稀奇古怪的武器的就都留给你,你每年给我上坟就行了。” 惊影把人扯回去,‘唰’的一下抽出腰间的软剑,“少胡说八道,我是上峰,听令,去寻个高处警戒。” 沉音取了了马侧悬挂的箭袋,寻了棵古树爬了上去。 惊影放轻脚步推开门,逡巡一圈院子中空无一人,又往里面走了两步才在汤池看到个男子背影。 那背影像是殿下?只是 为什么他会坐在水中,看着还有些不自然。 他不确定,一点点靠过去,就看到往日不苟言笑的人正脸色铁青坐在冰凉的水中。这院子是他督造的,一眼就看到那引泉水的热水龙头被关了。 顾不上思索许多,赶紧把人从冷水中带回屋子,屋子温着炭火,比外面暖和不少,安顿好他惊影才开口,“殿下,可要宣太医来。” 季宴舌头麻木,说的话也含含糊糊,“百、借、丸。” 虽然殿下只说模糊三个字,惊影便明白他的意思,他这是中毒了,要他身上配备的解白毒的百解丸,连忙找出来给他服下。 这百解丸造价昂贵,也只有他们几个近侍身上才有,常用毒药即使不对症都能治好个大半。 很快,季宴清便感觉身体已经恢复知觉,动了动手,勉强起身。 这宁宁当真好的很,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外面发生何事?” 无事今日惊影不会上来才是。 “临川王带着神策军把离宫和猎场围了,属下寅时发现猎场营地方向不对劲,便立即赶去营地,遇到禁军的兵曹参军逃了出来。” “他说杀手直奔主帐,看着像是奔着取殿下性命来的。幸亏今日殿下不在营地,不然怕是有生命危险,按照目前情况看,宫中情况怕是也不乐观。” 季宴清倒是没他这么担心,“无妨,宫中我让宁峥在看着。” 没有杀手,又在半路上遇到独自一人下山的宁娘子,惊影现在也琢磨出来事情不对劲来。 现在心中第一个念头这宁娘子简直胆大包天,第二个就是他犯了大错,金疮药怕是放不了几天了。 方才手碰到寒凉的池水,寒意刺骨,殿下竟然在这冰水中泡了半宿,这宁娘子当真狠心! 主动开口道,“我上山时碰到宁娘子了。”说到这偷看一眼他难看的脸色,“她说你们遇到刺杀,让来救你,属下无能被她骗了,让她一个人走了。” 季宴清磨了磨牙,何止他无能,自己还不是被她骗了。 惊影有些犹豫,“外面乱成这样,宁娘子一个人在外怕是不行,要不要” “不识好歹的女人,死了也是活该。” 过了一会又道,“你让沉音去找她。” 此次冬猎,官员因为要当值,昨日天黑前都已经回去都城。留在猎场的都是家中年轻一辈的子侄,而女眷因为被皇后邀请赏梅都聚集在离宫。 他那个好大哥选择现在时机动手,多半是想以家眷和家中子侄作为筹码,要挟朝中那群大臣,拥戴他登基。 不得不说,这时机倒是选的好,“吴今呢?可有传信给西山的廷尉营?告诉吴今让他带领廷尉营的一万人,埋伏在回城的石颊谷。” 神策军虽然占了些先机,但是没有在营地中找到他,这倒算是个好的变数。 惊影一时不理解,石颊谷那里地势狭窄,“为何埋伏那?” “他们必定要把这些官员家眷带回去城内,石颊谷易于埋伏,力求一举把这支神策军消灭。” 离宫内乱成一片,火光四起,往日金贵的女眷被叛军逼着聚集在一起,个个灰头土脸。 徐子元带着竹叶穿着小厮的衣服趁着混乱混入人群,不多时就找到宁家人在的位置,把陈铭带出来,“你找到五姑娘了吗?” 陈铭是他派去宁家打探消息的,这次也是他做马夫帮着宁家赶车来的, “宁姑娘不在,刚才乱起来我就第一时间去找五姑娘的丫鬟,那丫鬟说她主子晚间就不在,说是跟人去打猎了,跟谁走的她怎么都不肯说。” 徐子元快速分析目前的状况,这一场叛乱前世也有。临川王带着天子近卫神策军趁着太子冬猎造反逼宫。 坊间传闻,太子在此次受了重伤,命悬一线。但是最后还是他赢了。 临川王当场伏诛,其母淑妃为了活命,挟持天子,结果连带天子一同殒命,太子说是侍父只至孝,百日后才登基。 上次同小殿下看灯的男子必定是个王公贵族,以那男子身份,今日定是要在营地陪着太子打猎。 所以他才在花灯上以小殿下口气留言,许愿说希望能出来游玩,结交一些手帕交。距离最近的一次贵女云集的宴席便是这次冬猎。 他就是知道这次会出乱子,他想趁乱带走小殿下。 可是人怎么会不在离宫而是去打猎呢?这种上真家伙的打猎往日并不让女子参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京中的人手上次被逼的全部撤了出去,现在就只剩他们三个人,行事多有不便, “我们三个人分开去营地附近找人,不管谁先找到,就报我的名号,直接把人带去码头直接乘船离开,船已经在码头等着了。” 竹叶有些不理解,“主子和这宁姑娘不过萍水相逢,上次为了她受了这么重的伤,现在还没好,又要为了她冒险,到底为什么?” 徐子元郑重道,“她很重要,甚至比我更重要,你们一定要想法设法把人带出来。” 既然小殿下不顾危险都的离开这,自己自然要帮她实现。 ………… ps:谢谢宝子们打赏! 第104章 好大胆子 狩猎营地绵延不绝的帐篷被烧的只余一地焦黑,几个的不知道身份的村民还在那晃悠,想着捡些东西发笔横财。 惊影骑在马上,看着前方的太子殿下脸色阴沉盯着那空荡荡的营地看,小心问道,“殿下,现在现在怎么办。” “回宫。” “此次冬猎,陛下和临川王都未出席,现在只怕皇宫已经都在临川王的控制中,陛下又偏帮他,我们现在回去岂不是” ‘送死’两个字惊影到底不敢说出口。 季宴清看他一眼,惊影虽然功夫好,脑子灵活,到底缺了家族的培养,这种政事他还是没有吴今通透。 他的尸体没有出现前,他那位好父皇说不得帮谁。他被孝道压着,父皇又能逃得了? 他的太子之位是先皇钦定的,他活着,皇兄就言不顺,就算坐上皇位以后都要带着这个污点,史官岂是杀的完的? 现在他们必定在散播他已死的的假话蒙蔽视听,他要及时出现以振军心。 天子脚下,长兵器、车马、辎重都有着极其严格的管理制度,超过规制的武器皆为禁物,非战时统一存放在卫尉寺。 即便天子近卫,神策军、禁军也只能配备短剑。 临川王想要彻底掌控都城,兵器必不可少。神策军不过五千人,一半用来这骊山挟持家眷,另一半必定去攻打武库。 吴今是武将世家,又对他忠心耿耿,现在的卫尉寺卿便是他的亲哥哥吴明。 惊影听完恍然大悟, “怪不得上次利州回来,殿下把吴明调任卫尉寺卿,吴明当年有勇冠三军之称,他放在那,加上武库地形设计易守难攻,这伙人怕是有去无回。” 惊影由衷道赞叹道,“殿下英明。” 季宴清脸色不怎么好看,扬起马鞭打马疾行,“你闭嘴,跟上。” 他要是英明何至于狼狈泡了半宿凉水,差点误了大事,即便惊影给他上了药,现在脸被冷风一吹,还在隐隐发痛。 想到这,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宁宁没,你最好跑的远些,别让我抓不到你,否则 临近都城,前方路上浩浩荡荡带着一群人,看服饰是西山廷尉营。 吴今正率领廷尉营护送官员家眷们回城,看到季宴清,当即过来汇报情况。 叛军这一行人俘虏的俘虏,消灭的消灭,除了跑了个将军,其余人都在。 他的能力季宴清从不怀疑,这次也是处理的极好,只是问道,“女眷们可有伤亡?” “他们的人也不敢真的伤害这官员家属,行事算是克制,除了混乱时一些意外受伤的,也已经及时医治,其余并没有太大的伤亡。” 说到这,吴今犹豫了好一会才道,“方才清点花名册,发现宁家人少了宁娘子” 这棒槌,真是惊影连忙冲他摇摇头示意他闭嘴,但是吴今并没有理解,继续说道,“属下没有声张,已经派人去寻找了,只是尚未有信传来。” “你也闭嘴。” 季宴清上前象征性安抚完受惊的家眷,留下一小部分护送,带着其余人先行回宫。 吴今莫名被呵斥,正一脸不解,惊影故意落后几步,靠近他小声解释道, “宁娘子跑了,看到殿下脸上的伤了吗?她打的,沉音已经去找人了,你不要这么没眼色哪壶不开提哪壶,到时候再连累我受罚。” “这” 吴今欲言又止,还有这种事?这宁娘子好大的胆子,她不要命了? 第105章 对峙 皇宫城门紧闭,文武百官都被军士押着聚集在宫门前。临川王手持圣旨矗立在城门上方,看着城墙下的文武百官,大声喊道, “太子已死,陛下亲笔圣旨,即刻起传于朕,你们还不拜见新君?” 不管太子死没死,只要今日顺利继位,百官跪拜了他,他就是皇帝,今天以后,那太子只能是个死人了! 毕竟他们也怕往后被太子清算。往日依附淑妃一脉的官员先行跪了下去,高呼万岁。 除开他们,其余官员皆是夜里被从被窝强硬拉出来的,现在才弄清楚状况,这临川王是要逼宫! 只是谁都不敢率先跪拜,太子死没死不说,这逼宫就是污点,即便临川王真的登基,现在跪拜少不得要被安个谄媚新君的名头。 往后只怕整个仕途都要背着这个名号被人到处戳脊梁骨。因此即便被兵士拿着刀架到脖子上,现在都在站着。 毕竟大家都没跪不是? “宁侍郎。” 临川王朝着宁国公开口,他是自己曾经的姻亲,他竟然也不拜。 宁国公被叫到名字,心里一哆嗦,自己都缩到墙角了,他怎么还叫他名字。 想起六郎昨日派人传信过来,上面只有短短几个字,一切都在太子殿下掌握中,提醒他不要出昏招。 若是临川王真能登基,对他宁家最有利,临川王的世子可是他的外孙,只是现在情形他不好明确表态, “启禀殿下,先皇有旨,太子殿下活着,这皇位便传给他。” “如今太子殿下尸体尚未找到,不如等找到太子殿下尸首,再名正言顺举行登基大典岂不是更好。” 临川王瞥他一眼,底下兵士直接踢了宁国公腿弯一脚,把人踢跪下,这没骨气的老东西竟然竟然下他的话, “我看你是老糊涂了,父皇亲自写了圣旨传位与我,何来名不正言不顺之说?” 临川王扫了一圈底下还站立着的大臣,都是些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老顽固, “各位都是我大梁的忠臣,你们留在离宫和猎场的妻子、家中子侄,朕已经命人帮诸位接回来了,只是天黑山陡,若是有个伤亡也是难以避免之事” 底下百官闻言一时噤若寒蝉,留在猎场的都是这一辈家中最出息的子侄,若是就这么没了,这一代的希望就没了。 现在临川王拿着他们威胁,已经有官员陆续服软,跪拜新君。 “是谁说孤死了?” 一声中气十足都声音打断混乱的现场,场内瞬间寂静下来,后面人群中散开,一行人走了过来。 为首的太子骑着高头大马,他端坐在马上,慢悠悠行了过来,半点没有狼狈的样子,“孤不过是忙着带离宫的家眷回城慢了点,怎么就有人传孤死了?” 季宴清看着一脸慌乱的兄长,“皇兄,你说父皇传位给你,那为什么不让父皇亲自来说?还是你心虚?不敢让父皇出来见人?” “说起来,你不好奇,孤为什么能这么顺利到这宫门下,你派去武库抢武库神策军去哪了?为什么没有将我截杀在半路。” 此时一个身高六尺,一身重铠的人骑着高头大马过来,右手斜着长枪,马匹走过去地上留下一行血迹,长枪上挑着个血淋淋的人头。 路过的官员,那群人被吓的瑟瑟发抖。 吴明一用力就把人头扔上城墙,声如洪钟的喊道,“神策军的中尉已死,尔等逆贼还不弃剑投降!” 血淋淋的人头扔到脚下,一看己方大将军都让人砍了脑袋,宫墙上士兵吓的四散躲避,当即士气散了大半。 季宴清趁朝机向着宫墙上士兵喊话, “临川王伪造圣旨,意图逼宫谋反,附逆者格杀勿论,现在放下武器者既往不咎。” 临川王看着那些犹豫着放下剑的卫士,暗骂这群废物,竟是让太子活着回来。 在猎场竟是没能趁他不备一举杀死,现在派去武库取兵器人又没了,他手中已经没了筹码。 他知道自己是失败了。 仍是心有不甘,“放箭,给我射箭射死他,取其性命的封万户侯” 他顺势抢过隔壁侍卫的弓箭,亲自搭弓向着下面射去。 季宴清见状并没有闪避,从惊影手中接过弓箭,毫不费力拉开,箭矢疾驰而去,破开自上而下的那只弓箭,直中上方人咽喉, “皇兄,你疏于练习了。” 眼见败局已定,下面已经有机灵的士兵打开了宫门。 第106章 道歉 三清殿,淑妃正急的团团转,到底怎么回事,外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天子看着他,忍不住叹气,上一次在利州大郎差点杀了太子,若不是他是父亲,有孝道压着,二郎他到底不敢弑父,不然这大儿子早就保不住了。 好不容易说服太子让他同意大郎去就番地,这两人又在这作死, “你们真是胆子大,你们两个是他对手?你也不想想,先皇何其英明,那么多孙辈为什么挑他做太孙?” “先皇又不是没见过大郎,他看不上大郎,让他好好的去屏番有什么不好?” 淑妃听他贬低儿子有些气急败坏, “大郎哪里不如他?再说,陛下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做都做了,陛下莫不是真以为他对你有多少孺慕之情,你醒醒,他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季宴清一路进到三清殿,殿内两人看到他进来俱是一惊,季宴清看着两人,戏谑都道,“一家人整整齐齐。” 惊影拖着个尸体进来,看到是儿子尸体,淑妃尖叫一声扑过去。 天子被惊影带开,屋子只有两人一尸,季宴清懒得在装了,看她在那哭的歇斯底里,一脚把尸体踢远些, “你若是在哭喊吵闹,我现在就让人把他挫骨扬灰。” 淑妃这才止住哭喊。季宴清扔了个耳坠在她面前地上, “前些日子让人刑讯了你的贴身嬷嬷,她说这是你的,你说呢?我母妃是被人毒死的,死前就握着这个耳坠。” “是你做的吗?”那时候林氏还没进王府,她的嫌疑最大。 淑妃有些癫狂,她儿子已经死了,现在只想让他感同身受, “对,是我做的你又能怎么样,李氏那个贱人,入了王府到处收买人心,后来连陛下都开始偏心她,他明明说李氏不过是先皇赐婚,他对她没感情的。” 淑妃披头散发,双目泛红,“他竟然还同李氏生下你这个贱种,让你做世子,我儿子是长子,凭什么当不得世子?” “后来册封太子的圣旨到了王府,你不知道,我那时多开心,她李氏风光这么久,一遭由妻变妾,我还没去嘲笑她,她就吵着要找陛下和离。” “李氏那个愚蠢的女人,皇室宗亲可没有和离这一说,更何况我们这痴情的陛下他舍不得李氏离开。” “太可笑了,他竟然舍不得!更好笑的李氏一心和离,陛下就让她在毒酒和和离书中选一个。” “毒酒是陛下准备的,她若是真死了,陛下自会遮掩,就算查也查不到到我头上,陛下一进宫,我就找人把毒药给她灌下去了。” “你不知道她死的可惨了,七窍流血,挣扎了很久呢。” “哈哈哈!她死不瞑目你知道吗?” 尖锐的笑声充斥着大殿,看她抱着儿子尸体笑的疯疯癫癫的,季宴清蹲下, “淑妃娘娘,你同平安候还当真兄妹情深!知道若是宫变失败,你和儿子是死定了。难为你这时候还记挂着兄长。” “你假传圣旨救平安侯出大牢,希望能给苏家留一丝希望。很是不巧,宁峥在城外的农庄把人抓了出来。” “我会下旨,诛苏家三族。” “你,我要杀了你。” 淑妃目眦欲裂,疯疯癫癫朝他扑了过来,被他一脚踢开,他用了十成十的力,她当即躺在地上没了声息。 季宴清进入到屋内,天子被惊影看着口留在屋内,一看他过来,当即冲过来, “二郎,大郎怎么样了?” “死了。”声音冷冷清清,没什么起伏,像是说些稀松平常的事。 天子伸出食指,哆哆嗦嗦指着他,“你你你” 季宴清掠过他,坐到桌旁,桌面上放着一碗刚炖好的参烫,上面还在泛着白气,他盯着桌子上的参汤看了一会,冷笑一声。 舀了一勺喂给殿中悬挂的鹦鹉,那鹦鹉喝了一口当即倒地痛苦挣扎起来,很快便没了气息。 天子瞪大眼睛,嘴唇嗫嚅好一会,终究没有发出声音,跌坐回椅子,不住地喘粗气。 这安神的参汤是方才淑妃送来的! 看他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季宴清冷声开口, “如果今日儿臣死了,淑妃就会立即喂父皇喝下这参汤,儿臣还活着,父皇这会才会活着。因为她想以父亲为筹码,给她留一条后路。” 天子像是瞬间老了十岁,没了精气神,闭上眼像是认命般,“父皇老了,管不了这些事了,他们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今日父皇就下旨退位,把朝政交还给你。” 季宴清没接这话,用勺子拨弄着手中都参汤,勺子同碗边磕碰,发出一阵清脆的瓷器相接的声音, “父皇,我才知道母妃原是淑妃被毒死的,你知道此事吗?她说毒药是你给母妃的。” 天子见他提起往事,面露惊恐之色。 原本只是想用毒酒逼她留下,没想到淑妃她这么大胆。他知道时已经晚了,李氏已经气绝身亡,总不能为了个死人再起波澜。 天子神色闪躲,不愿再提往日的事,“你母妃的事已经过去许多年,提她还有什么意义。” 季宴清放下勺子,“那你为什么不追封母妃?” 天子想起同李氏最后一面,李氏因为他不肯和离,大声咒骂他无情无义,扬言就是死后也不愿意同他合葬, “她不贤不淑,自请不入王陵葬细柳原的,那追封她还有什么意义?” 季宴清听完,坐了好一会,才起身,盯着人看了好一会,随手端着着那碗参汤碗,向着跌坐在床榻上的人走过去, “父皇,淑妃娘娘辛苦送来的参汤,你若是不喝岂不是辜负她一番苦心。” 天子神色惶恐,“你要做什么,你打算弑父弑君吗?你难道打算背负不怕史官口诛笔伐,遗臭万年吗?” 季宴清端着碗用手捏着下巴,直接灌下去一半,“父皇,是淑妃母子叛乱,企图逼宫,儿臣是清君侧,拨乱反正,淑妃毒杀了你,和儿臣没关系的。” 天子试图呕吐出嘴里的参汤,他伸手捂个严实,低头小声道, “父皇,你说的对,母妃事情过去太久,真相是怎么样,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们对不起母妃,应该下去给她道歉。” ------------------------- ps:作者有话说: 这几章又无聊又难写,但是又很必要,还好下章兰妹就出来了,我还是喜欢写兰妹和狗子。 感谢宝子们打赏,评论,感动g。 第107章 善后 看着榻上的人挣扎渐弱,出气多进气少随时咽气的样子,季宴清扔了手中的汤碗。自袖子中在抽出一张书信, “父皇,这是你写给利州刺史的信,我是你儿子,你竟然要他杀我。” “你知不知,我无数次去查看这封信的字迹,希望是人临摹的,是有人诬陷你,可是儿臣太熟悉你的字迹了,熟悉到第一眼就能确认是你亲笔下写的。” 天子躺在那,眼角瞥到那封信,一脸不可置信,他从利州回来,无论是他,还是已死的利州刺史都未提起此事,还以信件已经被销毁。 季宴清把信件放上蜡烛,信纸点燃后很快变成一堆灰烬,“不过没关系了,父皇下去好好陪你的好儿子。” 看着床上人闭着眼逐渐没了气息,只是脸色尚好,季宴清颇有些遗憾。 仵作存档母妃七窍流血,脸色乌紫。淑妃的药当是好的,他并不似母妃走那般痛苦。 父皇这一辈子,没有帝王之能,却又阴差阳错坐上皇位。 几年时间宠信奸佞,痴迷方士,把朝堂搞的乌烟瘴气,抬眼看下去,尽是平安侯那种趋炎附势的小人。 在利州那时,若是他死了,父皇就会欢欢喜喜把皇位交给皇兄。他活着回来父皇怕他报复,当即改变主意,联合朝臣逼他同意让皇兄屏藩。 凉薄无情又自私自利,他只爱自己。 为夫不忠,为父不慈。 把他搭在床上逐渐僵硬的身子放进被子,一点点整理好,“你当真有个好命!死后竟然也有体面。” 他从殿内走出来,百官已经等候在殿外,季宴清抬眼看了一眼站在殿前的文武百官,撩开袍子跪在殿前,“陛下驾崩了。” 叩过三次头才起身,“临川王同淑妃逼宫谋反,毒杀谋害陛下,陛下殡天了。” 太医院的人按着规制先进去查看,确认无气息后后,内侍省便登上宫殿屋顶,面北,挥舞陛下往日衣衫为其招魂。 季宴清看着礼部和内侍监经过一系列的繁琐礼仪,才确认一个早就知道的事实,“陛下驾崩了。” 治丧有条不紊的进行,礼部尚书着人收殓了淑妃同里的尸体,委婉问道,“这两人不知如何处置。” 这两人是谋逆,按律罪不容诛,只是人已死,怎么处置还是得太子殿下拿个主意。 “两人谋逆在先,毒杀父皇在后,实为不忠不孝不悌不义之辈,将其行为晓谕各州县。另剥夺两人封号,废为庶人,尸身不得入皇陵。” “平安侯越狱谋反作乱,苏氏夷三族。” “临川王王府男丁诛杀,女眷圈禁终生不得外出。” “另,陛下生前仁慈,体恤百姓,临终之际不忍为百姓添乱,礼部昭告天下,举国服丧一个月即可,并不用半年之久,其余事务各司负责善后。” “临川王谋反一事到此结束不再讨论,日后再有以此事攻讦旁人者,有官职者削职,平民者杖五十。” 有条不紊安排完,礼部尚书起身进言, “陛下崩殂,四海同悲。然国不可一日无君,今太子殿下早日登基,顺天应命,实乃理所应当之事。吾等臣民,必当竭诚辅佐,共护社稷昌隆。” 季宴清看向殿内装殓尸身的宦官,“父皇新丧,此事百日之后再议。” 礼部尚书还在坚持,“殿下是先皇钦定的太子,登基理所应当,还请殿下早日举办登基大典以安民心。” 韩太傅出声阻止,“太子殿下事父至孝,百日后登基乃是孝顺佳话。依着我看,百日之后没什么不妥。” 重要的事情安排妥当,季宴清没心情听他们说些废话,“京兆尹留下,其余人即刻归家,安抚受惊家眷,有伤亡者上报户部,户部赔偿损失。” 京兆尹被要求留下,这种多事之秋,单独见面总归不是什么好事,这会正忐忑,便听到上方人吩咐, “你回去即刻下令,都城连带附近的二十几个畿县,封闭三日,任何人不得进出。” 京兆尹有些不理解,“现在乱事已然平息,殿下为何还要封锁城门,怕是会扰乱京畿附近百姓生活,可是跑了什么重要嫌疑犯?” “此事无需多言,你照做即可。” 重要嫌犯,宁宁可不就是重要的很。季宴清忍不住磨了磨牙,宁宁,这次你可躲好了! ------- ps:还有一章。 第108章 意外 宁兰骑马下到山脚便把马放了。他这马一看便是好马,她骑着在有人的地方太过显眼。 她仔细回想着堪舆图,按着舆图记载,骊山脚下往东便是有个较小的渡口,这个渡口往日人员不多,很是偏僻。 人会下意识去大型渡口,这种一天没有几条船的地方一般人查探也都会忽略。 她避着人,小心往东走。此时天已经快亮了,阳光突破乌云,四周照的一片明亮。 “救命啊!” 刚走不久,就听到一声尖锐的女声呼救,宁兰被吓一跳,不远一个铠甲半破的兵士,正在撕扯一个女子的衣服。 他穿的是军服,这不是禁军的服装,那就是惊影说的神策军了。身上还有铠甲,应当个有官职的,不然一般兵士是没有资格配甲的。 宁兰避开眼,不忍在看。她不行,现在已经自身难保了,帮不了人的。 强迫自己别开眼,放轻脚步慢慢后退,想换条路走。 那女子挣扎间看到宁兰,两人对视一眼,她大声哀求道,“求你了,救救我。” 兵士察觉到异常,扭头看过来,他半张脸都是干涸、皲裂的血迹,眼神同宁兰对视上时,忽然咧开嘴笑起来,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 这人这副状态简直像一个嗜血的野兽,宁兰被他吓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应该快些跑开的,就是手脚好似使不上力,抬脚转身都花了很大力气,她跌跌撞撞向前跑。 那兵士见她跑向远处,反手握住佩剑,往后一杵,‘噗嗤’一声毫不留情刺进了地上躺着那女子胸膛。 甚至都未看那女子死状一眼,就大步向着宁兰追去,离人几步时,拿着剑鞘,照着她后腰砸去。 宁兰被砸倒,跌倒在地上,腰上痛的实在厉害,几次都能成功起身。看那人一脸兴奋的走过来,惊影送的刀被她紧紧握住藏袖子中。 他几步跨过来,低头盯着宁兰看,眯眼阴森森笑了一声,“瞧你穿着不错,你是离宫里面那些大官的女儿?” “贵女好啊,往日老子看一眼都要被骂粗鄙莽夫,老天待我不薄,临死前还能拉你这个小娘子垫背,倒是黄泉路不孤单。” 来山上挟持这些贵族家眷的弟兄们,死的死降的降,就他趁乱跑了出来,那倒皂的王爷怕是要败了。 被禁军抓到他也是死,还不如快活一会在自杀。 她只是一脸恐惧呆坐在那,一声不出,那人戏谑的问道,“你不求饶吗?好好,懂事好,让老子快活快活,说不得老子发善心还可以饶你一命。” 用手捏着宁兰下巴左看看右看看,“临死前还能碰到你这种姿色,老天真是待我不薄。” 他说了半天这女子一句话都没说,疑惑问道,“真是哑巴?” 宁兰嗓子发抖,发不出声音,顺势点点头。 像是遗憾似的,“可惜了,哑巴不能出声,那倒是差点意思,”蹲下身,捏着下巴盯着她看了会又道,“也行,哑巴也能凑合凑合。” 他铠甲脖子部分还好,匕首应该穿不透,左胸口破损一大块,很好,破口就在心脏位置,天都帮她! 宁兰一脸惊恐,哆嗦着指了指他右肩后方,他下意识侧身去看。 ‘噗嗤’一声,利刃入肉的声音,宁兰手上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再加上他转身的惯性,匕首直接没入刀柄处。 宁兰是照着心脏插进去的,这刀当真锋利。血液溅了她满脸,好似整个世界都成红色的,耳朵传来巨大的耳鸣声。 那人诧异的转过身,眼睛瞪得浑圆,低头看胸前的刀柄,似乎不敢相信,他只来得及说了一句,“你” 就身子一软砸到她身上,宁兰被他带着重重躺会地上,血几乎把她身上染个通透,同时又是一声利刃入肉的声音。 “宁姑娘,你还好吗?” ----------------- ps:作者有话说, 今天就两章啦! 第109章 木屋 徐子元朝着那兵士后背射了一箭才快步走过来,把兵士的尸体搬开。 宁姑娘一身血迹,躺在那眼神空洞,连着喊了两声仍未反应。 拿袖子顺手把她眼睛上喷溅的血迹擦干净,又叫了一声,“宁姑娘,没事了。” 身上一轻,宁兰机械的转转眼珠,好一会才从失声的状态回过,嗓子干涩的开口,声音像是被砂纸磨砺过,“徐郎君,原来是你啊。” 她这状态实在不对劲,徐子元顾不上男女有别,把她扶起来,“宁姑娘,已经没事了,他已经死了你不用怕,可还能走?我带你离开这。” 路过兵士尸体,看到胸腔上面的刀柄,徐子元有些诧异的看向她。 方才只是路过看到这人在欺凌女子,他想着救人就在背后放了一箭。 倒是没想到这女子就是小殿下,更没想到她竟然自己就把人捅了一刀,自己不放箭也能脱困。小殿下行事可真出乎意料。 宁兰跟着徐郎君走了几步,路过方才那女子时,才发现她已经死了。 胸前的血迹在四周洇透一大片土地,只是眼睛还睁着,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宁兰忍着恐惧,脱下外衣给她盖上脸,算是保留死后尊严。 徐子元带着她走到溪水边,看她状态不好,不敢让她靠近河水,拿帕子沾了清水递给她,示意她清洗脸上的血迹。 宁兰机械的接过帕子,一点点把脸上血迹擦洗干净。 手帕被染成一片血色,徐子元接过投洗干净又递过来,连着几次,脸上那股黏腻终于消失了。 冰凉河水碰到脸颊,让宁兰从恐惧失神中回过魂来,当即道,“徐郎君,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离开这。” 那个死了的兵士说他们输了,那就是季宴清赢了,他回去收拾了叛乱的兄长,现在腾出来手怕是要来收拾她了。 她神态紧张,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徐子元安连忙安抚道, “不用慌,现在外面乱成一锅粥,方才来的路上看到附近村庄里在张榜,即日起城门禁闭、渡口停摆,不允许任何人出入,你就是想走,怕是也要再等上一等。” 这附近山脚下有个他往日落脚的猎人小屋,离这里并不远。 他昨天在夜里在山下找了一夜,都未找到小殿下踪迹。本想回到这里,等候竹叶和陈铭的消息,倒是没想到这么巧竟然在这碰到了她。 两人一路回到他落脚的木屋,这屋子是上山打猎的人临时落脚用的,很是简陋。 自打上一次在被带走小殿下那一伙人追杀,他就带着竹叶躲在这,好在这荒无人烟,并未有人发现他们。 安顿好人,徐子元又去附近村中买了身换洗的干净衣衫给她。忙活完后看她仍是神色惶恐,递了杯热水过去,“宁姑娘,喝点热水压压惊。” 宁兰接过,一杯热水进肚,冰凉的身体慢慢恢复过来,脑子也逐渐清醒,忍不住问道,“徐郎君,你怎么会出现在山下?” “这骊山山脉绵长,野兽众多,附近些村子的人闲暇就去山上碰碰运气赚点银子。” “不是说过吗我往日做些皮料生意,为了收山货就住在这山边,这屋子便是寻来暂时落脚的地方。” 宁兰隐约记得那日听他说过好似是在做些皮料生意,倒是没想到能这么巧,恰好救了自己,她不能在这耽误太久, “现在能去渡口坐船吗?我要尽快离开这。” “城中发生叛乱,外面都被官府封锁起来了,别说渡口,就是各村中居民都不能擅自走动。” 宁兰一听心里凉了半截,路都封了,这可怎么办?窝在这,即便偏僻,若是不能离开被他发现是早晚的事。 徐子元看她脸色煞白,“宁姑娘,能说说你在躲避什么人吗?你放着宁国公府的安稳日子都要离开。” 宁兰放下手中的杯子,盯着他看,他对自己没有恶意,宁兰能感觉到,甚至还在隐隐关心她, “那你呢,为什么这么帮我,我们不过泛泛之交,你为什么这么不畏麻烦,三番四次的来帮我。” 徐子元选择了一个委婉的说法,若非必要,徐子元不想告诉她身世之事。 前朝已灭,时过境迁,小殿下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并没有什么不好,没有必要在去知道那些悲惨的过往, “你很像我的一个故人,我受人之托去寻她,可是去的迟了,她已经出了意外故去。” “此事让我耿耿于怀许久,成了心病,见到你我便想起她,所以那日在路上,看你脚受伤,我便主动帮了你。” “是你的爱人吗?我是长的很像她吗?”宁兰摸摸脸,说出自己的猜测。 “咳!咳!咳!” 徐子元被她直白的话吓的呛到,这小殿下当真是什么都敢说,连忙否认,“非也,非也, 就只是受人之托的故人而已。” 说到这,徐子元盯着她看,“你呢,宁姑娘,你到底要躲得是什么人?让你这么紧张,这么苦心积虑的筹谋。” 宁兰犹豫一会,决定坦白一部分,这本就是危险的事,得让他决定还帮不帮她, “是一个很有权势的人,我得罪了他,被他抓到的话,不但是我,就是你,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我们最好现在就分开,不然被他发现怕是会连累你。” 徐子元倒是不甚在意似的笑了笑, “帮人帮到底,宁姑娘放心,我定会帮你达成所愿的。我们先待这等官府放行,此地偏僻,就算官兵搜查也不一定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安顿好,她去检查她趁乱带出来的东西,怕在路上出了意外,刚打开荷包便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 宁兰慌忙捡起来,这是偷的季宴清的腰牌,现在成了个烫手的山芋,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上。 徐子元听到声音也望过来,只一眼,他眉头当即拧了起来。 龙纹的金腰牌,这是宫中的东西。腰牌底下有个明显雕刻的的‘宴’字,季氏的太子便有个宴字。 季家的江山是踩着魏氏皇族的血建立起来的,小殿下怎么会拿着宫中的东西?忽然有个猜测涌现在脑中。 没想到这次她没嫁给那该死的临川王,竟然又同太子搅和在一起。 看他这满面愤恨,宁兰有些疑惑,“徐郎君你怎么了?若是怕麻烦也无妨,我可以自己离开,你已经帮我够多了。” 徐子元很快收敛神色,恢复往日端方的神情, “宁姑娘多虑了,帮人自是要帮到底,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你且放心,我自会设法送你出城的。” 第110章 不是宁宁 宁兰跟着他在小屋暂时住了下来,猎人的木屋往日也只是暂住,房子只有四面漏风的一小间。 屋内连床都没有,夜间睡觉都只能躺地上,徐子元仍然坚持把屋子给了宁兰,自己要去外面。 宁兰 真不知说他是大好人呢,还是说他不怕死,天黑后屋子中生着火堆尚且冷的发抖,在外面夜里睡过去怕是要去半条命, “都这种时候了还瞎讲究什么,外面会把人冻坏的。” “这” 他还在犹豫,宁兰直接披了个被子靠在墙角睡了过去,昨日夜里到现在已经两天没合眼了,谁知道明日什么状况,先过了今日再说。 睡前她在想,如果她倒霉碰到的全是坏人,那就这样! 早起时徐子元不在屋内。宁兰庆幸的想,幸好她遇到也不全是坏人。 一打开门才发现夜里落了场大雪,外面地面都厚厚的雪掩盖上了,她伸出脚探探,这都到脚背盖了, 忍不住惊叹道,“这雪也太大了,这不都过完年了,怎么还有这么大雪?” 徐子元带着些吃食回来,“这才哪到哪,冷的时候到了三四月份还有倒春寒呢,俗称桃花雪,一边开花一边下雪。” “外面怎么样了,官府可让走动了?”他应当是去附近村子换吃食了,山上消息太闭塞了,宁兰迫切的想知道外面的消息。 “暂时无法出去。” 而且更麻烦的是有官兵在挨个村子间搜查外地女子,看着像是奔着小殿下来的。 他往日来过这附近村子几次,那些村民不和他相熟,他又是男子才没有引起那些官差的注意。只是这地方怕是躲不了多久了。 沉音在骊山找了两日才返回宫中。 那日夜间她沿着踪迹一路追过去,只在北面的山脚下找到了两具尸体。一具是神策军那个逃跑的中将,另一个是个女尸。 事关重大,她不敢做主,叫来吴今和惊影一起去查看,沉音指了指那男尸, “我今日早上找到的,昨天夜里下了大雪,大雪封山,狼群找不到食物,闻着血腥味把尸体撕扯的不成样子,无法分辨面貌。” “这男的看铠甲应当是神策军逃跑的那个中将,那这女子”吴今没敢说剩下的话。 沉音递给两人一件染血的女子衣衫,“这件外衣是在尸体附近找到的,那晚同宁娘子分别时她就穿着这个。” 惊影扒拉着男尸,因为有铠甲保护,尸体尚且完整,“这人前面心口插着我送的匕首,背后又中了一箭,他死的挺透啊。” 季宴清本在书房同韩太傅议事,听到消息来的时候三个人正围着那个男尸来回翻看。 他一进屋,眼神不自觉全都落在那件带血的衣服上,这是她走的时候穿的。他记得清清楚楚,她就穿着这件衣服决绝的骑着乌骓离开的。 三人一看他进来,瞬间收住声,沉音把情况说完,“这女尸还不能确认就是宁娘子,还要等仵作验过才知道。” 季宴清没回他话,伸手去掀那盖着女尸的白布,吴今连忙出口阻拦,“殿下还是不要看了,这尸体着实血腥,不若等仵作过来后在做打算。” 他不想说话,只想证明这女尸不是宁宁,弯腰掀开白布,尸体确实血腥,浑身都是动物的齿痕,被咬的面目全非,靠着面容是无法分辨。 全身上下唯有一只手不知道是不是蜷缩的缘故尚且完整,他把那只手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突然朝着三人笑道,“这不是宁宁。” -------------- ps: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是两章。猜猜季狗为啥通过手认出来的。 第111章 惊悚 殿下这么对着他们笑,对面三个人心中俱是升起一股惊悚感,这殿下莫不是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这看着着实有点吓人! 从各方面来说,殿下是个极好的主子。 虽然往日待人不算和善,但是行事一向赏罚分明,更不会动不动责骂。不然他们这些人,也不会忠心耿耿追随他这么多年。 他在太子那个位置,宫中刀剑严霜,若是表现出明显的喜好,就会有一堆人削尖脑袋去投其所好,曲意逢迎以讨些好处。 渐渐的,殿下也就被逼着长成情绪内敛的性子,喜欢的也不会多看两眼,不喜欢的也不会表现出明显厌烦。这样谁都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他甚少有这种明晃晃笑意的时候,严格来说,往日大部分时候都是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让人摸不透喜乐。 也就这最近跟着宁娘子接触多了,才多了些活人气息。 惊影觉得他这么笑倒不像是因为真的开心,反倒是有种猜对了事情的得意感。 隐隐觉得殿下这样不是什么好事,拉着沉音胳膊悄悄后退,这样就成了吴今一个人在前面。 果然,下一瞬,就听到殿下开口,“你们怎么在做事的,没有弄清就敢乱传话,孤看你们是做事愈发的不用心了。” 惊影心道,我们这不是还在等仵作验尸,谁知道你这么快就来了。 吴今看两人退远了,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是属下失误,不过这男尸是神策军那个逃跑的中将是可以确定的。” 季宴清本来在同礼部尚书商议父皇丧事,听到侍卫说沉音带回来两具尸体。 男尸应该是神策军那个逃跑的中将,此人他听说过一些,功夫不错尤其是极其心狠手辣,不然也不会被皇兄提拔,委以重任去偷袭营地暗杀他。 他第一念头是宁宁落到他手上,怕是凶多吉少。当即舍了礼部和司天台的赶了过来。 开始时他在想,她死了也是活该,是她不识好歹。自己给她锦衣玉食,给她无上荣宠,她倒是好,不思回报不说,胆敢勾结外人给他下毒,甚至还敢给他动手。 每每想到这,脸上便隐隐幻痛。 可是当他进入室内,看到那具被白布盖住的尸体,听到尸体和明晃晃的尸体摆在眼前感受完全不一样。 他第一次感觉到心慌,眼前甚至有一瞬间晕眩。 怎么可能呢,她那么狡猾,甚至提前和人合谋给他下药,当是做好准备才是,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他不信! 女尸虽然身量同宁宁相似,但是这只手和宁宁的完全不一样。 宁宁的手他床上床下握过很多次,她的骨节不会有这么大。这女子应当也是个养尊处优的,手也算得娇养,但是比着宁宁还是要粗糙上许多。 心下当下松了一口气,不是就好。 这才放下心去查看那具男尸,惊影过来指了指胸口的痕迹, “这匕首是下山那天我送给宁娘子的。看这尸体的情形,应当是宁娘子趁他不防备,一击毙命的。” 惊影心中不由得暗自佩服,这宁娘子倒是好生厉害,这中将功夫不弱,她竟然能这么一刀干净利落把这人解决了。 季宴清反倒是兴趣都在后背那处伤口,恰好在铠甲的破损处,这中将后背中箭,看情形是有人在关键时刻救下了宁宁。 被救了就好! 看这箭矢入体深度,救宁宁的应该是个男子,力气挺大,应该还是会功夫的,不然不会准头这么好,恰好射到铠甲破损部分。 围猎期间,官府严禁附近民众上山,违者发现重罚。 这么一个身上会功夫的男子,为什么这个时候为什么冒着官府的禁令上山? 联想到宁宁给他下的药,必定也是别人给她备好的,莫不是两人约好的?这人是来接她的? 在他眼皮下面同野男人勾搭,宁宁,你可真是好样的。 季宴清忍不住磨了磨牙,“宁宁那个婢女呢?” 她在宁府甚少外出,出门也都有沉音跟着,能接触到蒙汗药和她这个婢女定然脱不了干系。 第112章 陷阱 地牢内阴冷潮湿,隔壁几个牢房日日哀嚎不止。虽然刑具不是用在她身上,但是光是听那声音,听着都让轻烟瑟瑟发抖。 那天离宫乱起来,她就被人带来关到这了。 那些人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当然也不理她,即便这样她依旧吓得不轻,晚上都不敢闭上眼。只要一闭上,耳边就自动响起那些人的哀嚎声。 她能猜到大概是太子派人把她关这的,她家姑娘定是出事了。 思索间牢房门口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她眯眼看去,待看清来人连忙起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崔夫人教姑娘礼仪时也要她一同学习,而且比姑娘学的更多,说往后进宫当宫女比不得外面闲散。 季宴清在这阴森森的刑房坐了下来,“你是宁宁从蜀地带来的,这些刑具你也看到了,不想一个个试试就实话实说。” “离宫动乱那日,宁宁给孤下药跑了,现在还未找到,她身上随身携带了蒙汗药,你日日同她在一起,” 说到这,他脸上阴沉的能滴水,“说说,这蒙汗药是谁给她准备的?” 那茶水中的药太医查验过,说这药是打西面传来的。 那些三教九流用上不得台面人都在用,并不能作为追查踪迹,沿着药物追查这条线索算是断了。 现在只能看看谁给她的药,找到同伙还能更快的找到她。 这话听的轻烟懵了,姑娘给太子下药自己走了?怪不得她会给自己留下那么一句话。 那天姑娘跟着太子走前,在房间给自己留了张小纸条,就放在枕头下,她晚间整屋子时发现的。 纸条上说不管谁找她问她话,问什么,她只管如实说,不要白白皮肉受苦,想必是预防这种情况,轻烟摇摇头,如实说道, “我们一直待在宁家,出去也是同沉音姐姐一起出去的,姑娘从没有接触过什么外人,更是没有发现有人给过她药。” “奴婢句句属实,不敢欺瞒太子殿下。” 这婢女不像是说谎,宁宁这几次出府沉音都在跟着,沉音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当然也说不得是有个人在暗处帮宁宁,她演技这么好,把沉音和这个婢女都骗过去了。 想到这,看了看沉音一眼,越想越有这种可能,“那你就细细说说,你们最近些日子都在做什么,从她回去宁家开始一点点说。” 姑娘说让她如实说,想必是不怕的,轻烟把能想到的都说了。 季宴清难得有耐心,听她说些琐碎之事。 怪不得宁宁总会觉得无聊要出府,她日日就在院子解决一日三餐,也不同府上女眷来往,闲暇时也就看看话本子打发时间。 确实无聊的紧。 除了吃食是宁府厨房提供,其他衣服连胭脂水粉都是他让人送进去的。偶尔在外面买些小玩意,沉音定是查过没问题才会进到她屋中。 药想必是夹杂在那些外来物件送进她院子的,并不是她自己买的,突然想到什么,“她看话本子是在哪买的?” “就在宁家附近,叫及第书肆,我们往日都是在那买。最近一次买书是在出发去离宫前,第一次有两本被路过的客人打湿了,后来几本是铺子上派人送来的。” 季宴清总觉得那本书打湿的太过巧合了。 当即带人去了宁宁的房间,把那些话本子都抽了出来,仔细翻看,都是写的些无聊情情爱爱东西,并没有什么异常。 那书铺老板也被一同带来,季宴清让他自己检查,老板对过书单惊呼道,“少了一本。” 季宴清朝着轻烟问道,“少的书呢?” 轻烟也有些疑惑,“这一本送给姑娘之后,好像一直就没见过她看过。” 问题大概就是出现这话本子上了,只是这老板看着不像是知情的样子,那大概就是被人利用了, “说说,你往宁家送话本路上可出什么意外了。” 他这么一提醒,掌柜恍然大悟, “那天宵禁前,我关了铺子想顺路去给宁府送书,谁知路上惊了毛驴,我连人带书摔倒,书散了一地,还是有个好心人帮我捡的书。” “那人可有什么特征?说话可有口音?” 掌柜仔细回想回道,“这人只说两句话,口音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不过书肆常年接触三教九流的人,我发现那人胡子好似是假的,而且身上是带着功夫,行走间非常的灵活。” “身上带着功夫?” 季宴清重复一遍,这就有意思了。 宁宁身边竟然藏着这么一号人,男子,会功夫,还这么处心积虑的帮宁宁。他甚至怀疑,现在宁宁就和那个男子在一起! 当真是好的很! 季宴清这会恨的咬牙切齿,在他眼皮子底下同野男人私相授受。 她身边有人帮忙的话,靠着京兆尹封城慢慢找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毕竟都城带连带附近畿县二十几个,人手不够,她又有帮手,大可以龟缩在偏僻处不出来,躲个一年半载。 但是离开的城门可就只有几个,等她上门可比去找人来的快。 “吴今,去通知京兆尹,告诉他们孤要的人已经找到了,让他们把衙门的人全都撤回去,把城门打开,恢复往日的样子。” 说到这,看向三人,“你们三个亲自去找人,乔装打扮后就等在出城的地方,尤其注意渡口、商队镖局那些人,找不到人” 他没说,但是三人觉得后果一定很严重。 -------------------------- ps:作者有话说: 季狗他是真狗。他好像个大反派。 第113章 打算 还不知道被人记恨的宁兰此刻正望着外面的雪地发愁,她现在不能出去,窝在这破屋子每日心惊胆战的。 虽然这地方极其偏僻,人迹罕至,但是若是一直窝在这,被季宴清那家伙发现只是早晚问题。 瞧着外面日头近西,徐郎君去山下打探消息了,她就想着不能什么也不做,至少先把米粥熬上。 脑中慢慢回忆昨日见到的徐郎君煮饭步骤,就淘米加水陶罐架到火上烧,想来也不是很难。 想的很好,但是只局限于想象中,第一步淘米就难到她了,手一碰到凉水当即被冰的忍不住‘嘶’了一声。 雪化的水冰凉刺骨,手一碰到就被冻的刺痛,怎么第一步就如此艰难? 忍着凉意,把米淘洗好放到陶罐中,在加入水架到火上,她没怎么煮过饭,以前在家都是等着吃,也不知水会不会多了少了,就一直很忐忑盯着陶罐看。 不一会,就闻到隐隐约约的米香味,忍不住开心的自言自语道,“不就做饭嘛,这看着也不是很难!” 还没高兴一会,那米粥竟是溢了出来,顺着陶罐流到外面,差点把火扑灭。 她见状下意识伸手去揭盖子,手被烫红好大一片,煮的半熟的米粥也撒了一地。 徐子元从山脚上来看就看她握住烫伤的手要哭不哭的,连忙放下手中东西过来, “怎么烫伤了?还好不是很严重,明日我去给你寻些烫伤的药,”看到打翻的米粥,知道她想做饭,耐心安抚道,“哪用你做这个,等我回来做就行。” 宁兰望着那撒掉的粥发呆,看着他处理好,打扫干净重新加上米,一边往火中添木材一边道, “水开后要不停的搅拌,不然就会溢出来,若是在久一点说不得还会糊底。”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一直煮就行了,没想到溢出来流的到处都是,徐郎君你可真厉害!” 徐子元听她夸自己,倒是觉得稀罕的很,第一次因为会煮饭得到夸奖忍不住笑道, “这种都是小事,哪值得一句厉害。” “确实厉害,我也是一样的步骤就弄的一团糟,不过我已经学会了,我下一次就能煮好了。” 徐子元看她跃跃欲试的样子,她一看就是没有过过困顿日子,“如果煮饭都要现学,你离开宁家往后要怎么生活?” 这个问题宁兰想过了,回去清水镇这一路生活虽然会困苦些,但是这些困苦在能回家见亲人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不会,那就一样一样学呗,煮饭不会就学煮饭,洗衣不会就学洗衣,一次学不会就学两次三次,我又不是痴傻,定是能学会的。” “便是一日只能一餐充饥也好,走穿鞋底也好,不管怎么样,总之我是一定要离开这的。” 看她这这么说,徐子元放心大半,宁家到底权贵,何况她还和皇室牵连,他还怕小殿下吃不了外面的苦从而半途而废。 方才他下去村中打探消息,外面官兵已经撤了,一切恢复往常,赶紧送小殿下离开这才是当务之急, “村中的官府寻人的衙役说是寻到钦犯已经撤了,想必明日就可通行,我送你的户籍路引可还在身上?” 他怕办假户籍被查到踪迹,当初小殿下要的又急,给她的这户籍是真的,是竹叶家的一个堂妹的。 这堂妹身形和小殿下差不太多,现在用这个真实户籍出去,在乔装打扮一番,当是不会被那人发现。 “在的,在的。”宁兰慌忙把藏好的荷包拿出来。 能出去,高兴之余又有些疑惑,这人这么容易就放过自己不追究了?感觉不像,就他那睚眦必报的性子,不弄死她算心情好。 “这路引的体貌特征,身高倒是对的上,就是上面写肤色偏黄,我好像白了点,不会被发现?”宁兰伸出胳膊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徐子元掏出一个小药包,里面一些草药一样的东西,“这个黄栀子,稍微用一点点煮水,晾凉后洗脸,肤色就会发黑发黄,只是” 他似乎有些犹豫,过了会才说道,“这个涂上要些日子才会掉,宁姑娘可能要变丑一段了。” 看他犹豫宁兰还以为什么事,听说只是变丑,她不担心美丑问题,“无妨无妨,就是不会被人发现。” “不会的,放心,这是我们在外行走江湖常用的手段,这个涂上就像长出来的肤色一模一样。” 看着洗完后自己手和露出的胳臂都呈现出黄黑色,宁兰忍不住赞叹,“此物当真神奇。” 这乍一看,这肤色就像是因为日常劳作而被晒黑的民妇。 “明日我们就扮做来都城外祖家投亲的表兄妹,亲人故去,投亲失败,不得已返回。” 话到此处,徐子元犹豫道,“离开这,宁姑娘可有想去的地方,我都可送你去,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他肯冒着风险帮自己,宁兰信他。但是,她的目的地谁也不能说,“出了都城坐上船,为了徐郎君安全打算,我们还是分开比较好。” 她不想说,徐子元也没追问,笑道,“不要叫我徐郎君了,现在可以改口叫我兄长,否则明日叫错了别人要怀疑了。” “宁姑娘以后可想过离开这,往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她肯定是想回家啊,不过这个不好说,敷衍道,“自由自在,”想了想又道,“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这辈子她都不想被人逼着做不喜欢的事,尤其学那些屁用没有的规矩,学着去伺候男人,简直浪费她的生命。 徐子元看她说的认真,暗道小殿下倒是好打发。 徐家在甘州多年基业,家资众多,即使不能做到同宁家一样富贵,锦衣玉食、自由自在生活倒还算好实现。 官府解了封禁,憋了几日民众第一时间走出家门出城讨生活,城门口挤满了涵待出门的人,队伍长的一眼看不到头。 两个皮肤黝黑的男子穿着穷苦农人常穿的蓝色短打,混在人群毫不起眼,随着出城的人群缓缓移动。 宁兰越靠近城门就越紧张,徐子元感受到,小心安抚她,“不用紧张,没人能认出来你,你现在是个耕田为生的农妇。” 她这么一说,宁兰倒是安心许多,“好。” 宁兰出声是有些沙哑粗粝的在中年女声,徐子元不知道给她吃了什么药,声音就成这难听的样子了。 很快到了两人,徐子元交了两人路引给守门的卫士,“甘州徐氏,送表妹来都城投亲,亲人已故,需要返回故土。” 守门的侍卫看完路引后,又看了看两人没有发现异常,顺手把路引递回去,“快走,快走,别耽误事。” 宁兰屏着呼吸,手脚发软的跟着前面的人,一步步踱过城门,走了几步没有异常,才敢吐出一口气,大步跟上前方的徐郎君。 终于出来了! 惊影靠在城门了望台上,不懂殿下为什么非让他们亲自来城门看着。 甚至外连同宁娘子只打过几个照面的墨江都被派来看城门,明明他拿了宁娘子的画像给城门卫,只要让他们盯着画像即可,何用他亲自来? 城门下是来来往往的百姓,穿着粗布麻衣,都是土蓝色这种灰扑扑的颜色,一眼望去,甚至觉得都长的差不多,并没有什么特殊。 百无聊赖收回眼,等等,那人影 惊影冲着下面守卫大声喊道,“把他们拦住!” ----------- 今日好忙,只有一章,立个fg,明天更三章! 第114章 原来是你 惊影让拦人,下面守门的侍卫还没反应过他说的是要拦谁,四处查看可疑人员,只是一时没有发现异常。 他这一声把宁兰三魂七魄都吓出来了,她听出来了,这是惊影的声音。他怎么这么快认出自己了? 管不上其他,抬脚就想跑。 徐子元一看被人发现,当即将腰侧荷包抛到空中,荷包里面满满的铜钱和碎银子撒了一地,他大声喊道,“这些钱谁抢到就是谁的。” 一看有碎银子捡,人群呼呼啦啦拥挤在一起去抢散落的银钱。 追来的守卫被抢钱的人群堵着,给两人争取了不少时间。 路边停着一辆拉着米粮的板车,徐子元拉着宁兰几步跨上板车,把车上装的米粮踹下去,把剩下的银钱扔给赶车的老汉, “这钱买你的车了。” 惊影从了望台下来花了些时间,下来时就看到两人已经抢了车子跑了。 监门卫拿着弓箭瞄准两人,惊影连忙制止,“蠢东西,谁让你放箭的,你知道那是谁吗?伤了人你几个脑袋够砍?” 看着那板车上慌忙逃窜的中年女人的背影,惊影大为惊叹,谁能想到她竟然是宁娘子。 怪不得殿下要他亲自来,要不是他熟悉宁娘子,还真让被蒙骗过去了。 人同人走路姿势是不一样的,他见过宁娘子很多次,太熟悉她走路姿势了,这才能一眼看穿她的伪装。 朝着守门的侍卫吩咐,“留几个人守门,剩下都跟我去捉人。”说完就骑上自己的马追了上去。 宁兰被这板车颠簸的快要吐了,这道路坑坑洼洼,车子又跑的急,不过骡车到底不如后面的马匹快。 惊影看到这板车不要命奔跑的样子,这么下去她那板车说不得会翻车,把人摔坏了他回去怕是被殿下罚死, “宁娘子你快停下,这么下去会翻车的,你不要命了?跑什么劲啊?你回去认个错,主子不会罚你的。” 徐子元也发现问题,降低了速度,看了看后面的追的这么紧,这样下去根本不可能甩掉。 追上他们是早晚问题,徐子元从怀中掏出来个金属质地的扳指,“宁姑娘待会你先走,我把人拦住。” 说着把戒指往宁兰手中一塞,“这是我徐家的信物,你若是没地方去,就去甘州府城找个带这标志的铺子,你给他看这个,都会尽全力帮你的。” 宁兰也知道这样下去两人就跑不了,连忙问道,“我走了,那,那你怎么办?” 徐子元语气轻松,“宁姑娘放心,我一个人的话他们困不住我,随时能脱身,带上你才难脱身。” 眼看他要跳下车去,宁兰拉住他趁机问道,“徐郎君,你为什么如此帮我,不只是因为我像你故人是吗?” 宁兰是对情绪感知很敏锐的,季宴清看她总是鄙夷中带着欲望的,若不是宫中了来往宁家不方便,他巴不得日日在她身上使劲。 徐郎君看她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情绪,反而是包容中带着些许愧疚。 刚开始她以为自己感觉错了,明明他们才认识不久,现在她确认,他就是对她带着愧疚感的。 徐子元看了看后面越来越近的人,郑重道,“下次见面你若是感兴趣,我都会告诉你的。” “你就按我们的计划,去城东的那个小渡口,那只是个小地方人少船少,应该没有人看守,你放心的走,凭他们这几个人是困不住我的。” 徐子元跳下车,拿出包裹里的长剑,撕下一块衣服下摆遮住脸,把面容遮掩起来。 随后劈开路旁的竹子,直接横着堵在路上,把路堵个严实。 惊影一行人跟上来,道路被竹子挡住,马匹不敢跳行,只能看着那板车越走越远,他心里焦急朝着人嘱咐道, “把这人带回去,我去追人。” 第115章 爬山 徐子元手持长剑,横在前方,这人他记得,他上一次在水边村他追杀四叔,他费了好大劲才把人摆脱。 此人下手狠辣,上次花灯那次,自己还被他伤了左臂,到现在还未痊愈,不过现在状况他尚且能应付, “今日我在这,你们谁也过不去!” 惊影被拦住脚步,看着前方宁娘子已经没了踪迹,心中焦急,忍不住责骂道, “你找死,白日覆面藏头露尾的鼠辈,我看你是活腻了。” 徐子元丝毫不怵,嘲讽道,“我藏头露尾那也总好过你们一群男子欺凌弱小,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惊影起身踏着马直接冲他过去,剑尖直逼他咽喉,徐子元也不甘示弱,侧身一闪开,紧接着右腿猛的一踢,朝着他胸口踢去。 惊影退开躲开这致命攻击,惊影不退反进,瞬间冲过来,两人你来我往打成一团。余下的十几人已经把竹子搬开,眼看要去追人。 徐子元几步赶上,把几人拦下,注意力都在这些人身上,一时不备惊影持剑从左侧劈过来,他提剑阻挡。 他左胳膊伤还没好,剑不受力被打的掉在地上。 惊影立马发现不对,“你胳膊有伤?”忽然想到什么,“原来是你!” 看花灯那日有个人试图接近宁娘子,被他们重伤了左臂,“你到底是什么人,同宁娘子什么关系?为何如此三番四次帮她?” 这人若是真同宁娘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殿下知道宁娘子同外面男子勾搭不清,那他这麻烦可大了。 这男人一定要抓住! 徐子元退开同几人保持距离,语气嘲讽道,“我同宁姑娘萍水相逢并没有什么关系,不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他目的只是拖着这几人去追宁姑娘,并不是要赢,也不尽全力,只是拖延着几人不让他们前进,惊影功夫不如他,根本摆脱不了此人人。 两方胶着,一时难以前进。 骡子受惊,随便找了条路就狂奔不止。 宁兰并不会赶车,她只能紧紧抓住车帮防止自己被颠簸下去。等骡子累极跑不动才停下来,她也顺势跳下了车。 看了看官道两侧的界碑,回忆脑子中的堪舆图上记载的路线。这路同原来的计划去的渡口差的太远了! 循着记忆看向面前的高山,没记错的话,这山唤做青峰山,按舆图记载,过了这个山对面镇上才是渡口。 她们原计划要去的渡口极其偏僻,每日只有午间后一艘船南下,今日的船看情形是赶不上了。 她若是能翻过这个小山头,还能赶上明日午间的那一班船。若是不着急慢慢来,还能去车行雇车。 但是她不能在这多徘徊,多待一日,多接触一些人,就会多生变故,她耽搁不起。 看着面前山脚的盲肠小道,宁兰深呼吸一口抬脚开始爬山。 山间外道路艰难崎岖,这小路走的人并不多,路边有不少荆棘丛,她身上被挂伤不少。 宁兰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靠着大树休息一会,琢磨着夜里得找个地方住才行。 天擦黑时分,她终于在山间看到一栋小屋,屋主是一对老夫妇。 老夫妇很是和善,女儿远嫁了,儿子媳妇在城里做工。 老夫妻看宁兰可怜,一身荆棘挂出的伤痕,倒是同意她借宿。将自己儿媳妇的衣服拿来给宁兰换洗。 她只说自己自己被家中赶出来,没地方去,要去投亲。 “这真是造孽呦。”老婆婆感慨。 宁兰拿了一点碎银子给老夫妇,“感谢大娘收留我。” 两夫妇连忙拒绝,宁兰坚持让他们收下。 第116章 路引 当时她跑的匆忙,她的鞋子还是适合室内穿的软底绣鞋,根本不适合山路行走。脚上磨了不少水泡。 睡前宁兰忍着痛,找老婆婆借了绣花针把水泡挑破,把里面积液挤出来,疼的她脸都扭曲了。 心里又把季宴清祖宗十八代骂一遍,都怪他,不然自己怎么会受这种罪。 空气寒凉,山中夜晚不知名的虫鸣和兽叫听的宁兰心里砰砰跳,陌生的地方,夜里宁兰不敢睡得太死。 所幸夜里没发生什么,第二天一早就告老夫妻重新启程。 徐郎君提前准备的胡饼,过了一夜干的像是石头,她用溪水泡开凑合吃了。 吃饱喝足,身体慢慢恢复过来。 山林陡峭,不到中午,腿就抖得厉害,她没走过这么远的路,这两天走太多了,腿都有些抽筋,找了个树荫停歇。 宁兰揉着酸胀的腿认真的劝道,“你争点气,我们逃命呢,被坏人抓到就完蛋了,说不定打断你,我们下山你在罢工,让你歇两天。” 给小腿细细的按摩一会,好像效果还不错,不多时就抖得没这么厉害了。 趁着这股劲,一鼓作气向着山下走去,中午时候终于翻过山头,踮脚看了看不远的山脚,还好马上就可以下山了,算是一点点安慰。 幸好只是个小山包,不算难走。 下山的路上,宁兰心想,季宴清一国储君又怎么样,手下众多又怎么样,还不是被自己痛扁一顿跑掉了,一时又觉得自己也很聪明。 又觉得现在状况好像也没有这么糟糕。 好不容易到了山下,路过这镇上县衙大门。宁兰思索了好一会,找了茶摊坐下。 给了茶钱同摊主打听道,“老伯,这几天可有骑着高头大马的人过来镇上。” 老伯给她上了大碗茶,“哎呦,你这无知妇人,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哪有什么高头大马,县太爷才有一匹老掉牙的马。” “这样啊。” 宁兰端起茶碗,想喝一口。 “呼”,她正想事,一个没注意,嘴巴被被豁口的茶碗割到,无奈又只能把碗放下。 她的户籍已经被惊影发现了,在用的话被一路追查下去被发现怕是早晚的事。 这镇上偏僻,季宴清的人若是来了必定要骑马来。来到这也必定是找本地县令帮他找人,这茶摊就在县衙附近,若是季宴清的人来了,这大爷指定能看到。 她寻了间客栈,换了身比较好的衣服,这才走到县衙门口。 守门的那人一看她,呵斥道,“做什么的?衙门重地,不要逗留。” 宁兰把季宴清的腰牌拿出来,“看清楚这是什么东西,我替太子殿下办事的,让你们县令出来。” 那守门人明显不认识这腰牌,但是这令牌金光闪闪,约莫知道是贵人才有的东西,不敢得罪连忙道,“我这就去,这就去。” 县令一听是太子的人找他,又疑惑又害怕,连忙穿了官服出来,一看是个妇人,不确定的问道,“阁下是太子的使者?” 宁兰学着季宴清抬高下巴,鼻孔看人,趾高气扬的把腰牌举到他面前,“看清楚。” 县令一看龙纹令牌,连忙弯腰行礼问道,“不知道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这种东西普通人就是捡到都是要砍头的,更别说作假了,因此他并不怀疑真实性。 “进去说。” 两人走进县衙后堂,宁兰提高声音道,“我替太子殿下办事,刚路过贵县就被小偷偷走包袱,贵县就是这么治理属地的吗?” 县令哆哆嗦嗦跪下来求饶,“是属下失职,给贵使添麻烦了,这地实在太穷了,小偷小摸颇多,这,下官也没办法啊。” 宁兰知道演过了,连忙道,“我的包袱被偷了,户籍路引都没了,我又急着为殿下办事,你说现在怎么办?” 县令擦擦额头上的汗,“此事简单,我现在就为你重新补办,贵使放心,马上就能拿到,不知贵使祖籍哪里,目的地是哪?” “这种事也是你能打听的?”宁兰面容严肃呵斥。 “是,是,下官不敢打听。那我给你空白的你自己填?”县令犹豫问道。 “也行,只是要快,我有急事,耽误不得。” 县令动作很快,不一会就有衙役拿好空白户籍路引过来,宁兰检查过没发现问题正要走。 “等等。”县令把人叫住。 宁兰脸色瞬间惨白,没敢转头,强制自己冷静,“何事?” 那县令几步跟上来,双手俸了一张银票过来,“是下官给贵使添麻烦了,这个给贵使,还望在殿下美言几句。” 是张五十两的银票,宁兰想了想接过,“大人放心,我会的。” 她不接这县令估计要寝食难安,徒生事端, 拿着空白路引回到客栈,重新填好路引,才出发去渡口。 渡口很是冷清,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等着坐船到来,宁兰跟在人群后面,面上不显,心中无比焦急,她怕自己露馅。 很快,远处行驶来一条旧旧的二层大船,船停稳后,船家在引桥依着扯着嗓子喊,“要坐船的赶紧。” 船家一边查看路引一边收取船资,“去哪?” 这艘路过清水县附近的平安县,船上要行驶五六天,并不能直达。不过无妨,她可以忍一下,“去利州的平安县。” 船家看到她穿着,撇撇嘴大声喊道,“底舱,六百文,吃喝另算钱。” 宁兰交了钱随着其他行人上去,她还想四处看看,船家便呼喝道,“你快些进去,一刻钟后就要开船了。” 宁兰只得走到船舱底部,里面已经不少人了。 都是穷苦人,并不常清洗,身上味道熏人,她也随着人坐在角落,她现在人设是没有钱的中年妇人,不能住太好的地方。 听着船舱外的嘈杂声,船身慢慢启动,宁兰松一口气。 ……………… 宝子们点点评分嘛,人太少了,分数上不去! 第117章 令牌 紫宸殿。 惊影身上挂着彩,垂头丧气的等在书房外。 吴今给他拿了金创药,“你这伤的的不轻,还是找郎中看看的为好。这人功夫竟是如此厉害,连你都不是对手。” 惊影回想起来白日那人就恨的不行,今日那人耐心拖了他们几人大半个时辰,等他们脱身出来,宁娘子早就没了踪迹。 药上到伤口上,惊影痛的无声哀嚎,“他那功夫太过诡异,这两次他是野路子正路子都用,” 说到这,语气严肃,“哎,我说吴大都尉,怎么我就这么倒霉,宁娘子她怎么不从你那城门走,等会我进去你可要在殿下面前给我求情。” 紫宸殿。 书房内一室寂静,宁峥就听殿下冷冷道, “宁五舍了宁家跑了,你回府后让宁家人把嘴闭好了,此事不准泄露出去半句。” 宁峥立在那,闻言头上直冒冷汗。这五妹妹当真是不同凡响,竟是这样不管不顾直接走了。只是殿下现在大权独揽,她这样跑能跑到哪去? 宁宁的事他并不算太过担忧,只要她人还在大梁境内,找她回来只是早晚的事。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父皇留下那些人,他这几日大刀阔斧的贬谪一堆人,革职了一批,同时提拔一批他看好的,比如宁峥之流。 “你这次做很好,宁峥,你可想要个机会?父皇留下的那一堆烂摊子,孤要一个人,不顾一切,去把那些毒瘤剜掉。” “孤会给你权利,给你富贵,到时候佞臣、权臣之类批评亦会如影随形。” 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他需要一把忠心耿耿的刀。 殿下的意思很明白,给殿下做事会有权有势,大抵会落个奸臣的罪名,但是他需要一个向上爬的机会,他不能错过, “能为殿下做事,是臣的荣幸。” “你可有想要的?”季宴清这会倒是对他有了兴趣,他当真是能屈能伸。 宁峥垂下眼眸,过了一会才回答,“有,待臣做出政绩,会向殿下开口求的。” 季宴清看惊影一瘸一拐进来,太阳穴直跳,他去城门找人怎么伤的这么重,“谁把你伤了?” 惊影把今日情形一点点汇报完,“这人从宁娘子第一次在水边村就在帮她,上次殿下同宁娘子看花灯,城门处那个人也是他。” 这么个神秘人竟然一直待在宁宁身边,他竟是完全没发现,季宴清不喜欢这种不在掌控范围的事,心里颇有些烦躁。 想来宁宁给她下的蒙汗药也是这个人给她的,“他们两人用的路引可有线索?” 这事他想到了,惊影连忙道, “我找甘州调任来的官员核实过,他们用的户籍隶属同县,印章和落款都是真的,户籍并不伪造的。” “甘州是前朝异姓王徐达开的封地,全州一半的人都姓徐,从户籍上入手怕是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你去把暗卫的人都调回来,从她消失附近,各州、县都去查察可疑女子。” 季宴清停顿一下,“另外,孤的令牌被她拿走了,你们小心点去寻。” 两人闻言俱是一惊,“属下知道了。” 船舱底部坐的拥挤不堪,吵闹声令人烦躁,宁兰皱着眉捂住耳朵,她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去买个能住的房间了。 晚膳是船上提供的饼子配热水,连个热食都没有。宁兰看着这石头一样的饼子直叹气,把饼子掰碎,送入口中一点点细细的抿。 夜里同隔壁一个带着女儿的大姐挤在一起,船舱底部空气流通不畅,各种味道熏天,宁兰裹好身上的棉衣,也不敢睡,只靠在船舱壁上闭目养神。 幸运的第二日船上吃食有了改善,午膳有了新的饭食。宁兰身上钱不少,加上这两天没怎么吃好,便多要了些吃的。 刚咬了一口新鲜出锅的肉饼,隔壁桌投来一道希冀的目光,是昨夜坐在她隔壁一个中年妇女,她正抱着个两三岁的女孩子。 那孩子盯着她手中的肉馅饼口水直流,船上吃食昂贵,也多亏了她身上钱多,可以多买些新鲜吃食,不是每个人都舍得买这些昂贵的吃食。 大多都像这孩子母亲一样,用随身带的干粮就着热水充饥。宁兰犹豫一下,掰了一半肉饼递过去,米粥也分给小孩一半,“给你尝尝。” 中年妇人见状连忙拒绝,“不用不用,小孩就是馋。” 宁兰把馅饼塞到小孩手中,“我也吃不完,给她吃,一块饼子和粥而已,不当什么的。” “谢谢婶婶。” 小女孩接过来乖巧的道谢,看母亲允许才大口吃了起来。 船上有刚捕捞上来的新鲜鱼,做成各种吃食,隔壁桌点了一桌鱼汤,喝的呼呼作响,味道飘到她这。 宁兰忍不住皱眉,真难闻,腥死了! 大姐姓钟,很是热情同宁兰聊天,看她皱眉嫌弃那鱼汤笑道, “这的水不好,所以鱼汤会腥,我们清水县的鱼那可是一绝,就是因为水清,鱼特别好吃,才有清水县这个名字。” 宁兰闻言有些震惊看这大姐一眼,竟是这么巧,她也是去清水县的。 不过她并未搭话,船要行驶五六天,若她是真是个好的,倒是可以和她同行。 第118章 清水县 晚间宁兰回到底舱,妇人看到宁兰把身边位置让出来一点,“妹子,你坐我这,也好离那些男人远些。” 宁兰抱着包裹,坐在她边上,两人顺势聊了几句。这大姐是去外地看兄长,现在要回去老家,宁兰也只说去投亲并未多说。 靠在船舱墙壁上,伴着嘈杂声草草睡了一晚上,一直到第三日,船上来了一群走货的男子。 他们带着一堆货物一进来就冲着宁兰和大姐嚷嚷,“你们起来,我们要坐一起。” 她和大姐回来的早,抢的这位置还算宽松,宁兰不想让。那人直接拎着宁兰推到一边, “你这丑婆娘给你脸了是不是?长的这么丑还出来吓人,给老子滚开。” 宁兰被摔个趔趄,那钟大姐连忙把宁兰扶住,小声劝道,“妹子算了,算了,我们在边上挤挤也是一样的。” 两人刚想往边上走,那男人趁着两人拿行李没注意,悄悄伸出脚,三人没注意到,一起被摔倒。 小姑娘被摔的哇哇大哭,宁兰扶着墙壁站起身,那人咧开嘴嘲笑道,“呦呵,你还敢瞪我,你再瞪一个大爷看看。” 宁兰看他那副恶心样子,恶狠狠骂道,“我告诉你,我会算命,你要倒大霉了。” 那人哈哈大笑,露出一口黄牙,“大爷告诉你,你在给爷啰嗦,你现在就要倒大霉。” 钟大姐把宁兰拉走,劝慰道,“好了好了,妹子咱不生气了,在边上挤挤也是一样的。” 宁兰呼吸两口,平复怒气,跟着大姐缩到角落。 到了第五天,船已经到平安县,钟大姐收拾东西准备下船,宁兰也整理自己包袱,钟大姐惊讶道,“妹子你也在平安镇下船?” “是呢,凑巧了,我也要去清水县。” 渡口停靠,上船下船人员众多,吵吵嚷嚷的。 找宁兰麻烦那几个人货物堆放在出口处,她路过时,顺手把季宴清的令牌塞了进去。 这个令牌她已经用来换了路引,那个县令的事也不知道能瞒多久,若是她去骗户籍的事被季宴清发现了,这个令牌再带在身上就危险了。 这些人要带着货物要南下去贩货,等这群人发现令牌在货物里面,早就不知道在走了多久,去哪了。 说不得还能替她吸引季宴清的注意力,帮她拖延一段时间。 到时候这几个人偷拿东宫的信物,无论哪个地方官员都不会信‘他们压根不知道令牌怎么来的’这种鬼话。 他们定会倒大霉的! 船只靠岸后,宁兰同钟姐一起下了船,宁兰东西不多,便帮钟大姐多拿了些行李。 到了岸上宁兰想着自己也要雇车去隔壁县,想到大姐也要回清水县,便邀请她一起,好歹能省个雇车的钱。 钟大姐很是熟悉这些流程,去车行选了个耐心又便宜的车把式,她热情问宁兰, “妹子,你去清水县的哪啊,我相公在县衙当衙役,县里他哪都知道的。” 原身跳水是在渡口附近,具体位置她也记不得,顺势问道,“钟姐,清水县有几个渡口可以停大船啊。” “县里就只有一个渡口,就在南边,妹子你要去坐船啊?” 宁兰连忙否认,“我是去找人,我家中兄长当初传信回来说在这,后来便一直失联了,我就来找找看。” “没事,我让我男人帮你去寻。” 三人一路颠簸到清水县,钟大姐就住在城内,宁兰找了个客栈住进去,钟大姐走之前给宁兰留了她家的地址,让她有困难就去找她。 宁兰安顿好就去了城南渡口。她站在渡口处眺望到远处山川,看河两侧山峰走势,仔细和记忆中比对过。 只能约摸着估算,外面大概就是自己落水后睁开眼看到的地方,这才放心下来。 现在到了这,找回去的方法想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城内到渡口距离不近,来往不方便,她第二日买了礼品就去找钟大姐让她帮忙在城南寻个院子。 牙人找的院子只有三间正房,外面并着一排院墙。牙人说房屋主人去了城中,时日久了屋舍都会有些荒芜。 钟大姐带她看了一遍,便道, “这村子偏僻空闲屋子比较少,空出来的只有这个,不过你放心,我家就住在城内,若是有事可以及时来寻我,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的。” 院子荒芜也有好处,这院子租赁三个月只要半两银子,同村长交了钱,算是正式确定下来住处。 她仔细想过,她不能在一个地方待太久,怕万一季宴清那个狗东西找过来,那才是大麻烦。 三个月之后若是不行,就先去外地躲上一阵子,然后再想其他法子。 -------------------------------- ps:作者有话说: 今天只有两章,明天争取三章。感谢宝子们打赏,评论催更。 第119章 院子 宁兰租赁的这院子年久失修,门窗都有不少破损的地方。钟大姐的丈夫从衙门散值回来得了信过来寻她。 钟大姐正在陪宁兰检查屋顶,一看自家男人过来主动说道, “徐妹子,这我男人姓张,你这屋子破损的太厉害,回头我让他给你修修,男子干活总是利索些,你别不好意思,就让他干,不然白吃这么多干粮。” 宁兰同他打过招呼,连忙拒绝,“这样麻烦张哥多不好,这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回头我找工匠看看就行。” “哎,你同他客气什么,对了,大壮,我这妹子兄长在这找不到了,你在县衙认识的人多主动帮帮忙寻寻。” 钟姐丈夫叫做张大壮,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行,人我让兄弟们打听打听,房子我这两日得了闲来给你看着修补修补。” “哎,怎么能老是麻烦张哥,兄长的事我慢慢找就行,不着急的。” 当初她想着以后老往这河边跑,看着怪奇怪的,就随口说是找兄长的,本就随口胡诌的,衙役经常接触罪犯审人,她怕到时候说多了露馅。 第二日张哥衙门散了值,便拿了工具过来帮她修缮房屋,两日功夫便替她修复好门窗,换了新锁头,又去山上砍了一大捆柴让她生火煮饭。 让钟大姐一家这么帮忙,宁兰受之有愧,便多去买了些布匹点心去给她的女儿。 到她家的时候钟大姐正在洗衣服,看她来忙在身上擦干手上水迹,“徐妹子你咋来了?” 钟姐女儿叫花儿,这几日同宁兰混熟了,一见她热情扑过来喊婶婶,“花儿,你看看婶婶买的什么。” 花儿开开心心接过去打开点心,宁兰才朝着钟姐道,“我今天得闲,就来看看花儿。” “你看你这客气啥呀。” “我这两日在渡口附近问了,说是没人看到我兄长,那脚夫说兄长来信那几日渡口处有船只翻覆,我找不到人,多半就是掉到河里 说到这,她眼泪真真假假落了几滴,“钟姐,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靠谱的撑船艄公,我想去河里找找看。” 钟大姐很是不赞成她这么漫无目的找人,连忙劝道,“要我说妹子,那澧水河每年淹人无数,若是你兄弟掉到河里那可就难找了。” 宁兰坚持,“我总得找找试试,不然这相依为命的兄长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不好和父母交代。” 钟姐看她坚持,只好带她寻了个老艄公,说是江上的好把式。 房子被张大哥修缮好,屋子又生活用品又添了不少,宁兰便从客栈搬了进来。不过只把卧室和厨房布置出来,凑合吃饭以及晚上能栖身。 这两日同本地人了解到这里号称八山一水一分田,民众大多贫瘠。根本用不起蜡烛,大多只拿粗陶碗装着豆油将将照明。 油灯火光微弱,只照亮室内一个小角落。她把门窗从内部锁好,又把桌椅板凳堵在门口。 这才对着铜镜仔细看,脸上的遮掩容貌的黄黑色已经有褪色迹象了。 用徐郎君留下黄栀子熬了热水用来洗脸,脸上很快又变的黑黄一片。 她一个人在外,容貌太过好看是个麻烦事,只是 叹口气看了看铜镜,这着实也太丑了点。 她不会调浓度,只能估摸着涂,导致脸上黑一块黄一块看着有些斑驳,怪倒胃口的,怪不得那天在船上被那男人嫌弃骂她。 也不知道徐郎君怎么样了,他说他可以脱身,希望他能平安脱困。她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他出于什么原因帮自己。 洗漱完勉强躺下,脑子开始不自觉想起穿来那天的事。 那天自己睁开眼是中午,天上下着大雨,落水位置根据原身的记忆应该就在这渡口附近,只是她当时慌里慌张,实在记不起来太多细节了。 后来她也悄悄同轻烟打听过,原身确实是船只启航后才跳下去的。 妈妈整天不是常说不确定的东西要慢慢实验。 按照控制变量的方法,她明日也选中午的时候跳下去,说不得一睁开眼就是高楼大厦,是车水马龙。 第120章 尝试 “宁宁你还不起床,太阳都晒屁股了,外公来接你过周末。” 宁兰睡的正香,便听到妈妈喊她,她转个身,抱着自己的被子接着睡,“再睡会,再睡会,让外公等等,不着急的。” 只是这太阳怎么越来越大,亮的刺眼,嘟囔道,“阿姨,给我关窗帘,太亮了。” 过了一会太阳还是刺眼,宁兰不耐烦扯着嗓子喊,“ 阿姨,给我拉窗帘啊。” 宁兰被自己的声音突然惊醒,疑惑的坐起来,临近中午的阳光正透过木窗照进来一束光,恰好照在床头位置。 她眯着眼用手遮在眼上四处查看,挂着蜘蛛网的房梁,没有窗户纸的破旧木窗户,连身上的被子都粗糙的磨人。 这不是自己宽敞明亮的房间,头顶也不是水晶吊灯,她还在这破村子。 她并没有回家! 她可真是造了孽! 从美梦中回到现实,宁兰有些难受,坐在那好一会,才打起精神。安慰自己道,说不得今天我就能回家,明天就能从自己席梦思床上醒来了。 钟姐姐给她找了个靠谱的江上撑船的艄公,说是可以带着他一起下水寻找人,今日就会来。 宁兰看了看快到约定好的时间,连忙起床,匆匆洗漱完便赶到约好渡口见面。 艄公姓江,说是六十多岁,有些驼背,是个精瘦的老头,大家都唤做江阿公,自小就在这水上讨生活,很是熟悉这一块。 宁兰给他描述记忆中的山峰形状,“我兄长来信是这么说的,我想去那看看。” 江阿公捋了几根山羊胡子,“这地方我知道,叫鬼儿旋,逢着天阴下雨涨了水里面就有个大漩涡。” 宁兰抑制住有些激动的手,“就去那,现在就去。” 她记得来到这时睁开眼天空就在下大雨,有没有漩涡记不起了,她被人拉上来喝了一肚子水,又被那夏婆子劈头盖脸一顿辱骂,哪里会记得这些小事。 她让艄公带着自己过去,站在船上四处看了看,几次调整后找到大概到自己的落水的位置,&34;阿公,你就在这撑船等我。&34; 用绳子把腰绑牢,怕出意外另一端系在船舷上,她是想回去,可不想枉死在这, “阿公,若是超过一柱香我还没出来,或是你感觉到不对劲,就立马拉我上来。” 她这一顿操作站在船头撑着浆板江阿公看的目瞪口呆,不过这姑娘给钱大方,他也就看着她折腾,“行,我看着你。” 宁兰顾不上艄公的疑惑,就去除多余衣物,闭着气,慢慢沉入水中。 冬日江水寒凉刺骨,寒意直直沁入骨缝。冷的令人牙酸。 她在学校游泳课学的还行,放松身体,任由自己漂浮在水中,满怀期待等着异象发生带自己回到现代。 憋气到极限时从江水中探出头,深呼吸两口便又沉了下去。 这样往复几次直到力气耗尽,便从水中浮上来,双手扒着船头,肩膀猛的用力,从水中探出上半身,一只脚翻身上船。 看她上船后累的躺倒在船头大口喘气,江阿公劝道, “你这娘子看着也是正常人,怎么脑子是个不好的,找尸体这种辛苦活不找河上水鬼来,哪有自己亲自下水找,这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不行,我得自己来。” 事情毫无进展,没有丝毫异象发生,宁兰甚至怀疑自己的推测是错误的,她回不去了! “不,不可能的,定能回去。” 马上否定这种想法,她不能这么消极,‘回家’这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希望,不能这么想,定是没有下雨的原因。 即使一连几日都没下雨,她也不闲着,都早出晚归,在江水上泡上一整天。 房子四周的邻居看她日日往水中跑,好奇打听,她只说是来寻家人的。 村中人好奇两天,见她没有什么异常,加上她又是衙役介绍过来的,也不再好奇。 这日宁兰又力竭从水中出来,躺在乌篷船头看顶上湛蓝的天空。 艄公见她闭眼久久不语,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瞧着极为可怜。 过了会他忍不住劝道,“我说你这娘子,这江水寒凉,瞧着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这样天天下去也不是办法,不若你雇人去寻找。” 宁兰不想说话,只是摇摇头,这事别人帮不了她的。 第121章 线索 惊影拿着堪舆图,把宁娘子失踪附近县镇跑了个遍。 今天还剩最后一个偏远的小镇,中途喂马休息时,沉音便道, “你说宁娘子为什么要逃走?她是不是真不喜欢殿下,若是这样我们这么找她是不是不好?” 惊影闻言水囊都要掉了,用手点她太阳穴, “你是不是喝酒喝傻了,你说这种话是想挨罚吗,若是让殿下知道你生了这种背逆之心,你是想当弃子吗? 沉音立马纠正,“我这不是背叛,宁娘子是个女人,她不喜欢殿下,放在他身边也不好,我只是为了殿下好,实话实说” “你住口,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给人听。你只需要执行命令即可,这些不是你该考虑的事。” 是非对错,这事轮不到外人来定夺,沉音真是跟着宁娘子久了愈发不知道规矩了。 下个目的地唤做兴平县,是京畿范围的最偏远县镇。 一行人行到县衙处时,茶摊老伯从灶前探出头感叹道,“好家伙,真让她说着了,还真有高头大马。” 惊影拿着大理寺的公文停在县衙门口,“去,把你县令叫出来。” 县令哆哆嗦嗦出来,他在这山脚下当了六年,两任县令,往日别说大理寺的人,就是其他小官他也没见来过。 最近这是怎么了,怎么来完太子的人,又来大理寺的人,“下官见过大人,不知道大理寺办什么案子?” 惊影跳下马,拿出一幅画卷,上面有两幅画,一幅是正常的宁娘子,一幅是脸上涂了奇怪的东西的,虽然肤色相距甚远,但是五官轮廓相同。 “劳烦贵县将这幅画张贴下去,这是重要嫌犯,凡是提供线索都重赏”话说到一半发现这县令神色不对,“你见过她?” 县令看到画上这女子熟悉的黄黄的脸,这不就是那个太子的人,他不敢隐瞒,当即和盘托出。 沉音听完真心夸奖道,“这宁娘子当真是聪慧,竟然跑到这骗了份路引。” 惊影一言难尽看她一眼,“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 当日便把这小镇排查了一遍,确认不在这,估计已经乘船南下了,打算回宫复命。 想了想,又朝着沉音道,“算了,你别进宫了,免得惹殿下看到你烦心。” 紫宸殿,季宴清一下朝就听到惊影等在书房,朝服还来不及到寝殿换就来到书房,“找到人了?” “有了些线索,宁娘子用东宫令牌的在兴平县令骗、要了一份空白户籍和路引,属下把兴平县查了一遍,她应该是离开了。” “那兴平县偏僻,车马行较少,只有一般船南下路过,属下已经让人沿着船行途去找人了。只是那一路经停渡口众多,只怕是要些时日。” 季宴清坐那听惊影说完,用手一下下敲着桌案,好一会没说话。 怪不得她用的那个甘州徐姓的户籍找不到人,原来她是拐到兴平县骗了份空白的户籍。 倒是脑子转的快。 她是不是不知道,只要去城门处核查近期持有兴平县户籍入城的人,找她并不是难事,不过是时间和人力问题罢了。 而他最不缺的就是这些! 这些日子发生这许多事,皇兄逼宫,父皇殡天。 宁宁的这点小事在这些正事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他火气已经消了大半。 回来小惩大诫即可,只是,像这种逃跑之事脱离掌控之事绝不允许再次发生。 他现在有更好奇的事,她这么处心积虑的逃走到底想去哪? 宁宁住的宁家那屋子他认检查了一遍,并没有什么有用线索。 她除了当初赏赐的两块金饼,其他首饰衣衫什么都没带。 他书案上是她日常看的书籍,以及往日常看的堪舆图。他这些日子翻来覆去的看,并没有发现异常。 堪舆图上都是些驿站、渡口、县衙位置的批注,标注的范围很大,大到并不能看出来哪里是特殊的。 羊皮的堪舆图被他捏在手中,举在烛火下,宁宁往日在这图上到底看什么呢? 没有头绪随手扔回桌案,上面字迹潦草,有些碍眼,回头得寻些字帖给她练练。 袖子带倒蜡烛倒在堪舆图旁侧,灯光透过羊皮,有一块字迹比着旁边有些淡,像是被摩挲久了墨迹掉了些。 季宴清当即坐直身子,把堪舆图拿近了些仔细看,确实有一块字迹明显比边上浅了一些,只是若不是光线原因,很难被发现。 他定定看着‘清水县’三个字。 清水县,季宴清总觉得这地方好像有些熟悉,打开锦盒将之前的密信取出来快速看完。 密信中提到她从蜀地来盛京的路上,在那跳河自尽一次。 她现在为什么对这感兴趣?她在这明明非亲非故的。把堪舆图扔回桌上,用食指重重点了点清水县的位置, “惊影你亲自去看看,不要大张旗鼓的找,她若是在这,悄悄的不要惊动她,看看她在这到底要做什么。” 过了会又道,“若是那个神秘男子在她身边,即刻杀了他。” ----------------- ps:作者有话说: 季狗:我狗眼看得可认真了。 第122章 国丧 早间宁兰正打算出门去渡口,村口处聚集一堆村民,离好远就看到钟姐的丈夫张大哥正在被一群人围在中间。 他手中拿着布告,但是碍于村民大多不认字,只好扯着嗓子嚷嚷着解释, “你们别嚷嚷听我说,皇帝驾崩那是国丧,太子殿下开恩体恤百姓,我们只用服丧一个月。” “这一个月不能嫁人娶妻,不能屠宰牲畜,不能唱戏听曲,都去买块白布挂到门上,都要为皇帝服孝。” 围观闲汉不正经嬉笑道,“不能宰牲畜,那不是只能吃素了?吃鱼算牲畜吗?” “你在嚷嚷把你送去大牢里打板子,”张大哥呵斥完又拿出另一份,“这另一份是什么王爷谋反,被太子杀了,不过和你们没什么关系。” 怕底下百姓有胆大的作死连累他们,张大哥不放心又重复一遍,“切记,不能宰杀牲畜,不能唱戏,门口挂孝布听到没有,违反都抓进县衙打板子。” 宁兰站在外面听完震惊在原地,好一会脑子反应不过来,皇帝这就死了?临川王也死了?这一路她没听到什么消息啊。 突然想到她往日看的律法记载好似皇帝死了停棺七日,每日为其招魂,七日后才正式确认死亡发丧。 想来是古人医疗条件不好怕人假死,才有如此规定的。国丧还要礼部连同鸿胪寺为陛下主持丧仪,要经过一系列的流程传到民间大抵是要这么多时日。 张大哥宣读完告示,人群散开抢着去县城买白布去了,张大哥看到宁兰走了过来, “徐妹子,你钟姐让我给你带点孝布,刚好我往日就负责城南些村子,就顺手给你带来了,这样你就不用买了。” “你是不知道,县衙文书一发出来,现在街上白布都涨价,晚点都买不到了。” 宁兰连忙接过白布道谢,心中颇有些不安,皇帝死了,那临川王也死了,那季宴清岂不是要当皇帝了? 那自己不是完了?不死心问道,“张大哥,皇帝死了,那现在是太子当了皇帝吗?” 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张大哥说话也没遮掩,“那倒是还没有。” 说着神神秘秘压低声音道,“县太爷家有人是京城的,我听他说太子要三月后才登基,不过现在也和皇帝没差了,毕竟朝堂他一个人说了算。” 张大哥很开心,继续道,“逢新皇登基,那必定开恩科、减赋税、大赦天下,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总能过两年松快日子。” 她怕是过不上松快日子。 同他开心对比,宁兰这会心情简直不能用沉重来形容了,告别张大哥,她今天也没心情去水里试了。 拿了两个铜板给村中的小孩子,让他替自己跑腿告诉江阿公今天她不下水,让他先回去,今天工钱照算。 心事重重回到自己的小院,学着隔壁阿婆用白布草草挽了个结,挂在门口算是孝布。 把门关好,宁兰有些手脚无力的躺回床上。一半是吓的,一半有些不舒服。头晕脑胀的,不知道是不是这两日泡在水里面受寒了。 比起这点病,更愁季宴清的事,以前他头上还有父皇,还有给他竞争皇位的临川王,他都敢肆无忌惮欺负自己。 现在他们都死了,他岂不是没有什么顾忌了? 他不会还在记自己的仇?宁兰盯着房梁,眼珠子转来转去,还是觉得自己吓自己。 他有这么多女人,什么太子妃什么韩姑娘赵姑娘的一大堆,想来上次让惊影找自己也是因为不甘心被打一顿而已。 现在又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任性打他这一顿了。 这消息着实吓到她了,心中惶恐不安到无以复加,直到半夜才堪堪睡去,整夜里噩梦不断。 一会梦到季宴清把她关进别院那个地牢,像对待那苏世子一样把那些刑具在她身上用一遍。一会梦到他眼神凶狠,说要打断她腿关到见不到人的屋子。 ‘啊’宁兰尖叫着从梦中惊醒,窗外天已经亮了,入眼便是自己熟悉屋子,头顶房梁的蜘蛛网还在晃晃悠悠。 现在她一点都不嫌弃这屋子破了,虽然破,但是好歹它不吓人啊。 正想起床,刚坐起身便一阵头晕眼花,又跌回床榻。 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便又躺回去,一连睡到傍晚,头晕眼花感觉丝毫没有改善,勉强撑着身子起来给自己煮了碗姜汤暖身。 这两日从水里出来都会给自己煮些姜汤喝,灶房备了不少生姜,煮起来还算是方便。 第123章 画像 惊影得了殿下命令,当天便乘船直奔清水县。一路日夜兼程,他又是专人专船,两三日功夫就到了清水县。 殿下不让他大张旗鼓的找,他只得另想办法,本县县令姓崔,是都城崔家的旁支。 县衙后堂,惊影拿着密旨找到崔县令,“殿下特旨,你自行打开查看。” 崔县令看完,上面只说让他全力配合来人,连忙问道,“不知阁下要下官如何配合?” “清水县近期可有持兴平县户籍入城的人?” 县令当即吩咐小吏去城门处取存档,惊影一点点查看完,这几日是有几个兴平县的,不过记档上要不年龄对不上要不是就是男的,都和宁娘子不沾边。 惊影不死心问道,“这登记薄可有遗漏的?” “那定不会,阁下放心。” 崔县令心中吐槽,这就是有他也不敢认啊。 比如本县的那些官吏家属出入城都不会登记的,因为入城要缴纳入城费。 一人两文,虽然不多,可那也是钱,守门的和小吏家属大多熟悉,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惯例。 这也算是给衙门的官吏为数不多的好处之一,这是历来县令都允许的事,大家心照不宣。 毕竟治下人多吏少,劳心费神的且俸禄有限,他也得为属下考虑不是。 惊影仔细查过,这些人虽然都不像是宁娘子,但是也保不准有其他状况。 殿下既然怀疑宁娘子在清水县,他就不放过任何可能,他把自己带来的人都派去寻人。不过他们这一行人总归有限,还是的让本地衙役帮忙。 让县令把本县的画师都找过来,“把此画描摹数份,让衙役拿着挨个村落去查看可有相似之人,殿下有令,立功者赐百金。” 崔县令看到那画像忍不住腹诽,这女子看着娇娇弱弱的,除了面容出挑些也没什么特别,也不像是能犯什么大罪的人。 这么大张旗鼓的找一个女人,这太子殿下还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并不敢敷衍,连忙找来画师临摹画像。 宁兰一病就是几日,这几日一直身体没力,也就没下床出门,只在屋中躺着。 这日午间门口有人敲门,她病中浑身无力,勉强撑着墙壁走到院子,是钟大姐带着花儿来看她。 钟大姐一看她那黄黑的脸都变的小了一圈,往日格外好看的眼睛都没了光彩,夸张嚷道, “徐妹子你这是怎么了,这才几天不见,你就憔悴成这样,脸都小了一圈了,病这么重找郎中了没有?” 宁兰摸摸脸,好似下巴更尖了,“大抵浸了河水的缘故,有点受凉了,不过我喝了热姜汤再躺个两天,当是没有大碍的。” “若是不行还是的看郎中。”钟大姐不死心劝道。 宁兰是懒得喝那些苦哈哈的药汁,在宁家天天喝,喝的她想起来就舌头发麻。 再说她应该是感冒了,吃不吃药都得熬上几日,还不如不吃,放过自己的舌头。 送走担忧不已的钟大姐,她浑身发懒便又回屋躺下了,准备今日好好休息,看看明日能不能下水。 翌日,宁兰感觉身体好了许多,估摸着有两日就康复了,坐在院子喝着今日的份姜汤,就听到外面敲门声。 打开门发现是钟姐丈夫,不由得惊讶道,“张大哥怎么来了?” “你一个人在这还生病了,你钟姐不放心,顺带让我来看看你。” 张衙役心中吐槽自己老婆对这半路认识的妹子还真是上心,非说这妹子是个好人,又身世可怜,兄长没了,自己长的不好看,怕是也不好寻夫家。 心道她哪是不好看,是丑的惊人,一张脸黄一块黑一块,多看两眼都眼前一黑,加上他是男子,往日都不敢直视她。 偏她妻子让他顺路来看看人有没有事,就怕她一个人病倒在屋子没人知道。 “这怎么好意思,让你这么跑一趟。” “倒也不麻烦,恰好我领了县令的差事,不知道京中哪来的贵人,让全县的衙役都出动帮忙寻人,城南这一块一向是由我负责,我办差就顺路来看看你。” 他手里来的时候确实拿了幅画纸。 宁兰只觉得一瞬间无法呼吸,京中来的,寻人 她手脚发软的厉害,放空好一会才稳住, “张大哥,我上次在街上看到外面有卖蜂蜜的,钟姐说花儿嗓子老痛,我就收在厨房了,本想病好了送给花儿,我病着没什么力气,劳烦大哥给去拿一下,给花儿带回去。” 张大哥推辞不过,只好去厨房拿。 宁兰看着他进去厨房,颤抖着手想把那饭桌上的画纸打开。 她太紧张了,薄薄的画纸摊在手中似乎千斤重。试了好几次才将对折几次的画纸摊开,看清画像瞬间人就愣在原地,上面是她! 真的是他找来了。 ------------------ ps:作者有话说: 今天只有两章,太忙了。 第124章 小看 这幅人像画应该是最近几日才临摹的,上面的墨迹尚且是新的。 很大可能就是这县衙里面的画师临摹的。小地方比不上都城,画师都是身兼数职,画技不佳,画的人像也只有些大概的体貌特征。 比如这画里面的她,眼下的红痣就点的分外明显,让人一眼就注意到。 这样衙役拿着画找人的时候,会特别留意到眼角有痣的人。 不过她眼角的红痣已经被脸上黄黑颜色盖的严严实实,就算趴到脸上都看不出来。 但是若是熟悉的她的人,对比着画像,仔细看脸部轮廓还是能看出来几分相似的。 但是在这,男子也不方便盯着女子脸使劲看,那算是很失礼了。 张大哥恰好负责城南这一块,自己只要能打消他的疑虑,说不得就能蒙混过关。 听着脚步声他好似要从厨房出来,宁兰连忙把画放回原位。 宁兰装作不经意问道,“这清水县好几万人,听钟姐姐说县衙衙役不过十几个,靠你们这样找人岂不是很辛苦?” 说到这个,张衙役就一肚子苦水。 这找人任务又不是县里的活,那都城的来人还催的急,要他们连日不停的挨村查看, “谁说不是呢,加上他们带来的人拢共才二十几个,不知道得找到什么时候呢。” “对了,现在外来人都要查看户籍,徐姑娘你的户籍呢?” “我去给你拿。” 宁兰心事重重回到屋中,她现在身上有两张户籍。 一张是徐郎君给她的甘州户籍,另一张则是从兴平县那个县令那骗来的兴平县户籍。 那日惊影在城门发现了她,定是能查到甘州那个,所以登船的时候她怕留下痕迹没敢用。 到这清水县入城的时候,因为同钟姐姐一起入的城,守卫同钟姐姐熟悉,根本没有查她,直接就坐着马车进来了。 看这情形,她骗户籍的事定是被季宴清发现了,所以才会直奔这而来。 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把甘州的户籍拿出来,希望张大哥不知道其中缘故,说不得能蒙混过关。 张衙役接过来看了一眼,是甘州下属村子,原来徐姑娘大名唤做徐成美。 不是兴平县就行,他倒是没多在意。反倒是有些好奇问道 ,“倒是没听出来徐姑娘你有甘州的口音。” 宁兰便笑道,“我跟着兄长常年在外面做生意,去的地方多了口音就淡了。” 张衙役拿好蜂蜜和画纸,“徐姑娘,那我就先回走了,我负责的城南这一片还有几个村子要去查。” 送走张大哥,宁兰这会吓的气都喘不匀,幸好负责她住的城南的是熟人,没有过多难为她,不然多问几句怕是要露馅。 这几日她吓得连门都不敢出了。 张大哥粗心看不出来什么异常,万一碰到个细心的,说不得就认出她来了。 衙役找人并不是很用心,找了几日没发现什么线索,这群人便开始敷衍磨洋工。 虽说那人许诺有线索者赏赐百金,只是这种事谁也没碰到过,真假尚且不知,也就得过且过,应付着找人。 惊影感觉到这群衙役行事敷衍,一日不过出去寻找半日,有些生气的同县令呵斥, “太子殿下下了命令,让你配合寻人,你竟敢如此迁延懈怠。” 县令也很无辜,衙役平日负责县里缉凶拿盗,这本就人手不够,现在还要做在额外的工作。 虽然给了些银钱,可这些衙役大都是本地的地头蛇,往日办差就滑不溜秋的。 他不过在清水县任上三年,这些小吏可是在这混了大半辈子。 他也不敢闹的太僵,只每日求爷爷告奶奶的让他们殷勤些,好去替太子找人。 偏偏太子殿下还密旨让他不得宣扬,不然也能拿这名头压压这群无赖。 惊影没办法,只能让暗卫陪着衙役去查剩下部分村庄,只是半个月下来竟是毫无线索。 这日衙役头目回来汇报, “清水县辖下九镇四十五个村子,我们都去找了一遍,没有见到持有兴平县户籍女子,也没有找到同画像相似的女子。” 难道殿下猜的是错的,宁娘子压根不在这清水县? 这没有线索,多盘桓无益,惊影当日便带人返回都城。 紫宸殿书房季宴清正在批折子,听到惊影求见便停了笔,“找到人了?” “没有,暗卫连同本地衙役将全县范围找了个遍,都没发现宁娘踪迹。” 季宴清看了看那份静静躺在桌面的堪舆图,她若是不在清水县,那就有些奇怪了。 “让那个县令在仔细看一遍,其余人沿着客船沿途停靠州县去看看。” 季宴清这会颇觉得事情变的有些棘手,往日倒是小看宁宁了,暗卫竟然费了这么大劲都没找到她人。 难道飞天遁地了不成? 宁兰自打那日在张大哥那知道惊影过来找她,便整日闭门不出,恨不得缩到屋子让人忘记世界上还有她这个人。 钟姐记挂她身体,家里又走不开,便托人送了些药材来给她吃,她只说身体不适应不想出门。 半个月后,钟姐总不见她人走动,不放心亲自跑了过来,一来就拉着问,“徐妹子,你身体怎么样了?” “病来如抽丝,整天气恹恹的,钟姐你怎么来了,花儿呢?”宁兰装作一副胸闷气短的样子。 “你张哥他前些日子不是帮着都城来的办差,挨着村的找人,现在那人走了,县太爷让给两天假,他在家看孩子,我才腾出手找你。” 走了,竟然这么快就走了。宁兰简直喜出望外,不着痕迹问道,“他们找到人了?” 钟大姐对这些人颇有微词,“这么大个县城,哪里就这么容易找到,要我说,都是闲的,这么大老远找个女人,不过那女子倒是漂亮的紧。” 说到这,钟大姐盯着宁兰脸看了会,“徐妹子,你若是脸上没有这些黄黄黑黑的胎记,倒也算的上好看。” 像是发现什么,“咿!你别说,徐妹子你同那画上女人还真有那么三分像。” “真的吗?我竟是有这种福气像都城来的贵人,人家是好命,不像我村姑一个,怕是连一个人家指头都比不上。” 她这么一说,钟大姐倒是同情她起来,毕竟她容貌这样,唯一相依为命的兄长还失踪了, “哎,徐妹子不要灰心,也许有男人不看重容貌的,你心地善良,人又豁达,说不得就有如意郎君等着你。” 钟大姐嘴上是这么说,心中忍不住叹气,徐妹子哪都好,身段也好,性子也好,若不是脸上这些胎记,指定能寻个好夫家。 知道惊影走了,宁兰睡了一个月以来第一个好觉。 翌日早晨天上落了雨,宁兰简直喜出望外。当即便跑去寻江阿公,今日想去河里试试看。 “这下着大雨,水这么凉你这姑娘还往江里跑,你还想下水,你不要命了。”江阿公很是不赞同宁兰这么作死的行为。 “江阿公,我今天必须得试试,你放心,我会多给你工钱的。” 上次江阿公说下雨后水中会有漩涡,她在穿越那天现代也见到了漩涡,前几天一定就是这个漩涡的原因她才没回去。 今天别说是水凉,就是下刀子,就是要她命,她也得去试试看。 北风萧瑟,雨被吹的斜着砸下来,江阿公穿着避雨的蓑衣,看着这小姑娘淋着雨,浑身湿漉漉的打算往江水跳, “你这姑娘,我看你是真不要命了,咋个就这么执拗呢。” 宁兰充耳不闻,像往日一样用绳子把腰系住。闭上眼,心中默念, “天上的菩萨,地上的土地公,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一定要保佑我睁开眼是高楼大厦,回家就让爸爸给你们重塑金身,每年都捐香火钱。” 闭上眼,深呼吸一口,一头扎进水中。 ---------- ps:作者有话说: 电脑自动升级系统,搞到半夜三更才开机。 只有昨天一章存稿,我就发现存不住,每天现更是宿命。 终于开机了,呜呜呜,死电脑误我。 第125章 有孕 江水翻腾,一如水窒息感便袭来,宁兰在水中小口小口吐气,减缓呼吸频率。向艄公说的漩涡位置游去。 直到肺部呼出最后一口气,她才从水中探出头。猛的呼吸几口,便又沉下去。 宁兰放松身体漂浮在水中,试图感受有没有异常情况,她现在无比希望突然出现一阵风,或是一个漩涡,能裹挟着自己回现代。 江上水流湍急,她身体被水冲刷的左右飘荡,就是没有任何异常天象发生。即便现在下了雨,也依旧没有出现艄公说的漩涡。 不知道是不是江水太凉的缘故,不大会她腿脚就有些抽筋,不得返回乌篷船上。 江阿公正躲在船舱中避雨,听到动静忙探出身,“快进来歇歇,喝点热水暖暖身子,你说你个姑娘家家的,就非得现在来找,这么冷的天。” 船舱内炭火煨着热水,她倒了一杯喝下去,身体变暖了些,“我兄长给我托梦了,说他就在这。” “阿公,你不是说下雨这就会有漩涡吗,为什么现在还没有?” 江阿公抬头看看江水两侧的江水拍打石壁的高度,不确定道, “那漩涡也不是每年都会出现,往年都多要到夏末秋日,或是下了大暴雨,水位上去了才出现。” 宁兰 许是现在季节不对,但是她等不到明年了,不管怎么样,今天她还是要再试试。 放下喝热水的茶碗,又跳入水中,直到再次力竭,才不得不顺着腰部绳子靠近乌篷船。 她没有立即上船,一只手扶着船身,身子泡在水中眺望江水两侧悬崖峭壁。 两侧山峰高耸入云,天空黑漆漆的压迫的人喘不上气。 她仰着头,细密雨水砸落在眼睫上,模糊了视线,伸手抹掉脸上的水。 也许她猜错了,她根本回不去,她再也见不到家人了。 甚至有些消极的在想,回不去干脆死了算了,这么东躲西藏的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当真松开手,张开手臂,脱力般躺会水面上,任由江水漫延过口鼻。 “咳咳咳!” 求生的本能还是让她从江水中探出身子,拽着腰间绳子爬上了船。 宁兰一身水离开岸边准备回到她的小院,在水中泡这么久,身体早就冰凉一片。被冷风一吹,身子就抖的厉害。 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钟姐撑着油纸伞带着花儿等在门口,看到她浑身湿透,连个伞都不撑,惊讶嚷道, “我说钟妹子,这天这么冷还下着雨你还往水跑,你这是不要命了?你兄长他看到你这样子受罪定是舍不得的。” 宁兰感觉肚子有些疼,不知道是不受凉了,忍着痛把人引进屋中,自己回屋换了身干爽衣服出来,“钟姐姐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提到这茬子,钟大姐眉飞色舞道,靠近她小声道, “我给你说个好事,你这两次去我家,我家隔壁不是住着个郎中吗,他姓钱,年二十六,老婆去年出去采药摔死了。 钟大姐压低声音道,“他这几日向我打听你有没有在嫁的意思,想让我撮合撮合你们。” 那人宁兰有印象,她去钟姐姐家找他问过路,后来去又在门口见到两次,倒是没想起他会起这心思。 宁兰这会肚子疼的厉害,她可能来月事了,随口敷衍道,“钟姐姐,我怕是要辜负你的好意了,若是寻到兄长,不日就离开这了。” 钟大姐把花儿放到地上,打发她去檐下玩,自己坐到宁兰对面,还不死心劝道, “徐妹子,钱郎中虽然年纪比你大了点,但是他会看病,有一技之长傍身。” “而且他家里还有二十多亩良田,双亲还不在了,你嫁他不亏的进门就能做主,县里不知道多少女人想着嫁给他呢。” 钟大姐真心实意在劝她,虽然她同这徐妹子感情不错,但是这门婚事,她着实觉得是徐妹子高攀了,怎么她还能不乐意呢? 她还想在劝,就看到宁兰一脸痛苦蜷缩着蹲下,连忙奔过来,焦急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是肚子疼吗,你说你,这么冷的天下水,能不肚子疼” 钟姐姐看着她裙摆下一片血迹,忽然收了声,“你、你,这这” 肚子痛的像是被人五脏六腑都被人拿刀到处搅乱,宁兰眼前阵阵发黑,被钟大姐扶着回床上,只觉的腹部痛的眼前东西看不真切,声音也听不真切。直到彻底失去意识。 看她身下流血,人也痛的晕过去,钟大姐连忙找附近的人去城中带郎中过来。 钟大姐在屋子急的团团转,她生过花儿,年岁又长一些,这徐妹子八成是怀孕了。 就是不知道目前这样子还能不能保得住。 第126章 原来在这 钟姐姐正着急,就看到村民带着钱郎中过来,有好事的村民想跟过来看看这个奇怪的女人得的什么病,都被钟大姐轰了出去。 自古民怕官,她因着丈夫的缘故,在这群村民中算是有威望,村民也不敢再凑热闹。 不知道怎么这么巧,城中这么多医馆,这村民怎么就寻到钱家医馆去了。 他两个还在议亲,让他知道徐妹子怀孕,这可如何是好,只是现在人命关天,她也顾不上这许多了,连忙实话实说道, “徐妹子晕倒了,好似有孕了,但是现在见了血,你快去看看,我事先也不知道这情况,她只说寻兄长,我没想到她嫁过人的。” 钱郎中留着八字胡,眉间川字纹能夹死苍蝇,“先去看看人。” 号完脉,他心凉了大半截, “徐姑娘确实有孕了,一个月左右,受了凉才会见红,我先给你开碗安胎药你给她喂下去,剩下听天由命。” 说完又看了看躺着的人这黄黑的脸,白瞎了!心中叹了口气,让药童去抓药来煎。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在等宁兰醒来睁开眼,嘴里一阵苦涩,钟姐正熬了药端进来,见她醒过来连忙进来, “徐妹子你这,这怀了孩子还这么折腾,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怀孕?好一会宁兰才听明白她这话的意思,说她怀孕了? 这怎么可能呢,她还小呢,怀孕听着就这么遥远的事,怎么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忽然想到在温泉小院那天,他弄了两次还是三次,记不得了,之后她一直在东躲西藏的,根本没机会喝避子药。 怎么能这么巧呢,就这一次没喝药,上天怎么就如此不眷顾她,‘砰砰’两声,她恨恨的猛捶了两下床帮。 钟姐姐看她这样,连忙把人拉住,端着药碗递过来,“来,先把安胎药药喝了,你这么不爱惜身子,这孩子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宁兰把药碗推开,“我不喝,这孩子我不是不会要的,郎中呢?让他开药送走它。” 见她激动的要起身,钟大姐连忙把人按回被窝去,用被子把人裹好,“我说你先别激动,外面冷的很呢。” 把人安抚好才问道,“是孩子的父亲不好吗?你年岁小,不知道打胎多伤身,你钱财算宽裕,想来养个孩子不算困难,何必这么狠心打了他。” 宁兰没说话,但是态度很坚决,“钟姐,你若是真为了我好,就去帮我寻个好郎中。” 钟姐看她态度坚决,放下安胎药,心中叹口气,“生产是鬼门关走一趟,打胎更是伤身,我倒是知道个好郎中,让他给你开副药。” 吴府。 吴今下值从宫中回来,门口来了一个南洲来的师爷,说是替县令传信给他。 这县令是吴家的旁支,不过已经远了许多,往常来往并不多,怎会突然给他来信? 那师爷递过来一块令牌,这是东宫令牌,就是宁娘子拿走的那块。 师爷便道,“吴都尉,这东西的来源,我们县令说你一看信便什么都明白了。” 吴今看完信当即带着人进了宫。 紫宸殿。 时至亥时,季宴清正在案前处理堆积如山的折子。 奏折上有让他尽快登基的,有弹劾林家说他们行事狂悖的,也有让他先行册封林氏皇后为太皇太后的。 更甚至还有关心他后宫没有女眷,说他没有子嗣国本不稳。 季宴清气的把那奏折扔出很远,于海连忙捡回来,“殿下,何至于生这么大气。” 说完便听到上面一阵冷笑,他当然不会现在册封林氏皇后为太后,忍不住骂道, “这些人任上政绩平平,不思为君解忧,倒是一天天关心孤的家事,” 这种奏折他已经驳回去了不知道多少了,这些大臣一个个简直茅坑石头,又臭又硬。 大有他一天没有子嗣出生,要上一天奏折的架势。 宁宁都不知道死到哪去了,到处找不到人。他现在去哪生? 宫人禀报吴今求见,季宴清放下朱笔,“什么事这么着急?” 这个时辰,宫门已经下钥,他还寻过来,定是有大事。 吴今拿出一块令牌,“殿下,这令牌是吴家的一个旁支今日差人送来的,他在南洲当县令。” “说是无意间撞见几个行商的拿着令牌在外面招摇过市,他认出是东宫的东西,把人抓起来拷问这些人令牌来历。” “可是商贩个个都说不知道令牌是哪来的,不知道怎么就出现在货物中了。” 季宴清接过令牌,扫一眼便知道这就是宁宁拿走的那一块。 令牌的设计是绝密,图册设计完当即就销毁了。就算有心人想伪造,都找不到样式。 更别说这种皇室的东西一般人见都没见过,更何况伪造了,“送令牌的人呢?” 吴今把人带进来,这人是那南洲县令的师爷,县令不能擅自离开辖地,便派了了解内情的师爷过来。 季宴清听师爷讲完全部过程,面上带着冷笑,“那几个商贩呢?” “在南洲大牢,县令不敢擅自处置,暂时关押大牢了。” “找个由头解决了。” 季宴清仔细的查看这几份商贩的供词,这个县令算是有头脑,几人是分开审讯的。 这些人供词基本一致,都说不知道令牌怎么就出现在货物中了,看着像是完全不知情。 那一定是宁宁在他们不知道情况下把令牌塞进去的。他们路线同宁宁重合的只有南下的那艘船。 这几个人还提到在船时和一个容貌丑陋的女人吵过架。 那女人还信誓旦旦说他们定会倒大霉,这很像宁宁的做事风格。容貌丑陋也和惊影说的脸上涂了东西对上。 那供词说那女人是在平安县下的船,季宴清点点地图上平安县的位置,平安县隔壁就是清水县! 季宴清忍不住勾勾唇,“宁宁,原来你真的在这。” 惊影半夜被从被窝喊起来,一进宫就看到殿下脸色不好,话也不敢说,老老实实等着他开口。 “你在清水县是怎么找的人?” “就让本地的衙役,一个个村去排查有没有女人同宁娘子相似。” “若是有人包庇她呢,比如就在寻人的衙役中。”季宴清提醒道。 宁宁那人,谎话张口就来,又会装傻卖痴,说不得还真能说服别人替她隐瞒。 她同身边那个神秘的男子才见不过两次,就骗的那人为她赴汤蹈火,几次三番冒险不惜身受重伤也要帮她。 想到这人季宴清就火大。 这神秘男子倒是有些本事,在都城附近完全查不到踪迹,他让人去甘州消息还未回来,不过快了,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敢这么找死。 惊影此时醍醐灌顶,他们并不了解清水县,村落散居,靠他们这些人速度极慢,因此考虑过后便把找人的任务交给了熟悉本地衙役做。 他万万没想到宁娘子会有帮手的可能,毕竟才一个月时间。他没法为自己辩解,“是属下无能,疏忽大意了。” “你现在带人去,绕过清水县的人亲自查上一遍,惊影,你不要让孤再次失望。” 打发走众人,季宴清食指点在清水县位置,宁宁,你还真是令人惊讶。 这清水县到底有什么呢?如此吸引你,若是让孤发现你同不三不四的男人搅和在一起 ----------------------- ps: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是两章,感谢宝子们打赏,评论。 明天大概也许会见面。顶着锅盖跑 第127章 踪迹 季宴清一下朝就被玉珍公主堵到书房纠缠不休, “皇兄,母后病了,今日你能同我一起去陪母后用晚膳吗?母后她午膳都没吃,皇兄你就同我去看看。” 玉珍公主同他闹腾不休,不到三句话,他已经开始烦躁,“孤有事,母后病了就宣太医去请平安脉,你回自己宫中去。” 玉珍想起母后之前的交代,坚持道,“皇兄,你去看看嘛,朝嫣四表姐也在,她还偷偷问我你在忙什么,想来表姐很是记挂皇兄。” 说起来这个林朝嫣,季宴清眉头皱的更深了。 林玉棋到底做什么吃的,机会都给她了,她竟然还让林朝嫣整天在外晃悠,没用的东西,“于海,找人亲自送公主回去。” 这便是不给她机会在烦人,于海连忙把公主带走。 把人送走后,他又朝着于海道,“往后公主来了就去库房拿些稀罕玩意打发她走,少让她来烦孤。” 这个拎不清的蠢东西,整日就会被人当枪使唤。上次被人使唤喊他去看什么破灯,害的他差点同宁宁走失。 这次还看不出来他因为册封太后的事同林家僵持,还巴巴凑过来,喊他去面见母后。 他季家子孙怎么会有她这种蠢货。 外面有太监回报,说是韩太傅求见,他传了人进来。 太傅进来行过礼后,递了本册子递过来, “按照殿下的意思,往日依附苏家的那些官员,有真才实学的留任,无能之辈罢官,空出来的位置已经着人填补上了。” 父皇去后,他当即恢复了太傅的官位,现在更是现在是吏部尚书加拜尚书令。 名册是他拟好的让太傅去办,他接过来并没有查看,直接放到桌案上, “太傅是吏部尚书,主管官员考核,此事交由太傅孤很放心,近来朝堂更迭,诸事烦杂,太傅辛苦了。” 韩太傅连忙起身道,“老臣不敢,能为殿下分忧是老臣的荣幸。” 季宴清把人让坐下,“何必同孤多礼,这样外人知道要猜测我们生份了。” 韩太傅看看他,犹豫了会又道,“林家因着殿下一直不册封太后之事近来颇有微词,明日朝堂上怕是会不安生。” 季宴清心中冷笑,林家这就按耐不住了。这几天在朝堂上,接连有官员以孝道为名三番四次逼他下旨册封林氏皇后为太后。 当即便有御史反驳,说册封也要先他册封先庆王妃。两边整日争吵不休,他就冷眼瞧着他们闹腾。 他之所以用为父皇守孝为借口不立即登基,便是想等百日后他将朝堂上下稳定下来,一切在他手中然后在做打算。 现在又岂会让他林家如意? 父皇死了,林氏这个皇后架空在那不上不下,现在急的团团转,皇兄谋逆他们林家龟缩在林家不出,现在倒是急了,且先急着。 韩太傅心中天人交战,他舍不下老脸,但是想起妻女的交代,忍不住心中发愁。 国丧已过,眼瞅着就到女儿进宫的日子,他不得不为自己的私心打算, “殿下,三日后老臣过寿辰,家中设宴,不知殿下可能抽出时间也来热闹上一回。” 季宴清抬头看他,怕是赴宴是假,找机会同他女儿见面才是真,“孤知道了。” 得了他肯定,韩太傅心中一松,又讨论完其他事才起身离开。 破旧的窗棂被厚厚的窗户纸蒙了几层,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屋内光线暗了许多。 宁兰从昏睡中睁开眼,看着暗沉沉的屋子,一时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她早上喝的药,刚开始还有些意识,后来便痛的晕了过去。 血腥味混杂着药味熏的宁兰头昏脑胀,勉强下床想去掀开窗户一角通通风。 钟姐端着药碗进来,看到这一幕连忙制止, “你不要命了,你这你这才落了胎,现在不能吹风,至少要在屋中待个上十天半个月才行。” 宁兰倒是听劝,又顺势躺回床上。 钟姐便道,“郎中交代,这药给你睡醒了喝,你已经昏睡一天了。” 萍水相逢能得钟姐如此对待,她心中很是感激,“钟姐,这次劳烦你了。没有你,我都不知能不能熬过这一次。” 钟姐心中叹气,“我有个妹子,性子跟你有点像,善良又心软,当初不听劝非要嫁去外地。” “结果呢,没几年就被婆家磋磨死了,我此次外出回来坐船就是去给她上香拜祭去了,天南海北的,我几年都去不了一次。” “我一看到你就想到她,总想着她难的时候有个人这么帮帮她就好了,也许她就不会这么早死了。” “那婆家就不是个人,我妹妹坟头沁水了,他们竟是连修都不修,让她就这么泡着水,我花了钱替她重新修葺,一时不察用光了银钱。” “徐妹子你是个好人,在船上时若不是你接济我们一日三餐,我同花儿两人怕是要在船上饿死了。” 钟姐心中很是感激宁兰在船上的慷慨相助,现在能帮上忙当然不遗余力, “来,快把这药喝了,郎中说这里面加了是调养身子的人参,喝了身体恢复的快些,你快喝了。 宁兰接过药喝了下去,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她不能任性把身体拖垮了。 替宁兰掖好被子,钟姐开口道, “你在河里要找的人是孩子的父亲把?我现在想明白了,孩子父亲不在了,你不要孩子也情有可原,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总是艰难。” 宁兰摇摇头,犹豫着说道, “孩子父亲是个很坏的人,他瞧不上我,也不肯放过我,后院还有一堆女人。他还逼着我同他生孩子,我受不了才跑出来的。” 钟姐一听这话,气的蹭的一下站起来,“这男人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简直不是个东西,妹子,你干的好。” 过了一会钟姐反应过来,能三妻四妾的都是大家。 看看徐妹子这黑黄斑驳的小脸,要是脸上没这些斑驳的胎记,倒是个美人,现在倒是可惜了。 心中忍不住腹诽道,这男人怎么一个个口味挺独特啊,徐妹子原来男人是,这钱郎中也是。 惊影一行人再次来到清水县,这次没有惊动县令,反倒是扮成商队,一同进了城。 一行人住进本地一个致仕的员外郎家中,员外郎早年在都城刑部做官,很是擅长找人抓人。 他熟悉本地民情,他将本地的乡绅都唤来,建议将惊影带来的人分开,同分散各镇的乡绅一起配合,一个个镇去查找。 这里人员流动不算频繁,大多人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本县生活范围。 因此排查一个月前到这的陌生人不算是什么为难任务,他选择从偏僻乡镇开始一点点往内查探。 惊影命乡绅带着佃农将村中陌生人全部筛查了一遍,不管男女老少。 不到十日时间,一行人便查到城南。 居住这一块的那乡绅介绍道, “城南外来人只有两家,一家是母女两人来投奔亲族,就在前面村口住着,另一家是个单身女子,我让下面农户打听仔细了,她这几日都在家中呢。” 惊影正着急上火,听完便立即道,“先去单身女子这家。” 看到这破旧的小院,惊影怀疑自己猜错了。他不信宁娘子能在这种小院住下去。 屋子门窗紧闭,他看不到人,正想办法让屋子中人出来,就看到一个妇人来熟练的开门进去,不一会里面就传出说话声。 惊影浑身一激灵,这不是宁娘子声音是谁? 正想确认,就看到一个满脸黑黄的女子同方才妇人一块坐在院子晒太阳。 方才听声音他还有些不敢确认,现在是看清人,那点疑虑都消失了,虽然这脸有点丑,但是这走路姿势绝对是宁娘子不会错。 “不要惊动她,快去给殿下传信,就说找到人了。” 四下看一眼这破败的院子,想想这些日子他和兄弟们风餐露宿吃的苦,惊影忍不住心中埋怨。 不知道宁娘子到底折腾个什么劲,放着好好的贵人不当,跑到这住这破屋子。 惊影手下的把暗卫喊来,“去打听清楚,这女子自打住进来,都做了什么,见过谁,要事无巨细,不可遗漏。” -------------------- ps: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 第128章 香囊. 韩府中张灯结彩,今日是韩太傅的寿辰。 他本不欲张扬大办,但是他是太子太傅,未来的帝师。 太傅本就门生故吏不少,加上他现在官拜尚书令,来送贺礼的人还是将韩府门前的巷子堵的严严实实。 吴今跨坐在马上,探头看了看远处的堵的严严实实的巷子,“殿下,这前面人太多了,怕是要绕到韩府后面的小路才行。” 季宴清坐在车内掀开帘子向外看,韩府前门陆陆续续有官员进出,“吴今,这太傅家今日当真热闹的紧。” 吴今拿不准他什么意思,犹豫回道, “太傅往日轮值过国子监、刑部,现在又任着吏部的差事,门生故交自然会多些,恰逢寿辰,大多会上门朝贺。” 季宴清瞥他一眼,冷声开口吩咐,“绕路去韩府后面,就往日走的那个侧门。” 守门的小厮看到吴今,连忙放行。季宴清穿过抄手游廊,正准备去待客设宴的花厅,迎面便有个身影等在那。 见到他,女子起身迎过来。韩梦澜见到来人连忙行礼,“臣女梦澜见过殿下。” 看清来人,季宴清倒是没有多少意外。太傅把她教养的规矩倒是不错,“你在等我?” “是,父亲寿辰,梦澜猜到殿下会来。前面人马众多,便大胆猜测殿下怕麻烦会从往日常走的偏门来,就提前等在这了。” “找我何事?” 韩梦澜从袖子掏出个香囊, “梦澜前些日子病着,养好病后母亲不允我出门,我在家中无事,便同殿下做了个香囊。” “在里面装了些药材,郎中说能养身助眠,梦澜望殿下能夜夜好眠。 ” 时下香囊是女子赠情郎的首选。 女子绣香囊给有情的郎君,既能表达一针一线情意,让他时时佩戴在身,处处记挂,又能显示自己绣技,一举多得。 韩梦澜忐忑道,“殿下鹤骨松姿,气度不凡,我便绣了仙鹤上去,衬不得殿下万分之一的气度,梦澜技艺粗浅,还望殿下莫要嫌弃。” 她的刺绣是母亲从苏州请的绣娘一点点教的,她从十一岁练到现在,师父说她已经比的经上经年刺绣的绣娘了。 季宴清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香囊,墨绿色的锦缎,上面绣了两只仙鹤,仙鹤姿态飘逸翱翔天际,活灵活现,瞧着便是下了苦功夫的。 他倒是觉得这香囊做的着实不错,形制和配色都极好, “身子不好就好生养着,这种功夫让绣娘做就是了。回去,香囊孤收下了。” 见他要走,韩梦澜又道,“殿下,下个月我会去城东的红螺寺还愿,殿下可否陪我一起前往。” 话还未说完,男人已经走远了,并没有回应此话,韩梦澜不禁有些失望,贴身丫鬟劝慰道, “姑娘不必灰心,你现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良娣,去不去红螺寺都不影响的。” “那怎么一样,若是殿下陪我去了,定能气死林朝嫣,她算什么东西,不学无术的草包,也配当太子妃,未来的皇后。” 丫鬟被这话吓的大气不敢喘,只把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装听不见。 心中暗自念叨,人大抵都是得陇望蜀,以前姑娘只想陪在太子殿下身侧就满足了,现在册封圣旨到了。 她要送香囊,又要一同去寺庙还愿,难道往后入宫要专房独宠,要那对女人来说至高无上的地位? 别说太子殿下,就是家中老爷郎君也万万不敢答允的。 他们可不敢为了姑娘违逆先皇的命令,不然不是打自己脸吗? 宴席上人不算多,都是些太傅往日门生和几个相熟的同僚,韩太傅看着随从 ,随从冲他摇摇头。 季宴清开席后才姗姗来迟,一看到他,其他官员赶紧起身行礼。 “今日太傅寿辰,各位爱卿不必多礼。” 太傅把人迎接上坐,“殿下能来,老臣倍感荣幸。” “太傅自小教导孤,更是先皇的托孤大臣,自是应该荣宠加身。” 季宴清随着多说几句便失了耐心,想着先行回宫,就看到吴今慌慌张张过来。 吴今附耳压低声音道,“刚刚惊影传来消息,说是找到宁娘子了,就在清水县的城南住着。” ‘咔嚓’一声,季宴清手中的杯子应声破碎。 他随手扔了碎片,“走,回宫。” --------------- ps:作者有话说:感谢宝子们打赏、评论。 下面几章要血压高了。 第129章 亲自去 季宴清两人一出韩府就回到宫中,清水县的消息已经放在桌案上。 除开一封密信外一同送回的还有一幅画。季宴清下意识先打开了那幅画纸,看清画中人的一瞬间,他心跳停了一会。 虽然画中女子脸上不知道涂了什么黄黑一片,但是他还是能一眼认出来,她是宁宁。 画中阳光正好,宁宁正躺在椅子上,在那简陋的小院枯树下晒太阳。 虽然画技拙劣,远远不及他亲自画好给惊影带去的画像精致,但是画中人姿态放松晒着太阳,瞧着好不惬意,季宴清气的直磨牙。 盯着那画纸看了好一会才将画纸收好。近两个月,她才他身边离开整整五十二天! 他在这日夜难眠,她倒是惬意的很。 惊影信中说她在清水县结识了一个衙役的老婆,得了她照拂,赁住在清水县城南的一个破院子中。 好在只住了她自己一人,并没有同那个野男人厮混在一起。季宴清冷哼一声,算她识相。 在往下看,季宴清眉头皱的越深,信中说她住下来后,便同一个熟悉水性的老艄公整日泡在河水中。 她同人说是找什么兄长的尸体。她哪来的兄长?宁峥不是活得好好的在这呢。 她目的明确,自兴平县脱困后便乘船直奔这清水县,去了后又整日泡在水里,那她在河水中找什么呢? “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总管太监于海被这质问吓一跳,看了看夜色已经亥时了,殿下他还在书房盯着信拧眉,似乎很是疑惑, 忍不住开口劝道,“殿下,夜深该安歇了,明日还要上朝呢。” 季宴清把信收起来放进锦盒,他现在完全猜不到宁宁在水中找什么。 回到紫宸殿,看着门上木质的匾额,忽然想起来他曾题写的匾额,“沁芳殿可收拾好了。” 于海连忙道,“殿下放心,奴才一早就让人收拾妥当,里面的伺候宫女太监都安置进去了,对了,殿下上次送来的那个婢女也在里面。” 说到那个轻烟的婢女,想到方才没有答案的问题,她是宁宁的婢女,说不得会有答案,“走,去沁芳殿看看。” 沁芳殿离他住的紫宸殿只隔一个花园,是东宫中离他最近的一个宫殿。 他没惊动别人,只带着于海两人借着月色走过去。 紫宸殿没有主子,管事宫女早早命人熄了院中的风灯,宫墙内漆黑一片。 季宴清站在门口,于海看他有意进去,便拍了拍门,很快,朱红的大门从里面打开。 轻烟不是宫中的宫女,被季宴清送来这沁芳殿后一直备受排挤,管事宫女日日让她在院中守夜。 夜间天气寒凉,今日她如往日一样抱臂坐在屋檐下守夜。 她在想自家姑娘,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是跟那个叫陈铭的马夫走了吗?也不知道能不能过上自在生活。 当初在宁家,她就一直觉的这个马夫有意无意接近她,暗戳戳打听她家姑娘,后来离宫动乱,陈铭也是第一个奔过来找姑娘的。 不过她没告诉太子陈铭的事,她看出来了,姑娘不喜欢太子,也不喜欢都城的宁家人。 她若是能跟着那马夫离开都城,能自由自在生活,她也能对逝去的婶婶有个交代。 听到有人来敲门,连忙起身来开门,看到来人是太子,连忙跪地行礼,“奴婢叩见太子殿下。” “起来。” 季宴清懒得同她绕弯子,在檐下坐下,“你是五岁因为家中发了大水灾,当街插标卖首,才被宁宁母亲买回去的是吗?” “是。” “你们三人一直生活在蜀地的眉州南安县,这么多年从未出过县,直到去年被宁家人接出来?” 轻烟点头,他又问道,“你知道清水县吗?” 见她疑惑不似作假,季宴清出口提醒道, “你们坐船来都城的路上,宁宁在清水县第一次跳了河寻死,三日后,船只入了利州境内,她又跳了一次。” 轻烟想起来此事,怕这太子又拿着傅郎君的事难为姑娘,连忙解释道, “姑娘是离开故土不适,才会一时想不开,不过后来就好了。” 季宴清瞥她一眼,这婢女倒是忠心,处处为她那主子遮掩,“宁宁在清水县可有什么故交旧友?” “没有,我们只是路过,除了姑娘一时想岔了跳了水,同那再也没什么干干系的。”轻烟连忙解释道。 这婢女说的和他知道的基本一致,应当属实。 季宴清心道那真是见了鬼了,宁宁她脑子坏了不成,天天往水里跑。 沁芳殿自打修缮好,他还未来过,便顺势围着宫殿走了两圈看看成果。 殿内管事宫女被动静惊醒,看到是太子殿下驾临,连忙跟前伺候着。 沁芳殿占地宽阔,院子极大,殿内修缮的很用心。墙壁镶嵌了宝石,在烛火下映照出绚丽的光彩。 书案用的上好的黄梨花木,他当初让人特意搬来的,让她能安心练练那手狗爬字。 季宴清倒是算得上满意,“于海,做的不错。” 两人正准备回寝宫休息,路过院子角落,一盆花枝残败的石榴花被扔角落的台阶下。 季宴清走过去,盯着那一地红艳艳的石榴花落瓣瞧。 石榴花颜色正红,喜庆,又一向有着多子多福的寓意。 于海当初特意让司农卿搬来这的,本想讨个好寓意,没想到这的管事宫女办事如此蠢笨。 于海看太子殿下注意那盆花,向着管事宫女呵斥道, “你这沁芳殿的管事宫女是怎么办事的,这种破败的花竟然也敢往这送。” 管事宫女一听办错事,怕被责罚连忙推诿道, “这是那唤做轻烟的婢女搬到这,她说主子不喜欢红色,我才搬到这角落的。” 季宴清像是发现什么,猛的转身,“你为什么说宁宁不喜欢红色?” 轻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如实道, “小时候姑娘同邻居小孩玩耍,他磕破头满身的血,姑娘当时年岁还小,当场就吓晕了,醒来就看不得红色了,会晕厥的。” 在利州墨江院子的几棵海棠树,其中就有一棵是正红色。 她还折了海棠花枝在屋内插瓶,花瓶中就有红色的花枝,她若是害怕,怎么可能拿来插瓶。 别院时他还送过一件正红的斗篷给宁宁,她当时还穿了。 季宴清回到寝殿,却是无心睡觉,心中不断翻起惊骇。 插瓶的海棠花颜色,斗篷的颜色,其实这些都是很小很小的小事,放到别人身上他都不会记得,但是很多同宁宁相处的细节总是像是刻在脑子中。 海棠花的插瓶是宁宁喝醉酒那日看到,他抱着她送她回屋,窗下罗汉榻上放着一个白瓷的胆瓶,她加了水,上面插着几只各色的海棠花枝。 她是有些天分的,那各色海棠花枝被她摆弄出奇怪的造型后,意外和谐起来,莫名的好看。 斗篷也是,本就是普通的衣裳,他却能清晰的记得她呼着热气,半张脸埋入斗篷的白绒绒毛边的样子。 几乎那婢女一说,他立马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双手枕头,强迫自己冷静思考,宁宁身上定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得出结论! 翌日一早,季宴清便将六部尚书叫到书房,“孤有要事出去一趟,来回要上七八日,孤不在期间就由你们共同辅政。” 几人间一番眉眼官司,很是不赞成太子此时离开都城,还是七八日这么久。 韩太傅开口劝道,“此时朝堂尚且不稳,若是殿下不在,我们怕是不能辖制” 季宴清不耐烦打断,“事到今日,孤难道还受这些人要挟不成?去告诉他们,不满意的自行辞官归乡,永不录用。” 把人打发走,叫了吴今进来,“可准备好了,何时可启程?” 昨日半夜殿下传令说要亲自启程去清水县,要他做好准备,他已经打点好了, “沿途驿站已经着人先行出发打好招呼,船只也已经备好,即刻便可启程。” 季宴清一刻也等不了,他倒是要去看看,他的宁宁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第130章 秘密 小院中三人正在一块逗乐,钟姐一早便带着花儿过来看望宁兰。 彼时她还没起,拖着还没睡醒的身子给两人开门。 宁兰院子不远处的空地上,有一个石磨,村民闲暇时会在这给稻米脱壳,今日脱壳的男子好似往日没见过。 她以为是没见过的村民,也没甚在意,只顾着将钟姐同花儿两人迎入门内。 “你这身子看着也是大好了。”钟姐替她开心,觉得她命太苦了,能走出来是好事。 “是大好了,我这几日天天都在下地走动走动。”宁兰接话道。 看她有些沉默,钟姐耐心宽慰她, “人活着要向前看,人也不会一直倒霉的,你啊,说不得就遇到其他的机遇,要想开点。” “嗯。” 两人说了会话,花儿跑过来凑近她,宁兰就逗着花儿玩了一会,钟姐要去看望婆婆,便告辞了。 送走钟姐,宁兰坐回椅子,仰头看望湛蓝的天空。 看了一会眼睛酸痛难耐,她拿手掌盖在眼上遮挡光线,只留一点点指间的缝隙感受那明亮光线。 钟姐很像个母亲,她不好的这些日子,时时来宽慰她照顾她。现在她很想妈妈,同时也很迷茫。 回家的事没了希望,不知道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可是让她去寻死她又不敢,总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 天空中一阵响动,一只黑鸟收了翅膀停在院子中的枯树上,‘嘎嘎’的叫个不停。 宁兰拿桌上的待客的米果子砸它,“死鸟,你吵死了。” 那鸟受到惊吓,扑棱棱飞走了。 过了会,黑鸟看宁兰没有动作,又飞回来去啄食地上的米果子, 宁兰好笑的骂它,“你这只笨鸟活着有什么意义,只为了偷吃我这顿果子吗?” 鸟当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一边吃,一边滴溜着黑漆漆的眼珠偷看宁兰,防止她下手抓它。 以前学校上家庭生命教育课,妈妈总教育她,自己的命很重要,别人的命很重要,让她不要成为一个残忍的人。 总之她现在是不想死的,她还这么年轻,她才十七岁,生命还那么长呢。 宁兰起身,长舒一口气,看那偷偷摸摸啄食米果子的雀鸟,没有如意的结果,为了吃果子怎么就不能是活着的意义呢? 在这住着,她总是无法避免想那碗落胎药。不管怎么换洗被褥通风换气,屋子中总还有股血腥气,折磨的她夜夜失眠。 她想换个地方生活! 翌日,她便去了钟大姐家,恰巧张大哥也在,她留下用了饭,饭后同他们告别, “这些时日多亏了你们照料,我这两日想离开这,回到自己老家去。” 两人都有些怜惜她,钟大姐劝道,“你身子才好,不如在休息一段时日在离开。” 宁兰摇摇头,“我想换个地方生活。” 她从钟大姐家出来,被一个中年男子拦住,“徐娘子,我之前说的婚事还算数的,现在我还是愿意娶你的。” 宁兰 这是什么品种的神经病,“我不是这的人,马上要离开,也不打算再嫁人,你死了这条心。” 钱郎中把她拦住,语气笃定道, “我知道你的秘密,你脸上的东西是黄栀子,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江湖上三教九流遮掩容貌用的,你一个女人如此遮遮掩掩,定是得罪了人。” 宁兰瞥他一眼,“关你什么事,你在纠缠当心我不客气。” “你跟了我,我会替你隐瞒的,不管你以前干了什么都行。” 他拉住宁兰不让她走,男子力气到底比她力气大,宁兰抬脚就是一脚,“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这长的给个窝瓜似的,我能看上你?” 趁他疼的捂住裆下蹦跶,宁兰转身就跑,神经病,这地方是一天也待不下了。 季宴清目标明确,一路直奔着清水县而来。惊影提前得到消息,提前来渡口接人,他着实没想到殿下这个时候会亲自来。 “殿下怎么这时候亲自来了?” 季宴清冷睨他一眼,没搭理他,他若是办事得力,还用他费心,只问道,“她人呢?” 惊影领着他向着城南去,快到城南时,季宴清又道,“不要让她发现了。” 他要亲眼看看,她费尽心力逃离自己,到底过什么样的日子,身上又背负着什么秘密。 -------------- ps:作者有话说: 今天只有两章。 明天就见面!大抵要腥风血雨。 宝子们写写书评嘛,人好少评分一直涨不上去80分时加更! 第131章 离开 ‘咔嚓’一声,两块火镰相撞发出一声脆响,一点火星落到引火的绒草上。 绒草便燃烧起来一点点小火苗,宁兰小心的护着那簇小火苗,慢慢的添加上稻草。 见到火苗逐渐变大,宁兰才舒口气放下心。生火煮饭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拿着这个用火镰生火,她从刚开始根本打不出来火星,到现在能熟练引火,就花费了不少功夫。 若是给家人说她现在会用柴火灶做饭,他们一定觉得不可置信,然后疯狂夸她。想到这,便觉的心里难受的喘不上气。 本来她的生活应该是读完高中,有了生活自理能力,就会出去留学。大学学个商科或者学个她喜欢的其他学科。 隔房的堂姐早早就许诺,说等她到年纪就带她去考猎人执照,带她去深山打猎。 宁兰也答应过堂兄,要在暑假看他美声演唱,结束后去给他献花。 她能做很多事,但是每一件都不应该是在这贫穷落后的地方,守着这灶台自己做饭。 泪水滴在木材上,又被火苗烤干不见踪迹,宁兰抹了抹脸站了起来。 她几日前决定离开这,去徐郎君说的甘州。 当初她有私心,徐郎君让她先走,自己就不管不顾的跑了。留下他一个无辜的人去应付惊影那一群人。 她当时太想回家了,就自私任性了一回。 这些日子,她一直没得到徐郎君的的消息,也不知道怎么联系他,唯一能想到的地方就是他说的甘州。 拿着他给的扳指去找徐家的铺子。 既然要走,就要提前做好准备,最重要的当然钱财,这个一定要藏好。 面糊摊到烧热的锅中,很快传来一阵面粉的焦糊味。 在面粉凝固前,宁兰把两块金饼子小心翼翼放入尚未成型的面糊中。 过了会,金饼子被逐渐凝固的面糊固定住,她在上面又加了一层面糊。小心翻面,成型后便是个圆圆的面饼子。 现在的人出门,大多要自行准备干粮,常做的便是这种杂粮掺合面粉的干饼子。 这种饼子干了后变的又硬又干,像石头一样,能储存上好久。吃的时候放到热水中煮开即可,就是旅途不可多的一顿热乎乎的饭。 她当然是不想吃这种东西,但是以备万一还是做了。而且用来藏金子也不错。 这金子是从苏世子的事了结之后,季宴清赏赐到宁家的。到底是宫中出来的,她怕惹麻烦,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用的。 她现在不差钱,不过也不舍得就这么放弃这么多金子,便想了这个方法子藏起来。 做好饼子放到院子晾晒起来,又回到屋内,就着灯火,把一沓银票分开缝到旧衣服和旧鞋子中。 当初徐郎君给她准备的东西很是齐全,光是银票便有上千两,都是五十两一张小面额,让她随时取用。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包的散碎银子和一些铜钱,那时在骊山脚下的木屋,两人围着柴火取暖,他不放心嘱咐道, “若是不得已分开,切记不要露富。铜钱你就日常吃饭、住宿用,若是想要买个毛驴、骡子代步就用银子,银票贴身收着。” 他知道自己没有出过远门,也不知道怎么在外生存,一点点为她做好了打算。 她在城里打听过了,想去甘州要先去隔壁两个县,那有个大的渡口,每日往来很多船。 从那坐船行驶两个州后,下船换陆路,很是麻烦。不过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想去看看是不是有徐郎君的消息。 忙完一切,宁兰便早早睡下,明日要去城内,碰不到牛车,可能还要走上很远的路。 昨日她去城内的车行打探过可有车去隔壁县,掌柜说还不知道出去的车子什么时候返回,这两日让她每日来看看。 季宴清到这荒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好在今日月光不错,他借着这点光线仔细打量宁宁住的这破败地方。 泥坯做出来的院墙,窄小的破旧木门,连院子的树木都是枯的,看那简陋的屋顶,说不得下雨都会漏水。 这么费心尽力从他身边逃走,就为了来这过这种日子吗? 那她有够蠢的! 他脸色晦暗不明的盯着那院子,一言不发,其余人更是噤若寒蝉,是以,明明有一队人,此时却安静的可怕。 良久后他才开口道,“去对面找个院子住下,不要让她发现了。” 他要亲眼看看,她到底在搞什么鬼,什么东西竟是如此吸引她,以至于让她能甘心吃这种苦。 小院斜对面不远处有一处不大院子,青砖的瓦房,瞧着便比村中其他人富裕。这也是离宁宁院子最近的住处。 房屋主人半夜被人从被子里拎了出来,夫妻两都没来的及说话,来人便塞了锭银块在男主人手上, “这院子我们赁下了,你们两个现在悄悄的带着银子走,谁也不准说此事,半个月内不准回来,否则” 惊影说着,亮了亮手中的长剑,“不准出声,听懂就点点头。” 那两人被吓得腿软,不过看着这沉甸甸的银锭,这么大别说租就是建都够用了,连连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而后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便趁着夜色离开了。 屋子很快被重新布置了一遍,季宴清才屈尊降贵的进来,只是眼中尽是抑制不住的嫌弃之色。 他这辈子都没进过这么破败的地方! 住的最窘迫要数在利州墨江那个小院子,不过那时有宁宁逗趣,倒也觉得尚可。 想到这,季宴清就忍不住磨牙,又是她,这女人整体就会扰乱他心神。 看他神情不悦,惊影连忙解释道,“这家是这附近最好的房子了,里面用具都换新了,殿下可以放心住。” 季宴清冷冷瞥他一眼,“你最近可有办过一件让孤放心的事?” 惊影当即闭嘴,总觉得这顿骂挨的冤。 第132章 水鬼 季宴清让人把清水县的县志拿过来查看,他想来想去,实在想不明白这清水县有什么特别的。 宁宁太奇怪,清水县也透着古怪,“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在作祟。” 尘封许久的县志书页泛黄,透着股淡淡的霉味,他从第一页一点点向下翻,直到天亮时分才翻完。 这清水县县志记载伊始至今已有近两百年,数年不停的修缮完备,才得以保存至今。 他草草翻看了一遍。这清水县原先是由两百年前的清水寺发展而来。当初八王起兵叛乱,天下乱成一片,称得上哀鸿遍野。 着名的弘润大师在这建立清水寺,拿出寺中钱财散发粥粮,救济民众。 后来村民逐渐聚集,历经几朝逐渐发展成今日的清水县规模。 季宴清随手合上县志,皱眉心道,好似这也没有什么特殊的。 天光大亮,远方天际露出一线霞光,季宴清动了动僵硬的脖子,随意看向窗外,然后动作就定在哪里。 不远处的小院,宁宁打开了屋门,正在院子中束发。 她拿着梳子一下下梳着头发,当是还没学会挽复杂发髻,用发带绑成个奇怪的疙瘩放在头顶。 因着这边地势高的原因,他能将这院子中人动作尽收眼底,她坐在那,整个人沐浴在霞光中。 他愣在那好一会才动动脖子,忍不住站起来身看她。觉得自己好似很久没见到她了,她身子看着有些瘦削。衣服穿在身上直晃荡。 惊影说她前些日子生了场大病,多亏了那个半路认识的衙役妻子帮她,不然怕是要遭大罪。 脸上也涂的黑黑黄黄,丑的要死!不过倒算的上聪明的做法,不然怎么瞒得住人。 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粗布的棉衣,料子粗糙,颜色灰暗。好的衣料柔软且色彩丰富,穿在身上贫富一眼便可分辨。 傻子都知道华服和葛布的哪个好,只有她不识好歹。 她梳好头发,拿着盆去了水缸想洗漱,然后有些失望放下,提着木桶出了院门。 村中并不是家家户户都有水井的,共用的水井在村头空地上,需要拿着木桶去水井打水。 然后一桶桶提水倒进水缸,季宴清冷眼看着她拎着木桶一趟趟去提水,慢慢的把水缸装满。 中间有次走到院门口差点摔倒,水撒了一半,她蹲在那叹了半天的气。 活该! 她这么费尽心机离开自己,看样子过的也不怎么样。需要事事亲为,不然连洗脸梳头都办不到。 宁兰估摸着井水今天明天够用的就好了,毕竟后天大概要走了,水就用不上了,便停了手。 这两日水井附近的石碾好似格外的繁忙,一直有人在给稻米脱壳。 宁兰收拾利落,锁好门窗打算去城内。她想去车行问问什么时候有车子用,上一次去掌柜只说这两天会有,但是没定好时间。 走了几步路过隔壁院子,宁兰住了脚。 隔壁邻居的院门今日安安静静的关着,这很不正常,这家有狗有鸡鸭的,往日每天都吵的要死。 今天起床便觉得格外神清气爽,这会仔细想起来,是因为今日没听到他们家的公鸡打鸣睡久了些的缘故。 什么情况,稀罕了,公鸡都不叫了? 宁兰忍不住踮脚向着院墙内看去,院内门窗紧闭,鸡鸭旺财都不在,安安静静的好似一家都出远门的样子。 “出门了?”宁兰带着疑惑离开进城。 待她人走远了,季宴清才从窗后走出来,心中忍不住生气。 溜门撬窗,威逼利诱,藏头露尾,这些日子他这可真是什么手段都用上了,就为了个她。 惊影进来打断他,“殿下,车马都备好,可以出发了。” 他今日打算去找那个替宁宁撑船的艄公。 艄公靠着在江上撑渡船为生,同妻子住在隔壁的村子里。本想直接把人带回来,又怕动静太大,便直接去找人了。 一行人到的时候老夫妻两人正在用早膳,就看着家里就来了一院子的人,瞧着个个气度不凡,不似寻常百姓。 江阿公在江上久了,比着妻子还是见过些世面,知道是得罪不起的人,连忙起身问道, “你们找谁啊?是不是找错门了。” 看了一眼那油腻腻的桌椅,季宴清颇些嫌弃,并没有坐下,而是直接开口问道, “这些时日,隔壁村中有个姓徐的娘子要你替她撑船,她在江水中寻什么?” 寻兄长的鬼话他一个字也不信,但是也猜不出来她想找什么。 一听他这话,江阿公便知道说的是徐姑娘,“她啊,年纪轻轻就脑子不好,整天泡在水里说是找兄长,这咋个找的到嘛?” 季宴清听他说宁宁脑子不好,抬眼看他,眼神严肃,“问什么你答什么,休的胡言乱语。” 江阿公也不知道这的贵人想听些什么,只得把这些日子徐姑娘的一言一行都说了一遍, “最后那日她从水中上来,趴在那哭的很伤心,然后就不再下水了。” “不找了? ”季宴清皱眉问道。 惊影估摸着日子,接话道,“附近的村民说宁娘子那天生了场大病,还叫了郎中来,不过我来的时候已经康复了。” 听来听去毫无线索,压根猜不出来她在寻什么。季宴清一脸不耐烦想离开,一时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 边上的老婆婆看人走出院门,埋怨自己男人, “我就说这姑娘不是脑子有病,是被水鬼盯上了,让你别招惹她,不然会倒霉的,看看惹上事了。” 季宴清耳尖,听到后猛的转过身靠近她,眼神锐利,“水鬼是什么意思?” 婆婆被他眼神吓一跳,还是如实说道, “澧水里面每年淹死这么多人,有些倒霉人投不了胎,就会变成水鬼,水鬼会拖一个八字相合的活人下水,然后借尸还魂。” “我看这姑娘就是被水鬼盯上,天天骗她下水去替死的。” “也就是有我家老头子在,他是神婆算过的,八字硬最适合在船上讨生活,不然换个人啊,怕是早已经翻船做了鬼了。” 边上的惊影、吴今等人个个眼神戏谑,觉得这乡下婆子无知,净是说些神鬼之言。 转眼便看到殿下一脸严肃,似乎若有所思,几人当即收敛神色不敢在笑了。 此时外面一个人影慌慌张张过来。惊影看到人,心就一哆嗦,这人不是跟着宁娘子进城了吗? 就听他惊慌失措道,“宁娘子方才入了城,人,人就找不到了!” ------------ 今天也是两章。 第133章 见面 季宴清听着那人说宁宁跟丢了,他转过身面带疑惑看向他,一时怀疑自己耳朵出错了。 能到他面前做事的这些侍卫都是万里挑一的,这样的两个人跟着她,就这么把人跟丢了? 这些人是不是出门把脑子拉在家中了?不然何至于如此不堪,事事不成。 宁宁一个闺阁女子,怎么会这么难以应付。会骑马,还会射箭,还能转眼间甩掉他万里挑一的卫士。 老妇人还在同自家男人信誓旦旦说话,“那姑娘就是水鬼替身的,你不准在帮她撑船,一个不小心会丢命的。” 季宴清观念开始动摇了,宁宁难道还真是水里的水鬼上岸不成? 他之前让人把宁宁在蜀地的生平打听了个遍,在蜀地的卫怀愫可不会骑马,更拉不开弓射箭。 卫怀素在这清水县跳了河,然后上来了宁宁。 他的宁宁原来是个水鬼啊! 他没有说什么,看了惊影一眼,“走。” 惊影跟在后面,殿下看他那一眼是什么意思,他戳戳吴今,“殿下看那一眼什么意思?” 吴今想了想,诚实的说道,“宫门的监门侍郎一直犯错,殿下这么看他一眼就把他换了,你最近一直在犯错。” 惊影被他的话吓的一哆嗦,“你这棒槌懂什么,殿下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连忙跟上,心道再也不能犯错了。 跟着宁宁进城那人说,宁宁进城后去了药铺和车行。 然后又去了县里唯一的戏园听戏。之后便在戏园一直没出来,他们在门口等了很久,发现不对劲进去找人,就已经找不到了。 季宴清听的冷笑,“她怕是趁乱混出了戏园,而你们守在门口竟然完全没发现。” 马匹疾行到城内,另一个人已经等在那候命, “殿下,人怕是坐船走了,我在这大的渡口等不到人,同本地人打听到,附近的河杈有些小船,她怕是从那走了。” 惊影闻言松下一口气,附近的河道早就让县令封锁了,最近几日船只通行都会严格检查,她走不了的。 若是宁娘子就这么消失了,他估计从今往后也得从殿下面前消失了。 宁兰穿着一身跑堂小二的男子服装,坐在小船头一直心神不宁。 她周围的事这两日都太奇怪了。尤其离她住的小院不远的石碾,这两日一直有人在那给稻米脱壳。 原先她还没发觉出什么问题,但是今日早上邻居家里的事,真是越想越古怪。 这一家一直住在隔壁,怎么可能突然就出门,就算是出门,也不能家中的鸡鸭狗都不见了。 她第一感觉便是季宴清找来了,但是又觉得不可能,若真是他怎么可能这么安静,他定是会怒不可遏的赶紧把她抓来痛打她一顿才是。 去县城的路上她不断安慰自己,不可能的,若是他寻了过来,自己早就被人抓去大刑伺候了。 当初在静心别院打他一巴掌,他差点掐死自己,自己走的时候,不但打了他,骂了他,甚至还差点杀了他。 他自视甚高,又一国之储君,断不可能轻易放过自己。 入了城,当即细心的观察四周的人,并没有发现异常的人。 只是心中不安越来越大,她决定今日先离开这,若是自己猜错了,还可以再回来,若是真是他,那只能听天由命了了。 恰好路过戏园热闹非凡,她顺势进去,躲到角落拿银子买了一身店小二的衣服,偷偷从小门跑了出来。 现在情形怕是等不到去隔壁县了,不管去哪,先离开这才是重点。 她没选择去渡口坐大船,反倒去了附近的河道港杈。 往日听替她撑船的江阿公说,本地水系发达,除开长途远行的大船外,也有些居民在附近城河杈以撑船来往隔壁县城为生。 这些小船大多常年停在附近的河道等客人,她一路跑过来,果然看到有几艘小船停靠在那。 她挑了个干净整洁的船只,同艄公道,“我要去隔壁的县回娘家,现在就走可以给双倍的银钱。” 艄公是个年轻的男子,他无论穿着,还是船只归置都比附近的几人干净整洁,他一听当即同意。 她不知道谁的船比较靠谱,所以选了个船收拾的干净利落的,爸爸说这种人会相对靠谱。 宁兰付了钱,看着岸边的屋舍一点点后退,狂跳的心才逐渐平静下来。 她心中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杯弓蛇影了,净瞎折腾,又觉得不能冒险,如果真不是他,大不了过几日再回来。 艄公一边划桨一边热情同宁兰搭闲话,她没心情说话,只是虚虚应了几句便住了口。 船只行到一半,便看到对向一条大船由远及近。 宁兰心下没由来的不安,站起身,用手遮在眼上,向那个大船了望。 远远的只看到船头站了个高大的身影,心下漏了半拍,虽然看不着真切,但是觉得莫名的像是季宴清。 看着那个船一点点靠近,心中那点不安越来越严重,因为真的太像那个人了,身形像,就连让人心悸的周身气质都像。 那船越来越近,近到她能看清立在船头的人影,就是季宴清,和他同床共枕这许久,他的身形,一眼就能看出来, 宁兰吓的连连后退,差点跌下船,幸好及时抓住船身才站稳。 尽力平复心跳,她把身上的钱全拿出来给了艄公,“往岸边走,你快些划,这些钱都给你。” 小船有小船的好处,浅滩便可靠岸。 艄公收了钱,喜出望外,只是划了一阵,便喊道,“哎哎,大姐啊,这后面有船挡住我们了,走不了。” 乌篷船前路后路都被两条大船牢牢挡住,两侧便是崇山峻岭,她如今进退不得,称的上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眼看着那条大船一点点靠近,宁兰心也越来越沉。 在这住的些日子,她其实有些迷茫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何去何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过什么日子。 现在看到季宴清,她忽然就想明白了。她不知道想过什么日子,但是至少知道自己不想过什么日子。 他那人自视甚高,那日自己这么羞辱殴打他一顿,他逮住自己必定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了。 那日别院的牢里,她在苏世子身上见到了受刑的惨状,光是想想她就腿脚发软。 她怕疼的很,往日磕碰或者热水烫一下,都要哀嚎半天,更别说这种刑罚了,她受不了一点。 也或许她若是在幸运一点,他对自己身子还有那么点兴趣,那大抵能免于刑罚,然后被他关进皇宫。 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被他在榻上折腾两个时辰,剩下的是十个时辰都被关在在那不大的院子,苦苦等着他来临幸。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这么过一辈子,想想都觉的绝望。 也可能不用很久,他后宫女人众多,也许一年半载他就能腻歪了自己。 他碰过的女人定是不允许在别人染指的,自己大概会被扔到某个偏僻的宫殿,然后凄凄惨惨过一生。 就她看的那些宫斗剧,说不得她还会被那些年老的宫女太监欺负,想想就惨的很。 说到欺负,她忽然想到林朝嫣。 当初自己在梅园和她起了争执,眼见开罪了她。往后她可是要当皇后的,又狠毒不讲理的皇后。 自己都不知道在她手下活上几天。 正值傍晚,夕阳像碎金似的铺满整个江面。船只过去形成波纹,打碎了一地的金色。 宁兰抬头看了看西坠太阳,橘色给冷汗沁透的身子带来一丝暖意。 这的风景倒是挺美的,若是在现代看到这种美景,肯定要拍照发朋友圈。 真好啊,可惜以后就见不到了。 第134章 寻死 季宴清立在船头皱眉看着她,她这做什么呢? 先是惊慌失措,随后低头思索了好一会,才看向自己方向。看了几息突然就笑了,不是往日曲意逢迎的笑,更像是畅怀大笑。 惊影、吴今几人互相看一眼,一时都拿不准这个宁娘子如今是个什么章程。 事到如今不服软求饶,反而带着挑衅的神情看殿下,都觉得她莫不是疯了? 束发的红色布带被她扯下来,齐腰的墨发被风吹得肆意飞扬。 她将发带缠在双手手腕间牢牢缠了几圈,剩下部分用牙齿咬住打个结。 吴今几人还在疑惑她这是何意,季宴清却是第一时间猜测到她用意。 她想投河自尽,又怕自己抑制不住本能求生挣扎,便想了这个缠住双手的法子,堵死所有的后路。 她眼神决绝,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想跳河自尽,两人现在还有一段不近的距离,喊话不一定能听到,当即命令道, “立刻把船并过去。” 大船体积庞大,调整方向困难,季宴清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娇小的的身影,毅然决然一头扎进水里。 此时眼前一阵眩晕,她竟是宁愿这么去死,都不愿意同自己服个软求饶。 季宴清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一头扎了了下去,在几丈远的水下看到人。 她人已经晕了过去,整个人漂浮在水里,衣衫发丝随水而动。 丝丝缕缕的血迹随着手腕飘散出来,他不知怎的,想起白日那老太婆说的水鬼。 她当真是水鬼,或是那山间精怪。 不然自己怎么会这么有本事,勾的自己对她心痒难耐,三番四次容许她放肆,还亲自下水来救她。 饶是吴今几人在在愚笨,此刻也反应过来,这宁娘子是在寻死,绑起手腕是为了保证自己必死。 随着‘噗通’一声人落入水中,河面溅起一大片水花。 殿下跳进水里了! 船上的其他人都被吓到,惊影率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呵斥道,“都下去救人,一定要把人救上来。” 侍卫中会水的即刻跳了下去,‘噗通、噗通’下饺子似得响作一团,不会水的往下扔绳子,以便人员出水换气。 宁兰的小院今日格外热闹,往日只有一个她女子居住,今日却是来了一堆男子。 四周邻居探头探脑,只是碍着那些人身上带着刀剑不敢贸然靠近。 床上的人还在昏迷,季宴清皱眉看着,“怎么还不醒,” 这次行程急迫,并没有召太医随行。惊影只找了个本地郎中来看过,说是她人没事,喝的水也不多,只是受了惊吓,人醒了即可。 他拿着手帕,蘸着盆中药汁一点点给她脸上擦拭。这药汁是专门洗去她脸上的黄栀子的,昨日就让人准备了。 实在太丑了,他看不下去,药汁起效很快,那些黄黑褪去,露出本来的面目。 看着这张清瘦的小脸,季宴清一时思绪万千。 在温泉小院那日,看着她决绝离开的样子,那时他想,就算她回来求饶认错,自己决计不会放过她。 后来她离开久了,她一个人在外面,又容貌过盛,既怕她遭了坏人的道,又怕她会和那姓徐的神秘男子在一起。 好在她没有背叛他。 来清水县的路上他甚至想,只要宁宁真心认错,往后不再做这种出格的事,这次就不同她计较了。 看人还在没有清醒的迹象,季宴清四处看了看这屋子 真是简陋的可以。 窗子都用的最廉价的桑皮纸糊的,这种纸防风却不透光,导致整个屋子都暗沉沉的,梁上还挂着蜘蛛网。 屋子内只有一张腐朽的木床,唯一的凳子还看着颤颤巍巍,这种屋子真难为她住的下去。 院子倒是同他昨日见到的没什么区别,只有东南角落一棵枯死的树, 地上泥土恼人的很,他掂量着下脚走向灶房。 灶房低矮,窄小不堪,这么破的地方,竟然也上了锁。 他打不开,直接抬脚踹开,木门‘啪’的一声应声倒地,地上荡起一阵尘土。 季宴清用手扇了扇飘上来的尘土,弯腰低头才堪砍踏进这低矮的灶房。 巴掌大的小窗下晾着几个圆饼子,灶房内唯一柜子还掉了个门,顺手打开,里面放着两个袋子,用脚拨了拨,是米和面。 布袋隔壁是个大的药罐子,惊影说她前些日子生了场大病,想必是那时候熬药用的。 ----------- 还是两章,第三章修不出来了,明日在看。 狗子破防倒计时! 第135章 盘问 惊影那时只打听到她病了,倒是没在信中说得了什么病。他当时只以为她冷天往水里泡,怕是受了风寒。 这惊影怎么办事,竟是不找郎中问清楚就敢复命。 季宴清转身从这狭隘的灶房出来,正想让惊影去找郎中问清楚,就看到吴今带着个对男女并着个孩子过来。 看这情形,这大抵就是对她颇多照拂的那个钟氏和她那个衙役丈夫。 现在宁宁既然发现他了,他想问话,自然不用像早前去找那个艄公一样到处走动。 钟大姐本来正在家里做晚膳,家中莫名其妙的就闯一堆带刀佩剑的侍卫,就这么强硬的被人带走了。 来人只说贵人要见她,其余的什么话都不说,瞧着一个个特吓人。 她同女儿就这么稀里糊涂带出门,在门口又碰到丈夫,就这么胆战心惊来到徐妹子的院子。 一进院子就看到徐妹子灶房出来个年轻男子。 男子身着墨色的长袍,身形高挑,那灶房在他面前都觉得矮小许多。 面容是清水县男子都没见过的俊俏,只是他面容有些沉肃,看着便气度不凡,她只堪堪看一眼便不敢再看。 吴今看他们一家人就这么直愣愣盯着殿下看,出言提醒道,“见到太子殿下还不行礼。” 两个人愣了好一会才听明白他的话,面前这个男人竟然是太子,钟姐心中一句感慨:天老爷,我见到太子了! 还没感慨完,被丈夫拉着,当即‘哐’的一声跪了下来。钟姐看女儿还在站着,连忙拉着女儿一起跪下。 一家三口,跪的整整齐齐,钟姐不明白太子怎么会在徐妹子的屋子,下意识问道,“你怎么在徐妹子这” 张衙役约莫知道这位太子殿下多半是和这住的徐姑娘有关系,掐了掐妻子手臂示意她不可乱言。 叩头后开口道,“草民张壮,携妻女叩见太子殿下。” 他也不懂怎么行礼,见到刺史是这么行礼的,他觉得见到太子应该也差不太多。 季宴清没让人起来,在三人面前坐下。 宁宁很可能不是蜀地出来的卫怀愫,行为举止不像,性格也不像。 可是如果现在的宁宁是澧水河里死而复生的水鬼,那她在这清水县的行为就太过奇怪了。 她好不容易借尸还魂上来,那她还整日还往水里跑的行为就很反常,难道是为了回去当水鬼不成? 他压根不信找兄长这套鬼说辞,想打听这些,这些日子和她接触最多的就是这对衙役夫妻,找他们最合适, “孤有话问你们,须如实回答,不得有所隐瞒,否则便是欺君之罪,当诛连九族,你们夫妇想好再说话。” 看下面两人被吓的瘫坐地上,他才开口道,“听闻这些日子,宁宁在这村子受你们照拂颇多,有劳你们了。” 说到这,季宴清便觉得宁宁若是水鬼,大抵也是里面最没用的一个。 她在船上还能被几个商人欺负,在这也要靠着这衙役照拂才能有安稳日子过,完全不像话本子里面的说的鬼怪一样,能腾云驾雾,无所不能。 定是因为她太过平庸,以至于这么久他都没发现什么异常。 张衙役心中暗自思度,这太子殿下说的宁宁约莫就是徐娘子了, “娘子心地良善,我妻女在船上缺衣少食,多亏她出手相助才免于挨饿,我们不过回报少许,不敢居功。” 季宴清倒是有些意外看他一眼,乡野粗鄙之人,倒是会回话,这才看向那女子, “钟氏,你往日同宁宁相处多些,她往日可有同你透露过这些时日在河里寻些什么?” “她就说寻兄长,没有说过寻其他的。”钟姐有些紧张,声音很小。 “这明显是诓人的假话,她往日经常同你在一起,就没有同你透露过其他的。” 看她摇头示意不知道,季宴清又耐心问道, “看她的准备的东西,最近有出远门的打算,她可曾向你透露过她要去哪里?或者我换个说法,她可曾说过要去寻谁?” 钟姐仔细回想过,“这徐妹子,不不,是宁姑娘,她只说要离开这回家,具体去哪她不曾透露过。” 问了半天,竟是一点有用信息都没有,季宴清颇有些不耐烦,忍不住提高了些声音, “你们两人莫不是同她联合起来欺瞒于孤。” 两人连忙解释道,“草民不敢欺瞒,宁姑娘她确实没说过,不敢欺瞒于殿下。” 花儿年岁尚小,本被这气氛吓的瑟瑟发抖,方才钟姐还能勉强哄住,此时被他一呵斥,吓的哇的一声哭出来。 季宴清不耐烦,这小孩怎么这么吵,宁宁还天天去看她,她倒是对小孩有耐心,“先把人带下去。” 吴今想把人带到外面,不要让她吵到殿下。 花儿一看陌生人要来抱她,一看这架势,哭的更厉害了,哭声堪称震天响。 宁兰睡梦中被哭声吵醒,眼皮沉的厉害,费劲睁开眼,发现头顶熟悉房梁,熟悉的蜘蛛网,当即心就凉了半截。 她既不是死了,也不是现代的房间,反而是又被季宴清抓回村中的屋子了。 外面传来一阵儿童的哭声,这声音越听越像像花儿的哭声。 怕季宴清发火牵连到无辜的人,宁兰慌忙跑出来,远远就就看着吴今抱着哭闹不止的花儿往外走。 宁兰几步追上去,把小姑娘送回钟姐身边,这才看向老神在在端坐上方的人,“你想干什么?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事?” 季宴清看她连鞋子都没穿就往外跑,皱眉冷声道,“回去穿上鞋子,赤着脚乱跑什么。” 她倒是关心这个小女孩。 宁兰没回去,怕他气愤之下杀了钟姐一家三口泄愤, “你把他们弄来到底想干什么?” 季宴清有些好笑看她,“难道你以为我会杀了他们泄愤?” 他起身上前一步,走到宁兰面前,盯着她看,“宁宁,难道在你心中我是如此滥杀无辜的人?” 宁兰怕惹恼他,“我没这么说,他们只是些无辜的人,是我骗他们的,和他们没关系,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你把他们放回去,我有话同你说。” 第136章 条件 宁兰看着一家三口被吴今送出去,又不放心亲自把人送到门口,看季宴清看不到这里,拉着钟姐小声道, “钟姐,他,他是孩子的父亲,”宁兰说着看向屋中方向, “你知道他的身份,孩子的事你一定要守口如瓶,若是他知道定会大发雷霆,说不得会牵连无辜人丧命。” 堕胎药是钟姐拿来帮她煎的,她并不知道是谁开的,“对了,还有那个给我开药的郎中,钟姐也要叮嘱他不准乱说,切记,切记。” 钟姐背着丈夫压低声音连忙道,“徐妹子你放心,这事只有我和开药的钱郎中知道,连花儿爹都以为你是受了风寒。” 竟然是那个钱郎中,这么巧,宁兰心中隐隐担忧,毕竟他还被自己打了一顿。 这事又不是什么光彩事,钟姐当然不会乱说,甚至连自己丈夫都瞒着。她有些不放心,“徐妹子那你呢,你怎么办?” 她原先决绝的不要这孩子,现在如何同太子交差。 送走钟姐,宁兰想到钟姐问的问题,她呢,怎么办? 说实话,宁兰自己也不知道,看着季宴清好似现在也不是很生气的样子,也许她还能有条活路。 季宴清坐在原处,看着她从门口一步步走进来,站在他面前站定,季宴清抬头看她,沉声道, “宁宁,你没话同孤说吗?” 宁兰在他隔壁坐下,“你为什么要救我上来,其实我是真的不想活了。” 季宴清听她说话便火大,她离开这么久,发生这许多事,见到自己第一句话就是说不想活了。 质问自己为什么就救她性命,这人简直不知所谓。季宴清气的蹭一下站起来,“你给孤住口!你的命,你以为你能做的了主?” 宁兰叹口气,“我都不想活了,你以为我还会管别人死活,别人威胁不了我的。” 隔壁传来一声冷笑,“你若是真如自己说的不在乎,还会急的连鞋子都不穿,就跑出来救他们一家三口?” 季宴清简直越想越气,想到什么,又恢复了些理智,“你说说,为什么一定要寻死?” 宁兰想了许多,最后选择实话实说,她是真的累了,懒得在说些假话, “我是真的不想再回去都城了,在跟你回去和寻死之间我选择寻死。你发发善心,就当我溺水死了。” “说起来我们认识这么久,是你对不起我多,我对不起你的少。” 季宴清只觉得被她气的头脑发懵 ,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她,竟是这么个结果,连说好几个,“你、你” “你若是再执意寻死,那你便去死,你放心,你一个人上路总差点意思,孤定给你找些陪伴着。” 宁兰听懂他的威胁。其实有的选,她也没这么想死。 垂眸看着手腕上的破皮红肿的伤痕,水中溺水的感觉很痛苦,不然她也不至于挣扎的手腕都是擦伤, “你答应我一个条件,你腻了要放我离开,最多不能超过两年,不然我会死的,如果你答应,我就可以跟你回去,好好过完这两年。” 季宴清觉得她傻,“你怎么知道孤一定会遵守约定。” “我不知道,所以的看你的良心了。”宁兰认真的看他,“你骗了我很多次,这次能不要骗我吗?” 她就这么盯着自己看,季宴清只觉得心被抓住,她今天如此决绝的寻死,他不是不触动。 这么多年,他听到都是夸奖,只有一个宁宁,宁愿死都不愿跟他,如此踩他脸面,让他成了个笑话。 他就不信,宁宁心是石头做的,两年没有任何的改变,“好,你放心,腻了定会让你滚的远远的,不要碍孤的眼睛。” “好,你不要动她们,我们明天就离开这。” 天色逐渐变黑,他丝毫没有走的意思,宁兰便道, “我答应跟你走,就会做到,再给我一天时间让我在这住上一晚,我这屋子简陋狭小,你在这住着怕是委屈你了。” 她还有很多东西要处理,徐郎君的扳指至少不能让他看到。 季宴清皱眉看人,“怎么,你今日还想赶孤走?” 他看着黑下来的夜空,朝着惊影他们道,“你们都走,去驿站住下,这院子不用留人。” 这一日宁兰心神俱疲,他不愿走,宁兰不管他,便躺回床上闭眼休息。 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便是床榻外面一沉,有人便贴了上来。 双臂支撑在她上方,“宁宁,你说,你让他碰你了吗?” 宁兰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谁?” 季宴清盯着她面色看,“帮你那个,城门处帮你离开的那个男子。” 他问这种话,那便是徐郎君没有落到他手中,宁兰心中松一口气,“我们是朋友,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季宴清发觉她放松下来,便知道她知道自己没抓住那个男子,有些讨厌她不该机灵的时候瞎机灵。 冷声道,“你倒是关心他。” “有没有的我看看就知道了。”他说着手顺着她纤瘦的肩膀一路向下,把她身上中衣解开。 他们都这么久没见了,难不成以为他是柳下惠不成。 宁兰慌忙捂住自己的衣襟,“你想我死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季宴清停住手,下意识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 宁兰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没什么意思,总之你当我是歌姬、青楼女子,想要我就得陪你,你要做就做。” 说完松开自己的捂住衣襟的手,一副任君施为的样子。 季宴清总觉得方才的话有些古怪,盯着她看了会没发现什么异常,“宁宁,你不会有什么事瞒着我?” 宁兰把被子一蒙,“你要是整日疑神疑鬼的,我也没办法。” --------------------- 预计失误,瞎预告了。 第137章 真相 她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像个蚕蛹一样,季宴清看着有些好笑,戳戳被子,发现这被子都粗糙的刺手,颇有些嫌弃, “今日不如跟孤回去驿站住,那里条件不比你这茅屋强的多?” 这的床铺窄小,被褥又粗糙,他若是睡上一夜还不得腰酸背痛。 宁兰闭上眼不回应,就这么表明自己的态度,徐郎君的扳指她还没处理好,自然不能跟他走。 季宴清看着那丝毫没反应的蚕蛹,显然不想跟他去驿站,只得又躺回去,用力从她身上扯了点被角过来,凑合把自己盖住。 这床铺又冷又硬,季宴清整夜都没怎么睡着,几乎天一亮就难受的睁开眼盯着有些漏光的屋顶。 往日看惯了宫中雕梁画栋,现在看着那光秃秃的房梁,脸色不甚好看。自己在干什么蠢事,竟然陪她睡在这种鬼地方。 隔壁人倒是睡的香,人躺在那蜷缩成一团,被子也被她卷走一大半。 她瘦了很多,原先腮上软肉丰盈,她躺到那会被挤压的嘟成一团,此时脸上软肉已经不剩什么。 他用手捏了捏,只剩薄薄的一层,也是,她住这种地方,吃穿用度都要自己动手,现在这副样子倒也是正常。 回去好好养养当是很快能恢复。 许是被捏着不舒服,她下意识动了动脑袋,拧着眉避开,又睡了过去。 他点了点她眼角的的那颗小小的红色滴泪痣,明明那么小,小到几乎看不到。 可是当初在利州时,他在她身后船上用膳,两人隔着这么远距离,他还是看的清清楚楚。这大抵就是缘分。 “姓徐小娘皮你给老子出来。” 外面传来一声嘈杂谩骂声,听着似乎似乎在宁宁的门口,季宴清皱眉起来,谁大早上这么不知死活,敢在这吵嚷。 季宴清放轻动作从床上下来,打开院门就看到一个陌生男子在门口叫嚷谩骂。 钱郎中那日被那姓徐的小娘子踢了一脚,在家养了两天伤才好。 今日早间隔壁的衙役婆娘跑过来,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把落胎药的事烂在肚子里,否则会有杀身之祸。 还说她现在的男人了不得,以前他托人说亲的的事也得烂到肚子里,千万别再去招惹徐妹子。 他看人不会错,这小娘子即便用黄栀子涂的脸上黑一块黄一块,都能看出来是个美人胚子。 若是煮些药汁把脸上洗干净,绝对是绝色。谁知美人手都没碰到不说,竟然还伤了他。 这一个外地来的小娘子如此嚣张,他哪里气的过,而且没抱的美人归,他还有些不死心。 钱郎中心中骂骂咧咧,他都不嫌弃她个二嫁还怀过野种的,她还敢踢伤他,今日定是饶不了她。 是以当即找了过来,他倒要看看谁截胡了他的人。 看到季宴清从屋内出来,钱郎中一愣,这人年纪轻轻且周身气度不凡,看着便不是寻常人的样子。 想来他就是钟氏说的那个男人,现在看看知道自己确实比不上这人。还是嘴硬骂骂咧咧道, “好啊,好啊,我说这小娘皮怎么看不上我,原来这是找了个小白脸啊。” 季宴清一看这人张嘴说话,颇后悔把人都遣走,什么都没做成不说,还让这种货色扰他清梦,不耐烦呵斥道, “不想死就滚远些。” 钱郎中骤然被骂心中的气更甚,恶狠狠道, “你也看上这小娘皮是,我告诉你,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刚同不知道那个野男人怀了孩子,你别被她骗了。” 季宴清想关门的动作手一顿,过了几息才反应过来这人在说什么。 瞬间上前,猛的拉着来人衣襟,把人‘哐’的一声按到墙上,墙上泥土被震得簌簌落下。 手上青筋暴起,紧紧掐住这不知死活男子脖子,直至将人掐的挣扎不止,“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谁怀孩子?” 钱郎中只觉脖子要被掐断了,勉强用指了指屋子, “就这姓徐的小娘皮,她、她就是个骗子,怀、怀了野男人的孩子,我给的药、堕胎药,我都不嫌弃她,她还敢踢我,你信我,她就、就不是好东西。” 钱郎中只觉得自己快要被掐死了,肺中空气越来越少,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季宴清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知道了答案,慢慢松了手,把人像扔东西一样扔出门外,“滚出去。” 昨天晚上开始,心中那股不对劲终于有了答案。 怪不得要用桑皮纸糊窗子,怪不得她不让自己碰,怪不得她要煎药。 原来她生病不是生病,是把他的孩子杀了。季宴清根本没心情管外面的男人,几步跨到屋内。 她竟还没睡醒,她杀了他的孩子,竟然还敢在榻上安睡? 她怎么敢的! 愤怒的男人一把把人从床上拉下来,“你亲手杀了孤的孩子,竟然还敢安睡。” 宁兰昨天半夜还在思索怎么才能悄悄的把扳指藏起来,不然以这人的性子,怕是当即就能把徐郎君家查个底掉。 下半夜才堪堪睡着,睡梦中只感觉身体猛的悬空,随后重重跌到地上,一抬头就看他双眼猩红,像是个疯子一样。 听他说孩子,他这是知道了,也是,从昨日他找来,她便有心里准备,瞒不过他的。 他现在这副疯样子,明显的精神不正常。 宁兰不想同疯子纠缠,趁他不备,转身就跑了出去。吴郎君带着卫士备好马车候在院子外面,宁兰躲到他身后, “吴都尉,你们殿下疯了,他要杀我。” 吴今同惊影按殿下昨日命令,今天一早来接他们离开。 两人刚到这,还没弄清楚发生何事。被宁娘子这么猛的一拉,两人都趔趄一下差点摔倒,他连忙把人扶住, “宁娘子,里面发生何事?” 季宴清出来就看到她躲在吴今后面,两人还在拉拉扯扯。 惊影一看殿下神情不对,将吴今拉开,“你怎的这么不稳重,宁娘子差点摔倒你都扶不住人。” 季宴清看着她还想往外跑,伸手把人扯住,“你们都滚出去,谁都不准进来。” 两人一头雾水,看到钱郎中还在边上瑟瑟发抖,惊影直接将人拉远,防止吵到里面的人, “你这郎中同里面的胡说什么了?” 这人他知道,当初就是他给宁娘子看的病。他差人问过,这郎中说是宁娘子受了风寒。 昨天殿下还好好的,今早怎会无缘无故发这么大的火,定是这郎中说了什么,长剑一横, “老实说,不说老子砍了你的脑袋。” 突然想到什么,惊影不确定问道,“是不是宁娘的病有问题?” 钱郎中险些被掐死,这会早已经被吓破了胆,又被剑架到脖子上,当即将事情和盘托出。 两人听完心凉了半截,惊影沉默了一会,略带同情看郎中一眼,“我真就从没见过你这样上赶着找死的。” 皇室本就子嗣为重,殿下及冠而年尚且未有子嗣,一直被群臣诟病,现在宁娘子有了孕她竟然亲自喝了堕胎药。 他都有些佩服宁娘子胆大妄为了,心中默默为宁娘子祈祷,希望殿下不要这么冲动把人打杀了。 吴今不放心里面情形,犹豫道,“要不我们进去看看?我怕” “打住,”惊影把这个作死的人拦住,“你少作些死,沉音都被殿下扔到岭南吃瘴气去了,难道你也想去不成?” 第138章 做主 季宴清把人扯进屋内,就这么一言不发盯着人好一会,才平息怒气,嗓子有些发涩的开口, “为什么,说,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她不是很喜欢孩子吗,连钟氏那个农妇又丑又吵的小女孩她都喜欢,素不相识还给她买吃食,这些日子更是时常去探望。 昨日怕自己伤害她,赤着脚跑出来把人安全送出去。 她到底为什么这么做,怎么能狠心杀了他的孩子? 宁兰被他甩的一趔趄,头撞向墙壁,堪堪扶住墙壁才停下, 摸了摸头上的红肿处,想必是破皮了,顺势跌坐到地上。 瞒住孩子的事,事情尚且还有转圜的余地。他看不看中孩子不好说,但是现在自己擅自做主堕胎他一定很生气。 怕他迁怒到钟姐一家三口,徐郎君的扳指也还没有处理好。 昨日同他谈条件不过是希望他赶紧走,什么两年的约定不过是增加可信度的小把戏罢了。 不过是想远离清水县在做打算。 昨日之前还想着至少不要牵连钟姐姐,现在看来是不行了。怕是不能善了,那示弱就没了意义。 她自己都活不下去了,别人当然也管不了,宁兰索性恢复本来的语气,甚至略带些嘲讽,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不想要它啊。你知不道和你,”说到这,宁兰略带嫌弃的看他一眼, “这样一个自私自利、薄情寡义、自以为是,浑身上下都是缺点令人讨厌的人生孩子,不如你直接杀了我算了。” 季宴清闻言不可思议看向她,“你是疯了吗?胆敢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宁兰就这么仰头,直直的盯着他看, “是吗?我不过说个实话就大逆不道了,那你呢?我想着怎么着也比你这强迫臣女的人强。” 季宴清被她气的眼前发黑,慢慢蹲下身同她对视, “宁宁,告诉你,这整个天下都是孤的,何况你一个女子,你敢在孤面前放肆,不过是仗着纵容你罢了。” 宁兰语气轻松笃定,“是吗?那至少我能决定不为你这种人生孩子,你看你并不能拿我怎么样。” “你竟还敢说,”季宴清怒不可遏到掐着她脖子,“你找死是不是。” 她没挣扎任由他掐着自己,心中想着,说不得眼睛一闭再睁开她就回家能见到亲人了。 季宴清看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脸色越来越苍白,溃败的理智回来些,松开手把人放开。 宁兰跌坐在地上,不自觉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好一会才从窒息状态中恢复过来,抬起头看他。 他眼睛充斥着不正常的血红,活活像是个疯子, “我告诉你,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你指望我为你生儿育女好好过日子,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下辈子也不可能。” 季宴清好一会才冷静下来,在她面前慢慢蹲下,把她脸上被眼泪粘住的头发拨到后面,语气透着不正常的温和, “宁宁记性真不好,孤不是说过,你的命可由不了你做主,你想走个痛快,这辈子不可能,下辈子也不可能。” “你说孤做不到,不过你很快就会知道,孤到底能不能做到了。” 朝外面提高声音,“惊影,备车,即刻返程回京,另外让人看着她,不准任何人同她说话。” 季宴清走出来,看到那郎中还在,“是你给她开的堕胎药?” 钱郎中现在也反应过来,这人真如钟氏说的那样得罪不起,连忙道,“是她要的,我只是个郎中,病患要我也没办法的。” 季宴清没看他,“吴今,着人把他送去县衙,告诉县令,说他谋杀皇嗣,让他按律处置。” 惊影心中直为自己前途哀嚎,他这一趟,当真是是事事不成。 现在还把殿下第一个孩子弄没了,也不知道回去后有没有将功赎罪的机会。 走进屋内,神色复杂看宁娘子一眼,“你好自为之。” 宁兰被惊影带上马车,一路直奔渡口,已经有艘三层大船等候在那了。 她被惊影带到船内客房,客房内有两个婢女。他说不让人同她说话,真就没人同她说话。 船舱客房窗子被封死,门口站着两个婢女,除了拦着她出门就当她不存在。 “我要出去。”婢女根本不同她说话,也不允许她出房间。 宁兰有些气急败坏,“那你们去把吴都尉叫来,我找他有事。”婢女只把她的话当耳旁风。 午膳时婢女送来饭食,宁兰不肯吃,她们就很快便将饭食撤了下去。就这样直到第二日,她仍是不肯吃饭。 婢女看她这样不吃不喝,也不敢在任由她饿着,赶紧去汇报。 季宴清站在窗前,盯着窗外的江面看,心中烦躁不堪,只觉得这宁宁当真胆大妄为的很。 什么事都敢做,什么话都敢说,外面有婢女求见,是遣去宁宁房中伺候的,“何事?” “殿下,宁娘子她不肯吃东西,昨天到现在滴水未进。” 季宴清不耐烦,“她不肯吃就灌下去,还能让她饿死不成。” 婢女得了命返回去,季宴清一想到她杀了他们的孩子,现在还敢拿绝食威胁他,越想越烦,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起身去了二楼的客房,一进屋子就看到她抱膝坐在床上,“怎么,你想绝食。” 宁兰不说话,也不看他。 婢女又端着新的饭食过来,他随手端了碗参汤过来,捏着下巴灌进去。她被呛的的直咳嗽,不过到底吃下去一些。 季宴清冷声吩咐道,“她若是一日不吃,你们就这么灌下去,直到她自己肯吃饭为止。” 宁兰咳嗽好一会才止住,肺里难受的厉害,眼泪不住的流,“你杀了我。” 季宴清整了整被参汤打湿的衣服,在她旁边坐定,语气淡然, “你少做梦了,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你自己掂量掂量,是自己喝,还是让人给你灌。” ---------------------- 感谢宝子们打赏,你们太好了。 新书宣传一下,喜欢的加一下书架,完结这个就开新。也关注一下作者菌嘛! 第139章 问询 看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季宴清被气的脸色铁青走了出来。若是再待在里面,早晚会被这不知死活的女子气死。 回到房间,季宴清仍是心绪不宁,“惊影,去把钟氏带来,孤有话要问她。” 惊影领命,很快带着钟氏回来。 钟姐姐早上就听说钱郎中被抓进去大牢了,本就忧心忡忡,这会有人来找自己说是太子要见她,吓个半死。 太子见她一个村妇做什么? 现在这什么太子把她叫来,不是也要把她像钱郎中一样关进大牢? 想来想去估计还是因为徐妹子,还得是因为那碗堕胎药。 钟姐进来室内,只看到一个高挑的男子背影负手立在窗前,当即跪下见礼,“民妇叩见太子殿下。” 窗前的男子没转身,一道冷冷清清的年轻男子声音,“她当初喝的药,” 男人说到这,顿了好一会才接着道,“堕胎药,可是你熬得?” 果然如她猜的那样,是因为堕胎药的事,她不敢隐瞒,如实说道,“是我熬得。” “可是因为孩子不好,不得不喝?” 钟姐听他如此问,一时有些诧异,下意识抬头看他,又想到带她来的人教她的礼仪。 不可直视太子,连忙把头低下来,实话实说道,“是徐姑娘她自己坚持要喝的,我劝她了,可是” 结果很明显,宁宁不听,季宴清盯着那流动的江水看了好一会才问道,“她喝药前可有不舍,可有犹豫、难过?” 这太子瞧着很是舍不得这孩子的样子,钟姐有心帮徐妹子找补, “她来了之后整日都泡在水里,天气寒凉,就算不喝药大概也是保不住的。” 季宴清本还抱有一丝期望,希望她只是嘴硬,是孩子不好她不得不喝,看来自己想多了。 她就是不想要自己的子嗣!不想同自己孕育子嗣。 “那时候她可疼?” 一说到这个,钟姐姐就觉得这事是太子不好,让徐妹子堕胎,直言道, “堕胎哪有不疼的,生生从肚子挖下来一块肉,喝药前她遗言都同我说了,说她要是死了就把她骨灰撒在河里,好在她坚持过来” 她还想在说,就听到一声冷冷的吩咐,“你下去。这些日子照顾她辛苦了,此事不可乱传,违者杖毙。” “惊影,拿些银子给她。” 待惊影送完人回来,季宴清便道,“你去帮我办件事。” 出不了门,宁兰在屋中急的团团转。 她现在很是担心钟姐一家,不过现在她不敢同季宴清打听,怕他本来没想怎么样,自己一问他再想起来去找钟姐麻烦。 宁兰扯了扯门,外面便有个小丫鬟探头过来,宁兰便道,“你去找吴都尉传一句话,我要见他。” “我不出门,只在这同他说一句话,不会难为你的,你就为我传个话。” 婢女思索再三,还是下楼去传话,吴今来的很快,直言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我不能帮你。” 宁兰便道,“吴郎君,从利州我们相识,我一直觉得我们算朋友的,我不会难为你,我只想知道他有没有迁怒到钟姐。” “钟氏一家没事,殿下赏赐了些银两给她。” 知道钟姐姐没事,宁兰放下心来,还好季宴清没有丧心病狂牵连无辜,“那个惹事的郎中呢?” “他谋杀皇嗣,自然要严惩。被县令下大狱了,按律严惩。” 说起来,若不是他坏心思来找自己麻烦,说不得她也不会这么惨,她管不了,钱郎中只能自认倒霉了。 徐郎君的扳指在惊影进来之前,被她提前藏在墙壁的间隙中,不拆房子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现在知道钟姐姐一家也没受她牵连,心放下来。至于其他的,听天由命,反正也不是她能做主的。 看着窗户缝隙透出来的昏暗光线,宁兰约莫已经到晚上了,她已经上了船一天一夜了。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还没走。 正思索间,船只缓缓启动,窗子被钉死了,宁兰趴在窗户上,只能从窗缝中看到渡口的屋舍慢慢后退。 看着这熟悉的渡口,宁兰心中酸胀的难受,眼泪不自觉掉下来。 她来的时候满怀信心,以为定能成功回家,结果不到两个月,便希望全部破碎。 现在还被他关了起来,事情好像变的更糟了! 以后怎么办,想了半天,她想不通也想不明白。 算了,不想了。 现在心中只有一股淡淡的死意,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了也行,反正她也回不了家了。 婢女送来饭食让她用膳,她怕季宴清再来发疯折磨她,自己老老实实吃了,洗漱干净早早睡下。 许是不用提心吊胆的原因,出其不意的,这一晚睡的倒是出奇的好。 大抵是电视上那些逃犯落网之后反倒会变胖现象类似。 那钟氏走后,季宴清越想越气。 宁宁这女人当真是狠心的很,气不过转头去了隔壁房间,值夜的婢女在门口打盹,看到季宴清连忙行礼。 “她呢?” “娘子吃了晚膳,便命奴婢早早吹了灯,想来这会已经睡下了。” 季宴清简直气笑了,自己被她气的头脑发昏,她倒是吃的香睡的着,“开门。” 室内昏暗一片,他端着屋外的蜡烛,走了进去。 这人躺在那,倒是睡的香,甚至微微打着鼾。他本想把人叫起来,想了想,最终没理她,又走了出来。 一连三日,宁兰都不曾出过这间屋子。 婢女除开给她送饭外,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也不同她说话,每天只没有表情的把饭食摆进来,然后就锁上门出去。 头两天宁兰还尝试着给她说说话,但是她一个字都给她不回应。 那人也没来看过自己,好似她这个人不存在世间一样。 她只能整日从窄窄的窗缝看外面奔腾的河水,可是这条缝隙又能看到多少外面的世界? 到了第五天,她快要疯了,这就是他惩罚自己的手段吗? “你去找太子,我要见他。” 婢女只道,“我去传话,殿下见不见你就不知道了。” 季宴清正在卧房处理都城送来的信件,这几日他为宁宁的事昏头,信件已经堆积如山。 听到婢女说宁宁要见他,愣了一会才狠心道,“不见,让她老实待着。” 第140章 鬼上身 季宴清处理完那堆积的信件,窗外已经月挂中天,躺到床上一直辗转反侧无法安眠,他索性站了起来,进到隔壁房间。 这人又睡沉了,季宴清伸手把人推醒,“你找我?” 宁兰本来已经睡着了,迷迷糊糊中被推醒,只觉得一肚子火气,这人什么毛病?半夜扰人清梦,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门?你难道要一直关着我吗,我是囚犯、是畜牲吗?” 她非但不认错,还理直气壮。 季宴清闻言只是冷哼一声,不发一言转身就走。 两人就这样谁也不理谁,直到第六日晚间,天气忽变,夜间打起雷。 季宴清率先惊醒,下去到甲板,发现船工已经在候命, “这天气怕是要打雷下暴雨,安全起见,今天怕是走不了,只能去最近的渡口泊船了。” 宁兰也被雷声吵醒,这不是才三月初吗?怎么会打雷,看着这黑漆漆的天空,不会下暴雨,这船不会翻。 婢女敲门进来,“娘子收拾收拾东西,主子说天气不好,我们先下船换陆路,说是改乘陆路入都城。” 她什么都没带,衣服都是船上置办的。什么都没带下去。 远远的只看到有人替季宴清撑着伞,他率先坐上马车先行。 她只能跟着婢女去了去了其他的车厢,在城中驿站借宿一晚,翌日白日又行了一日,傍晚便借宿在道路旁的村中。 这村子算是大户,瞧着有上百座房子。 侍卫提前过来打点好住宿的地方,她被安排在一间颇为安静的院子。 四周只有她这一座宅子,边上应该就是村中的祠堂,这个点还亮着长明灯。 婢女唤做青青,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这会熟悉了,也忘了不和她说话的命令,安抚道, “前面的侍卫说是因为突然改路,错过了驿站,只能借宿在这小村子了。” 宁兰倒是没什么意见,下船更好,最起码现在不用闷在屋中,好歹能透透气,两人忙活半天,收拾好床铺,勉强能睡。 季宴清依然不理她,不知道住到哪去了。 忽然想起来她跟在侍卫后面进村的时候,村口有一座宅子外围了不少人,想来他应该住在那。 季宴清住在村子另一面,离她远远的。 她同婢女青青两人单独住一户,不知道是不是人手不够,他把侍卫都放在村口了,她这倒是没人看守。 他不找自己麻烦宁兰就高兴,才懒得管他干什么。 晚间,有村中大婶送来饭食,两人吃完正准备睡下。就听到一群人吵吵嚷嚷。 宁兰探出头查看,原来是院子不远的祠堂门口,夜里忽然热闹起来,有不少人提着灯笼围在那里。 隐约听见人说什么附身,烧死她什么的。宁兰总觉得有些奇怪。 跑到院子里,搬了凳子趴在墙头,隔壁的青青听到动静起身,看她搬个凳子趴在墙头看热闹,连忙劝道, “娘子还是快下来,万一有个磕碰的,奴婢可是万万担待不起啊。” 站在上面果然听的清楚,现在听明白了。 好似是谁家媳妇从水里上来性情大变,向来逆来顺受的人,现在不敬婆母,言行诡异,整日的胡言乱语。 婆家怀疑她鬼上身,给她请来神婆驱鬼。 那神婆头上插着骨簪,身着血红色宽松长袍,脖子上带着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牙齿。 手上拿着一条长长的荆棘条,把那女子身上抽的浑身血痕。 那女子躺在地上不停到处滚,以求躲避荆条,口上哀嚎不止。 神婆念念叨叨,“听到这声音了吗?这是鬼在叫,要加大力气,马上就把鬼打出来了。” 说着更是龇牙咧嘴,拿着荆棘条加大力气抽人,将那女人身上抽的都快没几块好肉,过了会又嚷道, “这鬼难缠,这鞭刑不行,要上水刑,拿热水来。” 这人不会是穿越来的? 宁兰刚才一直在震惊中,反应过来发现那女子都被打的半死了。 几人拿着热水还想往她身上浇,宁兰跳下椅子几步跑过去祠堂,当即扯着嗓子喊道,“你们快住手。” 神婆一看她来阻挠,神神叨叨道,“我们在驱鬼,你做什么?耽误了事你担待的起吗?还不把她拉走。” 村长看她从那宅子出来,知道是给钱大方的客人,怕伤着她,拦住想动手的人,“这是贵客,你们别动手。” 婢女青青也跟在后面过来,见她这么冲上去同神婆掰扯,这种鬼神之事她害怕的紧,只能远远的喊道, “娘子你快些回来,我们别掺和这种事。” 宁兰没同这神婆继续掰扯,重重才把她推开,“你说她是鬼上身才叫喊。” 说着趁她不注意,一把抢过旁人手上的热水,全浇到她脚上,这热水烫不伤也要人疼上好几天。 那神婆当即被烫的连蹦带跳,宁兰趁机朝着村民道,“你们看,她也鬼上身了,鬼在叫呢,你们快去打她。” 那些村民面面相觑,都不敢动。 有侍卫过来查看,宁兰一看他来了,当即胆子大了起来。 把神婆腰间荷包抽出来,“你这骗子,骗人钱财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想图人性命。” 那神婆见荷包被抢,几次三番来抢夺。 宁兰躲到侍卫后面,她抢不到。气急败坏的跑开,走之前还冲着村民骂骂咧咧道, “你们这些人,任由这女子胡闹,我不给你们驱鬼了,到时候鬼跑出来,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村长看事情乱成这样,一时也没了注意,“先把人关到祠堂,明日白天在做定夺。” 又冲着宁兰道,“你这客人不回去安生歇着,在这祠堂凑什么热闹?” 宁兰看着地上那缩成一团的女人,这这么多人,她也不好开口,只得暂时回到自己暂住的院子。 临睡前将青青唤了进来,“青青,我今日被那神婆吓到了,你们有准备安神香吗?” 青青点了只安神香送进来,过了会宁兰又打开门,“青青,你能进来陪我一起睡吗,我害怕。” 青青她本来就要守夜的,现在能进来睡更好,也没有什么意见。 宁兰让她把窗下小榻铺好,自己躺回床内拉上帐子,悄悄拿着茶水打湿的帕子捂住鼻口。 等了会,宁兰小声叫了一声,“青青,你睡着了吗?” 帐子外没有回应,宁兰悄悄起身走到窗下,看青青闻着安神香睡的很沉,替她盖好被子,悄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拉了一下院子的大门,果然是锁上的。犹豫一会,宁兰踩着凳子,直接从墙上跳了下去。 ------------------ 感谢宝子们打赏,评论催更,今日两章,实在写不出来更多了。 第141章 别的鬼 ‘噗通’一声重物落地声,宁兰揉揉摔痛的屁股从地上起身,心中嘀咕道: 这才一人高的墙,跳下来都摔的痛死了,可见电视上的跳墙、跳窗轻轻松松都是骗人的。 一瘸一拐跑去祠堂,祠堂内部亮着油灯,有光线从门缝下透出来,只是门被从外面锁上了。 她围着祠堂四处转了转,只有西面山墙有一扇小窗户。只是那窗户开的颇高,她踮着脚才堪堪看到里面。 里面正南方向上长几上摆着一排排灵位,墙壁两侧点着长明灯。 贡桌下蒲团上蜷缩着女人,宁兰踮起脚,朝着里面喊道,“你好,你还在醒着吗?” 那女子疑惑起身,好一会她才发现窗外有人。 里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一阵脚步声,“是你找我吗?今日有劳你为我说话了,我记得你的声音。” 宁兰不够高窗子高,只得踮着脚双手扒着窗子,这样才能勉强看到里面女人的头顶, “你是穿过来的是吗?我今日听到他们的对话了。” 对面似乎犹豫一会才接话道,“对。” 这么久第一次见到同类,宁兰声音抑制不住的激动,“你是今天才穿过来的吗,知道怎么回去吗?” 说完又觉得自己问错了,她若是知道怎么回去,怎么还会在这如此被人欺负,只得换个问法, “你是出了什么事才穿过来的?” 里面人似乎犹豫了一会才道,“我是水里上来的。” “这么巧,你也是水里上来的。” 来到这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怀疑这的时间流速和现代是不一样,也不知现代过了几年了, “对了,你来的时候现代那是哪一年了?” 里面人好又好一会没说话,宁兰觉得有些奇怪,她说话怎么老是一顿一顿的,可又看不到里面动静,急切问道,“你还好吗?” 里面传来一声小声的吸气声,“我刚上来还不适应,方才头痛的厉害,现在好了。” 这么一打岔,宁兰也忘了刚才的问题,看到有侍卫巡逻到这,又道, “真是巧,我本来是走水路坐船的,要不是昨天下了暴雨,我也不会来这借宿,也就不会在这碰到你了。” “看起来你现在的家人不太好,我能帮你做什么吗?巡逻的侍卫向着这边过来了,我不能多待。” “不用,我能应付的,我今天频繁的往水里跳,他们只是怀疑我被鬼上身了,我往后会小心行事不让他们发现端倪的。” 闻言宁兰忍不住叹口气,“我试了,跳水是不行的,回不到现代。” 里面的人应了,只是瞧着不是很相信。宁兰现在自身难保,说不得明天就要跟着队伍走了,也不能同她做什么,只好道, “说不得只是时间不对,你别放弃希望,人活着总会有希望的,侍卫到了,我就先回去了。” 季宴清看着那道身影偷偷摸摸的从祠堂出来,笨拙往院子翻,心绪颇有些复杂。 这么一番实验下来,她既不是从蜀地来的怕红色的卫怀愫,也不是怕神婆做法的水鬼! 一身秘密的宁宁! 惊影很快带着祠堂那女子回来交差,女子一字不差的把的把两人交谈转述过来。 惊影听的一脸疑惑,他听不懂,不知道说的什么意思,“穿过来是什么意思?穿衣服吗。现代又是什么意思?” 季宴清没理他,他注意力都在她那句想回去。 按照艄公家那个老妪的说法,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上岸,怎么会想着回去呢? 这些日子,他不分昼夜把关于水鬼记载的正史、野史、甚至话本子都翻了出来。 上面记载多说水鬼会阴时阴月,寻合适八字的活人拉下水中溺亡,然后借尸还魂。 水鬼附身后女子一般外表娇媚,善于勾引男子。有着生饮人血,剖心挖腹的习性。 往日相处,宁宁除了性子跳脱些外,倒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看着着实不像水鬼,那这也太奇怪了,莫非猜错了? 宁宁她不是什么水鬼,是一种别的鬼? 想了半天,他丝毫无头绪。 最后索性不想了,一个女子而已,什么鬼也还是没什么用,罢了,不值得浪费时间,“明天启程,回都城。” 宁兰回到室内,发现青青还在睡着,便悄悄躺回被子躺下。 翌日一早,便有侍卫来通知启程,很快便离开了这村子。宁兰如同往日一样,马车在队伍最后面。 看着越来越远的房舍。心中暗自思忖,原来世上不止自己一个穿越者。 若是她能摆脱季宴清,说不得能来这寻找同乡,看看能不能共同找到回家的方法。 一行人行到午间,便在路旁山脚下扎营休息, 有功夫好的侍卫去了山内打了些野兔、野鸡回来,剥皮烤了,香味传出很远。 宁兰也跟着从马车上下来,同青青一起坐在侍卫不远处,这边都是些懒得走动的侍卫。 野外不比驿站有现成的饭,吃食都需要自己动手煮。 她虽不至于亲自动手,但是也只能跟着这些侍卫吃些简单的饭食充饥。她倒是没嫌弃,难吃总比饿肚子强。 饭还没吃完,吴今便走过来,“宁娘子,殿下叫你过去。” 宁兰不情愿放下碗筷,晦气,吃个饭都不安生。 心中嘀咕,我看他就是来克自己的,专门给她找不痛快。 季宴清看她木着脸过来,不说话,也不叫人。把烤好的兔腿拿着随身的匕首片好,递了过去,“吃。” 宁兰不接,他就一直举着,隔壁人看气氛不对劲,早早跑开,离得远远的。 两人就这么就这么僵持好一会,宁兰败下阵来。伸手接过盘子,在他颇远的地方坐下来。 季宴清真是被她气笑了,不耐烦喊了一声,“过来。” 好一会,宁兰才起身,向前挪了两步,在他面前站定。 季宴清坐在原地,抬头看她,“宁宁,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此前种种,皆为云烟,此事就此翻篇,以后都不再提。” 宁兰看的稀奇,这人在说原谅的她的意思吗?给她台阶下? 可是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也没什么要原谅的。宁兰不愿意开口,他就坐在那等着她回应,两人就这么僵持在原地。 “小友,经年不见,可还安好?哎呦,知道我来这还提前烤好兔子了。” 一声不怎么正经的男声打断两人的无声对峙。 季宴清看到来人脸色当即骤变,起身一把扯过宁兰,几步走到她前面把人挡个严严实实。 他握的太紧了,宁兰的手腕都开始泛红。这人整日一副老天爷第一他第二的样子,甚少这么紧张的时候。 宁兰实在稀罕的很,顾不上手疼,侧身避过他向着来人看去。 来人是个模样邋遢的老头,身上穿的像是道袍? 她不敢确定,因为通身皱皱巴巴的满是污渍,像是许久未曾清洗。下摆还破了个口子,随着他的走动晃荡着。 头发不知道哪里捡了个树枝挽着。几缕发丝杂乱地垂落在脸颊旁,胡子也长得肆意,像是一丛乱草。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瞧着却有股遗世独立的超然脱俗气质,仿佛世间的琐碎都与他无关 。 ---------- 今天好忙,只能先更一章。明日白天补上。 第142章 怪人 “吴今,把她带回车里去,你在旁边看着,不准任何人靠近她。” 她不想走,实在对这个怪人好奇的很,他到底是个身份,能让季宴清这么紧张。 吴今木着脸,“宁娘子,你别让我为难。” 宁兰不情愿跟着吴今回去,一路都在偷偷回头看后面的两人。两人好一会才开口说话,她离得有点远,听不到声音。 回到马车附近,她被不想进去。 吴今铁面无私 ,“殿下让你回到车里面。” 看着不肯半点通融的样子,大有她不回去,学沉音把她打晕的架势。宁兰无法,只得坐上去,“我上来了,行了。” 但是立即把头从车窗探了出来,压低声音道, “吴都尉,方才那个怪人是谁?他是怎么出现在这的,你们不是有侍卫巡逻吗?他怎么就这么‘嗖’的一下,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这人一下子就出现在两人面前,她实在好奇的很。 吴今不想回她问话,只无声的往边上挪,离宁兰远了些。宁兰看他这样子,作势要下车,“你不说算了,我去问别人。” 看她真要下车,吴今连忙道,“你坐回去,我给你讲就是了。” 宁兰连忙坐回去。他是季宴清自小的伴读,这么多年形影不离,季宴清的事肯定他知道的最多。 再说了,别人也没他这么好骗啊。 其实吴今知道的也不多,只听家中长辈说过一些,此人俗家名字叫做张清徽,当然是他自称的。 他身上颇有些神通的。 当年大梁还未建朝,先皇,也就太子殿下的祖父,当时还是个前朝城防营的小兵卒。 当时叛乱四起,叛军来攻城,他奉命守城,只是没人没粮,败局难改,叛军攻入城抢完钱财便撤走,只留下一城的残垣断壁。 朝廷下旨说他们刺史平叛不利,要进京受审。刺史一怒之下便带着剩余的兵士落草为寇,而后躲进附近大山中。 外面乱成一锅粥,饿殍遍野,慢慢的刺史竟也拉起了几百人的队伍。后来看他们势大,朝廷派兵来围剿。 刺史阵亡,他们余下几十人走投无路时便遇到这个老道。 此人当时尚且年幼,不过垂髻小童,寄住在山中的和尚庙里,说是小沙弥却不愿剃头。整日胡言乱语,不着边际。 先皇他们一群人吃不上饭,来庙中求吃食,他在人群中说先皇身上有黄龙缠身。人群哄堂大笑,自是不肯信这种话。 这小和尚便指着南向一个山坳道,“这有个百年古墓,里面金银财宝无数,去挖了便可起兵。” 看他说的信誓旦旦,一行人无事干便去挖了,倒是真挖出来一个古墓,竟是真如他说的,挖出来大批金银财宝。 他当时朝着先皇道,“你是真龙天子,拿着这笔钱起兵,便可建立不世功勋。” 绝处逢生,先皇毅然决定起兵,用上这笔钱招兵买马。先皇本就擅长征战,用兵奇绝。 加上这老道指引。一路下来简直如有神助,不到十年便平定四方,结束了乱世。 大梁建立后先皇有意封他做国师,让他辅政。 可是他留书一封,只说合适时候会在出现,便消失不见了,后来许多年他都在无踪迹。 直到三年前,先皇临终弥留之际,他又去了一回皇宫。 不知道他同先皇说了什么,先皇留下临终的圣旨,由当时的太子也就殿下父皇继承皇位。 礼法上是由当时的太子继位并未不妥,只是,这位先皇可不是什么尊重理法的人。 这些年他一直带着殿下亲自教导文韬武略,结果本以为殿下会直接继位,没想到最后是竟是这样的结果。 唯一的变数就是这个老道。 看着这老道,季宴清忍不住磨牙,颇有些忌惮的离他远了些才开口,“你这回又想做什么?” 那老道没回话,反倒是把目光放到小娘子放下的那盘兔腿上。几步过去,毫不在乎的拿起来直接用手捏着吃了。 吃完一盘笑吟吟夸了一句,“这兔腿烤的真不错,不老不柴,火候刚刚好。” 吃完犹不满意,又从火堆旁拿了别个兔腿吃了起来,吃了一口便吐了出去,“呸,这个火候不行,太老了。” 嫌弃的把啃剩下的兔腿扔了回去, “小友面色红润,一看就过的不错。不过,我的徒弟前些日子瞧见你,说是看出你杀孽太重,我就来瞧瞧你。” “什么徒弟?” 老道盘腿坐下,“他好像有个法名叫真一,说是在利州佛诞节碰到你了。” 季宴清忍不住嗤笑他,“他是和尚是佛门,你一个不着边际的假道士,一不受戒二不着袈裟,你怎么是他师父?” “哎,小友此言差矣,所谓佛家道家是一样,都是大家,还分什么你我。对于江山社稷有利的事我都要掺和掺和。” “又不是你的江山社稷,你掺和什么?” “小友怎可如此狭隘,世界大同,民众不过求的是一碗饭可食,一箪席可睡。谁能让他们实现,这江山社稷便是谁的。” 往日先皇对他的话奉为圭臬,他在外云游曾传信给先皇,预言一些事,颇为精准。 此人颇有些能耐,不到万不得已季宴清不愿意与他为敌,但是也不耐烦同他绕圈子,“你这次来又想做什么?” “来看看小友过的如何,看来小友如儿时一样聪慧能干,看来那时我没看错你,对了,方才那小娘子你可还满意?” 说到宁宁,季宴清心中一紧,“你少打她注意,不管她是什么,都用不着你多话。” --------------- 晚上更新照常! 第143章 入宫 听他这么说,对面老道噗嗤一声笑出声。好一会才语气郑重道, “她是什么都没关系,不过有句话老朽要奉劝小友,要时时心怀善意方是正事。 ” 季宴清懒得理他,转身就想走,这人来总是没什么好事。后面人又道,“你不想知道我这个时候来是为什么吗?” 季宴清停住脚,等他后话。 “民间有句谚语,三月打雷遍地是贼,老朽一路走来,发现前面几个州水患严重,不少地方河道决堤受灾严重。” 他话未说完,季宴清便明白他的意思,此时三月正是青苗抽穗的关键时期。他虽不擅农桑,但是这个常识还是知道的。 此时水患如此严重,今年怕是要欠收,更关键他竟是没收到都城传信。 这几个州县靠近都城,走路不过日距离,若是这些人明年吃不上饭大多要涌进都城,那便是事关重大了。 看他明白此事重要,老道便不再多言此事,只道,“小友,刚才的姑娘” 季宴清转过身,语气郑重,“她的事你少插手。” 这人到底有些道行在身上,不到万不得已不愿同他生龃龉,况且当年他也帮了自己。 季宴清回到马车旁,同吴今道,“你方才同她说什么呢?” “宁娘子好奇张道人来历,属下便同她说了。” 季宴清忍不住皱眉,瞥他一眼,整天不知道怎么同宁宁这么多话说, “去让他们备快马,待会分开走,你去外围把惊影换下来,你同我先行回宫,让他留下护送宁宁。” 宁兰一直注意着两人动静,见到季宴清回来,连忙收回头坐好,就看到季宴清掀开马车帘子,闪身进来。 季宴清看她老老实实坐在那,在对面坐定,小娘子沉着脸,端坐那,不说话,也不看他。 他盯着人看了一会,觉得宁宁闹这小脾气的样子有些好笑,好一会才开口道, “宁宁,附近州县发生了水患,孤要先行快马回宫,你可以坐着马车慢慢走。” 他看小娘子依旧不理他,毫无预兆的伏身压过去,抬手扣住她后脑,另一只手箍住她腰肢,偏头亲上她柔软唇。 她还来不及开口,薄唇便急切覆盖住她的,强势掠夺着她的呼吸。他吻的很是霸道用力,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宁兰被他弄的喘不上来气,伸手去推他。 身前那点推拒之力在悬殊的力量面前,简直不值一提,他没在意,好一会亲够了才把人松开。 离开前还在她唇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钟氏说至少还要半个月才能碰她,好一会才道, “你跟着惊影乖乖的回去知道吗,回宫之后,孤有惊喜要给你,你看了定会欢喜的。” 他说完一直不离开,就等着她回应,宁兰只好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季宴清带着吴今一行人先行离开,只把惊影和几个护卫留下,待人走后,宁兰看了看那个老道士走在离开的方向。 这老道看起来,好像那种先知一样的存在,她想去问问他,自己到底怎么样才能回家,便朝着外面惊影喊道, “我要自己骑马,不想坐车了。” 经过最近一系列的事,惊影对她没有丝毫信任。 尤其像今天这种事,往日都应该是他同殿下回去都城,吴今那棒槌护送她才对。 说不得是殿下觉得他办事不力,故意把他留下,现在他是万万不敢马虎大意了,“宁娘子,你就歇歇,我不是吴今,没他这么好忽悠。” “从今天到明天入皇宫承天门前,我都会不错眼的看着你。若是你想去殿下面前告状。也得等过今明两天,你人入了宫再说。” “你” 宁兰气结,青青给她倒了水杯,“娘子别气,喝点水顺顺。” 惊影说不错眼,他真就不错眼看着她,一直到都城到达皇宫的承天门。 朱红色的宫墙高耸,绵延无尽宛如一条赤色巨龙蜿蜒盘踞环绕。琉璃金瓦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散发着夺目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 宫门高大巍峨,厚重的实木门板上镶嵌着一排排硕大的铜钉。门前等候的内侍见到是太子的车驾连忙迎接过来。 “可是惊影侍卫,殿下遣我过来接人。” 惊影把人交给等候的内侍,朝着宁兰笑道,“得,我的任务是完成了,宁娘子你想做什么我管不着了。” 第144章 公主 “主子奴才唤做王全,别人都说叫我全公公。殿下遣奴才来安顿你。” 宁兰跟着他一路往皇宫深处走,宫道绵长,两人一路走一路停,近一个时辰才走到地方。 大殿飞檐斗拱精巧绝伦,宛如展翅欲飞的凤凰,灵动而飘逸。殿门上方悬着,‘紫宸殿’三个大字的匾额。 全公公给她上了茶,让她停在殿内等候, “主子先暂时在这歇息歇息,殿下下朝回来便会来寻你了。奴才还有其他的差事,你若是有事就吩咐边上的宫女即可。” 这公公留下个宫女就离开了。宁兰无聊便在屋内四处看了看,大殿内雕梁画栋,墙壁上裱糊着上等的丝绸锦缎。 地面由珍稀的汉白玉铺就纹理细腻如丝,光洁得如同镜子一般,宁兰看着挺震惊的,没想到现在竟然有这种技术。 一直等到天色将黑,还是没有看到人回来,宁兰不耐烦,朝着边上站的笔直的宫女问道,“太子呢,他为什么还没回来。” 宫女闻言面上稍微显诧异,随即自觉掩了惊诧,抬头看了看院中的更漏,规规矩矩回道,“看着时辰,殿下该下朝了才是,想必今日有事耽搁了。” 宁兰正不耐烦就看到不远处宫道上,一行人簇拥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过来。 这一行人声势浩大,很快到了内殿,宫女见状连忙撇开她,几步迎出门屈膝行礼,“奴婢拜见公主。” “皇兄呢?本宫记得皇兄库中有把凤颈琵琶,你去取来。”玉珍公主还未进到室内,便开口吩咐道。 公主府上最近来了个乐师,琵琶弹的极好,她听说皇兄私库中有一把凤颈琵琶,她想问皇兄要来送给乐师。 宫女差人去取,自己连忙回道,“太子殿下当是在上朝,还未回来。” 玉珍公主想进殿内等,就看到正殿中坐着个容貌出众的女子。 “大胆,你见到公主为何不行礼?” 说话的玉珍公主身边一个年纪稍长的婢女,是公主府的掌事姑姑,唤做玉容。她看宁兰坐在那,见到公主既不动,也不行礼问好,当即出言呵斥。 宁兰被她大嗓门吓一跳,往日崔夫人教的行礼,好似没教过她该怎么给公主行礼?按道理她不用给公主行礼才是。 到底顺势站了起来,不过并没有接话。 玉珍公主看她穿的衣服发饰皆不是宫女形制,衣着气质也不像是宫女,现在也不是外朝命妇觐见的日子。 她很是好奇这女子的身份,她为何在皇兄宫中,“你是什么人?” 她现在是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季宴清嘱咐过,宁家的身份现在大抵是不能说的,他说他这妹妹是个蠢笨不堪的,一心扑在林家身上,让自己离她远些, “不是什么人,得了太子殿下命令,让我进宫等他。” 宫女见玉珍公主脸上有怒容,主动替她周全回话,“她是殿下带回来的,今日才进宫,想来不通礼数,还请公主勿怪。” 皇兄带回来的女子?皇兄此次出去外面办事,那大抵是外朝的大臣进献女子,往日这种事也不在少数。 仔细看看,这女子瞧着倒像如诗画中走出的佳人,只是长的虽美,身量却不算高挑,况且人也太过瘦弱了些, 只有青楼歌姬或者扬州瘦马这些地方,才会让女子饿的纤细瘦弱,以博取郎君怜惜。 皇兄一向洁身自好,怎么会收用这种女人? 定是她狐媚勾引! 她倒是个有手段的,表姐和韩家姑娘都没入宫,她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倒是抢了个先机入宫侍奉。 第145章 告状 “你家是什么人,想必不是什么正经人家?不然怎么没有册封就入宫了。” 东宫的各品阶女眷,哪怕是最低等的奉仪,都是要礼部去宣旨册封的,这女子就这么随随便便跟着皇兄回来了。 怕是连品级最低的侍妾都不是! 想来也不是得皇兄喜欢的,“说说,怎么能勾引的皇兄带你回来。你最好本本分分的,不然朝嫣表姐定不会饶了你。” 说到这,她面上与有荣焉,“我告诉你,朝嫣表姐是未来的皇后,等她来了,你这种狐媚子少不得被她打死。” 宁兰心中嗤笑,这公主可真有意思,她哥给她评价还真准,她就是个蠢东西, “你这是说太子蠢笨吗?他若是聪慧又岂会被我勾引。” 玉珍公主连忙反驳,“我什么时候说皇兄蠢笨了,我皇兄自然聪慧无人能及。” 说完马上反应过来,她在挑拨她同皇兄的关系,“你这贱婢,敢拿话坑我。” 恰好此时宫人取了琵琶来,玉珍公主眼睛一转, “来,给本宫弹首曲子听,你们这些人不是最擅长这些取悦人的东西吗?弹的好本宫有重赏。” 说完 摘了手上一个镯子扔到宁兰面前 地上,“这镯子能买十个你。弹。” 宁兰几次脏话到了嘴边,又都生生憋了回去。不和这种蠢货计较。 宫女得了命令拿着琵琶直往她怀里塞,宁兰彻底怒了。 真懒得给这种人啰嗦,季宴清是坏不讲道理,可也不像这妹妹一样,纯属脑子有病,“我会吹唢呐,出殡那种,你要听吗?” 玉珍公主满脸不可思议,怒道,“你这下贱的东西,你是什么身份胆敢诅咒本宫。” “你知道你皇兄怎么评价你的吗?他说你是个蠢不可及东西。” 听到她这么说,玉珍公主简直怒不可遏,气急之下,拿着手上的茶盏照着她头砸过去。 茶盏擦着宁兰额角过去,额头当即红肿发痛,“你” 看她一脸不服气,玉珍公主道, “本宫是公主,皇兄登基是本宫就长公主,这还只是替表姐教训你口出狂言,等表姐做了皇后,有你好受的,我们走。” 她说完,带着宫人拿着琵琶离开了。 玉珍公主自紫宸殿出来,气冲冲去到皇后凤仪宫。 林皇后正在用晚膳,她扑过去委委屈屈诉苦,“母后,儿臣方才去皇兄宫里,那有个女子的对儿臣不敬,诅咒儿臣出殡。” 皇后了解她,都是她给别人置气,谁还能给她不痛快,“怎么回事?你不是去找太子拿个琵琶,怎么还同人起了争执。” 她添油加醋说完,林皇后便道,“再怎么着她也是你皇兄宫中的人,你在那打人算什么回事?用完膳去找你皇兄赔罪。” 公主不愿去赔罪,“母后,”玉珍公主抱着皇后的手臂撒娇,“她一个卑贱的东西,胆敢诅咒我,我还要赔罪,儿臣不想去。” 皇后恨铁不成钢的点她脑袋,怎的这女儿养的只剩骄纵,竟是一点脑子都不长,“你怎的如此愚笨。” “她是什么东西不重要,重要你擅自插手太子的宫中事情,这是越矩,见完太子,今日别回公主府了,留在宫中陪母后。” 玉珍公主刚拿了琵琶,迫不及待想给乐师,并不想在宫中留宿, “母后儿臣近日勤学进益,过几日再来陪母后。也不在这用膳了,等会见过皇兄就出宫回府。” 公主说完一溜烟走了,皇后也放下筷子,叫来贴身嬷嬷,“听到了没,太子亲自带回来的女人,这倒是稀罕的很。” 嬷嬷应道,“殿下男女之事开窍倒也是好事,回头奴婢去打听打听看看是个什么底细。” 宣政殿楼阁宽阔,是皇帝下朝后同大臣商议朝政的地方。 宽阔的大殿内,一根根粗壮的金龙玉柱拔地而起,直抵穹顶,柱身之上,金龙栩栩如生,张牙舞爪,仿佛下一秒便会破壁而出。 殿中央季宴清正在同几个大臣议事。心中暗骂这些酒囊饭袋,下面州县这群地方官,一旦出灾事,个个是能捂便捂,能藏便藏。 若不是他连夜八百里加急派人去了附近十几个州县,知道了各地受灾状况,只怕还要被这群人蒙蔽。 一个两个州县尚且不显,若是像此次十几个州县发生如此严重的水灾,若是朝廷不及派专人去处理,只怕会酿成大祸。 怪不得那老道会特意来通知他此事。 韩太傅率先开口道, “此次水涝之事还望殿下快刀斩乱麻,派遣靠的住的人做钦差大臣亲赴各个州县,开仓放粮,稳定民心。” “我看韩太傅此言差矣,水灾年年有,此事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现在收到各地灾情邸报灾情根本没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说话的户部尚书,赈灾要大量银钱支出,国库中虽然钱财充足,可那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季宴清没理两人,反倒是朝着一直没说话的林相开口,“林相怎么不说话?” 林相国看自己被点到,“臣觉得韩太傅说的对,此事事关重大,当派靠得住人前去赈灾。” “那林相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林相有些诧异他会让自己举荐人选,想了想, “户部侍郎赵说,他前身在户部担任度支司,熟悉户部各流程,救灾贵在神速,此事找他最合适。” 季宴清听完抬眼看他一眼, “此事便按林相说的办,封赵说为特旨钦差全权负责此次赈灾之事,另外着工部、吏部共同协助。” 其他人走后,韩太傅留了下来,显然有话要说,“殿下,那个赵说怕是不靠谱” 这两日光是看底下送上来的奏折,都看了一桌子,季宴清疲惫不堪,没精力和他多说, “太傅,赵说是林相的狗腿子孤知道,此事若是别人办,他不知道中间要使多少绊子,不如给他,事急从权,此事孤自有主张。” 季宴清打发走太傅,揉着额头从殿中出来,眼看天色已经黑了,按照马车速度,宁宁傍晚就该到了才是, “于海,让你承天门接人的事可办妥了?” 于公公连忙含笑上前道,“殿下放心,今日一早奴才就差人去承天门等着了,想必这会已经办好在殿内候着了。” 于公公看他神色疲惫,“殿下这两日处理水患劳累了,可要奴才去传肩舆来?” “走走,坐了一日没动弹了。” 两人走到一半,便看到一行人风风火火冲着他们过来。 于海一看这动静,探头看看,“殿下,瞧着像是玉珍公主的仪仗,看这样子是来寻殿下的。” 季宴清看她就头大,停住脚,等人上前来。 公主看皇兄,三分委屈装了七分,语气夸张的撒娇,“皇兄,我方才你宫里拿了把琵琶,有人欺负我,诅咒我去死。” 这话季宴清是不怎么信的,她是公主,又被皇后骄纵,谁敢诅咒她,“说清楚,谁敢诅咒你。” 看他不顺着自己话说,公主只得实话实说, “就你带回来那个女人,叫什么的,我不过让她弹首曲子给我听,她就诅咒我出殡让我去死。” 季宴清并没听她说,反而是问公主身边的宫女,“你说。” 宫女被点到,虽有心偏袒公主,也不敢扭曲事实,只是实话实说将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季宴清听完脸色难看的厉害,瞥了一眼嘉月,这个蠢笨东西,果然随了生母。 他好不容易把宁宁寻回来,她竟然跑到自己宫中打人。 “嘉月,孤看你是被人带坏了。来人,去把公主府中的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全部驱逐出都城。” “玉珍公主行为失调,回公主府闭门思过一个月,让宫中的教养嬷嬷过去重新教养。” 一听要宫中的嬷嬷要过去,那些老婆子本就严厉,这次奉了皇兄的命去,她还不的被管死。 公主顾不上礼仪,冲上来求情,“皇兄你怎么能如此偏颇行事,是她先出言诅咒我的,我不过小惩大诫” 季宴清不耐烦,“关禁闭三个月,罚俸半年。你若是在不思悔过纠缠不休,食邑减半,即刻动身去封地,不得回都城。” 玉珍公主的封地在平阳,这里偏远,半点都比不上都城繁华,她去那还不如去死。 知道皇兄说一不二的性子,公主也不敢在多言,不情不愿道,“皇兄,嘉月知道错了,往后再也不敢了,这就回府闭门思过。” 第146章 三个条件 那公主走后,宁兰坐在那发了好一会呆。脑子飞速把这些日子的事过了一遍,这个公主就如此嚣张跋扈,那个林朝嫣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碰到这两人,她这日子怕是过不下了。 有个宫女悄悄拿了瓶药膏递过来,“我看你额头肿了起来,这药膏是往日我们宫女用的,不算什么好东西,但是能消肿的。” 宁兰看的稀奇,“你为什么帮我?” “我方才听到你说你姓宁,我有个好友也是姓宁的,一瓶药膏不费什么事,就当我结个善缘。” “谢谢你。” 这宫女看着二十四五的样子,非亲非故的主动来帮她,倒是难得好人。 宫女出言安慰道,“公主金贵,让你受委屈了。” 宁兰拿着药膏给自己抹额头,这药膏涂上没有那种冰冰凉凉的感觉,倒是不如她往日的雪玉膏好用。 季宴清一路都在想,今日之事除开嘉月骄纵,这宁宁行事也颇有些奇怪。 她往日不是不知变通之辈,就算她是个不吃亏的性子,也不至于就今日这般明火执仗的同嘉月闹。 这完全不像她的性子。 一进殿内去就看到她坐在那,正给自己脸上抹肿的药膏,听到动静她只是看自己一眼,便低头继续上药。 他走过去,仔细看看,还好她只是额头有些红肿 ,他提前叫了太医过来。 宁兰没打算同自己过不去,扭过脸让太医查看,太医看完便道,“没什么大碍,一两日消肿即可。”太医留了药便离开了。 季宴清接过药膏,一点点同她擦药,看她不应话,率先开口, “事情孤已经知道了,是孤没安排妥当,已经罚了嘉月了。你也是,何必言语过激,激奴她有什么好处。” 他说完半天,见她只是低头沉默,半句话都不说,忍不住问道,“怎么不回话?” “说什么,感恩戴德吗?说你妹妹打得好,没把我打死吗。” 季宴清看她这混不吝的样子,这就是在生气,“孤说已经罚过公主了。” 宁兰起身同他对视,“奥,怎么罚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她现在在公主府关禁闭。”季宴清又强调一遍。 闻言宁兰就笑了,“关禁闭就算罚吗?还不是在公主府锦衣玉食,奴仆环绕,这不算罚,至少要除了封号贬为庶人才算罚。” 季宴清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想到她今日确实受了委屈,“除封号这种事关重大,孤不能答应你。” 宁兰便道,“那我要当皇后,以后谁也不能欺负我,公主也不行。” 他若是立宁宁做皇后,明日那些老臣就能跪到承天门,言官折子能把他淹没了,“你换个要求。” “那你放我走,往后再也不见面。” “你看你根本没能力保护好我,我来你皇宫第一天就被人打了,还好我命大,要不然怕是命都没了。” 季宴清只觉额头上青筋直跳,她故意在胡搅蛮缠, “你为何非要同嘉月过不去。这只是小事是意外,况且错也不全是在她,孤保证以后不会在发生这种事。” 那当然是因为这公主她一肚子坏水,也算她倒霉,谁让她赶巧了呢,那就只能拿她说事。 往日沉音就说过这个公主骄纵的厉害,行事无度,让她离远些,今日见到果然名不虚传。 宁兰用手指点点脸上,给他看那明晃晃的红肿痕迹,然后就勾起嘴角笑,像是嘲讽他的保证没有用, “那以后林朝嫣当了皇后,我怎么办,她可比你这妹妹恶毒的多,你连你妹妹都管不住,你难道能管住她吗?” “要不废除公主封号,为我出口气。” “要不你下旨让我做皇后,以后谁不能欺负我。” “要不你就送我离开这,永远不再见面。” 宁兰抬头盯着他眼睛看,“季宴清,我们两个只能在这三个选择中选一个,没有其他可能。” “宁宁,你现在是在逼我做选择吗?” “为什么不能呢?往日我怕死,但是现在我什么都不怕了。” 来的路上,惊影给她说,三日后,季宴清便会正式登基称帝,同时也会册封皇后,她很快就会有个正式的名分。 也许惊影本意是为了安抚她,让她安心。 她岂会安心? 林朝嫣那么恶毒,梅园那天,自己不过是衣服比她好看些,她就怒不可遏差点当众把她衣服扒了。 再说,她还设计让她落了水出了丑。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说不得她就已经知道。 她做了皇后,自己落到她手中还能有活路呢? 这三个选择明显放她走这条选择最好实现,她也希望季宴清能主动放她走。否则一辈子都要躲躲藏藏。 她并没有没做错什么,也想光明正大的活在世上,去认真生活,再也不想在东躲西藏了。 贫困也好,困苦也好,都比得上提心吊胆被他关在这的强,再说,她也不见得会生活困苦。 季宴清看她眼神坚定,不似乎往日躲避、假意奉承,方才他也只是怀疑,现在可以确定,她故意刺激嘉月的, “宁宁你想多了,你没资格同我谈条件,以前是,现在也是。” 宁兰突然就笑了,幸好她没信他说的不会辜负她的这种鬼话。否则这会怕是会失落。 妹妹比自己重要,江山社稷也比自己重要。 可他还要这么坏,困住自己,让她不得自由。 他什么都想要,可是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呢? 第147章 失火 宁主在紫宸殿这出了事,当值的宫人既没有及时出言维护好主子,也没及时去通传殿下,一夜之间,紫宸殿的宫人都被换掉了。 宫人宿房,院子里跪满战战兢兢的宫人,于海上前道, “我往日给你们说过,宫中奴才的命是最贱的,让你们当心上值,可你们不听啊。” “殿下过几日登基大典,你们这群紫宸殿的宫人就是御前侍奉的,这多体面,可你们瞎啊。” “看着人受罚,既不求情,也不传话,热闹是不是很好看啊?看够了,这会好了,泼天的富贵你们不要,往后只能去掖庭刷恭桶、去浣衣。” 王全还不死心,拉住于公公衣襟求情,现在是紫宸殿的小总管,除了于公公,没人能大过他了,去了掖庭干苦役就全完了, “干爹,这事我们真不知道那女子的身份如此重要,你在给我次机会,以后定是好好报答干爹。” 于海抽出衣襟,“犯不着给我喊冤,要我说你是最该死的,但凡你长长脑子用点心,都没今日这祸事。” “行了,我还要去殿下跟前伺候着,你们天亮就收拾收拾东西去掖庭当差,老老实实的,别添麻烦,我挨了挂落你们也得吃上是不是?” 晚间,宁兰被安排在他的寝殿歇息。 睡前宁兰扭过头看躺在隔壁的男人,“我说的那三个条件你只能选一个,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说说而已。” 季宴清转身睡下,他困乏的厉害,懒得同她争执,“这三个条件孤都不可能,你不要整日无理取闹。” 宁兰在隔壁躺下,闭着眼去休息,额头红肿发痛,她抬手摸了摸。 直到夜沉,她放轻动作起身下床,趿着软底绣鞋走到外殿。 外间还点着留夜的风灯,她伸手取掉琉璃的灯罩。 梁下垂着帷幔,上面绣着君子四友,绣品形态逼真,栩栩如生。瞧着生机盎然的,同她完全不同。 宁兰靠近帷幔,蜡烛把她的影子透在帷幔上。 影影绰绰的,倒是像鬼影。 她伸手靠近蜡烛,带着点微微的烫意,后面传来一阵布料摩挲的声音,宁兰歪头看蜡烛橙黄的焰火,眼光扫到身后的黑影。 她看了好一会,慢慢蹲到地上,拿着蜡烛放在帐子底部,丝质的帐子遇到明火,当即便燃烧起来。 只是很快,那帐子便被人扯落下来扔到地上,火苗很快就熄灭了。 季宴清站在后方,看着她取了蜡烛,竟然妄图纵火。 若不是他睡觉惊醒,听到动静便起身来查看,只怕要同这大殿一起葬送这,他不敢相信的问道, “宁宁,我们这样的关系,你竟然想放火烧死我?” 宁兰站起身,看他一脸不可置信,心中有些好笑,“我说了,我们两个之间 ,不存在三个选择以外的关系。” “我这人其实很大方的,以前的事我说了结,从温泉别院那天离开就彻底了放下了。” “这次也是你逼着我回来的,我能接受的条件给你了,你不答应那这就没意思了,与其战战兢兢活着,不如主动结束这一切。” 宁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这次及时发现,下次呢,一千次一万次呢?你若是有耐心,大可以试试看。” 两人僵持在这,一个满脸不可思议,一个神色癫狂,说着恶狠狠的话,手上还握着企图烧死他的蜡烛。 烛火像是不堪压力,火光颤颤巍巍的跳动着。 修了一下文。可能有些不连贯了。没办法,审核不过。 第148章 放手 她神色透着着些癫狂,说话时,眼神带着恨意盯着他看。 季宴清有时候甚至怀疑,这个宁宁根本就不是她认识的宁宁。 原来的宁宁活泼、良善,定不会流露出这种神色。 可是面前这个人没有错,两人同床共枕这么多次,他太熟悉她了,这是她不会错。 是他从未理解过宁宁。 他一直以为宁宁是活泼的,良善的,可轻易拿捏的。 实际的宁宁呢。 遇到他有最硬的心肠。她作为一个母亲,能狠心杀了自己腹中的孩子,他问过钟氏,她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直接决定落掉他的孩子。 现在甚至敢纵火意图烧死他,即便事后可能要赔上她的命, 季宴清心犹如被破开个口子,闭上眼,大喘气。 他想告诉自己宁宁不是故意的,甚至想自欺欺人想宁宁只是不小心,终究是骗不了自己。 好一会他犹不死心的开口,“宁宁,你当真就如此记恨去,当真一心要离开?不会后悔?” 宁兰不说话,但是她这幅样子,任谁都能看出来答案,她不愿意留在这,哪怕伤害她自己。 她故意刺激嘉月,不惜自己受伤,就是要同他闹上这一场。 提的三个条件,前两个她知道自己根本不会答应。 不过是希望自己主动放她走,季宴清闭眼深呼吸一口, “宁宁,三日后孤便会正式登基称帝,礼部会去宁家宣旨封你做孤的贵妃,孤给你重修了宫殿,你那个叫轻烟的婢女已经在里面了。” 宁兰闻言只是一瞬间的吃惊,轻烟怎么在宫中,随即便恢复了神色,在能自由自在生活面前,其他的都不值一提, “我心意已决。这样对你,对我都是好事。” 若说以前只是不喜欢他行为处事,那种害怕和不确定的担忧都是虚无缥缈的。 可是自打知道林朝嫣会做皇后,她所有的害怕就成了实质,压的她喘不上气。 她怕自己被林朝嫣欺负,一辈子陷在恐惧的泥潭里。 她更怕在这走都走不到头的宫墙里,变成一个只能依附季宴清生存的人。 自己不是个意志坚定的人,天长地久的,她会逐渐沉迷季宴清给点那点宠爱带来的好处,进而为了那点好处做些违背自己底线的事。 一辈子太长了,她想为自己赌一次。 “你难道对我就没有半点感情吗?”他忍不住又问一句,不死心的问道。 “没有,半点,一点都没有。” 宁兰看他面带痛苦神色,心中不禁有些好笑, “你不要作出一副我对不起你的样子,我没有对不起你,从头到尾都是你对不起我的多。” “去清水县路上,挤在那狭隘阴暗的船底,忍受着那令人作呕真的气味,每日只能蜷缩着身子靠着墙壁入睡。” “我整日惊恐不安,一点动静就会惊醒。” “那碗堕胎药要了我半条命,痛,我真的很痛,痛的我在床上打滚,只能写口述遗言交待钟姐姐。” “季宴清,我真的不适合在皇宫生存,你发发善心放我走。” 她哭都是无声的,只有眼泪一滴滴的往下落。若是不注意看,便会略过去。 季宴清看她这副心意决绝,没有半点回旋余地的样子,心像是被她用手攥住。 他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配不上她? 以至于让她受这么多罪都要离开,季宴清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指了指前方幽长的宫道, “你不就是想走?现在就出宫去,不要让孤再看到你。” 第149章 承天门 宁兰听完他话好一会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有些不可置信事情会这么简单,她才开始闹他就这么轻易答应了?这完全不像是他的作风。 改性了? 管不了, 先离开这要紧。 没有犹豫,转身就往院子外跑,走了一段,犹不放心回过头偷偷打量他神色,面上没有什么异常,只是盯着她看。 不像是戏耍她,只有满脸的失望和痛苦神色。 她背着身,观察着他的神色,慢慢往后退。天色尚黑,一时不备被脚下鹅卵石绊倒,重重跌倒在地上。 手被道路边的假山擦破皮,当即渗出来血珠来。 季宴清看她跌倒受伤,刚抬脚想走过去扶她,就见她满脸惊恐的起身,血迹都顾不上擦,没有丝停留的跑远了。 看着那身影越来越远,他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住脚。 她说她恨自己,说她在路上的惊恐,说到那个孩子,她说她痛的满床打滚。她说她无时无刻不在怨恨自己。 往前走又能怎么样?留下她又能怎么样。 回来的路上他甚至在想,他现在什么都有了,讨厌的人都消失了,寻回宁宁,能同她生儿育女,就算是圆满了。 现在她不愿意,她命都不要,都不愿留下,他嘲讽的想。一个女人而已,他富有天下,也不是非她不可。 从入宫门到这的路宁兰都记得,一路她都在格外用心记着路,遇到特别多的岔路口,也会坐下歇歇确保自己记住了才会起身。 现在一路走来比进来的时候快了许多,她一路不脚,停到了来的时候宫门处,此时天将将亮。 就见到许多穿朝服的男子正在门口列队检查门籍、搜身入内,想来是上早朝的官员。 有眼尖的侍卫见她跑过来,连忙把人拦住,厉声呵斥, “你是那个宫的宫女,怎的往这跑,知不知道擅闯宫门是可先斩后奏的。” 宁兰有些弯腰大喘气,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出宫,太子殿下让我现在就滚出宫。” 侍卫有些好笑说道, “你懂不懂规矩,睁大眼睛看看清楚,这是承天门,是文武大臣们上朝的地方,怎么会让你一个女子走这出去? “便是皇后也只有册封那日才会走这过一次,宫女太监出入西边走玉带门去。” 什么门她不懂,她有些焦急,“可我昨天就是从这进来的,我只认得这的路,你快放我出去。” 侍卫把人往后推了些,“哎,我说你这宫女是不是傻,你是从哪进来的我管不着,这不能让你出去的。” “再说,大臣出入要勘验门籍,宫女太监出入有各司条陈,你说太子殿下让你出门,你的凭证呢?” “也就是我好心,若是碰到坏的了,你这么冒冒失失闯宫门,是能让你送命的。” 现在宁兰慢慢冷静下来,知道这么争执下去没有用,便改口软言道,“是太子殿下他说让我出宫的,不信你可以差人去问他本人。” 侍卫不耐烦同她纠缠,“我说你是不是脑子不好,宫规森严,想要出宫你要拿着凭证才行,腰牌,或是各司的批好的条陈都好。哪有嘴一张,就要出宫的,那这皇宫还不乱了套了?” 宁兰被他推开,愣在原地,是她马虎了,当时太心急了,忘记宫门不比外面,出入都要凭证。 那现在怎么办,回去找他吗? 不,她不想在横生事端。 “吴都尉!” 宁兰听到熟悉的名字,抬头就看到吴今自远处走过来,值守的侍卫正同他打招呼。 她像是发现救星,急忙跑过去, “吴都尉,你们殿下说让出宫,他们不让我出去,你官职大你同他们说说,现在就让我出去。” “你是好人是不是,在利州记挂着我没吃东西,会让小二给我送面,还会借我衣服穿。” “吴今我当你是朋友的,你在帮我一次,让他们放我出去。” 吴今是不信殿下能放她走的。 她消失的那段,殿下整日为她忧心忡忡,现在好不容易把人找回来,这才见面几日,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她走。 殿下若真心让她走,就会让内侍监护送,而不是让她一个人深夜跑到这来。 看她满怀希望盯着自己,吴今不忍,“你先在这等着,我去问殿下给你拿通行腰牌。” 宁兰点点头,跟他进了侍卫自首的班房,她慌慌张张的夜半跑出来,衣衫单薄,吴今让人给她沏了热茶放下才离开。 临近寅时末,于海眼看到上朝时间,便慌忙来到寝殿好伺候殿下起床。刚到附近看到紫宸殿门前立个人影。 瞧着像是殿下,他怀疑自己看错了,殿下大早上怎么会站在这里?看这情形站了许久的样子。 小心翼翼过去,试探问道,“殿下,快要到上朝的时辰了。” ‘咳咳!’前方传来一阵咳嗽声,于海连忙跑过去,“殿下病了?奴才这就去传太医。” 季宴清抹掉嘴角那抹红色,没有声张,“回来,孤没事,于海你去传旨,说孤偶感风寒,身体抱恙,今日不上朝,让他们自行议事。” 吴今到紫宸殿的时候,殿下一个人坐在书房。 不似往日的样子,倒是像在失神,“殿下,殿下。” 他连着叫了两声,对面的人才从失神分神的状态下回过神来,语气透着淡漠。 “你这时候来做什么,今日孤不上朝。” “宁娘子她”说到这,对面的人当即神色要严厉看过来。吴今住了口,看到那眼神,吴今心中一紧,他斟酌一会言辞才说道, “宁娘子在宫门处,她没有凭证,侍卫无法放行,属下来找殿下拿个主意。” 季宴清听完沉默了好一会,突然,紧绷的身体一松,随意靠在椅背上,脸上一扫方才颓废,忽然就带上了笑意, “吴今,你这护卫皇宫的禁军都尉是当腻了吗?都不记得宫规了?竟然来问孤拿主意。” -------------- 突然发现80分了,加更这两天看看能不能抽出时间,如果完结前能到90分,万更。 感谢宝子们,支持,太感动了,呜呜! 第150章 挨打 吴今听着着殿下这不阴不阳的调子,他猜的果然没错,殿下压根就不想放宁娘子离开! 宁娘子不过是白白梦一场罢了。犹豫一会才鼓足勇气开口道, “殿下,此话本轮不到我说,只是方才在城门口看到宁娘子,她性子良善单纯,并不懂是多是多想之辈,当真不适合在宫中生存,何况她也不喜欢这” 季宴清猛的抬起头,锐利的眼眸盯着吴今看,“住口,吴今你今日这么为她说话?怎么,她性子你又如何清楚?” 吴今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危险意味,当即跪下告罪,“属下万万不敢有其他想法,只是宁娘子她” “滚出去。” 吴今还想再说,只是看着情形不得不住了口。 想起临走前宁娘子殷切的目光,他一时无法面对。一路忧心忡忡,慢慢踱着步子回到班房。 只是步子再慢,道路也有个尽头的时候。 宁兰一看到吴今返回来,慌忙迎出来,“吴今,你拿到腰牌了吗?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吴今不敢看她,只得避开眼看向她头顶赤金的花钗,花钗上嵌了只栩栩如生的蝴蝶,蝴蝶振翅欲飞。 他没有回答,答案很明显。 宁兰不信,“你说话啊,你拿到了是不是?” 吴今忍不住劝她,“宁娘子你死心,殿下他不可能放你走的,他已经在殿中等着你了。” 这下彻底没了希望,宁兰不愿意回去见他,就坐在班房不肯走。 直到日到中天,宁兰才从椅子上慢慢起身,晃着身子从班房离开,沿着原路返回到紫宸殿。 “咿!”一声惊呼。 这是什么?守门的官吏来到班房歇息,看到地上有个花钗,想来是方才那女子不小心落下的。 看着四下无人,正想偷偷装起来回家送娘子,就看到有只大手伸过来,看清来人,他讪笑着递过去, “吴都尉,我就想着先替她保管着,她来寻就还给她的,真的。” “去值班。” 打发走了人,吴今把那只小小的花钗捏在手里,用手拨弄一下蝴蝶翅膀,翅膀轻轻颤动。 班房前面不远处便是玉带河,他走过去,抬手本想把花钗扔进去,手举起好一会,终又收了手,收回袖子,转身离开了。 紫宸殿今日气氛格外的压抑,宫人打扫都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大的动静,尤其当着桌案那位面沉如水的殿下的面。 季宴清扫了眼忙碌的宫人,叫来于海, “殿中的人都退出去,孤不叫谁不准进来,另外你去把沁芳殿,把那个叫轻烟的婢女唤来。” 于海刚把人都赶到殿外去,就看到一个人影气势汹汹往这过来了,这形势瞧着可不太对劲啊。 刚想喊侍卫把人拦住,待来人走近些,到了跟前,他才看到是宁姑娘,连忙迎上来, “宁主你这是来寻殿下的,您得等等,容奴才进去通禀” 宁兰不理他,直直往里面闯。看他一直阻拦自己,不耐烦道,“你给我起开。” 于海不敢让她进去,又把人拦住,“哎呦,我说宁主你真的不能就这么往里面闯,这不合规矩。” 什么狗屁规矩,这地方就没人讲规矩,就逮着她一个人欺负,这人还喋喋不休,宁兰嫌他烦,猛的把人推开, “你给我起开,别来拦我。” 她力气使大了,于海被她推的一个趔趄。心道这都多少年没人敢这么对自己无礼了,偏偏这人他又得罪不得。 宁兰趁他起身间隙,没理会他呼喊,直直的冲进院子。就看到殿门大开,只在桌案前坐了个讨厌的人影,像是在等人。 她现在简直怒火中烧,恨不得拿剑劈了这言而无信的小人,“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说放我走吗,现在这样又是什么意思?” 季宴清便道,“答应让你出去,孤可曾拦你?至于监门卫不让你出去与孤何关?你也不能不讲理不是?” 他说的一脸理直气壮,丝毫不惭愧。 季宴清看她气的脸都扭曲在一起,收敛了些神色,“宁宁,你骂我言而无信也好,强取豪夺也好,总之我不可能让你走,放你走了,孤定会后悔一辈子。” 宁兰被他的不要脸气到了,指着他鼻子骂, “你怎可如此无耻,人怎么可以这么言而无信?牙牙学语的幼童开蒙学习,第一课便是人无信不立。” “更何况你还是太子,还是一国储君,不知道国无信则衰的道理吗?你难道要当个昏君吗?” 就知道她一向口无遮拦,以前敢批评父皇,现在骂起他来也毫不客气。 若是别人这么说定要判他个大不敬,不过宁宁骂他倒是没生气,甚至还有心情同她调笑, “孤是不是昏君自有史书评判,至于你,”他笑道, “反正在你心中孤的罪名早就不知道多少条了,多一条言而无信也不是什么大事。” 昨夜立在寒风里,看宁宁毫无犹豫跑远。 光是想想宁宁离了他,可能直接消失再也见不到了,他都觉得心空了一块,喘不上来气来。 他根本等不到以后,当即就后悔了。他当然不能放她走,凭什么留他一个人难受,让她去快快活活的过日子。 宁兰被他这无所谓的态度气的有些失控,不管不顾冲过去,照着他身上乱七八糟一顿捶打。 季宴清坐在原地没有动,任由她捶打。不让她打一顿只怕今日过不去。 上一次在温泉别院她同自己动过一次手,她说就不同自己计较了,比起失去她,让自己后悔一辈子,让她打打也无妨。 只在打到脸上时稍稍用手遮掩几分,若是伤了脸,明日怕是不好见人。 宁兰打了好一会,又累又气,人直大喘气。 只是那人被打一点反应都没有,那神情就好似在看宠物玩闹。 她现在只恨殿里没有利器,不然一定捅他两刀。 季宴清看她骂完打完,人冷静了些才开口说出自己的打算。 “宁宁,三日后,孤正式登基,之后会下旨册封你做贵妃,你说怕皇后,孤可以给你保证,她不敢在你面前作妖。” “这次若是孤在食言,让你受到半点伤害,便放你离开,此生不再见面,这次孤拿大梁的江山社稷起誓,说到做到。” “若是孤食言,便让这大梁朝江山倾覆,孤做那遗臭万年的亡国之君。” “宁宁,你安安心心的待在孤的身边,我们我们重新开始,除开逃跑离开和寻死,其他条件都准你提。” “当然,孤也不会让你寻死的,你知道的,孤的手段能做到。” 第151章 宁宁的条件 这人脸皮厚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宁兰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你是不是犯贱呢,我都说不想待在这了,你还强求,这样到底有什么意思。” 季宴清根本不理她的话,自顾自说道,“宁宁,提条件的机会只有这一次,你错过可就没有了。” 他是打定主意不肯放自己走了,认识到这一点,宁兰心中所有的希望都坍塌了。 宁兰忽然绝望的蹲到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先是小声的哭,慢慢的哭出声,最后变的嚎啕大哭。 看她哭个差不多了,季宴清才站起来,在她面前蹲下,手抚上后脑,同她平视, “宁宁,你不要只想坏处,你仔细想想,孤也没这么差是不是,这次你可以像螃蟹一样,横着走了。” 宁兰哭累了,深呼吸一口,抹掉脸上眼泪,“你就不怕强行留下我,我把你的后宫闹的鸡犬不宁。” 他噗嗤一声笑出声,像很是期待,“那你要大点动静,不要整日找孤给你做主就好。” 宁兰深呼吸好几口,才平静下来。他是打定主意不让自己走了,算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先存活,在图来日。 想了好一会才道,“我不想见其他的任何人,其他人也不要来打扰我。” “可以,孤免你请安来往,准你幽居沁芳殿。” “我不喜欢关在这,还要能出宫放风。” “也可以,特准你一个月可以出宫一次。” “我不想生孩子。” 季宴清闻言脸色难看,“宁宁,是让你提条件,不是让你当孤是红螺寺许愿台,对着孤许愿,这个绝对不行。” 他当然需要子嗣,不然这江山社稷谁来继承? 看她还要在在提,季宴清朝外喊道,“于海,把人带进来。” 轻烟值完夜正要睡觉,便被于总管带到这正殿,往日她是禁止来到这的。 忽然看到院子中熟悉的人影,她几乎不敢置信,揉了揉眼睛才发现真是他们家姑娘,跑过来,惊喜道,“姑娘,你怎么在这。” 她力气太大了,撞的宁兰一个趔趄,季宴清皱眉把人扶住,这丫头做事也太毛躁了。 轻烟这才看到后面的人,连忙行礼,“见过殿下。” “于海你去带她回沁芳殿,顺带交待伺候的人好生照看着。” 一看到轻烟,宁兰注意便到她身上,那天她跟着季宴清去了温泉别院,只留下轻烟一个人在离宫。 她若是走了,季宴清必定第一个询问的就是轻烟,所以她给轻烟留了纸条,若是季宴清问她,什么都可如实回答。 轻烟并不知道她的事,说出来也无妨的。 两人跟着于海走回沁芳殿,打发走了人,宁兰才同轻烟开口,“轻烟,这些日子你还好吗?” 她一问,轻烟就哭的一脸眼泪,宁兰拿袖子给她擦眼泪,“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 “姑娘,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到皇宫来了。” 宁兰只能捡些能说的说了,才问她,“你为什么来这了?” “那天离宫乱了之后,太子他就把我送到这了,他说以后你住这,让我先为你打理着。” 轻烟看没有外人,小声说,“姑娘,你是不是跟陈铭走了,是太子他把你带回来吗?” “陈铭是谁?” “她是宁府的马夫,我怀疑他是特意为了姑娘才来宁府的。” “往日他总是有意无意接近我,那天离宫动乱,他也是先来找你的下落的,不过你不在,他就没找到人,我不知道他底细,也不敢乱说。” “虽然姑娘你留的纸条说我可以都说,不过这个人我总觉得他对你没恶意,我便没同那太子说。” “好轻烟,你可真机灵。”宁兰夸她。 原身在这世上认识的人不多,母亲已经不在了,唯有宁家和未婚夫和她有关联。 后来她来到这,除开太子的人,她认识的人也不多。 这个陈铭看这情形绝不可能是宁家的,不然何必遮遮掩掩,那最有可能是未婚夫和徐郎君。 未婚夫是贫民出身,马都没见过,别说雇佣一个技术娴熟的马夫了,他在国子监俸禄并不高。 都城居大不易,他也就勉勉强强过日子罢了。 这人想必是徐郎君派来的,他到底为何这么处心积虑的帮自己? 沁芳殿的侍从们一听说来了个主子,当即聚集在一起在院子求见宁兰。 一个年纪稍大的宫女率先开口便道,“奴婢海棠,是这沁芳殿殿的管事姑姑,往后就在这贴身伺候主子。” 轻烟一看她,神情就变的有些不自然,宁兰注意到了,“你们先去忙,有事我会叫你们。” 宫女们又都散开,有个年纪稍小的开口道,“海棠姑姑,这新主子是什么意思,怎么这么就把我们打发了?” 海棠也拿不准她是什么意思,只是道,“先看看再说。” 宁兰发现轻烟的神色有些异常,“轻烟,往日在这她们欺负你了吗?” 轻烟怕姑娘为难,摇摇头,“没有,就是太想姑娘了,每日都在担忧你在外面是不是吃得饱穿的暖。” 自家姑娘没怎么吃过苦,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是婶婶疼她,几乎什么都依着她,这么跑出去不知道吃多少苦, “我想见你,但是又怕见到你。” 宁兰好笑道问为什么。 轻烟说的委委屈屈,“怕你得罪了太子,回来后他会罚你。姑娘我们以后就在这皇宫过了吗?” “嗯。” 都这情形了,季宴清还不肯放过她,她也没办法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仔细想想,按她现在的年岁,才不过十七,若是能活到八十岁,她才过人生的不到四分之一。 若是这么寻了短见,多不划算。 现在不过自己一直不喜欢他,他没受过这种打击,觉得稀罕,也许半年就腻了。 再说,她就不信他能一直对她有兴趣,往后他见的女人多了,说不得就有那哪个入了她的眼。 书房,于海进来传话,“殿下,皇后娘娘来了, 说是听闻你病了来看看你,已经在偏殿等着了。” 这倒是在季宴清的预料中,他关了嘉月禁闭,又一直不松口册封的事,皇后一直在等他低头。 他连请安都不去,她倒是能忍,现在才来。 刚起身想出去,被于海拦住,指了指他胸前衣襟,“殿下换个衣服。” 季宴清这才注意到,衣襟被宁宁抓的乱糟糟的,脖子上还有几个鲜红的印子。 忍不住笑出声,她下手怪狠的。 于海拿了干净的衣服过来,他换好衣服去了偏殿花厅,“儿臣见过母后,母后万安。” 林皇后连忙道,“二郎不用多礼,听闻你病了,母后来瞧瞧你。” “只是偶感风寒,让母后挂念了。” 面上瞧着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 林皇后心中气结,这不是亲生的,到底是隔着一层, “听闻昨日嘉月胡闹,打了你房中的侍妾,我就让她来给你认错了,二郎你怎的还把人关了禁闭。” “她被我娇惯坏了,你关了她禁闭,让她在这都城如何自处?那些贵女们怕不是要在背后笑死她了,她以后估计都要羞得不敢不敢见人了。 林皇后磕了磕茶杯盖,垂眸问道,“说起来什么重要的侍妾,值当二郎你你如此大动干戈?” 季宴清收了神色,抬头看林皇后一眼,沉起脸,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她同嘉月起争执,藐视公主,自然不能存活,人已经被儿臣处死了。” ----- 只有两更。 第152章 林皇后 竟然说他把人处死了,林皇后气的脸色简直维持不住。 她本想看看到底什么女人能让他这么重的惩罚嘉月。 只是她若是直接让这女子过去,太子说不得就找个理由回绝了。她出其不意人亲自来了,想着他到底得把人叫出来给她看看。 他倒好,直接说处死了。他把东宫守的严严实实,她连宫女都插不进去手,他说人死了,谁还能质疑不成。 林皇后这会被他气的五内郁结,也懒得给他兜圈子,直言道, “嘉月毕竟是公主,是母后一点点看着长大的,金尊玉贵的人,罚禁闭还是太过严厉了些。” 季宴清呷了口茶,“母后太过溺爱她了,当知女子不贤后宅不宁,后宅不宁便是家国不宁。” “嘉月是皇室,更应该做表率,对了,母后,今年正旦,南洲的长宁侯进京朝贺,有意替世子求娶公主。” “儿臣瞧着长宁候世子是个文武全才,觉得很是不错。” 林皇后闻言蹭的一下站起来,脱口而出道,“这怎么能行。” 又惊觉失态,连忙坐回原处,端起茶盏又放下,“成婚是大事,还是要看看嘉月意见,想着嘉月年岁尚小,不如多留几年。” 林皇后此时也不再提放嘉月出来的事了,面上关心几句他身子便回到凤仪宫。一到内殿,贴身嬷嬷便屏退众人。 屋子内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室内茶盏摆件都被砸的碎一地,林皇后砸完犹不解气,贴身的嬷嬷赶紧劝道, “娘娘息怒,若是被人看到传出去,只怕有心人要议论娘娘同太子母子失和了,这对娘娘,对林家更不好。” 林皇后恶狠狠骂道,“本宫好歹是他母后,就算没养过他,也是他嫡亲的母亲,他这是什么意思,竟敢这么同本宫说话。” “他竟还想把嘉月嫁到南洲去,他想都不要想,” 嬷嬷赶紧劝道,“娘娘说的是,此事还是要靠公主的意思,只要公主向着林家,愿意同林家子弟结亲,太子也没办法不是。” 说到这,皇后的脸色才好了点,“去公主府的人可回来了。” 嘉月出不了门,她差人把库房里好玩的东西送去了一些,省的她无聊。 嬷嬷把送东西的宫女带进来,宫女如实回道, “公主府上的侍卫都换掉了,奴婢根本进不去,也见不着人,奴婢同侍卫说是奉皇后娘娘的命来送些物什给公主,那侍卫说” 看她回话吞吞吐吐,林皇后不耐烦,“说什么了?吞吞吐吐做什么,照实说就是。” 婢女低下头,不敢看人,“他们说,他们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令,不准任何人靠近公主府,就是皇后宫中的人也不行。” 啪的一声,嬷嬷照着她后背就是一巴掌,“你这不知死活的奴婢,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宫女委屈的掉眼泪,被嬷嬷赶了出去。 “听听,你听听,他现在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季家的男人果然一个比一个不是东西。” “他季家的江山,我林家先祖是出了大力的,没有我林家先祖,何来他季家稳坐这万里江山,他们是怎么做的?” “他父皇整日被淑妃那个贱人迷的五迷三道的,这儿子也是不孝顺的东西,竟然这么给本宫找不痛快。” 嬷嬷最是知道皇后心结,这么多年皇后心中第一恨的就是那位死了的陛下,第二便是淑妃了。 开口劝道,“今时今日娘娘何必同淑妃那苏家庶人计较,她坟都被大水冲了,死了都不安生。” “我们林家不一样,二爷还在外朝,娘娘现在马上就是皇太后,福气哪是她那死鬼能比的。” 嬷嬷看她神色如常,果然,只要骂了淑妃和那位死了的陛下,皇后气就消了许多。 林皇后闻言气顺了些,“也是,太子再怎么样子,只要嘉月一心在林家,就行。” 说到太后,林皇后心中那股气又起来, “竟然有那些媚上的大臣,要把那庆王妃与本宫并尊。她都死了这么多年了,竟然要本宫同一个死人平起平坐?” 以前还想着这太子年岁尚轻,就算登基掌权也不过半个傀儡,朝嫣做了皇后若是生下嫡子,这江山怎么着始终有他们林家一份。 倒是没想到太子小小年纪,行事这么阴辣,尽是使软刀子,面上母后母后的叫,背地里巴不得把她膈应死。 嬷嬷看她心中仍是不痛快,小声道,“娘娘让二爷寻得人送来了,说是外面寻得,极为漂亮。” “知道了。” ---------------- 今日有三章。 第153章 等朕回来 皇后离开后,季宴清便吩咐道, “于海,你去传话给公主府的教养嬷嬷,让她们用心办差,多提点公主,让她懂些事。” 嘉月同宁宁能有什么仇怨?不过是替林家抱不平罢了。 季宴清冷哼一声,这蠢东西,总是这么拎不清。 这一次把她同林皇后隔离开这么久,希望她能及时醒悟过来,自己这个兄长才是她的依靠。 若是还是这般冥顽不灵,只能把她远嫁打发了,省的天天在眼前给他添堵。 于海看殿下面色不好,“陛下息怒,嘉月公主年岁尚小,想必此次经过嬷嬷教导,定能知晓其中关键。” “她年岁小,她哪里年岁小,去年都已经及笄” 他总是下意识把嘉月当成小孩子,仔细算起来嘉月竟是与宁宁同岁。 嘉月不过关个禁闭,公主府内依旧奴仆成群精心伺候着,就这样皇后还担心她过的不好,急不可耐的跑来替她来求情。 宁宁在清水县那村子里,所用所食连公主府中的最下等的仆人都不如,连净水都要排队去井中取,在一桶桶提回去。 她一个人竟是这样住了一个多月,说起来,是自己对不起她,“沁芳殿那边怎么样了,” 于海连忙道,“殿下放心,宁主那奴才安顿好了,想必这个时辰屋里已经布上晚膳了。宁娘子在公主那受了委屈,不若殿下去瞧瞧。” 季宴清想了想,“走,去看看。” “对了,去吩咐下面的人,往后沁芳殿的吃喝不要走宫中御膳房,让她们单独起灶,所有开支另计。” 今日的膳食一摆上来,宁兰便觉得这饭食味道好像有些熟悉。 拿筷子夹起来吃了一口,确实熟悉,这味道好像是利州厨娘的味道。 好奇的问摆膳食的宫女,“这饭菜是什么人做的?” “是个厨娘做的,主子可要叫她过来?” 那身影一过来,宁兰便觉得甚为熟悉,“李婶婶,你怎么在这?” 问完才发觉自己问了句废话,能出现在这定是那人安排的。 厨娘也很是兴奋,“我们那时候分开,我就被送到皇宫这了,倒是没想到还能见到你,这些日子你可好。” 小杏儿在墨江的宅子,她被季宴清放到皇宫里,这些日子一直在精进厨艺,“宁娘子,你瞧瞧我这几个菜怎么样。” “当然好,不愧是能开食肆的老板娘。” 想到那时在利州的光景,宁兰还是很开心的,两人说说笑笑,笑声传出好远。 季宴清来的时候,宁宁左边是那个厨娘,右边是那个叫轻烟的婢女,三个人不分主仆的坐成一桌。 他看的忍不住皱眉,只是这些日子,她甚少如此开怀,到底没说什么。 一看到他,其余两人慌忙站起来,行了礼便自觉退下来, “不是给你传话让你等孤一起用膳,你怎么不等孤一起。” 本来好好的气氛,他一来就破坏了,这种讨厌的人 ,宁兰不想理他,指了指桌上的菜, “那些菜没怎么吃,你慢慢吃,我吃饱了。”她说完就回到室内。 季宴清看那被动过的饭菜,让他吃别人的剩菜? 他当然不会吃,也跟着人走进室内,顺势在窗下小榻上坐下。看着她漱了口正在喝茶,他伸手,“孤也口渴。” 宁兰啪的一声,扔了杯子,把茶壶倒扣,“不巧,没了。” 季宴清 两人谁都没说话,宁兰当他不存在,只坐在那整理自己的衣衫,快到歇身时间,轻烟端了温水给她洗漱。 宁兰看着窗下淡定坐着的某人,忍不住问道,“你还不走吗?” “走哪去?”他问的理直气壮。 “你没有其他女人吗?老是腻在我这做什么?” 季宴清被她这不知死活的话气的眼前一黑,“你以为孤是那种饥不择食的人,谁都要” 说到一半住了口,没在说话,一脸郁色让人送来热水,洗漱后率先躺下。 本来午睡时觉得很大的床,他这么四仰八叉的躺着,床就被占了一大半。 宁兰瞥他一眼,想转身去拿备用被子,人被他拉回来,顺势摔倒在床上。 “你起开。”宁兰拨开他的手。 他倒是老实放开手,但是也不不让她离开,“别闹了,睡觉。” 她白日睡多了,并不困,闭上眼装睡。不知道多久,听到模模糊糊很轻的一声,“宁宁,对不起。” 那声音太轻了,轻到她分不清是不是幻觉。 两人就这样诡异的相处,稀里糊涂过了两三天。 宁兰不同他说话,他也不觉得有问题,占用了她这的偏殿,把他的书房也挪过来。 下朝就同她一起用膳,然后去看那一堆堆的奏折,宁兰无意间看过那些奏折一眼,只有一个感觉,晕字! 这大臣怎么能把一件小事写的又臭又长,其实就是需要朝廷派遣官员候补空缺。 官员奏折竟是从该岗位的重要性,到岗位空缺时间,再到工作积压多少,请朝速速廷裁夺。 宁兰心想,若是她日日都要看这种东西,怕不是要把写奏折的人都喊来臭骂一顿解气。 今日早间他倒是很兴奋,硬是把宁兰叫醒同他更衣。 宁兰很是奇怪,这几天他都没提过这个要求。出去外间就看到于海端了一个托盘,上面放了整套的衣服。 明黄的颜色,上面压着冕冠,冕冠前后垂有十二旒,旒上串以五彩玉珠。玉珠正轻轻晃动,一阵碎玉声传来。 季宴清语气带着兴奋,“宁宁,今日你来更衣。” 看她不情愿动,季宴清放软了声音,“就这一次。” 这衣服宁兰约莫知道,崔夫人说过,明黄的衣料,十二旒冕冠。这是天子登基那日才会用的! 往日他行为多有不训,但是这些日子他即便形同天子,也一样遵循规矩,从未穿过这种服饰。 那便是他要正式成为天子了。 宁兰看他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看,看情形是非要她穿不可,一件件套上,虽然繁琐,好在不算难,最后系上腰封, “可以了。” 他人走到门口,又突然折返回来,忽然弯了点腰同宁兰平视,眼上带着些难以抑制的兴奋,握住她的手, “宁宁,等朕回来。” 第153章 摘星楼 自破晓时分起,皇宫便被一片庄严肃穆氛围笼罩。飞檐斗拱间悬挂着的五彩锦幡,随风摇曳。 吉时将近,一阵悠扬而庄重的钟鼓之声从远处传来。一支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缓缓走来。 最前方是身着铠甲、手持长戟的卫士,他们步伐整齐,气势威严。 其后是一列列手持各种礼器的官员,这些礼器皆用金银打造,镶嵌着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着璀璨光芒。 在仪仗队伍的簇拥下,季宴清乘着龙辇由八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拉乘。 季宴清面容庄重,眼神中透露出自信与威严,他微微抬起头,望向远方的宣政殿。 他等了这么多年,到底名正言顺的走进来了。 太庙祭完先祖,便是宴飨群臣和各国使节,一系列繁杂的礼节过后,季宴清才换掉繁琐的服饰。 季宴清到的时候,就看到宁宁晚饭后正拆头上发髻准备歇息,“别拆了,走,孤带你去个地方。” 宁兰被他一路拉着,途中嫌弃她慢,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一直走到一个七八层楼高的楼阁前才停下。 楼阁上书‘摘星楼’三字。 他开口同宁兰解释, “摘星楼是先皇建给当时的刘贵妃的,是整个皇宫内最高的建筑,能俯瞰整个盛京。里面遍藏天下珍宝,寻常人往日不得靠近。” “今日带你上来看看,说起来,你父亲就是去蜀地为贵妃采购蜀锦才结识你母亲的。” 摘星楼前守卫森严,他把头贴在宁宁肩膀上,侍卫看不清来人,大声呵斥,“什么人,敢靠近摘星楼,不要命了。” 闻言季宴清不耐烦的抬起头,怎么这么多蠢货,连他都认不得。 那两个侍卫哆哆嗦嗦的跪下来,“殿、殿下,不,陛下,属下该死,不知陛下驾临,属下该死。” 季宴清不耐烦喊一声,“于海。” “别同他们计较了。” 季宴清瞧了瞧怀中人,她在替这两个人求情,抬脚上去,没同这两个护卫计较。 楼梯应当都是木制的,脚踩上去有些细微的声响。 宁兰从他怀中抬起头,看屋中陈设。 楼梯拐角是外面难得一见的半人高的白玉观音,门口的连珠帐珍珠便有上千颗。 造型精巧的摆件,瓷器,玉器到处都是。本来有些神色恹恹的宁兰,看到角落东西,顿时觉得自己好了。 现代看过的博物馆都藏品没这里丰富,她想靠近些看看,“我可以自己走。” 他像是没听到,不答应,也不放人,抱着人一阶阶走上去,“老实待着,回头你随时可以进来。” 宁兰趴在他胸口,能听到他规律的心跳声,说话时带来的胸腔震动,身上龙涎香的味道很浓郁,好像四周都是他的味道。 这摘星楼这么高,至少有七层楼那么高,还要爬楼梯,他还要作死抱着个人,最好累死他! 不过显然她想多了,这人不但没累死,他爬的的轻轻松松,还趁能机在她身上占便宜,宁兰拿着袖子狠狠擦擦嘴。 摘星楼顶部有个露天的观景台,这里能俯瞰整个皇宫。 季宴清把人放下来,低头瞧她,因为自己刚刚轻薄她,现在还一脸愤恨,把人身子板过来,指了指下面, “瞧瞧,外面就是盛京城。” 站在这个位置看到的皇宫,和她在沁芳殿整日见到的四角天空、高耸的墙壁,竟是完全不同。 一排排整齐的宫殿,由近及远排列整齐,月光照在宫殿的金色琉璃瓦上,满眼都是金色。 金碧辉煌这个词原是这样来的。 连着皇宫高耸的城墙此刻也显得没有这么阴森恐怖,反倒是看出气势磅礴的味道,原来站的地方不同,看到的景色竟是差距如此大。 季宴清把人揽在怀里,下巴在肩膀上才道,“宁宁,你在怕什么呢,宫里没人能伤害你。” 他捏着她的手,遥遥指了指下面的绵延不绝的建筑,整个皇城中忙碌的芸芸众生,尽收眼底, “宁宁你瞧,我是这的主人。” 风吹得她发丝飘扬,蹭到他鼻子,有些发痒,他在宁兰耳边蹭了蹭,姿态亲昵,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你也是。” 宁兰心想,她不是的,她有合适机会会走的,“我不是。” 只听后面一阵极轻的笑声,“会是的,” 宁兰垂下眼眸,底下便那两个得罪他的侍卫在罚跪,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 她不喜欢这里,她只能在沁芳殿那不大的院子活着,每天都是只能看到那四角的天空。 从白天坐到黑夜,等季宴清来临幸,他来了自己有好日子过,他不来,怕是谁都要来踩她一脚。 沁芳殿外面是更大的东宫,东宫外面是皇宫高耸的城墙,皇宫外面是繁华到上百坊的盛京城,盛京城外面就是守护盛京的京畿十二卫。 一层一层,密不透风,如同一个巨大的牢笼 。 现在宁兰大约能明白为什么他同临川王争的头破血流,也要坐到这个皇位上了。 这皇宫于他而言,是个奢华的家,他绝对自由,想出宫便能出宫,所有人对他俯首帖耳。 整个皇宫几万人,这里面的主人只有他一个,所有人都是为他服务的。 这种巨大的掌控感,会让人心生愉悦。 仔细想想,他的那句平身,和爸爸开会进到会议那句‘都坐’竟然诡异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大概类似领导会喜欢上班,基层员工不会喜欢。 她想要自由出入,不喜欢在这里面,可没有人在意她的想法。 细细想来,她和入门的连珠帐,城墙上的琉璃瓦,也没什么区别,都只是用来让主人满意的一个物件。 不过她是活的,温的,每天洗的干干净净,穿上漂亮的衣服,送到他的榻上,让他这个主人用的舒心。 至于其他的,谁会在乎一件物件喜不喜欢摆在那,甚至还要说一句,不知好歹,摆在这是你的福气。 巨大的无力感席卷全身,宁兰忍不住叹口气。 ------ 今日没有了。感谢宝子们打赏。 第154章 恶劣 两人自摘星楼回到沁芳殿,季宴清一进到院子便朝着婢女吩咐,“不要靠近寝殿,去院中候着。” 季宴清把人放回榻上,握住她的手,放在唇上轻轻吻了吻。 他目光灼灼凝望着她,眼中抑制不住的欲望,低头在她脖颈处蹭着,“宁宁,朕问过太医了,已经可以了。” 滚烫急促的呼吸像是细碎的火焰,溅落在皮肤上,引得宁兰肌肤一阵阵战栗。 她下意识去捂自己的衣襟,刚想张口说话,嘴就被大掌捂住, “宁宁,若是你想提条件就明日在提,今日就算你拒绝朕也不会停止,让你配合你大抵也不肯,不如就这样。” 他一只手解完她的衣衫,就一路向下。 早晚会有这一天,宁兰索性闭上眼睛不再动作,任由他施为。 寂静的宫殿内,昏黄的烛光将锦帐中两人身影映出暧昧的弧度。 室内今日不知换了什么熏香,甜腻腻的,熏的人昏昏欲睡又燥热难受。 她心中却是在想,果然,他因着愧疚滋生的温良、和善只堪堪维持了两天,这就被打回了原形了。 他又变回了往日那个掌权者样子,恶劣、高高在上、说一不二。 或许因着他现在拿去了他父皇留下的那道枷锁的原因,宁兰甚至觉得他比往日更疯狂了。 季宴清手顺着腰腹一路向下,她有些紧张,他手到哪哪就一阵轻颤,他哑着声音道, “宁宁,你放松些。我们这么多次了,你这么紧张作甚。” 她是有些难受的,无论多少次她都不习惯。只是这事她拒绝不了,即便她不想。 就像是贫穷和疾病,不会因为某个人不喜欢,就不降临到他身上。 她大概更惨一些,病的更重更惨,大抵是癌症!想要彻底康复的话,估计要带着躯体死亡才行。 有时候她还挺唾弃她自己的,她不想过现在这样的日子,但是现在她也没有勇气去死。 “走神?” 身上的人好似不满的开口。 宁兰眼皮沉的厉害,咕哝道,“我累了,想睡觉。” 上方人轻笑一声,“不准睡,这才哪到哪!” 天色将明之之际,季宴清就睁开眼,今日比往日醒的更早,胳膊稍微一动作,碰到个柔软的的东西。 他脸色一僵,转头便看到宁宁还在睡着,还好,不然又要骂他下流。 放轻动作起身下床,今日许多事要忙。 走到外间于海已经拿着朝服等在等在那,服侍他更衣后,有宫女捧来清水让他洗漱。 他看了一眼来人,是这的掌事宫女,便开口提点道, “你们进来这,便是与这的主子荣辱与共,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开口前都仔细掂量掂量。” 他敲打完便带着于海离开,留下几个不知所措的宫女。 新皇登基后第一日上朝,朝堂大臣心思各异。讨论完政事,便有大臣迫不及待重提追封之事。 这群大臣为着这事讨论来讨论去,他都没给定论,只让他们再议。 总归着急的不是他。 林皇后想要他上尊号,还要超过他母妃,他当然不会答应。 第二件事便是册封后宫众人。 除开林家外,还有宁家,以及其他几家立功的。他早早让礼部着手去办,早就去各府宣了旨,他并未操心。 下朝后,他亲自去了林国公府上,现在林家算是国丈,大婚前他理应登门来看看。 林家现在可算是炙手可热,往日只有一道先皇遗诏,总归不那么有用。 现在册封皇后的诏书礼部都送来了。林家是板上钉钉的皇后母家。 好比说一万两没感觉,但是把一万两放到面前,人感受大不一样了。 陛下驾临,林家早早的得了消息,林国公带着阖家候在中门等候。 人一到,林国公便过来见礼,他免了礼。瞥了一眼人群后方站立的身影,这来的倒是齐全。 随后才跟着林国公去了花厅吃茶,真真假假的寒暄完,林国公试探着问林皇后之事。 他没回应此话,呷了口茶,反倒是颇感兴趣问道,“听闻林府上花园重修的极好,不若林相带朕去看看。” 林家为了皇后出嫁之事,重修了府上园林,听闻极为奢华,在都城都传遍了。 “也不是多奢华,只是想着,小女出嫁,便找人弄来些不常见的花草,装装门面。” 闻言,季宴清倒是抬眸看这林国公一眼,不愧是老国公死了,能取代兄长支撑林国公府的人。 他虽是庶出,倒也是机警。 第155章 林府 林朝嫣此时正在院子发脾气。 她同陛下过两日就要成亲了,他来到林家,却不肯私下见自己一面,忍不住开口同母亲撒娇道, “母亲,我就不能同陛下说说话吗?” 林夫人制止了她,“你父亲在同陛下谈事情,别胡闹。” 林夫人走后,林朝嫣便差人把她堂姐叫到自己院子,方才她看到了,陛下进来的时候特意看她了一眼。 这个堂姐,小时候开始就处处压她一头。 身世比她好,国公的嫡长女,长的还比她漂亮。 往日她根本瞧不上自己这庶出的堂妹。只和那个宁国公府上的宁萱玩耍,做手帕交。 一群马屁精趋炎附势说她俩什么京城双姝,有才有貌。 幸好老天有眼,大伯父带着妻子儿子死在外面,父亲继承了林国公的爵位,她自然成了新的国公嫡女。 她现在不仅成了国公府的嫡女,甚至连同堂姐太子的婚事也落到她头上,她这才觉得扬眉吐气。 这两年她不顺心就去堂姐的院子找她麻烦,她连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任她以前多尊贵,现在不还是得在她和母亲面前做小伏低,任她摆布。 一时又觉得去了皇宫,没有这个出气筒,倒是有些可惜。 林玉棋不情不愿来到院子,看到满屋子的箱笼心情沉到谷底。 这些上好沉香木极为难得,便是花钱都是可遇不可求,母亲打小便给她攒着,一件件打成箱笼让她出嫁用。 可怜了母亲早早的替她备好嫁妆。那时母亲总说,她要当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嫁妆都要用最好的材料。只是,现在全都给别人做了嫁衣。 看她盯着那些陪嫁东西看,林朝嫣嘲讽道, “妹妹都忘了,这些都是婶婶给堂姐备的嫁妆,只是大婚在即,我母亲来不及准备,堂姐不介意。” 林玉棋平复怒极的心跳,“总归都是林家人用,妹妹用得上就拿去用。” “哎呦,那我可得谢谢姐姐,婶婶知道她辛辛苦苦备好的嫁妆一样入了皇宫,想必地下有知,也会很欣慰的。” 林玉棋怒火中烧,“母亲亡故许久,妹妹大婚在即,再提她怕是会不吉利。” “对,不提这个死人了。” 大婚那日穿的登云履摆在地上,鞋头点缀的硕大的明珠,有宫中来的喜娘来帮她试穿鞋。 林朝嫣拒绝了喜娘,拖着尖细的嗓子,“三姐姐,这大婚用的鞋子贵重,喜娘笨手笨脚,不若你替我来穿。” 林玉棋不动,丫鬟猛的推她一把,她跌跪在林朝嫣面前,拿着鞋子给她穿上,林朝嫣穿好后,在她心口狠踹两脚,笑道, “辛苦姐姐替我穿鞋,不过这是姐姐的福气,往后我入主中宫,做了皇后,姐姐就见到我就要行礼磕头了,姐姐先适应适应呢。” 屋内人都低头沉默不语。林朝嫣让人退远来点,小声道, “我母亲说,要把你嫁给兵部尚书齐家二郎做续弦,虽然他年逾四十,人不都说男人大些会疼人,想必会好好疼姐姐的。” 林玉棋脸色难看,那齐家的连着死了三任老婆,又日日眠花宿柳,一身脏病,命不久矣,她如何能嫁? 回去路上她脸上难掩悲戚,不明白同为林家人,二婶夫妻已经占了父亲的财产,为何还要如此迫害自己。 往日还想着陛下会为自己谋划,现在眼瞅着堂妹都要封后了,陛下也放弃自己了,未来怎么办。 “三姑娘何必因为她的话伤怀,陛下眼下在府上,不若想法子见上一见,说不得事情还有转机。” 听到嬷嬷这么说,林玉棋才止住哭声。 几年前,陛下就派了两个嬷嬷到她身边,教导她宫廷礼仪,宫中内务。 这都是太子妃要做的,她一直以为陛下会设法让林家改变主意,让她入宫。 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四妹妹入宫,那陛下让她学这些意义何在?以前陛下对自己的情谊难道都是假的吗? 他寻宫中的教习嬷嬷,教授她如何成成为一个合格的太子妃,乃至未来的皇后, 现在却是要迎娶堂妹,那他又何必在自己身上如此费功夫。 只是看院中太子殿下送来的嬷嬷,她并不敢质问,“那劳烦嬷嬷安排,我要见陛下一面。” 正值春季,花园中生机盎然,季宴清看了一圈夸奖道,“林府这园子修着实的不错。” “陛下缪赞了。” 此时,一个林府小厮林国公耳语几句,他便起身,“陛下先歇息,臣有些私事要处理。” 季宴清让他去忙,自己一个人坐在亭子中,‘哒哒’用手指关节随意敲着桌子。 等了好一会,就看到一个女子身影悄悄走过来。 林玉棋看到亭子中的人,行了礼,“臣女林玉棋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见到来人,他收回手,信信等人开口。 林玉棋斟酌再三,还是不死心开口,“陛下难道就这样放弃我了吗?” 季宴清笑了笑,随即起身,“怎么会呢,你看朕这不是特意等在这吗,就是等你来见朕。” “三姑娘,朕只是想后日礼部的銮驾从林家接回去个皇后,至于是你,还是别的什么人都可以。” 季宴清起身,靠近她,伸抚住她后脑,愣了一下,本想抚发顶的,奥,她比宁宁高了些。 接着才开口道,“朕没在圣旨上写名字,能帮你的只能到这了,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努力了,嗯?” 他说完盯着亭子旁边的一株红色的花看,带着笑意开口, “这花三姑娘可得离远些,这是南诏来的曼陀罗的秧苗,若是里面白色汁液沾到脸上,脸可是会烂掉的。” 他说完径直朝着门口走去,朝着仆人喊道,“告诉林国公,朕有事,先走了。” 第156章 用膳 宁兰正屋檐下练字。这几日她脑袋似乎快要变成榆木了,痴傻呆笨,她便想着学学写字也是能锻炼脑子的好事。 临近晚膳有个眼生的小太监过来传话,“宁主,陛下说今天会来用晚膳,让你等着一起。” 小太监说完又朝着海棠特意嘱咐一遍。海棠很是机灵,立马道,“公公放心,主子会等着同陛下一块用晚膳的。” 宁兰可不想等他,只是这的人显然知道谁说话更有用,根本没人听她的。 轻烟对此愤愤不平,不过也只敢在室内跟宁兰小声念叨,“什么嘛,海棠她根本就不听姑娘你的。” 宁兰看了看外面忙碌的人影,“海棠她欺负你了?那我们把她赶走?只留你一个好不好。” 早上有个手巧的宫女过来给她梳发,轻烟看着默默退了出去,这两日她总是惴惴不安,怕自己抛弃她,宁兰察觉出来了。 轻烟其实就是单纯不喜欢海棠,以前欺负她。现在又上赶着巴结姑娘,但是把人赶走又怕自家姑娘得罪人,忙拒绝道, “那倒不用,就是觉得她不和姑娘你一心。” 宁兰笑道,“论忠心谁能比的上你啊,在这都城,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谁都比不上的。” 宫中的宫女都比她能干。 她们自小就这么过来的,又会穿衣打扮,又会帮自家姑娘梳自己没见过的发髻,她连首饰都认不全,她们却都会用各种奇怪的头饰挽发。 轻烟当即就泪眼婆娑,“我还以为,还以为姑娘见到更能干的,往后就不要我了呢。” 天色擦黑的时候,季宴清才返回沁芳殿。然后就看到宁宁一个人坐在花厅,今日她倒是乖乖等着自己一同用膳。 忍不住脸上带了些笑意,只是等宫女把饭菜端上来,他脸色就没这么好看了。 只有两盘青菜,还都是他讨厌吃的。 他喜欢不喜欢都不会往外说,只是会少下筷子,难为她能观察出来,精准找出来他最讨厌的葵菜和菘菜。 他猜宁宁也不见的喜欢这两个,主要是他讨厌比较重要。 季宴清 面不改色拿起象牙着加起来吃了一口,夸奖道,“今日厨娘做的不错,有赏。” 宁兰不信这两个菜是真不错,这两个东西他往日碰都不碰的。 她夹起来吃一口,也就那样,不难吃也不好吃。 好在她傍晚时,她提前吃了一盘如意糕,这会子她一点都不饿,“确实不错,往后可以常吃。” 季宴清眼角跳了跳。 看着他装模作样吃,宁兰就不信他能吃完,果然,不一会他就放下筷子,忍不住喊道, “于海,让膳房送些现成的糕点过来。” 给他添完堵,宁兰这会舒坦了。 季宴清放下筷子,看她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让你等朕吃个饭,至于吗?” 至于,怎么不至于了,“你让我等,我等了的。” 言外之意,就是她没问题。季宴清被她气的磨了磨牙才道,“告诉厨娘,以后不准做这两个菜。” 院子掌了灯,明亮一片,他看到屋檐下有个简易的案几,上面放着文房四宝和一些丑出天际的临摹字迹。 随口问道,“今日怎么想到练字了?” 看出他眼中的嘲笑,宁兰想把大字收起来。她白日无事,想着多读书识字总没坏处,原身只认识些常用的字。 深奥一点的都不怎么认得,字迹更是一塌糊涂,和她差不离。 她便从最基础的千字文开始练起来,看他眼里明晃晃的嘲笑,她把宣纸收起来,“又没让你看。” 季宴清夸奖道,“有上进心是好事,回头给你寻幅名家字帖。不过我先给你写几个你先临摹。” 他说着提笔写下几个字,‘季宴清,逸衡’他用手点点逸衡二字。 “这是我的字,衡有公正平衡之意,逸有潇洒自在之意,是我师父起的,你就先从这几个临摹起来。” 平心而论,两张纸比起来,她的像是幼儿园,他的像是书法家,字体遒劲,金钩银划力透纸背。 宁兰默默的把自己写的拿远了些。 这人倒是自恋,她是想着若是有天能出去,说不得万一能帮人代写个书信什么的也能糊口。 他这几个字这辈子都用不上,她才不写。 她想走,又被季宴清拉回来,按坐在腿上,握着她的手,提笔蘸墨,写了一个‘昭’字。 “这个做你的封号如何?昭字象征着光明、偏爱之意。” “嗯。” 宁兰不不置可否,这事没她说话的余地。 他抬手时袖子上带来股香味,是女子常用的发油的香味,她也有类似的。 歪过头看他,他有其他女人这事虽然不至于让她难受,就是觉得他怪会膈应人的。 找完其他女人来她这装深情,把他胳膊扒拉开,往灯下坐了些,自顾自去描摹自己的千字文。 季宴清看看她,又看看自己的袖子,没发现什么异常。她看什么呢? 皱眉低头闻了闻,有股若有若无的桂花香味。 --------------- 作者菌最近这几日像是被番茄打入冷宫的疯癫弃妃,三天两头就被数据折磨的崩心态。 80分加更完成,下次加更在85分,依旧加更两章。 第157章 天下之主 月色如水银般倾洒,将一方桌案映照得泛出清冷幽光。 桌上摊开着一张宣纸,桌前女子右手轻握毛笔,笔杆修长,在她如玉般的手指间显得相得益彰。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整个庭院都沉浸在一片静谧中。 她是这月色下最动人的一幅画,美得令人心醉神迷,仿佛世间所有的喧嚣都与她无关。 季宴清懒散的坐着,双手垫着头靠在檐下廊柱,就这么看着她描字。 她正微微倾身,凝视着纸面,眼神专注。巴掌大的鹅蛋脸肌肤赛雪,细腻如羊脂玉,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其实原先在利州看到的宁宁,乍看是带着一抹淡淡的书卷气的长相。 只是现在下巴尖尖的,是有些有些瘦弱了。他忍不住叫了一声,“宁宁。” “嗯?”她听到声音,疑惑的转过头。 发丝如绸缎般柔顺地垂落在纤细的肩头,几缕碎发在微风中轻轻拂动,瞧着颇为俏皮。 他手莫名有些发痒,抬手拨了拨她耳边垂落的发丝,才开口, “方才我去了别的大臣府上,见了个女子。” 有些不理解他说这话什么意思,宁兰放下笔静静等他下文。 “袖子上的香味在就是在那沾染的,我同她没有其他事的。” 他在解释袖子香味的来源,宁兰有些无语,事情发展好像不太对劲,他是怕自己吃醋? 这可要不得。 宁兰拿起笔架上的笔,垂眸盯着宣纸上的字看。 她今日一直都在临摹‘天地玄黄’的天,看着下面几个字明显比第一个好看,她很满意。 继续写下一个‘地’,这才缓缓开口, “陛下是天下之主,自然不会只有我一个女人,有三宫六院是应当的,我自然不会介意这个,也不用同我解释。” 宁兰甚至希望他可以收一堆女人,每天去其它后妃那,然后把她忘了。 看电视上说皇帝这样会死的很早,说不得他过两年就嘎了。宫女说皇帝死了,她这种就会被送去庙里清修。 庙里好啊,那她就能跑的无影无踪了,这日子想想就很舒服。 想完颇有些心虚地看他一眼,恰好被他抓个正着。 季宴清听到她说‘陛下’两字,总觉得说不出的怪异,她什么时候这么懂礼数了? 不是整天‘你’来‘我’去的,他都被带的偏了,怎么这会又这么懂礼数了,听着生疏的很。 这是什么眼神,心虚成这样?“宁宁,你不会盼着我死?” 宁兰心中一串脏话,这是什么品种的神经,猜的这么准,她尴尬一笑,“怎么会呢。” “别写了,回去歇息。” 天际第一抹霞光照出来,于海早早等在沁芳殿替他更衣,整理好朝服才道,“惊影护卫求递了牌子进来,说是有要事求见。” 听到这个消息,季宴清倒是有些期待。 惊影被他派去盯着林府的动静,这个时候过来想来是林家有事发生,“让他在书房等着,见完他再去上朝。” 惊影提前等在书房,他人还没进屋便率先问道,“说说,林家发生什么事了。” 惊影一脸惊叹,“昨天夜里林家四姑娘死了。” 季宴清有一瞬间诧异,停住脚步。 曼陀罗的花茎汁液接触到皮肤会红肿溃烂,就算御医治也要半年才会恢复。 他以为林玉棋最多让她毁容,然后逼着林国公妥协送她进宫,倒是没想到她能做的这么绝。 不过这倒是绝佳的机会,若他是她,也会这么做。 因着册封皇后关系,礼部,宗正寺、宫中的女官,这些日子都在林府小住。 这时不管发生任何事,林国公都会为了不生事端把事情捂住,把影响降到最小。 此时林朝嫣死了,林家能出嫁的女儿便只有她一个。 林国公若定然会舍不得皇后母家的身份,只能认下此事。 倒是真没想到她这么大胆,“那人怎么死的?” 惊影一脸惊叹,“林家对外说是失足落水。” “昨天晚上两人在湖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林四姑娘大发脾气,两人就拉扯拉扯间林四姑娘就落水了,那偏僻少人,天亮才有人发现的。” 林家对外说是失足落水,但是我看到是,是林三姑娘把她叫到花园没,不知道说了什么,林四姑娘大发脾气。” 季宴清听了不知可否,她倒是下的去手,也会把握时机, “行了,朕知道了,沉音可有信回来,让她找的人可找到了。” “昨日刚传信回来,说是已经有眉目了。” 第158章 情谊 “宁贤弟下值了,走走,与我们同行,一起去平康坊喝上两杯。” 宁二爷下值之后,忽然被同僚拦住,他颇有些受宠若惊。 他品级不高,往日在同僚间并不显眼,这些同僚怎么会突然间这么热情了? 酒过三巡,顶头上司少府监夸他道,“宁贤弟当真生了个好女儿,了不得,宁贤弟现在是贵妃的父亲了。” 人群纷纷附和,府丞指了指在坐的其余人, “你说你们生这么多儿子有什么用。看看人家宁贤弟,现在儿女齐全,女儿还封了贵妃,多好啊。” 原是因为五娘,宁二爷听了心脸色难看不少,连忙道,“哪里哪里,不过陛下看的上罢了。” 礼部是下了封贵妃的圣旨到宁家,可是五娘人都找不到,他现在愁多过喜。 宁二爷喝的醉醺醺的这从酒楼出来,小厮把他扶上马车,他看着这人眼生, “玉娘今日怎么派你来接我,老王头呢?” 徐子元低着头小声回道,“娘子今日回娘家去了,老王头去送她了,娘子就派我来送你回宁家。” 听闻玉娘人不在,宁二爷便吩咐他回宁府。 玉娘是宁二爷在外面养的一个外室,往日他不回家就住在玉娘这。 徐子元把人扶上车厢,一路慢慢往宁府走。 当初同宁姑娘分开,那狗太子,不对,现在是狗皇帝了,便一直没有听停止过追杀他。 他现在不敢再贸然靠近宁家,他费了好大劲才混进玉娘院子里当小厮。谅那狗皇帝想也想不到他能躲在这种地方。 马车在宁府门侧门前停下。 宁二爷让他把车上的东西挪下去,都是些同僚送的礼品,徐子元抱着一摞锦盒,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往府内走。 宁二爷的院子中摆着不少木箱,上面都绑着红绸,一看便是喜事用的。 陈铭还在宁府做马夫,他听陈铭说过狗皇帝册封之事。 这箱笼估计便是宁家给宁姑娘的嫁妆,至于宁姑娘本人,八成现在就在皇宫中。 以那狗皇帝手下人的本事,找到她应当不算难事。 “二爷,大老爷叫你过去书房,说是有事找你。”小厮叫走了宁二爷。 “你去把这些礼品放到放到花厅去。”宁二爷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徐子元四处看看,仆人都在忙碌,他飞快的打开一个箱子,将一本话本子塞进到箱子底部盖好。 希望宁姑娘能像上次一样,发现里面的信件。 宁二爷惴惴不安来兄长书房,昨天圣旨到宁家,五娘初封就是贵妃,可见荣宠,宁家人现在是一半喜一半愁, “五娘她人都找不到,明天礼部来接人接什么走?” 宁峥便道,“父亲不用担心,礼部不过来走个过场,想必五妹妹已经在宫中了。” “这不合规矩?”宁二爷一脸不可置信。 宁峥心道,这陛下什么时候做过合规矩的事。 宁国公倒是没多少惊讶,看着这混不吝的儿子,“陛下可同你透过底?” 圣旨下来,宁家现在水涨船高,这两日同僚都热情不少,他看这整日给他添堵的儿子都顺眼不少。 “没有。” 宁峥看到他这亲爹就气不顺,若不是怕这二叔明日礼部过来时说错话,到时出了乱子,他话都不想给他这爹多说,转身就走。 陛下传话,让他不用管,礼部走过流程就回去了。不过他懒得跟他父亲说,让他提心吊胆也好。 毕竟不是倾覆宁家的事,他乐意给他爹添堵。 册封中宫皇后是本朝大事,一同进宫的还有几家女子,不过大多人的注意力还是在皇后飞鸾殿。 新册封林氏皇后就住在这,待走完复杂的册封礼仪,季宴清来到殿内,四处看了看,殿这摆设算是符合皇后的规格。 林玉棋还穿着册封大典上穿的冕服,尚未来的及换下,一见来人慌忙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福。” 季宴清懒得废话,开门见山,“你知道朕为什么选你而不是你那妹妹吗?” 林玉棋闻言诧异抬头,“臣妾同陛下一起长大,这么多年” 他不耐烦听些乱七八糟的,“选你因为你比你林朝嫣那个蠢货聪明,听得懂人话。” “你听着,有两件事需要你做,其一,本次一同册封的有个昭贵妃,你明日身为皇后的第一个懿旨,就是免她请安往来。” “第二,自己想办法从太后那把管理六宫之权握到你手中,若是不知道怎么做,就去寻于海,他会提点你的。” “听着,你做的好了,朕就会一直让你做皇后,保你安康,若是做的不好,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有什么后果的?嗯?” 她现在同林家的关系很微妙,她坐在皇后的位置,林家不敢动她,她若是失去这份身份庇护,林家人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林玉棋心中惊诧万分,一时有些难以消化他的话。陛下怎么能这样对她? 几年前陛下就偷偷给她送来教引嬷嬷,教她那些宫规礼仪,若不是他暗中接济,自己只怕早就被二叔母一家磋磨死了。 她就因为相信着陛下对她不会全然无情,才破釜沉舟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到头来竟是对自己半分情谊也没有,只让自己做个帮他的工具人。 季宴清走到檐下,看她似乎不敢相信,脱力跪倒在地上,又折返回来, “前些日子,朕偶然得知一个消息,你那弟弟还活着,你若是行事稳妥些,朕会寻他回来让你姐弟见上一面。” ------------- 没了。 第159章 册封 今日宁兰并没有描字,坐在院子中看着宫女忙活着打扫院子,门外布置象征着喜气的旌旗。 帝后大婚,宫中到处都是吵吵嚷嚷的的忙活,连她这也不能幸免。 早间她才出屋子,她这殿中的宫女太监十几人就哗啦啦跪一院子,说是过来给她道喜, “恭喜贵妃娘娘,娘娘大喜。” 她虽然在这住了几日,可这些人很守规矩,直到今日才改了口叫娘娘。 宁兰被吵醒的起床气当即就被吓飞一半,她没见过这种场面。 连忙让人起来,让轻烟给拿了些碎银子分下去。 自己高不高兴再说,这种她们觉得大喜的日子,别人说了好话,要给发奖金,这道理她还是懂得。 就像她出生的时候,很多人道喜,爷爷给全公司员工多发了一个月工资。 现在情况差不多,在这些宫女眼里,她们现在是一个整体。 海棠收了钱给她们分下去。 午间海棠道笑着同宁兰说道,“礼部送了宁府的嫁妆箱笼过来,奴婢这就让他们抬过来。” 宁兰让她去抬了。 说起来真的好笑,她不喜欢宁家人,宁家也未必真的待见她,现在还要同她装的父慈子孝的样子。 其实在这地方,也没几个人真心待她的。 宁府陪嫁的箱子有不少,海棠遣宫女一样样往外拿,登记造册后放入沁芳殿的小库房。 海棠看娘娘坐在檐下无聊,有心在主子面前多说些话。 这主子往日只和那个唤轻烟的婢女亲近,她这沁芳殿掌事姑姑的地位虽然不受影响,但是和主子关系更亲近些总是好的。 她让人摆了糕点和茶水到宁兰面前的桌上,“娘娘喝茶。” 宁兰看她像是有话说的样子便把人留下来,坐那一同吃茶。 很快,海棠便主动开口,“今日宫中好生热闹,奴婢方才出去听人说陛下今日一同册封后妃的有六个。” “除开皇后娘娘,便是贵妃娘娘您了,太傅的女儿封了贤妃,吴将军家的女儿封了德妃,下面还有两个昭仪、充容。” “吴家?哪个吴家?” “河西郡的吴家,就是宫中禁军吴都尉的隔房堂妹,吴家在叛乱中立了大功的,这次陛下特意给了恩典。” 原来是这样,竟是吴今的堂妹。 说到这,海棠四处看看, “娘娘知道吗?林家的皇后换人了。原先说是妹妹入宫,今日礼部銮驾接回的居然是姐姐。” 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宫中小道消息,说那个四姑娘其实是没了,就大婚前一夜,所以才换姐姐入宫的。” 宫中消息一向传的最快,虽然不敢明目张胆传,但是能传的这么具体的,大概率是真 的了。 她有个姐妹在林太后的宫中当值,往日在宫中见过那个林四姑娘,很是张扬野蛮的一个人。 若不是出了事,定不会甘心让姐姐顶替自己入宫,想来传言是八九不离十。 这消息实在是太过震惊,宁兰大脑空白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竟然有这种事?” 第160章 烧什么呢 这事也太过巧合了,大婚前一天人死了。 季宴清这人就这么接受了? 他能让林家这么随便说换人就换人?这完全不像他的风格,这怎么想都实在太过奇怪了。 她忽然想起在梅园那天,他说林朝嫣是个蠢东西,让自己把她引到湖心亭,说是定能要林朝嫣的命。 不会是他联合林玉棋把人害死了? 她被这个猜想吓一跳,她下意识站起身。 海棠和轻烟都被她突然站起来吓到,忙问道,“娘娘怎么了?” 宁兰这才从恶寒中清醒过来,身上顿时起了一身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若真是这样,他的狠毒还真是超出自己的认知。 林朝嫣是有些恶毒,这么送了命倒是令人唏嘘。 这个姐姐林玉棋,宁兰觉得看不透她,她那时扯落珠钗陷害林朝嫣落水。 现在细细想来,林玉棋应当是察觉到什么了,才会故意当着这人多人的面问自己珠钗的事。 宁兰打发走海棠,只剩轻烟一个人,小声道,“轻烟,你以后没事别往外面跑,我们就在这安生过日子知道吗。” 轻烟不理解,但是听她们姑娘的话,“我知道了,一定不会给娘娘惹麻烦的。” 收拾箱笼的宫女一直忙到天擦黑才忙完。 宁家倒是挺大方的,给了不少。连着往日季宴清送她的,她落在宁家的东西都一起送来了。 “咿,这是什么?” 正在整理箱子的宫女发现底下多出来一本书。她拿起来瞧瞧,自言自语道,“好像是话本子呢。” 宫女递给宁兰瞧了瞧,“娘娘看看,是不是宁府的下人不小心放错了?” 宁兰看到书名眼皮一跳,面上浑不在意道,“是我原先在闺中时看的的话本子,你拿来给我。” 她拿着书道,四处看一眼,都在忙活,没人注意她,“轻烟我累了,先回去躺一会,你看着门不要让她们吵到我。” 这个话本子名字和当时藏药的那本一模一样,又莫名其妙的藏在这里,这一看就有问题。 她把书页一张张掀开,果然在最后一张发现其中藏的信件。 信是徐郎君写的,他说了分开后的事。 原来自从在城门处被惊影发现,两人分别后,季宴清这狗东西就一直在不遗余力追杀他。 他近几日好不容易摆脱追杀的人,现在在她父亲的外室那躲着。 目前他一切都好,让她放心,定会想办法带她离开皇宫。 季宴清这人一声不吭的就去追杀徐郎君。他同徐郎君毫不相识,追杀他也只是因为他帮了自己。 就这么简单的原因,他都能不死不休的追杀徐郎君。 先是林朝嫣,再是徐郎君,在他眼里,别人的生命简直如同蝼蚁一样轻,说弄死就弄死。 她抬手把信放到烛火上引燃,看着火苗点燃书信一角。 橘黄色火苗贪婪地舔舐着纸张,每一寸纤维都在炽热中发出轻微脆响,字迹逐渐模糊,一点点化为灰烬。 “见过陛下。” 外面传来一声见礼声,是轻烟的声音。 他今日怎么会来? 信纸还没烧完,宁兰被吓得惊慌失措,下意识用手去抓燃烧的信纸。 “嘶”手被火烧到,痛死了。 她顾不上痛,把灰烬全部盖到花盆中的土上,瞧着看不出痕迹才赶紧坐回去。 听到脚步声逐渐靠近内室,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拿起话本子,在罗汉榻上看了起来。 季宴清进来就看到她在窗下看书,瞧着倒是一副乖巧可人的样子。 宁兰听到动静看他进来,放下书,露出诧异神色,“你怎么现在过来了,今日不是应该” 他不来这去哪?季宴清盯着她等她后面的话。宁兰觉得在说他要生气,马上收了声。 他顺势躺在她边上榻上,用手抚上她脊背,把人带倒,自上而下盯着她看,“宁宁,那你说说,你想我去哪?” “你老是想把我往其他女人那推?”他说完就冷着眉眼盯着她看。 宁兰有些心虚,“往日崔夫人说这个时候陛下应该去陪着皇后,我有认真学的。” “你……” 他气坏了,有时候他都怀疑宁宁故意气他的,简直气死人不偿命! 他今天不应该去陪他的皇后,跑到她这做什么?宁兰实话实说, “你现在来我这,明天皇后来找我麻烦了怎么办,你这不是害我吗?” 话里听的出的埋怨,原来是怕这个! 季宴清闻言便笑道, “你怕她做什么,在这没有人敢找你麻烦,皇后也不行,往后你也不用同她请安往来,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说到这,他好似想起来, “对了,若是往后太后凤仪殿的人来找你,不要理她,也不要去,送你的东西也不要拿,里面有毒的。” 宁兰是不怎么信这话的,觉得这人真是害人精,跟他沾边没什么好事。 他靠的近了,闻到宁宁身上一股火燎味,皱眉问道,“宁宁你屋子中烧什么呢?” 这人是属狗的,鼻子这么尖,宁兰忍不住心中吐槽。 ------- 今日只有两章,最近卡文的厉害。 第161章 桃林 他突然问起烧东西的事,宁兰怕他起疑心,想了想才道, “我正在看话本着呢,觉得这话本子写的着实不好,一时生气就扯下来烧了。” 徐郎君应当是把话本子拆开,把其中一页取下来,换了书信上去后重新线装的。 她是撕下来看的,目前话本子里面确实少了一张。反正信件她已经烧了,死无对证,随她瞎编他也没办法。 季宴清瞥一眼放在边上的话本子,不甚在意道, “话本子不好看不看就是了,正好去寻些经史典籍看,补补才气,做什么还费劲烧了它?” 看他还要在讨论此事,宁兰实在怕露馅,转换话题道,“陛下可用晚膳了?” 她躺在榻上,自己胳膊撑在两侧,就现在两人这暧昧的姿势,季宴清颇有些意动,他低头在宁宁脖子上亲了亲, “不急,我们先做其他的。” 宁兰发现他又在 不想让他碰自己,这几日天天在她身上使劲,这么折腾下去,且不说会不会怀孕的问题。 就是他这样天天来几次,她也遭不住。怕是早晚被他磋磨死在床上,连忙推他, “外面还有人呢,这青天白日的别人怕是要说闲话。” “再说,今天陛下宫中这么多新人入宫,陛下不若去看看,不然独守空房怕是会伤了女子的心。” “不用叫陛下,像以前一样即可。” 听她让自己去寻别的女人,往日大概会夸她懂事,现在听着季宴清总觉的心里怪怪的, “还有,你老是管别人作甚,谁还能说我们闲话不成。” 说到这,他低头盯着她眼睛看,似乎不打算错过任何一个表情,“还是你不想我碰你?” 他撑起胳膊起身,低头敛目整了整自己的有些发皱的衣袖, “宁宁,你若是不想我碰你,大可直说,朕这就离开。” 宁兰看了看他那冷着的脸,信他这鬼话她就是个傻的,怕是真傻傻应了,等会事情没任何改变,还得白白遭罪。 宁兰扯了扯他站立时垂下袖子,也起身坐了起来,声音透着些委屈, “我这不是怕吗?你今天同皇后大婚,却不过去她那,明日怕就有人要骂我了。” “不是说了不用怕她”季宴清想了想,她约莫不知道其中缘由,便耐心解释道, “先前婚约一直在她身上,我并未过多注意她。后来发现那个林朝嫣恶毒愚蠢,我瞧不上她,便暗中出手帮了皇后。” “现在皇后只能靠着我才能生存,她翻不出来什么大风浪的,你不用怕她,相反,她不但不会害你,还会不遗余力的保护你。” “因为你在宫中出了任何事,我都会去找她这个皇后的麻烦,她心中有数的,你无须担心。” 太后现在不知足,现在让皇后同她闹腾,让她们姓林的争去。 省的整日给他找麻烦,不过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用给宁宁说,她也不见的听得懂。 宁兰打个寒颤,果然是他和林玉棋联手弄死了林朝嫣。 这两人当真是配的很,一个冷心冷肺,一个坑害自家姐妹,他俩才应该天长地久才是。 整日祸害自己这无辜的小虾米做什么? 他到底扰了兴致,没在坚持。 两人各怀心思吃了晚膳,他依旧没走,宁兰便知道他果然是骗自己的:今日他根本没打算走。 烛影晃动,红鸾帐内声音渐渐平息。 他手放到宁兰平坦的小腹上,以前腰腹上尚有些软肉,现在瞧着只有一层薄薄的肉皮。 手掌压在上面,甚至能感受到里面的自己,忍不住开口道, “厨娘做的饭菜不和胃口吗?怎么这么日子都不见你长些肉。若是她不行,就让于海给你换个厨子。” 宁兰心想天天这么提心吊胆,过了今天不知道有没有明天,她还没疯全靠自己心理素质好,还能长肉呢? “不用了,厨娘做的饭食挺好的,可能最近人闷闷的和厨娘没关系。” 原来是闷了想出宫,刚好他大婚要停朝三日,季宴清便道, “那这几日带你出宫去踏青,让你去散散心,三月正是踏青的好时候,城西的桃林开的正好。” “怎么,你不用上朝吗?”宁兰惊奇的问道。 “休沐三日。” 这么算起来他成婚是大事,应该是有三日休息时间。能出去,当然比整日闷在这的好,她没有理由拒绝。 早间,季宴清比宁宁醒的早,他拿起窗下那本话本子看。 通篇看下来只是一些贵女爱上穷书生的老套故事,通篇都是些胡言乱语。 贵女都在垂花门内,别说爱上穷书生,就是见都少见,因为两者生活不会有任何交集。 翻下来发现确实少了一页,其他部分并没有什么异常,他把殿外伺候的海棠叫了进来,“这书哪来的?” “是昨日宫女收拾宁家的箱笼妆奁时发现的,娘娘说这是她在闺中常看的,她便收进屋内了。” 海棠把前因后果仔细说了一遍。 季宴清听完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常,好一会才吩咐道,“于海,差人去外面书肆买本一样的回来,送到书房去。” 季宴清回到室内,看她还未醒,又把书翻了一遍,确实没发现什么暗语之类的奇怪地方。 宁兰一睁眼,就看到他坐在那窗下罗汉榻上皱眉翻看那话本子。 她忍不住又闭上了眼,一定是自己打开方式不对。 季宴清看到她动静,放下书,坐在榻边,她睁开眼就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拿手戳她脸,“醒了就起来,岂能这么懒怠。” 好一会,宁兰才接受现实,认命地睁开眼。 “快些梳洗打扮,今日就带你出宫踏春,现在外面春色正好。” 这时候他就出去真的好吗,不会被人记恨吗,“我们现在就出去不好?” 他不在这几日去看新进宫的人? 看她这样那样全是借口,季宴清耐心耗尽, “你不是整天说要出去,不想闷在宫里,现在带你出宫你还磨蹭,快走,别啰嗦了。” 马车自承天门出来,宁兰特意探头看了看后方越来越远的宫门。 宫门依旧高耸,金色的“承天门三个字”依旧熠熠生辉,高不可攀。 前几日她怎么也走出不来,今天倒是出来。 “你看什么呢?” “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门真高。”高到能困住人的一生。 他选踏青的地方在城西的一个山坡上,满山都是桃树和杏树。三四月份,正是桃花杏花盛开的季节。 他坐到山顶的亭子里,下巴点点前方的桃林,“你可以去里面瞧瞧。” 他人并不打算过去,靠近这些桃树,他手上脸上都会红肿发痒,因此离得远远的便停下。 宁兰 总觉得他这样说话,好像自己以前去公园遛她的豆丁,一到没人的空地,就会让它去撒欢跑动,总觉得也是他这副样子。 不过能远离他让自己喘口气,她还是没拒绝。 抬眼望去,连绵的桃花林,红粉交织,绵延至天际,与湛蓝天空相映成趣。 地上亦是草色青如许,她倒是颇有兴致,带着轻烟和海棠四处走了一圈,三人走累了便随意坐到地上歇息。 起身时候衣裙上的带子缠绕到地上草茎上,她一时扯不开,用了大力将缠绕的草茎扯断。 还恨恨的踩上两脚,忍不住骂道,“破草,竟是连你们也欺负我是不是?” 边上两人面面相觑,谁欺负她了? 季宴清拿着画笔坐在亭子中,看着下坡处宁宁低头挑眉红着脸同杂草做斗争,画完最后一笔,放下笔, 他朝下叫了一声,“宁宁,你过来。” 宁兰不情不愿的返回来,看花可比看他顺眼多了。 亭中的石桌上摆了副画纸,她看清上面所画的女子,惊的当即扔了回去。 这画上的人和现代自己太像了。 她一直拒绝承认现在的自己和现代的自己是同一个人,每次看铜镜都下意识觉得这不像,那也不像。 可是,在别人眼中,两人未免太像了些。 ------- 今天先一章,剩下两章明日早上的在更,今天状态不好,脑子空空。 第162章 过敏 宁兰被画像惊的连连后退,差点摔下台阶去。季宴清眼疾手快伸手把人拉回来,安置到石凳上。 他不由得皱眉,宁宁这反应太不对劲了,“宁宁,你怎么了?” “没事,我没事,只是觉得这画像有些太逼真了。” 她坐下后,连灌下两杯茶水,等了好一会才慢慢平复下来。 季宴清盯着她上下打量,宁宁这个反应倒是奇怪了,怎么会有人被自己画像吓到? 看看被她扔到地上的画纸,又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莫不是看着自己的样貌陌生? 想来也是,世上甚少有相同样貌的人。 想来她原来相貌应当和现在的宁宁不同才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现在宁宁最好,样貌好,性子也有趣, “宁宁你看,你要出宫、要在宫中没人能欺负你,我都满足你了,你是不是也要为我付出些什么?” 宁兰觉得他这人甚是奇怪,“我身无长物,吃穿用度都是你给的,问我提这个要求不是难为我吗?” 季宴清不信她听不懂,用手她点点她心口位置,“这呢。” 宁宁心思根本不在他身上,这点他清晰的知道,既然他不打算放手,自然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只是这些时日她只一味的拒绝推诿,还试图把他往其他女人那推,毫无长进,更是半点动心都不曾。 宁兰 这人真是奇怪的很,她是敷衍了些。 可是他自己冷心冷肺待人毫无半点感情,却要别人的真心实意。 这人有些好笑了! 宁兰手学他动作,点了点他胸腔位置, “陛下这装的是江山社稷,是你的宝贝妹妹,还有其他的女人,只有那么一点点给我,却要我全心全意,这不公平。” “世事哪有绝对的公平。”他手指了指远处打理桃园的农夫,临近午膳,有妇人正抱着幼子给劳作的丈夫送饭, “若说公平,为何他们在劳作,而你在欣赏美景?这对他们公平吗?” 这话宁兰总觉得不对,但是又回答不上来哪里不对。 他没让她给答案,“走了,玩够了就回宫去。” 回去的路上,季宴清看她好似不怎么高兴,人也不怎么说话,伸手把人拉过来坐到自己腿上, “宁宁,你不能事事都求公平如意,你今时今日比着别人幸运,因为有我,嗯?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宁兰挣脱出来,不想同他讨论这个问题。 季宴清正想开口,发现手上有些发痒红肿,很快便开始呼吸困难。 宁兰看他呼吸有些急促,脸色有些胀红,这一看就不对劲,这真和她没关系,她什么都没做啊。 有些紧张的问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季宴清闭着眼,勉强开口,“别嚷嚷,不要惊慌,去外面叫吴今进来,他看到知道该怎么办。” 说完人就失去意识栽倒在那。 此次出行并不远,只有吴今带着几个护卫在面,轻烟和海棠在另一辆马车,宁兰连忙掀开帘子, “吴都尉,你进来,陛下有事吩咐你。” 吴今一进来,看到这副样子,当即问道,“娘娘可是让陛下接接触到这花辨了?” “没,没有啊” 宁兰正想伸出胳膊以证清白,从衣服的装饰中掉下来几个花瓣,这 “糟了,陛下不能碰到这个,属下要送陛下去刘医正那里,这就让护卫送娘娘回去,此事万万不可张扬。” 现在看来,这人是像花粉过敏了,过敏可大可小,严重会要人命,他同自己出来,丢了命,那麻烦大了, “吴今,你放心送他去看病,我不会乱跑的, 你先去。” 宁兰换乘了到后面马车,跟轻烟他们挤在一起。 吴今叫来护卫,看了看她坐的车厢, “你们机灵些,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先把人送回宫内。若是出了差错我也救不了你们。” 他嘱咐完,又不放心,往前几步停在车厢外嘱咐道,“娘娘,还请不要在外逗留迁延,尽快回宫,陛下醒来定会寻你的。” 他说完才换掉马夫亲自驾车离去。 宁兰掀开帘子听他说这个,有些生气,这人是什么意思,就这么不信她? 惊影是明着说,他是暗戳戳的说,怎么个个都这样,对她半点信任都无。 往城内回时,速度明显快了许多,她掀开帘子,看余下的几个侍卫,心道这吴今不信她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一大半护卫都留下了。 第163章 唤我宁宁 入城之后,车窗外面逐渐热闹起来。 宁兰便掀开帘子往外看,路过城中留户巷时,宁兰心中一紧。 她那个便宜父亲养的外室好似就住在这里,因为名字很好记,她有印象,那徐郎君岂不是也住在这里了? 她正在想能不能设法找个借口去寻人,就看到徐郎君赶着车从远处过来。 他恰好看过来,两人眼神碰到一起,宁兰看到他明显惊喜的神色,不动声色摇摇头。 徐郎君很是机灵,直直走了过去,他走之前,口型说了句什么,太快了,宁兰一时间没明白什么意思。 车身错过,又行了一段,车身猛的一颠簸,随后便停了下来,侍卫检查过来回话, “娘娘,车厢辕木断了,看样子修不好了,娘娘不要着急,属下去这就找新的过来。” 马车内待不下去,侍卫只能将她安置在路旁的茶楼包间内,让她先等着。 这也太巧了,不知道是不是徐郎君的手笔。宁兰看了看边上站的轻烟和海棠, “你们先在外面等我,我累了想小憩一会。” 把两人打发到门口,打开窗子到处看,很快便看到有个黑影在墙下逡巡。 宁兰从窗上探出身子,向下招手,小声道,“徐郎君,我在这呢。” 徐子元听到声音,几下便攀着墙壁到了二楼,只是他左臂好似有些不受力,宁兰压低声音道, “徐郎君,你左臂怎么了?” 她说完做了个噤声标志,指了指门口。 徐子元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没想到她观察这么仔细,把左臂往后躲了躲,也学着她压低声音, “无事,只不过前几日不小心扭了一下。”随即转换话题道,“我们两个倒是有默契。” 他这么说定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季宴清手下那些人,个个人狠,手更狠。 他定是受伤了,自己连累他无辜受累,宁兰有些愧疚,“都是我不好,牵连你无辜受难,这些时日你可还安好?” “我暂且无事,现在见你一面不易,我长话短说,宁姑娘安心待着,等我想到万全的法子会带你离开这?” “所以今日徐郎君来见我,就是为了宽慰我,让我安心吗?” 见他点头,宁兰便又问道,“你上次来信说会告诉我实情的。” 她自然不信,他为自己做到如今地步,只是为了那萍水相逢的一面之缘。 徐子元犹豫一会,才决定把事情一部分真相说于她听。 隐瞒了身世部分,只说她母亲是徐家的宗妇,是他的伯母,只是后面战乱分离了,大伯临终之际交代他寻人。 宁兰听完倒是没有多少惊讶,她也猜测徐郎君为了原身的母亲才屡屡出手帮助的。 毕竟无论是她还是原身,都没见过徐郎君,也没有任何交集,她问出最后一个疑问, “你怎么认出我来的?是因为我曾经当掉的那个镯子吗?” 重生之事徐子元自是不能说,说是镯子也对,便点头认了。 “原来算起来你是我堂哥,” “那倒不是,”徐子元连忙纠正,“不过你也可以把我当成兄长依靠,你放心,我定会帮你到底的。” 宁兰叹口气,给他分析目前状况。他同便宜爹在一起,定是知晓季宴清身份,她也没隐瞒, “他那人专横霸道,若是我活着,他定是不可能放我过逍遥日子,我就要永远躲躲藏藏不见天日,只有死了才能彻底断了他念想。” 徐子元一听她有这种念头,“你怎可轻易寻死。” 宁兰摇摇头,徐子元马上反应过来,“你想假死彻底脱身?” “嗯。” 徐子元又问道,“我听你父亲那语气,那人似乎他很是看重你,你当真舍得现在的日子。” 宁兰摇摇头,否认他的话, “这些宠爱都是假的,我每天提心吊胆的,怕他哪天翻脸弄死我,在他眼里别人的命不值钱的。” “比起这些,能踏踏实实生活才是难得的。” 看她态度坚决,徐子元也放下心来,此事事关重大,定是要她心意坚定才行。 “此事我会想法去办,我往年在外面行走,听说过一种药,人吃了会躯体僵硬,犹如死人一样。只是需要些时日,你暂且忍耐。” 他往日也只是有些传闻,此等要事还是要亲自去看了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时间紧迫,他不敢在逗留,“宁姑娘,我先行离去。” 他说完就想翻窗下去。 “等等。”宁兰拦住他,“你这么帮我,我什么都回报不了的。” “我受大伯嘱托,看顾伯母,已然失信一回,这次不会在失信了。你不用联系我,若是有消息我会设法给你传信的,像上次一样。” 看她这副样子,便知道她现在过的不好,这狗皇帝,太过分了。 祖上窃取前朝江山还不算,还这么欺负前朝后人,简直该死。 宁兰以为他是在说对母亲的愧疚,“你万事小心,保护好自己。” “宁姑娘你也是,好生保重自己,若是没有信传来的日子,你切记要暂且忍耐,事情还有转机。” 宁兰走到窗口,看到安全落地,小声道,“你别叫我宁姑娘了,怪生疏的,你可以唤我宁宁。” 看他点头离开后,宁兰收拾好情绪,正想出去,恰好外面传来海棠的敲门声, “娘子,侍卫找来马车了,我们可以回宫了。” “陛下服了药,天黑前估计能转醒。” 刘医正收了银针,朝着吴今埋怨道,“往年不是嘱咐过不要往那些花开的地方去,怎会这么不小心。” 陛下这毛病时有时无的,儿时吃了不少苦,一到春日,时不时就浑身红肿晕厥,只是他为人机警,并未让外人发觉异常。 这么多年也只有他一个人会医治,后来无意间发现病灶是花园中的桃树杏树之类的果树开的花,他一靠近便会发作。 后来宫中便以为先皇建造荷花池为由,将这些果木全都砍了,这些年倒是没发作了。 没想到这次不但发作了,还是在宫外晕厥过去了,这要是被人看到可如何了得。 吴今看着躺到床上昏厥过去的人,担忧万分。陛下这样子不好挪动,若是给外人知道怕是要横生波澜, “刘医正,陛下要醒来后我们才会离开,此事你当守口如瓶,万万不可外泄。” “吴都尉放心,这院子是不会有人靠近,也不会有人知道你们身份。” 刘医正心中有数,此事事关重大,他可不敢拿全家性命作赌注。 夜半时分,季宴清才睁开眼清醒过来,脸上、手上还有些胀痛。 吴今看他醒来,“陛下,你醒了,现在是在刘医正的府上。” 刘医正是唯一知道他病的太医,“朕没事了,宁宁呢?” “侍卫送她回去了,” “我们也走,避着些人。” 宁兰跟着侍卫回到沁芳殿,等了很久也不见他人回来,主动到他住的紫宸殿去问问情况。 于海见她来,连忙把人迎进去,“娘娘怎么来了。” “陛下还没回来吗?” “陛下不是同娘娘出去踏青吗?怎么没在一起?”于海很是诧异。 “他有事,先行离开。他没回来我就先回去了,若是回来了就劳烦公公遣人通知我一声。” 出去后宁兰想起上次给自己药的宫女,给于海讲了前因后果,“我想同她道声谢,她人不在这吗?” “娘娘说的是兰荞啊,她现在调到掖庭当差了,” “她犯错了吗?” 宁兰有些诧异,掖庭,她好似听别院周管家说过,掖庭是犯错的宫人去的。 于海笑了笑,“她当差不用心,被陛下罚了,若是娘娘喜欢,奴才就把她调到沁芳殿伺候也是成的。” “那你把她调到我这里。” ---------- 晚上的更新照常。 第164章 书房 季宴清回到宫中已经半夜了,想了想宁宁或许已经睡下了,便歇在紫宸殿。 于海看他满脸红肿,疑惑道,“陛下脸上怎会如此?” “无事,不当心受了些伤,去传旨,明日朕不上朝。”他伸开胳膊,示意于海给他宽衣。 于海伺候着他脱完衣服,又换上寝衣,才说道,“今日晚膳后贵妃过来寻陛下了。” 闻言季宴清倒是有些惊讶,“她说什么了?” “倒是没特意说什么,只是见陛下还未归便又回去了。说若是陛下回来,就遣人去告诉她一声。” “方才奴才已经派人告诉沁芳殿的掌事宫女了。” 她竟还会主动来寻自己,这倒是稀罕了,往日巴不得不见自己,今日怎么改性了,难道今日之行起效果了? 于海又道,“对了,贵妃娘娘今日说,她想要个掖庭受罚的宫女过去沁芳殿伺候。” 看陛下有意往下听,于海才接着把详细情况说出来, “这宫女原先在紫宸殿伺候的,唤做兰乔,娘娘说是玉珍公主来那天,她帮忙拿了药。” “这宫女说是当年家里犯了事,籍没入宫的的罪奴。” 他并不关心这人前尘旧事,能进紫宸殿伺候的都是能力过关,没有二心的,宁宁想要他倒是没有什么意见,“给她。” 翌日一早,兴许心中有事的原因,宁兰早早便醒来了。海棠来给她送水洗漱,递过来帕子给她, “昨日半夜于公公派人来传话,说是陛下回来了让娘娘不用挂怀,我看你睡下了,就没打扰。” 她心中暗自夸海棠有眼色会办事。 要不是怕连累自己,她才不关心他死活。被半夜吵醒还请更不值当了。 她不过象征性的去问问,不然他又要过来说些难听的话。 她甚至能想到他的嘴脸,他估计要骂:陪你去散心,我出了事,你倒是吃得香睡的着。 这完全是他能干的出来的事,不然她才不想去呢。 只是目前这种情形,季宴清要是有个好歹,自己怕是先得完蛋,还是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海棠约莫知道陛下定是出事了,不然不会和娘娘分开,现在他人都回来了,娘娘于情于理要去看看才是。 她打定注意开口劝道,“用完早膳,娘娘不如去看看陛下。” 宁兰不想去,咽下一口粥,“他今日要去上朝,想必要忙政事,我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昨天是假期的最后一日,今天应当上朝才是。 两人说话间,于海带着名女子过来,宁兰认出来是那日帮她的那个宫女。 于海笑眯眯道,“贵妃娘娘要的人奴才给您带来了。” 他往边上挪挪身子,“还不拜见贵妃娘娘,你命好,贵妃娘娘心善救你出来掖庭。” “奴婢兰荞见过贵妃娘娘。”兰荞说完拜下去。 海棠把人拉起来,“娘娘心善,这里不用时时跪拜。” 于海并未走,反倒笑眯眯朝着宁兰道,“这丫头名讳同娘娘撞了,娘娘不如给她换个名字。” 别人的名字怎么能随便换呢,她不乐意做这个坏人, “名字不过是个代号,也不能我叫了就不让你叫,你若是喜欢这个就不用换,我不讲究这些的。” “奴婢的名字是入宫的时候,总管统一起的,奴婢想换一个。” 边上有个绿植被露水打湿,一颗颗圆滚滚的露珠凝结在绿叶上,“奴婢朝露。” 宁兰并没有什么意见,把她安排给了海棠,本想继续练字,于海便道, “今日陛下不上朝,在书房处理这两日堆积的奏折,娘娘无事不如去陪着。” 宁兰 服了,一个个的,都让她去巴结季宴清,宁兰才不想去。 现在徐郎君说会救她出去,这两天心中轻松很多,更不想往他跟前凑。 一个理由用遍天下,怎么劝她都说不能耽误陛下政事。 于海只好只身返回书房复命,季宴清正在书房批奏折,“陛下,奴才把人送过去了。” “她可有说什么?” “倒是没说什么,就是把人安排了,对了,娘娘没说让那宫女改名,是宫女自己改的名字。” 季宴清放下笔,想了一会,似乎没有头绪,“于海,去把她叫来书房伺候。” 她倒是会躲懒。 于海一愣,一时面没有明白他什么意思,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陛下当是在说找贵妃娘娘过来,连忙出门去寻人。 宁兰本来在描字,一脸不情愿跟着于海去了紫宸殿书房。 到的时候他正在批奏折,想来是这几日因为大婚堆积下来的,她到这,那人听到动静只是抬头看看她,然后接着忙活。 并未理她,连一句话都不说,不知道做什么非要把她叫过来。 她也不见外,在边上小几旁坐下来。 他不说话,她也不说。顺势拿小几上的书看了起来,是一些史料,她看的兴致缺缺。 不知道过了多久没,他还没同自己说话的架势,正想开口,就见那人冷笑一声,拿着朱笔在奏折上画了个大大的叉。 宁兰看了看于海,他冲自己摇摇头,顿时收了声。 又过了一会,他瞧着没这么生气才开口,“那边地上箱子有话本子,无聊就去拿本看。” 宁兰闻言拿了一本,是民间传闻,都是些山怪水鬼成精的事。 她倒是看的津津有味,直到午膳,她肚子饿的厉害,看看那人毫无起身的打算,她便没开口。 桌面上放了盘点心,她捏了块尝尝,糯米的外皮,里面是软烂的红豆沙,甜而不腻,还挺好吃。 便又拿了吃了一块,边上还有沏好的茶水,吃完顺势喝了一口。 季宴清看她自己坐那自己吃饱喝足,竟是趴桌子上睡着了。 真是 于海进来添茶,看墨用完了又上前磨墨,正想开口就看到陛下做了个噤声动作,只好跟着出去, “陛下,太后宫中的的秋嬷嬷在外面候着,说是领了太后旨过来传话。” 第165章 骗他 太后不知道又闹腾什么,想到还在睡着的人,“让她们等着。” 季宴清返回室内,看她趴在小几上竟是还没睡醒,有些糕点碎屑粘在脸上。 他伸出一个手指拨掉,又顺势在她脸上戳了戳,熟睡的人只是动了动,丝毫没有醒来的架势。 “宁宁,醒醒。” 见人还没动静,又用手捏住鼻子,捏了一会放开,又捏住,玩的倒是起劲。 宁兰被吵醒,有些烦躁的发火,“不是说了谁都不准吵我睡觉吗?” 对面人一愣,笑道,“本事没有,气性倒是大。” 宁兰这才睁开眼,看到男人脸上的表情,连忙起身,“干什么吵我睡觉。” 季宴清指了指边角的小门,“你去内室待着,暂时不要在这。” “做什么?”宁兰不知道他怎么一日日的这么多事。 “别啰嗦,让你去就去。” 她一脸不情愿进去。室内陈设颇为简单,这应该是他在书房累了小憩用的。 只有个简单的床榻,和一个书桌,书桌旁立着个屏风。 走近才发现屏风挂着的是他昨日画的那幅画,已经让人装裱好了, 宁兰站在那画前看画中的自己,一时有些晃神,实事求是来说,他画技确实好,画的很传神。 画的中的自己微微弓着身子,正拧着眉扯被草茎缠住的衣带。 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没耐心,宁兰看着自己好这样就有些想笑,自己怎么变的这么暴躁了。 不过从画的视角,倒是瞧着颇为俏皮灵动。 秋嬷嬷走进去殿内行礼,“奴婢见过陛下。” 季宴清只是嗯了一声。 秋嬷嬷又道,“太后听闻陛下受了伤不能上朝,心中甚是挂念,想来定是身边人照顾不好,便让奴婢遣了几个人来伺候。” 说着后面三个女子一同跪在地上见礼。 这三个女子环肥燕瘦,不一而足,共同点便是都极为漂亮。 季宴清脸上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这林家这么快就放弃林玉棋这个皇后了,“母后倒是挂念儿臣了。” 秋嬷嬷被他这么不阴不阳的语气一刺,但是想着太后的交代还是道, “太后娘娘同陛下母子情深,她们都是娘娘精挑细选的,想来服侍陛下定是妥当。” 季宴清不知可否的笑了笑,并未接她话,微微侧身听到内室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母后赐下来自然是好的,于海,去差人收拾个宫殿给她们三个住。” 三人一听陛下肯收下,均是松了一口气,齐声道,“谢过陛下,奴婢往后定会尽心服侍的。” 陛下收了人,任务完成,秋嬷嬷满意的走了。 三个女子也顺势起来,研磨的研磨,斟茶的斟茶,他没阻止,直到把桌面上一摞奏折看完才发话,“都下去。” 人走后他才起身去到室内,她正在桌前端端正正的坐着,“方才看到什么了?” 宁兰不确定他是问自己看了画,还是外面发生的事,偷看东西总归不好,便道,“看到陛下尽享齐人之福。” 季宴清就笑,“其他的呢?” “没有。” “别人会研墨添茶,你也好好学学。” 回应他的是一声冷哼。 他倒是不在意,在缸中抽出来一张画轴打开,宁兰看到内容颇有些诧异。 是她在利州那日她问他拿路引那日,两人隔着窗子聊天。画中的她双手支着窗子,探身出去言笑晏晏的同他说话。 画上只有她一个人。 他揽着人坐下, 又打开其他的,都是画的她大多是在利州那个小院中的景象。 宁兰看着这些有了然,原来在利州这么早他就在打自己的主意,“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对我用情至深呢。” “怎么不是?”男人理直气壮的反问,“宁宁,你也要学着为我付出,嗯?至少得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宁兰 接下来几日,两人好似进入一种虚假的和谐状态。他下朝就在她这的书房看些奏折或是闲书。 然后总是无意间重复上一次的问题,要她对他真心。 宁兰觉得这人大概是疯癫了,整日做些虚妄的美梦。 现在她练字更上心了,她若是以后跟着徐郎君离开了,她要在离开前,具备必须的生活技能,不能给他添麻烦。 练字累了,想到他的疯癫症,宁兰便问海棠,“海棠,我想学着做些膳食糕点什么的,你说我先从什么开始好。” 海棠先前是在紫宸殿服侍多年的,一听她要做糕点,思索间便有了主意, “娘娘若是想学这个,不如就从糕点开始,没有油烟,简单上手,我看就做定胜糕。” 她并无不可,便兴冲冲去沁芳殿的小厨房,利州来的厨娘并不会这个,海棠便去寻了个别的糕点厨娘。 这厨娘态度有些敷衍。 定胜糕是陛下最喜欢的糕点,往日她只负责做给陛下吃,现在被喊来叫后宫嫔妃,心中觉得颇为麻烦。 初时厨娘还以为她只是做做样子,等她做好拿着成品送去陛下那争宠,她也只是简单说说便开始自己动手。 宁兰净手后,跟着去团糯米粉,厨娘有些诧异,“厨上脏污,恐会污了娘娘的华服。” “不怕,学糕点要紧。” 能会个技术,她还是乐意的。她跟着一步步,和面包馅,放到模具压制成型,倒也不是很难。 有些意外的是这成品跟那日在他书房吃的一样。 季宴清下朝就到沁芳殿,发现院子竟是没人,忍不住皱眉,这群人竟是如此备懒。 往内走了几步,便听到小厨房那有动静,吵吵嚷嚷的。 冷脸皱眉走过去,沁芳殿的宫女太监在小厨房门口坐成一堆,正在那喝着茶吃着糕点。 一见到他呼呼啦啦起来行礼,他不悦问道,“你们主子呢?” 海棠便道,“娘娘在里面做糕点,做了一下午了。” 厨房烟熏火燎的,她在那待一下午做什么? 季宴清进去的时候进去宁兰正把糕点放到食盒,“海棠,你拿着去送给陛下。” “做了什么给我送去?” 呃? 宁兰听到声音诧异的转过头,鼻尖撞到来人的胸口,她捂捂着鼻子道,“你做什么偷偷摸摸站人背后。” 他没回话,指了指食盒,“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我学着做了些糕点,你尝尝。”她打开,捏了一块递到他面前。 季宴清看着那做的颇下功夫的糕点,没用手接,直接张嘴连着她手指一起含住,还用牙齿磨了磨。 “好吃吗?”她问的有些紧张。 季宴清把人抱起来,坐到桌案上,“尚可,厨房脏乱,让厨娘做给我吃。你肯心中有我就好。” 此时此刻,宁宁在为他费心,他忍不把人揽在怀中,“宁宁,你往后也要这样。” 宁兰透过他肩膀看窗户外面的晚霞。 那日两人在桃园踏青时他说的公平问题,现在她知道了答案。 别人的公平她管不着,她的公平要自己来讨。 微微歪头看着男人勾着的唇角,心中暗道,你骗了我这么多次,那么,在跟徐郎君走之前,就让我来骗你一次! ------- 只有两章。 第166章 幻觉 “宁宁。” 季宴清唤了她一声,现在他前所未有的满足。 这些年,他总是孤独的。母妃走的早,他对母妃的印象已经不多了。父皇同他父子不像父子,君臣不像君臣。 父皇总觉得他得了太子的位置,亏待了大儿子,这些年独宠淑妃,甚至最后竟然昏聩到连同淑妃刺杀他,想取他性命。 血脉亲情早就在这一次次失望中消磨殆尽了。 嘉月与他虽是兄妹,可是同她跟着林皇后长大,将林家人当成亲人,与他并不算亲近。 这些年他总是一个人,没有特别亲近的人,同宁宁在利州相处的那段时间,对他来说是最特别的。 宁宁既不是他的亲人,也不像吴今和惊影是下属,对他唯命是从。 她游离于他的所有关系以外,又和他亲近异常,两人甚至一同历经了生死,这不就是那些庸俗的话本子写的缘分天定。 在利州时宁宁想走,那时他就想,他是不可能放手的,缘分怎可说断就断,那岂不是辜负了老天的心意, “宁宁,我们往后就这样过下去,知道吗?” 他说不得到底想要同宁宁怎么样,但是至少现在的样子是满意的。 “嗯。”宁兰应了一声。 觉得这人今日好生奇怪,怎么会这么感性了? 后仰身子看他神色,他脸上甚至带着有些迷茫神色,只是揽着她腰的动作越来越紧。 两人回到寝殿内,季宴清把人放到床上,室内只余下两人,他问道,“宁宁,现在行吗?” 宁兰用手点点他肩头,“这事什么时候我的意见有用,我说不行你会听?” 他用行动证明他不听。 季宴清撑着胳膊看她,今日宁宁有些奇怪,没有像是往日一样推拒,甚至情到浓时还会揽着他脖子唤他‘衡郎’。 他有些搞不懂 结束后他抚她小腹喃喃自语道,“太医说你身子没问题了,怎么这么久还没动静,想来是我不够努力的缘故。” 宁兰有病。 这些时日,他几乎日日都宿在沁芳殿。 他上朝往往天不亮就要起床,这几日宁兰被他影响,也醒的很早。 一睁开眼看到他正在穿里衣,宁兰顺势起身问道,“可要我替你更衣?” 季宴清有些诧异,随即笑道,“你接着睡,于海在外面伺候就行。” 她又顺势躺回去。 季宴清立在床边盯着她看,她现在这副样子,像是知道自己不可能放她走,两人注定纠缠一辈子。 知道自己才是她唯一的依靠,进而认命了。 现在的宁宁,温驯、体贴,不再计较往日总总,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宁宁变成他希望的样子,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季宴清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宁宁,这几日总有些做梦的似的幻觉。” 宁兰在他胳膊上重重打了两下,“痛吗?” “痛。” “痛那就不是做梦。” 外面于海在催,“陛下,到上朝的时辰了。” 他朝着门口走了几步,又退回来,在榻边坐下,看着她道,“是,不是做梦。” 宁兰睡了个回笼觉,出来时看到海棠正在给宫女发月钱,朝露在登记造册,宁兰惊奇的发现朝露一手字写的极好。 笔画纤细柔美,似春蚕吐丝,纤细却坚韧,写出的字竟然有种灵动的美感,宁兰诚心的夸赞, “朝露,你这字写的也太好了?” 别说她没学习过书法,便是练个几年怕也写不出这种字。 朝露连忙过来行礼,有些不好意思道,“娘娘谬赞了,往日奴婢在家中练过一段时间字,所以会写些字。”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宁兰赶紧道歉。 她听于海提过一嘴,说朝露是籍没入宫的罪奴。她从好好一个大家闺秀变成宫奴,定是不愿意提起往事。 朝露有些吃惊看她,她竟然会给自己一个宫女道歉,连忙道,“娘娘折煞奴婢了,怎么能担得起娘娘的道歉。” 宁兰觉得不应该浪费这个人才,试探着问道,“你以后就到我身边教我练字?” “朝露,我就是想能写个书信让人看得懂就行,不用写的这么认真,” 朝露字写的好,教的也好,就是太好了,导致宁兰看着面前宣纸上的‘永’字眼神呆滞。 她说这个字是基本功,至少要临摹上千遍才行,她已经写的快要不认识这个字了。 朝露并不松口,耐心劝道, “寻常人大都是岁开蒙习字,每日至少要练上两个时辰,无论寒暑从不间断。娘娘本就晚了些时日,要比别人更下功夫才赶的上。” 算了,还是练,宁兰认命的想,她也不想别人总说她事事不行。 她跟着朝露写了一天,临近太阳落山时眼睛都痛了,总忍不住用手揉眼睛。 轻烟见状把她的毛笔收好洗干净,“娘娘这习字劲头都快赶得上郎君们考状元了,回头我去熬些决明子敷敷眼睛。” 宁兰腰酸背痛,伸个懒腰才起身走动。 轻烟提议道,“娘娘都都多少天没出过这院子的大门了,不如出去走走,活动活动筋骨,也省的老是绷着。” 因着怕横生事端,除开去去季宴清的紫宸殿,她这些日子她都不曾出去过她这院子。 宁兰想了想,确实闷的厉害。她记得她这附近有个不大的花园,里面水榭、廊亭一应俱全, “海棠,你去看看外面那个小花园有没有人在,没人的话我们就去坐坐透透气。” 海棠回来的很快,“娘娘放心,现在那没有人呢,”看贵妃松口气,海棠便道, “要我说,娘娘何必这么谨小慎微,您是陛下心尖尖的的人,位分又高,宫中谁还不敬着你呢?” 宁兰就笑着看她,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我们在这安安生生的过自己的日子即可,不要同别人横生事端。这话你也通知给这殿中的其他人。” “若是有人故意去外面挑事,我是不会偏袒求情的。” 她现在只想安安生生的等徐郎君的消息,在那之前,一点都不想节外生枝。 宁兰带着海棠和轻烟过去小花园,距离不算远,很快便在在亭子中坐了下来。 现在花园一片春色,瞧着很是赏心悦目,脱去厚厚的冬装,换上轻薄的春衫,人都清爽不少。 水中的鱼儿饿了一个冬天,瘦的厉害,见到人过来都聚集到岸边求食。 海棠在亭中柜子取了鱼食递过来,“娘娘可要喂鱼?” 她抓一把饵料扔下去,鱼儿争相聚集过来抢食,她倒是觉得好玩的紧,又扔了一把下去,这下半个池子的鱼都过来了。 夕阳半落,目之所及皆是暖色,微风吹到人脸上,很是舒适。她闭着眼睛,享受这一刻的宁静舒适。 第167章 白猫 此时远处宫墙上灵活跳下一只白猫,看到她们在亭中,白猫迈着小碎步优雅的走过来。 在亭子边绕着宁兰走来走去,一时不敢太过靠近。 这猫通身毛色雪白,眼睛像是蓝色的宝石,瞧着水润润的。宁兰忍不住惊叹, “这猫颜值也太高了!” 只是这猫是个什么品种,她完全说不上来,一点都不像现在那些猫。 宁兰取了头上的珠钗,像是逗猫棒一样在它面前晃了晃,放轻声音叫道,“咪咪,咪咪快过来。” 白猫被珠钗吸引,一点点挪过来,直到宁兰脚下。 宁兰试着顺着毛从猫猫头往下撸,她以前养的猫最喜欢她这样撸它。不一会就舒服的躺地上露出肚皮,一副很爽的样子。 宁兰把它抱起来放到腿上。这猫很是亲人,在她腿上舒服的伸懒腰,喵喵的叫。 她一边撸猫一边怪笑道,“这是谁家的小猫咪啊,怎么这么可爱,这么可爱的猫猫是要被怪姐姐吃掉的。” 这不正常的动静,吓的边上的轻烟和海棠面面相觑,这贵妃娘娘怎么一副不太正常的样子? 水中的锦鲤因为抢食,翻腾出巨大水花,溅出不少水来,猫猫受到惊吓,‘嗖’的一下蹿到亭子外树上去了。 宁兰怎么叫它都不肯下来。 看着抓着树干不肯下来的猫,宁兰心道,这下闯祸了,不确定的问道,“这是谁养的猫啊?” 宫中无主的狸猫众多,海棠也说不来这是谁的,只得含糊道, “可能是宫中哪个主子的,也有可能是御兽苑里跑出来的。” 这猫一下子窜到树干中部,这爬的也太高了,宁兰在树底下干着急。 海棠看到有路过的小太监,把人拦住,“哎,你去,帮贵妃娘娘把这猫抓下来。” 小太监不敢拒绝,试着往上爬。 宁兰看看那小太监才十几岁的样子,一看就不会爬树,连忙把人拦住。 这树有两层楼这么高,人上去万一摔伤可如何是好,想了想, “你们去拿个渔网过来,在下面围上一圈,这样万一猫掉下来也能有个缓冲,人还是别上去了。” 小太监感激的应了,跑去库房很快寻了个渔网回来,几人合力展开在下面撑着,宁兰冲着上面小声的叫,“咪咪,快下来。” 只是猫受了惊,怎么都不肯下来。 不远处人群簇拥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过来,为首的女子满脸焦急,边走边喊着,“踏雪,踏雪。” 海棠眼尖,看清人小声提醒宁兰道,“ 娘娘,那是贤妃,是朝中韩太傅家的姑娘,太傅是帝师,很得陛下看重。” 宁兰对她有没有什么印象,她唯一一次出门就是在离宫梅园赏梅那次,并未见到她。 看她神色匆匆,像是寻找东西的样子,宁兰主动走过去,“你是寻猫吗,方才有只白猫受了惊上树了。” 贤妃没有见过宁兰,但是看她穿着,约莫猜出来她就是那位不出门的昭贵妃。 其余妃嫔和皇后请安时她都见过了,唯一没见过便是她了。 皇后娘娘免了她的日常请安,倒是没想到能让自己碰到。 贤妃得体的行礼,这才借机打量她。容貌极为出众,就是人有些瘦削,怪不得这些日子陛下一直宿在她那。 “见过昭贵妃,方才本应该及时上来行礼,只是妹妹的猫丢了,心中万分焦急,这才失礼了,并非有意怠慢,还请姐姐宽宥。” “无妨,无妨。” 宁兰心思都在猫上,根本不在意这些虚礼。 猫儿在树上不肯下来,贤妃也一时没了注意,一群人围在树下看着那猫发愁。 季宴清下朝后来到沁芳殿,下意识去看院中石桌方向,这几日一进来,就能看到她在那习字。 只是今日那桌前竟是空的,竟是连她的贴身婢女也不在。 他叫了一声,“宁宁。” 无人应答! 心开始不由自主狂跳,他往室内走,内室竟也是空无一人。 “于海。”他沉声喊了一声。 于海听到动静连忙跑进来,此时恰好有宫女端着洗好的衣衫回来,季宴清把人拦住, “你们主子呢?她去哪了,为何不在殿内。” 那宫女被陛下阴沉的脸色吓一跳,哆哆嗦嗦道,“娘娘她,她去外面花园散心了,海棠姐姐和轻烟姐姐都在那陪着。” 季宴清这才放开人出去寻人,沿着小径一路行至花园,就看到一群宫女太监围着树转悠。 他快步走过去,人群一看到来人,当即散开行礼,他径直走到宁兰面前,语气不由得有些焦急, “你不回自己的院子,在这杵着做什么?” 宁兰指了指树上的猫,“它跑上去了,我们怕它摔下来。” 季宴清这才看向树干上的猫,“一只猫用得上这么多人围着?” 她这是又在干什么蠢事? 宁兰扯了扯他袖子,“你上去把它带下来。” 在利州那时候被那人追杀,他上树不是上的挺溜的吗?三两下就爬上去了。 季宴清满脸不可思议,“你发什么疯,你让我上树给你捉猫?” 贤妃被她这大胆的话吓了一跳,她让陛下上树抓猫?连忙拒绝道, “此事万万不可,陛下千金之躯,不可为了臣妾的一只猫冒险,若是有个好歹,臣妾怕是万死难辞其咎。” 宁兰闻言只是撇撇嘴,就他金贵,她若是会爬树,早上去了,还指望他? 季宴清这才发现贤妃也在场,猫是她的,这贤妃都知道轻重缓急,偏宁宁还一副不满意他的样子。 她为了别人的东西操心个什么劲,竟还敢让他上树捉猫! -------------- 宝子们,动动发财的小手点点评分嘛,评分太低了,85时加更。 第168章 贤妃 他是一国之君,自然不可能众目睽睽之下为了只猫帮她上树,看她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季宴清随手指了个小太监, “去门口寻个手脚灵活的侍卫,上树把猫拿下来。” 很快就来了个精瘦侍卫,动作矫健,几下就爬上树把猫抱了下来。 猫一落地,几步自动跳到贤妃怀里,贤妃把猫递给自己的贴身宫女,这才向季宴清行礼道谢, “臣妾谢过陛下帮忙,宫中孤寂,父亲挂怀臣妾,这猫是父亲特意命人从波斯寻来陪伴臣妾的。” 听她提到太傅,季宴清这才注意到贤妃,这些日子倒是他冷落了人, “太傅这在朕面前提到韩夫人很挂怀你,这两天就让她进宫见见你。” 能见到母亲,贤妃喜出望外,“臣妾谢过陛下体恤。” “你且先自行回宫去,朕得闲去重华殿看你。” 宁兰看季宴清同贤妃两人在说话,悄悄的想溜走。 她现在脚趾头抓地,留在这怪尴尬的。本来还想着至少能同她当个同事处,没想到着实不行。 她刚抬脚,就被人拉住袖子。 季宴清打发走贤妃,就看到宁宁想走,“我帮你把猫拿下来,你怎么谢我。” “那又不是我的猫,是贤妃的猫,你要找人答谢你也该找她?再说,那也不是你拿下来的,是侍卫。” 他不顺着宁宁的话,“总归我是为了你才去找的侍卫,没有我他会帮你?这人情你就先欠着。” 季宴清拉着她的胳膊,两人一前一后往沁芳殿方向走, “你若是喜欢狸奴,让宫女去御兽苑给你挑,那什么好看的狸奴没有,非要这么眼巴巴去稀罕别人的。” 好像她连只猫都没有似的,怪丢人现眼的。 他这话甚为奇怪,自己怎么就眼巴巴的了, “我不过就是碰到贤妃的猫觉得可爱看看而已,再说我同猫玩会有什么问题,你不要管这么多。” “还有,你这人怎么一副我给你丢脸的样子,你什么意思?再说她是别人吗?他不是你的妃子吗?你们是自己人才是。” 季宴清简直被她气笑了,顺着她的话,“她们都是外人,我同你才是自己人,”又看着人很郑重的重复一遍,,“只和你是自己人。” 宁兰闻言停住脚,狐疑的上下打量他,他今日怎的这么不正常,这是在像她表明心迹收买她的心吗? “明日我让御兽苑的寺卿送些狸奴过来,你随意挑。” 宁兰刚想答应,又想到她若是走了,那她这宫人想必要遣散,猫儿又没了主人,怪可怜的,“算了,我也不是很喜欢。” “为何不要。” “我怕养不好,不如让他们养。” 季宴清看她那样子,明明很是喜欢狸奴,怎么给她又拒绝了,甚为奇怪。 贤妃带着人往回走了几步,回过头看那两个一前一后的身影。 陛下很是亲昵的拉着贵妃的衣袖往沁芳殿方向走,贤妃贴身宫女柔云看她盯着陛下和贵妃看,小声劝慰道, “娘娘别难过,陛下早会来看娘娘的。你看陛下让夫人进宫来见娘娘,这可是后妃中头一份的殊荣,可见陛下心中还是有娘娘的。” 贤妃瞥她一眼,“本宫不难过,贵妃得宠至少比皇后得宠强。” 皇后得宠她才难过,至于贵妃, “她不过是个落魄公府的二房,宁家男子不争气,只有个空爵位,下一代便要降级袭爵,没有实权翻不出来什么水花的。” 贤妃一行人回到重华宫,她坐到铜镜前,铜镜映出一张标志鹅蛋脸,细长精致的眉眼轻轻挑着, 贤妃朝着柔云问道,“你说是本宫漂亮,还是贵妃漂亮?” 自家娘娘不喜人吹捧,但是柔云也不敢说实话贵妃更漂亮,支支吾吾道, “娘娘眉眼精致端庄,贤妃长的娇俏些,是不一样的美。” 贤妃噗嗤笑出声,“你倒是像咱们这位陛下一样会端水,我知道的,她比本宫漂亮。” 贤妃一件件的拆了头上的钗环首饰,拿起玉梳子梳自己的发尾, “但是女人漂亮不一定有用。其实昭贵妃并不是本宫见过最漂亮的女人,最漂亮的是前朝的刘贵妃。” 那时候先皇寿辰,她跟着母亲进宫赴宴,她在宫宴上第一次见到刘贵妃。 宫宴上贵女云集,环肥燕瘦,各色女子不一而足。一群人在一起,总要在心中比较一番容貌衣衫。 但是刘贵妃到到的时候,整个大殿都安静了。 她戴着皇后的凤冠,高髻环云、钗环摇动,行走间更香风阵阵,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都在她身上。 起先贵女间还能暗中争个门第高低,但是刘贵妃到了,所有人都默默歇了心思,因为没有人能比她美。 那时林皇后已经病逝,后位空悬,刘贵妃在宫中位同皇后,先皇为她空置六宫。她说到这,盯着柔云瞧, “你知道刘贵妃是什么下场吗?” 柔云只知道些街坊传闻, “听闻刘贵妃颇得先皇宠爱,先皇给她建了摘星楼遍藏天下珍宝,还曾为了她空置后宫,就是她命不好,年纪轻轻便病逝了。” 贤妃冷笑,语气凉凉的开口, “她是一头撞死在宫门上的,刘贵妃得宠了两年,先皇便在宫外带回来个女人,那女人二嫁之身,入宫之后荣宠不衰。” “甚至形势直逼当年的刘贵妃,她不甘心失宠,毒杀那女子不成。事情败露被先皇幽禁在存仪堂。” “后来她被宫中奴才欺负,饭都吃不上,她不堪堪受辱,一头撞死在宫门上。听闻死的极其惨烈,后面也只让说病故了。” 她拿着玉梳一下下的梳着发尾,“男人都是薄情的,宠爱能有多久,不过一时新鲜罢了。” 柔云被她形容吓一跳,有些疑惑,“既然娘娘知道了这些吓人内幕,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入宫?” 她放下梳子起身去书案描一幅山水画,“本宫自小就喜欢陛下,不嫁给陛下,就要嫁给严家,那还不如嫁给陛下呢。” “陛下起码是天潢贵胄龙凤之姿,怎么着都比严家那个老男人强,什么歪瓜裂枣的还想娶我。” 说起来这个她就一肚子火,父亲挑女婿半点不上心。 父亲是帝师,又是大儒,门生故吏遍布,他支持陛下,就能压住那些挑事的三朝老臣。 那些老臣想以资历年长欺陛下年少,可是谁又能大过父亲这个先皇钦定的托孤大臣。 父亲支持陛下,他就能朝堂稳固,国祚绵长。只要父兄还在,那她的地位就能一直稳固,她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我们这位陛下,水端的很平,兵权一半在他舅舅家,一半在吴家,他封了吴家的做德妃,与本宫并立,你觉得德妃是本宫的对手吗?” 柔云往日见过那位德妃,五大三粗,言行活像个男子,捂嘴笑道,“德妃娘娘怕是要同陛下做兄弟。” 贤妃拿起毛笔蘸了颜料在宣纸上作画, “不要着急, 我不信陛下的心能一直在贵妃身上,本宫只要能生下长子,往后就什么都不怕了。” 柔云给她理好镇纸,“娘娘吃了这么多苦才能嫁给陛下,一定能如愿的。” 第169章 荷包 季宴清拉着宁宁一路拉回宫殿,“你往后出去沁芳殿要遣人去同我传话,知道了吗?” 他不想一进去看不到人。 “知道了。” 她应的敷衍,真搞不懂这人一日日发什么神经,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活像个事精。 翌日,有几个人送来十几只猫过来让她挑,想来是御兽苑的人,打头的男子恭敬道, “贵妃娘娘,陛下吩咐让臣送些狸奴过来,这些都是精挑细选的最为温驯。” 她不肯要,这些人说是陛下吩咐,她不收就是他们办差不利,会受罚的,坚持要她挑一只,宁兰不得不选了一只小奶猫。 给它起名为奶皮,因为这猫身上纯白,只有脊背是黄色的,很像奶皮子。 小奶猫不认生,她一抱就窝在她怀里喵喵的叫,很是粘人。轻烟给它搭了个窝,它玩累了就进去睡觉,乖巧的不得了。 她蹲到边上看小猫睡着胡须还在抖动,觉得心都化了,姑且算这人坐做了件好事。 晚膳前,海棠神神秘秘过来,“娘娘,你知道吗?方才我出去办事,看到那小花园很是热闹。听人说这两日都是这样。” 宁兰一时没明白海棠什么意思,疑惑的看向她。 海棠眨眨眼,“奴婢听说那两位昭仪,这两日都在花园那转悠呢。”说完就捂住嘴在笑。 这下宁兰明白了,她在嘲笑这两位,说她们在那等着和季宴清偶遇,“她们爱慕陛下,主动些,也没什么好笑的。” 海棠知道她不喜背后说人,这是生气了,当即收了笑,连忙道歉,“奴婢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乱言语了。” 宁兰并不想同人争什么,只想快点等到徐郎君传信回来能有法子带她脱离困境,实在是她现在太被动了,在这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 “海棠你先下去忙,这有轻烟伺候就行。” 轻烟正在边上绣帕子,她不喜欢写字,往日宁兰写字她都在边上绣些帕子,或是给自己做些衣服什么的。 宁兰劝过她,说宫中有绣娘,她不用忙活,她就说那些人做的哪有她细心,宁兰便由着她了。 看到轻烟的针线笸箩有不少碎布,宁兰想了想,打算做个逗猫棒给奶皮玩。 现代她的猫叫布丁,橘黄色,特别可爱,是小学考了第一名外公给她的奖励,已经养了十来年了。 布丁有猫屋,有一屋子的玩具,她也不能厚此薄彼,也想给奶皮做些玩具,打算先从最简单的逗猫棒做起。 她不擅长针线,本想让轻烟帮她做,谁知同轻烟说了半天,她还是懵懵懂懂不知如何下手。 她看轻烟实在不会做,只好自己拿着布料试着缝,结果只缝了个丑丑的布球,就手上扎的都是针眼。 季宴清来的时候她正在给逗猫棒收尾,正把屋中的装饰用的孔雀羽毛装饰缝在丑球边上。 他倒是看的稀罕的很,宁宁竟然还会主动摸针线,顺势问道,“你欠我的荷包什么时候给我做?” 做这么个丑东西,她都扎的一手血,做荷包那多麻烦,她手还要不要了,她不想应,头也不抬道, “我那天在猎场可没答应给你做什么荷包,都是你自说自话而已。” 季宴清仔细想想,那日她好似确实没应这话,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甚至开始讲道理, “做人不能忘恩负义是不是,那日在花园我帮你捉了猫,你还欠我人情,就做个荷包还我,或者绣个腰带也行。” 看她还是不应,季宴清开始不耐烦,“让你做个东西你少推三阻四的,后宫想给朕送的多了去了。” “那你看谁想送找谁去。”她回的的理直气壮。 “你” 两人气氛正剑拔弩张,外间有太监过来传话, “陛下,贤妃娘娘在紫宸殿的书房等候,说是来谢恩的。另外她拿了副画,是张道流先生的秋山行旅图,说是想送给陛下以作答谢。” 那日他允了韩夫人入宫探视,想来贤妃是为这事来谢恩。 秋山行旅图是前朝书画大师张道流生前最后一幅遗迹。 据传闻此幅画技达到登封造极地步,惊叹惊为天人作,常常令观看此画之人沉迷画中景物,恍恍惚惚不知己身在何处。 只是此画经过战乱遗失多年,往日他便让人寻找过一阵子,只是一直没寻到,也就熄了一观的心思。 只把此事当做一件憾事。为此他还好生惋惜过一阵子。 倒是没想到贤妃倒是有能耐,真迹竟然在她手上! 贤妃这个时候求见,明显打着其他主意,只是 他看了看那低头缝东西的某人,她听了竟是丝毫反应都无,只是在缝手上那小玩意。 海棠说那是逗猫玩的,好,好得很,宁宁对只猫都比对他上心,“告诉贤妃让她回宫等着,朕过去看她。” 他带着于海离开,院中寂静下来。 海棠过来劝道,“娘娘你这又是何必呢,哪有把陛下往外推的道理。” 宁兰收了针,把这丑丑的逗猫棒举高了看,“陛下他想去哪就去哪,谁还能管的了他不成。” 她晚间早早便睡下了,没人折腾她,睡眠质量都觉得好了许多。 季宴清才走到重华殿附近,人就后悔了,脚步逐渐放慢直至停了下来,于海见状连忙递台阶, “陛下,这会贵妃娘娘想必后悔的不行,陛下不如回去哄哄她?” 有人递台阶,季宴清停住脚步,嘴上还是道,“朕是天子,难道还要冲一个女人低头?朕不去。” 往前走了两步,又返回去,自言自语道,“整个皇宫都是朕的,想去哪就去哪。” 于海在后面,“对,陛下说的对。去哪都是成的,尤其从这回沁芳殿,特别的顺路。” 季宴清回到沁芳殿,院内早就漆黑一片,竟是连守夜的宫女都睡下了。 别说等自己,她怕是睡的还更香,忍不住磨牙,当真好的很。 他走进寝室,果然,她人都睡熟了。 季宴清气的咬牙切齿,在榻上坐下,刚想把人叫醒,就感受隔壁人的呼吸异常,他慢慢附身靠近宁宁,盯着人笑道, “宁宁,你原来你是在装睡啊。” ------ 今天也是两章。 第170章 在上面 季宴清就这么撑着身子看她闭眼装睡,心中暗自觉得好笑,这宁宁整日净是做些幼稚的事。 就这么不动,看她能坚持装睡到几时。 宁兰即便闭着眼,也能感觉到有股视线盯着自己瞧。 那人丝毫没有不要打扰人睡觉的自觉,也没有这行为不合时宜,需要悄悄离开的觉悟。 那道视线黏腻在身上实在太过灼热,良久之后,宁兰终究败下阵来。 她猛的睁开眼,瞬间就对上一双黑白分明又近在咫尺的眸子,宁兰不服输瞪他,伸手把人推远了些,半真半假的抱怨, “你这人不是走了吗?又回来扰人清梦做什么?”这人真讨厌死了。 他顺势在床边上躺下来,语气闲适的开口,“这皇宫里面,我乐意上哪就上哪,难道还要经你允许不成?” 宁兰翻个身,往床里面挪了挪,同他拉开距离,离他远了些才开口,“你说的你这么能耐,那你怎么不上天去呢?” 季宴清闻言被她逗的‘噗嗤’一声笑出声,这宁宁思考问题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宁宁,你怎么这么爱和我闹别扭,”他支着脑袋,目光灼灼的盯着人看,“我真去她那了,你介意不介意?” 宁兰不理他,他就手脚不老实一直在她身上闹腾,四处点火,宁兰烦不胜烦,起来跨坐他腹部,双手掐住他脖子, 语带威胁,“你给我老实点,别烦我睡觉。” 下面的男人被她大胆的动作震惊的一脸错愕,她真是好大的胆子,好一会才找到自己声音开口,“下来!” “不下。” 她仰着下巴,一脸的倔强,就想给他找个不痛快才行。 季宴清就笑,提腰颠了她一下,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宁宁,既然你这么喜欢在上面,那今天准许你在上面。” 宁兰双手掐住他的脖子,手上使了点力,双手一点点合拢,她只要再用些力,就能够掐死他。 那这一切就结束了,她就彻底解脱了,不用在等徐郎君去找假死药,也不用再过躲躲藏藏提心吊胆日子。 心念所至,她手上不由得用了些力,季宴清当即呼吸有些不畅,不过他并没有动作,任由她掐着。 双手垫在脑后,反倒是饶有兴趣的开口询问,“宁宁,你是要掐死我吗?” 宁兰垂眸盯着自己越来越近的手腕,认真回道,“我倒是想。” “掐死我,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做?” 他在问自己,他死了之后自己怎么办,怕不是马上就得死,后宫的女人不会放过她,前朝的大臣更不会放过她。 宁兰放开手,抬腿想从他身上下来,却就被他伸手按住大腿,“宁宁,哪有你这样撩拨完人就走的,这是不负责任的。” 他说这话时语气甚至还带着些幽怨,仿佛她是那些不负责的人渣。 宁兰 此刻,他眉眼沾染上情欲,柔和许多。 整个人不像往日那么凌厉,嘴角还勾着,这么带着笑同人说话,让人产生一种他就只是个年轻俊俏郎君的错觉。 这样的他看着一点都不坏! 一点都不像那个随手就定人生死的帝王,也不像把她逼到要去寻死的人。 仿佛就只是一个面容俊俏的年轻小郎君,若是在嘴巴甜些,会哄人一些,放到外面不知道能诱骗多少无知女子动心。 人怎么能有这么多面呢?她搞不懂。 “今日让你在上面,你好好弄,快点。”他不耐烦催促。 瞧着正经的人,只是说出的话一点都不正经。 她想走就被他按住,几番挣扎之下反倒是直直的坐在他跨上,感受到那处的变化,宁兰呸他,“你不要脸!” “夫妻敦伦,阴阳交合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他刚想再说。 一团白影从床铺里面跳到他脸上,季宴清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 奶皮踩着他脸跳下去床,站在窗户上,转过身子瞪着两个圆眼睛盯着两人看,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 被一只猫这么看着,季宴清的兴致当即歇了大半。 宁兰低头看着熄火的某处,心中忍不住夸奖:好奶皮,不愧是妈妈的好大儿,明日给你加小鱼干。 季宴清脸阴沉的难看,不耐烦的开口,“往后不准它进内室,听到没有。” 奶皮被他这么一吼,受到惊吓,利落的跳出窗子,去了檐下的猫窝。宁兰嫌弃看季宴清一眼,这人果然人憎猫厌。 “奥。”她敷衍的应了。 早间,他照例早早起来,宁兰被他摇醒,“今日下朝我有事出宫,不过来你这。安生待着,听到没有。” 他说完,惊觉这样好像夫妻间男子出门同妻子交代看好门户,忍不住挑眉,这感觉倒是不错。 “嗯。”她闭着眼睛敷衍他。 季宴清边穿衣服边走回床边看她,“宁宁,你都不问问我去做什么?” 宁兰困的厉害,打个哈欠道,“你想说我就听,不想说我不听。” 他没说,她更懒得打听。 白日宁兰照例跟着朝露习字,轻烟在旁边忙活,不一会就做出来个小鱼一样的玩具, “娘娘你瞧,我早上看奶皮吃小鱼干,就想着给它做个小玩意,做成这个样子给奶皮玩是不是刚好?” 宁兰没想到她这手这么巧,做出来的小鱼活灵活现,很是逼真。 她正愁奶皮没玩具,喜滋滋拿给它,“奶皮你看,新玩具来了。” 奶皮很喜欢,咬着玩具小鱼就跑回猫窝。 宁兰把它从窝里捞出来,奶皮抱着小鱼,宁兰就抱着它一顿狂亲,还不忘夸奖道,“轻烟你可真厉害。” 玩闹间门口有个的小太监进来通传,“贤妃娘娘带着陈昭仪和安昭仪求见,说是来感谢娘娘上次娘娘帮她找猫。” 她们来找自己做什么? 瞧着人都进来 宁兰也不好拒绝,把猫交给轻烟抱着,把人迎接进来待客的花厅。 三人相继进来,看到她屋中陈设,三人俱是愣了一下。 打头的贤妃她见过,后面两个也是年纪和她差不多,一个容貌清秀打扮很是温婉可人,是陈昭仪。 另一个则是打扮张扬许多,瞧着便有些脾性,这是安昭仪,听说父亲在禁军中任职。 不过三人容貌都不错。 季宴清这狗东西怎么会这么有福气? 第171章 演戏 三人见了礼,宁兰把她们迎接进来花厅坐下,她让轻烟回去了,只留下让海棠和朝露两人伺候,给三人上了茶。 贤妃抿了一口茶,笑着开口,“姐姐这的茶果然是最好的,今年的龙井不过刚下茶树,姐姐竟然已经喝上了。” 这茶才下树不过几日,想送到都城,想必是下了茶树就一路经驿站快马加鞭送来了。 雨前头茬的龙井,今年陛下谁都没赏赐,竟是全送到这了,当真是看重的很,贤妃握住杯子的手指逐渐收紧。 宁兰震惊了一瞬,着实没想到竟是这么麻烦。在现代,她爸爸喜欢清明前后喝雨前龙井,一到茶叶下树,就有人送过来家中。 家里阿姨会自动把家中茶叶换上新摘的龙井茶,茶具也会换成适合龙井的玻璃茶具,宁兰一看便知道定是快到清明节了。 前几日听到丫鬟说清明快到了想出宫祭奠亲人,海棠沏茶的时候,她随口提了一嘴,有没有龙井,后来她这的茶就都换上龙井了。 她倒是一时忘了现在交通不便,不像现代叫个快递就行了。 “这茶叶我这还有一些,你们若是喜欢就拿一些走。” 她这茶叶确实还有不少,分一些出去也无妨。 再说,这东西是季宴清的,她和这几个也属于他,大家和谐相处他应该也是乐见其成的。 闻言贤妃握茶杯的手抖了抖,她什么意思?自己想喝茶,父亲和兄长什么样的好茶弄不过来,何时沦落到要她施舍了? 安昭仪闻言放下杯子,语气不阴不阳的, “贵妃娘娘得陛下看重就是财大气粗,什么都不缺,只是贤妃娘娘的娘家什么好东西没有?难道还会在意这一点茶叶。” 额? 宁兰这才发现,她们好像误会了,不过这人说话阴阳怪气的,她也懒得解释。 奶皮逃脱轻烟,跑过来求她抱抱,她把奶皮抱在怀里,一下下撸着猫,没有说话,屋内寂静下来。 这女子当真好生奇怪,第一见面做什么就给她找不痛快,她看了海棠一眼。 海棠心领神会,上前道,“安昭仪,你以下犯上,此次贵妃娘娘不跟你计较,下次若是再犯,必得严惩。” 安昭仪看她没有阻挠宫女,也没有原谅自己的意思,站起来赔礼告罪,“是妾失言了,贵妃娘娘见谅。” 宁兰这才从奶皮身上抬起眼看她,“给安昭仪换换茶,想来她不喜这个茶,不然怎么这么多话,都顾不上喝茶。” 海棠默契的撤了她的茶杯,并没有给她换新的。宁兰心中有些想笑,海棠这个时候简直威武。 贤妃看她抱着猫不撒手,搭话道, “前些日子多谢姐姐帮我救下我的踏雪,我养了它好多年。看姐姐很喜欢踏雪,往后无事可以去妹妹的重华殿,一起陪踏雪玩。” “你应该谢陛下,他找人救的踏雪,我哪能占这个功劳。”宁兰实话实说。 “说起来是要谢过陛下才是,上次我拿了画做谢礼去寻陛下,陛下说要去重华殿看我,可惜我身子不争气。” 说到这咳嗽两声,“夜半时病了,咳嗽的厉害,陛下也就没看成,倒是辜负了陛下的好意。” 宁兰听她说话文绉绉的好烦,又不好迎面赶人,发动老技能打哈哈,“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贤妃脸色僵了僵,这人怎么如此难缠,给台阶不下,说话又这么直来直去,这让人怎么说,深呼吸好一会才道, “那妹妹就先回了,今日还约了其他人看画。” 安昭仪捂嘴偷笑道,“宫中除了陛下,谁还能懂画啊,怕是陛下要去。” 贤妃低头拿着帕子掩唇低笑,并没有反驳她的说法。 宁兰闻言抬眼看她们三人一眼。 可真有意思,三人跑到这演这么一出大戏,就是为了告诉她季宴清晚上去重华殿看她? 他说这两日出宫不在宫内,贤妃说他晚上去他那。 同一件事,两个截然不同的说法,必定有个人在说谎,季宴清没必要同自己说谎,她又不在意。 那么,贤妃在撒谎,可是为什么大老远跑到自己这撒谎,当真是稀罕了。 贤妃看怎么说她都油盐不进的样子,气的五内郁结,觉得不能在坐下去了,不然要被气死,起身告别, “妹妹先告辞了。” 宁兰起身送到院子门口,有太监送了新制的春日轻薄衣衫来。 这小太监今日总往这送东西,倒是同沁芳殿的宫女很是熟悉,把衣服交给海棠,“海棠姐姐收着。” 小太监又朝着宁兰道, “贵妃娘娘,这是陛下让绣娘给你新裁的春衫,高昌国刚进贡过来浮光锦,陛下就让绣娘给你裁了衣服,日头一照,面上就光彩动人,你瞧瞧多好看啊。” 宁兰看了一眼,就觉得这衣服料子有些熟悉。 去年冬天那次去梅园,他送来的衣服就是这样的料子,不过做的是厚夹袄,不像这个这么单薄。 海棠接过衣服,翻看几下喜道,“这衣服娘娘穿上一定漂亮极了。” 门口三人回头看那衣服一眼,才跨出门槛。 一直没开口的臣陈昭仪倒是开口道,“贵妃娘娘这衣服真是漂亮。就是这料子不常见,我竟是没见过这种衣料。” 贤妃回头看她一眼,语带鄙夷道,“这是浮光锦,极其难得,高昌国进贡也就一两匹,做衣服裁剪用料大,也就做成一件成衣。” 淑妃得宠的时候穿出来炫耀,贤妃曾经在她身上见过,连林氏皇后那都没有的。 只是这沁芳殿少见的东西又岂止这衣服,屋中那些陈设,哪个不是价值连城,陛下倒是舍得很。 甫一离开沁芳殿大门,安昭仪率先沉不住气,忍不住问道 , “贤妃姐姐不是说陛下每日都来陪她用膳吗?怎么今日没来?” 贤妃不想理她,敷衍道,“想来是陛下今日有事,许是朝政耽搁了。” 今日陛下母妃祭日,他每年这时候都去城郊拜祭母妃,两日才能返回,她当然不能让这两人见到陛下, “妹妹不要着急,今日说不得陛下有事,下次还有机会。” 安昭仪有些失望,忍不住抱怨道, “这如何能不急,还以为今日能见到陛下。宫中有的是一辈子不能得见圣颜的人,我可不想在宫中孤独终老。” 打发走人,宁兰在想她们今天折腾这一回图什么,这贤妃也太奇怪了,干嘛在她面前演戏? 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索性不想了,抱着小猫嘱咐道, “小奶皮,外面都是坏人,这宫里就没个好人,你可不要乱跑,坏人会把你拐跑吃掉的。” 猫儿自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瞪着大眼茫然的看她。 第172章 挠他 晚间,室内烛火明亮,一人一猫扒拉个不停。 奶皮窝在宁兰怀里,扒拉着她胸前的衣服死活不肯下来。 宁兰把它爪子挪开,它就放回去,宁兰点它脑袋,“你个色猫,你还是个女的呢。” 那人不让它进屋,她也不敢让它住进来,惨兮兮道, “好奶皮啊,不是妈妈不让你上床,着实是这屋子里有坏人,他不让你上床的。” 四处看看没人听到,小声嘀咕道, “我给你讲,回头你找个夜黑风高的夜里,你就趁他不注意去挠他一下,记住啊,挠完你就得跑,千万不要恋战,被他发现就不好了。” 奶皮歪头睁着大眼看她,像是听懂了一样,一下子跳到地上,脚步轻盈的掠过窗下小榻,跳过窗子就跑回自己的猫窝了。 宁兰躺回床上,闭上眼睡觉。今夜不知怎的,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今天还是自打从入住到这间宫殿,睡到这张床上后,第一次一个人睡。 这些日子他每天都会过来,睡前有时候会听他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比如哪个大臣真讨厌,像茅坑石头一样又老又臭又硬,说话啰嗦,还动不动给他摆老资历,真想砍了他脑袋省事。 但是这人又有主政能力,尚且算得上个是个能用之人,还是要忍他一忍。 宁兰听的浑身鸡皮疙瘩,他这人总是说些不合时宜吓人的话。 导致她半夜梦到满地的人头追着她跑,吓的她半夜尖叫连连,他被自己吵醒过两回,就阴阳怪气说她, “往日你不是胆子最大,什么都敢干,敢打我,还敢骂我,怎么,这些话就听不得了?” 天子都敢打,听他说这些就害怕,胆子都用到自己身上去了。 不过后来他就不说这些事了,开始给她说宁家的事。 说宁峥同他亲生父亲闹的很大,公然给他唱反调,不过他能力不错,给他的差事完成的还不错,说是官位还能升升。 还说把她那便宜爹调到礼部了,任了个闲职,算是给他升了官。 宁兰试图阻止他,那便宜爹实在不是那块料,无能又胆小怕事,实难堪大用。 他只是冷哼一声,说她不识好歹,这事便是过去了。 习惯了他每日睡前都在她这身上磨磨蹭蹭,把她挤的贴着墙睡。 现在这床乍一下子空下来,她四仰八叉躺着,也怪不习惯的。 马上又觉得自己莫不是失心疯了,他不在自己该高兴才是! 她交代过院子的人,早晨不能打扰她睡觉,不然会有起床气,第二日临近中午她才起来。 怀着复杂的心情入睡,夜里睡的并不好。她起床后,人精神萎靡,蔫蔫的坐在屋檐下发呆。 海棠她们早上一般都是各忙各的活计,不会来吵她。可是今天是不是也太忙了点,怎么现在院子只有轻烟一个人。 轻烟正在角落喂奶皮小鱼干,看到她马上起身,“姑娘你醒了,”说完又马上意识到不对,“应该叫娘娘才是。” “她们人呢,怎么今天就你一个?” 院子外面吵吵嚷嚷的,好似特别热闹的样子。 宁兰趴在门口往外瞧了瞧,往日庄严肃穆的宫道,今日到处都有人影走动。 轻烟也学她探出头往外看,“今日月初是宫中发月例银子的日子,她们都去各宫主管那领银子去了。” 原来今天发工资,那怪不得,又意识到不对,那轻烟为什么在这? “那你没有月例吗?” “我没有,我不属于宫中的奴婢,不过来这时,于总管给过我一大笔银子,够我用一辈子了。” 两人窝在院子说了会话,才看到人陆陆续续回来,收了月钱,大家肉眼可见的高兴。 海棠看到她起床,连忙过来赔礼道歉,“原以为娘娘还要在睡会,奴婢就去了总管那支银子了,娘娘可洗漱了?” 宁兰点点头,“我收拾好了,收了月钱你们去玩,今日给你们放假。” 能放假自然是好的,今日玉带门那可以托人去宫外采买些女儿间家的胭脂水粉,也可以买些宫中吃不到的吃食。 海棠连忙谢恩道,“谢娘娘恩典,那我们就去了。” 宫人都去找好友相聚,院中只剩下宁兰和轻烟两人,百无聊赖窝在院中发呆。 宁兰看她无事可做,又在给自己做里衣。前几天刚给她做了帕子鞋子,她每天都忙忙碌碌的没个歇着的时候, “轻烟,你别弄了,歇歇,这么多衣服我又穿不完。” 轻烟捏针在头上擦了两下,“我现在又没什么事做,刚好布料多,多做些娘娘可以换着穿。” 她也就针织女工拿的出手,再说,现在她确实没事可做。 这的洒扫粗活有宫女做,姑娘习字有朝露研墨铺纸,宫中人情往来是海棠,她每日就陪着姑娘说说话,喂喂猫猫啥的。 太闲了她心慌慌的。 宁兰感受到她的局促,“轻烟,你想出宫吗?我可以向陛下求情送你出去的,其实我不想你跟我一样困在这的。” 第173章 奶皮 轻烟摇摇头,看四下无人小声道, “姑娘,傅姑爷是彻底指望不上了,现在你就剩我一个了,若是我在走了,你一个人怎么办?” 她这么说,宁兰也不敢在劝,轻烟不是个能藏事的人,她怕说多了也怕季宴清发现,只好做罢。 临近晚膳时间,她用过晚膳,就跑去檐下猫窝去找奶皮玩。今天蔫巴巴的,都没陪它玩。 往日一听到她脚步声,奶皮就要跑过来的跳到她身上,今日怎么她都到猫窝前了,它还没扑出来迎接她? 她在猫窝前蹲下,“小奶皮,快出来。” 叫了一声,里面丝毫无反应。 宁兰蹲下,这才发现窝里空空的,连忙喊道,“轻烟,你早起不是喂了奶皮?” 轻烟也过来,“喂了的” 说到一半,看到空空的猫窝,猫不在里面。 起先以为它跑出来玩了,两人在院子找了一会,并没看到,寻到她这殿内的一个小宫女,这人往日在外面负责洒扫, “你去把海棠找回来,就说我找她有事。” 海棠回来的很快,脸上还带着红晕,像是饮了酒,“海棠,我的猫儿找不到,这里你熟悉,快喊人帮我找找。” 海棠连忙把人都喊回来,把院子附近花草茂密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就是不见猫儿踪迹。 自言自语道,“奇怪了,跑哪去了,往日明明它都乖乖待在院子的。这么多天从来不出门。” 宁兰放不下心,跟着她们一起出来找,一直找到夜间禁止走动时间,海棠劝道, “娘娘先回去睡,也可能就是猫儿贪玩,奴婢明日一早再差人去寻,说不定就回来了。现在到了禁行时间,再走动要被问责的。” 一行人只好返回沁芳殿。海棠让人打了水给她洗漱,把人安顿睡下才出来叫轻烟,做了个噤声动作才小声道, “你今日给娘娘守夜,我知道娘娘仁慈不让人守夜,可如今陛下不在,自是要万事谨慎。” “这猫无缘无故找不到,我有些担心,我知道你一向对娘娘最是衷心,这活交给你才放心,嗯?” 轻烟点点头,“那我今天在外间守着。” 这次她并不是故意为难这蠢笨丫头, 只是心里没谱,如今陛下不在,于总管把她调到这之前嘱咐过,有事一定要去找他。 她披上厚衣服出了院门,准备去求见于总官。 陛下不在,不用当值,于海早早便睡下了,忽然被人吵醒,听说是沁芳殿的海棠来求见,还是起身过来了,“大半夜何事?” 海棠说完前因后果,总结道,“往日这猫胆小又粘人,自打来这,只在院子里跑跑,根本不敢往外跑的。” “一只猫原也是不打紧的,就怕有人拿着它做文章,如今陛下又不在,于总管还是要帮奴婢拿个主意才是。” 这事没前没后的,于海一时也没个注意,总不能为了只猫大动干戈,想了想嘱咐道, “稳妥起见,这两天让下面的人这两日都机灵点,招子放亮些,若是有意外,你就差人传话给我,我会处置的。” 海棠忧心忡忡回到沁芳殿,天已经大亮了,折腾了这么久,竟是丝毫不困,她把轻烟换下来,让她去睡觉。 奶皮不过半岁的小奶猫,跑出去不知道会不会被其他动物欺负。宁兰担心的睡不着,一大早就起来了。 海棠见状便安慰道,“娘娘放心,一大早奴婢就让人去寻了,只是暂时还未找到,当是没事的。” 她闲不住,穿好衣服便想跟着她们一起去找,路上没有,花园也没有,她便同宫女分开,沿着附近空着的宫殿一间间的找去。 她一路顺着下来,都没看到踪迹,直到在一堵墙脚下发现一点点滴落的血迹。 墙下有不少树木荒草,宁兰不敢看,拉着海棠道,“你看看底下是不是有东西。” 海棠顺着血迹,在草下观察一圈,“没有东西,也可能什么动物受伤留下的。” 两人顺着院墙绕到门前,想进去墙内一探究竟,院门破落,只剩半扇还在吊着,门上并无匾额,像是荒废许多年了。 宁兰一推门,‘啪’的一声,从腐朽的木门顶部掉下一团白色的身影,重重砸在她脚面上。 庆王妃逝世后,并没有葬入王陵,也未葬回母家李氏祖坟。反倒在细柳原上一个风水好的地方埋葬。 这是当日舅舅做主埋葬的。 往日陵墓都有人看守,日常打理祭拜,所以即便时隔多年亦并不败落。 碑身冷硬,浮雕缠绕着碑身,静静矗立在坟前,上书李氏第三女,李婉心之灵位。 母妃到底脱离了父皇,甚至连死后都不愿意同他有关系,不愿意在墓碑上冠上父皇的名字。 纸钱燃烧后的灰尘到处飞舞,他垂眸盯着那灰烬瞧,良久开口,“母妃,这些年可还安好。” 外人盛传李氏女贤惠,是庆王府的定心骨。在庆王的兄弟们死的死,贬的贬时。 庆王府在庆王妃的把控下,几次逃过几次兄弟们的是非风波,将庆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但是在他有限的记忆中,其实母妃同父皇感情并不好。 父皇大部分都在当时的苏侧妃那,只有偶尔才会来母亲的院子。 即便来了,两人也是客气疏离,母妃态度冷漠,父皇想同她说几句话,她便冷脸赶人。 那时他虽然年幼,但是还是察觉到母妃并不喜父皇到来。 苏侍妾仗着父皇偏宠,三天两头来挑衅正房,母妃都不屑于同她说话,母妃一边教她习字,一边说道, “二郎,你是庆王府世子,没必要在他们母子身上浪费精力,专心习字读书才是正事。” 铜盆里纸钱烧完,他又添加几张,铜盆中火光逐渐变大, “母妃,儿臣有喜欢的人了,儿子不会像你同父皇一样成为怨偶的。” 他烧完一沓纸钱,才起身回到附近的守陵人住处,打算明日天一亮回城。 守陵人早就准备好房舍,只不过不知道是屋舍简陋的原因,还是宁宁不在身边的原因,他睡不着。 起身站在院中看着月色发愣。冷白的月光像是银线一样倾泻下来,这么好的月色,不知道宁宁会不会看。 当是不会的,她那么贪睡。 惊影巡视完进来院子,惊讶看到人还没睡在院子发愣,“陛下可是在思念贵妃娘娘。” 季宴清就笑,“你那只眼睛看出来朕在思念她了,亏你还吹嘘比吴今聪明。” 惊影便道,“陛下说没有思念那便是没有。那想来贵妃娘娘在思念陛下。” 她才不会念她,毕怕是还高兴他不在。 一想到她高兴自己不在,他就不痛快,“惊影,走,我们连夜回城,提前回去。” 一路快马加鞭,天亮时分才赶到城门处,在城门处遇到来传信的禁军, “陛下,于总管让属下来传信,说是宫中出事了,太后娘娘杖毙贵妃娘娘。” 于海做事很细致,让人用鸽子传信,也派了人来接应,不然怕是要错过。 他拿起侍卫递过来的信,看完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直接挥动马鞭向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174章 太后 宁兰在头顶东西掉下来路过眼睛的时,就被吓得下意识闭上眼,是以根本没看清地上是什么东西。 海棠在旁边站着率先看到地上的动物尸体,惊吓的连连后退,又想到宁兰还在,当即过来伸手把她眼睛捂住。 她声音打着颤,“娘娘,我、我们先回去,你不要看了,奴婢会找人来处理的。” 宁兰把她手拿开,看到地上动物尸体。眼前阵阵发黑,一时竟是看不清是这什么,看情形是个被剥了皮的动物尸体。 方才应该就是悬在门头上,所以她一推门就掉下来了。 她想蹲下去仔细看看,被海棠死命拉住,“娘娘别看了,我们快些回去。” 海棠一直想拉着她离开这, 被她甩开。 由于并没有头颅,也没有毛皮,她甚至也不敢确认这是不是奶皮。 应该不是的,奶皮还小,胆子又小,翻墙都不行,来到她这这些时日,从没有出过她的院子。 没有人来拿,断然不可能出现在这么远的地方才是。 这定不是它! 娘娘的目光都在地上的尸体上,海棠觉得这事情蹊跷的很,不由得四处查看。 细看之下,才发现这院子布局格局甚奇怪。 这院中没有种植花草树木的痕迹,整齐的院子反倒被分割成一个个砖砌的小隔间,好似用来饲养什么东西似的。 这附近宫殿,从先皇起就是宫中皇帝妃嫔居住的地方,怎么会用来饲养东西,这院子,怎会如此奇怪! 她脑子不停的转动,好像听人提起过,先皇在的的时候,有个敏昭仪,据说是擅养些奇怪的动物,她是什么身份来着。 还有这院子破落成这样,陛下虽然不喜奢糜,登基之后,这附近的宫殿也大多修缮一遍了,怎会独独忘了这里。 完了! 突然想起什么,她用尽全力拉着宁兰就就跑,“娘娘,我们快跑,此地不宜久留,等回去在解释其中缘由。” 两人才抬脚跨出门槛,就看到一堆人形色匆匆的过来。 打头的是个三十岁的中年女人,来人一身紫色宫装显得雍容华贵,头上的凤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宫女搬来板凳,她端端正正坐在路上,便堵住了两人离开的道路。 宁兰并未见过她,海棠看她不认识太后,拉着宁兰袖子小声提醒道,“娘娘,这是太后娘娘,快行礼问安。” 现在这人出现在这,定然不是什么好事,宁兰警惕心拉满,按着崔夫人教的行了礼,“臣妾见过太后娘娘。” “你是何人?既然自称臣妾,想必是二郎的妃妾,可为何哀家从未见你来哀家的宫凤仪宫请过一次安,侍奉过一日茶水汤食?” 这人果然来者不善,上来就先挑她刺,季宴清说的没错,这太后果然是有毒的,宁兰心里忍不住嘀咕。 再说,不去请安往来那不是季宴清说的吗?有本事你们去找他啊,在这找她麻烦做什么呢? 饶是心中再不服,嘴上还是老老实实回复道,“回禀太后娘娘,臣妾宁国公府上的,得陛下看中,封号为昭。” “至于未去请安侍奉,实在是因着臣妾身子不好,入宫后就时常病着。” “陛下对太后一片孝心,怕臣妾过了病气给太后娘娘,扰了娘娘凤体安康,所以才特意嘱咐臣妾不让打扰太后的。” 这一题,季宴清教过,她记着标准答案。 太后看她如此言之凿凿为自己狡辩开解,气的握紧椅子,“好你个宁家,你倒是长了副伶牙俐齿。” 太后看了看后面的废弃宫殿,怒道,“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胆敢擅闯禁地。” 宁兰不不懂其中缘由,并不敢擅自开口,下意识看向海棠,希望她能给自己解释其中缘由。 海棠听到太后如此诘问,也不敢光明正大同她咬耳朵,噗通一声跪下认错, “回禀太后娘娘,我们宫中的猫失踪了,奴婢同贵妃娘娘是寻猫无意间路过这的,实乃无心之过,还请太后娘娘饶了奴婢这无心之失。” 上面只传来冷冷一声反问,“是吗?” 太后明显不信,边上的嬷嬷过来,用脚在地上的尸体上拨了拨。尸体被破开的腹腔中掉出来一个青色的布团。 那嬷嬷打开,里面包着一截头发,布上写着一串红色文字,看样子像是谁的生辰八字。 “天授十一年五月十八。” 嬷嬷读完,四周的人皆是倒抽一口凉气,“这是陛下生辰!” 巫蛊之术谋害陛下,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海棠吓得当即瘫坐地上。 宁兰看她半天,她也没给自己个提示这是什么状况。 第175章 邪术 “这上面写的是皇帝的生辰,你这贱人胆敢施展妖媚之术蛊惑陛下。”太后疾言呵斥,面上很是生气。 海棠这下着急了。 先皇的慧妃二嫁之身却盛宠长久不衰,后来被人查出来,便是施展邪术所致。 当时事发后,先皇怒不可遏,不由她分说,当即令内廷杖毙了慧妃。且此事一锤定音,任何人不得妄议。 更是曾言明,往后谁若是在宫中行此等邪魅之术,当即杖毙,无需再查议。 此后更是永久废除慧妃封号,从此皇后之下四妃便只剩下三妃了。 当年慧妃施展邪术,便是要献祭一只动物剥皮,然后将受术之人的生辰八字用朱砂描了,裹着他的头发放入动物腹腔中,以此完成施术的。 这也是她院子为什么养这么多动物的原因。 太后现在若是坐实贵妃娘娘行邪术的这罪名,直接杖杀了娘娘都有可能。 她使眼色给后面的朝露,她昨天嘱咐过,若是有意外,她就立即去找于海,看朝露悄悄退出人群走远。 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同太后找补道,“太后娘娘明察,此事绝不是我们沁芳殿的人做的。” 太后用染着蔻丹的长指甲虚虚的指了指地上的尸体,“这猫的尸体可是你们宫中的?还敢狡辩!” 宁兰不懂其中的渊源,但是看海棠反应也知道其中的严重性,当即打起精神,并没有顺着太后的话说,而是反驳道, “太后此言差矣,臣妾是丢了猫,可是这具动物尸体既无皮毛,又无头颅,可能是老鼠,也可能是幼犬。” “寻常人断然不能一眼看出这是猫,太后娘娘怎么就能断定这是臣妾的猫呢?这尸体是真是臣妾的猫,还是太后想让它成为臣妾的猫?” “至于什么剥皮邪术,臣妾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此事还是等陛下回来真相自有分晓。” “陛下走之前交代,午膳要回来沁芳殿用膳,臣妾要去伺候着,先行告退。” 她同海棠走了两步便被人拦下,太后不疾不徐道, “宁氏,自打你册封入宫以来,陛下日日都在你宫里,这是历朝历代君王说没有之事,你还敢说你没有行邪术?” 有个太监把写着生辰八字的布料呈上来,边上有眼尖的嬷嬷开口提醒道, “太后娘娘,奴婢瞧着这料子好似不是寻常之物。” 这时附近又走来了一行人,打头是皇后和贤妃,剩下几个宁兰没见过,看穿着,想来是季宴清其他几个女人。 贤妃走的近,恰好听到嬷嬷的话,看那布料一眼,捂嘴惊讶道, “这料子好似是高昌国进贡的浮光锦,只有今年的才是青色,前些日子好似在哪见过。” 她说到这便不说,给太后见了礼站到旁边,便再不发一言。 安昭仪接话道,“臣妾好像也见过。” 想了几息之后才恍然大悟道,“臣妾想起来,好似那日在沁芳殿看到的,对,这不是正是绣娘给贵妃娘娘才赶制的春衣吗?” 有人当即离开,不一会就捧了一件衣裙过来,抖落开发现衣袖裙角少了一块,同那块沾着朱砂的碎布完全对的上, 太后娘娘见状立马提高声音骂道,“果然是你,如今证据确凿。” “宁氏,你不但行邪术坑害皇帝龙体,事后还如此巧言令辩,现如今竟然还敢穿着贵妃的服饰出来招摇,来人,把她衣服扒了,立即杖毙。” 皇后一听到姑母在找贵妃麻烦,当即就赶过来了。若是这女人出个好歹,陛下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现在只希望他能心情好,允许自己去见弟弟一眼,其他的是彻底歇了心思,看姑母决意一意孤行,连忙劝阻, “姑母,此事事关重大,不若还是等陛下回来再议,不然陛下回来,怕是要同姑母之间生了嫌隙。” 太后看她一眼,这没用的东西,不能为林家争光就算了,还敢阻挠她,没多理她,朝着带来的刑房嬷嬷道,“你去,用刑。” 海棠这会吓得六神无主,怎么就到了要杖毙的地步,哆哆嗦嗦同小声同宁兰道, “娘娘,我、我已经去找于总管求救了,我们再坚持一会,他来了定会有法子救你的,你别着急。” 于海是季宴清的贴身太监,在宫中地位很高。他想必是有法子救自己的,宁兰闻言安心了点。 不过也不敢把全部希望放到他身上,把头上簪子拔了,牢牢握在手里,以防万一。 眼看有个老嬷嬷敢过来靠近她,她举高手中的簪子,盯着她眼睛道, “你敢过来试试看,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扒我的衣服对我用刑,今天你扒了我的衣服,陛下回来定会活扒了你的皮。” “陛下只是出宫办事,不是死了,你自己掂量掂量有几个脑袋同他作对。” 她仰着下巴,学着往日季宴清威胁人的样子,没有十成也有八分像。 那打头的老嬷嬷被她唬住,脚步顿时踌躇起来。 太后同陛下不和,这人是陛下的宠妃,她伤了死了,陛下不会拿太后怎么样,最后惩罚只能是她们这些人。 有人想着表现讨好太后,直直的冲着她过来,宁兰直接把簪子重重的在她手上,手当即鲜血直流。 这些人是奔着取她性命来的,她才不会手软。 看她们都停滞不前,太后身边的贴身姑姑上来,“你们这些人,太后的话都不听了是吗?” 那些人不敢拖延,真就一窝蜂冲过来动手扒拉她衣服。 海棠把人护着,把冲过来的人推开, “你们这些人快住手,没有陛下命令,胆敢欺负贵妃娘娘,等他回来必定要你们狗命。” 只是双拳难抵四手,眼见她们就要落了下风。 太后带来的人不光有宫中太监和宫女,还有侍卫。 这若是娘娘当众被人扒了衣服,被男人看了身子,那陛下到时候什么态度就不好说了。 心中暗暗埋怨,这于总管怎么还不来,她快顶不住了。 此时,皇后身边一个一直一言不发的女子走了出来,抬脚就把那打头动手老嬷嬷踹出好远。 她踹完人走到宁兰面前,开口声音很是粗犷,“我在家是习武的,看到她了吗?” 她抬脚指了指地上那躺着不停呻吟的人,“我这一脚下去,她至少得躺上一个月,你们谁再敢上前,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太后恼怒道,“德妃,你是疯了吗?” 并未听到两人有什么交情,无缘无故的,她替这宁氏出什么头?宁氏死了她该高兴才是。 德妃没所谓的开口,“我疯是没疯,不过看你们一群人欺负她一个,怪丢人的,看不下去罢了。” 宁兰有些诧异的看她,她同这德妃并无交情,她怎么会出手帮自己。 两方僵持不下,远处一个人影小跑着过来。 于海气喘吁吁跑到太后面前,“太后娘娘万安,哎呦,今日怎么这么大阵仗。” 又看看皇后,“哎呦,怎么皇后娘娘也在。” 四处扫一眼,“今日大家都在呢,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热闹啊。” 太后不同他绕弯子,“于海,你日日跟着陛下,贵妃行邪术蛊惑陛下,证据确凿,按宫规,理应杖毙。” 说到这,瞥了皇后一眼,“皇后心善,不忍动手,哀家这才出来清理邪祟,还后宫一片安宁。” 于海来的时候就听朝露讲了事情经过,当然不会顺着太后的话说, “太后娘娘这是哪里话,陛下英明神武,又不是昏聩之人,怎么会有人胆敢给他行巫术,想来是有什么内情才是。” “ 若是真有人胆敢行如此污秽之事,不如交给内庭,让她们审一审。也省的太后娘娘操劳不是?” 太后又岂是这么好糊弄的,断不可能让他把人带走, “误会,何来误会,陛下日日宿在沁芳殿,难道不是她行了邪术的结果。” “宫规森严,她行此等禁事,事急从权,哀家今日便要杀了她,以儆效尤。” 太后说完,看向带来的侍卫,“你们还不动手?” 于海看太后决意如此,多说无益,站到众人面前的台阶上,冷眼瞧着众人,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 “陛下的金批大令在此,见此令犹如陛下亲临,杂家今日就站在这,看看谁敢在这放肆。” 那些侍卫一看此,也不敢动手,都退了下去。 第176章 子嗣艰难 太后气的蹭的一下站起来,“你这狗奴才,胆敢拿陛下来压哀家。” 一听这话,于海连忙跪下请罪, “太后万万不可如此说啊,陛下待太后娘娘至纯至孝,何来此说。这令牌只针对这些不懂事的奴才,万万不敢不针对太后的。” 这意思就是说,她想做什么要亲自动手,这些奴才们是指望不上了。 她当然不会亲自动手,丢了身份不说,那个德妃手上有功夫,她看着真敢给自己动手的样子。几方就此僵持下来。 于海心中默念,陛下快回来,他出发前就给陛下飞鸽传信了,希望快点收到信回来。 不一会,就看到一行人声势浩大的过来。 待人走到这,人群齐齐跪了下来,“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此时季宴清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了,这群人简直在找死。 他不过离宫两日,这些人竟是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竟妄想要宁宁的命! 若不是他凑巧提前赶回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宁兰看到打头的人,长长舒一口气。 方才她若是被这太后弄死了,只怕事情不会就此打住,她那院子里面的其他人怕是也活不下来的。 她担不起别人的生命因果,绝不能任由太后行事。 此刻看到他人,绷着的心瞬间放松,他至少不会放任太后要自己的命。 紧绷的弦松开,宁兰当即眼前一黑,便毫无知觉,整个人一头栽了下去。 德妃在旁边,眼疾手快把人扶住,这才免于摔下去磕破脑袋。 季宴清看她一眼,是吴当,吴今的堂妹,与儿时相比长开了些,倒是能一眼认出来, “你去把人送回她的院子,今日你做的很好。” 德妃行礼都顾不上,连同海棠当即把人送回了沁芳殿。 季宴清走到人群前,并未理太后,脚步停下那个咬定宁宁行邪术的老嬷嬷前, “是你说贵妃行邪术的?你哪只眼睛看到贵妃行邪术了?” 那嬷嬷被他吓得话说不成句,手指着地上的尸体和布团头发,“这、这就是,证据确凿。” “是吗?”他抬脚踢开,“现在没有了,说,谁让你诬陷贵妃的?” 看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没,只是低头一味的求饶, “于海,你寻个行刑的来问,问一次答不出来就削了她耳朵,第二次答不上来,就挖眼睛,第三次就把鼻子削了。” 那老嬷嬷答不上来,行刑的人手起刀落削去了一只耳朵,那老嬷嬷当即捂住耳朵躺到地上哀嚎起来。 他不发话让人走,没人敢离开,那内庭的人就当着众人行刑,后妃们闺阁女儿并未见过如此血腥场面,都吓得脸色惨白。 尤其安昭仪,这会已经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方才她好像看到陛下瞥了她一眼。 想到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她还附和太后,想让她了结了贵妃,甚至还煽风点火作证。 现在后怕极了,不由得往人群后面缩了缩。 季宴清转头看向她的方向,“安昭仪挑拨生事,扰的后宫不得不宁,割去舌头,幽禁到皇恩寺,非死不得出。” “陛下,冤枉啊,我、我只是实话实说我” 她还想再说,就被侍卫捂住嘴拖了下去。 “贤妃行事不正,即日起重华殿幽禁,每日抄一遍清心经,不得中断。” 他说完指了指剩下几个没出声的女人,“还有你们,都滚回去各自的宫内静思己过,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得外出。” 最后他才看向皇后,“皇后身为大梁皇后,管理不善,致使后宫不得安宁,去太庙罚跪三日。” 太后心中心中惊疑不定,今日闹这一场没把人弄死不说,现在二郎他现在这副杀伐果断的样子,竟是颇有些像先皇晚年暴虐时作风。 他把现场的所有人都发落了,唯独没有提她,他不可能没有动作, “陛下当真好大的威风,哀家身为太后,难道处置后宫行邪术的后妃的权利都没有了,你还敢忤逆哀家不成?” 季宴清这才抬起头看她,语气带着些嘲讽, “本来你安安生生的,不要妨碍到朕,还是会尊做太后,毕竟你也算得上朕的母亲,可是你好像并不想在宫中养尊处优。”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太后一行人忐忑回到宫内,她有些惴惴不安,朝着贴身嬷嬷问道, “你说皇帝他什么意思,怎么把所有人都发落了,偏偏没动哀家,你可遣人去把事情说与兄长知道了。” 嬷嬷回道,“说了,国公爷说莫要着急,一次不成还有下次,”说到这,嬷嬷小声道, “国公爷说上次那三个女人怕是没用了,又寻了个同贵妃容貌相似的女子,说是调教好了会尽快送入宫的。” 两人说着话,院子外一阵吵闹,太后走出来发现院子伺候的人都没了,太监看到她连忙开口, “见过太后娘娘,奴才来传陛下圣旨。” 太后指着空荡荡的院子,不可思议道,“哀家宫里的人呢?” 并没人回答太后的疑问,打头的太监总管说完就站直身体,打开手中的圣旨,掐着着尖细的嗓子道, “奉天太后因太过思念已故文仁皇帝,以至于精神失常,行事疯癫,陛下感念两人鹣蝶情深,特准太后去为文仁皇帝守陵。” 皇陵那偏僻荒凉,如何是宫中能比的,太后闻言不可思议道,“他胆敢让哀家去守皇陵?” 太监笑吟吟回道,“怎么会呢,是太后自己要去的。” 后面人已经拖着贴身嬷嬷拖走了,“陛下说守陵不宜吵嚷,太后身边这些人服侍不周,陛下又给太后换了一批妥帖的,已经等在皇陵了。” “你、你们太放肆了,他这是要造反软禁哀家吗?” 太后已经慌忙的语无伦次,他竟是如此胆大妄为,强逼她去守灵。 “怎么会呢,太后请,若是再不出发,天黑前就赶不到皇陵了。” 季宴清回到沁芳殿的时候,太医院的人已经到了,“她何时能醒?” 今日是太医院是韩太医当值,他看着床上昏过去的女子,心中不由得叹气。 这好好的小姑娘,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呢。给晕过去的人过来搭过脉,心下一惊,上次见身子这只是亏空些,这次 “陛下莫要忧心,娘娘昏厥只是惊吓过度,有些心脉散乱的症状,醒了就好了,这往后可万万刺激不得了。” 看他似乎有话要说,季宴清跟着太医出来,“可是她身子有问题?” 韩太医不敢隐瞒,“娘娘她可是在外面吃的落胎药?这往后怕是要子嗣艰难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季宴清冷声呵斥。 那日她同嘉月起争执,当值杨太医明明看过说她并无碍。他怕宁宁心中不痛快,便不曾再让太医来问诊。 韩太医笃定道,“陛下面前,臣不敢妄言。” “杨太医并不擅长女子病,是以并不能察觉病症,臣在别院就替娘娘诊脉,更是知道底细。” “那外面郎中开药都是药性极狠的虎狼药,郎中又大多学艺不精,只知道一味的加大药性” “你给朕住口,有病你就治,不然要你做什么用的。” 韩太医连忙解释道,“陛下,这也不是病都能治愈,臣也只能尽力了。” 看陛下脸色阴沉极,韩太医也不敢多说,只得心中暗自叹气,开药让宫女煎了。 季宴清看着这人躺在那,眼神不由得看向腹部,太医说她吃堕胎药把身子吃坏了,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手。 若是命里没有孩子也不打紧的。 于海过来敲门,他起身走了出来。 沁芳殿的伺候宫女太监在院子外跪了一院子,地上还放着那只猫的尸体。 于海看他脸色不好,上前道, “内庭的人说那老婆子招了,是她趁着宫中发放月例银子,沁芳殿无人值守,偷走了猫,用来栽赃娘娘的。” 季宴清看着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闭了眼,摆摆手,“去处理了,别让她看到。” 她如此看重这只猫,若不是自己阻挠,恨不得日日抱着它入睡,醒来只怕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第177章 想要什么 宁兰只觉得睡了好长一觉,睁开眼便看到边上坐个人影。 她转了转眼珠,没在动作。好一会才听到他说话,像是犹豫很久才开口,“宁宁,此事是我的过失。” 宁兰忽然做起身,下床冲出屋外,季宴清把人拉住,“宁宁,你冷静些。” 她有些歇斯底里,吼道,“她们杀了我的猫,还差点杀了我,你让我怎么冷静,我要去杀了她们。” 他不肯放手,宁兰就张嘴咬在他拉住自己的手腕上。她用了大力,牙齿咬破皮肉,嘴里顿时满是甜腥味都不肯住口。 她恨那些人,也恨他。都是他的错,不是他自己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怎么会在这任人欺凌。 “她们我已经处理了,是我不好,你若是想出气,你就咬,只是那猫已经死了,你看开些,我知道你看中它,只是不能死而复生” 她张开嘴,松开唇齿间的皮肉。 季宴清看着小臂上血液顺着手掌往下流。忽然胳膊上一沉默,她脸紧紧贴在自己胳膊上,臂膀传来一阵湿热。 她在哭! 她哭的像是幼兽,呜呜咽咽的哭诉道,“小猫又没做错什么,它那么小,那么乖,每天都在院子从来不出去。” “我每天都要陪它玩的。她又碍不着别人什么事,为什么要害它?我在这宫中这些天,最开心的就是有它陪着我,可是它没了。” “我也没做错什么,她们一个个为什都这么恨我,为什么要巴不得我死?我又碍不着别人什么事?” 她哭了好一会,从呜呜咽咽的哭,到嚎啕大哭,“你饶我一命,放我离开,我真的快要活不下去了。” 季宴清安安静静听着她哭诉,像是在指责他无用。他承诺过不会在让人欺负她,又一次食言了。 太后趁他出宫不在,闹这一出来报复他,差点要了宁宁的命,“宁宁,你先好好休息,等你安静下来我们再说。” 轻烟端着饭菜进去室内,看她躺着盯着帐子上绣图发呆,开口劝道, “娘娘吃口饭,你这什么都不吃可怎么行,你以前不是总是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还有什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吃饱才能图将来,这两天你总是不吃饭可怎么行。” 这两日自家姑娘不但不吃饭,也不肯说话,整日都在睡,睡醒就盯着头顶的帐子发呆,竟是连她都不理了。 “不用管我,你出去,我困的厉害。” 紫宸殿。 几位大臣从上朝的宣政殿吵到他书房,吵来吵去,无非是林家、太后这些破事。 他坐在那冷眼看着下面御史和几位尚书还在喋喋不休,说来说去无外乎是些君君臣臣、母慈子孝那套说辞。 他觉得有些好笑,他就是信这些鬼话,才导致今日状况。季宴清抄起桌案的茶盏砸在几人面前, “你们够了,整日关心这些虚名不如去看看下面民生,看看百姓能不能吃饱穿暖。” 底下人都愣住,一时都住了口,陛下何时如此暴躁了? “朕告诉你们,太后自请去替父皇守皇陵,谁若是在议,就脱了这身官服自行离去。” 他话说的如此之重,室内冷静下来,季宴清闭着眼气的大喘气。 往日是他太看重虚名,在太后事上优柔寡断,以为她不敢轻举妄动,没想到竟是如此胆大妄为,才让宁宁有这一遭的。 往后他不会在管这些虚名。 于海送走大臣,进来斟茶,“陛下不如去看看贵妃娘娘,那日受了惊吓,当是好好安抚才是。” 季宴清看向小臂上那处齿痕, 那日她要离开,自己不应,她咬的极狠,太医说怕是会留下疤痕。 这几日她都不肯理自己,一句话也不同他说,他也只能在夜间才能安静看她一会。 他有些无力躺倒在椅子上,“她不想见到朕。” “娘娘受了委屈,那日着实是吓坏了,想来这两天有些小性子也属于正常,好生哄着会好的。” 季宴清白他一眼,“你倒是懂女人,那你说说怎么哄。” “哎呦,奴才哪懂这个,不过所谓哄嘛,那不是顺着就行了?” 顺着,顺着她能上天。想了想,“摆驾去沁芳殿。” 季宴清来的时候宁宁闭着眼睡着,但是明显没睡着,他躺在旁边,“宁宁,你想要什么?” 第178章 偿命 其实他知道答案。 宁宁想离开自己,离开皇宫,出去过逍遥快活的日子,说不得还要同那个姓徐的男子双宿双飞。 思及此,季宴清便忍不住磨牙。 她倒是有能耐的很,那男子同他不过见过她几面,便能为了帮她她不惜豁出性命。 也是,她是有能耐的很,吴今不也是被她迷住的不知所谓。 定是吴今交代他妹妹照看宁宁,否则那日她才不会出手帮宁宁。 他在那问些明知道答案的问题,宁兰不胜其烦。猛的起身,使劲推了他一把, “你问我想要什么,我说了你能做到?放我走不行,那我想伤害我的人都去死,包括你。” “不管你们是什么身份,太后也好,皇帝也罢,在我眼中都比不上我的小猫重要,我希望你们能给我的小猫偿命,你能做的到吗。” 她说完就不眨眼的盯着他看,像是逼着他给答案。 季宴清一时不备被她推一个趔趄,幸好反应快及时扶住床柱才堪堪稳住,随即便笑出来, “宁宁,往日你总是觉得我是坏人,你看,你也是和我一样的人,锱铢必较,报复心重。” 他起身整理好衣襟站好,“只是,朕自然不能去死,朕死了一时没人继位,会天下大乱的,届时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不过别人可以死,你说说,你想让谁死,太后?还是别的谁为你的小猫陪命?” 宁兰狐疑的看这人一眼,他是疯了吗? 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他往日不是最在乎名声这种鬼东西了,杀害太后这种罪名他都敢沾染。 不确定的问,“怎么,你还敢找太后的麻烦不成?” “起来,”季宴清拿了件衣服披到她身上,带着她去御兽苑选了匹快马。 他长腿一抬,率先跨上马背,随即伸出胳膊,一弯腰揽着宁兰腋下把人带上来。 深夜带着一行人离开皇宫。 “你带我去哪?你到底发什么疯。” 他不回话,两人共骑一匹马,他就把人揽在怀里,只一味的挥动马鞭赶路。 宁兰侧脸看向后面,还有几个人一同跟着,瞧着像是侍卫,离得有点远,她看不清,不知道是不是吴今。 路两侧景色越来越荒凉,天色擦黑之际,在一座山脚下停下来。 此处一看便是风水宝地,背山面水、左右有砂山环绕。此地居高临下,能俯瞰整个都城。 宁兰四处看看,才发现这竟是北山山脉的皇陵所在。 季宴清的那个渣爹老皇帝才死不久,皇陵还在修缮,这个点还能看到忙碌的工人在修路。 他跳下马朝着宁兰伸手,“下来。” 宁兰没理他,直接跳下马来。 守卫看到他,正想开口询问,同行的侍卫便把人拉开,两人一路通行无阻。 陵墓前摆了祭拜的三牲,空地上还有大师正在做水路法场。 他拉着宁兰目不斜视过去,直到走到太后住的房舍,守门的婢女一看他,当即将门打开。 季宴清站在那看里面跪坐蒲团念经的妇人,朝着守门的婢女命令道,“都下去,” 那背影听到声音转过身来,太后看到来人满目怨怼。 这不孝子胆敢把她软禁在这,日日逼着她为那死鬼皇帝念经祈福。 两人活着都没多少夫妻情谊,一年都不见一次,死了倒是要日日陪着他。 只是现在身边一个可用之人都没有,现在竟是连消息都递不出去, “你这不孝子,胆敢行软禁哀家如此忤逆之事,你就不怕文武百官参你,来日史官骂你是不忠不孝之辈。” 季宴清没理她嚷嚷,反倒朝着宁兰道,“你不是想让她给你的小猫偿命,现在人就在这了。” 说着抽出一把匕首,递给宁兰,“你可以亲自动手。” 开始宁兰以为他是想让自己动手,再一想,以两人现在的关系,她动手和他能有什么区别? 那就是他是真想太后死,也是真的同意要太后为她的小猫偿命。 这人怕是真疯了! 往日他不是最在乎名声、孝道这些鬼东西吗,这人到底在发什么疯? 太后被他这话吓坏了,手都在哆嗦。这人竟然为了取悦一个女人想来杀她,指着鼻子骂道, “你、你竟昏聩至此,竟然为了个女人敢来要哀家的命,你不怕天下人议论吗?” 季宴清这会倒是开口回了话,语气透着冷漠, “以前怕,你也是,那些老臣也是,一个个拿着孝道名声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压着朕,令人不胜其烦。” “现在朕也想明白了,名声这种东西,比着活人也没有那么重要,去除这些枷锁,不如先从你开始。” 太后一看他如此狠厉,反倒过来求宁兰, “你跟着他如此行事,你以为他以后会放过你吗?你替我求情留我性命,你这是救他。也是救你,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宁兰把袖子抽出来,没有回应太后的话。 让她像季宴清一样杀人不眨眼她做不到,但是太后想杀她,还杀了奶皮,宁兰断不会为她开口求情的。 太后看她不开口破口大骂道, “你以为你会落得什么好下场,季家男人,都是恶毒的疯子,你以为现在宠着你,往后你比我惨一万倍。” 宁兰听不下去,转身走了出来。 今日月中,明月高悬,群山莽莽,映着月色像黑漆漆的野兽,等着把人一口吞噬,压抑的人喘不过气。 太后和季宴清的事,她不想管,她不是变态,不想整天你死我活的。 即便她在这无亲无故,她也想安安生生的活着,甚至幻想着能带着她的奶皮离开这,能过上自由自在的日子。 第179章 孤魂野鬼 她站在那盯着远处群山发呆,不知道过了多久,胳膊被人环住,一看就知道是谁,宁兰不想理他,并未转看人头。 他出来便是事情了结了。 他贴上来,靠近宁兰耳朵,语气轻松的开口, “宁宁啊,你就是心太软了。她想杀你,这种人不可以给她第二次伤害你的机会。” 太后不安分,他本想慢慢的让她虚弱而死,不过她活着不耐烦,上赶着找死,现在这样倒是死的更有价值些。 宁兰闻言下意识回头看,后面太后住的宿房方向燃起熊熊大火。 她愣在原地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心跳。 不由得转头看他,月色下,是张很年轻的面容,下颌紧紧抿着,薄唇勾着带着丝丝嘲讽。 面上泛着冷色,丝毫不见异常神色,完全看不出来他刚刚亲手了结了自己嫡母。 她现在觉得季宴清这人大抵是真疯了。 以前他还有很多掣肘,行事不正但是好歹有个底线,现在更像是毫无顾忌的疯子。 回去速度慢了很多,两人借着月色慢悠悠的走。 “你的骑马是谁教的?” 季宴清从后面点了点她的肩膀,“宁宁,我是在问你,不是其他人。” 宁兰警惕性瞬间拉满,这么久来他从未追问过自己这个问题。现在他问什么意思,难道在怀疑自己不是原身? “你什么意思?”她舌头有些发僵,说的不是很清晰。 当初赏赐到了宁家,他听宁宁说,珊瑚是虫子,他并不知此事,也问了许多人,竟是都不知此事。 甚至还特意差人去试过她那个未婚夫,他也是不知道的。 当时他只是暗中好奇,她怎么知道这些奇怪的东西。 上次从清水县回来便知道答案,她根本不是那个卫怀素。 “蜀地出发的卫怀愫,不会骑马,也不会射箭,更不认识红玉珊瑚。宁宁,我知道你不是她,你是附身或者叫借尸还魂而来的孤魂野鬼。” 说到这,反倒有些好奇的问道,“你做鬼的时候,名字也是叫宁宁吗?” 他试过,学着蜀地的乡邻叫她愫愫她是不应的,但是叫宁兰或者宁宁就会应,宁兰不过是宁家早夭的三姑娘的名字,捡漏才给了她。 她对这名字应当没什么感情才是。 现在情形明显不是,她很喜欢这个名字,两人第一次见面她也用的这个,那只能是她当水鬼就叫这个名字。 季宴清看她身体瞬间僵硬,有隐隐坠落的趋势,双手把人环住,防止她掉下去, “宁宁,你不必如此紧张,此事我早就知道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宁兰混身血液都凉了半截,简直不敢想象,这人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原身,甚至连她来源都猜中了半截。 这些日子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同她一起生活,竟是丝毫不怕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而且并不介意,别人若是知道你是孤魂野鬼,怕是当即要把你烧死去邪。” 他在耳朵上蹭了蹭,“我是坏人,你是水鬼,宁宁,你说,我们是不是天生一对。” 他说烧死,宁兰突然想到清水县回来碰到那个女子,她还以为同样是穿越来的,现在想想,那些日子他不理自己。 自己住的地方恰好在祠堂附近,恰好没有守卫,恰好让自己轻而易举就出去院子,同那女子搭上话,怕是那时候他试探出来的。 这人知道此事却隐而不发,一直到今日才透露,不过希望告诉自己,自己没有其他活路,他才是唯一的归宿。 一行人回到宫中天已经快要亮了,季宴清倒是精神的很,于海同他更衣后倒是神采奕奕打算去上朝。 他走之前看宁宁仍旧心神不宁,走过去同她咬耳朵,小声道, “宁宁,你紧张什么?和往日一样即可,我说了不介意,自然也不会让人知道。” 宁兰觉得这事情发展的越来越奇怪了,现在甚至理不清思路。 忙活一整夜都在赶路,她困的实在厉害,倒头就睡。万事等睡醒再说。 季宴清自沁芳殿离开后去了书房,提笔写信。 太后在皇陵薨逝的消息他交代两日后才会传出。到时林国公定是会气急败坏,他要提前做准备,将信写好, “于海,去传信,按名字送给本人看。” “娘娘,你起来走走,不要一直坐着不动。” 轻烟看她从睡醒就一直坐在那一言不发,不由得担忧,这状态怎么看着这么不对劲呢。 宁兰心中有事,只睡一会便醒过来。 “我没事。” 现在越发觉得事情棘手,他连她穿越来的底细都知道了。关键这人竟是一点都不怕她的。 知道自己是不正常,也挡不住他找自己欢好行房,他是个色中恶鬼。 徐郎君还没消息传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是他寻药的事情不顺,还是没办法给她传信。 没有消息她总是不踏实,的想法子出宫一趟,去便宜爹的那个外室那看看有没有徐郎君消息。 海棠看她闷闷不乐,想让她开心些说起宫中最近的事, “娘娘那日受到惊吓,晕厥过去,可知道后来事情陛下是如何处理的?” 宁兰看她一眼,她是季宴清的心腹,想说想必是季宴清让她说的,示意自己在听,让她继续说。 海棠看她有兴趣听,便详细道, “皇后娘娘被陛下太庙罚跪三日,安昭仪被罚去皇恩寺终生不得出,贤妃也被禁足重华殿,其余人除开德妃全部禁足了。” 皇恩寺她知道,皇帝死了没有子嗣的妃子都会去那里幽禁。 她原先还想着,季宴清若是累死了她也能进去呢,现在看是行不通了。 就看他目前身体这情形,怕是还能活很多年的样子,说不得比她还能活。 宁兰心中叹气,古往今来这么多皇帝皆是贪花好色,早早累死,他怎么就不好这个? 反倒整天和自己纠缠不休,整日就会在她身上使劲。 说到贤妃和安昭仪,那天她们三个人来她这,枉她还好心招待她们。 结果这三人看到她的衣服转手就去太后面前告状想害她。 她越想越气,叫来轻烟,“去把箱子底部陛下往日送的那个头冠取来,我今日要戴,给我更衣梳妆。” 往日给她束发的宫女看到这个发冠,惊讶道,“这冠子可真好看。” 宁兰点点头,“你给我弄个好看的发髻,配这个冠的,要华丽、要好看。” 梳头的小宫女干劲满满,往日娘娘总是很低调,不用梳很复杂的发髻,她一手梳头的好手艺都生疏了。 轻烟拿了衣服进来,只见到自家姑娘端坐在镜前。 绸缎般的墨发被精心梳理成朝云近香髻,造型精巧的的九鸾冠配合着发髻,鸾鸟口中衔着流苏轻轻晃动。 美的不可方物,她还换上了这次的浮光锦,浑身流光溢彩,轻烟好奇问道, “娘娘,我们穿的这么隆重干什么去呀?” 宁兰看看铜镜中的自己,还行,这装扮起来还怪好看的, “去跟人吵架。朝露,你去侧殿陛下的小书房找本难念的书来,要特别难念的那种。 第180章 搞事 一行人声势浩大的离开沁芳殿,海棠走到花园,海棠很是熟悉这的道路,便指了指其中一条小路, “娘娘我们走这条路,这条小路过去重华殿最近。” 宁兰果断拒绝, “不走,要走大路,要让人其他人都看到我怕去找贤妃的麻烦。” 现在她后知后觉,贤妃那日来找她,明显是气恨季宴清日日在她这,来挑拨她和季宴清的关系。 服了,这人真是搞不清楚状况。 她想要争宠找他去啊,找自己麻烦做什么? 谁喜稀罕他来了。 不过这个事还不能就这么过去,她那天在太后面前煽风点火,她可还记着呢。 贤妃被陛下禁足,还要被罚每日抄经,整日在自己宫中发火。 她那日本来还在庆幸,她还没动手,太后就想把贵妃处之而后快。只是没想到陛下连金令都留给于海用来保住她了。 这贵妃当真是该死的很。 她正在耐心抄经,就听到贴身宫女过来,“娘娘,贵妃来了,就快到门口了。” 贤妃很不理解,她已经被陛下禁足了,她还找来做什么? 宁兰走到门口,看门的老嬷嬷便道,“陛下要有令,重华殿禁止出入。” 海棠上前,“放肆,你这奴婢好大的胆子,贵妃娘娘来你也敢拦,还不把门打开。” 宁兰畅通无阻进来,宫女说贤妃正在书房抄经。她直愣愣走进去,花厅大摇大摆坐下,“去把贤妃叫来。” 贤妃惊疑不定的过来行礼问安,“见过贵妃娘娘。” “那日听到贤妃同太后说话,觉得贤妃有把好嗓子,回去念念不忘,今日有劳你给我念念书,让我在听听。” 朝露把书递过去,心中暗自好笑,娘娘倒是会气人,她选的这本古籍经书,是名副其实难念的经, “贵妃娘娘今日想听人念经,贤妃娘娘口才极好,今日就就辛苦贤妃娘娘了。” 贤妃气的眼泪直打转,“臣妾又不是乐技伶人,娘娘想听人读书大可去找宫中的女官,何必非要找臣妾来念。” 海棠看她不愿意,当即站了出来发挥作用,“怎么,贤妃娘娘今日也想以下犯上吗?” 贤妃立即回道,“臣妾不敢,只是陛下要臣妾抄经,臣妾万万不敢抗旨,怕是腾不出来时间给贵妃娘娘读书。” 宁兰看她拿着季宴清做幌子,直接开口断了这条路,“你读,经书今日不抄,我会同陛下说的。” 贤妃尽管万般不情愿,还是打开书籍,发现是一本极其拗口的经书,打开从第一页读起来。 宁兰看着她立在那,一页页读,忍不住皱眉,这书是早上从季宴清书房找的什么古籍,这些字她都认不全,这人倒是读的顺畅。 只是她听的怪无聊的,她都坐累了,她才读完一半,“明日再听,今日太累了。” 一日书读下来,贤妃嗓子都要读肿了。 贵妃不允许自己坐,也不让自己吃喝,她现在又气又累,一听明日还要读,身子一软便晕了过去。 花厅顿时乱做一团。 海棠在宫中久了,这种装晕的把戏日日看,拿了手边一杯凉茶照贤妃脸上泼了过去。 贤妃当即苏醒过来,冲着海棠骂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同我动手。” 宁兰也没想到海棠这么大胆子,但是她都做了,自己也不能拆她台。 再说,这人在太后面前挑拨离间,恨不得要了她命,这账得和她算算。 只是不说话,就看着贤妃在那毫无形象的嚷嚷,她看够了热闹,就打个哈欠,带着人施施然走了。 看人群离开,贤妃气的跌坐到地上,婢女把她扶起来,“娘娘,快喝口水润润嗓子。” 季宴清一下朝回来,于海就把重华殿的事说了。 他听完倒是没说什么,宁宁行事算是有分寸,只是让她读个书,倒不算是什么大事, “不用管她,随她闹腾去。” 季宴清到沁芳殿的时候,她正在用膳,瞧着像是特意在等他似的。 他在对面坐下,宁兰抬眼看他一眼,不说话,就低头专心吃饭。 季宴清也没开口,同她一起用膳。一时间就只剩下碗筷碰撞的声音,宁兰吃饭的间隙,悄悄的抬头看他。 今日她跑去折腾贤妃,他不可能不知道。 他现在这态度是什么意思?就不信他没反应。 管他呢?反正她现在是把心中的那一口气出去了。 此时有人在门口吵吵嚷嚷,求着要见陛下。 季宴清让人进来,是重华殿贤妃的贴身宫女,熟人,今日她刚见过。 宫女进来直接朝着季宴清跪下哭诉道,“陛下,求陛下去看看贤妃娘娘,娘娘怕是不成了。” “今日贵妃娘娘让她读书,还拿水泼了她,娘娘又惊又吓,当即就起了高热,这怕是不成了,求陛下让太医看看我们娘娘。”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她说人快不行了,宁兰被吓一跳,当即站起来反驳道。自己不过让她念了一日书,怎么就会快不成了呢。 季宴清拉着她坐下来,“贤妃有病就喊太医去看,不要在这吵吵嚷嚷。” 打发走宫女, 季宴清嘱咐于海道, “你去嘱咐太医,给贤妃好好治治,若是病不严重却纵容宫女来此吵嚷,便是心不静、火气大,煮些黄连水给她下下火。” 他这么一说,宁兰反应过来,贤妃是故意说这么严重的。 这人还真是善于把握每个机会。 吃完饭她放下筷子想走,被他拦住,“现在气可出了。” “还行。” 宁兰如实回道,本来气散了大半,方才婢女来一闹,气又起来了。 季宴清歪头看她,宁宁怕是想折腾贤妃是假,想刺激他才是真。 贤妃心术不正,吃吃苦头也好,季宴清并不想管她。 他没在说话,任由她折腾。 翌日一早,宁兰也歇了找贤妃麻烦的心思。 本来还以为他会很生气,没想到一点反应也没有,气不到他,那还瞎折腾个什么劲。 吴今的妹妹帮了她,她想去道个谢,去库房中看看都是些布料摆件,估计她不一定喜欢。 跑去寻了于海,“我想给德妃道谢,没有什么东西送,他库房不是很多宝贝吗?你拿一些给我。” 她今日依旧是盛装打扮,于海看到她头上东西,笑眯眯面容都愣住好一会才恢复过来, “若是娘娘信的过我,就选个武器送德妃,她收到必定比其他东西更开心的。” 第181章 气他 库房中摆着武器的格子,各式各样的武器摆的满满当当,看的她眼花缭乱,宁兰一时拿不准, “她会喜欢哪个?” 这个于海也拿不准,他只知道吴家那位好像喜欢舞刀弄枪,但是喜欢什么还真不好说。 宁兰看他回答不上来,大手一挥,“那就都搬走。” “啊,娘娘这使不得,这里面还有陛下常用的武器,不能全都拿走。” 他不说还好,一说,宁兰更坚信了,“都搬走,送到德妃院子。” 宁兰到德妃的院子,刚进去就被震惊住,院子内的花花草草都被拆了,然后填平做了块平地演武场。 她到的时候,德妃正在正练武,一把木枪耍的虎虎生风。 宁兰站在边上看的有些震惊,心道:这人倒是真不可貌相。 德妃人精瘦,整个人看着很是干爽利落,没想到功夫这么好。这么一套枪法练下来,看着倒是养眼的很。 看到宁兰来,她收了武器过来。并未虚礼,直接坐在对面。 “上次多亏你帮我。”没同她客套,宁兰直接表明自己来意。 德妃擦擦汗,喝了杯凉茶,才开口,“无妨的,随手之劳。” “不过托你的福,现在不用每日给皇后请安,倒是省了不少事。” 宁兰点了点后面太监搬的武器,“我把陛下的武器库给你搬来了,你喜欢都给你。” 她挑了把银尖枪握在手里掂了掂,神色复杂的宁兰一眼, “陛下知道你把这个送到这吗?这把枪连我兄长要了这么多次都没要到。” “没事,我送来你喜欢就是你的。他说喜欢我,若是连个东西都不送,那他的喜欢也太不值钱了些。” 陛下库中的东西果然好得很,她多挑了几件,剩下的让人拿回去了,反正她是着实喜欢,让她去和陛下闹腾去。 她放下武器,好奇的打探道,“听说你把贤妃折腾病了?” 宁兰汗颜,这宫中消息怎么就传的这么离谱,“我说她装的你信吗?” 德妃点点头,“我猜也是。” 宁兰忍不住感慨,“这的人都不怎么正常,取人性命,撒谎害人像是家常便饭。” “陛下只有一个,他整日在你那,其他人自然会不开心。” 两人聊天倒是意外的和谐,宁兰难得碰到能说的上话的,忍不住多说几句,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介意?还要帮我。” 德妃又试了试留下的一把剑,挥了几下才道, “临川王叛乱,吴家立了大功,兄长封了大将军去了边关镇守,二兄在给陛下当禁军都尉,吴家已经封无可封了,才不得已要了恩赏要我入宫的。” “我又不喜欢陛下,他也不是昏聩之人,我只要不犯错在宫中就有安稳日子过,瞎折腾什么,争宠吗?我又当不了皇后,陛下敢废后那是动摇国本,闹来闹去又也没什么意义。” 宁兰 “你不怕我把这话告诉陛下?” “哈哈哈。” 德妃笑声很是爽朗,“你不会的。” 突然靠近宁兰,“我看出来了,你也不喜欢他,但是他喜欢你。” 德妃觉得这两人很有意思,便讲起陛下小时候事同宁兰听。 第182章 他的往事 大伯父自小教授陛下武艺,二兄吴今给他当伴读,儿时他们算有过几面之缘。 她倒是时常能从伯父和兄长的口中听到一些关于陛下的消息。 陛下在宫中虽然有乳母、保傅跟着,可他到底是主子,不是她们的亲儿子。 乳母也只能是照看他吃饱穿暖的地步,并不能为他提供亲情关怀。 只是陛下这人自小就倔,四五岁就已经练就一副泰山崩于面前不改色的性子,像是没有感情的木偶,也不同人过于亲近。 累了或是渴了饿了也不说,就生生忍着。 练武嘛,人总是会意外受伤,他身上有伤,也不让乳母看,日积月累,身上没几块好皮。 还是二兄同大伯母提到此事,大伯母才给他拿了药涂上。 宁兰听完心道,这听着倒是像是他那人性子,没什么事的时候很是矫情,有事的时候,能坚持一两日不吃饭。 德妃看她有兴趣,接着讲。 他小小年纪没了娘,爹又在宫外见不着,见着也没用,他爹只偏心大儿子。 天家亲情单薄,他虽然跟着先皇身边教养,可是能得到爱护却是极少,大多是苛责训斥。 先皇又日理万机,只在忙完才召见他检查功课。 先皇很是严厉,功课做不好的会让他做很多遍,字练的不好,冬日手冻的像冰棍还要练,饿肚子,关禁闭是时常有。 连二兄都跟着他遭了不少罪,逼的二兄儿时回家常常哭闹说不去宫中了,大伯母夫妇两个要哄着骗着才回去。 二兄好在有父母安抚,他就只能一个人默默忍受,想来也不会好受。 不过大了些,先皇就越来越满意他,惩罚就少了很多。大伯母那时时常说陛下他也是个可怜孩子。 后来先皇去世,陛下父亲庆王正式登基称帝,季宴清虽然依照先皇的遗训,第二日就便被册立为太子。 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季宴清的同他父皇感情并不好。 想来也是,他母妃早逝,自己又常年不和父皇相处,父子感情单薄,仅靠着单薄的血缘维持亲情。 初时还好,后来淑妃便不满足自己儿子身为长子,却不能继承大统,日日在陛下身上吹耳边风给他添堵。 不爱的孩子做的再好,也得不到偏心家长的认可。 他时常就被父皇叫过去一顿呵斥。赈灾、祈福、开恩科好名声的差事是他兄长临川王的,他就要做那些被人骂的刑狱、徭役。 先陛下并不擅长处理朝政,导致他一边替父亲处理那些麻烦的政事,还要一边忍受父亲无理由的苛责。 这样的日子季宴清过了两年,直到去年他在利州失踪数月,回来都城后,先陛下不知道是不是想开了,便收敛了许多。 德妃语气带着惊讶,“其实我一直以为,陛下这一辈子不会有感情羁绊的,那日看到他看你,觉得稀罕极了,他竟然也有在乎女人的时候。” 宁兰皱眉纠正她的话,“他不喜欢我的,对我也很坏。” 德妃噗嗤笑出声,“我比你长几岁,与陛下同岁,我们见过不少面,看的出来,他在乎你。” 不然太后意图要伤害她,陛下也不会那种难看的脸色了。 第183章 批奏折 季宴清回到紫宸殿,提笔正在写信,于海便一脸菜色进来道,“陛下 ,贵妃娘娘开了库房拿了东西送给德妃。” 他并未当回事,库房东西那么多,“无妨,拿就拿。” 于海看他尚未意识到严重性,强调道,“贵妃娘娘是把库中所有的武器都拿走了,连带那些女子首饰都搬空了。” 他握笔的手一顿,一时没理解他说的什么意思。 看着装武器的这一列空荡荡的架子,季宴清心中颇为不可思议,这么多东西怕是搬都要一群人搬上半日时间才行。 于海解释道,“贵妃娘娘差人搬了半日,都搬去德妃娘娘那了,连陛下常用的寒星剑,银尖枪通通都搬去了。” 季宴清 宁宁这是疯了! 那些金银首饰拿了也就拿了,本来就是打算赏人用的,她竟是连自己常用的武器都拿走了。 他到沁芳殿,只有几个小宫女在,她身边那几个近身伺候的都不在,“你们主子呢?” 小宫女连忙回道,“娘娘去德妃娘娘那去了,现在还未回来。” 他坐在院中石凳上等人,她往日总是在这描字。 石凳冰冷坚硬,她整日坐在这做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便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靠近,一抬头便看到院子门口进来一个钗环乱晃的脑袋。 叮呤当啷的动静响个不停,他愣了好一会才缓过神,这宁宁头上插的的像是个瑶台树,这是做什么? 宁兰没想到他竟是在这等她,没所谓在他对面坐下。 头稍微一转动,发髻上便有个步摇被挤下来,落在两人中间的石桌上,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 宁兰盯着对面人看,她这么闹腾两日,就不信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好一会季宴清才起身,把她头上插满的金簪子、花胜、等首饰全都拆了下来,钗环堆满半个桌子。 看着这一桌子东西,季宴清看的眼角不自觉抽了抽,“你差不多得了,弄这么多在头上也不怕闪了脖子。” 头上一轻松,宁兰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后面便有个微凉的手按上脖子,替她捏起酸痛的肩来,这东西太沉了,累的她脖子都痛, “陛下如此宠我,我若是不带这些,别人怎么知道我你看中我,怎么知道我是你心尖上的人,明日我要带个更大的冠出去,闪瞎他们的眼。” 季宴清有些无奈,“你若是想给我添堵,换个方法,这样又气不到我?回头一不留神再闪到脖子就不划算了,嗯?” 她这两日在宫中很是招摇,闹的流言四起,不过是想给他添堵罢了。 宁兰下意识问道,“那怎么样才能气到你?” 后面传来一声无奈的轻笑,“你是觉得我傻吗?” 宁兰才意识到自己嘴快,问错人了。 说了这种蠢话,宁兰一边后悔,一边嘀咕:在这待久了,自己脑子都坏了。 季宴清看她脸色变来变去,好一会才开口,“你别瞎折腾了,安生点。” 说完便起身去了小书房,于海端着一摞半人高的奏折紧跟着送进去。 她没动,就坐在原地发呆。 沁芳殿的书房是侧殿改的,就在正殿边上,她坐在院子里,能通过洞开的窗子看到书房内部。 他正坐在窗下桌案前,提笔蘸墨,一本本的批下去。看到合心意的奏折的,会挑一挑眉毛,快速写个批注放到边上。 于海收起来放到批过的那一沓。 有些看的时候就会拧着着眉,不批字直接扔到隔壁,她约莫知道,这些是要留中不发,以后再议的。 她一直没动,直到月挂中天,看着桌上半人高的奏折逐渐变成一小摞,她才起身走了进去。 于海看到她进来,冲她点头示意,放下手中的墨锭退了出去。 砚台中墨水已经用尽了,宁兰拿着墨锭一圈圈的在砚上转动,很快便有墨汁沁出来。 往日都是海棠帮她研磨,她第一次亲自动手,倒是稀奇的很。 以前她见过爷爷家中收藏的端砚,不过爷爷并不用它,只说是拿来送人的。 那时她只觉得是送人个无聊的石头而已,这种东西不知道收藏来能做什么。 现在亲眼看到砚台发挥用处,研磨出墨汁,在看砚台感觉倒是不同了,从石头变成工具。 室内一室寂静,只有袖子衣料摩擦到桌子上的声音,他很专注,甚至都没发现自己进来。 “于海,看茶。” 一声喊声打断宁兰内心戏,她起身去倒茶,茶盘放在另一侧的小几上,她倒了杯茶水放到他右手边上。 季宴清喝了一口,忍不住皱眉,凉茶! 这于海愈发不会办差了,他放杯子,眼角扫过一抹碧色。 诧异抬起头,就看到宁宁正在低头给自己研墨。 她看着手上颇有些吃力的样子,于海并不在室内,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她。 想来方才的茶水也是她倒的。 他静静看着她同那墨块做斗争,人并没有动作,悬空的笔尖墨水聚集在一起,‘啪嗒’一声,滴落在奏折上。 “哎呀。” 宁兰看到奏折上的墨迹惊讶出声,诧异的抬头看他,眼睛撞进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把奏折染脏了呢。” 季宴清看向那块圆形的墨迹,才好一会开口,“今日怎么想着来这了?” 这屋子自打被他征用做书房,她就不爱进到这来,白日练字也宁愿去院子石桌上风吹日晒的。 “我来瞧瞧你,可是打扰你批折子了?” 他把笔搁到笔搁上,“无妨,这些奏折明日在看也是一样的。” 看这情形,他今日不打算写了,宁兰也放下墨锭,顺势拿着他放下的毛笔,洗刷干净放到笔架上晾着。 季宴清看着她忙活完洗笔,还要帮他收奏折,伸手把人拦住,抱起来放在面前桌子上,“别忙活了,回头让于海来做。” 他现在心中更多是疑惑,今日宁宁怎么如此妥帖,还让自己享受一回被看添香待遇,“说,想要做什么?” 宁兰摇摇头,“也不想要什么。” 闻言他只是盯着自己深深看了两眼,便揉揉发胀的眼睛,闭眼躺靠在椅子靠背上休息。 第184章 不准喊停 他每日都要看那些半人高的奏折,不看的时候便是在看各种书籍。 书房中藏书不少,水利、农桑各类型的书都有收藏,她草草翻过几本,书册都是经常翻阅的样子,不是摆在那装样子的。 宁兰伸手替他轻轻按摩眼睛,身下的人身子明显一僵,好一会才放松下来,腾开自己的手,把空间交给她。 宁兰随意开口,“听说你小时候吃了很多苦。” “不算,锦衣玉食,仆从环绕,走到哪人们都要敬着。” 宁兰开口道,“小小年纪,便要离开父母,跟着祖父生活。” “仆人对你只有主仆感情,并没有亲情,会关心你饥饱,却不会关注你想要什么,喜欢什么。” 这倒是实话,他没未说什么。 想来是吴当同她说的,这个跟屁虫。倒是没想到她会同宁宁说这些,也是,她拿了自己这么多武器,是要来邀些功才是。 男人没睁眼,语气没什么起伏,“和你差不多,儿时总归不是那么圆满。” 他并不想抱怨什么,有得有失。 宁兰面上不显,继续给他按摩眼部,心中暗道: 呸,谁和你这没人疼没人爱的装货差不多,我比你强太多了好嘛,不知道多少人爱我。 “原来你儿时是个没人爱的小可怜来着。” 听着她半娇半嗔的语气说自己是个小可怜,这语气中甚至带了点怜爱的感觉,季宴清诧异的睁开眼看她。 只是还没来的及说话,便听她又道,“所以我过来了。” 她说完还顺势在自己唇上轻轻印了一下,他有些弄不清状况,不确定的问道,“你是想通了?” 她手慢慢往下移动,最终停留在他右边侧脸上,因着桌子高些的原因,她看他要微微低头才行, “也没什么想不通想不通的,前几日我差点被太后弄死,又惊又气的,折腾了两天气也消个差不多了。” 看他目光灼灼等着自己下文,她就笑道, “经此一事,我也想开了,你又不会放我离开这皇宫,总和你拧巴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痛痛快快的活。” “以前我总害怕在皇宫中被人欺负,现在看着也没人能欺负我了,那,那我们以后就好好过日子。” 男人猛的抬眼看她,这话季宴清第一直觉是不信的。但是想想现在她没有必要骗自己,毕竟不骗自己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他动了动喉咙,好一会才发出声音,“宁宁,我会当真的。” 宁兰用手描了描他的眉眼,看着他轻轻点点头,“没有骗你。” 季宴清盯着她看了好一会,今晚的宁宁很不一样。 她稍稍微侧着头,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自己看。不似前些天的防备和敷衍,很像那天在利州看她一样,甚至多了一丝丝情谊。 他把人抱起来坐到自己腿上,手掌沿着脊背一路向上。 “宁宁。” 他把头埋在宁宁肩膀上,叫了一声。 “嗯。”她轻轻应了。 碧色的罗裙同墨色男子衣衫堆叠在一起,一时竟是分不出你我。 宁兰靠在桌案上,背部被硌的生疼,她没说什么,伸出双手环着男人的脖子,展示自己的诚意。 两人肌肤相贴时,他便感觉到今日宁宁确实不一样,她在主动亲近他,往日榻上她都是被动的。 女子柔软唇顺着下巴一路亲到喉结,停在胸腔前,她牙齿轻轻在那处碾磨。 一股酥麻感从脊背直冲天灵盖,“宁宁,你在哪看的这些,别” “你不是给了我册子,我认真看了。” “我抱你去洗漱。” 宁兰看他意犹未尽的样子,开口叫了声,“衡郎。” 季宴清伸手捂住她嘴,“别叫,明日有许多事要做。” “衡郎。” “衡郎。” 像是赌气般,她故意叫了许多声。 “你”季宴清咬着牙恶狠狠道,“你待会不准喊停。” 她是没有喊停,但是她累的快要睡着了,只记得看到窗子,还看到房梁。 季宴清抚上腰腹,“宁宁,你太瘦了,要多吃些,不如明日让太医给你做些药膳,补补身子可好。” “嗯。” 宁兰正在魂游太虚,不着边际的应了。 洗漱干净后,季宴清把人放到床上,他把宁宁的手握住放在唇边吻了吻,才躺下睡过去。 翌日宁兰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许久,他早间总是要很早起,现在会刻意放轻动作,不吵她,她也能多睡会。 他说要找太医来,真就来的很快,她洗漱完,海棠进来说太医已经等候在花厅了。 宁兰过去一看,这太医人还是个老熟人呢。 是在别院就给她看病的韩太医,她语气熟稔的打招呼,“韩太医,多日不见,您老人家倒是依旧精神矍铄。” 韩太医脸色有些不可思议,自己不过才五十出头,也就髯发茂盛了些,怎么就成为老人家了? 他拿了脉枕放到桌上,“娘娘说笑了。” 她伸手过去,让韩太医给自己搭脉。 韩太医闭眼号脉,好一会才睁开眼,脸色凝重。 这脸色看的宁兰有些紧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有大病,“韩太医,可是我有什么不好?” “娘娘神象虚浮、关脉弦涩。此乃五内之气郁结不畅、久积成滞所致。时日一长,精气耗损,若不及时调治,恐生重疾。” “娘娘切勿要多思多虑,不然怕是有碍寿数。” 一听他说自己活不长,这宁兰当即就紧张了,“那你开药,我定会按时吃的。” 身体健康是第一位的,不然以后即使得了自由,却整日疾病缠身,生活质量岂不是大打折扣? 那可万万要不得。 韩太医捋捋胡子,劝说道,“药只是外因,心病还需心药医,娘娘以后万事看开些才是。” 韩太医走之前给她开了一堆药,吃喝的,药膳,还有泡澡沐浴的。 她思来想去,为了自己健康,不但要吃这个药,还是要多锻炼走动才是。 又开始晚膳后的走路计划,带着她们几个,每日至少走上个半个时辰,强身健体。 路过皇后的同德殿,想起来那日皇后好歹帮她说了话,听人讲她琴艺术极佳,便让海棠去寻于海,准备找副琴送她。 第185章 信任几分 于海一见海棠过来找他开库房要琴,眼皮哐哐直跳。 还好还好,这次她只拿了一幅走。 看着这小丫鬟离开的背影,于海忍不住长长松口气,就怕她一激动又搬空了。 第二天一早,海棠就到皇后住的同德殿把琴送了过去。 她是不想见皇后这个人,经过梅园那事,宁兰总觉得她知道是自己算计林朝嫣落水的,对她是有些忌惮的,不想同她有任何交集。 卯时整是合宫妃嫔同皇后请安的时辰。今日请安毕,大家散后,刘昭仪特意留了下来,整个人都显得惴惴不安。 那日同她同贤妃和安昭仪一起去了贵妃的沁芳殿,现在她们两个人,一个割了舌头去了寺庙,一个禁足在屋里抄书。 听说前两日贵妃去贤妃宫里,现在宫人都在传贵妃又是用刑又是惩罚,贤妃娘娘当天就被折腾的只剩下半条命了。 刘昭仪思来想去,还是想抱皇后的大腿,后宫中总归她最大, “皇后娘娘,那贵妃穿的给着陛下特赏的浮光锦,嚣张跋扈的冲进贤妃宫中。” 说到这压低声音道,“听说,听说她把贤妃折腾只剩下半条命了,这两日贤妃宫中太医来来往往的不断,八成是人不成了。” 林皇后懒得管贵妃的闲事,没得给自己找不痛快。还有这刘昭仪也是,她同自己说这些做什么, “贤妃行事有失准绳,被陛下罚是应当的,昭贵妃得陛下看中,你安安生生的不要招惹她即可。” 她瞧着也不像是惹是生非之人,这么多天虽说没来同自己请安过,好歹没来找她麻烦。 刘昭仪内心焦急,谁知道这贵妃会不会明天就冲去她宫中,抬抬手就能把她折腾的只剩下半条命。 她还想接着说,此时外面宫女小心的进来禀报打断她的话,“皇后娘娘,贵妃那边派人来了。” “什么?” 刘昭仪激动的站起来,随即意识到自己失礼,连忙问道,“贵妃的人这个时候来这做什么?” 皇后心中也忐忑,这人都免了她请安往来,她又派人来做什么。让女官把人迎进来,海棠规规矩矩行了礼请了安, “贵妃娘娘说那日多亏皇后娘娘为她说话,本应该亲自上门答谢,可是身子不爽利,怕过了病气给皇后娘娘,便遣奴婢过来代为转送。” “贵妃娘娘听闻皇后娘娘琴艺极佳,便拿了这副琴过来以表敬意。” 她说完就让同行的小宫女把琴呈了上去。 皇后闻言倒是松了一口气,不是来找麻烦的就好, “她无辜受难,为她求情是应该的,只是本宫作用有限,终究还是不能为宁妹妹做些什么。” 林皇后打开琴一看,心紧了紧,琴尾刻着‘春雷’二字。 是本朝制琴世家雷家家主所制,他亲手制的琴传世的已经不多了。这把琴算的上是传世珍宝了,贵妃那竟然连这种东西都有。 林皇后顿时满脸不可置信,陛下这难道把库房都赏赐给她了吗? 皇陵日常需要兵士看护,由正五品的陵令负责统管。 看护季家皇陵的现任陵令姓贺,往日主要负责祭祀先帝山陵,率领陵户守卫等事务。 贺陵令一早便入了宫求见陛下,今日朝会时说出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太后昨日薨了。 太后崩逝的消息,季宴清让人瞒了一日, 是以今日一早才由贺陵令把消息传回宫中。 贺陵令当堂哭陈道,“太后娘娘到皇陵后,宵衣旰食为已故的文仁陛下诵经,昨天又辛劳到半夜,谁知竟是一时不慎打翻了烛火。” “等我们发现时,火势已经烧起来了,下人们冲进火场把人救出来时,太后她、她已经去了。” 他说的字字泣血,朝堂百官震动,一年内先陛下和太后双双薨逝,这明显不是好兆头。 林国公被这消息震惊了好一会,太后是他的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听闻她逝世难过悲戚不是作伪。 更怕的是林家没太后这座靠山,以后日子怕是难过了。 他前两日才得到消息说太后自请去守皇陵,很是诧异,往日夫妻二人感情不算好,太后怎么会如然做出这种决定。 当即派林府的人去皇陵打探消息,谁知太后竟是没召见,把人打发走了。 这才不过两日,太后娘娘便不明不白的死在皇陵那。 想到这,不由得看端坐高台的上的人,这位年轻的陛下,不过才弱冠的年纪,年轻即位,大家都等着他闹笑话。 谁知他先是平息了临川王叛乱,又快速稳定了朝堂蠢蠢欲动的众人。 不过短短数月,因着他那死鬼父皇无能,弄的一团乱的朝堂被他重罚之下竟然也慢慢沉寂下来。 那些欺他年轻敷衍了事的官员,现在都安静老实了许多,眼看着他就要独断春秋了。 太后这事,如果是他做的,既然做了,定是像往日一样,做的的天衣无缝,现在他就算是查,怕是查探不出什么了。 前后不过半年时间,自己身为太后的妹妹没了,养成马上要做皇后的女儿也没了。 现在的皇后同自己怨大于恩,这一切的一切,他不信,没有这位陛下的手笔。 林国公神色复杂看了高坐的的皇帝一眼,眼看着长大的小东西现在能耐大了,想要他林家败落。 那也得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能耐,他扑通一声跪下,“太后同陛下感情深厚,现下她同陛下一起去了,想来太后在天上也会感怀。” 说到这,林国公拿着袖子擦擦眼泪,“老臣一年之内,丧女又失去太后这个亲妹妹,还望陛下垂怜,容老臣回家休整一段。” 他一说完,马上就有人接道,“林相是大梁朝的宰相,兢兢业业多年,又兼着吏部的差事,没了你。这吏部可如何运转。” 季宴清看着他们在底下一唱一和,心中冷笑,面上却道,“林相这些年劳苦功高,很是辛苦,是应当的好生休整一段时日。” 在底下众人震惊中,他批了林相的休假,又命礼部操办太后的治丧事宜。 下朝之后,太傅带着几个大臣等在书房求见,几人众说纷纭,太傅总结道, “林国公做宰相兼任吏部尚书,他把控吏部多年,朝中不少官员都是他亲自选拔上来的,他现在撂挑子了,只怕朝堂形势要不稳。” 户部尚书接话道,“只怕明日他那些亲信要一同撂挑子,到时候怕是各部运转都困难。” 季宴清就笑,“太傅放心,此事我已有决断。” 打发这些人走后,于海带回来一个老者进书房。季宴清见到来人起了身,“宗先生,经年不见,身子可还安好。” 宗兴叩头,“老臣多谢陛下起复之恩。” 季宴清把人扶起来,“于海,赐座。” 宰相宗兴,先皇时期当了二十几年宰相,当年兵部侍郎赵家牵扯谋逆通敌,被判满门抄斩。 宗兴当朝反驳先皇的决策,为保赵家一再谏言。被先皇一气之下罢免宰相身份,贬谪到岭南做县令,这一干就是八年。 他早就命沉音一路护送把人带了回来,明日他就会下令恢复他宰相身份。 林国公再有声望,还能比的过宗先生? 少一个林国公,少十个八个林家附庸官员,对他来说更是好事,能一次都能清理出去这这些朋党,更省事。 两人独自谈了许久,季宴清才把人送走。 季宴清没回到沁芳殿,留在沁芳殿书房练字静心。 现在宗兴回来,有他的声望在,压制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不算什么难事。 只是政事虽然麻烦,可是并不算难解决,他在想宁宁的事,这比政事更难解决。 那日她说同自己安生过日子的话,他并不能全信。这几日下来,其实他一直在等宁宁动作。 可是她好像并没有什么异常,大多时候在院子里描字,也不一味的窝在屋子不出去见人,空闲会去找德妃坐坐,说会话。 傍晚日头小了就去附近走路,说是强身健体,连带她身边那几个宫女每日都忙的不亦乐乎。 韩太医差事办的不错,宁宁一直在按时吃药,她真有在好生活。 几日下来,她那日给他说:往后好好过日子的话,他也就信了几分。 第186章 洗三 于海拿着个名帖进来打断他思索,“陛下,是城阳候夫人往宫中递帖子,说是想见见贵妃娘娘。” “城阳候夫人?”季宴清一时没想起来是谁,只是觉得这名号是有些耳熟的。 于海补充道,“是贵妃娘娘的嫡亲姐姐,宁家二房的长女,前些年嫁到了城阳侯张家。” 他接过名帖,打开看了看。城阳候夫人说三日后要为自己儿子办洗三礼,希望宁宁前去观礼。 帖子上说孩子已经半岁,本该早办的,但是因着孩子身子不好,故而拖到半岁才办的。 他拿着名帖一下下打在手心上,思索好一会才道,“于海,你去找城阳候夫人过来,朕要见她。” 季宴清把见面地点放在远离紫宸殿的花园,他人提前等在那。 宁萱听到消息,又惊又喜,惊的是陛下怎么会召见她,喜的是能见到陛下,她所图之事更容易实现。 她沿着花园一路走,直到看到亭中明黄色背影,慌忙行礼问安,“臣妇叩见陛下。” “起来,朕听闻你儿子要办洗三,你来宫中给递帖子,是希望宁宁这个受宠的贵妃过去,也好为你做些脸面是?” “是。” 他说的直白,宁萱脸面有些挂不住,可是并没有否认,现在她需要这个受宠的贵妃妹妹替她撑些场子。 哪怕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自己的儿子放下面子争一争。世子的位置必须是她儿子的,谁也不能抢。 “你来找宁宁,无外乎是想有个依靠,朕能比宁宁做的更多。” 宁萱惊了一瞬,连忙问道,“臣妇能为陛下做什么?” “宁宁在宫中颇为孤单,往后朕给你特权,你时常带你的孩子进宫陪她说说话,让她开心些即可。” 宁萱有些诧异,在外间只听人传五妹妹在宫中颇为受宠,没想到陛下竟然能为她考虑这许多, “臣妇明白了,臣妇遥祝陛下同五妹妹瓜瓞绵绵,子孙昌盛。” 季宴清这会倒是笑了, “素日听闻候夫人在闺中便是聪明伶俐之人,不然也不能高嫁入城阳侯府,今日一见果然不虚传。你若是做的好,朕就为你儿子封世子。” 宁萱一听此话,心中猛的松了口气,跪地谢恩,“臣妇先提前谢过陛下,定会替陛下办好差事的。” 宁兰是在第二日收到侯府请帖的,她拿着看看,是她那个四姐想请她去侯府参加儿子洗三礼。 记得那时她生孩子时候,她还在别院住着,出行不方便,还挑了些季宴清赏赐的东西让宁峥帮忙送过去她府上。 不过要出宫,也不知道季宴清肯不肯让她去。 睡前,她拿着帖子给他看,“我四姐的孩子洗三,送了请帖过来,这事你应当知道了。” 季宴清挑眉,“你想去?” “嗯。宫里面怪闷的,附近每天走, 每天看,我都腻了,我想出去透透气。” 他顺势躺下,并不说话,没答应,也没拒绝。 能送到她手上的东西,必定是经过他允许才能送到自己手上的,那他现在又这副死样子,八成等着从她身上讨利息。 宁兰手轻柔的点着他喉结,一路向下,最后停在胸口上,一下下点着,往日碰他这最好使,果然手下身子明显一僵。 然后他就起身把她衣服扒了。 啧! 宁兰心中暗骂他是个色批。 只是他扒到一半,手蓦地停住,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你来月事了?” “嗯。” 扒开的衣服又被他原样穿了回去,他坐起身,颇有些气恼道,“来月事你还来撩拨我。” 宁兰也坐起来,自后面把人抱住,把脸贴到他背上,轻轻蹭了蹭, “你让我去嘛,四姐她待还是我不错的,再说了,宫中很是无聊的,你就当让我出去放放风了。” “嗯,你去。你姐姐在婆家过的不是很好,你去也算给她撑腰。” 宁兰震惊一瞬,竟然还有这种事? 第187章 侯府 用过早膳,宁兰坐上马车,慢悠悠行走在去城阳候府的路上。 外面还跟着同行的沉音,宁兰心中暗骂,就说这死人肯定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出来,果然有人跟着。 但是,比较而言来的是沉音算是好事了。 她从车窗中探出头看沉音,数日不见,她肤色都黑了一层,想来岭南这一趟定是吃了不少苦的, “沉音,听惊影说你被陛下派去岭南见大蟑螂了?” 沉音一时不理解,她是去岭南接人了,可是蟑螂是什么,这么想了也这么问了。 呃。 宁兰一时语塞,她忘了,现在蟑螂还不叫蟑螂,叫蜚蠊。 她略过这个问题又问,“沉音,去岭南的路你可认熟了?” 沉音点点头,“我记性不错,走一趟差不多就熟悉了。” 宁兰看她一眼,认熟了好啊,下次还有的去。 马车在侯府正门停下来,宁兰正想下去,海棠把她拦住,冲她摇摇头小声道,“娘娘,且等等,要让侯府的人来迎你才成。” 她想起来,那人说是四姐在婆家过的不算好,那现在她这身份倒是好用。 她在车内等了一会,就有个老妇人在外面恭敬喊道,“城阳候府阖府女眷恭迎贵妃娘娘。” 海棠掀开帘子先行下车,宁兰抑制住抬脚跳下去的冲动,做作的扶着海棠下去,开口道,“免礼。” 她现在心里有些想笑,觉得自己在装大人。 进来待客的花厅,侯府老夫人同她说了会话,一行人喝茶闲聊,还有其他贵客上门,宁兰便让她们去忙。 花厅中只留下四姐姐,她四处看了一圈,这四姐姐怎么说也是候夫人,怎么感觉这隆重的日子侯府这布置的这么敷衍寒酸呢。 她这次出来只带了海棠一个人,这种事她最是熟悉知道怎么处理。 她小声同海棠说自己疑惑,海棠很是机灵,悄悄的跑出去打听,很快便打探消息返了回来。 今日城阳侯府宾客众多,侯府的老夫人作为侯府长辈,同宁兰寒暄过后便带着其他女眷离开去招待宾客。 屋子便只剩下宁兰同她四姐姐,边上不少侯府的丫鬟伺候,宁兰想了想便开口, “四姐姐,许久不见,我有许多体几话同你说,不如去你的院子。” 宁萱看她愿意同自己亲近,惊讶之后更是欣喜,便也不讲究那些礼仪,只顺着叫她五妹妹。 两人到了宁萱住的的正院,乳母抱过来孩子已经在等着了。 乳母说孩子举行过‘洗三’仪式后就哭闹不止,宁萱便把孩子抱在怀里哄着,率先开口,语带感激道, “五妹妹,今日谢谢你,着实没想到今日你能亲自来参加三郎的洗三礼。” “你总归是我姐姐,来看看你和外甥是应该的。对了,父亲和六郎可到了?” “到了,他们都在前院那呢。” 昨日她拿到四姐姐的请柬时就在想,四姐姐儿子洗三这么隆重的事,宁峥和那便宜爹定是要来的。 所以季宴清同意后,她给宁萱回帖子说会亲自来。也写了拜帖给宁家送去,告诉他们自己也会亲自去侯府。 便宜爹来了,徐郎君定能得到消息,他在都城的话定会想办法来寻她的。 宁萱好不容易把孩子哄好,这会孩子人不哭了,在她怀里‘咯咯’的笑。 宁兰拿出自己准备好的礼物,她选的是个金质嵌宝的金项圈,下面缀着个长命锁。 礼物是海棠挑的,她说这个寓意好,也足够贵重,侯夫人定会喜欢的。 反正都是季宴清的东西,她拿来送人一点都不心疼。 伸手给孩子带到脖子上,心中忍不住想,这孩子也太过瘦弱了一些,半岁的孩子看着像两三个月大。 宁萱很是高兴,拿着长命锁逗着孩子玩,“三郎,你瞧,这是姨母给的,快谢谢姨母送的礼物。” 看着她逗着孩子玩了一会,宁兰才开口,“四姐姐,三郎也太过瘦弱了,你可曾找郎中看过?” “看了,郎中说他是娘胎里面带出来的弱症,他又小,也不能直接喂药,只能乳母吃了药在喂给他,身子总也养不好。” 宁萱忍不住叹气,“怀他时候,我整日不痛快,孩子怕是那时候就出了问题,以后只能仔细将养着了。” 两人正说着话,有个老妪神情倨傲在院子喊道,“宾客盈门,岂有当家主母缩到院子的道理,夫人也该出来迎客才是。” 宁萱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小声同宁兰说道,“这是我那婆母身边的人,五妹妹你先歇歇,我忙完就回来陪你说说话。” 宁萱走出去把孩子抱给乳母,让她带下去休息,才冲着那老妪回话,“知道了,我这就去。” 海棠回来出去打探消息回来,神色复杂的开口, “娘娘,你知道吗?宁四姑娘这侯夫人当的可真不容易。” “为何这样说?” 海棠的交际能力堪称一流,不一会就在丫鬟婆子间打听到不少秘辛, “这位侯爷现在后院妾室七八个,侯夫人的这孩子只能行三,前面竟还有两个庶出的兄长,听说这两个男孩已经四五岁了。” “奴婢还听说老夫人对候夫人很是不满,侯府的次子便是妾室生的,听闻那妾室是老夫人娘家侄女。” 说到这海棠脸上忍不住有些鄙夷,这种长幼不分,尊卑不明的子嗣,是乱家之根源, “奴婢觉得按那些丫鬟的说法,那侄女地位瞧着比侯夫人还高些呢。” 怪不得季宴清说她在婆家过的不好,这四姐姐日子热闹成这样,这能好才怪呢。 她没留在四姐姐院子,去了府中花园的假山处闲逛,这视野开阔,仆从小厮也比女眷的院子少了许多。 宁兰想把海棠支开,“我渴了,你去找这府上的婢女给我沏壶茶,我就在这亭中等你。” “把你一个人放这,我” 海棠得了陛下吩咐,娘娘身边不可以离开人,她不想走。 “我人就在这,还能丢了不成,快去。” 海棠看娘娘坚持,加之附近确实没什么危险,便去附近寻府上的婢女。 海棠走后,她在这小花园寻了块地势高的地方转来转去,这样若是徐郎君在附近,一眼就能看到她。 怎么就不见人来找她,她在那干着急。徐郎君是没回来都城吗? 上次徐郎君离开时说,快则一个月,慢则半个月就会传递消息回来,现在都快两个月了还没他的消息。 现在她每天看到季宴清那张死人脸,都恨不得跳起来和他拼命。 偏偏每天还要装出来一副对他情深义重的样子。 她被关在皇宫里,身边的人除了轻烟都是季宴清的眼线。 自己无时无刻都得端着演戏,自己都快演的精分了,在这么下去迟早会被发现。 她一个人能做的不多,只能指望徐郎君来拯救她了。在这里她能信任的、能帮她的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若是再不回来,自己都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第188章 烫伤 海棠回来的很快,一同来的还有个候侯府的婢女,放下沏好的热茶离开。 没等到徐郎君来找她,宁兰心都凉了半截。 费了好大力才勉强维持住脸上表情,顺势倒了杯热茶喝,心里安慰自己,也许徐郎君被事情绊住了,所以暂时没回来。 不要着急,不急于这一时的。 ‘嘶’ 她想的太入神,这才发现这茶水滚烫。 海棠听到动静连忙过来问道,“娘娘可是烫到舌头了?” 宁兰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大着舌头道,“无妨~无妨。” 两人说话间,一个胖墩墩的男孩子,小跑着直直冲着宁兰撞过来,她被撞了个趔趄,一时不稳摔下石凳。 桌上的茶水也在慌忙中也被她带倒,尽数浇到她胳膊上。 那小男孩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大力气,撞倒她还不算完,竟是直接挥着拳头往她身上招呼,边捶打边骂, “你这个坏女人,你同大夫人一样,都是来欺负我娘的坏女人,我要打死你,打死你。” 宁兰一时躲闪不及,还真让他打到几下。 海棠反应过来连忙拉人,只是没想这男孩子五六岁的年纪,竟会有这么大劲,费了大劲才把人拉开。 当即把宁兰扶起来,焦急问道,“娘娘,你没事。” 宁兰掀开胳膊,发现小臂上红肿一片。海棠紧张的喊婢女去请太医,这若是留疤了可如何同陛下交待。 远处一个年轻的女人一边跑一边喊着,“大郎,大郎快回来。” 那女子看到宁兰烫红的手臂,掩盖住眼下的震惊,拉着那男孩子就想走。 海棠把人喊住,“站住,你们是什么人,这孩子伤了人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年轻女子并未回答身份问题,反倒开始胡搅蛮缠, “你们这么大个人了,同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再说谁知道他为什么打你们,说不得是你们欺负他了。” 这女子说完,就拉着小孩不管不顾的跑远了。 宁兰没理她,今日来的女眷就这么多,大多和侯府有亲戚,还能跑的了她人不成。 她的注意力都在烫红的胳膊上,她刚才一从地上起来,就把袖子掀开查看,发现烫红之后当即就把整个胳膊沁在水塘里。 反复几次,倒是灼痛倒是减少许多。 这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府上的主人和宁家的人都赶过来了。 一看她受伤,宁萱连忙去叫府上的郎中过来查看。 郎中及时给她涂了烫伤膏,包扎好后才道, “瞧着问题不大,还好处理得及时过了凉水,看着并没有起水泡,估摸着有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小厮很快把方才逃跑的母子给抓回来了。撞人的是城阳侯的大儿子。 老夫人押着孩子过来,又仗着长辈身份过来打圆场, “府上小孩子不懂事,冒犯了贵妃娘娘,这就带他来给娘娘赔罪。” 宁兰抬眼看看她那避重就轻的样子,没搭理她,又看了看海棠,示意她说话。 海棠看她想追究,说话净往重的说, “老夫人此言差矣,你说小孩子不懂事,可是方才他可是口口声声说:要打死贵妃娘娘的。” “可见他不但知道伤的是贵妃娘娘,还是恶意行凶,他尚且年幼,同娘娘并无恩怨他明显是受了人指使来的谋害贵妃娘娘。” “你们城阳候府当真好大的胆子!” 老夫人看她有追究的意思,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向宁二爷这亲家,想让他去同娘娘说情,毕竟他是父亲。 总要给他几分面子。 宁二爷正想开口求情,她别计较。 宁峥知道二叔同五妹妹关系僵,他若是开口求情,怕是事情只会更糟糕。 率先开口打断他的话,“娘娘受伤是真,此事还是要查清楚的好,怎可如此敷衍了事。” 说话间他便看到不远处廊下,一道明黄的身影正朝着亭子走过来,宁峥意识到那是谁,率先行礼, “见过陛下。” 季宴清没理会那些人,直直的走向坐在那垂眸一言不发的人,“伤如何了?” 宁兰一看是他来了,把包扎好的胳膊举给他看,“你自己看,不过还好,我命大着呢,尚且留了一条命。” 这些日子她也有了些长进的,知道这小男孩是侯府上大郎,宁兰甚至恶意的想,这事是不是宁萱故意的。 这样就能除掉一个威胁她儿子地位的兄长,代价就是自己受些伤而已。 无缘无故的,碰到这种小孩,还烫伤自己,宁兰此刻也不想替任何人遮掩,包括宁萱。 季宴清来了,那就让他去看看事实怎么样,查个事实真相这样的事,对他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过他今天怎么来的这样快?这事发到现在不过一刻钟,她坐马车过来侯府都走了半个时辰呢。 同行的侍卫把那母子拉下去,分开询问。 后宅女子和孩子哪里抵过这种人问询,很快就问清返了回来, “陛下,是府上周姨娘身边的下人同这孩子说,贵妃是来欺负他姨娘的,这人年岁小,人一挑唆就找娘娘麻烦来了。” 周姨娘就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二郎便是她儿子,如果大郎被惩罚,那总归获利的是她。 内宅妇人争斗舞到贵人面前,城阳侯当即跪下请罪,“都是臣管教无方,伤了娘娘贵体。” 第189章 春困 看着跪在面前空地上的城阳侯和他养的那个熊孩子,宁兰现在真要气坏了。 昨天她牺牲色相,帮他弄了半宿,手都要秃噜皮了,才换来这次出宫的机会。 结果没打探徐郎君的半点消息不说,还被这些无能又讨厌的人利用,竟然还把自己烫伤了。 费尽心思就得了手臂上的伤,宁兰真真气的咬牙切齿。 地上跪的这晦气男人,这会还在那装模作样,口口声声说怪自己没教育好孩子,以后会严加看管。 宁兰被气的蹭的一下站起来,指着他鼻子骂道,“当然怪你,你是他父亲,子不教父子过,当然都是你的错。” “都是你,无能还贪心好色,弄这么一堆女人,让她们在内宅争斗,生这么一堆孩子,生完你还教不好,连累我受伤。” “就你这种连小家都管不好的人,竟然还能做官管理百姓,我看你当官也是个糊涂官,无能的废物之辈。” 周围的人俱是震惊,哪有她这样子当着人的面指着人鼻子骂人的。 宁兰根本不在乎这些人的惊讶,她现在真是平等的恨这府上的每一个人,是非不分的老太太该骂。 熊孩子该骂,心思不正的姨娘该骂,疏于教养的熊孩子母亲更改骂。 宁兰对着所有人一顿输出,骂完了,自己舒服了、出气了,转身就走。 季宴清人都在这了,这烂摊子他自然会处理,用不着她费心。 如她猜的那样,季宴清见她气呼呼走了,才开口处置这些人,“城阳侯内帷不修,宠妾灭妻,官降三级,罚俸半年。” 说完这才转头看向那地上的男孩, “张家长子心思不纯,次子姨娘蓄意伤害贵妃,皆非心思纯良之辈,除族谱,去张姓,母子往后皆不得出现在都城。” 他说完便走了出去,丝毫不理会里面人乱作一团、哭哭啼啼的众人。 宁萱跟着追出来,想去寻宁兰,看到陛下上了马车,便停了脚步。他上抬脚上马车前,看了宁萱一眼,在抬脚上去。 季宴清一进去就看她坐在马车内,面上俱是懊恼气愤之色, “胳膊可还疼?” 她处理的及时,其实并伤的并不算严重,不过估计要痛上几日。但是宁兰此时并不想理他,别开眼看窗外人来人往街道。 见她不理自己,季宴清有些好笑道,“你在你姐姐这受伤了,迁怒我是何道理?” 想起来她方才骂那一段话,忍不住笑道,“宁宁啊,你方才是骂城阳侯还是点我呢?嫌弃朕有其他女人?” 他这么一问,宁兰就有些心虚,她是连他一块骂了,没想到这人还真就感觉出来了。 不过她还是嘴硬道,“你若是没做这些事,自然不会觉得我骂你,你这么觉得,说明你自认为自己行事有亏。” 季宴清都被她气笑了,竟然不知道这宁宁还有这么胡搅蛮缠的时候,“我可没碰过她们,更没一堆孩子不教。” 皇后是先皇的遗训,他不可能违背。再说,崔夫人教了她几年,若是不能为自己做事,那岂不是白白浪费自己心血。 他也断不可能再放权给吴家,让吴当入宫为妃是最合适的方法,既能安抚吴家又能体现天家恩德。剩下这些都是家中立过功的。 这些女人不过安抚她们父兄的途径罢了。 是美是丑,品性如何都不重要,只要不出现在他面前给他添堵即可。 两人谁也不理谁,见她气头上不理自己,季宴清闭目养神。一时间四周只剩下车轮碾在青石板的声音。 宁兰不习惯这种寂静,率先开口,“你今日怎么来的这么快?” 季宴清闻言这才睁开眼看她,“我早就到了,在门口等着接你回去。” 宁兰将信将疑,这人会这么好心?别不是等着抓她马脚? 马车只行驶一小段便停下来,回宫没这么快才是,宁兰好奇掀开帘子查看,外面是以前住的别院。 他跑这做什么?带着满腹疑问,跟着他进去往日自己住的院子。 里面东西都和她在的时候一样,看来日常有人打扫才是。 “今日住这?” 看着这熟悉的屋子,这样看来他八成是想回味往昔,宁兰忍不住讥讽道, “你这么爱回忆,不如我们去温泉别院住,那更好。” 提到那个别院,想起来里面发生的事,季宴清就火大,早就命人将那夷为平地了。 宁兰看他不接话,提到那小院也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不会恼羞成怒把那温泉小院拆了?” 看他那副样子,就是猜对了,这人还真是, “你不是想当明君吗,怎么一个小院子都容不下,建来拆去的,尽是干这劳民伤财的事。” “你难道以明君是要去看几个工匠是否劳累?” “朕要保证朝堂安稳,没有贪官巨蠹以至于激起民变,要保证边塞兵强马壮,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异族。” “这样才能保护住这大梁朝的万民性命,这才是是正事。” 季宴清被她气的转身就想走,行到院子外,又转了回来,看到她舒舒服服躺下准备睡觉,他很是不痛快,把人喊起来,“走。” 宁兰被他折腾起来,夜半三更又回到宫内。这人当真就是来克她的,不能让她安生一日。 天一亮,宫中的太医又过来给看胳膊烫伤。 来的还是老熟人,韩太医看完说是无大碍,不过这两日还是要少动弹,免的磕碰到加重伤情。 胳膊受伤,不好乱动弹,她也不能写字。不过现在她的字经过这么久的练习,已经小有成就了。 虽然比不上他们这些人能当书法看的字迹。但是现在自己这字,大小匀称、工整、整洁,放到外面代写书信已然够用了。 徐郎君杳无音讯,宁兰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觉得任务太难,放弃帮她了,那她真真是没有指望了。 这些日子彻底闲下来,没了徐郎君这个希望,她精神气一日不如一日。 白天她便整日坐在那发呆,累了就睡觉,也提不起来精神出去走动。甚至一日里多半都是睡着的。 脑子整日一片混沌,有时候会出现幻觉。 觉得自己好像回到现代家中,只是清醒过来看到这雕梁画栋的屋子,便知道自己出现幻觉了。 季宴清下朝过来的时候,发现院子静悄悄的,海棠说她人还在睡着,午间睡到天擦黑竟是还没醒。 忍不住皱眉,“这都什么时辰了,她竟还在睡?” 海棠也有些担忧道,“娘娘这些时日睡眠多了许多,白日也要睡上两个时辰之久。” 这些时日,她胳膊上有伤,两人并未折腾行房,都是早早便睡下,她白日还睡这么多明显不正常。 他进去室内,看到人缩在床角睡的正沉,只是秀气的眉头皱的紧紧的。 这些日子两人明明很好,他下朝过来这小书房忙碌政事,她就拿些闲书在小榻上歪着看陪着自己。 她什么都顺心了,到底还在愁什么?他抬手推推人,“宁宁,你醒醒。” 宁兰半睡半醒之间好像梦到家中,爸爸喊她起床,“宁宁,起床了,今日要上学。” 她九点上课,每日都要睡到八点才起床,“不起,不会迟到的,要再睡会。” 身子又被推了了一下,宁兰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个男人坐在床边,摇摇头,“不对,定是打开方式。” 她屋里怎么会有个男人呢! “你在乱七八糟的说什么呢?” 听到这声音,这下宁兰被吓清醒了,她骨子里还有些怕他的,不得不睁开眼。就看到他一脸严肃坐在床边,“你回来了。” “你近日怎么这般嗜睡,可让太医过来瞧过了?” 第190章 万寿节 韩太医又被喊了过来沁芳殿,先是看过宁兰胳膊上的烫伤,看完后,“这胳膊已经痊愈了,庆幸处理得当,没有留下什么疤痕。” 又替她诊脉,一番望闻问切,总结道, “娘娘身体尚且康健,并无大碍,至于睡眠多,大抵是是多思多想所致。日后多出去走走,万事不要想太多即可。” 季宴清跟着韩太医出来,“她这样贪睡当真没问题?可有中毒或是下药的迹象。” 韩太医摇摇头道, “娘娘除了身子虚弱了些,吃着我开的方子身子也在慢慢好转,其余确实没有大碍,至于中毒,微臣看了,确实没有这个迹象,陛下不用过分紧张。” 这些日子他也是总觉得宁宁虚弱的厉害,请平安脉的太医只说她心思郁结,季宴清只当他们学术不精,没想到连韩太医竟也是同样的说法。 他不怎么理解,她现在还有什么可郁结的,“宁宁,你听到方才太医说的话了吗?” 宁兰看着头顶的床帐发呆,点点头,“可能是发春困,我就是浑身没什么力气,没事的。” 季宴清始终觉得她装状态不对,不放心便换了几波太医来看,依然是相同的说法,“心思郁结,勿要多思。” “宁宁,你到底为什么不开心?把自己愁成这样。宫中的太医不行,我想办法为你去寻民间的偏方。” 宁兰甚至有股不管不顾同他说开的冲动,想了想又放弃了,他不会理解的,“别折腾找太医了,说不得过几日就好了。” 接下几日,宁兰也觉得自己这状态不太对劲。想着不能老师在闷在宫中,得出来走走才行,便又开始自己的走路锻炼身体的计划。 这日傍晚,发现宫道上有不少布置彩灯的宫人在忙碌,这种规格一般都是重大场合才会布置,可是近来好像没什么大事。 宁兰好奇的问海棠,“宫中近来可是有什么喜事吗?” 海棠回道,“是要万寿节了,是陛下登基后第一个万寿节,看样子是要大操大办呢。” 说到这,海棠压低声音道,“奴婢听闻各宫的娘娘都在为陛下准备贺礼,我们这可要提前准备?” 贵妃娘娘虽然盛宠不衰,可是娘娘看着对陛下半点都不上心,宫中荣辱兴衰都是瞬间的事,娘娘这般端着,谁知道陛下的宠爱又能到几时。 她们这些宫女,身家性命都系与主子与一身,她自然想娘娘能对陛下上些心,这样将来陛下宠爱不在,也能有些情谊在。 宁兰看海棠一眼,“我身子不舒服,劳累不得,准备不了的。” 她现在都懒得敷衍他,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找她要。 紫宸殿书房。 新帝登基后,第一个万寿节,礼部早就在操办寿诞事宜,礼部尚书恭维道, “五月十八,八字齐全且顺行,四库齐备,是帝王之命,陛下连寿诞日是极好的日子。” 季宴清没理他的话,反倒看向鸿胪寺官员,“各国来使住宿的客馆可安排好了?” “陛下放心,鸿胪寺客馆、礼宾院早已经收拾妥当,就等各国使者过来。” 季宴清点头,他早就下旨百官不用进献贺礼,只写贺表即可。 只是邻国使者来朝贺是要的,他年初登基,朝堂还在混乱,为防生事端,便下旨给各国不用朝贺。 现在朝堂一切平稳,此次寿诞节便允了他们来访。 陛下生辰,后宫人都精心准备贺礼,陛下下旨不让她们随意走动,她们自不敢亲自送呈。只能通过皇后,把礼品送到紫宸殿。 林皇后见状心中烦躁的不行,陛下他不见你们难道就见我了吗? 她自己亦不敢亲自过去,便差遣了宫中的女官把礼品送过去。 陛下现在几乎整日都在沁芳殿,于海收了那些礼品,连带着今日奏折一块抱来小书房。 他来的时候,两人一个书桌前批奏折,一个歪在榻上看话本子,瞧着莫名的和谐。 心中忍不住想,这贵妃娘娘真没把陛下当天子啊。 平日呼来喝去就算了,惹恼了打也是打过的,陛下竟然丝毫不计较,真真是稀罕的很。 季宴清看到他抱着的那一堆盒子问道,“这是什么?” “是皇后娘娘送来的,说是陛下万寿,各宫主子们送的贺礼。” 季宴清打开那些锦盒,贤妃送的字画,皇后送了扇面,他只看了两样就失了兴趣随手扔下。 抬脚走到窗下,看看歪倒在榻上装糊涂的某人,“宁宁,我过生辰,你准备送我什么?” 宁兰心想,送什么,送你滚蛋得了。有气无力的开口,“你想要什么从你的库房拿不就行了,我送你也是从那拿的。” “你可真行,拿我的东西送我。” 宁兰两手一摊,就是摆烂,“我什么都没有,没得送。” 他站在那盯着她看好一会,终究叹口气没说什么离开了。 第191章 宴席 这次来庆贺的外邦人不少,经过的繁琐的群臣献礼环节,使者献礼、回礼,最让人期待的便是晚间的宴会。 晚间大宴时,宫中豢养的歌舞伶人齐齐上阵,排练了半年之久的舞歌会在今夜郑重呈现。 今日合宫出席,宁兰也跟着宫女来到麟德殿。殿内华灯璀璨、丝竹悠扬。她倒是第一次见这种盛大的场合。 她来的晚了些,其余人已经到齐了,她悄悄跟着女官落座。 季宴清一人端坐高处,少年身姿笔挺,犹如苍松屹立,龙袍绣金的巨龙仿若随时都会腾飞而起,尊贵之气扑面而来。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穿成这样。 往日见到他都是常服,同她说话也没摆什么皇帝架子,他不要求,自己也懒得行李礼问安,以至于都快忘了他的皇帝身份了。 季宴清感受到她的视线,两人对视一眼,宁兰便错开眼不再看他 。 她不喜欢这样对视,准确的说是害怕,害怕他那黑漆漆的眸子看穿自己的虚情假意。 她的座位在季宴清下首的左侧,右侧是林皇后。 再往下便是其他妃嫔和本朝的官员及其家眷命妇,殿外空地坐的便是那些外邦来朝贺的人。 这些人穿着各异,倒是瞧着稀奇的很,她不由得多看几眼。目光扫过殿外西南角的一行人时,她目光一滞。 她竟然就在这外邦来访的使团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徐郎君! 乍然见到意料外的人,宁兰面上难掩震惊。直到徐郎君冲她点点头,她才低头垂眸消化这份惊讶,好一会才平复好情绪。 宁兰装作不经意朝着海棠问道,“海棠,你知道大殿外面那些人都是什么人吗,怎么瞧着衣服好似和我们不太一样。” 这种场合她都是带海棠出来的,海棠是季宴清的心腹,随机应变能力比轻烟她们强很多。 海棠往日也在宫宴上服侍过,见过这种场合,小声同宁兰解释道,“外面那些人是周边附属大梁的小国,离大殿越远,代表国家越弱。” “陛下新君登基,这些番邦小国第一次来朝拜,想来很是重视,所以穿的格外隆重了些。” 说到这,海棠看人群中有不少衣着华丽的女子,像是想起来什么,撇撇嘴小声同宁兰解释道, “这些小国不但会纳贡些本国特产,有的还会留下些年轻貌美的女子,以图从陛下这换些粮食、铁器、等物资回去。” 这些女人行事大胆,入宫后只会一味的献媚邀宠,搅扰的后宫不宁, “陛下的父皇,就那位已故的文仁陛下,那时过万寿节,这些人来了还留下一位公主来着,后来做了先陛下的昭仪。” 宁兰对这些往日事情不怎么感兴趣,反倒是想知道这些人住在哪,她的想办法见徐郎君一面才行, “他们有这么多人,那他们住在哪,宫中吗?宫中也住不下这么多人?” 海棠便道,“这些小国之人怎么可能让他们住在宫中,大多安排在鸿胪寺的官驿、寺庙、国子监的的宿房等。” 宁兰还想在问几句,就看到于海端着盘子东西放在宁兰面前的桌子,笑眯眯道, “贵妃娘娘,这些是使者刚送来的,陛下说娘娘近些日子食欲不振,这个点心酸甜可口很是开胃,让您一定要尝尝。” 精致的雕花点心,以各种花卉为形,雕刻的栩栩如生,瞧着很是惊艳。 点心表皮透着着浅浅黄色,她拿起来咬一口,里面像是杏子制的果酱,酸酸甜甜吃着口齿生津,倒是意外的好吃。 宁兰下意识看向高台上的人,他也在盯着她看,四目相接的瞬间,宁兰便移开眼。 不想在看他,宁兰便低头看摆满了珍馐美馔的桌案,他现在装这副样子是做什么? 往日那些伤害又不能因为这点小恩小惠消失。 对面几人俱是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尤其林皇后脸色更是难看的厉害。 往日这种场合,她应该同陛下同坐才是。可是陛下他不允,要她坐到下首,坐到昭贵妃的对面。 林皇后又饮了一杯酒,贴身宫女劝道,“皇后娘娘,别喝了,宴席散了还要忙,醉了怕是要出岔子。” 是啊,她不能喝醉,林皇后嘲讽的叹口气。 散席后她还要忙着给各府女眷送赏赐,为了接待命妇,操办宴席,近半个月她都不眠不休的忙碌。 到头来她什么都没得到,陛下甚至连一句‘辛苦了’都吝啬于给她。 可是贵妃呢,什么都不用做,就得到陛下全部的偏爱,爱到陛下为她空置后宫,日日宿在她那,她们这群人连见一面都难。 御史台几次上折子要陛下以子嗣为重,江山社稷为重,可都被陛下留中不发,最终都石沉大海。 几朝皇帝都没出过这样的专情皇帝,怎么偏偏就让她遇到了呢? 陛下自小品貌非凡,她是先皇内定的太子妃,又自小爱慕陛下,两人青梅竹马的情谊,本以为能同陛下琴瑟和鸣,富贵无双。 本来她应该成为一代贤后,同他并肩而立,一同载入史册,而不是这样整日满腹怨气。 倒头来泡梦一场! 席间觥筹交错,丝竹管绕耳。 身着五彩霓裳的舞伎轻盈登场,舞姿婀娜,长袖翻飞,引得众人阵阵惊叹。 惊叹中有一声异样的声音,“这种舞也就是寻常水平。” 所有人目光都看向那里,说话的是一个男子,看样子是外邦使者,位置离大殿挺近的,所以这声宁兰也听到了。 说话的男子编了一头小辫子,辫子上坠了各色宝石,起身时宝石零零作响,他走近大殿中央朗声道,“这舞姬跳的也就只有舞技,丝毫没有灵魂。” 有脾气火爆的本朝大臣立马起身反驳,“无知小国下民,粗鄙之人不懂欣赏,你口口声声说舞姬跳的不好,莫非你能跳的更好不成?” 那人当即回道,“我是不会跳,不过我妹妹乃是东昌国公主,自小习舞,愿意上来为陛下献舞。” 男子看了看那出言的大臣,“不若同你们打个赌,就以三年岁贡为赌注,若是公主跳的更好,陛下就免我国三年岁贡。” 季宴清看着下面闹剧,不置可否的勾了勾唇,准了奏请。 第192章 长月公主 这群人恰好就是徐郎君的同伴,他们这算是拆台? 思及此,宁兰偷偷抬眼看高处季宴清的脸色,他好像没怎么在意他的冒犯,反倒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场闹剧。 可能喝了不少酒的原因,整个人都透着一副慵懒的气质,就在那看着人下面人你来我往。 此时一个面上覆着白纱的女子走了上来,看眼睛便能察觉是个极其美艳的女子。 她没有挽发,乌发如瀑般垂落在后背,额间点着一枚耀眼的花钿,形似绽放的异域花朵,更衬得她眉眼如画。 身着一袭流光溢彩的舞衣,腰间点缀着璀璨夺目的珠翠,那舞衣面料极为特殊,随着她的舞步跳动,衣衫好似夜空中的繁星般流动。 舞姿与殿中乐师配合得丝丝入扣,莲步轻移旋转,裙袂飞扬,身姿灵动得仿佛要挣脱尘世的束缚。 这女子舞跳的如此好,连宁兰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一舞毕,她盈盈下拜,“小女长月为陛下献舞,愿祝陛下长乐无极。” 季宴清把玩着手中的筷子,语气带着笑意,“你唤做长月,你兄长没告诉你面圣掩面是冒犯天威吗?” “遮遮掩掩成何体统!”他忽然变了语气。 筷子猛的往前一掷,嗖的一下,筷子挑着长月公主的面纱扎在殿中柱子上,白纱挂在柱子上摇摇欲坠。 这一变故令所有人都震惊在那,场内一片唏嘘声,一半人是震惊陛下他动作,另一半人是震惊长月公主的美貌。 以前宁兰听说人戴着口罩会变好看,因为看不到的下半张脸会自动想象成美好的样子。 不过这一说法对长月公主没用,因为摘了面纱比想象的更美。 长月兄长好一会才上前道,“陛下,我们那有规矩,谁看了女子真容便要嫁给谁。我东昌愿意将长月公主嫁给陛下,与大梁永结秦晋之好。” 季宴清嘴上带着抹玩味的笑,“公主美貌无双,只是朕已有皇后及其他后妃,在纳美怕是委屈了公主。” 长风又道,“为奴为婢都可,能伺候陛下都是长月的福分。” 季宴清挑眉,恍然大悟道,“既然如此,那封东昌长月公主为月美人,赐云月阁居住。” 变故被解决,歌舞继续,徐郎君也跟着人在忙活,往下搬公主跳舞用的道具。 宁兰告诉自己不要看他,可是还是忍不住用眼角偷偷瞄他。他瞧着应当很操劳,人都沧桑了不少。 他们撤回时,服侍的宫女不知道脚上绊到什么,摔了个趔趄恰好倒在宁兰面前桌上,她下意识伸手去扶人。 徐郎君也来扶人,宫女连忙道歉,宁兰摇摇手,“无妨,你下去忙。” 宁兰坐回位置,心忍不住狂跳。 刚才扶人时感觉手被握了一下,手中便多了个东西,现在就在她手中。 宴席散了后,她先回到沁芳殿,把房中的人都赶出去,偷偷看手中的字条。 徐郎君留言很简单,说他混进了使者团队,同长风成了结拜兄弟。让宁兰日后多去长月公主那走动,药已经找到了,只是现在还在试验药效。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她没烧,直接将纸条沁入茶水,字迹很快模糊一片,她又使劲团了团,埋到花盆底部了。 宴席结束后,他估计还要忙很久。 宁兰甚至更希望他能被新得的月美人迷的神魂颠倒,最好把她抛到脚后跟去。 睡前,季宴清才披着夜色过来。她正坐在妆台前编发,编好后用丝带系好放到肩头。 席间他就发现宁宁今天精神好像好了些,她像是即将枯萎的花汲取到清水,瞬间迸发出了生机。 他躺在那看着她忙活,宁兰换上寝衣躺到床的里侧,正准备盖上被子睡觉。 季宴清忽然攀身上来,开始扒拉她衣服。 “呃,你” 宁兰惊讶出声。 这些时日她精神不济,每日软绵绵的汤药不断,他这一个月都没碰过她,宁兰都习惯两人各睡各的了。 以至于她都忘记了他是个急色的人了,看他又在扒自己衣服,宁兰还想做最后挣扎, “你今天不是新得个美人吗,为什么不去她那,让美人独守空房岂不是不好。” 季宴清扒衣服的手一顿,抬眼同宁兰对上眼,“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觉得我要去她那?” 季宴清被她这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气笑了,“难道在你眼中我就是这么急色的人,漂亮我就收到宫中临幸?” 她眨眨眼,没回话,就是那表情明显就是这样想的。 宁兰很是怀疑的往他腹下看,“你不去找别人,别不是得了什么怪病,只能对我硬的起来?” 季宴清有些气恼,“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一个女子这种浑话竟也说的出口。” 好一会,像是不甘心道,“你以为什么人都配让我近身,也就你这般不识好歹。” 说完像是惩罚她的胡说八道,他在宁兰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表达自己的不满。“那你娶这么多,又不爱她们,这对他们不公平。” “宫中一辈子不见天子的女人多的是,朕没有义务管她们。” 再说了,他又不曾苛待她们,不时都锦衣玉食的供着呢。 这个东昌国今年天灾不断,岁贡都快交不起了。那点东西他是看不上,可是又不想其他小国有样学样,失了威仪。 收了这个公主,免他们三年岁贡,这不过是一种施恩手段罢了。 而且再说了,这女子还不见得真是公主,也配近他的身? 又看看不识好歹的女人,“朕看你是精神的很。” 其人不是挺有力气的。 宁兰伸手摸了摸他脸,他舒服的的闭上眼在她手上蹭来蹭去。好一会她才开口道, “今日别折腾了,早点睡。你明日还得上朝呢,这么多使者来,你这么操劳,多睡会,保护身子要紧。” 现在徐郎君说药找到了,马上就能走了,她都不想演了,更不想他碰自己。 他闻言猛的睁开眼,“宁宁,你什么意思,说我不行?” 宁兰连忙找补,“没说你不行,这不关心你身子吗?怕你太过劳累身子吃不消。” 他用实力证明自己身子吃得消。 第193章 泛舟 宁兰神色如常坐回位置,心中却是抑制不住的狂跳。 刚才扶人时便感觉手被人握了一下,手中便多了个东西,现在就在她手中。她在心中仔细回忆方才的情形,看方位应当是徐郎君趁乱塞给她的。 “娘娘,陛下让你过去呢。” “啊?” 于海又重复了一遍,“娘娘,陛下要你上去同他同坐。” 宁兰下意识看向高台,他正盯着自己看,只好回道,“知道了。” 宁兰硬着头皮上去,手中的东西像个烫手山芋。 看样子手中应当是个纸团,她不敢做多余的动作,就把它紧紧握在手中。跟着于海上去,坐到季宴清左边,冷着脸质问道, “这么大庭广众的,你叫我上来做什么?你不怕大臣言官说你冷落中宫,行事有失偏颇。” “你倒是会为我着想。”他不咸不淡的来一句,扫了一眼下面群臣,他们若是敢在这种小事上给他找不痛快,那他不介意给他们找些事做。 “刚才那个公主跳舞你眼睛都看直了,那让我让她留下,以后你想看就召她到你宫里跳给你一个人看。” “这不太好?我也没这么喜欢看。” 宁兰连忙否决这种害人的提议,以这种理由把人一个公主留下异国他乡,一辈子困死在宫中,这也太缺德了点。 “不识好歹!”他说出去的话岂有收回的道理。 季宴清兀自气了一会,才倒了一杯酒给她,“尝尝。” 这酒看着有些像葡萄酒,宁兰喝一口,觉得一般,有些想念现代的奶茶。 男人饶有兴趣盯着她看,希望她多喝些,宁宁喝醉了还挺有意思。可惜她放下杯子不喝了,季宴清倒是觉得颇为可惜。 她放酒杯时露出一截手臂,白的晃眼,那时在利州,他便是被她软绵绵的手臂吸引,压在他靴子上,舒服极了。 他在桌下伸手去拉宁宁的右手,宁兰手中还握着纸条,被他这么一拉,吓出一身汗,连忙开口, “快放开,这场合多不合适,给人看到会戳我脊梁骨的。” 他闻言倒是没多为难她,在手臂上捏了捏才放开。 这一晚上宁兰过的提心吊胆,还好宴席散后,季宴清要忙,她就先回到沁芳殿。 一进到室内,宁兰就把房中的人都赶了出去,偷偷看手中的字条,纸条已经被手汗沁湿了,纸条上墨迹都晕染开来。 徐郎君留言很简单,说他混进了使者团队,同长风殿下成了结拜兄弟。 他让宁兰日后多去长月公主那走动,他日后会想办法随着长月公主的兄长进宫,免得到时错过相见。 假死药已经找到了,只是为了万无一失,现在还在试验药效。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她没烧,直接将纸条沁入茶水,字迹很快模糊一片,她又使劲团了团,埋到花盆底部了。 宁兰抬头看窗外深沉的夜色,夜已经深了,他还没来,今日大抵是不来了。 她有时候甚至更希望他能被新得的月美人迷的神魂颠倒,最好把她抛到脚后跟去。 睡前,季宴清才披着夜色过来。她正坐在妆台前编发,编好后用丝带系好放到肩头。 席间他就发现宁宁今天精神好像好了些,她像是即将枯萎的花汲取到清水,瞬间迸发出了生机。 他躺在那看着她忙活,宁兰换上寝衣躺到床的里侧,正准备盖上被子睡觉。 季宴清忽然攀身上来,开始扒拉她衣服。 “呃,你” 宁兰惊讶出声。 这些时日她精神不济,每日软绵绵的汤药不断,他这一个月都没碰过她了,宁兰都习惯两人各睡各的了。 以至于她都忘记了他是个急色的人了,看他又在扒自己衣服,宁兰还想做最后挣扎, “你今天不是新得个美人吗,为什么不去她那,让美人独守空房岂不是不好。” 季宴清扒衣服的手一顿,抬眼同宁兰对上眼,“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觉得我要去她那?” 季宴清被她这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气笑了,“难道在你眼中我就是这么急色的人,她漂亮我就收到宫中临幸?” 她眨眨眼,没回话,就是那表情明显就是这样想的。 宁兰很是怀疑的往他腹下看,“你放着这么漂亮的人不去,别不是得了什么怪病,只能对我硬的起来?” 季宴清有些气恼,慌忙去捂住她的嘴,“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一个女子这种浑话竟也说的出口。” 好一会,像是不甘心道,“你以为什么人都配让我近身,也就你这般不识好歹。” 说完像是惩罚她的胡说八道,他在宁兰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表达自己的不满。 “那你娶这么多女人,又不爱她们,这对她们来说不公平。” 他毫不在意的道,“让他们进宫封了位分已经是恩赏了,宫中一辈子不见天子的女人多的是,我没有心思管她们,也管不过来。” 再说了,他又不曾苛待她们,不是都锦衣玉食的供着呢。 这个东昌国今年天灾不断,岁贡都快交不起了。那点东西他是看不上,可是又不想其他小国有样学样,失了威仪。 收了这个公主,免他们三年岁贡,这不过是一种施恩手段罢了。 再说了,这女子还不见得真是公主,也配近他的身? 又看看不识好歹的女人,“朕看你是精神的很,不要动不动总是喊累,扫人兴致。” 气人不是挺有力气的。 宁兰伸手去摸了摸他脸,他舒服的的闭上眼在她手上蹭来蹭去。 好一会她才开口道,“今日别折腾了,早点睡。你明日还得上朝呢,这么多使者来,你这么操劳,多睡会,你还年轻,保重身子要紧。” 现在徐郎君说药找到了,马上就能走了,她都不想演了,更不想他碰自己。 他闻言猛的睁开眼,“宁宁,你什么意思,你说我不行?” 宁兰连忙找补,“没说你不信,这不关心你身子吗?怕你太过劳累身子吃不消。” 他用实力证明自己身子吃得消。 翌日早间,宁兰睡醒就看到他在边上盯着自己瞧,“怎么,今日你不去上朝?” 季宴清看她满脸惊讶,“宁宁,今日是休沐的日子,五日一休沐,你从来都没用心记过我的事。” 这一副怨妇的样子看的宁兰一阵恶寒,宁兰觉得他比自己还像鬼上身。 只好勉为其难敷衍他,“反正你日日在我这,我记不记有什么区别,看你不去上朝不就知道了,快出去洗漱用早膳。” 饭后他颇有兴趣道,“你去收拾收拾,今日带你出宫去散心。” 这些时日他都在为朝贺的事忙碌,现在一切结束,好不容易闲暇下来。 太医说宁宁还是要多出来走动,病才好的快,这才推了事,打算带她去外面走走。 “去哪?” 能出去透气,宁兰是乐意的。 “少打听,出去你就知道了。” 他在小榻上饶有兴趣看着宫女给她打理妆发,想到什么,他起身,信步走过去冲着宫女道,“你们都出去。” “你把她们赶走了,谁替我梳妆挽发?” 宁兰觉得他又在发癫,衣服又复杂又难穿,这些东西她自己是真懒得弄。 “我来。”他自信慢慢坐到对面,低头看她。 两人四目相对,他黑漆漆的眸子盯着自己看,宁兰有些心虚,别开眼,“你竟然还会这个?你帮谁画过眉?” 他当然不会,但是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宁兰 季宴清看她这副好奇害羞的样子,轻笑道,“不给别人画,以后都只和你画。” 他随手拿起画眉的黛笔,开始给她描眉。第一下他便脸色明显一僵。 宁兰察觉到了,有些不放心道,“这些东西你不如让轻烟她们来?” “无妨,你且等着。” 他仍旧回答的信心满满。拿着黛笔、胭脂在她脸上一顿忙活。 宁兰看他一副心有成足的样子,想着他画技不错,想来应为女子点妆也不是什么难事才是,便也放心让他折腾。 最后看他完成,放下东西上下打量她。想来是好了,宁兰想照照镜子看看他的成果,便被他拦住,“你难道还信不过我不成?” 出门前,他递过来一个帷幕,这东西带着怎么走路,宁兰不肯带,他今日倒是没坚持,由着她了。 院子中海棠看到两人出来,眼睛骤然睁大‘呀~’了一声,惊呼声还没出口,便被陛下冷冷的的眼神扫到,当即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两人乘着御辇出了宫,到了地方下车。 看到面前熟悉的台阶,原先她同宁萱爬过一次,原来他是要来千佛寺。只是无缘无故的他怎么想到来这了? 两人沿着石阶上去,长长的阶梯,宁兰累的气喘吁吁,落后不少。 他回头看她拉下不少距离,嫌她慢,折返回来拉着她,埋怨道,“怎么也不见你多吃些有些力气,晚上不顶用就算了,白日还这么没用。” “你才没用。”他这语气气的宁兰气的不行。 “我有用没用你还不知道?”季宴清看着她挑眉。 “呸,不要脸。” 两人一路争吵,到底被他拉着快了不少,很快到了寺庙后面的荷塘。 初夏荷塘刚抽叶开花,目之所及满眼碧色,湖边已经停好一艘小舟。 宁兰惊讶的问道,“你怎么想到来这游玩了?” 那当然是她同皇兄来看过一次,虽然他人都成白骨了,想起来他还是不舒服,这的荷塘一开花他便带着人来了。 把随行的侍卫留下,他亲自撑船行到湖中心才停下,随手扔了船桨,让小舟随水漂流,懒散的靠在船上看她。 天气一热她便换上夏日轻薄的衣衫,碧色色罗裙贴在腰身上纤浓合度,远远瞧着,像是要与荷塘融为一体。 他喜欢宁宁穿这种颜色,穿上显得她肤色雪腻,极为好看。 看了一会,他无聊便在船上躺下,顺势带着宁兰一起,两人头对头并排躺在那,谁都没有说话。 只有风吹着荷叶的簌簌声,以及不知名的虫叫声,像是某种不知名的螽斯叫。 “我这个年纪坐上皇位,底下真心帮我的没几个,倒是很多看我笑话的人。宁宁,天下这么多人,我只信你。” 宁兰听着他的话,看向上空。今日天气极好,天空湛蓝一片,大片大片的云朵漂浮在上面。 她闻言歪头看他,男人闭着眼,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神色,她甚至怀疑听错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轻轻应了一声,“嗯。” 看她应了,季宴清埋头在她脖子亲了亲,“你应了,我就信。宁宁,我需要一个儿子。” 宁兰心想,好家伙,这人还重男轻女。 午间太阳热了,宁兰伸出胳膊在船边顺手摘了片荷叶顶盖在脸上,防止晒黑。 在船上躺腻了,估摸着水也不算凉,宁兰就顺势脱了鞋袜,想伸脚下去踩水玩。 不经意间看到水中自己的倒影,‘啊’发出一声尖叫。 似不可置信似的,她又仔细的探头,临水自照,这才看清自己的脸。蜡笔小新一样的眉毛,又粗又黑,媒婆一样的腮红,占满半张脸,宁兰失声道, “你把画成这幅鬼样子,你成心的是不是?我还顶着这幅鬼样子走了一路。” 她连忙掬水把脸洗干净,洗了一遍还不放心,又洗了一遍,再三确认洗干净才停手。 他对着这样一张脸,到底怎么说出这一串情话的。 他还不知悔改,笑吟吟道,“我瞧着还挺好看的。” 宁兰气坏了,见他探头盯着自己看,一把把人推远些。 小船不大,本就不稳,她这么一使劲,整个船都摇摇晃晃,宁兰重心不稳差点跌下船。 季宴清连忙伸手把人拉回来,谁知两人都动弹,小船晃得更厉害了,他自己反倒一个不稳跌下水去。 他落水后,很快便浮上来,拉着船边朝着宁兰伸手,“宁宁,拉我上去。” 宁兰才不想拉他,抬脚恶狠狠朝着他比划,“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踢到湖底去。” 第194章 寺庙 她赤脚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季宴清一把握住她的脚踝,挑眉笑道,“那我下去前,定会把你一起拉下来的。” 这人就是个变态,死都要拉着别人,宁兰气冲冲道,“你快放手,你明明腿一伸就上来了,非要我多此一举拉你做什么。” 要不然他长这么长的腿是摆设吗? 他并不放手,坚持道,“宁宁,你拉我上去。” “你先放手,我就拉你。”宁兰坚持道。 他闻言倒是放开手,宁兰不但不想拉他,甚至真真切切的想踢他一脚,然后脚比脑子先动,抬脚就冲着他胸口踢去。 没想到他一转身,灵活避开,成了背靠船身的姿势,宁兰自己反倒收不住力,一头朝水下栽去。 季宴清见状本想伸手拉她的,只是这次她掉下水的速度太快了,他并未拉住。 好在湖水并不深,季宴清看她浮上来,伸手想把人捞出来带回船上。 宁兰深呼吸一口沉下水,避开他,游到船的另外一侧,还是得感谢英明的老妈三岁就给她报了游泳课。 用不上他假好心,她手脚并用、不甚雅观的爬上船。 然后眼睁睁看着他单手一撑,长腿一迈就上来了,宁兰看了看自己的腿,心想:咱不和别人比,我觉得你挺好的。 好好的游湖泛舟的雅事,变成两个落汤鸡。季宴清倒也不生气,盯着她眼睛笑道,“宁宁你看,害人终害己。” 宁兰觉得他在阴阳怪气嘲讽自己,很是不服,“我行的端做的正,我看这话用在你身上才是正合适。” 他挑挑眉认了这话,“你这么说也成,反正我们两个不分你我。” 她一脸不高兴,背过身不理他。 岸上还有侍卫在,自然不能让她这么浑身湿漉漉上去,季宴清脱了外袍把她身上遮盖个严实,弯腰把人打横抱起上岸。 两人一身泥泞,不好这样狼狈回宫。岸边已经有机灵的护卫下山拿了两人备用的衣服回来。 侍卫去找千佛寺方丈寻了间厢房,以备两人梳洗,回来才道,“陛下,此次使团众多,这也住了不少人,怕是有些吵嚷。” “无妨,我们换洗干净就离开,不会久留。” 佛寺中今日很是热闹,不少使团人员第一次来到大梁的都城,便趁机去买些本国没有的物资回去。 供香客住宿的客房吵吵嚷嚷,很是热闹。 宁兰本来没怎么注意这些使团的人, 直到看到一些行人竟然穿了类似东昌国的衣服,不由得瞬间紧张起来。 宴席那日因着徐郎君缘故,她特意多看了东昌国的人两眼,因此记住了衣服的特征。 那是不是说明徐郎君是不是也在这? 下意识看了看正抱着自己的男人,他下颌线绷的紧紧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异常。 今日也不像是他故意安排的样子,是她使坏,两人才落水,否则他就不会过来换衣服而是直接回宫。 所以只是巧合吗?只是,这未免也太过巧了些? 拨给两人住的厢房在僻静的角落,远离使团众人。 两人换洗干净,本打算直接回宫的,夏日天气多变,刚出门便下了一阵急雨,季宴清便道, “雨天泥泞,山路难走,今日我们在这歇上一晚,明日在下山。” 下午落了雨,天气凉了许多。宁宁落水,方才又吹了风,怕她染上风寒,季宴清便命侍卫去熬了些预防风寒的汤药过来。 此次出行只有侍卫随行,并没有随行的宫女。侍卫便去寻了寺中寄宿的姑子给她送来汤药。 他从姑子手上接了过来,拿起瓷勺眼见要喂她。 宁兰忍不住翻个白眼,这黑漆漆的药,一看就很苦,她不想喝,“我又没病,不喝。你现在做什么好心,不是你我能生病?” 季宴清简直被她气笑了,“宁宁,你未免也太过胡搅蛮缠了些,是你自己使坏要踢我这才掉下去的,这也能怪到我头上?” “你不让我拉你,自己老老实实上来我能落水?说来说去还是你的错。” 季宴清简直没见过如此不讲理的人,把药碗一放,起身出了屋子。 宁兰倒是希望他真能气急了马上就走。不过还是老老实实自己把药喝了,万一真病了就划不来。 ‘吱呀’一声,门又被打开,那人又回来了,宁兰有些失望。 喝了药这会头有些发懵,药 中估计有安眠的成分,遂拉过被子蒙头睡觉。 季宴清回来看她把药喝完了,还裹成一团蚕蛹睡过去了。 他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把被子拉开个缝,防止她把自己闷死了,随即在边上躺下。 第195章 轻烟 宁兰是被一阵钟声吵醒的,睁开眼发现到了第二日早上,自己竟是睡了一整夜? 他人并不在,侍卫说他早间先行回宫上朝了,让她可以睡够了在回宫。 “我先不回去,要去寺里拜拜。” 侍卫远远的跟着她一同走向前殿,并未阻挠她。 前殿有不少人城中人过来烧香拜佛保平安,捐了香火钱小沙弥便会奉上平安符一枚。 宁兰也取了荷包捐了香火钱,写了生辰八字递过去,小沙弥给她制了平安符,她接过便收在荷包中。 她在寺庙中四处走走看看,遇到大殿便进去烧香拜拜,保佑自己能回家。 反正荷包里金银多,每个神像都多多奉上香火钱,说不得就有一个保佑她回家。 只是转了这么久,并未看到徐郎君的踪迹。他若是在,定会想法子支开护卫来见她,宁兰不由得有些失望,午间才跟着侍卫返回宫内。 回宫后,海棠和朝露看她顶个乱糟糟的头发,连忙给她梳洗,宁兰好奇道,“轻烟呢,怎么近日老不见她?” 海棠便道,“想来是跑出去玩去了。” 宁兰也没当回事,现在轻烟手上没什么忙碌的活计,她并不拘着她,跑出去玩倒是没什么。 檐下美人靠上放着轻烟常用的针线的笸箩,上面盖着块碎布,碎布被风吹开,露出底下的皮质手套。 这手套看着像是动物皮毛制作用来保护手用的,宁兰拿到自己手上比划比划,发现大了很多。 海棠出来看她拿着副男人的护具,以为她开窍做给陛下的,激动道,“娘娘,你终于开窍了,知道给陛下做东西了。” 宁兰眨眨眼,心想你怎么这么能脑补呢。 低头看这护具,这护具如果是给男人用的,这轻烟这是有心上人了? 不过这事可千万不能乱说,随口敷衍道,“海棠,送礼要出其不意才有用,你记得千万保密。” 海棠点点头,连忙称是。 轻烟傍晚才回来,一进院子便去收针线笸箩,收到一半,便开始神色慌张四处翻找。 宁兰把她叫进屋子,把那护具拿出来,“轻烟,你是在找这个吗?” 宫女同侍卫私通是大忌,轻烟扑通一声跪下道歉,“姑娘,我、我错了。” “你起来,把话说说清楚。” 宁兰也有些紧张,她最近得罪了不少人,宫中只有轻烟和她是同伴,她也怕有人拿轻烟做笺子。 轻烟抽抽噎噎说完事情经过。 原是轻烟最近手上没什么活计,时常出去闲逛游玩,便认识了个叫钱铭的侍卫。 钱铭是禁军中的,他出入宫禁方便,时常帮她买些胭脂水粉,两人便慢慢熟悉起来,轻烟啜泣道, “他给我买过几次东西,我就想感谢他,他在宫中做侍卫,日常要操练练武艺,我便想着给他做副护手,其他我没有做什么的。” 宁兰弄清楚前因后果,便道,“轻烟你喜欢他?这是好事啊,他家里如何,人品如何,若是你真的喜欢他我想办法把你送宫出去成亲。” 那护手做的针脚那么细,一看就很用心思。反正她总是要走的,能在她离开前把轻烟送出去,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说到这个,轻烟语气激动,连连摆手拒绝,“姑娘,这不行,万万不行的。” 宁兰很是不理解,“为何不行?你不喜欢他?还是他不同意娶你?” 轻烟低头,盯着脚下的地板瞧,声音闷闷的,“禁军是天子近卫,都是从世家大族选出来的郎君,我、我配不上他。” 她不过是个奴婢,怎么配的上他呢。 身份差异这个角度,宁兰倒是从没想到,一时也没了主意。 轻烟明显是喜欢那个侍卫,那人也有意思,双房都有意思,但是身份问题也是横亘在眼前的鸿沟。 晚间季宴清下朝过来,宁兰特意让膳房多做了些菜,还替他温了酒。 季宴清看到很是诧异,“这是做什么?” 宁兰没回这个问题,很是殷勤给他倒酒,喂到他面前,“他们说这个酒好喝,要不你尝尝?” 她讨巧的把酒递到嘴边,季宴清低头看她双手握着酒杯,手指圆润透着粉色。他没动手,张嘴就着宁兰的手中的酒杯喝上一口。 宁兰又殷勤给他布菜,“今天让厨房做的菜都是你爱吃的,你试试看。” 季宴清看了一眼,这话倒是没错,往日她娇气的很,都是让厨娘按她的口味来,自己不得不迁就她。 这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睡前,季宴清满脸疑惑的看她,“说,又想要什么。” 宁兰伸手给他揉脸,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把他打成变态了,自打那次书房给他揉过脸,现在没事就喜欢自己给他揉脸, “有件事找你帮忙。” “说。” “就我身边那个婢女,从蜀地跟我过来的那个轻烟,她年岁大了到了成婚的年纪,我想把她送出宫去成亲。” 男人没有睁眼,“找那个姓钱的侍卫吗?” 这种小事他竟然都知道。 他都知道宁兰也懒得装殷勤了,嫌弃的从他脸上收了手,“她本来也不是你的宫女,到了年纪出宫也理所应当。” 她松开手,季宴清忍不住皱眉睁开眼,躺那抬眼看她,这宁宁还真是用不上他都不愿意多敷衍一点, “你想的太简单了,把她送出去之后呢?我的侍卫都是有家世的,你这婢女出去以为能嫁给他?做妾都够不上资格。” 看他上钩,宁兰连忙接话道,“我是没有你想的周全,那你说怎么办?” 他说到一半又不说了,宁兰眨眨眼,接着给他揉脸,果然他又开口, “说到底是身份问题,让你父亲收她为义女,这样她就算国公府上的女儿,配钱家倒是绰绰有余。” 她那便宜爹,现在儿女双全了,还要多个义女,他倒是命好的很,这么多儿女孝顺他。宁兰想起来就气,手都不由得狠狠的使劲。 ‘嘶’季宴清忍不住出声,宁兰连忙放轻动作,“那我把你送我那些东西拿些给她呗。” “不行。”宁宁那的东西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当然不能随便送人,“你去库里另外拿,这次不准再搬空。” “知道了,知道了。” 这事着实让宁兰有些烦躁,她是真不想见那个便宜爹,半眼也不行。 可是就像季宴清说的,身份决定很多事。轻烟做宁家的义女,就能有个不错的身份,就能轻而易举嫁给她喜欢的人。 看,身份地位可真是个好东西。 宁兰把轻烟喊过来,同她说了认亲这事,果然看到她脸上明显的喜色,宁兰便有了答案。 可怕的是她现在也慢慢认同了这套规则,不由得浑身一阵颤栗,自己逐渐的要融入到这个时代,变成以阶级、以身份地位看人的人了。 这几日她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那爹不靠谱。所以把信写给宁峥,求他帮忙以后照拂轻烟,他当即回信说会处理好的,让她放心。 季宴清同意让轻烟出宫,她同宁峥定好日子让他差人来接轻烟,到了指定的日子,宁峥没来,来的是宁萱。 想来是男子不好进后宫的缘故。 宁萱来的时候,还抱着她的儿子,见到宁兰先是同宁兰寒暄,关切地问她胳膊伤如何了,可别留疤什么的。 知道她没事,两人又是客气寒暄许久。 宁兰叫来轻烟,正式介绍两人认识,毕竟以后也算一家人了。 第196章 草编兔子 宁萱知道她担心什么,开口道,“轻烟往后也算是我妹妹了,我亲自来接她回去宁家,五妹妹你放心,我会照料好她的。” 几个大人说话,忽略了小孩子,他就哭闹不止,海棠便寻了哄孩子的玩意给他玩。 说完正事,宁萱把孩子从海棠手上抱回来,抱着哄了一会,指了指宁兰道,“三郎,你看这是你姨母,我们让姨母抱抱好不好。” 小孩子软绵绵的一坨,宁兰哪里会抱孩子,她接过来不过抱了一会,小孩子便哭着要找母亲,宁萱哄好了,便又把孩子让给她抱。 宁兰偷偷打量这四姐的神色,觉得她今日好生奇怪。 怎么莫名其妙的,一直试图让自己同小孩子亲近? 她心中正在好奇,海棠便进来打断两人,“娘娘,韩太医过来给您请平安脉。” 她明明没病,韩太医这些日子总来给她看病。 宁萱带着孩子同韩太医打个照面便退了下去。 韩太医路过时多看了那孩子一眼,同宁兰请完脉,才开口,“娘娘身体康健许多,就像现在这样,保持心情舒畅,多出去走有利于身体健康。” 宁兰心想,我主要看到徐郎君来了高兴,和你说的可没有半点关系。 韩太医收了脉枕,整理好药箱,顺口问道,“娘娘,方才那母子是娘娘的什么人?” 这话让宁兰生起了疑心,“她是我姐姐,韩太医有话不妨直说。” “那小孩子脸色有中毒的迹象。不过臣还是猜测,要仔细看过才能确认。” 中毒? 宁兰不可思议,一个刚出生半年的孩子谁会给他下毒?这也太离谱了些。 她把母子两人叫了回来,韩太医仔细检查过孩子,便道,“确实是中毒,像是千日归,且中毒时间不短了。” “这个药材大人吃了没什么,甚至补身子的,但是孩子体弱便是毒药,尚在襁褓,药必定下在乳母那,照这么吃下去,这孩子怕是活不过三岁。” 宁萱听到自己儿子是中毒,甚至活不过三岁,气的浑身都在发抖,手甚至哆嗦的抱不住孩子。 眼看着孩子要掉地上,还是宁兰眼疾手快把人接住,这才免得受伤。 宁萱稍微一思索,就明白是谁在要她儿子命,咬牙切齿道, “三郎怎么说也是他们张家的孩子,我那婆母竟然恶毒到要他的命,只为自己侄女的儿子铺路。韩太医,你既然能认出毒药,那可有法子解毒?” 韩太医认得出毒药,自然知道如何解毒,写了方子交给宁萱, “回去给孩子换个新的乳母,先按这方子抓药,让乳母煎服,十天半个月就会起效果。再带来我瞧瞧,然后再调整方子。” 宁萱道过谢,便带着轻烟回去了,送走轻烟和宁萱两人,她本该轻松的心却是半点都轻松不起来。 这韩太医竟如此厉害! 他一眼就能看到这小孩中毒,那就算徐郎君给自己送来假死药,韩太医这么了解自己,岂不是一眼就被他拆穿? 轻烟被送出宫后,解决一桩心事,宁兰生活懒散了许多。 她每日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这日早醒看到边上空空的床铺,忍不住问海棠道,“陛下一早就走了?” 海棠点点头,“是,陛下一起床就走了,早膳都没用。” 宁兰闻言倒是有些许诧异。他上次说过休沐的事情,自己便注意了日期,今日当是他休沐的日子才是。 往日他休沐日都会在这陪她用完早膳,然后才会去书房忙,或者回他紫宸殿见一些外臣议政。 今日怎的这般稀罕,一早就离开这,竟是连早膳都没在这用? 洗漱完坐下才发现,今日早膳只有清粥小菜,全是素的。 她喜欢的蟹黄包子、肉糜粥也没了,忍不住皱眉问道,“海棠啊,这是要做什么啊,早膳就吃这个啊?” 海棠连忙过来替她布菜,面上略带不解的解释道, “这是陛下的命令,早间陛下离开前吩咐了,说今日是初一,要沁芳殿所有人今日都食素。” “食素?” 宁兰有些不可思议,想到他在利州也是,莫名其妙的就让她吃了好久的素。 近日也没什么祭祀日什么的,这次不知道又在发什么疯。 不过她并未多说什么,因为今日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凑合吃了几口便让人收了东西, “朝露,走,我们出去走走,老是窝在里院子里面怪闷的。” 她带着朝露两人出了门,海棠被她留着看院子,两人逛一会,不知不觉逛到那个长月公主住的‘云月阁’附近。 宴席那日徐郎君让她多去长月公主那,她怕季宴清起疑心,这些日子并未着急去找她。 这些几日她海棠说,长月公主早间都会依照规矩去皇后的宫中请安,回来就会在这附近的竹林走走散步消食。 她提前等在竹林那,果然看到不远处一行人往竹林这边走。 打头有两人,一个是长月公主,另一个看样子像是刘昭仪。只是远远的,一行人便停住脚步不在前进。 第197章 平安符 刘昭仪看着远处亭子两人,看这架势很像是昭贵妃的行头,虽看不真切,但她依旧怕的不行, “月妹妹,我想起来宫中还有要紧的事,就不陪你闲逛了,就先行告辞了了。”刘昭仪说完转头就跑。 刘昭仪很快消失在小道尽头,那架势活像鬼在追。只留下长月公主一个人愣在原地。 宫女提醒道,“那是贵妃娘娘,美人要过去行礼的的。” 长月公主看到她人,也不好无礼不来打招呼,慢慢走过来亭子同宁兰请安,“妾见过贵妃娘娘。” 宁兰把人让着坐在对面,两人闲聊了一会,她就发现长月公主腰间挂着一个草编兔子。 这兔子造型很是眼熟。 非常像那日在她在街上玩射锣,徐郎君帮她赢下来的那只。那兔子她日日浇水养着,看了许多天,绝不会看错。 若不是季宴清给她扔炭火中烧了,她现在指定还留着呢。 宁兰心思转了转,徐郎君让她来找长月公主,这个草编兔子说不定就是她要找的东西。 她开口夸奖道,“你这个兔子倒是可爱的紧。” 月美人发现贵妃娘娘很是亲和,完全不像刘昭仪说的那样吓人,不自觉便放松下来,很是热情说道, “这兔子是我的一个侍卫编好送我的,我那还有许多呢,娘娘若是喜欢,不如去我那看看。” 说起来这事,公主便一脸笑意。 她说的侍卫想来就是徐郎君,宁兰察觉到她的开心,颇觉得有些怪异,感情她也瞧不上季宴清啊。 这人还真是人憎鬼厌的。 两人一路慢慢闲逛,不多时便回到长月公主住的‘云月阁。’ ‘云月阁’相对而言偏僻了些,院子也不大。可以说是这些女人中最偏僻的地方了。 都比不上刘昭仪的宫殿,可见季宴清着实不怎么待见这个公主。不知道那日在宴席上,长月的兄长怎么敢语出挑衅的。 长月公主说是有许多草编的东西东西,不是假话。她甚至专门腾出来一架多宝阁,就只放这些草编的东西。 里面有草编的动物、花朵不一而足。 宁兰目光都在这些草编的东西上,徐郎君只说让她来长月公主这,也没说让她找什么,她只能先从这些草编下手。 长月被宫女叫走,说是有事等她拿主意。 宫女上了茶,宁兰便把奉茶的宫女支开,把这些草编的物件仔细查看一遍。可是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 宁兰忍不住有些失望。又不死心在屋子在长月的宫中四处看看,东西虽有些简陋,确实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都城外八十里处的偏僻村子,几个男子正在忙小院中忙活。 徐子元提着吃食,打开木门走进来,屋内人见到他连忙放下手中活计迎过来,“徐将军您回来了。” 他把吃食递过去,走进屋内密室,密室内顿时飘来一阵苦涩的药味,一个老人正在药炉子前忙活。 徐子元走过去打招呼,“四叔,药试的怎么样了?” 老人闻言放下手中的药碾,语气激动道, “要我说,就直接杀了那姓季的狗皇帝,把人抢走算了,何必还要配药假死这么麻烦。” 四叔对季氏的皇族恨不能千刀万剐了,徐子元没回他这气话,探头过来看他配置好的药。 装在木盒中,看样子已经成了,“可试验好药性了,莫要出了差错?” 这药方是他去南疆费了大劲才寻到的,为了保险起见,并未直接送进宫给宁宁服用。 而是冒险把四叔从外面找了回来,躲到这来帮他试药。 四叔原先是军中的军医,只是后来徐家军不复存在,他为打探消息都城内的消息,便来到都城外开了药铺。 好在四叔医术还健在,不然真不知道去哪寻到合适的人试药。 四叔不耐烦道,“你放心,这药我试了,人吃了一个时辰便会中毒吐血晕厥,失去意识,犹如死人一般僵硬冰凉,四五日内吃了解药便可醒来。” “只是也说不好,我给人试了药,有的人会提前醒来,当是人和人有些差距,所以你要小心给公主服用。” 徐子元把药收好,耐心嘱咐道,“四叔,你们在这不要乱走,这是狗皇帝的大本营,到处是他的爪牙。” “那些暗卫很是有些能耐,若是你们被他发现抓到,此行就会功亏一篑。” 徐子元拿了药,回到东昌国使团住的千佛寺。 一进去便看到长风殿下在指挥人,仆从忙的团团转。长风一见他便热情的迎过来,“余兄。” 徐子元去南疆找药回来的路上救了迷路的使团,然后护送着他们一路来到都城。 东昌的使团一路上都把他奉为座上宾。那姓季的狗皇帝一直在追杀他,还好他往日面容都是伪装过的,他们并不认识。 谅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化名躲在使团中,甚至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徐子元指了指忙碌收拾行李的仆人,“长风殿下,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我们要回去了,此次本就为了送妹妹过来和亲,现下国内麻烦不断,也不好在这耽搁太久。” “这么快?长风殿下这便要同公主殿下分离了。”徐子元有些吃惊,以为长风还要在这待上一段。 “我也舍不得妹妹,只是现在国内情形实在不好,前两日我向陛下递了折子,他恩准过两日可以去宫中见妹妹一面再走。” 徐子元语气惋惜道, “没想到长风殿下这么快就要走了,我同公主做了一些其他的东西,还想说送给公主赏玩,想来是没有机会了送她了。” “哎,长月喜欢你的草编的小玩意,这好说,到时候你同我一起入宫见她即可。” 六月初一,宜祭祀、除服、安葬、移柩。 皇陵一行人正在忙碌,司天台的台正带着和尚做水路道场。季宴清到的时候,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过来行礼问安。 他只摆摆手,示意免礼, 语气有些沉闷,“东西可备好了?” 台正连忙道,“陛下放心,今日顺日顺时,选今日为小皇子超度,他必定能往生极乐,来世富贵绵延。” 他‘嗯’了一声应了,在案几前站定,提笔写字,只是今日字迹有些虚浮,不似乎往日端正。 很快一写满一张笺纸,他思绪万千,还想再写,看着满满当当的一张纸,微微叹口气,才搁了笔。 上书:幼儿儿未诞,竟先辞世,此一生至痛。日夜思量,依旧满心皆是愧疚,愿在那冥冥之中,安息长眠。 吾心悲恸,恨不能代你受苦。望上苍垂怜,护你往生善道,待来世,再续亲缘。 他拿起笺纸,放到燃烧的白烛上,纸张碰到火苗瞬间变成一片灰迹。 大师拿来刻好的灵位,季宴清接过,想拿着金粉替他描灵位,大师连忙制止, “陛下,你是父亲,是长辈,这怕是不妥。” “无妨。” 大师看他坚持,知道劝说无果,便退了下去。 他提笔蘸着金粉,一笔笔的描下去,很快几个金色的字迹出现:季嘉佑,卒于昭华元年,四月十七。 他给孩子起名嘉佑,男女皆可用,忍不住盯着这小小的灵位出神。 第198章 观雨亭 以前总觉得自己做父亲定会是个好父亲的,不会向父皇一样,无能且偏心。 可是因着他的缘故,他的孩子尚不及得见天日,便失了性命,算下来,他终究是不如父皇的。 往日是他不好,让宁宁下了狠心杀了他的孩子。 总归是他的孩子,便让司天台测了日子,为他立个空棺,入了季家的皇陵,也算全了父子情分一场。 季宴清天擦黑才回来,彼时宁兰正准备睡觉,他未换衣服便进了内室,身上一身的烟熏火燎的味道。 宁兰发现他神情说不出的落寞,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加上早膳他让全都吃素,他这是去拜祭谁了吗? 看他情绪不高的样子,只是他不同自己说,宁兰便也没多说什么,左右不关自己的事。 她握着个黄色的平安符放到他手中,“你帮我解决了轻烟的事,这是谢礼。” 这是千佛寺的平安符,上面写的他的生辰八字。 前些日子他是听护卫说她在寺中求了个平安符,还以为是为她自己求的,竟是没想到是给自己的。 有些不可置信的抬眼看她,“宁宁,你为我求的?” “嗯。” 季宴清心中心思有些复杂,宴席那日,那东昌国公主献舞,有宫女恰好摔在她面前,他觉得甚为奇怪。 恰好东昌国使团住在千佛寺,他带着宁宁过去,也存了试探心思。 只是那日侍卫说自己走后,她除了逛逛拜佛并未做什么。 不想竟然还主动给自己求了平安符,想来是自己太过谨慎小心了,宴席那日完全就是巧合。 这些时日下来,她心中终究慢慢有了自己,他把头埋在宁兰脖子上,“宁宁,你有心就好。” 往日这样,下面就要撕扯她的衣服了。 宁兰怕他扯坏了自己的寝衣,自己主动伸手去解,毕竟轻烟走了,以后也给她做不了,她还是有些心疼衣服的。 才解了一半,他便又给她穿回去,“今日不要。” 宁兰好奇的看他,他今天很不对劲,这是又发什么癫呢? 他埋在宁兰脖子上,好半天没有动。 那姿态瞧着有些奇怪,好一会他才起来,把那个平安符收起来,放到贴身衣物中。 宁兰看着他一番郑重操作,心里有些好笑。 早知道这东西在他那这么有用,她就多问老和尚要几个了,左右花钱就能买到的东西,不费她什么劲。 季宴清看她那暗笑的样子,忍不住问道,“要你帮我做的香囊,什么时候能做好?” 宁兰眨眨眼,本想拒绝的,又想想现在人设,“回头就给你做,不过做的不好你不准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她那婢女绣技这么好,季宴清觉得她定是为了敷衍先说这话的,“你用些心做好不就成了,丑东西我是不会要的。” 贤妃送的香囊回宫的路上就扔了,别的女人就会想着他,只宁宁这等了这么久还是没动静。 这一段下来,宁兰同长月公主也混熟了,无事就会到长月公主的宫中坐坐,顺便打探徐郎君消息。 长月与她同岁,她对季宴清没什么心思,对宁兰也没什么敌意,反倒话里话外都在庆幸季宴清不来她的宫中找她。 宁兰让海棠放下厨娘做的糕点,往日她带了两次来,长月公主很是喜欢吃,她便让厨娘特意做了些。 只是看她今日有些闷闷不乐,宁兰好奇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脸不高兴的?” 长月公主拿起一片芙蓉糕,一边吃一边叹气,“宁姐姐,我兄长这几日就要回去了,以后只能我一个人在这了。” 长月公主并不瞒她,来这的实情也说了。 说是东昌国内今年旱完涝的,民众实在吃不上饭了,国主也没办法才拿着她换岁贡的。 她不过是一个庶出的公主,母亲都没了,就连公主的封号还是使团出发前才封的。 这个兄长是她一母同胞的哥哥,为了兄长在国内日子好过些,才心甘情愿留在异国他乡的。 远离家乡,被扔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这种感觉宁兰太懂了,拍拍她肩膀安慰她, “陛下和皇后都算是讲理之人,日常并不苛待后宫众人,你安心在这待着。” 长月又拿起一块定胜糕,怎么膳房送来的东西就没宁姐姐这的好吃,“不过陛下给了恩典,允许哥哥走之前进宫同我告别。” 她兄长走了,那徐郎君怎么办? 宁兰手紧张的手握了松,松了握,好一会才开口,“那你兄长什么时候启程啊?” “三日后来看过我,应该就出发回国了。” 她每日都在焦急等那日徐郎君,同时,自打上次平安符事件后,她同季宴清关系似乎关系更好了。 他虽然嘴上不说,却更多时间让她陪着,连紫宸殿书房都让她在那待着,若是见外臣,她就在内间避着。 两人粘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宁兰感觉都快喘不上气了。 看他正在看那一沓沓奏折,宁兰忍不住突然开口,“我要回自己宫中,待你这太无聊了。” 男人闻言诧异的抬起头,想了想放下手中的信件,“那我陪你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好歹比闷在屋子强,宁兰妥协了,跟着他出去。 两人出去闲逛一会,夏日雨水众多,不过一会,便下了阵雨,宁兰本想回屋子待着避雨的。 这人倒是很有兴致,非拉着她去观雨,“这附近有个观雨亭,落雨的时候景观极好,我儿时经常在那,走带你去瞧瞧。” 他撑着伞,两人舍了随行的人,一路行到观雨亭附近,没想到那亭子中已经有不少人在那了。 玉珍公主今日出了太后的孝期,来宫中同皇后请安见礼。 落了一整日雨,皇后同她今日无事,午膳后便叫了其她人聚集在这观雨亭中观景。 见到季宴清过来,一堆人连忙起身请安。 季宴清眉头皱在一起,这些人都聚集在这做什么?“起来,都回自己的宫中去。” 他看景就要把别人轰走,宁兰觉得这人看着着实有些霸道了,雨还在下,这么立即把人赶走,岂不是要淋雨。 扯了扯他袖子,“同她们一起看,无妨的。” 玉珍公主走到人前,看了看宁兰并没有同她说话。她还是讨厌这个宁贵妃,“皇兄,我们都好久没见面了。” 母后在皇陵死于意外,她唯一的亲人就剩皇兄了。 宁兰看她同季宴清说话,便走到边上,让出位置给她,看到林皇后在,主动见礼,“见过皇后娘娘。” “快起来,不用多礼。” 两人实在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宁兰起身后,便走到亭子边缘,看向远处景色。 细雨依旧如牛毛般纷纷扬扬洒落,整个世界都是雨雾蒙蒙的,雨滴落在亭檐上,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湖边垂柳随风摇曳,枝条底部一下下抚过湖面,溅起一圈圈涟漪。 远处山峦在雨幕中若隐若现,仿若一幅水墨画卷正在缓缓铺展。偶尔有几只飞鸟掠过湖面,远远瞧着瞧着极为有意境。 怪不得这叫观雨亭,这雨后景色倒是好的很。 第199章 假死药 宁兰盯着湖面在出神,林皇后也在后面不着痕迹打量她。方才两人来时,陛下亲自为她撑伞。 伞都撑在她头上,她连发丝都未曾打湿,陛下半个身子都是湿的,她就这么理直气壮的享受着陛下的偏爱。 这些日子她一直避免同贵妃见面,陛下纵着她,特许她不来同自己请安,她何必自己去找不痛快呢。 陛下什么都想要,想要偏爱昭贵妃,又舍不得贤妃同德妃家父兄的助力,也太过贪心了些。 她眼神不自觉去瞟站在那的男人,他即便同公主说着话,眼睛一刻钟也没离开贵妃。 林皇后心中冷笑,他对自己无情无义,现在瞧着他上赶着为别的女人昏头,这大抵是报应,她只觉得心中痛快。 “皇兄,我不嫁。” 一声带着恼意的声音打断专注的两人。 玉珍公主扯着季宴清的胳膊,“皇兄,我若是嫁去南洲,岂不是一辈子回不来都城,我不嫁他,我要嫁给表哥。” 季宴清看她如此不懂事,竟真的要嫁到林家,忍不住怒道,“长宁候世子对你一往情深,今年便一直在京中等朕指婚,你不嫁也的嫁。” 好好的兴致被打断,季宴清也懒得在看了,拉上宁兰就往回走,“走,回去。” 看两人走远,玉珍公主同林皇后哭诉,“表姐,皇兄他一点都不把我当妹妹看,他整日就会围着这个姓宁的女人转,把她看的比我这妹妹还重要。” 林皇后屏退众人,亭中只剩下两人,林皇后安慰她,“陛下的喜好,我们不要多加置喙。林家着实不是什么好去处,你不如听陛下的嫁去南州。” 两人正说着话,有个身形潦倒的宫女趁着众人不备,悄悄靠近亭子,“皇后娘娘,玉珍公主,奴婢漱玉,有话要回禀。” 宁兰焦急的等待了几日,终于等到长月兄长进宫的日子。 这日她提前到了长月公主住的云月阁,中午时分,便看到长月的兄长一行人进来,徐郎君就穿着侍卫的衣服跟在后面。 宁兰起身要告别让他们兄妹叙话,起身时不小心碰到茶杯,茶水淋了一身。 自然不好这样出去,便让海棠回宫取干净的衣服,自己避去了侧殿等人。 进去室内后,宁兰便把人都打发出去,只留自己在室内。 很快,侧殿窗子便被敲响,宁兰有些激动跑过去,打开了窗户果然看到徐郎君站在外面。他现在肤色黝黑,形容苍老了不少,很难看清原来的面貌。 她心中酸涩,忍不住压低声音叫了一句,“徐郎君,你终于回来了。” 徐子元放轻动作翻窗进来,“宁宁,这些日子你可还好?” 他说着,从随身的跳舞的道具中拿出一个药盒,长月公主舞蹈极好,他把药藏在跳舞的道具中了, “宁宁,我长话短说,这个药一共三颗,从七月初一开始,每间隔五日服用一颗,身体就会逐渐虚弱,半个月后你便会出现死亡的症状。” “切记,药一定要按时服用,按你的身份,逝世后会葬皇陵的陪陵,下葬前要在皇觉寺停陵七日。” “我会在那把你换出来,宁宁你别害怕,我做了万全的准备,定不会出问题的。” 宁兰接过药盒,眼看他说完又要走,宁兰拉住他衣袖,“徐郎君,这一趟真的辛苦你了,我” 徐子元停下翻窗的动作,转过头看她。 他之前一直不理解为什么他会有此机缘重生,后来发现,宁宁就是他这次的重生的意义,她有这么强烈的欲望在求救, “带你出去是我的使命,你不要多想,万事多加小心。宁宁,你很勇敢。” 他不敢久留,说完便跳了出去。 屋内恢复了宁静,宁兰低头看手中的药盒,其实这事她真的很自私。 他要走到南疆那么远的的地方去找假死药,长月公主说她见到徐郎君的时候,他落魄的像个乞丐。 说他心地良善,落魄成这样,依旧选择帮助她们使团。 他为了兑现一个轻飘飘的承诺,甚至原身母亲都已经死了的前提下,还冒着生命危险,吃了这么多苦帮她。 世上怎会有如此痴傻之人? “娘娘,衣服拿来了。”海棠神色复杂的敲门,几次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说。 宁兰让她放下,自己换好衣服藏好药,这才打开门走出去。 晚间看到季宴清来,他瞧着好似很开心。瞧他这副样子,宁兰就恨的牙痒痒。 尤其在徐郎君的对比下,第一次见面徐郎君那么意气风发的样子,现在落魄成这样。 都是他,恩将仇报,才逼的她和徐郎君不得不过这种憋屈的日子。 他如今还要这般开心,当真是老天无眼。 季宴清拿了个锦盒递过去,看她愣愣的盯着他看,打趣道,“你发什么愣啊,打开瞧瞧,你及笄礼我没赶上,补给你的及笄礼物。” 在利州没送出去的簪子,现在补上也不算晚。 第200章 玉簪 锦盒里面装的是个羊脂白玉的簪子,整体泛着温润的光泽,静静躺在那。只是这上面的痕迹,瞧着像是新雕刻好的样子。 宁兰歪头看他,他手上还有些新鲜的疤痕,瞧着像是刚结痂的样子,怪不得前些日子看他在看《解砂经》,原来是在雕刻这个。 但是,她一点不半点,都不稀罕这种东西!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伤害后给她个甜枣吗? 她伸手去拿,‘啪’的一声,簪子脱手掉落在地上,碎成好几块。 他弯腰把碎成几段的簪子一段段捡起来,面色难看盯着那碎块看。 宁兰看他那副样子只觉得畅快,你不是整日拽的二五八万似的,竟然也有今天,面上却是一脸焦急,自责道, “这玉簪触手生温,可见是个好东西,都是我不好,一时着急手不稳把它摔了。” 宁兰面露惋惜,“就这么摔了多可惜啊,不如让银匠用金银镶了我再戴。” 季宴清看她自责难安,“算了,你也是不小心,别自责了。” 他不是很赞成修复,觉得差点意思的,“碎了的东西总归是不圆满的,强行镶嵌也寓意不好,算了,下回碰到好料子我再雕。” 宁兰把那几截碎玉捧在手中,笑吟吟看向他,“你亲手雕刻的心意,我不想这么浪费了,你让工匠镶嵌了我戴给你看可好。” 看她如此珍视自己送的东西,季宴清心紧了紧,“那好,就听你的,我让工匠拿去镶嵌。” 他说着拉着宁兰去书房,提笔画了几个镶嵌样式给她看,宁兰看了一直摇头, “不行,这鸟太丑了。” “太大了。” “太俗了。” 一连到半夜,他画了几十张,宁兰看着这一沓纸,想了想,“就要第一个。” 季宴清被她气的直磨牙,“宁宁,你故意的。” 宁兰拿着画纸跑远,“对,我就是故意的,我瞧着你画的画挺好的,就想让你多画几幅。回头我挂屋里日日看着岂不美哉。” 这只玉簪隔了几日便又回到宁兰手上,玉簪被工匠用金银重新镶嵌,还在簪头錾刻了一些鸟类图腾做装饰。 只是那些花样子都太小了,她都看不真切,倒是瞧着比原来单独一根白玉更好看些。 宁兰今日就用了这支簪子挽发,季宴清下朝过来的时候,宁兰特意歪头给他看头上的簪子,“好看吗?” “很好看。” “那我以后日日就用这个挽发给你看好不好。” 他伸手把稍微歪了的簪子调整好,“好,你喜欢就日日带着。” 宁兰说日日戴着,真就每日都让海棠用这根簪子。 这日出去散步,有几个宫女碰到她,行了礼便盯着她簪子看。 待宁兰走后几个宫女小声讨论道,“你看清了吗?” “看到了,那是凤凰,贵妃娘娘怎么能用这个图案。我们要同皇后娘娘说吗?” 几人还在犹豫,就看到皇后的身边的贴身宫女过来,“你们几人嘀嘀咕咕做什么呢?” 她们不敢隐瞒,连忙说了事情原委。 “背后议论主子,这是以下犯上,此事不可再议,下去。” “此事当真?” 林皇后听完宫女汇报犹不相信。随即又想到,那贵妃整日同陛下在一起,陛下定是知道的。 “由着她去。” 现在这情形,陛下心在她身上,外人又能做什么,现在能保住后位,见到弟弟,其余的她也不奢求了。 今日傍晚季宴清便过来了,还同她一起用了晚膳。 膳后他在窗下小榻上靠着自己研究棋局,海棠端来熬好的药,宁兰看了他一眼,仰头便把一整碗药喝了下去。 这些药她日日都在喝,太医说调养身体的,她喝了之后之后身体确实好了许多,便一直没断。 看她喝完药,季宴清伸手打开装梅子的陶罐,捏了一只梅子递过来。 宁兰张嘴接过,把话梅含在口中,大着舌头问道,“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政事不忙吗?” 这两日他好似很忙,都是半夜才回来的,今日怎么会在晚膳前过来。 说话间宁兰自己又捏过一个话梅,放进口中。 话梅的酸味和苦涩的药味一起涌入口腔。她的屋子不安全,徐郎君给的药她掏空三颗话梅塞了进去。 这装话梅的罐子日常就放在她屋内,往日只有她一个人吃,并不会被人发现。 方才她吃下了第一颗药。 “忙完了。” 他声音好似很疲惫,说完便闭着眼睛靠在榻上小憩。 宁兰没说话,坐在边上伸手给他按摩太阳穴缓解疲劳。 季宴清睁开眼,看了她一会,又闭上眼任由她给自己按摩,他这会身心放松,今日确实劳累,枕着她腿就这么睡了过去。 海棠进来内室喊她们洗漱,宁兰做了噤声动作,海棠便放轻动作悄悄退了出去。 一直到夜深,季宴清才从睡梦中醒来,一睁眼就看到宁宁在同他打扇。现在天气不算太炎热,扇子轻轻扇着很是舒爽。 他看自己一直枕着宁宁腿,便起了身,“累不累,怎么不把我叫醒。” “看你困乏的厉害,就想让你多睡会。” 宁兰递了杯桌上的茶水过去,季宴清接过喝了,喝完便盯着她看。 他最近是很累,林国公在先皇在时便在朝中经营多年,在朝中党羽众多,太后薨逝后,他便以重病为由要告老还乡。 企图要挟自己,告诉自己朝堂离不开他。 他让沉音从岭南带回来宗兴,宗兴不愧是先皇留下的托孤重臣,比他想象的还能干,不但接下了林国公的这副担子。 甚至还因着仗义直言,品行高洁,在朝中积威甚重。 他允准了林国公告老还乡的要求,那群党羽闹腾了一阵,几个刺头已经被他处理了。 林国公便是再心中不甘,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现在朝中一切平稳如常,他算是可以歇上一段。 看宁宁如此贴心,好一会季宴清才开口,“宁宁,我总觉的现在日子不是很真实。” 宁兰就把脸笑的奇形怪状,张个大嘴,歪着眼睛,伸手点点他肩头,“对,我是假的,是女鬼,是来收你的,你怕不怕。” 季宴清这副样子逗笑,把人拉过来,一只手制住她乱动的双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 “让我来看看,你这个女艳鬼有什么特别的本事。” 两人离得极近,宁兰一抬眼便对上他黑漆漆的眸子,懒得看他,索性闭上眼。 不多时,眼皮上就传来一阵温热,她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人在吻自己的眼睛。 他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柔软的唇顺着眼睛一点点往下,最后停留在唇上。 她不肯张口,他也不急,就一直在唇上碾磨,宁兰被他磨的没办法,伸手推他,“别弄了” 她想拒绝,反倒被他趁机攻城掠地。在口腔中来回的探索,好一会,季宴清满足了才把人放开, “宁宁,我们要一直这样下去,知道吗。” “嗯。” 宁兰应着,盯着他沉迷欲望的样子,心想,你马上就见不到我了,我们哪来的以后啊。 两人这么平静过了几日,这日早间照例是季宴清休沐的日子,他早间就把宁兰叫醒, “你不是喜欢出宫玩,待会和我一起出宫,我要去一趟大臣府上,你可以自己去玩。” 宗兴接了林国公的户部差事,今日要办烧尾宴宴请众位同僚,他自然也要过去看看算是给他撑场子。 出了宫门,到了天街附近,宁兰要同他分开下车去坐后面一辆马车,刚下去便被他拉住胳膊,皱眉嘱咐道, “逛够了就早些回宫去,我估计要很晚才回宫,你不用等我。” “知道了。”她不耐烦应了。 “主子,我们去哪啊?”海棠问道。 宁兰四处看看,这次出宫没看到沉音,只有海棠和几个侍卫在,这人不知道是真放心了还是怎么了。 不过今日她也没打算做什么,答案是什么都不重要,“就沿着大街逛逛。” 她来到这么久,都还没来的及好好看过这都城,以后大抵也没有机会了,今日她想趁机多看看,也不枉费来这一遭。 宗府主人高升丞相,陛下特允设烧尾宴款待众同僚。宗府今日中门大开,朝中官员登门道贺者络绎不绝。 陛下让摆的宴席,谁敢不来? 宗兴着绯色朝服,垂首屏息立于正门等待。他从未想过,当今圣上早间会送来“朕当临贺”四字,竟是亲自来为他升官站台。 暮鼓声中,十六名金吾卫骑兵开道,龙纹黄绫伞盖自街角转出。宗兴同众位官员当即跪下额头触地, “微臣恭迎陛下。” 听见靴声渐近,他才抬头,陛下已站在前方的石阶上,身后只跟着禁军都尉吴今和内侍监于公公。 季宴清伸手虚虚扶宗兴起来,“众位爱卿都平身,今日宗府设宴,不拘虚礼。” 宴席摆在‘凌云阁’,宗兴引着人过去。 季宴清停在‘凌云阁’匾额下,开口道,“凌云二字极好,只是云纵高,终在天之下。” “陛下所言极是。”群臣附和。 季宴清落座后,开口夸奖道, “朕闻宗爱卿在岭南治水八载,凿渠数十里,活人十万众,宗爱卿虽身居微末,却一心为民,居功至伟,理应封赏才是。” 他语气温和,却让阶下众臣皆暗自思量。陛下记着宗兴的政绩,亦在提醒众人:所有功勋,皆在天听。 宗兴立即叩头道,“臣微末之功,岂敢劳陛下亲临……” 他话未说完,于海奉上一个匣子,内盛半块通体萤白的玉珏,正面刻“忠”字,背面是蟠龙通天纹, “此乃先皇在世时珍爱之物,时时把玩,朕今日分一半与宗爱卿,望你如这玉佩,表里皆明。” 玉珏入手,宗兴抚摸着面上的忠字,掌心微颤。 此玉佩先皇时候的旧物,陛下分赠半块,既是信任,亦是警示,君臣之分,如玉佩两半,合则为尊,离则为瑕。 宴席至酣,季宴清扫了一圈参加宴席的众臣,世家子弟占了大半数,随口发问,“宗爱卿可知,朕为何破格允你设烧尾宴?” 不待他回答,季宴清便自问自答,“丞相之职位,自开国以来,唯有开国六公得过。” “爱卿虽起于寒门,先皇在时便功勋卓着,十年七迁,若非受故牵连,贬谪出京,当是位极人臣。” “今日朕为你拨乱反正,既是奖赏你的功劳,亦是提醒众位朝臣,为官者无论出身,无论官职,当是如宗卿般为国为民。” 四周一时寂静一片,宗兴明白,皇帝这是在向满朝勋贵宣告:寒门亦能登高位,但生杀予夺,全在陛下一人之手。 宴席在众人心思各异中继续,吴今过来小声道, “方才有跟着娘娘的侍卫来回禀,海棠说娘娘在城南的观景台不愿回宫,他们不敢做主,求陛下给拿个注意。” 季宴清忍不住皱眉,宁宁怎么又开始胡闹起了,早知这样便不让她出宫了。 看了看拘束的众人,该敲打的敲打完了,该传达的意思也传达了,他在留这无益,起身离席。 一日时间,她几乎看遍半个皇城遍。临近傍晚,海棠劝她,“主子我们回去,在晚宫门就落锁了。” 宁兰没走,恰好马车行到观景台附近,上一次季宴清带她来这看过花灯,她还记得这能俯瞰整个都城, “海棠,不着急回去,我先上观景台看看。” 海棠不想她这么晚还在外面逗留,“可是主子,再耽误的话,怕是赶不上宫门落锁了。” 她压低声音道,“到时候万一陛下怪罪可如何是好。” 宁兰摇摇手,“无妨,不会让陛下怪你的。” 她不肯回去,海棠也没办法,只能在下面干着急,悄悄差人去宗府给陛下传话,让他定夺。 宁兰一个人站在观景台上,能俯瞰下方忙碌的百姓。时值傍晚,远处彤霞满天。 城外是田间忙碌的佃农扛着农具、牵着黄牛往家赶,城门处排队出城的民众,这些人出了城,想必便是回到附近的村子。 那有他们的家人,做好饭菜等待他们回家。大家都有去的地方,就她一个人飘在这,怎么都回不去家。 第201章 背我 季宴清到的时候,就看她一个人倚在栏杆上,面上没什么神情的看向远处。 她这副样子让他心猛的一窒,他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快要失去宁宁了。 很快又反应过来,瞎想什么呢,自己同宁宁这一段明明很好才是。 季宴清拾级而上,很快到了观景台顶部,站在宁兰隔壁,“宁宁,你在这做什么?” 她并未回头,只是语气喃喃的开口,“我路过这,想起来过年的时候你带我来这看过花灯,就想着上来看看。” “你若是想看花灯,明年我再带你来看。” 宁兰转头同他对视,“那明年你给我堆个大鳌山,”想了想,她又补充道, “我要个大螃蟹,特别大的螃蟹,要让大家都看看,我是像螃蟹一样横着走的。” 他站到隔壁,揽着她腰部,顺着宁宁视线眺望远处, “那行,明年我命匠人在城东最高的台子上,给你造个最精致、最大的螃蟹。到时花灯下面刻上你的名讳,你去给她们办点灯仪式。” 灯会世家贵女都会为城中孤苦布施,往年点灯都是有城中布施最多的人去,让宁宁去是很简单的事。 宁兰看的他说的兴致勃勃,张了张口,终究没说话。 天空有鸟群飞过,宁兰看着那鸟群在空中飞翔嬉戏很是羡慕,脱口而出道,“季宴清,我不想回宫了。” “那今日我们住在别院,不回宫了。” “我不想回宫,也不想去别院,在那些地方我不舒服,我不想受皇宫礼仪规矩的拘束,我想像这些鸟一样自由自在的飞翔。” 这话听的季宴清皱眉,转头盯着她瞧, “别说傻话,人和鸟怎么会一样,雀鸟只操心口腹之欲,人有诸多欲望,自然不能如他们般潇洒。走了,回宫,已经很晚了。” “不走,”宁兰摆烂,伸出手拉他,“今日我走了太久了,累的很,你背我下去。” 季宴清闻言有些诧异的看她,她半娇半嗔的冲自己伸手,让他背她,人都被气笑了,当即拒绝, “外面这么多人,我背着你成何体统,你自己走。” 说完就抬脚往下走,丝毫没有迁就她的意思。 “背我就不成体统了?那你半夜翻墙、扒我窗户、进我闺房、占我便宜的时候怎么就不说体统了,你” 季宴清当即转身上来,伸手去捂住她嘴,这虽然高了些,那些楼下的守着的侍卫难保听不到,男人咬牙切齿道, “这种话场合,这种话你也敢张口就来。” 宁兰心中鄙夷,有胆子做,没胆子认。 她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一摊,瞧着无赖劲十足,“要不你背我,要不我今天在这过夜。” 他试着拉了几次,她根本不动。 两人拉拉扯扯,不远处的侍卫眼神开始偷偷往这瞟,好一会,他才咬牙妥协了,在她面前弯腰蹲下, “赶紧上来。” 宁兰一下子跳到他背上,用手圈在他脖子上,拍拍肩膀,“走,出发。” 男人身子僵了一瞬,随即才恢复如常。 宁宁很轻,背着并不沉,他就这样背着她,一阶阶下来。 “你瞧着背人动作还挺熟练的,”宁兰用胳膊勒住他脖子,“说,你是不是还背过其他人?是不是女人?” “当然没有。”季宴清立即反驳,除了宁宁,敢还能这么大胆子让他背? “真的?”宁兰语气透着明显不信,“你不会除了我,也没摸过别的女人?” 男人脚步一顿,宁兰察觉到了,一副抓包的样子,“果然有别的女人,” 掐着他的脖子开始摇晃,“说,是谁,快说是谁。贤妃?皇后?还是刘昭仪?” 季宴清被她掐的呼吸困难,这宁宁撒起泼来和寻常女子也没什么区别,勉强腾出一只手,把她作乱的手拉开, “别胡闹,当心我把你摔下去。” 不过并未回答她的问题。 海棠等候在楼梯口,看到陛下背着娘娘下楼。 走近才发现,娘娘还在扯陛下的头发,震惊的睁大眼,这是她能看的吗? 连忙喊着侍卫背过身去,直到两人上了马车才跟着上去。 一进沁芳殿内室,季宴清就把人赶出去,把她往床上一扔,关了门就开始扒她衣服,宁兰往里面躲,还记着方才的问题, “说说,你和那个女子如此亲近啊,啊,快说?” “我可没和别的女郎做什么!”他一边伸手拉她,一边道,“放心,只和你亲近。” 宁兰只想给他添堵,他越不说,越好奇,“说啊,到底是谁,不说今天把你赶出去睡院子。” 季宴清有些微恼,“怎么,你还让我以后都不碰别的女人了?” “是你说喜欢我,只和我好的,我这才信的。你要去找别人你就去,我只当你这话是假的。” 宁兰往床上一躺,调整个舒服姿势, “仔细想想你光来我这可不行,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万一哪天我要是死了,那往后可不是要把你给憋坏了?” “你整日胡说八道什么呢?”季宴清皱眉呵斥,这话听的他有些不快,“宫中太医医术精湛,定会保你长命百岁的。” 他顺势把人压制住,双手握住她不老实的双手, “所以你最好祈祷你活的久些,你若是没了,我就去别人那,不然还想我日日给你守身如玉不成。” 宁兰盯着他瞧,“那我就变成鬼,晚上站你床头吓你。” 衣服被他扒完,两人不着寸缕相对,他闻言有些失笑,“那我就先把你这水鬼收了。” 两人交缠在一起,宁兰下意识就想往后躲,他把人拉回来,不给她躲得机会,紧密的贴在一起。 季宴清看着她闭上眼睛仰着头,一副极度难耐的样子,笑着低头吻她下巴,一路向下最后停留在胸前,调笑着开口,“宁宁,你明明有动情的。” 宁兰在心中叹气! 男人太年轻就是这点不好,整天使不完的牛劲,结果还都用在她身上了。 天天这么来几次,神仙也遭不住啊,早晚得散架,“别折腾了,不然我早晚得累死。” 第202章 寒山避暑 日子一日日过,时值七月,天气亦越来越热。过夏天她是真难受,很是想念空调、冰淇淋,她生出来开始就没被这么热过。 院子的的石凳宁兰坐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海棠看她整日热的食欲不振,便早早让人在屋里置了冰鉴,她贪凉,大部分都窝在屋内围着冰鉴乘凉。 天气炎热,宁兰也没什么食欲用膳,便拿着梅子吃,酸酸甜甜的很是开胃,她还真挺喜欢吃的。 海棠看到便劝道,“梅子酸涩,太医说这东西吃多了伤脾胃,我看娘娘还是少吃些的好。” 海棠说着要把罐子收起来,宁兰拦住她,“不行,不行,我现在吃不下饭,只能靠着这个续命了。” 宁兰抱住罐子不撒手。 两人正在说着话,季宴清大步踏进来,看两人围着个罐子转悠,“你们两个做什么呢?” 海棠连忙退远些回禀道, “见过陛下,娘娘这两日总是抱着梅子吃,这东西酸涩,奴婢正想着劝她少吃些。谁知娘娘耍起来小性子,怎么都不肯撒手。” 季宴清皱眉看她,想起什么抬起的脚步迟疑一下,压抑住激动的手,在她隔壁坐下, “你喜欢吃,多吃些也无妨,只是食不可过量。这两日韩太医可有来给你请平安脉?” 宁兰摇摇头,“我好着呢,他要来诊脉我就没让。” 韩太医第二日一大早便过来,此时只有宁兰一个人在。 “陛下要微臣来给娘娘请平安脉,陛下下朝怕是要问话,还请娘娘莫要为难臣。” 这几日太医来宁兰都把他赶回去了,看今日这情形是推脱不掉了,她只好伸手给韩太医号脉。 宁兰心中有些忐忑,怕太医看出她身子有什么异常,进而被发现吃了假死药的事。 她就不错眼的盯着太医神色看,假如他发现什么,自己也好第一时间想办法遮掩。 韩太医望闻问切一阵忙活,还是老一套话术,“娘娘身体很好,没什么大碍,按时喝药调养即可。” 季宴清一下朝便召了韩太医来到紫宸殿书房,满怀期待问道,“贵妃她可是有孕了?近来总是看她抱着梅子吃。” 韩太医摇摇头,“臣给娘娘把了脉,并不是有孕的脉象,想来只是夏日天气炎热食欲不好,人便爱吃些酸甜的东西。” 他知道陛下多渴望贵妃有孕,开口劝慰道,“陛下,子嗣之事可遇不可求,此事还是急不得,娘娘现在身体康健,想来子嗣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季宴清听了有些失望,沉默好一会才开口,“你下去。” 这两日宁宁总是在吃酸梅子,还以为宁宁有了身孕,心中颇有些颓废的靠在椅子上闭眼养神。为何太医的药喝了这么久,她肚子还是毫无动静。 临近盛夏,宁兰不知道是天气炎热原因,还是她吃假死药的原因,愈发觉得身体疲累精神不济。 季宴清看她整日蔫的,伸手捏了捏她脸颊,面上好不容易养起来软肉已经所剩无几了,这样消瘦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你收拾收拾,我过几日带你去寒山避暑,那山中水汽大,很是凉爽,风景也甚好,省的你苦夏难挨。” 他说要去寒山避暑,行动很快,不过几日便安排好琐碎事务,将政事安排给大臣,启程带她去寒山。 寒山离都城百里之外,山势险峻,易守难攻。 山腰上修了皇家行宫,想来往日皇室便有夏日在这避暑的习惯。 他只在山上留了几个传递书信的侍卫,余下便都留在山脚下各个路口把守。 行宫这只有她们几人,以及一些往日就在这的仆人负责洒扫和一日三餐,倒是难得的清静之地。 好在山中确实凉爽,衣物在穿的清爽些便有些初夏的感觉,尚且能接受。 宁兰精神终于好了些,晚间还能在这行宫附近到处走走。 他一到这便窝在屋里处理这几日拉下来的政事,也没有闲心来闹她了,倒是让她得了几日清闲。 海棠在屋子归置行李,把装梅子的罐子放到案几上,“主子你瞧,奴婢知道你喜欢,特意给你带来了。” “海棠你可真能干。”宁兰真心实意的夸大,虽然她不带自己也要带的,她带倒是不会让季宴清起疑心。 宁兰看着那话梅罐出神,三日后就是最后吃最后一颗药的时间,她还没想好什么时候吃。 最好死的得轰轰烈烈的,让他为自己愧疚上一辈子,以后想起她来就难受的心肝脾肺的疼。 这样才算凑合出了心中积压的郁气,两人才勉强算是两清。 第203章 遇刺 来到寒山行宫后,季宴清便整日在书房忙的头昏脑胀。几乎食宿都在书房中解决,看到于海在边上研磨,随口问道, “宁宁呢?怎么不见她来书房伺候。” 于海连忙应道,“天热,海棠说娘娘不愿意动弹,白日就在花厅围着冰鉴不出门,到了傍晚才去后院荷花池那,走动走动纳凉。” “她倒是会偷懒的很,”季宴清给出中肯的评价,提笔蘸了墨才开口道,“你去叫她过来书房,省的整日无所事事。” 批完手上的折子,他抬头看了看快要融化完的冰鉴,“去,让人多搬几个冰鉴过来。” 省的她又叫热。 两人说话间吴今又送了一摞奏折进来,季宴清抬头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放下,让山下的侍卫巡逻不要懈怠。” 吴今应道,“陛下放心,各个入山的道路都有人值守不间断巡逻,不会有事。” 男人应了一声,“下去。” 吴今出了书房的院子,在游廊恰好碰到宁兰过来。两人迎面遇上,他连忙避开让出道路,弯腰抱拳行礼, “见过贵妃娘娘。” 宁兰忍不住打量他,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吴郎君了。 不管她出宫的随行侍卫,还是宫中的侍卫值守处,都没见过他。 她打听过,其他侍卫说吴今去了其他地方,在这偶然碰到倒是有些意外和惊喜, “吴都尉我好久都不见你了,你去了哪里了?” 吴今没有抬头看她,仍旧低着头回话,“回禀娘娘,陛下将属下暂时调离了禁军,去了城西的廷尉营任职。” 宁兰听他这么语气生疏的同自己说话,心里不由得有些别扭,“你怎这么同我见外?” “我一直当你是朋友的,说起来在宫中时,想来也是因为你的缘故,你妹妹还救了我一命,我还没好好谢过你呢。” 吴今悄悄抬眼看她一眼,便立即收回目光,“娘娘客气了,能救你是她的福分。” 季宴清在书房久等不到人,出来院子寻人就看她站那同吴今说话。 看样子还说了许久,怎的这么多话可以说? 他皱眉不悦的叫了一声,“宁宁,过来。” 宁兰一看他木着脸,一脸不痛快样子,不敢在耽搁,不然一会又要开始给她找不痛快了,当即便冲着吴今道,“那我先走了。” 宁兰跟着他进到书房,于海机灵的退了出去,屋中只剩下两人。 她就拿了自己还没看完的游记,坐到冰鉴前开始看。 这些游记记载了整个大梁的风俗人情,她日常翻看翻看也好涨涨见识,省的日后出去了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懂,在被人骗了就不好了。 季宴清看她进来就窝在那看书,不帮自己研墨,也不和自己说话,升起一肚子火气, “你怎么不说话,刚刚不是和吴今很多话要说?” 宁兰觉得这人莫名其妙的,从书上挪开眼看他,而且他这话怎么听都有股酸溜溜的味道, “你说这话不会是在吃醋?他不是你的侍卫吗?你还不放心他?” 他当然放心吴今,他是不放心宁宁,还是嘴硬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会干这种蠢事?” 说完便低头去看那桌上的奏折,只是白纸黑字的,怎么总觉得字在纸上面乱跳,又烦躁的把奏折扔回桌子上。 起身几步走到她隔壁,也学着她围着冰鉴坐下,“你俩说什么了?” 宁兰闻言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就谢谢上次他妹妹救我。” 季宴清知道她说的是太后那次,吴当出手帮她。想通这个男人气的冷哼一声, “最后还不是我救的你,怎么不见你来谢我?我看最忘恩负义的就是你,让你给我做个香囊,估摸着十年你都做不好。” 他还敢说别人忘恩负义,他难道不是天底下第一号忘恩负义、没良心的之人吗? 这话气的宁兰蹭的一下站起来,想了想,现在不适合同他计较,便又坐了回去。 宁兰想心中冷笑一声,从袖子中掏出来一个东西朝他扔过去, “呐,其实我早就做好了,不过是有些丑,先说好,你收了不能笑话我,不然我要收回去的。” 一件天青色的东西劈头盖脸的砸过来,季宴清利落的伸手接着,待看清东西季宴清噗嗤笑出声。 他说要最好的料子,在料子上绣簇兰草,她倒是照做了,料子用的是极好的蜀锦,只是这兰草 瞧着丝毫没有兰草品性高洁的意境,和韭菜也差不离了,“怎么,宁宁,你这是绣了颗韭菜吗?” 这人 轻烟离开之前耐心教了她好多天,她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你爱要不要,还给我!” 宁兰伸手就去抢。 “送人的东西岂有收回去的道理?”他不肯还,宁兰就去硬抢,他顺势站起来伸手把香囊举起来。 宁兰不够他高,根本碰不到,“算了,赏你了。” 季宴清被她这话一噎,向来都是他赏别人,别人赏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刚想斥责大胆,想了想,若是这样她指定抢回去了。 算了,难为她肯用心。 香囊里面香料装的香料当是沉水香,仔细闻闻还有股隐隐约约的草药味。 想来她还加了一些防蚊虫的草药,虽然丑了些,心意到了就好,顺手挂在了腰间,“好了,我收下了。” 行宫西北角有片荷塘,听这的负责打理的宫人说是引了附近湖泊的活水来的,所以这的荷花长的格外好,花朵硕大莲蓬饱满。 每到傍晚,宁兰便带着海棠在荷塘边上纳凉。 看着满池的莲蓬感慨时间过的可真快,上次在千佛寺,那时只有荷花,现在这的莲蓬都有碗大了。 有个小太监过来,在桌案上放了几个新鲜采摘的莲蓬, “主子您尝尝,现下莲子格外的清脆鲜甜,不是奴才吹,这莲子就是在都城都找不到这么饱满大颗的了。” 宁兰伸手在腰间的荷包捏了个金豆子给他,“有劳了。” 小太监拿了金豆子,欢欢喜喜的退下了。 朝露给她缝制的荷包,里面装了些散碎的金豆子,让她好打赏人用,她便整日把荷包挂在腰间了。 现在她也是腰缠万贯的富婆了。 她拿起一颗莲蓬,刚要伸手要去剥,便被海棠拦下来,“娘娘万一把指甲剥断了可如何是好,让奴婢来就是了。” 海棠去池边净了手才回来,熟练的剥开莲蓬,很快一颗颗饱满圆润的的碧绿莲子便落到白瓷盘上。 剥完一整个,海棠把莲子绿色外皮剥开,又用工具取了莲子芯,变成一颗颗白色莹润的珍珠样子。 这才把盘子推到宁兰面前,她捏一个扔进嘴里,清甜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青涩,口感又脆又嫩,倒是很不错。 她拉着海棠坐到旁边一起吃,两人倒是吃的欢乐。 季宴清不时抬头看书房门口,昨日给宁宁说让她无事就来书房伺候。 她倒是应的痛快,只是这天都要黑了还不见她人,“于海,宁宁去哪了?” 于海连忙道,“方才听宫女说娘娘去了后院荷花池纳凉,现在想来还在那呢。” 他到的时候就看她带着婢女在树荫下吃莲子,倒是吃的香甜,全然不把答应他的事记在心里。 海棠看他来,连忙起身把座位让出来。 季宴清看她吃的欢快,开口道,“给我剥一个。” 宁兰心道你不能自己动手吗? 眨眨眼心中有了主意,伸手从莲蓬里剥开出来一个莲子,去了绿皮,伸手就往他嘴里塞。 海棠想说话,就被宁兰使使眼色让她不要开口。 季宴清嚼了两下,苦味直接在口舌处炸开,直通脑袋顶。 他咀嚼的动作怔住,莲子怎么会这般苦? 宁兰看他面上没有什么异常,用力憋着笑,又递了一颗过去,“来,在吃一个。” 看到喂到嘴边的莲子,他那平静的面容有一丝皲裂,“不吃了。” 宁兰趴到桌子上哈哈大笑。 他这才反应过来,宁宁在捉弄他,捡过宁宁方才放下的莲子看了一眼,并没有腐败的样子,怎会这般苦? 宁兰拿着取芯的锥子,把莲子芯掏出来又递给他,“吃,这个保准不苦的。” 他将信将疑吃下去,确实这个不苦,像是他往日吃的,甘甜爽口,味道很是不错。 想来往日吃的都是下人去除好莲芯的,方才宁宁给的是没有去的,“继续剥。” 宁宁剥好,他便张嘴吃了,间隙还感慨道,“旋折荷花剥莲子,露为风味月为香。今日这的风景着实不错。” 这人还整上诗了,宁兰撇撇嘴,酸死了。 小太监看桌上莲蓬吃的差不多了,很有眼色撑船去摘新的过来。 两人在边上说了会话,季宴清看向荷塘方向忍不住皱眉。 这人摘个莲蓬怎么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 他起身,向着池塘边走了走,仔细检查一圈,在荷叶丛中看到了空荡荡的小船,并未见到那个小太监。 事情有些不对劲! 他顾不上许多,当即就决定带着宁宁先离开。 下一瞬间,池中便跃出几十道黑色人影,接着便是如雨的箭矢朝着两人方向射过来。 季宴清直接踢翻桌子,把宁宁塞到桌子后面,“别乱动!” 宁兰当然不敢乱动,震惊在原处,这些人一看就是奔着取他性命来的,不是,这合理吗?现在谁还敢来杀他啊? 第204章 犹豫 季宴清将她护着在身下,等这阵箭雨过了,才起身把她浑身上下查看一遍,好在他反应及时,桌子面板挡住了大部分箭矢,宁宁并未受伤。 只是现在形势不容乐观,这群黑衣人有四五十之人之多,他为了图清静,行宫留的侍卫并不多,现下只有十几个人。 行宫的人大多是旧年杂役,并不具备自保能力,这一阵早有准备的箭矢射下来,侍卫和杂役没剩下几个了。 这群人一看就是奔着取他性命来的,还活着的侍卫已经同黑衣人打做一团。 敌众我寡,人数悬殊太大,即便侍卫功夫再好现下也不占什么上风。 若是只有他自己倒是好说,足够自保。看了眼惊慌失措的宁宁,她没有自保能力,刀剑无眼,现在得先带她离开这才行。 他趁机起身,拉着宁宁就往最近的院落走。后面有黑衣人已经有靠近的,剑光凛凛朝着他们两人挥过来。 季宴清把宁宁推开。 他没有随身携带武器,只得贴身靠近其中一个黑衣人,抬脚把人踢开,趁着这个间隙拉着宁宁就往前跑。 刚走几步,便又有两人缠上来,他停住脚,转身目光死死的盯着最近一个黑衣人看。 那人被他目光威慑到,拿着剑砍下来,他灵活避开剑风,转到那人人背后,直接握住他脖子,‘咔嚓’一声,生生把他脖子扭断。 顺手扔了尸体,盯着剩下那人看。剩下那人被他凶残的动作吓到,不敢在朝他动作,反倒把剑劈向宁兰。 宁宁被吓得跌坐到地上,恰好避开剑尖。 那人扑了空,毫无章法四处乱劈,眼看他要伤到宁宁,季宴清慌忙伸手去拉人。他胳膊被剑尖扫到,顿时有血迹渗出来。 他低头看到胳膊上的伤处,彻底发起火来,捡起地上的剑,冲着那人冲过去,剑直接贯穿那人钉在附近的树干上。 他拉着宁宁去到附近的仆役的屋舍,挑了一间把人放进去, “宁宁,你先在屋内待着,除了我不要给任何人开门,等我解决了他们会来救你的。” 宁兰从惊吓中反应过来,这才看到他胳膊上都是血迹,想来是被伤到了,那腰间的香囊都被血染透了。 他说完刚想走,宁兰拉住他袖子,盯着他看,“那你要小心一点,我等你来接我出去。” “放心,不会让你有事的, 吴今收到信号很快就会上来,我要出去看看情况。” 那些人目标是他,他离开宁宁才会安全,他顺势将门从外面锁上才离开院子去寻人。 宁兰听着外面那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呆愣在原地,外面嘈杂声似乎都不见了,耳朵只剩下一片轰鸣。 她有些紧张的握住腰间的荷包,最后一颗药就在里面。 现在无疑是最好的时机,虽然不符合她想要的轰轰烈烈的效果,但是这是他绝对不会起疑心的最好时机。 不管是谁敢刺杀他,以他的性子绝对不会放过这人的,多添自己一条人命在刺杀的人身上也不影响什么。 宁兰盯着地上的几滴血迹发呆,那是他胳膊滴下来的,是方才他为了救自己被黑衣人伤到的。 这一段时日两人明明很好,不管她怎么作,他最多不理她晾她一天,第二日还是会来找她。 他说承诺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也尽力实现了。 其实细细想来,比着别人,他真的偏爱自己很多了。宁兰捏着荷包,手在隐隐发抖。 第205章 中毒了 季宴清自院子出来,解决了在院门附近搜索的两个黑衣人,这才转身走去行宫内的了望台的方向。 方才他只顾着带宁宁离开来不及细看,现在根本不了解外面情况。 除了埋伏在荷花池的刺客,不知道外面还有多少,事关重大他不敢耽搁。 一个不慎,他和宁宁今日都会丧命于此。 他赶到行宫西南角落的了望台,用了将近半个时辰。 站在高处,能清晰看到那些在行宫四处乱窜的黑衣人,现在尚且有二三十人。 他留下的侍卫本就不多,现在只剩下零零星星几个了。情况倒是有些不乐观。 这群刺客良莠不齐,除了几个埋伏在荷花池的弓箭手之外,其余的人简直是一群乌合之众。 单凭这种水平的刺客,怎么可能逃的过山脚吴今的巡逻检视? 且人数瞧着有五六十人之多,这么多人,想悄悄的进来行宫不被发现,行宫内必定有内应。 他带宁宁来避暑,是看她实在受不得热才来的,是临时起意的行为,怎么可能有人提前部署刺杀他,这事情倒是诡异的很? 思索间看到远处山道上来了一队人马,看情形是吴今,他带人快要靠近行宫了。 季宴清思索一会,直接点燃了了望台上的烽火。 烽火吸引附近的几个几个杀手,逐渐汇集到烽火台附近想一探究竟。 季宴清躲在附近,看那些蠢货小心翼翼靠近,随即被他逐个解决。 吴今看到烽火当即率领人赶到了望台,必定是陛下放的烽火。 寻常刺客定是不敢到了望台点烽火的,他到附近,便把那些被聚集过去的杀手抓个正着。 见到吴今解决了这些人,季宴清放下心,立即返回到宁宁在的院子。 一跨进杂役的院子,他脚步就顿在那里。 院子角落,宁宁在的那间屋子现下门窗大开,门板还歪歪斜斜倒在屋前的地上。 宁宁出事了! 这个意识让季宴清心脏像猛的被攥住。 随即否认道,怎么可能呢,这杂役院子房间都有几十个,他把宁宁塞在院子角落最不起眼的一间。 便是有刺客到这一间间搜索,只要她在里面不出声,都不会有刺客去搜查一间外面上锁的房间才是。 宁宁她定是没事的! 吴今几人跟在陛下后面,看他停在院门口一动不动,他也不敢动作,惊疑不定叫了一句,“陛下?” 季宴清被这声呼唤惊到,才把自己从猜测中抽出来,往那屋子跑去。 靠近才发现,房子门板都是被人暴力破坏拆掉的,他站在屋门口往里看,好在没有预想中血淋淋的情景。 心中猛的松了一口气,定是宁宁趁乱跑出去了,她那么机灵,定不会出事的,“吴今,让人去找宁宁,她和我分开了。” 吴今方才就在挂念宁娘子安危,只是陛下不提,他不好发问。 陛下让他去寻人,赶紧点了人正想往外走,忽然间就听到室内角落的衣柜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那声音很轻,像是什么东西不小心碰到柜门的声音。 吴今谨慎上前疾言呵斥道,“什么人在里面?出来!” 等了一会,里面毫无动静。 他一把拉开柜门,便从里面滚出来个天青色的身影。 吴今还没看清是什么,便有道身影冲过来,把那团身影接住防止滚落在地上。 陛下挡住了他的视线,他虽然看不清人脸,但能让陛下这么对待的人只有一个。 柜子中的人是宁娘子! 季宴清方才看到柜子中滚落的人影就认出来是谁了,这衣服是宁宁今日穿的衣服。 天青色的罗裙,宁宁同他做的香囊是和衣服一样的颜色,她穿上很是灵动好看。 他把人接住后,发现宁宁整个人就瘫软着趴伏在自己腿上,一动不动。 季宴清看不到她脸色,嘴唇动了动,试了好几下才找到自己声音,开口试着叫了一声,“宁宁?” 他声音轻的几乎听不到,见她不回应,又加大声音叫了一声,“宁宁。” 怀中的人仍是没有应答,他不可置信的摸上她肩膀,是温热的,心中松了一口气,这才把人翻过来。 当即整个人怔在原地。 宁宁闭着眼,脸上毫无血色,嘴角渗着血迹,衣襟处也有一滩发黑的血迹。 他拿袖子一边给她擦嘴角的血迹,一边失声喊道,“宁宁,宁宁,你醒、醒,你,你别这样,别吓我。” 好一会,衣袖处传来一阵细微的拉扯感,他低头查看,是宁宁一只手抓住他了他的衣袖。 她人没睁开眼,只是嘴唇动了动,一声细小若蚊蝇似的呢喃传来,“疼,我好疼!” 说完这句,宁宁的手便松开他的袖子垂落下去。 第206章 薨逝 吴今早就着人把随行的太医叫过来,陛下不肯放开人,太医只好就着他姿势,蹲到地上给娘娘把脉。 太医搭上她手腕,当即一脸惊骇,因为已经探不到脉息了。惊诧抬头,便看到陛下抱着娘娘尸体不肯放手,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这情形,吓的他不敢同陛下多言,抬头看向尚且镇定的吴都尉,一时也不敢开口,只是冲他摇摇头,示意人没了。 吴今一时不敢相信他的意思,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太医他说宁娘子没了! 这怎么可能呢? 他一把将太医拉到院子中,远离屋内之人,“你是不是学术不精,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没有了。” 太医医术被质疑,当即反驳道, “娘娘她被喂了毒,虽然暂时看不出来是什么毒,但是口吐黑血,瞧着便是剧毒,根本没有施救的机会。” 吴今无法接受这个消息,在院中发了好一会愣,才度过最初的慌乱,脚步沉重向院中走去。 陛下这个状态必定无法处置其他事,他开始着手部署善后事宜。 太医说宁娘子是中毒,并不是利器所伤,可是这明显不对劲。 那些杀手都是手持利器,即便真的想杀她也只需一剑即可,为何不采用利器而是改用投毒这么麻烦的方式? 吴今命行宫总负责管核对尸体、点查人数,行宫总管点完哆哆嗦嗦回道,“少了小德子,他往日就是负责管理荷塘的。” 吴今想起那个叫海棠婢女说,荷塘是有个小太监撑船去摘莲蓬,后来直到刺杀发生都未回来。 现在整个行宫独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若他是内应,事发后趁乱逃逸了,一切便说的通了。 荷花池有河道连接山中的活水,有他做内应,那些刺客便可神不知鬼不觉沿着水路潜伏进来。 只是他一个常年在行宫的太监,是被谁收买的,以至于敢做下刺杀陛下这种诛九族的大罪? 他有些担忧的看向屋子,陛下一直在里面不肯出来,他亦不敢让人进去打扰。 季宴清一直没动,就那么抱着她,感受着怀中的人一点点失去温度,逐渐变得冰冷僵硬,她莹润的脸色逐渐变得灰白破败。 明明傍晚宁宁她还在给自己剥莲子呢,她还耍坏心眼,偷偷给自己吃苦到极致的莲子芯。 捉弄完自己,她还毫无形象的趴到桌子上‘哈哈’大笑。 可是刚才宁宁便不会笑了,她甚至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同自己说了一个“疼”字便再也开不了口了。 可是她的宁宁怎么能死呢,宁宁还要陪着他长命百岁,陪她夏日泛舟冬日赏雪,给他生儿育女。她怎么能就这么毫无预兆死在自己面前? 他往日见过许多尸体,父皇的,淑妃的,皇兄的,那些贪官污吏的,他只觉得那些人该死,死了才是还世道清明。 可是今天他的宁宁就这么死了! 在他怀里,变成一具冰凉僵硬的尸体。他把头同宁宁头抵在一起, “宁宁,你这么坏,这次又在骗我是不是,一定是,你快点睁眼,不然我真把你装进棺材里,那里面又黑又闷,你会害怕的。” 有眼泪顺着宁兰脸颊流到脖子,隐入衣领便不见了。 吴今善完后,看到陛下还是维持着跪在地上抱着人的姿势,没敢进去打扰他,只守在门口不敢发出动静。 薄雾熹微,天空逐渐泛白,屋内人终于有了动静,陛下缓缓从地上起身,踉踉跄跄抱着宁娘子尸体走出屋来。 借着不甚明亮的天色,吴今看清他情形,被吓一跳,惊讶出声,“陛下,你” 第207章 回宫 陛下他面容灰败,不过一夜光景,竟像是老了十岁一样,吴今被他这副样子震惊在原地。 “是谁?” 季宴清只声音发哑的问了一句,还未等到吴今的答案,便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一头栽倒失去意识。 院中人一阵兵荒马乱,太医忙上前看过之后心有余悸道,“还好陛下是急火攻心导致口喉间出血,吐出来也不见的是坏事。” 陛下这一昏迷便是两天,吴今把手下千户叫来, “你带人去把守住上山的各个路口,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离开寒山,亦不得向外传递消息。” 陛下遇袭,最要紧便是先封锁消息,防止朝中那些蠢蠢欲动之人妄生邪念。 行宫总管进来询问贵妃娘娘后事如何处置,吴今看了看宁娘子尸体,沉默了好一会, “暂时先把贵妃娘娘放到西苑,差人给娘娘换上衣衫,且先布置个简单的灵堂。” 行宫条件有限,灵堂布置的很是简易,他只简单看一眼并无不妥便返回病榻前。 现下陛下身体安危更为要紧,好在陛下在昏迷了两日后醒来。 季宴清像是睡了个很长的觉,睁开眼便看到吴今守在屋内,昏迷前的记忆争先恐后涌进脑中。 此时头痛欲裂,他抱着头一下下碰在床柱上缓解痛苦。 他这样子状若疯癫,屋中其余人俱是一惊,吴今自小跟着他,十几年来,从没见过陛下如此失态,连忙喊太医过来查看。 太医看他状态好似不太对劲,朝着脖颈间的穴位施针,人当即便晕了过去。 吴今忧心忡忡将太医拉出来,质问道,“陛下到底怎么回事,怎会如此反应如此激烈?莫不是你看不出病因。” 这次随行的太医较为年轻,本来只是有备无患选他的,没想到真用上了,吴今对他医术不是很信服。 太医心中也没底,支支吾吾道,“陛下,这、莫不是失心疯了” 他胆敢开口污蔑陛下患了失心疯,吴今当即呵斥道,“你休的胡言,此话岂敢乱说,也不怕陛下醒来砍了你脑袋。” 太医连忙找补道,“陛下他同贵妃娘娘感情深厚,贵妃娘娘骤然离世,他一时难过,也是有这种可能的。” “住口,还不去熬药。” 吴今把人轰走,便亲自守在榻前不让人靠近。 陛下人在半夜再次醒来,这次神情上一次正常了许多,他在床上枯坐好久才道,“宁宁呢?” 吴今不敢看他,声音也有些抑制不住的低沉,“陛下放心,把人暂时安置在西院了。” 西院的‘西’因着与夕阳的‘夕’同音,寓意不好,一般人家西院都是暂时装奁死人的院子,行宫也不例外。 他才想起来,他宁宁死了,已经被安置在西院了,“扶朕起来,朕得去看看她。” 吴今怕他看到人刺激到他再次发疯,“陛下,娘娘灵堂属下已经布置好了,陛下暂时还是不要去看了。” “带朕过去。” 行宫条件简陋,说是灵堂,其实也只是西院木门上挂了几块白幡。 季宴清站西院门前,静静看了那白幡好一会,他才慢慢的接受,他的宁宁是真的死了,再也不能陪着他了。 行宫也没有准备好的棺木,宁宁就盖着白布,安安静静躺在那。 吴今看他一言不发就盯着宁娘子尸体看,他不敢打扰,只安静候在一旁。 以为陛下不会在开口时候,陛下又把白布又缓缓盖好,声音透着冷意开口,“是谁?” 吴今知道陛下在问刺客的事,“那些刺客抓到活的有十几人,属下讯问过,不过都是些江湖草莽。” “他们说是收了雇主的钱来杀山上的员外郎,根本不知道是刺杀的人是陛下,也不知道谁出钱雇他们。” 季宴清听闻他两日竟什么收获都没有,怒道,“废物,你若是问不出来就让惊影回来问。” 发完火想到不能在这吵嚷打扰宁宁安寝,强压着怒火走出西院,“快马传信礼部,让他们给宁宁安排后事。” “安排行程,朕要即刻回宫。” 按例惯例,后宫妃嫔薨逝后要由宫中贴身宫女及女官小奁,把人简单收拾好,防止失仪。 隔日才送到皇家寺庙‘皇恩寺’停灵三日。期间由寺中姑子做完水陆道场后正式大奁,随后才葬入皇陵。 昭贵妃在宫外薨逝,当是直接按例送到皇恩寺。礼部尚书早早便差人等在城外接人,安排丧葬各项事宜。 第208章 皇恩寺 季宴清回到宫中紫宸殿,于海已经提前得到消息,早就提点殿内人警醒点当差。 他一听陛下回来了,便直奔书房,一进去就看到陛下在桌案前忙活,进去小心翼翼伺候着。 桌子上已经堆了一堆写废的圣旨。 “于海你去传旨,追封昭贵妃为元贞皇后,一切丧仪均按皇后规格来办,举国服丧一个月。” “另外告诉礼部,将为朕的棺木先拨给贵妃使用,将贵妃葬入朕的‘定安陵’正殿。” 安定陵是为陛下准备的帝王陵寝,先逝世的妃嫔按规定只能先葬入陪陵,等帝王驾崩之后才按位分决定远近迁入正殿。 现在陛下竟然要昭贵妃先葬入正殿,这种违反祖制的要命旨意他可不敢去传,礼部的官员们还不的埋怨死他。 于海‘哐’的一声跪下,“陛下此事怕是不妥,礼部、御史台的大人们怕是要来进言” 季宴清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去告诉他们,谁胆敢有意见,不用来见朕,自行脱了官袍回乡。” “另外通知朝臣,即日起辍朝三日,朕要去皇恩寺庙为宁宁送行,这三日谁也不见,一切政事等朕安葬完宁宁再说。” 季宴清当日便来到皇恩寺,宁宁已经被穿好了皇后的服制整理好仪容。 她额前有几根发丝掉了出来,他一点点整理好,看到他给宁宁雕刻的白玉簪子被女官取下来,放到边上。 他捡起来,想为宁宁簪上。只是凤冠上已经没有空闲地方,他将凤冠取了下来,换成只用白玉簪子装饰。 她脸上妆容依旧美艳动人,一如生前。 他像往常一样,伸手捏了捏她脸颊, “宁宁,我把你放到我的陵寝了,日后你同我一样,受后世万民供奉,你不要怕,皇陵外面有人祭拜,定不会让你孤苦的。” “我在这陪你几日,我知道,你要是能说话,肯定又喋喋不休埋怨我连累你受罪了,若是你能醒过来,打我骂我也认了。” 皇恩寺位于城西邙山上,是座尼姑庵,往日负责收容已故皇帝的嫔妃。 因着大梁前两位皇帝留下的后宫妃嫔并不多,现下只剩下先皇几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妃和被季宴清罚来安昭仪。 平日寺中要清心苦修,非后妃去世停灵到此并没有外人到来。礼部官员进进出出的,今日却显得格外热闹。 安昭仪被陛下割了舌头,身体受到伤害不说,又被罚到这来,要过一辈子青灯古佛一眼望到头的清苦日子。 她本就愤恨难平,每日心中诅咒陛下同昭贵妃。现下又被人被吵的不得安生,拉住一个忙活的小姑子,上上下下一顿比划。 她意思是:谁在外面? 那姑子约莫知道她意思,在问发生何事了?出声解释道,“是宫中的贵妃娘娘薨了,要在这停灵。” 安昭仪闻言愣了一会,随即在心中疯狂大笑。 昭贵妃这人害她被罚到此地,她竟然也得到报应了,当了早死鬼。 她跟着姑子,一同去灵台念经。就看到陛下在浑身落魄守在灵前为贵妃这死鬼烧纸,心中只觉得痛快。 这两人也有今日! 这几日天气阴沉沉的,竟然在第二日下了暴雨。大雨一连下了三天,季宴清也在灵前陪了宁宁三天。 第四天季宴清要回去上朝,走之前,他朝着棺木道, “宁宁,我今日要回去上朝,明日再来看你,你放心,我不会放过那些害你的人。” 夜半时分,礼部官员回去安歇,灵堂内只剩值夜念经的姑子,安昭仪找借口同今夜值夜念经的姑子换了时辰。 把人都支开后,院中便只剩她一个。 她探头看半开的棺材,看到边上放的凤冠心中不住的冷笑,陛下竟然还给贵妃追封了皇后,心中忍不住骂道, “你当初不是圣宠不衰风光的很,也有今天呐,可惜是个短命鬼。” 她想破口大骂,没了舌头又骂不出来,只恨恨的踢了两脚棺材。 她是偷跑进来,又怕被人看到并不敢久留,这么走了又心有不甘,看到摆在地上的茶水,当头朝着棺中人泼了下去。 看她浑身湿漉漉的,天气炎热,明日想必就干了没人能发现,出了口气,安昭仪这才心满意足的想离开。 帝王的车架浩浩荡荡离开邙山,徐子元藏在巨石后,看到车架走远后才现身, 朝着身后人嘱咐道,“走,我们去皇恩寺,你行动小心些,不要被人发现了。” 随行的竹叶扛着一个麻袋跟在后面应道,“知道。” 两人沿着山间无人小路,一路潜行到皇恩寺。 徐子元刚翻进灵堂,便看到有个光头的姑子朝着棺中的宁宁泼水。 徐子元惊怒之下抬手就把人打晕,若是受了刺激,宁宁说不得会提前醒过来,到时候便功亏一篑了。 第209章 失火。 徐子元把手上被打晕的姑子放到地上。 心中暗骂这礼部的官员行事竟是如此松懈,竟让这恶毒女子近身宁宁棺木。 若他不能及时赶到,任由这姑子这么闹腾下去,指不定要出什么岔子。 他让竹叶去守着院子,亲自去查看宁宁状况。 宁兰意识突然从混沌中清醒,只是意识像是被关在黑暗紧密的笼子中,想动但是无法感应到躯体的存在。 四周一片寂静,想哭却流不出眼泪,无论怎么挣扎哭喊都无用。 此刻她恐惧到极致,这种未知的恐惧快要把她逼疯了。 她宁愿死了都不要处在这种状态,难受的内心不断翻腾,不断哀求谁来杀了她。 “宁宁,我是徐子元,你能听到声音吗?” “如果能听到下面的话要认真听,现在出了些小岔子,不过你不用怕,一切还在控制中,我等下就会带你离开这。” 这熟悉声音像是黑暗中的明灯,奇迹般的安抚了她的恐惧和惊慌失措。 有了这声安抚,知道不是一个人,像是离岸的鱼儿进入的水中,极大舒缓了她的难受,她想应声,可是压根发不出声音。 徐子元把宁兰从棺材抱出来,竹叶立即将麻袋打开,将麻袋中的尸体装入棺材。 这尸身是在乱葬岗寻来的,身高年纪都同宁宁相仿,到时候火烧起来,任谁也看不出异常。 他路过地上昏倒的姑子,不知道这姑子同宁宁有什么仇怨,她竟然如此狠毒。 狠毒到以至于连死者为大这种大忌都不顾了,还试图破坏宁宁尸身。徐子元想了想,冲竹叶吩咐道, “把现场布置成这个姑子纵火的样子,去拿了她房中的包裹连同尸体一同扔下崖底,做的干净些。” 他带着宁宁先离开,远离皇恩寺后,他寻了块空地停下等竹叶回来。 不多时,皇恩寺方向院子就燃起熊熊大火,救火的人吵吵嚷嚷传出很远,徐子元看到竹叶跑过来, “那姑子的事处理好了吗?” “主子放心,已经处理好了,不会让那群人起疑心的。” 竹叶做事很细心,徐子元点点头。 本来他只想做成意外起火,趁机将宁宁换出来,现在有了这个替死鬼,就更不会有人起疑心了。 宁宁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想来方才被颠簸的。 徐子元寻了个带子替她绑好,把人背到背上,“竹叶你先行去取马车,我们回村子去找四叔,要在皇帝过来前离开这。” 这皇帝看样子今夜就会赶来,他们不能久留。 惊影带着一身血腥味从天牢出来,暗骂一声晦气,怎么会有这么不知死活的人。 他新买的房子园子刚建好,好不容易同陛下求了休假带上沉音去看看,这就被陛下连夜喊回来去天牢审问刺客。 这个点还要进宫同陛下复命,进宫的时候忍不住狠狠剜了两眼吴今这棒槌。 他干什么吃的?他跟着陛下去寒山,竟然还能出这么大岔子。 惊影一进紫宸殿书房,就看到陛下闭着眼睛一脸灰败靠在椅背上。 听到动静,椅子上的人缓缓睁开眼,似乎疲累至极,声音很轻,不似往日般舒朗,“审的如何了?” 陛下不知道多久没饮水了,声音干涩的吓人,惊影忙倒了茶水放到他面前,这才开口说道, “行宫刺杀的那群人并不是都城附近人,是来自沧州的。他们确实被人骗了,并不是冲着刺杀陛下去的。” “他们一行人来到都城后,分散在城外一个偏僻的村子落脚,一个神秘的中年男人负责日常给他们送米粮吃食。” “落脚点的厨房有些未来的及吃完的米粮,我让人拿着麻袋去城中寻到了出售的粮铺,掌柜拿来的银锭是来自沧州的官银。” “跟着林国公返乡暗卫传信回来说,林国公回乡路过沧州,他曾秘密的接触了平宁郡王。” 季宴清冷笑出声,平宁郡王算是他的堂兄。 平宁郡王的父亲便是被被先皇处死的怀闵太子,也就是他的皇伯父。 林国公、平宁郡王,他们这群人是打算着,出其不意杀了自己,让先太子一脉继承皇位。 先太子贤名扬,往日朝中追随他的人便不少,今时今日仍余威尚在,若是自己驾崩,朝臣为了快速稳定朝政,不见得会拒绝这个提议。 林国公又是从龙有功重回朝堂,平宁郡王得到皇位,当真打的一手好算盘呐。 季宴清满心愤恨,好的很,他们当真好的很! “朕知道了,把所有刺客和你查到的线索通通移交给刑部和大理寺,让他们三审六断的把事情做好了。” “于海,去把皇后叫过来。” 第210章 废后 含章殿。 林皇后一整日都枯坐在窗前发呆,贴身宫女同她一起长大又一起进宫,很是担忧她,见状劝慰道, “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贵妃娘娘薨逝左右和我们不相干,她去了,陛下说不得能看到娘娘的好,娘娘合该高兴才是。” 宫女现下满心疑惑,自打前两日听闻贵妃娘娘薨逝在行宫,皇后娘娘这几日便总是枯坐在这窗前发呆。 更是连日常吃喝都免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这可如何是好? “本宫没事,你下去,不要让人来打扰我。” 事情若是真如宫女说的那样,那她求之不得,只怕陛下不会放过她了,思索良久,心道:算了,认命。左右决策权从来不在自己手上。 宫女出去不多时便又一脸喜色又折返回来,“皇后娘娘,陛下传召你过去呢,这么晚了想必召你侍寝的,奴婢给你打理妆发。” 林皇后苦笑一下,摇摇手,“罢了罢了,别折腾了。” 她没同宫女解释其中缘由,心中却是明镜似的。 往日陛下当她不存在般,这个节点召自己又岂是侍寝这种好事?“你去把本宫妆台下面的匣子拿给我。” 林皇后进入紫宸殿后忍不住四处看了看,这是陛下往日的书房,连接见外命大臣都在此,寻常人不敢进来,她还是第一次来到这。 看过便自觉跪在书桌前空地上。 季宴清看她这副样子,“看来你知道朕为什么喊你过来。” “是,臣妾知道。” 林皇后把锦盒中的书信取出来,“二叔传来的书信就在里面。” 于海呈上去,季宴清看完脸上怒极, “杀了朕,扶持长宁郡王登基,然后尊你做皇后,怎么,他的皇后比朕的更好做是吗?朕可有对不起你,以至于你起了琵琶别抱的意思?” 林皇后跪在那里,低头看地上的砖,这紫宸殿的地砖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做的,怎么凉的沁人,寒意从膝盖起来,遍布全身,最后直接凉到心中。 她抬头看端坐那的男人,“陛下口口声声说没有对不起妾,可是陛下可曾在意过妾?以前是陛下说钟意臣妾,想让臣妾做太子妃的。” “这么多年,一直靠着这个想法才熬下来,现在是当了皇后,可是也成了皇宫的笑话,他们谁不在后面笑话臣妾。” “臣妾不喜欢这种日子!”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把心中的不甘和委屈都说了出来。 季宴清觉得这人简直不知死活,“胆敢指责朕,你放肆。” 林皇后无所谓点点头,认了这事。更为放肆的接着道, “也是臣妾给了二叔的行宫奴才们的花名册,让他在里面找到那太监做内应,自知罪无可恕,恳请陛下让我死前见弟弟一面,妾死而无憾了。” 都是不知好歹之辈!季宴清好一会才从气愤中恢复过来,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林家意图逼宫谋反,你去上表说无颜在居后位,自请废后。待此事结束后,朕让你见临终前看你弟弟一眼,他被一户林姓人家收养,现下正在考科举。” 她主动上表便是彻底坐死林家的谋反罪责,谋反那是诛三族的罪名。 她出自林家,现在陛下让她做这种大义灭亲之举,是要她做个对林家不忠不孝之人。 可是弟弟还活着,他现下并不在林家族谱上。其他林家人对她来说算不上血亲,陛下将弟弟隐瞒至今,原来是要用在今天,用在逼她做选择上。 是选择林家?还是选择弟弟? 季宴清看她犹豫不决,忽然带着些恶意笑了起来,说出来的话更是诛心,“你现下为了林家犹豫不决,焉知你父母当年遇难就是你二叔做的。” “当年你父母遇难时你已经年岁不小了,其中缘由你可曾细想过?” “你父亲一介武将,外任带着身份官碟,身边还有众多护卫随行,怎么可能被一群山匪截杀,分明是有人里应外合提前把老国公的行径路线告诉了山匪。” “他们早有准备,你弟弟当场就被折磨的丢了半条命,被当作尸体抛下,这才被人救了勉强苟活下来,等你同弟弟见了面,他会将其中缘由告诉你的。” 季宴清看她神色,便知道她内心有了决断,弟弟终究比林家重要。 这姐弟两倒是感情深厚,一个为了姐姐的荣华富贵不敢相认,一个为了弟弟犹豫不决。 可惜这份兄弟情谊两任国公却不曾有。 当时现任林国公上表陈情说兄长一家遇难,悲痛万分,先皇彼时尚在,指着这份奏表让他看,问他什么看法。 他当时回答是,“兄长死了,爵位便是他的了。” 先帝闻言大笑,“好小子,朕还以为你要回答兄友弟恭,情谊深厚之类的屁话。” 然后先帝让他亲自去暗此事,他在附近一户农家救下了那个重病卧床的孩子。 林国公向来行事不端,现在更是为了见不得人目的,令宁宁枉死。 这群人简直罪该万死,他不会放过这些人的。天已经快亮了,季宴清喊于海给自己更衣上朝,今日他要做许多事。 衣服穿到一半,便看到礼部郎中跟着小太监一脸惊慌失措的跑过来求见。 他在皇恩寺负责宁宁丧仪,这样过来必定是宁宁发生意外了,季宴清扔了穿了一半的衣服奔出来,“发生何事了?” 礼部郎中抹了抹脸上的黑灰,“陛下,皇恩寺的灵堂着火,把娘娘的灵堂、棺木全烧了,现在” 季宴清揪着他官服衣襟,一把将人拉到跟前,“你们到底干什么吃的,值夜的人呢?怎么会火烧起来都不知道?” 礼部郎中瑟瑟发抖,这种事又不是他做,他只负责安排下去,谁能想到这些人个个如此偷懒,不过现在有现成的背锅侠, “是宫中安昭仪,她特意同值夜念经的姑子换了班次,结果灵堂就起火了,” “臣找到她的时候,她收拾了屋子中的金银细软准备趁乱跑路,结果失足摔下山崖了。” 季宴清此时才想起来安昭仪这个人,她是被自己罚去了皇恩寺,事到如今她竟还敢纵火伤害宁宁,咬牙切齿道, “去皇恩寺。” 寺庙被烧掉大半个,尤其是灵堂部分,几乎烧成一片废墟,宗正寺为他准备的金丝楠木棺材他给了宁宁,现下也被烧成一片灰烬。 他上前掀开白布,白布下的尸体变的一片焦黑已经不成人形了,边上还放着烧变形的凤冠。他盯着那焦炭般的尸体,一时竟有些迷茫。 恍惚间觉得自己好似在梦中一般,不过几日光景,宁宁就从拉着他撒娇、耍赖的女郎变成如今这副样了。遗体损坏成这样,现下拖不得了。 闭眼沉默良久,他把人用白布掩好,朝着礼部郎中吩咐道,“免除一切丧仪,天亮之后把人直接葬入皇陵。” 他不说话,其他人都秉着呼吸立在那不敢打扰,直到众人腿都酸软的站不住的时候才听到此话。 个个如蒙大赦,连忙应了去准备安葬事宜。 第211章 清醒. 城西柳树村。 徐子元看着四叔给宁宁把脉、探息,开口问道,“四叔,小殿下她怎么样了?” “我喂了解药,看样子明日就会醒来,醒来后慢慢让她吃些东西即可,看样子当是没有大碍的。” 听着她一切都好,徐子元放心了些。 四叔看了徐子元一眼,略带埋怨道,“你跑这一趟,徐家家底都让你耗费大半,自己也差点丢了命,废了这么大劲把人弄出来,以后可怎么办?” “让她一辈子困在皇宫,陪着那个皇帝,四叔,你忍心吗?”徐子元看着四叔反问道。 当年圣上对徐家有恩重如山,荥阳公主下嫁到徐家,照顾她的女儿也是应当的,只能说造化弄人。 徐四叔叹口气,便不再说什么走了出去。 徐子元出去把院中其余十几人都叫了过来,近日这些人都帮了大忙, “这些日子大家辛苦了,都聚集在这太过惹眼,你们先行离开都城回去甘州,我等小殿下醒来后在离开,此行大家务必小心。” 其余人离开后,屋中便只剩两人,他看着宁宁一切都好,重生以来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如今终于松开了些。 他闭上眼,长长的舒了口气。 往日他最怕自己如前世一般没来的及找到人,或者找到却晚了一步,徒留一生遗憾。 如今一切都好,所有苦都不算白费。 宁兰意识再次从混沌中醒来,身体像是陷入泥沼中,沉重的厉害。 沉重? 她意识到什么,连忙想动动身子,只是堪堪动动手指便没了力气,眼前亦是一片黑暗。 徐子元守在边上,敏锐的发现她动作,连忙走近喊道,“宁宁,你是醒了是吗?醒了你就动动两下手指。” 宁兰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当即放下心来,点了两下手指应答。 徐子元看她给了反应,这便是彻底醒过来了,“你先躺着,你昏迷了几日,身体还要慢慢恢复才能动,我找人给你梳洗换换衣服。” 她身上的这身华丽的宫装不合适再穿在身上,不然怕是要惹人生疑。 很快屋内便传来了个大娘的声音,宁兰心说大可不必,但是她现在动不了,只能任由大娘抱着她就是一顿洗洗刷刷。 换完便又躺回床上,大娘给她上上下下按摩身体。 徐子元端了一碗晾凉的参汤进来室内,冲着大娘吩咐道,“你把这个喂她喝下去,小心着些。” 宁兰闭着眼,心中默默夸徐郎君可真贴心,知道她饿的厉害,还给她准备吃的。 木勺盛着温热的参汤喂到了唇边,一点点润泽干渴的喉咙。只是她还没喝饱,那边便收了勺子不再喂了。 你倒是接着喂啊! 宁兰在心里尖叫,她都快要饿死了。 徐子元看她拧成一团的脸色,大概猜出来她意思,开口解释道,“你饿了许久,一次不能喝太多,明日在喝。” 看着她紧皱的眉头便慢慢松开,徐子元心中暗笑,这宁宁也太过孩子气了些。 两日后,宁兰再次醒来时明显感觉身体好了很多,都能感受到胳膊和腿的存在了。 她实在太想立即就试试脑子控制身体的感觉了,她摸索着起身,很好,成功了。 又试着想下床走走看,结果高估了自己的力气,一下子跌下床摔在地上。 徐子元听到室内‘噗通’一声连忙靠近屋门,“宁宁你怎么了?” 听不到应答他才进来,就看她一脸懵跌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连忙把人扶起来,“宁宁,你没受伤?” “我怎么看不到,是瞎了吗?”宁兰很是紧张,她可不想当瞎子。 徐子元有些无奈,“只是你处在黑暗中太久了,眼睛要慢慢适应,四叔给你眼睛敷了药这才看不到的,明日就差不多能恢复了。” 听闻不是瞎了,宁兰放心了些,“我们现在在哪,安全吗?” “放心,我们在都城外的一个偏僻村子, 没有人会怀疑你的死亡事实,宫中的贵妃娘娘已经死了,你往后都不用在担惊受怕了。” 宁兰闻言放下心,“对,你说的对。” 看她谈兴不错,徐子元试探问道,“日后你有何打算?” 往后?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过往后了,以前困在季宴清身边,只是每日苟且偷生,只想着活上一日是一日,从没有想过未来。 现下问她还真不知道如何打算,如实回答,“没有想过,不过先出都城,然后找个富庶的地方生活。” 看她对未来并无规划,徐子元尝试着问道, “你母亲在蜀地并无亲故,只是避难暂居那里,她和身边嬷嬷的坟茔早前我差人迁回甘州了。” “如果你暂时没有想好去哪生活,不如先跟我回甘州拜祭你母亲后在做打算。” “对了,你母亲还有一大笔的嫁妆在徐家,也要交还给你处理。” 当年荥阳公主颇受圣人疼爱,下嫁徐家后,圣人在甘州为她建了公主府,陪嫁的东西送了几十车到公主府。 新朝建立后,徐家族人死了大半,天下初定,季氏皇帝为了彰显恩威,赦免了徐家剩下的族人。 还给他封了个守门的小官,徐家在甘州的影响力尚在,公主府被改成徐家别院,倒是保留了下来,现在还给宁宁也理所应当。 宁兰闻言忍不住诧异的扭头‘看’向他,只是眼前一片漆黑,只能看向声音方向。 原身母亲这么多年生死不知,他还保留着她的嫁妆,人死了还给她迁坟祭拜。宁兰是真觉得这人是不是太过君子了些。 “祭拜母亲是应该的。你帮我良多,母亲那些东西我用不上,你看着自行处置即可。” 原身同母亲相依为命长大,自己合该去拜祭拜祭,不然太过无情了些。 “行,再过几日,你休养好了,我们就启程回甘州。” 宁兰虽然看不到,但是能自己端着碗吃饭了,只是今日膳食依旧还是清粥。 连吃了几日这种东西,她嘴巴苦的厉害,再次喝粥时忍不住发问道,“我什么时候能吃上正常饭菜啊?” 徐子元把她粥碗放下,“你饿了许久,现在脾胃虚弱,只能先喝粥将养将养。” 宁兰苦哈哈道,“等我好了,我要吃鹅掌,炸鸽子。” 她一连罗列很多,徐子元看看她没应这话。 宁兰察觉到他的沉默,想到他最近到处跑,想来花费不少,不确定的问,“是太多了吗?你可是没有银钱?” 徐子元看她紧张的样子甚为好笑,有心想逗她, “是的,去了南疆花费颇多,单为你买这个假死药找名医就花了万金,剩下银钱租赁这院子都花完了,现在身无分文了。” 宁兰没想到这样,过了会像是想起来什么问,“你带我出来,没棺材中没有什么金银珠,宝黄金万两什么的陪葬吗?” “你随便拿些应该也够花了?” 第212章 戴孝 “没有黄金。”徐子元回答的斩钉截铁。 “首饰珠宝呢?”她又小心翼翼问道。 “没有。” “金棺材呢?” 季宴清那时不是说她死了给她用金棺玉椁。 “棺木是木的,烧成灰了,棺内也只有一套凤冠和一套衣服,凤冠留在原地了,只留你身上的衣服。” 徐子元说着把她换下的衣服递过来。 宁兰气的咬牙,季宴清这个骗子,那时还大言不惭说若是她死了,就给她用金棺玉椁,珠玑覆地。 结果什么都没有! 都没有! 这骗子,害她现在连饭都吃不上了! 一连几日休息,宁兰身体好已经好个差不多了。等到眼睛也能视物后,徐子元晚间来寻她,“明日我们就出发回去甘州。” 要走自然要把东西处理干净,宁兰把她穿过的那件凤袍扔进燃烧的柴火中。 看着华贵的衣服一点点被火焰吞没,很快变成一堆灰迹。仿佛禁锢在她身上的束缚骤然消失了。 宁兰心下一松。以后生活不用在担惊受怕了,都是好日子了。 早间,宁兰收拾好两人行李,在院子门口等徐子元回来。 他离开前说自己要为自己寻找个坐骑回来,宁兰现在知道他不差钱,前些日子不过是骗她的。 便开口要求道,“我要匹马,白马,要体型健壮,毛发油亮那种。” 她在现代有匹这样的马,寄养在小胖同学家的马场,她每周都要去跑几圈,那匹马就是这样的。 在这这么久,季宴清那人疑心大的很,不让她接触马,她都很久没有畅快的跑过马了。 徐子元只是神色复杂看他一眼便出门了。 临近中午,徐子元回来了,还在身后牵了头黑乎乎的东西回来。 宁兰看看那黑乎乎的动物,又不确定看了看徐子元,又往后他身后东张西望,想看看有没有同行的人牵着她喜欢的白马回来。 徐子元看她一通忙活,“你在找什么?” 宁兰看着那黑乎乎还在不停转悠的四蹄动物,“这就是你给我买的坐骑吗?我的马呢,白马,高大威武的白马,不要这个丑东西。” 像是知道宁兰在嫌弃自己,丑东西冲着宁兰打个响鼻,吓的她连连后退,差点摔倒。 徐子元眼疾手快把人扶住,“没有马,我们要乔装赶路回去,马匹太显眼了,这驴子刚刚好。” “骑驴?” 驴这种动物离她太遥远了,她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图片。生活中只在妈妈的包包柜里,再或者,外婆常喝的阿胶的配料表里。 这么活生生的驴,她还是第一次见。忍不住靠近这丑东西看看,越看心越凉,当真是又黑又丑。心中忍不住叹气,“算了,凑合。” 驴子看她一眼,扭头吃墙边的杂草去了。 他还买了配套的马鞍,宁兰委委屈屈的骑上这丑东西。走了一会又觉得稀罕,“这丑东西走的还挺稳的。” 一时又觉得自己太矫情了,现在是矫情的时候吗?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能有个驴子骑也很不错的。定是远离了危险,自己太飘了。 远离村庄后路上行人逐渐变多,进了集镇后人群骤然密集起来,徐子元递了条白布过来,“你把这个带到胳膊上。” “做什么?” “皇后去世,皇帝下令天下服丧一个月。” 宁兰眨眨眼,一时没弄清状况,好一会才捋清,指着自己道,“我给我自己带孝?” 徐子元看她不在状态,怕被人发现不戴孝徒生事端,抬手把白布系在她胳膊上, “现在你不是宫中的贵妃了,你现在是大柳村的二丫,我是你兄长大牛,我们为皇后戴孝是应当的。” 他花了大价钱,托借宿那个村的村长给他们办了新户籍,现在他们是外出投亲的兄妹了。 宁兰看着自己胳膊上的白布,总觉得自己怪怪的,“你说我这自己为自己戴孝,是不是天下独一份的稀罕事。” 徐子元想想,“还真是。” 宁兰 “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安慰一下我吗?” “生活要向前看。” 入城之后,才发现这满大街的白幡,这里离皇城近,县官对百姓管理比偏远的清水县严格许多。 徐子元寻了个不错的客栈,今日准备投宿在这。 因着她的缘故,天下一起吃素一个月。宁兰看着四周明显没什么食欲的客人,心中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两人寻了张饭桌坐下,小二把晚饭端上来,她看着桌上全素的饭菜,自己也是胃口全无,有气无力道,“我难道要吃素一个月吗?” 徐子元探头过来小声道,“再走一个城池,那边就不会管理这么严了,到时候我给你打些兔子烤来吃。” 第213章 味道 负责维护皇陵的陵令一大早便忙个不消停。一年时间,他年初修完陛下的陵寝,三月又修太后的。 现下又要给追封的贵妃娘娘修,还是这般着急,他当真每日都在累死的边缘。 同礼部官员交接好贵妃的棺椁,看到棺椁有些诧异的问道,“这规格不太对?” 礼部郎中一脸菜色解释道, “你是不知道,停灵的皇恩寺起了大火,原先的陛下那副棺椁烧没了,这还是我去寻了个老王妃借用的,现在着实没办法了。” 陵令也是发愁,陛下违制也要将贵妃葬入他的帝王陵寝,御史台当然不同意,闹的现在人仰马翻的。 可是陛下坚持,他只得照做。他同司天台占卜了时辰,贵妃入陵寝的吉时在晚间,一群人就在那等着将棺椁入陵墓。 季宴清下旨免了丧事的诸多繁琐礼仪,只让宁家亲族来送一送宁宁。他到皇陵的时候,宁家人已经到齐了了。 陵令真没想到陛下会亲自来看修建陵寝的事,连忙上去行礼,“见过陛下。” 季宴清摆手让他起身,看着工匠忙碌着将棺椁及陪葬品放入为他修建的陵寝内。 工匠将封门的砖一块块砌上,他站在门前,陵寝内的视线一点点变少,他就这么漠然看着,什么都没说。 他想起母妃去世时候,他也是这么看着母妃的棺木跟着长长的队伍离开王府,之后他再也没有母亲了。 如今宁宁也是这般,一个个的都要弃他而去。 他站了许久,直到吴今上来叫他,“陛下,回去,太晚了。” “吴今,你说她会不会恨我连累她,”过了会自言自语道,“怕是会的,她还说要站在床头吓我。” “陛下多虑了,这是意外。” 两人回到紫宸殿,刑部侍郎还在书房候着,说是有事禀报。 张侍郎年过五十,古板又较真, “启禀陛下,臣亲自审过那些还活着的刺客,其他罪名那些刺客都认了,但是没人承认过同贵妃娘娘喂毒之事。” 吴今一直在协同刑部办行宫遇刺一案,当时也对此事有疑虑,后来便想着是许是投毒的刺客恰好死了。 他说了自己的疑惑,“许是投毒之人恰好死了,这不重要,总之定是他们做的。” 那些人得给宁娘子偿命,这个罪名不能少了。 侍郎坚持犯人没有招认、不清不楚之事不可记录在案。 季宴清靠在椅背上听两人争论不休,不胜其烦。人都死了,争论这些没有意义。 他已经许久未安寝了,现下困乏的厉害,不想在听这些乱糟糟的事,“此事你们按律决断即可,不用在同朕回禀。” 他想,现在应该回去睡上一觉。 进入书房内室,身子不知为何摇摇晃晃的,脚不小心踢翻装画的容器,卷轴散落一地。 散开的卷轴都是宁宁的画像,以前他闲暇时候画得。 他只看一眼,便抬脚略过满地的画轴,闭眼躺在床上。 他许久没好好休息过来,困乏的实在厉害,他需要睡一觉,宁宁走了,他的生活还要继续过。 他身上还有江山社稷的担子,他不能无限制沉迷在这思念宁宁这种没用的事上。 但是闭上眼总能想到画上的宁宁,脑子总是不停闪过一些片段。 有在利州的小船上,他身受重伤,一睁眼就看到她一脸好奇盯着自己看,那时候宁宁青涩美好。 也有在利州墨江的小宅子,宁宁趴在窗上,探出身子同她说话。院子的海棠花落在她发间,她好看的像个花妖。 还有许多许多,都是两人在一起又被他画下来的那些画面。 记忆太过深刻,以至于怎么都不能赶出脑子,这让他头痛欲裂。 睡不着,他烦躁的睁开眼,起身开门走了出去,他不知道去哪,只是觉得屋子烦闷,想出来走走。 脚步不自觉走到沁芳殿,自打行宫回来他从未踏入过这里。 那个叫海棠的宫女受了重伤,恩准她出宫休养了,以后不必在回宫伺候。 皇后自请废后,她现在在含章殿闭门不出,宫中内务都是由女官负责。 宁宁不在了,沁芳殿中宫人走的走,散的散,不过几日光景,现在这竟是只剩一个看门的。 朝露看到来人,震惊之下,连忙行礼,“见过陛下。” 季宴清没有理她,直接踏入内室。 屋内床帐弥漫着宁宁身上熟悉的味道,这味道奇迹般让他烦躁不堪的心安定下来。把头埋在枕头上,和衣躺下,闭上眼很快便睡了过去。 第214章 离开. 宁兰骑着丑丑的小毛驴,徐子元替她牵着缰绳,两个人一骑一走,自城门排队出来。 待两人走上官道,她忍不住回头看向都城高耸的城门。 以前她在城内,这城门困着她,怎么也出不来,始终不得自由,总觉得这城门压抑恐怖。 现在她站在外面,光明正大的走出来了。现下心情轻松愉悦,再看这城门,竟然也觉得顺眼不少。 这几日她不用在担惊受怕,没了外界压力,性格也恢复了本来乐观的性格。 心想,以后她就算不在甘州,她也要找个宜居的地方生活,总之这辈子都不会在踏入这吓人的都城了。 徐子元看她频频回望,开口问道,“可会舍不得都城里的富贵乡?” 宁兰摇摇头,“我做了决定就不会后悔,再说这富饶的都城对我来说可不是富贵乡,是织着金网的牢笼。哪有人离开牢笼会怀念笼子呢。” 行宫遇刺那日她吃药前,是曾经有过一瞬间的犹豫,可是马上自己便又否决了。 纵然最近一段时日,两人之间再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可那都是自己无限妥协换来的。 并不是因为两人之间有了感情相互包容导致,她清晰的知道,两个人之间并没有感情基础,有的只有压迫和妥协。 不知道是不是皇家向来不重感情的原因,她觉得季宴清那人向来是没有什么感情的。 现在他也许因为利州那时的情分对自己有几分情谊,有那么点喜欢自己,可那份喜欢又能坚持几天。 后宫不断的进来新的女人,说不得哪日就会出现一个比自己更符合他心意女子。 他那人绝不是个心善的人,只怕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她绝不信失了他欢心的自己能有什么好下场,到时候怕是比其他人更惨。 现在想想,徐郎君为了帮自己,在南疆千辛万苦寻药,自己竟然在那时候竟然还犹豫,当真是坏透了。 看着他在前面走,宁兰叫他,“徐郎君,谢谢你。” 徐子元闻言转过头,看她有些不敢同对自己对视,颇有些好奇道,“为何突然说这个?” 宁兰不想说实话,怪难为情的, “总之,就是谢谢你帮我。对了,老是喊你徐郎君,显得我们怪生疏的,不如喊像你喊我一样,叫你名字算了。” “行,你若是喜欢就喊。” 宁兰侧身看他,他正在看路边界石,她总觉得同徐子元说话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季宴清那人,她说一句,他要不就斥责她愚笨,说她什么不懂。要不就要怀疑她别有动机,对她一顿冷嘲热讽。 徐子元不一样,不太重要的事他总是说:你喜欢就行。 活像个好说话的老大爷,宁兰想到这便有些好笑道, “徐子元,我说什么你都说行,你怎么像个老年人一样,你不是只比我长四岁吗,怎么感觉比我大四十似的?” 徐子元心中暗笑,上一世活到三十五郁郁而终,宁宁才十七岁,加起来怕大了她几十岁,自然要包容她些, “我算得上你兄长,让你在这些小事上顺心些应当的。” “奥。” 宁兰撇撇嘴不说话了。 看她脸上有些不快,徐子元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 两人沿着官道走了一段,看到路边有个亭子,不少人聚集在其中,都在哭哭啼啼的。 宁兰现在看到有人哭都开始应激,点点徐子元的肩膀,“她们在哭什么,别不是又哭我?” “那倒不是,这是望远亭,供路人惜别和休息的,看到这个亭子,便是彻底远离都城了。” 听闻不是哭自己,宁兰闻言放下心。和她没关系就好,她真怕这么多人哭她,别到时候折她寿了。 “这里官府管理便松懈许多,白布可以扯了。”徐子元说着便取了胳膊上的白布扔在路边。 宁兰也扯了胳膊上的白布扔的远远的,总觉得带身上怪晦气的,“那我们现在去哪?” “去雁城,等我们到了雁城,我就帮你寻个车座,你赶路便能舒服些了,等出了雁城在走一段便去坐船,下了船可直奔甘州。” 都城内做马车太过显眼,到外面就不用顾忌许多。 两人晚间终于走到雁城,寻个客栈住下,第二日出发离开雁城时,徐子元当真寻了个车给她坐。 坐车可比比骑小毛驴舒服多了,他在前面赶车,宁兰就坐在边上听他讲甘州风土人情,最后徐子元道, “甘州地处西北,风沙有些大,你在都城待久了,去了怕是要受些委屈。” 宁兰心想她都去沙漠旅游过,还能怕这个,“我又不是瓷捏的,还能怕这些的?” 她说的信心满满,徐子元倒是有些信的。 这些日子,两人生活称得上奔波艰苦,她倒是比自己想的乐观和能坚持, “有你这话就放心了,知道你吃素吃够了,再走远些我带你上山打猎,换换口味。” 第215章 打猎 树影重重,中午的阳光透过树冠直晒下来,晒的宁兰忍不住眯眼。 她歪头看看守在她边上的徐子元,他拉开弓箭一脸严肃盯着远处的草丛看。 两人在雁城买了两副弓箭,出来不久就寻了这个人少的山头上来。 他说这山中有野兽,要帮她打两只兔子改善饮食。 可是两人都在这守了半天了,兔子毛都没见到一根,宁兰忍不住问道,“这山里有兔子吗?” 她是真的很怀疑,提议道,“不如我们找个农户家里买只鸡算了。” 徐子元拿着弓箭试了试才回道,“能的,信我,现在兔子正肥美的时候。我以前在这抓过。” 宁兰是不信这山上能有兔子,无聊拿着弓箭在手上瞎比划。 这弓箭大概是特意供女子使用的,外形比着一般的弓箭要精巧些,她在店里一眼便看上了。 而且这力度她刚好拉的开,在大就不行了,她力气不是很够。她搭上羽箭,眯着眼四处比划。 恰好看到一只硕大的野鸡,从树梢飞下来,擦着两人头顶飞过。 宁兰立即松手,箭矢‘嗖’的一声,从两人面前飞过,直追着那野鸡而去。 ‘噗通’一声,那野鸡就直直摔落在两人面前不远处。 徐子元眼神很好,看到远处地上身上插着箭的野鸡,扭头震惊的看她,又看看倒在地上的鸡,不可置信道,“宁宁,你竟然还有这箭术呢!” 宁宁当时要买这副弓箭,还以为只是买着玩,没想她能用的这么好。 他在军中时,那些军士常年累月的练习,都不一定有她这样的准头,她竟然能射中飞翔的活物。 宁兰仰着下巴,“恩呐,我这就叫天赋。” 她说的大言不惭,其实也全靠练的多,她家院子爸爸给她建了个小小的射击场。 放学没事就去玩上个半小时,时间久了准头自然就好了。 两人说话间不远处草丛悉悉索索动了起来,徐子元没在说话,拿起弓箭利落射出,那边传出动物倒地的声音。 徐子元收了弓箭,笃定道,“那有两只兔子。” 宁兰跑过去看,果然是兔子,还真是两只,被一支箭同时射穿 心中赞叹道,他这射击角度选的可真不错。 徐子元寻到河边,将兔子和鸡处理好,拿着提前买好的调料烧了,很快肉的香味便飘了出来。 宁兰看他做饭也很是熟练,忍不住夸奖道,“你还真是万能,什么都会做,不都是说君子远庖厨吗?” “其实也不算擅长,充其量是能吃的程度,再说,我可不是君子,等到了甘州你就知道了。” 这一路不是吃素,就是干巴巴噎人的大饼充饥,现在两人终于吃了顿尚可的饭菜。 第一块鸡肉进到口腔,好吃的宁兰闭眼感慨,“我终于吃上顿正常的饭菜了。” “那你多吃些。”徐子元又给她添了一些鸡肉过去。 从都城到甘州,需要一个多月,离开雁城,便可乘船直接西下。 一个月后,两人终于在秋天到的时候抵达甘州。 站在甘州城门前,宁兰望着城墙上的‘甘州城’三个大字出神,三个字像是被风沙过分磨砺了,看着光秃秃的。 秋风裹杂着黄沙吹到脸上,宁兰看着四周百姓被风沙吹的的皲裂的皮肤。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心道自己这好皮肤怕是估计保持不了多久了。 “西北风沙大,同都城不好比,这风物粗犷,同都城的精细风格还是有些差别。” 徐子元带她直接去了曾经的公主府,现在的徐家别院。 守门的小童一见到他,当即兴奋的喊起来,“家主你回来了。”说完就跑进去喊人。 府上的老管家听到话,跛着腿跑过来,“家主你回来了,”然后看到宁兰,一脸欣慰道,“这位是夫人?” 徐子元把马匹缰绳交给门童, “陈叔,不要乱说,这位是兰姑娘。是府上贵客,去将后院的明月阁收拾出来,给她住,等她看过缺什么,你一并安排换了。” 管家陈叔一听要住明月阁,有些震惊,这院子都空这么多年了,怎么突然要住人了。 不过并未多问,连忙安排人去办了。 徐子元说到了这会重新给她换个新户籍,她决定以后跟着妈妈姓兰。 去后院的路上,徐子元开口解释道,“你的身份以后都要保密,现在只有我和四叔知道,明月阁是你母亲以前住的地方,你先去住着。” “若是你有什么需要置换的,就去找陈叔让他给你收拾,他虽然跛脚,但是日常活计很是利落。” “好。” 徐子元到了垂花门便停了脚,让她跟着丫鬟进去安置。 第216章 甘州 她现在当真称得上风尘仆仆四字,丫鬟打来热水让她先梳洗沐浴。 宁兰洗漱干净躺到床上,舒服的滚了两圈,盯着房顶的璃宫灯发散思维。 心道老天到底待她不薄,她遇到的也不全是倒霉事,也不全是坏人,现在至少过上安稳日子了。 明月阁内装饰很是奢华雅致,窗下条几上摆放着造型精美的博山炉,袅袅香烟从镂空的炉盖中升腾而起,散发着沉水香的气味。 连身下的床榻都是紫檀木雕刻的花鸟鱼虫,很是精巧别致,是女子喜欢的样子。 记忆中原身母亲会应该会喜欢这种风格。 正房边上还有个小书房,里面有一排高大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古籍善本,有诗词歌赋,也有经史子集。 书上面有不少批注,笔迹娟秀,一看就是精心培养过的。 这么对比下来,宁二爷简直癞蛤蟆吃上天鹅肉了。 宁兰甚至怀疑当年同宁二爷那种货色生子另有隐情。想来想去大抵是落难,走到绝路了。 想到原身父亲,她就一肚子怨气。都是他的不好,不然原身就不会死,自己也不会来,就也不会遇到季宴清进而遭这么多罪。 想到季宴清这个人,她有怨也有气,总之就是心绪难平。不过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以后再也不用为他闹心了。 徐子元回到正院,将竹叶在和管家都叫了过来, “兰姑娘的事你们去吩咐下去,要府中众人不得议论外传。明月阁的吃穿用度都按最好的来,切记,万万不可怠慢了她。” 待两人走到一半,他又把竹叶叫回来,“你明日亲自去寻匹马过来,要白马,好看些的,约莫女子喜欢的样子。” 自打她住进来,就没见到徐子元他人,听丫鬟说是许多事情积压在那,都在等他去拿主意,忙的团团转。 想来是他在都城耽误太久了。 她倒是适应良好,白日跟着丫鬟出去逛逛街,晚上就窝在屋里看这边风俗人情的书籍,倒没有觉得无聊。 这日早膳后,婢女过来传话,“兰姑娘,家主在后院等你呢。” 去到后院,才发现他正在同那个叫竹叶随从演武,两人倒是打的有来有回。 宁兰便站在边上等两人结束,他收了剑才道,“竹叶手痒非要拉着我比试。起了头又不好草草了事,让你久等了。” 她倒是没觉得麻烦,“没看出来你长的斯斯文文,身上功夫这么好呢。” 徐子元面容比不上都城内的郎君们面白精致,肤色要偏暗一些。五官也好看,温和中有几分伶俐,又不会让人压迫感。 很是舒服的长相! 身形许是练武的原因,一看便是利落的样子,瞧着极好。 徐子元带着她去马厩,指着其中一匹马给她看。 那站了匹马,白马,膘肥体壮,一看就是匹好马。宁兰小跑过去,围着马转了一圈,惊喜问道,“这是送给我的吗?” “对,看看可还满意。” 宁兰摸摸马头,马儿很是温驯,低头让她摸,“满意,这可太满意了啊。” 她抓着缰绳利落跨上去,在院子试着跑了两圈,惋惜道,“场地太小跑不开,可惜了。” 徐子元在马厩中选了匹黑色的马,几步飞跨上去,“走,带你去城外跑。” 宁兰跟着她一路跑到城外,围着山脚痛痛快快跑了一场,中间让马休息的时候,才好奇的问道, “他们叫你徐将军,你是要上战场的吗?” “那暂时倒是不用,现在四海平定,这虽然地处边塞,外面的小国每年按时岁贡,倒是不用开战。” “叫将军其实不过是守城的的小官而已,叫着好听号罢了,再说我也辞官了,他们喊习惯了而已。” “哪里是小官,明明很厉害,这的百姓都是靠你们守护。” 宁兰有些心虚的问道,“辞官是为了去寻我吗?” 他并不想宁宁多想,“那倒也不是,还有其他事。” 他去都城还是为了找四叔回来,四叔总是不死心,想去都城打探消息,联络些旧臣以图来日。 前朝覆灭时,他年纪稍小,对前朝感情不像四叔那样感情深厚。 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更希望徐家人能安安稳稳活下来,比如四叔、比如宁宁。 前朝那些旧日恩怨,他并不想同宁宁讲,个人有个人的使命,她不应该背负这些。 比起甘州一片安宁,朝堂最近称得上风声鹤唳。 林国公谋逆一案牵扯到长宁郡王,牵扯到贤明远扬又早逝的怀闵先太子,进而牵扯到皇后。 说到底,刺客是林家派的,林国公阖族被下大牢,只待秋后问斩,林氏皇后也上表自请废后,事情本该到此为止。 长宁郡王并未做什么,一切都是林国公的主意。 现在长宁郡王被羁押在天牢,因着怀闵太子的关系,为他求情的旧日朝臣络绎不绝,“陛下应当看在已故的怀闵太子份上,宽待他们些才是。” 季宴清冷漠的瞥他一眼,“其余人呢?可还有替长宁郡王求情的?” 底下又有几个朝臣站出来,一副旧情难忘的样子,季宴清心中冷笑。 长宁郡王当然该死,若不是他给了林国公希望,他岂敢贸然行刺杀之举,宁宁又怎会枉送性命。 他当然该死,不过比起死,更痛苦是生不如死,他冷漠的开口, “将长宁郡王贬为庶人,不得再居王府,即日起王府众人身边不得在留人服侍,阖府众人生死不得出沧州一步。” 他将求情几位朝臣点出来,“既然你们同长宁王府感情深厚,想来很是愿意看顾王府众人,日后都去沧州府衙寻个差事做。” “陛下” 从官变成小吏,那差距可太大了,有人想为这几位大人求情,季宴清不耐烦道,“求情者同罪论处。” 季宴清如常回到沁芳殿就寝,现下于海又调了一些新人进来。这里不似前几日荒凉。 他坐到小书房忙碌,间隙忍不住抬头看向窗外。 院中的石桌还在原地,只是那再也没有了那抹身影,他看了一会起身走到院子,在宁宁常坐的位置坐下。 她选的这个位置、方位都很好,这里没有宫墙阻隔,稍微一抬头就能看到外面广阔的天空,季宴清心道,怪不得宁常坐在这。 宁宁往日坐在这想什么呢,想外面的世界吗? 那有什么好的,宫中锦衣玉食有什么不好?他想不出来答案,一直坐到月上中天才回去内室。 他吩咐过不让人动沁芳殿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内室一切如旧。 他躺在床上想,往日宁宁说她生气半夜要来找自己的,为何他在这住了这么久,并不见她来找自己。 自己连累她丧命,以她性子应当对自己破口大骂才是,她怎么改了性子,这些时日都这么安生。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夜半时分,季宴清被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惊醒。 第217章 放火 季宴清最近一直难以安寝,外室悉悉索索的声音吵的他烦躁不堪,不耐烦睁开眼,便看到床帐外站了个碧色身影。 熟悉的衣衫,熟悉身影和味道。 那是宁宁! 季宴清愣在原地好一会,才抑制住狂跳的心,起身几步跑过去,把人紧紧的揽住,把脸埋在宁宁肩头, “宁宁,你终于肯回来看我了,你不是水鬼吗?怎么能这么容易就死了,你是不是在怨我。” 自行宫回来,他便一直浑浑噩噩的,觉得自己好似活在梦中,身边的人和事总有种不切实际的之感。 初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下朝之后,他照例回到沁芳殿的小书房,去批折子。 只是忙的间隙他习惯往窗下小榻看,往日宁宁最喜欢窝在那看游记,于海会给她准备好茶水和糕点。 现在那小榻空空如也。他才突然意识,宁宁没了,再也回不来了。 就像很多年前的母妃一样,他进宫一趟,母妃突然就从自己生活中彻底消失了。 宁宁说变成鬼也要在床头看他,他在沁芳殿的室内等了这么久,她终于肯回来看他了。 宫女感受到他越勒的越来紧,有些喘不上气,惊恐的出声,“陛下,陛下,你勒的我喘不上气。” 陌生的女子声音,让季宴清骤然惊醒。这不是宁宁的声音,宁宁声音断不会如此低柔婉转。 季宴清像是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猛的把人推开,冷声质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被他推倒在地上,此时他才看清这女人全貌。 她长相同宁宁有七八分像,穿着宁宁往日的衣服,这件衣服他同宁宁去泛舟时候穿过,他有印象。 甚至连发髻都和宁宁梳的一样,编个奇怪的辫子放在肩头。 但她不是宁宁! 季宴清走过去,掐着她脖子把人提起来‘砰’的一声,重重抵在墙上,冷声开口,“说,谁让你打扮成这样的?” 宫女感觉脖子上的手一点点收紧,背痛的骨头像是要裂开,如此被抵在墙上,脚逐渐离地。 她现下喘不上来气,双手不住的挣扎,哭喊着求饶, “陛下、陛下饶命,奴婢,奴婢是新调来的宫女,今日给陛下值夜的,没有人指使奴婢的做什么。” “陛下” “饶、命。” 眼看这女子快要死过去,她还有用,断不能让她这么轻易死了。 季宴清松开手,女子当即重重摔倒在地上。男人没再看她,他这会冷静下来,已经明白过来其中缘由。 有人心怀叵测,见她对宁宁看重,竟然弄个替身过来,借机牟利。 只是,什么人胆敢在他这装神弄鬼?竟然还敢拿着宁宁做文章。 简直罪该万死! 季宴清这会简直怒不可遏,奴骂道,“于海,给朕滚进来。” 于海本来在院子中守夜,骤然听到陛下发火,慌慌张张跑进来,就看到一脸怒气的陛下和地上惊慌失措的女子。 甫一看清女子的脸,于海呆愣几息,这宫女怎么会如此像贵妃娘娘?还恰好分到沁芳殿,必定有人别有用心, 连忙同陛下下跪求饶,“陛下,此事奴才属实不知,也绝不是奴才安排她到这的。” 季宴清懒得听他说些没用的, “一群没用的东西,什么人都能安插到朕身边了是吗?去查,是谁把她放到朕身边的,朕倒要看看谁敢如此大胆刺探圣意。” 于海连忙喊人把这宫女带下去,“去严加审问,务必查清楚。” 那宫女一看有侍卫过来拖她,这状况和孙尚宫说的完全不一样,一边磕头一边痛哭流涕的求饶,不敢在隐瞒,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婢知道错了,再也不敢,饶了奴婢,这不是奴婢的主意,是孙尚宫让奴婢来的。” “她说奴婢长的像已故的贵妃娘娘,说我来伺候陛下,往后就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奴婢真的知道错了,饶奴婢一命。” 她吵嚷的季宴清心烦意乱,尤其是她顶着同宁宁相像的脸,不停的磕头求饶,痛哭流涕的样子更是碍眼的很。 宁宁断然不会作出如此下作的神情! 他冷声吩咐,“于海,把她脸给朕划烂了,晓谕六宫说她不安分,赐杖毙,即刻行刑,让宫中所有人都来观刑。” 现在六宫的管理权放到宫中女官手中,竟然闹出这么大纰漏。 此事绝不可在发生,“去将把重华殿将贤妃唤来。” “另外,将凤印取来。” 贤妃夜半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唤醒,宫女一边帮她穿衣一边梳妆,“娘娘,陛下现在传唤您过去呢。” 夜半骤然被陛下传唤,贤妃心中忐忑不安,又安慰自己道,自己最近又没出来惹事,陛下应该罚不到自己的。 待跟着内侍走到沁芳殿附近,心中暗道晦气! 先前因着贵妃被禁足了两个月,往日她总是霸着陛下,最近好不容易她死了,还以为自己好日子来了。 谁知陛下连皇后都废了。 不知道今日又唤她来做什么,怎么她人都死了还不安生?贤妃心中骂骂咧咧,生怕再因为贵妃被罚。 一进内室,贤妃就看到陛下一脸怒容坐在那,连忙行礼道,“妾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季宴清抬起头,没同她多说废话,只简单道,“即日起,宫中所有内务都交由你处置。” 他指了指边上瘫坐的女人, “尚宫局的孙尚宫指使别有用心之人靠近朕,你去将她处置了,将幕后之人揪出来,朕不希望再次出现今日之事。” 于海连忙将凤印递过去。 羊脂白玉的凤印精心雕琢成凤凰形状,凤凰展翅欲飞,华丽庄重。贤妃心中激动万分,呆愣愣望着那印玺好一会。 没想到峰回路转,竟然还有额外收获。 贤妃压住心中喜悦,陛下不喜欢轻浮心思浅显之辈,当即表忠心道,“陛下放心,妾定处理好后宫诸事,不会让陛下忧心的。” 时值半夜,贤妃看陛下面上满脸疲惫,想来是近来睡不好的缘故,贤妃斟酌后温声道, “陛下,妾睡前煮了安神茶,陛下形容疲惫,望陛下以身体为重,不如去重华殿喝上一盏,也好入睡休养身体。” “下去。” 贤妃闻言有些失望的离开。 季宴清把所有人都赶走,沁芳殿便只剩他一个人。 枯坐良久,他才起身走出内室来到门外,默然地看着书写着‘沁芳殿’三个字的匾额。 这匾额当初是他亲自题的字。那时他满怀希望接宁宁进宫,希望同宁宁有个圆满的结果。 时移世易,不过一年光景,宁宁便变成一抹游魂。 宁宁心中定是怨恨自己的,不然不至于这么久都不肯入梦来看自己。 沁芳殿存在一日,就会有人试图拿着宁宁来作文章,季宴清深呼吸一口,“于海,去拿火把来。” 他亲自点燃了火把,沁芳殿一排房屋很快燃烧起来。 夜晚着火,不少宫人连忙赶过来,看到陛下在又默默退下去。 季宴清站在边上看着沁芳殿付之一炬。 这些人如此不安分,现在可以用一个像宁宁的女人来试探他的反应,以后指不定利用宁宁做什么事。 他必须从源头断了这些人的念头,让他们知道这条路是行不通的。 -------------------------- 还有一章。 第218章 米粮铺子 八月十二,宜祭祀。 徐子元一早便准备好祭祀三牲及纸钱,带着宁宁去城外坟地祭祀荥阳公主。 徐家祖坟在城西的山上,两人临近中午才到,宁兰看着一堆的坟茔,心道这徐家家族也太大了些。 看到她满眼震惊,徐子元解释道,“前些年战乱,先辈便去世的时日集中了些。” 两人走到坟地中心的一座崭新的坟茔前,徐子元道,“这便是你母亲的坟茔。” 宁兰替原身母亲惋惜,她的女儿并未如她希望的嫁给傅郎君平安喜乐,而是年纪轻轻便无辜丧命。 宁兰给她烧了纸,又给坟上培了土。她借用了原身的身体,也算不枉费两人‘母女一场’。 等徐子元又祭拜过其他人,两人才离开山头下山。 山中遍布芨芨草,粗壮的根须将宁兰裸露在外的皮肤剌的生疼,宁兰一边躲一边对着草骂骂咧咧, “长的丑还剌人,要你有什么用。” 徐子元见状便走在前面,替她拨开那些恼人的草木。 路过一棵高大的果木时,徐子元后退几步灵活的爬上树,摘了几个外表橘红的果子下来递给宁兰, “这是山杏,酸甜口味,可以吃的。” 宁兰不接,绕过他道,“树在道边而多子,必是苦果。这寓言我还是看过的,你骗不住我。” 徐子元好一会才明白她意思,没有解释,而是自己先吃了一个,证明没有骗她, “这山是徐家的,有主的,果子是栽种的,自然不会是苦的。” 宁兰将信将疑,从他手里挑了个红透的果子试了试。入口酸酸甜甜,倒是还算可口。 她一边吃一边转身同身后的男人道歉,“原来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 “哎,你小心!” 两句话重叠在一起,宁兰脚下踩空跌下一个斜坡栽倒下去。她正想起身,突然一只手抓住她脚。 “啊~” 她吓的尖叫出声,下意识把人抓住自己脚的手踢开,慌忙起身,被吓的连连后退,拉开了些距离,这才看清地上躺的是个男子。 他一手的血迹,正伸着手声音微弱的求救,“救救我!” “宁宁,你怎么了?”坡上传来徐子元的声音。 宁兰几步跑上去坡上,拉着徐子元就急匆匆下山,“没事,我们走, 现在回去。” 徐子元跟着她走了几步,看到她裙子边的血迹,那血迹又不像是她的,而且血迹是新鲜的,倒像是刚蹭上去的。 他止住脚步,指了指山脚竹叶驾的马车,“宁宁,你先下山同竹叶回去府上。” 说完他就转身想往坡下走,宁兰拉住他,“你去做什么?” “有人需要救命是吗?”徐子元笃定的问道。 宁兰有些心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经过季宴清那人,她现在实在是怕生事,更不想多管闲事。 徐子元又道,“宁宁你是女子,害怕是正常的,你先下山,我下去看看,人命关天,耽误不得。” 宁兰没法只得跟着他一起下去坡底。那人已经晕死过去,徐子元看清人才道, “这人我认识,是城中的粮商赵家的后辈,他怎会受这么重的伤,晕死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 “还都是刀伤,这么多伤口,看起来像是寻仇,不过他赵家富庶,图财也有可能。” 徐子元把人扛下山,思索后放到徐家一个偏僻的院子,寻了郎中来医治没,并未直接寻赵家人来。 郎中看完感慨道,“这人命可真大,受了这么重伤,多亏发现的及时没,不然” 郎中说这人得养上好一阵子,徐子元便去挑了两个口风严的小厮进来伺候。 床榻上男人醒来,看到宁兰,破锣嗓子般勉强开口道谢,“多、多谢娘子相救。” 宁兰被吓一跳,自己还想见死不救呢,心虚的不行,恰好徐子元回来,连忙道,“不是我救你,是我兄长救的你。” 徐子元看他醒来,简明扼要说完现在状况, “你身上伤很严重,郎中说至少要躺上半个月,现在是在徐家的别院,你在这养伤的消息暂时没有泄露出去,往后就不知道了。” 赵准想起身,可是身子无力又跌回去,抱拳感激道, “多谢徐将军周全,赵准感激不尽。徐将军救我一命,本不该多做打扰,可是我现在有不得已的苦衷,希望徐将军能在容在下多借住几日。” 徐子元并不是小气的人,赵家虽一介商户,却是风评不错。 前些年甘州天灾严重,赵家施粥赈济百姓,他很是敬佩,“无妨,你可以在这暂住。” 宁兰这些日子过的逍遥的很,没有生存压力,也没有事情忙。要不在外面逛街溜达玩耍,或是傍晚没有阳光就出城跑马。 许是日日跑的缘故,洗脸的时候看铜镜发现黑了不少,叫她屋中婢女,“夏蝉,你说我是不是变黑了。” 夏蝉围着她左看看右看看, “兰姑娘,你好像是比刚来时肤色重了些。不过,兰姑娘依旧是好看的,而且气色也比那时好了许多。” 这倒是真的,原先总是感觉身子发沉,现在天天跑来跑去倒是觉得身子轻盈许多,“你们家主在吗?” 夏蝉回道,“方才我出去路过演武场,家主好像在那呢。” 今日她不打算跑马了,去演武场去练练箭。顺便她想找徐子元问问,看看自己能做什么什么,天天无所事事也怪无聊的。 宁兰到的时候,并没看到徐子元人,她拿起自己的弓箭练手。 这弓是徐子元新给她寻的,很是好用,完全不是在雁城随手买的东西可比的,她满意的不得了。 夏蝉习惯的给她扔靶子,靶子是她自己做的,她没事就拿来练习准头。 练完两轮,便看到徐子元才进来,“徐子元,我无事可做,你说我做些什么好。” 这个问题倒是把徐子元问住了,一直觉得宁宁只要随心所欲就好了。徐家养她一辈子也绰绰有余。 倒是忽略了她会无聊这个问题。 普通女子宁宁这个年纪,大都已经嫁人生子,在夫家主持中馈。 想到这抬头看看宁宁,她现在不适合走条路! “徐家名下有很多铺子,你若是喜欢可以挑一家感兴趣的,交给你管理,不拘束亏盈,拿来练手即可。” 甘州民风开放,不似都城一样女子不能轻易露面,这的女子出来行商、做工的不少,让宁宁出去试试也好。 陈管家拿了一堆账目过来。 徐家在甘州府城算是大户,名下资产涵盖各种分类,米粮铺、银庄钱号,布庄、酒楼。 宁兰心道徐家这产业也太齐全了。 在现代,她家也只做药企,徐家这品类都涵盖生活方方面面了。 她跟着管家店铺转了转,各个掌柜一看她,又紧张又目露嫌弃,她也懒得去凑热闹。 最后去的一家是卖粮的铺子,掌柜出去运货摔断腿回家养老了,掌柜便空了出来。 宁兰心想,这个粮铺规模不算大,就算亏了也不会太大,她就要这个拿来试手。 第219章 生意经 徐子元给她的这间粮铺前店后仓,不算太大。 本来就只有一个掌柜带个伙计,现在掌柜回了老家,便只留下一个唤做小满的伙计。 铺子前面三间门面,后面有个小院带三间库房,库房暂放货物,还有一间房耳房给店中的伙计夜间暂住,看守货物。 宁兰拉着夏蝉换上男装,天天无事就往粮铺跑。忙着查看往年账目、盘点库存、间隙还拉着夏蝉和伙计小满去看看别家粮铺子。 她这些日子忙的不亦乐乎,倒是觉得现在有事做的生活颇有意思。这可比关在华丽的屋子充实的多。至少不用每日担惊受怕不是? 三人吃着刚出锅的糕点,胳膊上提着各家粮铺的米粮样品在街上溜达。 宁兰惊讶的看着城中最后一家米粮铺,门前悬挂的三角幡子迎风飘荡。她看着幡子上的‘赵’字感慨道,“赵家怎么这么多铺子啊。” 她这两天,各家铺子看下来,赵家的竟然占了近一半了。 小满接话道,“赵家是甘州的大户,这一半的人口都要靠他家吃饭呢!” 各家粮铺买回的样品,宁兰都仔细翻看过,这些米粮质量由于存放不当的原因,良莠不齐,有的甚至隐隐有发霉的迹象。 只是这时生产能力低下,粮食难得,这种发霉的东西也是要正常卖的,毕竟吃了可能死和不吃马上就会死之间很好选择。 她这些时日在城中转悠多了,便发现吃不饱饭的人不在少数。 若是外间再稍微有个风吹草动,或是多下几日雨,或是边上小国有个大动静,粮铺便会坐地起价,吃不上饭的人便更多了。 她在现代长大,便是见过民生疾苦,也只是人们生活不富裕,日常用度拮据了些,从没见过人活生生饿死、冻死的状况。 这却是每日都在正常发生,稀松平常的人们都不乐意看。 恰逢午膳时分,宁兰大手一挥,朝着身后两人道,“走,今日你们两个辛苦了,我带你们去酒楼吃饭。” 两人高兴的应了。三人坐在大堂,宁兰边吃着饭,边感受这甘州粗犷的民风。 街上因为半尺布同人争执不休的大娘,挑着扁担的沿街吆喝售卖的商贩,行商之人匆匆赶路而过的身影,宁兰心中感慨,这才是活生生的人世间呐。 此时门口几个行商过来吃饭,这几个男人动静不小,引起一阵骚动,小二忙着招呼上酒上菜。 宁兰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听他们讲起此次行商的事。 原来这些人是做些布匹生意的,日常往返甘州隔壁的青州。宁兰一边吃饭一边听他们讲见闻。 跑堂小二给这些人上了吃食,其中一个人拿着饼子咬一口吐槽道, “青州这种饼也就一文钱,回来这就要翻了一倍要两文了,我原先吃两个,现在只能吃一个喽。” 小二连忙解释道, “客官,那我们这不能跟青州比啊,甘州地处边塞关隘,穷苦的很,青州地大物博,物产丰富,我们这甘州可比不上的。” 宁兰记得前几日看铺子的进货,米粮进货也是从青州进的,明明两地相接,为何会单价差一倍这许多。 她好奇同小满问道,“为何青州米粮会这么便宜?” 小满耐心解释, “我们这天旱少雨,粮食不丰,青州那多雨,平原又多,稻谷一年两熟,两城之间道路艰涩,青州米粮价格便宜上一大半了,甘州的铺子大多都是从那进货来卖。” 宁兰忍不住挑眉,“那徐家在青州可有产业?” “我听掌柜说过,青州富庶,徐家也同这的大部分大户一样,产业一多半都放在那了呢。” 宁兰边吃饭若有所思。 隔壁桌酒已经喝完了,只是瞧着各位仍是不尽兴。 宁兰招手叫来小二,“跑堂小哥,把你们的最好的酒拿了两坛来。” 她让小二把酒直接上到隔壁桌上,那一桌人诧异看向她,她主动走过去,在隔壁坐下, “方才听你们说起青州,我不曾去过,但是很感兴趣,各位可否多说些青州的风土人情。这酒就请各位大哥润润口。” 几人看她面白无须,一副戏子小白脸的样子,调笑道,“你这小白脸探听这个做什么?”说完哄堂大笑起来。 宁兰撇撇嘴,忍住怒气,“你们莫不是不知道这许多事?” “哎你问,我去青州行商几十年,就没我不知道的。” 激将法很有用,宁兰从米粮价格,到行商环境问个遍,这些人喝多了倒是很爽快,知无不言。 宁兰从铺子出来便去寻徐子元,就看到前几日救下来的男子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恰好也在这同等徐子元。 赵淮这些时日,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一看到宁兰,便跑过来打招呼。 这些日子他在徐府养伤,两人时常能见到面,已经很相熟了,“兰姑娘,你也来找徐贤弟。” 他现在知道她是徐家投奔过来的表妹了。 “你能下地走路了啊?”宁兰惊讶道。 “是,还是要多亏兰姑娘你搭救之恩,往后但凡用的上赵某姑娘尽情开口。”赵淮说的真心实意。 宁兰摆摆手,无所谓道,“无妨无妨,这都是你命大,恰好我摔下去,恰好就看到你,这也说明你命不该绝。” “是,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赵淮认真附和道。 两人说着话进去花厅找徐子元。 徐子元看到两人一起走进来,颇有些怪异,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他朝着宁兰问道,“今日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事?” 宁兰和赵东家在徐子元对面坐下,“是找你说关于米粮铺子的事,恰好赵东家也在,你们一起听听。” 她转头看向赵东家,“赵东家,做生意的诀窍是什么?” 赵家生意做的这么大,有一半家资都是他赚的,赵淮被她这么一问,噗嗤一笑,“天下做生意统共一个理,低买高卖!” 宁兰伸出食指,在两人面前转了一圈,左右摇晃道,“不对,不对,低买高卖这都是些小生意。” “那什么才是大生意?”赵淮很是配合的问道。 “垄断才是大生意!” “垄断?”两个男子异口同声。 两人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俱是一愣,一时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第220章 簪子 宁兰看两人一脸疑惑,认真解释道, “这些日子我把甘州府城内所有米粮铺子逛了个遍,大多和你给我徐记米粮铺一样,前店后仓,并不能放很多货物。” “且米粮入口的东西,若是存放不当,便会发霉虫蛀。各个铺子便只能时常往返青州和甘州进货,这样便浪费许多人力物力。” “徐家在青州有钱庄,且钱庄实力雄厚,只要在粮食收成季,由钱庄出面同佃农谈好收购事宜,用钱庄小面值的兑票购买粮食。” “他们可以拿着兑票去钱庄兑钱,但是佃农并不会同时去兑,加上他们也能拿上兑票去徐家的布庄、铁铺等地方换物。” “这样就可以短时间能用极少的现银拿到大量青州佃农的大部分粮食。我前些日子看过徐家钱庄的账本,柜上的现银足够抵御挤兑的风险。” “拿到粮食后,青州和甘州建两个粮仓,统一储存,少次大量运输,然后用赵家的铺子统一价格对百姓售卖粮食。” 对面两人面面相觑一会,赵淮率先反应过来, “如此行事便可摊销掉每次运粮的成本,加上我们买走了大部分粮食,其他铺子要同我们竞争,利润必然薄弱,如此不出一年,整个甘州便只剩赵家粮铺了。” 宁兰赞赏的看他一眼,完美理解自己的意思。 徐子元看着两人一唱一和,有些不赞成道,“如此一来,定价权利岂不是都在你们手中,怎么,你们两个是要做奸商?” 这事宁兰想过,“一斗米八十文能让六成的民众吃上饭,一百文便只能五成的民众吃上饭,你们会如何定价?” “那自然看进价,”赵淮回道,“赵家祖训,不能把事情做绝,自然也不能做亏本买卖。” 宁兰就笑道,“我们垄断的只是市场,价格还是取决于供给,若是你价格太贵,便会涌入其他商家,到时价格便又会下来了。” 徐子元还有其他担忧,“如此大动作,若是引起官府注意就不好了。”说到这,他有些担忧的看宁兰一眼。 这个问题宁兰倒是给忘记了。 赵淮满不在乎道, “这天高皇帝远的,城墙外面就是别国,往年皇帝老头赋税都征不到这的,再说这只是一点米粮生意,又非盐铁,还不值得他们大费周章。” 他在底层摸爬滚打惯了,倒是不怕这些。 听到他说皇帝,宁兰想起了那人,当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些喘不上气,脸色也有些发白。 赵淮看她脸色不好,连忙问道,“兰姑娘,你这是身体不舒服,可要我去寻郎中过来?” “无事,无事。” 徐子元看她状态着实不好,立马把人赶走,“此事日后再议,我想起还有要事要做,赵掌柜你先回去养伤。” 人走后,徐子元安抚她,“宁宁,现在已经离开都城很久了,他找不到你,不用的这么害怕。” 宁兰点点头。 是了,这是整个大梁疆域的最边上,在外就不属于大梁的疆域了,这里离都城要跨半个国家了,他一辈子都找不到自己的。 她不停的安慰自己不用瞎担心,饶是如此,不知道是天气转凉,还是那日被突然吓到的原因,她还是结结实实病了一场。 赵淮几岁便跟着父亲出来做行商,一向是个精明的商人。 今日听到兰姑娘那番话,回去前前后后思索许久,这个模式虽然有不足的地方,但是绝对值得尝试。 若是能成功那便能为赵家带来巨额的财富。 顾不上身上的伤痛,开始试着琢磨这个模式中不完善的地方,几日下来倒是真琢磨出来些东西。 他当即又去找了徐子元,毕竟他才是徐家当家人,两人谈了许久倒是达成了统一。 宁兰病好出门的时候,两人已经达成意见统一,甚至连合作的契约都签订好了。 她看着契约上更加完善的计划,倒是很是佩服赵东家。 他不但完善她提出的雏形,甚至把可能的问题都列好了,忍不住夸奖道,“赵东家年纪轻轻,处事倒是老成。” 赵淮二十又六,被她说年轻,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脸, “比着你们兄妹,我算一把年纪了。虽然你们救了我命,这份恩情我记着,但是合作要算明白。” 这话惹的宁兰噗嗤笑出声,“亲兄弟明算账,我懂。” 赵淮签好契约第二日便走了,徐子元说他回家同后娘算账去了,是后娘想害他,没想到被他们两误打误撞救了。 他解决完家中琐事,就会去忙合作的事。 粮铺到底如她设想的那样做了起来,粮仓建起来不到半月,恰好赶上秋收时候,赵淮和徐子元亲自去了趟青州主持事务。 她最近倒是很少出门,更不敢去青州,只在家中读徐子元时不时寄回来的信,说一切都好,让她安心。 民众对粮食价格很是敏感,因着赵家的铺子比着旁人价格更低廉,米粮更好,不几日,赵家粮铺便排起了长队。 宁兰不看信,偶尔听府中人讲,便也知道他们做成功了的。 赵淮和徐子元在青州忙的脚不沾地,过了两三个月两人才返回。两人看着都变的憔悴了许多,不过精神却是很好。 赵淮将账本给她看,激动道,“这一个秋季,便比往年多赚了三千多两,一年两季,明年若是再没了别家店铺,那我们利润真大的惊人。” “兰姑娘当真是聪慧过人!” 他打心眼佩服兰姑娘,从没见过如此聪慧敢想的姑娘。好一会想起什么,掏出一个匣子殷勤的递给宁兰, “这个是我在青州时看到的,觉得你会喜欢。” 听闻自己此事成了,宁兰也打心底高兴,至少自己有点用。 顺手接过匣子,当即被里面的东西吸引。里面是套十二生肖小瓷器,烧制的惟妙惟肖,看着便让人爱不释手。 看她满意,赵淮便道,“这种小瓷器我还见到一套官窑的青瓷的,下回去了买给你。” 宁兰点点头应了,“这种小瓷器精巧的难遇呢。” 徐子元看两人如此亲昵,等赵淮走了后提醒道, “赵掌柜前面有两个未婚妻,都死了,这的人都盛传他克妻,所以才拖到这个年岁不成婚的。” 宁兰从瓷器上抬眼看他,“然后呢?” “生意人市侩精明。” “你也是生意人,你俩刚合作完。” 徐子元一噎,便走了出去。 紫宸殿灯火明亮,季宴清满脸不耐烦坐在那,看着下面的几人。 一道略显老成的声音响起,宗丞相一贯直来直去,看其余几人来了都不开口,率先开始劝诫道, “陛下大婚一年有余,一直未有子嗣,现在外面朝中传言甚嚣尘上,都说陛下命中无子,为了国之根本,稳固朝纲” 季宴清听着这些老生常谈就烦,这些人上朝说个不停,现在下朝还要成群结队来他的书房念叨。 不等宗兴说完便冷声打断道,“去告诉刑部,那些嚼舌根的大臣,凡是抓到的,便割了他的舌头,朕就不信,如此还有人敢妄言。” “陛下,如此行事绝非明君盛世之道。”宗兴听他如此野蛮行事,痛心疾首劝慰道。 “朕看这些人都是吃的太饱了,一个个,选秀你们说劳民伤财,不选又来操心朕的子嗣之事。” 宗兴不死心,想拉着御史大夫想继续劝。季宴清不耐烦,把人都轰出去。 人走后,书房安静下来,他一人枯坐到深夜才回去里面寝殿躺下。 自从沁芳殿被他烧了,他便回到紫宸殿安寝。 尽管已经在这睡了许久,心中仍是不习惯。总觉得屋中少了些什么,烦的他整夜整夜的无法入睡。 翻来覆去睡不着,季宴清气急败坏心想,宁宁都快变成白骨了,自己还要为她失眠,当真是烦人。 他起身,走了出来。 于海看到里面人影出来,轻车熟路的跟上,毕竟这半年每天夜里都得这么折腾,睡下,睡不着,然后出来瞎转悠。 两人最终在沁芳殿前停下。原来精美的大殿只剩下地上些许擦洗不掉的焚烧痕迹,除此之外其余痕迹全消。 任谁也想不到,这曾经有过一座全皇宫最耀眼的宫殿。 “于海,你说宁宁她是不是重新投胎成人了。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她指定不记得我了。” 这话于海没法道,反倒宽慰道,“陛下为娘娘做了这么多法事。想来贵妃娘娘定会来世平安富足的。” “陛下,林氏从宫外送了个锦盒过来。”有宫女上前道。 林玉棋被废除后位,林家也已经覆灭,已经是无足轻重之人,季宴清最后到底留了她一命,让她去了皇恩寺修行。 只是这都过了这么久了,她还想着为自己求情。他一脸厌恶,“拿开,往后她送的东西不必呈现到朕面前。” 宫女被他一吓,手不稳,盒子被摔下去。一截熟悉的白金相间的东西映入眼帘,季宴清眼疾手快接住。 这是他送给宁宁的白玉簪子! 这簪子是他亲手雕刻的,摔断了又是自己画了花样让工匠镶嵌的,他绝对不会看错。 皇恩寺灵堂失火的前一晚,他亲自将宁宁的凤冠取了,将这簪子戴在宁宁头上的。 宁宁的簪子怎么会林玉棋手上? 而且这簪子丝毫没有大火灼烧过的痕迹。那必定是在大火烧起来前,簪子便不在火场。 戴在宁宁头上的簪子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离开火场? 他握住簪子的手激动的有些发抖,“即刻出宫,去皇恩寺。” 第221章 她还活着 皇恩寺内一间禅房,夜半时分,房内仍旧灯火不熄。 林玉棋就着明亮的灯火,连夜收拾好了自己的包袱,不出意外,天亮她就能离开这个牢笼了。 那日她看到那农妇头上插着那根白玉簪子,她就知道,她终于有离开这破寺庙的机会了! 这根白玉簪子贵妃生前可是天天戴着的,那时宫女说贵妃那簪子违制了,上面有凤凰的图腾。 她偶然间见过贵妃带的这根白玉簪子,凤凰图腾的事,贵妃不一定知情,但是陛下天天同她在一起,他定是知情的。 说不得还是他授意的,自己便索性当不知道。 那时她只想保住后位,其余的随他们折腾去。没想到现在连后位这点念想都没了。 院子外面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她知道,等的人来了。 整理好衣服走了出去,果然看到陛下抬脚踏进院子。 季宴清看到林玉棋脱了僧衣,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挑眉问道,“怎么,你这是要和我谈条件?” “臣妾见过陛下,妾觉的自己知道这个消息足够换我后半生的自由。” “说。”男人声音透着隐隐的不耐烦。 “我在一个往寺中送菜的农妇头上看到这个簪子,她说是他男人在山上砍柴捡到的后送给她戴的。” “位置就在皇恩寺南边的山上。而皇恩寺的姑子说,这个白玉簪在贵妃娘娘遗体停灵到皇恩寺后就带着,做法事的时候几人都看到了。” “这很奇怪不是吗?带在遗体上的簪子为何会出现在南边的山腰上。而且簪子上丝毫没有灼烧痕迹。” “而且他说捡到的时候,簪子上已经盖了一层土,瞧着已经在山上许多时日了。” 林玉棋说到这便不再说了,剩下的以陛下心智当是明白其中蹊跷。 “捡到簪子的人在哪?”季宴清懒得同她废话,“说清楚,朕准你离开。” 林玉棋死活都影响不到他,她的这点小事他不在乎。 “山脚的小王庄,王有根夫妇。” 季宴清得到休息转身就走。 林玉棋站在那,看着他得到消息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嘲讽的笑笑。 往日她还对陛下抱着期待,现在她约莫看出来了,陛下他就只喜欢贵妃,而贵妃又瞧不上他,宁愿假死也要离他远远的。 天理昭昭,陛下他辜负了她的感情,现在报应来的真快。 她现在只想让陛下和贵妃一辈子纠缠不清,两个人就互相折磨。 季宴清连夜去了农户家里。侍卫直接把人从床上拉了起来。 老汉嘟嘟囔囔跟着季宴清上山,冲着侍卫道, “我说贵人啊,什么要紧的事非得现在半夜三更上山,天亮不行吗?这天黑路滑的,万一摔倒了可如何是好?” 季宴清没不耐烦看他一眼,惊影一把把人拉到前面,“快些带路去捡到簪子的地方,少啰嗦。” 天将将亮亮时分,一群人终于爬到老汉捡到簪子的地地方。 老汉把簪子埋在原地,给这些人还原他捡到簪子的过程。 季宴清站在那,四处扫了扫,心下一松,突然就笑出声。 吴今和惊影被他这动静吓一跳,陛下不是又要发疯了? 往日宁娘子还活着的时候陛下像个正常人,最起码还会同他们说笑,这些日子陛下愈发的喜怒无常。 暴戾的吓人,前几日因为有大臣当堂言语顶撞,被他罚了在承天门打板子。任那些朝臣谁求情都没用。 现下这么突然发笑,离得最近的惊影和吴今两人俱是一惊,害怕他又开始无缘无故发疯。 惊影顺着他的目光小心翼翼往上看,远处是皇恩寺,那现在还有些零零碎碎的烛光。 簪子掉在能看到皇恩寺的地方 一定是有人带着宁娘子站在这里! 宁娘子可能是诈死,她还活着。 他一脸震惊看向陛下,怪不得陛下会发笑。 季宴清转身下山,“吴今,马上去告诉陵正,让他把皇陵里面的尸体扔出来。” 他现在又气又怒,宁宁当真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戏耍于他。 吴今还没弄清其中缘由,看他人已经走远了,连忙问惊影,“陛下他这是什么意思?” “贵妃没死,那尸体是假的。” “那宁娘子她是不是麻烦了 ” 惊影看他一眼,“你瞎担心什么,陛下明明很高兴!” 宁兰在后院的演武场练了会箭,便坐在边上的梧桐树下的秋千上休息。 这秋千是她前些时日让徐子元让人打的。 这些时候两人都无所事事,徐子元时常陪着竹叶和演武,她练箭无聊觉得椅子不好玩,便让人打了这个秋千坐。 宁兰坐一会便换了夏夏蝉坐,她来推,两人往日也是替换着坐。 “兰姑娘,你瞧,桂花可香了。” 赵淮一进来,看到兰姑娘在荡秋千,拿了一支桂花放到边上。 桂花的香味很浓,宁兰闭上眼闻闻,“是真香,这是什么品种的桂花?” “说是叫金桂,”赵淮说着递了个匣子过来,“这是我府中厨娘做的桂花糕,香甜可口,你瞧瞧。” 宁兰伸手拿了两个,递给夏蝉一个,自己咬了一口,这桂花用蜂蜜腌渍过,放到糕点中当真是香甜可口。 赵淮看她喜欢,接话道,“兰姑娘,你若是喜欢吃,往后我让厨娘天天给你做好送过来。” “那太麻烦了,用不着,你来顺手带就行了。” 徐子元在台子上看三人头对头围着株桂花看,忍不住皱眉收了剑过来,咳嗽一声,三人连忙给他打招呼。 宁兰看他忙完,捏了块桂花糕递过去,“赵淮送来的,你尝尝,很好吃。” 徐子元接过,又看了匣子里面糕点一眼,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赵掌柜新开了这么多铺子,怎么不去忙着赚钱,老待在徐府这做什么?” “徐兄。”赵淮冲着徐子元热情开口。 徐子元有些奇怪的看他一眼,“你年长过我,叫我兄长不合适。” 赵淮满不在乎,大大咧咧道,“我跟着兰姑娘叫,你是她表兄,我也叫徐兄刚刚好。” 徐子元很是不赞成,“赵掌柜,你一把年纪少在这油口滑舌的,你跟着她叫算什么事。” 赵淮丝毫丝毫不在乎他的讥讽,反倒是跟着他进入室内,笑吟吟道,“我来送这个月的利润过来,顺便来看看兰姑娘。” 他说着递上一沓银票过来。 徐子元抬头看他,“我们只是合作的关系,你倒是不用做这许多额外的事。” “兰姑娘是成人了,徐兄也该让她为自己作打算才是。” 宁兰腻着了,进屋内找茶水,徐子元倒好茶递过来,她接过喝了。 发现两个人之间气氛有些奇怪,怎么剑拔弩张的,随口问道,“你两个这是怎么了?” “无事,”赵淮指了指桌上的银票,“这是这个月的利润。” 他说着又拿出另外一张银票递给宁兰,当初他和徐子元两人一致同意,将利润抽出来一成给宁兰。 宁兰看着这一百多两的银票,并不感兴趣,顺手放在桌子上, “赵东家,你下次换金子给我,我喜欢金子在荷包哗啦啦晃荡的感觉。” 赵淮欢喜的应了,“放心,下个月都给你换成金豆子。” 两人走后,徐子元把管家叫过来,“以后粮铺的赵掌柜来就说我不在家,让他去街上的铺子上找我。” “若是来找表小姐,更不能让他进来,就说她人不在家。” 管家一脸好奇,这些日子两家不是合作的挺好的,赚了不少钱,家主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第222章 求婚 徐府门口,赵淮同长随抱着一堆东西,被门子堵在门口,“赵掌柜,我们家主不在,表小姐也不在,去街上跑马玩了,你啊,快些回去!” “那我进去等徐兄。”他说着就想进门。 门子把人拦住,“那也不行,若是生意上的事你要去铺子找家主。” 两人吃个闭门羹,无奈只得返回赵府。长随提着大包小包跟在赵淮后随口抱怨道, “掌柜的,这徐家到底怎么回事啊,这几日我们已经连着三次不让我们进门了。” 赵淮这才意识到自己经接连三天吃闭门羹了,他思索一会,“走,现在就回家。” 午膳后,徐子元从外面忙完回来,进门时门子过来邀功,“家主,赵掌柜今日又来了,我说家主和表姑娘都不在,把人打发了。” “做的好!” 徐子元刚回院子换了衣服,正准备叫上宁宁一同用午膳。 甘州地处西北,临近过年天气渐冷,婢女说宁宁畏寒,这些时日都是睡到中午才起,两人便只能赶上一起吃午膳了。 门口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动静,他出去就看到一群人朝着待客的花厅来。 打头的是个头上戴了红花走路扭的乱七八糟的妇人,后面还跟着一群抬着箱子的杂役。 箱子上还系着红布,这架势徐子元看的眼皮直跳。 门子还在后面吵嚷,“赵东家,我们家主不在,真的不在。” 然后就看到徐子元和赵淮面面相觑。 “下去。” 徐子元打发了门子指着这一地的箱笼,“赵东家,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赵淮弯腰作揖,“徐兄,兰姑娘父母双亡,你是她兄长,思来想去觉得此事来同你商议最合适。” 赵淮说着指向身后的满满一箱笼的契书,“这是我赵家的半数的房契、田契。” “这是黄金千两。” “这些是我这些年外出做生意积攒的古玩字画、宝石。” 赵淮介绍完,走到徐子元面前郑重道,“在下愿意以半数身家,来聘府上的表小姐为妻,还望徐兄应允。” 徐子元看了看那半院子的箱笼,赵家很是富庶,这一院子箱笼说是他赵淮半数身家,并不虚言, “表妹她暂时不打算嫁人,定不会答应你的求娶的,这些东西赵东家还是快些搬回去。” 赵淮当然不肯就这么轻易放弃,“这事你还是要要问问表小姐,你是兄长也不好这么直接回绝的。” 今日竹叶没有来叫她去花厅吃饭,宁兰起床后本打算去跑会马,然后再去铺子看看。 刚出门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颇为热闹,道上行走的仆人都在嘀嘀咕咕,嘴上说着要去花厅凑热闹,还说说什么媒婆、聘礼什么的。 夏蝉接话道,“难道有人来给家主说亲了?” “说亲?” 宁兰懵了好一会,徐子元怎么会突然说亲了?宁兰把马还给小厮。 夏蝉问道,“我们不去跑马了吗?” “不去了。” 声音说不出来的失落。 宁兰把自己摔回床上,一言不发拉被子,把自己裹成蚕蛹的状态。 夏蝉进屋看到看到她裹得严严实实,惊讶出声,“姑娘啊,这闷坏了可如何是好?” 被子里面传来闷闷的声音,“夏蝉,你别管我,我心里难受,让我自己待一会。” 徐子元要成亲了啊,那徐家马上就会有个女主人。 她呢,她以后可怎么办啊? 没哪个主母能容忍府上一直有个不嫁人的表姑娘借住的,外人会猜测其中缘由,会议论纷纷。 便是徐子元的妻子一时不说,往后有了子女,也会为了子女的婚事对她心怀芥蒂。 现下回现代是彻底没了指望,可是离开这,自己好像一时也无地可去。 说到底,她同徐子元两人没有任何关系。只有原身母亲同徐家不过有那么丁点牵扯。 但是现在人都作古了,自己一直跟着他好像也不合适。 这些日子,她一直忽略了徐子元要成亲这个问题,她在这每日都很开心,还以为两个人能这么过一辈子。 现在他不要自己了,要去娶别的女人了。 宁兰理智上觉得的他娶亲是应该的,他没义务多管自己。 但是还是鼻子酸酸的,默默的哭了好一会,才抹了抹眼泪,确保人看不出异常,深呼吸几口,掀开被子出来。 第223章 惊吓的消息 翻来覆去躺了一会,宁兰起身去数赵东家给她的金豆子,她现在有满满一荷包了。 她在手中掂了掂,沉甸甸的,她现在银钱是不少了,节俭些甚至够普通人一辈子花销了。 可是那是在她能保住这袋金子的前提下。 她现在铺子见的事多了,明白她一个女人,根本保不住这些钱财。 即便她那间铺子有着徐家招牌,四周的人看她一个女人,仍旧个个虎视眈眈的,给她添了不少麻烦。 若是自己一个人,无依无靠,怕是被人吃的渣都不剩。 悲观些,甚至连自己这个人都不一定保得住。 这一段自己过的如此潇洒,完全依仗徐子元家大业大,加上徐子元又当过武官,同本地官府关系不错。 离开的徐子元、徐家的庇佑,自己怕是只能悄悄的苟活了。 宁兰愁的叹气,实在不行拿这个钱在这不远的地方买个院子自己住,这也行,走一步算一步。 徐子元被赵淮缠的没办法,只得让人把宁宁叫了过来。 宁宁定不会看的上他,正好让他死心,省的老是来纠缠。 宁兰到的时候,看着满地都箱子全是地契、金银珠宝,边上还放着两只大鹅嘎嘎的叫,头上还都系上红花,心道这徐子元娶亲怪下本的。 她进去室内,看到赵淮也在更惊讶,徐子元娶亲他在这凑什么热闹? 赵淮一看到她来,立即起身迎过来,“兰姑娘,在下有意去聘你为妻,今日特带了媒人来下聘,院中都是我送来的聘礼。” 宁兰被这大变故砸晕了,不可思议指着自己,“你要娶我?” “对,我想娶你为妻,兰姑娘你放心,你嫁来赵家绝对不会委屈你的,金屋银车,华服美婢,美食佳肴,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赵淮看她不信,立即又补充道, “我家中人口简单,父母已亡,家中现下只有我和同父异母的妹妹两人,你嫁进来不用伺候公婆,马上就是赵家的主母。” 宁兰有些诧异的望向他,甚至有些坏的想,他别不是为了不给徐家分成才出此下策的。 但是看着这满满一院子的聘礼,又觉得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徐子元看宁宁竟然没有立即拒绝,还有思索的迹象,慌忙出声打断道, “嫁娶之事事关重大,赵东家还是先把聘礼抬回去,等日后再议,这么贸然上门求娶实属失礼。” 把人轰走,徐子元开口,“宁宁,嫁人之事要慎重,赵家不是个好选择。” 赵淮一个满身铜臭味的商人哪里配得上宁宁。 “为何这么说?” 宁兰有些不理解,看这情况,赵家富庶,又无婆母欺压,一般女子嫁她算上是个好选择才是,怎么到他这就成了不是好选择。 徐子元只是觉得他不行,至于为何也说不上来,敷衍道,“总之他不行。” 宁兰也没在问题上纠结许久,换了话题,“我现在手上有不少钱财,想去附近买个小院子。” “买院子做什么?可是‘明月阁’有不喜欢的地方,那让管家给你重新修缮。” “不是院子的问题,是我想要搬出去住。” 宁兰在边上坐下,接着道, “今日看赵淮这一场,想到你早晚也要娶亲,我总是借住在府上也不是个办法。就想着在这附近买个院子住着,来往走动也方便。” 闻言徐子元忍不住皱眉,他从没想过要娶亲的问题,要娶亲,也是,想到这,看宁宁一眼,又看向窗外, “我从来没打算要娶亲,你把这当成家,安心在府上住着,住上一辈子都成,不会有人说你什么闲话的。” “为何?” 这话倒是让宁兰有些吃惊。 宁兰离开后,徐子元坐在原处,看垂花门处那抹女子倩影逐渐消失在小径上。 想到宁宁那句为何? 算了,她心中没有自己,何必误人。 搬出去的事不了了之,宁兰依旧住在明月阁内,时间从指缝溜过,过了年节, 宁兰又换上春装。 徐子元从外面回到自己的院子,同竹叶问道,“表小姐在家吗?” 开春之后,憋了一个冬日不怎么动弹,宁宁她最近整日都不着家。 要不去外面山脚下跑马,要不就窝在铺子里,赵家粮铺这才半年多的时间,已经慢慢蚕食了全城大多数铺子的生意。 就连她那间小粮铺也不例外,年后便没什么生意了。 她看铺子没什么生意,就把铺子换成了布庄,卖些布匹绢花之类的东西,他路过看过两回,瞧着还不错。 竹叶应道,“表小姐午时还来寻过你一次,不过你不在又出走了。” “去把她叫到花厅,我有事找她。” 宁兰一从铺子回来,就被竹叶拦住,“家主找你。” 她拿着一包东西去到花厅,把包袱打开递到徐子元面前,有些心虚道,“铺子里面绣娘做的衣服,拿来练手的,你穿试试。” 徐子元看着衣服,有些意外,但是更多还是惊喜,“这衣服倒是做的极好,宁宁有心了。” 他张着胳膊,看着宁兰他身上比划来比划去试衣服效果。 女娘低着头,帮他调理腰身,他只能看到一点侧脸,莹润白皙,他莫名想摸摸。又深觉得失礼,强迫自己看房梁。 这人人高腿长,宁兰只能踮着脚给他试验肩膀部分。时间久了脚下一个不稳,直直的扑向徐子元,两人直直的倒下。 宁兰都被摔懵了,好一会才看清自己还趴在徐子元胸口上,他脸都被自己压的脸上有些发红。 夏蝉布置好晚膳来请两人去用午膳,一进屋子就看到这情形,惊讶的退了出去。 宁兰这反应过来,连忙站起来,又去拉徐子元,“徐子元你没事,快起来,没摔到脑袋。” 徐子元尴尬的从地上起来,“无妨,我没事。” 屋中尴尬的令人挠头,徐子元想说些什么打断这氛围。 他想到今日刚收到都城传来的消息,犹豫着开口,这事还是要同宁宁讲,“皇帝好像知道你诈死的事了。” ‘咔嚓’一声瓷器落地碎裂的声音在屋子中突兀的响起。 宁兰正在喝茶,闻言吓的手中茶盏都掉了,慌忙起身去拍落在衣裙上的水迹。 即使她都快要忘记这个人了,但是一听到他的消息,还是吓的魂不附体,“那我怎么办?他会找到我吗?” 徐子元握住她的手,帮她烫伤的手上抹上药,出言安抚道, “只是在在怀疑你死亡,暂时还找不到这的,你不用忧心的。” 他在京中留了人手,一个留在他们停留在村子里,一个就在皇陵附近。 前些日子都传信回来,说那皇帝把皇陵打开了,还有人去村子打听,还好他提前留了人把事情糊弄过去了。 第224章 喜欢 徐府不远的山脚下有条大路,道路宽阔且人烟稀少,是最适合跑马游玩的好地方,城中的闲人往日多在这游玩。 赵淮那日被徐子元拒了婚事,回去后他怎么想都不甘心。 他打听到兰姑娘往日都在这跑马游玩, 一连几日都提前等在这,想亲自再问问兰姑娘的意思。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今日终于碰到她来,远远的便看到兰姑娘策马疾驰而来。 宁兰看到赵淮在路边,便勒马停下,颇有些惊讶问道,“赵掌柜,你不在铺子忙生意在这做什么?” “我在这等你,去徐家几次门子都说你不在,不瞒你说我等了你好几日了,今日才碰到你。” 宁兰跳下马,心想我最近明明都在院子里,门子怎么会说自己不在呢?“你找我有什么事?” “还是上次求去的事。兰姑娘你在好好想想,赵某是真心求娶的。” 白马不耐烦来回踱步,宁兰拍拍马头安抚,她对赵淮真心没有任何男女之前,半点也没有,也没和他兜圈子,直言道, “赵掌柜,我们不合适的,天下好姑娘多的是,你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她说到这,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转头看向赵淮,“说好了亲兄弟明算账的,你就算你娶了我,给徐家的分成也还是要按照约定给的。” 赵淮满脸不可思议,语气也带着些怒气,“兰姑娘,你说什么呢!” “我同徐家生意分成那是谈好的自然不会变,我娶你是真心爱慕你,不为别的什么原因,难道在你心中我赵某就是如此这般小气自私的人吗?” 宁兰意识到自己小人之心了,笑着反问,“那你喜欢我什么?” “哪哪都喜欢,漂亮,聪明,豁达,同你这样的妻子过一辈子一定会很幸福的。”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脸认真不似做伪。 “那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样子的男子吗?” 赵淮摇摇头,不过猜测道,“大抵外表俊俏,家资丰厚, 对妻子一心一意?” 世间女子所求夫君大抵如此,“可这些我都能满足啊!甚至能做的更好。” ‘噗嗤’宁兰笑出声。 他还真自我感觉良好,不过仔细打量他一下,平心而论没,他说的勉强算是事实! “你说的这些只是不太重要的条件。最重要的是男女之间理解和尊重,女子也是独立的人,而不是女子作为男子的附庸存在。” 宁兰想了想,认真同他解释道, “就像你想娶我,完全没有同我商量过,便略过我直接去找徐子元商议,那便是不尊重,没有把我当个独立的人。” 赵淮很是不理解这个所谓的尊重和独立, “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现下无父无母,我请媒人找你兄长代为商议婚事也是人之常理。” “对,这是没有错,但是常理之事只能遇到常理之人,而我喜欢非常理之人,以我的意愿为先的。” 赵淮这下明白了,自己源头就错了,兰姑娘的事她一个人做主,他几步跨上前拉着她胳膊, “现在我知道了, 那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一定尊重你,事事同你商议。” “放开,你弄疼我了。” 宁兰被他捏的胳膊发痛,又甩不开只得干着急。 “兰姑娘,你” 赵淮还想再说,便被一道大力拉开。 徐子元回去听门子说表姑娘出去跑马还没回来,按道理这个点已经回来。 等他找到这,正看到赵淮对着宁宁拉拉扯扯的,忍不住说话带了些怒气,“赵淮,你的涵养呢,这么同女子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 “抱歉抱歉,”赵淮连忙道歉,“我也就是一时情急了。” “不管你是有心无心,以后都不准在靠近她。这是提醒,也是警告。” 他神色凌冽,瞧着便是不快到极点,赵淮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只得悻悻先离开,走到一半又回头同两人大声解释道,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我就是一时情急了。” 然而两人都没回应他,他只得一个人先行离开。 “很晚了,我们回去。”徐子元开口说话时脸上还残存着方才的怒意,神情冷的有些吓人。 宁兰盯着他瞧,这些日子他脸上都是温和有礼的,第一次见他如此疾言厉色,“你还在生气吗?不过小事,同他说清楚就好了。” “他行事太过不端,不堪托付,你日后切记要离他远些,我把竹叶给你,他功夫好脑子灵活,出来玩带着他我放心些。” “竹叶不是你的贴身长随吗?给我你怎么办?我以后会小心的。” 宁兰盯着他略带余怒的脸瞧,心想,还好他只是说要让自己带着人,而不是说她的错,让自己以后不要出门这种话。 他要是这么说,自己大抵会失望。 徐子元跨马走在去前面,宁兰盯着他背影,勒紧缰绳慢悠悠跟着他往徐府的方向走。 回徐府的路要半个时辰,半路西北罕见的下了雨,宁兰来到这还是第一次下雨,有些兴奋仰脸去淋雨,“这倒是稀罕,怎么就突然下雨了。” 两人都骑着马,被当头淋个正着,徐子元提议道,“你先找个屋檐避雨,我回去找个马车来接你。” 天气不算冷,这雨水也不算大,毛毛细雨似的,宁兰想两人就一边走一边玩,那感觉应该还不错, “算了,反正衣服都湿透了,这么慢慢走回去倒挺有意境的。” “不行,这雨淋了会生病的!”他断然拒绝。 然而宁兰根本不听,他话还没说完便骑着马跑远了。 半个时辰的路她路跑跑停停,硬是拖到天擦黑才回到徐府。 徐子元把人送到垂花门,宁兰抹了抹脸上的雨水道,“我先回去了。” 他盯着宁宁想开口,犹豫一下终于没再说什么,“嗯。” 徐子元回到自己的院子,叫来竹叶,“去告诉府中郎中,让他备上治邪风的药,今夜要用。” 竹叶不解,家主这看着也不像是病的样子啊,“家主你病了?” “我没病,是宁姑娘快要病了,她今日淋雨了。” 竹叶心中犯嘀咕,怎么家主对宁姑娘这么上心。 “竹叶,你婚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都是我老子娘在操劳,过几日家主你一定要来喝喜酒。” 竹叶的新娘是他的远房表妹,两人是青梅竹马,他见过一回,新娘是个很沉稳贤惠的女人, “嗯,我会去的,还给你备了大礼。” 竹叶看四处无人,“家主,你这么喜欢宁姑娘,什么时候娶宁姑娘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喜欢宁姑娘了。”徐子元厉声反驳,只是那声音越来越小,听着底气不是那么足。 这下竹叶更肯定了,“你不喜欢她为什么阻止赵掌柜娶她,赵家多好的人家,赵掌柜又对宁姑娘一往情深。” “那是宁宁与他不合适!”徐子元又找补道,“他也配不上宁宁的。” 竹叶拿起桌上一个果子,边啃边说,“家主,你分明就是喜欢宁姑娘,你要是喜欢她还是要趁早求娶才好。” 他叶掰着手指头数, “家主你看宁姑娘多抢手啊,连那个狗皇帝都喜欢的要死要活,现在是赵掌柜要娶她,下回万一还有其他更好的男人呢?” “你不赶紧抓紧万一宁姑娘要是心动了,你后悔都没地方后悔的。” 竹叶说的一脸郑重,徐子元踢他一脚,“滚,回家准备婚事去,这两日不准出现在我面前。” 第225章 满意 宁兰顶着一头水回到院子,夏蝉看她一身雨水,惊讶之下赶忙把人迎进去, “呀,姑娘你这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这个时日淋了雨这下十有八九要染风寒了。” “这雨也没有很凉,一边骑马一边淋雨,我还觉得挺好玩的,没事的,我一会我洗个热水澡就好了。” 宁兰并没当回事,倒是觉得他们一个个大惊小怪的。 看她这副不在乎的样子,夏蝉很是着急,“哎呀,姑娘,你是不知道,这个季节的雨淋了很容易邪风入的体,你这么淋雨回来,怎么也没人提醒你一句啊。” 宁兰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徐子元提醒了她几次,她都没当真,这下也有些怀疑了,难道淋个雨真这么严重?她往日又不是没淋过。 宁兰本来将信将疑,现在看她们都如此说,还是赶紧洗了个热水澡,喝了夏蝉端来的姜汤,感觉今日困乏的厉害,便早早躺进被窝睡下。 往日兰姑娘体谅,夏蝉是不用守夜的。今日兰姑娘淋了雨,夏蝉怕她夜里起高热,不放心夜间便一直在外间守着。 隔上一会就进来看看,半夜怕她冷还给她加了床被子。夜半时分,夏蝉又进来摸她额头,惊呼出声,“果然是烧起来了!” 夏蝉连忙叫来守夜的婆子,“快去喊府上的郎中,姑娘淋了雨果然发热了。” 这边院子刚热闹起来,郎中就带着熬好的药罐来了,夏蝉一脸懵的去拿了药进去给姑娘喂下去。 徐子元到的时候,夏蝉刚给人喂了药,困的直打瞌睡。 “你下去睡,我来照看她。” 夏蝉离开后,徐子元在边上坐下来,借着不甚明亮的烛火,他细细打量她。她人喝了药睡着了,躺在那安安静静的。 竹叶说他喜欢宁宁,第一次见的时候,她脚受伤,一瘸一拐走在路边,那时看着可怜极了。 后来她跟着那个皇帝不告而别,他只是觉得有些惋惜。 再后来,进了都城,他知道第一次救的那姑娘便是荥阳公主的女儿。庆幸后便有些生气,她竟然和那狗皇帝搅和在一起。 发现是那狗皇帝逼迫她,他就更生气了,那狗皇帝真真欺人太甚。 在都城中时,他会惊叹于宁宁的聪慧。在狗皇帝的严密监视下,即便两人没有提前通气,依旧每次能接上头,理解对方的意思。 这么聪慧的宁宁,赵淮那种货色当然配不上。 “夏蝉,我渴,我要喝水。” 这一声打断徐子元思索,他连忙倒水,把人扶起来,拿着勺子一点点喂下去。 天亮时分,宁兰才浑身难受的睁开眼,眼前模模糊糊的看什么都不真切,好似看到徐子元守在床前。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他那人怎么可能半夜跑自己房间。 自言自语道,“我定是做梦呢!” 宁兰有些好奇的靠近他,盯着他人看了一会,伸手在脸上摸了摸,“做梦呢,做梦我可是不负责的!” 她看徐子元一脸惊诧,在他唇上轻轻印了一下,然后又躺下睡了过去。 徐子元被这一连串动作惊的错愕在原地,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看她,可是她人已经躺下睡过去了。 他坐在那里思来想去好久,看人实在睡的沉才起身返回自己的院子。 回去后回到书房,提笔写了封信让竹叶亲手交给赵淮,他怕赵淮再来纠缠宁宁,相信看过之后他应该死心了。 这场病宁兰病了整整一天一夜,白日都在屋子中喝药睡觉,直到晚间,宁兰终于退了热,清醒过来。 徐子元来看她,“宁宁,身子可好了。” 宁兰点点头,“当是好了,想来明日就能下去走动了。” 徐子元有些犹豫的开口,“昨日夜间我来看你了,你可还记得发生何事?” 他说完眼睛发飘,不太敢看宁宁。好一会见她没有反应,又转过脸来盯着她看,似乎很是期待她回话。 宁兰眨眨眼,认真的回忆过后开口,摇摇头,“昨天发生什么事了?我发热头昏脑胀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徐子元垂眸,“没什么,我就是来看看你,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先行回去了。” 他神态明显失落,起身往外走,宁兰压住笑意,待他走到门口才一本正经开口,“徐子元,你回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他转身回到床榻前,宁兰招招手,“你再过来些。” 宁兰起身,猛的拉他一把,让他靠近自己,附在他耳朵道,“徐子元,昨天的事我记得呢,我亲了你,你没拒绝。” 徐子元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宁宁在戏耍他,一时间心情天差地别,他还以为宁宁对他无意,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现在知道宁宁的心意,一时又喜又怕,无奈道,“宁宁你别胡闹,这事怎可胡闹,我若是真走了错过怎么办?” 宁兰顺势躺回床上,“自然不会,所以我把你叫回来了啊。” 自己叫了,他也立即回来了,这就是注定的的缘分。 她的生活还要继续,徐子元她也很满意,未来太遥远了,不管以后如何,至少现下她是满意的,那就不能错过。 第226章 隐居 宁兰看着一屋子的精巧玩意直叹气,这些都是徐子元送来的让她赏玩的。 这事还要从赵淮说起,他之前从青州回来送她一套生肖瓷器小摆件。 徐子元对那一排摆件看着很不顺眼,三天两头就掉地上摔一个,昨天最后一个猪也没了。 徐子元就送来这一堆小玩意,怎么男人都是这么庸俗,明明之前他不是这样的。她让夏蝉收了,回到屋内等徐子元回来。 他最近日日睡前都要来看上她一眼,同她说些话再走。 宁兰打了个哈欠看向黑漆漆的窗外,怎么今日这么晚他还没来? 一连两日宁兰都没见到他人,想去找竹叶打探打探什么情况,管家说竹叶也不在。 第三天晚间,她快要睡着的时候,窗子传来动静。宁兰起身打开窗子,就看到徐子元顶着一头露水站在窗外。 “快进来,你这深更半夜盯着一头水也想生病不成?” 他利落抬脚利落的翻进来,宁兰拿帕子帮他擦头上的水迹,“你三更半夜做什么去了?弄这么一身水?” “你瞧,我去猎这个了。” 他提了提脚边的笼子,献宝似的举给宁兰看。笼子里面装了两个大鹅,还在嘎嘎的叫。 这动静吓的宁兰连连后退,“你半夜三更提两只大鹅到我房间做什么? 徐子元看她害怕,把笼子放到窗外, “宁宁,这不是大鹅,是大雁,做聘礼的聘雁,昨夜我亲自去山里打的,不是像赵淮似的买的猎户的。” 她突然想起了之前赵掌柜那两只大鹅,原来是她认错了,是大雁来的,还好现在不算保护动物。 他坐回来,宁兰继续给他擦发梢的水迹,“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过几日,我去找人去给我们合了八字定日子再说。” 宁兰还是有些担心,“其实仪式不重要,我们不要整这些张扬的,就我们两个好好过日子就算了。” 徐子元握住她拿着帕子的手,拍了拍安抚道, “宁宁,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他找不到这的。如果你实在担心,过些日子我就把徐家的事交给四叔,带你换个地方生活。” “对了,我在青州买了个庄子,那有山有水,风景极好,又远离众人,如果你实在担心不如我们去那成婚。” 头发擦的差不多,宁兰放了帕子,“那再好不过,不过你在徐家这么多年,要你舍了一切,我于心不忍。” “放心,这些本来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我这两日安排安排送你过去。” 徐子元说完起身,“很晚了,那我先走了?” 宁兰招招手,示意他走,徐子元走了两步,“那我真走了? “去。” 他走到门口处又折返回来,“宁宁,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了?” 宁兰在他唇上印一下,他才心满意足,“我走了。” “等等,”宁兰把人叫住,“快把这大雁拿走,这么在窗下叫上一夜我如何睡。” 夏蝉听闻她要搬走,一定要跟她走,徐子元同意了这两日两个人都在简单收拾行李。 这明月阁中的东西大部分都是本来就有的,她也没什么要带的,只收拾了自己的衣衫用品。 其他的只打算带徐子元送她的那匹白马。其余的她都不要。 夏蝉不赞成道,“姑娘,哪能只带马呢,你瞧瞧,家主送来的这些小玩意还是都带走,省的浪费了心意。” 最终夏蝉将那些小玩意一起打包准备带去了青州。 出发离开甘州那日,宁兰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回头看高耸的甘州城门。 半年前她从这个城门进来,现在又要走了。不过好在她没什么故交旧友,倒也没什么离别愁绪。 徐子元看她回头盯着城门瞧,“以后你若是想回来,随时可以回来。” 宁兰摇摇头,“我只是在感觉时间过的好快呢,转眼就半年多了。” 去往青州路程要两日,徐子元护送她过去,路上她一半时间做马车,一半时间陪着徐子元骑马,倒是不算劳累。 第二日傍晚赶到青州。 山庄位于半山腰,好在山势平缓,马车可以上来,倒是免得走路奔波。 大门上挂着匾额,上书‘栖云涧’三个字,宁兰指着两天山峰间飘荡的白云问道,“这名字倒是好听,是因着那吗?” 徐子元倒是被问住了, “这原先是个官员的,他举家搬迁,我便买了下来,想着无事的时候来小住几日。这名字便一直没动,你若是不喜欢就换一个。” “这名字好的很,我可想不出更好的名字了。” 山庄占地颇广,前后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院子。房屋飞檐斗拱,院中水榭、荷塘一应俱全,修的倒是极为精巧。 山脚下面不远处便是集市,生活倒是方便的很。 山庄有经年照看房屋的老仆人常住,仆人早就得到消息收拾好房屋等她们入住。 宁兰回到院子,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躺回床上。 徐子元安顿好众人,来看她时候,她正点着灯等他。 他熟练的跳窗进来,宁兰有些好笑,“你下次走门,夏蝉都知道的,你每次来都提前躲起来了,不然你以为真每次这么巧呢。” 徐子元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我下次走门。” “对了,来找你要你的生辰八字,按规矩我要在成婚前去合一合八字。” 她出生在农历的九月初六,原身恰好与她相同,倒是不用担心穿帮。 徐子元又道,“其他成婚用的都准备好了,你的嫁衣绣娘已经给你做好了,是我让你原先铺子的绣娘做的。” 铺子的绣娘日日和他她在一起,做出来的东西那肯定合身,宁兰便没什么担心的,给他捶捶肩膀,夸奖道,“你可真能干。” 第227章 合婚 徐子元回到自己的院子,他将老仆人找来, “你常年住在这,附近可有灵验的寺庙,我要同兰姑娘成婚,想去合八字,测算吉时。” 老仆人闻言马上道,“我们这些日子去府城替主子采买那些喜堂用具,在那曾听人说府城那有个老道,算生死、测吉凶可灵验了。” 院子打扫仆妇刘婆婆立即接话的,“我知道那个老道,我听我儿子说过,就在酒楼附近,说他算的可灵验了,他还帮太爷断过案呢。” 徐子元将信将疑,不过事关成婚,翌日一早,徐子元还是还是打算去府城去试试。 他到府城后,一路寻过去,果然在一家酒楼面前找到仆人说的这个算命摊子。 算命的这老道人不算老,头发髻用树枝挽着,一身道袍破破烂烂,底部有些已经破烂成条了。 他坐在酒楼的墙角闭着眼晒太阳,摊子挂着个白布幡子,上书“选日合婚,算命测字。” 徐子元站在没有立即上去,站在远处默默观察。 有个男的头发凌乱,双目通红,在袖子中摸索半天,只扔了一文钱,“给老子算算,什么时候不走背运。” 老道士听到铜板落地的声音,立即睁开眼掐指算上半天,最后只有一句,“流年不利,灾殃立至。” 男人破口大骂,“你这骗子,我看你就是想骗钱。” “我只算命,不破灾,所以只收算命钱。” 他既不趁机兜售符纸骗钱,也不和人说化解之法。 气的男子对着他一顿责骂,那男子正想离开,便看到一群人追过来,把这男子按到地上边打边骂他骗钱赌博。当即满头鲜血。 徐子元忍不住挑眉,这大师看起来有些真东西。 正犹豫间,又有个大娘过去,他说别人命不久矣,气的大娘破口大骂,摊子都给他掀翻一地。 眼见还要对他拳打脚踢,徐子元上去把大娘拦住,抽出一吊去钱给大婶,“大娘,别同他计较了。” 大婶拿钱时,他趁机给她摸了一下脉。 此人脉象是浮大中空,如按葱管。此脉常见于大量失血、伤阴之后,这是女子生产后未调理好的弱症。 确实是命不久矣的症状,怪不得这大娘外貌呈现与实际年龄不符合的苍老。 他此时才看向这道士,想来他并非浪得虚名。 老道睁开眼,看到他站在那不动,盯着他看一会才道, “老道我打眼一瞧,便知小友便是有大气运之人。命不要算了,免得越算越薄,临近午膳,若是小友肯施舍我一顿酒饭,那便是好上加好。” 徐子元有些发怵,一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难道看出来自己是重生的了? 他在酒楼叫了一桌酒菜,老道士吃的欢快,等人吃个差不多徐子元才开口,“我不算命。” 徐子元交上写了两人的生辰八字的红纸,“求道人帮晚辈合个婚,求个良辰吉日,夫妻一生顺遂无虞。” 老道放开手中的鸡腿,打开红纸,看清字迹眼神瞬间变的严肃,“这两个人五行相克,明显不合适,若是强行结合怕是有血光之灾。” 他用手点着右边的生辰,右边一般为女方,“这是谁的生辰,不如小友为我引荐一番。” 听他如此诅咒自己和宁宁,徐子元气的猛的站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看你就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老道从不撒谎,小友你是有大造化的人,何必因为一桩婚事坏了命数。” 徐子元不想听他多言,扔下一锭银子便走人。 徐子元有些心不在焉回到山庄,回到自己院子后便将自己关起来不见任何人。 他盯着桌面上的红色衣服发呆,绣娘已经将宁宁嫁衣送来了,就摆在他的手边。 大红的嫁衣,上面绣的金线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他定是要娶宁宁的,什么狗屁道士,他决定明日就成婚,当即拿着嫁衣跑到宁兰的院子, “宁宁,我们明日就成婚,喜堂今晚就会布置好,你放心定不会委屈你的。” 宁兰放下手正梳头的梳子,被他这神一出鬼一出的吓一跳,想了想,好像什么时候也差不多,“那行,都听你的。” 她望着这嫁衣有些出神,这两日他总说成亲,她只有个浅显的念头,知道自己要成亲了。 现在看着这大红的嫁衣,好像那些浅显的念头都变成真的了,有真切的要结婚的感觉。 他说完就要往外走,就是心不在焉的,又想去翻窗,额头撞在支开的窗子,撞红一片。 宁兰伸手把他拉住,“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 “无事,就是事务太忙了。”他转身又要走。 宁兰把人拉住,给他上活血化瘀的药酒。用手抚上他的脸,摸来摸去。温热的触感自手下传来,她要同这个男人结婚了。 他很好,品行好,容貌好,还对自己有天大恩德,喜欢他真是件很容易的事。 而且他还知道自己所有的底细,也不会嫌弃自己,这是自己挑的人,她满意极了,“要不你今日别走了。” 徐子元一脸惊讶,“这不合适。” 宁兰趴到他背上,把脸贴上去,轻轻蹭着,“早一日晚一日的能有什么区别?你今日这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成亲太过紧张了?留下我陪你说说话。”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一室寂静。 徐子元看顶上的帐子,两辈子第一次和女子躺在一起。他紧张的浑身僵硬,手不敢动,就这么笔直的躺着。 宁兰看看帐顶又看看隔壁躺的像‘僵尸’一样笔直的男人。用手戳戳他胳膊,“你难道就打算这么躺上一夜?” 胳膊被宁宁戳的痒痒的,他喉咙有些发紧,起身低头笨拙的学着宁宁往日吻他的动作。 清晨阳光从窗户透进来,徐子元睁开眼,便看到宁宁窝在自己肩膀处,想到昨天宁宁她 他脸上难得泛起红晕,感觉别开眼,太丢脸了,还要宁宁辛劳,回去甘州他要把竹叶珍藏的那些书都收过来。 竹叶他用不上,自己要用才是。 夏蝉看到他从屋子中出来,只是稍稍惊讶一瞬间,便恢复如常,给他递上清水让他洗漱。 听到屋子中传来动静,想进屋帮宁兰收拾床榻。 “你出去,我自己收拾就好。” 宁兰把人轰了出去,自己把被子卷好扔进的水盆。 夏蝉捂嘴偷笑,“兰姑娘你怕什么呀,总要经过这一遭的。” 她一出来就看到徐子元换好衣服在院子等她,“宁宁,走,带你去看看我们的喜堂布置的怎么样了。” “嗯。” 第228章 怒气 惊影带着人忙忙碌碌找了两个月,一点有用的消息没找到。 他一脸灰败等在书房,忍不住冲着吴今抱怨,“邪门了,你说宁娘子是上天还是入地了,怎么就半点消息也无啊。” 吴今始终觉得陛下同惊影两人是想多了,宁娘子的尸身是他亲自看着入殓的,他不信什么诈死的事, “说来说去都是你同陛下的猜测,也许是谁心生邪念,偷了簪子又丢了,被樵夫恰好捡到罢了。” 惊影恨铁不成钢看他一眼,“你个棒槌,若是让陛下知道你不认真找敷衍了事,看他如何罚你。” 簪子不算什么,关键捡到簪子的位置,那么多地方,只有那才位置可以居高临下看到皇恩寺的情形,恰好在那看到簪子,一看就有鬼。 无论他怎么说,吴今始终觉得他们想多了,毕竟他亲眼看着宁娘子的尸体入殓的。 季宴清一进来就看两人杵在那,“可是有线索了?” 惊影有些心虚的摇摇头,“属下把皇恩寺失火后一个月的存档都查了,都是正常的人员出入关,并没有发现异常的地方。” 季宴清怒不可遏,“你们两个蠢货,整整两个月,现在就告诉朕一点宁宁的踪迹都没找到,要你们有什么用?” 两人跪的笔挺,不敢为自己辩解。 他又问道,“既然她的踪迹找不到,那她那个同伙的呢?” 这些日子他夜不能寐,将这件事反复思量。宁宁趁乱诈死,她的同伙拿着假的尸体偷天换日后火烧皇恩寺。 无论找这假死的药,还是在禁军眼皮子下偷换尸体。桩桩件件都是难如登天,定是有能人在暗中帮她。 宁家人定是不敢帮她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她以前是闺阁女儿,后来便是一直在自己眼皮底下,她在都城认识的人不多,思来想去,还是那个被惊影伤了的神秘男子的嫌疑最大。 季宴清咬牙切齿的想,她胆敢伙同外人如此戏耍他! 好的很,宁宁当真好的很! “以前在城门处那个男子的踪迹可有线索了?” 那人都已经消失很久了,惊影都快把他忘记了,陛下这么一问,连忙道,“自从娘娘到清水县后,那人便再也没出现过了。” 既然宫外的人找不到踪迹,她整日待在沁芳殿,既然能同伙说上话,身边的人定然有踪迹可寻, “惊影,去把以前沁芳殿宫中伺候的宫女和太监全都审一遍,给朕挨个问,看看到底谁给她遮掩通风报信的。” 惊影领了命连忙出去,走之前还不忘带上吴今。 省着他又说些不讨喜的话让陛下火气更大。 两人走后,屋内只剩下季宴清一个人,书房内静悄悄的。 心中思绪来回翻转,最初他以为很快就能把宁宁找回来,谁知这都大半年了,她依旧痕迹全无。 他静静的坐在那,看着桌案画作出神。 这是前几日睡不着画的,是那天宁宁喂他吃莲子的场景,画上女子巧笑倩兮,目光盈盈的望着他笑。 女子眼眸温柔,这么含情带笑的盯着你看,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 可惜都是假的! 他狠狠的把宣纸团起来,砸到远处。 自己待宁宁这么尽心,给她贵妃的位分,专房独宠,提携她的父兄,她嫌宫中闷,即便事务繁忙,仍然时不时带她出宫散心。 试问这世间那个男子能纵容女子如此地步,可她如何回报自己的? 她与人里应外合,诈死戏弄与他。 她竟敢如此践踏自己的心意! 必定早早便打好主意要诈死,这些日子却还要在自己面前装的同自己琴瑟和鸣的样子,她大抵要让自己死在两人最情浓的时候。 要自己为她的死寝食难安,她就是在故意报复自己,还是用这么恶毒险恶的方式。 季宴清忍不住磨了磨牙,宁宁,你最好藏好了,这辈子都别让我找到你! 还有她那个同伙,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子,胆敢同天子作对。 有了陛下的命令,惊影问讯效率很快,连宫外荣养的海棠都被召了回来问话。 倒是真让她问出些东西,事关后妃,惊影不敢做主,进宫来找陛下拿主意, “海棠说娘娘去寒山前,经常去找‘云月阁’的月美人说话,。” “虽然娘娘没做什么奇怪的事,但是有一次她远远的好似见到一个男子的身影从娘娘更衣的房间出来。” “此事事关娘娘名节,她也不敢多言,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把此事瞒下来了。” 季宴清心中戾气逐渐翻腾,抬脚连面前的桌案一起踹翻,“你们都放肆,胆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私通。” 天子发怒,紫宸殿外宫女太监战战兢兢跪了一地,个个头触地,没有人敢说话。 季宴清好一会才冷静下来,宫宴那日,就是这个月美人献舞时有宫女摔倒在宁宁面前,她很快就把人扶了起来。 天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想来是那时就在传递信息,“走,去云月阁。” ‘云月阁’众人正在用晚膳,于海掐着嗓子突然一声‘陛下驾到’。里面众人皆被他吓一大跳,哗啦啦跪下。 季宴清略过众人,直接去了内室。他还是第一次来这,四处查看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顺势在正厅坐下。 月美人战战兢兢进来,不知道他突然来了是想做什么,看样子也不是要自己侍寝的样子连忙道, “妾见过陛下,陛下可曾用膳了?” 换来只是男人冷冷的瞥她一眼,对着随行的惊影道,“去屋子搜搜,看看可有什么异常。” 他说完这才转向跪坐在地上的女人,“你兄长把你送来这和亲,你却与人勾结来陷害朕,你和东昌王都好大的胆子。” 月昭仪被他的话吓的头脑一阵空白,这么大个帽子扣下来父王一定会让她自裁的,还会连累兄长, “陛下这话从何说起,妾没有做过对不起陛下的事。” 季宴清懒得同她兜圈子,“你兄长离开前,曾经来宫中与你告别,那时候带进宫中的人都有谁?” “朕提醒你,那是个男人,他偷走朕的东西,很重要的东西,今日你若是回答不上来,朕即刻把你遣送回母国。” 月美人被他吓的诚惶诚恐,断然不能如此被送回国。尽力回想还记得的事,只是一时实在不知他说的侍卫是谁。 惊影从室内抱出来一个匣子,打开里面都是些草编的小玩意,时日久远,草编的东西已然干枯了。 但是这堆枯草被依旧被她好好的收在匣子里,精美的匣子收些杂草,一看就反常。 季宴清脸上很微妙,他拿出来那些草编的玩意瞧瞧。 宁宁那时在宫外,也有一只这种草编都小兔子,她还细心的日日拿茶水浇灌,精心养护着。 那时便是个男子替她赢回来,那个兔子和这一堆玩意长的可像极了。 季宴清忍磨了磨后槽牙,将匣子扔出好远,面上冷声问道,“这些东西谁编的的?” 月美人不敢隐瞒,把遇到男子的全部经过说了。 ‘余初’,季宴清重复着这名字,这名字一听便是假名字。 他用假名字,混进东昌国进贡的队伍,再进宫同宁宁私相授受。 好的很,宁宁当真好的很! 这些编的不值钱的玩意干枯成这样,月美人还在精心收着,可见是对人舍不得,季宴清冷着声开口, “你可知秽乱宫帷是什么惩罚?” “妾没有同人勾结,请陛下明察。”月美人着实觉得自己冤屈,她可什么都没做。 季宴清没说什么宽宥的话,她身为后妃,胆敢有二心,记挂着外男,死不足惜,“即日起,将她幽禁在这,不得出宫门半步。” 第229章 山庄日常 要成婚的两个新人都无父无母,宁兰也不想见外人,因此成亲仪式便一切从简。 也就只是宁兰这个新娘从山庄中的一个院子搬到另一个院子住,两人简单拜个堂便算是礼成了。 早间,天空才出现一抹亮光,宁兰便被刘婆婆和夏蝉从床上捞起来。宁兰打着哈欠,困的睁不开眼。 昨天刘婆婆说过了半夜就算明日,是成婚的日子,两人在那之前不能再见。 徐子元昨夜就墨迹到最后一刻才从她房间出去,美其名曰要守规矩,图个吉利。 她现在困的睁不开眼,含糊不清咕哝着问,“一定要这么早就起来吗?” 刘婆婆一边给她打帐,语气夸张道,“我的姑奶奶,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这可讲究吉时的,可不敢耽误的,不然不吉利的。” 刘婆婆是儿女双全的全福之人,代替母亲的角色给宁兰梳头,以便讨个好彩头。她一边给宁兰梳头,一边念叨,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四条银笋尽标齐。” 梳完头,刘婆婆放下梳子,盯着她的脸看一会,平日就觉得夫人长的极美,现下做了新妇打扮,那更是好看的像天上的仙女。 忍不住夸奖道,“夫人当真是漂亮极了,像天上的仙女下凡,同家主极为般配,那有个词叫啥来着?豺狼啥来着?” 她不识字,只在唱戏的那听过,仰头想了好一会,都没想起来。还是夏蝉进来接了一句,“刘婆子,那叫郎才女貌。” 刘婆婆恍然大悟,“啊,对对,是郎才女貌,夫人同家主未来一定会子孙满堂的。” 宁兰被她逗笑,“谢谢你,有劳了。” 夏蝉帮着她换上大红的嫁衣,嫁衣繁琐华丽,穿上都耗费不少功夫。穿好后,宁兰才彻底清醒过来。 忍不住看着镜子中自己,女子一身华丽大红的嫁衣,就这么静静立在镜子前。 镜子中的自己和记忆中的自己越来越像了,宁兰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镜子中的自己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有时候都要分不清自己和原身了,两人好似快要变成一个人了。忍不住掐自己大腿一下,自言自语道, “总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 徐子元进来恰好听到她话,笑着问道,“哪里不真了,这不是真的吗?我是假的还是你是假的?” 宁兰坐在那静静的打量他,徐子元生了副好皮囊。 身形挺拔修长,身姿端正,眉眼间此刻尽是温和的神态。不似剑眉那般凌厉张扬,却自有一番沉稳内敛的韵味,瞧着便是沉稳可靠之人。 历经这么多事,她现在只想安安稳稳的过些寻常日子,徐子元就是最合适的人。其实还有个原因,不得不承认,宁兰其实很看脸的,笑着开口, “总感觉今天都不是真的,你让我掐掐看看。” 徐子元闻言便听话的侧过脸方便她掐,在边上两人震惊中,宁兰真就实实在在的在他脸上掐了两下。 “宁宁,怎么样,是真的吗?” 宁兰看着他脸上红痕,笑吟吟道,“真的!这可太真了。” 徐子元把人打横抱起来,“走,我抱你去拜堂。” 路上他低头同宁兰耳语,“宁宁,你今日可真好看,像书中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女。” 他进去时宁宁身着华服,雍容华贵的坐在那。听到动静向他望过来,眸若秋水,含情脉脉,顾盼流转间尽是温柔情谊。 她的一颦一笑,皆动人心弦。 他当时就想起一个词,‘蓬荜生辉’,本来寻常的屋子,因为宁宁坐在那,顷刻间变的有光彩起来。 宁兰听到就揪着他耳垂,“徐子元,你 难道就只喜欢外貌吗?难道来日我变老了变丑了,你就不喜欢我了?” 他郑重道,“喜欢,宁宁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他只是庆幸,自己勇敢的踏出第一步,能同宁宁有个好的结果。 喜堂放在山庄正厅,里面已经提前布置好满院的红绸、喜烛。 因着没有大办,因此只有山庄的几个仆人,老管家便充当仪宾。 在老管家喜气洋洋又中气十足的喊声中,两人拜了天地,宁兰被送回徐子元的院子 宁兰心中觉得有些好笑,觉得两人像是在过家家一样,成亲就是从一个院子换到另一个院子。 徐子元安顿好外面的人,便回到房内找宁宁。顺便带了饭菜进来,“宁宁,你饿不饿。” 宁兰点点头,“早上起来刘婆婆就不让我吃喝了,我都饿了半天了。” 他自己坐到宁兰对面,顺手把托盘送到过来,“先吃。” 托盘上是一块烤好的肉,但是只有巴掌大点,宁兰好奇的问道,“怎么吃的就这么点呀?” 徐子元把肉切开,夹起一半喂给宁兰,看她吃了,自己把剩下的一半吃了,“宁宁,这是同牢礼,吃了以后我们同甘共苦,共同生活。” 他说完又拿桌子上的剪刀,剪了自己一撮头发,又在宁兰肩膀上挑了一撮。两撮头发和在一起,拿红丝带系了,放在房梁上。 宁兰看着他忙活,“原来成亲要这么多仪式。” 徐子元心中思绪万千,握住宁兰的手,“宁宁,其实我也感觉像做梦。” 第230章 去府城 上辈子一直忙忙碌碌,先是遍寻不到荥阳公主,深觉有负大伯临终嘱托,整日愧疚难安。 后来天下大乱,蛮族入侵,他听从刺史调令,带着徐家的兵士支援官兵去守城。 只是朝廷此时已经自顾不暇,甘州已然成为孤城。粮草断绝,众人苦苦坚守了一个月,刺史眼看守不住城,便大开城门弃城逃跑。 城破之后,蛮族进来,见人便杀,见屋便抢,妇女儿童被绳子绑着胳膊被蛮族牵走,大梁子民活得竟是不如牛马牲畜。 他虽侥幸活了下来,却也身受重伤,只多看几日人间炼狱罢了。 这一世完全不一样了,现在四海升平,自己还寻到荥阳公主,替她迁了坟,葬入徐家,百年之后也算对得起大伯的嘱托。 现在更是娶到了宁宁,这么好的宁宁就嫁给自己了,自己马上就要有个家了,他把人抱紧了些, “就是现在一切太好了,好的我都不敢相信。” 听闻他这么说,宁兰就伸出自己的胳膊,“来,我给你掐掐,保真的。” 他倒是没掐,反倒是顺势握住她胳膊,把人揽在怀里,“我舍不得掐你。” 金钩摇晃,地上衣衫堆叠一地,豆大的红烛映照出帐子中纠缠的影子。 屋子传来一道女声,“吹蜡烛!” 豆大的烛火被熄灭,徐子元低头附耳道,“宁宁,这两日我有在认真进学!” “学什么?”宁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声音带着丝戏谑,还有些激动,“你马上就知道了。” 翌日宁兰睡到中午才醒,捶着腰勉强坐起来,她是真知道徐子元在学什么了。 还不如不知道! 夏蝉看到捶腰,捂住嘴偷笑,“夫人,起床了,家主已经在院子等你了。” 徐子元听到动静,等她洗漱完,“帮我给父母上个香。” 他在偏室供了父母的牌位,徐子元父亲在徐家行二,母亲姓原,是青州生人,嫁去甘州徐家。 宁兰跟着他给父母上了香,徐子元又带着她把庄子上的逛了一遍,让仆役都知道她是女主人,以后听她调遣。 徐子元在山庄一连停留了近半个月,这日睡前徐子元道, “宁宁,我要回去甘州几日,去处理一些徐家的事,多则半个月,少则日就回来了。” 这些时日两人几乎形影不离,他要走这么久,宁兰还一时不适应,没精打采应了一声,“奥。” “放心,我处理完就赶回来陪你。” 翌日,趁着宁兰还没起床,徐子元便早早离开山庄回去甘州。 他怕宁宁送自己,徒生愁绪,反正自己很快就会回来了。 这些日子宁兰整日同徐子元待一起,已经习惯了,猛的人走了,宁兰一时间还不适应,饭后就坐在院子里出神。 刘婆婆看坐在那没精打采,提议道,“夫人可要随我和管家去府城采买?” 宁兰想了想,是有些心动,她在这也无所事事,刚好也想去青州看看赵淮把铺子经营的怎么样。 她回去换了男装,便跟着婆婆坐上板车去府城。 一起同行的还有刘婆婆的孙女。 不到一岁的小女孩,胖乎乎的很是可爱。刘婆婆儿子儿媳在府城酒楼做工,她趁机让小家伙见见父母。 老管家赶车很是稳当,板车晃晃悠悠的使人发困,小孩早早便睡着了,宁兰也哈欠连天。 刘婆婆见状偷笑,压低声音,“家主看着龙精虎壮的,是不是很厉害,这几日早上都看你在揉腰,现在还哈欠连天的。” 宁兰不可置信的睁大眼,不是,这的人都这么开放的吗? 刘婆婆无所谓道, “夫人你不用害羞,谁年轻不是从这过来的啊,你这还好,没有婆母要服侍,不然,像我们那时,早上晚一点起床婆母都要来敲门了。” 宁兰脸上发热,不敢接话。 刘婆子笑的一脸了然,她前两日在主院洒扫,在院子里可听见动静了,那老大了。 还好孩子醒了,嚷嚷着要抱,打断这尴尬的氛围。 小女孩躺在刘婆婆怀里,瞪着大眼睛同盯着她看,她伸手逗着小女孩玩。 刘婆婆看着便笑道, “你们这么年轻,身子骨又好,说不得孩子就在肚子里了,你和家主长的都俊俏,生出来的孩子定是好看的。” 宁兰这些日子,总听人说早生贵子,现下听刘婆婆又说,倒是有些不一样的想法。 总得来说,她其实并不讨厌小孩子。 那时只是无奈的选择,想到那人,宁兰一哆嗦,她已经很久没想起那人了。 希望他能放过自己,同贤妃生上一堆孩子,最好现在他心心念念的儿子都能满地爬了。 只是 不知道是因为那时整日泡在水中,还是钱郎中那碗堕胎药,大抵她的身子该是有毛病了。 在宫中那时,两人这么多次都没再有孕。 他一直让太医给她喝这样那样的药,她当时便猜测药是调养身子助孕的。 入了府城,在酒楼门口停下,刘婆婆要送孙女去找父母,约好见面时辰,宁兰同她分开自己去逛。 她先去看了看这的赵家粮铺,粮铺生意不错,店铺很多,一条街便有两三家。 从粮铺出来,她去买了些糕点吃食回去给夏蝉,路过一家药铺,宁兰停下脚,犹豫好一会最终走了进去。 郎中听她说完来意,把完脉,捋捋胡子道, “你猜的不错,这药是把身子伤了,不过没事,老夫给你开几帖药,你先吃着,回头再来看看。” 宁兰想着身子好了总是没错的,便付了诊金。 拿着药包出来,看看时辰,已经临近中午。差不多到了同刘婆婆约定好的时间了,遂不再乱逛,回到酒楼。 酒楼边上多了个算命的摊子,摊主脸上盖个斗笠,躺在酒楼墙角呼噜打的震天响。 宁兰心道,他这样能有客人上门算命吗? “夫人,走了,我们回去。” 刘婆婆抱着孙子出来,打断她的腹诽,两人便趁着天光返回庄子。 徐家主宅。 祠堂聚集着徐家为数不多的剩余的族人,地面是成箱成箱的账本。 徐子元跪在祠堂中间的空地上,“四叔,各位族老,徐家所有族产、田产、地契、铺子账本全部都在这了。” 徐子元只留下了宁宁同赵淮做生意的那些盈利,那是宁宁赚的,都应该给宁宁,其余的全部放到这了。 其余人都是一脸不解,不知道他突然聚集这么多人是要做什么。便又听徐子元语出惊人, “今日当着徐家列祖列宗的面,徐家二十二代不肖子孙徐子元,多年毫无建树,自请逐出宗族,划去族谱,即日起与徐家再无瓜葛。” 徐家族人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这人莫不是疯了? 只有四叔心中了然。 族人纷纷劝他不要冲动,徐子元道,“家主的重任,今日起交给四叔,请各位族老同心齐力,辅佐四叔。” 徐子元放低姿态,语气祈求,拿出了象征家主的扳指交给四叔。 里面人一番嘈杂的争论,出来时徐家的家主便换了人。 徐子元一身轻松,对面的徐四叔看到他只是冷声道, “怎么,你为了把人弄回来,费了这么大劲,回来也把她瞒的严严实实,什么都不说,还为了她整日住在别院,连祖宅都不回了。” “现在更是为了她要自请出族、抛家舍业的,我看你就是猪油蒙了心了,脑子不正常了。” “四叔,这是我的选择,不要让她知道。”徐子元语气透着凝重,警告他不要乱动。 他可以为了宁宁豁出去,但是不能牵扯徐家其他人,自请出族谱也好,以后他就和徐家再无瓜葛,只和宁宁有牵连了。 徐四叔几次张嘴,最后只是冷哼一声,恨铁不成钢的拂袖离去。 徐子元赶到赶回山庄天已经擦黑了,竹叶同他一起回来,抱怨道,“紧赶慢赶终于是到了。” “快回去安置。”徐子元嘱咐道,这一次一同回来还有竹叶的妻子,管家已经给他收拾好屋子了。 他打发了竹叶,走回自己的院子,屋内点了烛火,映出女子忙碌的身影,这个点宁宁应当在里面梳洗。 竹叶整日同妻子在一起,他哪里懂分别的苦,自己早一日回来就能早一日见到宁宁。 郎中开的药每日一帖,厨房熬好后夏蝉端了过来,宁兰还没喝,正在桌上晾着。 徐子元回来恰好看到,皱眉问道,“宁宁,好端端的怎么喝上药了,可是病了?” “前几日跟着刘婆婆去府城,我染了风寒,郎中看了说我身子不好,便开了几帖补药给我。” 徐子元闻着药味,有几味确实都是养身补气血的药, “是药三分毒,也不能多吃,回头我给你找个厨娘给你做些药膳。” 饭后时辰尚早,两人无事可做去山后闲走。 后山是成片的稻田,是山庄的土地,租给附近的佃农耕作。 两人成亲那日,山庄管家给他们送了喜饼拿了喜钱,因此这些佃农大都知道这的主人成亲了,见到两人出来纷纷道喜。 无外乎是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这些。 宁兰看稻田田垄的水位不高,好奇问道,“按道理田里这水位不应该更高些才好吗?” 老农看着这成片的稻田,叹口气道, “这都一个多月没下雨了,这山上有水源,算得上是良田,还有水可以用,其他下等田更是干旱,端午这一季怕是要颗粒无收了,到时候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宁兰看着四周满眼绿色的禾苗,现在才到小腿高度,马上就抽穗了,长势极好,看着郁郁葱葱的,若是旱死那真是太可惜了, “徐子元,往年青州也会这么干旱的吗?” “往年隔上几年会旱上一回,大抵今年雨水少了些,不过现在倒是没有预想的那么严重。” 耕地的大爷从田里上来,坐地上拧双手用力拧着鞋上的泥水,听这话不认同道, “主家这话说的可不对,我种了一辈子田了,看这情形今年怕是要大旱了。” 宁兰对种地没有什么概念,也只在学校的通识课上见过稻田,并不懂其中曲折,只当这是个小插曲。 两人便围着田埂接着走,直到宁兰喊累才返回院子。 徐子元陪着宁宁向前走,心中却是心事重重。 若是干旱一直这么持续下去,这必然会发生旱灾,那时他们这些粮商便是首当其冲受到伤害的。 除开饥饿的百姓觊觎,还会被官府百般盘剥,更怕宁宁牵扯其中。 回去院子后,徐子元把院子其余人都遣出去,语气郑重道,“宁宁,我有要事要同你说。” 他让宁兰在凳子上坐下,自己在她面前蹲下,仰头看着她, “我现从徐家族谱上除了名,把徐家家族那些财产都交给了新族长,只留了你和赵淮合作的粮铺子,还有些我父母留给我的铺子、田产。” 徐家的家产前去南疆买药一躺便花了大半,余下的不多了,不过也够两人一辈子生活无忧了。 宁兰不敢抬头看他,她知道,他是为了自己才沦落到这个地步的。和自己在一起是有风险的,他不想拖累徐家,所以净身出户了。 他从一个富庶大家族的族长,变成一个‘孤茕无依,族荫弗及’的孤家寡人。 都是自己连累的他,她更怕以后徐子元会后悔选择自己。 徐子元看她只低着头不说话,有泪滴到自己手上,他知道宁宁在哭,为自己愧疚,可是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宁宁一直是快活的,徐子元用头抵着宁兰的头,“宁宁,你不需要为这事自责, 这是我做的选择,与你无关。” “嗯,”宁兰忍不住抽抽鼻子,“真傻啊你,值得吗?” “当然值得。” 徐子元斩钉截铁回答她的问题, “卸下这些担子也好,我以后会把更多时间用来打理这些余下的生意,剩余的时间就在山庄陪你。” “好。” 宁兰应了,把脸贴在他胸口,“徐子元,你怎么这么好啊。” 一连一个多月,徐子元除开去府城几次处理生意,便一直在山庄陪着宁兰。 两人将徐家的铺子重新整合一番,卖的卖,租的租,只留下几家还在经营。 闲暇时徐子元便陪着宁兰去附近山脚下跑跑马,晚上天气凉爽便去后山走走路消食。 宁兰觉得最近日子过的很是舒服惬意,人也长胖了不少,整日嚷嚷着说要少食多动减肥。 只是近来天气炎热,她怕热也甚少出门,大部分窝在院子纳凉不出门。 第231章 旱灾 晚膳时,刘婆婆往桌上摆了好几个鱼肉做的菜,宁兰稀罕道,“刘婆婆,今日这是怎么了啊,今日吃全鱼宴吗,感情你们把鱼的家抄了啊?” 刘婆子放下手中鱼汤解释道, “后山山间里的池子见了底,底下好多鱼都漏了出来,我和管家老头就把鱼捡了回来,哎呦你不知道,那鱼太多了,只能变着法吃,不然要坏了的。” 徐子元一听,立即皱眉接话道,“是山间顶上最大的那个水潭吗?” “可不就是最大那个,不然哪有这么多大鱼的。” 这鱼的个头都不小,宁兰习惯的拿着筷子一点点把鱼肉挑出来,放到徐子元面前的盘子里。 徐子元夹一口吃了笑道,“鱼肉好吃,宁宁替我挑的鱼更好吃了。” 宁兰有些诧异看他一眼,她其实一直都有替季宴清挑鱼刺的,他那人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喜欢吃鱼的。 除非吃生鱼脍,其他时候桌上有了鱼,都是自己帮他挑刺布膳,他从没给自己说过什么好话。 永远都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一顿饭饭还没吃完,竹叶拿了封信来递给徐子元,“主子,这是赵掌柜身边长随亲自送来的信件,说是有要事寻你,他人还在外面等着你回信。” 徐子元打开信封,看完信便眉头紧皱。 宁兰正把挑好的鱼肉放到徐子元面前盘子,见状也放下筷子,“怎么了?” 他把信递给宁兰 ,宁兰看完也觉得大事不妙。 信中赵淮说,青州刺史召令全城几家大的粮油铺子掌柜相聚,说是五日后设宴款待,并且特意点名要徐子元亲自过去。 赵家的生意有徐家钱庄有参与,这不是什么秘密,稍微一打听便能知道的事。 现在这个节点被官府注意,想来不是什么好事。 官府的事总是让宁兰很紧张,她害怕这些人。 看宁宁满脸担忧,徐子元安抚道, “不是什么大事,往年这种事也不是没有,想来是最近大旱要粮铺捐些钱粮,我去看看再说。” 三日后刺史在船上设宴,徐子元一早便从庄子上赶到府城同赵淮一起去赴宴。 到船上时两人才发现此次来的不光他们,青州、甘州、莱州三个地方的粮商东家都在,几人脸上皆是一脸愁容。 徐子元同赵淮对视一眼,这阵仗两人都察觉事情有些不妙。 互相寒暄完,徐子元跽坐到地板上的案几前,赵淮盘腿坐到他边上。 立即有两名船上的花娘过来跪坐在两人旁侧,开始忙活给两人斟酒布菜。 花娘穿着清凉,弯腰俯首间春光外泄,徐子元连忙避开眼,指了指边上赵淮,侧身小声同她道, “娘子,你去他那,他有钱又大方,你说上几句好话,他就给赏钱的。” 女子知他不喜欢服侍,这是体面的赶人,便应了声‘是’便去到赵淮那。 这下赵淮一边一个。 赵淮见状一脸不可置信,嚷嚷道,“徐兄你这就不地道了,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可从不好这狎妓喝花酒的事。” 他当徐子元是大舅子,可没胆子在他面前乱来,连忙从荷包拿了两颗银锭分给两人。 花娘欢欢喜喜拿银子,娇声道,“奴家服侍郎君饮酒。” 赵淮捏捏捏捏女子脸,“你们都下去,我们不用服侍,都去对面那几位东家那。” 赶走碍事的人,赵淮才同徐子元寒暄, “徐兄你最近都去哪忙了,我在甘州去徐宅找了几次都找不到你,兰姑娘呢,也见不到她,我给她道个歉,上次我真不是故意的。” 徐子元并未告诉赵淮他同宁宁成婚的事,宁宁的意思先瞒着,反正两人也见不到,能瞒一日是一日,实在瞒不住在做打算。 徐子元不想骗他,但是也不想同他说实情,正踌躇间,有小厮吆喝道,“刺史到。” 熊刺史被几个州的官员前呼后拥的进来,看到邀请的几人商人都来了, 满意的捋捋胡子,“几位东家都到了。” 众人都从位置上站起来,给刺史作揖行礼,端的是恭恭敬敬。 青州刺史姓熊,四十多岁年纪。 他祖上原先是个青州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官,后来新朝建立时,他家祖上率先投降,大开城门,因此便混了刺史的职位。 大梁建立后,边塞采用流官制,刺史本应三年一换,只是新来的刺史做不了几日便会上表辞官归乡,后来熊刺史接了位置便一直做到现在。 而且青州附近其他两州刺史本应与他平级,往日却都以他为首,行事全凭他心意。 上辈子,熊刺史最后弃城逃跑前,诱骗百姓往南城门跑为他争取时间吸引敌军注意力。 他却带着亲众和大笔钱财从北面翻山偷跑了。 再见他,徐子元恨不得一剑将人捅个对穿。只恨恨看他一眼,便垂下眼眸,遮掩心中恨意。 熊刺史上方主位上坐下,甘州、莱州两个刺史随后分坐两侧没,言语间对他多番恭维。 他看了下面几个商人,把手搭在边上斟酒的女子身上肆意揉捏,引得女子娇笑连连,他扫了一圈众人, “今日请诸位掌柜来,是有个生意想和你们商议。现下附近几个州大旱,眼见这一季米粮歉收,几位掌柜几乎掌握着三州的粮道,是百姓的活命通道。” “现下我手上现在有十万石大米,到时此季米粮歉收,市面上粮食稀缺,需要劳各位掌柜替我出售,我按每斗米九十钱给各位,各位按每斗米一百钱同价出售。” “一百钱每斗?”有沉不住气的掌柜惊讶反问,惹的熊刺史一记白眼。 徐子元和赵淮虽然没有出声,互相看一眼,也都被这消息震惊在原地。 几个掌柜面面相觑,不敢接这话茬。 现下每斗米不过三十钱上下,最高不超过三十五钱,突然提到一百钱一斗,如此售卖这三个州大半人都要吃不上饭了。 米粮价格朝廷有规定,如此离谱定价一个不好就会被定个奸商罪名,那是要抄家灭族的。 底下几个东家都不敢随意应答。 熊刺史看向徐子元,这人做过小将,又出身徐家,虽然目前赋闲在家,可是见识自然不是这几个商户可比的,这也是他坚持把人找来的原因, “徐东家,你怎么说?” 徐子元心中暗骂,这个熊刺史当真丧尽天良。上辈子弃城逃跑害死多少人,现在又让他们这样售卖粮食。 而且他去哪拿这十万石米粮? 忽然徐子元想到一个可能,‘义仓’。 义仓是朝廷设置的应对灾年的储存的粮仓。青州、甘州、以及附近的莱州三个州的义仓都在他这个刺史手中。 三个仓库储粮加起来约莫是有十万石的,他要拿着这笔百姓的救命粮敛财,徐子元不敢直接拒绝,转而说自己的担忧, “此事怕是有些难做,若是大家都按一百钱一斗售卖米粮,吃不起饭的人必定要做流民,跑去隔壁州县。” “到时候跑的人多了,此事便瞒不住了,若是惊动朝廷怕是会有大麻烦的。” 熊刺史无所谓道, “此事我自能解决,各位只需要按我说的售卖粮食即可,办成此事需要天时地利,各位掌柜便是人和,此事来日方长,且先回去好好想想。” 众人从花船上下来,赵淮拦住徐子元,他现在愁的不行,“徐兄这可怎么办,我是见利忘义的商户,可这生意我可真不敢干。” “不着急,现在还只是个说法,说不得马上下雨了,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徐子元只简单安慰赵淮两句,就心事重重回到府城的徐宅。 他进门时闻到袖子上都是脂粉香气,正准备先去净房沐浴再回房内歇息。 “徐子元!” 听到声音徐子元惊讶抬头,就看到宁宁从院子出来,眼见就要往他怀里扑,他想到身上脂粉气,伸手把人挡住,连忙问道, “宁宁,你怎么来府城这宅子了?” 最近两人一直住在一起,这两日徐子元都住在府城的宅子,宁兰不习惯一个人待着,想着无事便过来瞧瞧他。 她一靠近就闻到徐子元身上的脂粉味,伸手拎住他耳朵,怒吼道,“徐子元你老实说,你到底去哪了。” “我去赴刺史的宴了。” “赴宴你身上的脂粉味是哪来的?”宁兰不信他的话,见他不老实回答转身就回到房内,反锁上门不让他进来。 徐子元跟在后面疯狂敲门, “宁宁你听我解释,我确实去赴刺史府的宴,他包了条花船,上面是有些女子服侍的,不过我没做什么的,不信你问赵淮。” “算了你别问赵淮,你去问竹叶,他陪我去的,你问他我是不是早早就下船回来了。” 那当然不能问赵淮,赵淮现在对宁宁还没死心。 竹叶本来进来想问明日回山庄的事,看到夫人拧着主子耳朵,马上背过身,念叨着, “我可什么都没看见。” 想想又觉得不对,“不不,我看见了,主子什么都没做的。” 经过徐子元不懈努力,宁宁终于把门打开让他进去了,他把刺史的事说了,宁兰听完气愤的咒骂道, “这刺史心肝是黑的,简直没有一点人性。” 宁兰忘记哪看到的说法,如果市场缺粮百分之十,不是粮价涨价百分之十,而是一直涨价到百分之十的人饿死为止。 这人现在就是这么丧尽天良的做法,还要拉着她们的粮铺一起做奸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真家这么卖吗?他如此行事朝廷不管吗?” 看她气的‘蹭’的一下站起来,徐子元把人按着坐下,一点点同她解释其中的门道, “此地偏远,道路阻塞,朝中那群为官做宰的人又不会亲自过来,他们对这的认知只是堪舆图上的一块地方罢了。” “就算朝廷派偶尔来个钦差,花船一上,温柔乡一躺,皇帝收到的只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的奏折。” “那就拿他没办法了吗?”宁兰仍然不敢相信世上有这么无法无天的人。 “先不着急,此事还不到紧要关头。” 旱灾到底没有如同众人期望的那样止于一场暴雨,而是一连干旱到六月。 西北之地一直是朝廷心腹大患,季宴清往日便对此地多有关注,在六月底便陆续收到些风声,说西北的几个州旱灾严重。 只是,无论是西北各州刺史上的请安折子,还是朝堂各部公文回禀,依旧一片平和之像,丝毫没有人提到旱灾之事。 这日御史台上的一份奏折引起季宴清的注意,上奏折的人叫原时承。 季宴清记得这个人,去年他登基之后,当年便增设一年恩科。此人因为是从西北来的,他便多注意了些。 这些年西北文风不兴,甚少有人能一路过关斩将考到殿试的。他是近几年第一走到殿试的西北人。 而且原时承是个有能力的,殿试时他写的关于西北‘流民’的策论很是精彩。 只是此人除开策论较为出色,其他几科较为平庸。按道理应该算到到二甲,他特意把此人点为一甲。 一甲末尾,不引人注意的位置,但是又能在朝中有个好去处。 后来御史台有缺,便把人拨了过去,给他在御史台补了个监察御史的缺。 监察御史虽然官职不高,却是妥妥的天子近臣,可上奏折直达天听。 他果然没看错人,此人性子执拗,性子刚正不阿,在御史台做的很是不错。 原时承的奏折说西北连旱数月,本季各州田产只收了不到往年三成,地方长官贪名不报灾歉。 如此惨状州刺史却并不放粮赈灾,放任民间粮价飞涨,请朝廷即刻派人查察实情,放粮赈灾。 这份奏折季宴清很是看重,便让人把他亲自召了过来宣政殿接见,以示重视。 原时承等了许久,看到来人紧张的起身,“微臣监察御史原时承叩见陛下。” 季宴清伸手把人扶起来,“免礼,于海,给原爱卿赐座。” 陛下对他一介微末小官如此平易近人,原时承诚惶诚恐,“微臣不敢坐。” 于海给他搬了凳子,坐在季宴清的对面。 第232章 去青州 季宴清把他的殿试试卷给他看,“原爱卿,你的殿试答卷并非到一甲的水平,殿试时朕仍旧把你划到一甲之列,你可知为何?” “微臣不知。” 季宴清展开试卷,点了点上面的字迹, “你当时策论写了西北流民失户问题,深合朕意,朕亦忧心此事多年,可朝中大臣久居庙堂,对此事并不上心,这么多年,唯爱卿一人心系此地百姓。” “但是原爱卿为民情请命这一点,便是朝中那些大臣所不能比的。” 原时承闻言很是紧张,起身跪地,“陛下谬赞了,臣惶恐。” 季宴清等他跪实了才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亲自把人扶起来,顺势把几个刺史上的奏折塞到他手中。 原时承本不敢看奏折的,看到陛下鼓励的眼神,他打开看完,神情愤慨道, “这几个刺史简直胡说八道,我家中友人来信,自打二月到现在四月,青州诸县便一滴雨未下,何来风调雨顺之说。” 季宴清点了点几本奏折,面带苦恼,似乎难以分辨, “这是青州、甘州、莱州刺史的上表,奏折上都说今年三地风调雨顺,此乃盛世明君之像,而你却说旱灾连月,你说,朕该信谁。” 原时承跪地叩头,“陛下,臣愿意拿项上人头担保,臣所言句句为实。臣愿意为陛下分忧,亲自回西北查明真相。” “只是民生之重,重于泰山,真相重要,各地百姓的命同样重要。若是现在及时调遣附近州县米粮到如西北,再减免近两年税费徭役,百姓才能勉强过了这一关得以存活。” 闻言季宴清只挑挑眉,这人倒是比他想象的好用,看火候差不多才开口, “原爱卿出身青州,当是知道,青州、甘州、莱州三州地处边塞,几个刺史,仗着地处偏远,肆意欺压民众,他们食君之禄却不思为君分忧。” “这些年甚至渐渐有不服王化之势。若是朝堂都是原爱卿这般忠君体国之能臣,何愁不能四海升平。” 季宴清说着写了副圣旨给他,“朕封你做正五品的巡幸钦差,你拿着这张圣旨回去青州。” “有这份圣旨在手,附近几个州县无论放粮还是调兵都如朕亲临,爱卿此行除开查明旱灾真相,赈济百姓,此行你还要在西北重新扩户。” “扩户?” 季宴清耐心同他解释自己的计划, “是,西北之地,百姓多依附世家大户做庄客奴婢,只知主家,不知天子和朝廷,徭役赋税一概没有,你要让这些人重新变成良民。” “此事你需要秘密进行,待时机成熟在公布身份。回去后上表给御史台说你回乡要祭祖,朕会让禁军都尉吴今与你同行回青州,确保你此行安全。” “原爱卿,此事朕便托付给你了,西北民众能否度过这一关也指望你了。” 原时承跪地承诺,“错得陛下厚爱,微臣定不负使命,完成陛下嘱托。” 紫宸殿书房,小太监夸张的看着惊影嚷嚷,“哎呦惊影护卫,你可小心着些,若是摔了待会陛下待会下朝回来看到,怕是要发火的。” 此时,惊影正拿着陛下的汝瓷茶杯在手中抛着玩,满不在乎道,“我今日立了大功,别说打碎一个杯子,就是把这个书房烧了陛下都得夸我烧的好。” 季宴清从宣政殿回来,老远就听到惊影在那口出狂言,“你烧一个朕看看。” 惊影赶紧放下茶杯站好,“见过陛下,属下说着玩的。” 于海迎上来给季宴清更衣,待给他换上常服,季宴清才转身冷冷瞥惊影一眼,让他去找宁宁,两个月一点有用的消息没有, “你最好说些有用的消息给朕听,否则你即刻自己滚着出宫去。” 惊影心中吐槽,陛下怎么越来越暴躁没耐心了,还是连忙道,“娘娘有消息了。” 季宴清猛的转过身,“说!” 这些日子惊影去外面从查卖假死药的人,虽然没找到娘娘服用的是哪种药,但到底也打听了些有用的消息回来。 比如这种假死药人吃了会僵硬一段时间,吃了解药也要恢复几日才能如常。那娘娘在都城周围必定要停留一阵,等身子恢复。 上次画师在长月公主那拿到了那个叫‘余初’的男子画像,虽然面容不太对劲,但是人脸骨骼走向不变的。 画师的画像也有十之七八,他便按陛下的吩咐,拿着画像去都城四周村子挨个问了一遍,他还真他找到些东西。 惊影小心的看着陛下神色,“城外八十里有个村子的里正说见过画上的男人。” “这个男子也是自称姓余,在村中租赁一间偏僻的院子,后来陆续又入住了几个男子,他们入住之后便深居简出,行踪诡秘。” 惊影说到这观察他的神色,看他没有什么表情继续说, “不过里正倒是没见过女子出入,那余姓男子离开前,找隔壁村的村民买了头毛驴,想来是给娘娘骑行的。” 听到这,季宴清转过身看惊影,“所以你就是找了这么点没用的消息,就敢回来给朕邀功?” 那当然不是,惊影连忙补充, “里正说,村中有人无意间听出其中一个男子说话时是西北的口音,属下已经派人沿着线索去找西北找了。” “西北?” 季宴清满脸疑惑,宁宁什么时候同西北人搅和在一起了,“吴今现下也在西北,你传信给他让他留意着线索。” 他拿着惊影把玩的杯子扔给他,“滚。” 惊影灵活的接住杯子,“谢陛下赏赐,属下马上就滚。” 惊影走后,季宴清闭着眼在想,宁宁现在做什么呢?该是寻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 起初知道宁宁还活着,他是庆幸的,自己还能见到她,不是永远天人两隔离。后来也曾愤怒宁宁竟然如此戏耍自己。 只是这些时日下来遍寻人不得,心中愤怒也少了,只想她能平平安安的回到自己身边。 她竟然这么信任这个叫余初的男子,就这么跟着他私奔了。 这男人对宁宁倒是上心的很,几次三番帮助她,还给她买个毛驴骑着,季宴清气的忍不住磨牙。 第233章 表姨母 粮铺的问题暂时还未解决,熊刺史还在逼着他们做决定,徐子元要暂时留在府城住着,方便处理突发问题。 宁兰现在本不想在府城多停留的,想要先回到山庄去,早间睡醒同徐子元商量, “要不我今日还是先回庄上算了,府城人多眼杂的,我也不好太招摇的。” 徐子元才睡醒,也不起床就躺在那闭着眼拉着宁兰手腕不放手,一副深闺怨妇样子, “好狠心的娘子,这就要抛弃相公独自走了。” “你差不多得了。” 被他油的不行,宁兰就想甩开他下床,他就起身顺势把人往怀里带,把人扑倒,“宁宁,你都没叫过我夫君的?” “不行不行,就叫名字,什么夫君听着就很油腻。” 这是底线问题,绝对不能妥协。 她不肯,徐子元就闹腾个不停,宁兰没法,应付叫了声,“夫君!” “哎。” 他欢欢喜喜的应了,看的宁兰一阵恶寒。 两人一同用过膳后,徐子元说起今日打算,说要去寻赵淮商议铺子的事,让宁兰再住上一日,不出门待在家中料也无妨的。 他正要出门,就看到竹叶进来,“主子,赵掌柜来寻你了,就在门口,马上就到院子了。” 徐子元给宁兰送回屋内,防贼似的,“你先回屋内,现在不要见面的好,万一到时候他吵嚷起来就不好了。” 徐子元心想,最好一辈子不要见,赵淮那人脸皮又厚,怕他缠着宁宁不放,他刚说完,就听到院子里赵淮扯着嗓子喊, “徐兄,徐兄,你孤家寡人的整日待在屋中做什么,我寻你喝酒也不来。” 徐子元心想,我可不和你一样孤家寡人的,他整了整衣衫连忙出去。 府城居大不易,这徐家也就三进的院子,赵淮若是进来很容易看到人,宁兰只得在屋子避着人。 跟赵淮说也一时说不清两人关系,倒不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直接不见最好。 徐子元拉着赵淮往外走,“走,走,我们去铺子说。” “哎哎,在家说不也是一样?怎么就非得去铺子说。” 赵淮总觉得他每次都不让自己进屋有些不对劲,探头往院子看,桌子上的碗筷是两幅,不禁怀疑道, “徐兄,你别不是在家中藏了个什么田螺姑娘怕我看到?” 徐子元一时心虚,连忙打岔,“快走快走,我有重要的事给你说。” “我给京中去了信,想来很快朝廷便会派钦差过来,若是熊刺史再来传话我们就先拖着,省的以后被朝廷扣个奸商的帽子清算。” 一听是正事,赵淮也不纠结田螺姑娘的问题了,当即跟着徐子元去了铺子。 宁兰决定在府城多留一日,省的徐子元明日又要给她演苦情戏。 午间她正坐在院子树荫下看账本,这是徐子元拿回来的粮铺的账目,这些时日她无聊会帮他们理一理账目。 用些心,倒也不是什么难事,看下来发现即便没有旱灾,粮铺的收益因为市场份额占的大竟也是很可观的。 这时府上杂役带着个婆婆进来,“夫人,东家的姨母来了。” 宁兰闻言诧异的抬头看去,她从没听徐子元说过什么姨母的事。 不过宁兰还是礼貌的把人让进来,来人能找到位置,还和仆役相熟,身份当是没问题的。 来人是个满脸沧桑的婆婆,头发都全白了,弯腰驼背的正废力提着个硕大的篮子。 一听他们叫夫人,老婆婆欢欢喜喜的走近宁兰, “你是六郎家的婆娘啊,长的可真俊啊,你们什么时候成的亲啊,怎么都没摆喜酒啊。” 宁兰都被问懵了,不过姨母应该是真的,徐子元就是行六。 “姨母。” 还好徐子元及时回来,叫了声打断这尴尬的对话。 看到徐子元,婆婆兴高采烈道,“六郎啊,你表哥要回来了,我都三年没见过他了。” “他在朝中做官,怎么会这个时候回来?”徐子元闻言有些诧异,现在这个时节朝廷怎么会给假。 “那他没具体没说,只是听村上的夫子念信说他快要回来了,别不是出了什么事?” “也可能是朝廷给了假让回来省亲,姨母不用担心。” 老婆婆打开篮子上盖的花布,里面装了一篮子鸡蛋,鸡蛋上面是荷叶包裹的半只动物腿肉,看着像羊肉, “这是姨妈的养的鸡下的蛋,六郎这两日就回来了,他喜欢吃羊肉,我提前让人把羊杀了,就想着给你送些肉来。” “这些年多亏了你时常接济我娘俩,你表哥才能继续读书当上大官。” 姨妈住的地方偏远,要立即赶回去,不然回家天都黑了,徐子元把人送到门口, “表哥中进士做大官,那是表哥肯吃苦肯努力换来的,姨母,你以后可是大官的母亲了,是官夫人了。” 姨母听了喜滋滋的走了。 晚间,徐子元就在院子升起篝火,拿着这些羊肉做了炙羊肉给宁兰吃。 她在边上看着羊肉在炭火上烤的‘滋滋’作响,油香味直往鼻子钻,看他熟练的烤肉,宁兰夸奖道, “徐子元你可真厉害,怎么什么都会啊。” “这算什么,都是不足挂齿的小事罢了,”他把烤好的肉切一块放到宁兰面前的盘子里,“尝尝看。” 宁兰接过吃了一口,忍不住睁大眼,这羊肉竟是一点都不腥膻,忍不住夸道,“这个羊肉好似和往日吃的不一样呢,味道真不错。” 往日多是煲汤为主,多带着腥膻味,她很少碰。倒是第一次吃这种烤出来,味道很是不错,她把一整块都吃完了。 徐子元看她喜欢吃,又切了一块给她,“这羊应该是表姨母自己养的。” “西北的羊肉是都是这样的,口味不错,和外地的完全不一样,若是你喜欢吃,我就让他们在庄子养上两只给你吃。” “表姨母,这人是你母亲的表姐吗?” 宁兰有些诧异,她现代家亲戚关系简单,倒是第一次听这种称呼。 她听了好一会才明白其中曲折。 第234章 像贵妃 表姨母是徐子元母亲的亲表姐,徐子元母亲是商贾之家,商人虽然比着普通人稍显富庶,却是遭人轻贱。 年轻时嫁附近的秀才,本想着能改换门庭。那秀才心气高,一心走科举,可惜时运不济,屡试不第。 庸庸碌碌一辈子,甚至连个举人都没考上,终其一生也就只得了个秀才的名号。 他又有读书人心气,不肯耕地,更不肯做工。 读书昂贵,经年累月的读书赶考便耗干了家中钱财,所以表姨母一家日子过的很是艰难。 他因着母亲的缘故,便时常接济一番。 好在他表哥在读书一道很有天赋,去年秋围还中了进士,现在表姨母一家算是苦尽甘来了。 徐子元心中觉得事情有些怪异。 那日他从胡刺史那回来,就写信给在都城做官的表哥,让他想法把西北的旱情上报朝廷。 让朝廷想办法来解决灾情,只是表哥他怎么突然亲自回来了? 这些日子,因着干旱持续,城中状况越来越糟,青州城内粮食开始严重不够供用 粮铺要从外面购运粮进来,成本本来就升高了许多,又加上刺史刻意为难。 各地官吏不停的查询盘剥,路上损耗增加了几倍,现下运到粮铺一斗米成本都要六十钱。 铺子至少要卖到七十文才够本钱,赵淮看着刚从外地运回的大米发愁,同徐子元抱怨道, “这样子下去和拿刺史的粮,卖一百钱一斗有什么区别?奥,成本更高了,还要担着开罪刺史的风险。” 徐子元拍拍他肩膀,“再等等,我们至少不能做这个开头的,这一次提高些售价,卖完就先挂上缺粮的牌子,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赵淮愁的直叹气。 天擦黑徐子元才回到山庄,宁兰看他风尘仆仆的脸上都是泥土,嫌弃的不行,连忙让人给他烧水沐浴。 洗完出来,便瞧着顺眼许多,给他拿上干净的衣服换上,“粮铺怎么样了,让刺史这样折腾下去,铺子怕是撑不住了。” 徐子元今天跑了一天很是疲累,往榻上一躺,垂下头发闭目养神,宁兰便拿着帕子给他擦发, “我之前写了信给都城做官的表哥,让他把此事上报朝廷了。我这两日思来想去,他这次突然回来估计和这事有关,在坚持几日,说不得就有转机了。” 到时候在做打算,这事也不是一人能解决的。 说完正事,徐子元看头发擦个差不多,含情脉脉的盯着宁兰看,“辛苦娘子了” “打住,叫名字。” 宁兰打断施法,他最近爱上演苦情戏,她都有经验了。 眼见旱灾越来越严重,市面粮食越来越稀少。熊刺史又把几个掌柜聚集在船上,每个人位置上都有一份放好的合作契书。 熊刺史看人齐全了,直接开门见山,“关于合作的事,诸位掌柜想的如何了。”他说完,便胸有成竹的盯着底下人看。 几个商人,他并没有放在眼里,他们怕未来朝廷判罚,难道就不怕自己现在的惩罚? 众人都有明显的松动迹象,就连赵淮也开始动摇,不然其他人同刺史合作,他们赵家粮铺被排除在外,那赵家的基业也就完了。 徐子元心中暗自叹气,现在人人自危,大家如此选择也无可厚非。 看徐子元不附和,赵淮劝道,“徐兄,大家都这样,这山高皇帝远的,朝廷也不见管到这,我们做生意也得生存不是?” 徐子元开口劝道,“赵兄若是信我便不要参与此事,若你执意如此,那徐家的部分就退出,以后不再合作。” 表哥的事现在还未见到人,这事不知深浅他不能往外说,只能先劝住赵淮,毕竟熊刺史这贼船上了可就下不了。 “徐兄你何必如此执拗” 赵淮还想在劝,有机灵的东家开口奉承熊刺史,“能替大人分忧是我等的福气。” 这人说完率先在契书上签字,交由仆人。 赵淮是粮铺的大东家,他也做主在契书上签了字。 熊刺史很是满意大家的识相,拍拍手,“今日城中红翠坊的花魁来给大家献舞。” 徐子元看着装扮艳丽的花魁在台上轻歌曼舞。 底下觥筹交错,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大家一片和乐。可是明日开始,城中便要饿殍遍野了,只是他能做的有限。 原时承和吴今一行人风尘朴朴从回到青州,他把吴今安排在提前租赁好的院子, “吴都尉,就劳烦你就先住在这,我许久未见家中老母,待我回去拜见过母亲,再带你去四处查看。” “这是应当的。” 吴今提议道,“我给你带上两名侍卫随行,一来供你差遣,二来保护你安全,此行你的安全为重。” 此行最重要便是原大人安全,他万万不敢懈怠。 原时承本想拒绝,想了想这也是吴都尉体贴自己家贫,无长随相伴,顾及到自己情绪才如此委婉,“行,就听你的。” 告别吴都尉,原时承便当即便启程返回自己家中。一走近自家附近,便看到守在母亲在院子门口。 他走近叫了声,“母亲。” 自从前年进京考试开始,已经三年多未不曾见过母亲了。 母子两阔别许久,自是许多话要叙。最后母亲才满脸可惜道, “二郎啊,你现在当了官,我是真打心眼高兴,就是你什么时候能娶个媳妇?” 说到这,原母一脸可惜,“可惜小花被他父亲卖给张财主了,不然我是满意她给你做媳妇的,她看着定能生儿子。” 原时承倒是有些吃惊,小花家算是村中较为富裕的,怎么沦落到卖女儿的地步。 原母一边说一边骂,“那些黑心的铺子一斗米要一百钱,全都一个价,她家吃不上饭,她爹就把她卖了。” “前两个月这稻田又绝收,像我这样有你表弟时常接济着,去年余粮还放着,还能凑合活,其他人卖了余粮的可不是要卖儿卖女了。” “可恨,这些奸商。”原时承也没想到这竟然卖到一百钱一斗米了。 说到这,原母又道,“二郎啊,你有今日当大官的风光,都靠你表弟接济,你可不能忘本。” “母亲,我知道。” 原母一拍手,像是想起来什么,“哎,对了,你表弟他成亲了,娶了个花一样的媳妇,好看的不行。” 随即又道,“不过我还是喜欢小花这样的,有把子力气,定能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原时承打断了母亲的想象,怕她念叨不停,“我明日就去看表弟。” 此次他本就为了旱灾而来,表弟最是知道事情内情的人,他于公于私,都应该去见见表弟。 第二日,原时承安顿好家中母亲,便出发去府城看望表弟。三人都是大包小包提着,都是母亲拿给表弟的,说是结婚的贺礼。 到了府城房子,敲开门仆役道,“表少爷,东家两口子回去村子住了,你要去那找才行。” 他隐约知道表弟在乡下是有个庄子,但是并不知道具体位置。 一路问着路走到山脚下,看到一个年轻的女郎正牵着马喂草。 原时承上前问路,弯腰作揖开口道,“见过娘子,劳烦请教这山脚有户姓徐的人家,娘子可知道房舍在哪?” 宁兰看着这呆板的男子,据她所知, 这一片只有徐子元姓徐,大抵是来找他的,不过还是问道,“你寻那个徐家?” “甘州人士,姓徐,行六,是在下的表弟。” 这倒是巧了,这人可不就是那婆婆的儿子,宁兰开口道,“走,我带你上去找他。” 两人走到前面,后面跟着搬东西的侍卫忍不住盯着宁兰身影看,用手戳了戳隔壁的兄弟, “你看她像不像以前的昭贵妃?” 以前陛下带着贵妃娘娘出宫,他作为吴都尉的得力下属,也随行护卫过几次,远远的见过贵妃娘娘。 不过后宫女眷他们也不敢多看,只是远远的看过一眼,并不能看的十分真切。 隔壁男子看了一眼,只觉是漂亮女人罢了,“乡野村妇哪能和贵妃比啊,你看错了。” 这么说也是,他听完便没在纠结,赶紧提着东西跟上前方两人。 宁兰带着表哥一行人往山庄方向走。 路上原时承反应过来,母亲曾经说表弟娶了个极为漂亮的妻子,这位娘子外貌出众又熟悉徐府,恍然大悟, “原来是弟媳,是某迟钝了。” 宁兰被他逗的哈哈大笑,心道这人也不算反应慢, “是我隐瞒身份在先,说起来是我无礼才是。我们快上去,六郎听闻你要从外面回来,已经念叨你好久了。” 后面侍卫听到宁兰说话,心中更加疑惑,不由得盯着她面容仔细查看。 这女人不但长相像宫中的那位贵妃,就连说话的声音竟然也同贵妃娘娘相似。 长相像,声音像,这实在太巧合了些! 宁兰察觉到后面有道目光盯着自己看,下意识回头看他。 见他只是在看路边田埂,宁兰便以为自己看错了,没当回事,继续同表哥搭话。 一行人回到门口,陈管家见到宁兰回来,高兴的迎上来,接过缰绳,“兰夫人,回来了。” 看到后面的原时承,“哎呦,表少爷来了,快快,东家在里面呢。” 徐子元得到消息出来,就看到宁宁带着表哥进来,他正想开口,发现表哥身后两个长随有些不太对劲。 两人身形挺拔矫健,肩背宽阔,行走间步伐沉稳有力。 这两人是练武之人,且是真正的练家子,不是寻常的乡野武夫。 表哥就算现在做官发迹了,也很难一下找两个这种长随。 他看宁宁想说话,冲着宁宁轻轻摇了摇头,“娘子,你先回去,我同表哥经年不见,有许多话要说。” 宁兰一脸懵的回到后院,不知道他在搞什么把戏。 徐子元上前接过表哥手中的东西,“表哥,是不是她又胡闹了。” 原时承听到管家叫兰夫人诧异道,“弟媳姓兰?好似没听闻哪个大户人家有姓兰的?” “兰家小门小户的,就在甘州下面的村子,我是觉得娶妻嘛,不讲究这些的,我喜欢最要紧,家世不过是点缀。” 徐子元同他寒暄完,看着后面两人道,“陈叔,天气炎热,带这两人去休息一番,饮些茶水。” 待那两人远点之后,徐子元看着他们拎着大包小包,不动声色问道, “表哥,你哪雇的这两名长随,力气倒是大的很,能提这么多东西。” 原时承口风很紧,没有同他说这两人真实身份,只是敷衍的回, “两人也就是一身粗使力气罢了,没有什么稀罕的。” 徐子元看表哥一眼,将人引入待客的花厅,吩咐人上了茶水吃, “表哥怎么这个时间突然从都城回来了?我先前说的旱灾之事,朝廷可有解决之法?” 原时承喝了一口茶水,“我经年不回家,上表给上官说要告假一段时日回乡祭祖,上官批了假就回来了。” 他又接着问道,“听母亲说你现在做了些粮铺生意,多亏你的接济她才能吃饱,现在市面米粮怎么会这么高价?” 徐子元神色复杂的看他一眼,只当什么不知道。 将熊刺史拿着义仓的米粮倒卖,逼着商户定价一百钱一斗的事,一字不漏的全说了出去。 ‘啪’原时承听完,气愤的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拍在茶桌上, “这刺史身为一方封疆大吏,为了敛财竟然如此草菅人命,简直丧心病狂,无所不用其极。” 徐子元拿起茶杯,小口呷了一口,不咸不淡的评价一句, “现在朝廷放任不管,市面米一百钱一斗,卖儿卖女的屡见不鲜,只是平头老百姓受苦罢了,不影响那些大官敛财。” “六郎不可胡说,焉知朝廷不管,陛下是圣主明君,定不会放任此事不管的。” 徐子元抬眼看他一眼,这下他确定表哥就是朝廷派来处理这次旱灾的钦差了。 表哥虽然做了官,心思还是浅薄单纯了些,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了熊刺史这些老狐狸精。 第235章 怀疑 送走表哥,徐子元回到室内,同宁宁说了那两个长随的事, “我猜我表哥当是朝廷这次派回的赈灾的钦差,那两个可能是朝廷的衙役。” 宁兰听到是这两人可能是都城来的就开始紧张,想到路上那个人曾经盯着自己看。她越想越不对劲。 自打她入了都城,见的最多便是惊影、吴今,吴今是禁军,他手下的禁军就很符合徐子元说的,练家子的评价, “应该是禁军,我日常出宫,都是有禁军跟着的,虽然那人不让他们跟的太近,但是应当是见过我的。” 她很是紧张,没想到表哥竟然同禁军在一起,抓住徐子元的手有些紧张, “他定是发现我了,我害怕,要不我们现在就跑,去找个别人找不到我的地方。” 徐子元拍着她的手以示安抚, “先别慌,他就算是禁军,现在只是怀疑,我们现在就跑了反会被他察觉到,事情还不到这一步。” 原时承从徐子元那得到消息,亲自去几家不同的铺子买了米粮。 回去同吴今两人仔细查看,这些所购米粮价格统一,米的颜色、气味全部一致,可见是同一个仓库出来的。 他气愤道,“可见内情不假,果然是州刺史拿着义仓的粮出来售卖的。” 只是想要坐实刺史的罪名,还是要证据确凿。 要么没能打开义仓证明里面无粮,要不拿到刺史和各位粮商的账目往来,“吴都尉,我想要去义仓查看。” 吴今主要任务是保护人,查案还是要看原时承,因此并没有意见,两人乔装打扮来到府城西的仓廪。 吴都尉是武将,并不了解义仓制度,原时承一路给他讲解其中渊源。 义仓一般有户部尚书属下的仓部郎中主管,地方上州县长官从管,两方共同管理。 户部负责调令分配,地方负责本地区义仓的具体管理工作,包括粮食的征收、储存和赈济等事务。 一般地方乡绅、耆老等也会一起参与义仓管理的监督。 原时承总结道,“所以若真是义仓出事,那便是一群人利益一致互相勾结,查处难度极大。” 仓廪有兵士把守,自然不能随意靠近,两人走到附近官道旁的一处茶摊,边喝茶便看向仓廪方向。 这里门禁森严,看着一切正常,若是市面上售卖粮食从这出来,门前应该运粮的车马不断才是。 两人都察觉问题,原时承道,“走,我们去四周看看。” 一行人走后,茶摊老板回去内室点了两个人, “这两人坐下开始眼睛就时不时的往仓廪偷瞄,行迹可疑,你们两个远远的,跟上去看看。” 两人应道,“放心,这的路我兄弟俩闭上眼都能走,定是不会让他们发现。” 吴今一行人还在沿着小路围着仓廪转悠,到了后方,道路便被山石堵住,没了通行道路,他盯着路上的山石道, “这山石像是人为的。” 原时承点点头,“确实像是故意堵住路的。” 瞧着天气逐渐变暗,吴今把原时承送回家准备明日在做打算。 自从宁兰知道可能被禁军发现踪迹,山庄内就一片愁云惨淡,宁兰愁的茶饭不思的。 夏蝉端来熬好的药膳,宁兰推开,“不吃了,我吃不下。” 徐子元就拿着碗端到她面前,一口口喂给她,“喝了,我辛苦找人配的药膳,跑了好多地方呢。” 宁兰接过一口喝了,转身趴到他肩膀上,声音透着委屈和害怕, “徐子元我,我真的害怕,他若是发现我们如此愚弄他,必定恼羞成怒,我们两个怕是不能活了。” “宁宁,你多虑了,你先在家中待着,我去姨母家中看看情况,你不用过于担忧,应当没事的。” 徐子元一早就到了原家,发现院子摆了不少贵重的补品药材,瞧着不像是姨母用的,“这是怎么回事?” “是镇上的王员外,送了这一地东西过来,说是今日过大寿,想让你表哥给他写副匾额。” “你表哥那脾气当然不肯,这不去亲自去送还了,只是一次性拿不完先放这。” 瞧着这一地的补品,徐子元总觉得有些蹊跷。表哥现在虽然入仕做官,他的墨宝好像还没珍稀到这种地步才是。 等到天黑还未见到表哥回来,他忍不住皱眉问道,“姨母,表哥近来不住在家里吗?” “最近是住的,不知道今日怎么个情况,今日还没回来。” 一群人吵吵嚷嚷跑到原家的院子,有好事的在门口嚷嚷道, “原老娘,你儿子在王员外府上酒后逼奸不成,把人儿媳妇给杀啦。” “你这泼皮胡说八道什么。”原母气的拿门拴敲他。 那人一边躲一边嚷,“谁胡说八道了,王员外抬着尸体去衙门告状,你儿子都被下大狱了。” 原母又惊又气,激怒之下晕厥过去,徐子元赶紧把人放到屋内,好在姨母问题不严重,很快清醒了过来。 起来就开始哭诉,“那不可能,我儿子不是这样的人。” 这定是有人察觉到表哥此行目的,才设计陷害的,当真歹毒至极,只是表哥身后那两个长随去哪了? “姨母,表哥为人我知道,此事怕是有蹊跷。你先在家保重好自个等我消息,我去打探情况。” “对了,姨母,你可知表哥此行回来可有人同行?” 原母摇摇头, “二郎没和我说过。” 徐子元换了个问法,“那表哥近来可有常去的地方?” “书名巷,对,你表哥这次回来常提到书名巷,常说要去书名巷寻人” 书名巷是住的多是些本地的学子,表哥去那做什么? 他在天黑前赶过去,在巷口转了一圈,有两个人慌慌张张自外面赶回巷子,这两个人正是表哥身边的长随。 他正想跟着进去看看巷子住的人是谁,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巷尾进了宅子。 徐子元瞬间躲到道旁一户大开的门内,左臂顿时隐隐作痛。 是往日那个暗卫,以前重伤了他的左臂。 这人很危险,他得先把宁宁带走,不能留在这了。 吴今也得到消息,他回到住处,准备先拿到官碟亮明身份见到原时承本人再说,这种荒唐事他是不信的。 “惊影?”一进到院子他就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你怎么到这来了,你出来谁在陛下身边守着?” 惊影一路奔波,刚在吴今这吃饱喝足坐下, “陛下亲自来了,我安排住在城南了,沉音在他身边跟着,我先来给你知会一声,不过陛下说让你安心跟着原大人办案。” 他说完上下打量吴今,“你这棒槌慌慌张张的又发生什么事了?” “原大人出了事,现下被下了大牢,我要赶紧去救人。” 第236章 他来了 “宁宁,你收拾东西我今日就送你离开青州。” 徐子元一回来就让她收拾东西离开,“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轻易就改变主意了。” 他说今日事情的前因后果,宁兰肯定道, “应该是他的暗卫,叫做惊影,他功夫很好,心思也有些诡谲,听说是自小就跟着他的,很的那人的信任。” 不管是谁,他的先把宁宁送走,这地方现在来了一堆都城的人,这实在太危险了, “宁宁,在甘州我有个故交,他的村子很是偏僻,我送你过去暂时避一避,等我处理好这的事就去找你。” 那村子同邻国接近,几乎处于无人管理地段,他以前巡逻发现的,救过里面的一个村民。 把宁宁暂时放到那,应当是没人能发现。 他要把这边的痕迹处理掉,不然循着痕迹找到他们是早晚的事。 两人没有任何犹豫,简单收拾两身衣物拿上路引便直奔城门。 城门处一如既往的热闹,出城的人在排队等守门将士挨个查看路引。 正当竹叶想停下马车时,后面传来一阵敲击声,竹叶便直直的行驶过去,逐渐远离城门。 宁兰看越过城门焦急道,“走过了” 徐子元伸手把宁宁嘴巴捂住,“宁宁,别说话。” 马车如常行走过一阵,在转角处停下来,徐子元掀开车帘子往后看。 “怎么了?”宁兰这下发现了问题,不安的问道。 “那两个人有问题。” 宁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是靠在墙角端着破碗乞讨的乞丐,一个是挑着扁担的货郎。 她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一脸疑惑看向徐子元等他给自己答疑。 “这两个人都是假扮的,你看那个乞丐,他身体强壮,尤其是他的指甲,你见过乞丐这么干净的指甲吗?” “还有那个货郎,货郎要长时间挑着扁担行走,一侧肩膀会被压的凹陷,他却没有。” 他这么说,宁兰瞬间紧张起来,“那怎么办?我们岂不是出不去了。” “竹叶,去其他城门看看。” 青州城有四个城门,除开第一个西门,剩下两个都去了一遍,个个都有可疑人守着。 宁兰心凉了半截,心中祈祷,希望最后一个南门能让她顺利出去。 满怀期望,马车终于到最后一个城门,这个南城门往日是出入人员最少的。 两人没有下车,坐在车内向外看,不少人正在排队往城内进。 徐子元还在四处查看,就感觉胳膊一痛,宁宁的指甲都掐到他肉里了。 他诧异的转过身,就看到宁宁身体僵直,整个人状态有些不对。 顺着宁兰视线向外看,此刻城门处只有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他仔细看看,这才发现不对,是女扮男装的。 这女子正骑马护一辆马车进城。 徐子元转过头压低声音问,“宁宁,你这怎么了?” 宁兰好一会才找回自己声音,“徐子元,是他,是他来了,一定是他本人来了。” 其余人沉音根本不会这样保护的。 季宴清本来坐在车内闭目养神,忽然听到有人叫声‘宁宁’,他猛的睁开眼睛,“停下。” 立即掀开帘子看向外面,外面是熙熙攘攘的的街道,一辆马车同他擦肩而过。 外面一切正常,哪里有宁宁的影子。 心中暗笑自己定是失了心智,都开始幻听了,“沉音,走。” 徐子元知道宁宁说的是谁,是那狗皇帝亲自来了,怪不得会这么大阵仗, 宁宁整个人瑟缩不止,他把人紧紧的抱在怀里,一下下拍在她肩膀安抚她,“宁宁,你别怕,相信我,嗯?” 惊影把陛下安排入住在城南的一户别院中。 吴今同原大人把陛下交代的差事办成这样,深感愧对陛下,忐忑不安跟着惊影来到城南。 季宴清正坐在书房同户部官员议事。 三州的户籍黄册,他花了两日时间查看一遍。在边上朱笔批注,去年户册对比十年前的,三洲逃户共计十七万多。 ‘十七万’三个字被他写的很重。三个州这么大规模的失户,地方官简直该死。 旱灾不过一时问题,尚且好解决。西北各洲府民众失户近而赋税欠征问题,早已成为朝廷心腹大患,已经到了不办不行的地步。 “陛下,吴今求见。”沉音在外说道。 季宴清打发了户部的官员离开,“让他进来。” 吴今心中愧对陛下嘱托,把原大人事情如实上报,“是属之过,没能保护好原御史,让他一时着了道。” 季宴清听完吴今说完,从手中的黄册上抬头,盯着吴今瞧, “朕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们两个,你们倒是办的一手好差,把原御史都办进到大牢去了。” “是属下无能。”吴今跪地叩首,承认自己的错误。 季宴清没有废话,“知道无能就去补救,做些有用的事情出来,拿上你的官碟,先去大牢看看人,把他命保住了再说。” “还有,那个员外郎牺牲一个儿媳陷害他,这女人同王家当是有矛盾的,你去女方娘家那打听打听,当是有迹可循的。” “还有,去让仵作人查看那女子的尸体,查清死因。朕看布告上说女子是被扼颈而死,原时承一介书生,想来没有这么大力气才是。” 吴今听完,有了主心骨,“知道了,属下马上就去办。” 打发了吴今,看惊影还杵在那,“惊影,你找到宁宁线索了吗?” 第237章 跑路 除开政事,他此次不辞劳苦赶到这,也为宁宁而来,他想看看,宁宁躲到这到底在做什么。 “在找了,现在附近几个州的城门已经派了人过去盯着,一来寻找娘娘,二来防止有大笔人员调动异常。” “他们会从青州开始一个个州去找,若是有什么发现会及时传信回来。 ” 惊影安排的不错,他并没有什么异常,皱眉问道,“你说宁宁为什么会跑来这呢?” “许是因为那个男人”惊影说到一半,察觉四周的冷气,“是属下失言。” “出去。” 什么男子值得她如此胆大妄为? 徐子元并未带宁宁回到常住的山庄,而是夜班时分回到府城内一间偏僻的小院子。 这里地处偏僻,是徐家的一处老宅,常年无人居住,只有一个老仆妇留守在这日常防火、看管门户。 他同仆妇打过招呼带着宁宁去到内室,把人安置在榻上,“宁宁,你先待在这,等我回来接你出去。” 没人应声,徐子元又叫了声,“宁宁?” “啊,”宁宁惊疑不定的应了,“怎么了?” 看她如此状态,徐子元有些不放心,但是现在他必须得走, “宁宁你别怕,先跟着外面的仆妇待在这不要出去,天黑了就先睡上一觉,等你睡醒我就能带你出城了。” 他说完就想走,刚起身,手腕就被一只汗津津的小手紧紧攥住,她声音还带着委屈, “你要留我一个人在这吗,你、你不要我了吗?” 他用手捧住宁兰的脸,在额头上吻了吻,“不是要留你一个人,你先待在这,是我处理好外面的事务就来接你。” 宁兰这才放开手,是她不理智了,“嗯,你快些回来,我在这等你。” 竹叶等在外面,徐子元走出来大门, “竹叶,你去通知陈叔,让他今日就把庄子和府城家中所有仆役解散,身契全部还给本人,另外每人给上十两的遣散银子。” “处理完这些,让陈叔他也回乡,竹叶你带着妻子也走。” “这怎么行?我要陪着主子,我走了谁给你跑腿传递书信” “去,你们都走,听我吩咐就是帮我大忙,留在我身边不是个好选择,”徐子元说着翻身上马,“我要去个地方。” 现下那位皇帝自己来了,想来表哥的事不是什么问题,现在他要趁乱把宁宁带出去才是正事。 他要去寻个能给皇帝添乱的人。 州府衙门申正时散衙,徐子元早早等在街边。 等看到刺史府的轿子出来,他便跟上,直到走到偏僻的地方,他才上前拦住轿子,“熊大人,在下徐子元有要事禀报。” 刺史掀开轿子帘眼神轻蔑,“何事?” “朝廷派了人来,不止原大人一个,还有一个随行的禁军都尉,刺史大人不妨猜猜他们是冲着谁来的。” 熊刺史马上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将人带到附近一个私宅,“他人在哪?” 徐子元没有回这话,接着道, “现在城门看似平静实则已经被禁军严密的看守起来,若是大人不信,现在遣人去城门处一看便知徐某所言真假。” 立即有人去了城门处查看,徐子元也不急,等人回来同他耳语几句,熊刺史的脸色当即难看的吓人。 同时也猜到这人定是有事求自己,“你今日来想用钦差的消息同我做交易条件?” 徐子元看他上道,也不多废话, “熊大人大人在青州经营多年,必定有自己的退路,徐某只是想要大人给在下一个退路,我要悄悄的送一个人出城。” 上辈子熊刺史便能带着大笔的金银钱财跑出去,想来定是有不为人知的法子离开青州城。 “奥?”熊刺史提起兴趣, “据我所知,你本身功夫不错,便是不走城门,从西山绝壁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翻出城,但是现在却来此来求我,想来是为了秘密的带人出城?” “带谁,妻子?怕你日后被钦差抓了,定罪了,连累妻女入罪?” “是。”他没否认,既然想要走他的路,宁宁的事定是瞒不住的。 熊下刺史在心中盘算一番,这人功夫不错,脑子灵活,是个可用之才, “可以,我就喜欢你这么坦诚,不过我也有个条件,不但要知道钦差的住处,你还得留下帮我。” “徐将军啊,”熊刺史语重心长道,“以前你还没辞官的时候我就很欣赏你,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结识,好在这次也不晚。” 徐子元里利落道,“钦差就住在书名巷。” 至于后一个条件,他假装垂眸思想一番,答应了, “可以,待我把妻子送走,我就回来帮你。大人放心,我家业都在这,定会同大人共进退的。” 嘴上如此说,心中想的是,那位皇帝都来了,你敢去找他派来的钦差麻烦,死的更快些罢了。 再说,他的家业能售卖的之前被宁宁换成了金豆子,其他的带不走也不是不能舍弃。 等他和宁宁出去,鬼都找不到他。 谈好后,徐子元便返回小院。此时夜已经深了,室内还亮着烛火,徐子元有些诧异,推门进去,看到她还坐在窗下发呆, “宁宁,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去睡呢?” 宁兰扑过去把脸埋在他肩头,“我、我睡不着,在等你回来。” 徐子元伸手把人搂紧了点,“不用担心,我找到方法了,明日一早我们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青州了。” 这一晚宁兰睡的并不好,一直噩梦连连。 一会是季宴清一脸怒气说她背叛自己,要她付出代价。一会是徐子元说被她连累,后悔帮她。 被噩梦惊醒后,宁兰一时没有动作,直愣愣的盯着黑漆漆的夜色发呆。 徐子元被突然惊醒,感受到她僵硬的盯着屋顶看,“宁宁,你怎么不睡?” “你会怪我连累你东躲西藏吗?”她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从空中来的,徐子元被吓一跳。 “说的什么傻话,”徐子元顺势把她手握住, “宁宁,我们两个是夫妻,行了同牢礼,自然要同甘共苦,荣辱与共,难道在你心中我是这样的人吗?” “你睡不着我们就起来收拾行李,天一亮就走。” 两个人收拾好东西,徐子元嘱咐看门的仆妇回乡下生活一段再回来看门。 熊刺史说的离开路线在城北一个偏僻村子,徐子元到了村子四处观察,这里人烟稀少。只有在边上一个老者村后住着。 他把刺史给的信物亮出来,老头便领着他往附近的山后走。 山中曲行一阵,后面便是一条不宽的河道,听老者说能连通大河直接出青州城。 徐子元心中暗叹,这熊刺史当真是老狐狸成精,这种路线寻常人谁能想到。 船只在河上行了一天一夜,第二日天亮时分便已经远离青州了。 上岸后,徐子元带着宁宁拐西绕好一阵,才在一处河边看到来接应的友人。 来人是个四十岁的汉子,皮肤黝黑,脸上一块长疤,嗓门奇大的开口,“徐兄弟,你可来了,鹅都等你两天了。” 他探头看见宁兰,摸摸头咧开嘴笑,“妹子也好。” “钱大哥好。”宁兰给他打招呼。 先前徐子元同她说过这人,他姓钱,行三,是个猎户,前年出来打猎被狼围了,差点被吃了。 他当时巡视到这,出手救了他一命,只是脸还是被抓伤了落了疤,后来熟悉了就时常走动。 钱大哥就住在这附近山里,那里偏僻,人迹罕至,现下躲在那里刚刚好。徐子元同他简单寒暄两句,三人便直奔山村。 这村子位置偏僻,大山连绵不绝,走路几乎全靠人畜。看宁宁走的很是困难,徐子元在宁宁前面蹲下,“来,我背你走。” 还有外人走,宁兰有些不好意思,“不用,我能走的。” 钱大哥开口道,“妹子你就上去,不然你这穷子都要被刮花了。” 宁兰一脸懵,徐子元解释,“他说的是裙子。” 为了不耽误事,宁兰只能让他背着自己走,走了一阵她忍不住问道, “我是不是很沉,要不我下来自己走算了,早知道我最近就少吃点了。” “不用,我背的动,背不动也该是我的问题才是。” 何况宁宁这么轻,他背着并不觉得沉。 第238章 作死 钱大哥住的村子就在半山腰上,地方偏僻,村中只有几户人家,这的房子都是用木头竹子做的。 不过靠山吃山,这的生活人倒是算过的还不错。 门口晒的腊肉、皮毛倒是不少,想来都是靠打猎为生的。 钱大哥家女儿嫁到山外去去了,现在家中只有夫妻两人。 夫妻两人早就收拾好附近一个无人居住的小院给两人住,热情把两人迎接进去。 等到两人回到自己的小院,徐子元道,“钱家夫妻是个靠谱的人,你先住在这着,我回去把城内的事处理完,就来找你。” 宁兰不想他回去,拉着他不肯放手,仰头看他,“你别离开我。” 她这么眼泪婆娑的盯着自己看,徐子元心中不忍,宁宁现在精神不是很好,他不能这么离开。 府上重要的仆人已经遣散了,至于答应帮熊刺史,不过敷衍他罢了,他才不会助纣为虐, “行,我就在这陪你,等这阵风头过了,我们在想办法。” 徐子元找到钱三,把随身携带的钱袋子交给他。钱三连忙推回来,“徐兄弟,这万万不成,我帮你岂能要你钱财。” 再说了,他也就把村子中闲置的屋子收拾出来,也没做什么。 “钱兄,你先别推脱,这些钱就劳烦嫂子下山买新的床具、衣衫给她,剩下的就买上些精细的吃食给她。” “娘子在家被骄我骄纵惯了,她这两日吃了不少苦,这些生活小事就有劳钱兄和嫂子费心了。” 钱三收了钱袋,应了此事,“你还同我客气,说什么劳烦的话,我这命不都你救回来的,这没你我这家都得散了不是。” 他走之前,徐子元又嘱咐他,“这两日你去城内贩卖猎物时,留心听听城中可有什么异常动静。” 两人便在这偏僻的山村住了下来,一连半个月,都没有出过这村子的范围。只在村中胆战心惊的的躲着。 这日钱三回来找到徐子元,说今天城中发生了大事, “出事的是住在城南的王员外家,说是他家儿子不满意儿媳,下毒毒死儿媳然后陷害钦差什么的,被抓去西市砍了脑袋。” 这消息徐子元并不震惊,表哥不是那样的人,定是熊刺史发现表哥在查探他倒卖义仓粮食,先下手想毁了表哥。 现在那皇帝来了,解决此事倒是常理,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直接行刑。 “其他消息呢,比如可有什么官府的消息。” 钱三挠挠头,“那倒是没听说,不过今日我去酒楼送兔子,路过府衙时,看到好多带着刀的人把府衙围了个严实。” “什么装束?” “带着甲胄,统一的黑衣红披。” 这是禁军的装扮,禁军怎么会贸然把府衙围了,难道找到给熊刺史定罪的证据了? 那个皇帝想来是冲着宁宁来的,只是他身上担子这么重,不可能长期停留在这。 只要他比耐心就是了,找不到宁宁人,想来不会停留很久才是。 季宴清着实没什么耐心了,原时承拿到熊刺史的账本,抓了售卖粮食的奸商,现在收拾他们不过是时间问题。 关键现在宁宁毫无线索,有些不快看向惊影, “你找了这么多天,到底找到哪去了,吴今你留几个贴身保护原御史,其余的人都调去帮惊影寻人。” 吴今把画像发下去,立即有人惊疑出声,“这不是原大人表弟的妻子吗?” 惊影率先过去,“是谁,你在哪见到她的?” 盘问清楚,惊影不可置信道,“你说她嫁人了?” 侍卫被他反应吓到,还是如实回话,“就是原大人表弟的妻子,仆人叫她兰夫人。” 惊影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话,娘娘她在宫外同人成亲了? 扫视过众人,“此事你们把嘴闭了,谁敢多议论一个字,看看自己脑袋够不够结实。” 尽管这人说的有鼻子有眼,惊影还是抱有一丝侥幸,万一是假成亲遮掩耳目呢,娘娘没这么大胆才是。 惊影亲自去了府城的住处,只是那里门窗紧闭,人影都没有一个。 他不死心,又去了乡下的山庄查看,可惜山庄一样已经门窗紧闭,人去房空,甚至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没找到人,这下麻烦大了。他恨恨的在门上踢了两脚,暗骂,这人属兔子的吗,不然怎么能溜的这么快。 --- 今日两章。 明天兰妹同狗子见面,写好了,这次真的顶锅盖跑。~~~ 第239章 怒火 附近一个扛着锄头路过的老汉看他在徐家踢门,呵斥道,“你这人做什么呢?踢我们东家门做什么?” 徐家往年收租不算严苛,遇到欠收灾年还会主动减免,佃农普遍庆幸能租到徐家的田地耕种。 惊影脑子马上转过来,这人认识他要找的人,“我是东家的亲戚,来这找人的,东家去哪了,怎么连仆人都没了。” 老汉也是满脸纳闷, “东家前些时日突然就走了,一夜之间仆人都散了,不过你要是找,去城里的福禄酒楼问问,有个婆子去那投奔她儿子去了。” 惊影找到酒楼,几经辗转找到刘婆子。 刘婆子看着来势汹汹的人,很谨慎,“你是什么人?找我们东家做什么?” 惊影已经彻底没有耐心,把酒楼的其余人全都轰出去,只留下刘婆子一家,“我问你答,不要浪费时间,否则” 他把剑横在刘婆子儿子脖子上,“我稍微偏一点,你儿子就没命了,劝你不要用你儿子的命考验我的耐心。” 他拿着贵妃的画像给她看,“认识这人吗?” 刘婆子惊恐的点点头,“认,认识,是我们东家夫人。” 惊影的心下一抖,“她是真成亲还是假成亲?”想了想,又道,“我换个问法, 她和你们东家可住一间屋子。” 刘婆婆被问的一脸莫名其妙的,“东家和夫人在庄子里拜堂成亲,是正经夫妻当然要住在一间屋子了。” 他仍旧不死心,试着问道,“两人可是分床而眠?” “你这说的什么话,东家同夫人感情好的很,怎么可能分床睡。” 惊影看了看天空刺眼的日头,只觉的大夏日的,他浑身发冷,这娘娘怎么就这么会作死呢? 惊影从酒楼出来,怀着悲壮的心情回到城南的住宅。 走进垂花门,就看到沉音坐在院子内树杈子上,啃着不知道哪来的梨,惊影仰头问她,“陛下这会心情如何?” “刚见完户部的官员,自己在里面呢,看不出来心情如何。”沉音把手中果子扔了下来,“吃不?” 惊影接住后又给她扔回去,“不吃,不吉利的很。” 心想不管陛下方才心情如何,马上就要不好了, “沉音啊,我的房契、地契、银票都在书房柜中的匣子里,我没了的话,都留给你,回头清明上坟多去给我烧几回纸。” 沉音咬住梨子,跳下来,“你做什么一副交代遗言的样子?” 惊影心道,弄不好可不就是遗言了,叹口气,怀着英勇就义的心情走进书房。 他进去还没说话,就见桌子后的人停了回信的笔,抬起头看他,“可是宁宁有消息了,她人在哪?” “娘娘她”惊影努力半天还是没勇气说出口。 季宴清面带不耐,看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便知道他没办好差事。 笔尖墨汁滴到桌面香囊上,天青色的香囊被墨汁染黑,他赶紧拿着袖子去擦。 这香囊是当初宁宁赠他的,私下他一直带在身边,“一时找不到人你就多花些心思去找,不要整日无所事事在朕面前晃悠。” 惊影鼓足劲一口气道,“找到人了,娘娘她,她同人成亲了。” 季宴清好一会才明白自己听到什么了,握住笔的指节开始泛白,‘咔嚓’一声,手中的笔被他握断。 笔的碎木屑扎进手指,他像是察觉不到痛,‘蹭’的一下站起来,瞳孔骤缩紧盯着惊影看,声音像是从牙缝挤出来的, “你说什么,给朕再说一遍。” 陛下他双手撑上桌子,脊背崩的紧紧的,像是随时过来撕碎了他。 惊影心中一寒,不想无辜被牵连,下意识的后退两步,最终停留在门边。顶着陛下要杀人的目光,只得开口重复道, “娘娘她同别人成亲了,就在青州乡下的山庄拜的堂,男子就是以前屡次三番帮娘娘的那个神秘男子。” 耳朵有些轰鸣,季宴清不怎么听的清惊影的话,视线逐渐模糊,眼前只有惊影站在那嘴唇一张一合的, “你住口,谁准你胡说八道的,信不信朕现在就杀了你。” 他盛怒之下一把将面前的桌子掀翻,桌子上的信纸砚台都冲着门口飞去。 惊影被桌上的镇纸砸到脚面,脚痛的厉害,只是他不敢有任何动作,硬着头皮把剩下的话说完, “那男人身份已经查清了,姓徐,唤做徐子元,也是原大人的姑表兄弟。” “徐家是前朝唯一的异姓王‘甘凉王’徐达开的后人,上次娘娘去清水县前,在城门协助的那个男子就是他。” “只是在我找去之前,他便舍了家业带着娘娘消失了,现在所有住宅都是人去楼空的状态。” “城门处的人并未发现娘娘的踪迹,属下怀疑他们没有出城,当是躲在青州哪个偏僻村子了。” “陛下?” 他一口气说完这许多,陛下始终没有任何回应,好一会才听到他说。 “滚出去!” 惊影被他赶出去,室内寂静下来,沾染墨汁的香囊滚到他脚下。 他抽出佩剑胡乱将香囊劈开,不知道挥了多少剑,直到香囊变成满地的碎屑,他看着一地的狼藉大口喘气。 有些失力跌坐回椅子,额角青筋直跳,像是有人拿着锤子在头上凿,头疼的厉害,胸口难受的剧烈起伏。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宁宁她是疯了? 她胆敢背叛自己,若是人在他面前,他当真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季宴清逐渐冷静下来。 方才惊影说那男子是徐达开的后人,那许多事情便有了解释。 前朝宫中密事惊影并不知,他却知道。 前朝时,徐家负责镇守西北,是唯一的异姓王爵。 多年来徐家一直同前朝魏氏皇族联姻,徐家入宫为妃的女儿和下嫁徐家的公主都有不少。 以前他就怀疑宁宁的母亲是入蜀中避乱的前朝贵族,所以才会煮紫笋茶,他猜错了,结合宁宁母亲化名姓卫。 几乎可以肯定,她不是什么普通贵族,而是公主或者郡主。 两人一个前朝的皇室之后和前朝旧臣,如此搅和在一起,当真是忠心感人。 好啊,宁宁,你当真是好的很啊! 你们情比金坚,自己算什么? 惊影被轰出来后就等到屋檐下,只听到屋内一声不变喜怒的声音,“滚进来。” 他连忙飞奔进去,偷偷看陛下神色,现在已经神色如常,不似方才发疯的样子,心中松了口气。 连忙命人收拾好屋中残局,就听陛下吩咐道, “去,把户部侍郎,吴今,原时承,还有其他几位随行官员都叫来。” 西北这几个州的本地的官员都要换掉,他早就带好替换的人选过来,只是没有同他们明示,是以随行伴驾的名义带来的。 他现在没心情同他们浪费时间,将几份早就拟好的任命书递了出去, “即日起,你们暂代青州、甘州、莱州三洲刺史,事急从权,户部任命待平息争端之后再补齐。” 他看向青州的代刺史,“粮商徐子元高价贩卖米粮,事发后逃逸,全城张贴布告捉拿此人,凡提供消息者重赏赐。朕三日内要见到人。” 原时承并不知其中缘由,听闻陛下要通缉表弟,有心替表弟开脱一二, “徐子元虽然同赵家粮铺有合作,但是早早便退出了,且是他写信给微臣,算是揭发有功,功过相抵,还求陛下宽恕他。” “住口,他罪该万死!再替他求情同罪论处。” 原时承不懂表弟明明罪不至此,为何陛下如此咬牙切齿要严惩。 随行的官员也劝道,“现在陛下要推行扩户令,民间本就人心不稳,现在这样明目张胆的抓人,怕是要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季宴清冷冷的瞥开口的人一眼,“就按朕说的做,做不好是你无能。” 将人都赶走后,惊影被他单独留下,“惊影,你亲自去找人,将宁宁给朕活着带回来,还有,见到人将那男人给朕五马分尸了。” 第240章 相见 宁兰两人自从入住这村子后便一直没出过村子,好在这村子偏僻,极为安静,日常几乎见不到外人。 钱家夫妇这里按徐子元的要求,将屋子重新布置了一番,两人住的尚且安心。 这半个月并无事发生,宁兰逐渐放下心来,不再每日胆战心惊。 早间起来就看到徐子元正在煮早膳,她连忙过去厨房想帮忙,就被徐子元赶了出来,“快去洗漱了来吃饭。” 村中的用水是从山中引过来的山泉水,早间清凉宜人,宁兰洗漱完整个人都舒服了,跑到桌前,帮徐子元摆碗筷, “这些饭菜我也能做的,你怎么不叫我起来。” 这些日子她紧张的不行,每日胆战心惊,徐子元哪还舍得让她动手,不过她有心情煮膳倒是好事,笑道, “那行,明日你来煮,熟了就行。” 宁兰点点头,“你得信我,我也是很厉害的。” “徐兄。” 两人循声往门口看去,徐子元就看到钱大哥一脸焦急过来,几步跨过去,冲他摇摇头, “可是打到大的猎物了,我随你去看看。” “嗯,我处理不了,喊你来帮忙的。” 两人走出门外,钱三从袖子掏出一张告示,“徐兄你看,现在青州大街小巷的都是贴的这个,保不齐就有人见过你” 徐子元快速看完,没想到这皇帝竟然找了个奸商的名头全城通缉他, “是我给钱兄添麻烦了,最后求你一件事,我先把妻子放在这,三日后我来接她离开,劳烦你了。” 这大梁境内是待不下去了,他决定带上宁宁出去。 徐家有这些年同外邦做些布匹和茶叶的生意,有固定商队定期出去行商。 他前些年去过一次,约莫知道外面的状况,只是现在必定有人在盯着徐家族人,他不能在跟着徐家商队。 那就要找向导带路专门单独出去,他要出去先找到合适的向导再回来带宁宁离开。 他返回院内,装作若无其事道, “宁宁,我要去城中一趟看看情形,说不得皇帝找不到你,已经离开了,放宽心,我最多两三天就回来了。” “嗯,那你小心些。” 送他出门时,徐子元道,“宁宁啊,你夫君这就走了,娘子在家锁好门窗,有事就去找钱嫂子帮忙。” “那夫君,你快些回来。” 宁兰说完就把门关上,靠在门上,听着脚步声逐渐走远,确认他走后,宁兰便打开门去找到钱大哥, “钱大哥,是出事了吗?你不要瞒着我,我要知道实情。” 钱三很是为难,徐兄弟不让说,她又坚持问,最终还是把布告拿给她看。 宁兰看完便拿着告示回去了。 这定是那个人发的,他在逼着两人现身。那徐子元瞒着自己做什么去了?找后路去了吗。 他总说让自己信他,他定是有法子的。 宁兰伸手抹掉脸上的湿意,自己不过想过个安生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自己明明没做错什么,为什么就没有一日安稳日子过,还要连累徐子元跟着自己东躲西藏。 提心吊胆的等了两日,都不见徐子元回来,宁兰心越来越沉。 晚间她几乎一整晚都未入睡,天一亮便在门口等着人回来,只是一直等到傍晚时分都不见门外有动静。 她盯着天上的云霞发愣,徐子是出事了吗?会被季宴清的人抓走吗?那自己怎么办。 “咚咚。” 一片寂静中敲门声骤然响起,打断她的胡乱想法。 是他回来了,是徐子元回来了! 宁兰飞奔到门口,手忙脚乱取下门栓,焦急道,“夫君,你终于回来了,你” 门打开一半,映入眼帘的是来人蓝色衣衫,以及胸襟处金线暗绣的云纹,徐子元没有穿过这种衣服。 她的话说到一半,诧异的抬起头,对上季宴清一双冷眸。 大脑瞬间一阵空白,宁兰手比脑子先行动,用力得想把门关上,把人关到门外去,只是她的力气哪里比的上他的。 门被重重的推开,撞到院墙下,震的墙上泥土‘簌簌’落下。 他低头弯腰从门口走进来,微微眯着双眼盯着宁兰看,“宁宁啊,你当真是让我好找。” ---- 今日两章。 我家猫会后空翻,不看别人的,家里也不缺刀片。捂脸跑 第241章 夫妻 看着他一步步逼近自己,宁兰被吓的连连后,直到退进室内,终于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季宴清看她低着头不敢同自己对视,蹲下身靠近她,用手捏住下巴逼迫她仰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因为恐惧而苍白的小脸, “宁宁啊,皇恩寺一别,四百多日未见,你想过朕吗?” 他四处看了一眼精心布置的院子,处处都是为了方便女子的精心布置,“你现在过的乐不思蜀,想来是没有的。” 宁兰不说话,所剩不多的思维都是在想,他在这,那出去未归的徐子元呢?是落在他手中了吗? 她下巴被捏着,费力的张口,“徐子元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回应她的只是一声冷嗤,“你倒是关心他!你同他在这逍遥快活时,想起朕时会想什么呢?嘲笑朕愚蠢吗? “大抵是想着朕是皇帝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你们两人瞒天过海的愚弄,还胆敢在这给朕头上戴绿帽子?” 他发现宁宁身子都在发抖,嘲笑道,“你是在害怕吗?怕朕不会放过你和你那个奸夫?” 她以前敢肆无忌惮同自己闹腾,因为知道自己不会罚她。 这次不一样,她知道背叛自己绝对不会被容忍的,她更怕自己杀了那个姓徐的。 她在乎那个男人才会害怕! 想明白这点,此时季宴清简直要被怒火烧,“你明知道朕会生气,那谁给你的胆子背叛朕,同他苟且的?” 她不想回答他这些疯话, 只想知道徐子元的消息,“徐子元呢,你到底把他怎么了?” “他跑了,遇到危险抛弃你跑了,你千辛万苦就挑了这么个男人。” 他的话宁兰根本不信,可是也不想让他得逞,“那我只开心他跑了,不用受你胁迫。” 以他的性子,绝不会放过徐子元的,自己也跑不掉了,事到如今,宁兰颇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仰头瞪着他, “我看你是搞错了,我和你才是苟且。” “我同徐子元是拜过天地的写过聘书的。便是我们两个都死了,到了阴曹地府,我们两个也名副其实的夫妻。” “也是我先喜欢他,主动同他成亲的,对,我就是看不上你,也不稀罕当你的狗屁贵妃。” 她说他喜欢他! 好的很,她总是能这么轻而易举勾起自己的火气。 季宴清眼中嫉火不断翻腾,晃着她的肩膀,急切的想要一个答案,“他有什么好,值得你冒着生命危险背叛朕?” 这话听的宁兰想笑,真就笑了出来,笑容中嘲讽意味十足, “你怎么还是这自我感觉良好的毛病,在我心里,你这辈子都比不上他。” “他至少对我一心一意,知道尊重我感受,真心爱我,你呢,三宫六院嫔妃一群。” “你这种男人,自己三心二意,却要我对你一心一意,简直是痴人说梦,薄情寡义之人你就不配得到别人的爱。” “还有啊,你少在这做出一副受了背叛的样子气愤难平的样子,由始至终,都是你对不起我,我求活诈死又有什么错呢?” 季宴清只觉得自己太阳穴直跳,猛的抽出墙上的配剑,剑尖指着宁兰,“你给朕住口。” 宁兰非但没住口,反倒越说痛快, “我就不明白了,你说每天那么多人死去,病死的、摔死的、淹死的,怎么你就这么大命没死呢,可见是老天无眼,天道不公。” 她说着微微侧过脖子,离剑更近了些,这个角度稍微一动就能划破她脖子, “朕让你住口,你听到没有。” 他发着怒火一剑挥过去,宁兰下意识闭上眼,心想自己最后命是终结在他的剑下的,怪不值的。 剑扫到发髻,削下一缕头发,他收力转手劈向窗户,窗户木头碎了一地。 门外的惊影听到动静,开门进来,又被他一声怒吼,“滚出去。” 第242章 逼迫 看她这一副一心求死的样子,季宴清剧烈喘气好一会才缓缓开口,“宁宁啊,你又在玩逼朕杀你的老把戏了。” 他说着,随手扔了剑,“是朕气急了,忘了你这人其实向来是没什么骨气的。” “上次在清水县也是,做事的时候胆大妄为,事到临头知道怕了,就心一横,脖子一伸想着一死了之。” “朕不找到你,你就还能躲在这跟着这奸夫逍遥快活。也是朕被你气昏了头,都忘了你本性低劣了,对你太好是不成的。” 他伸手捧住宁兰的脸,“宁宁,你这么一副无所畏惧不怕死的样子,你那奸夫怕不怕?徐氏全族一百多口怕不怕?” “他跑了没关系,朕会让把徐家族人全部凌迟处死。本来他们不用这么惨的,可是今天朕很生气,但又舍不得伤害你,只能出此下策了。” 徐子元很看重那些族人,当初脱离出来也是为了保护他们,若是他们因为自己而死,他不会怪自己,而是会自责到无以复加。 宁兰起身抓住他衣摆,语气哀求, “千错万错都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你若是记恨我,那你应该杀了我,而不是牵连无辜,你如此行事不怕史官骂你吗。” “史官只会记载朕巡视西北,整顿户吏,有大功于社稷。” 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季宴清看她狼狈的扯住自己衣襟,一把拽了出来,“宁宁啊,别人想求朕可不是你这么求的。” 他手抚摸在宁兰的肩膀上,一下下的敲,暗示意味十足,“你知道朕现在想要做什么吗?你得拿出些诚意来。” “过来,吻我。” 宁兰手在地板上胡乱的去摸索方才他扔的剑,刚拿起来,手腕便传来一阵剧痛,手腕被他捏住,剑‘哐当’一声掉在地面上。 季宴清要被她气疯了,她宁愿自尽也不愿碰自己,“你简直不识好歹。” 身体猛的悬空,‘砰’的一声,宁兰整个人都被重重摔回床上,浑身都在痛。他在扒自己的衣服,手忙脚乱的推人, “不要这样,求你了,不要这样对我,我真会死的。” 季宴清就冷眼瞧着她,她双手扒在自己手腕上,不停的挣扎,“怎么,怕朕玷污你同他的床榻?” “那就更得在这了!” 衣服被他扔在地上,清凉的山风透过破碎的窗户吹在光裸的肌肤上,浑身一阵颤栗。宁兰实在痛的厉害,慌乱之下胡乱的开口,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真喜欢我不能这么对我,这不是喜欢一个人的方式。这会逼死我的,你快住手。” 即便如了他的意,他也不好受,甚至因为她身体排斥自己有些恼羞成怒,“你说的对,朕是喜欢你,可你总是辜负朕的好意。” “因着这份喜欢,一再的纵容你,你是如何报答朕的,你背叛朕同别人苟合,你配不上朕的喜欢!” 她挣扎的实在厉害,看着被她抓的血淋淋的手腕,季宴清心一横,拿床上的一个带子把她手绑上。 看清东西,‘呵。’他冷笑一声,心中最后的那丝对宁宁的怜悯也没了。 那是一条男子的腰带。 熟悉的气味把她包围,像是又回到宫中的那些日夜,把宁兰心中的恐惧感拉到最大。 她闭上眼,把脸深深的埋到枕头里,全当自己是死人。眼泪全积聚在脸下,逐渐变得冰凉一片。 “怎么,你要玩当自己是行尸走肉这一套是不是?” 宁兰还是不应,只是无声的流泪。 他冷笑一声,俯身贴在宁兰耳旁,“宁宁啊,你想忍,那你可得忍好了。” 他动作没有丝毫怜悯,不像是在行欢,反倒是在同她较劲借机惩罚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起身离开。 宁兰扶麻木的起身,想下床去找自己的衣服。 却又被他推回床上,季宴清居高临下看着她,冷笑着出声,“你倒是真能忍,但是你不会以为这样就够了?” 她比个死人还像个死人,便是两人第一次,她都不是这样的。她想为奸夫守身,痴心妄想! 两人面对面,距离很近,她能看清她瞳孔中的自己,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应该比那时在棺材时还像具尸体。 她近乎麻木的想,自己一定是上辈子做错很多事,所以才会有今天的报应。 第243章 方子 惊影站在门外,抬头看了看天色,这眼瞅着天都快黑了,陛下怎么还不出来,再晚山路可就不好走了。 ‘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从内部打开,陛下抱着个人从里面出来,他瞥一眼,怀中的人被衣袍裹得严严实实。 “下山,把这房子烧了。” 惊影拿着火把点燃了屋外的柴草。竹制的房子很快变成一片火海。 他走向不远处人钱氏夫妇的房子,钱氏夫妻俩瑟瑟发抖的缩在院子角落。 他顺手扔了锭银子过去,“今日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把嘴巴闭紧了,否则” 院中的树被砍掉半截,树干重重砸在两人身边,两人吓的尖叫出声,语无伦次道, “大爷,知道了,知道了,不会乱说的。” 天色渐明,季宴清坐在榻前,盯着床上的人看。 她睡的很沉,昨天最后她昏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 他将韩太医叫过来给宁宁诊治,韩太医在宫中一直负责宁宁脉案,出发时便把人一起带了过来。 “娘娘不过是有些劳累昏睡过去,并无大碍,睡的久些就会醒了。” 韩太医欲言又止,“只是,此事陛下还是节制些为好。” 随即韩太医有些疑惑道, “不过娘娘现在身体被养的极好,比在宫中时都康健。微臣瞧着现在吃的这方子很是适合娘娘,日后天天吃着就是了。” “就是不知道这方子谁开的?” 往日徐府的仆人,早就被惊影全部找到带了回来。 韩太医去找厨娘拿了方子回来,他举着写方子的纸研究了好一会连连赞叹, “这方子开的真真极好,既适合娘娘调养身体,又能暖宫助孕,最适合娘娘不过了,我都开不出这么好的方子。” 季宴清‘啪’的一下把茶杯摔回桌上,出去停在厨娘面前,“那方子是谁给的?” 厨娘瑟瑟发抖,如实道,“是东家拿回来的。” “你知道那是做什么的吗?” 这男人眼神凶的吓人,厨娘不敢隐瞒, “知道,知道,夫人成亲不久她就想要孩子,偷偷去找街上的郎中开药,东家觉得那些郎中医术不行,便亲自送了这个药方回来。” “奥,对了,东家还说不能让夫人有压力,就当是什么也不知道,夫人还以为吃的是她开的药呢。” 季宴清咬牙切齿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她可有主动喝药?” 厨娘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吓人,点头道,“喝的喝的,夫人日日要喝的,有时候夫人嫌苦,东家就会喂她喝” “够了。”季宴清呵斥一句,“滚出去。” 他没再回室内,怕自己一时忍不住掐死她。 宁兰再睁开眼看到是全陌生的环境,是了,他被季宴清带走了,这应该是他在青州的落脚地。 浑身痛的厉害,有些艰难的坐身起来,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里衣,不似昨日那般满身泥泞。 想来有人替她洗了澡,屋外婢女看到她起来,拿了衣服过来要给她穿衣。 “他人呢?” 婢女并不回她话,“主人吩咐说你若是不穿今日就裸着。” 宁兰自己穿好衣服,又问了一遍,“他人呢,你去传话,我要见他。” 他难道又要像以前一样把自己关在这吗? 她真的痛恨死被关在笼子连呼吸都不自由的感觉了。 婢女得了主子吩咐,不可乱说,依旧不答话,摇摇头示意不知道,便径直走了出去。 她腿酸的厉害,慢慢走出屋子,抬头看看天空,太阳正在中间,想来是快午时了。 四处看看,发现这是个占地颇广的院子,她想出月亮门,便被婢女拦下来,“你不能出去的。” 她没多纠缠便走回来,在檐下依着廊柱勉强坐下。 昨日太混乱了,脑子都不怎么清醒。 他说徐子元不在他手上,她是不信的,徐子元到底怎么样了,她现下实在拿不准。 季宴清独自坐在书房内,方才婢女过来说宁宁醒了,要见他,他并未去见她。 一见面她又会吵闹不休,自己千八百里过来,宁宁她当真给自己个好大惊喜。 想到方才厨娘的话,他就恨不得把那男人五马分尸了,宁宁也是好的很,胆敢这么辜负自己的心意。 忍不住磨了磨牙,自己就是对她太好了! --------- 徐子元喜欢宁宁除开男女之情,还有君臣之情的,宁宁主动他是不会拒绝的。 关于求子部分的文案,不是故意文案诈骗,是删了太多内容所以要稍微改动才衔接的上,真的要快点完结了,感谢大家包容。 第244章 情意 惊影从山上回来,硬着头皮道,“陛下,让人跑了。” 陛下的悬赏告示很有效,钱氏夫妇收留娘娘二人,那村子其他人不小心也见过他一面。 看了告示当即就跑到县衙举报,拿着赏金不知道跑哪去了。 陛下得了娘娘的信,当即决定亲自赶过去,只是没想到这只有娘娘一个人在。 陛下把人带走了,他昨日领命在山脚下埋伏等徐子元回来。 倒是碰到他回来,不过这人很是熟悉山上的地形,一时不留神让他溜了。 “废物,你到底有什么用,这么多次碰到他你次次失手,去,把所有人都调回来,三日之内,朕就要看到他的尸体。” 季宴清抬头盯着他瞧,“惊影,你这次若是再失手,便回家养老去。” “是。” 季宴清回到后院,负责伺候的婢女过来,“那姑娘不肯吃东西,也不说话,已经坐半天了。” 做了这种事她还胆敢发脾气。 他几步跨院内,就看到宁宁一个人坐在那,他在面前停下脚,“怎么,宁宁你又在玩绝食寻死的下作把戏?” 宁兰撇开眼,并不理他。 “朕在给你说话,回话。” “说什么,说我现在就希望你去死,满意吗,喜欢听吗?喜欢听我就多说些。” 季宴清把院中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一把将人扯回屋内, “你故意同朕置气是,激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能不能好好说话?” 宁兰后背被他抵在墙上,整个人被他桎梏住,只能仰着头看他,“我和你只能这么说话。” 说完这句便抿唇侧过头,不再理会他。 男人搭在她肩膀的手臂青筋暴起,他强压着怒气,呵斥道,“宁宁,你放肆。” 他重重的喘了两口气,恨不得直接将人掐死泄愤。她恨不得装尸体不理自己,季宴清偏不如她愿,低头吻上去。 宁兰不知道他为什么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轻薄自己,不住的挣扎,含糊不清道,“唔,你放开,放开我。” 对上他自己连体力都不占优势,手脚动不了,能动的只有牙齿,宁兰只能狠狠的在他嘴角咬了一口泄愤。 “嘶。” 季宴清嘴角一疼,他放开人,用手擦掉嘴角的血迹,眸色深沉盯着她看,这人现在仍旧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 男人冷笑一声,带着人倒回榻上,硬是逼着她把所有不甘和呜咽都尽数会吞回去。 他似乎很忙,两人白日几乎见不到面,他只晚间过来。 也不留宿,完事就走,宁兰打也打了,骂也骂了。 反抗的狠了他就变着花样折腾她,就会多遭些罪,顺从些他就会动作温柔一点,自己也会好受些。 他每日都来,几天下来,宁兰被折腾实在遭不住,起床都成了难事。 以前不知他是个实打实的变态 ,折磨起人来叫人有口难言,晚间他又来时宁兰才勉强起身,忍不住问道, “我就不明白了,你后宫有那么多女人,她们个个都愿意侍寝,愿意任由你摆布,你为什么就不能发发善心放过我。” “就算我诈死也没有损坏你的利益,你只是后宫众多女人中少了一个而已,你何至于记恨到日日来磋磨我的地步?” “宁宁,你心中就是这么认为的吗?那宫中那些日子我对你的情谊呢,在你心中竟是一文不值吗?” “是,我根本不想要你这些所谓的荣宠,我不稀罕,更不喜欢你。” 季宴清不可置信,“你对我当真就没有半点情意?” “没有,半点也没有。” 男人像是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笑话,笑出声,呆愣好一会才转头看向她。 他一直以为宁宁因为自己不肯给后位,记恨自己,现在她说对自己半分情意都没有, “你不喜欢我当初为什么救我?为什么要穿我衣服还这么高兴,为什么要日日殷勤的来给我布膳、换药。” “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在利州要整日跟着我,在我面前转悠。” 宁兰震惊了,那不是没办法的事吗? “你勾引了我对你动情,现在你让我放过你,你怎么不问问谁来放过我。你知不知道这一年多光景,我没睡过几个安稳觉。” “开始我是自责,因为我让你受牵连,后来知道你诈死戏弄我,是生气过,可是这些我都能原谅你,可你是怎么做的?” “你同别的男人成亲,往朕头上带绿帽子,还口口声声喜欢他,宁宁啊,今日这事但凡换个人都被朕处死了。” 他按着宁宁的后脑同自己抵在一起,声音从齿间溢出来,一字一句道, “我们两个注定要一辈子纠缠在一起的,让我放你同那徐的逍遥快活,死心,这辈子都不可能。” 他转身走了出来,回到书房内。 这些日子她不痛快,自己心中何尝好受。 自己的后妃诈死逃宫同别的男人成亲,这简直天大的笑话。 宁宁她把自己的脸面尊严放在地上踩,偏偏还舍不得拿她怎么样,古往今来都没几个自己这么丢人的皇帝。 也不知道惊影死到哪去了,这么多天都没抓到人。 乌云如墨,将银白月光遮得严严实实。 城郊一座荒废破庙窗棂被风 吹的“嘎吱嘎吱” 作响。徐子元捂住左臂躲在破败的佛像后面。 身下积聚了不少血迹,他失血过多,面上泛着不正常的白色。 身上的痛苦不及心中的万一,宁宁定是被那狗皇帝带走了。 想到此处,恨恨的捶了两下地面,暗自恨自己无用,保护不了宁宁,她现在定是吓坏了。 他那日下山本想去找向导带宁宁出去,谁知回来时便在山脚下遇到了埋伏。 若非自己熟悉这的地势,在一块隐蔽的崖底躲了两日,这次当真是要栽了。 他跟着表哥行踪花了两三日功夫才寻到那皇帝住宅,谁知那已经布了陷阱,自己拼死才跑出来。 从衣摆上撕下来一截布条,在胳膊上缠绕几圈勉强止住伤口,牙齿咬住打了个结。 这左臂现在都无法抬手,以后怕是废了。 正想出来查看情况,几声犬吠声由远及近。该死,这人竟是这么快又追来了。 暗卫牵着狼犬,冲着破庙方向狂吠,呈三角之势,将破庙中的逆党牢牢围困在破庙内。 惊影面容冷峻,手中一柄长剑寒气逼人,面目光如隼般紧紧盯着庙门,沉声道, “徐氏逆党余孽,你被我重伤了左臂,现在半个残废了你以为还能跑的掉,这么多次交手下来,说实话我还是挺佩服你的。” “你乖乖出来束手就擒我给就你个痛快,让你免受皮肉之苦。” “否则以陛下对你的恨意,若是把你投进刑部的大牢,我能让你留着命挨过五十四道酷刑,那才是生不如死。” 徐子元犯面色苍白如纸,却强装镇定,冷笑道,“哼,就凭你们仨个,也想拿下我?简直痴人说梦!够胆子你就进来。” 他只听到了三个人的脚步声,不知道是因为被自己打乱了布置没赶过来,还是他够自负,觉得三人便可解决自己。 惊影朝着左边人影点点下巴,“去。” 话音刚落,左边人影身形一闪,疾驰冲向庙门,一脚踹断庙门,手中短刃直刺徐子元的咽喉要害,招式狠辣且迅猛。 徐子元反应亦是极快,侧身一闪,同时抽出腰间软剑。那软剑恰似灵动的银蛇,在空中一抖,瞬间刺向来人左肩。 另一个人立刻挥剑从旁侧攻,剑招连绵不绝,试图逼徐子元回防。 徐子元注意力都在为首的人身上,宁宁说过,这个人叫惊影,是那皇帝暗卫首领,功夫有些诡异。 惊影看他被两人就缠住,瞅准时机,长剑高高举起,自上而下猛地劈砍,这一剑威力惊人,空气中都传来 “呼呼” 的破风声。 徐子元匆忙用软剑抵挡,虽然有防备,但是被左右两人纠缠不休,时机却是慢了一步,“当” 的一声巨响,一时间火星四溅。 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手臂发麻,虎口隐隐渗出血丝。 惊影又是一剑劈过来,他深知此时绝不能退缩,正欲再战。 一道黑影从路旁的草丛中如鬼魅般蹿出,速度之快,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黑影手中利刃闪烁着森冷寒芒,直刺惊影左侧心脏位置。 惊影察觉到危险,心中暗叫不好,下意识地侧身躲避。 但黑影这一击实在太过突然,他躲避不及,利刃深深刺入他左胸,瞬间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 “小心!” 其他两人惊呼出声,声音中满是焦急。 “主子,快走。” 徐子元听出来这是竹叶的声音,一脚踢翻他们点的火把,破庙地上乞丐用来御寒的稻草瞬间燃烧起来。 庙内暗卫首领受了重伤,现在又着了火,徐子元趁机跟着竹叶跑出来。 两人脱险后在一处荒废的空宅子停下,陆续翻进屋内,竹叶赶紧拿着随身的止血药给他止血,“主子,你且忍忍” “竹叶,你怎么这么及时赶到?” “我这几日在找你,方才净街之后看到那三人牵着狼犬路过,便觉得不对劲,悄悄的跟了上来,没想到还真是你。” “主子,他们到处悬赏你,夫人呢?” “宁宁被皇帝带走了,不是让你盯着熊刺史家人的动静吗?” 熊刺史被那皇帝出其不意的困住,切断了同外面的联系。他在青州经营多年,定不会就此罢休,家中人定是要设法营救。 到时他同那皇帝打起来,自己说不得能趁乱带走宁宁。 竹叶处理好伤口后才开口, “我正要说此事,现在朝廷不是在说扩户的事,老百姓都怕赋税加重,现在人心惶惶的,熊刺史的小舅子这些日子老往那些佃农家中跑。” “佃农?”徐子元若月所思,“走,我们去看看。” 第245章 政事 季宴清直接派人将府衙围了,打了熊刺史一个措手不及。现下对他更是不审不判,就这么拘束在州衙客大牢内。 更主要的切断了他同外界联系,现在外面的人两眼一抹黑,他火速换掉了州衙各个官吏。 现在表面上一切平稳,内下波涛汹涌。 书房内,此次随行官员正齐聚集在议事。 原时承道,“熊刺史勾结商户倒卖义仓米粮一事,经过这些日子,臣已经查实。” “义仓内里空虚十之八九,已经从隔壁州县调来米粮,恢复本来米价三十钱一斗,” “粮铺同刺史往来账本也从各粮铺搜出来,粮铺掌柜口供业已完善,现在证据确凿,随时能将这一干人等定罪。” “嗯。”季宴清听完只是随口嗯了一声,熊刺史不过是个贪官,一个贪官好处理,难的是从根源上解决此事。 他看向户部侍郎张克,“括户的事准备都如何了?” 张克有些心虚,以前百姓被盘剥惯了,文人骂的好听些叫‘征行之家每令存恤,差科之际或未优矜’。 难听些的就直接抱怨朝廷征税又多又及时,优恤少的可怜,现在都怕了。 百姓宁愿在大户人家当卖身当奴婢或是佃农,也不愿意当大梁的百姓被朝廷盘剥了。 他拿出户籍黄册,上面写着近些时日新增户籍数。 季宴清看了一眼,当场扔回地上,“这些时日下来,竟然只增了区区一万册。” 张克不敢辩解,只得实事求是道,“现在朝廷的布告也发了出去,朝廷的新税法也讲了,可是主动来籍定新户籍的寥寥无几。” 季宴清冷哼一声,“那是你无能。” 西北百姓户籍流失严重,西北数州府兵缺员的急报年年收到,若无新增丁口,何来兵役,那西北之地长此以往,将无险可守。 “将朕的仪仗摆到刺史府外,告诉全城百姓,天子亲自驾临,熊刺史勾结奸商高价卖粮,三日后在西市当街处斩。” “顺势昭告天下,青州、甘州、莱州,三洲即日起撤州为县,改为镇平县,束县,安定县,合并后改为抚州,由青州代刺史改任新刺史。” “合并后重新编纂抚州户籍定策,凡隐匿三户以上的世族,田产充公;主动入籍的流民,免徭役三年。” “抚州下辖所有百姓三年内免除赋税,徭役只征城防,其余一概全免。” “凡新增户籍,可优先开垦无主荒田,所产粮食十分之一充义仓,其余归己。” 他这一段话说完,底下人个个面面相觑,陛下这动静也太大了些,回去户部尚书怕是要吓死。 张克是本次随行人员官职最高的,他自然比其余人懂陛下此举的含义。 这些招明着是惠民,实则断了世族的隐户财路,流民若知入籍能获良田,何苦再躲在庄园做农奴? 现在刺史贪污,百姓苦不堪言,此时陛下亲自下令推行,天时地利人和完美的时机,此举效果加倍。 张克率先回话道,“陛下英明,臣这就去办。” 解决了这些问题,他心中也松了口气。他这次亲自来,除开为了宁宁,也是想解决西北这块顽疾。 在都城下令到了西北不知道被歪曲成什么样,现在快刀斩乱麻,倒是容易解决些。 提到宁宁季宴清就太阳穴直跳,“惊影!” 沉音走进来,“陛下,惊影已经好多天没回来了。” ------ 今日也是两章。 第246章 惊影 季宴清忍不住皱眉,这些日子他琐事缠身,竟是没留意到惊影出去了半月之久都没有回来, “沉音你去寻寻人,看看什么情况。” 沉音正想出门,就看到吴今慌慌张张闯进来,竟是连门都没顾上敲,他站定后不敢抬头, “陛下,惊影他,他怕是不行了” 沉音‘蹭’的一下转身,拉着吴今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吴今嗓子干涩的开口,“方才随着惊影一同回来的人说,说他被徐子元给伤了心肺,我已经让韩太医去看他了。” 季宴清当即起身,“朕去看看。” 三人一起去了惊影的院子,惊影人已经昏迷过去了。 韩太医一身血迹正在室内忙活,看到季宴清,犹豫着开口,“这一剑正中心肺,现下人又晕了过去,药都灌不下去,” 沉音抢过药碗,直接捏着下颌,迫使他张嘴往下灌,“惊影,快醒醒,你再不醒我就要超过你,你以后都要听我的命令了。” 床上的人紧紧闭着眼,气若游丝,对于她的话毫无反应。 沉音并不擅长照顾人,她一碗药灌下去,惊影鼻子吃了一半,身上撒了一半。就喂进口中的寥寥无几。 ‘咳咳。’床上的人被药汁呛到,剧烈咳嗽几声,倒是醒了过来。 惊影睁开眼就看到沉音坐在边上,手上还拿着空了的药碗,小声开口道,“我看你是嫌我死的不够快。” 沉音连忙道,“我去叫韩太医过来给你治伤。” 她刚想起身,袖子就被拉住,他动作很轻,一点也不似往日灵活,“别去浪费时间了,我时间不多了。” 他昏倒过去前便知道自己是没救了,那一剑伤了心肺,神仙难救,没想到还能清醒过来。 强忍着发冷的身子问沉音,“还记得上次给你说的话?” “什么?” 惊影神色痛苦,闭上眼忍着痛道, “这些年我的俸禄,陛下给的赏赐,还有逢年过节各府给的进献,地契、田产都在书房的暗格内。” “沉音,这些足够你花一辈子了。” 沉音有些慌乱的开口,“我用不上你的,我自己俸禄都够用了。” 他笑了笑,“你哪够用,俸禄都不够你买酒喝,还有啊。” 他声音越来越低,沉音几乎要趴在他身边才能听到, “后院假山下有个酒窖,里面都是这些年我去各地执行任务收集的好酒,你看了会喜欢的。” “沉音呐,我没失信” 他像是想起什么,勾唇笑了一下,“儿时在那城隍庙我可是承诺过,要让你一辈子吃饱饭的” 他话没说完便没了动静,沉音就很木然的看他静静躺在那。 他说起儿时,沉音便想起第一次见他。 她六岁时生了怪病,连着几日起高热,村中的郎中看了几日都不见效,说她救回来也是傻子了。 暗示爹爹不用救了,她便被爹爹扔到了城外的乱葬岗等死。她就是在那被惊影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 惊影去那翻死人的衣物,把她翻了出来。 她烧的的眼睛都看不清东西,躺在地上看到头顶有个男孩,以为自己哥哥,抓住他袖子叫了声,“哥。” 他听到自己喊他,明显愣住了,然后便把自己带离了那里。 惊影是个小乞丐,住在城外废弃的城隍庙,自然也没钱给她看病,她烧的厉害,有同住的乞丐开玩笑道, “她这人太热了,你得要用凉水冰冰才行。” 惊影便把她扔进了河水里泡着,泡了两日,她真就退了烧。 之后她便跟着惊影住了下来,整日跟在身后叫他,“哥。” 惊影八岁,她六岁,两个半大的娃娃自然赚不到钱,两人靠着沿街乞讨为生,全靠好心人施舍度日。 她被烧坏了脑子,感情淡漠,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只会木然的站着。 不似惊影一般,会说好些好听的话,自然没人愿意施舍这么不讨喜的孩子。 惊影便把自己的吃食分一半给他,那时他常说的话便是,“等以后,哥一定会让你吃饱的。” 城隍庙再破也能遮风挡雨,对于乞丐来说,遮风挡雨的地方也是要抢的,那是惊影才八岁,她六岁,哪里抢的过别人。 两人整日挨打挨骂,第二年他大些了,下手又狠,渐渐就没人敢惹他们了, 再后来,就遇到了陛下,日子才彻底好了起来。 那时附近的骊山山脚下玉带河河水很深,惊影手脚灵活,能在浅滩上能抓些鱼虾烤了给她吃。 那日她过生辰,惊影说定要给她吃上长寿面。 两人忙活半天,抓到一条手臂长的大鱼,很是高兴,准备去换上钱,买长寿面给她吃。 后面突然冲出来两个人,抢了他们的鱼就跑。这些人是和她们一起挤在破庙的,仗着年纪比她和惊影大,时常欺负他们。 这次惊影彻底动了怒,便下了死手,把那人推到河中溺死了。 两人正惊慌失措之际,便看到河边停的马车上下来了一个同他们差不多年岁的小郎君,他便是后来的陛下。 他衣着华丽,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过来,饶有兴趣盯着惊影看。 看了好一会,他才从边上的人手中接过一盘糕点,丢到两人面前,“吃。” 她当时只觉得世界怎么会有如此美味的东西,松软可口,还有蜜糖的味道,后来才知道那个糕点叫‘定胜糕’。 待两人狼吞虎咽的吃了整盘糕点,尚且年幼的陛下指了指惊影, “你跟孤走,京兆尹不会追究你杀人的事,你听孤的话,往后你日日都有这样的糕点吃。” 惊影应了,又多添了一句,指了指沉音道,“我要带上她。” 那时陛下还小,却果断的拒绝,摇摇头道,“孤不要小女娘,她不会做事,只要你。” “那不行,她是我妹妹,我要带她。” 陛下听完转身离开,走之前留下一句,“孤不喜欢不听话的人。” 惊影便跑过去,扒住他离开的马车,差点没被马给踏死, “我可以少吃些,把我的吃食分一半给她的,贵人肯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就是看重我能做事,只要能带上她,我愿意为贵人拼命的,求你了。” 车轱辘碾过他脚,他眼睛都没眨一下,陛下看的挑眉,冲边上人点点下巴,车夫便停下了,他好奇的问惊影, “你方才同人打架的动作在哪学的。” “以前庙里有个老头,他会打架,我看他打人厉害,就跟他学的。” “很好,剑闪寒芒惊影动,光摇暗夜慑敌魂,你以后叫惊影,”他指了指自己道,“你日后就叫沉音。” 后来他们两个便跟着陛下和吴今同吴大将军习武,陛下要文武兼修,一日只练两个时辰。 她和惊影两个只习武,一日要练上八九个时辰,几年下来她功夫渐长,渐渐的能同陛下比划比划了。 后来陛下开始接触政事,需要人做他的耳朵,做他手中的刀,他便在先皇眼皮底下私下组建暗卫。 两人理所应当成了暗卫首领,这些年一直跟在陛下身边做事。 她看着闭着一动不动男人,心中一片木然。她把人放好,拿袖子擦干净脸上药汁,轻轻叫了声,“哥。” 自然没有人应,她这才慢慢走出屋子。 --------- 五一在外面,只有一章。 第246章 惊影 季宴清忍不住皱眉,这些日子他琐事缠身,竟是没留意到惊影出去了半月之久都没有回来, “沉音你去寻寻人,看看什么情况。” 沉音正想出门,就看到吴今慌慌张张闯进来,竟是连门都没顾上敲,他站定后不敢抬头, “陛下,惊影他,他怕是不行了” 沉音‘蹭’的一下转身,拉着吴今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吴今嗓子干涩的开口,“方才随着惊影一同回来的人说,说他被徐子元给伤了心肺,我已经让韩太医去看他了。” 季宴清当即起身,“朕去看看。” 三人一起去了惊影的院子,惊影人已经昏迷过去了。 韩太医一身血迹正在室内忙活,看到季宴清,犹豫着开口,“这一剑正中心肺,现下人又晕了过去,药都灌不下去,” 沉音抢过药碗,直接捏着下颌,迫使他张嘴往下灌,“惊影,快醒醒,你再不醒我就要超过你,你以后都要听我的命令了。” 床上的人紧紧闭着眼,气若游丝,对于她的话毫无反应。 沉音并不擅长照顾人,她一碗药灌下去,惊影鼻子吃了一半,身上撒了一半。就喂进口中的寥寥无几。 ‘咳咳。’床上的人被药汁呛到,剧烈咳嗽几声,倒是醒了过来。 惊影睁开眼就看到沉音坐在边上,手上还拿着空了的药碗,小声开口道,“我看你是嫌我死的不够快。” 沉音连忙道,“我去叫韩太医过来给你治伤。” 她刚想起身,袖子就被拉住,他动作很轻,一点也不似往日灵活,“别去浪费时间了,我时间不多了。” 他昏倒过去前便知道自己是没救了,那一剑伤了心肺,神仙难救,没想到还能清醒过来。 强忍着发冷的身子问沉音,“还记得上次给你说的话?” “什么?” 惊影神色痛苦,闭上眼忍着痛道, “这些年我的俸禄,陛下给的赏赐,还有逢年过节各府给的进献,地契、田产都在书房的暗格内。” “沉音,这些足够你花一辈子了。” 沉音有些慌乱的开口,“我用不上你的,我自己俸禄都够用了。” 他笑了笑,“你哪够用,俸禄都不够你买酒喝,还有啊。” 他声音越来越低,沉音几乎要趴在他身边才能听到, “后院假山下有个酒窖,里面都是这些年我去各地执行任务收集的好酒,你看了会喜欢的。” “沉音呐,我没失信” 他像是想起什么,勾唇笑了一下,“儿时在那城隍庙我可是承诺过,要让你一辈子吃饱饭的” 他话没说完便没了动静,沉音就很木然的看他静静躺在那。 他说起儿时,沉音便想起第一次见他。 她六岁时生了怪病,连着几日起高热,村中的郎中看了几日都不见效,说她救回来也是傻子了。 暗示爹爹不用救了,她便被爹爹扔到了城外的乱葬岗等死。她就是在那被惊影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 惊影去那翻死人的衣物,把她翻了出来。 她烧的的眼睛都看不清东西,躺在地上看到头顶有个男孩,以为自己哥哥,抓住他袖子叫了声,“哥。” 他听到自己喊他,明显愣住了,然后便把自己带离了那里。 惊影是个小乞丐,住在城外废弃的城隍庙,自然也没钱给她看病,她烧的厉害,有同住的乞丐开玩笑道, “她这人太热了,你得要用凉水冰冰才行。” 惊影便把她扔进了河水里泡着,泡了两日,她真就退了烧。 之后她便跟着惊影住了下来,整日跟在身后叫他,“哥。” 惊影八岁,她六岁,两个半大的娃娃自然赚不到钱,两人靠着沿街乞讨为生,全靠好心人施舍度日。 她被烧坏了脑子,感情淡漠,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只会木然的站着。 不似惊影一般,会说好些好听的话,自然没人愿意施舍这么不讨喜的孩子。 惊影便把自己的吃食分一半给他,那时他常说的话便是,“等以后,哥一定会让你吃饱的。” 城隍庙再破也能遮风挡雨,对于乞丐来说,遮风挡雨的地方也是要抢的,那是惊影才八岁,她六岁,哪里抢的过别人。 两人整日挨打挨骂,第二年他大些了,下手又狠,渐渐就没人敢惹他们了, 再后来,就遇到了陛下,日子才彻底好了起来。 那时附近的骊山山脚下玉带河河水很深,惊影手脚灵活,能在浅滩上能抓些鱼虾烤了给她吃。 那日她过生辰,惊影说定要给她吃上长寿面。 两人忙活半天,抓到一条手臂长的大鱼,很是高兴,准备去换上钱,买长寿面给她吃。 后面突然冲出来两个人,抢了他们的鱼就跑。这些人是和她们一起挤在破庙的,仗着年纪比她和惊影大,时常欺负他们。 这次惊影彻底动了怒,便下了死手,把那人推到河中溺死了。 两人正惊慌失措之际,便看到河边停的马车上下来了一个同他们差不多年岁的小郎君,他便是后来的陛下。 他衣着华丽,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过来,饶有兴趣盯着惊影看。 看了好一会,他才从边上的人手中接过一盘糕点,丢到两人面前,“吃。” 她当时只觉得世界怎么会有如此美味的东西,松软可口,还有蜜糖的味道,后来才知道那个糕点叫‘定胜糕’。 待两人狼吞虎咽的吃了整盘糕点,尚且年幼的陛下指了指惊影, “你跟孤走,京兆尹不会追究你杀人的事,你听孤的话,往后你日日都有这样的糕点吃。” 惊影应了,又多添了一句,指了指沉音道,“我要带上她。” 那时陛下还小,却果断的拒绝,摇摇头道,“孤不要小女娘,她不会做事,只要你。” “那不行,她是我妹妹,我要带她。” 陛下听完转身离开,走之前留下一句,“孤不喜欢不听话的人。” 惊影便跑过去,扒住他离开的马车,差点没被马给踏死, “我可以少吃些,把我的吃食分一半给她的,贵人肯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就是看重我能做事,只要能带上她,我愿意为贵人拼命的,求你了。” 车轱辘碾过他脚,他眼睛都没眨一下,陛下看的挑眉,冲边上人点点下巴,车夫便停下了,他好奇的问惊影, “你方才同人打架的动作在哪学的。” “以前庙里有个老头,他会打架,我看他打人厉害,就跟他学的。” “很好,剑闪寒芒惊影动,光摇暗夜慑敌魂,你以后叫惊影,”他指了指自己道,“你日后就叫沉音。” 后来他们两个便跟着陛下和吴今同吴大将军习武,陛下要文武兼修,一日只练两个时辰。 她和惊影两个只习武,一日要练上八九个时辰,几年下来她功夫渐长,渐渐的能同陛下比划比划了。 后来陛下开始接触政事,需要人做他的耳朵,做他手中的刀,他便在先皇眼皮底下私下组建暗卫。 两人理所应当成了暗卫首领,这些年一直跟在陛下身边做事。 她看着闭着一动不动男人,心中一片木然。她把人放好,拿袖子擦干净脸上药汁,轻轻叫了声,“哥。” 自然没有人应,她这才慢慢走出屋子。 --------- 五一在外面,只有一章。 第247章 见徐子元 季宴清将韩太医叫了出来,“不拘什么珍稀药材,定要将人救回来。” 韩太医摇摇头,叹口气道,“我知陛下看中惊影护卫,可他伤的太重了,臣也回天乏术了。” “他走了。” 一声突兀的女声打断两人对话。 季宴清听到这话下意识看向沉音,她一如往常,脸上并无异常,他愣了一瞬,没有应答,径直走进室内。 他站在床前看向床上的人,惊影脸色灰败静静的躺在那,季宴清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沉音,你帮他收敛尸身,处理后事。” 说完便转身走出去,他还要挑人接任惊影手中的事务,还有许多事要忙。 吴今怕沉音太过悲痛,这两日便留心着她处理琐事。 端着茶水的婢女殷勤的走进书房,看着坐在书案前的男人,柔声道,“大人,奴婢给你奉茶。” 她们并不知这些人的真实身份,只是听说是京中来的大官,平日这守卫严密,寻常人根本靠近不了。 今日凑巧守卫不在,她便想进来试试,万一被看上就能离开这苦寒之地了。 季宴清看着这婢女竟然大胆进入他书房,怒声呵斥道,“滚出去。” 新调任的接任惊影的人,能力远远不如惊影,这两日频频出错。 现下竟然还能让这种不三不四的人进入他书房。四处扫了一眼,这住处,骤然少了惊影和沉音,院中守卫一下子松懈下来。 他将负责的人叫过来,责骂一顿,仍是心烦意乱,无法静心思考。本想出来走走,脚不自觉便走便去了宁宁在院子。 宁兰正站在院门口四处张望。 她无意间听婢女说府上有人死了,说是侍卫首领,大人物呢,所以动静很大。 细问婢女具体的名字,她们便回答不出个所以然。 她还以为是吴今出了事,忧心忡忡一整日。看到他人来,忍不住问道,“是谁出事了?吴今吗?是谁干的。” “是惊影。” 宁兰没想到会是他,有些不确定问道,“是谁做的?” 季宴清看她这副样子,心里中颇为不痛快,“宁宁,你这么问,难道不是因为自己有答案吗?” 他一步步逼近她,一字一句斥道,“是你那个奸夫徐子元,他杀了惊影,朕定会将他千刀万剐了。” 徐子元真的不在他手上,这一个月多来提心吊胆,终于落到实处。 想到他的话,宁兰情急之下忍不住反驳, “这怎么是他的错,定是你让惊影去追杀他,他才会求自保动手的,这都是你的错,你不能迁怒于旁人。” 季宴清不可置信指着自己,“你说是朕的错?在朕这里,就算徐家一百多口人命加起来都不如一个惊影重要,朕不会放过他的。” “你不能这样” 她还想再说,季宴清径直走了出去,走前还同婢女交代道,“你们看好她,不准她出这个院子。” 看他身影在游廊慢慢消失,宁兰有些手脚发软,慢慢返回室内。 她摸索着倒杯茶水给自己喝,惊影死了她也没想到。 她不想任何人死的,自己不过是想好好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夜色如墨,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只是呆坐在院子看着月色出神。 一直坐到天色渐明,外面吵吵嚷嚷的,宁兰才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看向墙外。 宁兰住在后院,这都能听到院外嘈杂的动静,想来是很大声音才是。 她出来就看到院中几个婢女聚在一起,“发生什么事了?” 其中一个口齿伶俐的婢女回道,“听说是附近民百姓对朝廷新政不满,打听到几位新上任的大人住在这里,一怒之下便把这院子给围了。” 宁兰自己回了屋子关上门,暗自思索。现在外面乱成一锅粥,若是自己能出这大门,说不得就能离开这。 她费力爬上窗台,脚下一个不稳,直愣愣摔下去。 她坐在地上,拍拍衣服上的尘土又站起来。心道看来季宴清是真没派人在看着她,否则不会看着她这么摔下来不管的。 他身边人身想来应该是不够的。 她瞥了一眼院中几个窃窃私语的婢女,她点了其中一个婢女,“你过来帮我寻寻东西。” 这个婢女据她观察,往日她最不合群,被其她人排斥在外,那女子便跟着进来。 宁兰站在那,壮似无意的问道,“你叫做什么名字,是归谁管的。” “奴婢如玉,是归蕉雨阁的红婶管的。” 宁兰这才知道自己住的地方叫蕉雨阁,“如玉啊,我的帕子掉到床下找不到了,辛苦你帮我捡过来。” 如玉蹲下,趴床底看,“贵人,我没看到帕子啊。” 宁兰伸手比划来比划去,心中想着沉音上次是怎么把她打晕的来着。 眼看如玉要起身,宁兰拿起床上的枕头,在她后颈上重重一拍,她人当即就晕了过去。 她一边扒如玉的衣服,一边道歉,“对不起,真对不起。” 宁兰换上她的衣服,把发髻也学她挽了个简单螺髻。把如玉放在床上,用被子盖好,才放下帐子,装作是自己在睡觉的样子。 这府中的婢女是这房屋主人本来的婢女,并不像宫中的宫女一样训练有素又机灵。 平时做事也不过磨磨洋工,能偷懒便偷懒。她不叫从不到她跟前来,往日一整日都不见人的,说不得就能瞒天过海。 她端着茶壶出来,“贵人在里面睡觉,说是不准任何人打扰,我去给她沏壶茶。” 如玉平时便畏畏缩缩的,其余人乐的清闲便没人管她。 宁兰低着头,有惊无险出来院子。沿着游廊往角门处走,刚到后罩房角门处便听到一声询问, “你站住,主子吩咐府中仆人各自回房不得擅动,你在外逛游什么?” 宁兰回头,是个陌生的男子,看这样子是府上本来的管家,“是后院的女主子着急让我去拿换洗衣物的。” 那人没多怀疑,留下一句,“拿了快些回去,外面乱的不行,有危险。”便慌慌张张走了。 “是是。”她随口应道。 看他走远,宁兰就往角门方向跑。角门处是兵士服饰的人在看门,并不是普通的杂役。 她没敢过去,她很有自知之明,这些人一脚能把她踢飞五米远。 她搬了块湖边的石头,砸入观赏水池水中,惊得锦鲤四处逃散,宁兰尖叫一声,果然有一个士兵过来查看,“怎么回事?” “那,有人,刚才有人跳水里了。”她指着湖水大喘气,一副被吓坏的样子。 有人闯进来,事情紧急,那士兵不敢拖延,当即跳入水中寻人。 宁兰看角门还剩一个,该死,这人为什么不能一起来。 她正想怎么把角门这个兵士支开,‘噗通’一声,角门处就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宁兰惊恐转过头,就看到方才那个士兵倒在地上。她不可置信的眨眨眼,小心的走过去,就看到竹叶从墙上露个头, “夫人快打开门出来,我把人打晕了。” 宁兰看到是竹叶,松口气。慌忙卸下门栓打开门跟着他出来,“竹叶,你怎么在这,徐子元呢?” 竹叶把自己外袍脱下来,给宁兰披上,又把她头发胡乱抓成男人的样子,“外面现在乱成一团,那狗皇帝被人围住自顾不暇。” 检查过没有问题,竹叶才接着道, “主子刚才看到你穿个丫鬟的衣服在院中晃悠,知道你想出来,就去把人都引开了,他马上就会回来了。” 两人小心翼翼拐到附近一个小巷子才停下。 “宁宁。” 徐子元从巷尾跑过来,两人分别一个多月个光景,这才第一次见上。他走近,便看到宁宁脖颈的淤痕。 眼神暗了暗,最终没多说,“走,我先带你出城。” 多日不见,宁兰很是担心季宴清为难他,“你没事,有没有受伤?” 细看之下发现他的左臂始终无力的垂着,甚至不能来牵她,当即出口,“徐子元,你胳膊怎么了?” “没事。” “筋脉俱断,怕是以后都废了。” 两声重叠在一起,徐子元埋怨的看竹叶一眼,“就你事多,我们先走。” 她刚想查看他的胳膊,破空声擦着宁兰耳朵而过,一支羽箭插在她脚前一寸之地。 只差一点点,那支箭就会扎穿她的脚。 ------------ 问:今日为什么不是两章。 答:因为有个笨蛋把机装机械键盘的袋子拉高铁站啦,手搓笔记本键盘还是难度太高了。 大家节日快乐哈,玩的开心。 第247章 见徐子元 季宴清将韩太医叫了出来,“不拘什么珍稀药材,定要将人救回来。” 韩太医摇摇头,叹口气道,“我知陛下看中惊影护卫,可他伤的太重了,臣也回天乏术了。” “他走了。” 一声突兀的女声打断两人对话。 季宴清听到这话下意识看向沉音,她一如往常,脸上并无异常,他愣了一瞬,没有应答,径直走进室内。 他站在床前看向床上的人,惊影脸色灰败静静的躺在那,季宴清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沉音,你帮他收敛尸身,处理后事。” 说完便转身走出去,他还要挑人接任惊影手中的事务,还有许多事要忙。 吴今怕沉音太过悲痛,这两日便留心着她处理琐事。 端着茶水的婢女殷勤的走进书房,看着坐在书案前的男人,柔声道,“大人,奴婢给你奉茶。” 她们并不知这些人的真实身份,只是听说是京中来的大官,平日这守卫严密,寻常人根本靠近不了。 今日凑巧守卫不在,她便想进来试试,万一被看上就能离开这苦寒之地了。 季宴清看着这婢女竟然大胆进入他书房,怒声呵斥道,“滚出去。” 新调任的接任惊影的人,能力远远不如惊影,这两日频频出错。 现下竟然还能让这种不三不四的人进入他书房。四处扫了一眼,这住处,骤然少了惊影和沉音,院中守卫一下子松懈下来。 他将负责的人叫过来,责骂一顿,仍是心烦意乱,无法静心思考。本想出来走走,脚不自觉便走便去了宁宁在院子。 宁兰正站在院门口四处张望。 她无意间听婢女说府上有人死了,说是侍卫首领,大人物呢,所以动静很大。 细问婢女具体的名字,她们便回答不出个所以然。 她还以为是吴今出了事,忧心忡忡一整日。看到他人来,忍不住问道,“是谁出事了?吴今吗?是谁干的。” “是惊影。” 宁兰没想到会是他,有些不确定问道,“是谁做的?” 季宴清看她这副样子,心里中颇为不痛快,“宁宁,你这么问,难道不是因为自己有答案吗?” 他一步步逼近她,一字一句斥道,“是你那个奸夫徐子元,他杀了惊影,朕定会将他千刀万剐了。” 徐子元真的不在他手上,这一个月多来提心吊胆,终于落到实处。 想到他的话,宁兰情急之下忍不住反驳, “这怎么是他的错,定是你让惊影去追杀他,他才会求自保动手的,这都是你的错,你不能迁怒于旁人。” 季宴清不可置信指着自己,“你说是朕的错?在朕这里,就算徐家一百多口人命加起来都不如一个惊影重要,朕不会放过他的。” “你不能这样” 她还想再说,季宴清径直走了出去,走前还同婢女交代道,“你们看好她,不准她出这个院子。” 看他身影在游廊慢慢消失,宁兰有些手脚发软,慢慢返回室内。 她摸索着倒杯茶水给自己喝,惊影死了她也没想到。 她不想任何人死的,自己不过是想好好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夜色如墨,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只是呆坐在院子看着月色出神。 一直坐到天色渐明,外面吵吵嚷嚷的,宁兰才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看向墙外。 宁兰住在后院,这都能听到院外嘈杂的动静,想来是很大声音才是。 她出来就看到院中几个婢女聚在一起,“发生什么事了?” 其中一个口齿伶俐的婢女回道,“听说是附近民百姓对朝廷新政不满,打听到几位新上任的大人住在这里,一怒之下便把这院子给围了。” 宁兰自己回了屋子关上门,暗自思索。现在外面乱成一锅粥,若是自己能出这大门,说不得就能离开这。 她费力爬上窗台,脚下一个不稳,直愣愣摔下去。 她坐在地上,拍拍衣服上的尘土又站起来。心道看来季宴清是真没派人在看着她,否则不会看着她这么摔下来不管的。 他身边人身想来应该是不够的。 她瞥了一眼院中几个窃窃私语的婢女,她点了其中一个婢女,“你过来帮我寻寻东西。” 这个婢女据她观察,往日她最不合群,被其她人排斥在外,那女子便跟着进来。 宁兰站在那,壮似无意的问道,“你叫做什么名字,是归谁管的。” “奴婢如玉,是归蕉雨阁的红婶管的。” 宁兰这才知道自己住的地方叫蕉雨阁,“如玉啊,我的帕子掉到床下找不到了,辛苦你帮我捡过来。” 如玉蹲下,趴床底看,“贵人,我没看到帕子啊。” 宁兰伸手比划来比划去,心中想着沉音上次是怎么把她打晕的来着。 眼看如玉要起身,宁兰拿起床上的枕头,在她后颈上重重一拍,她人当即就晕了过去。 她一边扒如玉的衣服,一边道歉,“对不起,真对不起。” 宁兰换上她的衣服,把发髻也学她挽了个简单螺髻。把如玉放在床上,用被子盖好,才放下帐子,装作是自己在睡觉的样子。 这府中的婢女是这房屋主人本来的婢女,并不像宫中的宫女一样训练有素又机灵。 平时做事也不过磨磨洋工,能偷懒便偷懒。她不叫从不到她跟前来,往日一整日都不见人的,说不得就能瞒天过海。 她端着茶壶出来,“贵人在里面睡觉,说是不准任何人打扰,我去给她沏壶茶。” 如玉平时便畏畏缩缩的,其余人乐的清闲便没人管她。 宁兰低着头,有惊无险出来院子。沿着游廊往角门处走,刚到后罩房角门处便听到一声询问, “你站住,主子吩咐府中仆人各自回房不得擅动,你在外逛游什么?” 宁兰回头,是个陌生的男子,看这样子是府上本来的管家,“是后院的女主子着急让我去拿换洗衣物的。” 那人没多怀疑,留下一句,“拿了快些回去,外面乱的不行,有危险。”便慌慌张张走了。 “是是。”她随口应道。 看他走远,宁兰就往角门方向跑。角门处是兵士服饰的人在看门,并不是普通的杂役。 她没敢过去,她很有自知之明,这些人一脚能把她踢飞五米远。 她搬了块湖边的石头,砸入观赏水池水中,惊得锦鲤四处逃散,宁兰尖叫一声,果然有一个士兵过来查看,“怎么回事?” “那,有人,刚才有人跳水里了。”她指着湖水大喘气,一副被吓坏的样子。 有人闯进来,事情紧急,那士兵不敢拖延,当即跳入水中寻人。 宁兰看角门还剩一个,该死,这人为什么不能一起来。 她正想怎么把角门这个兵士支开,‘噗通’一声,角门处就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宁兰惊恐转过头,就看到方才那个士兵倒在地上。她不可置信的眨眨眼,小心的走过去,就看到竹叶从墙上露个头, “夫人快打开门出来,我把人打晕了。” 宁兰看到是竹叶,松口气。慌忙卸下门栓打开门跟着他出来,“竹叶,你怎么在这,徐子元呢?” 竹叶把自己外袍脱下来,给宁兰披上,又把她头发胡乱抓成男人的样子,“外面现在乱成一团,那狗皇帝被人围住自顾不暇。” 检查过没有问题,竹叶才接着道, “主子刚才看到你穿个丫鬟的衣服在院中晃悠,知道你想出来,就去把人都引开了,他马上就会回来了。” 两人小心翼翼拐到附近一个小巷子才停下。 “宁宁。” 徐子元从巷尾跑过来,两人分别一个多月个光景,这才第一次见上。他走近,便看到宁宁脖颈的淤痕。 眼神暗了暗,最终没多说,“走,我先带你出城。” 多日不见,宁兰很是担心季宴清为难他,“你没事,有没有受伤?” 细看之下发现他的左臂始终无力的垂着,甚至不能来牵她,当即出口,“徐子元,你胳膊怎么了?” “没事。” “筋脉俱断,怕是以后都废了。” 两声重叠在一起,徐子元埋怨的看竹叶一眼,“就你事多,我们先走。” 她刚想查看他的胳膊,破空声擦着宁兰耳朵而过,一支羽箭插在她脚前一寸之地。 只差一点点,那支箭就会扎穿她的脚。 ------------ 问:今日为什么不是两章。 答:因为有个笨蛋把机装机械键盘的袋子拉高铁站啦,手搓笔记本键盘还是难度太高了。 大家节日快乐哈,玩的开心。 第248章 老道士 箭矢插在脚下,入土三分,一看便是射箭之人用了十成的力气。 三人诧异的看向后面,手持弓箭的的侍卫将这团团围住。季宴清还拿着弓箭维持着射击的姿势,方才那一箭当是他射的。 “宁宁,过来。” 宁兰没有理会这声,四处看了一圈,四周侍卫太多了,看样子当是这次府中的侍卫都在这了。 这种情况下,两人带上她根本不可能跑的掉,“徐子元,你们两个有把握离开吗?” “不行。” 徐子元当即拒绝,知道她不愿意拖累自己,可是自己哪能抛弃她独自逃生。 “你们快走,不要做傻事,不要白白送命,那是没有脑子行为,徐子元,我不喜欢傻子你知道吗,快走。” 徐子元心中万分不甘,两人这才见上一面。 可是这皇帝明显早有准备,甚至知道他定会来找宁宁,早早便停了对他的搜捕,设好陷阱让他自己来跳。 甚至连外面的暴民动乱都没影响到他的计划。这么多人,他同竹叶都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何况带上宁宁。 季宴清看着她同徐子元卿卿我我,看着她为他焦急不已,声音像是从牙齿间挤出来,透着冷意, “宁宁,朕再说一次,你现在回来,朕就不同你计较。” 宁兰转身正想开口,附近二楼一只羽箭从窗后方射过来,直冲着徐子元的心口。 她下意识拉着徐子元想躲开,终究是晚了一步,箭矢擦着宁兰肩膀过去陷入墙中。 血顺着手臂淅淅沥沥往下流,徐子元顿时失声道,“宁宁,宁宁,你怎么样。” 宁兰痛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强忍着开口道,“徐子元你快走,你带着我能找到郎中替我看病吗,我说了,我不喜欢蠢人。” 徐子元知道宁宁的话是对的,强忍住不舍得后退两步,再三犹豫,还是放开宁兰,“竹叶,我们走。” 他带着竹叶跳上附近的屋顶,向着城外的方向跑去。 几乎两人一离开宁兰附近,箭矢便如雨一样飞向两人,宁兰被痛的眼前阵阵发黑,已经顾不上他们了。 宁兰扶着巷子的墙壁勉强想起身,最终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失去意识前只看到一片翻飞的衣角。 季宴清把昏迷的人接过来,怒吼道,“谁放的箭?谁让你们私自放的箭。” 顾不上许多,他急忙把人抱回府内。 韩太医替宁兰仔细处理好伤口,心中忍不住叹息,这娘娘也太命途多舛了些。他刚想收诊脉的手,忽然愣住,不可置信又重新覆上去。 季宴清安排好人,大步走进来冲着韩太医问道,“她人如何了?” 韩太医回道,“娘娘人没事,已经止住血了,只是” 他还没说完,外面便有人喊道,“陛下,人已经找到了。” 季宴清看了床上人一眼,宁宁面色苍白躺在那昏睡着,他临行前嘱咐韩太医吩咐道,“好生看着,万事等朕回来再说。” “他人在哪?” 传信的人回道,“在城北的山中呢,吴都尉在那看着。” 季宴清准备亲自过去,他要亲手去解决了这个心头之恨。 他站在山脚下,望着面前的山林。城北山高林密,人迹罕至,人进去就是泥牛入海,他冷嗤一声,这两只该死的老鼠倒是会躲。 此时天色已经漆黑一片,空中乌云密布,季宴清看了一眼,心中暗道,倒是个好天气。 “吴今,人呢。” 吴今只是把人围了,只逼着两人躲在山坳里没法动弹,他并未动手,只盼着陛下还能改变心意。 “两人在前面山坳里,陛下,此事还要三思,若是娘娘” “住口,他必须得死,把剑拿来,朕要亲自动手。” “哎呦,哎呦。” 此时远处跑过来一个身影,灵活避开侍卫的封锁,几步窜到季宴清面前,大口喘气道, “我就说这里怎么黑气满天,小友原来是你来了啊,这么多人,这么多箭,你这是又要做什么?” 季宴清看着这疯疯癫癫的老道,心中即刻紧张起来,“你来这做什么?” 老道捋捋胡子,一脸理直气壮,还带着丝不耐烦道,“这不你来了我才来嘛!” “小友上次都城外一别,小老道不是嘱咐你让你少造杀孽了,看来我的话小友你没听啊,这我要是晚来一会,你可不就是又要造杀孽了。” “你给朕走开,这两人必须死。” 老道丝毫不怕,上前把人拦住,“非也非也,当年我能帮助小友当上太子,继承帝位,若是小友执意杀人,老道也是能让这江山易主的。” “你找死。” 看他满脸怒容,老道接着道,“不都说了让你少造杀孽,若是他们死了,你这命数可是要大变了。” 说到这,老道收了嬉皮笑脸,面容严肃,“你难道想不到而立之年便亡国灭族吗?” 听闻此言,季宴清恨恨地看向他,“你放肆,若是再胡言乱语” 天空乌云好似被揉碎的浓墨,云层边缘泛起奇异的银白,像是有人用锋利的刀,将厚重的云絮生生劈开一道裂缝。 老道下意识抬头看向天空,星月从云翳深处缓缓升起,月朗星稀,他盯着东方明亮的两颗明亮异常的星星看。 掐指一算,脱口而出,“双帝星?”说完便诧异的望向季宴清,“你后宫的妃子有人怀孕了?是谁,让小老道瞧瞧。” 季宴清肯定道,“后妃没有怀孕的。” 老道满脸诧异,念念叨叨的,“有人起兵谋反?不应该啊,怎么会呢,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他自言自语走了两步,又回来停到季宴清面前,“你这小子少造杀孽,”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少造杀孽,切记,切记。” 季宴清眯着眼看他,冷声下命令道,“给朕拦住他。” 老道一听,止住念念叨叨,满脸不可置信,一蹦三尺高点着他怒骂, “你这不孝子,还敢对小老道动粗,还想忤逆你祖父,我看到了地下,你祖父都要痛斥你不孝,让你跪玉石路。” 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圣祖皇帝御赐金牌,见令者如见本人,你们都退下。” 先皇的东西,上前的士兵见状没人敢动。 季宴清自然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驳先皇的命令,只能看着这疯癫老道渐渐跑远。 先皇是信他,惹恼了自己,也不是不能收拾了他。只是这老道的话他总归是忌惮的, “吴今,去把姓徐的两人抓回来,暂且关进大牢,先留他用一命。” 第248章 老道士 箭矢插在脚下,入土三分,一看便是射箭之人用了十成的力气。 三人诧异的看向后面,手持弓箭的的侍卫将这团团围住。季宴清还拿着弓箭维持着射击的姿势,方才那一箭当是他射的。 “宁宁,过来。” 宁兰没有理会这声,四处看了一圈,四周侍卫太多了,看样子当是这次府中的侍卫都在这了。 这种情况下,两人带上她根本不可能跑的掉,“徐子元,你们两个有把握离开吗?” “不行。” 徐子元当即拒绝,知道她不愿意拖累自己,可是自己哪能抛弃她独自逃生。 “你们快走,不要做傻事,不要白白送命,那是没有脑子行为,徐子元,我不喜欢傻子你知道吗,快走。” 徐子元心中万分不甘,两人这才见上一面。 可是这皇帝明显早有准备,甚至知道他定会来找宁宁,早早便停了对他的搜捕,设好陷阱让他自己来跳。 甚至连外面的暴民动乱都没影响到他的计划。这么多人,他同竹叶都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何况带上宁宁。 季宴清看着她同徐子元卿卿我我,看着她为他焦急不已,声音像是从牙齿间挤出来,透着冷意, “宁宁,朕再说一次,你现在回来,朕就不同你计较。” 宁兰转身正想开口,附近二楼一只羽箭从窗后方射过来,直冲着徐子元的心口。 她下意识拉着徐子元想躲开,终究是晚了一步,箭矢擦着宁兰肩膀过去陷入墙中。 血顺着手臂淅淅沥沥往下流,徐子元顿时失声道,“宁宁,宁宁,你怎么样。” 宁兰痛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强忍着开口道,“徐子元你快走,你带着我能找到郎中替我看病吗,我说了,我不喜欢蠢人。” 徐子元知道宁宁的话是对的,强忍住不舍得后退两步,再三犹豫,还是放开宁兰,“竹叶,我们走。” 他带着竹叶跳上附近的屋顶,向着城外的方向跑去。 几乎两人一离开宁兰附近,箭矢便如雨一样飞向两人,宁兰被痛的眼前阵阵发黑,已经顾不上他们了。 宁兰扶着巷子的墙壁勉强想起身,最终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失去意识前只看到一片翻飞的衣角。 季宴清把昏迷的人接过来,怒吼道,“谁放的箭?谁让你们私自放的箭。” 顾不上许多,他急忙把人抱回府内。 韩太医替宁兰仔细处理好伤口,心中忍不住叹息,这娘娘也太命途多舛了些。他刚想收诊脉的手,忽然愣住,不可置信又重新覆上去。 季宴清安排好人,大步走进来冲着韩太医问道,“她人如何了?” 韩太医回道,“娘娘人没事,已经止住血了,只是” 他还没说完,外面便有人喊道,“陛下,人已经找到了。” 季宴清看了床上人一眼,宁宁面色苍白躺在那昏睡着,他临行前嘱咐韩太医吩咐道,“好生看着,万事等朕回来再说。” “他人在哪?” 传信的人回道,“在城北的山中呢,吴都尉在那看着。” 季宴清准备亲自过去,他要亲手去解决了这个心头之恨。 他站在山脚下,望着面前的山林。城北山高林密,人迹罕至,人进去就是泥牛入海,他冷嗤一声,这两只该死的老鼠倒是会躲。 此时天色已经漆黑一片,空中乌云密布,季宴清看了一眼,心中暗道,倒是个好天气。 “吴今,人呢。” 吴今只是把人围了,只逼着两人躲在山坳里没法动弹,他并未动手,只盼着陛下还能改变心意。 “两人在前面山坳里,陛下,此事还要三思,若是娘娘” “住口,他必须得死,把剑拿来,朕要亲自动手。” “哎呦,哎呦。” 此时远处跑过来一个身影,灵活避开侍卫的封锁,几步窜到季宴清面前,大口喘气道, “我就说这里怎么黑气满天,小友原来是你来了啊,这么多人,这么多箭,你这是又要做什么?” 季宴清看着这疯疯癫癫的老道,心中即刻紧张起来,“你来这做什么?” 老道捋捋胡子,一脸理直气壮,还带着丝不耐烦道,“这不你来了我才来嘛!” “小友上次都城外一别,小老道不是嘱咐你让你少造杀孽了,看来我的话小友你没听啊,这我要是晚来一会,你可不就是又要造杀孽了。” “你给朕走开,这两人必须死。” 老道丝毫不怕,上前把人拦住,“非也非也,当年我能帮助小友当上太子,继承帝位,若是小友执意杀人,老道也是能让这江山易主的。” “你找死。” 看他满脸怒容,老道接着道,“不都说了让你少造杀孽,若是他们死了,你这命数可是要大变了。” 说到这,老道收了嬉皮笑脸,面容严肃,“你难道想不到而立之年便亡国灭族吗?” 听闻此言,季宴清恨恨地看向他,“你放肆,若是再胡言乱语” 天空乌云好似被揉碎的浓墨,云层边缘泛起奇异的银白,像是有人用锋利的刀,将厚重的云絮生生劈开一道裂缝。 老道下意识抬头看向天空,星月从云翳深处缓缓升起,月朗星稀,他盯着东方明亮的两颗明亮异常的星星看。 掐指一算,脱口而出,“双帝星?”说完便诧异的望向季宴清,“你后宫的妃子有人怀孕了?是谁,让小老道瞧瞧。” 季宴清肯定道,“后妃没有怀孕的。” 老道满脸诧异,念念叨叨的,“有人起兵谋反?不应该啊,怎么会呢,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他自言自语走了两步,又回来停到季宴清面前,“你这小子少造杀孽,”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少造杀孽,切记,切记。” 季宴清眯着眼看他,冷声下命令道,“给朕拦住他。” 老道一听,止住念念叨叨,满脸不可置信,一蹦三尺高点着他怒骂, “你这不孝子,还敢对小老道动粗,还想忤逆你祖父,我看到了地下,你祖父都要痛斥你不孝,让你跪玉石路。” 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圣祖皇帝御赐金牌,见令者如见本人,你们都退下。” 先皇的东西,上前的士兵见状没人敢动。 季宴清自然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驳先皇的命令,只能看着这疯癫老道渐渐跑远。 先皇是信他,惹恼了自己,也不是不能收拾了他。只是这老道的话他总归是忌惮的, “吴今,去把姓徐的两人抓回来,暂且关进大牢,先留他用一命。” 第249章 怀孕 季宴清没管后面的事,他要先回去看宁宁。 韩太医方才话没来得及说陛下便离开了,他又回去给娘娘重新诊了脉,良久之后,终于收了手。 出来恰好见到陛下归来,面带喜色迎接上来道,“恭喜陛下,娘娘她有孕了。” 季宴清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恭喜陛下,娘娘确实有孕了,虽然时日尚短,但是确实是喜脉,陛下” 他还没说完,便看到陛下没了身影,一阵风一样奔进屋内。 宁兰是被肩膀痛醒的,恰好听到韩太医那句自己有孕的消息,这声音犹如惊雷在宁兰耳边炸响。 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 心中只觉得讽刺的很,这孩子盼的时候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命运倒是会捉弄人。 季宴清进去,正看到宁宁呆愣坐在床头,看到自己马上厌恶的移开眼。 心中的那份喜悦被当头浇灭,宁宁她定是不喜欢给自己生孩子的。 甚至,他想到一个可能。 那山涧的村民说她是日夜都同那人住在一起的。想到这,他下意识看向宁宁腹部,这孩子都不见的是自己的。 两人甚至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默默对视一会。季宴清便退到室外。 他找到韩太医,“能看出她怀孕时日吗?” 韩太医震惊的睁大眼,陛下他问这种问题,那是在怀疑这,他偷偷抬眼看看陛下神色,谨慎回道, “这向来妇人有孕,具体时间是不好说的,瞧着也就是一个多月的样子,还是臣经常给给娘娘诊脉才看的出来,寻常大夫怕是还要些时日才能看的出来。” “这个孩子可以不要吗?” 结合前后问话,韩太医猜到什么,“娘娘怀孕本就不容易,这若是再喝了堕胎药,那日后怕是绝了有孕的可能,陛下三思。” 宁兰看着他兴冲冲进来,又一脸晦涩走了出去,正在思索他又在发什么疯。徐子元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不敢贸然开口问。 正想着便看到他又折返回来,他就这么盯着自己看。现在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像是愤怒到极点,看的她心中发毛。 这人不是日日盼着自己怀孕,现在这是什么神情? 突然宁兰想到什么。 他在怀疑这孩子不是他的,想到这种可能,宁兰瞬间有了主意。她捂住肚子往后退,装作神色紧张的样子, “你不准伤害他,否则我定会随它而去。” 季宴清盯着那紧紧护住肚子的手,自己不知道答案,她却是知道的。 若是自己是孩子,她定是不会如此爱护,她只会在乎和那个奸夫的孩子。 他如此神色,宁兰便知道自己猜对了,“我知道你容不下它,那你放过徐子元,不再为难他,我就同意打掉这个孩子。” “你” 季宴清只觉得怒意翻腾,她为了那个男人当真是什么都肯做。现下真就恨不得一碗堕胎药给她灌下去。 他现在满心的挫败感,甚至体会到心如死灰是什么感觉。 盯着宁宁看了一会,她神色紧张,紧紧的捂住肚子,为那个男人的孽种焦急不安,生怕自己伤害这个孩子。 他闭上眼,深呼吸几息,拳头握了又松,最终没开口说什么,起身走了出去。 书房内烛火燃烧了一夜,他坐在那,一直在想,事情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子。 放手吗?成全宁宁同徐子元。 那不可能,他做不到。他能做到放手,结果定是他杀了两人,否则绝不可能放手看着两人双宿双飞。 如果留下宁宁,那往后见她一次,就要看一次她为别的男人孕育子嗣。 “呵。” 他突然就冷笑出声,他这一国之君,做的当真可笑至极。 他的后妃给他带了对他不忠,跟了别的男人,他要看着她为别的男人孕育子嗣,偏偏他还拿宁宁没办法。 韩太医不敢私自做主,过来小心翼翼问道,“陛下,娘娘她肩膀流血过多,现在胎像还不稳,可要为她熬保胎药。” “熬,让她喝。” 大不了往后把孩子送走,他眼不见心不烦就是。 韩太医给宁兰送来药, “娘娘,这是安胎药,你腹中胎儿现在月份尚浅,又伤了肩膀流了这么多血,现下胎像不稳,有滑胎的风险,快些把药喝了。” 宁兰没有拒绝,“先放下凉凉,我一会就喝。” 韩太医检查过肩膀上伤口,换了药便退下去,走之前不放心嘱咐道,“娘娘还是及时喝了药才是。” 宁兰看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汁,她多希望孩子是徐子元的。 可是自打那日她们在城门处碰到季宴清,她便被吓的胆战心惊,每日晚间噩梦连连。 徐子元每日夜间都要被她惊醒几次,别说行房,他连个睡个整觉困难,他已经很久都没碰过自己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要怀孕,可是她不想生季宴清的孩子。 只是自打她入住了这里,别说找堕胎药,这里但凡利器都被收了起来,连每日送饭都是木勺木碗。 窗下有盆冬青,现在长的正好,她拿着药汁浇在土上,看着药汁沁入泥土底部逐渐不见,这才放了碗。 宁兰甚至恶意的想,他那人向来心胸狭隘,定是容不下这个孩子的。 能用这个本来就不该存在的孩子保下徐子元,也算是划算。 至于自己,她低头看了看尚且平坦的小腹。 现在她已经顾不上自己的事了,至少不能连累徐子元,他为自己做的够多了,万万不能在连累他了。 沉音跪在院子里,跪的笔挺。她不听陛下吩咐,擅自射出那一箭,想取徐子元性命。却误伤了宁娘子,她在请罪。 季宴清出来路过时瞥她一眼,“你走,不听号令的人,朕这里不需要。” 吴今跟在后面听到这句,有心替她求情。几人一起长大,虽然情谊不如她同惊影深厚,可也是有感情在的, “陛下,沉音她不过是为了惊影一时情急,陛下不如在给她一次将功折罪的机会。” 只是陛下已经踏出院子,并未出声应这话,显然决定不会改变。 吴今同沉音道,“你先回去,陛下现在还在气头上,回去一段时日,说不得日后还会有转机。” 他季宴清朝着吴今问道,“外面那些暴民怎么样了?” “那些民众当是受了别有用心之人挑唆,昨日户部的张大人好生劝阻了好一番,昨天便先散了。” “那个人呢。” 吴今知道他说的是徐子元,他逃跑途中为了掩护同伙被射中了一箭,被侍卫抓到天牢里。 “徐子元被郎中救了下来,在天牢里,性命当是无大碍,那个仆从重伤逃离了,还在找人。” “走,朕去看看他。” 吴今怕他一时激怒把人杀了,那陛下同宁娘子真就彻底没了希望,想拦他, “天牢那种地方陛下不好去,娘娘身子还未康复,不如陛下先去守着娘娘。” 季宴清抬头看他,显然他不如惊影嘴皮灵活,劝人也很生硬,“你怕朕把他杀了,朕没那么蠢,少啰嗦,带路。” 他沿着监牢狭长的通道走进去,在最后一个牢房看到昏迷倒地的人影。狱卒打开牢门,他弯腰走进去。 这人还在昏迷,箭伤在小腿上,怪不得会被抓住,他抬脚碾上伤口,昏睡过去的人被痛的闷哼出声。 季宴清蹲下来,盯着他脸看。 这男人容貌倒是勉强算的上中上,可是远不如自己。 不过一个乡野粗鄙武夫罢了,现下还废了一只手臂,真不知道宁宁看上他哪了。 想到这,他心中冷笑,脚下忍不住用力,包扎好的伤口顿时血流如注。 徐子元被腿上的伤口痛醒过来,看清来人,语气急切,“你把宁宁怎么样了?” 季宴清听到他叫宁宁,简直怒不可遏,抬脚踢到人胸口,把人踢到出好远,“若是在让朕听到 你喊宁宁,朕就割了你的舌头。” 徐子元后背重重撞到墙壁上,痛的的直抽气,好一会才勉强喘匀气息, “你就算杀了我,也改变不了宁宁压根不喜欢你的事实,不如你放她自由,这样对你更更好。” “朕同她的事,岂是你这种人可以评判的。” 吴今看他发火,连忙拦住人,“陛下他本就有伤,若是这样下去会死的。” 季宴清到底住了手,都是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引诱宁宁,她才同自己离心离德。 真恨不得把人即刻处决了,不过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宁宁的母亲可是当年元懿皇后所出的荥阳公主?” 他仔细梳理了徐家的族谱,前朝下嫁徐家的公主虽然众多,但是按着年龄和关系排查过,荥阳公主是最符合的。 徐子元口中一股咸腥味,他吐了口中的血,“你既然知道宁宁的身份,就更应该远离宁宁才是,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 “宁宁一个前朝皇室之后,跟在你身边,若是地位不显便罢了,但凡她有了地位,有心人查到她身份,便会拿着这个身份攻击她。” “她跟着你就算生了孩子也永远没有继承大统的可能。不是吗?偏爱一个带着前朝血统的孩子,满朝的大臣都会非议你的判断,怀疑他们的君主是否贤明。” “你住口,朕的事用不着你来多嘴,宁宁她知不知道此事?” “我瞒着她,她知道不过徒增伤心罢了。” 季宴清很满意他没说实情,“我很好奇,前二十来年你一直在甘州待的好好的,为什会突然去都城,还有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宁宁身份的?” 这么细细算来,当时宁宁从别院私自逃跑后,在去渡口路上就碰到徐子元了,他那时应该还没认出宁宁才是。 他同宁宁在那有了第一次,他若是知道宁宁的身份,定会带宁宁走才是。 徐子元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意这个,难道在怀疑自己?谨慎回道, “去年才意外得到公主的消息,只是找过去时候公主已逝,只能去都城宁府找到她了。” 季宴清盯人看,想来他是不知道宁宁是水鬼的事,他在甘州生活多年,都有迹可循,也不是宁宁的同类。 这下季宴清彻底放心下了,否则他定会杀了他。 得到想要的消息,季宴清转身便走,走到监房门,突然转过身,“宁宁她有了身孕,不过孩子永远不会知道父亲的存在。” “你说什么?” 徐子元诧异的问道,回应他的只是一连串的脚步声。 ----------- 超肥的两章,手指头要出火星子了。 第249章 怀孕 季宴清没管后面的事,他要先回去看宁宁。 韩太医方才话没来得及说陛下便离开了,他又回去给娘娘重新诊了脉,良久之后,终于收了手。 出来恰好见到陛下归来,面带喜色迎接上来道,“恭喜陛下,娘娘她有孕了。” 季宴清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恭喜陛下,娘娘确实有孕了,虽然时日尚短,但是确实是喜脉,陛下” 他还没说完,便看到陛下没了身影,一阵风一样奔进屋内。 宁兰是被肩膀痛醒的,恰好听到韩太医那句自己有孕的消息,这声音犹如惊雷在宁兰耳边炸响。 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 心中只觉得讽刺的很,这孩子盼的时候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命运倒是会捉弄人。 季宴清进去,正看到宁宁呆愣坐在床头,看到自己马上厌恶的移开眼。 心中的那份喜悦被当头浇灭,宁宁她定是不喜欢给自己生孩子的。 甚至,他想到一个可能。 那山涧的村民说她是日夜都同那人住在一起的。想到这,他下意识看向宁宁腹部,这孩子都不见的是自己的。 两人甚至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默默对视一会。季宴清便退到室外。 他找到韩太医,“能看出她怀孕时日吗?” 韩太医震惊的睁大眼,陛下他问这种问题,那是在怀疑这,他偷偷抬眼看看陛下神色,谨慎回道, “这向来妇人有孕,具体时间是不好说的,瞧着也就是一个多月的样子,还是臣经常给给娘娘诊脉才看的出来,寻常大夫怕是还要些时日才能看的出来。” “这个孩子可以不要吗?” 结合前后问话,韩太医猜到什么,“娘娘怀孕本就不容易,这若是再喝了堕胎药,那日后怕是绝了有孕的可能,陛下三思。” 宁兰看着他兴冲冲进来,又一脸晦涩走了出去,正在思索他又在发什么疯。徐子元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不敢贸然开口问。 正想着便看到他又折返回来,他就这么盯着自己看。现在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像是愤怒到极点,看的她心中发毛。 这人不是日日盼着自己怀孕,现在这是什么神情? 突然宁兰想到什么。 他在怀疑这孩子不是他的,想到这种可能,宁兰瞬间有了主意。她捂住肚子往后退,装作神色紧张的样子, “你不准伤害他,否则我定会随它而去。” 季宴清盯着那紧紧护住肚子的手,自己不知道答案,她却是知道的。 若是自己是孩子,她定是不会如此爱护,她只会在乎和那个奸夫的孩子。 他如此神色,宁兰便知道自己猜对了,“我知道你容不下它,那你放过徐子元,不再为难他,我就同意打掉这个孩子。” “你” 季宴清只觉得怒意翻腾,她为了那个男人当真是什么都肯做。现下真就恨不得一碗堕胎药给她灌下去。 他现在满心的挫败感,甚至体会到心如死灰是什么感觉。 盯着宁宁看了一会,她神色紧张,紧紧的捂住肚子,为那个男人的孽种焦急不安,生怕自己伤害这个孩子。 他闭上眼,深呼吸几息,拳头握了又松,最终没开口说什么,起身走了出去。 书房内烛火燃烧了一夜,他坐在那,一直在想,事情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子。 放手吗?成全宁宁同徐子元。 那不可能,他做不到。他能做到放手,结果定是他杀了两人,否则绝不可能放手看着两人双宿双飞。 如果留下宁宁,那往后见她一次,就要看一次她为别的男人孕育子嗣。 “呵。” 他突然就冷笑出声,他这一国之君,做的当真可笑至极。 他的后妃给他带了对他不忠,跟了别的男人,他要看着她为别的男人孕育子嗣,偏偏他还拿宁宁没办法。 韩太医不敢私自做主,过来小心翼翼问道,“陛下,娘娘她肩膀流血过多,现在胎像还不稳,可要为她熬保胎药。” “熬,让她喝。” 大不了往后把孩子送走,他眼不见心不烦就是。 韩太医给宁兰送来药, “娘娘,这是安胎药,你腹中胎儿现在月份尚浅,又伤了肩膀流了这么多血,现下胎像不稳,有滑胎的风险,快些把药喝了。” 宁兰没有拒绝,“先放下凉凉,我一会就喝。” 韩太医检查过肩膀上伤口,换了药便退下去,走之前不放心嘱咐道,“娘娘还是及时喝了药才是。” 宁兰看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汁,她多希望孩子是徐子元的。 可是自打那日她们在城门处碰到季宴清,她便被吓的胆战心惊,每日晚间噩梦连连。 徐子元每日夜间都要被她惊醒几次,别说行房,他连个睡个整觉困难,他已经很久都没碰过自己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要怀孕,可是她不想生季宴清的孩子。 只是自打她入住了这里,别说找堕胎药,这里但凡利器都被收了起来,连每日送饭都是木勺木碗。 窗下有盆冬青,现在长的正好,她拿着药汁浇在土上,看着药汁沁入泥土底部逐渐不见,这才放了碗。 宁兰甚至恶意的想,他那人向来心胸狭隘,定是容不下这个孩子的。 能用这个本来就不该存在的孩子保下徐子元,也算是划算。 至于自己,她低头看了看尚且平坦的小腹。 现在她已经顾不上自己的事了,至少不能连累徐子元,他为自己做的够多了,万万不能在连累他了。 沉音跪在院子里,跪的笔挺。她不听陛下吩咐,擅自射出那一箭,想取徐子元性命。却误伤了宁娘子,她在请罪。 季宴清出来路过时瞥她一眼,“你走,不听号令的人,朕这里不需要。” 吴今跟在后面听到这句,有心替她求情。几人一起长大,虽然情谊不如她同惊影深厚,可也是有感情在的, “陛下,沉音她不过是为了惊影一时情急,陛下不如在给她一次将功折罪的机会。” 只是陛下已经踏出院子,并未出声应这话,显然决定不会改变。 吴今同沉音道,“你先回去,陛下现在还在气头上,回去一段时日,说不得日后还会有转机。” 他季宴清朝着吴今问道,“外面那些暴民怎么样了?” “那些民众当是受了别有用心之人挑唆,昨日户部的张大人好生劝阻了好一番,昨天便先散了。” “那个人呢。” 吴今知道他说的是徐子元,他逃跑途中为了掩护同伙被射中了一箭,被侍卫抓到天牢里。 “徐子元被郎中救了下来,在天牢里,性命当是无大碍,那个仆从重伤逃离了,还在找人。” “走,朕去看看他。” 吴今怕他一时激怒把人杀了,那陛下同宁娘子真就彻底没了希望,想拦他, “天牢那种地方陛下不好去,娘娘身子还未康复,不如陛下先去守着娘娘。” 季宴清抬头看他,显然他不如惊影嘴皮灵活,劝人也很生硬,“你怕朕把他杀了,朕没那么蠢,少啰嗦,带路。” 他沿着监牢狭长的通道走进去,在最后一个牢房看到昏迷倒地的人影。狱卒打开牢门,他弯腰走进去。 这人还在昏迷,箭伤在小腿上,怪不得会被抓住,他抬脚碾上伤口,昏睡过去的人被痛的闷哼出声。 季宴清蹲下来,盯着他脸看。 这男人容貌倒是勉强算的上中上,可是远不如自己。 不过一个乡野粗鄙武夫罢了,现下还废了一只手臂,真不知道宁宁看上他哪了。 想到这,他心中冷笑,脚下忍不住用力,包扎好的伤口顿时血流如注。 徐子元被腿上的伤口痛醒过来,看清来人,语气急切,“你把宁宁怎么样了?” 季宴清听到他叫宁宁,简直怒不可遏,抬脚踢到人胸口,把人踢到出好远,“若是在让朕听到 你喊宁宁,朕就割了你的舌头。” 徐子元后背重重撞到墙壁上,痛的的直抽气,好一会才勉强喘匀气息, “你就算杀了我,也改变不了宁宁压根不喜欢你的事实,不如你放她自由,这样对你更更好。” “朕同她的事,岂是你这种人可以评判的。” 吴今看他发火,连忙拦住人,“陛下他本就有伤,若是这样下去会死的。” 季宴清到底住了手,都是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引诱宁宁,她才同自己离心离德。 真恨不得把人即刻处决了,不过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宁宁的母亲可是当年元懿皇后所出的荥阳公主?” 他仔细梳理了徐家的族谱,前朝下嫁徐家的公主虽然众多,但是按着年龄和关系排查过,荥阳公主是最符合的。 徐子元口中一股咸腥味,他吐了口中的血,“你既然知道宁宁的身份,就更应该远离宁宁才是,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 “宁宁一个前朝皇室之后,跟在你身边,若是地位不显便罢了,但凡她有了地位,有心人查到她身份,便会拿着这个身份攻击她。” “她跟着你就算生了孩子也永远没有继承大统的可能。不是吗?偏爱一个带着前朝血统的孩子,满朝的大臣都会非议你的判断,怀疑他们的君主是否贤明。” “你住口,朕的事用不着你来多嘴,宁宁她知不知道此事?” “我瞒着她,她知道不过徒增伤心罢了。” 季宴清很满意他没说实情,“我很好奇,前二十来年你一直在甘州待的好好的,为什会突然去都城,还有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宁宁身份的?” 这么细细算来,当时宁宁从别院私自逃跑后,在去渡口路上就碰到徐子元了,他那时应该还没认出宁宁才是。 他同宁宁在那有了第一次,他若是知道宁宁的身份,定会带宁宁走才是。 徐子元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意这个,难道在怀疑自己?谨慎回道, “去年才意外得到公主的消息,只是找过去时候公主已逝,只能去都城宁府找到她了。” 季宴清盯人看,想来他是不知道宁宁是水鬼的事,他在甘州生活多年,都有迹可循,也不是宁宁的同类。 这下季宴清彻底放心下了,否则他定会杀了他。 得到想要的消息,季宴清转身便走,走到监房门,突然转过身,“宁宁她有了身孕,不过孩子永远不会知道父亲的存在。” “你说什么?” 徐子元诧异的问道,回应他的只是一连串的脚步声。 ----------- 超肥的两章,手指头要出火星子了。 第250章 放人 季宴清近来一直都是宿在书房忙政事,并未与她同宿。 夜半到蕉雨阁时,她人已经睡下了,季宴清坐在榻边,借着微弱的灯光,能看着她蜷缩在那。 他用手抚上宁宁的小腹,那里面有个孩子,可惜不是他的,思及此,男人的脸色被不甚明亮的烛火照的有些狰狞。 张老道说星宿上有‘双帝星’现世,他虽然不喜欢这疯癫道人,可他说的话向来不会错。 要么他会将皇位传给这个孽种,要么就是这孽种会将大梁的江山取而代之。无论哪种可能,他都没法接受。 他可以忍受宁宁生下这个孩子,但是威胁到江山社稷他不能忍。 手不由自主用了些力,宁宁眉头被痛的不自主皱在一起,痛呼出声,他这才如梦初醒放开了手。 宁兰被腹上疼痛惊醒,察觉到不对猛的睁开眼,便看到他脸色晦暗坐在榻边。 她一脸惊恐的缩在床角,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开口, “既然你容不下它,何不一碗堕胎药送走它呢?” “你以为我不想吗” 他说到这住了口,“明日我们便离开这回都城,我可以放过徐家众人,也可以留徐子元一条命。” 说到这,他将宁宁扯了过来,逼她同自己对视,“但是,宁宁啊,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我更是,若是你再胆敢骗我” 他声音像是从牙间一个个挤出来,“那时,我定会真的会杀了你,以及你身边的所有人,不会让你在扰我心神。” “宁宁,你听懂了吗?” 他神色认真,不似作伪,宁兰相信他真的做的出来他说的,下意识点点头。 季宴清又道,“我是要你承诺,亲口告诉我,以后不会再骗我了,以后同我好好过日子。” “我不会再骗你了,以后都和你好好过日子。” 徐子元还在他手上,徐家众人还在他手上,宁兰不想触怒他,乖乖照着做了。 季宴清决定尽快启程回都城,西北这地方他是一日也不想多待了。将一本册子递给了新上任抚州刺史, “日后抚州政事你就按这册子上的做,安抚民心,籍定户籍,加固城墙,还有,要将西北与外邦的商贸打开,除开盐铁米粮不可卖,其他要鼓励经商。” 胡刺史已经被他砍了脑袋,那些一同售卖粮商还关在大牢,“那些同胡刺史高价售粮的粮商罚没家产,免除其余刑罚。” “另外,徐子元忤逆圣驾,徐氏三代内不得做官、不得考科举、不得行商。” 户部侍郎张大人也被叫进书房,季宴清递了张全新的户籍给他, “你母亲有个远房前些年嫁到到了甘州,以后这个姑娘就是你的远房表妹,回去都城后她暂时住在张府,之后我会下旨接她进宫。” 张侍郎脑子转了转,便明白此事,“臣明白了,回去定会安排好此事。”说完便回去提前写信寄给张夫人了。 宁国公府上昭贵妃已经死了,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现在知道宁宁身份只有吴今和韩太医。 她前朝之后的身份更是要保密,他便顺着徐子元给宁宁办的户籍,以后宁宁就是甘州兰氏女了。 季宴清躺回椅子上,被挫败感压的喘不过气。 从他有记忆,他便是庆王府的世子,舅舅们战功赫赫,他出去向来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再后来,先皇选中他,亲自带他在身边教导,明眼人都知道他是未来的天子。 他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便会一堆人替他做好,他除了政事万事都不用上心。 连先皇给他定好的妻子都是最好的,他私下见过林玉棋,她被林夫人教的很好。 会管家,又漂亮、聪慧、满腹学识,他对她是满意的,后来她做皇后也是合格的,宫中事务繁琐,宫女太监上下有几万人。 她要有雷霆手腕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又要有怀柔政策,恩威并施,才能让奴才忠心,她都做的极好,可惜她背叛自己。 这绝不可原谅。 后来他碰到宁宁,她救了自己,同自己在利州共同生活了数月。她古灵精怪的,同宁宁待在一起,他是开心的。 他也是真心喜欢宁宁的,问她愿意不愿意做自己的女人,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这么多年,头一遭体会到挫败感。 那时觉得她是乡下来的,没见识,不懂跟着自己的好。可是后来她做了自己的贵妃,地位尊宠。 她依旧毫不犹豫舍弃这一切,舍弃自己,跟着徐子元躲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若是换个人如此行事,他早就下令将人处死了,可面对宁宁,他总是有种不知道如何使力的无力感觉。 两人开始明明可以很好的,现在却弄成现在这副样子。 他曾经背着人去问过徐家的仆人,宁宁是如何同徐子元相处的,他有什么值得她看重的,仆人说两人就是夫妻正常的相处。 徐子元也并未同她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她却喜欢他喜欢的要命。 季宴清苦笑一声,自己大抵是疯了,竟然在此刻会去羡慕一个粗鄙的武夫。 早间,宁兰刚睡醒,婢女便道,明日便出发离开这,让她看看自己要带走哪些东西,。 宁兰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青州,也不知道徐子元怎么样了。 他说放过徐子元,但是这人向来是没有什么信誉的,她不是很放心。 正在想着怎么开口,便看到季宴清走了进来,“跟我出来。” 宁兰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好跟着他出来,上了院子的阁楼。 阁楼有三四层,站在那向下看去,原来这房子后面两条街便是青州府衙。 府衙大门被衙役打开,自里面出来一个男子身影,宁兰心下一紧,那是徐子元。 他正低着头,向着府衙外面走去。他衣着整洁,看着身上没有明显的损伤,只是神情落寞瞧着有些不太好。 她忍不住向窗前走了一步,又下意识停住了脚步,看向季宴清。 他见状只是一言不发,不耐烦的瞥开眼, “我把人放了,也让你亲眼看过了,我说话算话,说放过他就不会在为难他,你也要记得你的承诺。” “嗯。”宁兰应了。 徐子元站在巷子里,下意识看向附近的一座阁楼,只是没有看到什么,便继续往前走。 今日牢中突然来了个人,当日便是被他抓回来的禁军都尉,他道, “陛下开恩,赦免你的罪,出去好好生活,不要再去奢求不该奢求之事,对你,对她都好。你可以走了。” 定是宁宁牺牲了什么那皇帝才肯松口放他离开。只恨自己无能,徐子元缓慢的往前走。 宁兰在他看过来前便躲开了,他没事自己就放心了。 第250章 放人 季宴清近来一直都是宿在书房忙政事,并未与她同宿。 夜半到蕉雨阁时,她人已经睡下了,季宴清坐在榻边,借着微弱的灯光,能看着她蜷缩在那。 他用手抚上宁宁的小腹,那里面有个孩子,可惜不是他的,思及此,男人的脸色被不甚明亮的烛火照的有些狰狞。 张老道说星宿上有‘双帝星’现世,他虽然不喜欢这疯癫道人,可他说的话向来不会错。 要么他会将皇位传给这个孽种,要么就是这孽种会将大梁的江山取而代之。无论哪种可能,他都没法接受。 他可以忍受宁宁生下这个孩子,但是威胁到江山社稷他不能忍。 手不由自主用了些力,宁宁眉头被痛的不自主皱在一起,痛呼出声,他这才如梦初醒放开了手。 宁兰被腹上疼痛惊醒,察觉到不对猛的睁开眼,便看到他脸色晦暗坐在榻边。 她一脸惊恐的缩在床角,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开口, “既然你容不下它,何不一碗堕胎药送走它呢?” “你以为我不想吗” 他说到这住了口,“明日我们便离开这回都城,我可以放过徐家众人,也可以留徐子元一条命。” 说到这,他将宁宁扯了过来,逼她同自己对视,“但是,宁宁啊,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我更是,若是你再胆敢骗我” 他声音像是从牙间一个个挤出来,“那时,我定会真的会杀了你,以及你身边的所有人,不会让你在扰我心神。” “宁宁,你听懂了吗?” 他神色认真,不似作伪,宁兰相信他真的做的出来他说的,下意识点点头。 季宴清又道,“我是要你承诺,亲口告诉我,以后不会再骗我了,以后同我好好过日子。” “我不会再骗你了,以后都和你好好过日子。” 徐子元还在他手上,徐家众人还在他手上,宁兰不想触怒他,乖乖照着做了。 季宴清决定尽快启程回都城,西北这地方他是一日也不想多待了。将一本册子递给了新上任抚州刺史, “日后抚州政事你就按这册子上的做,安抚民心,籍定户籍,加固城墙,还有,要将西北与外邦的商贸打开,除开盐铁米粮不可卖,其他要鼓励经商。” 胡刺史已经被他砍了脑袋,那些一同售卖粮商还关在大牢,“那些同胡刺史高价售粮的粮商罚没家产,免除其余刑罚。” “另外,徐子元忤逆圣驾,徐氏三代内不得做官、不得考科举、不得行商。” 户部侍郎张大人也被叫进书房,季宴清递了张全新的户籍给他, “你母亲有个远房前些年嫁到到了甘州,以后这个姑娘就是你的远房表妹,回去都城后她暂时住在张府,之后我会下旨接她进宫。” 张侍郎脑子转了转,便明白此事,“臣明白了,回去定会安排好此事。”说完便回去提前写信寄给张夫人了。 宁国公府上昭贵妃已经死了,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现在知道宁宁身份只有吴今和韩太医。 她前朝之后的身份更是要保密,他便顺着徐子元给宁宁办的户籍,以后宁宁就是甘州兰氏女了。 季宴清躺回椅子上,被挫败感压的喘不过气。 从他有记忆,他便是庆王府的世子,舅舅们战功赫赫,他出去向来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再后来,先皇选中他,亲自带他在身边教导,明眼人都知道他是未来的天子。 他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便会一堆人替他做好,他除了政事万事都不用上心。 连先皇给他定好的妻子都是最好的,他私下见过林玉棋,她被林夫人教的很好。 会管家,又漂亮、聪慧、满腹学识,他对她是满意的,后来她做皇后也是合格的,宫中事务繁琐,宫女太监上下有几万人。 她要有雷霆手腕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又要有怀柔政策,恩威并施,才能让奴才忠心,她都做的极好,可惜她背叛自己。 这绝不可原谅。 后来他碰到宁宁,她救了自己,同自己在利州共同生活了数月。她古灵精怪的,同宁宁待在一起,他是开心的。 他也是真心喜欢宁宁的,问她愿意不愿意做自己的女人,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这么多年,头一遭体会到挫败感。 那时觉得她是乡下来的,没见识,不懂跟着自己的好。可是后来她做了自己的贵妃,地位尊宠。 她依旧毫不犹豫舍弃这一切,舍弃自己,跟着徐子元躲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若是换个人如此行事,他早就下令将人处死了,可面对宁宁,他总是有种不知道如何使力的无力感觉。 两人开始明明可以很好的,现在却弄成现在这副样子。 他曾经背着人去问过徐家的仆人,宁宁是如何同徐子元相处的,他有什么值得她看重的,仆人说两人就是夫妻正常的相处。 徐子元也并未同她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她却喜欢他喜欢的要命。 季宴清苦笑一声,自己大抵是疯了,竟然在此刻会去羡慕一个粗鄙的武夫。 早间,宁兰刚睡醒,婢女便道,明日便出发离开这,让她看看自己要带走哪些东西,。 宁兰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青州,也不知道徐子元怎么样了。 他说放过徐子元,但是这人向来是没有什么信誉的,她不是很放心。 正在想着怎么开口,便看到季宴清走了进来,“跟我出来。” 宁兰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好跟着他出来,上了院子的阁楼。 阁楼有三四层,站在那向下看去,原来这房子后面两条街便是青州府衙。 府衙大门被衙役打开,自里面出来一个男子身影,宁兰心下一紧,那是徐子元。 他正低着头,向着府衙外面走去。他衣着整洁,看着身上没有明显的损伤,只是神情落寞瞧着有些不太好。 她忍不住向窗前走了一步,又下意识停住了脚步,看向季宴清。 他见状只是一言不发,不耐烦的瞥开眼, “我把人放了,也让你亲眼看过了,我说话算话,说放过他就不会在为难他,你也要记得你的承诺。” “嗯。”宁兰应了。 徐子元站在巷子里,下意识看向附近的一座阁楼,只是没有看到什么,便继续往前走。 今日牢中突然来了个人,当日便是被他抓回来的禁军都尉,他道, “陛下开恩,赦免你的罪,出去好好生活,不要再去奢求不该奢求之事,对你,对她都好。你可以走了。” 定是宁宁牺牲了什么那皇帝才肯松口放他离开。只恨自己无能,徐子元缓慢的往前走。 宁兰在他看过来前便躲开了,他没事自己就放心了。 第251章 离开青州 翌日一早,宁兰便跟着马车驶出青州城。 现在车内只有她一个人,她忍不住掀开帘子回望青州城门。 几个月前,她满怀希望的跟着徐子元过来,期待开启新生活,现在又要被逼着离开。 因为她是弱者,没有权利,永远都要被逼着做别人定好的选择,永远做不了自己的主。 宁兰抓住帘子的手逐渐握紧。 回都城要先乘马车行驶几日后再换船。 路上两人同前些日子一样,并不常见面。他一个人坐在前面车架,除开有事很少来见她。 她有孕,又舟车劳顿,身子一直不舒服时常呕吐,她眉头一皱,便上婢女连忙送上来痰盂,她趴着痰盂吐胃中的酸水。 她害喜反应严重,日日难受捱着。 宁兰身边只跟着两个原先院子的婢女,季宴清打算让这两人跟着她入宫,婢女从匣子拿出梅子干,小声安慰道, “兰姑娘吃点酸的压压味,妇人害喜是这样的,过些时日就好了。” 宁兰捏着梅子发呆,当初她为了吃假死药,吃了不少梅子,现在又要吃,倒是讽刺的很。 现在心中也有些暗恨自己弄巧成拙。本以为他会容不下这个孩子,她也就顺势能不要它。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好脾性,竟是允许她生这个孩子,现在倒是弄的自己骑虎难下。 生下来她又不甘心,真擅自弄没了。以他的性子必起疑心,若是得知自己再次打了他的孩子。 到时候不止自己,就连同徐家、宁家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婢女看她实在难熬,去前车禀报道,“陛下,兰姑娘她害喜严重,现在茶饭不思的可如何是好。” 季宴清正在看书,闻言只是瞥她一眼, “吃不下饭就饿着。” 婢女看他语气不快,不敢再多言,就想赶紧退下。 就听到上面传来一句咬牙切齿的声音,“让韩太医去看看她,问问她想吃什么让侍卫去附近城镇买。” 婢女忍不住看向车内,这兰姑娘有了皇嗣,陛下瞧着并不是很高兴啊。 两人登上船后,韩太医给她开了些药,加上有侍卫送来附近城镇的新鲜小吃,她总算勉强能吃下东西,人好受了些。 晚间她进入船舱打算睡觉,就发现季宴清也在里面。 她愣在门口,两人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一间房了。 季宴清洗漱好出来,看她杵在那当门神,“不进来愣在那做什么。” 宁兰不情不愿的进去。 她洗好出来,他已经躺下了,屋子只有这一张床榻,宁兰就在他边上躺下,心想随他折腾,折腾没了正好。 她有孕不到两个月,肚子已经有些凸起了。 他忍不住皱眉,妇人有孕肚子怎么大的这么快?觉得颇为扎眼,很是看不下去,恨恨的别过眼。 宁兰搞不懂他这像是演戏似的表情变化,看他也不打算做什么,懒得看他这副死脸,闭眼睡觉。 季宴清看这人大摇大摆的睡下了,心中气就打一处来,“宁宁。” 这声音听着便不痛快,宁兰一脸莫名其妙的睁开眼。 她的手就被一只大手握住,她的手被迫顺着男人腹部往下,男人声音透着难耐,“帮我。” 手中握住他那,她又赶紧松开,歪头看他,“这样舒服吗?想要何必隔靴搔,我人不是在这呢。” 季宴清神色复杂的看她一眼,“我没这么禽兽。” 翌日一早,宁兰正在吃早膳,看着握筷子隐隐打颤的手,心中骂骂咧咧。 昨天最后她还是用手帮他解决的,只是总是不得的其法,导致总也不行,现在手都抖了。 她症状好了许多,在甲板吹了会风便回到室内。 那人在房中布置了个书桌,在那看朝中大臣转送来的奏折,桌上一沓沓的奏折堆了很高。 只在她上来的时候看她一眼,“渴了自己倒茶,饿了就自己找吃的,不要吵我。” 季宴清看完一半,就感觉四周异常安静,宁宁缩在角落睡着了,想来昨天逼她用手帮自己,睡的很晚的缘故。 她这些时日赶路的原因,她害喜加上食欲不振,人也消瘦了不少,下巴逐渐变得尖尖的,他用手捏住宁宁下巴。 小巧绵软的,他在手中揉玩了一会,忍不住低头吻上去,怕她惊醒,不由得放轻了动作。 “唔~” 熟睡的人发出一声惊呼,眼看人要醒,季宴清在她醒来之前就放开人,又坐回去继续看桌案的奏折,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宁兰睁开眼,拿袖子抹了抹嘴唇,又看看一脸正经的某人,心中嗤笑,他装的可真像,捂住嘴巴道,“这船上有老鼠,感觉嘴巴被老鼠咬了。” 男人背影明显一滞,宁兰当作没看见,“回头我去找侍卫让他来帮我捉捉老鼠。” 男人坐的稳如泰山,好似没听到她的阴阳怪气,宁兰忍不住心中发愁,他这人什么时候这么有良知了? 该让他禽兽的时候他又禽兽不如了。 船上行了半个月,便入了都城。 进城前,季宴清拿出一份新户籍递给宁兰,上书:甘州兰氏长宁,和安县人士。 “你以后就是祖籍甘州兰氏,是户部侍郎张大人的远房表妹,进城后你同张大人回府,先借住张府,我安排好再接你入宫。” 宁兰捏着这个新户籍,嗤笑道,“你这不是自欺欺人吗?宫中人一见我不就露馅了。” “我说不是便没人敢说是。” 说到这,他眼神晦暗,盯着她越来越大的肚子,“总之,对外就说这孩子是我的,没人会多言这个。” 她跟着张府的马车进了府中,张家夫人真当她是外甥女一样热情的把她迎接进去。 还给了她个清静的院子让她入住,随行的两个婢女忙着给她安置屋子。 她同张夫人道谢,张夫人讪笑一下,“我说句僭越扽的话,我现在是兰姑娘的姨母,照顾姑娘是应该的。” 睡前,一个年轻的姑娘过来给宁兰送来安胎药,“兰姑娘,这是你带来的安胎药,我熬好了,姑娘快趁热喝。” 看她有盯着自己喝药的架势,宁兰随口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是你一个姑娘家在熬药。” “我叫茯苓,是张府的远房亲戚,原先跟着府上郎中学习医术,府医奔了高枝,我现在负责在府上看看病。” “你很厉害,还会看病。”宁兰真心实意夸奖道。 茯苓喜不自胜道,“你觉得我厉害?” 她脸上有些落寞,声音也不像方才那么高兴, “别人看不起女人做这些的,我还挺喜欢的,至少能吃饱饭,穿暖衣,对了,我就住在不远的院子,若是有时间你可以去找我玩。” 茯苓走后,宁兰把其余两人也打发出去,把安胎药倒在屋内的迎客松盆栽中。 她在这张府住了下来,季宴清在她入住当日来看她一次,顾忌着影响不好,并没做什么,很快便匆匆离开了。 张夫人等闲并不来寻她,只是送来日常吃喝都很是上心,让她住的安心些。 ------- 今日两章。 第251章 离开青州 翌日一早,宁兰便跟着马车驶出青州城。 现在车内只有她一个人,她忍不住掀开帘子回望青州城门。 几个月前,她满怀希望的跟着徐子元过来,期待开启新生活,现在又要被逼着离开。 因为她是弱者,没有权利,永远都要被逼着做别人定好的选择,永远做不了自己的主。 宁兰抓住帘子的手逐渐握紧。 回都城要先乘马车行驶几日后再换船。 路上两人同前些日子一样,并不常见面。他一个人坐在前面车架,除开有事很少来见她。 她有孕,又舟车劳顿,身子一直不舒服时常呕吐,她眉头一皱,便上婢女连忙送上来痰盂,她趴着痰盂吐胃中的酸水。 她害喜反应严重,日日难受捱着。 宁兰身边只跟着两个原先院子的婢女,季宴清打算让这两人跟着她入宫,婢女从匣子拿出梅子干,小声安慰道, “兰姑娘吃点酸的压压味,妇人害喜是这样的,过些时日就好了。” 宁兰捏着梅子发呆,当初她为了吃假死药,吃了不少梅子,现在又要吃,倒是讽刺的很。 现在心中也有些暗恨自己弄巧成拙。本以为他会容不下这个孩子,她也就顺势能不要它。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好脾性,竟是允许她生这个孩子,现在倒是弄的自己骑虎难下。 生下来她又不甘心,真擅自弄没了。以他的性子必起疑心,若是得知自己再次打了他的孩子。 到时候不止自己,就连同徐家、宁家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婢女看她实在难熬,去前车禀报道,“陛下,兰姑娘她害喜严重,现在茶饭不思的可如何是好。” 季宴清正在看书,闻言只是瞥她一眼, “吃不下饭就饿着。” 婢女看他语气不快,不敢再多言,就想赶紧退下。 就听到上面传来一句咬牙切齿的声音,“让韩太医去看看她,问问她想吃什么让侍卫去附近城镇买。” 婢女忍不住看向车内,这兰姑娘有了皇嗣,陛下瞧着并不是很高兴啊。 两人登上船后,韩太医给她开了些药,加上有侍卫送来附近城镇的新鲜小吃,她总算勉强能吃下东西,人好受了些。 晚间她进入船舱打算睡觉,就发现季宴清也在里面。 她愣在门口,两人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一间房了。 季宴清洗漱好出来,看她杵在那当门神,“不进来愣在那做什么。” 宁兰不情不愿的进去。 她洗好出来,他已经躺下了,屋子只有这一张床榻,宁兰就在他边上躺下,心想随他折腾,折腾没了正好。 她有孕不到两个月,肚子已经有些凸起了。 他忍不住皱眉,妇人有孕肚子怎么大的这么快?觉得颇为扎眼,很是看不下去,恨恨的别过眼。 宁兰搞不懂他这像是演戏似的表情变化,看他也不打算做什么,懒得看他这副死脸,闭眼睡觉。 季宴清看这人大摇大摆的睡下了,心中气就打一处来,“宁宁。” 这声音听着便不痛快,宁兰一脸莫名其妙的睁开眼。 她的手就被一只大手握住,她的手被迫顺着男人腹部往下,男人声音透着难耐,“帮我。” 手中握住他那,她又赶紧松开,歪头看他,“这样舒服吗?想要何必隔靴搔,我人不是在这呢。” 季宴清神色复杂的看她一眼,“我没这么禽兽。” 翌日一早,宁兰正在吃早膳,看着握筷子隐隐打颤的手,心中骂骂咧咧。 昨天最后她还是用手帮他解决的,只是总是不得的其法,导致总也不行,现在手都抖了。 她症状好了许多,在甲板吹了会风便回到室内。 那人在房中布置了个书桌,在那看朝中大臣转送来的奏折,桌上一沓沓的奏折堆了很高。 只在她上来的时候看她一眼,“渴了自己倒茶,饿了就自己找吃的,不要吵我。” 季宴清看完一半,就感觉四周异常安静,宁宁缩在角落睡着了,想来昨天逼她用手帮自己,睡的很晚的缘故。 她这些时日赶路的原因,她害喜加上食欲不振,人也消瘦了不少,下巴逐渐变得尖尖的,他用手捏住宁宁下巴。 小巧绵软的,他在手中揉玩了一会,忍不住低头吻上去,怕她惊醒,不由得放轻了动作。 “唔~” 熟睡的人发出一声惊呼,眼看人要醒,季宴清在她醒来之前就放开人,又坐回去继续看桌案的奏折,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宁兰睁开眼,拿袖子抹了抹嘴唇,又看看一脸正经的某人,心中嗤笑,他装的可真像,捂住嘴巴道,“这船上有老鼠,感觉嘴巴被老鼠咬了。” 男人背影明显一滞,宁兰当作没看见,“回头我去找侍卫让他来帮我捉捉老鼠。” 男人坐的稳如泰山,好似没听到她的阴阳怪气,宁兰忍不住心中发愁,他这人什么时候这么有良知了? 该让他禽兽的时候他又禽兽不如了。 船上行了半个月,便入了都城。 进城前,季宴清拿出一份新户籍递给宁兰,上书:甘州兰氏长宁,和安县人士。 “你以后就是祖籍甘州兰氏,是户部侍郎张大人的远房表妹,进城后你同张大人回府,先借住张府,我安排好再接你入宫。” 宁兰捏着这个新户籍,嗤笑道,“你这不是自欺欺人吗?宫中人一见我不就露馅了。” “我说不是便没人敢说是。” 说到这,他眼神晦暗,盯着她越来越大的肚子,“总之,对外就说这孩子是我的,没人会多言这个。” 她跟着张府的马车进了府中,张家夫人真当她是外甥女一样热情的把她迎接进去。 还给了她个清静的院子让她入住,随行的两个婢女忙着给她安置屋子。 她同张夫人道谢,张夫人讪笑一下,“我说句僭越扽的话,我现在是兰姑娘的姨母,照顾姑娘是应该的。” 睡前,一个年轻的姑娘过来给宁兰送来安胎药,“兰姑娘,这是你带来的安胎药,我熬好了,姑娘快趁热喝。” 看她有盯着自己喝药的架势,宁兰随口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是你一个姑娘家在熬药。” “我叫茯苓,是张府的远房亲戚,原先跟着府上郎中学习医术,府医奔了高枝,我现在负责在府上看看病。” “你很厉害,还会看病。”宁兰真心实意夸奖道。 茯苓喜不自胜道,“你觉得我厉害?” 她脸上有些落寞,声音也不像方才那么高兴, “别人看不起女人做这些的,我还挺喜欢的,至少能吃饱饭,穿暖衣,对了,我就住在不远的院子,若是有时间你可以去找我玩。” 茯苓走后,宁兰把其余两人也打发出去,把安胎药倒在屋内的迎客松盆栽中。 她在这张府住了下来,季宴清在她入住当日来看她一次,顾忌着影响不好,并没做什么,很快便匆匆离开了。 张夫人等闲并不来寻她,只是送来日常吃喝都很是上心,让她住的安心些。 ------- 今日两章。 第252章 府医 “兰姑娘我们出来走走,太医吩咐说要每日走上半个时辰,这样才对孩子好。” 傍晚日头小了,婢女替她换好衣服,便催促她出院子走动,每日上班似的,让她必须傍晚定时出去走动半个时辰。 这婢女只听季宴清的,她不走动就一直在她耳边叨叨,宁兰只好跟着她去院子外面走路。 好在她住的院子偏僻,并不会碰到张家人。 张夫人面上对她很是客气,当初看到她未婚先孕,眼神掩饰不住的惊讶。 也就是顾忌着她的身份,才没维持着面上的礼貌,心中不知道怎么想她呢。 三人走了一会,夏日雨说下就下,眼看天空黑云一片要下大雨,三人急忙往最近的一个小院子躲。 一靠近院门,就看到院子摆满了晾晒药草的箩筐,茯苓正费力的一个个往屋子收。 茯苓看到三人,也不舍得停手上的动作,大声道,“兰姑娘,你们先进屋避避雨,我要在落雨前把这些收完才行。” 她想去帮忙被婢女拦下来,“姑娘你不太好劳动的。” 宁兰便道,“那你们去帮帮她忙,她一个人不好搬。” 几人一阵忙活,在落雨前终于把药草都收了进来,茯苓擦擦头上的汗,过来同她们道谢, “多谢兰姑娘和两位姐姐,多亏了你们,否则这些辛辛苦苦采来的药材就要被雨淋坏了。” 大雨如注,雨水顺着屋檐哗啦啦的砸在院子中,茯苓便道,“这么大的雨,现在也不好走动,兰姑娘留下喝杯茶。” 宁兰一行人便在小院坐了下来,茯苓去屋檐下烧着茶炉沏茶。 屋子中有不少药草药收纳整齐摆在架子上,她无事便一个个看过去,有一棵长的很像茼蒿的被单独放在一个匣子。 它竟然住单间? 宁兰好奇的伸手拿起来想瞧个仔细。 茯苓端着茶水进来,看到她手上拿着东西,“哎呦,兰姑娘,这个可不能摸,这是有毒的。” 宁兰闻言连忙放回去,“你不是看病的,怎么还弄个毒药放屋里。” “这个药材都城倒是少见的很,估计药农为了浑水摸鱼夹进其他药材的,我回来分拣才发现的。” 茯苓把匣子放到高处,防止再被人触碰到, “这味药我就在古籍上见过,医书上说这个人吃了会宁心静气,但是不可长时间服用,会使人死亡。” “其实我也说不好是不是真的,市面流通的医书太少了,无法相互印证,也不知道书上写的真假。” 宁兰这才发现房中书案上中摆了一堆书籍,都是破破烂烂的,想来市场翻阅的原因,她了想才开口, “宫中有太医院有座藏书楼,里面都是医书典籍,你若是喜欢就递帖子去宫中找我,我可以想办法让你去查看。” “当真?” 茯苓喜不自胜,书籍昂贵,世面流通的医书本就不多,试问世上哪还有皇宫的藏书多。 “嗯,你这些日子日日为我煎药,有劳了。” 雨停后,宁兰不好再打扰,便起身告辞回到自己的院子。 一进屋子就发现季宴清坐在窗下,身上没有淋雨的痕迹,显然是等了许久了。 “去哪了?”男人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 宁兰懒得管他,“不不是让婢女盯着我要出去走走,你怎么现在来了?” “你过来。” 宁兰只好走到他面前,在他边上坐下。 季宴清看着她那越来越大的肚子,心中恼恨的很, “等孩子生下来,会找户妥帖的人家把他送走,你放心,朕说到坐到,不会伤害他性命,只是你不准再见他,一面也不行。” 他语气严肃,是做好决定通知她,不是来跟她商量的。 宁兰垂下眼不说话,现在事情发展成这样,若是注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话 孩子本可以在宫中金尊玉贵的长大,因为她这个母亲的不好,就这样被他送走,送到不知道好坏的人家去,对孩子来说太不公平了。 他那么期待孩子,跟着他,定是好过被送到不知底细的地方去。 只是,现在情况有些难搞 若是直接给他说他是孩子的父亲,他那多疑的性子定是不信的。 相反,还会怀疑她为了留下孩子不择手段,说不得还会弄巧成拙。她现下一时也是没了主意。 自己说完她便一言不发,季宴清看她这样一副舍不得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宁宁,朕的忍耐是有限的,你想同孩子一起生活,这是绝对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 他说完便气冲冲走了。 茯苓送来今日的安胎药,宁兰看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汁,低头看看已经显怀的肚子,又看看那窗下已经有些叶子发黄的迎客松。 上棵松树枯死后,这棵新换的松树,因着她日日往里面倒安胎药的缘故,叶片已经开始焦黄卷曲了。 她思索了好一会,自言自语道,“看来你不喜欢喝,那只能我喝了。” 端起来安胎药喝了一大口。 “呸!” 这玩意怎么能这么苦,宁兰心吐槽完,还是捏着鼻子把剩下的喝了下去。 很快到了月底,张夫人同儿子来到宁兰的院子,还让仆人带了不少箱笼过来。 张夫人面上和煦,“姑娘也算是我们张府上走出去的,以后二郎便是你的兄长,入了宫,若是缺什么少什么,就传信给他。” “张夫人客气了,这段时日是我打扰府上清静了,若是夫人不嫌弃我,日后可以多来宫中走动。” 目的达成,张夫人欢欢喜喜的应了。 张夫人走后,张侍郎留了下来,想来是有话单独说,宁兰便支开了婢女,只留下两人。 张侍郎委婉的开口, “恭喜姑娘,陛下看重你,给了昭仪的位分,姑娘也不用妄自菲薄,待你诞下皇嗣,便是陛下长子、长女,前途不可限量。” 因此一事,也算成了陛下心腹,心中对这姑娘很是感激,觉得这姑娘当真命好,一介民女,竟能得了陛下青睐。 第252章 府医 “兰姑娘我们出来走走,太医吩咐说要每日走上半个时辰,这样才对孩子好。” 傍晚日头小了,婢女替她换好衣服,便催促她出院子走动,每日上班似的,让她必须傍晚定时出去走动半个时辰。 这婢女只听季宴清的,她不走动就一直在她耳边叨叨,宁兰只好跟着她去院子外面走路。 好在她住的院子偏僻,并不会碰到张家人。 张夫人面上对她很是客气,当初看到她未婚先孕,眼神掩饰不住的惊讶。 也就是顾忌着她的身份,才没维持着面上的礼貌,心中不知道怎么想她呢。 三人走了一会,夏日雨说下就下,眼看天空黑云一片要下大雨,三人急忙往最近的一个小院子躲。 一靠近院门,就看到院子摆满了晾晒药草的箩筐,茯苓正费力的一个个往屋子收。 茯苓看到三人,也不舍得停手上的动作,大声道,“兰姑娘,你们先进屋避避雨,我要在落雨前把这些收完才行。” 她想去帮忙被婢女拦下来,“姑娘你不太好劳动的。” 宁兰便道,“那你们去帮帮她忙,她一个人不好搬。” 几人一阵忙活,在落雨前终于把药草都收了进来,茯苓擦擦头上的汗,过来同她们道谢, “多谢兰姑娘和两位姐姐,多亏了你们,否则这些辛辛苦苦采来的药材就要被雨淋坏了。” 大雨如注,雨水顺着屋檐哗啦啦的砸在院子中,茯苓便道,“这么大的雨,现在也不好走动,兰姑娘留下喝杯茶。” 宁兰一行人便在小院坐了下来,茯苓去屋檐下烧着茶炉沏茶。 屋子中有不少药草药收纳整齐摆在架子上,她无事便一个个看过去,有一棵长的很像茼蒿的被单独放在一个匣子。 它竟然住单间? 宁兰好奇的伸手拿起来想瞧个仔细。 茯苓端着茶水进来,看到她手上拿着东西,“哎呦,兰姑娘,这个可不能摸,这是有毒的。” 宁兰闻言连忙放回去,“你不是看病的,怎么还弄个毒药放屋里。” “这个药材都城倒是少见的很,估计药农为了浑水摸鱼夹进其他药材的,我回来分拣才发现的。” 茯苓把匣子放到高处,防止再被人触碰到, “这味药我就在古籍上见过,医书上说这个人吃了会宁心静气,但是不可长时间服用,会使人死亡。” “其实我也说不好是不是真的,市面流通的医书太少了,无法相互印证,也不知道书上写的真假。” 宁兰这才发现房中书案上中摆了一堆书籍,都是破破烂烂的,想来市场翻阅的原因,她了想才开口, “宫中有太医院有座藏书楼,里面都是医书典籍,你若是喜欢就递帖子去宫中找我,我可以想办法让你去查看。” “当真?” 茯苓喜不自胜,书籍昂贵,世面流通的医书本就不多,试问世上哪还有皇宫的藏书多。 “嗯,你这些日子日日为我煎药,有劳了。” 雨停后,宁兰不好再打扰,便起身告辞回到自己的院子。 一进屋子就发现季宴清坐在窗下,身上没有淋雨的痕迹,显然是等了许久了。 “去哪了?”男人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 宁兰懒得管他,“不不是让婢女盯着我要出去走走,你怎么现在来了?” “你过来。” 宁兰只好走到他面前,在他边上坐下。 季宴清看着她那越来越大的肚子,心中恼恨的很, “等孩子生下来,会找户妥帖的人家把他送走,你放心,朕说到坐到,不会伤害他性命,只是你不准再见他,一面也不行。” 他语气严肃,是做好决定通知她,不是来跟她商量的。 宁兰垂下眼不说话,现在事情发展成这样,若是注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话 孩子本可以在宫中金尊玉贵的长大,因为她这个母亲的不好,就这样被他送走,送到不知道好坏的人家去,对孩子来说太不公平了。 他那么期待孩子,跟着他,定是好过被送到不知底细的地方去。 只是,现在情况有些难搞 若是直接给他说他是孩子的父亲,他那多疑的性子定是不信的。 相反,还会怀疑她为了留下孩子不择手段,说不得还会弄巧成拙。她现下一时也是没了主意。 自己说完她便一言不发,季宴清看她这样一副舍不得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宁宁,朕的忍耐是有限的,你想同孩子一起生活,这是绝对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 他说完便气冲冲走了。 茯苓送来今日的安胎药,宁兰看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汁,低头看看已经显怀的肚子,又看看那窗下已经有些叶子发黄的迎客松。 上棵松树枯死后,这棵新换的松树,因着她日日往里面倒安胎药的缘故,叶片已经开始焦黄卷曲了。 她思索了好一会,自言自语道,“看来你不喜欢喝,那只能我喝了。” 端起来安胎药喝了一大口。 “呸!” 这玩意怎么能这么苦,宁兰心吐槽完,还是捏着鼻子把剩下的喝了下去。 很快到了月底,张夫人同儿子来到宁兰的院子,还让仆人带了不少箱笼过来。 张夫人面上和煦,“姑娘也算是我们张府上走出去的,以后二郎便是你的兄长,入了宫,若是缺什么少什么,就传信给他。” “张夫人客气了,这段时日是我打扰府上清静了,若是夫人不嫌弃我,日后可以多来宫中走动。” 目的达成,张夫人欢欢喜喜的应了。 张夫人走后,张侍郎留了下来,想来是有话单独说,宁兰便支开了婢女,只留下两人。 张侍郎委婉的开口, “恭喜姑娘,陛下看重你,给了昭仪的位分,姑娘也不用妄自菲薄,待你诞下皇嗣,便是陛下长子、长女,前途不可限量。” 因此一事,也算成了陛下心腹,心中对这姑娘很是感激,觉得这姑娘当真命好,一介民女,竟能得了陛下青睐。 第253章 他的孩子 宁兰心想这人看来知道的内情也不多,只以为她会飞黄腾达,她也不多解释顺着他话道,“那就承侍郎吉言了。” 人走后宁兰看了看地上的箱笼,不算多也不算少。 不知道是不是那人准备好的,他有时候真挺在意这些虚名的。 不过自从上次他生气离开,一直到现在过去大半个月了都不见人来,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气到了。 季宴清着实被宁宁气的不轻,他一走西北数月,朝中发生了不少事等他回来做决策。 近来政事忙他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前些时日好不容易来抽出时间来见一眼宁宁,又被她气个半死。 马上就到接她进宫的日子 ,他今日抽出时间过来张府,一来看看宁宁,二来同张侍郎有事要议。 见过张侍郎后,看张家已经准备好宁宁的进宫事宜,他才过来宁宁的院子。 到的时候宁宁正坐在屋檐下乘凉,身子披着外衣在躺椅上睡的正香。 他忍不住站那多瞧了一会,只觉得今日的宁宁瞧着格外顺眼。 他在边上坐了好一会,宁宁都没有转醒的迹象,他玩心大起,挑着着宁宁的一缕发尾,轻轻的搔她鼻子。 ‘阿嚏。’ 宁兰揉揉鼻子睁开眼,就看到他一脸正经的坐在边上。 不想理他,便闭上眼接着睡,最近不知道是不是有孕原因总是在发困,她实在困的厉害。 他看宁宁又睡过去,也不嫌烦,拿着发梢继续在她鼻子上捣乱,宁兰气的‘蹭’的一下站起起来,厉声道, “你想干嘛?烦不烦。” 她站起来,身上的衣服掉到地上,露出鼓鼓的肚子,季宴清看着心中怄气的很。 他别开眼不再看,总算知道方才为什么顺眼了。 他坐到宁兰的躺椅上,学着她躺回椅子上,看远处天际的的残阳,平复心中那股怨气。 上次来,本来是想告诉她沁芳殿没了,给她拨了个新的宫殿。 宁宁她就是不识好歹,竟然还不死心想同那孩子一起生活,得陇望蜀,就该让她住茅草屋才是, “明日宫中太监就过来宣旨,接你入宫。沁芳殿住不了人了,我给你寻了个新的地方住。” 宁兰盯着他瞧,“这么麻烦,你觉得值得吗?” 季宴清听她这么说很是紧张,猛的站起来,语气也严厉了些,“你又想说什么,你别忘了答应过朕什么。” 宁兰没想到他会这这么紧张,“我没有反悔的意思。” 他刚想走,宁兰便拉住他,“这张府上的府医是个姑娘,这些日子给我熬药看病辛苦了,能不能允许她去宫中看医书?” “随你便。” 季宴清现在只想赶紧走,看到她这样着实闹心的很。 宁兰看着这人形色匆匆的样子,明明看不得自己这样子,还要贱兮兮的来见她。 有病! 季宴清一气之下走到院外,站在墙下又停住脚步。 该死,徐家的仆人明明说她同徐子元都是这么相处的,怎么到自己这她就同自己吵架。 花房的两个婢女并未看到他,抱着棵死了迎客松从宁兰的院子出来,边走边同另一个人抱怨, “你说她这怎么这么邪门的,怎么这花房长的最好迎客松到她才半个月就死了,她来了都换了两三回了。” 另一个人推推她肩膀道,“走了,走了,别都背后嚼舌根,死了换新的就是,这是贵客,夫人交代要仔细着呢。” 季宴清听到两人对话,下意识皱眉,“你们两个站住。” 婢女闻声停下脚步,看清人身上服饰知道是陛下连忙道,“奴婢见过陛下。” “这盆栽怎么回事?” 婢女怕他责怪自己,连忙道, “这兰姑娘屋内的盆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死,我们这隔上几日都要帮她换上一回新的,可它还是死。” 这盆松树已经干枯发黄,叶子也蔫着,显然死透了,他拿手拨了拨,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当是气候不好不好的原因。 正想走开,忽然在根部看到一个叶片,很像是熬煮过的药渣。 季宴清拿起来贴近鼻子闻了闻,叶片上果然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药味? 他将花盆摔碎,用手捻了捻,底部泥土中药味更浓些。 他命人把这些泥土和药渣全送到韩太医府上。 韩太医仔细检查过后才道,“这药渣才是白芍药,是安胎药最常用的。” 用手指捻了捻泥土,放到鼻子下闻闻,“这盆底的药,怎么闻着像是臣开给娘兰姑娘的安胎药啊?” 季宴清皱着眉毛暗自思索,这盆栽是从宁宁房中换出来的。她不是最重视这个孩子吗?她为什么要把安胎药倒了? 韩太医明明说过,她本来就胎像不稳,不喝安胎药这个孩子会保不住。 她为什么要明面上装着想要这个孩子暗地里把药倒了?这行为可太奇怪了。 季宴清站在原处思索良久,忽然间福至心灵,心中泛起惊涛骇浪,宁宁肚子的孩子是他的! 这个猜想让他浑身一激灵,手有些抑制不住的发抖,好几次才搭在韩太医肩膀上,拉扯着韩太医晃,“朕知道了,是朕的,是朕的。” 怪不得宁宁一直不想要这个孩子,在西北一直想打掉它换徐子元的平安。 原来竟是他的孩子! 韩太医被他晃得头昏脑胀,声音都打着回音接话道,“陛下,你冷静些,什么是陛下的?” 陛下不回,只一味重复:是朕的。 太医又问道,“什么东西是陛下的?” “不是东西。”季宴清回完,才反应过来他胆敢说皇嗣不是东西,“大胆,你才不是东西。” 韩太医好不容把自己的身子从陛下手中抽出来,被他这么一呵斥,连忙道,“是是,微臣不是东西。” 他刚说完就看陛下神色激动,疯癫似的飞奔出门,不放心喊道,“陛下,你,哎哎”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陛下人已经没了人影,自言自语道心中嘀咕,陛下疯了! 季宴清到张府门前,激动的心逐渐冷静下来。他若是现在就揭穿,那宁宁说不得会破罐子破摔,说不得一气之下不要这个孩子。 还是要维持现状下去,不能让她发现自己知道了真相,“吴今,我们回宫。” 他走了几步,又停住脚。不行他得去看看宁宁,那是他的孩子。 吴今看他犹豫不决,小心问道,“陛下,我们现在回宫?” “不回,回什么宫。” 张府看守角门的门子一看是他,赶紧打开门让他进来,他直奔宁兰的院子。 院子点了风灯,他嘱咐过婢女,现在夜里必须要守夜。婢女看到他小声道,“兰姑娘睡下了。” “别吵醒她,朕进去看看。” --------- 依旧两章,感谢宝子们打赏。 第253章 他的孩子 宁兰心想这人看来知道的内情也不多,只以为她会飞黄腾达,她也不多解释顺着他话道,“那就承侍郎吉言了。” 人走后宁兰看了看地上的箱笼,不算多也不算少。 不知道是不是那人准备好的,他有时候真挺在意这些虚名的。 不过自从上次他生气离开,一直到现在过去大半个月了都不见人来,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气到了。 季宴清着实被宁宁气的不轻,他一走西北数月,朝中发生了不少事等他回来做决策。 近来政事忙他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前些时日好不容易来抽出时间来见一眼宁宁,又被她气个半死。 马上就到接她进宫的日子 ,他今日抽出时间过来张府,一来看看宁宁,二来同张侍郎有事要议。 见过张侍郎后,看张家已经准备好宁宁的进宫事宜,他才过来宁宁的院子。 到的时候宁宁正坐在屋檐下乘凉,身子披着外衣在躺椅上睡的正香。 他忍不住站那多瞧了一会,只觉得今日的宁宁瞧着格外顺眼。 他在边上坐了好一会,宁宁都没有转醒的迹象,他玩心大起,挑着着宁宁的一缕发尾,轻轻的搔她鼻子。 ‘阿嚏。’ 宁兰揉揉鼻子睁开眼,就看到他一脸正经的坐在边上。 不想理他,便闭上眼接着睡,最近不知道是不是有孕原因总是在发困,她实在困的厉害。 他看宁宁又睡过去,也不嫌烦,拿着发梢继续在她鼻子上捣乱,宁兰气的‘蹭’的一下站起起来,厉声道, “你想干嘛?烦不烦。” 她站起来,身上的衣服掉到地上,露出鼓鼓的肚子,季宴清看着心中怄气的很。 他别开眼不再看,总算知道方才为什么顺眼了。 他坐到宁兰的躺椅上,学着她躺回椅子上,看远处天际的的残阳,平复心中那股怨气。 上次来,本来是想告诉她沁芳殿没了,给她拨了个新的宫殿。 宁宁她就是不识好歹,竟然还不死心想同那孩子一起生活,得陇望蜀,就该让她住茅草屋才是, “明日宫中太监就过来宣旨,接你入宫。沁芳殿住不了人了,我给你寻了个新的地方住。” 宁兰盯着他瞧,“这么麻烦,你觉得值得吗?” 季宴清听她这么说很是紧张,猛的站起来,语气也严厉了些,“你又想说什么,你别忘了答应过朕什么。” 宁兰没想到他会这这么紧张,“我没有反悔的意思。” 他刚想走,宁兰便拉住他,“这张府上的府医是个姑娘,这些日子给我熬药看病辛苦了,能不能允许她去宫中看医书?” “随你便。” 季宴清现在只想赶紧走,看到她这样着实闹心的很。 宁兰看着这人形色匆匆的样子,明明看不得自己这样子,还要贱兮兮的来见她。 有病! 季宴清一气之下走到院外,站在墙下又停住脚步。 该死,徐家的仆人明明说她同徐子元都是这么相处的,怎么到自己这她就同自己吵架。 花房的两个婢女并未看到他,抱着棵死了迎客松从宁兰的院子出来,边走边同另一个人抱怨, “你说她这怎么这么邪门的,怎么这花房长的最好迎客松到她才半个月就死了,她来了都换了两三回了。” 另一个人推推她肩膀道,“走了,走了,别都背后嚼舌根,死了换新的就是,这是贵客,夫人交代要仔细着呢。” 季宴清听到两人对话,下意识皱眉,“你们两个站住。” 婢女闻声停下脚步,看清人身上服饰知道是陛下连忙道,“奴婢见过陛下。” “这盆栽怎么回事?” 婢女怕他责怪自己,连忙道, “这兰姑娘屋内的盆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死,我们这隔上几日都要帮她换上一回新的,可它还是死。” 这盆松树已经干枯发黄,叶子也蔫着,显然死透了,他拿手拨了拨,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当是气候不好不好的原因。 正想走开,忽然在根部看到一个叶片,很像是熬煮过的药渣。 季宴清拿起来贴近鼻子闻了闻,叶片上果然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药味? 他将花盆摔碎,用手捻了捻,底部泥土中药味更浓些。 他命人把这些泥土和药渣全送到韩太医府上。 韩太医仔细检查过后才道,“这药渣才是白芍药,是安胎药最常用的。” 用手指捻了捻泥土,放到鼻子下闻闻,“这盆底的药,怎么闻着像是臣开给娘兰姑娘的安胎药啊?” 季宴清皱着眉毛暗自思索,这盆栽是从宁宁房中换出来的。她不是最重视这个孩子吗?她为什么要把安胎药倒了? 韩太医明明说过,她本来就胎像不稳,不喝安胎药这个孩子会保不住。 她为什么要明面上装着想要这个孩子暗地里把药倒了?这行为可太奇怪了。 季宴清站在原处思索良久,忽然间福至心灵,心中泛起惊涛骇浪,宁宁肚子的孩子是他的! 这个猜想让他浑身一激灵,手有些抑制不住的发抖,好几次才搭在韩太医肩膀上,拉扯着韩太医晃,“朕知道了,是朕的,是朕的。” 怪不得宁宁一直不想要这个孩子,在西北一直想打掉它换徐子元的平安。 原来竟是他的孩子! 韩太医被他晃得头昏脑胀,声音都打着回音接话道,“陛下,你冷静些,什么是陛下的?” 陛下不回,只一味重复:是朕的。 太医又问道,“什么东西是陛下的?” “不是东西。”季宴清回完,才反应过来他胆敢说皇嗣不是东西,“大胆,你才不是东西。” 韩太医好不容把自己的身子从陛下手中抽出来,被他这么一呵斥,连忙道,“是是,微臣不是东西。” 他刚说完就看陛下神色激动,疯癫似的飞奔出门,不放心喊道,“陛下,你,哎哎”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陛下人已经没了人影,自言自语道心中嘀咕,陛下疯了! 季宴清到张府门前,激动的心逐渐冷静下来。他若是现在就揭穿,那宁宁说不得会破罐子破摔,说不得一气之下不要这个孩子。 还是要维持现状下去,不能让她发现自己知道了真相,“吴今,我们回宫。” 他走了几步,又停住脚。不行他得去看看宁宁,那是他的孩子。 吴今看他犹豫不决,小心问道,“陛下,我们现在回宫?” “不回,回什么宫。” 张府看守角门的门子一看是他,赶紧打开门让他进来,他直奔宁兰的院子。 院子点了风灯,他嘱咐过婢女,现在夜里必须要守夜。婢女看到他小声道,“兰姑娘睡下了。” “别吵醒她,朕进去看看。” --------- 依旧两章,感谢宝子们打赏。 第254章 明月顾我 季宴清放轻脚步打开房门进去内室,帐子中只有个模糊的人影,他一点点走近,把帐子打起挂到金钩上。 他站在那,神色激动注视着床上的人,极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出声。 宁宁闭眼睡着,面上有些愁容,眉毛还在浅浅的拧着。 季宴清伸手替她抚平眉毛,目光顺着手掌一路向下,最终停在隆起的腹部,孩子才三个月,她肚子已经有些鼓了。 像揣了枕头在肚子上。 手掌抚在那,温热的触感沿着手掌传递到胳膊,再到心脏。 这是他同宁宁的孩子,他可以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慢慢会叫他父皇,自己要把他带在身边,亲自教他骑马打猎。 宁兰最近晚间睡的不是很深,其实方才就察觉到有人进来,本以为婢女过来查看她状况。 只是那人停在床前良久没动,婢女是不会停这么久的,只能是那个人。 察觉到抚在肚子上的手,她瞬间惊恐的睁开眼,顷刻间便对上男人黑漆漆眼眸。 她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开口,“你终究还是容不下他是吗?” “嗯。”男人大方的应了,并不觉得难有什么不对的,接着道, “如果是朕的孩子,朕会封他做太子,他会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 “找世上最有学识的人教他读书识字,朕会把他放到身边亲自教养,教他骑马射箭。” 男人说到这,起身看向窗外高悬的明月。今日明月如盘,格外的明亮。他无所谓的耸耸肩,语气惋惜道, “可惜他不是,他是徐子元的孩子,那我只能找个农家把他送出去。” “如果是个男孩,他要一辈子做田舍郎,在田间辛苦劳作,一年所得都不够一日三餐饱腹,就像是你在青州见到的大多数农人一样。” “如果是女孩,从小就要会做家务,在家当牛做马,长到十三、四岁,然后早早的被父母送去嫁人,换上两匹布,半头牛回来。” 见她面上气愤,季宴清接着道, “你不要这么看着朕,朕能做到这样已经够宽容了。换个别的男人,都不会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宁宁啊,你不能要求朕做个圣人不是。” 上个孩子在她身体里不到一个月就离开了,她并没有什么感觉。 这个不一样,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在她身上这么久,不知道是不是处出来感情了。 他这话光是听着宁兰都觉得难以接受,而这个孩子以后要这么穷苦的过上一辈子。 而孩子那些苦都是因为她受的,“你不能这样对他!这对他不公平。” “朕为什么不能?难道你还期望朕像对待自己的子嗣一样对他吗?” 宁兰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他本来就是你的孩子!” 看他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明显不信的神情,宁兰起身,在他面前站定,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如果我说孩子是你的你信吗?” 季宴清神情淡漠,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宁宁,你自己觉得这话朕会信吗?朕只会觉得你为了徐子元的孩子打算,在朕这百般狡辩,编些鬼话来骗朕。” 宁兰有些焦急,尽力解释道, “你到青州城的第一天,在城门处沉音护送你进城,那天我就见到你了,还同你的马车擦肩而过。” “自那天开始,我怕你找到我,日日惊惧不安,夜间总是做噩梦,徐子元就已经很久没碰过我了。” 季宴清忍不住轻挑眉梢,心中长舒了口气,终于得到自己心中想要的答案。宁宁亲口承认这孩子是自己的。 原来那天在城门处他没幻听,他是真的同宁宁擦肩而过。 若是往日听到她说徐子元,自己一定会很生气,现在听她这么说,只觉得从未如此舒心, “宁宁,如果你说这孩子是我的,那我就信。” 张老道没说错,怪不得会是‘双帝星’的星像。宁宁肚子里是他的孩子,还会是未来的皇帝。 宁兰今日突然把憋了这么久的秘密说出来,现在心里一团乱麻。只觉得脑子疲累的厉害。 摆烂似的想,就这样,早点睡拉倒。看他还站在那不动,当即想赶人,“你还不走吗?” “不是都说父亲要同孩子多见面,我当然不能走。” 他说着,很自然的躺在宁兰外侧。 两人并排躺着,不知过了多久,季宴清看她沉睡过去,又放轻动作坐起来,一直盯着宁宁看。 她怕热,睡前支开了窗子。 明亮的月光透过窗子洒进屋内,他用手轻轻抚着宁宁的肚子。 他想,明月还是照到自己身上了。 直到天亮,他才离开。 回到宫中,于海拿着圣旨给给他看,“陛下瞧瞧,这册封兰昭仪的圣旨可还有要改的地方。” 他接过后看了一眼,然后一把扔出好远。 吓的于海连忙去捡,就听上面传来陛下声音,“当然要改。” 那声音听着便知道陛下此刻心情极好。 第254章 明月顾我 季宴清放轻脚步打开房门进去内室,帐子中只有个模糊的人影,他一点点走近,把帐子打起挂到金钩上。 他站在那,神色激动注视着床上的人,极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出声。 宁宁闭眼睡着,面上有些愁容,眉毛还在浅浅的拧着。 季宴清伸手替她抚平眉毛,目光顺着手掌一路向下,最终停在隆起的腹部,孩子才三个月,她肚子已经有些鼓了。 像揣了枕头在肚子上。 手掌抚在那,温热的触感沿着手掌传递到胳膊,再到心脏。 这是他同宁宁的孩子,他可以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慢慢会叫他父皇,自己要把他带在身边,亲自教他骑马打猎。 宁兰最近晚间睡的不是很深,其实方才就察觉到有人进来,本以为婢女过来查看她状况。 只是那人停在床前良久没动,婢女是不会停这么久的,只能是那个人。 察觉到抚在肚子上的手,她瞬间惊恐的睁开眼,顷刻间便对上男人黑漆漆眼眸。 她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开口,“你终究还是容不下他是吗?” “嗯。”男人大方的应了,并不觉得难有什么不对的,接着道, “如果是朕的孩子,朕会封他做太子,他会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 “找世上最有学识的人教他读书识字,朕会把他放到身边亲自教养,教他骑马射箭。” 男人说到这,起身看向窗外高悬的明月。今日明月如盘,格外的明亮。他无所谓的耸耸肩,语气惋惜道, “可惜他不是,他是徐子元的孩子,那我只能找个农家把他送出去。” “如果是个男孩,他要一辈子做田舍郎,在田间辛苦劳作,一年所得都不够一日三餐饱腹,就像是你在青州见到的大多数农人一样。” “如果是女孩,从小就要会做家务,在家当牛做马,长到十三、四岁,然后早早的被父母送去嫁人,换上两匹布,半头牛回来。” 见她面上气愤,季宴清接着道, “你不要这么看着朕,朕能做到这样已经够宽容了。换个别的男人,都不会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宁宁啊,你不能要求朕做个圣人不是。” 上个孩子在她身体里不到一个月就离开了,她并没有什么感觉。 这个不一样,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在她身上这么久,不知道是不是处出来感情了。 他这话光是听着宁兰都觉得难以接受,而这个孩子以后要这么穷苦的过上一辈子。 而孩子那些苦都是因为她受的,“你不能这样对他!这对他不公平。” “朕为什么不能?难道你还期望朕像对待自己的子嗣一样对他吗?” 宁兰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他本来就是你的孩子!” 看他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明显不信的神情,宁兰起身,在他面前站定,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如果我说孩子是你的你信吗?” 季宴清神情淡漠,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宁宁,你自己觉得这话朕会信吗?朕只会觉得你为了徐子元的孩子打算,在朕这百般狡辩,编些鬼话来骗朕。” 宁兰有些焦急,尽力解释道, “你到青州城的第一天,在城门处沉音护送你进城,那天我就见到你了,还同你的马车擦肩而过。” “自那天开始,我怕你找到我,日日惊惧不安,夜间总是做噩梦,徐子元就已经很久没碰过我了。” 季宴清忍不住轻挑眉梢,心中长舒了口气,终于得到自己心中想要的答案。宁宁亲口承认这孩子是自己的。 原来那天在城门处他没幻听,他是真的同宁宁擦肩而过。 若是往日听到她说徐子元,自己一定会很生气,现在听她这么说,只觉得从未如此舒心, “宁宁,如果你说这孩子是我的,那我就信。” 张老道没说错,怪不得会是‘双帝星’的星像。宁宁肚子里是他的孩子,还会是未来的皇帝。 宁兰今日突然把憋了这么久的秘密说出来,现在心里一团乱麻。只觉得脑子疲累的厉害。 摆烂似的想,就这样,早点睡拉倒。看他还站在那不动,当即想赶人,“你还不走吗?” “不是都说父亲要同孩子多见面,我当然不能走。” 他说着,很自然的躺在宁兰外侧。 两人并排躺着,不知过了多久,季宴清看她沉睡过去,又放轻动作坐起来,一直盯着宁宁看。 她怕热,睡前支开了窗子。 明亮的月光透过窗子洒进屋内,他用手轻轻抚着宁宁的肚子。 他想,明月还是照到自己身上了。 直到天亮,他才离开。 回到宫中,于海拿着圣旨给给他看,“陛下瞧瞧,这册封兰昭仪的圣旨可还有要改的地方。” 他接过后看了一眼,然后一把扔出好远。 吓的于海连忙去捡,就听上面传来陛下声音,“当然要改。” 那声音听着便知道陛下此刻心情极好。 第255章 立后风波 是日早朝,鎏金蟠龙柱映着晨光,满朝文武跪成黑压压的浪潮。 文武百官听到一个无比震惊的消息:陛下要重新立后。 底下众大臣顿时心思各异,毕竟没听陛下最近同哪位大臣家走的近啊。 季宴清端坐在龙椅上,垂眸扫一眼底下窃窃私语的群臣,才信信开口, “当年圣\/祖皇帝感念林国公救助之恩,曾许下诺言:大梁三代皇后出必出自林家,到朕已是第三代,朕亦是遵守约定,册立林氏女为后。” “林氏谋逆已被阖府诛灭,林氏已然不复存在,朕现在另立皇后并算不得违约。” 礼部尚书手持笏板率先出列问道,“敢问陛下钟意哪家女郎?” “是礼部张侍郎家的远亲兰氏,她不过是一介寻常的商户女。” 礼部尚书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张克,便不再言语了。 御史大夫将笏板重重叩在青砖上,撞出清脆声响, “陛下!立后乃国本之事,岂容儿戏!兰氏不过一介商户女,父兄无功于社稷,怎可为后?” 季宴清低头并未说话,指尖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又抬头道,“谁还有话说?” 太傅身着绯袍,亦是出列, “陛下,立后之事,关乎国体与朝纲。兰姑娘虽得圣心,然其出身市井,无家世根基,若贸然封后,恐遭四方诟病,动摇国之根本啊!” 季宴清反问,“何为国之根本?是那些世家大族的门第,还是百姓的福祉?” “兰氏心系苍生,西北百姓时逢旱灾,被贪官巨蠹压迫,兰家虽然一介商户,却平稳粮价,挽救民众于水火,这般大义,又岂是寻常世家女子能比?” 他当初在西北帮宁宁办户籍时,便有意将宁宁户籍放在同朝廷官差合作售粮的商户家中,并不算欺骗朝臣。 季宴清站起身来,目光扫过满朝文武,见众人神色各异,有支持太傅的,有观望的犹豫,亦有少数目光中隐隐赞同自己。 他袍袖一挥,心中冷笑一声,鎏金冕旒随着他冷笑轻颤, “朕西北之行,命悬一线,兰氏对朕有救命之恩,且有了朕的子嗣。此事朕意已决,不会再改,明日早朝,朕要看到册封诏书。退朝!” 下朝时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张克身上,想将他拦住打听情况。他本人亦是震惊的脑子发懵。 昨日不是还说将兰姑娘册封为昭仪吗?现在怎么突然改为皇后了?这陛下怎么一点信都没和他透露啊。 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就突然落到他家了? 他哪敢多言,只在众位同僚一句句,“张兄,张侍郎”的喊声中抱头鼠窜。 他晕晕乎乎的回到张家,同父亲母亲说过此事,两人具俱是一脸不可置信,“此话当真?” 张侍郎喝口茶,润了润嗓子接着道, “是,今日朝上陛下亲口说的,宗丞相没反对,太傅虽然反对,但是陛下态度强硬,估计八九不离十了,看明日有没有圣旨过来就是了。” 他说着看向张母, “母亲,你要多去兰姑娘那瞧瞧,看看她那缺什么少什么,赶紧补上,怎么说我们张家以后也算皇后娘娘的母家了。” 宁兰并不知道外面因为她吵吵成一锅粥,还在院子里照常去走路运动。 张夫人突然满脸喜气的来寻她,热情的宁兰险些招架不住,硬是要陪着她散步,“我就说兰姑娘是有大福气的。” 宁兰要下台阶,她在边上搀扶着,搞的宁兰一脸懵逼等着她下文。 就听她压低声音喜滋滋道,“先给兰姑娘透个底,估计明日封后的圣旨就到张家了。” 张夫人眼神热切的看向宁兰的肚子,“兰姑娘肚子的孩子也有福气的,出来便是占嫡又占长,那是有大造化的。” 张夫人说完意有所指的看向宁兰。 她这肚子里若是个男孩,那便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太子一向立嫡立长,那他就是妥妥的太子,未来的天子。 她们张府现在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娘娘母家了,未来天子的舅家。 张夫人原先想着她只是个低位分的昭仪,并没多上心。君恩似流水,谁知道她能得宠几天呢。 现在是皇后,那可同日而语,皇后可是君,丈夫早就催着她过来看看,兰姑娘这院子可有什么缺的少的。 “这消息倒是有些突然,陛下都没提前给我说呢。” “想来陛下想给你个惊喜。”张夫人笑道。 告别笑成花的张夫人,宁兰心累的不行。 回去的路上她在想,昭仪变成皇后,这人怎么突然改了决定? 她是不在乎位分,可是他向来很在乎。 还有这人不会这么容易信她的话?竟然没有怀疑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 一听孩子是他的,就这么大动静,连皇后位置都给出来了,这完全不像他的作风。 他在乎很多东西,在乎江山社稷,在乎子嗣,在乎名声,她不过是这些在乎的东西里面的一点点罢了,什么都排在她前面。 这次闹出这么大动静,这事当真是稀奇了。 宁兰回去,就看到季宴清已经等在院子里来,见到她脸上有些不快, “你去哪了,不是说出门要带上丫鬟,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同张夫人聊了会天,她说你要封我做皇后。” “恩。” 宁兰在他对面坐下,走的久了,小腿有些酸胀,一下下捶着自己小腿缓解酸胀, “你怎么突然改了主意了?原先不是说封昭仪,怎么一夜就变成皇后了。” 季宴清看她弯腰困难,伸腿把她腿架起来,替她一下下捶着,“朕的长子自然要嫡出,不然名不正言不顺。” “你怎知是儿子,如果是女儿呢?” “女儿也好,总之要嫡出,才是名正言顺地位尊贵。” 宁兰不知可否,“你这么做没有大臣反对吗?” “反对,但是这是朕的事,朕自会解决,你就负责养好朕的孩子就是了。” 宁兰端了杯茶水喝,“你就不怕我是骗你的。” “你不敢。”他肯定道。 第255章 立后风波 是日早朝,鎏金蟠龙柱映着晨光,满朝文武跪成黑压压的浪潮。 文武百官听到一个无比震惊的消息:陛下要重新立后。 底下众大臣顿时心思各异,毕竟没听陛下最近同哪位大臣家走的近啊。 季宴清端坐在龙椅上,垂眸扫一眼底下窃窃私语的群臣,才信信开口, “当年圣\/祖皇帝感念林国公救助之恩,曾许下诺言:大梁三代皇后出必出自林家,到朕已是第三代,朕亦是遵守约定,册立林氏女为后。” “林氏谋逆已被阖府诛灭,林氏已然不复存在,朕现在另立皇后并算不得违约。” 礼部尚书手持笏板率先出列问道,“敢问陛下钟意哪家女郎?” “是礼部张侍郎家的远亲兰氏,她不过是一介寻常的商户女。” 礼部尚书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张克,便不再言语了。 御史大夫将笏板重重叩在青砖上,撞出清脆声响, “陛下!立后乃国本之事,岂容儿戏!兰氏不过一介商户女,父兄无功于社稷,怎可为后?” 季宴清低头并未说话,指尖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又抬头道,“谁还有话说?” 太傅身着绯袍,亦是出列, “陛下,立后之事,关乎国体与朝纲。兰姑娘虽得圣心,然其出身市井,无家世根基,若贸然封后,恐遭四方诟病,动摇国之根本啊!” 季宴清反问,“何为国之根本?是那些世家大族的门第,还是百姓的福祉?” “兰氏心系苍生,西北百姓时逢旱灾,被贪官巨蠹压迫,兰家虽然一介商户,却平稳粮价,挽救民众于水火,这般大义,又岂是寻常世家女子能比?” 他当初在西北帮宁宁办户籍时,便有意将宁宁户籍放在同朝廷官差合作售粮的商户家中,并不算欺骗朝臣。 季宴清站起身来,目光扫过满朝文武,见众人神色各异,有支持太傅的,有观望的犹豫,亦有少数目光中隐隐赞同自己。 他袍袖一挥,心中冷笑一声,鎏金冕旒随着他冷笑轻颤, “朕西北之行,命悬一线,兰氏对朕有救命之恩,且有了朕的子嗣。此事朕意已决,不会再改,明日早朝,朕要看到册封诏书。退朝!” 下朝时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张克身上,想将他拦住打听情况。他本人亦是震惊的脑子发懵。 昨日不是还说将兰姑娘册封为昭仪吗?现在怎么突然改为皇后了?这陛下怎么一点信都没和他透露啊。 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就突然落到他家了? 他哪敢多言,只在众位同僚一句句,“张兄,张侍郎”的喊声中抱头鼠窜。 他晕晕乎乎的回到张家,同父亲母亲说过此事,两人具俱是一脸不可置信,“此话当真?” 张侍郎喝口茶,润了润嗓子接着道, “是,今日朝上陛下亲口说的,宗丞相没反对,太傅虽然反对,但是陛下态度强硬,估计八九不离十了,看明日有没有圣旨过来就是了。” 他说着看向张母, “母亲,你要多去兰姑娘那瞧瞧,看看她那缺什么少什么,赶紧补上,怎么说我们张家以后也算皇后娘娘的母家了。” 宁兰并不知道外面因为她吵吵成一锅粥,还在院子里照常去走路运动。 张夫人突然满脸喜气的来寻她,热情的宁兰险些招架不住,硬是要陪着她散步,“我就说兰姑娘是有大福气的。” 宁兰要下台阶,她在边上搀扶着,搞的宁兰一脸懵逼等着她下文。 就听她压低声音喜滋滋道,“先给兰姑娘透个底,估计明日封后的圣旨就到张家了。” 张夫人眼神热切的看向宁兰的肚子,“兰姑娘肚子的孩子也有福气的,出来便是占嫡又占长,那是有大造化的。” 张夫人说完意有所指的看向宁兰。 她这肚子里若是个男孩,那便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太子一向立嫡立长,那他就是妥妥的太子,未来的天子。 她们张府现在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娘娘母家了,未来天子的舅家。 张夫人原先想着她只是个低位分的昭仪,并没多上心。君恩似流水,谁知道她能得宠几天呢。 现在是皇后,那可同日而语,皇后可是君,丈夫早就催着她过来看看,兰姑娘这院子可有什么缺的少的。 “这消息倒是有些突然,陛下都没提前给我说呢。” “想来陛下想给你个惊喜。”张夫人笑道。 告别笑成花的张夫人,宁兰心累的不行。 回去的路上她在想,昭仪变成皇后,这人怎么突然改了决定? 她是不在乎位分,可是他向来很在乎。 还有这人不会这么容易信她的话?竟然没有怀疑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 一听孩子是他的,就这么大动静,连皇后位置都给出来了,这完全不像他的作风。 他在乎很多东西,在乎江山社稷,在乎子嗣,在乎名声,她不过是这些在乎的东西里面的一点点罢了,什么都排在她前面。 这次闹出这么大动静,这事当真是稀奇了。 宁兰回去,就看到季宴清已经等在院子里来,见到她脸上有些不快, “你去哪了,不是说出门要带上丫鬟,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同张夫人聊了会天,她说你要封我做皇后。” “恩。” 宁兰在他对面坐下,走的久了,小腿有些酸胀,一下下捶着自己小腿缓解酸胀, “你怎么突然改了主意了?原先不是说封昭仪,怎么一夜就变成皇后了。” 季宴清看她弯腰困难,伸腿把她腿架起来,替她一下下捶着,“朕的长子自然要嫡出,不然名不正言不顺。” “你怎知是儿子,如果是女儿呢?” “女儿也好,总之要嫡出,才是名正言顺地位尊贵。” 宁兰不知可否,“你这么做没有大臣反对吗?” “反对,但是这是朕的事,朕自会解决,你就负责养好朕的孩子就是了。” 宁兰端了杯茶水喝,“你就不怕我是骗你的。” “你不敢。”他肯定道。 第256章 二进宫 翌日宁兰还没睡醒,便被张夫人喊醒,“兰姑娘,快醒醒,宫中宣旨的大监来了,要你去前厅接旨呢。” 宁兰收拾好,跟着张夫人到前厅,张家人已经净屋摆好香案了,大家跪了一地,众目睽睽的,她也不好浑水摸鱼。 只好跟着张家众人跪下。不情不愿低头听着宣旨公公的尖细嗓音宣读圣旨, “朕巡幸西北,途遭厄难,命悬旦夕。 幸得兰氏施救于危急之间,兰氏心含仁德,熬汤煎药,彻夜守侍;殚精竭虑,助朕转危为安。此恩此德,铭心镂骨,非寻常可拟。 其虽出身商贾,然温婉贤良,聪慧过人,心怀天下,体恤黎庶。其德行兼备,足堪母仪;仁善贤淑,可佐朕躬。 朕观古今,立后之要,在于贤德,非唯门第。 今特昭告天下,册立兰氏为后,入主中宫。望尔恪守本分,协朕治世,育万民,兴社稷,以彰皇后之尊,不负朕之所托。 钦此!” 宁兰低头听着这一堆夸她但是和她本人没有半点关系的话,脑子都有些发胀,好不容易听完,便抬起头。 巧了,来念圣旨的还是个老熟人呢。 于海看到宁兰,眼神瞬间瞪大,不可置信揉揉眼,惊觉自己失态,又赶紧放下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小步走到宁兰面前,“皇后娘娘,您请接旨。” 宁兰拿了圣旨就起身,小声道,“于公公,经年不见,可还好呐。” 这话吓的于海眼皮一跳,“皇后娘娘您贵人多忘事,记错了,往日不曾见过奴才呢。” 宁兰 不愧是跟在季宴清身边的人,真能装。 一看他样子就是不知道真相,但是还是这么快反应过来,且装的还这么像,业务能力感人。 册封皇后的礼仪很是繁琐,一般都要提前准备半年之久,季宴清可等不了那么久,否则他老往张家跑像什么样子。 且他嫌册封仪式繁琐劳累,不想宁宁麻烦,便下令一切从简,半月之后,她只象征性的走走礼仪便跟着女官入了宫。 自己新的宫殿在离原先的沁芳殿不远,路过沁芳殿位置时,她发现那已经变成一片花圃。 见宁兰站在原地看,于海忙上前解释道, “去年夏日,雷电引起了场大火,沁芳殿被烧了,陛下说这地不吉利,现在这地就不盖房子换成了花园。” 宁兰四处看看,旁边还要有他宫殿,单独烧了她住的就很奇怪,“就只烧了沁芳殿一座房子?” “发现的及时,救火队来的快,就没牵连其他的屋子。”于海回的极为认真。 他说的不似作伪,宁兰便没当回事。跟着于海来到新的住处,站在门口看着‘含章殿’三个字。 这不是林玉琪住过的吗?她才不要这,“我不住这。” “啊?” 于海蒙了,这历来皇后都是住这个含章殿里的。 “总之我不住这。” 宁兰转身就往外走,他们也不敢拦,于海只好把人带回陛下的紫宸殿。 季宴清下朝回来正想换常服,就看到她坐在书房,翻看他桌面上的奏折。 于海上前小声回禀情况,“皇后娘娘她不愿意住含章殿,奴才也没法子,就把人带到这来了。” “你下去。”季宴清打发走了其余人,走到桌前,“为什么不愿意住含章殿?” “别人住过了我不要,我从小到大没用过别人不要的东西,住不习惯。” 季宴清被她这理由气笑了,宫中多少女人做梦都想住进去,她还挑剔上了, “殿中早就重新布置过,难不成你还想把房子拆了重新盖不成。” 宁兰回答的理直气壮, “对,我就是要住新的,怎么,你这人我都是捡了别人不要的,房子还要住破的,那怎么行?再说,我就是想住个新房子怎么了?” 季宴清满脸不可置信,“你什么意思,我都没嫌弃你还嫌弃上我了。” 宁兰知道他在心里介意自己和徐子元的事,但她一点也不怕,“那你嫌弃我可以把我赶走啊,你以为我稀罕待在你这呢。” “你” 算了,他不同女子计较, “若是你不想住‘含章殿’,那就暂时住在我这,建新房要时间,你现在有孕在身不宜频繁挪动,只是我这要忙政事,外臣来往频繁,你不要嫌麻烦就是了。” “行,那我就住你这。” ---------- 狗子对宁宁的自称和心境有关,不是混乱哦。 昨天多了好几个爱发电和催更符,作者菌鸡血满满,连更三章要被累鼠了,点点爱发电的广告复活复活作者菌,求求了。 第256章 二进宫 翌日宁兰还没睡醒,便被张夫人喊醒,“兰姑娘,快醒醒,宫中宣旨的大监来了,要你去前厅接旨呢。” 宁兰收拾好,跟着张夫人到前厅,张家人已经净屋摆好香案了,大家跪了一地,众目睽睽的,她也不好浑水摸鱼。 只好跟着张家众人跪下。不情不愿低头听着宣旨公公的尖细嗓音宣读圣旨, “朕巡幸西北,途遭厄难,命悬旦夕。 幸得兰氏施救于危急之间,兰氏心含仁德,熬汤煎药,彻夜守侍;殚精竭虑,助朕转危为安。此恩此德,铭心镂骨,非寻常可拟。 其虽出身商贾,然温婉贤良,聪慧过人,心怀天下,体恤黎庶。其德行兼备,足堪母仪;仁善贤淑,可佐朕躬。 朕观古今,立后之要,在于贤德,非唯门第。 今特昭告天下,册立兰氏为后,入主中宫。望尔恪守本分,协朕治世,育万民,兴社稷,以彰皇后之尊,不负朕之所托。 钦此!” 宁兰低头听着这一堆夸她但是和她本人没有半点关系的话,脑子都有些发胀,好不容易听完,便抬起头。 巧了,来念圣旨的还是个老熟人呢。 于海看到宁兰,眼神瞬间瞪大,不可置信揉揉眼,惊觉自己失态,又赶紧放下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小步走到宁兰面前,“皇后娘娘,您请接旨。” 宁兰拿了圣旨就起身,小声道,“于公公,经年不见,可还好呐。” 这话吓的于海眼皮一跳,“皇后娘娘您贵人多忘事,记错了,往日不曾见过奴才呢。” 宁兰 不愧是跟在季宴清身边的人,真能装。 一看他样子就是不知道真相,但是还是这么快反应过来,且装的还这么像,业务能力感人。 册封皇后的礼仪很是繁琐,一般都要提前准备半年之久,季宴清可等不了那么久,否则他老往张家跑像什么样子。 且他嫌册封仪式繁琐劳累,不想宁宁麻烦,便下令一切从简,半月之后,她只象征性的走走礼仪便跟着女官入了宫。 自己新的宫殿在离原先的沁芳殿不远,路过沁芳殿位置时,她发现那已经变成一片花圃。 见宁兰站在原地看,于海忙上前解释道, “去年夏日,雷电引起了场大火,沁芳殿被烧了,陛下说这地不吉利,现在这地就不盖房子换成了花园。” 宁兰四处看看,旁边还要有他宫殿,单独烧了她住的就很奇怪,“就只烧了沁芳殿一座房子?” “发现的及时,救火队来的快,就没牵连其他的屋子。”于海回的极为认真。 他说的不似作伪,宁兰便没当回事。跟着于海来到新的住处,站在门口看着‘含章殿’三个字。 这不是林玉琪住过的吗?她才不要这,“我不住这。” “啊?” 于海蒙了,这历来皇后都是住这个含章殿里的。 “总之我不住这。” 宁兰转身就往外走,他们也不敢拦,于海只好把人带回陛下的紫宸殿。 季宴清下朝回来正想换常服,就看到她坐在书房,翻看他桌面上的奏折。 于海上前小声回禀情况,“皇后娘娘她不愿意住含章殿,奴才也没法子,就把人带到这来了。” “你下去。”季宴清打发走了其余人,走到桌前,“为什么不愿意住含章殿?” “别人住过了我不要,我从小到大没用过别人不要的东西,住不习惯。” 季宴清被她这理由气笑了,宫中多少女人做梦都想住进去,她还挑剔上了, “殿中早就重新布置过,难不成你还想把房子拆了重新盖不成。” 宁兰回答的理直气壮, “对,我就是要住新的,怎么,你这人我都是捡了别人不要的,房子还要住破的,那怎么行?再说,我就是想住个新房子怎么了?” 季宴清满脸不可置信,“你什么意思,我都没嫌弃你还嫌弃上我了。” 宁兰知道他在心里介意自己和徐子元的事,但她一点也不怕,“那你嫌弃我可以把我赶走啊,你以为我稀罕待在你这呢。” “你” 算了,他不同女子计较, “若是你不想住‘含章殿’,那就暂时住在我这,建新房要时间,你现在有孕在身不宜频繁挪动,只是我这要忙政事,外臣来往频繁,你不要嫌麻烦就是了。” “行,那我就住你这。” ---------- 狗子对宁宁的自称和心境有关,不是混乱哦。 昨天多了好几个爱发电和催更符,作者菌鸡血满满,连更三章要被累鼠了,点点爱发电的广告复活复活作者菌,求求了。 第257章 宫中旧人 季宴清看到桌面摊开的奏折,“怎么想到看这个,可看懂上面写什么了?” 桌上奏折堆积的有很多,御史台的的御史一奏、二奏、三奏,到十几奏,全是劝谏他不要立自己为皇后的,骂她妖魅惑主。 宁兰 就挺冤枉的,莫名其妙挨顿骂,要不让这御史他来当这皇后算了。 还有宗正寺的大臣催陛下多进后宫,多生孩子的,他还拿着圣\/祖皇帝举例,说圣\/祖弱冠之年儿子都已经六个了。 当今陛下至今却无所出,请陛下以国事为重。 剩下大多是他出发去西北前,丞相、太傅几位大臣劝谏他不要亲自去西北。起头就说圣明的君主应该听的进去谏言。 然后疯狂输出说他放下朝政去西北是不负责任,万一挂在路上,他又无子无承,帝位空悬,天下大乱,就是对天下百姓不负责。 这人倒是挺敢说的。 不过他都是未回复,所有奏折留中不发,执意去了西北。 宁兰撇撇嘴,“看懂了,骂我的和骂你的,看来你这皇帝做的也不怎么样。” 季宴清被她这话逗笑,在桌案前坐下, “也不算骂你,御史大夫职责便是上察天子,下察百官。若是朕如此行事他们不上奏折劝谏,倒是他们的失责了。” 宁兰看他这副样子,“我看他们骂我你还挺乐意的?” 季宴清拿笔批继续批其他的奏折, “宁宁,做事得看结果,不能只争口舌之争,他们骂几句礼部总归把册封诏书送到你手上了不是?” 季宴清抬眼看她一眼,“再说,这些奏折只有我能看到,不算骂。” 宁兰一边看他批奏折一边帮他研墨,他有些诧异的抬头盯着她看了一瞬,不过并未说什么便接着批, “你若是累了就去歇着,此次西北一走数月,积压太多事情,要这几日会非常忙。” 他说忙,不是说说而已,不但要批奏折,还要见外臣。 宁兰躺在书房里间,听着他接连见了四五个外臣,一直到天黑,他才从外面走进来。 季宴清看到她还在醒着很是诧异,“这么安静,以为你睡着了。” “在听你同大臣谈话,倒是觉得挺有意思。” 他坐在椅子上,抬眼看看宁宁,她没看自己,低头看地上的青砖。 男人垂下眼,摸着宁兰的肚子,“你感兴趣多在这听听也好,也好让这小子知道往后如何处理政事。” 宁兰顺势接话道,“那我以后就住在这陪你了。” 男人应了,只用手虚虚搭在她肚子上,没在说话 。 由于宁兰的坚持,她便在紫宸殿成功住了下来。 季宴清卯时便要起床上朝,她早间就被吵醒,睡的并不好,午间无事,本想多睡一会,被一阵脚步声吵醒。 出来发现是那两个青州来的婢女,两人还同她问道,“娘娘,你这么快就醒了?怎么不多睡会。” 这话听的宁兰心中叹气,这两人昨天给她奉茶失手摔碎了茶盏,茶水撒了她一身,好险烫到她。 季宴清发了好大一顿火气,她好不容易才把人劝住没罚两人,今日这两人又把她吵醒。 往日就听季宴清说,宫中的婢女都是特意教养过的,规行矩步,行事稳重,两厢对比下来,这两人着实不太行。 她有些想念海棠和沁芳殿的宫女了。 海棠虽然忠于季宴清,可她聪明省事,会护着自己,更不会犯打扰她睡觉这种低级错误。 宁兰便将于海叫了过来,“沁芳殿被火烧了,那里面原先伺候的宫人呢?” 于海一听她说沁芳殿的名字,心就‘哐哐’直跳,陛下让他把火烧沁芳殿的事瞒住,他可不敢说漏嘴,讪笑道, “现在宫中事务由贤妃娘娘代管,陛下允海棠出宫荣养了,朝露和其他宫女被指派去了其他地方,具体去哪奴才就不知了。” 他回答问题眼神闪躲,不敢看自己,一看便有鬼。宁兰放下手中的茶杯, “于公公啊,你若是不同我说实话,那我便只能去问陛下了。” 于海心中叫苦不迭,以前这位主子只是受宠,那贵妃派头比当时的林皇后都大。 现在她是皇后了,肚子还有了皇嗣,这肚子可是现在陛下的眼珠子,她这么告上一状,那自己说不得要遭多少罪。 他眼珠转了转,心中有了计较,现在皇后娘娘最大,主子们的事他少掺和, “现在宫务都是贤妃娘娘在打理,朝露被指去了掖挺。” 他说的欲言又止,很是含蓄,但是宁兰明白了。 定是贤妃记恨自己,现在得了势力,拿着这些宫人撒气,“其他人呢?” “往日帮娘娘梳头打理妆发的小宫女,大都指派去了浣衣房、恭房之类。” 宁兰 好家伙,这贤妃她是真恨自己啊,“我在这身边没几个得力的人。” 她说到这指了指屋檐下打盹的两人,“这两个添茶都添不明白,我想把朝露她们都调回来。” “那奴才去同贤妃娘娘打声招呼,这就把人带回来。” 他办事很快,不多时原先在沁芳殿的几个宫人都站在宁兰面前。 于海当是路上交代过她们了,几人面上都什么异常,都是当第一次见她一样行礼问安。 宁兰起身走在几人面前,几人惨的不忍细看。 原先每日替她梳头的宫女,手最是纤细精巧。 现在她那双手指节粗大,手背粗糙的像是树皮,上面布满深浅不一圆形疤痕,想来是冬日浣衣生的冻疮。 最惨的算是朝露,别人还是正常劳作出来的沧桑,她却是手腕间都是崭新的伤痕,忍不住问道, “你这是伤是怎么回事?可是人打的?” 不过一年多时间,朝露变的瘦弱苍老,像是老了十岁一般。 她读过书,会写字,原先本是最这群宫女中最好看、最有气质的。 朝露连忙拉下袖子遮掩手臂,“奴婢不敢劳烦皇后娘娘,奴婢无碍的。” “你们都下去。”宁兰打发了别人出去,“这没有外人,你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了?我让于公公把你调到我身边了,你不用在回去了。” 一听这话,朝露当即就激动的扑过来抱着宁兰的腿落下泪来,抽抽噎噎说道, “娘娘,你还活着,能见到你真的太好了,奴婢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宁兰把人拉起来,她哭的实在凄惨,给她擦干脸上眼泪,“朝露,你慢慢说,不着急。” 朝露不敢再哭,止住眼泪开口道, “娘娘的噩耗从宫外传来,于公公说海棠姐姐也不回来了,起先大家都很震惊,随后便是恐慌不已。” “殿中没了主子,大家都是要重新分配活计的。” “毕竟难遇到娘娘这么好的主子了,其他人一个个被女官指派走,奴婢塞了银子同尚仪求情,想留下来看守沁芳殿。” “谁知后来沁芳殿夜间起了一把大火,贤妃又接管了宫务,奴婢就被从沁芳殿调到掖庭干苦役。其余人也都找了各种由头调到了那些地方。” 朝露说到这,抬头看宁兰一眼才继续说, “掖庭的活计辛苦,也能凑合应付,难的是应付那的人,我从未得罪过她们,可是她们像是和奴婢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可着劲的欺负奴婢。” 宁兰知道缘由,她之前去找贤妃麻烦,去重华殿让贤妃替她念经书,便是海棠和朝露一起的。 贤妃定是那时就在心中记恨上她了,现在她管着后宫宫务,碾死朝露不就是顺手的事,“是我不好,连累你了。” 朝露连忙道,“奴婢不敢,往日是得皇后娘娘照拂,才在沁芳殿得了一段好日子过。奴婢能再回娘娘身边是奴婢的福气。” 两人很是亲近,像是回到之前在沁芳殿的日子,她把宁兰走后宫中发生的事情,一件不落的都说给宁兰听。 贤妃拿了凤印,代掌后宫、年节接见命妇,实际已经形同皇后了。 月美人得罪了陛下被幽禁在自己的宫殿,陛下不进后宫,不见任何人,德妃、刘昭仪都还是维持原样。 说完后朝露看四下无人小声道,“宫中有些传言说贤妃早晚会被立为皇后,现在可见传言不可信。” 宁兰没接这话,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呢。 季宴清下朝回来,看到宁宁身边的女子愣了一下,只是觉的这宫女有些眼熟,当是原先沁芳殿的宫女。 宁兰看他注意到朝露,主动解释,“她是原先沁芳殿的宫女,我现在身边没人得用,便想着把她调回来了。” 这些小事他从来不管,“你喜欢就行。今日可吃东西了?” 她这几日一直在吐,韩太医来过来看过之后,只开了些生津开胃的药道,“妇人害喜呕吐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多吃些喜欢的。” 第257章 宫中旧人 季宴清看到桌面摊开的奏折,“怎么想到看这个,可看懂上面写什么了?” 桌上奏折堆积的有很多,御史台的的御史一奏、二奏、三奏,到十几奏,全是劝谏他不要立自己为皇后的,骂她妖魅惑主。 宁兰 就挺冤枉的,莫名其妙挨顿骂,要不让这御史他来当这皇后算了。 还有宗正寺的大臣催陛下多进后宫,多生孩子的,他还拿着圣\/祖皇帝举例,说圣\/祖弱冠之年儿子都已经六个了。 当今陛下至今却无所出,请陛下以国事为重。 剩下大多是他出发去西北前,丞相、太傅几位大臣劝谏他不要亲自去西北。起头就说圣明的君主应该听的进去谏言。 然后疯狂输出说他放下朝政去西北是不负责任,万一挂在路上,他又无子无承,帝位空悬,天下大乱,就是对天下百姓不负责。 这人倒是挺敢说的。 不过他都是未回复,所有奏折留中不发,执意去了西北。 宁兰撇撇嘴,“看懂了,骂我的和骂你的,看来你这皇帝做的也不怎么样。” 季宴清被她这话逗笑,在桌案前坐下, “也不算骂你,御史大夫职责便是上察天子,下察百官。若是朕如此行事他们不上奏折劝谏,倒是他们的失责了。” 宁兰看他这副样子,“我看他们骂我你还挺乐意的?” 季宴清拿笔批继续批其他的奏折, “宁宁,做事得看结果,不能只争口舌之争,他们骂几句礼部总归把册封诏书送到你手上了不是?” 季宴清抬眼看她一眼,“再说,这些奏折只有我能看到,不算骂。” 宁兰一边看他批奏折一边帮他研墨,他有些诧异的抬头盯着她看了一瞬,不过并未说什么便接着批, “你若是累了就去歇着,此次西北一走数月,积压太多事情,要这几日会非常忙。” 他说忙,不是说说而已,不但要批奏折,还要见外臣。 宁兰躺在书房里间,听着他接连见了四五个外臣,一直到天黑,他才从外面走进来。 季宴清看到她还在醒着很是诧异,“这么安静,以为你睡着了。” “在听你同大臣谈话,倒是觉得挺有意思。” 他坐在椅子上,抬眼看看宁宁,她没看自己,低头看地上的青砖。 男人垂下眼,摸着宁兰的肚子,“你感兴趣多在这听听也好,也好让这小子知道往后如何处理政事。” 宁兰顺势接话道,“那我以后就住在这陪你了。” 男人应了,只用手虚虚搭在她肚子上,没在说话 。 由于宁兰的坚持,她便在紫宸殿成功住了下来。 季宴清卯时便要起床上朝,她早间就被吵醒,睡的并不好,午间无事,本想多睡一会,被一阵脚步声吵醒。 出来发现是那两个青州来的婢女,两人还同她问道,“娘娘,你这么快就醒了?怎么不多睡会。” 这话听的宁兰心中叹气,这两人昨天给她奉茶失手摔碎了茶盏,茶水撒了她一身,好险烫到她。 季宴清发了好大一顿火气,她好不容易才把人劝住没罚两人,今日这两人又把她吵醒。 往日就听季宴清说,宫中的婢女都是特意教养过的,规行矩步,行事稳重,两厢对比下来,这两人着实不太行。 她有些想念海棠和沁芳殿的宫女了。 海棠虽然忠于季宴清,可她聪明省事,会护着自己,更不会犯打扰她睡觉这种低级错误。 宁兰便将于海叫了过来,“沁芳殿被火烧了,那里面原先伺候的宫人呢?” 于海一听她说沁芳殿的名字,心就‘哐哐’直跳,陛下让他把火烧沁芳殿的事瞒住,他可不敢说漏嘴,讪笑道, “现在宫中事务由贤妃娘娘代管,陛下允海棠出宫荣养了,朝露和其他宫女被指派去了其他地方,具体去哪奴才就不知了。” 他回答问题眼神闪躲,不敢看自己,一看便有鬼。宁兰放下手中的茶杯, “于公公啊,你若是不同我说实话,那我便只能去问陛下了。” 于海心中叫苦不迭,以前这位主子只是受宠,那贵妃派头比当时的林皇后都大。 现在她是皇后了,肚子还有了皇嗣,这肚子可是现在陛下的眼珠子,她这么告上一状,那自己说不得要遭多少罪。 他眼珠转了转,心中有了计较,现在皇后娘娘最大,主子们的事他少掺和, “现在宫务都是贤妃娘娘在打理,朝露被指去了掖挺。” 他说的欲言又止,很是含蓄,但是宁兰明白了。 定是贤妃记恨自己,现在得了势力,拿着这些宫人撒气,“其他人呢?” “往日帮娘娘梳头打理妆发的小宫女,大都指派去了浣衣房、恭房之类。” 宁兰 好家伙,这贤妃她是真恨自己啊,“我在这身边没几个得力的人。” 她说到这指了指屋檐下打盹的两人,“这两个添茶都添不明白,我想把朝露她们都调回来。” “那奴才去同贤妃娘娘打声招呼,这就把人带回来。” 他办事很快,不多时原先在沁芳殿的几个宫人都站在宁兰面前。 于海当是路上交代过她们了,几人面上都什么异常,都是当第一次见她一样行礼问安。 宁兰起身走在几人面前,几人惨的不忍细看。 原先每日替她梳头的宫女,手最是纤细精巧。 现在她那双手指节粗大,手背粗糙的像是树皮,上面布满深浅不一圆形疤痕,想来是冬日浣衣生的冻疮。 最惨的算是朝露,别人还是正常劳作出来的沧桑,她却是手腕间都是崭新的伤痕,忍不住问道, “你这是伤是怎么回事?可是人打的?” 不过一年多时间,朝露变的瘦弱苍老,像是老了十岁一般。 她读过书,会写字,原先本是最这群宫女中最好看、最有气质的。 朝露连忙拉下袖子遮掩手臂,“奴婢不敢劳烦皇后娘娘,奴婢无碍的。” “你们都下去。”宁兰打发了别人出去,“这没有外人,你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了?我让于公公把你调到我身边了,你不用在回去了。” 一听这话,朝露当即就激动的扑过来抱着宁兰的腿落下泪来,抽抽噎噎说道, “娘娘,你还活着,能见到你真的太好了,奴婢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宁兰把人拉起来,她哭的实在凄惨,给她擦干脸上眼泪,“朝露,你慢慢说,不着急。” 朝露不敢再哭,止住眼泪开口道, “娘娘的噩耗从宫外传来,于公公说海棠姐姐也不回来了,起先大家都很震惊,随后便是恐慌不已。” “殿中没了主子,大家都是要重新分配活计的。” “毕竟难遇到娘娘这么好的主子了,其他人一个个被女官指派走,奴婢塞了银子同尚仪求情,想留下来看守沁芳殿。” “谁知后来沁芳殿夜间起了一把大火,贤妃又接管了宫务,奴婢就被从沁芳殿调到掖庭干苦役。其余人也都找了各种由头调到了那些地方。” 朝露说到这,抬头看宁兰一眼才继续说, “掖庭的活计辛苦,也能凑合应付,难的是应付那的人,我从未得罪过她们,可是她们像是和奴婢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可着劲的欺负奴婢。” 宁兰知道缘由,她之前去找贤妃麻烦,去重华殿让贤妃替她念经书,便是海棠和朝露一起的。 贤妃定是那时就在心中记恨上她了,现在她管着后宫宫务,碾死朝露不就是顺手的事,“是我不好,连累你了。” 朝露连忙道,“奴婢不敢,往日是得皇后娘娘照拂,才在沁芳殿得了一段好日子过。奴婢能再回娘娘身边是奴婢的福气。” 两人很是亲近,像是回到之前在沁芳殿的日子,她把宁兰走后宫中发生的事情,一件不落的都说给宁兰听。 贤妃拿了凤印,代掌后宫、年节接见命妇,实际已经形同皇后了。 月美人得罪了陛下被幽禁在自己的宫殿,陛下不进后宫,不见任何人,德妃、刘昭仪都还是维持原样。 说完后朝露看四下无人小声道,“宫中有些传言说贤妃早晚会被立为皇后,现在可见传言不可信。” 宁兰没接这话,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呢。 季宴清下朝回来,看到宁宁身边的女子愣了一下,只是觉的这宫女有些眼熟,当是原先沁芳殿的宫女。 宁兰看他注意到朝露,主动解释,“她是原先沁芳殿的宫女,我现在身边没人得用,便想着把她调回来了。” 这些小事他从来不管,“你喜欢就行。今日可吃东西了?” 她这几日一直在吐,韩太医来过来看过之后,只开了些生津开胃的药道,“妇人害喜呕吐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多吃些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