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奔后强嫁疯批鬼王,娇软嫡女人设崩了》 第三十四章 给她的礼物 “真的要这样吗?” 离落背转身子,看着御花园中的众人,侧目看到云如月飞快的刨土挖着一株花草,惊得一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 她虽出身将军府,可却是个乖乖女,从未做过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更何况她多年前得了个怪病,一着急生气就会变成另一种性格,另一个人,走到哪儿都是被孤立、嘲笑的份,让她变得更加内向,别说做大逆不道的事,大声说话都不敢。 “好好放风,待会儿被发现了,咱俩一个都跑不了。”云如月卖力的挖着阴幽,口中低声道。 离落再不敢怠慢,佯装跟昭昭闲聊的样子,遮住了云如月身形。 可她二人实在胆小,眼下更是心虚,极力隐忍着,但还是被人瞧出了异样。 谷思甜转眼朝二人看来,定定盯了一会儿,给左右贵女递了个眼神,三人并肩朝这方踱来。 昭昭心砰砰狂跳,“小姐、小姐你好了吗?谷小姐她们过来了……” 阴幽最重要的就是根部,若是挖断了,那一切白搭。 云如月正进行到关键时候,听到昭昭说谷思甜来了,当即眉心皱起,手上却丝毫不敢怠慢,愈发小心。 “你们两个在这儿窃窃私语什么呢?” 有个得宠妃子的姑姑,谷思甜虽在云如月手上吃了瘪,却仍旧嚣张。 旁边有女子附和道,“贼眉鼠眼,怕不是在背后议论人是非?” “没、我没有。” 谷思甜左看右看,不见云如月身影,便问,“云如月呢?刚刚看她还在这儿。” 这一问,离落跟昭昭愈发紧张了。 “我不过问一下,你二人紧张什么?莫不是那云如月去做什么鸡鸣狗盗的事了?” 谷思甜举步上前,近了就瞧见二人身后隐隐有人影晃动,她眼中精芒一闪,直接箭步上前,推开离落跟昭昭就往里闯。 哗—— 眼前一花,一团泥巴夹杂着肥料的味道,正中她姣好面容。 “哎呦。”云如月惊呼一声起身,“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刚瞧见这花园中有只飞虫,唯恐它伤了御花园的花朵,随手这一下,没成想竟误伤了谷大小姐。” “你!” 谷思甜脸上散发着臭味,左右贵女纷纷掩唇后退,一时间,她成了全场焦点,引来嗤笑声不断。 “怎么回事?” 婉嫔举步而来,见自家侄女又吃了亏,眉心皱起,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谷思甜一眼。 “婉嫔娘娘,我一时失手,误伤了谷大小姐。” 婉嫔拧着好看的眉,“既是失手,那便算了。” “姑姑,可……” 婉嫔一把拽住还想泄愤的谷思甜,冲她警告性的摇了摇头。 谷思甜只好作罢。 “云小姐。” 一个宫女适时从远而近,冲着云如月一礼,“太子妃请您去清心小筑一叙。” 云彩蝶? 云如月抬眸望了一圈场中,果然不见云彩蝶身影。 转眼瞧了还在墙头啁啾叫着的麻雀,她勾唇一笑。 这云彩蝶,终究还是忍不住要报复她了…… “好,我这就去。” 言罢,身后昭昭就要抬脚跟上,却被那宫女拦下。 “太子妃只叫了幽王妃一人去。” 要对付她,岂能让其他人跟着? 云如月回头冲着昭昭淡然一笑,“无妨,你在此处等我回来。” 说完看向离落,“昭昭托你暂且照顾了。” 离落点头应下,云如月便跟着那宫女离去。 谷思甜愤愤道,“姑姑,刚刚为什么不让我……” “行了,”婉嫔眼中满是嫌弃,却还是伸手捏着帕子帮谷思甜清理了下脸上沾染着的泥土,“你以为太子妃叫她去是有什么好事?” “真的?” “那还能有假?” 谷思甜望着云如月离去的背影,眼中亮起兴奋光芒。 可恶的云如月,害她当众出丑不说,还害的她被姑姑责罚,她要亲眼看看这贱人受罚的样子。 等婉嫔走了,她便抬脚悄悄跟在了云如月身后。 今日天气甚好,微风徐徐,拂动细软的柳枝。 云如月听到身后鬼鬼祟祟的脚步声,勾唇轻笑,只当没有察觉,继续跟着那宫女往前走。 “就是前面了。” 一路弯弯绕绕,那宫女终于停在了一处建筑前方。 “幽王妃请,奴婢退下了。” 云如月抬眼打量眼前这建筑,不大不小,距离御花园也稍微有些距离,比较僻静。 若是发生什么,看热闹的那些人能很快赶过来。 只是那些鸟儿给她的情报有些少,她不知道这屋子里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上前一步,准备探个究竟。 咻—— 忽而,脑后传来破风之音,一记飞镖狠狠刺入她脚下前方地面。 云如月飞速回头,朝着飞镖射来处望去,可惜宫檐空荡,什么都没有。 她拧起眉头,看向地面。。 地上那飞镖通体漆黑,尾部挂着红缨,刺入地板的尖端,扎着一张纸条。 云如月弯腰将之拾起,拆开纸条一看。 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几个字——危险勿进。 究竟是什么人在帮她? 云如月将字条收入袖中,开始研究起那飞镖。 方才看的粗略没有察觉,这飞镖尾端,有一株盛开的彼岸花。 暗红颜色,散发着诡异恐怖的气息。 身后“噔”的一声轻响,将云如月的神思拉回,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跟在她身后的谷思甜小心翼翼抬脚,将脚下断裂的树枝拨开,再抬头一看,不见了云如月身影。 “人呢?啧……” “在找我吗?” 耳畔,恶魔低语。 谷思甜只觉浑身瞬间一紧,冰冷的寒气从耳畔刹那间传至四肢百骸。 她僵着脖子,似是上了发条的机器,缓缓转头。 云如月绝美谲艳的容颜映入眼中。 “你替我进去吧。” 云如月展颜一笑,眼底却是寒芒闪闪,素手做刀,直接劈晕了谷思甜,扛着她走到清心小筑面前,将她扔了进去,将门迅速关上。 只片刻,她便听到里面传来男人急不可耐的声音。 原来如此…… 这就是云彩蝶给她准备的大礼啊。 “乌鳞。” 袖中纤细的黑影钻出,爬上她肩头,猩红的信子讨好似的轻舔她脸颊。 “带我去见云彩蝶。” 第三十三章 我当采花贼 原地成诗? 好大的口气! 婉嫔跟谷思甜先毫不客气的笑了。 “云如月,夸海口,也不是这么个夸法。” “思甜说的对,这天底下,能原地成诗的,除却太子殿下,便是从前的幽王了,可惜那都是幽王年少时在封地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是另一说……” 皇后道,“云如月,在本宫面前胡言乱语,可是要受罚的,你可想好了?本宫给你个反悔的机会。” “无需反悔,作诗而已,这有何难?” 皇后心里暗骂一声狂妄,高抬起下巴,冷凝着云如月,“那便开始吧。” 婉嫔掩唇嘲笑,一干贵女聚在一起,等着看云如月笑话。 这般嚣张,待会儿做不出来,皇后最轻也要赏她板子! 但离落跟昭昭却不同,满眼希冀的看着云如月。 她二人心里很清楚,云如月跟以前不同了,说出来的话,必定可以做到,只是不知会是如何的惊才绝艳。 场中气氛开始变得紧张,云如月立定,面容闲适,张口便道,“茅檐长扫净无苔,花木成畦手自栽。一水护田将绿绕,两山排闼送青来。” “呵……” 诗刚读完,谷思甜便嗤笑出声,“做倒是让你做出来了,怕是方才太子妃在那里作诗的时候,你一个人在旁边想了许久吧?” 婉嫔紧随其后,“工整倒也算工整,其中情思,可是跟太子妃相差千里。” “就是,这种平平无奇的诗词,以后还是莫要再说出来了,再作十首,也不顶太子妃一首。” 云彩蝶也讶异云如月竟然真的能作诗出来,但听旁人这般评价,悬起来的心总算是落了回去。 就是啊,作出来有什么用? 作出来好诗才有用。 云如月还未说什么,袖子里的乌鳞却是待不住了,在她袖子里气的直撞。 【一群傻逼,我主子作的诗乃是天上有,地上无!】 云如月不着痕迹轻拍阔袖里的乌鳞,莞尔一笑,“无妨,我还有。” “还有?” 谷思甜瞪圆了眼,笑的更大声了,“方才不是说了,还是这种诗词,就莫要作了,说出来,只会贻笑大方!” 云如月不言语,看向皇后,“皇后娘娘?” 她方才作词确实平淡了些,皇后也不怕她说出来什么好诗词来,反倒乐意听她再吟来一首,添些笑料乐子。 “既然还有,那便念出来听听,左右也无事。” “谢皇后。” 云如月朱唇轻吐。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全场寂静无声。 云如月微微颔首,冲着皇后示意。 忽然察觉一束怨毒的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她,抬眸望去,正好看到云彩蝶。 后者本就面上粉扑的厚实,眼下血色褪去不少,一张脸苍白的似是陪葬人偶,看着有几分可怖。 云如月冲她盎然一笑,学着她方才的样子道,“云如月,献丑了……” 一句话出,云彩蝶贝齿倏然紧咬朱唇,转瞬间就将唇咬破出血,愤恨的瞪着云如月。 她是故意的。 这个贱人! 她什么时候学的诗词歌赋? 这些年在她家府上,究竟还隐藏了多少?!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好诗啊好诗!” 忽而,安静的场外,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没有看到云如月好戏的众人,此刻心烦气躁,准备找这不识趣开口赞美之人麻烦,回头一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在拱月门前,一手捋须,还在喃喃念着方才的诗词。 “莫太傅。”皇后目露惊讶之色。 莫太傅举步朝众人走来,离的还有些距离停下,冲着皇后等人一行礼。 “见过皇后、婉嫔娘娘。” 众贵女行礼,“见过莫太傅。” “太傅不是在与太子授课?怎么跑到这儿来了?”皇后面露不虞之色。 不好好给太子授课,还跑到这儿来夸奖云如月? 若不是莫太傅学识渊博,能帮太子不少,皇后只怕眼下早都给他颜色看了。 “方才太子说与国师有事商议,臣便先退下了,没成想路过御花园,竟听到如此绝妙的诗来,不知……是哪位所作?可否给臣引见一下?” 皇后唇角维持的笑意落下,眼中寒芒闪烁。 在场众人都不敢开口指云如月,但有一道微弱的声音,缓缓响起。 “是云将军之女……云如月所作……” 众人视线立马定向了开口说话的离落。 离落被吓到,也不看旁边是谁,直接躲在了昭昭身后。 昭昭也害怕,想躲,但是无处可躲,就低垂着脑袋。 “云如月?”莫太傅回头仔细打量了几遍云如月,“我记下你了,我还有事,改日再寻你问问。” 言罢,他冲着皇后等人一拱手,退了出去。 这下倒好,云如月的笑话没看成,还让她在莫太傅面前留了个好印象。 皇后面上虽然如常,但是眼底压着一片浓云,任谁都看得清楚。 云彩蝶趁机上前道,“母后,走了这许久,大家想必都累了,让大家四下逛逛歇会儿吧。” 皇后“嗯”了一声,道,“本宫刚好有事要去皇上那一趟,你们先各自闲逛吧。” 说完,别有深意的又看了云彩蝶一眼。 云彩蝶当即抿紧唇瓣冲她一礼,恭送她离去。 这一幕,刚好落入云如月眼中,她微微眯起两眼,口中喃喃,“嗯,阴谋的味道……” 皇后前脚刚走,后脚原先那离去的宫女便回来了,隔得老远,跟云彩蝶在空中交换了个眼神。 离落上前轻扯云如月衣袖,“那个、如月……好像有点不太对。” 云如月没回她话,倒是看向从远处振翅飞来的麻雀,柳叶眉轻扬,旋即眼尾浮上笑来。 “是不太对,不过无所谓。” “如月?”离落依旧满眼担忧。 “哎你来的正好,帮我打个掩护。” “什么掩护?” 云如月压低声音道,“我要做采、花、贼。” 说完,不等离落反应,拉着她就往御花园角落走去。 第三十二章 五步成诗?我直接原地成诗 云如月循声望去,却是皇后去而复返。 身后跟着云彩蝶,微垂着头,似是挨了一记掌掴,脸颊有些微微的红,只不过用厚厚的粉盖了,瞧不真切。 一入拱月门,云彩蝶便重新端起架子,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朝着云如月方向望来。 见云如月面上一如往常素净,并无半点异常,她娥眉微蹙,眼底疑惑光芒闪掠而过。 怎么会…… 她分明喝了那毒酒,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难道毒酒被掉包了? 不可能,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下去之后就是会有奇痒无比的感觉,她及时吃了解药所以才没事。 难道她早都知道里面有毒药,自己也吃了解药? 该死! 又让她逃过一劫。 “回皇后娘娘的话,没说什么,只是她们几个小年轻在这斗嘴罢了。” 婉嫔起身,冲着她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而后瞥了一眼旁边空了的位置,“柔妃娘娘让臣妾转告皇后一声,她有些乏累,先回了。” “乏累?” 皇后今日本就不快,听到柔妃都未等她回来请示,就借口乏累离开,眼底瞬间结起一层冰霜。 “是啊,柔妃整日伺候在皇上身侧,乏累是难免的,就随她去吧。” 一眨眼,面上已然恢复常色,威仪八面,环顾四周。 “宴吃完了,咱们不妨去御花园转转,消消食?这会儿开春了,花也开了,咱们赏花作诗,岂不美哉?” 她说着话,有意无意的瞥向云如月,而后视线一转,落在云彩蝶面上。 云如月执盏喝了杯茶水,将口中一点酒气冲淡,唇角却不着痕迹朝上勾着。 吟诗作对? 这是打算让云彩蝶展现一下“才女”之名,将方才那丑陋的一幕从众人印象中抹除,挽回一下太子颜面,顺带打压打压她。 毕竟,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整日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哪儿有闲工夫找先生来教自己诗词歌赋? 可惜,他们算错了。 身为瑶族大祭司,每日做的最多的事,不是卜卦算命,习武炼蛊。 而是读书,拓宽眼界,如此才能领导瑶族。 一群人嘴上连连附和,跟着皇后,三五成群,前往御花园。 云如月落在最后,漫不经心的走着,顺带熟悉一下宫里的路。 忽而眼角余光瞥见队伍中有个宫女掉了队,鬼鬼祟祟的快速溜进拐角消失不见。 太过反常,云如月想忽视都不行。 她抬眼望向四周,瞧见有几只麻雀在砖红的宫墙上跳跃嬉戏,眼尾荡开笑来。 素手攀上路上柳树枝条,压低了声音冲那几只麻雀吹了声哨。 那几只麻雀歪着脑袋看了她一会儿,忽而啁啾叫了声,振翅飞走。 “如、如月,你在做什么呢?” 怯生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云如月没有急着回头,掐断了一截柳枝,拿在手中把玩。 “没什么,瞧见几只麻雀,有些年未出过门,未曾见过了,觉得有趣的紧。” 本是随口一说,身侧那怯生生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云如月没有在意,手中甩着柳枝,阔步在前走着。 没过一会儿,就到了御花园。 不愧是皇宫,御花园比平安侯府的后花园不知大了多少倍,而且花繁叶茂,还有不少稀罕种类。 可云如月注意的却不是那些开的正茂的花,两眼直勾勾盯着角落一株低垂脑袋的花苞。 花苞不过小拇指大小,若非她整日跟药材打交道,只怕也注意不到。 这是她需要的,解蚩离之毒的一株药材,阴幽。 她带着昭昭在京都城中找了不少药铺,都没找到,没想到在皇宫御花园瞧见了。 “你说,摘御花园一朵花回去,会不会有事?”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离落愣了一下,见她朝自己看来,这才确信云如月是在同她讲话。 “万万不可,若是被发现的话,说不定是要掉脑袋的。” “哦……”云如月眼底亮光闪烁,“意思是不被发现就没事了。” 离落:“……” 这话是这么理解的吗? 她小心翼翼看着云如月。 这些年未敢见她,再次见到,她竟然性情大变……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当初? 想到当年发生的事,离落惭愧的低下头,眼尾开始发红。 云如月看着那些个皇后妃嫔的动向,琢磨怎么偷偷的将那株阴幽收入囊中,没有注意到离落的神情。 “今日花开的正好,不如……你们这些姑娘们,来个七步成诗,就以‘花’为题,如何?”皇后开了口。 “好。”云彩蝶自是第一个站出来,“不如,我先来,抛砖引玉,如何?” 七步成诗,可是有极大的难度。 云彩蝶第一个上,其余贵女还可以趁着这时间好好想想,自是乐见其成。 在众人鼓掌声中,云彩蝶羞怯一笑,提着裙摆,开始朝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五步时,她停住脚步。 众人皆是一惊。 原说七步成诗,这云彩蝶,竟然仅需五步! 才女之名,果然非浪得虚名。 皇后看着众人反应,终于舒展眉眼,等着云彩蝶开口。 “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 “好!好诗!” “不愧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才女之一,皇后娘娘娶得如此儿媳,真是天大的福气!” 婉嫔一个劲的拍马屁,皇后眉开眼笑,十分受用。 “呵……” 从未开过口的薛昭仪,此刻冷笑一声。 声音十分突兀,婉嫔离她最近,朝她看来,“姐姐笑什么?” 薛昭仪撩起眼皮朝她看去,一张口,满是酒醉的味道,“没笑什么,羡慕你,拍马屁的话,张口就来……” 她说话声音很低,只婉嫔听得到。 婉嫔怒火中烧,却也不敢在皇后面前惹事,咬牙硬生生咽了下去。 “彩蝶献丑了,接下来,你们谁来?” 云彩蝶五步成诗,谁还敢上前? 怕是嫌出丑不够,给家族脸上抹黑。 无一人上前,叫皇后愈发满意,她移眼,看向一旁立在花园前不知数着什么的云如月。 “云如月,你与彩蝶同出一门,想必也是腹有诗书,你来。” 云彩蝶忙道,“母后,姐姐还未尝试过几步成诗,不如宽限她些,十步……” “不必。”云如月站直身子,朝众人看来,“我原地成诗。” 第三十一章 那肯定是你做的 只见云彩蝶双手高抬,跟随乐曲的鼓点,如水蛇般扭起了腰肢。 那些舞姬全都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伴奏的乐官也傻眼了,面面相觑。 霎时间,场中寂静无声,只剩下云彩蝶一人在舞池中忘我的跳着艳舞。 啪啪啪—— 云如月抬手鼓掌,高声喝彩,“好!太子妃的舞姿真是惊艳绝伦!” 这一声喊得,好似云彩蝶是跳舞讨好众人的下等舞姬。 柔妃呵的笑了一声,眉眼流转,望向上座的皇后。 “皇后真是招了个好儿媳,跳的舞,竟是把宫中御用的舞姬都给比了下去,不知下回我过生辰时,能不能请来太子妃一舞,助助兴?” 皇后一张脸黑似墨炭,望着舞池中跳着低俗艳舞的云彩蝶,放在扶手上的手紧攥成拳,捏的噼啪作响。 听得那鼓掌声还在持续,两眼朝云如月望去,冷光迸溅。 这个贱人…… “彩蝶能文能舞,还孝敬的紧,知晓本宫近日心情不好,还特意安排了这节目……” 在看到云彩蝶趴在地上模仿着蛇类爬行,皇后终是再忍不住,“彩蝶,本宫今日足够开心了,不必再跳了,来人,送太子妃下去歇息!” 话说到最后几个字,已然有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左右几个嬷嬷忙上前,将云彩蝶强行拖离了现场。 云如月瞥了眼袖中还在乱扭的乌鳞,奖励似的撕下来一片牛肉,扔到它嘴里,而后若无其事的饮酒。 “大家暂且歇着,本宫去换身衣裳。” 言罢,皇后起身,追了云彩蝶而去。 她脚下生风,云如月不用猜都知道,她此刻气的要死,是去教训云彩蝶去了。 皇后一走,场中气氛立马松散不少。 柔妃紧跟着起身,满脸惫色,“来参加一场宴会,没成想正主还走了,真是无趣,本宫乏累,先回宫了,劳几位给皇后说一声。” “皇后娘娘还未说散场,柔妃娘娘就这么自顾自的走了,是不是不合规矩?”婉嫔笑道。 “规矩?”柔妃朝婉嫔瞥了一眼,“本宫每日在皇上跟前学规矩,婉嫔难不成觉得你比本宫更懂规矩?哦本宫忘了,皇上已经有些时日没去你宫里了,只怕是没机会学规矩……” 婉嫔一张脸顿时涨如猪肝色。 云如月在旁边听着,对这位柔妃倒是有些改观。 原以为赐“柔”字,是温柔贤淑,现如今她觉得这“柔”,怕是外柔内刚之意了。 柔妃说完,望向浅饮酒水的云如月,给旁边嬷嬷递了个眼神。 那嬷嬷便端起桌上的鲜花饼,跟在柔妃身后,朝云如月踱来。 “这鲜花饼,只本宫与皇后有,本宫还未动,给你尝尝。”柔妃冲着云如月温婉一笑。 对面婉嫔目露诧异之光,不懂这柔妃怎么突然给一个孤女抛起了橄榄枝。 若要她二人关系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可对她不利的紧。 得尽快除掉云如月! 她眼底暗芒一闪而逝,旁边的薛昭仪还是一如往常自顾自喝酒,两耳不闻窗外事。 与云如月一排的贵女,却是嫉妒的两眼都要瞪烂了。 柔妃现在可是风头最强盛的妃子,比皇后风头还要猛,家族势力更是如日中天。 得她青睐,那可是跟平步青云挂钩了。 “谢柔妃娘娘。”云如月起身颔首一礼,不卑不亢,“只是我对鲜花过敏,这鲜花饼,怕是无福消受了。” 柔妃给的,她竟然还给拒绝了! 场中女子皆是倒吸了口冷气,等着看云如月驳了柔妃面子,柔妃会如何责罚她。 但谁曾想,那柔妃愣了片刻,旋即掩唇笑了一声。 “你与传闻中倒真是大不相同,性子直爽,不似那些口蜜腹剑之辈,改日来本宫的柔妃殿坐坐,吃不得这鲜花饼,本宫还有其他吃食。” 云如月“嗯”了一声,这次倒是应下。 柔妃走后,场中气氛忽然变得玄妙起来。 从未见过云如月,只是听过传闻的贵女,纷纷朝她看来,口中窃窃私语。 “不是说这云如月是个胆小的,怎么如今看来这般大胆?连柔妃给的都敢拒。” “你那传闻都太早些了,我可是听说这云如月大胆的紧,太子妃还未出嫁时,她可是放了毒蛇咬太子妃,把尚书府闹的乌烟瘴气……” “何止啊……我还听说,平安侯府郡主失踪的事,听说就是她做的,平安侯的女儿到现在也没找到,估计是被她给杀了,可怜侯夫人知道之后一病不起……” 话说的越来越离谱,那些个贵女看云如月的视线也变得警惕防备。 云如月放下手中酒盏,指尖摩挲着杯沿,“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什么话不妨大声点说,何必这般偷偷摸摸的?” “云如月,这可是你说的,”谷思甜开了口,“我且来问你,李悠悠在何处?把她交出来!” 谷思甜跟李悠悠有些私交,但也只是“有些”罢了,眼下提起这茬,不过是想发难罢了。 “谷小姐,说话要讲证据,”云如月睨向她,“上次的教训还不够你长记性吗?” 当时在平安侯府,她被云如月吊打,可是被不少贵女瞧见了,恰好今日也来了几位,听到这话顿时忍俊不禁。 谷思甜面上有些挂不住,气急败坏道,“少在这装傻,当日你跟悠悠冲突之后,悠悠便失踪了,不是你做的能是谁做的?” “你做的啊?”云如月直直望向她,“当日跟李悠悠有冲突的,又不止我一人,你不也是其中一个?你怪李悠悠把你拉下水,害你失了面子,被婉嫔责罚……” 云如月说着眼里笑意加深,一手撑着下巴望着她,“我不过是个无父无母,没有靠山的孤女,要从平安侯府悄无声息带走一个人可不容易,但是你乃是正三品官员之女,要想带走一个人,费费工夫,还是可以做到的吧……” 这话不无道理,那些贵女面面相觑,低声议论起来。 “对啊,云如月再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也只孤身一人罢了,哪儿来的能力带走李悠悠?” “要这么说的话,谷思甜确实……” “都给我住口!”谷思甜勃然大怒,“我没有,不是我做的!” “够了!” 眼看着自己的好侄女又要被云如月套进沟里,婉嫔及时开口喝止。 “皇后特邀宫宴,休要胡言乱语!” 全场顷刻间无声。 片刻之后,拱月门前再次传来皇后的声音。 “本宫不在了这一会儿,你们闹什么呢?” 第三十章 那弄个半死吧 两侧人见云彩蝶迟迟不动,都不由得看起了云如月的笑话。 再怎么姐姐妹妹的攀关系,如今人家是太子妃,而云如月不过是个将死之王的王妃罢了。 这身份还敢当众给太子妃敬酒?真是不自量力…… 云彩蝶乜了一眼云如月,娇笑一声,准备开口,云如月却抢在她前面笑言道。 “妹妹怎么不喝?莫不是肚子有喜了?可你跟太子成婚没几日,怎么会?” 未婚先孕,可是丑闻一桩。 再加上云如月先前逼着云中鹤将跟乞丐私奔一事,主角换成云彩蝶,这话一说出来,云彩蝶若真是有孕,那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是谁的呢。 “你……” 云彩蝶一张脸瞬间被气的通红,眼中的杀气几乎化成明晃晃的刀子朝云如月刺去。 可左右人众多,皇后也在,她得维持自己的风度形象,更不能让自己发怒撒泼的事传入太子耳中。 毕竟,太子爱的是温婉善良的她。 她两手紧掐掌心,将怒火生生压下,冲着云如月回之一笑。 “姐姐说笑了。” 说着接过她手中带毒的酒水,举起一礼,“我祝姐姐跟幽王爷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旁边不知道是谁笑了起来。 “还早生贵子呢,幽王双腿残疾,怎么早生?” 云如月才不在乎这些。 她连拜堂都懒得跟刑将夜拜,嫁他,不过是利用他罢了,管他人怎么说。 见云彩蝶一直观察她面上表情,便冲着她抬抬下巴,示意她将酒喝了。 云彩蝶咬了咬牙,想佯装不小心将酒洒了,但是云如月那番话在众人心里种了根。 她若故意矫揉造作,只会让那些人越发觉得猜想是真的,到时候自己名声不保是轻,得罪了皇后才是大事。 最后,只得铁青着脸,将那盏毒酒喝下。 喝完想将杯子还给云如月,却见云如月早已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笑话,云彩蝶用过的东西,她碰都不想再碰。 云彩蝶僵了一下,素手紧攥着酒盏,面上仍旧维持着原样。 感受身上忽然传来奇痒无比的感觉,她忙敛起心思,回头冲着坐上皇后一礼,急匆匆准备退下。 但云如月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太子妃,那里不是你的位置吗?这是要去哪儿?”云如月睨着她,装出一副担忧模样,眼底却盛满了笑意,“莫不是刚喝完酒,就身体不舒服了?” 四面八方的视线瞬间又齐刷刷的朝云彩蝶看来。 上座的皇后更是眉心微蹙,露出不虞之色。 她的死对头柔妃现在可在,要是被她抓住什么话柄,日后可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不是,只是要下去取个东西罢了。” “什么东西,竟然要太子妃亲自去取?” “不是什么重要东西。” “那唤个丫鬟婢女去就好了,若是不方便,那昭昭,你去……” “不必了。”云彩蝶脸上笑容僵硬,回头冲着贴身丫鬟兰香道,“你去,帮我把东西取来。” 兰香一直跟着她,自然知道她现在需要的是什么,应了声“是”,便匆匆退下。 云彩蝶也顺势回了自己座位,怨毒的视线穿过人群,定在云如月身上。 看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一脸淡然随意的浅尝瓜果,心下怒火总算散去了些许。 这蠢货,喝的是毒酒都不知道,还吃瓜果? 那毒吃的瓜果越多,发作的越快越严重。 想着待会儿能看她丑态百出,云彩蝶眉目舒展,也气定神闲了起来。 一点小插曲结束,皇后抬手传了歌舞。 那些个莺莺燕燕涌入池中,云如月趁着众人眼花缭乱,伸手入袖中,点了点乌鳞的脑袋。 “知道要做什么吧?” 乌鳞吐着信子从她袖中悄然爬出。 【知道!毒死那臭娘们!】 云如月勾了勾唇,她确实是想这么做,但是皇宫人多眼杂,做事太过张扬可不大好。 而且,她还有话要问云彩蝶,现在她可不能死…… “现在还不是时候,给她点小小的教训就行。” 【明白!那就毒个半死!】 乌鳞悄无声息的溜了,循着兰香的气味,找到了她。 云如月坐在原位,浅尝酒水,察觉旁边有视线凝着她,回头望去,跟离落视线对了个正着。 她眼中一瞬间的慌乱,显然是看到了云如月方才放乌鳞出去的画面。 见云如月望着她,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表示她绝对不会说出去。 云如月冲着她抿唇一笑,看向场中歌舞。 就算说出去也无妨,毕竟她的处境,跟自己现在差不多,没有人会信她的话。 就算有人借此发难,也要找得到证据才是。 不一会儿乌鳞去而复返,小心的避开众人视线,悄咪咪钻进了云如月衣袖。 【主子,任务完成!包管满意!】 云如月抬手点了点它的小脑袋,压低声音道,“做的好的话,晚上加兔兔。” 乌鳞两眼瞬间放光,在她袖子里翻腾打滚。 几乎是同时,兰香绕开歌舞众人,行至云彩蝶身旁,将手中一个小盒子交到她手里。 云如月用眼角余光看着云彩蝶接过,服下里面的丸粒,细眉轻挑,好看的唇瓣不着痕迹的化开一抹笑来。 坐在她旁边的离落,将她这点细微的变化看的一清二楚,循着她的视线,一直凝着云彩蝶。 “唔……” 场中忽然传来一道上不得台面的声音。 但笙歌热舞,将这声音遮盖了不少。 饶是如此,还是被有些人听到。 皇后皱着眉头,看着坐在下手的云彩蝶,眼神质询她究竟怎么回事。 云彩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觉得体内燥热无比,精力旺盛无比,好想脱衣服,跟着那笛箫之音,扭动四肢。 感觉到皇后视线,忙冲着其颔首一礼,贝齿咬破舌头,强行用痛感压下那股奇怪的感觉。 但这毒好似有反骨,她越是压抑,越是刻意忽略那感觉,就会愈发强烈。 终于,丝竹之音到了高处,她再也忍不住,唰的起身,将外袍脱下,直接扬手抛掷空中。 嘶—— 人群中,满是震撼的倒吸冷气声。 这太子妃……要作甚? 在一干妃嫔贵女目瞪口呆中,云彩蝶抬脚,朝着舞池中央走去。 第二十九章 真诚才是必杀技 “皇后娘娘?”云如月上下打量着眼前宫女,虽低眉顺眼,但却不卑不亢,像是皇后身边的人。 “好,我更了衣就来。” 宫女颔首一礼,“请幽王妃越快越好,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云如月应了一声,回房换了身稍微明艳点的衣服。 毕竟要去正式的场合,穿的太过素淡,会洛人口舌,也不能太明艳,有争奇斗艳之嫌。 当然,她也不屑争奇斗艳。 换好衣服,带着昭昭出门。 那宫女还在候着,见她来做了个“请”的姿势,主仆二人便上了马车。 昭昭紧张的不行,一上马车便绷直了身子。 上次虽然跟云如月入宫见皇上,但是她并未直面圣颜,只是在外 等候。 这次可不一样,是要跟皇后面对面的。 “这个给你吃。” 云如月忽然朝她伸出手,掌心躺着一颗红褐色的丸粒。 “小姐,这是什么?” “糖豆。”云如月眨眨眼。 昭昭信以为真,小心翼翼将那药接了过来送入口中。 与寻常的“糖豆”并不同,这糖豆入口,竟然瞬间绵软下来,而后便化成液体,顺着喉头滑下。 没有甜味,也没有苦味,只是吃完之后,口中会有些甘草香气。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砰砰狂跳的心,竟逐渐安稳下来。 她似乎明白过来,讶异的看向云如月。 但云如月却似是没察觉她的视线,举杯饮茶,而后看着窗外不停后退的风景。 “幽王妃,我们到了,还请下车。” 那宫女先行下车,领着云如月,一路到了皇后寝宫院内。 左右早坐满了人。 除却正前方的皇后之外,离她最近的一位,穿着华贵,模样可人,眉眼之间依稀透着几分锋锐,怕是吕正德口中的那位风头正劲的柔妃了。 再往下,云如月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婉嫔。 在婉嫔下手位置,有一女子眉眼中略带愁容,好似这院中一切都不入她眼般,只独自饮酒,两耳不闻窗外事。 这位,许是被好姐妹婉嫔夺了圣恩的薛昭仪了…… 诸位娘娘对面,坐的则是一些高门贵女,谷家姐妹只来了姐姐一人,还有个她熟悉的人,离落。 见她余光扫到,离落有些激动的咬了咬下唇,好似寻到了知音,但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 终于,随着那一声“幽王妃到”的唱报声落下,云如月也将场中情况了解完毕,冲着上方一行礼。 “见过皇后娘娘。” 福身行礼,跪是不可能跪的。 皇上头戴凤冠,威仪八面。 从她踏入凤鸾宫的时候,视线就一直聚在她身上。 跟云彩蝶说的一样,她跟传闻中大不相同,有的都是伪装。 “幽王妃来的真早啊,叫我们这些娘娘妃子们一阵好等……” 马车来接云如月,云如月换个衣服就来,能耽误多久? 这根本就是皇后精心安排,让云如月一人得罪诸多嫔妃娘娘。 云如月笑笑,直起腰身,“皇后娘娘,马车一来,我便紧赶慢赶,粉黛未施,朱钗未戴,冒着殿前失仪的风险,没成想,还是让诸位娘娘久等了,真是罪过。” 她说着话,满脸真诚,任谁都挑不出半点毛病,轻轻松松将来迟的原因都推到了皇后身上。 只不过粉黛未施、朱钗未戴,是她不喜罢了,并非是为了赶时间。 皇后瞳孔微缩,没想到这云如月撕了她的手信,眼下竟然还敢公然驳她的话,当真跟云彩蝶说的一样,猖狂至极,无法无天! 场中静谧一片,贵妃那边倒无甚,这边坐着的贵女却是心提到了嗓子眼,更多的是等着看云如月笑话。 “呵……” 一道娇柔笑声,打破了场中沉寂。 云如月斜眼一瞥,见笑的人,正是那柔妃。 “这幽王妃倒是有趣的紧,跟传闻中大不相同。” 传闻中的云如月是什么样,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 云如月不以为意,转而对着柔妃一礼,“多谢娘娘夸奖。” 柔妃转眼瞧向皇后,“皇后娘娘,咱们都饿了一早上了,该开宴了吧?” 她开口,皇后不好拒绝,广袖一挥,“传膳!” 云如月也算趁机解了围,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坐下。 片刻之后,以云彩蝶为首,身后跟着两列宫女走了进来。 她脸上溃烂已然恢复如初,皮肤细嫩光滑,甚至比原先的皮肤还要好上些许。 云如月看着,心下冷笑。 还真让这女人找到了其他解毒的办法,究竟是什么人做到的? 大夏还有如此能人? “各位娘娘贵女们,这是彩蝶近日亲手酿的果酒,给诸位尝尝鲜。” 说完,她侧目给身后宫女递了个眼神,那些宫女便如蝴蝶四散开来,往每桌前都放了只酒壶。 送到云如月桌上时,云彩蝶特意转眼朝她望去,冲着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挑衅的太过明显,云如月想装看不到都不行。 她执起那酒盏,凑在鼻尖轻轻一嗅。 里面下了毒。 不过不是什么致命的毒,是喝了之后会让人浑身起红点的小毒。 果酒每人都有一份,唯有她一人的被下了毒。 即便她说出来这酒中有毒,也无人相信,反而会被扣上一个污蔑太子侧妃的罪名。 好算计。 只不过,她还是算错了。 她云如月最不怕的,就是毒了…… 脑海中随意一转,她勾唇轻笑,翻起两只酒蛊,满上两杯,端着起身朝云彩蝶踱步而来。 “妹妹。”她唤了一声。 云彩蝶没想到这云如月竟然当众这么唤她,讶异了一下,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来时,云如月端着两杯酒已经到了她面前。 “妹妹,你我二人同日嫁人,没成想却闹出如此乌龙,不过也罢,都是天定的姻缘,我在这儿祝妹妹与太子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说罢,将自己手中的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将酒蛊倒转过来,一滴未落。 紧接着将手中另一杯酒递到云彩蝶面前,微微笑着,“妹妹,请吧……” 第二十八章 幽王是她的小白鼠 一连几日,宫中都没有消息。 云如月便带着昭昭,将从云彩蝶身上扒拉下来的金银珠宝尽数变卖,在大街上的药材店买给刑将夜解毒的药材。 蚩离之毒十分难解,原先是没有人制作出来解药的,正巧让她碰上了,多买些药材,在刑将夜身上试试解毒之法。 “小姐,今天买这些药材够了吗?” “差不多了,”云如月扫了一眼昭昭身上的大包小包,“走吧,回府。” 主仆二人还未进幽王府大门,先有一道黑影闪了进去,出现在了刑将夜的房间内。 “那女人今日出去做什么去了?” 刑将夜靠在床头,里衣松松垮垮耷拉在胸前,露出紧实的胸膛,手中翻着书,眼皮也未抬一下。 “回王爷的话,跟前几日一样,出去买药材,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府了。” “买药材?” “对,王妃把从太子侧妃那里抢来的首饰当了,全部买了药材。” 刑将夜眼底光芒闪闪。 没想到那个女人买药材,没有从王府库中取银,是自己掏的腰包…… 莫名的,心头涌起点异样来。 他敛起神思,口中喃喃,“那女人该不会准备研究解蚩离之毒的解药吧?” 虽然他承认这女人医术不错,但是蚩离之毒可不是那么好解的。 他手里有一颗解药,也不能算是正宗解药。 是友人相赠的解百毒丸,效用很猛,不管是什么赌都能解,但蚩离之毒,他不敢保证能全解,撤去个七八分,保他不死应当是不在话下的。 那黑衣蒙面人垂首,肩头上露出一朵暗红的彼岸花,开的异常妖冶。 “属下不知。” “王妃给本王祛毒的消息可放出去了?” “放出去了,想必这几日那些人就会有动作。” 刑将夜“嗯”了一声,缓缓合上手中书册,原本漆黑的眸子,此刻更如潜藏在深渊中的饿狼,满是深沉与野心。 “退下吧。” “是!” 黑衣人前脚离去,没过一会儿,云如月便跟昭昭进了府门,直奔厨房。 吕正德还在研究给刑将夜喝的药,听到脚步声,立马浑身紧绷。 “干什么亏心事了?看着我就害怕?” “幽王妃说笑了,”吕正德清了清嗓子,看着云如月进门开始摆弄药材。 这几日相处下来,觉得云如月确实有两把刷子,他也跟着学到了不少东西。 但他一把年纪,让他开口叫一个丫头“师傅”,他真是张不开嘴。 “幽王妃这是在做什么?要不要老夫帮忙?” 帮着帮着,就能学到点东西。 “也好,昭昭不懂药理,你来正好打下手。” 堂堂太医院院首,眼下给一个年轻的姑娘打下手,说出去怕是都没人相信。 吕正德眉开眼笑,忙不迭给云如月帮忙。 云如月称着药,口中道,“听说后宫有个薛昭仪,十分得宠,你身为太医院院首,应当见过她的面吧?” “得宠?”吕正德摇头失笑,“原先是得宠的,毕竟她爹也是为大夏立下战功的将军,但是后来她帮着她的好姐妹入了宫,一切都变咯!” “好姐妹?谁?” “婉嫔啊。” 云如月眼底毫光闪烁,没想到薛昭仪跟婉嫔原先竟是姐妹…… 若是如此的话,那被自己的姐妹抢了风头,只怕心里更加不舒服吧? “幽王妃今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可能马上要进宫做客了,了解一下后宫关系,到时候方便行事。” 新任王妃是要入宫面见皇上皇后的,吕正德也没有多想,看在云如月虽然嘴上不正经,但指点了他不少医术上的事,又给她提点了几句。 “后宫关系错综复杂,最不能得罪两个人。” “哦?后宫之人,皇后位高权重不能得罪,竟还有一人?” 吕正德“嗯”了一声,“后宫如朝野,也是需要相互制衡的,所以皇上又提携了一位皇贵妃,柔妃……” “柔妃?” 云如月口中喃喃念了几遍,眼底浮起笑来。 装模作样伸手入袖,实则从蛟龙玉镯中取出东西,递到吕正德面前。 “喏,送你。” “这是什么?”吕正德看着她手中精致小巧的木盒,一脸疑惑。 “解毒丸,除却我未曾听过的毒之外,世间之毒,此丸皆可解。” “哦?” 若是几日前,云如月说出此话,吕正德必定要再冷嘲热讽上一番。 但是几日相处下来,他已经明白,云如月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她送出来的东西,定然十分珍贵,忙小心翼翼的收下。 “多谢幽王妃。” 话说完,云如月口中又不正经起来。 “话说,院首大人的拜师茶不知什么时候能喝上?” “哎呦,幽王妃莫要折煞老夫了,高抬贵手,求你了……” …… 第一回熬好的解药,云如月端着去了刑将夜房中。 飞鹰守在其身侧,看云如月端着药碗过来,忙伸手要接。 “哎,我亲自来。”云如月收手绕开他,转到床榻前,“此药甚是珍贵,王爷务必要喝下去。” 看着云如月眼中噙着的笑容,刑将夜心底莫名升起一丝不妙来。 但他中毒在身,手下侍卫为了他身体健康又不帮他,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云如月舀了一勺黑漆漆的药汁,森森笑着,递到他唇边,“乖,喝药……” 不知道的,还以为给他喂得是毒药。 刑将夜避无可避,张口将药喝下。 本以为药汁苦涩无比,但一口下去,竟然酸涩难耐,刺激的味道,直接逼得他双眼泛红。 “你给本王喝的什么东西?!” “解药。” 云如月说完一手搭上他脉搏,专注凝神,刑将夜都不好意思将其打断。 片刻之后,云如月起身往外走去,边走口中边喃喃念着。 “看来这次药方不对,下次换一味药试试……” 刑将夜会武,耳力极好,将她说的话一字一句清晰听了去。 这女人,竟然把他堂堂幽王当成了小白鼠! “云!如!月!” “王爷可是舍不得我?放心我明日还来。” 云如月不假思索的说完,跨出房门。 原以为第二日还能安心研究解药,没成想,皇宫内安静许久,今日还是给她送了信儿。 “幽王妃,皇后娘娘今日设宴,请幽王妃也入宫一趟。” 第二十七章 皇后的面子是什么东西 这马上晌午饭都要过了,平安侯才来? 云如月没再看刑将夜,没瞧见他烧红的耳根,便出了门去。 飞鹰在门口候着,见着她,恭敬的垂首一礼。 与原先对她的态度,简直天差地别。 紧接着就要进门看自家主子情况。 没成想,一脚才踏入门槛,里面就传来刑将夜怒骂声。 “滚!” 刑将夜此刻耳廓通红,一闭上眼就回想起腹部被云如月吸毒的冰凉触感。 好似一片羽毛不停地扫他心尖,痒痒的,似舒服,似难受,叫他在床榻辗转反侧。 绝对不能让人看到他此刻的样子。 飞鹰不是云如月,不敢再进,索性跟在云如月身后,去了前院看看平安侯来是什么情况。 云如月脚步轻松,理了理衣袖褶皱,穿过抄手回廊转到前院。 前院来人很少,只平安侯一人,带着两个仆从。 “平安侯来的真‘早’啊。”云如月一手遮着眼,望了眼西下的太阳,“想必午膳已经用过了,我就不管你饭了。” 平安侯道,“皇上说今日前来,太阳未落山,今日没过吧?” 云如月抿唇一笑,人已经站在了他面前,往他身后望了一眼,“看来侯爷今日带来的是银票。” 平安侯呵的笑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交到旁边仆从手中,转递给云如月。 “一万两银票,这么薄吗?难不成是一张一万两?” 云如月边说边拆信封。 平安侯站在她对面,只冷笑不已。 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这是什么?” 云如月取出信封中的东西,不是银票,是一封信。 平安侯双手负在身后,站的笔直,眉眼丝毫没有认错之类的情绪。 “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云如月瞄了他一眼,将信纸拆开,里面只简短的写了一行字。 得饶人处且饶人…… 落款人,皇后。 “呵……”云如月嗤声笑了,甩了甩手中的信纸,“是我不识字吗?这便是侯爷给我的一万两金?” “皇后娘娘出面调解,云如月,不看僧面看佛面,本侯给你道个歉,此事便算过去了。”理直气壮的样子,叫人看了想在他脸上来一拳。 “凡事都一句‘对不起’可以解决,还要官差律法何用?” “云如月,这可是皇后亲笔书信,你难不成连皇后的面子都不给?” 云如月淡笑着,将手中那信纸一撕两半。 “你!”平安侯震惊的两眼圆睁,万万不敢相信,云如月竟然连皇后的面子都不给! “侯爷若是没有诚心和解,那就请回吧,改日皇上问起,我会如实回答,我那可怜的夫君,被气的病情又加重了……” 说完,不顾身后平安侯如何气急败坏,转身便走。 “王妃,皇后的手信,你撕了,只怕……”飞鹰担忧道。 云如月轻哼一声,“不撕皇后就会给我好脸色了吗?你别忘了,我是因为谁才到了幽王府的。” 皇后,太子的生母。 筹谋错嫁一事,她不信太子没有插手。 她跟太子一脉,本就无法挽回,再添这小小的一笔,也无妨。 平安侯气呼呼的坐上马车直奔凤鸾宫告状。 “皇后,那云如月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看了你的手信,眼都不眨,直接将之撕毁!根本没将皇后你放在眼里!你说这还有个臣女的样子吗?” 皇后斜倚在贵妃榻上闭目假寐,左右有侍女轻轻给她扇着风。 听完平安侯愤怒发言,她幽幽睁开眼,隔着一扇屏风望向那道人影。 “那云如月,一个孤女,有这么大的胆子?” “千真万确啊娘娘!我哪儿敢在您面前有半句虚言?试问整个大夏,谁敢不给皇后您面子?她云如月就是这第一人!” 平安侯又急又气,直接跪了下来,“皇后,看在我死去的老娘面上,求皇后帮我这回!一万金……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皇后哼了一声,坐起身来,左右宫女连忙去扶。 “你只管放心,到底你与本宫还是亲近些,怎么能让区区一个孤女,扰的鸡犬不宁?” 一个宫女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俯身一礼,“皇后娘娘,太子侧妃求见。” 皇后眉心一皱,凤眸中掠过一丝嫌恶,沉吟片刻后道,“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云彩蝶步伐袅袅的从门外跨入。 行至殿中,冲着皇后跪地行礼。 “彩蝶见过母后。” 皇后难言眼底厌恶,强忍着道,“你有什么事?” “彩蝶听说母后近日皮肤发干,特意给母后送些润肤膏来。” 起身给宫女递了个眼神,宫女便端着东西呈上。 “放在一边吧,本宫现在没空用你的东西。” “可是有什么事让母后烦心?” “还不是你那个好姐姐?”皇后冷哼一声,“本宫送去的手信,她竟然不给本宫这个面子,把本宫的手信给撕了。” 云彩蝶眼珠子一转,沉吟片刻后道,“我那个姐姐,好些人都说她是孤女好欺负,胆小怯懦,但实际上大家都被骗了……” “哦?” 云彩蝶便将云如月在府上用毒蛇咬人的事添油加醋给皇后说了一番。 “你是说,那云如月这些年一直在韬光养晦?” “正是。” “韬光养晦,所以一露锋芒,便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吗?好大的胆子!” “母后息怒,彩蝶倒是有个方法,可以对付她……” “说来听听。” “我记得平安侯府办了个赏花宴,婉嫔、谷家姐妹,跟云如月起了些冲突……” 皇后是什么人,话说三分便明了。 “本宫这凤鸾宫,也冷清许久,是时候叫人过来一起热闹热闹了……” “母后英明。” 云彩蝶跪地一礼,垂在额前的发丝,掩盖住她狠毒的双眼。 该死的云如月,害她毁容、断臂!掐着她的软肋将她踩在泥里…… 这一笔一笔,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总算到了跟你好好清算的日子! 第二十六章 给他吸毒 时间如流水。 云如月依旧如往常,礼天、晨练。 身上出了一身汗,昭昭给她烧了沐浴水,清洗过后,开始用早膳。 “府门口还是没有消息吗?” 昭昭摇头道,“眼下还早,平安侯怕是等早膳用罢之后才来。” 云如月笑了,“还债的,倒是比要债的还沉得住气。” “今日怕不是真的会有皇后过来给平安侯撑腰吧……”昭昭不免担忧道。 云如月放下筷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便是皇后,也怕这悠悠之口,不敢无规矩成事。” 她说着举步迈出大门,“候着吧,左右他今日不敢不来。” 话音落罢,眼角余光瞥见飞鹰立在拱月门前,见她望来,冲着她拱手一礼。 “去门口盯着,来人了去王爷房里寻我。” 留下这句话,云如月便跟着飞鹰去了刑将夜的房间。 刑将夜毒症又发了。 还未到门前,就听到里头传来男人隐忍压抑满是怒火的嗓音。 “本王不用那个女人解毒!不许喊她,让她滚!” “谁喊她来本王砍了谁脑袋!” 云如月砰的一脚将门踹开,堂而皇之的走了进来。 “王爷这是要让谁滚啊?又是要砍了谁的脑袋?” 乌鳞悄悄从她袖口探出脑袋来,轻轻撕了两声。 【让我主子滚?可把你牛逼坏了。】 云如月一手将乌鳞拍了回去,继续朝前走。 里间人沉默了。 就在云如月撩开珠帘的刹那,里面再次传出一声爆喝。 “滚出去!你胆敢踏入本王房间半步,本王摘了你的脑袋!” 云如月顿住脚。 怎么觉得这刑将夜今日格外暴躁? 到底是为什么? 越不让她进去,她倒是越发好奇了。 她沉默,袖子里的乌鳞却不淡定了。 哪儿能允许旁人这么威胁自己的主子? 【幽王爷,幽王八羔子!】 “王妃……” 看她站着不动,飞鹰怕她真的不进去给主子看病,一颗心提起,紧张的望着她。 “王妃莫要担心,王爷待会儿怪罪下来,自有飞鹰担着,劳驾王妃给我家主子看诊一番。” 云如月回过神来,“你倒是个忠心的,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进去瞧一瞧,只是你家王爷不配合,我用点手段,你别介意。” 回想起上次刑将夜脸上的巴掌印,飞鹰微皱了下眉头,但只是挨揍,总比毒发作起来强。 他又是抱拳一礼,“王妃安心治疗,其余一切罪责由飞鹰承担。” “好。” 云如月眉开眼笑,重新掀开珠帘,朝里面大步走了进去。 “云如月,你当真是不怕死?!” 听到又朝他逼近的脚步声,刑将夜暴跳如雷,“飞鹰!飞鹰!” 飞鹰默默退了场,顺带把门给关了去。 “不要喊了王爷,就算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过来救你的……” 云如月拨开纱幔,阴险的笑道。 等看清床榻上男子模样,她脸上笑意瞬间凝住。 只见床榻上那个俊逸非凡的男子,此刻浑身遍布红色斑块,那些斑块上有些还鼓起水泡,往外流着脓水。 “闭上你的眼睛!真不怕本王一剑了结了你!” 云如月脸上笑意敛起,但是却没有闭眼的意思,更没有离开的意思。 原来是怕她看到他这副模样,所以才气急败坏啊。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昨日还说让我解了你的毒,你答应跟我合作,今日便说要摘了我的脑袋,一剑了结了我,啧啧啧……” 云如月嘴上说着,脸上却没有半点戏谑的意思。 说话之间,已经抬手把上了他的脉搏。 刑将夜要挣扎,但是他中毒身上气力本就不多,再加上刚刚扯着嗓子喊,眼下更是四肢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完全任人鱼肉。 “别乱动,再乱动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他还在拼尽全力挣扎,云如月把不准脉,秀眉竖起,威胁的往他身下扫了一眼,带着几分威胁的冷笑道,“若是喜欢被我碰,那就尽管使劲动。” 一句话出,刑将夜身子紧绷,当真不敢乱动。 他到现在都没有忘记新婚夜晚上这个女人对他做了什么。 这女人的脸皮不叫脸,叫城墙! 根本不能用常人女子的思维来看她。 他不乱动,云如月总算把清了脉。 如她所料,蚩离之毒在他体内乱窜,虽然一直被她压制,但是现在开始逐渐发作。 长在他身上的红斑,就是渗出体表的毒。 刑将夜小心翼翼的瞧着她。 这女人惯来爱捉弄他,嘲笑他,眼下抓住他最狼狈的时候,还不知道会怎么嘲讽他。 但她一张俏脸白皙,此刻更是认真专注,别说嘲笑,就连一点嫌弃的表情都没有被他察觉。 他记得先前进来的丫鬟,冷不防看到他这副模样,可是吓了一跳,给他擦拭身子眼底更是隐着抵触…… “别乱动,接下来我要帮你施针把渗出来的毒避在一处,然后吸出来。” 刑将夜现在想动也动不了,那红斑像是个吸盘,在吸食他的血液跟气力。 云如月一手摸向袖中,取出金针,扯开盖在他身上的锦被,瞄准几个穴位,稳准快的下手。 片刻之后,红斑像是有了生命,开始朝着他腹部聚拢。 移动过程中十分痛苦,刑将夜两眼紧闭,双手攥紧床单,硬是一声没吭。 云如月也不闲着,等红斑汇聚,又取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在他腹上轻轻划开一条小口,旋即就让乌鳞开始吸毒。 怕被刑将夜发现,她特意俯下身,黑发滑落,遮掩住了他的视线。 刑将夜痛苦难耐,睁不开眼。 只觉腹部被一张小嘴吸着,那小嘴似是噙着冰块般,凉凉的,痛苦逐渐跟着退去…… 等没那么难受了,他才悠悠睁开两眼。 迷糊中,看到云如月恰好起身,素手撩开垂落的长发,那侧脸竟是如空谷幽兰般绝美…… 云如月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扣了点药膏擦在他腹上,以免被乌鳞的口水毒到。 “好了。” 大功告成,云如月打算揶揄刑将夜几句,却见其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怎么了?” 刑将夜望着她的唇瓣,听她发问,立马垂下眼睑偏过头去。 心头仿佛敲山震鼓,隆隆作响,只要云如月再靠近些,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还不快滚!” 怕被云如月发现,他怒喝一声。 云如月还道他发什么神经,外面终于传来了昭昭的唤声。 “小姐,平安侯来了!” 第二十五章 我要一万金 皇宫巍峨,如雄狮盘踞。 云如月带着昭昭,一路跟着引路太监,到了承德殿。 “幽王妃,请把。” 云如月没有急着进去,扭头将昭昭拉在一旁。 “我让你带的东西带了吗?” “带了。” 昭昭忙从怀中取出一物,递到云如月面前。 ——洋葱。 云如月撕下一片,对着眼睛熏了熏。 那刺激的味道,很快便熏红了眼,眼泪不停地往下落。 “好了,收回去吧,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便来。” 将洋葱塞给昭昭,云如月就通红着双眼,脚步拖沓的走进了大殿。 殿内空旷,一眼就看到平安侯跟他的夫人跪在殿下,上座一个身穿明黄龙袍的老者,正低头饮茶。 “云如月见过皇上。”她未下跪,只福了一礼,“臣女膝上有伤,下跪不得,还请皇上见谅。” 她瑶族大祭司,只跪天地,不跪旁人。 皇上也不行。 临来时,她就在腿上做了点手脚,皇上要查,也查不出什么。 “无妨,免了。”皇上并没有追究,倒是察觉她说话有鼻音,放下茶盏朝她看来,“怎么哭了?” 皇上开口一问,云如月还没答话,平安侯先是身子一紧。 云如月眼角余光瞥到,眼底掩过一丝笑意,旋即抬头直面皇上道,“人若流泪,非喜悦悲伤,便是受了委屈罢了,想来皇上已经知晓臣女因何落泪。” “皇上!是她抓走了悠悠,我们不过是去搜查罢了!“李氏失去女儿,眼下看云如月还流下鳄鱼的眼泪,才压下去的情绪瞬间爆发,“还请皇上让云如月交出悠悠,届时要我做什么都行!” 砰—— 她重重磕在地上,起来时,额上已是鲜血淋漓。 “李氏,你要幽王妃交出李悠悠,可有证据证明,李悠悠就在幽王府,在她手里?” “我……”李氏顿时语塞。 云如月也不说话,只是立在原地一个劲儿的流眼泪,心里暗道,“这洋葱劲儿也太大了。” “皇上,贱内只是心急女儿,所以一时糊涂,我二人并非有意冒犯幽王与幽王妃,还请皇上明察。” “那么些个百姓到宫门口告御状,还是大夏开国以来头一回,”皇上起身,“平安侯啊平安侯,你真是给朕长脸。” 平安侯此刻面色苍白,汗如雨下,叩头在地,“皇上,臣知错了。” “此事,可不是你一句知错就能了结的。” 说话之间,皇上已经踱步到几人面前,目光打量着云如月。 “云如月,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罚平安侯?” 此女原先他还曾关注过,毕竟是忠勇之后,但是后来其平平淡淡,未有哪里出彩,渐渐地,他便将这云如月给淡忘了。 没成想,再次见她,竟然是闹出了这么大个事。 云如月深吸了口气,似是想将眼泪逼回,但无济于事,满是鼻音道,“皇上英明,该如何处置,臣女皆听皇上的,只是幽王中毒至深,还卧病在床,今日侯爷带人强行闯入,我夫君无能为力,眼下气的……病情又加重了……” 刑将夜现在的生死,事关大夏安宁。 皇上也正愁没法甩锅呢,若是现在出现个平安侯顶了罪,那真是再好不过。 平安侯闻言顿觉不妙,连忙跪地磕头。 “皇上,臣知罪,明日定当着全城百姓的面登门负荆请罪,让幽王消气,还请皇上看在我与夫人失去女儿一时间乱了方寸的份上,饶了我二人这回。” 皇上一手捋须,并不言语。 承德殿内静的可怕,唯有紧绷的呼吸声,还有云如月不停擦眼泪的轻响。 平安侯额上冷汗不停往下落,他旁边的李氏像是失了魂一样,颓废的跪坐在地上。 终于,皇上开了口。 “此事可大可小,侯爷若真知错,明日去幽王府登门道歉,幽王跟幽王妃原谅了你,此事便算揭过。” 这不是彻底落入了云如月手中吗? 平安侯心下一片冰凉,还是叩头言谢。 “好了,都下去吧,朕乏了……” …… 从承德殿出来,被外面的风一吹,云如月眼中辣意终于褪去。 昭昭见她平安,也松了口气,跟在她身后。 平安侯跟其夫人就落在二人身后几步,一路上沉默不语。 等出了宫门,平安侯才开口。 “幽王妃,今日之事,实属抱歉。”说完,双手抱拳一礼。 云如月看着他动作,并不买账。 “皇上说了,明日让你登门请罪,怎么现在就急着道歉了?” “不知幽王妃要如何才肯原谅我们?本侯好做个准备。” “心理上的创伤侯爷无法弥补,能给我的,怕是只有钱了吧?” 平安侯闻言眼底掠过一抹讥讽,“一万两,够弥补幽王妃心头创伤了吧?” 到底是无爹无娘上不了台面的,就知道这些黄白之物。 “侯爷说什么呢?”云如月冷笑一声,“我若是云家孤女,别说一万两,就是一千两也可把我打发了,但我如今可是幽王妃,身份尊贵,一万两也可以,但是我要黄金……“ 平安侯瞳孔猛地一张。 黄金跟银子差距可就大了去了。 一万两金,可是要把他侯府敲骨吸髓啊! “那我明日就在王府等侯爷了。” 云如月说完微微一笑,上了马车离去。 她走后,李氏上前一把抓住平安侯手臂。 “就是她带走了悠悠,还在皇上面前装着流泪,还有脸要一万两金!侯爷!这口气你能咽的下去?堂堂侯爷,要被一个孤女拿捏不成?!” “自是不能……” 平安侯面色凝重深沉,好半晌才回了一句,“先回去,我自有法子。” 马车上,云如月接过昭昭递过来的茶水。 乌鳞立马兴奋的从她袖子里钻出,细长的身子扭了又扭。 【加兔兔!加兔兔!】 云如月嗤笑一声,“明日钱到了就给你加。” “小姐,要一万两金,那平安侯定然不给,只怕……” “无妨,不给就再去皇上那里坐坐。” 昭昭咬了咬唇,迟疑了片刻后道,“小姐,那平安侯,跟皇后好像有点亲戚……” “皇后?”那不是太子的生母吗? 第二十四章 是她做的 云如月记得,云中天可是大夏首屈一指的清官好人。 是真正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事开太平之人! 在百姓中的声望,甚至是要盖过皇上的。 毕竟百姓能见到她爹云中天,却见不到圣颜。 如今他爹为国捐躯,只留下她一个女儿被人这般对待,定是要引起民愤。 她字字珠玑,话音落罢,人群中立马有义愤填膺的声音传出。 “简直太过分了!一个侯爷强行搜查幽王府,没有尊卑之分!人人都如你这般,大夏律法要之何用?!” “你一个侯爷凭什么强行搜查幽王府?是怀疑幽王或者幽王妃带走了你的女儿吗?现在找到了吗!你这根本就是欺人太甚!” “云中天将军两袖清风,为我们百姓做了诸多事,平安侯府为百姓做了什么?现在又有什么脸面欺辱云将军留下的孤女?” “去城门!去跪见皇上!让皇上做主!我倒要看看这大夏还有没有王法了!” 云如月看着人群中喊得最欢的人,眼皮轻跳。 她料到百姓会闹,但是直接闹到皇上面前? 有人带头,后面就有人跟上,一时间,哗啦啦走了一大片。 而且所过之处,有路人知晓情况,便跟着一同前去。 去宫门口告状的人越来越多,浩浩荡荡,如同一条汹涌洪流。 平安侯肉眼可见的慌了。 “幽王妃,本侯只是为寻女儿一时心急,所以才……” 云如月侧目朝他睨来,“心急就是无视尊卑律法的借口吗?” “这……”平安侯语塞。 “做事之前,需得好好考虑清楚后果,李悠悠不懂,你二位活了半辈子了,还不懂这个道理吗?” 云如月转身,冲着李氏跟平安侯潋滟一笑。 她眸子漆黑明亮,眼底深处蕴着一层薄薄寒冰,满是讥嘲。 李氏盯着她,忽然发了疯似的朝她冲来,被平安侯眼疾手快拦下。 已经闹出了事,眼下若是伤了云如月,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就是你,就是你带走了我的悠悠!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侯爷放开我,就是她做的!你快去杀了她!” “杀”这个字一出,平安侯甩手给了她一巴掌。 “你清醒点!” 没有证据就这样说话,只会落人口实,让他们的罪行变得更加严重。 看着李氏如同困兽绝望痛心的嘶吼,云如月抬手,五指张开,吹了口气,好似吹走了一片蒲公英般,笑容谲艳,朝着王府里走去。 “是她!就是她!一定是她!” 身后,李氏嘶吼的声音愈发尖利。 云如月走在前方,抬手摆了摆,“二位有空在这儿喊叫,还不如早点去宫门口拦下那些百姓,闹到皇上那里,二位甭说女儿找不到,怕是这锦衣玉食的生活也到头了……” 不再理会平安侯夫妇,云如月脚下一转,朝刑将夜的房间迈去。 门内刚好走出一个人,她刚收的好徒儿,吕正德。 看到云如月的刹那,他连忙低垂下头,当做没看到,避着云如月走。 云如月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上前一步,拦下他去路。 “好徒儿,看到为师怎么绕着走?” 吕正德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总得认。 他飞快左右看了眼四周,不见有人,总算轻松了些许。 “云小姐,幽王妃,老夫这把年纪了,就活一张脸,给老夫留点面子……” 云如月也不打算为难一个老人家,岔开话题,“幽王在休息?” “在看书,今日脉象平稳……” 不等他说完,云如月便绕过他朝房间里面走去。 “吱嘎”一声,靠在床榻上的刑将夜蹙起眉来。 “进门不敲一声?” 云如月退到门外,在门板上叩了叩,而后举步迈入。 刑将夜闭眼深吸了口气,按压着跳痛的额头。 他迟早要被这个女人气死。 “什么事?” 他合上书靠在床头,微微仰着头,凸起的喉结清晰可见。 三千墨发未束,随意从肩头垂落,有几根落入了敞开的里衣中,有种颓败的美。 云如月自顾自坐下,倒了杯茶水,“方才外面的人,是你安排的?” 若不是安排的,普通百姓怎么会为了旁人去告御状? 刑将夜眉头轻动,“什么外面的人?” “不是你?” 云如月停下拨动茶水的手,将茶盏放下,起身走到床头,“不是你?” 刑将夜睁开眼看她,“你到底在说什么?” 云如月双手撑着床头,凝着他双眼,缓缓俯下身。 等到二人距离只差一指之隔,她才停下,仍旧锁着他双眼,问,“真的不是你吗?” 眼前女子近在咫尺,刑将夜甚至能看清她每一根卷翘的睫毛。 温热的呼吸交错,朱唇在前……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沉寂的心,冷不防跳乱几分。 强行压抑着心头悸动,他回望着云如月,“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眸子黑如点漆,带着茫然还有一丝恼怒。 云如月看在眼里,疑在心里。 难道又是她想错了? 当即起身跟他拉开距离,“当我什么都没说。” 转身就要走。 “站住。” “怎么?” “给本王下的毒解了,合作之事,本王答应。” 有这个女人在,确实能帮上他些忙。 “不,”云如月回头冲他一笑,“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你……” “我什么我?我帮你解决幽王府危机,你帮我一件事,可要记清楚了,不得反悔。” 言罢,云如月再不停留,转身就走。 门关上,刑将夜一拳捶在床榻上。 这可恨的女人,给他等着! 出了刑将夜的房,云如月心下还在嘀咕。 莫非真的只是巧合? 那些百姓只是太过义愤填膺? 左右想不出个结果,索性敛起心思往黄花院走。 没走几步,飞鹰忽然从天而降,拦在她前面,抱拳一礼。 “王妃,皇上让你进宫一趟。” 现在进宫,怕是听到了百姓在宫门口为她叫屈,传她进宫问话。 “我知道了,收拾一下便去。” 第二十三章 让百姓做主 前院,平安侯府的人占了个满。 清一色府兵装束,领头的是个中年男子,气度不凡,应当是平安侯。 在他身侧站着个妇人,云如月昨日赏花宴上才与她打了个照面,是侯爷夫人,李悠悠生母,李氏。 她此刻满眼担忧,眼角余光看到云如月走来,立马拽了拽侯爷衣袖,朝云如月的方向呶呶嘴。 “侯爷,夫人,不知今日来我幽王府上,有何贵干?” 云如月闲庭信步的走来,面上是万年不变的春风笑容,冲着二人略一颔首。 “见过幽王妃。” 平安侯面色不善,但还是拉着夫人,冲她行了一礼。 “我家王爷身子不适,想来二位也有所耳闻,不便出面尽地主之谊,由我代劳。” “幽王身子不适,本侯知晓,此番前来,并非来寻幽王,正是寻王妃。” “哦?” “本侯小女昨夜失踪不见,所以本侯今日特意前来问问幽王妃,可有看到小女?若有线索,本侯当重金相谢。” 他说着话,眼中散发着幽冷光泽,如鬼火般,瞧着瘆人。 “哦?侯府小姐不见了?竟有此事?”云如月装的一脸茫然,“本王妃还是方才知晓……” 她说着回头环顾府上四周洒扫的下人,“你们可有瞧见平安侯府的小姐?” 人是飞鹰打晕装麻袋趁夜送到黄花院的,这些下人如何能见到?闻言都是摇头。 云如月对平安侯道,“侯爷都看到了,我府上下人都说没看到,我在上京多年,从未有人邀请我去过府上,李小姐是头一人,我心中甚是感激,侯爷寻人若需人手,幽王府可拨去些人手给侯爷,一同寻找李小姐下落。” “惺惺作态!”李氏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眼下找不到,心中焦急万分,头一个怀疑的就是云如月,没成想来了竟等到这么个答复。 “你定是记恨昨日悠悠在婉嫔跟前说坏话,所以趁夜将悠悠掳走!云如月,我的悠悠在哪儿?我要你立刻把人交出来,否则的话,我定饶不了你!” 她神色狠厉,跟昨日见到的那个侯府夫人俨然判若两人。 云如月一张脸沉下,“夫人,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说我记恨李小姐,便趁夜掳走?且不说侯府守卫森严,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进得去?更何况我头一次去平安侯府,又怎么知李小姐住在何处?再者,李小姐是个大活人,与我年岁不相上下,我要带走她,她难道不会反抗?一反抗不是人尽皆知?” 李氏脸上泪痕未干,气息不稳,闻言就要上前,被平安侯伸手拦下。 “一定是你!” 这女人那日赏花宴上表现的跟传闻中大不相同,悠悠又得罪了她,她必定会报复。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但一定是你做的!你若是心中无鬼,可敢让我们搜上一搜!” 她回头冲着府兵高喊一声,“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搜!” 府兵出动,平安侯只拦着夫人,对四散的府兵倒是没有喝止,意思再明显不过。 “王府重地,岂容你说搜就搜?”云如月一个箭步迈出,挡在府兵面前,两眼直逼平安侯,“我知道侯爷找不到女儿心急,但再怎么心急,做事之前可要想清楚了。” “本侯只为寻女,不做其他。” 他话音落地,那些府兵再不犹豫,朝四面八方散开,寻找李悠悠的踪迹。 “平安侯爷!” 云如月又高喊一声,平安侯却再不理她。 她越是着急阻拦,落在李氏眼里,更是断定她心中有鬼,坚定搜查的想法。 飞鹰从旁快速赶来,满脸怒气,正要开口,云如月先朝他递了个眼神,而后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 幽王府一个残废半死的王爷,一个无父无母毫无依靠的孤女,平安侯如此放肆,意料之中。 她有能力阻拦,但她不那么做,另有想法。 总而言之,今日这亏,是不会吃下去的。 给飞鹰递完眼色,云如月便走到门前,将府门打开,让路过百姓能将里面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怎么回事?平安侯府的人,怎么到幽王府了?” “好像是在找自家女儿……” “找人找到幽王府了?难不成是幽王府的人把他女儿藏起来了?” 路人议论纷纷,府门前很快就聚拢了密密麻麻的人。 一炷香的时辰过去,平安侯府的府兵什么都没搜到,悻悻的回到平安侯面前。 “报告侯爷,什么都没有搜到……” “什么?”李氏双目圆睁,尖利着嗓音,“怎么可能!是不是你们没有仔细搜查?云如月的院子搜了吗?” “搜了,什么都没有……” 李氏身形一个晃荡,险些晕倒在地,被平安侯伸手扶住。 “我的悠悠,我的悠悠……” “我们先回府。” 这没有搜到,那就只能去别的地方搜。 平安侯扶着夫人就往外走,云如月正巧就立在门前,明亮的眸子凝着他。 “侯爷搜完了?侯府嫡小姐可在幽王府?” 平安侯看着外面乌泱泱的人群,自知理亏,低下头,“小女不在,叨扰幽王妃……” “叨扰?” 云如月冷笑一声,背对着他面朝众人。 “我爹云中天,为守卫大夏边疆而捐躯赴死!我夫君幽王,也是镇守边疆的藩王余子!今日平安侯不听劝告,执意带人搜查幽王府,强行破门!丝毫不把幽王放在眼里,不将我这幽王妃放在眼里! 敢问诸位,我与夫君父亲皆为国捐躯,守卫万家灯火,他们逝去,我等孤儿便连一个最起码的尊重都换不来吗?!堂堂王爷王妃,被一个侯爷如此对待,这便是大夏对待忠烈之后的态度吗!“ 声声质问,振聋发聩! 云如月说到激动处,眼尾发红。 “如月双亲已逝,无依无靠!朝中无人,告人无门!还请诸位乡亲看在我爹为百姓安宁赴死的份上,为如月做主,还个公道!” 第一章 重生睁眼,震慑四方 “逆女!与太子的婚期在即竟跟个乞丐私奔!我云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砰”的一声,云如月被自己亲大伯一脚踹到床头,后脑勺狠狠撞在床柱上,闷哼一声,没了气息。 片刻之后,她脑后鲜血徐徐流出。 血色打湿后背,顺流到地上,看着触目惊心。 夫人罗氏嫌恶的看了一眼云如月,“小贱人哪配嫁与皇室,我的蝶儿,才该是母仪天下之人!老爷,该派人进宫告发这小贱人了。” 床头,本该死去的云如月睁开了眼。 眼下的她,是瑶族大祭司云如月。 胸口仿佛还有个汩汩流血的血洞,泛着寒光的匕首从中穿出,尖锐的刺痛感犹在…… 她怎么也想不到,在祭祀中,竟会被一手养大的至亲一剑穿心…… 幸好她在死前,以血献祭瑶族秘宝,借尸还魂。 痛感过去,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迅速充斥了她的脑海。 她现在的身子,大夏骠骑大将军云中天之女。 年幼丧母,父亲战功赫赫,深受皇上器重,因此给太子跟云如月定了娃娃亲。 边关霍乱,云中天出征,将年幼的她托付给哥哥,工部尚书云中鹤。 起初这家人对云如月还算好,但云中天多年不归,直到传来战死的消息。 无父无母,无人撑腰。一夜之间,她从人人追捧的贵女沦为人人可欺的孤女。 那云中鹤,本就嫉妒弟弟年轻比自己强,眼下云如月靠着死去的爹还能嫁给太子飞上枝头,而同是圣上赐婚,自己的女儿却只能嫁给鬼王冲喜,叫他心中越发不平衡,于是便想让自己的女儿取而代之,特意设计了这出。 本想只是给云如月点教训,没想到云如月这些年没受到照顾,身子孱弱,被他一脚踢死…… 云如月唇角勾起冷笑。 被至亲背叛,与她同出一辙! 胸腔怒火涌起,听着有下人应了一声往外走,手指沾了地上的血,摸向自己手腕。 染血的手指触碰到手腕的刹那,原本空无一物的纤细手腕,忽然出现一只玉镯。 玉镯上缠绕着两条蛟龙,鳞片漆黑,双目散发着幽冷的光泽,好似是活物般,透着诡异不祥的气息。 瑶族秘宝,蛟龙玉镯。 被玉镯选中的人,会成为大祭司,扎根魂魄中,生生世世追随。 她染着血液的手指在玉镯上滑动,下一秒,一条手指粗细,通体漆黑的蛇从玉镯中悄然爬出。 “云府的事,还是等查验清楚,再告诉皇上跟太子吧。” 云中鹤皱眉望去,本该昏迷过去的云如月,此刻正望着他几人。 那本怯懦呆傻的双目,现在清亮无比,噙着一片冷光,唇角勾笑,如同上位者般的姿态。 只一刹那,竟好似变成了另一个人。 云中鹤只当她是垂死挣扎,虚张声势,不屑的冷哼一声,“你跟那乞丐私奔,被我抓了个正着,早已查验清楚!再者,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 一句话未说完,迈出门的下人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僵直倒地。 “怎么回事?” 云中鹤面露疑色,上前查看,却见尸体上盘踞着一条黑蛇,见他靠近,立马张嘴嘶吼,冷不防吓得他连连后退。 “只你一人看到,说黑是黑,说白是白,这就叫查验清楚了?”云如月眼底泛着冷芒,“我有没有说话的份儿,大伯很快就清楚了。” “爹……” 云中鹤正准备教训云如月,身后忽然传来女儿紧绷惊恐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云彩蝶脖颈上,不知什么时候盘上了一条小花蛇。 看了刚刚下人的惨状,云中鹤立马心口提起,面色煞白,“蝶儿别怕……” 话音将落,小花蛇张口就在云彩蝶脸颊上狠狠咬了一口。 两个血洞,立马涌出漆黑的血,紧接着皮肤开始溃烂! “啊!”云彩蝶花容失色,惊声尖叫,“我的脸,我的脸!” 那蛇咬了一口,立马逃向地面。 云中鹤抄起瓷器朝地上的蛇砸去,砸了个空,瓷器碎了一地。 再一看,两条毒蛇一左一右,晃悠悠的游到云如月手边,亲昵的蹭着她。 “你……”云中鹤看看那蛇,再看看他的侄女,眼底写满了错愕与不可置信,“你、你饲养的这毒物?!” 平日里怯懦胆小,只是他一个凌厉的眼神,都会跪地认错,背地里竟然饲养了这种毒物? “人,总是要给自己留点底牌的不是吗?尤其是我这种无父无母,无人撑腰的。” 她红唇勾着一抹笑,额角沁出的血色,叫她看起来谲艳无比。 “歹毒,好歹毒的贱人!隐藏了这么多年,你这毒妇好深的城府!我云家这些年究竟养大了个什么东西!来人!来人啊!把这两条畜生跟这贱种一并乱棍打死!” 罗氏破口大骂,若不是忌惮那两条毒蛇,只怕要上去亲自动手。 “太医!快去传太医!” 顾不上云如月,云中鹤满眼都是云彩蝶脸上的溃烂,急声大喊。 他女儿马上就要出嫁,万万不能出一点差错! 云府顿时乱做一团,一波人手持水火木将云如月团团围住,一波人忙骑马入宫请太医。 云如月受了伤,行动不便,只两条毒蛇守着她,根本不足为惧。 罗氏面露狠毒之色,“动手!先打断这贱人的手脚!我要慢慢折磨死她!” 云如月丝毫不慌,手指轻点花蛇脑袋,“只管动手,看看是我先死,还是你的宝贝女儿先死……” 一群下人正要动手,惊魂未定的云彩蝶忽然盯着云如月手边的花蛇大喊一声。 “等等!娘,那花蛇,我好似在书中见到过……好像是个剧毒的蛇,叫彩衣……” 云如月扬眉,“既然知道彩衣,那应当知道,彩衣的解药,只有驯蛇人能制。” 云彩蝶顾不上毁容害怕,当即冲着云如月紧走几步。 “姐姐,好姐姐……你与爹爹置气,莫要拿妹妹撒气,求你了,解药给我吧……” “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要解药?”云如月冷漠的扫了她一眼,视线停在云中鹤面上,“大伯,想来现在我是有说话的份儿了。” 第二章 你还没搞清楚自己的立场 云彩蝶立马明白过来,上前拽住云中鹤的衣袖拼命摇晃,“爹,那解药真的只有驯蛇人才有,你帮我求求姐姐好不好?我马上就要出嫁了,若是顶着这样一张脸嫁过去……” 她是要嫁给太子的,若是让太子大婚晚上看到她这么一张脸,还未受宠,必定就会失宠。 后半生守活寡? 她心心念念太子那么久,她不要! 绝对不要! 看女儿泪流满面,云中鹤满是担忧,但又怕是云如月使诈。 毕竟她隐藏了这么些年,忽然之间变得他都看不透。 “蝶儿别怕,宫中御医医术超群,不过一个蛇毒罢了,定然能……” “爹!”云彩蝶满是怒火的嘶喊起来,完全没了往日大家闺秀,书香之气,她面目狰狞的瞪着云中鹤,“我方才说的话爹一句不听,那蛇就是彩衣!是不是非要等女儿毒发身亡,爹才肯信一句!” 云中鹤心中一凛,陷入纠结。 该死的云如月,让他明知是陷阱,也不得不跳。 他拢在阔袖中的手紧攥成拳,万分后悔没有直接打死她,带着尸体再去给皇上请罪。 “你要如何?”他阴沉着脸,上前一步。 云如月望着他,扫了一眼围在前方手持水火木的下人,没有说话。 “还不退下!”云中鹤怒喝,额角青筋直跳。 往日都是他将云如月搓圆捏扁,今日竟然被她拿捏……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云中鹤强忍着胸腔沸腾的杀气,死死盯着云如月,“到底要如何?” 若是眼神可以杀人,只怕云如月此刻早已死了上千回。 “如何?查案罢了,大伯口口声声说看到了我跟那乞丐私奔,可这天底下,身形相似的人也有不少,大伯老眼昏花,也会看错,不如叫那乞丐过来,我与他当面对质。” 这小贱人竟然还敢骂他老眼昏花? 云中鹤眼底眯起冷光,双手负在身后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嘲讽开口。 “如此丑闻,我岂能让那乞丐活着?早已将他当场杖毙!” 云如月眯起两眼,“死无对证?” 云中鹤不屑的睨向她,高扬语调,“正是,我劝你你别做无谓的挣扎了,早些把解药给了蝶儿,我可以考虑在皇上面前替你求情,给你留个全尸。” “看来大伯还是没有搞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云如月移开视线,定在云彩蝶面上,“彩衣之毒,到毒发身亡时辰是多久,你可还记得?” 云彩蝶一愣,两眼迷茫。 她脑海中乱成一团,根本想不起来书中内容。 “我来告诉你,你只剩下一刻钟了,一刻钟内,拿不到解药,你便会毒发身亡,陪着我一同上路吧……” “不、我不要!”云彩蝶立马扭头看向云中鹤,用尽全力攥住他手臂,“爹!照姐姐说的做!难道你不要女儿了吗?不要日后的荣华富贵了吗!” 罗氏心疼女儿,跟着附和,“老爷!” “哎!”云中鹤用力一甩衣袖,怨毒的盯着云如月,“我听你的,都听你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云如月笑颜如花,细眉一挑,“我要大伯,现在放出风声,说与乞丐私奔的……是你的女儿云彩蝶……” “什么?!” 一句话,恍若晴天悍雷,炸裂在几人耳畔。 三人愣在原地,怒瞪云如月。 云如月不为所动,手腕一动,两条蛇顺着她手臂,盘在肩头。 美人毒蛇,场面分外妖冶诡谲。 “我从不喜勉强他人,大伯若是不愿,那便不做,左右我无父无母,无牵无挂,临死路上,还能有妹妹作陪,也是美事一桩。” “你、你……”云中鹤气的险些背过气去,被罗氏眼疾手快扶住。 缓过气儿来,他一张脸已经似是墨黑,“好、好!都!依!你!” 广袖一挥,唤来下人,按照云如月的吩咐,命人将消息放了出去。 黑蛇跟着下人去而复返,在云如月耳畔嘶声两句,云如月满意一笑。 “现在……该拿解药了吧?!” 云中鹤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气炸。 他活了这么些年,早年被弟弟压着,眼下竟然还被这个小杂种压着,真是奇耻大辱,比凌迟他还要难受! “姐姐……”云彩蝶双眼噙泪,可怜巴巴的望着云如月,全然忘了云如月被杀时,她是旁观者,也是帮凶。 “既然与乞丐苟合的人不是我,那便是大伯冤枉了我,是大伯错了……做错了事,可得认错。” “你又卖什么关子?究竟要如何!你这毒妇!”罗氏气急败坏。 “跪下,”云如月撩起眼皮,红唇轻轻吐出两个字,“认错,求我。” “放肆!”云中鹤勃然大怒,“你这个贱种,未免太过猖狂!” “猖狂?既然大伯这么说了,那我定要猖狂到底了,我要在座的所有人,都要跪下来求我……” “混账东西!”云中鹤一张脸气的青紫,抄起旁边花瓶就要往云如月脑袋上砸去。 “爹!” 云彩蝶焦急大喊,一把拉住云中鹤衣袖,“杀了她,女儿也会死!爹是要弃女儿于不顾吗!” “可是……” 要他堂堂工部尚书给这贱种下跪,颜面何在! “爹,明日就是大婚了……” 这话一出,云中鹤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一番纠结之后,虽是万般不愿,还是缓慢的朝着云如月跪了下去,罗氏跟云彩蝶,紧随其后。 “我们……”云中鹤额角青筋狂跳,一张老脸憋成猪肝色,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错了……” 眼看着三人全都朝自己跪下,云如月眼底闪耀精芒,唇角勾起一抹不屑。 “姐姐,解药……”云彩蝶满脸希冀。 “我这脑袋疼的紧,解药放在哪儿,一时忘记了。” 这贱人…… 三番五次! 云彩蝶强忍着怒火,扭头大喊,“来人!请大夫给我姐姐疗伤!” 很快,大夫提着药箱一路疾跑而来。 云如月趁众人不注意,手指一划玉镯,取出一包药粉交给大夫。 “上这个药,有劳了。” 大夫愣了一下,按照云如月吩咐给她上药包扎。 云彩蝶焦急的跪在地上等着,她能清晰感觉到脸上的溃烂正在飞速扩散,心里恨不得把云如月抽筋扒皮做成人彘,但是又不敢表现出来,咬牙将所有怨恨隐在肚子里。 今日之辱,他日必当百倍奉还! 等云如月包扎完,她急忙上前,“姐姐……你好点了吗?” 云如月取出解药,在她眼前晃了晃。 云彩蝶似是狗看到了骨头,一把抢过仰头吃下。 身后罗氏跟云中鹤瞧见,当即起身,又变得盛气凌人起来。 还未开口,云如月先慢悠悠道。 “这解药,只能拔除三分之一的毒,要完全清除毒素,还需再连续服用三日……大伯跟伯母若是想跟我动手,只管动手。” 罗氏气的七窍生烟,怎么也捉摸不通,这蠢笨呆愣的小蹄子突然变得这么狡诈。 “你这贱人,好歹毒的心思!蝶儿马上就要出嫁了,你让她怎么见人?!” “干我屁事。” “你……” “叫下人给我送些膳食来,然后都退下吧,我要休息了。”这身体伤势严重,她需得好好休息一下。 云中鹤跟罗氏眼底满是杀气,但奈何解药在她手里,只能咬牙忍了,带着云彩蝶退出房门。 谁也没注意,那乌黑的小蛇跟在了他们身后。 夜里,外面灯火阑珊。 罗氏停下脚步,眼底泛着阴森寒芒,安抚着忧心忡忡的云彩蝶。 “放心,你的脸娘会想办法掩盖好,明日也一定会让你如愿嫁给太子的……” “她没死,我怎么嫁给太子?” 罗氏冷哼,“盖头一盖,上哪个花轿,嫁哪个人,就是你娘我说了算了……” 第三章 出嫁之日 屋内,烛火闪烁。 云如月靠在床头歇息,手垂落在床边,乌黑的小蛇便顺着缠绕而上,发出气愤的嘶嘶声。 “明日大婚,盖头一盖,上哪个花轿嫁哪个人便是她说了算?呵……” 云如月手指轻点黑蛇脑袋,明眸中倒印着跳跃的烛火。 “她的女儿嫁给太子,而我嫁给那吃人的鬼王?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可惜……” 话没说完,她点着黑蛇脑袋的手指缓缓停下。 小黑蛇不明所以,高昂脑袋望着主人。 云如月眼尾染着的笑意消散,多了一抹严肃。 这具身体的记忆中,被称为大夏吃人鬼王的,是幽王刑将夜…… 而刑将夜,正是她一手养大,却在祭祀时杀了她的至亲——祝尧的好友! 瑶族神秘,族长实力强大,为了避免引起骚乱恐慌,则带领全族避世。 但还是不少有身份地位的人知晓他们的存在,耗尽钱财前来求福祛病。 刑将夜为医治双腿,也曾来找过她,也正是那时,他与祝尧成了好友…… 若是接近他,兴许能重回瑶族,报一世之仇! “乌鳞,我改变主意了,便依她……嫁鬼王!” 斗转星移,又是新的一日。 天还未亮,云如月便听到隔壁院落不断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快点!凤冠霞帔,仔细检查,要有半点差错,大家全都完蛋!” 她与云彩蝶,相隔不过一墙。 同日出嫁,云彩蝶那头热闹非凡,她这头冷冷清清。 云如月早就料到会如此,并不在意,打了个哈欠,准备再睡会儿。 “小姐……” 外面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云如月睁眼,“谁。” 她嗓音冷漠,夹杂着几分凌厉,叫外面的人一愣,说不出话来。 片刻之后,那声音明显低了几分,还带着几分委屈,“是昭昭啊小姐……” 昭昭,是云如月从将军府带过来的丫鬟。 与她一同长大,形似姐妹。 昨日她被云中鹤陷害时,昭昭被故意支开,不在身边。 “进来吧。”云如月坐起身,活动了一下。 好好休息了一夜,加上用的上等药,脑袋上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并无甚痛感。 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个女子,身形娇小,脑袋上挽着双丫髻,包子似的脸,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她快步走到床头,捧着手中衣物跪下,两只杏眼瞬间被泪水充盈,可怜似小鹿。 “昭昭猜夫人可能不会给小姐嫁衣,所以在小姐婚期定下的时候,便开始悄悄替小姐缝制嫁衣,可是昭昭针法粗糙,只能做到如此……昭昭有罪,昨日不能护着小姐,今日还不能让小姐美美出嫁……” 说完,她竟是哇的一声哭了。 云如月是天定瑶族大祭司,从不示弱哭啼,也甚是讨厌哭啼之人。 但眼下看昭昭哭,却并未生出半点厌烦,还觉有些亲切可人。 她伸手,将那嫁衣接过。 针脚粗糙,有些地方还缝合的错乱。 要她说,这就是一件拼接起来的布,根本算不得嫁衣。 但,这嫁衣承载了一个人的真心,那便不一样了。 云如月道,“别哭了,起来为我更衣。” 她话语简短,好似上位者般,随意几个字都蕴含了巨大的能量。 昭昭睁圆了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小姐……你跟以前好像不一样了……” 云如月前倾了身子问她,“那我是如今好?还是以前好?” 昭昭仰起小脸,“什么样的小姐都好!” 云如月微怔。 这丫头…… 更好衣,盘好发。 实在没有首饰,只余下云如月娘亲留下的遗物玉簪,堪堪别在头上装饰了一下。 昭昭看着心里苦,又红了眼眶,云如月一抬手,“大喜之日,不许哭。” 她连忙深吸了口气,将泪水逼回,扶着云如月跨出门。 前院,云彩蝶穿着嫁衣被前呼后拥着,长长的裙摆拖尾,隆重华丽,再加上满头朱钗步摇,整个人就透着“贵气”二字。 那张溃烂的脸,此刻被一张薄如蝉翼的金丝网面遮着,丝毫不影响整体美观,反而还多了一分神秘。 云如月眯了眯眼,她记得,这东西,也是云如月娘亲给她留下的遗物。 如今竟然被云彩蝶一声不吭的拿去遮丑。 听到脚步声,众人回头,看云如月穿着简陋的出来,顿时嗤笑出声。 此起彼伏的嘲笑声,尖锐入耳。 昭昭陪在云如月身边,低下头又悄悄红了眼,但在尚书府被打压的久了,她什么都不敢做。 云如月也不着急说话,视线一直在云彩蝶面上打转。 “夫人!接亲队伍再过一炷香就要到了!”下人前来汇报。 罗氏连忙帮女儿盖上盖头,压低了声音在她耳畔道,“待会儿跟着喜娘走就好……” 云彩蝶含羞带怯的应了一声,被喜娘扶着往外走。 “你还愣着做什么?盖上盖头上花轿啊!难不成当新娘子,还想抛头露面,把你的脸让世人先观瞻一番?” 昭昭忙帮她盖上盖头,扶着她往门口走去。 罗氏立马给另一个喜娘使了个眼神,那喜娘跟着上前搀扶住了云如月。 “小姐,奴婢伺候你上花轿。” 云如月心下冷笑,没有回话,任由她二人扶着,走向大门。 太子王爷同时娶妻,娶的还都是云家的姑娘,不少百姓早已候在门口等着看热闹。 云彩蝶率先出门,穿着华丽,惹得民众阵阵惊呼。 云如月紧跟在后,踏出门时,本来还在欢呼的众人瞬间哑然。 “这是云家哪个姑娘?要不是穿着嫁衣,我还以为要去尼姑庵出家呢!穿的这么寡淡!” 一句话出,顿时惹得左右嘲笑。 旁边云彩蝶也跟着嗤笑出声。 云如月盖头下的细眉一挑,并不恼怒,毕竟好戏还在后头。 “听说了吗?尚书府之女云彩蝶,不愿嫁给鬼王,昨日跟乞丐私奔!被抓回来了!” “跟乞丐私奔?!宁愿被乞丐霍霍也不愿嫁给鬼王?” “钟鸣鼎食之家的千金大小姐,还是个才女,应当知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做出这等事来,真是令人不齿。” “听说两个人已经在破庙里……那样了!” “真不要脸啊!还才女?还书香门第大小姐?我呸!” “这两人都盖着盖头,不知是哪个,好想看看跟乞丐都能成事的风骚大小姐长什么模样……” 话越来越不堪入耳,云彩蝶放在身前的双手早已掐出血印,但她不能吭声,一吭声,那些人便知是她,会越发放肆。 喜娘帮她掩了掩盖头,路过云如月,准备扶她上花轿。 云如月勾唇一笑,抬脚,踩住了她长长的裙摆。 噗通—— 云彩蝶身形不受控制朝前扑去,红盖头也顺势飘落在地,露出脸来。 第四章 上不得台面的是你 她脸一露,场中顿时响起倒吸气声。 “哎哎哎!这就是尚书之女!跟乞丐私奔的那个!” 一句话,重磅炸弹般在人群中炸裂开来,引起呼声无数。 “看模样倒是个正经人,没想到乞丐都能接受……” “乞丐都能的话,那我是不是也可以……” 猥琐调笑的声音此起彼伏,更有人冲着云彩蝶吹起了口哨。 云彩蝶一张脸涨得通红无比,忍受不了这般侮辱,但这么多人看着,她还得维持平日里的形象。 一扭头,怨毒的眼神刺在云如月面上,恨不能现在就将她碎尸万段! “怎么回事!” 罗氏跟云中鹤出门看女儿盖头掉落,摔得灰头土脸,百姓还在看笑话,两张脸迅速阴云密布。 左右手持水火木的家丁迅速包围场中,取笑声才被压了下去。 “爹、娘……有人故意踩住了我裙摆,我才摔倒的。” 云彩蝶没有指出是谁,但下意识的扫向云如月,答案不言而喻。 “云如月!”罗氏气的七窍生烟,“你这贱人!” “伯母还是好好说话为妙,别忘了,解药还在我手上……” 罗氏有火发不出,扭头冲着喜婆怒骂,“还不快给小姐把盖头盖好!” “等等。” 云如月开口打断罗氏的话,透过盖头,看着模糊的身影,举步踱到云彩蝶面前。 罗氏连忙将女儿护住,云中鹤更是上前一步,“云如月,别太放肆!” “今日我便放肆了,大伯又能如何?” “你!” 云中鹤一张老脸憋成了猪肝色,手指着云如月,但最终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收回。 云如月轻笑一声,绕过他,站在云彩蝶面前。 虽隔着盖头,但云彩蝶依旧能感觉到云如月直勾勾的视线。 “姐姐,你还要干什么?” 云如月一言不发,直接伸手,将遮掩她面上的掐丝面具摘下。 “啊!” 冷空气接触皮肤的刹那,云彩蝶似是被扒掉了衣服,顿时惊叫一声,下意识的捂住了脸。 尽管她捂的够快,可那张溃烂的脸还是被不少人给看到了。 “哇!那是什么?!这也太丑了!谁刚刚说她是个美女的?眼瞎了吧!” “怪不得跟乞丐,依我看,也就乞丐能受得了……” 议论声再起,云中鹤脸上已经黑的能滴下墨汁,一记眼刀刮在云如月面上。 “你满意了吧!” “我拿走我娘的遗物,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云如月微笑,看云中鹤几乎咬碎一口牙。 罗氏上前规劝,“好了老爷,赶紧让她们上花轿,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这云将军之女要嫁给太子……怎么就一顶花轿?嫁妆都不带?那云彩蝶可是大大小小箱子带了那么多……” “爹娘都死了,哪儿有人给她置办嫁妆啊?” “真是可怜呐,太子肯定不会娶这么一个女子当正妃,过去就是个当小妾的命!” 这些话落入昭昭耳里,听的心酸难受,担忧的看向云如月,“小姐……” 云如月并没有多大波澜起伏,云中鹤想看她出丑,自然不会给她准备,她虽不在意自己没有嫁妆刑将夜那边会有什么看法,但却想起,云如月的爹,临走之前将家产都留给了云中鹤,这是原主的东西,岂能白白便宜了这些豺狼? 正欲开口,身后马蹄声疾。 “月儿!” 云如月抬头循声望去,见马车飞驰而来。 旁边昭昭有些激动道,“小姐,是姨娘孙氏。” 姨娘? 倒是记得有这么一号人,但是自从她入了尚书府之后,便再也没见过她。 罗氏说是姨娘不要她了,嫌她是个累赘,所以不来看她,她便也赌气不见姨娘。 但罗氏那人,说的话能信吗? 到了跟前,穿着朴素的妇人连忙下马车,快步朝她跑来。 但走到一半,她又停下,不敢距离云如月太近。 “哪里来的乞丐?!快走!这儿没人欢迎你!”罗氏直接迈出一步,拦在她面前。 这些年她在云如月跟孙氏之间挑拨离间许多,怕眼下穿帮。 云如月这个小贱人眼下变得不一样,谁知道会不会又作妖。 被叫乞丐,孙氏虽然气愤,但是不敢跟罗氏争嚷,她的丈夫,不过是个小小大夫,比不得尚书夫人。 “月儿出嫁,爹娘不在,我身为姨娘,该来看看……” “呵,来看了又能如何?还穿着打补丁的衣服,来了也是丢人现眼!” 孙氏低垂脑袋,紧抿着唇,抬手捂住衣袖上的补丁,“我送些东西就走。” 她抬手,身后一个下人驱着马车上前。 “这些,是我给月儿的一点心意,当做嫁妆带着吧。” 云如月透过盖头望去。 一辆马车,后面拉了六个漆红木大箱子。 就孙氏那穿着打扮,凑够这六大箱子东西,怕是掏空了家底。 “哟……”罗氏又阴阳怪气起来,“你那穷鬼大夫相公,能送的出六箱嫁妆?怕装的都是破烂吧?云如月是要嫁给太子的,带着这些东西,让太子看了,不诚心让太子发怒?连累我们云家?来人!给我把这些箱子都砸了!” 还能让云如月带着嫁妆出嫁?美死她! 左右下人要动手,云如月朝前踏出一步。 “谁敢动?” 清淡的嗓音一出,左右下人面面相觑,不敢动作。 “大伯母好大的威风,我姨娘送给我的东西,你有什么权利处置?” 罗氏咬牙,“那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上不得台面的,应当另有其人吧?”云如月回头转向云彩蝶所在方向,嗤笑一声。 罗氏气的一张脸通红发紫,但吭不出一个字来。 “姨娘,东西我收下了,多谢姨娘。”云如月迈下台阶,牵起孙氏的手。 “你唤我姨娘?” 孙氏怔住了,激动的双手忍不住发颤。 这一声姨娘,过了十年她才再次听到。 云如月屈身一礼,“月儿以前年幼不懂事,还望姨娘,莫要跟我计较……” “好!好孩子……姐姐若能看到你今日,九泉之下定也瞑目了!还有你爹……” “姨娘等等。” 云如月回头,冲着云中鹤道,“我爹临走之前,把将军府的商铺良田,全都交给大伯管理,大伯说等我长大出嫁之时,便原物奉还,如今时辰已到,大伯也该物归原主了。” 云中鹤一张脸青红交加,没想到这小贱人还记得这事,这些年那些良田商铺早被他用来打通人脉了,剩下根本没有多少。 “大伯若是拿不出来,便折成银票与我,我那时虽年幼,但也记得爹名下都有什么,况且姨娘还在这儿,她一定记得更清楚。” 这小贱人……真是诡计多端! 云中鹤无奈,一抬手,便有下人去取了剩下的商铺良田地契回来,差的,全都折算成了银两,交给了云如月。 云如月清点了一番,银票一万两,再加地契,还算够数。 一番操作下来,不光昭昭愣住了,就连姨娘都愣住了。 传闻她的侄女在尚书府唯唯诺诺,但眼下看云如月,全然拿捏云中鹤啊! 忽而,不远处传来吹打声,已经能看到迎亲队伍。 云如月对着孙氏道,“姨娘回吧,等我有空,定去府上拜访。” 云中鹤望着云如月入轿子的身影,眼底跳跃着怒火。 “府上秘制毒药,让喜婆路上给那小贱人吃下,三日后她毒发身亡,蝶儿毒药刚好完全解,顺带将小贱人的死,嫁祸给幽王……” 幽王与太子不对头,他们这样做,刚好能博得太子欢心,让太子看在此事的份上,对云彩蝶宽容些,疼爱些。 “是。” 他话说完,全然没注意一条乌黑的蛇顺着墙角快速溜走。 第五章 路上毒杀 云如月盖着盖头坐在花轿内,透过那薄纱的盖头,看到一条小黑蛇从一角飞快游入,而后十分熟稔的顺着她裙摆爬上,停在她膝前。 嘶嘶几声,将方才在尚书府门口听到的事情尽数告知云如月,换来她一声冷笑。 “好算计……”云如月赞了一声,将乌鳞收入袖中,“好好休息,路程还长……” 她眼底精芒闪烁,唇角笑意不落。 利用她的死陷害幽王刑将夜,看来尚书府跟幽王府关系不甚好,她嫁过去,有的受了。 不过无妨,天下万事,还没有能难得住她云如月的。 长长的花轿队伍,如同一条火龙,热闹过市。 幽王双腿残废,不便接亲,而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不便出东宫,也不来接亲。 两顶花轿一前一后,行至街头,忽而调转方向,一个向东,一个朝西。 至于剩下的队伍,全靠喜娘在前面吆喝跟上。 这种情况,还真是如罗氏所说,上了轿子,她说送到哪儿便送到哪儿。 云如月对这一切心知肚明,闭目假寐,丝毫不慌。 反观云彩蝶,盖头下的一张丑脸早已紧张到汗如雨下,连带上的妆都花了,愈发难看。 她知道自己要嫁给的是太子,但脸上遮丑的面具被云如月给收走,她再没有能遮丑的东西,到了晚上,盖头一揭,丑脸被太子看到,她这辈子还没开始就算完了。 “怎么办,怎么办……”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但无计可施,只能提心吊胆的,任由花轿往宫中行去。 日头一点点的高了,距离良辰吉时还有段时间。 云如月闭目假寐时,忽然感觉轿身颠簸了一下,紧接着便落了地。 “小姐,轿夫们都累了,咱们停下来歇歇脚吧?”喜娘的声音传了进来。 “嗯。”云如月应了一句。 如此简短,还透着一股威严冰冷,叫外面喜婆有一瞬间的发懵。 今儿个这软弱可欺的嫡小姐是怎么了?还高冷上了? 她不屑的且了一声,按照云中鹤的吩咐,背转过身将毒药加入水壶中,掀开帘子一角,给云如月递了进去。 “小姐喝些水暖暖身子吧,虽是开春了,但还是有些冷,小心染了风寒,今夜可就不好过了……”她咯咯笑着,笑得十分猥琐。 云如月十分自然的将水壶接过,倒了一杯出来,而后唤出乌鳞,让其将这毒水尽数吞下。 喜婆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当云如月接过水壶的时候,就贴在轿身听着里面的动静。 果然听到有咽水的声音,大喜,可以安心回去交差了,这回干了一件大事,赏钱绝对不会少。 云如月佯装无事的将水壶递出,而后掀开另一侧帘子,看到昭昭腰间挂着的水袋,道,“昭昭,喜婆的水不知为何我喝了更渴了,你的水袋还有水吗?” 昭昭立马解下腰间水袋,“可是小姐,这个我刚刚喝过了……” “无妨。” 喜婆在另一侧听着主仆二人的对话,听到云如月说喝完她的水更渴了,一颗心猛地提起,但见她没有察觉到异常,便放下心来,还心里嘲讽这嫡小姐果然是个没用的东西,都沦落到跟下人同喝同用了。 云如月将水袋接过,立马落下车帘。 拔开塞子,将乌鳞拾起,直接从尾部开始,朝前一捋,乌鳞鼓鼓肚子里的毒水被捋出,吐入了水袋当中。 嘶嘶…… 没有了没有了,真的一滴都没有了,主子手下留情! 一滴毒水都捋不出来了,云如月这才松开乌鳞,将水袋摇匀。 盖头下的红唇一直挽着笑,怎么看怎么瘆人。 乌鳞被她一番操作弄的瞬间蔫了,绿豆大的眼颇有怨念的看了主子一眼,而后悻悻的回了她袖子里睡觉。 她捏着水袋伸出窗外,“喜婆,这么长时间,你也没喝一口水,这还剩了些,你也喝点解解渴吧。” 喜婆看了一眼被昭昭跟云如月喝过的水袋,眼底掠过一丝嫌弃,连连摆手。 “小姐我不渴,我不喝了,真的。” 这里面云如月可是给她加了料的,哪儿能她说不喝就不喝? “喜婆嫌弃我?” 送花轿还有吉时,喜婆怕因为这点小事让云如月浪费了时间,到了幽王府还是她受责罚,只得打了个哈哈。 “怎么会?那我喝点。”她说着,伸手接过那水袋,背转过身,将壶嘴捏着袖子擦了又擦,这才强忍着嫌弃,端起喝了一口。 喝完以后,她意外的擦了擦嘴。 怎么回事,这水……竟然有点甜? 忍着狐疑,她将水袋重新交给了云如月。 “小姐,给你水袋。” 云如月伸手接过,拔掉塞子,将水一洒,而后当着她的面,直接将水袋给扔了。 “小姐这是做什么?” “水袋脏了,不能用了,所以扔了,怎么了?” “你……” 竟然说她脏? 喜婆想发火,但一想到她马上还要嫁去幽王府,那吃人的鬼王自然会好好教训她,根本不用自己出手,这口气便咽了下去。 “小姐,大家都休息好了,我们该重新启程了。” “好。” 云如月落下车帘,继续稳稳当当的坐在轿内。 喜婆怨毒如针的双眼狠狠地剜了轿身,而后高声冷喝道,“起轿!” 几个轿夫登时低喝一声,重新抬着轿子往幽王府前行。 等到了幽王府,刚好是正午时分。 轿子落地,喜婆看了眼幽王府大门,还是紧闭状态,无人出来迎接。 喜婆心下一个劲的冷笑,瞧瞧,她说什么来着。 那吃人的鬼王可不是好惹的主,还没进门就给她了个下马威,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小姐,没人接啊。” “没人接轿你就去敲门,身为喜婆,这点都不会吗?” 喜婆被她说的话一噎,满脸怒气的上了台阶,正准备叩门,那厚重的大门“吱嘎”一声开了,走出来一个面容冷酷的男人。 他扫了一眼喜婆,视线好似刀刃般,吓得喜婆忙站直了身子。 飞鹰不屑冷哼一声,举步朝花轿走去。 “我家王爷行动不便,将由属下代为接轿,所有繁文缛节全免,还请云姑娘下轿!” 第六章 洞房花烛夜 见飞鹰这般不客气,喜婆忍不住乐开了花,怕被人瞧见,忙低下头用袖子遮了遮。 轿子里的云如月却没有着急下轿,她在想,原先刑将夜前来寻她,就是为了看双腿,她药到病除,怎么会如今还行动不便? 难道是复发了? 亦或者,又被人给暗算了? 不管是哪种情况,她眼下嫁给他,是为了借着他,带她重回瑶族。 入门第一天就惹得他厌恶,可划不来。 再者,嫁给他,她也不过是找个机会接近他罢了,并不拿这婚礼当回事,什么踢轿门、跨火盆、拜天地之类的,更是不在意。 敛起心思,她便撩开车帘,直接走了下来。 红绣鞋落地,喜婆心下暗自窃喜。 还未进门双脚沾地,可是大不吉利!这该死的云如月以后可有的受咯! “劳驾前面带路。”云如月站在原地片刻,不见飞鹰有动作,微微蹙眉。 飞鹰回过神来,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这云家之女。 那尚书府的嫡小姐,听传闻是喜欢太子,不愿嫁给他家王爷的。 王爷说今日为难她一番,说不定便自己回府不嫁了,没想到,她竟如此乖巧,说让下轿便下轿了。 “请。”他侧身让开路。 云如月一抬手,昭昭连忙上前将她扶住,“小姐小心台阶。” 喜婆吊在她身后,眼底是压不住的幸灾乐祸。 她要跟着云如月一直到明日,说不定今晚还有好戏看。 想到此,她更加兴奋了。 云如月跟着飞鹰,一路弯弯绕绕,终于在一处院落前停下。 “黄花院,日后就是姑娘的居所了。”飞鹰道。 黄花? 说她是昨日黄花? 云如月勾了勾唇,盖头下发出一声轻嗤,“幼稚……” “什么?”飞鹰没听清。 “没什么。” 飞鹰蹙了蹙眉,他刚刚分明听到这女人吐槽了什么,但不好追问,他略微颔首,“没什么其他事的话,属下先退下了,院内配有丫鬟,姑娘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她们。” 云如月“嗯”了一声。 飞鹰疑惑的又看了她一眼。 那尚书府的千金,他原先也曾见过的,是个温婉大方的知性女。 这般冷淡的回话,好像全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单单一个“嗯”字,让他刹那间感觉,他好像是这云家女的手下,一句“属下告退”险些脱口而出,硬生生被他憋了回去,只一点头,转身离去,挽回了颜面。 云如月朝前一迈步,昭昭立马意会,扶着她进了黄花院,喜婆紧随其后。 门前守着两个丫鬟,面无表情,木偶般朝着云如月一礼,推开门,便再无其他动作。 虽然院落的名字寓意不大好,但是屋内陈设却是一应俱全。 云如月被昭昭扶着坐在床榻前,随手便摘了盖头透气。 昭昭正给她倒茶水,扭头见到她自己揭了盖头,惊得大呼一声。 “小姐!” 她疾步上前,拾起盖头就要给云如月重新盖上。 “小姐,这是规矩,新郎官不来,这盖头不能揭的!不吉利!” 云如月心里暗道,“管他什么吉利不吉利的,我又不打算跟刑将夜那家伙真的成亲……” 但看这丫头如临大敌的样子,她若是将盖头再摘了,她要哭的满园皆知,还是罢了。 喝了茶水润润喉,透过盖头薄纱,见喜婆从外走了进来,将桌上茶水糕点一律挪到了外间。 “小姐,新郎官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喝了交杯酒,才能吃东西。” 云如月没成过亲,哪儿能知道这喜婆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她眼下不饿,倒是困乏的紧,便没有跟这喜婆计较,闭眼继续假寐。 才有了点喧嚣声的黄花院,此刻变得安静无比。 幽王府上空风声萧萧,时值早春,早破茧的黄蝴蝶随着风在空中飞舞,一路到了王府后花园。 风忽而强劲,将那蝴蝶拍入一个白袍男人怀中,翅膀上的黄色鳞粉,污了男子洁白如月的长袍。 修长如竹的手指落下,将那撞得晕晕乎乎的黄蝶拾起,放在眼前看着。 那是一张俊美到天怒人怨的绝世容颜。 双目幽深如古潭,鼻若悬胆,唇若涂丹。 满头乌发用玉冠束起,有几缕被风吹的凌乱,黏在薄唇上不肯离去。 如此俊美的男子,双腿却是残疾,坐在轮椅上,无风无波,安静沉寂,仿佛不染尘世烟火。 他凝着黄蝶看了片刻,又垂眸扫了一眼衣袍脏污的一块,那仿佛美玉般的手指一捻,轻而易举将黄蝶的翅膀碾了个粉碎。 而后随意一抛,那黄蝶便在地上痛苦的挣扎起来。 “王爷。” 刑将夜看也未看来人,将旁边鱼竿一抛,盯着湖面,等着鱼儿上钩。 “那女人走了?” 飞鹰舔了舔发干的唇,“……没有。” 这似乎在刑将夜的意料之中,他淡淡道,“还未钓到鱼儿,自然不肯离去,那女人看到黄花院反应如何?” “这……”飞鹰那会儿确实听到那云家女嘴里吐出来的两个字,但是他不敢跟刑将夜说。 “怎么?那女人感觉受到了侮辱,哭闹了一场?”刑将夜眼尾带着讥嘲,继续盯着平静的湖面。 工部尚书一家人,自视清高,教出来的女儿更是如此。 被他用昨日黄花侮辱一番,他不用细想,都知道那女人的反应绝对会很激烈。 但飞鹰的回答,却让他大出所料。 “没有,云姑娘没有哭,更没闹……” “你说什么?” 刑将夜扭转过头,素来淡然平静的一张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情绪——疑惑。 “那她是何反应?” 飞鹰支支吾吾,最后硬着头皮道,“云姑娘说……幼稚。” “幼稚?” “对……” 飞鹰不敢抬头。 他家主子看起来淡然无波,人畜无害,但实际上,那只是他披着的羊皮,伪装而已…… 实际上的主子,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否则也不可能以藩王之身,在这波云诡谲的上京城中,一呆就是数十年。 “呵……” 刑将夜薄唇勾起,只一刹那,面色又恢复原先那般冷淡。 “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云姑娘那边,王爷不去吗?” 刑将夜坐在轮椅上,盯着平静的湖面,眸子逐渐变得幽深。 “本王自有安排……” 第七章 凭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天色全然暗了下来,黄花院内,灯火通明。 桌案上燃着的红烛已经烧了多半,还不见幽王前来,屋内几人都昏昏欲睡。 靠在床榻上的云如月更是发出了微沉的呼吸声。 喜婆站在原地,两眼翻白,似睡非睡,脑袋更是磕头般不停轻点,最终抵不住困意,眼皮完全落下,与此同时,肥胖的身子不听使唤朝地板趴去。 咚—— 好似麻袋落地,伴随着一声“哎呦”惨叫声,云如月倏然两眼,凤眸中冷光迸溅。 袖中乌鳞更是直接蹿出,高昂头颅,戒备四周。 见罪魁祸首喜婆揉着摔疼的身子在地上连声“哎呦”,乌鳞绿豆大的眼露出一丝鄙夷,而后悠悠然又回了云如月袖中打盹。 “喜婆这是怎么了?还未到大年三十,就想叩头收红包不成?”盖头下的云如月唇角勾笑,困意全无。 喜婆心里不住的骂云如月幸灾乐祸,强忍着疼从地上爬起。 见红烛快燃尽,还不见幽王前来,喜婆反唇相讥道,“小姐,看来新郎官今夜是不会来了……” 人都进了幽王府门,还不知道自己嫁的不是太子,主仆二人真是个蠢货! 云如月从榻上走下,舒展了下身子骨,便透过盖头看着模糊的路往外间绕去,“所以呢?” “额?” 喜婆被她如此云淡风轻的回答噎住了。 新郎官不来,所以呢? 若她云如月在乎此事,如此讥讽或许还有些用处,可惜她完全不在乎。 “小姐,你做什么去?”昭昭看她朝外间走去,连忙跟上,紧接着便见她将喜婆方才端出去的糕点全都端了回来。 “小姐,还没喝交杯酒,不能吃东西的……” “他这辈子不与我喝交杯酒,我便这辈子不吃东西吗?”云如月摘下盖头反问。 昭昭双手绞在身前,“这……可是万一太子来了,看到小姐坏了规矩,怕是会生气……” 云如月无奈。 真是个傻丫头,要嫁太子是入皇宫,她二人都到宫外了,还以为她要嫁的是太子? “小姐,有规矩的,”喜婆身板站的笔直,橘色的烛光将她那张老脸映衬的愈发刻薄,“没喝交杯酒之前就吃东西,不吉利。” “今日不吉利便不吉利了,我都不怕,你又怕什么?”云如月拈起一块糕点,准备放进口中,但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朝喜婆走去,不由分说,直接将那糕点塞进了喜婆嘴里。 “你、你做什么!” 喜婆被糊了一嘴糕点,无可奈何的吃进去些许。 云如月不语,观察了她片刻,“看来没毒。”旋即将那糕点跟昭昭分着吃了。 “你!”竟然拿她来试毒! 喜婆怒火中烧,“小姐今日所作所为,我明日必定如实禀告夫人!” 云如月吃着糕点,压根没有理会她,倒是袖中的乌鳞听这老太婆的话听的烦了,直接蹿出,落在喜婆肩头,冲着她嘶声厉叫。 再跟主子多嘴一句,就让你立马见阎王! 喜婆瞬间被吓得面如土色,僵立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小、小姐……”喜婆出声求饶。 “这糕点味道不错。” 云如月只当没听到她的话,慢条斯理的吃着糕点。 最后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外面突然传来轮子碾过地面的沙沙声。 “王爷。”门口两个侍女齐声道。 听到这声音,昭昭吓得杏眼圆睁,三魂七魄几乎散去,全然没注意那两个侍女唤的是“王爷”,而不是太子。 一口糕点卡在喉头,险些背过气去。 云如月倒是镇定自若,将未吃完的糕点放入盘中,顺带给昭昭递去茶水,看她喝下,帮她轻拍后背顺了顺气。 一伸手,乌鳞重新回到袖中,她回到床榻坐定,盖上盖头,一切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门“吱嘎”一声打开,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在逐渐靠近。 虽说上一世见过刑将夜,但这一世换了个身份见他,心里还是有一点点的紧张。 但这一点点紧张,也就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而已。 “本王身体行动不便,叫云姑娘久等了。” 淡薄的嗓音,不掺杂丝毫感情,如同白开水般,品不出一点味道。 随着话音落下,坐着轮椅的男子拨开珠帘,被丫鬟推着进入里间。 昭昭紧张的手心不停地出汗,小心翼翼且飞快的瞥向来人。 来人一袭白袍,眉眼若星,唇若涂丹。 淡雅、矜贵,如竹如玉,如切如磋,俨然翩翩公子形象,但…… 但这不是太子啊!!! 是那个传闻中吃过人的鬼王! “诶……”昭昭话音梗在喉头,想说什么,但说不出来,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家小姐。 喜婆心下暗笑,怕昭昭坏事,连忙躬身给刑将夜行礼。 “王爷来了,奴婢们就先退下了。” 说完,不着痕迹捂住昭昭的嘴,将她拖拽了出去。 屋内,烛火燃烧,灯芯炸开,发出“噼啪”轻响。 刑将夜正欲开口,眼尾余光扫到了桌上被吃的只剩下一块的糕点。 那糕点上还有个月牙似的咬痕。 都说云中鹤之女知书达理,眼下还未喝交杯酒,就将糕点吃了个精光,这算哪门子知书达理? 亦或者是对他的所作所为不满,在这儿耍点小动作表示抗议? 刑将夜抿了抿唇,望着坐在床榻还盖着盖头的女子。 “那么云姑娘,咱们开始吧?” 云如月隔着薄纱看着对面的男人,跟上一世她见到的刑将夜有些不大一样。 眼前的男子清清冷冷又淡薄疏远,而她印象中的刑将夜,虽也有些冷淡,但面对她时,还是会笑笑的。 当时她还在想,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在大夏怎么会得来“吃人鬼王”的名号。 “开始什么?” “春宵一刻值千金,云姑娘说开始什么?”刑将夜手指轻敲轮椅扶手,薄削的两片唇上下一碰。 “脱吧。” “下人好像还在此,不用屏退他人吗?” “有人观赏,更加刺激。” 事先知道云中鹤一家跟幽王府有过节,她过来之后定然会被为难,没想到刑将夜真是一点不客气。 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一个冷漠无情的鬼王,她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他的真面目。 若是如祝尧一般,都是两面三刀的人,她也不必念及过去情面。 她缓缓从床榻上站起,盖头下的绝美容颜笑容发冷。 “既然如此,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八章 上门求解药 “等等。” 刑将夜看她起身,适时又开了口。 侧眸给身后侍女使了个眼神,那侍女当下意会转身走了出去。 云如月还以为这男人良心发现,终于屏退了下人,没想到下一秒,门外就传来杂乱汹涌的脚步声。 “你们、你们干什么!小姐!唔……” 昭昭焦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只一声后,再无其他动静。 云如月蹙眉,听着那杂乱的脚步声近了,朝珠帘处望去。 只见十几个下人丫鬟从外面涌了进来,小小的里间立马被堵得水泄不通。 先前出去的丫鬟踱步到刑将夜面前,乖巧一礼,而后又扶住了他的轮椅。 “好了,这下开始吧。”刑将夜掀起眼皮,看向对面的云家女。 那般自视清高的人,喜欢太子,嫁给他本就是不情愿,但面对百般羞辱就是不肯走,除了是要留在他身边当眼线,给太子传递情报之外,他想不出第二个理由。 既然不想走,那就留下来好好“享受”吧。 云如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刑将夜当她是怕了,可下一秒,女人穿着红绣鞋重新朝前走去,白皙的双手交叠在身前,被那四不像却红似火的嫁衣映衬的越发白嫩。 “既然要看,距离近些,可以看得更仔细。” 她脚步缓慢有节奏,在距离刑将夜一步处停下,而后猛地伸手,两手攥住他胸前衣襟,朝两边一扯。 哗—— 刑将夜胸前顿时一凉! 云如月隔着薄纱一寸寸看了过去,口中“啧”了一声,“真有料儿啊……” “你、放肆!” 一声爆喝,完全呆傻的下人们倏然回神,连忙跪伏在地,恨不得把两眼死死埋进地里! 刑将夜冷漠疏离、一成不变的俊脸上此刻寒霜密布。 他全然没有想到这云家女竟然会如此大胆!如此放肆!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举动! 幽深的眸子陡然一窄,伸手就要掐住云如月的脖颈。 云如月却早有所料般,猛地抬手,将刑将夜的手扣住。 她扬扬眉,“既然要洞房,你的衣服也得脱不是,在生气什么?” 刑将夜心下暗暗一惊,听说过那云家女精通琴棋书画,歌曲舞蹈,从未听过还会武。 刚刚这女人好快的反应速度,分明是会武! 要是会武,那就更不能留了…… 手被云如月握在手心,让他浓眉一敛,猛地抽回。 “飞鹰。” 只是这刹那,他面上又恢复了原先那般镇定自若,但比先前更加冷漠冰冷。 变脸快的,让云如月感觉方才那个暴怒的人只是一个幻觉。 门外,穿着黑衣的飞鹰跨了进来,“王爷。” “云中鹤之女冒犯本王,拉出去杀了,明日去尚书府报丧。” 刑将夜身下轮椅转动,已经朝外面行去,丝毫不讲情面。 云如月瞧着他这般,不免觉得这才是他本性,原先在她面前散发出来的暖意温柔,都是有求与她装的罢了。 “冒犯?围观的人是你找的,要求也是你提的,何来冒犯?” 刑将夜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好似云如月即将是尸体一具,已是定局。 “呵……”云如月冷笑一声,“你杀不了我。” 刑将夜放在轮椅扶手上的食指轻抬,推着轮椅的侍女立马停下。 他回过头来,古潭似的双眸望向盖着盖头的女子,正要开口说话,下一秒就见她手拽住盖头,猛地掀开。 烛影轻摇,停下晃动时,刑将夜也看清了盖头下的那张脸。 没有多余装饰映衬,只嫣红的朱唇与一身称不上嫁衣的红袍,便姿媚跃出,姝丽无双。 她眸子黑亮,略带嘲弄的望着他。 这张脸,骠骑大将军云中天之女,云如月,不是云彩蝶…… 刑将夜五指不着痕迹的收紧,黝黑的眸底升起一团迷雾。 略一思量,便知其中蹊跷。 “小姐!” 昭昭终于挣脱了喜婆,从外面不顾一切的冲了进来,张开双臂护在她身前,虽有畏惧,但仍旧戒备的盯着鬼王刑将夜。 “花轿送错了,”昭昭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淌,嘴里还在帮自家小姐说话,“我家小姐无意冒犯幽王爷,还请幽王爷看在太子的面上,放我们出去,让我们回东宫,各归其位……” 看在太子的面上? 刑将夜不免发笑。 若是不提这句话,他说不定大发慈悲放这二人离去了。 但看在太子面上? 太子与他刑将夜……可是死仇啊…… 喜婆最后闯入,见场中气氛甚是紧张,忙站直了身子,定了定心神后才道,“王爷,这……东宫那边说不定都已经洞房过了,把彩蝶小姐送过来是不是有些……” “太子要过的女人,本王自是不能要,”刑将夜目光凝在云如月面上,没有片刻移开,“进了幽王府大门,拜了天地,便是本王的人了,无需各归其位。” 昭昭眼泪哗啦啦的掉,“胡说!幽王爷分明还没跟小姐拜堂……” 她家小姐是要嫁给太子,日后母仪天下的人。 现在却要嫁给京都名声恶臭的鬼王,大好前程毁于一旦…… 前半生在尚书府过的已经够惨了,好不容易看到幸福曙光,怎么能就这么断送了? 这一嗓子,让云如月都有些搞不清,这小妮子究竟是怕死,还是不怕死了,敢在这随口就说杀了尚书之女的鬼王面前说拜天地? 他双腿有疾,要如何拜?简直是拿着一把刀子往他伤口上戳,不惹怒他才怪。 果不其然,刑将夜寒凉的视线一动,定在昭昭面上。 他的视线好似真的有温度,冻的昭昭唇色一白,眼泪落的更凶了。 眼看着这不近人情的鬼王就要发作,云如月一把将昭昭拉在自己身后。 “昭昭说得对,没有拜过天地便不作数。” 刑将夜目如冰窟,凝了云如月一眼,打了手势让侍女继续推轮椅。 “出来。” “作甚?”云如月警惕。 “拜、堂!” “不拜!”云如月几乎是脱口而出。 第九章 一起下地狱 不拜? 在场的人都……面上十分淡然,没有起伏。 他家王爷在大夏人称鬼王,只那一副绝美的皮相具有迷惑性,让初见的人以为是个好相与的绵羊,但其实心狠手辣,不近人情。 这世上或许有不少因为他外貌嫁给他家王爷的,但也有听过鬼王种种事迹之后,连夜逃跑的。 不拜堂,不愿嫁? 正常! 但刑将夜却好像有些不能理解云如月拒绝的如此果决。 “不与本王拜堂,你想跟太子拜堂不成?” 云如月不语。 她瑶族中人敬畏天地,敬畏自然。 凡是对天地做出的承诺,都必须做到,否则会受天谴。 拜天地这种行为,是求天地见证未来携手一生之人,即便她故意上错花轿嫁给刑将夜,但拜天地这事,决不。 见云如月抿着唇,这会儿不说话了,刑将夜好看的眉皱起。 “今日这堂,你若不拜……”他抬宛若玉雕般的手,指向昭昭,“她死。” 云如月眸光冷下。 她最讨厌被人威胁。 几乎是犹豫也没犹豫,趁飞鹰不注意,伸手抽走他腰侧配剑,转手抵上自己咽喉。 速度之快,叫飞鹰都心下大惊。 “今日若逼我拜堂,我便自戕在此。” “小姐……” 昭昭吓傻了,眼泪都被吓没了。 “你威胁本王?”刑将夜俊脸淡然,但声音已然听得出裹满寒霜。 云如月回道,“是幽王先威胁我的。” 见刑将夜又要开口,云如月直接截断他的话,“不要说什么本王最讨厌被人威胁之类的话,威胁了别人,就要承担同样被人威胁的风险…… 幽王也可以说让我只管动手,我的命,对于你而言不值一提,可惜的是,我是忠臣之后,大婚第一天晚上就死在幽王府,皇上届时必定会追究,再加上幽王在朝中树敌无数……” 她话没有说完,刑将夜狭长的眸子已然完全沉下。 见她的话起了作用,云如月又开口,给自己留了回转余地。 “我那堂妹与太子两情相悦,花轿既然送错了,那便是天意,我也不想再掺和进他二人中间,我会留在幽王府,只是这繁文缛节,还请幽王爷免了吧。” 刑将夜坐在轮椅上凝着她,幽深的黑眸瞧不出喜怒,让人心底莫名发毛。 左右下人更是噤若寒蝉,若不是肉眼能看到跪了满地,只怕还要以为这屋子里只有他跟云如月两个人。 在旁边站着的喜婆心里乐翻了天。 她就说今天晚上会有好戏看! 这该死的云如月,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威胁幽王。 上一个威胁幽王的,早在夜半三更神秘消失,几日后被人在河里发现,身上被鱼啃得没有一块好肉了! 真是天助她也,白日受了这贱人的气,晚上就有人替她出了这口恶气! 终于,刑将夜动了,喜婆紧张兴奋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不知道这鬼王会怎么处置云如月? “依你。” 刑将夜淡淡吐出两个字,打了个手势,身后侍女重新推着他出了门。 他前脚刚走,后脚跪伏在地几乎化为雕像的下人们,立马如潮水般撤离。 飞鹰还留在原地,朝着云如月伸出手。 “剑。” 云如月不假思索的将剑递还给他。 飞鹰黑着一张脸,转身便走。 “多谢。”云如月笑容灿烂。 飞鹰身形猛地一僵,脸色愈发黑沉,侧目扫了她一眼,跨出门去,“砰”的一声将门带上。 这女人,方才险些害死他,竟然还给他道谢…… “这、这就完了?” 诧异之余,喜婆没忍住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云如月挑眉望着她,“你还想如何?” 喜婆忌惮的看了一眼她的阔袖,低垂下头,“不如何,不如何……时辰不早,姑娘早些歇息吧,老奴去外面守着。” 说完慌忙溜了,生怕云如月再叫那黑蛇出来锁她的脖子。 云如月趁机不着痕迹摸向阔袖,乌鳞悄无声息的离去。 “小姐……” 人都散去,昭昭这才恢复了点力气,一把抱住云如月,哇哇大哭。 云如月拍了拍她瑟瑟发抖的身子,“这会儿知道怕了?刚刚挡在我面前跟刑将夜叫嚣的时候,可没见你怕。” “昭昭怕那鬼王真的逼死小姐,幸好小姐没事……” 云如月微怔。 她身为瑶族大祭司,虽是个族群,不如皇室,却也如皇室般充满了勾心斗角。 云如月自小为天定大祭司,遭了不少人红眼陷害,杀身之祸更是数不胜数,所以小小年纪,便知从不示弱于人,也不轻信任何一人。 就连贴身侍女,她也不肯交心。 久而久之,面热心冷。 如今遇到昭昭这傻女孩,心中结了的冰霜被她的热泪感染,竟有一点要融化的迹象。 她抿着唇,屋内燃着的红烛,柔和了她眉眼。 “别哭了,我这么好看的嫁衣都要被你弄脏了……” 灯芯噼啪炸响,烛火摇晃,屋内暖意一片,外面天色漆黑,冷风吹过,萧萧瑟瑟。 侍女推着刑将夜,一路到了正院停下。 飞鹰紧步追上,单膝跪地,“王爷恕罪。” 刑将夜抬头看着满天星空,“你那佩剑,带的真是时候。” “属下待会儿自去领罚。” “云将军之女云如月,本来就如此吗?” 飞鹰仍旧跪在地上,“云如月被送到尚书府之后,鲜少出门露面,不知是何性情,属下马上派人去相府打探一番。” “嗯。” “王爷,那云中鹤竟然敢公然将花轿送错,分明是不把王爷你放在眼里,我们……” “无妨,云彩蝶嫁到府上,比云如月更麻烦些,如此,倒是正中本王下怀。” 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侍女继续推他前行。 “早些休息,本王明日还要入宫,谢谢太子跟尚书大人送来的‘好礼’……” 他前脚刚走,后脚躲在漆红圆柱后的乌鳞悄咪咪的绕回房间。 昭昭哭累了,云如月将她放在床榻上睡去。 眼尾余光瞧见乌鳞去而复返,伸出手来,让它顺势而上。 “如何?” 乌鳞在她耳畔嘶嘶一阵,她眼底透出点点精芒。 “今日跟刑将夜闹了个不愉快,明日,有机会博取他些许好感了……” 第十章 幽王妃与太子侧妃 毕竟还要靠他带自己回瑶族,刑将夜总不会带一个他厌恶的人去。 长夜漫漫,斗转星移,又是一日。 身为瑶族大祭司,掌管族中大小事务,跟日理万机的皇帝差不多,因此她十分自律。 天蒙蒙亮,她便醒了。 昭昭正在准备洗漱用的水,见她起来,十分讶异。 从前小姐虽然不算懒惰,但也不会天蒙蒙亮就起来。 忙帮云如月洗漱梳妆。 到了更换衣裳时,打开衣柜一看,里面空空荡荡…… 幽王府并未准备这些。 她从尚书府出来,并未带多余衣服,总不能穿着一身嫁衣进宫面圣。 “去把姨娘给的箱子打开看看,里面说不定有合适的衣服。” 云中鹤给他女儿带的嫁妆自是十分丰厚,断不能因为送错花轿,就把那丰厚的嫁妆便宜了云如月。 嫁妆昨日被一并抬进黄花院,无人打理收拾,就那么随意的在院中摆着。 刑将夜是看不上这些个嫁妆的,没有收走。 云如月带着昭昭出门,将箱子一并打开。 才开第一个箱子,她便意外到了。 是一整箱子的白银,约莫有千两。 再开一个,里面是些古玩字画。 锦缎布匹、刀枪剑戟……终于,有了个装满衣裙的箱子。 “小姐,姨娘看起来过的不怎么样,拿出来的东西竟然都是值钱的!” 这怕是将夫家的家底都给掏出来了。 人常言,患难见真情。 云如月落到那般田地,姨娘还待她这般好,实在难能可贵。 主仆二人合力将箱子搬回屋里,喜婆才不紧不慢的起床,正好瞧见二人搬箱子的画面。 “幽王府阔绰,小姐的这些嫁妆,安全的紧,何苦大费周章的搬回屋里!” 言下之意便是,这么一堆破烂还当个宝,可没人瞧得上你那些个破烂! 云如月回头看她道,“我观你相貌也安全的紧,何不脱光衣服,去大街上跑两圈?” “你……” 喜婆被她一番话说得老脸涨得通红,她强行压住怒火,站直了身子。 “云小姐,我现在就回尚书府了,你自己一个人,好自为之!” 云如月已经喝下了她下的毒药,再过两日,她就会毒发身亡了,没有必要跟一个即将去死的人计较。 想到这,她气儿顿时顺了不少,昂首挺胸就要出黄花院。 “你也好自为之,咱们以后不会再见了……” 云如月望着她的背影,眼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喜婆听到了,不屑的哼了一声,“是不会再见了。” 院落安静下来,昭昭还在箱子里挑选衣服。 “小姐,穿这件怎么样?” “好。” 收拾完毕,还不见刑将夜派人唤她,云如月心生疑惑,略一思量,恍然回神。 “不好……” “小姐,什么不好?” 云如月没时间跟她解释,“你在府上等着哪儿都别去,我出去一趟。” 直接夺门而出,按照进府时记下的路线,直奔前院。 府门前,一辆马车正准备离去,驾车人正是飞鹰。 她早该想到,刑将夜眼下不信任她,今日进宫要找太子等人的晦气,还怕她是云家人,站在太子那边,自然不会带着她。 “等一下!”眼见马车要走,云如月高喊一声。 飞鹰朝她这边瞥了一眼,下一秒,高扬马鞭,猛地抽在马背上。 马匹吃痛,飞奔而出。 该死…… 这男人肯定听到了! 也顾不得记飞鹰这笔账,云如月拔腿就追。 这是一个很好博得刑将夜好感的机会,最重要的是,能让刑将夜明白,她跟云中鹤、太子并不是同一阵营。 绝对不能错过。 马蹄声嘚嘚,那清一色纯白的马匹跑的飞快,云如月追着跑出百米,才见那马车有停下来的架势。 “吁——”飞鹰拉住缰绳。 云如月抬手沾了沾额前细汗,踱上前瞄了飞鹰一眼,朝车厢内望去。 “幽王身边尽是些‘得力干将’,如此好耳力,想必夜里无人能靠近幽王。” 镂空雕花车窗,能依稀看到车内男人一手执着茶盏,不疾不徐的喝着。 他坐在车内,脊背端的笔直,自是一股矜贵优雅之气伴随其身,若那修长如的手指执着的书本,那便更叫人为之心动。 可那漂亮的手一抬,下的尽是取人性命的命令。 “云姑娘好脚力,本王不知一个养在深闺的娇软女子,如何来的这么好的体力?云姑娘可否告诉本王?” 云如月心下微沉。 这个男人,定然是派人去尚书府查探了一下关于她的消息,结果得来的消息,与他昨夜见识到的大不相同,便起了疑心。 她面上不动声色,自顾自的掀开车帘,躬身而入。 “身为将军之女,哪儿能没些体力?谣言不可尽信。” 对面,刑将夜执着茶盏凑在唇边,掀起眼皮看她,“哦?是吗?” “正是。”云如月岔开话头,“王爷这是要去哪儿?” 虽然她心下早已知晓,但是眼下还是得装个傻。 “去杀人。”刑将夜回答的不假思索,将茶盏放下。 这人,张口闭口就是打打杀杀,跟他外表真是极其不符。 她原先也险些被这张皮囊给骗了…… “王爷莫要说笑。” “你也莫要装傻。” 云如月莞尔一笑,垂眸看着面前茶盏,“王爷不给杯茶水喝喝吗?” 她一早,连早膳可都未用。 刑将夜回答的干脆,“不赏。” …… 真是个无情的男人。 云如月越发坚定的认为,他曾经在她这个瑶族族长面前,就是装的。 也是,能与祝尧为友,能是个什么好货色? 她下意识的瞟了一眼他残疾的双腿。 才给你治好,没过多久又被人暗算残废了,也算是苍天有眼。 “你在骂本王?” 那清冷的嗓音突兀响起,叫云如月心下暗惊。 这男人莫不是能听到她心声? 但看他犀利的视线中带着些许揣摩,怕是猜的,虚惊一场。 “王爷多虑了,我只是忽然想起,有一个远方亲戚,好生虚伪,求人办事笑容满面,事情办完便翻脸不认人……” 刑将夜定定看了她一会儿,这才挪开视线。 马车上再无对话声。 不一会儿,皇宫到了。 第十一章 他是真的中毒了 通行令牌一亮,皇宫大门打开,马车继续前行。 入宫通需下马,但幽王腿脚不便,皇上体恤,特准坐马车入宫。 承德殿前,马车停下,飞鹰扶着刑将夜坐上轮椅。 “刑将夜求见皇上,劳通报一声。” 刑将夜淡淡的视线落在那老太监脸上,下一秒那太监面色一白,连连躬身后退。 “幽王爷稍候,奴才这就去。” 人进去通报,云如月才不紧不慢的跨上台阶,立在刑将夜身旁,四下打量着。 她带着瑶族避世不出,听说过大夏皇宫如何巍峨壮丽,没想到竟然还有亲眼看到的一天。 这算是……因祸得福? 她心下自嘲一声。 “幽王爷,皇上请您进去。”那太监去而复返,弓着身低垂脑袋,不敢看刑将夜。 飞鹰推着轮椅入内,那太监却伸手将其拦下。 感受到刑将夜的视线锁在他身上,他紧张的话音都在发颤。 “皇上、皇上请幽王爷进去,不得带随从……” 既然是皇上所说,他二人也没有办法。 飞鹰左看右看,臭着一张脸将手中轮椅交到了云如月手中,那太监便收回了阻拦的手。 云如月推着他,一路入正殿,还不忘再看看这承德殿内风光。 盘龙金柱、四海穹顶,都是从前在话本中才能看到的东西,如今亲眼见了。 “云将军之女云如月,看来你对这宫殿,甚是感兴趣啊。” 正前方,一道威严的声音飘下。 云如月抬头看了眼坐在龙椅上那看似和蔼可亲的皇上,并不慌张。 瑶族能人辈出,她能人中的领袖,前来有求于她的皇上,也曾有过。 “皇上恕罪,臣女借住大伯府下多年,出府次数屈指可数,未见过世面。” “你这言下之意,可是云尚书苛待了你?” 年轻的男子声音从一侧响起,云如月侧目看去。 此人与龙椅上那位眉眼有几分相似,虽是笑着,却也难掩身上散发出来的野心威严。 这怕就是她原先要嫁的夫君,太子殿下玉崇了。 “皇上面前,无人敢撒谎,是真是假,一查便知。”她盯着太子,扬眉笑道,“太子昨夜没睡好吗?黑眼圈这么重?” 玉崇还准备说什么,被她这一句话给堵了回去,扭过头,掩住悻悻之态。 他自然没睡好。 昨天夜里,他知道嫁过来的不是云如月,而是云彩蝶,心下还期待了一下洞房花烛夜。 但云彩蝶不让他掀盖头,越是不让掀,他越是好奇。 强行将那盖头掀开之后,看到半张脸溃烂的云彩蝶,被红烛映照更是状若厉鬼,吓得他当场萎了,一夜未眠。 但饶是如此,新娘也不能换回去,所以他一大早便来承德殿,跟皇上简述了一下事情经过。 看玉崇在云如月手里吃了个瘪,刑将夜侧目瞧了一眼身旁女子,而后对着皇上一行礼。 “见过皇上。” 皇上抬手隔空虚扶一下,“你来此是为何,朕已经知道了,两个新娘阴差阳错,送错了地方,太子已经跟那云彩蝶有了夫妻之实,你若想换回新娘,怕是不妥。” “本王来此,并非想换回新娘,恰恰相反,想让皇上重新昭告天下,纠正新娘各自头衔。” “哦?”皇上眉头舒展,和颜悦色,“正好太子也是这个意思,朕待会儿便发圣旨一道,昭告天下。” “本王来此,还有一事。” “说吧,朕早就知晓你不会因为这一件事就入宫的。” 刑将夜扫了一眼太子,而后面不改色道,“本王与太子,乃是皇上赐婚,而云中鹤却将两个新娘送错,严重失职,导致本王无法与心爱之人共白首,所以还请皇上予以重罚,以慰本王与太子之心。” 心爱之人? 云如月心下暗嗤,这人真是张口就来,撒谎都脸不红心不跳。 也就昨日她那出人意料的举动,叫他脸色发生了些许变化。 皇上沉默了。 那工部尚书云中鹤是太子的人,当头领的哪儿能看到自己手下被别人处罚? 太子立马站了出来,“父皇,轿子送错也并非尚书大人所愿,尚书大人又不能一路跟着,幽王非要追着的话,也只能追究一干抬轿之人罢了。” “若依太子所言,那军中便不会有‘治下不严’这个罪名了。” “幽王,一码归一码,不要把一点小事跟军中之事对比。” “一点小事?太子妃,可是未来一国之母,本王现在有理由怀疑,云中鹤是想让自己女儿当上一国之母,刻意谋划的这场错嫁,尚书一家,狼子野心,应当严查。” “你……” “好了,够了。” 皇上抬手,将二人话音压下,“来人,传云中鹤,朕要问问当时情况,再下论断。” 太监马不停蹄的去传话,没过多久,云中鹤就一脸惶恐的入了承德殿。 看都来不及看云如月,直接甩袖跪地,高呼万岁。 “臣云中鹤,见过皇上。” “云爱卿,二女出嫁送错一事,你作何解释?” 云中鹤心砰砰狂跳,但毕竟为官多年,做出这种事,也早已准备好了说辞。 “回皇上的话,臣不知啊!” 他跪地叩首,“将二女送出府门,全程只有喜婆跟着,臣实在不知中间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会送错……” “呵……” 庄严肃穆的大殿上,传出一声女子轻笑。 所有视线瞬间汇聚在了云如月身上。 “云如月,你因何发笑?”皇上问。 云如月睨着跪在地上的云中鹤,回道,“我笑大伯的演技,真是愈发精湛了,胆子也比原先大了一圈,在皇上面前都敢撒谎。” “云如月!你休要胡言乱语!”云中鹤这才意识到云如月在场,忙冲着皇上磕头。 “皇上明察,云如月觉得出嫁时臣偏心彩蝶,因此怀恨在心,陷害臣!” “陷害?我拿得出证据,大伯拿得出吗?” “什么?” 云中鹤完全懵了,没想到云如月竟然还有证据…… 但仔细一想,她事先又不知会被送到幽王府,根本来不及防备,再说,只是送错花轿罢了,哪儿能找到什么证据? 他底气霎时间足了,指了指自己顶上乌纱。 “若你有证据证明我是故意送错,我便摘了这顶上乌纱!但若你拿不出证据……” “若我拿不出证据,我便自裁谢罪。” 云中鹤目露不屑冷光,即便你不自裁,也活不过几日了。 “既然有证据,那便拿出来看看。”皇上说道。 第十二章 给他杯子里吐口水 “这证据,我现在拿不出来。” 听云如月这么说,云中鹤心中直发笑。 他猜的果然没错,她能拿出来什么证据? 当着皇上的面,云中鹤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来。 “拿不出来,你还敢在这儿大放厥词?月儿,大伯好歹养育你多年,你怎么能为了诬陷大伯,就说出这种荒谬的话来?” 他转身又跪皇上、太子,“皇上,太子殿下,我家彩蝶,在出嫁前日,还被这云如月用毒蛇毁了容貌,那毒只有她才有,还请皇上太子为老臣还有彩蝶做主,让她交出解药,还我女儿一张完美容貌。” “彩蝶的脸,是你所为?!” 玉崇回想起昨天夜里看到跟厉鬼似的彩蝶,吓得他威仪尽失,叫整个寝宫的人看了笑话,没成想竟然是云如月所为! 刑将夜坐在轮椅上听着,觉得无聊,更是手指摩挲起了衣袖上的丝线,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云如月也不在意,纤细的倩影在大殿中站的笔直,清亮的眸子扫过众人,最后望向皇上。 “我只说证据现在拿不出来,并不是以后拿不出来,两日后,证据自然会给诸位奉上,再者……” 她露齿一笑,“大伯说我用毒蛇毁了妹妹容貌,这从何说起?” “你休想狡辩,那毒蛇就在你身上,一搜便知!” 云中鹤说完,向玉崇眼神求助。 玉崇会意,当下沉声一喝,“金殿之上,竟敢私自带毒蛇上殿!来人!给我拿下云如月,搜身!” 刑将夜抬了抬眼,两眼探照灯似的在云如月身上扫过。 他也想看看,云将军那个娇娇柔柔的女儿,身上是不是真的有毒蛇这种东西。 “不必叫人这么麻烦。”云如月张开双臂,对着旁边宫女道,“你,过来搜吧。” 那宫女听说有毒蛇,畏畏缩缩,下意识看了一眼皇上。 “云如月如今入了幽王府的门,可是幽王妃,就你去搜吧。”皇上发话。 “是……” 小宫女颤颤巍巍的上前,开始在云如月身上摸索。 在场人都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宫女动作,生怕有半点遗漏。 终于,那宫女摸向了云如月的袖子。 她穿的贴身,也就那袖子宽阔,若要藏东西,便是那处了。 “就在袖子里,就在袖子里!”云中鹤高喊起来,“被那毒蛇咬上一口,命就没了!” 玉崇更是直接道,“来人护驾!” 那宫女面色惨白,额上汗如雨下,战战兢兢的小手往云如月袖中探去。 “不必紧张。”云如月垂眸看着她。 蓦的,那宫女手摸到一个凉凉的东西,浑身顿时僵住。 “怎么样?抓到毒蛇了对不对?!” 云中鹤兴奋的老眼直冒光。 这该死的贱蹄子,竟然还敢跑到皇上跟前告状?真是不知死活! 本来还能多活两日,这下有皇上在,当场问你要了所有解药,你就可以直接去死了。 只是可惜,这样的话,就不能把云如月这贱人的死嫁祸在刑将夜头上了,他也碍眼的很…… “如何?” 看那宫女迟迟没有动静,皇上也禁不住发问。 宫女恍若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双腿一软,瘫软在地,手中顺势从云如月袖中抽出了那凉凉之物。 铮—— 靠在前的侍卫,直接抽出长剑,准备斩杀毒蛇,却见那宫女颤抖的高抬起手,手里捏着的……是一块月牙儿形状的玉佩。 “我姨娘出嫁时给我的嫁妆,”云如月俯身,将自己玉佩收回,“大伯是将这东西认成毒蛇了吗?真是荒谬啊……” 她直起腰身,冲着皇上颔首一礼,“一场乌龙,让皇上受惊了。” “不对!不对!”云中鹤略一沉吟,又高声道,“这女人绝对将毒蛇藏在了幽王府,皇上!” 牵扯到幽王府,刑将夜终于不再保持沉默。 “云尚书,胡扯也要有个限度,因你一句话,搜了本王的王妃不说,眼下还要再搜一搜本王的王府不成?” “够了,”闹了一场乌龙,皇上面露不虞之色,“云爱卿,此事就此作罢。” “皇上,小女……” 皇上一眼扫了过来,云中鹤剩下的话硬生生咽回肚子,无奈一叩头,“臣知道了。” “云如月,”皇上站起身来,垂眸望着殿下女子,“污蔑朝廷官员,可不是小罪名,朕便依你所言,两日后看那证据,但如若两日后你拿不出证据……” 云如月底气十足,“放心,小女子定说到做到。” “好了,都退下吧。” 皇上离去,场中气氛瞬间松懈。 玉崇提步朝云如月走来,似是想看清楚,自己原先要娶的女子是个什么模样。 方才离得远没看清,眼下距离近了,才发现云如月生的花容月貌。 一双胧月皎皎的双眸朝他望去,心弦好似也为之一动。 若是骠骑大将军云中天还活着,他定然乐意娶她为妃,可惜,她如今孤家寡人一个,娶了她毫无用处。 要成王者,可不能被美色耽误。 他立马收回视线,斜睨向轮椅上坐着的刑将夜,伸脚轻踢了下轮椅。 “幽王在京都为残腿求医问药这么些年,怎么还不见起色?该不会是为了赖在京都……故意装的吧?” 刑将夜掀起眼皮看他,“若太子殿下羡慕本王整日坐轮椅,本王明日便差人送一副到太子寝宫,祝太子也可以早日享用轮椅。” 玉崇并不恼怒,“呵”的轻笑一声,“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他前脚一走,云中鹤后脚快步追上。 走到云如月跟前时,还不忘剜她一眼。 云如月也不放在心上,日后有这老东西求她的时候。 人都走了,云如月才漫不经心的开口,“自家王妃被搜身,幽王真是沉得住气啊……” “被宫女搜个身而已。” 他抬手,示意云如月推他出去。 可等了片刻,云如月没有半点动静。 再回头一看,云如月早走了! 第十三章 赴约鸿门宴 刑将夜阴沉着一张脸,自己推着轮椅狼狈的从承德殿内行出。 看到飞鹰便问,“云如月那个女人呢?” “云姑娘说王爷在里面被皇上问话,她先出来了,已经上马车了……” 看自家主子脸色不对,飞鹰心下咯噔一声,“莫非,云姑娘扔下王爷你自己出来了?” 刑将夜眼底噙了碎冰般,盯着马车上的女子。 “你确定探子查清楚了,那云将军之女,是个无能软弱之辈?” 怕不是探子查错了人。 眼前这个云如月,从昨天到今日,可是给了他不少“惊喜”。 “绝不会错。” 刑将夜没有再说话,盯着云如月看了许久。 终于,云如月才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推开车窗冲他道,“虽是初春,可还是有些寒凉,王爷要在外面冻多久?” 刑将夜哼了一声,被飞鹰扶着上了马车。 “下去。”他沉声。 云如月坐的四平八稳,“不下。” 眼下是在皇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不好跟她发生冲突。 刑将夜闭上眼,索性眼不见为净,心下慢慢给她记了一笔,日后再与她慢慢算账。 “幽王爷,两日后,我帮你扳倒太子爪牙,你准备如何谢我?” “谢你?” 刑将夜薄唇一扯,“呵”了一声。 说是笑,但俊脸上散发出来的寒气,让那笑容显得无比恐怖。 他两眼睁开一条缝,幽深的眸子闪烁寒芒,“本王不要你的命就不错了……” 这男人,什么时候才能不把要人命挂在嘴上。 要让这男人信任她,带她去瑶族,只怕是比登天还难…… 不能把回瑶族的希望全都寄托在这个男人身上,她还得寻机会另寻他法…… 云如月一手撑着下巴看着对面男子一成不变的冰山脸,她叹道。 “这世上没有什么能让幽王情绪波动的事吗?总是这一副表情,剔除六根的和尚表情都比幽王丰富。” 刑将夜这回连眼皮都懒得掀,安静的靠在车厢上,身若松生空谷,面若秋菊披霜,连日光都为其容颜暗淡。 本就是吐槽一句,也没想他能回答。 云如月别过脸看向窗外风景,下一秒却听对面男人开了口。 “情绪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 云如月意外的朝他看去。 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依旧闭着双眼,有些许淡淡日光从车窗漏了进来,在他俊脸上投下斑驳光影,衬着白衣,仙姿玉映。 云如月险些被这幅美男图吸去心神,敛起心思,忙看向外面风景转移注意力,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想起刑将夜方才说过的话。 情绪是最无用的东西? 究竟经历过什么,让他变成了个面瘫? 想着想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幽王府门口。 飞鹰照例扶着刑将夜下车,云如月紧跟其后。 一大早没吃没喝,眼下饿的前胸贴后背,直接越过刑将夜,率先回了黄花院。 刑将夜看着她背影,古潭般的眸子掠过一道晦暗光芒,抬手,飞鹰立马附耳过来。 听完刑将夜说的话,飞鹰脸色古怪的紧。 “王爷,这样……不妥吧?” “无甚不妥,照本王说的去做。” “……是。” 云如月一脚迈入黄花院便喊,“昭昭。” ‘小姐!’ 昭昭在屋内洒扫,听到她声音,立马推开窗户。 “别收拾了,去厨房给我传些膳食回来。” “是!” 刑将夜那家伙,进宫不叫她就算了,膳食也不叫人给她送,是个凉薄透顶的。 啊—— 云如月屁股还没坐热,外面就传来昭昭一声惊叫。 她心下一凛,立马抢出门去。 拱月门前,昭昭双手捂着脸大叫,而她面前则站着一排赤着膀子的魁梧汉子。 飞鹰从后面绕了出来,望着云如月,远远冲她一礼。 “我家王爷说开春惊蛰,黄花院久未住人,怕蛇虫鼠蚁丛生,特命属下等人在黄花院搜查三日,以免那些毒物伤到姑娘。” 说完,不等云如月同意,抬手往下一压,身后那些赤着膀子的精壮汉子便拿着竹笼往里闯。 入目皆是男人结实有力的臂膀,几个丫鬟又羞又怕,早已脸红到脖子根儿去,躲在角落不肯出来。 而云如月却好似没事人般,立在原地不动不说,还一手摩挲着下巴,仔细审视起了那些人。 甚至拍了拍身边经过的个汉子肚子,“你这不行,膘有些厚重,还得多练练。” 那汉子懵了,“是、是吗?” 云如月不再理会他,举步朝飞鹰踱去,抬手落在他肩头。 “替我谢谢你家王爷,我云如月从小就是大色迷,今日算是一饱眼福了。” 飞鹰一张脸铁青,硬着头皮解释,“如此装束,只是怕那些蛇虫鼠蚁钻进衣服,并没有其他用意。” “无所谓。” 云如月耸耸肩,举步前行,将昭昭捂着眼的手拨开。 “看了不会长针眼的,快去厨房给我传膳。” 昭昭通红着一张脸,应了声“是”,逃也是的离了黄花院,直奔厨房。 而云如月在等膳食的过程中,搬了把椅子坐在院落中,大大方方看着那些搜查的男人。 刑将夜可不是云中鹤那么好瞒过去的。 殿上提起的毒蛇,她身上虽然没有搜到,但说不定真的藏在幽王府中。 刑将夜不许外人搜查幽王府,那样定然会暴露府上诸多秘密,但是自己搜查,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搜查半晌,膳食送到了,那些人无功撤退。 “小姐,”昭昭看着离去的“精光”大队,小脸火烧似的红,委屈道,“幽王爷是个变一态,我们能不能想办法调换回去?我们可是皇上赐婚给太子殿下的……” “今日入宫,皇上说重修圣旨一道,嫁给幽王的是我。” 云如月吃着饭,随口说道。 “什么……” 恍若一道晴天悍雷在昭昭耳畔炸裂开来,她脸上血色迅速褪去。 “那我们要一辈子住在幽王府了?” “嗯……说不定是半辈子。” “半辈子?为什么?” “你没听过幽王吃人的传闻吗?我给你讲讲……” 第十四章 一口一个大傻子 看昭昭被吓得呼吸都开始发颤,云如月还是决定不编点话出来逗她了。 “谣言而已。”她屈起食指在昭昭额头上轻敲一下,“若真是吃人,那岂不是成怪物了?” …… 在宫中闹了半日,院里又被搜查了半日,眼下,已经是黄昏。 刑将夜坐在书房内处理公务,听到叩门声,头也不抬,“进来。” “回王爷的话,什么都没有搜到。” 乌鳞是蛟龙玉镯里的生物,搜怎么可能搜得到? 刑将夜早有所料,并不意外这个结果。 “东宫那边查探的如何?” “方才探子汇报,昨日夜里东宫确实传出惨叫,是云彩蝶毁了容,吓到了太子。” 刑将夜眼底染了点点笑意,但也只片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毒蛇说不定真的存在,只是不知云如月将毒蛇藏在了何处……明日再派人搜查,黄花院搜不到,就在府上其他地方搜一搜。” 不管怎么说,云如月虽不是云中鹤的女儿,但在云府被养大,极有可能是培养出来对付他的。 更何况云如月的消息都是在云中鹤府上查到的,要作假很简单。 今日虽然在殿上看到她跟云中鹤等人据理力争,但谁又知晓,这是不是故意营造出来的假象? 自古以来,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的戏可不在少数。 “王爷,明日再搜查,是不是叫兄弟们都把衣服穿好?” “怎么?那女人吓到了?” 头一次见面就扯开了他的衣服,那么爱看,就让她一次性看个够。 “没有……”飞鹰莫名觉得有些丢脸,“云姑娘说她从小就是大色迷,让我传话说谢谢王爷……” 刑将夜捏着书本的手指一紧,指腹下的纸张立马变得皱巴。 “那女人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她还坐在院子里盯着弟兄们看了许久,看的弟兄们都不好意思了,好像在怡红院里被挑肥拣瘦一般,咱们可都是上过战场铁骨铮铮的汉子啊!” 刑将夜皱起眉头,那个女人,果然不能用常识理解, “本王知道了,明日正常搜寻就是。” “多谢王爷。” “报——” 外面一个下人快步走来,躬身单膝跪地,“王爷,外面来了个宫女,说是东宫来的,要见云小姐。” 东宫来的,要见云如月? 还偏偏是这个时间? 刑将夜放下书册,望了一眼昏暗的天色。 “让她进来吧。” “是。” 下人前脚离开,后脚刑将夜给飞鹰递了个眼神,飞鹰意会退下。 夜枭扑棱棱的从空中飞过,云如月看着它飞行的轨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有客上门了……” 话音将落,拱月门前就出现了一个宫女做扮的女子。 “见过幽王妃,我奉太子妃之命前来,问王妃索要解药。” 云如月没急着回话,耳朵微动,朝屋檐上方瞄了一眼。 上面有人。 呼吸沉稳,脚步极轻,来人武功极高。 不用猜,她也知道来的是谁。 “什么解药?”她装傻。 宫女“诶”了一声,“我家太子妃说,王妃心知肚明,只需说一声就好。” “我心知肚明什么?太子妃净会打哑谜,我哪儿知道什么解药?” “幽王妃莫要开玩笑,我若空手而归,回去可不好交代……”那宫女急了。 都说云彩蝶是个知书达理,温婉大方的,但是她昨日才知,并非如此。 她脸上有一块溃烂,把太子吓走之后,可是拿她们这些无辜的宫女撒了好一通气。 那癫狂疯魔的模样,她可不想再见识一次。 “我没开玩笑,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太子妃在说什么,不然让你家太子妃自己出来跟我说?” “你……” 那宫女由急转怒,“幽王妃,等我家太子妃亲自到访的时候,事情可就麻烦了,你确定要如此吗?” “麻烦也是我麻烦,与你何干?你只需将我的话转达给你家太子妃即可,剩下的就不干你事了。” 云如月笑得浑不在意,眼底却噙着一片冷光,说出来的话更是透出一股不容置喙之气。 太子妃身边的宫女,也只是个宫女,在幽王妃面前,什么都不是。 听出云如月语气不善,那宫女一咬下唇,不甘心的行礼退下了。 宫女一走,屋顶上的呼吸声也很快消失不见。 云如月勾了勾唇,望了一眼刑将夜的院落方向,转身回了房。 月色渐深,疏影摇曳。 一个时辰之后,宫女返回东宫。 “解药呢!” 一见她进来,云彩蝶便上前搜身。 解药需连续服用三日,方才全解,本来以为是云如月说的唬人的,就算不是唬人,应当也没有那么恐怖。 但今日黄昏时分,她一照镜子,发现自己脸上的溃烂又扩散了些许,心下顿时慌了,连忙派人去幽王府。 “解药呢?!”云彩蝶什么都没搜到,动作僵住,瞪向宫女。 “太子妃饶命!” 那宫女直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哭带求饶,“幽王妃说她不知道什么解药一事,也听不懂太子妃说的话,说太子妃不如亲自过去一趟。” “什么?!” 云彩蝶贝齿紧咬朱唇,长长的指甲直接嵌入掌心,挥袖将一个上好的花瓶扫落。 “这个贱人!这个贱人!” 她怒火攻心,脸上的溃烂好似有了生命般,又朝四周扩散起来。 那扩散的感觉,她能清晰感觉到,甚至现在可以用眼角余光看到那恶心的溃烂。 “啊……”她惊呼一声,坐倒在地,“去尚书府,去请我爹来!快去!” 宫女忙不迭应了声是,起身就往宫外赶。 云彩蝶被其余宫女扶着站起,三魂七魄好似散去两魂,发丝凌乱,面容憔悴。 “太子殿下到——” 外面传来尖细的通报声,似是将她魂魄全都召回,她两眼立马聚起光芒,抓了一旁斗笠就往头上戴。 但还是慢了一步,太子玉崇刚好进来,又看到了她那张恐怖的脸。 “你!” 玉崇被吓得心跳停一拍,连忙伸手遮眼,背转过身。 险些又出了洋相,他怒道,“本宫不是让你戴着斗笠不要摘吗!” “太子哥哥,我……” “别过来!”玉崇喝止住她,恼火的声音如闷雷炸裂,“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本宫解释,跟乞丐私奔一事吧!” 说罢,怒摔门离去。 第十五章 你们也活不了 跟乞丐的谣言,被云如月威胁散播出去之后,云中鹤压制了一番,但没想到还是传到了太子耳中。 为了解释清楚,云中鹤亲自进宫赔罪,歪曲事实,把所有事都扣在了云如月头上,太子这才息怒。 只是撂下话来,云彩蝶脸上疤不好,便不会宠幸她,让云中鹤早点寻解药处理。 东宫度过了热闹非凡的一夜,云如月却是安静惬意的睡了一夜。 再次醒来,收拾齐整,便搬来一把摇椅,坐在院落里悠闲的晒起了太阳。 不过半个时辰,拱月门前就来来回回过去七个扫地的,八个浇水的。 她心下清楚,刑将夜这是派人打探她两日后拿出的证据,可惜,证据不在她手里,即便打探也无用。 不光刑将夜在打探,就连云中鹤一家人也在打探。 甚至,直接上门来。 “报——工部尚书大人、太子妃求见王妃。” 刑将夜坐在书房跟飞鹰正在商讨什么,听到汇报,二人都皱起眉头。 昨日是太子妃的宫女,今日直接太子妃亲自上阵,连亲爹都带来了。 “探子带回来的消息,云如月柔弱可欺,你现在看看,她像是柔弱可欺的样子吗?”刑将夜斜眼看飞鹰,将手中书册合了扔在桌上。 飞鹰也觉奇怪,但是探子带回来的消息绝不会有假。 “都是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罢了,”刑将夜幽深的黑眸好似看穿一切,“随本王去观戏。” 刑将夜被推到了大门前。 一袭白衣风度翩翩,满头墨发用玉冠高高束起,一眼看去,恍若水墨画中走出的男子,姿若玉树,骨气清殊。 神色凉薄,眉梢冰冷,让他更是如高岭之花,可望不可攀。 “云尚书,太子妃,怎么有空到本王府上?” 虽是双方立场不同,但毕竟对面还是个王爷,云中鹤朝他行了一礼。 “叨扰幽王,我与太子妃前来,是寻云如月索要解药。” 闻言,刑将夜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云彩蝶。 穿着华丽,戴着个斗笠,一张脸遮的什么都看不到,无法验证毁容真假。 刑将夜没有阻拦,“进来吧。” 众人跟在刑将夜身后,一路到了黄花院。 看到那石牌上刻着的三个字,云中鹤直接笑出声,戏谑道。 “幽王真是文采斐然,黄花院,意境十分好。” 身后跟着一直沉默的云彩蝶也终于发出一点笑声。 看来云如月那个女人过的也并不好,算是她这煎熬几日里,唯一值得开心的事了。 刑将夜虽不喜云如月,但眼下更不喜欢这两个人。 “本王不知云尚书在笑什么?这院落,原本可是给你女儿准备的……” 一句话出,云中鹤跟云彩蝶的笑意立马僵在脸上,顿时笑不出来了。 刑将夜凉薄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波动,淡瞥了云中鹤一眼,让飞鹰继续推着他向前。 云如月就坐在院中摇椅上晒着太阳假寐,外面的对话声她听的一清二楚,唇角不着痕迹的朝上挽起。 这刑将夜,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云如月!” 方才在刑将夜那里受到的气,云中鹤一股脑撒在云如月身上。 爆喝一声,云如月才似是刚刚苏醒般,揉了揉惺忪睡眼,朝声源处望去。 见云中鹤黑沉着一张脸盯着她,她道,“大伯莫不是忘记了,如今我是幽王妃,大伯只是个尚书,见到我是要行礼的。” 云中鹤气的黑脸通红又转黑,身后云彩蝶站了出来。 “姐姐,都是一家人,还是不要计较身份了,我也不想姐姐给我行礼。” 即便她不说,云如月也不会给她行礼。 “两位找我什么事?” 云如月重新躺了回去,根本不把二人放在眼里。 “姐姐,莫要装傻了,原先说好的,你出嫁之后,就将解药分三日给我……昨日没给我,今日总该要给我了……” 为了自己的脸,为了日后太子荣宠,云彩蝶放低身段,走过去,半蹲在椅子前,好声好气给云如月说着软话。 “什么解药?”云如月再次装傻。 “姐姐……” 云彩蝶一口火气憋在喉头就要发作,幸而又忍了回去。 “莫要戏弄妹妹了,你明明知道的,那彩衣之毒……” 彩衣之毒? 刑将夜眉梢微动,迅速抬眼看向场中。 他刚刚没有听错,云彩蝶说的就是彩衣之毒,那可是瑶族才有的毒物…… 若毒蛇一事为真,那么云如月身上带着的毒蛇,便是瑶族才有的彩衣? 云如月是瑶族的人? 可她分明是云中天之女,怎么会跟瑶族扯上关系? 他幽深的黑眸黯沉下去,百思不得其解。 “妹妹在说什么?什么彩衣?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云如月掀起眼皮看她,“怕不是在皇上面前说了我藏着毒物,所以想故意过来套我的话?” “姐姐!”云彩蝶急了,抓着摇椅的双手收紧,手背上更是青筋冒起。 云如月朝她幽幽望来,黑白分明的眸子,好似一把冰凉的刀子,抹上云彩蝶的脖颈,惊得她脊背发毛。 “姐姐,此事我绝对不会告诉皇上,也绝对不会让爹做出此事,还请姐姐放心!” 她再三保证,而后小心翼翼的朝着云如月伸出手,做小狗乞求状,可怜兮兮道,“求求姐姐,把解药给我吧,我保证,解药到手,这辈子都听姐姐一个人的……” “这条件,真的很让人心动啊?未来的一国之母,只听我一个人的……” 云如月微微一笑,一手撑着脑袋看她,“可是怎么办,我压根不知道什么彩衣,至于那毒蛇,在承德殿上,已经当着皇上的面搜过身了,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现……” “云如月!”云中鹤在旁边听着对话,气的一口血险些喷出,他怒指着云如月,手因怒气而颤抖。 “你真的要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吗?!” 云如月抬眸朝他望来,满脸微笑,语气平和,却莫名让人感觉带着一股威压。 “大伯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没有的东西,没听说过的事,要我如何做?” 第十六章 她站出来了 被婉嫔喝问,李悠悠忙跪在地上,“回娘娘的话,方才幽王妃一入门,思雨跟思甜不识得她,说了些话惹得幽王妃气恼,悠悠当即调解,并且还以酒赔罪,本以为事情过去,没想到我前脚刚走,就……” 婉嫔美目圆瞪,“好你个云如月,思甜思雨年纪尚小,不过说错了几句话罢了,你竟然要她们的命?好狠毒的心!来人!给本宫拿下这杀人犯!” 李悠悠跪在地上,低垂脑袋,唇角满意的朝上勾起。 要讨好太子妃,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人还没死,怎么叫杀人犯?”云如月双手负在身后,立在原地,随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再者,挑事的不是我,先动手的夜不是我,娘娘这是要利用身份权威,逼得我认罪伏法不成?” 这儿尽是朝中贵族之女,也不乏后宫亲眷在此。 婉嫔若真是滥用职权治人死罪,那么必会落人把柄,传到皇上耳朵里,她自身难保。 “哼,我大夏乃法制国度,本宫自然也按事实说话,不偏不倚,可本宫跟侯府老太君这么多双眼睛看到你行凶,还有李悠悠的证词,你还有什么好狡辩?” 云如月手中捻着几根细细发丝,“我确实动手了,这点我不否认,但是我方才说了,先挑衅的人不是我,先动手的人也不是我。 一开始的口舌之争,本王妃也说了,不知者不罪,可后来,谷思甜姐妹在本王妃面前直言幽王残废,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辱骂我夫君,我如何能忍?便上前理论,哪知谷思甜理亏辩论不过,便动手,本王妃只是自保罢了……” 袖子里原本暴躁要发狂的乌鳞,眼下听到云如月这一番话,逐渐安静了下来。 主子吹牛掰的技术不减当年。 冲冠一怒为……蓝颜? 把简单的女子打闹直接上升了一个档次! 婉嫔闻言,垂眸看向怀中的谷思甜。 若是因辱骂幽王才挑起此事,那事情可就大了。 幽王现在危在旦夕,多少双眼睛盯着,再出这种事,根本就是火上浇油。 谷思甜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强忍着喉头火辣辣的疼,高声道,“云如月!你休要信口雌黄!我只说你并未说幽王!” 话一出,谷思雨觉不对,连忙捂住姐姐的嘴。 云如月眯眼笑了开来,“娘娘应当听清楚了吧?你的好侄女承认了。” 见此情景,平安侯府夫人跟老太君下意识对视一眼。 这云如月,跟传闻完全不符…… 她们甚至有些怀疑,当初做决定对付她来讨好太子妃,是不是对的? 谷思甜满眼惊恐,拨开妹妹捂着自己嘴的手,急声道,“姑妈,别听她胡说,她故意下套让我说错话,我没有先动手,就是她先动手的!” “给我住口!” 婉嫔拂袖起身,柳叶眉蹙起,凝着对面云如月。 她在后宫受了诸多憋屈,眼下若是被个窝囊废云如月给驳了面子,传回后宫,她岂不是又被那些个牛鬼蛇神抓住了笑料? 往后半年她都要抬不起头来! “口舌之争,不至于动辄取人性命!”她美眸透着犀利光芒,扫向在场那些个贵女,“你们方才都在场,可看清了,是谁先动的手?” 一个正得宠的妃嫔,跟一个无依无靠的废物云如月,这些个贵女会如何选择,自是不必猜。 “方才……是云如月先动的手。” “对对对,我也看到了,就是云如月先动的手……” 婉嫔眉梢高高挑起,露出几分得意之色,冲着云如月微抬下巴,“这么多人作证,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来人……” “我家小姐是被冤枉的!先动手的是谷家大小姐!还请娘娘明察!” 云如月只觉一道身影从身旁闯过,紧接着便见昭昭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一下,口中说着腔调不全的话,为她求饶。 婉嫔轻笑一声,“呵……你跟你家主子一条心,自然向着你家主子说话,做不得数,退下,本宫要拿你家小姐问罪。” 左右侍卫再次围拢而来,云如月却依旧不慌不忙,一手伸入袖中,摸索出一个荷包,将方才手里捻着把玩的发丝扔了进去。 正要咬破手指,滴一滴血进去,身后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高喝。 “奶奶的,老娘真是受够了!” 分明是个女子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粗犷、粗鄙不堪。 “谁?谁在说话?”老太君四下寻人,那些个贵女也下意识的分作两边,将方才说话的人露了出来。 霞色长裙,乌发披肩,柳眉杏目小朱唇。 云如月心头轻跳,竟是离落…… 刚刚那类人猿的声音……竟是那樱桃小嘴发出的??? “离、离小姐?”侯府夫人惊讶到结巴,诧异的看着她。 “姑奶奶叫离落,不是黎黎!” 离落从人群中阔步走出,说是走,那姿势可谓龙行虎步,边走边撸起袖子,如同常年行军打仗的糙汉子做派。 那些个贵女两眼几乎瞪出眼眶,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幕。 “离落小姐,你怎么、怎么如此说话!简直没有教养!”侯府夫人气的头脑发晕,可离落压根不买账。 “姑奶奶说话素来如此,爱听听!不听滚蛋!” 她竟然让侯府夫人滚蛋…… 云如月凝着那从人群中走出的女子,与第一眼相见时的性格截然相反。 “离落,你竟敢这么跟我娘说话,你……” “你也滚!” 离落大步流星走到人前,手挨着指过那些个贵女,“一帮墙头草,不敢说实话,我呸!你们不说,姑奶奶我来说!” 她扭转过头,对着婉嫔道,“她们不敢作证,我来作证,就是你这好侄女骂着别人该死,然后先动手要打人的,可结果技不如人,反被打! 这般没出息,要是换成是我,早都没脸见人,吃饭也坐小孩那桌了!怎么还有脸告姑妈?” 第十七章 凯旋归来 被离落这么扯着嗓门嘲笑怒骂,谷思甜一张脸涨的通红,但她同样是个火爆脾气,有婉嫔在旁边,更是心里不惧半分。 “离落!你有本事,你哥哥又怎么会因你而死?你又怎么会变成半男半女的鬼德行?” 谷思甜冷笑一声,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出来的话如淬毒针尖般,狠辣的刺入离落心口。 离落那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苍白下去,如男子般的神态也迅速退却,又变回了云如月初见她时那般瑟缩的模样。 “我、我……” “看来谷大小姐这是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了。” 云如月上前,不着痕迹的拉了离落一把,将她掩在自己身后。 她身上散发着淡淡香气,似梅似菊,吸入鼻中又有些微凉,很独特的味道,让惊怕的离落竟慢慢镇定下来。 “谁说我承认了?我承认什么?”谷思甜依旧倔强,一脸倨傲的盯着云如月,“以为就一个离落给你作证就翻身了吗?你怕是不知道……” 她抬手指向离落,嗤笑一声,“她离落,是出了名的疯子,一会儿男人性情一会儿女人模样,方才你也亲眼看到了,一个疯子的话,可做不得数!” 婉嫔附和道,“思甜说的话,正是本宫想说的,云如月,你当真本宫的面蓄意谋杀,随本宫进宫吧……” “不好意思,我生来喜欢自由,皇宫那个地方与自由绝缘,我不喜,不去。” “由不得你!”婉嫔气的阔袖一甩,“来人!” 话音将落,身后突然传来低声呜咽,继而她裙摆一紧,被人攥住。 “思甜?”婉嫔目露疑惑看着自己的侄女。 方才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突然哭了起来? 谷思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跪在地上,一手拽着婉嫔裙摆。 “姑妈,是我先挑衅的,是我先动手的,是我的错……” “你说什么?”婉嫔凤目圆瞪,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抬脚便踢了谷思甜一脚,“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给我闭嘴!”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已经不是女儿家的小打小闹了。 若是连个孤女云如月都拿不下,在这么多人面前,她威严何在?这张脸何在? 云如月唇角勾起浅笑,“谷大小姐说什么?声音太小,后面的人没听清楚。” “思雨!给本宫堵住她的嘴!” 谷思雨上前就要动手,云如月先她一步,扣住她手腕。 她五指纤细,手背上肌肤莹白如雪,薄薄一层,稍一用力,能清晰看到几根细细青筋绷起。 可饶是她看着瘦弱,但那力道,偏偏让谷思雨无法挣脱半分。 “谷大小姐,你方才说什么,后面的人没听清楚,麻烦你再大声点,重复一遍。” 婉嫔、侯府老太君,包括侯府夫人与李悠悠同时朝这边看来,心下不停嘀咕。 虽然不知道这谷思甜抽什么风,但再怎么傻,应该也不可能按照云如月说的去做吧? 可下一秒,就听谷思甜扯着嗓子,把一张脸挣得通红。 “是我挑衅在先!是我动手在先!云小姐是无辜的!我良心被狗吃了,刚刚才发现!我认错,我道歉!对不起!” 满座哗然—— 众贵女面面相觑,甚至不顾婉嫔在场,议论声越来越高。 “这怎么回事?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自己承认了?” “这谷思甜疯了吧?这不是把婉嫔往火坑里推吗?” …… 云如月微微一笑,松开扣着谷思雨手腕的手,拍了拍手上莫须有的灰尘,负手踱回原位,面对婉嫔。 “娘娘,谷大小姐良心发现,自己承认了错误,真是可喜可贺。” 狗屁的可喜可贺! 婉嫔闭上眼深吸了口气,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在拼命压制怒火。 “是本宫被思甜误导,险些做了错事,云小姐莫要往心里去。” 她咬着牙说出这一番话,回头怒瞪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谷思甜,“来人!大小姐不舒服,带着她跟本宫回府!” 侯府老太君忙带着儿媳上前宽慰,婉嫔却连看都不看一眼,“让开!” 可见怒到极致,连仪态礼数都不顾了。 云如月眼尾荡着笑,心情愉悦。 戏演完了,这戏台子也没必要继续待下去。 她转身,拉起跪在地上早已腿软的昭昭,冲着她一眨眼。 “不是早跟你说了,万事有我,还把你吓成这样。” 昭昭方才吓到极致没有力气哭,眼下被云如月一拉,那手掌心传来的温度好似也给了她些许力量,压抑的恐惧如河水溃堤,奔涌而出。 “好了,随我回府。” 她牵着昭昭,主仆二人穿过人群。 脊背挺得笔直,脚步沉稳。 虽穿的素淡,但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却让人再不敢小觑。 来时如何,去时如何。 “能不能……带上我……” 经过离落身旁时,一道细如蚊呐的声音传入云如月耳中。 她侧目看了一眼那女子,怯生生的模样,似是身处遍布野兽森林的小鹿,惊恐的找不到一根救命稻草。 见云如月许久不说话,她好似察觉到了什么,脚尖小心的往后挪。 “我王府马车足够宽敞,多你一人也不多。” 云如月说完,举步继续朝前走。 离落反应过来,双眼逐渐亮起光芒,连忙跟在她身后。 “云小姐,宴会还未结束,待会儿还有戏班子来,是不是再多待一会儿?” 李悠悠上前拦住云如月去路,面上还挂着伪善的笑。 “戏不是早都看完了吗?”云如月凝着她。 李悠悠脸上笑容一僵,旋即道,“云小姐在说什么?悠悠有些听不懂……” 云如月也不打算拆穿。 “我家王爷身中剧毒,我一个王妃不好在外笙歌夜舞,先行一步。” 走出两步,她停下脚步,侧目道,“李小姐亲自倒的酒,真是美味至极,希望本王妃亲自给你倒的酒,你也能喜欢……” 第十八章 等他上门求我 云如月撂下最后一句话转身便走。 李悠悠愣神片刻,忽而面色骤变。 “解药……快给我拿解药!” 声音之大,云如月带着昭昭跟离落走出好远都听得一清二楚。 “小姐,你在酒里李悠悠下毒了?”离了众多贵女,昭昭心情平复,说话也正常了。 云如月掀帘上马车,“礼尚往来罢了,不过一个鸳鸯酒壶,还以为我看不出来,呵,雕虫小技。” “鸳鸯酒壶?”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插了进来,“一个带着小机关的壶,有内胆,按着壶柄不同的地方,能倒出来有毒跟没毒两种酒水……” 云如月坐定,看向离落,“离小姐见多识广。” 对上她视线,离落连忙错开眼,不敢看她。 不知是心虚当年发生的事,还是只因胆小。 “那这么说来,小姐喝的第一杯酒水有毒?”昭昭一颗心立马提起,连忙拉着云如月就要进去索要解药。 云如月手上一用力,将她拉回,“一点让人浑身发痒的药粉罢了,我已经吃过解药了。” 其实她没吃解药,只是那一点点毒,对她从小在毒缸里泡到大的瑶族大祭司而言,根本不足一提。 啪—— 安静的车厢内,传出一声轻响。 “什么动静?”昭昭疑惑。 云如月眼皮一跳,从袖中取出早晨昭昭给她的荷包。 里面是个塞了棉花的人偶娃娃,此刻炸了线,棉花也从里面涌了出来,一滴血色就在娃娃胸口,鲜艳刺目。 “这、怎么还有血?” “不小心被花园里的月季刺了一下,无妨。” 云如月随意答了一句,手指撩开车帘,望向街道另一头方向。 一辆华盖马车正在飞驰。 谷思甜坐在里面,蜷缩在妹妹怀中,嘴角溢血。 从那凌乱的发丝下,依稀可以看到其红肿的脸庞。 “想清楚是怎么回事,回去一个字一个字说给本宫听……”婉嫔神色肃郁,戴着指套的双手交叠在身前,狠狠掐着掌心。 谷思甜弱弱的应了声,“是……” …… 一场赏花宴结束,已经到了黄昏时分。 马车停在离大将军府前,离落下车。 抬手冲着云如月挥挥,但云如月还在看窗外风景。 她希冀的眼中光芒如萤火般逐渐暗淡,手指僵硬的缓慢收回。 车帘落下,马车驶动。 风带起车帘,里面依稀传来一声“下回再见”…… 声音很轻,叫她以为是幻觉一场,但眼底还是重新亮起光芒,追着马车跑了几步。 “再见,下回再见!” 晚风轻轻地吹,云如月在天黑之前,终于回到了幽王府。 前脚回黄花院,后脚有条黑影闪入刑将夜的房间,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一汇报给刑将夜。 刑将夜仍旧靠在床头,手持书卷看着,听那人汇报完,握着书卷的手指倏地一紧。 “你说,那女人今日在平安侯府大闹一场,是为了本王?” “王妃字正腔圆,声音洪亮,属下绝不会听错。” 刑将夜直接将手中书摔在被褥上,“荒唐!”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飞鹰从外走了进来,挥手让黑衣人退下。 刑将夜敛起怒气,抬手掐按眉心,“太子那边可有异常?” “还是先前那般,整日游走在太医院,佯装关心王爷病情。”飞鹰抱拳,“不过藩王那边有异动,齐王世子动身准备入京了……“ “齐王世子?” 这些年齐王在边疆一直蠢蠢欲动,有心朝野,眼下怕是借着他的事让儿子入京探探虚实。 他等的就是这个! 飞鹰说着蹙起眉头,“王爷,蚩离之毒怎么办?准备什么时候吃解药?” 那毒发作起来可是一次比一次厉害,而且发作症状也不尽相同,总而言之就是让人不得好死。 “等齐王世子入京之后再说。” “可……” 刑将夜抬手止住他话头,面色虽瞧着病弱,但眉眼凌厉,透着不容置喙。 “退下吧。” 飞鹰无奈,躬身行礼就要离开。 抬头刹那,眼角余光瞥见刑将夜面上血色瞬间消失,身子在床头更是摇摇欲坠。 眼看着他要跌落下来,飞鹰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扶住。 “王爷?王爷!来人!快请院首大人!” 一声焦急厉喝,响彻前院,所有下人立马忙的似是无头苍蝇。 云如月在后院用完晚膳,靠在摇椅上看风景。 看着悠闲,脑海中却思绪纷繁。 今日打了谷家姐妹的脸,得罪了婉嫔,也得罪了平安侯府。 他们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再次找上门来。 可她云如月可不是坐等别人找上门来的人,得想个法子,把这两家给斩草除根了去…… 袖中乌鳞感受到了主人坏心思发酵,悄咪咪的顺着她手腕爬出,猩红的蛇信嘶嘶吐出。 【主人!我有主意!我晚上去他们家水井里吐口水!一家上下必定整整齐齐!斩草又除根!】 乌鳞歪着脑袋,豆大的眼眯起,看着像是阴邪的样子,但它太过小巧,那神情落在别人眼里,也变成了贱兮兮的模样。 云如月抬手一弹它脑门,“毒杀太过明显,必定会查到瑶族头上,到时候我还活着的消息就瞒不住了。” 乌鳞用尾巴尖揉了揉被弹疼的脑袋,绿豆眼再次眯起。 【主人,我又有主意了!毒杀有痕迹,我们……坑杀!挖个坑把他们一家都埋了!】 “好啊,”云如月露出森森白牙,“坑你来挖。” “不好了小姐!” 昭昭从门外冲了进来,急的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了?这么惊慌?” 昭昭忙道,“王爷!王爷他毒发了!说是快不行了!” 云如月对蚩离之毒十分了解,毒发也是意料之中,闻言脸上并没有多大起伏。 “幽王毒发身亡,岂不是正合你意?他一死,不就可以离开这鬼王掌控了,你这会儿着什么急?” 昭昭一手握拳在掌心一敲,恍然大悟般,“对啊……” 但很快她便用力摇了摇脑袋,“不对不对!王公贵族去世,王妃说不定还要陪葬,以免万一,小姐还是想想办法吧!” 云如月手中把玩着乌鳞,索性闭目假寐起来。 “等他上门求我……” 第十九章 王爷不知廉耻 主动的总是不被珍惜,要自己求来的,才会知道珍贵…… “院首大人!你快想想办法啊!” 飞鹰已经按照上次,把吕正德端来的药给刑将夜服下。 可是这次不如上次,同样黑乎乎的药汁,全然没有作用! 眼看着自家主子浑身抽搐不止,飞鹰心急如焚,甚至想拿把刀架在吕正德脖子上。 “药还是原来的配方,这次怎么不管用了……” 吕正德自己也十分着急,看飞鹰望着他的眼神那般凶狠,一颗心似是放在油锅里煎。 “老夫、老夫立马去厨房重新熬过!” 说完忙不迭往外跑。 熬药需几个时辰,等他熬完药,他主子怕是都要抽过去了。 心如铅石滚滚时,他脑海中莫名想起上次云如月说的话。 “若有什么需要帮忙,来黄花院找我。” 才思及此,他便用力摇头甩过。 一个孤女,能有什么用处? 他真是疯了,病急乱投医,刚刚竟然想去黄花院找她。 砰! 刑将夜抽搐的身子不受控制,胳膊重重撞到床柱,飞鹰心一横,寻来根麻绳将主子捆起。 直接腾起身,朝黄花院大步迈去。 彼时,云如月还在院中闭目假寐,心里还在盘算如何还一还李悠悠今日之礼。 忽而,院中传来行走时衣料摩擦的簌簌声。 她细眉轻动,唇角不着痕迹的勾起。 “见过王妃!”飞鹰双手一拱。 云如月慢悠悠睁开眼,颇有些意外的道,“原来是飞鹰侍卫,不知来我这黄花院,有何贵干?” 飞鹰犹豫片刻,又抱拳朝云如月一礼。 “先前王妃说过,若有难处便来寻王妃,如今王爷毒发,院首大人的药不管用……还请王妃帮帮我家主子!” 云如月“哦”的拉长语调,“倒也不是不可,只是……我也有点小忙,需要飞鹰侍卫出手。” 飞鹰心下冷哼,面上仍旧原色。 “若王妃帮的了我家主子,飞鹰自当为王妃分忧。” 你若是没那本事帮我家主子,那也自然别想我帮你忙。 “那就这么说定了。” 云如月起身,直接掠过飞鹰,径直往刑将夜厢房走去。 厢房里三层外三层,围的全都是婢女仆人。 云如月毫不客气的开口,“都出去,站在这里什么忙都帮不上,想吸点你家主子周围的新鲜空气让他窒息而亡?” “奴才不敢!” “奴婢不敢!” 那些个仆人婢女连忙后撤,腾出来一大片空地。 云如月抬脚跨入门槛,反手关门。 飞鹰抬手阻进门缝,“王妃?” “我看诊,不喜旁人在跟前守着,你若进来也行,我这一紧张不小心给你家主子扎错了位置,可不关我事。” 一听这话,飞鹰皱起眉来。 为了自家主子安全,还是收回了手。 “飞鹰就在门口守着,王妃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唤我。” “好。” 话音落地,直接“砰”的一声将门关上,甚至反闩了门。 负手走到床前,看刑将夜被绑成了个粽子,云如月险些没笑出声来。 “我若不来,你许是要被贴身侍卫给治死,成为史上死的最冤枉的王爷了。” 蚩离之毒不比其他,若强行抑制毒发时的症状,只会让毒越发反弹。 她说完,直接上手解开了绳索,帮他放平四肢,顺带伸手掐按穴位。 不出片刻,刑将夜便安静了下来,漆黑的双眸一瞬不瞬的凝着她。 眼神没有敌意,没有居高临下的审视,没有威胁。 有的只是懵懂、茫然,好似隔着一层雾,看不真切眼前女人,带着好奇跟探究,想看的更清楚些。 “醒了?”注意到他视线,云如月拉来一张椅子坐在他跟前,手肘压在床头,撑着下巴瞧他。 “现在觉得还有哪里不舒服?” 刑将夜不答话,只看着她,眼神逐渐迷离。 薄唇动了动,好似说了什么。 “大点声。” 云如月听不清,只得俯身凑近他。 结果男人猝不及防的伸手扣住她脑后,将她用力压向自己,直接吻上了她。 他唇似是着火般,滚烫火热,让云如月身形刹那绷紧,几乎是同一时间,将他一把推开。 “你好大的胆子!” 云如月双眼眯起寒光,动了杀气。 但看刑将夜好似一条死鱼躺在床上,眼神依旧那般迷离的望着自己,这才忆起,这怕是蚩离发作的另一种状态。 知他不是故意,云如月的气总算是消散了些许。 但便宜不是白被占的。 她素手抬起,“啪”的一巴掌落在那张俊脸上。 很快,那白皙的俊脸上浮现出一个红肿的五指印。 “王妃?!” 外面飞鹰听到动静用力叩门,“发生什么事了?我为何听到有巴掌声?” “不用担心,治疗的其中一项罢了。” 云如月不以为意的说着,从蛟龙玉镯中取出金针,准备给刑将夜下针。 乌鳞顺势从她袖中溜出,直接飞跳到刑将夜脑袋旁,细细的尾巴尖一个劲的抽打他脸颊。 【敢亲我主人,活腻味了你!】 啪啪,又是两个大嘴巴子。 看它打的用力,满脸发狠,可惜蛇尾太细,打在刑将夜脸上,丝毫没有感觉,云如月也就由着它去了。 十指葱葱,褪去刑将夜身上衣物,捏着金针,稳准快的下针。 几针下去,刑将夜眼中的迷蒙逐渐褪去,有精光聚拢。 乌鳞反应还算快,连忙跳回主子袖中。 刑将夜看清周围,见是云如月在给他施针,登时剑眉竖起。 “你做什么?” 话说完,感觉嘴角一侧莫名火辣辣的疼,“你对本王做了什么?” 云如月头也没抬一下,一针落下。 “我对你做什么?我能对一个不知廉耻、下流的人做什么?“ 刑将夜瞳孔越张越大,“本王不知廉耻?本王下流?” 他哈了一声,简直要被气笑了。 那日新婚夜,这个女人趁人之危,对他动手动脚,竟然还有脸说他不知廉耻下流? 真是贼喊捉贼! 云如月冷瞥了他一眼,将擦手的帕子扔在他脸上。 “好好躺着,本小姐去给你熬药。” 刑将夜四肢动弹不得,帕子盖在脸上,怒到眼角肌肉抽搐。 “飞!鹰!” 第二十章 过来受罚 云如月转到厨房,吕正德摇扇熬药,不知是紧张还是被炉火烤的热,满头大汗。 “你怎么又来了?” 吕正德眼角余光瞥见她,立马放下扇子起身要将她轰出去。 云如月身形一侧,避开他手,脚下灵活转动,轻而易举绕过他朝药柜走去。 “我是来抓药的,院首大人别误会。” 粗略的扫了一圈药柜,旋即便熟稔的抓起药来。 “王妃得了什么病?药可不能乱吃。” 云如月答道,“本王妃没病,是抓点药给王爷消解病痛。” “给王爷?” 吕正德满眼怀疑的上下瞧了云如月一眼,哼声道,“你可知王爷中的什么毒?太医院多少御医都无能为力,你来抓药?还是莫要捣乱,赶紧走吧,免得连累老夫……” 云如月称着药,闻言轻笑一声。 “太医院多少御医都无能为力,就意味着别人也没有办法了吗?” 这话一出,吕正德也较劲起来,双手负在身后,高抬下巴。 “能入宫为医,有胆量给皇上看诊,都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御医都无能为力的毒,其他人又能有几分本事解?”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高手在民间,”药已称好,云如月自起药炉开始熬药,“不入宫为医的能人,兴许是不屑那些头衔。” “你是说,老夫贪那头衔名声?!” “行不行本事说话。” 吕正德气在头上,“你若今日有本事消解王爷痛楚,老夫当着众人面拜你为师!你若不行,你便当着众人面跪下跟老夫道歉!” 云如月轻笑,“你当真要比?” “当真!” “好,一言为定。” 熬药时间过于无聊,但有了吕正德的赌约,云如月感觉也并不无聊,还有些乐在其中。 等药熬好,二人先后前去刑将夜房间。 飞鹰正在门前,看吕正德前来,行了一礼,再看到云如月,双眉皱起,眼中有几分敌意。 云如月打了刑将夜一巴掌,脸上的巴掌印那般清晰,也没指望飞鹰无所察觉。 只当没看到他视线,对着吕正德道,“院首大人先请吧。” “老夫不占你个小女子便宜,你先。” 云如月眼尾染上点点笑意,“我进去之后,可就没有院首大人再进去的必要了。” “你……”吕正德被这狂妄的女子气的不轻,怒哼一声,甩袖端着药碗就往里走,飞鹰紧跟其后。 云如月立在门口,看着天上飞鸟追逐。 吕正德一进门,见刑将夜抽搐停止,还觉讶异,下一秒,就瞧见他身上封着的金针。 所下穴位精准,用针刁钻,他苦学二十余年才能达到这般下针水准。 难不成……这针是云如月下的? 他看向刑将夜,开口要问,却见其脸上红肿,一个巴掌印占满整张俊脸,整个人僵在原地,到嘴边的话都忘了说。 “看够了吗?!”刑将夜咬牙切齿,语气发着狠。 吕正德连忙垂首,双手捧着药碗送上,退了出去。 “这么快就出来了?”云如月噙着浅笑看他。 吕正德哼了一声,“老夫无能为力,你也未必有用,年轻人,别太猖狂。” 云如月扬扬眉,并不作答。 吕正德张了张嘴,想问问云如月方才那金针的事,但刚刚说了这种话,老脸实在拉不下来,暗自生闷气。 没一会儿,门哗的被拉开,飞鹰满是焦急道,“还有药吗!” 云如月端着药碗走了进去。 飞鹰眸光一暗,但死马当成活马医,接过药碗重新关上门。 “王妃,赌约可还记得?” “白得一个便宜徒弟的事,忘不了,院首大人放心。” “你……牙尖嘴利!” 吕正德知道嘴上赢不过这女人,哼声背转过身,不再看她。 没过一会儿,门又打开,但飞鹰不似方才那样焦急。 “王妃,王爷有请。” 云如月丝毫不意外,踱步进入。 兽首炉中燃着香,袅袅飘散,云如月能听到刑将夜恢复正常的均匀呼吸声。 “找我来,该不会是要感谢我吧?” 云如月自顾自坐在床榻对面,望着对面男人勾唇一笑。 咻—— 刑将夜一言不发,手腕发力,隔空封住云如月穴道。 紧接着掀开锦被,跨下床来。 他只着薄薄一层里衣,双腿修长笔直,依稀能看到那衣料下紧实的肌肉。 “本王从未听说云将军请人教女儿学医,你这医术,从何处学来?” 他大掌伸来,五指轻松摄住云如月小巧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 “听说便是真吗?” 云如月冷笑一声,“我还听说幽王下体不勤,这也是真的吗?” “你……” 在这个女人嘴里,他还从未占到一星半点的上风。 他摩挲着她下巴的大掌从耳廓移去,伟岸的身子更是朝她压下。 偏头,薄唇停在她耳畔,任由热气喷拂在她耳廓。 “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不说,本王便让你看看,本王下体勤不勤。” “呵……”云如月轻笑出声,“好啊,正好让我开开眼界。” 女子最重视贞洁,这个女人却截然相反。 好厚的脸皮! 在她下颌处摩挲半天,没有摸到人皮面具的痕迹,刑将夜收手。 “想得美!” 转身重回床榻,冷不防觉得手腕一紧。 “王爷这般审问自己的救命恩人、合作伙伴,也该承担承担后果。” 云如月从椅子上站起,扣着他的手分毫不松,顺带活动了下自己肩胛。 “还有啊,我不光会医,还会武,而且还会很多很多,日后王爷慢慢就知晓了。” 这怎么可能…… 刑将夜心下一震。 他刚刚分明封住了她的穴道! 就算他为了掩人耳目封了几成内力,但剩下的内力也足够对付一个弱女子。 可她竟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冲破穴道…… 云如月不着痕迹抽出金针,朝着他手臂就要扎下。 刑将夜反应极快,抽手后撤。 飞鹰更是第一时间挡在他面前。 “好好想清楚,”云如月吹了一口金针,“日后蚩离之毒,还得靠我来消解,你受了这罚,咱们便两清了。” 第二十一章 欢迎光临黄花院 这女人说的话没错。 宫中多少御医对蚩离之毒束手无策,院首大人熬的药都不能纾解半分痛楚,但刚刚刑将夜喝了她熬的药,立马就恢复正常。 飞鹰左思右想,往后撤了一步。 云如月满意的一扬眉,“识时务者为俊杰,把你主子拉过来受罚吧。” 说完她重新坐回椅子,手中把玩着金针。 “王爷,得罪了。” 飞鹰抱拳一礼,便强行拉着自家主子往云如月面前拽。 “放肆!”刑将夜气的头脑发懵。 “王爷,属下也是为了您着想,您忍一忍就过去了。” 看着被强行拽到自己身边的男人,云如月笑的灿烂,手中金针一转,朝着他胳膊猛地扎下。 那金针极细,本来扎下去不会有多大痛感,但是这女人不知道扎到什么位置,一时间竟然又痛又痒。 刑将夜黑着一张脸回到床榻坐下,飞鹰想上去搀扶,被他一句喝退。 “别碰本王!” “呵……”云如月轻笑出声,“王爷没事了,我也要回黄花院了。” “随你。” 刑将夜赌气似的盖上锦被,别过脸看都不看她。 云如月浑不在意,扫了飞鹰一眼,转身出门。 飞鹰眸底光芒闪动,举步跟上。 踏出门时,吕正德还在门口站着。 听到开门动静,以为是飞鹰,忙掉头上前准备询问,没成想,对上了云如月笑口吟吟的脸,一张老脸瞬间垮下。 “如、如何?” 他越想越觉得刚刚那金针就是出自云如月之手,心下底气愈发不足。 云如月道,“小女侥幸,择日就能喝到院首大人的拜师茶了。” 虽然心下早有准备,但是听到她这么说,吕正德还是震惊的瞪圆两眼。 回过神来,立马赏了自己三个嘴巴子。 让你老了乱说话,让你乱说话! 拜师茶一送,他这张老脸也送完了。 云如月抬手落在他肩头轻拍三下,“乖徒,打肿了脸,为师教你如何快速消肿。” 言罢,双手负在身后,直直朝黄花院走去。 吕正德老脸涨得通红,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循着女子离去的身影一望,她素色衣裙翻飞,薄削的身形挺得笔直,傲气、自信由内而外散发出来,叫人不可逼视。 这一回,倒是他看走了眼……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王爷如何?” 昭昭一见着她,就上前握住她手。 若是不成,身为王妃的云如月可是要陪葬的,昭昭如何能舍得? “放心,应该能正常老死。” “咳咳……” 身后传来男子尴尬的轻咳声。 云如月回头一看,佯装惊讶道,“飞鹰侍卫,怎么跟着我回来了?” 明明知道的,还装。 飞鹰也不拆穿她,恭敬一礼,“属下曾言,王妃消解了我家主子病痛,我便帮王妃一个忙,现下来兑现承诺。” “飞鹰侍卫真是信守承诺。” “不知王妃要属下帮什么忙?”飞鹰站直了身子,本就不苟言笑的脸此刻更是又严肃了几分,“属下丑话说在前头,杀人越货之事不做,不利幽王府之事不做。” “这不做那不做,日后我是不是可以说,你家王爷左腿不治,左胳膊不治?” 飞鹰眉心紧皱,不知如何作答。 “飞鹰侍卫,有事求人,当有诚心。”云如月转了话头,“不过我找你帮的忙,与你上述二者无关,大可放心。” 飞鹰狠狠松了口气,双手抱拳一礼,“王妃请讲。” 云如月冲他勾勾手指,“附耳过来……” 不知她说了什么,飞鹰面色微变,几番纠结之下,冲着她又是一礼应下,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姐跟飞鹰侍卫说了什么?”昭昭凑上前来,“飞鹰侍卫脸色怎么一瞬间就难看了下来?” “到了晚上你就知道了。” 日落月升,天色渐暗。 云如月跟昭昭用完晚膳,随意从书架上取了本野史翻看着。 昭昭伺候在侧,手中拿着针线缝制着什么。 叩叩叩—— 敲门声突兀的响起,把昭昭吓了一跳,手指被针尖扎破,血珠立马冒了出来。 她一脸幽怨的吮吸着手指,起身开门。 夜色漆黑,淡淡的月光照在门口男人身上,刚毅的面容又多了分冷冽。 飞鹰冲着昭昭颔首一礼,“王妃可睡下了?” 昭昭摇摇头,“小姐在里面等你。” 飞鹰“嗯”了一声,扛着个麻袋跨入门槛,见着云如月,“咚”的一声将麻袋扔在地上。 “王妃要的,我带来了。” 云如月垂眸扫了眼地上的麻袋,合起书本站起身,“辛苦飞鹰侍卫。” ‘剩下的事……“ “剩下的与你无关,也与幽王府无关,放心。” “那飞鹰退下了。” 随手解了他家主子毒发之症,飞鹰眼下看着云如月,心下可是不敢半点小觑,恭恭敬敬,如座上宾。 飞鹰前脚离去,云如月便叫昭昭将门反闩上。 手中拿着书册在那麻袋上用力一敲,没有丝毫反应。 “小姐,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打开瞧瞧。” 昭昭“哦”了一声,蹲下身将麻袋解开。 下一秒,一颗圆滚滚的脑袋跃入眼中。 昭昭吓得花容失色,一屁股坐在地上,未语泪先流。 “活的,别害怕。” 云如月蹲下身将那麻袋完全拉下,露出一个嘴里塞着抹布,浑身被绳索捆着的女子。 平安侯府嫡女,李悠悠。 看到不是个死人,昭昭立马擦去眼角泪水。 “怎、怎么是她?小姐,她可是平安侯府的嫡女,抓了她,会很麻烦的!” “怕什么?”云如月起身从旁倒了一盏冰凉的茶水,“现在我为刀俎,她为鱼肉,该头疼害怕的,是她才对。” 说完,直接将手中茶水泼在了李悠悠脸上。 “该醒醒了,大小姐。” 李悠悠眉眼微动,从一阵凉意中悠悠睁眼,昭昭顺势拔去她嘴里塞着的抹布。 她迷茫的看着四周,等瞧见坐在椅子上一脸笑意望着她的云如月时,瞬间瞳孔圆睁。 “是你?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想对我做什么?” 云如月笑颜如花,“欢迎光临……黄花院。” 第二十二章 我只是个没爹娘的可怜人 “云如月,你抓我过来做什么?让我爹知道了,即便你是幽王妃,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李悠悠拼命挣扎起来,见挣扎不脱,抬头怒瞪云如月,“还不快给我松绑?!你若现在把我放了,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威胁我?” 云如月两眼眯起危险光芒,“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你到现在还搞不清自己的处境。” 袖中黑影弹射而出,乌鳞直接盘在李悠悠肩头,冲着她凶狠的嘶吼。 李悠悠被突然出现的蛇吓了一跳,当即噤若寒蝉,浑身僵直不敢动。 “云、云如月,你绑我来,到底想做什么?” 听她语气和缓下来,云如月满意一笑,“你是个聪明人,我觉得你应该猜的出来我找你所为何事。” 李悠悠眼珠子一转,“难不成……是谷家姐妹?” “不错,”云如月靠在椅背上,乜着她,“多亏了你,我跟谷家姐妹结仇,还得罪了婉嫔,想必要不了多久她们就会再次寻上我。” 听她话音不对,李悠悠忙开口解释。 “误会,云小姐,这都是误会一场,我也没想到谷家姐妹会跟你结仇,此事真的与我无关啊!” “好好好,与你无关,我这人怕麻烦,他人犯我,我必先下手为强,你若能说点什么有用的话来,我就考虑,放你一马,否则……” 乌鳞十分配合,立马张大嘴露出尖牙,朝李悠悠嘶声恐吓。 李悠悠终归是个娇养的小姐,被毒蛇这么一恐吓,头上豆大的冷汗不住往下滚,脸上血色霎时间褪去。 “别!别让它咬我,我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你……” 云如月一手抵着下巴,“说吧,要是有半字虚假,你知道后果的。” 李悠悠贝齿紧咬下唇,凌乱的发丝被冷汗黏连在脸颊两侧,瞧着娇弱可怜。 她自然不会说假话。 云如月找谷家姐妹算账也就罢了,还要找婉嫔。 那婉嫔现下可正得宠,云如月要踢得可是一块铁板,出了什么事,她高兴都来不及。 “谷家姐妹不足为惧,主要是那婉嫔……她现在正得宠,自然在后宫树敌无数,其中最记恨婉嫔的,是薛昭仪……“ 桌上烛火被窗外钻进来的风吹得左右摇曳,云如月听李悠悠说完,那红烛已然烧了一截。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 李悠悠眼角余光瞥了眼盘踞在肩头的乌鳞,呼吸发紧。 原以为云如月不过是个没人管的野丫头,没成想竟然还有能力把她从侯府悄无声息的绑出来…… “当然。” 云如月微笑着起身,亲自斟了杯茶水,而后转过身来蹲在她面前。 “说了这么久,肯定口渴了吧,喝完这杯茶水,我送你离开。” 李悠悠不疑有他,就着云如月的手,将那茶水喝的一干二净。 “慢点喝,不够我再给你倒点。” 眼看着她狼吞虎咽的喝完一杯茶,云如月翻转茶杯,竟一滴多余的都没有流下,讶异道,“你还是第一个敢喝我手里茶水的人。” “什么意思?” 看着云如月浅笑的脸,李悠悠感觉才喝了一杯茶水,喉头又变得干涩难耐。 下一秒,她喉头倏然一紧,浓且粘稠的血腥自口中溢出。 血色乌黑,俨然是中了剧毒! “你……你竟敢……” 腹中恍若有刀刃搅动,痛的她喘息都是奢侈,“砰”的一声倒在地上,似是被扔在地上即将渴死的鱼,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我不敢,我只是个没爹没娘的可怜人罢了,今日你死,其他人也不会怀疑到我头上,毕竟在他们眼中,我就是个没有靠山的废物罢了,哪儿有那胆子对侯府嫡女下手不是?” “我好心邀你赏花,你就这般对我?” 毒扩散的很快,李悠悠已是进气少,出气多,因疼痛而紧缩的身子,此刻像是一片羽毛,无力的松散开来。 “好心?若我没些本事,只怕早在赏花宴上,被你借刀杀了,哪儿还能在晚上跟你再见上一见?” “你……” 李悠悠再说不出一句话,两眼愤恨的盯着云如月,就这么咽了气。 一切转折太快,昭昭全然看傻了。 云如月从蛟龙玉镯中取出消骨水,尽数倒在李悠悠身上。 偌大个人,不出片刻就凭空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难闻的气味,还有地上残留的大片血迹。 云如月绕到窗前,将四方窗户大敞开来。 冷风猛地灌入,昭昭冻了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 “小、小姐!我们杀人了,杀了侯府嫡小姐,我们这下该怎么办?!”她双手抓着头发,而后猛地拉起云如月,“小姐,我带你走,我们离开京城!” “你这丫头说什么呢,”云如月甩开她手,“哪儿有什么侯府嫡小姐,我压根没见过她,你见过?” 昭昭狐疑的看着她,片刻之后回过神来,连连摇头,“昭昭也没见过。” “好了,把地上清理干净,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是,昭昭这就去!” 夜里,昭昭自是不敢一个人睡,毕竟活这么大,第一次亲眼见一个人在自己眼前就那么消失。 若是旁人做的,她必定畏之如蛇蝎,但是自家小姐做的,她一点都不害怕。 若不是主仆身份有别,她多少那张小榻也不睡,要抱着云如月睡一晚。 斗转星移,又是一日。 平安侯府嫡女一夜不见人,平安侯府上下已然乱作一团,派出府兵全城搜索。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幽王府。 云如月晨练结束后,优哉游哉的用着早膳,一口还没下肚,就听得外面传来急促脚步声。 “王妃,平安侯府来人了,王爷身子不适,让你去前院。” 飞鹰立在拱月门前,远远地冲着云如月一拱手。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飞鹰踌躇在原地不肯离去,片刻之后纠结开口,“飞鹰斗胆问一句,平安侯府嫡女,现在何处?” 云如月放下手中筷子,侧目朝他望来。 “飞鹰侍卫,原先说了,后续与你无关,与幽王府无关……” 飞鹰连忙抱拳,“飞鹰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平安侯府来势汹汹,若王妃处理不当,只怕……” “安心。”云如月起身朝拱月门踱去,“我去会会平安侯府的人。” 第二十三章 让百姓做主 前院,平安侯府的人占了个满。 清一色府兵装束,领头的是个中年男子,气度不凡,应当是平安侯。 在他身侧站着个妇人,云如月昨日赏花宴上才与她打了个照面,是侯爷夫人,李悠悠生母,李氏。 她此刻满眼担忧,眼角余光看到云如月走来,立马拽了拽侯爷衣袖,朝云如月的方向呶呶嘴。 “侯爷,夫人,不知今日来我幽王府上,有何贵干?” 云如月闲庭信步的走来,面上是万年不变的春风笑容,冲着二人略一颔首。 “见过幽王妃。” 平安侯面色不善,但还是拉着夫人,冲她行了一礼。 “我家王爷身子不适,想来二位也有所耳闻,不便出面尽地主之谊,由我代劳。” “幽王身子不适,本侯知晓,此番前来,并非来寻幽王,正是寻王妃。” “哦?” “本侯小女昨夜失踪不见,所以本侯今日特意前来问问幽王妃,可有看到小女?若有线索,本侯当重金相谢。” 他说着话,眼中散发着幽冷光泽,如鬼火般,瞧着瘆人。 “哦?侯府小姐不见了?竟有此事?”云如月装的一脸茫然,“本王妃还是方才知晓……” 她说着回头环顾府上四周洒扫的下人,“你们可有瞧见平安侯府的小姐?” 人是飞鹰打晕装麻袋趁夜送到黄花院的,这些下人如何能见到?闻言都是摇头。 云如月对平安侯道,“侯爷都看到了,我府上下人都说没看到,我在上京多年,从未有人邀请我去过府上,李小姐是头一人,我心中甚是感激,侯爷寻人若需人手,幽王府可拨去些人手给侯爷,一同寻找李小姐下落。” “惺惺作态!”李氏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眼下找不到,心中焦急万分,头一个怀疑的就是云如月,没成想来了竟等到这么个答复。 “你定是记恨昨日悠悠在婉嫔跟前说坏话,所以趁夜将悠悠掳走!云如月,我的悠悠在哪儿?我要你立刻把人交出来,否则的话,我定饶不了你!” 她神色狠厉,跟昨日见到的那个侯府夫人俨然判若两人。 云如月一张脸沉下,“夫人,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说我记恨李小姐,便趁夜掳走?且不说侯府守卫森严,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进得去?更何况我头一次去平安侯府,又怎么知李小姐住在何处?再者,李小姐是个大活人,与我年岁不相上下,我要带走她,她难道不会反抗?一反抗不是人尽皆知?” 李氏脸上泪痕未干,气息不稳,闻言就要上前,被平安侯伸手拦下。 “一定是你!” 这女人那日赏花宴上表现的跟传闻中大不相同,悠悠又得罪了她,她必定会报复。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但一定是你做的!你若是心中无鬼,可敢让我们搜上一搜!” 她回头冲着府兵高喊一声,“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搜!” 府兵出动,平安侯只拦着夫人,对四散的府兵倒是没有喝止,意思再明显不过。 “王府重地,岂容你说搜就搜?”云如月一个箭步迈出,挡在府兵面前,两眼直逼平安侯,“我知道侯爷找不到女儿心急,但再怎么心急,做事之前可要想清楚了。” “本侯只为寻女,不做其他。” 他话音落地,那些府兵再不犹豫,朝四面八方散开,寻找李悠悠的踪迹。 “平安侯爷!” 云如月又高喊一声,平安侯却再不理她。 她越是着急阻拦,落在李氏眼里,更是断定她心中有鬼,坚定搜查的想法。 飞鹰从旁快速赶来,满脸怒气,正要开口,云如月先朝他递了个眼神,而后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 幽王府一个残废半死的王爷,一个无父无母毫无依靠的孤女,平安侯如此放肆,意料之中。 她有能力阻拦,但她不那么做,另有想法。 总而言之,今日这亏,是不会吃下去的。 给飞鹰递完眼色,云如月便走到门前,将府门打开,让路过百姓能将里面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怎么回事?平安侯府的人,怎么到幽王府了?” “好像是在找自家女儿……” “找人找到幽王府了?难不成是幽王府的人把他女儿藏起来了?” 路人议论纷纷,府门前很快就聚拢了密密麻麻的人。 一炷香的时辰过去,平安侯府的府兵什么都没搜到,悻悻的回到平安侯面前。 “报告侯爷,什么都没有搜到……” “什么?”李氏双目圆睁,尖利着嗓音,“怎么可能!是不是你们没有仔细搜查?云如月的院子搜了吗?” “搜了,什么都没有……” 李氏身形一个晃荡,险些晕倒在地,被平安侯伸手扶住。 “我的悠悠,我的悠悠……” “我们先回府。” 这没有搜到,那就只能去别的地方搜。 平安侯扶着夫人就往外走,云如月正巧就立在门前,明亮的眸子凝着他。 “侯爷搜完了?侯府嫡小姐可在幽王府?” 平安侯看着外面乌泱泱的人群,自知理亏,低下头,“小女不在,叨扰幽王妃……” “叨扰?” 云如月冷笑一声,背对着他面朝众人。 “我爹云中天,为守卫大夏边疆而捐躯赴死!我夫君幽王,也是镇守边疆的藩王余子!今日平安侯不听劝告,执意带人搜查幽王府,强行破门!丝毫不把幽王放在眼里,不将我这幽王妃放在眼里! 敢问诸位,我与夫君父亲皆为国捐躯,守卫万家灯火,他们逝去,我等孤儿便连一个最起码的尊重都换不来吗?!堂堂王爷王妃,被一个侯爷如此对待,这便是大夏对待忠烈之后的态度吗!“ 声声质问,振聋发聩! 云如月说到激动处,眼尾发红。 “如月双亲已逝,无依无靠!朝中无人,告人无门!还请诸位乡亲看在我爹为百姓安宁赴死的份上,为如月做主,还个公道!” 第二十四章 是她做的 云如月记得,云中天可是大夏首屈一指的清官好人。 是真正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事开太平之人! 在百姓中的声望,甚至是要盖过皇上的。 毕竟百姓能见到她爹云中天,却见不到圣颜。 如今他爹为国捐躯,只留下她一个女儿被人这般对待,定是要引起民愤。 她字字珠玑,话音落罢,人群中立马有义愤填膺的声音传出。 “简直太过分了!一个侯爷强行搜查幽王府,没有尊卑之分!人人都如你这般,大夏律法要之何用?!” “你一个侯爷凭什么强行搜查幽王府?是怀疑幽王或者幽王妃带走了你的女儿吗?现在找到了吗!你这根本就是欺人太甚!” “云中天将军两袖清风,为我们百姓做了诸多事,平安侯府为百姓做了什么?现在又有什么脸面欺辱云将军留下的孤女?” “去城门!去跪见皇上!让皇上做主!我倒要看看这大夏还有没有王法了!” 云如月看着人群中喊得最欢的人,眼皮轻跳。 她料到百姓会闹,但是直接闹到皇上面前? 有人带头,后面就有人跟上,一时间,哗啦啦走了一大片。 而且所过之处,有路人知晓情况,便跟着一同前去。 去宫门口告状的人越来越多,浩浩荡荡,如同一条汹涌洪流。 平安侯肉眼可见的慌了。 “幽王妃,本侯只是为寻女儿一时心急,所以才……” 云如月侧目朝他睨来,“心急就是无视尊卑律法的借口吗?” “这……”平安侯语塞。 “做事之前,需得好好考虑清楚后果,李悠悠不懂,你二位活了半辈子了,还不懂这个道理吗?” 云如月转身,冲着李氏跟平安侯潋滟一笑。 她眸子漆黑明亮,眼底深处蕴着一层薄薄寒冰,满是讥嘲。 李氏盯着她,忽然发了疯似的朝她冲来,被平安侯眼疾手快拦下。 已经闹出了事,眼下若是伤了云如月,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就是你,就是你带走了我的悠悠!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侯爷放开我,就是她做的!你快去杀了她!” “杀”这个字一出,平安侯甩手给了她一巴掌。 “你清醒点!” 没有证据就这样说话,只会落人口实,让他们的罪行变得更加严重。 看着李氏如同困兽绝望痛心的嘶吼,云如月抬手,五指张开,吹了口气,好似吹走了一片蒲公英般,笑容谲艳,朝着王府里走去。 “是她!就是她!一定是她!” 身后,李氏嘶吼的声音愈发尖利。 云如月走在前方,抬手摆了摆,“二位有空在这儿喊叫,还不如早点去宫门口拦下那些百姓,闹到皇上那里,二位甭说女儿找不到,怕是这锦衣玉食的生活也到头了……” 不再理会平安侯夫妇,云如月脚下一转,朝刑将夜的房间迈去。 门内刚好走出一个人,她刚收的好徒儿,吕正德。 看到云如月的刹那,他连忙低垂下头,当做没看到,避着云如月走。 云如月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上前一步,拦下他去路。 “好徒儿,看到为师怎么绕着走?” 吕正德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总得认。 他飞快左右看了眼四周,不见有人,总算轻松了些许。 “云小姐,幽王妃,老夫这把年纪了,就活一张脸,给老夫留点面子……” 云如月也不打算为难一个老人家,岔开话题,“幽王在休息?” “在看书,今日脉象平稳……” 不等他说完,云如月便绕过他朝房间里面走去。 “吱嘎”一声,靠在床榻上的刑将夜蹙起眉来。 “进门不敲一声?” 云如月退到门外,在门板上叩了叩,而后举步迈入。 刑将夜闭眼深吸了口气,按压着跳痛的额头。 他迟早要被这个女人气死。 “什么事?” 他合上书靠在床头,微微仰着头,凸起的喉结清晰可见。 三千墨发未束,随意从肩头垂落,有几根落入了敞开的里衣中,有种颓败的美。 云如月自顾自坐下,倒了杯茶水,“方才外面的人,是你安排的?” 若不是安排的,普通百姓怎么会为了旁人去告御状? 刑将夜眉头轻动,“什么外面的人?” “不是你?” 云如月停下拨动茶水的手,将茶盏放下,起身走到床头,“不是你?” 刑将夜睁开眼看她,“你到底在说什么?” 云如月双手撑着床头,凝着他双眼,缓缓俯下身。 等到二人距离只差一指之隔,她才停下,仍旧锁着他双眼,问,“真的不是你吗?” 眼前女子近在咫尺,刑将夜甚至能看清她每一根卷翘的睫毛。 温热的呼吸交错,朱唇在前……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沉寂的心,冷不防跳乱几分。 强行压抑着心头悸动,他回望着云如月,“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眸子黑如点漆,带着茫然还有一丝恼怒。 云如月看在眼里,疑在心里。 难道又是她想错了? 当即起身跟他拉开距离,“当我什么都没说。” 转身就要走。 “站住。” “怎么?” “给本王下的毒解了,合作之事,本王答应。” 有这个女人在,确实能帮上他些忙。 “不,”云如月回头冲他一笑,“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你……” “我什么我?我帮你解决幽王府危机,你帮我一件事,可要记清楚了,不得反悔。” 言罢,云如月再不停留,转身就走。 门关上,刑将夜一拳捶在床榻上。 这可恨的女人,给他等着! 出了刑将夜的房,云如月心下还在嘀咕。 莫非真的只是巧合? 那些百姓只是太过义愤填膺? 左右想不出个结果,索性敛起心思往黄花院走。 没走几步,飞鹰忽然从天而降,拦在她前面,抱拳一礼。 “王妃,皇上让你进宫一趟。” 现在进宫,怕是听到了百姓在宫门口为她叫屈,传她进宫问话。 “我知道了,收拾一下便去。” 第二十五章 我要一万金 皇宫巍峨,如雄狮盘踞。 云如月带着昭昭,一路跟着引路太监,到了承德殿。 “幽王妃,请把。” 云如月没有急着进去,扭头将昭昭拉在一旁。 “我让你带的东西带了吗?” “带了。” 昭昭忙从怀中取出一物,递到云如月面前。 ——洋葱。 云如月撕下一片,对着眼睛熏了熏。 那刺激的味道,很快便熏红了眼,眼泪不停地往下落。 “好了,收回去吧,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便来。” 将洋葱塞给昭昭,云如月就通红着双眼,脚步拖沓的走进了大殿。 殿内空旷,一眼就看到平安侯跟他的夫人跪在殿下,上座一个身穿明黄龙袍的老者,正低头饮茶。 “云如月见过皇上。”她未下跪,只福了一礼,“臣女膝上有伤,下跪不得,还请皇上见谅。” 她瑶族大祭司,只跪天地,不跪旁人。 皇上也不行。 临来时,她就在腿上做了点手脚,皇上要查,也查不出什么。 “无妨,免了。”皇上并没有追究,倒是察觉她说话有鼻音,放下茶盏朝她看来,“怎么哭了?” 皇上开口一问,云如月还没答话,平安侯先是身子一紧。 云如月眼角余光瞥到,眼底掩过一丝笑意,旋即抬头直面皇上道,“人若流泪,非喜悦悲伤,便是受了委屈罢了,想来皇上已经知晓臣女因何落泪。” “皇上!是她抓走了悠悠,我们不过是去搜查罢了!“李氏失去女儿,眼下看云如月还流下鳄鱼的眼泪,才压下去的情绪瞬间爆发,“还请皇上让云如月交出悠悠,届时要我做什么都行!” 砰—— 她重重磕在地上,起来时,额上已是鲜血淋漓。 “李氏,你要幽王妃交出李悠悠,可有证据证明,李悠悠就在幽王府,在她手里?” “我……”李氏顿时语塞。 云如月也不说话,只是立在原地一个劲儿的流眼泪,心里暗道,“这洋葱劲儿也太大了。” “皇上,贱内只是心急女儿,所以一时糊涂,我二人并非有意冒犯幽王与幽王妃,还请皇上明察。” “那么些个百姓到宫门口告御状,还是大夏开国以来头一回,”皇上起身,“平安侯啊平安侯,你真是给朕长脸。” 平安侯此刻面色苍白,汗如雨下,叩头在地,“皇上,臣知错了。” “此事,可不是你一句知错就能了结的。” 说话之间,皇上已经踱步到几人面前,目光打量着云如月。 “云如月,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罚平安侯?” 此女原先他还曾关注过,毕竟是忠勇之后,但是后来其平平淡淡,未有哪里出彩,渐渐地,他便将这云如月给淡忘了。 没成想,再次见她,竟然是闹出了这么大个事。 云如月深吸了口气,似是想将眼泪逼回,但无济于事,满是鼻音道,“皇上英明,该如何处置,臣女皆听皇上的,只是幽王中毒至深,还卧病在床,今日侯爷带人强行闯入,我夫君无能为力,眼下气的……病情又加重了……” 刑将夜现在的生死,事关大夏安宁。 皇上也正愁没法甩锅呢,若是现在出现个平安侯顶了罪,那真是再好不过。 平安侯闻言顿觉不妙,连忙跪地磕头。 “皇上,臣知罪,明日定当着全城百姓的面登门负荆请罪,让幽王消气,还请皇上看在我与夫人失去女儿一时间乱了方寸的份上,饶了我二人这回。” 皇上一手捋须,并不言语。 承德殿内静的可怕,唯有紧绷的呼吸声,还有云如月不停擦眼泪的轻响。 平安侯额上冷汗不停往下落,他旁边的李氏像是失了魂一样,颓废的跪坐在地上。 终于,皇上开了口。 “此事可大可小,侯爷若真知错,明日去幽王府登门道歉,幽王跟幽王妃原谅了你,此事便算揭过。” 这不是彻底落入了云如月手中吗? 平安侯心下一片冰凉,还是叩头言谢。 “好了,都下去吧,朕乏了……” …… 从承德殿出来,被外面的风一吹,云如月眼中辣意终于褪去。 昭昭见她平安,也松了口气,跟在她身后。 平安侯跟其夫人就落在二人身后几步,一路上沉默不语。 等出了宫门,平安侯才开口。 “幽王妃,今日之事,实属抱歉。”说完,双手抱拳一礼。 云如月看着他动作,并不买账。 “皇上说了,明日让你登门请罪,怎么现在就急着道歉了?” “不知幽王妃要如何才肯原谅我们?本侯好做个准备。” “心理上的创伤侯爷无法弥补,能给我的,怕是只有钱了吧?” 平安侯闻言眼底掠过一抹讥讽,“一万两,够弥补幽王妃心头创伤了吧?” 到底是无爹无娘上不了台面的,就知道这些黄白之物。 “侯爷说什么呢?”云如月冷笑一声,“我若是云家孤女,别说一万两,就是一千两也可把我打发了,但我如今可是幽王妃,身份尊贵,一万两也可以,但是我要黄金……“ 平安侯瞳孔猛地一张。 黄金跟银子差距可就大了去了。 一万两金,可是要把他侯府敲骨吸髓啊! “那我明日就在王府等侯爷了。” 云如月说完微微一笑,上了马车离去。 她走后,李氏上前一把抓住平安侯手臂。 “就是她带走了悠悠,还在皇上面前装着流泪,还有脸要一万两金!侯爷!这口气你能咽的下去?堂堂侯爷,要被一个孤女拿捏不成?!” “自是不能……” 平安侯面色凝重深沉,好半晌才回了一句,“先回去,我自有法子。” 马车上,云如月接过昭昭递过来的茶水。 乌鳞立马兴奋的从她袖子里钻出,细长的身子扭了又扭。 【加兔兔!加兔兔!】 云如月嗤笑一声,“明日钱到了就给你加。” “小姐,要一万两金,那平安侯定然不给,只怕……” “无妨,不给就再去皇上那里坐坐。” 昭昭咬了咬唇,迟疑了片刻后道,“小姐,那平安侯,跟皇后好像有点亲戚……” “皇后?”那不是太子的生母吗? 第二十六章 给他吸毒 时间如流水。 云如月依旧如往常,礼天、晨练。 身上出了一身汗,昭昭给她烧了沐浴水,清洗过后,开始用早膳。 “府门口还是没有消息吗?” 昭昭摇头道,“眼下还早,平安侯怕是等早膳用罢之后才来。” 云如月笑了,“还债的,倒是比要债的还沉得住气。” “今日怕不是真的会有皇后过来给平安侯撑腰吧……”昭昭不免担忧道。 云如月放下筷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便是皇后,也怕这悠悠之口,不敢无规矩成事。” 她说着举步迈出大门,“候着吧,左右他今日不敢不来。” 话音落罢,眼角余光瞥见飞鹰立在拱月门前,见她望来,冲着她拱手一礼。 “去门口盯着,来人了去王爷房里寻我。” 留下这句话,云如月便跟着飞鹰去了刑将夜的房间。 刑将夜毒症又发了。 还未到门前,就听到里头传来男人隐忍压抑满是怒火的嗓音。 “本王不用那个女人解毒!不许喊她,让她滚!” “谁喊她来本王砍了谁脑袋!” 云如月砰的一脚将门踹开,堂而皇之的走了进来。 “王爷这是要让谁滚啊?又是要砍了谁的脑袋?” 乌鳞悄悄从她袖口探出脑袋来,轻轻撕了两声。 【让我主子滚?可把你牛逼坏了。】 云如月一手将乌鳞拍了回去,继续朝前走。 里间人沉默了。 就在云如月撩开珠帘的刹那,里面再次传出一声爆喝。 “滚出去!你胆敢踏入本王房间半步,本王摘了你的脑袋!” 云如月顿住脚。 怎么觉得这刑将夜今日格外暴躁? 到底是为什么? 越不让她进去,她倒是越发好奇了。 她沉默,袖子里的乌鳞却不淡定了。 哪儿能允许旁人这么威胁自己的主子? 【幽王爷,幽王八羔子!】 “王妃……” 看她站着不动,飞鹰怕她真的不进去给主子看病,一颗心提起,紧张的望着她。 “王妃莫要担心,王爷待会儿怪罪下来,自有飞鹰担着,劳驾王妃给我家主子看诊一番。” 云如月回过神来,“你倒是个忠心的,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进去瞧一瞧,只是你家王爷不配合,我用点手段,你别介意。” 回想起上次刑将夜脸上的巴掌印,飞鹰微皱了下眉头,但只是挨揍,总比毒发作起来强。 他又是抱拳一礼,“王妃安心治疗,其余一切罪责由飞鹰承担。” “好。” 云如月眉开眼笑,重新掀开珠帘,朝里面大步走了进去。 “云如月,你当真是不怕死?!” 听到又朝他逼近的脚步声,刑将夜暴跳如雷,“飞鹰!飞鹰!” 飞鹰默默退了场,顺带把门给关了去。 “不要喊了王爷,就算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过来救你的……” 云如月拨开纱幔,阴险的笑道。 等看清床榻上男子模样,她脸上笑意瞬间凝住。 只见床榻上那个俊逸非凡的男子,此刻浑身遍布红色斑块,那些斑块上有些还鼓起水泡,往外流着脓水。 “闭上你的眼睛!真不怕本王一剑了结了你!” 云如月脸上笑意敛起,但是却没有闭眼的意思,更没有离开的意思。 原来是怕她看到他这副模样,所以才气急败坏啊。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昨日还说让我解了你的毒,你答应跟我合作,今日便说要摘了我的脑袋,一剑了结了我,啧啧啧……” 云如月嘴上说着,脸上却没有半点戏谑的意思。 说话之间,已经抬手把上了他的脉搏。 刑将夜要挣扎,但是他中毒身上气力本就不多,再加上刚刚扯着嗓子喊,眼下更是四肢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完全任人鱼肉。 “别乱动,再乱动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他还在拼尽全力挣扎,云如月把不准脉,秀眉竖起,威胁的往他身下扫了一眼,带着几分威胁的冷笑道,“若是喜欢被我碰,那就尽管使劲动。” 一句话出,刑将夜身子紧绷,当真不敢乱动。 他到现在都没有忘记新婚夜晚上这个女人对他做了什么。 这女人的脸皮不叫脸,叫城墙! 根本不能用常人女子的思维来看她。 他不乱动,云如月总算把清了脉。 如她所料,蚩离之毒在他体内乱窜,虽然一直被她压制,但是现在开始逐渐发作。 长在他身上的红斑,就是渗出体表的毒。 刑将夜小心翼翼的瞧着她。 这女人惯来爱捉弄他,嘲笑他,眼下抓住他最狼狈的时候,还不知道会怎么嘲讽他。 但她一张俏脸白皙,此刻更是认真专注,别说嘲笑,就连一点嫌弃的表情都没有被他察觉。 他记得先前进来的丫鬟,冷不防看到他这副模样,可是吓了一跳,给他擦拭身子眼底更是隐着抵触…… “别乱动,接下来我要帮你施针把渗出来的毒避在一处,然后吸出来。” 刑将夜现在想动也动不了,那红斑像是个吸盘,在吸食他的血液跟气力。 云如月一手摸向袖中,取出金针,扯开盖在他身上的锦被,瞄准几个穴位,稳准快的下手。 片刻之后,红斑像是有了生命,开始朝着他腹部聚拢。 移动过程中十分痛苦,刑将夜两眼紧闭,双手攥紧床单,硬是一声没吭。 云如月也不闲着,等红斑汇聚,又取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在他腹上轻轻划开一条小口,旋即就让乌鳞开始吸毒。 怕被刑将夜发现,她特意俯下身,黑发滑落,遮掩住了他的视线。 刑将夜痛苦难耐,睁不开眼。 只觉腹部被一张小嘴吸着,那小嘴似是噙着冰块般,凉凉的,痛苦逐渐跟着退去…… 等没那么难受了,他才悠悠睁开两眼。 迷糊中,看到云如月恰好起身,素手撩开垂落的长发,那侧脸竟是如空谷幽兰般绝美…… 云如月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扣了点药膏擦在他腹上,以免被乌鳞的口水毒到。 “好了。” 大功告成,云如月打算揶揄刑将夜几句,却见其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怎么了?” 刑将夜望着她的唇瓣,听她发问,立马垂下眼睑偏过头去。 心头仿佛敲山震鼓,隆隆作响,只要云如月再靠近些,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还不快滚!” 怕被云如月发现,他怒喝一声。 云如月还道他发什么神经,外面终于传来了昭昭的唤声。 “小姐,平安侯来了!” 第二十七章 皇后的面子是什么东西 这马上晌午饭都要过了,平安侯才来? 云如月没再看刑将夜,没瞧见他烧红的耳根,便出了门去。 飞鹰在门口候着,见着她,恭敬的垂首一礼。 与原先对她的态度,简直天差地别。 紧接着就要进门看自家主子情况。 没成想,一脚才踏入门槛,里面就传来刑将夜怒骂声。 “滚!” 刑将夜此刻耳廓通红,一闭上眼就回想起腹部被云如月吸毒的冰凉触感。 好似一片羽毛不停地扫他心尖,痒痒的,似舒服,似难受,叫他在床榻辗转反侧。 绝对不能让人看到他此刻的样子。 飞鹰不是云如月,不敢再进,索性跟在云如月身后,去了前院看看平安侯来是什么情况。 云如月脚步轻松,理了理衣袖褶皱,穿过抄手回廊转到前院。 前院来人很少,只平安侯一人,带着两个仆从。 “平安侯来的真‘早’啊。”云如月一手遮着眼,望了眼西下的太阳,“想必午膳已经用过了,我就不管你饭了。” 平安侯道,“皇上说今日前来,太阳未落山,今日没过吧?” 云如月抿唇一笑,人已经站在了他面前,往他身后望了一眼,“看来侯爷今日带来的是银票。” 平安侯呵的笑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交到旁边仆从手中,转递给云如月。 “一万两银票,这么薄吗?难不成是一张一万两?” 云如月边说边拆信封。 平安侯站在她对面,只冷笑不已。 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这是什么?” 云如月取出信封中的东西,不是银票,是一封信。 平安侯双手负在身后,站的笔直,眉眼丝毫没有认错之类的情绪。 “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云如月瞄了他一眼,将信纸拆开,里面只简短的写了一行字。 得饶人处且饶人…… 落款人,皇后。 “呵……”云如月嗤声笑了,甩了甩手中的信纸,“是我不识字吗?这便是侯爷给我的一万两金?” “皇后娘娘出面调解,云如月,不看僧面看佛面,本侯给你道个歉,此事便算过去了。”理直气壮的样子,叫人看了想在他脸上来一拳。 “凡事都一句‘对不起’可以解决,还要官差律法何用?” “云如月,这可是皇后亲笔书信,你难不成连皇后的面子都不给?” 云如月淡笑着,将手中那信纸一撕两半。 “你!”平安侯震惊的两眼圆睁,万万不敢相信,云如月竟然连皇后的面子都不给! “侯爷若是没有诚心和解,那就请回吧,改日皇上问起,我会如实回答,我那可怜的夫君,被气的病情又加重了……” 说完,不顾身后平安侯如何气急败坏,转身便走。 “王妃,皇后的手信,你撕了,只怕……”飞鹰担忧道。 云如月轻哼一声,“不撕皇后就会给我好脸色了吗?你别忘了,我是因为谁才到了幽王府的。” 皇后,太子的生母。 筹谋错嫁一事,她不信太子没有插手。 她跟太子一脉,本就无法挽回,再添这小小的一笔,也无妨。 平安侯气呼呼的坐上马车直奔凤鸾宫告状。 “皇后,那云如月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看了你的手信,眼都不眨,直接将之撕毁!根本没将皇后你放在眼里!你说这还有个臣女的样子吗?” 皇后斜倚在贵妃榻上闭目假寐,左右有侍女轻轻给她扇着风。 听完平安侯愤怒发言,她幽幽睁开眼,隔着一扇屏风望向那道人影。 “那云如月,一个孤女,有这么大的胆子?” “千真万确啊娘娘!我哪儿敢在您面前有半句虚言?试问整个大夏,谁敢不给皇后您面子?她云如月就是这第一人!” 平安侯又急又气,直接跪了下来,“皇后,看在我死去的老娘面上,求皇后帮我这回!一万金……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皇后哼了一声,坐起身来,左右宫女连忙去扶。 “你只管放心,到底你与本宫还是亲近些,怎么能让区区一个孤女,扰的鸡犬不宁?” 一个宫女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俯身一礼,“皇后娘娘,太子侧妃求见。” 皇后眉心一皱,凤眸中掠过一丝嫌恶,沉吟片刻后道,“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云彩蝶步伐袅袅的从门外跨入。 行至殿中,冲着皇后跪地行礼。 “彩蝶见过母后。” 皇后难言眼底厌恶,强忍着道,“你有什么事?” “彩蝶听说母后近日皮肤发干,特意给母后送些润肤膏来。” 起身给宫女递了个眼神,宫女便端着东西呈上。 “放在一边吧,本宫现在没空用你的东西。” “可是有什么事让母后烦心?” “还不是你那个好姐姐?”皇后冷哼一声,“本宫送去的手信,她竟然不给本宫这个面子,把本宫的手信给撕了。” 云彩蝶眼珠子一转,沉吟片刻后道,“我那个姐姐,好些人都说她是孤女好欺负,胆小怯懦,但实际上大家都被骗了……” “哦?” 云彩蝶便将云如月在府上用毒蛇咬人的事添油加醋给皇后说了一番。 “你是说,那云如月这些年一直在韬光养晦?” “正是。” “韬光养晦,所以一露锋芒,便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吗?好大的胆子!” “母后息怒,彩蝶倒是有个方法,可以对付她……” “说来听听。” “我记得平安侯府办了个赏花宴,婉嫔、谷家姐妹,跟云如月起了些冲突……” 皇后是什么人,话说三分便明了。 “本宫这凤鸾宫,也冷清许久,是时候叫人过来一起热闹热闹了……” “母后英明。” 云彩蝶跪地一礼,垂在额前的发丝,掩盖住她狠毒的双眼。 该死的云如月,害她毁容、断臂!掐着她的软肋将她踩在泥里…… 这一笔一笔,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总算到了跟你好好清算的日子! 第二十八章 幽王是她的小白鼠 一连几日,宫中都没有消息。 云如月便带着昭昭,将从云彩蝶身上扒拉下来的金银珠宝尽数变卖,在大街上的药材店买给刑将夜解毒的药材。 蚩离之毒十分难解,原先是没有人制作出来解药的,正巧让她碰上了,多买些药材,在刑将夜身上试试解毒之法。 “小姐,今天买这些药材够了吗?” “差不多了,”云如月扫了一眼昭昭身上的大包小包,“走吧,回府。” 主仆二人还未进幽王府大门,先有一道黑影闪了进去,出现在了刑将夜的房间内。 “那女人今日出去做什么去了?” 刑将夜靠在床头,里衣松松垮垮耷拉在胸前,露出紧实的胸膛,手中翻着书,眼皮也未抬一下。 “回王爷的话,跟前几日一样,出去买药材,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府了。” “买药材?” “对,王妃把从太子侧妃那里抢来的首饰当了,全部买了药材。” 刑将夜眼底光芒闪闪。 没想到那个女人买药材,没有从王府库中取银,是自己掏的腰包…… 莫名的,心头涌起点异样来。 他敛起神思,口中喃喃,“那女人该不会准备研究解蚩离之毒的解药吧?” 虽然他承认这女人医术不错,但是蚩离之毒可不是那么好解的。 他手里有一颗解药,也不能算是正宗解药。 是友人相赠的解百毒丸,效用很猛,不管是什么赌都能解,但蚩离之毒,他不敢保证能全解,撤去个七八分,保他不死应当是不在话下的。 那黑衣蒙面人垂首,肩头上露出一朵暗红的彼岸花,开的异常妖冶。 “属下不知。” “王妃给本王祛毒的消息可放出去了?” “放出去了,想必这几日那些人就会有动作。” 刑将夜“嗯”了一声,缓缓合上手中书册,原本漆黑的眸子,此刻更如潜藏在深渊中的饿狼,满是深沉与野心。 “退下吧。” “是!” 黑衣人前脚离去,没过一会儿,云如月便跟昭昭进了府门,直奔厨房。 吕正德还在研究给刑将夜喝的药,听到脚步声,立马浑身紧绷。 “干什么亏心事了?看着我就害怕?” “幽王妃说笑了,”吕正德清了清嗓子,看着云如月进门开始摆弄药材。 这几日相处下来,觉得云如月确实有两把刷子,他也跟着学到了不少东西。 但他一把年纪,让他开口叫一个丫头“师傅”,他真是张不开嘴。 “幽王妃这是在做什么?要不要老夫帮忙?” 帮着帮着,就能学到点东西。 “也好,昭昭不懂药理,你来正好打下手。” 堂堂太医院院首,眼下给一个年轻的姑娘打下手,说出去怕是都没人相信。 吕正德眉开眼笑,忙不迭给云如月帮忙。 云如月称着药,口中道,“听说后宫有个薛昭仪,十分得宠,你身为太医院院首,应当见过她的面吧?” “得宠?”吕正德摇头失笑,“原先是得宠的,毕竟她爹也是为大夏立下战功的将军,但是后来她帮着她的好姐妹入了宫,一切都变咯!” “好姐妹?谁?” “婉嫔啊。” 云如月眼底毫光闪烁,没想到薛昭仪跟婉嫔原先竟是姐妹…… 若是如此的话,那被自己的姐妹抢了风头,只怕心里更加不舒服吧? “幽王妃今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可能马上要进宫做客了,了解一下后宫关系,到时候方便行事。” 新任王妃是要入宫面见皇上皇后的,吕正德也没有多想,看在云如月虽然嘴上不正经,但指点了他不少医术上的事,又给她提点了几句。 “后宫关系错综复杂,最不能得罪两个人。” “哦?后宫之人,皇后位高权重不能得罪,竟还有一人?” 吕正德“嗯”了一声,“后宫如朝野,也是需要相互制衡的,所以皇上又提携了一位皇贵妃,柔妃……” “柔妃?” 云如月口中喃喃念了几遍,眼底浮起笑来。 装模作样伸手入袖,实则从蛟龙玉镯中取出东西,递到吕正德面前。 “喏,送你。” “这是什么?”吕正德看着她手中精致小巧的木盒,一脸疑惑。 “解毒丸,除却我未曾听过的毒之外,世间之毒,此丸皆可解。” “哦?” 若是几日前,云如月说出此话,吕正德必定要再冷嘲热讽上一番。 但是几日相处下来,他已经明白,云如月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她送出来的东西,定然十分珍贵,忙小心翼翼的收下。 “多谢幽王妃。” 话说完,云如月口中又不正经起来。 “话说,院首大人的拜师茶不知什么时候能喝上?” “哎呦,幽王妃莫要折煞老夫了,高抬贵手,求你了……” …… 第一回熬好的解药,云如月端着去了刑将夜房中。 飞鹰守在其身侧,看云如月端着药碗过来,忙伸手要接。 “哎,我亲自来。”云如月收手绕开他,转到床榻前,“此药甚是珍贵,王爷务必要喝下去。” 看着云如月眼中噙着的笑容,刑将夜心底莫名升起一丝不妙来。 但他中毒在身,手下侍卫为了他身体健康又不帮他,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云如月舀了一勺黑漆漆的药汁,森森笑着,递到他唇边,“乖,喝药……” 不知道的,还以为给他喂得是毒药。 刑将夜避无可避,张口将药喝下。 本以为药汁苦涩无比,但一口下去,竟然酸涩难耐,刺激的味道,直接逼得他双眼泛红。 “你给本王喝的什么东西?!” “解药。” 云如月说完一手搭上他脉搏,专注凝神,刑将夜都不好意思将其打断。 片刻之后,云如月起身往外走去,边走口中边喃喃念着。 “看来这次药方不对,下次换一味药试试……” 刑将夜会武,耳力极好,将她说的话一字一句清晰听了去。 这女人,竟然把他堂堂幽王当成了小白鼠! “云!如!月!” “王爷可是舍不得我?放心我明日还来。” 云如月不假思索的说完,跨出房门。 原以为第二日还能安心研究解药,没成想,皇宫内安静许久,今日还是给她送了信儿。 “幽王妃,皇后娘娘今日设宴,请幽王妃也入宫一趟。” 第二十九章 真诚才是必杀技 “皇后娘娘?”云如月上下打量着眼前宫女,虽低眉顺眼,但却不卑不亢,像是皇后身边的人。 “好,我更了衣就来。” 宫女颔首一礼,“请幽王妃越快越好,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云如月应了一声,回房换了身稍微明艳点的衣服。 毕竟要去正式的场合,穿的太过素淡,会洛人口舌,也不能太明艳,有争奇斗艳之嫌。 当然,她也不屑争奇斗艳。 换好衣服,带着昭昭出门。 那宫女还在候着,见她来做了个“请”的姿势,主仆二人便上了马车。 昭昭紧张的不行,一上马车便绷直了身子。 上次虽然跟云如月入宫见皇上,但是她并未直面圣颜,只是在外 等候。 这次可不一样,是要跟皇后面对面的。 “这个给你吃。” 云如月忽然朝她伸出手,掌心躺着一颗红褐色的丸粒。 “小姐,这是什么?” “糖豆。”云如月眨眨眼。 昭昭信以为真,小心翼翼将那药接了过来送入口中。 与寻常的“糖豆”并不同,这糖豆入口,竟然瞬间绵软下来,而后便化成液体,顺着喉头滑下。 没有甜味,也没有苦味,只是吃完之后,口中会有些甘草香气。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砰砰狂跳的心,竟逐渐安稳下来。 她似乎明白过来,讶异的看向云如月。 但云如月却似是没察觉她的视线,举杯饮茶,而后看着窗外不停后退的风景。 “幽王妃,我们到了,还请下车。” 那宫女先行下车,领着云如月,一路到了皇后寝宫院内。 左右早坐满了人。 除却正前方的皇后之外,离她最近的一位,穿着华贵,模样可人,眉眼之间依稀透着几分锋锐,怕是吕正德口中的那位风头正劲的柔妃了。 再往下,云如月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婉嫔。 在婉嫔下手位置,有一女子眉眼中略带愁容,好似这院中一切都不入她眼般,只独自饮酒,两耳不闻窗外事。 这位,许是被好姐妹婉嫔夺了圣恩的薛昭仪了…… 诸位娘娘对面,坐的则是一些高门贵女,谷家姐妹只来了姐姐一人,还有个她熟悉的人,离落。 见她余光扫到,离落有些激动的咬了咬下唇,好似寻到了知音,但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 终于,随着那一声“幽王妃到”的唱报声落下,云如月也将场中情况了解完毕,冲着上方一行礼。 “见过皇后娘娘。” 福身行礼,跪是不可能跪的。 皇上头戴凤冠,威仪八面。 从她踏入凤鸾宫的时候,视线就一直聚在她身上。 跟云彩蝶说的一样,她跟传闻中大不相同,有的都是伪装。 “幽王妃来的真早啊,叫我们这些娘娘妃子们一阵好等……” 马车来接云如月,云如月换个衣服就来,能耽误多久? 这根本就是皇后精心安排,让云如月一人得罪诸多嫔妃娘娘。 云如月笑笑,直起腰身,“皇后娘娘,马车一来,我便紧赶慢赶,粉黛未施,朱钗未戴,冒着殿前失仪的风险,没成想,还是让诸位娘娘久等了,真是罪过。” 她说着话,满脸真诚,任谁都挑不出半点毛病,轻轻松松将来迟的原因都推到了皇后身上。 只不过粉黛未施、朱钗未戴,是她不喜罢了,并非是为了赶时间。 皇后瞳孔微缩,没想到这云如月撕了她的手信,眼下竟然还敢公然驳她的话,当真跟云彩蝶说的一样,猖狂至极,无法无天! 场中静谧一片,贵妃那边倒无甚,这边坐着的贵女却是心提到了嗓子眼,更多的是等着看云如月笑话。 “呵……” 一道娇柔笑声,打破了场中沉寂。 云如月斜眼一瞥,见笑的人,正是那柔妃。 “这幽王妃倒是有趣的紧,跟传闻中大不相同。” 传闻中的云如月是什么样,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 云如月不以为意,转而对着柔妃一礼,“多谢娘娘夸奖。” 柔妃转眼瞧向皇后,“皇后娘娘,咱们都饿了一早上了,该开宴了吧?” 她开口,皇后不好拒绝,广袖一挥,“传膳!” 云如月也算趁机解了围,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坐下。 片刻之后,以云彩蝶为首,身后跟着两列宫女走了进来。 她脸上溃烂已然恢复如初,皮肤细嫩光滑,甚至比原先的皮肤还要好上些许。 云如月看着,心下冷笑。 还真让这女人找到了其他解毒的办法,究竟是什么人做到的? 大夏还有如此能人? “各位娘娘贵女们,这是彩蝶近日亲手酿的果酒,给诸位尝尝鲜。” 说完,她侧目给身后宫女递了个眼神,那些宫女便如蝴蝶四散开来,往每桌前都放了只酒壶。 送到云如月桌上时,云彩蝶特意转眼朝她望去,冲着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挑衅的太过明显,云如月想装看不到都不行。 她执起那酒盏,凑在鼻尖轻轻一嗅。 里面下了毒。 不过不是什么致命的毒,是喝了之后会让人浑身起红点的小毒。 果酒每人都有一份,唯有她一人的被下了毒。 即便她说出来这酒中有毒,也无人相信,反而会被扣上一个污蔑太子侧妃的罪名。 好算计。 只不过,她还是算错了。 她云如月最不怕的,就是毒了…… 脑海中随意一转,她勾唇轻笑,翻起两只酒蛊,满上两杯,端着起身朝云彩蝶踱步而来。 “妹妹。”她唤了一声。 云彩蝶没想到这云如月竟然当众这么唤她,讶异了一下,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来时,云如月端着两杯酒已经到了她面前。 “妹妹,你我二人同日嫁人,没成想却闹出如此乌龙,不过也罢,都是天定的姻缘,我在这儿祝妹妹与太子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说罢,将自己手中的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将酒蛊倒转过来,一滴未落。 紧接着将手中另一杯酒递到云彩蝶面前,微微笑着,“妹妹,请吧……” 第三十章 那弄个半死吧 两侧人见云彩蝶迟迟不动,都不由得看起了云如月的笑话。 再怎么姐姐妹妹的攀关系,如今人家是太子妃,而云如月不过是个将死之王的王妃罢了。 这身份还敢当众给太子妃敬酒?真是不自量力…… 云彩蝶乜了一眼云如月,娇笑一声,准备开口,云如月却抢在她前面笑言道。 “妹妹怎么不喝?莫不是肚子有喜了?可你跟太子成婚没几日,怎么会?” 未婚先孕,可是丑闻一桩。 再加上云如月先前逼着云中鹤将跟乞丐私奔一事,主角换成云彩蝶,这话一说出来,云彩蝶若真是有孕,那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是谁的呢。 “你……” 云彩蝶一张脸瞬间被气的通红,眼中的杀气几乎化成明晃晃的刀子朝云如月刺去。 可左右人众多,皇后也在,她得维持自己的风度形象,更不能让自己发怒撒泼的事传入太子耳中。 毕竟,太子爱的是温婉善良的她。 她两手紧掐掌心,将怒火生生压下,冲着云如月回之一笑。 “姐姐说笑了。” 说着接过她手中带毒的酒水,举起一礼,“我祝姐姐跟幽王爷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旁边不知道是谁笑了起来。 “还早生贵子呢,幽王双腿残疾,怎么早生?” 云如月才不在乎这些。 她连拜堂都懒得跟刑将夜拜,嫁他,不过是利用他罢了,管他人怎么说。 见云彩蝶一直观察她面上表情,便冲着她抬抬下巴,示意她将酒喝了。 云彩蝶咬了咬牙,想佯装不小心将酒洒了,但是云如月那番话在众人心里种了根。 她若故意矫揉造作,只会让那些人越发觉得猜想是真的,到时候自己名声不保是轻,得罪了皇后才是大事。 最后,只得铁青着脸,将那盏毒酒喝下。 喝完想将杯子还给云如月,却见云如月早已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笑话,云彩蝶用过的东西,她碰都不想再碰。 云彩蝶僵了一下,素手紧攥着酒盏,面上仍旧维持着原样。 感受身上忽然传来奇痒无比的感觉,她忙敛起心思,回头冲着坐上皇后一礼,急匆匆准备退下。 但云如月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太子妃,那里不是你的位置吗?这是要去哪儿?”云如月睨着她,装出一副担忧模样,眼底却盛满了笑意,“莫不是刚喝完酒,就身体不舒服了?” 四面八方的视线瞬间又齐刷刷的朝云彩蝶看来。 上座的皇后更是眉心微蹙,露出不虞之色。 她的死对头柔妃现在可在,要是被她抓住什么话柄,日后可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不是,只是要下去取个东西罢了。” “什么东西,竟然要太子妃亲自去取?” “不是什么重要东西。” “那唤个丫鬟婢女去就好了,若是不方便,那昭昭,你去……” “不必了。”云彩蝶脸上笑容僵硬,回头冲着贴身丫鬟兰香道,“你去,帮我把东西取来。” 兰香一直跟着她,自然知道她现在需要的是什么,应了声“是”,便匆匆退下。 云彩蝶也顺势回了自己座位,怨毒的视线穿过人群,定在云如月身上。 看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一脸淡然随意的浅尝瓜果,心下怒火总算散去了些许。 这蠢货,喝的是毒酒都不知道,还吃瓜果? 那毒吃的瓜果越多,发作的越快越严重。 想着待会儿能看她丑态百出,云彩蝶眉目舒展,也气定神闲了起来。 一点小插曲结束,皇后抬手传了歌舞。 那些个莺莺燕燕涌入池中,云如月趁着众人眼花缭乱,伸手入袖中,点了点乌鳞的脑袋。 “知道要做什么吧?” 乌鳞吐着信子从她袖中悄然爬出。 【知道!毒死那臭娘们!】 云如月勾了勾唇,她确实是想这么做,但是皇宫人多眼杂,做事太过张扬可不大好。 而且,她还有话要问云彩蝶,现在她可不能死…… “现在还不是时候,给她点小小的教训就行。” 【明白!那就毒个半死!】 乌鳞悄无声息的溜了,循着兰香的气味,找到了她。 云如月坐在原位,浅尝酒水,察觉旁边有视线凝着她,回头望去,跟离落视线对了个正着。 她眼中一瞬间的慌乱,显然是看到了云如月方才放乌鳞出去的画面。 见云如月望着她,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表示她绝对不会说出去。 云如月冲着她抿唇一笑,看向场中歌舞。 就算说出去也无妨,毕竟她的处境,跟自己现在差不多,没有人会信她的话。 就算有人借此发难,也要找得到证据才是。 不一会儿乌鳞去而复返,小心的避开众人视线,悄咪咪钻进了云如月衣袖。 【主子,任务完成!包管满意!】 云如月抬手点了点它的小脑袋,压低声音道,“做的好的话,晚上加兔兔。” 乌鳞两眼瞬间放光,在她袖子里翻腾打滚。 几乎是同时,兰香绕开歌舞众人,行至云彩蝶身旁,将手中一个小盒子交到她手里。 云如月用眼角余光看着云彩蝶接过,服下里面的丸粒,细眉轻挑,好看的唇瓣不着痕迹的化开一抹笑来。 坐在她旁边的离落,将她这点细微的变化看的一清二楚,循着她的视线,一直凝着云彩蝶。 “唔……” 场中忽然传来一道上不得台面的声音。 但笙歌热舞,将这声音遮盖了不少。 饶是如此,还是被有些人听到。 皇后皱着眉头,看着坐在下手的云彩蝶,眼神质询她究竟怎么回事。 云彩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觉得体内燥热无比,精力旺盛无比,好想脱衣服,跟着那笛箫之音,扭动四肢。 感觉到皇后视线,忙冲着其颔首一礼,贝齿咬破舌头,强行用痛感压下那股奇怪的感觉。 但这毒好似有反骨,她越是压抑,越是刻意忽略那感觉,就会愈发强烈。 终于,丝竹之音到了高处,她再也忍不住,唰的起身,将外袍脱下,直接扬手抛掷空中。 嘶—— 人群中,满是震撼的倒吸冷气声。 这太子妃……要作甚? 在一干妃嫔贵女目瞪口呆中,云彩蝶抬脚,朝着舞池中央走去。 第三十一章 那肯定是你做的 只见云彩蝶双手高抬,跟随乐曲的鼓点,如水蛇般扭起了腰肢。 那些舞姬全都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伴奏的乐官也傻眼了,面面相觑。 霎时间,场中寂静无声,只剩下云彩蝶一人在舞池中忘我的跳着艳舞。 啪啪啪—— 云如月抬手鼓掌,高声喝彩,“好!太子妃的舞姿真是惊艳绝伦!” 这一声喊得,好似云彩蝶是跳舞讨好众人的下等舞姬。 柔妃呵的笑了一声,眉眼流转,望向上座的皇后。 “皇后真是招了个好儿媳,跳的舞,竟是把宫中御用的舞姬都给比了下去,不知下回我过生辰时,能不能请来太子妃一舞,助助兴?” 皇后一张脸黑似墨炭,望着舞池中跳着低俗艳舞的云彩蝶,放在扶手上的手紧攥成拳,捏的噼啪作响。 听得那鼓掌声还在持续,两眼朝云如月望去,冷光迸溅。 这个贱人…… “彩蝶能文能舞,还孝敬的紧,知晓本宫近日心情不好,还特意安排了这节目……” 在看到云彩蝶趴在地上模仿着蛇类爬行,皇后终是再忍不住,“彩蝶,本宫今日足够开心了,不必再跳了,来人,送太子妃下去歇息!” 话说到最后几个字,已然有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左右几个嬷嬷忙上前,将云彩蝶强行拖离了现场。 云如月瞥了眼袖中还在乱扭的乌鳞,奖励似的撕下来一片牛肉,扔到它嘴里,而后若无其事的饮酒。 “大家暂且歇着,本宫去换身衣裳。” 言罢,皇后起身,追了云彩蝶而去。 她脚下生风,云如月不用猜都知道,她此刻气的要死,是去教训云彩蝶去了。 皇后一走,场中气氛立马松散不少。 柔妃紧跟着起身,满脸惫色,“来参加一场宴会,没成想正主还走了,真是无趣,本宫乏累,先回宫了,劳几位给皇后说一声。” “皇后娘娘还未说散场,柔妃娘娘就这么自顾自的走了,是不是不合规矩?”婉嫔笑道。 “规矩?”柔妃朝婉嫔瞥了一眼,“本宫每日在皇上跟前学规矩,婉嫔难不成觉得你比本宫更懂规矩?哦本宫忘了,皇上已经有些时日没去你宫里了,只怕是没机会学规矩……” 婉嫔一张脸顿时涨如猪肝色。 云如月在旁边听着,对这位柔妃倒是有些改观。 原以为赐“柔”字,是温柔贤淑,现如今她觉得这“柔”,怕是外柔内刚之意了。 柔妃说完,望向浅饮酒水的云如月,给旁边嬷嬷递了个眼神。 那嬷嬷便端起桌上的鲜花饼,跟在柔妃身后,朝云如月踱来。 “这鲜花饼,只本宫与皇后有,本宫还未动,给你尝尝。”柔妃冲着云如月温婉一笑。 对面婉嫔目露诧异之光,不懂这柔妃怎么突然给一个孤女抛起了橄榄枝。 若要她二人关系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可对她不利的紧。 得尽快除掉云如月! 她眼底暗芒一闪而逝,旁边的薛昭仪还是一如往常自顾自喝酒,两耳不闻窗外事。 与云如月一排的贵女,却是嫉妒的两眼都要瞪烂了。 柔妃现在可是风头最强盛的妃子,比皇后风头还要猛,家族势力更是如日中天。 得她青睐,那可是跟平步青云挂钩了。 “谢柔妃娘娘。”云如月起身颔首一礼,不卑不亢,“只是我对鲜花过敏,这鲜花饼,怕是无福消受了。” 柔妃给的,她竟然还给拒绝了! 场中女子皆是倒吸了口冷气,等着看云如月驳了柔妃面子,柔妃会如何责罚她。 但谁曾想,那柔妃愣了片刻,旋即掩唇笑了一声。 “你与传闻中倒真是大不相同,性子直爽,不似那些口蜜腹剑之辈,改日来本宫的柔妃殿坐坐,吃不得这鲜花饼,本宫还有其他吃食。” 云如月“嗯”了一声,这次倒是应下。 柔妃走后,场中气氛忽然变得玄妙起来。 从未见过云如月,只是听过传闻的贵女,纷纷朝她看来,口中窃窃私语。 “不是说这云如月是个胆小的,怎么如今看来这般大胆?连柔妃给的都敢拒。” “你那传闻都太早些了,我可是听说这云如月大胆的紧,太子妃还未出嫁时,她可是放了毒蛇咬太子妃,把尚书府闹的乌烟瘴气……” “何止啊……我还听说,平安侯府郡主失踪的事,听说就是她做的,平安侯的女儿到现在也没找到,估计是被她给杀了,可怜侯夫人知道之后一病不起……” 话说的越来越离谱,那些个贵女看云如月的视线也变得警惕防备。 云如月放下手中酒盏,指尖摩挲着杯沿,“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什么话不妨大声点说,何必这般偷偷摸摸的?” “云如月,这可是你说的,”谷思甜开了口,“我且来问你,李悠悠在何处?把她交出来!” 谷思甜跟李悠悠有些私交,但也只是“有些”罢了,眼下提起这茬,不过是想发难罢了。 “谷小姐,说话要讲证据,”云如月睨向她,“上次的教训还不够你长记性吗?” 当时在平安侯府,她被云如月吊打,可是被不少贵女瞧见了,恰好今日也来了几位,听到这话顿时忍俊不禁。 谷思甜面上有些挂不住,气急败坏道,“少在这装傻,当日你跟悠悠冲突之后,悠悠便失踪了,不是你做的能是谁做的?” “你做的啊?”云如月直直望向她,“当日跟李悠悠有冲突的,又不止我一人,你不也是其中一个?你怪李悠悠把你拉下水,害你失了面子,被婉嫔责罚……” 云如月说着眼里笑意加深,一手撑着下巴望着她,“我不过是个无父无母,没有靠山的孤女,要从平安侯府悄无声息带走一个人可不容易,但是你乃是正三品官员之女,要想带走一个人,费费工夫,还是可以做到的吧……” 这话不无道理,那些贵女面面相觑,低声议论起来。 “对啊,云如月再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也只孤身一人罢了,哪儿来的能力带走李悠悠?” “要这么说的话,谷思甜确实……” “都给我住口!”谷思甜勃然大怒,“我没有,不是我做的!” “够了!” 眼看着自己的好侄女又要被云如月套进沟里,婉嫔及时开口喝止。 “皇后特邀宫宴,休要胡言乱语!” 全场顷刻间无声。 片刻之后,拱月门前再次传来皇后的声音。 “本宫不在了这一会儿,你们闹什么呢?” 第三十二章 五步成诗?我直接原地成诗 云如月循声望去,却是皇后去而复返。 身后跟着云彩蝶,微垂着头,似是挨了一记掌掴,脸颊有些微微的红,只不过用厚厚的粉盖了,瞧不真切。 一入拱月门,云彩蝶便重新端起架子,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朝着云如月方向望来。 见云如月面上一如往常素净,并无半点异常,她娥眉微蹙,眼底疑惑光芒闪掠而过。 怎么会…… 她分明喝了那毒酒,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难道毒酒被掉包了? 不可能,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下去之后就是会有奇痒无比的感觉,她及时吃了解药所以才没事。 难道她早都知道里面有毒药,自己也吃了解药? 该死! 又让她逃过一劫。 “回皇后娘娘的话,没说什么,只是她们几个小年轻在这斗嘴罢了。” 婉嫔起身,冲着她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而后瞥了一眼旁边空了的位置,“柔妃娘娘让臣妾转告皇后一声,她有些乏累,先回了。” “乏累?” 皇后今日本就不快,听到柔妃都未等她回来请示,就借口乏累离开,眼底瞬间结起一层冰霜。 “是啊,柔妃整日伺候在皇上身侧,乏累是难免的,就随她去吧。” 一眨眼,面上已然恢复常色,威仪八面,环顾四周。 “宴吃完了,咱们不妨去御花园转转,消消食?这会儿开春了,花也开了,咱们赏花作诗,岂不美哉?” 她说着话,有意无意的瞥向云如月,而后视线一转,落在云彩蝶面上。 云如月执盏喝了杯茶水,将口中一点酒气冲淡,唇角却不着痕迹朝上勾着。 吟诗作对? 这是打算让云彩蝶展现一下“才女”之名,将方才那丑陋的一幕从众人印象中抹除,挽回一下太子颜面,顺带打压打压她。 毕竟,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整日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哪儿有闲工夫找先生来教自己诗词歌赋? 可惜,他们算错了。 身为瑶族大祭司,每日做的最多的事,不是卜卦算命,习武炼蛊。 而是读书,拓宽眼界,如此才能领导瑶族。 一群人嘴上连连附和,跟着皇后,三五成群,前往御花园。 云如月落在最后,漫不经心的走着,顺带熟悉一下宫里的路。 忽而眼角余光瞥见队伍中有个宫女掉了队,鬼鬼祟祟的快速溜进拐角消失不见。 太过反常,云如月想忽视都不行。 她抬眼望向四周,瞧见有几只麻雀在砖红的宫墙上跳跃嬉戏,眼尾荡开笑来。 素手攀上路上柳树枝条,压低了声音冲那几只麻雀吹了声哨。 那几只麻雀歪着脑袋看了她一会儿,忽而啁啾叫了声,振翅飞走。 “如、如月,你在做什么呢?” 怯生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云如月没有急着回头,掐断了一截柳枝,拿在手中把玩。 “没什么,瞧见几只麻雀,有些年未出过门,未曾见过了,觉得有趣的紧。” 本是随口一说,身侧那怯生生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云如月没有在意,手中甩着柳枝,阔步在前走着。 没过一会儿,就到了御花园。 不愧是皇宫,御花园比平安侯府的后花园不知大了多少倍,而且花繁叶茂,还有不少稀罕种类。 可云如月注意的却不是那些开的正茂的花,两眼直勾勾盯着角落一株低垂脑袋的花苞。 花苞不过小拇指大小,若非她整日跟药材打交道,只怕也注意不到。 这是她需要的,解蚩离之毒的一株药材,阴幽。 她带着昭昭在京都城中找了不少药铺,都没找到,没想到在皇宫御花园瞧见了。 “你说,摘御花园一朵花回去,会不会有事?”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离落愣了一下,见她朝自己看来,这才确信云如月是在同她讲话。 “万万不可,若是被发现的话,说不定是要掉脑袋的。” “哦……”云如月眼底亮光闪烁,“意思是不被发现就没事了。” 离落:“……” 这话是这么理解的吗? 她小心翼翼看着云如月。 这些年未敢见她,再次见到,她竟然性情大变……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当初? 想到当年发生的事,离落惭愧的低下头,眼尾开始发红。 云如月看着那些个皇后妃嫔的动向,琢磨怎么偷偷的将那株阴幽收入囊中,没有注意到离落的神情。 “今日花开的正好,不如……你们这些姑娘们,来个七步成诗,就以‘花’为题,如何?”皇后开了口。 “好。”云彩蝶自是第一个站出来,“不如,我先来,抛砖引玉,如何?” 七步成诗,可是有极大的难度。 云彩蝶第一个上,其余贵女还可以趁着这时间好好想想,自是乐见其成。 在众人鼓掌声中,云彩蝶羞怯一笑,提着裙摆,开始朝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五步时,她停住脚步。 众人皆是一惊。 原说七步成诗,这云彩蝶,竟然仅需五步! 才女之名,果然非浪得虚名。 皇后看着众人反应,终于舒展眉眼,等着云彩蝶开口。 “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 “好!好诗!” “不愧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才女之一,皇后娘娘娶得如此儿媳,真是天大的福气!” 婉嫔一个劲的拍马屁,皇后眉开眼笑,十分受用。 “呵……” 从未开过口的薛昭仪,此刻冷笑一声。 声音十分突兀,婉嫔离她最近,朝她看来,“姐姐笑什么?” 薛昭仪撩起眼皮朝她看去,一张口,满是酒醉的味道,“没笑什么,羡慕你,拍马屁的话,张口就来……” 她说话声音很低,只婉嫔听得到。 婉嫔怒火中烧,却也不敢在皇后面前惹事,咬牙硬生生咽了下去。 “彩蝶献丑了,接下来,你们谁来?” 云彩蝶五步成诗,谁还敢上前? 怕是嫌出丑不够,给家族脸上抹黑。 无一人上前,叫皇后愈发满意,她移眼,看向一旁立在花园前不知数着什么的云如月。 “云如月,你与彩蝶同出一门,想必也是腹有诗书,你来。” 云彩蝶忙道,“母后,姐姐还未尝试过几步成诗,不如宽限她些,十步……” “不必。”云如月站直身子,朝众人看来,“我原地成诗。” 第三十三章 我当采花贼 原地成诗? 好大的口气! 婉嫔跟谷思甜先毫不客气的笑了。 “云如月,夸海口,也不是这么个夸法。” “思甜说的对,这天底下,能原地成诗的,除却太子殿下,便是从前的幽王了,可惜那都是幽王年少时在封地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是另一说……” 皇后道,“云如月,在本宫面前胡言乱语,可是要受罚的,你可想好了?本宫给你个反悔的机会。” “无需反悔,作诗而已,这有何难?” 皇后心里暗骂一声狂妄,高抬起下巴,冷凝着云如月,“那便开始吧。” 婉嫔掩唇嘲笑,一干贵女聚在一起,等着看云如月笑话。 这般嚣张,待会儿做不出来,皇后最轻也要赏她板子! 但离落跟昭昭却不同,满眼希冀的看着云如月。 她二人心里很清楚,云如月跟以前不同了,说出来的话,必定可以做到,只是不知会是如何的惊才绝艳。 场中气氛开始变得紧张,云如月立定,面容闲适,张口便道,“茅檐长扫净无苔,花木成畦手自栽。一水护田将绿绕,两山排闼送青来。” “呵……” 诗刚读完,谷思甜便嗤笑出声,“做倒是让你做出来了,怕是方才太子妃在那里作诗的时候,你一个人在旁边想了许久吧?” 婉嫔紧随其后,“工整倒也算工整,其中情思,可是跟太子妃相差千里。” “就是,这种平平无奇的诗词,以后还是莫要再说出来了,再作十首,也不顶太子妃一首。” 云彩蝶也讶异云如月竟然真的能作诗出来,但听旁人这般评价,悬起来的心总算是落了回去。 就是啊,作出来有什么用? 作出来好诗才有用。 云如月还未说什么,袖子里的乌鳞却是待不住了,在她袖子里气的直撞。 【一群傻逼,我主子作的诗乃是天上有,地上无!】 云如月不着痕迹轻拍阔袖里的乌鳞,莞尔一笑,“无妨,我还有。” “还有?” 谷思甜瞪圆了眼,笑的更大声了,“方才不是说了,还是这种诗词,就莫要作了,说出来,只会贻笑大方!” 云如月不言语,看向皇后,“皇后娘娘?” 她方才作词确实平淡了些,皇后也不怕她说出来什么好诗词来,反倒乐意听她再吟来一首,添些笑料乐子。 “既然还有,那便念出来听听,左右也无事。” “谢皇后。” 云如月朱唇轻吐。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全场寂静无声。 云如月微微颔首,冲着皇后示意。 忽然察觉一束怨毒的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她,抬眸望去,正好看到云彩蝶。 后者本就面上粉扑的厚实,眼下血色褪去不少,一张脸苍白的似是陪葬人偶,看着有几分可怖。 云如月冲她盎然一笑,学着她方才的样子道,“云如月,献丑了……” 一句话出,云彩蝶贝齿倏然紧咬朱唇,转瞬间就将唇咬破出血,愤恨的瞪着云如月。 她是故意的。 这个贱人! 她什么时候学的诗词歌赋? 这些年在她家府上,究竟还隐藏了多少?!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好诗啊好诗!” 忽而,安静的场外,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没有看到云如月好戏的众人,此刻心烦气躁,准备找这不识趣开口赞美之人麻烦,回头一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在拱月门前,一手捋须,还在喃喃念着方才的诗词。 “莫太傅。”皇后目露惊讶之色。 莫太傅举步朝众人走来,离的还有些距离停下,冲着皇后等人一行礼。 “见过皇后、婉嫔娘娘。” 众贵女行礼,“见过莫太傅。” “太傅不是在与太子授课?怎么跑到这儿来了?”皇后面露不虞之色。 不好好给太子授课,还跑到这儿来夸奖云如月? 若不是莫太傅学识渊博,能帮太子不少,皇后只怕眼下早都给他颜色看了。 “方才太子说与国师有事商议,臣便先退下了,没成想路过御花园,竟听到如此绝妙的诗来,不知……是哪位所作?可否给臣引见一下?” 皇后唇角维持的笑意落下,眼中寒芒闪烁。 在场众人都不敢开口指云如月,但有一道微弱的声音,缓缓响起。 “是云将军之女……云如月所作……” 众人视线立马定向了开口说话的离落。 离落被吓到,也不看旁边是谁,直接躲在了昭昭身后。 昭昭也害怕,想躲,但是无处可躲,就低垂着脑袋。 “云如月?”莫太傅回头仔细打量了几遍云如月,“我记下你了,我还有事,改日再寻你问问。” 言罢,他冲着皇后等人一拱手,退了出去。 这下倒好,云如月的笑话没看成,还让她在莫太傅面前留了个好印象。 皇后面上虽然如常,但是眼底压着一片浓云,任谁都看得清楚。 云彩蝶趁机上前道,“母后,走了这许久,大家想必都累了,让大家四下逛逛歇会儿吧。” 皇后“嗯”了一声,道,“本宫刚好有事要去皇上那一趟,你们先各自闲逛吧。” 说完,别有深意的又看了云彩蝶一眼。 云彩蝶当即抿紧唇瓣冲她一礼,恭送她离去。 这一幕,刚好落入云如月眼中,她微微眯起两眼,口中喃喃,“嗯,阴谋的味道……” 皇后前脚刚走,后脚原先那离去的宫女便回来了,隔得老远,跟云彩蝶在空中交换了个眼神。 离落上前轻扯云如月衣袖,“那个、如月……好像有点不太对。” 云如月没回她话,倒是看向从远处振翅飞来的麻雀,柳叶眉轻扬,旋即眼尾浮上笑来。 “是不太对,不过无所谓。” “如月?”离落依旧满眼担忧。 “哎你来的正好,帮我打个掩护。” “什么掩护?” 云如月压低声音道,“我要做采、花、贼。” 说完,不等离落反应,拉着她就往御花园角落走去。 第三十四章 给她的礼物 “真的要这样吗?” 离落背转身子,看着御花园中的众人,侧目看到云如月飞快的刨土挖着一株花草,惊得一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 她虽出身将军府,可却是个乖乖女,从未做过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更何况她多年前得了个怪病,一着急生气就会变成另一种性格,另一个人,走到哪儿都是被孤立、嘲笑的份,让她变得更加内向,别说做大逆不道的事,大声说话都不敢。 “好好放风,待会儿被发现了,咱俩一个都跑不了。”云如月卖力的挖着阴幽,口中低声道。 离落再不敢怠慢,佯装跟昭昭闲聊的样子,遮住了云如月身形。 可她二人实在胆小,眼下更是心虚,极力隐忍着,但还是被人瞧出了异样。 谷思甜转眼朝二人看来,定定盯了一会儿,给左右贵女递了个眼神,三人并肩朝这方踱来。 昭昭心砰砰狂跳,“小姐、小姐你好了吗?谷小姐她们过来了……” 阴幽最重要的就是根部,若是挖断了,那一切白搭。 云如月正进行到关键时候,听到昭昭说谷思甜来了,当即眉心皱起,手上却丝毫不敢怠慢,愈发小心。 “你们两个在这儿窃窃私语什么呢?” 有个得宠妃子的姑姑,谷思甜虽在云如月手上吃了瘪,却仍旧嚣张。 旁边有女子附和道,“贼眉鼠眼,怕不是在背后议论人是非?” “没、我没有。” 谷思甜左看右看,不见云如月身影,便问,“云如月呢?刚刚看她还在这儿。” 这一问,离落跟昭昭愈发紧张了。 “我不过问一下,你二人紧张什么?莫不是那云如月去做什么鸡鸣狗盗的事了?” 谷思甜举步上前,近了就瞧见二人身后隐隐有人影晃动,她眼中精芒一闪,直接箭步上前,推开离落跟昭昭就往里闯。 哗—— 眼前一花,一团泥巴夹杂着肥料的味道,正中她姣好面容。 “哎呦。”云如月惊呼一声起身,“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刚瞧见这花园中有只飞虫,唯恐它伤了御花园的花朵,随手这一下,没成想竟误伤了谷大小姐。” “你!” 谷思甜脸上散发着臭味,左右贵女纷纷掩唇后退,一时间,她成了全场焦点,引来嗤笑声不断。 “怎么回事?” 婉嫔举步而来,见自家侄女又吃了亏,眉心皱起,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谷思甜一眼。 “婉嫔娘娘,我一时失手,误伤了谷大小姐。” 婉嫔拧着好看的眉,“既是失手,那便算了。” “姑姑,可……” 婉嫔一把拽住还想泄愤的谷思甜,冲她警告性的摇了摇头。 谷思甜只好作罢。 “云小姐。” 一个宫女适时从远而近,冲着云如月一礼,“太子妃请您去清心小筑一叙。” 云彩蝶? 云如月抬眸望了一圈场中,果然不见云彩蝶身影。 转眼瞧了还在墙头啁啾叫着的麻雀,她勾唇一笑。 这云彩蝶,终究还是忍不住要报复她了…… “好,我这就去。” 言罢,身后昭昭就要抬脚跟上,却被那宫女拦下。 “太子妃只叫了幽王妃一人去。” 要对付她,岂能让其他人跟着? 云如月回头冲着昭昭淡然一笑,“无妨,你在此处等我回来。” 说完看向离落,“昭昭托你暂且照顾了。” 离落点头应下,云如月便跟着那宫女离去。 谷思甜愤愤道,“姑姑,刚刚为什么不让我……” “行了,”婉嫔眼中满是嫌弃,却还是伸手捏着帕子帮谷思甜清理了下脸上沾染着的泥土,“你以为太子妃叫她去是有什么好事?” “真的?” “那还能有假?” 谷思甜望着云如月离去的背影,眼中亮起兴奋光芒。 可恶的云如月,害她当众出丑不说,还害的她被姑姑责罚,她要亲眼看看这贱人受罚的样子。 等婉嫔走了,她便抬脚悄悄跟在了云如月身后。 今日天气甚好,微风徐徐,拂动细软的柳枝。 云如月听到身后鬼鬼祟祟的脚步声,勾唇轻笑,只当没有察觉,继续跟着那宫女往前走。 “就是前面了。” 一路弯弯绕绕,那宫女终于停在了一处建筑前方。 “幽王妃请,奴婢退下了。” 云如月抬眼打量眼前这建筑,不大不小,距离御花园也稍微有些距离,比较僻静。 若是发生什么,看热闹的那些人能很快赶过来。 只是那些鸟儿给她的情报有些少,她不知道这屋子里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上前一步,准备探个究竟。 咻—— 忽而,脑后传来破风之音,一记飞镖狠狠刺入她脚下前方地面。 云如月飞速回头,朝着飞镖射来处望去,可惜宫檐空荡,什么都没有。 她拧起眉头,看向地面。。 地上那飞镖通体漆黑,尾部挂着红缨,刺入地板的尖端,扎着一张纸条。 云如月弯腰将之拾起,拆开纸条一看。 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几个字——危险勿进。 究竟是什么人在帮她? 云如月将字条收入袖中,开始研究起那飞镖。 方才看的粗略没有察觉,这飞镖尾端,有一株盛开的彼岸花。 暗红颜色,散发着诡异恐怖的气息。 身后“噔”的一声轻响,将云如月的神思拉回,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跟在她身后的谷思甜小心翼翼抬脚,将脚下断裂的树枝拨开,再抬头一看,不见了云如月身影。 “人呢?啧……” “在找我吗?” 耳畔,恶魔低语。 谷思甜只觉浑身瞬间一紧,冰冷的寒气从耳畔刹那间传至四肢百骸。 她僵着脖子,似是上了发条的机器,缓缓转头。 云如月绝美谲艳的容颜映入眼中。 “你替我进去吧。” 云如月展颜一笑,眼底却是寒芒闪闪,素手做刀,直接劈晕了谷思甜,扛着她走到清心小筑面前,将她扔了进去,将门迅速关上。 只片刻,她便听到里面传来男人急不可耐的声音。 原来如此…… 这就是云彩蝶给她准备的大礼啊。 “乌鳞。” 袖中纤细的黑影钻出,爬上她肩头,猩红的信子讨好似的轻舔她脸颊。 “带我去见云彩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