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回战】夏了,夏了》 第1章 冬天是适合离别的季节 云池下了场雪。 在新年伊始之初,久违的,下了一场大雪。 夏知眠轻飘飘地坐在马路牙子上,望着道路中央那具血淋淋的尸体发起呆来。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下落,最终粘上了那抹极为鲜艳的红。 “你好,张崇兴是,你可以跟我走了。” 在阵阵嘈杂的喧闹中,夏知眠突然听到近在耳畔的低沉男声。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 明明是在这样冷的天,他却穿得如此单薄。 夏知眠很快给了个不知所云的眼神,发现他们的目光似乎真的能够对上,便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 “对,就是你,我是地府的接引人,你阳寿已尽,跟我走。” 这句话他大概说过无数次了,语气平缓无波,很像是ai在报时。 夏知眠醒了神,倒也反应过来,她慢吞吞地站起来,刚准备提步,又回神讶异道:“等等……我不是姓夏的吗。” “……?” 西装男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连忙掏出了一个泛着光的小型电子屏,上下划拉了一番,直到反复看过两遍后,他才小声道,“怎么没有姓夏的,不可能啊。” “你……”他又看了一会儿,继而抬头望着眼前的女子,“变过性?改过名?” “……并没有。”夏知眠礼貌性地假笑,“我至今都挺喜欢当女人的,不存在变性。”也没有那个闲钱好。 “嘶——” 那西装男顿时吸了口凉气,他回头扫了眼交通事发现场,然后匆忙撇开她,跑到那辆渐渐被路人围起的荧光绿豪车前。 夏知眠并没有跟上去,而是留在原地默默观望着。也不知那个自称接引人的男人究竟做了什么,原本瘫在车位上的酒驾男突然冒了出来,就像是从车内飘出来的一阵烟,勉强有个人型。是和自己一般的状态,轻飘飘的没有什么实质。 他们大概说了些什么。 在那些纷乱的议论中,西装男回过头看了一眼她的方向。之后,酒驾的男人便消失不见,西装男也一步一步走了回来,只是表情变得有些难看。 夏知眠隐约察觉到,也许是有什么弄错了。 哇哦,地府的人真是越来越拉了啊。 “倒霉……居然又是这种破烂事。”在走回自己身边时,夏知眠似乎听到男人这般吐槽了一句。 “你好,夏女士是,你也看到了,你肉身已亡,已经无法还阳了。所以后续一些事宜,还是等我们回司里再详谈。”西装男言语客气,但也分明是不容置喙的态度,“现下我还要接一些人,要麻烦你跟在后面陪我走一趟了。” 这显然是告知,而不是商量。 好歹也是兢兢业业的多年打工人,这点意思夏知眠还是听得明白。 她那双比墨还要深的眼眸,只是盯着眼前的男人无声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对方脸上的笑容愈发僵硬,才颇为冷淡地点了点头。 男人这才露出了一个较为轻松地笑容,然后伸出手指摆动一番,一根极细的银链便缠上了夏知眠的手腕。 “灵魂毕竟无法附着,有所失礼,望海涵。”他轻声解释道。 夏知眠依然没有出声,仅是随意地再次点点头,淡定到对方都觉得不可思议。 之后他们去的无非是小区、医院、和事故现场…… 接来了一些老年人,和个别的中年人。 西装男始终客客气气,那些已故的老人们便也配合。大概生前的最后一口气已经耗光了恐惧,变作亡灵也就彻底平静下来。 就是旁边的亲人哭得十分凄惨。 夏知眠听着耳旁悲恸的哭声有些出神,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死,又能让谁流下两滴眼泪,可能就只有办公室里一直坐她身边的甜妹了。 明明还约好周末要去唱歌,这下可要爽约咯。 和亲人单方面告完别的亡灵们一一飘了出来,开始凑在一起唠嗑,等看到这群老鬼里还有个这么年轻的姑娘,都忍不住发出遗憾的感慨。 大抵是: ——小姑娘你怎么年纪轻轻的就…… ——可怜父母哦,竟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会也是加班猝死的,我远方有个侄儿也是,哎唷,这些做老板的怎么就不体谅体谅呢。 ——哎呀,小同志你是不是电视里演的黑白无常啊?你们这工作服还挺像来我家敲门卖保险的嘞。 问到她的,夏知眠都会回以礼貌的微笑,对自己的身世却没解释什么,免得又惹人露出怜悯的神情。 倒是那位地府的接引人,脾气是真不错,还会陪老人们闲聊几句。 当然这之中对于死亡这事不淡定的自然也有。 有个因病突然暴毙的中年男子显然不能接受现实,一路哭嚎不已,根本听不进那些老头老太太的劝言。对这样闹腾的亡灵,西装男大概是见多了不愿计较,忍无可忍下也只是用银链将他绑个结实,再顺便一道禁了声。 现在,人齐了,他们也该上路,彻底离开这繁华人间。 ——哎,今年这第一场雪,下得可真够大的呀。 是啊,好大的雪,很快就会落满一身了…… 再次恍恍惚惚,他们就随着引路人,一脚踏进了彼岸。 夏知眠以为会看到遍地红艳的曼陀沙华,结果走完一段昏暗的通道,她就被带进了一间死气沉沉的办公室。 所以这就是早八打工人的宿命吗?死都不配浪漫一把?? 办公室里并没有其他和自己一样的亡灵,只有她独自坐在会客的沙发上,照那位接引人所说,安静地等着接下来所谓的详谈。 也没有多久,便有个拿着光屏穿着同样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坐到了夏知眠跟前的沙发上,先是冲她礼貌地笑了笑,然后直接自说自话起来:“你好,夏小姐,我是轮回办的处理人。把你单独带过来的原因,想必你也猜到了一些,这里就不多赘述了。因为你肉身已死,我们也没办法再送你还阳。所以,这里有几个选项,你可以了解了解哈。” 男人的语速不算快,但说得特别顺溜,活像是某个产品或项目的推销员。 光屏被推到了夏知眠面前。 她低头望着屏幕上花花绿绿的文字与图案,主题都是些“重生”“穿越”“穿书”等等之类。 甚至没有往下划拉,她就抬起眸,面无表情地望了过去。 “咳,”眼前的“推销员”战术性地清了清嗓,开始解释,“毕竟现世你已经回不去了,但现世以外的其他世界我们还可以送你去,就当作是补偿,过渡一下。你看看你有什么要求,我们都是可以商量的嘛。” “是吗?那我今年的年终奖,银行卡里五十万的存款,以及按正常年龄退休之前的所得工资,和将来退休后的公积金等折合的一百多万养老金,一分都不能少。哦当然,我想这些本就是属于我自己的,所以不能当成是补偿。” “夏小姐……” “要是不同意我就找你们的上级,会大闹地府的哦,真的会的哦。” “……凡事好商量。” 果然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啊,夏知眠在对方尴尬的神情中了然地笑了笑。 她对那些话本子没什么太大兴趣,不过算上这一次,好歹也是第九世了,等经历完最后一世她也该回山里去“养老”了。所以如果真要补偿的话,倒是想体验下不一样世界啊。 说起来,甜妹天天给她安利的漫画叫什么来着。 …… 【xx年x月x日 下午3时许,在云池市十里大道白水湖附近发生一起严重交通事故。 经交警部门初查,张某某(男,36岁)驾驶绿色小型客车,在沿莲花大道由南向北行驶至该路段时,将人行道路人夏某某(女,28岁)撞倒,致当场死亡。肇事者后经抢救无效死亡。该事故共计二人死亡。 经检验鉴定,事故主要原因为肇事者酒后驾驶机动车。 再次提醒广大市民,生命无价,酒后禁驾!】 “你不是说我儿子的命格已经改了吗!?他怎么会死!!” 在医生从抢救室出来,遗憾地摆了摆手后,贵妇般着装的女人便一脸癫狂地扯住身旁的中年男人,失态地哭喊起来,“你说啊——我儿子为什么会死!” 那中年男人似是也无法置信,怔愣地摇头道:“不、不可能啊,这不可能!怎么会,我明明替他……”话还未说完,一大口污血便从嘴里“哇”地一下吐了出来…… 而此时的夏知眠正在奈何桥上拿着号排队。 虽然这里的大部分建筑早已不似千年之前,反而越来越有人间社畜工厂的味道。但这座桥倒是完好保留了下来,哦,还有桥头的那块像极了某个旅游景点标识的三生石。 长长的队伍几乎看不到头,许是等着有些无聊了,有的人也开始耐不住寂寞唠起了嗑,大抵是“你怎么死的呀”“我是怎么死的baba”,诡异且和谐地聊起了彼此的各种死法。 站在这一队的魂魄多是死于种种天灾人祸,且在人间没有犯过恶行,所以灵魂不曾呈现出死时的惨状,反而是生前最好看的模样。若不是地点不对,他们更像是一群在网红奶茶店外排队的顾客,在某个普通躲懒的午后,聚在了同一个地方。 夏知眠的前面站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正懵懵懂懂地四处张望着。 小女孩望了一圈,大约是见身后的这位大姐姐看着比较和善,便拉了拉她的衣角,茫然问道。 “姐姐,我们要去哪里啊?” 送她来的人不会向她解释,而五六岁的年龄也无法明白什么是“生”和“死”。 “等过了这座桥啊……我们就能重新回到人间了。”夏知眠蹲下身,轻柔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这是个出生就带着绝症的孩子,短暂的几年光阴也始终被病痛所折磨。 “那我还能回到爸爸和妈妈身边吗?”小女孩接着问道,但满脸的天真很快又被失落所取代,她摇了摇头说,“还是不要了。” “嗯?为什么又不要了呢。” “因为,因为我总是让爸爸妈妈流眼泪。”女孩揪着自己粉色的小裙子,低着头难过地说道,“爷爷说,我每天都要花很多很多钱在医院打针吃药,所以他们才会那么伤心。如果没有我在,他们就不会那么伤心了。而且,还会有健康的小弟弟去陪着他们。” “什么狗屁爷爷,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前面耳听八方的大妈突然回过头,拉着小姑娘到跟前揉搓她白嫩的小脸蛋,满脸愤愤地道,“你爹妈最伤心的是失去你,你就是他们唯一的小宝贝,知道吗。” “是的哦,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比失去你更令人伤心的了。” 夏知眠站起身,望着那个义愤填膺的妇人,浅浅地勾了勾唇。 都已经这么久了,她却依旧看不懂天道书写的命运啊。 在隐隐的雷鸣声中,夏知眠将小女孩一把抱起,然后在她的眉心,留下了一个有如蝴蝶停驻般轻浅的吻。 既然是始终深爱着你的父母,那么,祝福你们的再次重逢也不为不可。 所以这一次,一定会健健康康的回到他们身边哦。 …… [我说你,一定要在最后搞下事情才开心是不是?] 像迷你小花仙一般的仙灵飞在白发金瞳的女子跟前,张口就是怒冲冲的责问。 [哟~好久不见。] [哟你个头啦,现在是打招呼的时候吗!如果不是我反应及时打开了界门,你差点又要被劈成黑烟了你知道吗!] [不要生气啦,这不是有你在我才放肆了一点~]女子笑眯眯地捏捏她肉嘟嘟的脸。 [你以为我会信吗?]小仙灵拍开她的手,无情地飘远了点,[所以这一次又要封掉记忆嘛,这个世界好像还挺危险的。] [唔,当然,毕竟是“人类”嘛。不过……还是给我留点保命的。] 亡灵形态的少女走向房间内停摆的肉身,随后发出了[哇——]的一声惊叹。 [什么啊……这花里胡哨的头发。]夏知眠很是嫌弃的往后退了两步。 [他们给的身体就是这样啊,你快点进去啦。] [噫,我才不要。] [……小孩子嘛你这家伙。]小仙灵在空中翻了白眼,然后无奈地将那具身体小小地摆弄了一番。 [和你上一世差不多总行了,快别磨蹭了。]语毕,她便化成一道光落在躯壳的手腕上,变成了银色的手镯,最后还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从来没见……你这么……离谱的……] 第2章 有钱当然是先买房啦 来到霓虹的第一个月,或者说,来到这个新世界的第一个月。 夏知眠终于搞定了所有手续和证件,东西到手还没捂热,她又跑到东京商业街的某巷子里,盘下了一间小小的商铺。 因为钱到位的缘故,手续章程所花的时间都有大大减少。 对于店铺的风格,在找到合适的装修公司后,夏知眠明确提出要偏复古,牌匾只需一块大大的松木板,上面简单地刻上“莳花手作”四个字就好。 哪怕对方委婉提醒,相比周围其他时尚的店面,这种“怀旧”多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尤其是在这个追求现代化的霓虹首都。 但是夏知眠不在乎,她只是想做点上辈子惦记了许久却来不及做的事,反正现在的她也确实很有钱嘛。 签过合同,交付完设计图,又商讨了所有细节后,夏知眠就将店铺甩手给了装修负责人,自己则一头钻进那套新买的房子里。 为了拿下一套心仪的房子,这段时间她也算是跑了不少地方,最后发现市区的限制性实在太大,便还是选择了郊区。 房子的位置就在五日市郊外某个偏僻的山脚下,因为远离了主干公路及农田,和附近乡镇的其他住户都离得有点距离。 至少一眼望过去,基本看不到第二户人家。 不过对于一心渴望养老的夏知眠而言,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去商铺要开一个多小时的车。 好在优点还有很多。 看上的这套房,是她喜爱的那种有着年代感的老屋子,至少外观上,古朴的建筑处处都是岁月的痕迹。尤其房屋外围还有不小的庭院,绝对能有她发挥的空间。加上内部也被不知第几任的住户翻新过,时间看着不算长,所以要改动的地方不会太多。 据中介说这附近的山头上还有个神社或庙宇之类的古建筑,只是被政府征用已经不对外开放。 总体来说,小小的缺憾是完全能够忽略的,毕竟除了空间,郊区的空气、土壤等也更适合种东西。 夏知眠满意的点点头,当天就爽快拍案要下了这套房。 手续花了有两天的时间,她甚至在这两天内,效率奇快地把未来代步的车也买好了。 等合同一拿到手,夏知眠便开着她的小车子,去市区约见店铺那边的负责人。 “确、确定要这样改?”男人看着手里现成的设计图,表情比看到上一张店铺设计图时还要古怪。 “是的,我喜欢温馨一点的风格。” 浅金色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咖啡厅内,让坐在窗边的人都镀上了一层明媚的光晕,就像刚过立秋的节气一样,是一种鲜明的暖色调。身段和容貌极佳的女子,犹如午后晒着太阳的猫,慵懒地支着下巴,另一只手则在图纸上的某些位置轻点了几下。 “围墙、以及需要大改的客厅和房间,还有一些定制的柜子置物架等,剩下的保留原样就好。我想应该不会花费太长时间,可以的话,希望尽量能在春天之前完工。”夏知眠抬起眼眸,艳红的嘴唇微微勾起,“毕竟想趁着来年的好时节,种些喜爱的东西。” “啊、这个,”对面的男人似乎被她的笑容惊到,连忙低下头,将视线从那张瑰丽的面庞上移开。他盯着纸张又细看了两眼,才说道,“因为您在中心街那边的店铺正在开工,所以这边可能没办法保证……” “啊对,差点把这事忘了,”夏知眠有些懊恼地拍了拍额头,沉思了一会,继而道,“店铺的话,延迟一点也没关系,还麻烦田中先生把重心放在房子这边,可以的?” “当然,如果您需要的话……” 待所有细节都谈拢后,夏知眠就再次做了甩手掌柜。并在继续留宿酒店两三月和回国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 回去以后她就开始整理起自己的东西,那些在她强硬地讨价还价中能够保留下来的,属于上一世自己的“遗物”。唯一可惜的就是活物不被允许,那些曾被精心养护的花花草草,终究是留在了故土。 之后便是无所事事的一段时间,每天看心情打包一点东西,不易受潮的大件先寄往霓虹,书本之类的则先放在一边。 然后白天在街上瞎溜达,隔三差五再看部电影,傍晚呢,就踏着余晖在湖边悠闲地散散步,望着大爷大妈们跳舞的跳舞,下棋的下棋。 直到天气由秋老虎的余热过渡到不愿外出的寒冷,夏知眠才宅在家里,过着每天打打游戏,追追剧的闲散生活。 比起上辈子日夜搬砖的社畜,简直舒服到不真实。 若不是为了某些小执念,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或许也能接受。 …… 而在另一边的霓虹,郊区的老屋也在如火如荼的改建之中。 围着屋子一圈的水泥墙被全部打掉,碎石在机械的轰鸣声中纷纷落下,溅起无数细碎的尘埃。 两个坐在车里的dk路过时随意扫过一眼,便升起车窗,以免那些扬尘侵入进来。 “挺久了,这房子。”戴着墨镜的白毛少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甚至没有回过头细看,“因为没人住终于要被拆掉了吗。” 因为就在上山必经之路的旁边,哪怕只是一幢久无人住的建筑,路过数次也有了浅浅的印象。 “大概是改建,如果要拆的话,会先动房子才对。”另一个黑发少年收回视线,冷静分析道。 “这种老房子还有什么可改的。”少年随口嘟囔了一句,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带着委屈和不满吐槽起来,“难得去趟市区居然没买到想要的甜品,所以说,那些商家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也开个店。” “啊,干脆承包下来让他们过来营业好了,这样天天都有吃不完的喜久福。” “……开在郊区不会有生意,并不是人人都喜欢甜食,赚不到钱的话是没办法经营下去的。”夏油杰微笑但无情地打消挚友不切实际的念头。 “哈?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不爱甜品。”五条悟显然不赞同好友对自己认定的美食有所轻视,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哦,除了你,毕竟你是个异类。” “其实是想打一架?悟:)” “嘁,你当我会怕吗。” “两位同学,冷静,冷静点。”在前面的中年大叔连忙开口劝阻,生怕下一秒自己会被无辜殃及。同时脚下偷偷踩油门提速,只求赶紧把这两座大佛送走。 当然最后并没有真的打起来,甚至回校后还勾肩搭背地去宿舍打起了游戏,这大概就是青春期少年们奇奇怪怪的友情。 …… 等到了可以验收房子的时候,已是冬至,距离新年也只剩一月有余。 由于地府那边捏造的身份和前世相差无几,比过往还年轻三岁的夏知眠,离开时甚至不必向任何人道别。所以隔天她就邮寄了自己剩下的所有东西。然后利落地退房、买票、走人。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买下的老屋已经有了全新的变化,凹型房屋外围那一圈高高的水泥围墙被敲掉后,改建成了防腐的实木栅栏,夏知眠推开低矮的栅门,不规则的扁平石板一块一块地从脚下延伸出去,在砂石和泥土中铺成了几条小路。 院子里干枯的杂草被全部清理干净,只剩下拐角处一棵较大樱花树,虽然目前也只剩光秃秃的枝丫。 夏知眠大致扫了一眼,就踏上通往正门的石板小路。 推开门是玄关,一块较小的换鞋区域。然后一眼就能看到的敞亮客厅,以及尽头落在屋外的院子。由于那一面的墙被改成了玻璃推拉门,室内的光线就变得十分充足。 玄关的左手边则是开放式的厨房和小餐厅,料理台和水池的那面墙,中央区域被敲打出一部分,做了一扇外推式的窗户。 在可视的空间里,早早寄来的家具都已被摆放整齐,和新的环境和谐地融为了一体。 打扫过之后,本就明亮的原木色调也更显温馨。 “看上去很不错啊,定做的柜子、置物架和屋子整体颜色也几乎没差,”夏知眠边走边看,同时不忘表达自己的满意,“就连灯具也是我想要的类型,真是辛苦了,田中先生。” “您太客气了。”田中抱着公文包跟在后面,在得到肯定后露出了有些羞涩的表情。 几间卧室都保留了原样,夏知眠便只简单地看了看,然后去到最右端留作书房的房间。 推开房门,同样能一眼看到外面,目前还没有任何装饰的、朝西的庭院。 原本连通着回廊和露台的一排木质推门,已经和客厅一样做了修建,被替换成了透明的落地折叠玻璃门,若是将其全部推至一边,视野将会更加宽阔。 木栅栏特意没有做得很高,午后的阳光便能毫无阻力地溜进来填满屋子。 房内剩下的三面墙则打上了实木书柜,同样是温暖的原木色,且比照片上看到的更加明亮。 嗯,这样看来,就差地毯和沙发了。 夏知眠在回廊沿着屋外又走了小半圈,脚下的木地板同样被擦洗干净。其实当时电话联系时她只说了需要打扫卫生,但这些细节上的东西对方却都能考虑到。 这个钱,花得就很值得。 再次走回了正门处,在敲定了尾款时间后,二人便互相友好地道了别。 “田中先生。” 当微微佝偻的男人即将推开木栅门离开的那刻,夏知眠突然开口再次叫住了他。 “欸?”男人回过头,下意识夹紧公文包的动作能轻易看透他的紧张和不安。 “虽然性格内向,但却非常靠谱呢,田中先生。”夏知眠站在门前,抱着肩弯了弯嘴角,因为带着格外真诚的笑意,微微眯起的黑眸边的泪痣,也仿佛欢愉地跳动了一般,“经手过的客户,一定也是赞叹有加。” “即使是随口说的一句,您也记在了心上。再次感谢您对我的房子如此费心。” “啊……欸!?” 大概没想到会听到这番话,田中那张朴实的脸顿时红了起来,他抓了抓后脑,非常无措的样子。 “感到受挫的时候,就多看看妻子和女儿,您有着非常幸福的家庭呢。我想,没有比他们的笑容更能治愈内心的。要加油哦~” 夏知眠最后挥了挥手,也不需要任何的回应,就在对方纳闷于她怎么知道自己有个女儿的茫然中,轻轻关上了门扉。 站在夕阳余烬中的男人此时才回过神,良久,对着闭上的大门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走了出去。 深冬的阳光无论有着怎样鲜艳的色彩,也是不够温暖的,但田中忽然觉得,余晖下的身体竟然有了足够的暖意,那是从心底逐渐蔓延开来的。 是被肯定的喜悦。 要赶紧回家才行啊,这样,还能在睡前和女儿道句晚安。 男人匆匆地走向路边的车子,和穿着制服提着购物袋的少女擦肩而过。 他没有看到女孩在瞥过自己后突兀地停下了脚步,就像他从未看见过的,那只趴在他后背丑陋的、充满哀怨和凄苦的怪物。 它在此时,却随着一阵风,如烟尘般散去了,和曾在脑海中反复播放的恶语一起,在最后一抹余光下消失殆尽。 [田中啊,要再开朗一点嘛,整天缩着身体像女人一样。] [男人怎么能不喝酒啊田中,这样毫无男子汉的样子,真的能拿下订单吗。] [整天把女儿妻子挂在嘴边像什么样啊,就是因为这样才容易被欺负哈哈哈哈] [反正你那么会照顾人,就帮忙给大家跑一趟。] …… [辛苦了,今天回来的路上,特意买了你爱吃的麻薯噢。] [爸爸是温柔的大人,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真的太感谢了!多亏您的建议,改建后住进去真的解决了很多问题。] 取而代之的,则是妻子的安慰、女儿的笑声,以及过往无数客户的肯定。 明明这些,才是最重要的啊。 第3章 是的,我是他小妈 即便一下飞机就赶了过来,此时天色也已经晚了,夏知眠只得放弃收拾房子的打算。 比起这个,现在最重要的可是填饱自己的肚子。 锁好了门,她便驱车前往附近的乡镇,在这个偏僻郊区唯一的菜场。 镇里的农田很多,果蔬基本都是住在附近的人自己种的,所以非常新鲜。 幸而前些天撞见了给山里学校送菜的老板,不然让她自己在错综复杂的小路间去找个卖场,大概是不太容易的。 “欸?已经要入住这边了吗?”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收营的大婶对这样漂亮的新面孔印象极深。毕竟住在这个镇里的人,大家彼此之间都已经十分熟悉了。 早在夏知眠第一次来询问时,她就拉着人热情地聊了不少。 接过老板递来的袋子,夏知眠笑着点了点头:“是的,以后要作为常客了,还请多关照。” “啊呀,那可真是太好了~”妇人捂着嘴笑了起来,“话说再过不久就是你们的新年了呢,不光是乔迁之喜,也提前祝新年快乐哦。” “谢谢,也祝您身体安康。” 夏知眠买了不少蔬菜肉类水果,还有一些干货和速食,大概能有个一周左右的量。 冬天储存食物比较方便,加上正好开了车,她就索性多买了一些。毕竟后面几天她都要好好布置新家,大概没什么外出的机会。 回去的时候天已昏暗,深山老林只有几盏老旧的路灯,周围大片的深色剪影几乎要把这点微光也吞没。 夏知眠慢悠悠地开着车,一路上畅通无阻,就好像她承包了整条道路一样。 到家时天已经彻底黑了,四周只剩寂静与安宁,唯有偶尔被风吹拂起来的簌簌声。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下了车她先去打开了院里的灯,昏黄的光线大概能照亮了几米的范围,远处的黑暗却深不可见。 有一种这个沉睡的世界里只剩她一人的错觉。 夜里的风刺骨寒凉,夏知眠拉紧身上的大衣,将车里的购物袋全部提了出来。 同时心想着,要不来年还是养只猫,倒也不至于在这个年纪就当空巢老人。 饿过头后没有了做饭的动力,夏知眠最后干脆煮了碗面凑合,甚至很贴心的磕了个鸡蛋,以示对晚餐的尊重。 开吃时不忘将平板上未看完的综艺打开,然后钻进早早买好的暖桌底下,一边看一边嗦着滚烫的面条,整个人都惬意极了。 在回到二十五岁的此刻,终于可以开始她心心念念的养老生活。 …… 硝子离开时天还没有完全黑,因为必要的生活品只好下来跑了趟超市,回程时却看到被咒灵缠缚的普通人。 其实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从小拥有咒力,注定要成为咒术师的她,这些年已经看过了太多的咒灵。 这种由人的负面情绪,刚诞生出来不久的弱小咒灵,普通到根本不值得讶异。 真正令她在意的,是它在自己未曾出手的情况下,直接呈现出了被祓除的状态,如齑粉一般完全消散了。那一瞬间,硝子还以为自己因为缺乏睡眠而产生了幻觉。 她没有那种用眼神就能祓除咒灵的能力?不……这种事,就算是六眼也不可能做到。 等男人驱车离开后,硝子在他走出的房子外观察了一会,但什么也没能察觉到。 算了,反正也不像是有危险的样子。 困到睁不开眼的少女,掏出华子猛吸了一口来醒神,以免自己不幸在回去的半路上倒下。 说到底都怪那两个人渣啊,连带个东西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呔! …… 翌日,夏知眠在七点多就醒了过来,此时的天色甚至还未完全亮起。 这怕不是上辈子早八的后遗症,生物钟根本不让她睡到十一二点。 倔强的某人硬是闭眼在床上躺到了八点,确定这离去的睡意真的不会再回来,才无奈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夏知眠套上居家的毛绒棉服,洗漱后去厨房给自己弄了份早餐。 夹了肉排、蔬菜、芝士片的吐司,在加热中散发出勾人的香气,小奶锅里的纯牛奶很快也咕噜噜地响应起来。 吃完美味的早餐,就是繁杂的整理大业了。 之后的好几天都在往复着这样单调的生活,但并不会让人觉得无聊。 当把所有藏书按作者或内容分类放置书柜,喜欢的衣物以季节和颜色区分挂起,摆件拆包放到自己预想的位置,强迫症本人最终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新家布置完毕的那刻,夏知眠欢欣地躺倒在地板上,决定晚上要做顿大餐来庆祝一番。 就在她美美地展望着未来时,突然间的,像某种灵光闪过一般,她想起自己遗漏了一件大事。 所以到底为什么啊,会把书房的沙发和地毯忘得一干二净…… 午觉都没睡,夏知眠就开着车往市区里跑。对于一个重度强迫症而言,非常想做的事没有在当天去做的话,绝对!会失眠! 最后跑了三条街,才找到了合她心意又有现货配送的店铺。和老板敲定好明天送货上门的时间,夏知眠总算松了口气。 看了看手机,已经快要四点,就连冷冬的太阳也隐隐有了下班的趋势。 在买菜回去自己开火,还是直接在外面吃了再回之间,夏知眠纠结了大概两分钟。最后因为外面吃不用洗碗而选择了后者。 她其实算是喜欢做饭的那一类人,但是真的很讨厌洗碗。 因为还没有感到明显的饿意,夏知眠便决定先随便走走。之前一直忙着为各种手续奔波,她都没来得及好好逛一逛这座城市。 即便是在这个季节,街区的人流量也还是很大,看来严寒也阻止不了大家外出的心情。 她今天穿了一件藏青色的茧型大衣,内里是黑色的半高领羊毛衫,下身搭了条灰黑色印花长裙。 出门走得匆忙,只匆匆抹了个口红,但雾面的暗红却衬得肤色更加白皙。微卷的长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了,却让成年女性特有的慵懒更为明显。 加上接近170的身高,即使放在人群里也很难被忽视。 那些下了学后来街上闲逛的高中生,没有多数成年人的克制,路过时总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夏知眠对此毫不自知,站在路边等着红绿灯的她,只是懒散地勾着挎包,望着前方不断跳动的数字微微出神。 她心里还在纠结晚餐是吃寿司还是烤肉,甚至想两样都吃,毕竟霓虹给得分量实在有点少。 绿灯亮起,两边等候的人群都开始朝着对面蜂拥而去。 夏知眠刚要迈步,就被突然冒出来的男人给拦住了。 “美丽的小姐,请留步。”看上去三、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凑上前来,带着一脸殷勤。 “……有什么事么?”夏知眠疑惑看了他一眼,又去看远处还在跳动的绿色数字。 “一个人吗?待会要去做什么呢?”男人带着讨好的笑意,毫无边界感地发出邀请,“你长得很漂亮啊,不如一起去吃个饭,或者喝一杯怎么样?” 原来是奇怪的搭讪啊…… 夏知眠反应非常迅速,她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和不失礼貌的微笑,谎话张口就来:“抱歉,我的丈夫和孩子还在等我回家。” “欸?不会,已经结婚了?”男人似乎不太相信,黏腻的目光在扫过白皙却光溜溜的手指后,又回到了她的脸上,“小姐姐是在骗人的,连婚戒都没有呢。” ……你这个年纪叫我小姐姐,不太合适了? “怕弄丢收起来了而已。”夏知眠礼节性的微笑已经逐渐淡了下去。 “哈哈,那也没关系嘛,只是简单喝一杯吃个饭而已,多交个朋友不好吗?我这个人很和善的啊。” 夏知眠心底生出的那股厌烦变得更为强烈,她本来还想着自己作为外国人要礼貌一点,但现在只觉多余。 将不耐的情绪完全表现了出来,她撇开头准备直接甩脸色走人。 只是对面不等人的绿灯早已经变红。 收回的目光在扫过那群走来的路人时,夏知眠精准地抓到了穿着制服显然是学生的三个年轻人,毕竟是堪比模特的身高和颜值,在人群里就像坐标一样,十分显眼。更何况,还是她曾经在某位甜妹的屏幕上匆匆一瞥,却都很有记忆点的几张脸。 真不错,害自己错过了绿灯啊:) 现在,她可要改变主意了。 夏知眠转了转手腕上的银镯,在高大的男学生离自己没有几步的距离时,飞快迎了上去。 “儿子!” 她一把勾住了那个扎着丸子头的黑发少年,动作亲密地抱住他的手臂,在他和同伴由茫然到震惊的目光中,用慈母般亲切的口吻说道,“原来真的是和同学一起出来玩啊,还以为是你不想回家才找的借口呢。” 是……认错了? 夏油杰在第一瞬间下意识的以为,然后低下头和面容姣好到有些冲击力的女子对上了视线。 对方那双明亮漆黑的眼眸里满是认真,连微微惊讶和欣喜的神情,都自然到仿佛他们真的是关系匪浅。 “你……”夏油杰还算冷静地向后退了一小步,本想要抽出自己的手臂,怎知对方也跟上来并将他抱得更紧,一时间竟然无法动弹,他甚至能够清晰地闻到由她身上弥漫的冷香。 是贴在了比较微妙的位置,虽然隔着冬衣也感觉不到什么,但十四岁且本质还算纯情的少年多少有些不自在。 两脸懵逼一脸看戏的高中生还来不及说什么,另一边同样惊到的男人就开始不满地叫嚣起来:“什么啊,开玩笑的,怎么可能生得出这么大的儿子?” “啊,实不相瞒,”夏知眠撩开一缕被吹拂到脸颊的发丝,将其拨至耳后。她露出了非常得体,又隐约带有几分惑人的笑容。 “我是他的小妈呢。”她直接胡言乱语道。 第4章 看起来很好骗的样子 夏油杰甚至没功夫去管身边两个张大嘴巴,一脸“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不会被灭口”的同期。 对方过于笃定的语气以及熟稔的神情,让他在某个瞬间,都差点怀疑父亲是不是真的有在外面乱来。 嘴唇微动,少年刚要说些什么,就被女子打断了读条。 “我可爱的继子,请你千万不要误会哦,这个大叔只是耐不住过于好客的热情,怎么拒绝都听不进去非要邀请我吃饭的好心人呢。” 夏知眠边说边冲男人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虽然一脸的纯真,但话里话外可都是讥讽之意。 男人却像智障了一样听不出来,甚至还认为对方是在为自己说好话,流露出得意的表情。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夏知眠说完,又故作紧张地扒拉起自己的‘继子’。迫于对方的身高不得不踮踮脚,用似要说悄悄话的姿势,但却是所有人都听得见的音量: “你不会告诉你父亲,不会的对,他这个人总是太多疑,上次那个和我问路的男人到现在还在icu没出来呢,真是让人过意不去啊。”她话语中带着点祈求的意味,同时还不忘用手捂了捂胸口,流露出愧疚之色。 “明明只是个陌生人而已,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哎呀,混黑道的做事就是太冲动了……” 聪明的高中生们几乎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欸?这不好,小、阿、姨~” 同为乐子人的五条悟推推自己的小墨镜,率先开了口。 他咧着嘴,露出了过于璀璨的笑容,不太正经的语气里也尽是调侃之意“就算杰不说,但叔叔的占有欲可是很强的呢,说不定已经有保镖跟在附近哦~” 少年说着还把手置于眼前,作出四处张望的夸张样子。 “毕竟,”五条悟放下手,俊逸的脸庞上分明是一脸玩味,“这种不怀好意,随随便便就跑出来搭讪别人的中年大叔可是很多见的,是,杰。” “可不要小看男人的龌龊啊。”硝子目光冷淡地扫了眼男人,也接了一嘴。 对面的男人脸色发绿,猥琐的神情在别有意味的话语中被惊惧所替代。 连同那个一直趴在他肩上流着口水的恶心怪物,也变得畏缩起来。 夏知眠在这些学生的有意的配合下,半掩着嘴,装出难以相信的模样,“不会,虽然从面相上看确实不太像好人呢。” 如若再听不出她的讽意,就该是傻子了。 “毕竟相由心生啊。” “所以,赶紧打电话给叔叔!杰!”此处默契x2 夏油杰:“……” 你们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 夏油杰心中冷笑,然后面无表情地掏出了手机,做出了准备拨号的动作。 那张俊俏的面容上没了柔和的笑意,绛紫色的眸子里也泛着一层冷光,惊人的压迫感便席卷而来,倒是真有几分黑道太子的味道。 “等、等等,我没别的意思,请不要打电话!”男人肉眼可见的慌了,拼命摆起手,“是我的错,我马上离开!请千万别打电话!” 说完人就慌不择路地跑了,生怕自己会是下一个要进icu的人,因为过于慌张,还没跑出多远便狼狈地摔了一跤。 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会生活在疑神疑鬼的恐惧中。 “哈哈哈哈哈哈~” 几人都有些忍俊不禁,尤其是五条直接捂着肚子笑出了声。这愉悦中又有多少看同期笑话的成分,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很酷么,杰,一个动作就把人吓到了。”笑过之后,五条悟揽住好友的肩膀,诚挚地建议,“要不干脆去黑道发展一下?说不定真的能混成大boss哦。” 夏油杰不想说话,并且打算给他一拳。 手臂才有所动作,就察觉到还未脱离的束缚感。 “啊,抱歉抱歉。”后知后觉的夏知眠连忙松开手,退后两步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当时被缠得有些烦了,冲动之下就想要吓唬吓唬他,真是不好意思,情绪一上来做了奇怪的举动,还耽误了你们的时间。”夏知眠简单地解释了原委,又单独冲着黑发的少年诚恳致歉,“方才都是胡言乱语的话,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没什么,能够帮到您就好。” 因为是个柔弱的普通人,夏油杰很快挂上了以往和煦的笑容,温柔又体贴地摇了摇头。 “啊呀,反正看他那落荒而逃的狼狈样,也是种乐子嘛。”五条悟漫不经心地歪头一笑,带了点恶劣和嘲意的语气,却昭示着他此刻的好心情。 棕色短发的少女神情始终冷淡,但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夏知眠对着他们弯了弯眉眼,只觉被满是朝气的少年人暖到。 她本就生得明艳,又有着中式古典女人的气质。真心实意地笑起来时,会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治愈感,就好像被惊扰的湖泊轻轻荡开了涟漪。尤其眼角那颗夺目的泪痣,偏偏又添了几分成熟的妩媚。 三个年轻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有种心跳加速地错觉。 非常有默契地漂移了目光。x2 “不管怎么说,真是多谢几位小同学的体谅和帮助,作为赔礼,晚餐不如让我请。”夏知眠双手合十,非常直率地发出邀请,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话有点歧义,连忙补充道,“啊,和刚才那个男人可不是同一层意思,请别误会。” “当然如果你们还有事的话,我就不多打扰了。” 虽然难免有点身为年长之人的语气,但也委婉地表示会尊重对方做出的任何选择,这种在细节上体现出来的温柔,真是很难让人心生反感。 家入硝子摇摇头,同样很有礼貌地拒绝道:“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何况我们其实也没有做什么,就不必破费了。” “啊,好……”虽然仍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但夏知眠也知道像他们这样的年轻人,多半都是不喜欢被陌生人打扰的,所以也没继续强求,她笑着说,“那就祝你们有个愉快的夜晚。” 这场意外的邂逅本该就此结束,哪知一直没有做声白发少年,却突然拦在了准备离开的夏知眠身前。 五条悟弯下自己过于高大的身体,将自己那张充满蛊惑的俊脸凑过去。纤长的手指勾住墨镜将其向下拉开少许,露出犹如宝石般钴蓝色眼睛,他直视着眼前女子漆黑明亮的眼眸。 “这位小阿姨,方才那个跑掉的大叔,你有看到他身上奇怪的地方吗?”明明是笑嘻嘻的表情,但少年平静的眼神里其实并没有多少笑意。 这已经是稍微有些压迫感的距离了。 直面如此冲击性的颜值,夏知眠却没有后退,坦诚的目光犹如明镜,同样没有半点躲闪,她只是流露出了一种适时的茫然来。 “奇怪的地方?” 似乎是回忆了下之前的情形,但很快她也只是摇了摇头,“应该没有,除了一上来就自说自话惹人生厌外,我没有察觉到其他什么。” “怎么了么……”夏知眠疑惑地望着已经直起身子的少年,在思维发散后,突然有些紧张起来,“难、难道是在逃的通缉犯?” 显然没想到对方会有这种奇怪的联想,少年滞了一秒,然后十分严肃地点头:“没错,所以要小心哦,回过头来报复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呢。”语气认真的如同恰尤其是。 “欸!?” “够了,悟。”眼见女子仿佛真的信了,看不下去的夏油杰揪住五条的后衣领,把人向后扯开了些距离,“不要开奇怪的玩笑。” “啊哈哈,可是她看上去很好骗欸,居然真的信了。”明明身形及其高大,少年却做出了吐舌头这种可爱的表情。 “也不要当着本人的面说这种实话。”夏油杰状似无奈地又劝了句。 家入硝子在一旁习以为常的翻了个白眼。 夏知眠:“……” ?不是,这个少年仔是不是在内涵我。 不过应该没看出什么,真是可怕的敏锐力,这就是热血番的高中生吗? 夏知眠在心底偷偷松了口气,正准备赶紧走人,告辞的话却又一次被同一个人打断。 “呐呐,干脆一起去吃饭,反正你本来也是要去的,对?这位小阿姨~” 夏知眠张了张嘴,思索一番,又提出方才的建议:“确实是这个打算,既然你们不介意的话,那干脆还是由我……” “aa,”夏油杰显然知道她要说什么,先一步开口说,“既然刚好到了晚饭的时间,就顺路一起。”他的笑容温柔看着女子。 虽然并不清楚悟那家伙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但能让六眼都好奇起来的话,确实让人有点在意。 “行……”话到这份上,夏知眠也不再坚持,她快速地看了一圈附近的招牌,问道,“那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 “这条街好像没有什么餐厅,或者你们有推荐的吗,说实话我最近才搬来霓虹,大概还要靠你们带路。”她收回视线,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 “哦?原来不是本地人吗。”五条悟有些好奇。 “嗯,是中国人,”夏知眠点点头,顺势自我介绍道,“名字是夏知眠,应该比你们大了不少,叫我小夏姐、知眠姐都可以的。” 两国的习俗有所差异,她本人并未察觉到这样称呼会显得过于亲热。 语毕还窥了眼重新戴好墨镜的少年仔,认真强调:“还是不要叫阿姨,自认还没有到那个年龄。” 三个年轻人也一一道出姓名,只有白毛少年在最后恶趣味地又喊了声小阿姨,引得女子露出如同噎住的表情,然后嘻嘻哈哈的大笑起来。 顽劣的像小孩子一样。 简单商量一番后,他们决定去附近的道顿堀美食街,那条街上的小吃多到眼花缭乱,算是个比较有名的打卡点。 两个身材高大的男生走在前面带路,夏知眠和硝子则在后面慢慢跟着。 “说起来,硝子的眼角也有颗泪痣呢,虽然没在同样的位置。啊,直呼名字可以嘛?” “唔,没关系。” 家入硝子其实有些诧异于对方的热情,但也没有什么排斥心理。毕竟比起两个人渣,温柔漂亮的大美女多看两眼都是治愈。 两个人靠得比较近,几乎无需刻意就能嗅到女子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冷香。硝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才算确切,那种清淡的馨香,就好像是某种生长在冰天雪地里的植物,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气味。她甚至觉得,闻过之后整个人都清明了不少,连积压的疲倦都仿佛消失了。 是能够让人舒心,平静下来的味道,硝子意外地觉得很喜欢,相比令人上瘾的尼古丁给人的感觉要更好。 就像和女子相处时一样,明明是首次见面的陌生人,却有种莫名的舒适和放松感。 真是奇怪。 …… 小吃街离得不远,但几乎人满为患,热闹的犹如庆典节日,每个摊子前都站了不少的人。 为了避免长时间的排队,他们最终选择了一家还有位置的店铺进去。 在等待上菜的期间,硝子终于忍不住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小夏姐,方便……告知一下香水的品牌吗?” 对面两个虽然在闲聊但对外界感知格外灵敏的少年,一下子停住了对话,且一同望了过来。 说实话,和硝子有着类似感觉的他们也很好奇,如果用游戏来形容的话,那气味就像某种正向的加持。 明明怎么看都是毫无咒力,甚至周身连一丝诅咒气息都没有的普通人。却让三个极为敏锐的咒术师,都有种微妙的放松感。 他们可是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有了自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认知。尤其自国中之后,接触更多的反而是永远也祓除不尽的咒灵,反倒是与无咒力者之间存在着巨大的沟壑。 毕竟,人类的负面情绪总是如此之多,在这个满是诅咒痕迹的世界,稍有不慎就会诞生可怕的怪物。 咒术师是为祓除咒灵的存在,而普通人啊,却什么也感知不到。 “香水?”夏知眠愣了两秒,而后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啊,你是说我身上的香味。” “嗯,“硝子点了点头,“味道闻着很特别,也很舒服。” 如果可以买到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真的吗?”女子不知为何掩着嘴开心地笑了起来,那份率真的愉悦几乎都能感染到其他人。 夏知眠将身侧的包包打开,掏出了一个像挂件一样带着流苏的的饰品。 “给,是这个味道。”她捞起硝子的手,直接将东西放了进去。 “欸?” 是一个金鱼样式的小香包,大概只有掌心的大小,两面都是用了三种颜色的细线,勾勒出了金鱼呆愣愣的模样。 硝子捏住金鱼鼓起来的肚子,下意识的将它凑到鼻尖嗅了下。 似乎是一样的香味? 还没来得及仔细分辨这萦绕的香气,手中的香包就被对面伸来的爪子夺走了。 抢东西的家伙嘴上还碎碎念着“是什么呢,让我也闻一下。” 另一个看似是个温润好少年的模样,却一边说着“悟,太随意了。”一边也凑过去一起扒拉起香包。 什么猫科动物行为啊……果然本质都是一样的,这两个二五仔。 家入硝子很是无语,最后转向夏知眠:“真是失礼了,这两个家伙是我们学校出名的败类。” “喂喂,我都听到了哦,硝子。” 呵呵。 倒是夏知眠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含笑的眉眼里满是包容。 第5章 果然很好骗 “除了干花外,还加了一些能够消除疲劳的中药材,所以才闻起来比较舒服。” 嘟着嘴巴仿佛在吐泡泡的“小金鱼”很快就被还了回来,夏知眠却没有将它放回包里,而是再次塞到了少女手中。 “硝子既然喜欢就收下,只是做出来有段时间了,希望你别嫌弃就好。” “啊、不用,这怎么好意思。” 虽然当时确实有想去买同款的想法,但对于买不到的东西,白拿她也是做不出来的。家入硝子试着把香包还回去,却被略有凉意的双手覆盖,从而制止了她想要推拒的动作。 “没事的,就当是我们之间的缘分。” 很快女子就松开了一只手,笑着指了指自己眼角的泪痣,意有所指地说。 当年也是因为这小小的相似点,被办公室那位小姑娘念叨了许久,才让夏知眠对这个角色记忆尤深,不过印象中却是她更加成熟的有着浓重黑眼圈的模样。 更何况,这些带有【祝福】之意的香包本也是为他们做的,能在今天意外的遇上,也确实是种奇妙的缘分。 “主要是出于爱好,这类饰品我经常会做一些,如果最终能到有缘人的手里,也是它的运气。” “那……谢谢,小夏姐。” 见她话已至此,硝子也不好再拒绝,只得礼貌地收下了这份好意。 另外覆着的那只手这才松开了自己,硝子低下头,可爱的“小金鱼”正安静地躺在她手心里。其实无论从触感还是肉眼上看,香包上平滑的纹路,以及坠在下方齐整的流苏,都毫无磨损的痕迹,完全是崭新的才是。 “欸?不公平哦,对于夏小姐来说,我们难道就不是有缘人吗?” 大约是别人拥有自己也必须有的幼稚心理,五官昳丽的少年撑着下巴,往前凑了凑,懒洋洋语气听上去很像是在撒娇,“明明之前还亲热的叫人‘儿子’哦?” “悟,自己想要的话,不必扯上我。”夏油杰抽了抽嘴角,温柔的语调里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可以啊,”夏知眠却答应的毫不犹豫,毕竟也很高兴有人欣赏她的手工,“不过目前也只有这一个了,所以要等入春之后,到时再做两个给你们。” 她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 被算在其中的夏油杰表情明显愣了下,虽然很快就被礼节性的笑容所替代。 这个人,未免也太好说话了。 “其实不必麻……” “真的吗,那我想要个甜品样式的欸,就是一看到就忍不住想嗷呜一口吃下去的那种。可以做到的,那条金鱼看着就挺惟妙惟俏。” 很好,拒绝的话被这个笨蛋打断了,甚至还直接提出了要求:) “可以是可以。”夏知眠有些迟疑,倒不是觉得男生选这种可可爱爱的会不合适,当然重新再做一个也没所谓,但这个样式…… “但那也只是看着美味,实际上吃不到不会更难受么。”她说出自己的疑虑。 还真是全盘接纳的态度,硝子在一旁无奈地抚了下额,心想怎么会有人一点脾气都没有啊,而且对陌生人也太无戒心了。 哦,除了那个猥琐中年大叔。 难道是因为他们看上去像是讨人喜欢的好学生么? 啊不不不,悟这家伙根本不可能,怎么看都是不良的样子。当然,杰那种带耳钉的怪刘海也好不到哪里去。 五条悟:“……” 一时间觉得,她说得好有道理。 住在学校本来就很难买到蛋糕,再想想能看不能吃的话,岂不是更加让人更抓狂。 也是难得哽了下,好半天五条悟才像漏了气的气球一般,蔫蔫地说,“那还是不要甜品了,样式什么的就随意。” 夏知眠有点想笑,但考虑对方的自尊心还是忍住了,她转而看向另一个少年,“夏油同学呢,有中意的样式吗?” “我……都可以。”夏油杰当然不会提什么要求,他毕竟不像自己同期有那么厚的脸皮。当然,该有的礼节也不会忘。 “麻烦了。”他望着女子始终温柔的模样,似乎有些无奈。 “不用客气,应该说,能让我以其他的方式表达谢意真是太好了。” 那未说完的婉拒夏知眠当然也有听到,避免对方有什么心理负担,她甚至体贴地给出了理由。 “这么说起来,来年我在附近的小手工店会正式开业,欢迎你们到时来玩哦。” 夏知眠边说边将手机掏了出来,然后兴冲冲地递给身边的少女,“所以,我们交换下联系方式,硝子~” …… 走出店铺时,外面的世界已是华灯初上。 夏知眠站在屋檐下,仰头望向那有如喷洒的彩带般,五彩斑斓的光晕。鲜艳又夺目的色彩,几乎掩盖了那些挥之不去的阴影。 “真美啊~” 无论是当下微微的饱腹感,还是这个无比鲜活的世界,在这一刻都是极其美好的。 “哈?” 跟上来的少男少女顺着她的目光而去,入眼的依旧是和往日一般无二的热闹街区,甚至有些喧嚣过头了,完全看不出有哪里特别。 “不觉得吗,”夏知眠偏过头,彩色的世界就这样倾倒在她黑亮的眼眸中,“这些人世间的光芒,就像天空倒置下的星星一样。” 招牌上的多彩灯光时不时地闪动变化,远处大屏幕上是一个接一个的无声广告,步履有疾有缓的人群,走过一波又会有新的一波出现。明明无论怎么看,都只是平平无奇的又一个夜晚。 “好像说出了老年人一般的感慨,哈哈,”在年轻人的沉默中,夏知眠不甚在意地晃了晃脑袋,“不过真好啊,这样热闹的人间,大家都有在努力生活。” 能够让甜妹如此热爱着的世界,要好好地运作下去啊。 她眼底的欣喜是那么真实,仿佛这些杂乱无章的灯光秀,在她看来也是极好的风景。 是能够简单就获得快乐的那种人,轻松的让人都有些嫉妒了。 仨人望着繁华下扭曲的阴影,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 用完餐本来也该分道扬镳了,不过硝子忍不住多问了一句,知道夏知眠也没什么事,就干脆拉上一起逛逛了,算是带她这个异国人感受下东京的风土人情。 两位还算聊得来的女性本是想单独走走,但奈何粘人dk坚决不同意。 只好先陪某人买完心心念念小蛋糕,又去cd店买新出的游戏光盘。 进了店,两个dk显然是有目的直接奔向了后面的货架。没什么兴致的硝子则倚着柜边,懒懒地扫过几眼便开始放空。 习惯手游的夏知眠同样没有太大兴趣,而且05年出的恐怖游戏,对于23年的穿越人是没有吸引力的!所以她也只在门口的几个货架间随便看了看。 “硝子没什么要买的吗?” “嗯啊,反正回去蹭他们的玩就行了。” “这样啊,”夏知眠将手里随手拿起的光盘放回原位,有些感慨,“感情真好呢,果然是年少时的友情~” “……还行,主要是那两个家伙,形影不离的像连体婴一样。” “哈哈是吗,”听到这样的形容,夏知眠不禁笑了起来,“不过,硝子也一定是很重要的同伴,能够感觉出来。” “毕竟整个班也就……算了,”话只说了一半,硝子就不在意的摆摆手,“虽然是两个人渣,但某些方面确实值得信赖。” “说起来,”她看着女子在白炽灯下年轻精致的脸,随口问道,“小夏姐还是大学生?” “……噗嗤,”夏知眠闻言笑得双眸都弯成了月牙,然后在对方的疑惑中说道,“虽然被夸年轻很开心,但我已经25了哦。” 确切地说,是28了,身份证小了三岁让她白赚三年啊。 “是个成熟且靠谱的大人了哦。”她骄傲地挺了挺胸。 “那就请成熟且靠谱的大姐姐帮个小忙~” 挑完光盘的两人已经走了回来,一个拿着不算少的光盘,一个则插着兜闲散地跟在后面。 说话的是五条悟,他的话音才刚落下来,就走到女子身边,然后捞起她的手,将那一叠花花绿绿的光盘塞了过去。 几乎是下意识地接住了,夏知眠低头瞅了眼,最上面的光盘包装封面上是两个扛枪的男人,大概是cs一类的射击游戏。 她有些不明所以,但五条悟没给她询问的机会。连她好奇地想要翻看一下其他内容的机会也没有给。 宽大手掌虚虚地覆在了女子另一边的肩头。 他揽着还未反应过来的夏知眠,直接以半拥的姿态带着她就往收银台走去。 “这家伙又要干嘛?”硝子眯着眼看向另一个屑dk。 “咳……就是帮个小忙而已。”夏油杰像个好人一样淡定微笑,同时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目光。 硝子:“……?” 在硝子满脸的怀疑中,柜台前的五条悟已经咋咋呼呼起来,“老板,结账~” 他伸出那只如成年人般宽大温热的手掌,几乎完全包住了夏知眠的手背,拉着她将所有光盘放到了柜台上。 “这些,全部都要,”五条悟揽住女子的肩膀,在老板拿起光盘查看时,用一种无奈的语气自说自话起来,“姐姐真是的,明明已经是进入社会的人了,居然还像小朋友一样喜欢打游戏。” “啧啧,真是拿你没办法呢。” 夏知眠:“……” ?谁 还有这莫名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茫茫然地抬起头看了一眼,目视前方的超大只男高生,却只留给她微凸的喉结,以及轮廓清晰的下颌线。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您好,一共8300円。” 老板的声音吸引回了夏知眠的注意,她回过神,对上了对方略显古怪的神情。 “请付款。” “啊,好的。”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下意识地就掏出了钱包,然后稀里糊涂地就把钱付了。 五条悟始终没有松开她的肩膀,直到提着装了光盘的袋子走出店铺,脱离了老板的视线,才将自己的爪子挪开。 因为是心里只装着游戏的未开窍少年,他甚至完全不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有任何不妥。 “多谢帮忙哟~”他掏出自己的钱夹,将刚刚代付的金额还给了对方。 “咦?原来不是因为没带钱么……”呆呆地看着手心里的纸币,夏知眠发现自己方才的推测显然不成立。 “等等!所以你们是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直到此刻,她终于有了点,这两个未成年可能干了什么坏事的意识。 硝子悠悠地叹了口气,此刻甚至想要掏根华子来。 真好骗啊。 第6章 搭个顺风车咯 这两个狡猾的少年仔! 夏知眠伸手想要扒拉下袋子,看看他们究竟买了什么限制级游戏。 指尖甚至都没触碰到袋子边缘,五条悟就像表演杂技一样敏捷地扭过身,非常灵活地躲开了。 他绕到夏油杰的身后,探出半边身子,一本正经地道,“不可以哦,这是仅属于dk的快乐,成年人不可以偷看哦。” 你这话怕不是说反了…… “……明明是五条同学拿我当借口买下的,居然说是偷看。”夏知眠站在原地几乎要被气笑了。 又回想方才在店里的那一幕,她颇为恼怒地瞪了两人一眼,“难怪收银大叔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劲,这分明是损害我知性女青年的形象啊,你们两个未、成、年。” 非自愿挡在前面的夏油杰顿了顿,很快就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虽然很抱歉,但这个主意确实不是我想出来的。” “什么啊,说得好像这里没你的份一样。”五条悟非常不爽地提了提手里的袋子,然后用另一条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开始往下压,“快为你的甩锅行为向我道歉!” “……再不松开我要揍你了!” “啧啧啧,毕竟是满脑子废料的男高中生。”硝子安慰似的拍拍夏知眠的肩膀,同时目光鄙夷地扫视对面快要打起来的两个小学鸡。 “喂喂,硝子你可不要瞎说,”大概是怕引起什么奇怪的误会,五条悟连忙站直身体,居然破天荒地解释起来,“只是有点血腥的场面罢了,对我们两个来说,这种程度完全没有禁的必要。” 夏知眠:“……” 深知对方其实说得很有道理,毕竟是热血番里时不时要打怪的主角们,哪怕他们现在只是些未成年。 但还是要反驳一下的好嘛。 “重点难道不是你们利用了我这个淳朴的成年人么。”夏知眠摆出严肃的表情指了指自己,但坚持不到一秒,她就凑到两个dk身边好奇地问道,“所以究竟是什么游戏,恐怖类?有多恐怖,快让我康康。” 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真是满满的求知欲。 “……” 还以为要被说教了呢x3 封面自然都是些非常阴间的画面。 夏知眠拿着光盘在手里翻了翻,觉得刚才那个老板也太夸张了点,居然露出那样的表情。女性玩恐怖游戏很奇怪么,害她还以为是一些要被消音的游戏呢。 噫,白好奇了。 “啊,这个,你眼光不错嘛。” 夏知眠拿起一张自己眼熟的光盘,持着相机的短发少女背后却趴着个女鬼,是05年出的zero系列第三部。 五条悟挑挑眉,似乎有点意外,“哇哦,看不出来,你居然喜欢这一类的。” “哼哼,而且我每次通关都超快的,”夏知眠很是骄傲地晃了晃手里的游戏,“卡关的话可以问我哦,小伙子~” “哈,怎么可能……” 硝子趁两人还在讨论,偷偷给了个疑惑的眼神给夏油杰,也是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只拿了些正经游戏。 “……被我拿出来了。” 那些瑟瑟的东西=。= “。” 真是幸亏你们两个之中,有一个还愿意做个人呢。不然那位老板要怎么看小夏姐,简直难以想象。 …… 虽然是在首都的繁华区域,但霓虹这边的商铺大部分在八点左右就陆陆续续打烊了,此时的街道显然没有之前看上去那么热闹,终于有了点属于冬日的萧瑟。 “不早了哦,你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将饮尽的咖啡罐丢进垃圾桶,夏知眠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接近九点。于是干脆提议道,“我的车就在不远处,需要送你们一程么?毕竟让你们三个未成年独自夜归,万一遇到坏人就糟糕了。” 毕竟还是些十五、六岁的孩子,哪怕知道他们其实有着非同一般的能力,但在没有实际地看到之前,他们在她眼里确实和普通学生也并无区别。 总会下意识的对年幼之人有所顾虑,大概就是身为成年人的特性。 “……” 一拳一个咒灵的未成年们,突然整齐一致地停下了脚步。 因为没听到回应,夏知眠有些疑惑地回过头,就发现落在后面的三个年轻人正齐刷刷地望着自己。 ? “怎么了?” “不……还是不麻烦了,”硝子摆了摆手,脸上竟有种超出年龄的沧桑,“学校在特别偏的位置,而且晚归也是常有的事了,所以不用担心。” “就算真遇到坏人,倒霉的还不知道是谁呢。”五条悟露出很是不屑的表情。 夏油杰则反过来担忧道:“比起我们,夏小姐才是……毕竟是非常纤弱的女性。” 虽然知道对方是出于善意,但向来是保护者身份的他,还真不太习惯被弱者挂心。 他犹豫了一下,甚至建议,“不如先送您去取车?再碰到之前那样的人会很困扰。” 夏知眠:“……” 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自己某位前同事的叛逆好大儿,也是意外的要强来着,甚至经常对长辈的关心嗤之以鼻。不过对比眼前这个注重礼节,心思细腻的小伙子真是天大的差距。 真的只有14岁吗,可这哪里像比自己小了十来岁的样子啊。 她甚至产生了这样的疑惑。 “好啦好啦,知道你们不是那种轻易被坏人撂倒的那一类。” 夏知眠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似乎完全摸透了他们的心思,真是既不想麻烦他人又不想被小看啊。 “并不是小瞧你们,只是来自于也许非必要的成年人式关心,所以才问你们需要吗。而且搭个顺风车总比自己回去方便些,我可是完全不用早起上课的人哟,就算远一点也没有关系。” 她的声线温软柔和,在这个已经没有喧嚣声的夜里,即使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也很难令人生厌。 三个人倒也配合地安静听着,就是心情略显复杂。 有种“好像真的被当成小孩子了”的不妙感。 他们可是拿了成人剧本的超强高中生啊! 看着对面处在最有朝气的年纪,却因为承受了太多这个年纪本不该承受的东西,而有了过分早熟的青少年们,夏知眠突然有点理解了前世为他们哭哭唧唧的甜妹。 如此鲜活的生命,会被喜欢也是理所应当的。 想到那些残忍的未来会发生在这些孩子的身上,作为一个有点良心得到成年人,多少还是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哪怕微不足道,但只要能让他们在无尽的压力中能有一点点的放松时刻,也是值得的。 到底还是没忍住,将曾经由他人对自己说的话,也说给了他们,“要学会坦然接受成年人的好意呀,18岁之前作为被照顾的一方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只要别忘了好好感谢就是了。” 说完她笑着眨了眨眼,用好似玩笑般轻松地语气提醒,“过了年纪就享受不到了,所以能撒娇的时候才要好好珍惜呀。” 这种话在咒术师听来应该是很可笑的,还是从本就被他们照顾着的普通人嘴里,但三个人却完全没有想要嘲笑的意思。 因为对他们说这种话的人,目光里没有半点因年长而自以为是的狂妄,那双犹如曜石般的黑眸里,有的只是满满的赤诚与温柔。 “那么,要搭个顺风车嘛?”夏知眠弯了弯眉眼,再一次地问道。 “倒不是不想,不过我们学校可是远到来回一趟觉都不必睡的距离哦。” 五条悟颇感遗憾地摊开手,露出了委屈又无奈的小表情。 讲道理,他也不想多次换乘的好嘛。 就不该把学校建在那种深山老林,说什么为了避免普通人发现,真是麻烦。 “在东京郊外。”夏油杰补充道,“虽然悟说得有点夸张了,但确实是挺远的距离。疲劳驾驶是很危险的,所以真的不必特意跑这一趟。” 而且比起他们几个,明明她自己才是更需要被担心的那一方,哪怕不是咒灵,看上去随随便便一个意外就能受伤的样子。 硝子幽幽地吐了口白气。 “郊外?”夏知眠有些诧异的睁大双眼,倒不是奇怪他们学校离得很远,而是直接联想到了自己家附近的那个山头。 不会这么巧? 死去的记忆开始在脑海里回放……郊外……深山……咒术高专…… “不会是……”夏知眠不太确定的小声喃喃道,“靠近五日市那边的郊区?” 第7章 大晚上不要笑得那么变态 途经三个城区的高速4号线,此时道路两边的高楼依旧灯火通明,车子就在这些点缀夜色的微光中,伴随舒缓的轻音乐平缓行驶着。 直到进入五日市,沿路的房屋才开始变得稀少,只剩下繁密拥挤、在车灯的照射下也极为幽暗的植被。 将近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副驾驶座的少女,和后座的两个少年基本睡了一路,等到夏知眠将车开到学校正门不远处停下,也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能睡个好觉对他们来说也挺不容易的。 夏知眠将车熄了火,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叫醒他们。 她侧过身望着身旁睡得正安详的少女。容貌极佳的小女孩微微偏着脑袋,呼吸声又轻又浅,可比后面两个睡得四仰八叉的家伙要可爱多了。 【才16岁诶,明明是像花一样美好的年纪,却要被束缚在这身漆黑的制服里。】脑海中仿佛出现了某位姑娘气鼓鼓的声音。 看了好一会儿,夏知眠才终于伸过手。在指腹即将触碰到那头棕色的发丝时,又突然停滞了下来,手掌转而向下。她用十分轻柔地力道拍了拍少女的肩膀。 “醒醒哦,已经到目的地了。” 三个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陡然睁开了眼。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推开了那条架在自己身上的腿,转头去看窗外。笔直向上的台阶两边烛影幢幢,勉强能看到高处模糊的建筑。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是在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又睡了多久,完全没有印象。 压下内心的惊讶,三个人维持面上的平静,依次道谢下了车。 夏知眠摇下车窗,露出那张在昏暗光线下柔和的脸庞,她带着始终不曾暗淡的微笑,朝站在路边的他们挥了挥手,“渡过了非常愉快的一晚呢,祝大家好梦~” 车子发动后缓缓向山下驶去,直到鲜红的尾灯也消失在夜色里,不见踪迹。台阶下的三个人才收回了目光。 “悟,你也睡过去了?” 夏油杰打破了他们之间无声的沉默,望向挚友的绛紫色眼眸中带了一丝疑虑和晦暗。 就这样毫无警惕的在刚认识的人身边沉沉入睡,以他们的身份,怎么想都不太对劲。 “呼——你不也是一样,”五条悟像刚睡醒的猫一样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而后迈开长腿踏上了台阶,“不得不说,睡得还挺舒服。”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在意,”夏油杰无语地看了眼他的背影,也跟了上去,“说起来,你今天晚上一直都怪怪的,从发出那句邀请开始。” “唔,就是有点好奇呢,”五条悟勾起嘴角,过分张扬的笑脸总有点坏坏的痞气,“在我的眼皮底下,毫无咒力的普通人是怎么祓除咒灵的呢。” 夏油杰闻言挑了挑眉,很快意识他说的是什么,“那个男人,你看到了?” “是的呢,有趣,我可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哦~”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玩具,一下子来了兴致,“杰也是,不可能没有察觉到,她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你而来的。” 两个dk默契地停下脚步,对视一眼后,露出了同样古怪的笑容。 “大晚上不要笑得那么变态!”硝子先他们一步走在前面,这会儿停在长阶最上方冷漠地俯视二人。 “哈?老子的笑哪里变态了。”五条悟不满地抗议,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眯着眼神色犹疑地看向少女,“还有,你刚刚的表情很奇怪欸硝子,发现了什么是我们也不知道的么?” “……你看走眼了。” 硝子转过身就走,却被少年两三步就追了上来,勾着她的肩膀不依不饶,“怎么可能看错啊,你是在小瞧我的‘六眼’吗,所以到底是什么,快告诉我嘛……” “滚开,别妨碍我回去睡觉。” 夏油杰步履缓慢地走在后面,笑着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直到前方传来一声非常欠揍呼喊。 “杰——走快一点,你是丢了拐杖的七十岁的老爷爷吗?” 夏油杰:“……” 今晚想要揍人的心真是怎么也止不住呢。 …… 夏知眠打开客厅的大灯,被光线折射的温暖空间几乎一下子就驱散了午夜的寒冷。 能以一种较为愉快的心情回到属于自己的小窝,真是一件无比治愈的事情。 当然,睡前能再泡个澡就更加完美了。 将沾染寒气的大衣挂到房间,夏知眠来到浴室开始放水,等待的过程中又将之前做好的浴球翻找了出来。 再回到浴室时,浴缸里的热水已然放好,氤氲的白气流动在这小小的盥洗室里。夏知眠关掉阀门,将红白相间的浴球放了进去,小球很快便随着大量的气泡散开。水被染成了淡淡的红,一股浓郁的玫瑰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她脱下衣服,躺进这温热的水流中。 很难用言语去形容这一刻的舒服,如同漂浮在温暖的棉絮之中,完全解放了一身的疲劳,连同大脑也都一起放松了下来。 夏知眠闭着眼,感受这小小方寸间仅属于自己的惬意。 在这样的环境下,不知不觉打个盹大概也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在须臾间,她似乎做了个短暂的梦,梦见了曾经的、久违的自己。 是从福利院如荒草一般野蛮生长出来的,同样十六岁的自己。 穿着那身洗到发白、袖口边缘明显磨损的蓝白校服,一脸抗拒的短发少女,被班主任好言相劝,几乎是靠推着才走进了那扇门。 进门所看到的,是与其他老师全然不同的办公间。 盎然的绿意几乎占满了整个空间,装着各种植物的盆栽,似乎可以出现在任何想出现的地方,地板、桌面、窗台、以及不算太高的书柜顶上。 办公室的主人是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她戴着眼镜正在给一株叫不出名字,在她看来和一把草也没什么两样的植物浇水。 夏知眠不感兴趣的收回目光,就这么一直杵在门口,愣是一声不吭。 大概是长篇累牍的说教。 夏知眠不明白为什么新来年轻女老师,一定认为她需要心理辅导。她只是一如既往的,拒绝了和任何人产生联系,对于一个从未有过依靠的人而言,读书自然是她目前唯一的出路,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重要。 只有不断地努力,她才有机会还清借来的每一笔费用。哪怕她目前仍不知道,那个长久以来帮助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老人浇完了水,终于回头看了眼,倒是没有指责她的不礼貌。 [喜欢金鱼吗?] 将喷壶放到一边,老太太没头没尾地问了句,然后冲她招了招手。 夏知眠顶着那张无悲无喜的脸,不出声,但也还是走了过去。 老人顺势拉住了她的手,略显干燥的肌理满是岁月的褶皱,摸着或许并不那么舒服,却十分温暖。 但夏知眠很排斥,过分的亲昵会让她感到不适。 好在老人很快就松开了,她把少女带到了桌子的另一边。 原来在那边的窗户下,放了一个长方形的鱼缸。 缸里有五六条不同颜色的金鱼,每一条都只有半个手心大小,它们甩着自己裙摆一般的彩色尾鳍,在撒了阳光的水里闪闪发光。 [很漂亮?]老人温柔地望着那些小生命,笑眯眯地道,[你们老师说你很聪明,从入学后一直都是年级第一,所以我想请你帮个小忙。] 夏知眠转头看了她一眼,黑亮的眸子直勾勾的,没有任何情绪。 [我这个年纪经常容易忘事,有时候喂过了鱼,转头又会忘记。而它们,也是一些吃了就忘的小家伙,一不小心啊就会撑死自己。] 所以? 她并不理解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啊,我想请你,在每天的午休时间来帮我喂一喂鱼。] 老人打开桌子底下的抽屉,将一把钥匙塞进了她的手里,算是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此后,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直到那个冬天来临之前。她几乎每一个中午,都会去到那间满是绿植的办公室。 那个老太太便会以各式各样的借口让她帮忙。 帮忙吃掉多出来的点心,帮忙捣鼓奇奇怪怪的手工,帮忙分清每一株植物的习性,帮忙栽种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种子,等待它的生长以辨别是哪一种花。 她也从最初的排斥、抗拒,故作冷漠,开始喜欢上那间办公室里植物的清香,喜欢躺上去不那么柔软的沙发,喜欢翻阅书柜里那些看得懂或看不懂的书籍,喜欢上鱼缸里永远没有烦恼的凤尾金鱼,以及喜欢上,老人偶尔捏捏她脸颊的那双干燥又温暖的手。 再后来,她也终于知道。 学校根本没有什么心理咨询室,那个半退休的老太太,就是一直以来偷偷藏在她身后的资助人。 她在学生时代从没有交到过朋友,但却遇到了一个非常可爱的老太太,治愈了她并不美好的童年,以及毫无意义的一生。 只可惜那段时光美好到不真实,也短暂的犹如昙花一现。 嘀嘀嘀—— 夏知眠从浴缸里猛地弹坐起来,用力地喘了喘气。 呆坐了好一会,她才按掉闹铃,将已经有了凉意的水全部放掉。 第8章 过年得有仪式感 除夕是在2月8日。 即便在另一个世界,该有的仪式感也还是要有的。 出于这种刻在灵魂里的,对于“过年”的执念,夏知眠在除夕的前一天,早早地就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到镇里的菜市场去进行了大采购。 按着自己前不久列出来的那张菜单,她在这个相对较小的市场里逛了一圈,几乎走遍了每一个摊位。仿佛仓鼠囤粮一般,买下的东西,是多到让卖菜的阿婆都露出震惊之色的程度。 回到家先是简单处理了鱼、虾之类的肉类,以便于明天的使用。由于没能买到饺子皮,她只能自己和面一张张擀。本是打算包荠菜猪肉,又因为这边没有荠菜,只得改为芹菜牛肉和香菇青菜这两种馅料。 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最后包了大概有两百来个。 为了犒劳下辛苦的自己,夏知眠在中午煮了一些作为自己的中餐,味道虽然始终比不上自己老师做的,但也还蛮不错。 午饭后照常睡了半小时,便起来开始搞卫生,虽然搬进来之后大概每周会进行一次,但为了迎接新的一年,她还是将整个屋子再细致地打扫了一番。就是没忍住又把一些物品改变了格局,多番调整直至满意。 一整个白天夏知眠都在忙于这些琐事,但完全没有为此而感到厌烦。甚至觉得过程非常治愈。也因为提前做好了较为充足的准备,她这一夜可以说睡得格外安稳。 翌日,也是除夕的这一天,在第二个闹铃响起前,夏知眠打着哈欠爬了起来。 柔和的光晕从果绿色的窗帘缝隙中悄悄钻了进来,不难看出,今天会是个非常不错的好天气。 夏知眠拉开了屋内的所有窗帘,好让清晨那暖金色的阳光得以争先恐后地溜进屋子。 洗漱过后,她站在书房外的延伸露台上,用力地伸了个懒腰。 庭院内扦插生根的两棵梅树苗目前长势良好,如无意外的话,等到三月就能发出芽儿来。院外的远方是肆意了一整个冬天的柳杉在随风摇摆,如同一大片连绵的绿色波涛,起起伏伏。 兴许是这两日的温度有所升高,她甚至还听到一两声清脆的鸟鸣从婆娑的树影间传来。 终是有了一点春日的影子。 早餐是一大碗面条,里面还加了昨天包饺子剩下的一些青菜。填饱了自己的肚子,之后便要开始着手于她那心心念念的年夜饭了。 夏知眠为此忙到了下午三点左右,然后洗了澡换了身去年没能穿上的新衣。 等吹完了头发,锅里的汤也基本炖好,蒸鱼、烧鸭、八宝饭都在烤箱里保温,就只剩几道需要下锅的常菜了。 夏知眠拿出手机,开始摇人。 今天开始养老叭:戳一戳可爱的硝子(?w?)σ (备注)超级美少女:唔?在的 今天开始养老叭:已经下课了,可以麻烦硝子一件小事吗? 超级美少女:嗯,下课了,需要我做什么? 今天开始养老叭:晚餐一不小心多做了点,能来我家帮忙一起吃掉嘛,我一个人的话实在有点困难 夏知眠没有提及今天于她的特殊性,以免给对方带去不必要的负担。 硝子:…… 家入硝子捏着手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 这样的邀请其实也不算太突兀。 自那天分别之后,对方就以“一个人在这边还没结识到什么朋友”为缘由,偶尔会发些消息过来。 都是些非常轻松又日常的小事,即便和两个同期一样有所怀疑,也很难对她本人产生反感。 或者说,对于已经不常出任务,大部分时间要独自留守学校的她而言,能有个随时能见到又聊得来的同性,真的挺不赖的。 大概是见她没有回复,对方很快又发了一条。 小夏姐:如果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哦~ 硝子盯着小小的屏幕看了一会。 那就去,她又不是什么扭扭捏捏的人。 超级美少女:没有不方便,我去和老师打声招呼 今天开始养老叭:开心转圈jpg 今天开始养老叭:如果怕尴尬的话可以喊上小伙伴,分量绝对够的(捂嘴笑) 超级美少女:那两个家伙没有口福,外出了=。= 今天开始养老叭:ok,那硝子就帮忙多吃一些~ 家入硝子敲了敲门,得到许可后走进了夜蛾正道的办公室,其实短暂离开一会倒也不用特意打招呼,而且还是在附近,不过她来是为了别的事。 “老师,扎得那些娃娃里有没有无咒核的,就是……e单纯的玩偶,能给我一个么,小一点的就行。” 夜蛾:“……” 顶着一张万年不变严厉脸的夜蛾正道无声地看着少女,好一会才用平静无波的声调感叹道:“硝子也终于有了小女孩的喜好了啊。” 硝子:“……” 谢谢……想多了……并没有…… …… 硝子抵达山下那幢房屋时,离五点还有一小会儿时间,她推开木栅门走进去。前院除了拐角还未进入花期的樱花树,再没有其他的装饰,显得有些空荡。 “硝子~”从厨房小窗看到来人的夏知眠连忙打开门扉,笑着冲她招手。 女子穿了件米驼色带有蓝点碎花的呢子外套,那头乌黑的、微微卷的长发被松松挽在脑后,靓丽的面庞上未着妆容,却更显得年轻。 “打扰了。”硝子随着她一起进了门,换鞋之前将手上丑萌丑萌的布偶递了过去“登门拜访不好空着手,只好从老师那薅了一个玩偶过来。” “哇……”夏知眠一脸惊叹地接过,脸上的欣喜完全不似作假,“太客气了硝子,明明是被我突然邀请来帮忙的,不过这个娃娃好可爱啊!是你们老师自己做的吗?” “恩,算是老师的爱好。” “手艺很好啊~”夏知眠将手里玩偶翻看了一下,真心赞叹着 “那就谢谢啦,硝子,还有硝子的老师,我会好好珍藏的。” 她倾了倾身,不算太过亲昵地拥了一下少女,洗发水的香气和独特的冷香交织在一起,短暂萦绕之后又散去。 “我去将它放起来,硝子就在客厅稍坐一会儿,茶几上有水果,千万不要拘谨哦。” 直到女子走进卧室,少女才面无表情地捂了下自己通红的耳廓。 硝子坐在沙发上打量了眼周围,这时才注意到这间屋子的特别。 原木是全屋的主色调,包括头顶编制的灯笼,桌柜上的实木摆件等等。脚下柔软的地毯和沙发则是相同的米白。单从颜色上,就有一种让人被温柔包围着的放松感。 是和主人的性格完全适配的装修风格啊。 环顾的视线收了回来,在目光随意投放在前方时,硝子看到了电视柜上唯一的一个相框。 咒术师的五感都是极好的,即使不用走过去,她也能看相片上的面容。 是头发花白的老人和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女。 黑色短发,表情冷酷,五官甚至有点儿面熟……? “可以了,我们开饭~。”女子很快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打断了少女的沉思。 等对方将一道道菜端上小圆桌的时候,硝子才明白她说得做多了,绝对不是什么托词,也绝非多了一点而已。 五菜一汤,外加两盘据说不同馅料的水饺。 “先喝碗汤。” 汤是墨鱼排骨,锅盖打开的时候,浓郁的鲜味就完全溢了出来,非常勾人食欲。 夏知眠盛好一碗放到少女跟前,不忘提醒道,“小心烫哦。” 硝子在短暂的震惊过后,飞快地掏出手机“咔嚓”一声拍下了满桌的美食。 她勾勾嘴角,露出了非常可爱,又有那么一点儿不怀好意的笑容。 夏知眠闻声望去,看到她的表情和动作后,随即也弯了弯嘴角。 第9章 有福同享,有难退群 硝子吃得很饱,也很满足,绝不仅仅是对未曾接触过的食物的新鲜感。 可以说,桌上几乎没有一样菜是能让她不那么感兴趣的。如果非要挑一样的话,大概也只有甜口的糯米饭。 “小夏姐,厨艺超赞。”抚了抚微微鼓起的小肚子,硝子用亮晶晶的含有赞叹的目光望着女子,连带着表情都生动了许多。 “你喜欢就好呀,还担心口味会不习惯来着,”夏知眠将碗筷叠起推放在一边,手臂撑着桌面露出惬意又温暖的笑容,“既然还算合口,那下次要再来哦,我给你做其他的尝尝。” 从满是诚意的语气可以听出,这完全不是出于某种礼节性的客套话。 “但是……那就太麻烦小夏姐了。” 说实话很心动,但是吃白食总归不太好。 而且能吃起来美味的食物,前期一定要做很多准备才行。比起招待他人,肯定还是自己一个人处理起来轻松自在。 正因为对方是那种非常温柔的人,才更难以随随便便的态度就承接这份好意。 也许是看出了少女的迟疑,夏知眠单手抵着下巴偏了偏身,换了个闲散又慵懒的姿势,目光遥遥地落在前方的集成灶上,“不要有负担哦,我本身就很喜欢做饭,或者说“制作”时的这个沉浸的过程,很令我着迷。” “能看到别人用幸福的表情吃下自己做出来的食物,于我而言是件非常快乐的事。所以,”她的目光移向硝子,温柔地注视着她,琉璃一样璀璨的眼睛投射着从灯具中散发出来的,柔和的光芒,“你的到来,完全不会成为麻烦哦。” “而且,硝子可是让人忍不住想要偏爱的,非常——卡哇伊的小姑娘啊。”夏知眠伸出手,如同对待自己年幼的小妹妹一样,快速地捏了下她柔软的脸蛋。 少女明显滞了一下,接着鼓了鼓脸颊,淡定地强调自己的年龄,“16岁,已经不小了。” “嗯,那我换个说法,是美丽与可爱并存的青春美少女。” 虽然一本正经地改了口,但内容也太令人羞耻了。 硝子回以无言的表情,却让夏知眠笑得更愉快了。 但她还是认真道,“不是玩笑话,是真的很喜欢硝子呢。虽然并不敢说有多了解,但即使是短暂的接触中也能感觉到的,你一定是非常优秀的女孩子。” 看上去对什么都一副淡淡的模样,心思却十分的细腻,有着一颗柔软又坚强的心脏啊。 夏知眠说得太过于坦荡,是用仿佛皎月撒下的银辉般平缓、温软的声音,倾诉着毫无保留的,对少女的欣赏。 硝子小巧的耳廓再一次染上嫣红的颜色。虽然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放在膝上的手,已经不动声色地紧紧捏住了裙摆。 就像几乎能听到的,在耳边仿佛炸裂了的,属于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明明是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充满魅力的女人,说出这样的话简直在犯规一样,让人毫无招架之力啊。 “好啦,现在就先在旁边休息一下,等我收拾好厨房,”夏知眠起身端起叠好的碗筷,冲着少女略有俏皮地眨了眨眼,带点神秘的口吻道,“稍后还有个小小的饭后活动~” 硝子却也连忙跟着站起,将椅子推进餐桌下面,有些无奈开口,“至少也让我搭把手。” “唔,那我来洗碗,硝子就帮忙擦干好了。” “嗯嗯。” 夏知眠将碗筷放进水池,捋起袖子,扭开了上方伞状的小吊灯,暖黄的明光瞬间倾洒了下来。 硝子借着这仿佛带有温度的光晕,在一旁看着她微微弯身,将白皙修长的双手浸入水中,拿着棉布开始清洗碗筷。 正对着她们的小方窗外已是漆黑一片,只能隐隐约约看见栅门弧形的轮廓。晚间的风越过窗框轻轻地吹拂进来,像一只拨动弦音的手,撩起了那一缕悄悄垂落的发丝。 许是因着升温的缘故,此夜竟不觉得寒凉,连风儿都在吐露着初春宜人的气息。 如果生活就是这样平淡的度过,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两个人一起,很快就收拾好了厨房。 夏知眠便从地毯上拿起两个坐垫,放到了客厅外的小露台上,让少女等一等自己。 硝子乖巧地坐在垫子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三人的小群。 【有福同享,有难退群】 硝:任务做完了吗? 夏油:正在收尾中 硝:晚饭吃了? 五条:? 夏油:号被盗了? 硝:? 硝:[图片] 硝:没吃可以看看,望梅止渴 五条:??????!!!!! 夏油:……伤害极大啊硝子,自己出去玩了? 硝:在小夏姐家蹭饭( ̄︶ ̄),是从未吃到过的,绝对正宗的中国菜来着 硝:好了不说了,去和美女贴贴 五条:等等你回来!!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们!! 五条:硝子——————————————! 夏知眠从另一侧的庭院走了过来,她抱着一盒纸箱子,在硝子好奇的目光中,将它放在了院子正中间的位置。 “硝子~请帮忙关下客厅的灯,只留下台灯就好哦。” “啊,好的。” 在大灯熄灭时,夏知眠也翻开纸箱,从中拉出了一条细绳。 她打开火机,点燃了引线。 快跑几步回到露台,夏知眠搂住了刚刚走回来的硝子的胳膊,露出了像小孩一样开怀的笑容,用兴奋的语调说:“快看啊,硝子~” 随着话音落下,一簇闪耀的火花“嘭”的一声窜上天空,轰然炸成漫天的火树银花。宛如流星的花火一条条洒落下来,滞留天空的星子片刻后又“噼里啪啦”响作一团,再次绽开成一片彩色的小花。 烟花这种东西,是无论看过了多少次,都能令人震撼的存在啊。 硝子仰着头,嘴唇微张,发出了一声“哇哦”的惊叹。她举起手机,对着明明灭灭的天空点开了录像。 烟火一簇接着一簇,短暂地为这片漆黑的夜空点缀上犹如梦幻的色彩。 “硝子,”在最后一声响亮的轰鸣中,夏知眠望着腾空而起的花火,轻轻说道,“谢谢你今晚能来。” 在这个久经离别的又一个新年,还有人能陪她一起看烟花,真是太好了。 家入硝子闻声偏过头,看到绚烂光影中仿佛发着光的柔美侧颜,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那双如墨一般的深黑眼眸中,映出了一整个斑斓盛景。 美到极致的烟花稍纵即逝,回归了宁静的夜空,最终也只余下渐渐消散的青烟。 久久凝望天空的眼眸也随之闭了闭,再睁开时,已经没有了那无从诉说的思念。 “再坐一会,喝点果茶怎么样?”夏知眠转头,用轻快的声音说道。 …… 【有福同享,有难退群】 硝:[视频] 夏油:…… 夏油:硝子,真的不是来拉仇恨的吗? 五条:啊啊啊啊可恶!!我真的要生气了!!! 硝:哦 硝:吐烟jpg 硝:回来没?顺便问问没受伤,大晚上不想加班 五条:这种级别怎么可能……但是好无情啊硝子,都仿佛能看到你脸上的冷漠了! 夏油:就快到学校了 硝:ok,宿舍楼见 五条:嗯?你要等我们吗 五条:硝子? 五条:干嘛不理我 五条:喂——! 任务的确不算难,就是距离稍远,舟车劳顿一番也让人有了疲态。 只不过在两个精力过剩的dk身上并不明显罢了。发完消息没等多久,硝子就看到两个毫无正形的同期,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 她从围栏上跃下,扫了眼二人并无狼狈的模样,便把手里的袋子递了过去。 “小夏姐托我带的。” 夏油杰接过那个略有重量的袋子,打开看了眼,发现是两个保温桶。 “欸——是什么,你之前拍的吗?”五条悟两步上前开始扒拉起来。 “有一些,你们吃完记得把碗洗干净。”硝子挥挥手,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她看上去心情很不错啊。”夏油杰望着消失在拐角的身影,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啊啊……是……”五条悟敷衍地哼唧两声,心思完全放在那两个保温桶上。 两人白天去的是个很偏的乡下,完全找不到什么好吃的东西,最后还是从辅助监督那薅了些面包来,但那点分量,早就随着释放的体力消耗殆尽。 夏油杰将手里袋子换了只手,甩下一句“去你那”就提步往对方宿舍走。 打个灯看到的果然是一片凌乱的景象,属于某人的东西随意散落在各个角落。夏油杰丝毫不觉得意外,甚至说已经习以为常了。而跟在后面脸皮奇厚的正主,也更不可能会觉得不好意思。 清开了矮桌上的漫画书和衣服等杂物,夏油杰将两个保温桶拿了出来。五条悟则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找出两副碗筷,简单清洗了一下,放上桌子。 “准备就绪,快让我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会有美味的甜品么~”少年用古怪的腔调哼着不着调的话,同时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掌按住盖子,轻轻一拧,就将它分离了下来。 “咦,米饭吗?” 保温桶有两层,五条悟将上面压了红色糯米的一层端了下来,看到了下面个头饱满的饺子。 旁边的夏油杰这时也打开了另一个保温桶,散发着热气的、浓郁的香味一下子扑了出来。 高汤独特的鲜味霎时钻入少年的鼻子,唤醒了身体本能的口腹之欲,连同之前吞咽咒灵球的不适也被冲散,一时间竟完全忘记了那犹如呕吐物的恶心。 夏油杰举着盖子愣住了,直到好友发出一声惊呼,才回过神。 五条悟用筷子戳了戳颜色特别、撒了不少干果红枣的米饭,然后夹起一部分放入口中尝了尝,几乎立刻就被香甜软糯的口感所俘获。 “!”他以极快的速度端起那碗糯米饭,想把它占为己有的心思简直毫不掩饰,“杰,反正你不爱吃甜食,那这份就全部由我来消灭。” 夏油杰:“……” 要听我说谢谢你吗?: ) 第10章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硝子第二天起来时,发现楼下宿舍的一面墙被轰开了个大洞,看来这就是她睡到深更半夜被巨响惊醒的原因,闭着眼都能猜到这必定是那唯二的两个白痴干出来的好事。 硝子不明白,硝子想不通,为什么有些人好端端地吃个饭也能打起来。 “你们两个,也给我认真反思一下。为了口吃的大半夜干架,六岁的小孩子都做不出这种事。” 还没有等她经过办公室,就已经能听到夜蛾老师洪亮、响彻走廊的训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俩人如同吵架一般的争辩。 “明明是杰这家伙不讲道理,平时一副对甜食不感兴趣的样子,居然还要和老子抢。” “呵,没见过的食物想要品尝下不是很正常的事么,何况分量本来就是一人一半。” “那不一定哦,单独准备了甜口,说不定就是按我的喜好做的呢。” “脸皮厚成这样,平时要用钢丝刷洗脸,悟?” “你这家伙……” 夜蛾正道终于忍无可忍,拎起两个吵吵闹闹的小学鸡,直接像扔垃圾一样甩出了门外。 “今天晚饭前给我各写两千字的检讨交上来!”咆哮般的怒斥随着一声巨大的门响而结束。 两个人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依然不忘互瞪对方一眼。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传来,五条和夏油同时转头,看到了站在一旁顶着毫无夸赞之意的笑容、草草地鼓着掌的家入硝子。 “怎么说呢……真不愧是你们啊。”硝子咬了咬嘴里的棒棒糖,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嫌弃,“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不屑于抢食了,而且悟就算了……没想到杰你也是这样啊。” 夏油杰:“……” 不,我不是,我没有,我是被迫的。 五条悟:“喂喂!什么叫是我就算了?!” 像是炸了毛的巨型猫咪一样,少年拧着眉毛露出相当不爽的表情,指着旁边的人喊道,“这个眯眯眼的怪刘海分明也没好到哪里去!” “杀了你哦。”被指着的夏油杰额头直跳。 “放心放心,”硝子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一视同仁道,“你们俩在我这里半斤八两,本质都是一样的。” “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五条悟:“……” 夏油杰:“……” ……你真是好会说话哦!x2 家入硝子不再理会两个深受打击的同期,双手插着兜往教室的方向走。阳光透过走廊大片的玻璃窗照射进来,将三人高低不一的影子拉得细长。 后面两个幼稚的小学鸡也终于消停了下来,不记仇的开始讨论起两千字的检讨去哪里找模板抄。 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走进空旷的教室,各自坐到这个空间里仅存的三套座位上。夜蛾正道没过多久就走了进来,恢复了那张板正严肃的表情开始授课。 是非常枯燥且毫无难度的理论课,如有多动症的大龄儿童很快就坚持不住,无聊地晃着自己的大长腿。 今天也是一个令人倍感舒服的晴天,阳光明媚,连温度都处在刚刚好的位置。 怎么看都是适合玩乐的日子。 撑着脸盯着黑板发呆的五条悟,扫了眼旁边的同桌,发现除了自己,另外两人都在假模假样的认真听课。 啧。 无趣,无聊,好想找乐子。 趁夜蛾转身时,五条悟从抽屉摸出手机。 【有福同享有难退群】 五条:好——无——聊——哦—— 硝子:什么声音,好吵(掏耳朵 夏油:这节课才开始不到二十分钟…… 五条:抓到了!果然你们也没有好好在听嘛~ 五条:下午逃课吗? 五条:明明是这么好的天气呢 五条:不去买点甜品怎么对得起它! 硝子:最后一句驳回 夏油:驳回+1 五条:???!为什么 硝子:话说三月起我们也算是二年级了,会有新生进来吗? 夏油:大概,就不知道这次能有几个(摊手 五条:你们还没有回答我啊!(抓狂) 夏油:别晃桌子了,老师在看你=。= 硝子:。 ……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下了最后一节课,三个人晃晃悠悠地来到公共食堂。因为学校的特殊性,加上学生也时不时的要出任务,这里仅提供了厨房和在固定时间补充的食材,吃饭问题说到底还是要他们自己来解决。 硝子打开冰箱,看到冷藏层还有一些西兰花、番茄和豆角,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以他们的厨艺也只能简单的弄点能吃的东西,更不用说这里还有个根本不擅长做饭只能打打下手的大少爷。 “所以,中午吃什么?” “……” 站在后面的两个少年和她一起陷入了沉思。 对比一下昨天晚餐,突然就觉得毫无食欲了啊。 不消片刻,五条悟就仗着自己的身高,手臂越过家入硝子头顶轻轻一挥手,冰箱“啪”的一声关上了。 “杰,洗干净的保温桶在你那里,还是在我那?”他戳戳夏油杰的胳膊,突然莫名其妙地问了句毫不相干的话。 硝子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甚至看到他装模作样地摸着下巴,似乎真的有在回忆思索一般。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默契,夏油杰顿了顿,很快像只狡黠的狐狸眯了眯眼,“你忘了,昨晚不是放到我那里去了。” “啊对,”五条握拳击掌,一本正经地提议,“说起来还没好好感谢那位夏小姐呢,不如就今天,正好把保温桶送过去。” “嗯,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两个人自顾自地说完,便勾肩搭背开始往外走去,只是步子还没迈出两步就被一股力道制止了。 硝子一手扯住一个,揪着他们黑色外套的下摆,面色难看:“我说,你们两个,打的什么主意真当我看不出来吗。” “说什么呢,”五条回过头,隔着墨镜无辜地眨巴眼,“人家只是承蒙关照后想要好好表达感谢罢了。” “如果那位好心的夏小姐非要留我们吃饭的话,那也是盛情难却啦~”他用那种黏糊糊的语气说着极不要脸的话。 “是啊硝子,不要用那么大恶意揣测同期。”夏油杰吐了口气,好看的绛紫色眼眸微微暗沉,又恰好流露出一丝受伤的神情,“大家好歹也是同甘共苦的伙伴。” 家入硝子:“……” ……我刀呢 夏油杰回寝室拿东西时,硝子正在低着头发消息。 硝:小夏姐,这会儿在家吗,我们过来还东西。 今天开始养老叭:在的哦,不过这个点……你们才刚下课? 硝:……嗯嗯 今天开始养老叭:好的,吃过饭了么?没吃的话就到我这吃~ 手指在屏幕点了几下,打出来的几个字一下又被删去,硝子捏着手机,轻轻呼出一口气。 明明什么都没有说,是仅凭时间就想到他们还没吃么。 沉思中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少女下意识瞥了一眼,几乎立马就发现了不对劲。她重新抬眸,盯着夏油杰手里的袋子,那有着明显轮廓的位置。 两秒后,声音冷淡地问道,“昨天拿来的保温桶有两个,还有一个呢,杰?” 夏油杰停住脚步,目光幽幽地投向了少女后侧方正在偷偷窥屏的某人。 五条悟在少女转头前连忙抬头望天,同时夸张地发出一声感叹,“哇——今天的天空很蓝欸~” 家入硝子:“……” 所以说,她上辈子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受这样得罪。 第11章 去吧,虹龙! 听到消息提醒的时候,夏知眠正在房间收拾东西。 上午接到了田中的电话,对方告知她店铺的进度已经到了快要收尾的阶段,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到三月中旬就能去验收。 夏知眠便想着,先把那些带过来的手工制品装箱整理好,以便到时直接带过去。 那些小物件都是自老师去世后,她从读书到后来工作之余为消遣光阴做出来的东西。 离别的悲伤也好,无人诉说的寂寞也好,一旦全身心沉浸到某件事当中,人就再无暇顾及其他什么情绪。 只是没想到,原来不知不觉中它们都已经攒下了这么多。 也好在这个电话来得算早,否则等她之后开始打理院子,恐怕就没有多少时间来收拾了。 从吃过早饭,夏知眠就一直在书房捣鼓这些东西。 那些几乎数不清的饰品、挂坠、书签、摆件等等……其实也都是她曾经有过一段很长时光,孤独生活的证明。 时间总是走得悄无声息。 在看到硝子的信息后,夏知眠才注意到已经快到中午。 如果说是一下课就要过来,那应该也来不及吃午饭的? 夏知眠拿着手机,心想这几个小孩是不是打算出去聚餐,但又想到附近别说饭店,连超市都要走半个小时去到镇里。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她就索性将邀请发了过去。 大概过了有一会儿,就收到了少女很有礼貌,但也算是肯定的回复。 夏知眠瞧着信息的内容,有丝丝欣喜落在了眉梢。 看来今天也能有人一起吃饭了呀,在这个新年的第一天。 虽说长时间的独处已然成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加上十八到二十八这摸爬打滚的十年,夏知眠早已不是那个会把自己缩在壳里排斥一切的叛逆小孩,也不会觉得孤独是一件多么无法忍受的事情,但偶尔能有人作陪的话,其实也挺好。 她是真心欢迎他们到来的。 将未打包完的箱子暂时盖起,夏知眠站起来捶了捶自己久蹲而有些发麻的腿。 昨夜炖得汤还剩下小半锅,只需要拿出来热一热便好。 至于冰箱里…… 她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在回想自己前天还买了哪些菜。 而目前还在学校门口徘徊的三个“小朋友”…… “去,虹龙——” 五条悟做了个投掷一样的假动作,然后扭头给旁边的杰一个“你懂我的意思”的眼神。 夏油杰:“……” 看不懂,滚! “很远啊杰,现在不就是虹龙发挥重要作用的时刻嘛!而且我们已经耽误很长时间了,饭菜会凉的哦,作为客人的我们总不能失礼。” “说到底都是因为谁啊,以及能不能不要把蹭饭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听到这么冠冕堂皇的无赖发言,硝子忍不住插了句嘴。 若不是两人又为损坏保温桶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而争执到差点打起来,这会儿可能都已经快要到地方了。 “分明是你自己想要偷懒而已,”夏油杰也抽了抽嘴角,但还是将前段时间收服的咒灵召唤了出来,认真强调,“还有,不要把它说得好像坐骑一样。” “嗨嗨~”没心没肺的五条悟最先翻身坐上了那条白色的巨龙,却是抱着头漫不经心地敷衍两声以作回应。 从山上下来靠步行确实需要不短的时间,但有了能够飞行的咒灵就不一样了。不过几分钟,虹龙就停在了距离房屋不远的那条道路上,也幸亏这整块区域平时基本是无人区,不然看到三个人直接从天上飞落下来可能会吓个半死。 正在洗水池冲洗餐具的夏知眠似有所觉,一抬眸就看到了在栅栏外的斜坡上那个分外显眼的巨大龙头,她动作滞了几秒,但很快就像无事发生一样继续做着手里的事。 而此时背对着房屋的五条悟却是突然莫名地勾了勾嘴角。 三人走进院子,夏知眠也刚好关了阀门。她在抬头与他们隔窗相望的那刻,无比自然地招了招手。 穿着菱形花纹毛衣的女子打开了门扉。 那张犹如明珠般秀美的脸上,带着浅浅的,仿佛永远也不会有沾染阴霾的笑容。 她说:“欢迎哦~” 那样的笑容其实并不十分耀眼,但就像此时微风略过枝丫,路过的山雀刚好停歇下来轻抖着羽翼,融于万物之中平淡的温柔,总是格外令人心颤。 有一种,这一刻迎接他们到来的不是初初相识的陌生人,而是联系不多但始终以热诚相待的友人的错觉。 很有趣。 不同于女性之间对于彼此美好的相互吸引。 无论是强到不可思议的,把弱者当作麻烦的五条悟。还是一心想要保护弱者,却也从未真正用平视的目光看向普通人的夏油杰,他们都是不凡,且骄傲的。 他们,其实在本质上,都是一样难以对柔弱的非咒术师提起兴趣的那类存在。 但眼前的这个笑着接待他们的女子,身上却有着让人无法看透的疑点。也许正是出于这种心照不宣的好奇,他们才没有排斥这份委婉却又不刻意的靠近。 当然想得更多的一方是夏油杰,另一位则在好奇之余纯粹的仅凭心意,无非是觉得不讨厌,做饭好吃,接触起来很舒服,此类种种。 夏知眠对少年们的心思自然一无所知,如若她能知道,大概会露出很是无奈的表情。 因枉死“赔偿”里附加的勉强自保、以及做些想做且力所及的事情的有限能力,依然不会改变,她只是一个普通人的事实。 “夏小姐,非常感谢昨晚的款待。只是……其中一个保温桶意外损坏了,”夏油杰在进门后将一直提在手里的袋子递了过去,面露歉疚,“十分抱歉,下次去街上我会和悟再买一个带过来。”他那张略显青涩但也分外俊朗的面容上,透着不同于这个年段的沉稳,言谈举止彬彬有礼,让人很难不生好感。 “啊?”还在打量房子的五条悟突然听到自己名字,差点将一句“关老子什么事”脱口而出,被在门口逗留了一会刚好进来的硝子不轻不重地踹了一下。 “好的,”夏知眠接过仅剩的那个保温桶,并没有多问,反而安慰对方,“也不用太在意,这个对我的用处其实不大。” 她将袋子随手放到旁边的料理台上,随后招呼他们洗手入座。 “感觉又给你添麻烦了,小夏姐。” 比起旁边一个厚脸皮,一个道貌岸然,真心觉得不好意思的硝子露出乖巧的表情。 “没关系呀,你们就当是……恩……”似乎是在思考措辞,夏知眠顿了两秒,继而才道,“陪伴空巢老人吃饭?总之大概是这个意思。” “我很高兴你们的到来,绝对不会认为是麻烦。”女子笑盈盈的望着他们。 从她身上感觉到的温柔和友善,是一种完全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的地步。 “说空巢老人也太夸张了,小夏姐看起来和刚入社会的大学生也没什么区别啊。”硝子失笑道。 “咦?真的吗,硝子……你果然是天使啊!” 这话反过来给你才更合适。 “欸?那为什么要一个人住在这么偏远的地方来,会很寂寞。”五条悟用手肘支着桌面,捧起自己那张写满好奇的脸,像个大龄宝宝一样发问。只是被墨镜遮挡的真实神色,始终让人难以看清。 “也许是因为,作为一心想要提前养老生活的人来说,这里的环境很舒适,”夏知眠将烤箱里的盘子端上桌,声音温和平缓却并无失落,“但方方面面都尽如人意的话,就不是生活了,既然我选择了这一种,那失去点什么也是很正常的。” “而且啊,要是只关注不好的那一部分,人会活得会很辛苦啊。所以就算是孤家寡人的生活,我也会尽可能的让自己自在起来。” 毕竟,有人也一直都希望她能活得轻松一点。 三个人一时间都望着她没有说话。 “怎么了,是不是说了很奇怪的话?”夏知眠眨眨眼,有些忧心和年轻人之间会有代沟。 “不……夏小姐,是个很开朗的人。”夏油杰垂眸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菜品,由衷地感叹。 兴许见过太多满身负情绪的人,陡然接触到这样一个面对生活如此坦然与平静的存在,倒是令人觉得新奇。 “还行,毕竟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了嘛,我也不想自寻烦恼。”夏知眠笑眯眯地将最后一道菜摆上桌,“好啦,闲聊到此结束,现在是——开饭时间。” 第12章 恶意很大呢,硝子 除了没喝完的墨鱼汤,其余菜都是今天现做的,因为时间有限,荤菜只有辣子鸡丁和蒜蓉虾,担心分量不够夏知眠还煮了些饺子,加上素一点的西红柿炒鸡蛋和青椒腰果炒西兰花,一共四菜一汤。 “你们……应该能吃辣?”夏知眠捏着筷子,望着桌上红红绿绿的几盘菜,终于后知后觉地想到彼此口味有异的问题。 硝子的喜好她知道,倒是另外两位因为一时仓促竟然忘了问。 “可以的,不用担心。”口味向来比较清淡的夏油杰开始睁眼说瞎话,在尝过一口有点辛辣的辣子鸡后,他也依然能一脸镇定地发出并不夸张,却又诚意满满的称赞,“味道非常棒,夏小姐厨艺很惊人。” 先一步考虑对方的情绪就像一种融入骨子里的涵养,尤其在对他们关照有加的人面前,少年连嘴角勾起的弧度都毫无勉强之意。 熟知一切的家入硝子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 噫噫,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 “小夏姐~昨晚那个米饭味道很绝诶,所以还有吗?”不同于很会替他人着想的体贴人夏油杰,对甜口的食物念念不忘的五条悟则是直接得很。 夏知眠先是对他的改口愣了一下,而后才道:“八宝饭嘛?现成的已经没有了,毕竟那个要做的话,糯米需要提前浸泡一晚才行。” 得到的回答似乎让他非常失落,几乎是肉眼可见的眉眼都耷拉了下来。 大概是于心不忍,夏知眠又道,“如果实在想吃下次还有机会的,不过得提前和我说一声就是了。” 听到这样的话说意外其实也并不意外,毕竟她看上去确实就是喜欢或者说擅长照顾别人的那一类。因为太过于自然,以至于让人轻易都察觉不到那友好之下细微的违和感。 “那可真是太好啦,感谢小夏姐哦~”五条悟用拇指压着筷子小幅度地晃了晃,态度十分轻浮,半点也没有要客套两句的意思。 两个男生口味不一,此前也确实对辣菜没有那么感兴趣,但中餐的辣和日式的辣终究有区别,多尝了几口就觉得口感真的蛮不错。 用完餐后,硝子将想要收拾碗筷的夏知眠推到了客厅,自己则和另外两个同期留在厨房。 “……哪有让客人洗碗的道理。” 身为主人家的夏知眠当然坐不住,但那个小小的厨房显然也挤不进人了,她只能抱着肩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目露无奈。 “总不能让这两个家伙光吃不干事。”硝子背对二人,棕色的眼眸含着浅浅的笑意,“而且,说是客人,但小夏姐却一直以朋友般的态度对待我们。” 所以,彼此就都放下那份过于生疏的客气。 将擦完桌子的抹布丢进水池,少女洗了洗手,高冷地甩下了一句“剩下的交给你们咯”,就拉着夏知眠重新回到客厅,也不理会后面两人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喂喂,明目张胆的偷懒啊,硝子。” “加我一个就太挤了。”被点名的少女窝在沙发上懒懒地回应着。 “是,我也觉得太挤了,果然还是交给贤惠的杰一个人更合适。” 五条悟斜倚着料理台,微微偏头望着小窗外的某一处。等他自顾自地说完便收回了目光,非常问心无愧地转身就走。 当然,被面无表情的同期揪住后领子拖了回去。 他嘴里还在吱哇怪叫:“手上都是水啊,你这家伙!” “呵。”对于他的嚷嚷,夏油杰给予了一声冷笑。 两个近似1米9的大男孩就这么挤在小小的厨房里,做起事来倒是相当麻利,就是时不时的因为一些奇怪的小摩擦而斗嘴。 …… “今天下午没有课吗?” 在硝子开始赶人并提出自己想要留下来时,夏知眠有些好奇地问道。 “……没” “休息半天。” “逃课了呢~” 很好,三种完全不同的回答同时出现了。 彼此说完也都互看了对方一眼,嫌弃之色简直溢于言表。 “噗,”被他们毫无默契的行为逗乐了,夏知眠最终意味深长地看看沙发上的另外三人,语气里含着一丝打趣,“原来是逃课了啊。” “只是偶尔。”硝子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恩恩,明白,也有需要放松一下的时刻嘛,”女子并没有因为年长于他们而进行任何说教之类,反而有些理解地点点头“毕竟我在这个年纪也是逃过的。” 欸?”此时惊讶的默契x3 “哈哈,觉得很难相信吗?”夏知眠搂着抱枕,视线无焦点地落在茶几上,露出了类似于怀念一般的神情,“但在青春期确实是有点叛逆的那种小孩子,大概。” 对谁都爱搭不理,完全拒绝人际交往,觉得世间一切糟糕透顶,人生也毫无意义。夏知眠也不确定那样的自己算不算叛逆,但在旁人眼中必定是属于无法理解,也无法认同的存在。 她那时一心只想把欠下的东西全部还清,然后潇洒的和这个无趣的世界说再见。 却还是被人从泥淖里拉了出来,让她看到,原来这个世界也并不是只有灰暗一种色调。 只是很可惜,点亮的花火,真的太短暂了。 “说实话……完全看不出来。” 夏油杰甚至越过硝子,下意识地又看了眼女子。 透过门窗照射进来的明亮光线,在那几缕垂落的发丝映衬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白皙,尤其带着美好又平和的柔软神情,完全和“叛逆”二字搭不上边。 “哦呀,所以相片上的这个脸臭臭的小姑娘,就是学生时代的小夏姐嘛?” 五条悟不知何时离开了沙发,他举着手里的相框,用手指戳了戳里面黑短发的女学生。没有表情的少女被定格下来的眼神,冷漠又倔强,几乎把“离我远点”四个大字写在了脸上。 虽然两人容貌非常相似,但给人的感觉确实像是两类人。 “明明是酷酷的好不好。”夏知眠对此并无回避,反倒是很积极地指正他的措辞,“你的形容也太难听了点,五条同学。” “之前还以为是妹妹之类的。”硝子也顺着他的手看了着他手里的相框,“有点好奇啊,过去的小夏姐。” 此时的她如何也想不到的是,神奇的命运会让自己在久远未来的某一天,仿佛倒置了彼此之间的身份,她真的见到了这个令人头疼的姑娘。 当事人却是无奈地笑了笑:“也没有那么大差别……” 也许是之前的那句孤家寡人,倒是很默契的,大家谁也没有问及相片上那个笑容和蔼的老人,怕不小心揭开某些隐秘又不为人知的伤口。 “那么,各位下午有什么打算嘛。” “是啊,吃饱喝足,你们是不是也该告辞了。”硝子贴着夏知眠的手臂,转头凉凉地看向另外两人。 “恶意好大啊,硝子,我们也不至于那么惹人讨厌。”夏油杰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笑容勉强,还幽怨地叹了口气。 硝子:“……” 你这么能演你怎么不去做演员。 “可是夏夏姐这里很轻松啊,多待一会也是可以的。”五条悟放回相框,冲着夏知眠无辜地眨巴眨巴眼,虽然他忘了,隔着黑漆漆的镜片对方未必看得到。 不过和他所想的一样,女子依然只是很包容地笑着,没有拒绝。 真是让人有一种,想要进一步提出更加过分的请求的恶劣感呢。 “那……要留下来看电影吗?”夏知眠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提议道。 说着她便走到电视柜前,拉开其中一边的抽屉,露出了里面一叠被摆放整齐的影碟,直接让旁边的少年发出一声较为夸张的“哇哦——” 全部都是前几日影音店掏出来的,于她而言的“老电影”。 指尖在那些排列有序的碟片上划过,像是在回忆不同内容摆放的位置,夏知眠最后从中抽出了一张,说:“来感受下中式恐怖怎么样?” 她偏头仰视着一旁弓起身子的少年,晶亮的眼眸中是少有的像小孩子一样的兴奋,以及分外灿烂的笑容,让整个人都显露出了特别有活力的天真。 心跳无端漏了一拍。 五条悟动作突兀地按了下胸口,仿佛在这一瞬间他才收到了某个延迟的信号,终于迟钝地意识到,眼前的女子,和自己一样,无疑是好看的。 夏知眠却是误会了他的动作,她将手里的碟片转过来看了看封面,小声疑惑道,“应该不至于害怕。” “……开玩笑,怎么可能,老子才不会怕的!”听到她嘀咕的五条连忙否认三连,像极了恼羞成怒。 “好的好的,是我想差了,”夏知眠低头掩饰般轻笑一声,“那就看这个怎么样?”她晃了晃手里的恐怖影碟,看向身后两人。 是林老师的僵尸电影,虽然日语的配音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但重温剧情,依然觉得很有意思。 等被挽留下来吃过了晚饭,天色也刚好拉下帷幕,逐渐暗了下来。夏知眠将三人送到了门外,止步于院子。 “欢迎再来哦,”她在院落柔和的明光下,朝他们挥了挥手,“以及,路上小心。” 简单道别之后,落在最后的硝子却突然转身回来,轻轻地拥了一下女子,她的目光越过她,落在了门框上那些昨天还没有的,红色对联上。 “新年快乐啊,小夏姐。” 夏知眠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下,她怔了怔,然后伸出手,以同样轻柔地动作回抱了下少女。 “嗯,新年快乐。” 以便消食,三个人踏着夜色慢悠悠地往山上走。 夜风以极其柔软的姿态穿过林梢,摇晃起那些四季长青的枝条,绿叶摩挲,发出一阵阵好听的“沙沙”声。 难得觉得,这条被多次吐槽过的长长的道路,走起来其实也没有那么的令人讨厌。 年轻人伴着好心情的闲聊,最终止于跨进校门,看到在月色下某个格外魁梧的身影的那一刻。 “……”好像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点什么的两位男同学。 硝子:“哦豁~” 第13章 夏油同学,请走正门 在短暂的升温之后,二月的气温又开始急转朝下,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 如果还是上辈子那个早起挤地铁的打工人,夏知眠一定会烦透了这样的天气。 无论是因为赶时间疾走而导致溅到后小腿的污点,还是如何都无法避免地,飘洒到身上让人湿漉漉的雨水。唯一能让人感受到的心情,就只有用糟糕透顶这个词来形容。 而当她再也不用强迫自己在这种天气出门时,夏知眠才突然发现,下雨天也能变得顺眼起来。 她甚至可以在温暖的书房里,隔着透明的玻璃,去欣赏无数雨滴犹如星星坠入大地,绽开大片的雨花。也可以躺在软绵舒适的沙发上,听着春雨淅淅沥沥的奏鸣,完全放松地睡上一会儿。 仿佛她也只不过是万千植物中那小小一株,任由自己随风雨飘摇,而非在这人世间东奔西走落下一身疲态。 原来终于可以停下脚步的时候,才有那份心情去体会自然万物变化的美好。 等到庭院的泥土得到了雨水充沛地滋润,夏知眠也在天空再次放晴的那一天,打电话给花卉市场的老板约定了送货的时间。 说起来也多亏菜市场的大婶,否则她还不知道这个镇里就有个特别大的花卉培育基地。 去的那天夏知眠一个人在里面逛了许久,几乎看到什么都想有想要搬回家的冲动,好让自己的院子也能像眼前见到的一样,以五彩斑斓的颜色宣示勃发的生命力。 只可惜一个人精力有限,夏知眠深知自己一时半会也没办法立刻就把院子打理起来。 所以过完了眼瘾,她还是按自己此前预想那样走到适合园林栽种的林树区。 庭院本身有一棵比较粗壮的樱花树,夏知眠另外还想要再种些园竹和其他的花树。 市场里每个植物上都挂有种类的名称、价码,夏知眠在密集的枝干间挑挑选选,最终看上了喜光耐寒的紫竹。 由于她需要的数量较多,自己的小车也没办法进行托运,所以当天她才只带了两棵梅苗回家,竹子则付定之后另约时间送货。 老板是个挺热心的大叔,接完夏知眠的电话,没多久就开着货车把一大丛带土的竹苗送到了家门口,并让陪同的员工一起帮忙,把它们搬到了她所需要的位置。 被婉拒搭把手的夏知眠站在一旁,只能干望着二人来来回回地忙活。 算是花了一点儿时间,最后一丛竹苗也终于被运到了院内。 “实在是太感谢了。”夏知眠对正在平复呼吸的两人欠了欠身,诚挚地道谢。 一道过来的员工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从眉眼的相似度来看大约是这个老板的儿子,不过性格有些内敛,见她如此客气也连忙跟着弯腰回礼。 “不、不用谢,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何况您订购的数量还这么多。” 她看两人脸上在来回几趟后都淌下了汗水,便指了指屋内说:“请稍等片刻,我去给你们倒些茶水。” 大叔却连连摆手制止了她,黝黑的脸上是朴实又爽朗的笑容,“哈哈哈不必麻烦,我们还要赶回去照顾店里,就先告辞了。”男人用十分浑厚的嗓门谢绝道。 “那……好,”夏知眠见他们确实无意多留,也就作罢,将提前备好的现金递给对方,“真是辛苦了,再次感谢两位。” “要是生长期出现什么难解的问题,欢迎来咨询。虽然其他的不敢说,但有关种植方面的事情我们还是相当拿手。”大叔打开车门钻进去,起步前又从车窗探出头来好意提了一句。 “好的,麻烦您。”夏知眠颔首笑了笑,目送着二人的离去。 重新回到西面的院落,望着地上堆叠起来的竹苗,夏知眠的眼睛里仿佛迸出了光,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一样满心欢喜。 这一大丛的紫竹她预计栽种到院子的西南角,与另一边的樱花刚好对称。大致的范围,她也已经用铁锹的锋边在选好的角落划了出来。 夏知眠弯腰数了数,那些被泥土包裹起来的一小丛根系,每棵里大概有四到五根的细苗,一共二十棵。也就是说,她需要先挖上二十个20-30厘米的坑洞。 现在就快到下午两时,午后的阳光正好落到了西边的院子来。 在六点天黑之前的这段时间,应该是能够栽完的。 计算了下时间,夏知眠便去露台上拿工具。 戴上备好的遮阳草帽、棉线手套,她将衣袖高高摞起,先是拿起锄头在预定范围内开始锄草松土。 泥土本身有些松软,所以翻敲起来还不算太过吃力。只是对于曾在办公室久坐的人来说,光靠这么点力气是完全不够的。长时间地弓着身施力,夏知眠很快就有点受不了了。 十来分钟后她停下来喘了喘,捂着发酸的腰部直起身子。起先还是满满的干劲,这会儿都有些挫败起来。 坑还没开始挖,就已经感觉到了累。 好歹十五六岁的时候也能提着油壶爬六楼不带喘,现在已经这么废了么? 平时果然还是要运动起来才行啊。 陷入怀疑的夏知眠抵着锄头叹了口气。 歇了两分钟,她拉伸了手臂又继续埋头奋斗,将敲出来的,裹有杂草的碎土往旁边刮开。 那顶宽檐的草帽替她挡住了头顶的阳光,也遮住了她的视线。加上满心都是手里的锄头,夏知眠并没有发现栅栏外不知何时多了两道人影。 就好像某些容易被人类吸引到的小动物,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趴着,都好奇地瞅着她在那哼哧哼哧地锄地。 看上去似乎是累得不轻,明明只是在锄个地而已,好弱…… 随随便便轰塌一面墙的两个少年人如是想。 “咳,需要帮忙么?” 见女子时不时就要停下来歇一歇,“老好人”夏油杰大概是于心不忍,终于从观望的状态中走了出来。 虽然他的声音温润又悦耳,但一心一意沉迷于干活的夏知眠,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人声吓了一跳,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 两人只见她整个人都弹了一下,手里的锄头也被扔到了地上。 如果身上有皮毛的话,绝对会是炸开的样子叭。 “噗哈哈哈哈哈哈~” 五条悟压根没打算忍,半边身子都趴倒在栅栏上大笑出声,就差没拍着木板以作伴奏。 “……” 夏知眠将头上的帽子往后压了压,然后抬头幽幽地寻声看了过去。 本就不太高的栅栏才将将到两人胸前,根本挡不住身形高大的少年人。见是熟悉的高中生后,她目露幽怨之色。 “原来是你们啊……” “抱歉,不是有意要吓你,”夏油杰强压着上扬的嘴角,努力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顺便还好心地拍了下旁边毫无形象的损友,“别笑了,悟。” “所以,你们这是又逃课了么?” “怎么能这么想我们呢,小夏姐,真令人伤心~” 感觉是被误认成了不良少年,终于止住笑声的五条悟在女子怀疑的目光中,不赞同地摇了摇手指,“要知道我们不仅是最强,可还是超——优等生哦~” 那个“超”字被他刻意念得极长,好以明示自己有多么的不凡,被挡住的钴蓝色的大眼睛里,也是无比张扬的骄傲。 夏知眠看着少年逆着光的嘚瑟模样,如同看到一个翘着鼻子等待夸夸的幼儿园小朋友,眸光微微闪动,她在下一秒非常给面子地拍了拍手。 “这样啊,那你们真是太厉害啦。” 夏油杰:“……” 这种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好熟悉…… “没办法,毕竟是与生俱来的优秀嘛。”完全不觉得哪里有问题的五条悟更加得意起来。 夏知眠:“……” 行,孩子,你开心就好。 “那么就是路过?可惜今天有事情要忙,没办法招待你们咯。”夏知眠将地上的锄头重新捡了起来,满含笑意望着两人,“不过等下次再来,这里就会有一小片竹林啦~” 不知是不是被少年的自信影响到,女子柔和的声线里也多了几分小小的炫耀。 她今天穿着一套便于做事的橙色工装服,头发编成了一条长麻花坠在后面,草帽宽大,遮着大半张脸。这会儿因为干活而脸色绯红,鼻尖还沁着几滴汗水。 很像一颗在万圣节戴着帽子的可爱大南瓜。 五条同学摸了摸下巴,产生了某种恶劣地联想。 “知道哦,就是见你这么辛苦,所以才决定勉为其难帮帮忙好了,毕竟是非常有眼光的小夏姐嘛。” 少年用愉悦地腔调很给面子地说着,同时手臂稍稍施力一撑,从那个对他丝毫起不到抵挡作用的栅栏上越了进来,轻轻松松落了地。 夏知眠瞪大双目望着他一连贯的动作,就像看到一只从林子中猛地飞窜出来的大黑鸟。别说是阻止,还没回神对方就已经走到了跟前。 她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是先教育他不要胡乱耍帅,还是先回答他刚刚说的话。仰头看了看少年那毫无自觉的表情,夏知眠心累地呼出一口气,突然将目光移开,定定地望向了栅栏外的另一位没有动作的“小朋友”。 夏油杰:“?” 夏知眠才不管他脸上的疑惑,直接抬臂指向栅门的位置,微笑说:“夏油同学,请走正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油杰总觉得她温和的语气里似乎暗含着一丝警告。 虽然他也并没有打算爬墙就是了。 真是风评被害的又一天…… 第14章 人气方面绝对是我第一 “今天下午有空闲吗?” “嗯,任……实践作业完成了,所以现在是自由时间。” “这样啊……” 果然是做任务刚回来,都不用去休息一下么。 夏知眠来回打量两人,见他们脸上确实没有什么疲态,这才打消了顾虑。 不过…… “是难得的休息时间,还要麻烦你们帮我干活,总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不如说是礼尚往来,毕竟之前小夏姐也帮了大忙。” 夏油杰将身上的黑色制服外套脱了下来,随手挂到旁边的栅栏上。 里面是件干净的白衬衫,衣服因为体型原因非常贴合,在光线下甚至能隐约看到肌理的轮廓,估计再小一号都会紧绷的程度。 白色穿在他身上,倒是比黑色的制服外套显得更加青春不少,加上本就出众的相貌,这会儿垂眸含笑的模样,除了风华正茂的少年朝气,也平添了几分谦谦君子的书卷气。 “只是一顿饭罢了,哪里是什么大忙……”夏知眠觉得他说得有些夸张,但也没有人会不喜欢嘴甜的小孩,所以还是禁不住掩唇笑了起来。大概是联想到了什么,她含着三分打趣的语气道,“感觉夏油同学是很会照顾他人情绪那一类人,平时有不少追求者?” “咳咳……不……”被自己口水呛了下,夏油杰连忙摆手否认。 “不可能啦不可能,怪刘海怎么会有人喜欢。”蹲在一旁拨弄竹子的五条悟立马不客气地插嘴。 他终于放过了那些还很稚嫩的竹叶,拍拍手起身走了过来,然后用大拇指指向自己,无比自信地说:“比起他,我这种的才更受欢迎。” 说完还摘下墨镜,用另一只手把夏知眠滑下来的草帽往上拉开,弯腰凑近自己的俊脸。 就好像在说“你看清楚哦,老子才是最帅的那一个!”,简直毫不避讳地把自恋写在了脸上。 不太好发作的夏油杰露出了有些恐怖的微笑:“……” 拳头硬了: ) 对方过高的身形几乎形成了一道阴影,夏知眠被迫仰起头,因为视线稍低一点就会看到少年从敞开的领口露出的精致锁骨。 虽然明确知晓两个人只是未成年,但外貌身形的欺骗性也太大了点! 她摘下自己头顶的草帽,反手就戴到了对方的头上,然后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开了点。 听着他格外较真的发言只觉好笑,夏知眠轻叹一声以安抚的口吻说:“知道了知道了,两位都是优秀的男孩子,肯定一样的都很受欢迎。” 而且还是跨次元也会被深深喜爱的那种呢。 她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什么啊,人气方面绝对是我第一!”五条悟拧着眉心,仍不满意地嘟嘟囔囔。就好像是没有在老师手里拿到一等奖而耿耿于怀的小朋友,他甚至还会噘嘴。 “呵。” 夏油杰听见后轻蔑地冷笑了一声,懒得与他争论这么无聊的话题。 毕竟有谁会不知道东京咒术高专五条悟,是狗都要嫌三分的存在。 “那么,接下来就交给我们,” 他转向憋着笑的夏知眠,一边慢条斯理地将两只袖子向上地卷折起来,露出非常结实的小臂。 “啊,好,”沉迷脑内小剧场的夏知眠慌忙点头,返回露台去拿唯二的两把铁锹,然后对着他们比了比手势,“需要挖二十个坑洞,一个坑至少20-30的深度,如果能更深些就最好。” “虽然铁锹只有两把,但我还有锄头,勉强也能挖一挖啦。”她把铁锹递给了两人,又将靠放在一边的锄头拿在手里,表示自己也能出份力。 “不用哦,我们两个人可是绰绰有余呢。”戴好墨镜的五条悟接过铁锹,将其随意地往土里一插,动作明明看上去毫不费力,铁铲部位就几乎全部埋进了土里。 随后他将制服同样脱下扔到了栅栏上,捋起了两只衣袖。比起温文尔雅的夏油杰,动作间要更加随性洒脱。 夏知眠低头看着铁锹仅露在外面的一点边缘,张了张嘴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 这个力气,还真是……好羡慕。 “小夏姐还是在一旁休息一会儿,”夏油杰也偏头温和地劝道,“之前除草应该也挺累了,力气活让我们来就行。” “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而且本来也是我自己的事情,让我在一旁光看着也太……” “可是这种事对于我们来说只是轻轻松松哦~中途都不用休息的欸。”接过话头的五条悟将草帽又盖回了女子白俏的脸上,话里话外都不忘直白地炫耀一波,“所以,小夏姐还是乖乖在一旁等着。” 夏知眠:“……” 虽然知道是好意,但这种小瞧人的语气果然很让人不爽啊喂╰_╯ 取下了脸上的帽子,夏知眠用极为复杂的目光扫了眼两人健硕的体型,然后一板一眼,特别认真地强调:“我一个人也是可以的,区别只是会花更长的时间罢了,这是男女之间力量上的差距,但并不表示我不行。” 她心里还想着,等晚上就去做个计划表每天出去锻炼,然后几个月后惊艳所有人! 两个人停下手里的动作,突然一致转头看了过来。 “干、干嘛?” 夏知眠眼眸瞪大,叉着腰回视过去,虽然自己身高不够,但气势绝对不能输。 “看不出来啊,平时温温柔柔的,原来是特别倔强的那一类嘛。” “意外的要强呢。” 你俩还聊上了是! …… 夏知眠回屋里烧了水,取来两只杯子泡了不同味的茶包,然后连同饼干一起,用托盘端出去放在露台的小几上。 两个年轻人也确实没有夸大其词,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挖了好几个坑洞,大概要不了多久就能全部挖完。 坐在露台上,她端起自己的水杯,一边吹着升腾的热气,一边直溜溜地观察着像海边玩沙滩一样轻松挖坑的两人。 比起自己干活时的费劲模样,他们倒是气息均匀、丝毫不喘,动作也是利落干脆,只除了身上被汗水洇湿的那点痕迹能证明,在太阳底下劳作的“不轻松”。 夏知眠突然间觉得自己像是某个坐在院子里喝茶的留守老太太,而眼前的两个高中生就像是社会实践中上门关爱空巢老人的志愿者。 “……” 要命,快被自己脑补的画面吓到了! 她默默地将还没凉下来的杯子放回小几,撑着脸颊眼巴巴地望着前方。 幸而确实也没等多久,在夏油杰问出“现在直接开始栽种么?”时,夏知眠像阵风一样冲了过去,然后扯着二人的手臂往露台的方向拉。 被她扯住的两人一时茫然,但也算配合,不然以她的力气想拉动他们两个人是不太可能了。 “辛苦了辛苦了,先用些茶点休息一会儿。”夏知眠示意他们坐下来,然后端起杯子分别递上,“现在的话,温度应该刚刚好。” 露台距离地面不是很高,大概也就一个台阶的高度,两个超高个坐过去总有种大人坐在儿童小板凳上的不适,只得更加往里面坐些,以安放自己的大长腿。 “哇哦,蜜桃。”五条悟接过杯子嗅了嗅,浓郁的果香味非常熟悉。 “嗯呐,因为你们俩口味不太一样,”夏知眠站在两人之间的小几前,也把自己的杯子拿起来喝了一口,“所以我用的是茶包,夏油同学的是绿茶哦。” “谢谢。”夏油杰低头抿了一口,果然要清淡很多。 “还有饼干也是,黑色是甜口,黄色是咸口。”夏知眠又指了指桌子上的碟子。 “欸——?”五条悟一听到甜口两个字就来劲了,连忙捞了一块丢进嘴里。 “唔,好吃!是巧克力的。” 夏知眠见他吃完语气都上扬了几分,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夏油同学也尝尝,黄色的是芝士口味。” “好……” 要说擅长照顾他人情绪这点,真不知道到底是谁啊…… 夏知眠两三口喝完了水,然后放下杯子,迫不及待地拿起卷放在地上的橡胶水管,她在两人不解地目光中说:“那你们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哦,怎么也要把这些——”她对着小茶几比划了一圈,“全部消灭了才行。” 说完也不再管两人了,搂着那卷胶管转头就接上院子里的水龙头,然后压着出水口开始给他们挖出来的每个坑洞浇水。 “小夏姐这个人,还真是奇怪啊。”五条悟向后撑住地板,咬着嘴里的小饼干含糊不清地说。他的目光隔着墨镜,投向那片和他瞳孔相近的蔚蓝,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仿佛有一种近于神明的冷漠。 奇怪吗? 夏油杰望着女子亮橙色的背影,意外地有点同意。 他拍掉手上的饼干屑,突然起身走过去,像个儒雅的绅士提议说:“要不还是让我来?” “啊?不不不——”谁知夏知眠竟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往旁边跳开,“不要剥夺我的乐趣啊,夏油同学。”她幽幽地说着。 实在不太明白她所谓的乐趣,夏油杰顿了顿,还是问出了疑惑:“不会觉得很麻烦么,其实完全交给我们来做也没关系。” 毕竟以他和悟的能力,这些都只是轻松到不起眼的小事情。 “麻烦是肯定是会有的,无论前期的栽种后期的护理什么的,”夏知眠盯着那些被水珠浇灌的土地,眼神却十分柔软,“但是只关注事情的繁琐,就没办法好好欣赏成果所带来的喜悦呀。” “一想到在之后某个温暖的夜里,当我坐在露台上休憩时,能够听到这片小竹林在月光和微风下发出悦耳的簌簌声。就觉得,此刻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而且,种植其实是一个很令人愉快过程,并不是只有辛苦而已,至少对我来说也是一种享受。”她扬了扬手里的管子,好让喷洒出来的水浇到更远处。 “当然还是要感谢你们啦,大大减轻了我的工作量。” 夏油杰出神地看着那些在光线折射下,像钻石一样闪着光的水花,一时分不清那光源是来自于太阳,还是身边的人。 确实很奇怪,一个人真的可以活得如此正向么,这种近似于完美、能够感染到他人的温柔…… “应该差不多了,夏油同学能去帮我关下水龙头吗?” 她偏头望过来,黑眸明亮如初,仿佛眼中的世界永远都是那么美好。 竹苗被一丛丛地移栽到浇透的坑洞中,培土完全压实后,夏知眠又浇了一波水。 在三个人的努力下,这片小小的竹林总算被打造了出来。 此时已近黄昏,橙红色的夕阳洒落其上,与脆嫩的绿意交融为了一体。 夏知眠伸手向前,好像这样就能握住那些从缝隙中遗漏的光斑。 “大功告成~” 她望着那片繁茂的生机,喜悦的心情几乎溢于言表。 “呐,来击个掌,怎么也得分享下这份欢愉呀。”夏知眠朝他们摊开自己的掌心,脸上是和晚霞般同样绚烂的笑容。 第15章 假日不营业 院子里又陆续移栽了不少的花苗。 多次光顾了那家花卉市场,继菜场老板,夏知眠又熟识了不少的花匠。小镇的人大多朴素热情,见她去得次数多,久而久之的,那些店长也都知道她正在努力打理自己的庭院,有时候甚至还会多送一些其他的小苗或种子。 加上逛花市时同附近居民熟络,彼此间交流了一些心得,还有高专三个乐于助人的年轻人帮助,她那光秃秃的的小院也渐渐变得繁茂起来,连摆在露台的多肉也从一盆增加了数盆,只等它们在日晒中慢慢上色。 逐渐回暖的三月,应季的花在细心照料下开始长出小小的花苞,而夏知眠也终于等到田中那边发来的讯息。 去验收商铺的那一天,她将一部分手作品,三个装得满满的大纸箱全部搬到车里,大清早就前往东京市区。 出门时天也才微亮,但等夏知眠抵达中心街区,道路已经开始堵塞起来。 她先是将车开到商铺,麻烦田中替自己照看下东西,再把车停到了离这儿最近的停车场。 所以当初为什么一冲动就在市中心盘了商铺…… 夏知眠一边急急往回走,一边心疼着这一天的停车费。大概是上辈子省惯了,即便现在有钱到买房的时候也没什么感觉……但停12小时居然要收两百!也太贵了! 就算知道是因为国土面积小车位紧张,可是只是停个车罢了,这么一想就会觉得很不划算。 要不以后还是不要自己开车,但沿途转线显然麻烦又很费时间,以及……我真的是来养老享受生活的么orz 乱七八糟的思绪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回到商铺的夏知眠急忙收心,一把拉开门扉,向里面的人道歉。 “实在……呼……”她扶着门框调整了下呼吸,满含歉意地望着屋内的男人,“实在不好意思啊,田中先生。” 没想到最近的停车场,走过来也要二十来分钟,谢天谢地,她今天穿得是双低跟的短靴。 “让你久等了。” “没、没关系,也没有等很久。”几个月未见的男人相比此前,脸色要好了很多,虽然还是那般不善言辞,但眉间的郁气确实不见了,包括那个趴在他身上扭曲的怪物。 夏知眠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又朝对方欠了欠身。 “多谢。” 商铺面积不大,在原有的大玻璃窗外窗台则向外延伸了一部分,作为供人休憩的坐台。内部空间大概15平左右,进门的两边和中间是摆放东西的货柜展架,正前方有一张类于台的自用长桌,也算是收银台。 材料风格也都是按她所预想,和家里一样的原木暖色基调。 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夏知眠爽快地结付了尾款。 送离田中,她留在店里将纸箱的东西开始一点一点往展架上摆。 这些承载了自己活着的、近十余年的回忆的物品。 毕竟在夏知眠看来,她的生命是在遇见老师的那一刻,才真正开始流动起来。 纸箱里的东西很多,比起当初整理收纳,这会儿分类摆放起来要更加麻烦,因为强迫症还要纠结于类型、形状和颜色。东西既多又杂,大概什么都能涉及一些。可惜车内空间有限,家里还有一部分没能带过来。 这家店显然还要个几天才能正式开业。 夏知眠先将需要上墙的饰品挂起来。耳环是已经提前放在展示卡上密封好的,而她现在要把它们一个个拆出来再挂到展示架,是个不算复杂却也非常耗时的工作。 那些花花绿绿,用热缩片、天然碎石、贝壳、刺绣等等各种材质做出来的耳饰,几乎从做出来那天起就被防尘袋收起,便是她自己也记不清具体的日期,只能根据手工痕迹分出制作的前、后期,她也需要以此来标价。 其实手工于夏知眠来说,从来都不是什么喜欢、爱好,只是读书和工作之外的时间,逃避世界的途径就是完全沉浸在制作中,虽然老师带着她玩手工的本意并不是这样。 但一切还是有意义的。 花费了好几个小时,夏知眠望着展架上满满当当的、亮晶晶的饰品,还是有些欣慰。 “要把好运,送给带你们回家的人啊。”自言自语的她用指尖碰了碰某个莹白的珍珠,目光有些出神。 挂好了所有的耳饰,夏知眠捶了捶自己发酸的手臂,正准备开始摆放项链和手链。 未上锁的实木门却突然被推开,走进来的女生一看到店内的情况,连忙止住了脚步。 “抱歉抱歉,我看灯光亮起来了,还以为……”她大概二十出头的模样,穿着工作制服,抹着淡妆,是非常甜妹的那一挂长相,此时站在门口有些局促地交握着双手。 “啊,我是斜对面咖啡店的员工,”在夏知眠迷茫的目光中,她赶忙解释起来,“这家店装修有段时间了,我看门口牌子取下来,所以想着是不是开业了,就来打个招呼。” 夏知眠终于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了过去。 “你好,我是这家店的店长,因为东西还没备好,所以正式开业大概还要几天。”纯白色的针织连衣裙把她的脸衬得更加白皙,和容貌相匹配的还有她同样温软的声线。 “你、你好,我叫星野香织,”女生稍稍放松了一点,脸上很快浮现出青春洋溢的笑脸,“这么突兀地跑过来,希望没打扰到你。”她笑起来时两边还有可爱的酒窝,很是讨人喜欢。 “怎么会,店铺能被关注到对我来说是件好事呀。”夏知眠笑着冲她眨了眨眼。 “所以……是供人diy一类的吗?”星野香织记得店名里刻有“手作”,对花里胡哨的东西又格外钟爱的她有些好奇。 “……啊,”被问及到的人却呆愣住了,好半天才说,“其实是我自己的手制品出售。” “完蛋,名字是不是起错了。”夏知眠随后低声喃喃了一句。 店是看到转租就随便盘下不说,名字也是随机想出来的,大概没有比她更不靠谱的老板了。 不过,等东西全部卖完,这家店也会再度转让出去。 “欸?真的吗,等开业了我一定来光顾!”似乎没有听到她的低语,星野香织反倒格外期待,眼睛都闪亮了起来。 “唔,那真是太感谢了。” 由于其中一方的热情开朗,两人在门口闲聊了几句,直到咖啡店的老板出来喊人,星野香织才一脸不舍地走了回去。 快进店还回过头来挥了挥手,喊着:“有空可以来尝尝我们家的咖啡哦~” 夏知眠笑着应承,倚在门边看着她走进的那家店铺,彼此都是同样的大块格子窗,不同的是对方的框架是偏深一点的胡桃木色,想来店内的装修应该也是一致。 今天估计要在这儿耗挺长时间,确实可以喝杯咖啡提神。 回到店里,夏知眠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果然已经接近中午。 这样的话,干脆就去那家店随便吃点好了。 后面的几天她也经常去到那家店里解决午饭,导致星野香织吐槽说自己是以打招呼的名义去打广告的,让夏知眠撇过头去笑了好半天。 “笑点好低啊,知眠酱。” “不、只是我的笑点一直有些奇怪。” “请慢用。”在两人闲聊时,年过中旬的女人将点心摆上了桌,然后用托盘碰了下星野的肩膀,提醒道,“有客人来咯。” “嗨嗨~”女生冲夏知眠吐了吐舌头,赶忙回到台去帮忙。 女性之间的友谊来得也很快,下班后换上靓丽常服的星野香织偶尔会去夏知眠店里找她聊天,顺便帮帮忙。她性格外向活泼,什么话题都能聊出来,属于倾听方的夏知眠也不觉厌烦,反而认为女生像小太阳一样鲜活热烈,总之两人相处的意外合拍。 有时候还会趁着下班一起去吃饭约个电影。 也多亏对方经常帮衬,这家小店在一周后总算是正式开业了。 空空荡荡的空间一下子变得有些拥挤,但色调鲜明,看上去却十分治愈。夏知眠站在店门口的位置拍了张全景,连同地址等一起发给了家入硝子。 发完才惊觉自己仿佛是在打广告,若不是之前香织提过同样的话,她还真没察觉到。夏知眠又打开已发送的信息,看了看自己编辑的内容,只是非常正常的邀请而已,便也不再纠结。 把手机放回了包里,她将买来的展示架支开,开始在黑板上写店铺相关。 星野香织过来时,盯着门口的展架看了许久,继商品标价后,她再一次产生了“对方真的是来做生意的吗”这种疑惑。 本店营业时间:周四—周日: 10:00-12:00 14:00-17:00 节假日不营业 雨雪天不营业 店长心情欠佳不营业 文字下面画了只翻着肚皮呼呼大睡的三花猫。 第16章 亲友到店均五折 家入硝子正在给新学弟处理伤口。 这一届入学的新生倒真是不同于他们,甚至比他们还少一个,只有两人。她已经不止一次怀疑,咒术界怕是吃枣药丸。 “好了,不过消减不了疲惫感,所以还是要好好休息。” “好的,谢谢家入学姐!” 毫无疲态的新人灰原雄元气满满地答谢着,即便刚入学没多久就有任务派下来,他也并无半点怨言,反而因为能做些什么而非常满足,每天都是充满干劲的模样。 另一个叫七海建人的学弟则相较早熟,看上去沉默话少,不过吐槽起人来一针见血,也是少有能一眼就看透五条悟人渣本质的人=。= 总之还算不错,虽然这一届没能来个女生,但至少这所学校终于多了两个正常人类。 蘑菇头的元气少年先一步离开,去找自己门外等候的同期。硝子则在收拾了医务室后,这才拿起手机往外走,在看到信息的内容时,有些疲惫的脸上,嘴角却弯起了浅浅的弧度。 她们的上一条内容还是对方问她,等多肉上好色后要不要搬两盆走,以及对小植物安利式的介绍,便是她这种嫌麻烦的人都有些心动。 小夏姐:硝子硝子~ 小夏姐:[图片] 小夏姐:给你看看我的成果,下次有空来街上要来玩哦,地址:—— 硝子点开那张最新的图片,一看就是找好角度拍下的,光线充足的暖黄色空间里,柜子上摆满了各种颜色鲜亮的物品。环境舒适治愈,即使隔着屏幕去看也让人觉得轻松。 她按着按键,很快打下几个字。只是还未输送完,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硝子猛然用手肘向后捅去,没能触碰到实物,但斜后方果然响起了熟悉的、贱贱的声音。 “哇——”偷窥屏幕的五条悟反应迅速地躲开了攻击,还一副心有余悸地拍拍自己的小胸口,用幽怨的声音说,“很吓人欸硝子~差点就打到我了。” 硝子头也不回的给他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然后大步朝前,决定回寝室再发消息。 留在原地被无视的五条只好搭住旁边的夏油杰,疑似伤心的感慨:“她变了,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充满同期爱的硝子了。” 夏油杰有被他那做作的声音恶心到,无情的推开他的胳膊。 “不要幻想没有存在过的东西。” 于是当天夏知眠收到了两条讯息,一条是来自硝子的回复,还有一条是之前加上的大龄儿童五条同学的控诉,大致内容是为什么只邀请硝子而不邀请他,而且还看到了她分享给硝子了好多东西,为什么只有她有baba一堆。 什么小孩行为…… 夏知眠拿着手机一阵无语,三个人玩得那么要好,和谁说其实都一样。她捏着手机输送,打了几个字又飞快删除,低头沉思了一下,干脆把三个人拖进了一个群。 【东京私立幼稚园】 幼儿园老大: ┌ ○ ┐ │开|?,,? │业|?w? ) │啦_ |/\/ └ ○ ┘ (⌒) し⌒ 旺铺开张,诚信营业,盛邀莅临,亲友到店均5折! 地址:xxxxxx 夏油杰:…… 五条悟:…… 家入硝子:=。= 很好,给三个人都整沉默了。夏知眠趴在长桌上笑得直颤,没办法,她这个人的笑点就是很奇怪。 五条悟:?为什么小夏姐你是老大 幼儿园老大:因为我是群主呀,群主最大![叉腰] 全幼儿园最强:行,那我就是最强[叉腰] 幼儿园最酷:戴墨镜jpg 夏油杰:…… 坐在床边的少年盯着屏幕,露出了些许嫌弃的神情。 全幼儿园最强:这人不合群,给他叉出去! 幼儿园大佬:呵。 幼儿园老大:[捂嘴笑] 幼儿园老大:不过说真的,什么时候上街了记得过来玩哦~ 虽然大家都答应了下来,但高专近期还有不少任务,包括带新入学的学弟等,得到短暂的两天假期,已经是三月底的事了。 而这段时间,夏知眠倒是在好好经营她的店铺,虽然她也就是上班时间待在店里扫扫灰尘。方便中午需要休息,她还买了张折叠床放在长桌后面。 店铺最开始少有人光顾,个别几个都是下学后的初高中生,不以赚钱为目的的她乐得悠闲自在,时不时跑去对面喝个下午茶。以至于星野香织都替她着急起来,毕竟东京市区的商铺租金很不便宜,她真的担心对方亏大本。 好在过了些天,兴许是学生之间传开了,来店的客人终于开始多起来,大多是些不同年龄段的女学生,常常抱着团一起来。于是安静的店铺在下学后的那个时间段,总能响起像百灵鸟一样叽叽喳喳的声音。 那时候夏知眠就会像被香织吐槽的“某间杂货铺里的老奶奶”似的坐在高凳上,端着小茶杯望着那些鲜活的面孔,露出和蔼的笑容。 也算兢兢业业的按时上班,不过就像她在展示牌上写的,一旦起床时发现下了雨,夏知眠就不再外出,而是窝在家里享受独处的时光。 只是郊区和市区的天气自然不同,懒得天天关注天气预报的夏知眠也不会次次好运地躲过雨天,尤其是在这个雨水频发的季节。 这天到店时天色已经有些暗沉,好在老天爷给力,直到她午休起来雨才淅淅沥沥地下起来,春雨不似冬天那般冷硬无情,反倒细腻缠绵。夏知眠将门扉外挂着的小牌取下,重新换上印有正常营业的那一个。 她站在门口看了看地上溅起的水花,以及排水口附近形成的小小涓流。有风吹来时,调皮的雨滴便飘然而至落在她的身上,外露的皮肤很快感觉到了丝丝的凉意。 夏知眠最后看了眼前方在雨幕中不再清晰的商铺,关上门扉,同时祈祷这雨不要下得太久,毕竟自己今天可是还穿了双单鞋,若是一直不停,等到点去取车的话绝对会湿透。 今天虽是周六,但因天气原因没有什么客人。夏知眠打开店里的灯,把凉了的茶壶重新放到温茶器上加热,拿出之前未看完的故事集继续翻阅起来。 等她揉着脖子抬头时,才发现离自己的下班时间大概还有一小时,本想看看雨是否停了下来,却意外看到窗外朦胧雨雾中小小的身影。 是来躲雨的么? 夏知眠起身来到窗边,隔着玻璃却没有看到大人,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店外的坐台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非常可爱的小孩,应该是姐弟俩,弟弟两岁的样子,姐姐则偏大一点。 见有人出来,穿着花色外衣扎着马尾的小女孩慌忙站起来。而触不到地面的腿短的小男孩,则在坐台上眼巴巴地望着。 “你们好呀,是和大人走散了嘛?”怕他们紧张,夏知眠没有再靠近,只是把声音压得非常温柔。 小女孩却懂事地走上前,仰头望着眼前的姐姐,慢慢解释说:“不、不是的,是爸爸有事离开了,所以才到这里来避雨。大姐姐,我们……可以留在这里等他么?” 夏知眠从她软糯的声音中听出了小小的不安。 “当然啦,这里本来就是供人休息的,”她不经意地看了看两个孩子,发现他们身上明显有雨水打湿的痕迹,估计在这儿坐了有一会了,“不过外面的风吹得有些凉啊。”她抚着裙子蹲下来,好让女孩不用那么辛苦的仰视自己。 “正好我一个人待着也无聊,你们愿意进来陪我坐一会儿么?” “啊……”本来还担心给他人添麻烦的小女孩呆呆地张了张嘴,望着眼前格外温柔的笑脸,几乎是无意识地揪了揪衣摆。 “下雨天有点寂寞呢,”夏知眠边说边露出一点落寞的神情,向小女孩摊出自己的掌心,“就拜托陪我一下~” 五六岁的孩子哪里懂成年人委婉的善意,反而因为是作为被需要的一方而彻底放松下来,她只犹豫了一会儿,就把小手放到那只暖暖的手掌里,小小的鹅蛋脸上终于露出灿烂的笑容。 “可以呀,爸爸来之前我们都陪着姐姐。” “嗯,那可太好啦。” 女孩的小手果然凉得厉害,夏知眠将它牢牢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从坐台上滑下来的小男孩这时也迈着颠颠地小碎步跑了过来,抓着小女孩的衣服,用漆黑的大眼睛无辜又好奇地望着夏知眠,嘴里奶呼呼地叫着“姐姐、姐姐”,也不知是叫着自家的姐姐,还是在叫她。 夏知眠莞尔一笑,忍不住捏了捏两个小家伙软软的脸蛋,然后一手牵着一个进了店里。 进了屋内,柜子上亮晶晶的商品很快吸引了小朋友的注意力,他们目不转睛地望着,嘴里发出了“哇”得感叹声,但谁都没有伸手去触摸。 因为没有其他坐的地方,夏知眠便把折叠床拖到开阔点的地方重新打开。然后拆了方新手帕擦掉两个孩子身上的水汽,又把小暖炉放在了旁边。 小家伙们乖巧地坐在那任她捯饬,直到对方也调低凳子坐了过来,才齐齐地说着“谢谢姐姐”。 被两双琉璃一样天真纯粹的大眼睛注视着,夏知眠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 女孩吐字很清楚,男孩则因为更加年幼而恰恰相反,但听着也分外可爱。 “不用客气~那么,我要怎么称呼你们呢?”夏知眠笑眯眯地望着他们,同时指了指自己,“可以喊我眠眠姐哦。” 诶嘿,这样就可以听到小朋友们说叠词了!她心想。 “眠眠姐……”小女孩软软地重复了一声,接着说,“我叫伏黑津美纪,弟弟叫伏黑惠。” 第17章 正太和萝莉 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在旁边边点头边“是是”地应着,他抬起肉肉的食指点了点自己胸口,用稚嫩的声音说:“小惠,我是小惠,伏黑惠。” 而后张着懵懂的眼睛,学着姐姐喊了两声“眠眠姐”,第一声还不甚清楚,似乎为了练习他才又喊了一遍。 “好的,小惠。”夏知眠的嘴角就没下来过,她轻轻捏住男孩的小手像打招呼那样摇了两下。对方许是觉得好玩儿,也像她一样把手摇了起来。 “还有津美纪,很高兴认识你们哦~” 女子眉眼弯弯如月牙,用另一手顺着发丝抚摸着女孩的头,轻快的语调和温软的声线完美融洽,好似屋外绵绵的雨声般动听。 像是樱花在枝头绽开的时候,年幼的津美纪不懂用什么词来形容,但看到这样的笑容的心情,就和她看到那些粉嫩的花瓣于风中纷飞而至的景象一样,让她舍不得移开目光。 是在母亲身上也未曾感受到的温柔。 带有温度的手很快就撤离了。 小女孩顶着萌萌的小脸,脆生生地说:“能认识姐姐,津美纪也很高兴。”她那双明亮如有水光的深棕色眼睛里,满是独属于孩童的纯真。 刚满两岁的伏黑惠正是喜欢模仿的时候,虽然他都还理解不到这种情绪,但也奶声奶气地跟着肯定地说:“对,小惠也高兴!” “噗嗤~”夏知眠一下子笑得更加开怀了,本觉得两个小朋友的名字有些耳熟,却因他们太过可爱而无心细想。 “那看来今天真是个不错的日子,我们吃点东西庆祝一下怎么样。”她眨了眨眼,然后在两只呆萌的注视中又端来了果茶和点心,一并放到了暖炉桌。 “尝尝看,是姐姐前两天做得桃花酥。”夏知眠随手拿起一块撕开自封袋,递给了津美纪。 女孩一边说着谢谢,一边双手接过。 然后在伏黑惠眼巴巴的目光中,她又撕开一袋,却是拉起他那只胖胖的小短手放进去,并示意他抓紧。 “眠眠姐,谢谢。” “不用谢~” 津美纪好奇地看着自己手里,夹心的粉色点心外形就犹如一朵完整的桃花,大概是小惠握紧的拳头般的大小,单从外形看,甚至像个精致的装饰。 “好漂亮啊~眠眠姐真厉害,”小姑娘先满是崇拜的感叹了一句,然后歪着头天真地问道,“那这个是用桃花做得嘛?” “不是哦,只是做出了桃花的形状。不过……等下个月我院里的玫瑰一开,就真的可以用鲜花做点心了,到时候可以再来姐姐这里哟。” 夏知眠解释的同时也拿起一块撕开,将其中一瓣尖尖的部分放进嘴里咬下,咀嚼咽下后发出满意地喟叹,“果然还是椰蓉更得我心啊。” 最开始用的其实是红豆沙馅,但口感过甜,她不是很喜欢,才又尝试了奶香椰蓉和椰蓉蔓越莓这两种馅料。 翘着头发的小豆丁看她吃,也嗒了两下嘴,然后转身去抓自家姐姐的手,把那块点心推着往她嘴里送:“姐姐你快吃。”直到见她顺势咬下了一口,才扭头去吃自己手里的。 桃花酥表皮酥脆,内馅清甜软糯,大概很难有小朋友会拒绝得了这种口感。 夏知眠很快解决了自己那块,就笑吟吟地望着两个小朋友吃,见他们本就肉肉的白嫩小脸蛋因为咀嚼而一颤一颤时,差点没忍住伸手去戳上一戳。 吃了东西,又有旁边的暖炉烤着,姐弟俩身上的水痕已经彻底干了,连身体也完全暖了起来。 等他们吃完,夏知眠便把晾温的果茶递了过去,顺便提醒:“可能会有点酸哦。” 因为水蜜桃的那盒被某人薅走了,只留下偏酸甜的莓果口味。 水果茶的香味非常浓郁,又是一股甜甜的香,所以两个小家伙也没多想,捏着小茶杯喝了一大口。 于是前后出现了两张被酸到的小脸,津美纪还比较克制,“嘶”了一声,把杯子放了回去。 小惠则直接吐出了舌头,眉头皱作一团,像只翻身不得的苦恼小刺猬,含含糊糊地说:“这个水,好酸好酸。”软糯糯的声音里很是委屈,连圆润黑亮的眸子都要沁出水来一样。 “咳咳……先小口喝哦,你们刚吃完甜的,所以酸味会更重一些。” 夏知眠帮小惠放好茶杯,借着咳嗽强压住了笑意。她发誓自己真的只是忘了这一茬,绝对不是因为他们太可爱才有意要逗一逗。 “点心味道还可以么?” “很好吃!” “好吃!”小惠甚至激动地晃起身体,同时不忘指着一旁的杯子,“比这个酸酸的,好吃多多!” 看不出小家伙怨念还挺大啊。 “谢谢你们的肯定哦,那这里还有一些,都给你们带回去吃。”夏知眠说着,便将剩余的好几袋桃花酥都放进了津美纪的小包包里。 “可是都给我们了,姐姐想吃的话怎么办?”小姑娘哪里来得及阻止,看着自己变得鼓鼓囊囊的小包包,有些无措地问道。 “我还可以再做呀,而且,”夏知眠捏了捏她的脸颊说,“姐姐这个人,超级——喜欢别人吃自己做的东西,如果你们收下的话,我会非常开心的~” “啊、那谢谢姐姐!” 津美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听她这么说,果然点点头接受了。 店里手工品基本都是实用类和展示类,没有适合低龄幼儿玩的,夏知眠便在抽屉里找了根绑东西用的红绳,陪小朋友玩翻花绳。 因为是遇上老师后才学会的小游戏,所以很多花样她现在还能想起来。 津美纪本身也会几个,而且翻得很灵活。 “好强呐,津美纪。” “因为课间会和同学一起玩。”女孩害羞地笑了笑。 小惠则还没有接触过,但大概是觉着蛮新奇,他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两人把绳子翻成各种花样,认真地像是在研究学术。 夏知眠便也教了两个简单的,帮助他一起完成。 “看,是降落伞。” “伞面”绕在男孩小小的指间,伞底则被夏知眠勾了出来。 伏黑惠低头瞅着自己手指上的绳子,很快也兴奋地喊到:“是小鸡爪子。” 夏知眠顿了下,猜到他应该是对“降落伞”不太清晰,便看了看绳子附和说:“果然也像小鸡爪,小惠很会联想啊。” 她的夸奖与肯定毫不吝惜,在教新的花样时也非常有耐心,这让两个小朋友玩得特别尽兴,几乎都忘了自己是进来等爸爸的,连中途接过的电话也抛之脑后。 直到伏黑甚尔推门进来,听到了自己家小鬼在家都从没发出过的,那种“咯咯咯”的笑声,他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地。 夏知眠闻声回过头,看到了站在门口身材魁梧的男人,他长相很英俊,棱角分明的轮廓透着成熟男性的冷硬。 还未等自己询问出声,津美纪已经喊着“爸爸”跑了过去。而刚刚还笑得很开心的小惠却一声不吭了,连表情都变得酷酷起来。 她有些疑惑,但还是牵着小家伙的手走了过去。 走近时才发现,男人的薄唇边还有一道伤疤,不过因为他相貌本身就很具有攻击力,反而平添了几分野性。 因为小姑娘算是明确了对方的身份,所以夏知眠只是朝他点头示意,没再多问什么,视线倒是在在他湿透的短t和滴着水的发尾上停留了一瞬。 伏黑甚尔也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眼女儿之前在电话里所说的“漂亮姐姐”,女人的容貌确实艳丽,是第一眼就能让人惊艳到的程度,偏偏气质清雅,没有半分的俗气。望向自己的目光也是少有的,不带有任何杂质的清明。 像是深闺里的娇花,总不是他这种人会接触的。 “有劳了。”收回目光的伏黑简单点了下头,然后看向自己不值钱的小崽子,“还不过来。” 他的声音慵懒,语调低沉,但没有什么指责的意味,却依然让伏黑惠不爽地嘟了嘟嘴,然后慢腾腾地从夏知眠身后走出来。 伏黑甚尔这才注意到两个小鬼的脸,他看了看他们,意味不明地挑了下眉,又转头去看一旁的女人。 夏知眠不明所以,对视中有些呆愣地眨了下眼,顺着他方才的目光望去,入眼的是两张软萌可爱的小脸蛋。而他们的白俏的皮肤上,是一边一个红艳艳的唇印。 夏知眠:“……” 是之间玩闹时忍不住一人亲了一口留下的,她居然忘记擦掉了,救命!好社死! 尤其男人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冲着自己儿子低声调侃:“看不出你个小崽子还挺讨女人喜欢。”声音不大,但她也恰好能听见! “回去了。” 好在男人没再多说什么,弯身蹲下,津美纪便自觉地往他背上爬。夏知眠瞧出她的意图,便伸手抱了一把,让她成功骑高高。 “我们回家了,眠眠姐,下次再来和你玩。”被背起的小女孩乖巧地冲着夏知眠告别。 与此同时,伏黑甚尔又弯身像捉小鸡仔一样,拎起伏黑惠的后领子,把他一把抱在自己的手臂间。 顶着臭臭脸的小惠则挣扎着往他肩膀外探,直到能看到夏知眠才消停下来,甜甜地说:“眠眠姐,再见哦。” 他把自己伸出去的五指聚拢又张开,是在以自己的方式挥手,不过很快就被他那没眼见力的老爹拉了回去坐好。 “好的好的,欢迎你们随时来哦~” 眼见男人正要带着一前一后两个娃离开,夏知眠却越过他高大的身影,看到屋外并未停歇的细雨,又连忙道:“请稍等一下。” 见他停下了步子,她便匆匆回到柜台取了一把长柄雨伞,走出去替他们撑开再递上去。 “是放在店里备用的伞,雨虽然不大,但小孩子淋到很容易生病的,等有机会路过再还给我就行。” 他们之间有着明显的身高差距,加上坐在男人肩膀上的小姑娘,女人只得把手里的伞举得更高。 傍晚的天色因下雨变得更加昏暗,遮挡在两人头顶的浅灰色伞面,仿佛在蒙蒙雨幕中划开了一个独立的空间。缠绵的细雨正滴滴答答响个不停,而伏黑甚尔垂下眼,就能看到那双纤长的睫毛下,如同甘泉一般清澈的眼眸。 第18章 甚尔!大坏蛋! 夏知眠在门口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终于开始去细思那份莫名的熟悉感,不过还没等她想到关键地方,用手遮着头顶的星野香织就从对面小跑了过来。 “知眠酱,你认识那个男人?” “欸?没有,只是他的两个小孩在店里避了会儿雨,刚刚过来接走他们。” “我说呢,还是不要和这种人有牵连哦。”香织不无担忧地提醒。 “唔?” 见她神色诧异,星野香织慢慢解释道,“那个男人,是我常去的那家酒的常客啦,似乎是叫伏黑……伏黑甚尔?还挺有名的,听人说只要钱到位什么事都能帮忙做,”像是在说悄悄话一般,她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哪怕是违法的事情欸,总之给人感觉挺危险的,指不定还在混黑社会之类。” “不过……真没想到他还有孩子啊。” 伏黑甚尔? [啊啊啊啊啊啊啊伏黑甚尔!为什么要杀死理子呜呜呜呜!!] 脑海中突然闯入的是在楼梯间抱着手机哭哭的甜妹,那时候她还以为对方是失恋了情绪低落,一问才知道是看漫画看伤了。 记忆中的画面逐渐和那种野性不羁的脸重合在了一起,还有那个顶着海胆头一脸酷酷的小少年。 终于想起来,原来是他们啊。 “我知道啦。”对于香织的好意,夏知眠笑着点了下头,却没有正面回应那句不要有所牵连。 …… 伏黑甚尔回去后给仍需大人帮助的小崽子洗了个澡,然后才冲掉自己一身的凉意,出来时看到两个穿着睡衣的小鬼正趴在茶几上,拿着根红色的绳子来回捯饬,连电视里播放的动画也不在意。 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过去,语气随意地问:“饿了吗,晚上吃面条?”简直是毫无半点诚意地商量。 “没问题,爸爸我还想加个鸡蛋。”只有津美纪抬头回应了他,另一个则显然对绳子的兴趣比对他要大。 “行。” 伏黑甚尔也不在意,转身就进了厨房。 他和这个崽子的相处方式一直都是随缘,毕竟是个儿子,也不是什么前雇主千金,当然随便养养就得了,反正活着就行。 刚给锅里倒好水,津美纪就哒哒地跑了进来,她凑到灶台前,踮了踮脚,用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伟岸的男人。 “爸爸,我和小惠可以先吃块点心吗?” “点心?”伏黑甚尔低头看了小姑娘一眼,一时想不起自己有买过这种东西。 “嗯嗯,是店里的姐姐给的,给了好多呐。” “可以,想吃就吃。” 伏黑甚尔拧开炉子,用手掌轻拍了下她的小脑袋。 得到同意,津美纪一溜烟地跑了出去,从自己小包包里拿了两块桃花酥出来,想到爸爸也没吃过,便又拿了一块放在茶几上。 她撕开包装先给了小惠,这才撕开自己的那份吃起来。 冷水煮沸要几分钟的时间,伏黑甚尔也没在厨房干等,他转身出来,抱着肩往门框上闲散地靠着,目光正好投向前方的客厅。 只见两个小鬼一人一手捧着个点心,双双坐在沙发上。津美纪是个小淑女,吃东西的时候斯斯文文,当然小惠也不是在狼吞虎咽,但他同样像是在吃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般,很珍惜地小口小口咬着,每咬一口后眼睛就会眯起来,肉嘟嘟的脸上露出那种甜糯的笑容。 至少伏黑甚尔从没见他对自己这么笑过。 就有这么好吃? 伏黑甚尔挑了挑眉,随即踢踏着步子走到他跟前,叉开腿大刀阔斧地往茶几上一坐,正好面对着他,便是如此也比伏黑惠高出不少。 小家伙立马停下了动作,用黑溜溜的大眼睛瞪着男人,搞不清楚他到底要干什么,但眼里下意识地露出了一点儿防备。 而他这不做人的父亲却突然俯身,完全不给他丝毫反应的时间,就张开嘴一口咬掉了半块的桃花酥。然后叼着点心起身,一边咀嚼着一边回了厨房。 伏黑惠拿着缺掉大块的点心,低头茫然地瞅了瞅自己手里仅剩的小半块,懵了两三秒,便“哇”地一嗓子哭了出来。 “呜呜呜呜呜呜呜哇,甚尔!大坏蛋!” …… 虽说下了一整夜的雨,但天气总是变幻莫测,到了第二日便又晴朗起来,无法偷懒的某老板只好老老实实地开店上班。 周末的街巷里人头攒动,嘈杂喧闹的人声混在雨后清晰的空气中,让这座繁华的城市热闹非凡。果然天气一好大家都愿意出门了,夏知眠停车过来的这一路,就有看到不少年轻的面孔。 到店时,门把手上正挂着一把她昨天借出去长柄伞,伞身还是呈叠好的状态,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不过,本来还想借此机会问问雇佣的事宜,但现在看来,她只能找机会去趟那家酒了。 夏知眠取下长伞,准时踩点开了店门。 没一会儿就有不少女孩进来光顾,当然也有是拉着男朋友一起来的。这些学生们大部分都换上了自己的常服,青春靓丽的身影就像这个季节一样满是生机。 夏知眠在桌子前开始煮她的果茶,任由他们在小店里自由闲逛。 偶尔也会有人打量起这位容貌出众、不紧不慢做着自己事的老板,若是不小心对上了视线,在她温柔的微笑中又会慌忙移开视线。 穿着白色毛衣外套和深色短裙的女孩也是,匆匆错开目光,半遮着嘴向身后较她年长的女性悄声说:“黑井,这家店的老板,好年轻啊!” 身着女仆装的女子闻言抬头张望了一眼,便也小声道:“是哦,看上去好像比大小姐你也大不了多少。” “而且……” “她好漂亮啊!”两人缩在展柜前异口同声说。 “呜呜这是什么宝藏店铺,多亏绘梨向我再三安利。”清秀的小姑娘抬眼望着墙面,上面展示的五颜六色的耳饰几乎令她眼花缭乱,虽然听绘梨说过店里的商品都是老板自己手工制作出来的,但亲眼看到还是会很震惊。 也太过手巧了,而且这么多的量,得花多少时间啊。 “怎么办黑井,我好想把它们全部都搬回去。”她捂着胸口,眼里是满满的渴望。 和大部分的小女孩一样,14岁的天内理子也特别喜欢这些华丽精致的饰品,似乎只有在这样的时刻,她才能忘掉自己那个与身俱来的身份。 “可是大小姐……你没有耳洞。” “……是哦,要不我们现在去打两个怎么样。”理子举着小手提议说。 虽然不想泼冷水,但是,“会痛的喔。”黑井美里告诉她,“并且一周都不能碰水,耳钉也最好一个月再取下来。” “啊……好麻烦,”理子失落极了,却又不甘心,这些耳饰里面甚至还有做成人鱼尾巴形状的啊!“真的好想要qaq” “或者……可以问问老板有没有耳夹?” “对吼,黑井你真棒!”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啪嗒啪嗒跑到柜台前。 “老板~” 夏知眠闻声抬头,带着宽发箍的双麻花小姑娘趴在柜台,正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 “你好,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您、您好,请问那些挂起来的耳饰里,有耳夹款的嘛?”天内理子说着还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有些羞赧,“因为我还没有打耳洞。” “耳夹?”夏知眠想了想,却很快摇了摇头,“抱歉啊,我只做了耳钉类的。” “这、这样啊……”像是气球被突然放掉了气一样,天内理子垂头丧气地咬了咬唇,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失望。 若是有兔子耳朵的话,肯定都耷拉下来了。 夏知眠被自己想象的画面可爱到了,但她还是更喜欢小姑娘刚刚兴致高昂的模样,就好像是在阳光下摇曳的小花。 “不过……”在女孩望过来的疑惑中,她笑着说,“也是可以改成耳夹的。” “咦?真、真的吗!”在得到对方的肯定后,天内理子欢呼了起来,“呜啊太好啦!谢谢老板!” “不用客气,那你去挑自己喜欢的放过来。” “好的!”女孩开开心心地返回柜台去挑选,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黑井也松了口气,充满谢意地朝女子弯了弯身。 搞得夏知眠不好意思地连连摆手,“没什么的,不用这么客气。” 黑井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她当然也没办法告诉外人,对于随时都可能要献出身体的年轻生命,“快乐”是多么的不易,至少在有限的时间里,她真心希望大小姐能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 天内理子很快就选出了二十来对耳饰,见提着的小篮子里确实装得有些多了,这才勉强收手。 等她把东西拿去柜台,才后知后觉,有些难为情地问:“那个、老板,换成耳夹的话会很麻烦吗?我是不是拿得有些多了。”说着又急忙解释道,“因为真的很可爱哦,每一个都是!老板真的好厉害!” “放心,不会麻烦,只要换个小配件就行。不过我店里暂时还没有这种配件,大概需要等上一段时间。” 零件在网上买回来要多久她也没办法确定,所以没有给她确切的时间。 “应该不着急?” “不着急,”天内理子连连摇头,“随便什么时候我都……额……” 但很快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说到一半便像磁带卡壳一般,突兀地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有些无措地望着女子,用低迷的声音继续道,“我、我不太方便随时外出,实在不好意思,刚刚才想起来。” 黑井美里听她这么说时,神情有一瞬的难过,但很快就被她隐藏起来,她搭住理子的肩膀,刚准备说些什么…… “没关系呀,方便的话可以留个联系方式,等你有空再来拿。”夏知眠什么都没有多问,反而想办法来安抚她的情绪,“或者,你应该也是附近的学生,实在没时间,我也能帮忙送过去。” “天天待在店里也很闷的,于我就当是散步了,不用觉得过意不去。” 她从始至终都保持着那份恬淡的温柔,不但没有露出丝毫的不耐烦,甚至连女孩可能会有的顾虑都想到了。就好像这个日暖风轻的季节里,落在小花身上的,一场促她勃发生长的柔暖春雨。 天内理子怔怔地望着她,好半天才吸了吸鼻子,险些感动到流出宽面条。她一把抓住女子的手,呜呜咽咽地开口:“呜呜呜老板你真的好好,是天使吗,一定是天使!我想娶……唔唔唔。” 在她说出更离谱的话之前,黑井美里连忙捂住了她的嘴,替她道谢。 “真的非常感谢!” 第19章 一块都不留给你 周一到周三是属于夏知眠自己的休息日,休假的第一天,她打算窝在家里哪儿都不去。 十点准时睡觉的她,醒来时发现才刚过七点,自从作息稳定后,她甚至都不再需要闹钟。 阳光钻过厨房的小窗投射在小餐厅的桌子上,连同插着白色小花的玻璃瓶,一起被镀上了美丽的金边。 夏知眠从房间出来时,感觉今天的温度还算适宜,便把所有的门窗全部打开好让空气流通。 随后她一边刷牙,一边从盥洗室走到门外,换上屋外的拖鞋,踏着青石板在院子里走了走。 东院一角的樱花已经吐蕊,在她上班无暇顾及的这几天里,枝头悄悄地开出了一大片粉嫩的花骨朵。此时在淡金色的光线中,花瓣由浅粉变得透白,在碧蓝之下如同装点天空的纹路。若是温度能再多保持几天,整棵树必然能全部开满。 风拂过她尚且凌乱的长发,把花蕊间的一缕淡香也吹进了鼻间,花香与薄荷味的牙膏清香混杂在一起,却分外的好闻。 突然就想起了前两日曾在书中翻到的一首诗: 【什么是世间最美好的事? 六月的玫瑰,曾沐浴过五月的露水 来自南方的和风,雨不会随之而来】 对夏知眠来说,能在阳光明媚的早晨看到眼前花枝摇动的模样,于她便是最美好的事了。 洗漱完先给部分需要保持土壤湿润的植物浇水,上午便和前几个周一一样照例打扫了卫生,下午则利用新买的抹茶、可可粉,和上次剩余的材料一起烤了几盘饼干。这次夏知眠用上了模具,饼干的造型是两种颜色歪头k的垂耳狗狗。 夏知眠从托盘里拿出一块尝了尝,发现自己这次糖分的把控还算不错。 随后又取了两个大小不一的半透明烘焙袋,除了自留的那部分,其他全部装起来用织带束口密封。 分别拍了两张,夏知眠把小袋包装的发给了星野香织,大袋的则是发进了群里。 跟着老师的两年间,倒是也有了做点什么吃的都想着要往外送一些的习惯。 【东京私立幼稚园】 幼儿园老大:[图片] 幼儿园老大:哪位小朋友有时间来拿,新出炉的哦。 幼儿园大佬:晚些我可以去,小夏姐这次做的什么?上次的桃花酥很好吃呢。 幼儿园老大:抹茶饼干和可可饼干,没有点心复杂,但味道也还可以,就当普通零食好了。 幼儿园大佬:相信小夏姐的手艺ヽ(?▽?)ノ 幼儿园老大:hhh你这么说我可是会骄傲的!那就等你晚些来哦。 春天万物复苏,连同咒灵也仿佛从短暂的冬眠中苏醒,逐渐活跃起来。同样被外派的五条悟是下了飞机才看到的消息,和他一起的还有不在群里的学弟七海建人。 幼儿园最强:噫,谁啊谁啊,这么大了还在发颜表情,害不害臊。 幼儿园大佬:……是吗,一块都不给你留:) 幼儿园最强:! 幼儿园最强:杰你敢! 幼儿园大佬:笑jpg 幼儿园最强:笑是什么意思!?你敢不留老子回去绝对不会放过你! 夏油杰无声冷笑,收起手机不再理他,任由这个幼稚鬼在群里跳脚。 幼儿园最强:你怎么不说话了,喂! 幼儿园最强:幼儿园大佬 幼儿园最强:可恶! 上了地铁的五条悟一脸火大地咬碎嘴里的糖果,暼见他脸色的七海建人还以为他是对这次任务有什么意见。 见夏油杰迟迟不回,五条悟转手又将灰原雄拉进了群。 幼儿园最强:灰原,交给你一个严峻的任务。 幼儿园最强:今天拿回去的饼干,必须给我保住! 不知道什么饼干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群的灰原:欸? 夏知眠本来窝在沙发里看电视,见提示音响个不停,就捞过手机看了看,翻完消息乐不可支的她,差点没被自己嘴里的饼干噎到。 在外援助的硝子忙完后也抽闲摸了下手机,见灰原被悟那家伙拉了进来,想了想便把七海也一块拉进了群,然后顺手给他们俩改了备注。 幼儿园最酷:夏夏姐,这两位是我们新入学的学弟灰原雄幼儿园开心果和七海建人幼儿园校训,拉进来没关系? 幼儿园老大:没关系没关系,作为老大,小弟们当然越多越好呀[叉腰] 幼儿园开心果:欸?? 连人都不算的七海建人看了看自己的备注,沉默了。 幼儿园校训:…… 幼儿园老大:哈哈哈哈哈开玩笑的,欢迎两位小朋友加入东京私立幼稚园~ 幼儿园最酷:夏夏姐,晚些我也可以去,但是要更晚一点[皱眉] 幼儿园老大:没事的,我等你呀。 …… 神奈川县立东寺尾小学,辅助监督藤井弘树将车停在校门口不远处,看了看手表后,向下车的二人提醒道:“离五点还有二十分钟,请两位务必小心。” 具体情况在来得路上他已详细说明,便不再过多赘述。 这次是一级假想咒灵,曾经在学生之间广为流传的裂口女都市传说,在沉寂十余年后,不知为何又在这所小学传播开来,目击的学生有一些还在医院重症监护室,学校也被迫停了课。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随着藤井设下【账】,黑色的结界像流淌的泥水一般逐渐垂落,直至掩盖起整所小学。灰原雄看了看暗淡的天空,连忙收起手机跟上夏油杰的脚步。 此时日暮西垂,天边的云霞被遮挡后,橙红满布的校园一下子变得昏暗起来,仿佛被洗去颜色的铅灰色画布。 比起直奔目的地的夏油杰,对什么都抱有好奇心的灰原雄倒是边走边打量四周。没有了那群活泼的小朋友在,整个学校空洞寂静,只听得到他们自己发出的轻微脚步声。 “夏油前辈,我们直接去教学楼东面的树林一带吗?” “嗯,去它的高频出现点就好,”夏油杰脚步不停,边走边说,“至少大部分在传说中诞生的假想咒灵,早些时候都会意外遵守[规则]。” “规则?” “就像它们的形象、特性,基本都会贴合人类的想象。”对于小学弟的迷茫,夏油杰进一步解释道。 “这样啊。”灰原雄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我们甚至不用刻意去找她了?” “毕竟,我们也算是落单的人。” 所有学校的结构大致雷同,灰原雄观察一圈后收回目光,老实地跟在夏油杰身边。 对于这位非常有实力、又格外体贴后辈的学长,能够被一起派出来做任务,灰原雄在接到通知的时候就异常兴奋。当然一方面想要好好表现,另一方面也想向前辈多多学习经验。 走了没几步,性格外向的他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夏油前辈,您小时候有听说过裂口女的故事吗?” “我吗?”夏油杰沉思了一会儿,“记不清了,不过应该是通过游戏知晓的,毕竟是70年代流传的都市传说。” 他的小学生时代,似乎还真没听过什么怪谈,不过亲眼见到咒灵可比口口相传的虚影要真实刺激的多。 “到了。” 纵向穿过操场,从教学楼的侧边走向另一侧,夏油杰停在了小道中央。 看来这所学校绿化确实做的不错,道路的另一边是被红色长绳警戒圈出的一片小小天地,粗壮的树木上郁郁葱葱的叶片紧紧挨靠在一起,底下的草本植物同样在这个季节勃发生长,青草中点缀着五颜六色的小花,在绿色的幕布里格外显眼。 夏油杰在那些花朵上多看了两眼,以致旁边的灰原雄困惑地挠了挠头:“有什么问题吗,前辈?” “不,没什么。”他摇了摇头,顺着沥青石板走进小树林深处。 两个人一前一后,仿佛化成了叶尖上停留的昆虫,呼吸间皆是泥土和植被的气味。路过了供人休憩的石凳,再往里走一些便是竖起的高大围墙。显然这个小树林的面积并不是很大,甚至从外面眺望的话也能隐约看到灰白的水泥墙。 本是作为课间娱乐的地方,但当暮色渐沉,看到昏暗林子中伫足着奇怪的女人,怎会不令人惊惧万分,尤其尚且年幼的学生群体。 所幸小学放学时间早,偶尔才会有几个调皮的小孩逗留校园,傍晚五点出现的咒灵没能有太多机会,但若是再晚些发现,随着受惊人数的增多,它未必还能像现在这样遵守[规则]了。 裹着大衣披头散发的女人,不但浑身缠绕绷带,连头顶的发丝里都滚动着不少眼球。回身而立的夏油杰拍了拍灰原雄的肩膀,又从后方走上来挡在他前面。 一级咒灵还是很有压迫感,紧张戒备的灰原雄一脸凝重,他开始打量起女人,认真地像是在研究试卷上的考题。随着他们视线的交汇,女人脸上的绷带从鼻子以下猛然撕开,露出了裂开至耳根的嘴巴,绿色的小树林一瞬间遮天蔽日,两人仿佛陷进了绿色的海洋里。 狭长畸形嘴开开合合吐出嘶哑刺耳的声音,她缓慢却清晰地问着:“我……漂亮吗?” “这个啊……”灰原雄自然知道怎么回答都不行,然而不回答也会被一直困在这个领域里,天然的他抓了抓自己后脑,委婉又歉疚,“我不太好回答你欸,如果说实话你会伤心的。” 夏油杰居然也在一旁赞同地点头,温润清朗的嗓音真诚无比,说出来的内容却让对方更加愤怒:“抱歉,以我的审美而言,实话确实有些伤人。” 裂口女:“……” 死!这两个人必须给我死! 女人周身溢满黑气,随着她手里剪刀的吱吱响动,刹那间无数锋利无比的巨剪刺向两人。 第20章 衔果报恩的小动物 被降伏的咒灵化成了一个墨色的晶球。 添了好几道伤口,显得有些狼狈的灰原雄盯着夏油杰手里的咒灵球看了许久,虽然早就听说过前辈的术式是咒灵操术,但亲眼看到还是觉得很神奇。 “夏油前辈,这样就算是吸纳咒灵了么?那下次操纵是不是就像宝可梦召唤球……那……诶诶!?” 好奇宝宝灰原还未说完自己的猜想,就见自家学长将那个不算小的咒灵球直接放入嘴里吞咽了下去。 吃吃吃、吃掉了!Σ(?oΔo? ) 被眼前一幕惊到的灰原雄目瞪口呆。 “要吞下去才能奏效。”夏油杰放下手,那副云淡风轻表情,就仿佛自己刚才吃下的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居、居然是这样,但是……味道会很奇怪。” 哪怕前辈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可怎么想都是难以下咽的程度啊,不论是大小还是口感,灰原雄突然间觉得这种术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没什么,早就习惯了。”夏油杰不在意地笑了笑。 虽然,擦掉呕吐物的抹布味恐怕永远都无法让人习惯,但抱怨也是无济于事,又何必再令他人烦恼。 “唔,该说真不愧是前辈啊,”灰原雄叹息一声,晶亮的目光里满是崇拜,“对付起一级咒灵也是游刃有余。” “要是我能再强点就好了,感觉给前辈拖了后腿。”在他毫不掩饰的钦佩下,也有自己小小的沮丧。 今天若不是夏油前辈在,碰上一级咒灵的他活下来都是不易。 “不要这么否定自己,没有你在,它对我来说也会是棘手的存在,而且,”夏油杰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背,语调平缓,却因为笃定和期许给人以力量:“会变强的,付出总会有所回馈,很期待灰原你升上一级咒师的那一天。” 他并没有因为自己极具天赋就小瞧这个一心向上的小学弟。 “嗯!谢谢前辈,我会努力的!”得到鼓舞的小太阳果然重燃斗志,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 两人跨过不少遭殃的植物往外走,回到林子的入口处时,夏油杰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低头看了看那些未被殃及的小花。 此时天光更为暗淡,只能勉强看清它们在渐凉的夜风里摇摇曳曳的残影,自身的颜色和形状却显得十分模糊。 夏油蹲下身,打开手机的电筒举高,冷白的光线霎时照亮了一小块范围。视线在那一簇簇小花上游移,看了一圈后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灰原,你觉得……这里哪一朵看上去最好看?” “啊?”灰原雄一直茫然地看着自家学长的动作,被问及后更是不明所有,只好也弯身凑过去,跟着打量起这些比较常见又叫不出名字的小花。 说起来……前辈进去之前也很在意这些花的样子,是有什么特殊吗?可是,怎么看都很普通啊。 最后他以自己的审美,指出了其中一枝:“感觉这个,额,以我个人角度来说还挺好看的。” 夏油朝他指向的花蕾看去,是一枝上面连开了好几朵,从花蕊由浅而深的渐变蓝色小团花。 “好像确实不错。” “麻烦帮我拿一下。”他侧了点身,将手机递给了对方。 “啊,好的。”灰原稀里糊涂地接过,拿着它继续照明。 于是就见自己这位敬爱的、品学兼优好学长,徒手开始挖泥巴。 灰原雄在一旁傻愣愣地看着,直到夏油杰小心地将那枝渐变蓝花连根一起挖了出来,他才算是回了神。 “夏、夏油前辈,这个、额……这个花,它有什么用吗?” 懵头懵脑的小学弟拿着对方的手机,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嗯?作用啊……”不忘毁灭证据的夏油杰将挖开的小土坑盖了回去,然后拍掉手上的泥土,捏着那枝花的花茎站起身。 “非要说的话,算是交换的前提条件。” 在散射的白光中他像是带上了一张狐狸面具,眯起的双眼弯成了愉快的弧线,连同上扬的语调,都昭示着此刻的好心情。 “走,我带你一起去用它换好吃的。” 对方说出来的话很令人费解。至少灰原雄还是不太明白,不过他也没再多问。 两人重新回到车里,向辅助监督大致说明了这次祓除目标的情况。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随着路边的街灯逐一亮起,轿车行驶在昏黄的光线之中。车程近有两个小时,消耗了大量体力和咒力的少年们得以短暂地睡上一会儿。 直到快到目的地,并没怎么睡着的夏油杰示意辅助监督将车停在山脚就好,不必开到学校。 他将一路抓着的植物换了只手,握了握自己有些发麻的手掌下了车。打着哈欠的灰原雄也紧随其后,即便他并不知道这是要去哪儿。 夏油杰带他走进了那间熟悉的庭院。 正门旁边的小橱窗半开着,屋内明亮的灯光便从里面倾泻了出来,加上头顶莹莹洒落的月光,墙角下的几株绿植清晰可见。 似乎比上次见到的更多了一些。 敲了敲门,夏油杰和正在四处张望的灰原等在门口,没过多久,木质的拉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来开门的女子穿着一身淡黄色的格子睡衣裤,外面披了件咖色的粗线毛衣外套,是非常温馨的居家着装。 她站在门内,弯着唇,笑容温婉地看着两人,似乎对他们的到来没有半分意外。 “晚上好呀,夏油同学。”夏知眠顺手打开玄关的顶灯,暖黄色的光线顷刻间落在他们身上。 “晚上好,小夏姐。” 夏油杰垂眸回望,看到她那张在暖色炽灯下温柔的脸因为嫣然的笑而明艳生动起来,就像此刻吹拂的晚风,以最轻柔的姿态驱散了他一身的疲惫。 越过男生宽阔的肩膀,夏知眠瞧见他身后驻足在暗处的陌生人影,有所猜测地道,“是你们新入学的小学弟,”她歪了歪身子,也朝对方友好地挥了挥手,“你也晚上好哦。” “啊,您好!我是灰原雄。”猜不透她身份的灰原连忙鞠躬问好,一本正经的少年音清脆又响亮。 虽然来霓虹有些时日了,但夏知眠还是很不习惯这边动不动就鞠躬的习俗,慌忙摆摆手:“不用这么见外小同学,和夏油同学一样喊我小夏姐就可以啦。” “好的,小夏姐。”男生扬起粲然的笑脸,十分乖巧地应道。 “总之,先进来坐会儿。”夏知眠往屋内让开些空间,然后从鞋柜拿出两双大号的拖鞋放在地上,“正好我煮了酒酿小圆子哦,你们干脆吃点再回去。” 随着她起身,两个少年也先后走了进来,挡在前面的夏油杰便顺势将手里的小蓝花递了出去。 “正好,我也是带着花来换食物的。”风拂动的刘海下,他紫色的眼眸里皆是笑意。 夏知眠闻言朝他手里看去,先是看到了团在一起的花头,再是花根以及他明显沾过泥土的手。 “……连根都还在,你不会是从路边挖来的?” 夏油杰眨了下眼睛,目光竟然逃避一般地挪开了。 他也并非刻意去找来的,但偏偏看见,一时起意挖也就挖了。 夏知眠:“……” 没想到当时送点心时为了避免他们不好意思,随口说了句以后遇到什么花卉市场可以给她带点种子或植物之类的,对方还真的记心上了。 但是…… “你是衔果报恩的小动物吗?夏油同学。”夏知眠有些无奈地扶了下额,但还是接过了那枝花。只是在花茎脱离对方的手时,她突然举起自己另一只手,屈指往少年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小动物乱衔东西是不会触犯法律的,但是你随便在路边挖野花,小心被警察抓起来啊。”夏知眠絮絮叨叨地说着,看也不看少年捂着额头,瞳孔睁大的模样,拿着花转身就往客厅的阳台走,“不过花还是挺好看的,我先去给它挪个窝出来。” 找了个不错的位置将花栽好,夏知眠用院外的水龙头冲了下手,回来时见两个少年就坐在门口不远的小餐厅,便走过去招呼他们:“你们怎么不坐沙……发……”她停在桌边,这时才看清他们有些狼狈的模样。 夏油杰还好,虽然神色倦怠但至少未见伤口,而另一个少年的脸颊、额头和耳边都是长长的血口子,渗出的血液已经凝固,瞧着有些吓人。 灰原雄对上女子讶异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了:“衣服上有些尘土,万一弄脏沙发的话,小夏姐打理起来会很麻烦。” 重点不是这个啊,少年。 “所以,你们不会是在外面打架了?”夏知眠只能寻个合理的可能性,明知故问。 “欸?”一脸天然的少年终于想起来自己还受了伤,才明白原来对方是在惊讶这个。 “这些是……”灰原刚要开口,身边的夏油就先一步替他找好了理由,“是见义勇为时受得伤。” 好在灰原反应算快,在他说完后也连连点头。 “那你们,还真是勇敢啊。”夏知眠眼眸微垂,长长的睫毛遮住了里面复杂的神色。 “我这里正好有家用医疗箱,顺便帮你处理一下。”她说着便回到客厅,从沙发后面的边柜里拿出了透明的塑料箱子。 刚刚就来不及拒绝的灰原雄这会儿更不好开口了,只能乖巧无比地坐在椅子上,眼巴巴地看着女子用镊子夹着脱脂棉球,用双氧水沾湿后往自己脸上擦。 她动作很轻,也很娴熟,灰原只感觉到了些微的刺痛,但更有一种自己变成小朋友的错觉。 因为距离较近,浓重的药水味之余,他甚至还嗅到了女子身上一缕不太明显的冷香。 发现额头的伤口因为对方的刘海有些碍事,夏知眠又起身将他前面的头发拢起来扎成一个辫,倒不知坐着的少年被吓得立马闭了眼。 伸手去摸头上的皮筋时才发现自己这会儿是披着头发的,又不想放开手里已经抓好的头发,夏知眠环顾四周,最后把目光定到了另一个少年身上。 聪明人夏油杰几乎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想要干嘛,叹了口气,自觉的将自己的皮筋取了下来,柔顺的黑发便一下子散落到肩上。 夏知眠接过皮筋时还不忘给他比个大拇指,并打趣说:“披着头发也很好看哦,夏油同学。” 当把所有能看到的伤口都消毒清洗过后,夏知眠换上碘伏,又用棉签再给他擦了一遍。少年那张阳光白净的脸庞上一下子被覆上了好几块棕褐色药水,瞧着有些滑稽。 “身上还有吗?” “没没没,没有了。”耳根有些红的灰原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看得对方诧异极了。不过他也没有撒谎,那个咒灵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恶意,大剪子专往人脸上怼。 “好,”夏知眠有些失笑,转头去问另一个,“你呢,身上有没有伤口?” 夏油杰淡然地摇了摇头。 他把自己保护的很好,竟然还有点小小的遗憾。 “这几天要注意伤口不要碰水哦。”最后叮嘱一句,夏知眠才将东西全部收了起来。 …… 等两人吃完温热的小圆子,时钟已经转到了九点,夏知眠把他们送到门口,像个操心的长辈一样又问了一句:“真的不用我开车送你们吗?”然后被再次礼貌拒绝了。 “好好,那你们回去早点休息。” 直到离开了那所温暖的屋子,灰原雄看着学长手里提着的饼干,才终于明白五条前辈说的是什么。不过比起保卫饼干什么的,他当下更在意的是…… “夏油前辈,小夏姐只是普通人么,并不知道我们的身份?”灰原是想到了之前对方那句打掩护的解释。 而对于这个问题,夏油杰的回答却是模棱两可:“我也很想确定,她究竟知不知道呢?” 散着头发的他少了几分凌厉,那张惑人的脸,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更加温柔。 从来都不好奇他们为什么经常不在学校,就连面对这种明显不算正常伤口也相当平静。 要说是毫不上心,偏偏对他们又格外真诚。 如若……所有的温柔都是别有目的谎言,他大概会很生气。 第21章 你们怎么睡得着的!? 家入硝子从京都那边回来已经是夜里10点多,她本来觉得天色太晚不想再去打扰对方,但路过时见路边的屋子依旧亮着灯,便还是进到院里敲了敲门。 “硝子~” 夏知眠开门一见到人就凑上去,极度热情地抱了抱少女,两个软软的身体贴在了一起,亲昵的像是午夜抱团取暖的小动物。 松开时夏知眠又捧着她微凉的小脸左右看了看,虽然小姑娘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但一脸倦容又哪里藏得住,而且总觉得…… “好些天没见了,是不是瘦了?” “夏夏姐,”努力打起精神的硝子乖乖地任她摆布,最后才摇头晃脑地否认,“没有叭,一直都是这样。” “真的吗,”夏知眠有些怀疑,不过很快就拉着她的手把人往屋里带,“快进来,夜深了风大。” “饼干让夏油同学拿回去了哦,不过我也给你留了一碗酒酿小圆子,就是需要热一下。”将拖鞋拿出来放好,夏知眠却没起身,而是往后一靠坐在台阶上。她撑着两边的脸颊,乌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看,“硝子~今晚可不可以不要回学校,在这里留宿好不好?” “唔?”换好鞋子的少女歪了歪头,看上去呆萌呆萌的。 “留下来留下来,长夜漫漫,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呀。”她抓住女生的手晃啊晃,仰头看向对方的眼睛像叶子上滚动的露水一样湿漉漉。 家入硝子没办法拒绝这样的眼神,况且今晚也确实非必要回学校,所以很快回握了那双手,答应了下来。 “知道啦,快起来。” “好耶~”夏知眠借她的手“咻”地一下站起身,张开双手又抱住了她。 硝子接住这个拥抱,下意识地拍了拍她的背,没有了室外的风,她终于在她们彼此贴近时闻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酒香。 所以是因为这个,才突然变得和平时不太一样的么? “夏夏姐,晚上喝酒了?” “没有哦,是小圆子。” 夏知眠靠在少女的肩膀上闭眼蹭了蹭,声音闷作一团,好半天才放开她,咧开嘴笑得傻气,还抬手冲她比了个“2”。 “我一个人干掉了两大碗欸。” 她知道自己这会儿大概是有点微醺状态,脑子应该还算清醒,但就是格外亢奋。明明酒量在上辈子也蛮不错,没想到现在的这个身体居然会这么菜。不过是区区酒酿小圆子,怎么会有人沾点就上头啊。 可夏知眠偏偏控制不住,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此时此刻都特别想和少女贴贴,以好表达自己欣赏性的喜欢。 酒精扰乱了她的长久以来的理性,激发出了她内心深处某种被深藏的渴望。 简单来说,就像温顺优雅的猫猫突然开始粘人了起来,想要被关注,想要被需要。 家入硝子还从未见她这样过,毕竟平时都是体贴入微仿佛邻家姐姐般的得体成年人,这么一反常态,让人既感到新奇的同时,又有一种意外得知对方另一面的莫名窃喜。 “很厉害啊,夏夏姐。”硝子的夸奖张口就来,好看的棕色的眼睛里却很真诚,还趁机捏了下对方微红的脸。 出于某些很有必要的担忧,她紧接着又问,“是刚刚吃完的吗,在杰走了之后?” “是啊,”夏知眠呆呆地点了下头,想也没想地碎碎念着,“他们吃完我才发现锅里还有好多,明明煮的时候没有觉得,里面又有蛋花不能隔夜,我只好多吃一点了。” 她说着还叹了口气,大概是怪自己没有把控好分量。 而硝子则是松了口气。 毕竟这幅样子没被恶劣的家伙看到可真是太好了。 “所以硝子你要把剩下的全部吃光哦,不过现在呢我要先去给你放洗澡水,等你泡完澡出来就可以吃东西了~”她把少女拉到客厅,让她先独自坐会儿。 花了点时间把东西全部准备好后,夏知眠带她来到浴室。 不大的空间弥漫着从浴缸升起的腾腾热气,化开的樱花浴球已经把水染着了漂亮樱粉色,而水面上甚至还飘着两只可爱的橡胶小黄鸭。 “凳子上的毛巾是新拆的可以放心用,另外睡衣我会放在盥洗室的柜子里,等你洗完拉开玻璃门就能拿到。如果想要泡着眯一会儿也没关系,最多半个小时,我会过来喊你的。”夏知眠温柔地拍拍硝子的头,像是把她当成了六岁而不是十六岁。 果然这种时候又会回到靠谱的大人模式啊。 “好哦,我自己也会注意时间。” 出去前夏知眠突然转身,一脸正经地问:“需要我陪你一起洗嘛?” 就好像是在担心她一个人会害怕一样。 硝子微微翘起唇,却是笑着反问:“你要和我一起洗吗?” “唔……”有些迟钝的她似乎还真的思考了一下,良久才遗憾地摇了摇头,“但是我今天已经洗过了,还是下次叭。” 调好的水温恰到好处,是不会烫人又刚好能够缓解疲乏的热度。少女扎起发尾,慢慢躺下去,头靠着枕垫,将身体完全埋进了水里。热意裹挟着四肢,舒服到几乎令人喟叹的程度。 想到夏知眠离开时迷糊却毫不自知的模样,硝子的嘴角就忍不住地上扬,她戳了戳随着波纹荡过来的小黄鸭,从内到外,都感到了无比的放松。 泡了大概有二十多分钟,期间也确实短暂地打了个盹。穿好那身白底小碎花的棉质睡衣,硝子从浴室走了出来。穿过走廊,一眼就看见某人正趴在餐厅的小圆桌上。硝子原以为她是不小心睡着了,走过去才发现对方是在发呆。 “夏夏姐。” “啊……硝子你洗好啦,”夏知眠很快回神,招手示意她坐下,然后把椅背上备好的短款风衣递了过去,嘱咐道,“披着,晚上还是有点凉,可别感冒了。” 她这会儿看上去已经平静了很多,想来该是醒酒了。 ……有点可惜啊=。= 硝子听话地穿上外套,刚拉抻袖子,就见对方从锅里端出盅罐放到桌上。 夏知眠掀开小瓷盖,里面溢出了甜甜的糯米酒香。 “趁热吃。” 少女道过谢,拿起汤勺尝了尝。米酒清甜,小圆子也非常软糯,吃进胃里热乎乎的。 仅是一口就知道,绝对会是某个甜食控的钟爱,但是他吃不到呢。 硝子这么一想,吃得更开心了。 少女消灭完食物,已经快要到凌晨,但夏知眠还是让她在客厅先走动走动,顺便科普:“夜宵吃完不能立马就睡哦,会对身体不好。” 直到收拾完厨房,她才喊人一起回了卧室。 白天晒过的被子非常蓬松,硝子躺起去感觉自己仿佛陷进了一大块的云朵,她闭了闭眼,由衷地感叹:“夏夏姐,待在你家真的好舒服啊。” 什么都不用去想,不用烦恼,是不需要依靠尼古丁真正意义上的放松,即便偶尔被照顾着也不会有任何的压力。 台灯微弱的光线散落在女孩从被子里探出的半张脸上,和所有处在这个年龄段的普通女孩一样,在这个刚过惊蛰却并不寒冷的夜晚,她可以天马行空的乱想,也可以放空一切,仅仅享受当下的温暖。 “那就经常来嘛,”夏知眠从床的另一边躺上来,转身对着少女,目光盈盈宛如夜里的星星,“我这里随时都欢迎硝子。” “毕竟,我们也算是朋友。” …… 这一夜有人睡得极好,也有人睡得极度不好。 家入硝子对那碗酒酿小圆子很是喜欢,出于这种喜欢,她在尝过后就拍了张照留念,当然还要顺便发进群里炫(迫)耀(害)一番。 【有福同享,有难退群】 硝子:[图片] 硝子:甜,又香又甜 五条:嗯?你吃的什么 夏油:果然硝子也吃到了么,虽然我不是甜口但也觉得味道很不错呢。 五条:怎么你也有!? 夏油:灰原说他也很喜欢(笑 硝子:毕竟是夏夏姐。 硝子:要睡了,今晚蹭住不回了哦。 五条:不是,你们背着老子又去蹭吃蹭喝好意思吗!?还有你硝子!! 硝子:晚安=。= 夏油:好,晚安。 五条:有人看到我说话吗??喂!! 五条:你们这群家伙!不要装作看不到啊!! 五条:我要生气了!! …… (凌晨三点) 五条:你们怎么睡得着的!? 第22章 生活需要仪式感 周三,忙活了好些天的五条悟终于回到了东京,早在上机之前就打电话进行狂轰滥炸的他,非常满意在机场看到了自(被)愿(迫)逃课的夏油杰。 “你是未断奶的小婴儿么,直接约在什么地方碰头不可以,非要我来接机?” “生活是需要仪式感的,杰你懂不懂。” 夏油杰:谢谢,不懂,请你滚。 “夏油前辈。”淡定地等两人斗完嘴,七海建人终于有机会礼貌问好,但下一秒就是向二人道别,“我先回校了,两位前辈再见。” 离开的脚步没能迈出去,因为被五条悟拽住了肩上的刀包:“娜娜明,真的不和我一起去玩么?偶尔逃逃课也没什么嘛,年轻人可不要这么耿直,会错过青春提前老去的哟~”在飞机上已经问过对方的五条再次发出邀请,但内容依旧相当欠扁。 “不了。”七海建人面无表情地回身拒绝。他扯了扯自己肩上的包,没扯开,于是表情更加冷淡。 “啧,好无情啊娜娜明,”五条悟揪着他的包继续嚯嚯,“那回去可不能出卖可爱的前辈哦,要是‘大叔’问起来的话,就说我在半路不小心走丢了,一定还在寻找回去的方向。” “……你出差这几天是把脑子丢了么?”夏油杰听得额角直抽,帮七海把那只讨嫌的手打下来,然后同情地拍了拍这个学弟的肩膀,“这几天辛苦了。” “哈?你在说什么鬼话,和老子一起做任务哪里辛苦了?” 不顾旁边跳脚的白毛学长,脱离束缚的七海建人点点头赶紧趁机走人,独留两个小学鸡学长在那吵吵闹闹。 并不想参与。 吵完又秒和好的两个人在离开机场后便去了趟秋叶原,逛完了漫画店又跑去游戏厅消磨时光。一下午眨眼便过去了大半,京滨东北线行驶的路途正好能看到高楼间躲藏的落日,以及被残阳染红的半片天空。 回到东京站,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的夏油杰瞥了眼自己这位正在伸懒腰的同期,直言发问:“你终于转性了么,悟,居然一天都没提甜品两个字?”要知道这家伙可是每次来东京都会吵着要吃蛋糕的人,他现在真的怀疑对方是不是出去一趟把脑子丢了。 “哼哼,你猜~”五条悟怪笑一声,然后当着他的面突然掏出手机拨起号来。 电话很快接通,少年立马掐着嗓音卖萌装乖:“小夏姐,下午好哟~啊不对,现在应该说是傍晚了。” 夏油杰:“……” 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一定是够不要脸的事。 五条悟像缺了骨头一般懒懒地靠着身后的柱子,瞧见同期那副无语的模样却更加得意起来。 开玩笑,前天半夜的信息他会让它就这样过去吗,当然不会! “今天才回东京,出去一趟超级——超级累,真的好想念小夏姐的手艺。说起来,前天夜里的甜品只有我没有呢,好伤心~” “欸?真的可以吗,”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少年笑得越发灿烂,“我现在正准备从东京坐车回去哦。” “哦呀,小夏姐也在东京么。” “一起?当然好啦~” 夏油杰甚至能想象到对面包容的声音和笑脸,再看看现在打电话一脸得逞的家伙,一时间心情复杂。 是太好骗了?一定是这样没错,不然狗都嫌的家伙哪里值得这么好的对待。 “那就在停车场碰头怎么样?” “嗯?怎么了。” “小——夏——姐——” “喂?” 总不会是没有信号,他分明还能听到对方浅浅的呼吸,还有非常细弱的猫叫。戛然而止的对话,是因为发生了什么出乎预料的事么。 本来还没个正型的五条悟站直身体,脸上没心没肺的笑容也收敛起来。他将抵在耳边的手机拿开按下扩音,依然没有对方的声音。 夏油杰见他神情不对,表情也跟着变了变。 “小夏姐,是在xx停车场附近没错?” “……嗯。” 良久,像是从喉咙里勉强挤出来的,听不出情绪的简短回应,声音才刚落下,对面就又传来急促的呼吸。以及另一个像含着很多口水一般滑腻,又像无数怪声杂糅在一起的,有别于人类的怪异嘶鸣。 【吃、吃……好饿啊,好饿啊——】 再之后便是手机猛然撞击异物所发出的碰撞声。 …… 前一天,周二的早晨,夏知眠早早起来弄好了两人份的早餐,等她把东西装盘,硝子也刚好打着哈欠从卧室里出来。 “昨晚睡得还好么?” “嗯……很好啊。” 半梦半醒的少女一边揉着眼角一边回应。 若不是要赶回学校上课,她才不要从温暖的被窝爬出来。 “刷完牙过来吃东西,”夏知眠贴住她的背,将人轻轻地往盥洗室推,“我做了玉米鸡蛋饼,顺便问问,纯牛奶和酸奶你想要哪一种?” “酸奶。”硝子懵懵地看着镜子,下意识地说。 镜子里的人摸了摸她翘起呆毛的发顶,笑吟吟地比了个“ok”的手势出去了。 硝子对着镜子,搓了把自己刚睡醒时红扑扑的脸,终于有了点精神,她再一次把早起这件事在心里痛骂了一百遍。 用完早餐,像送抗拒上学的小孩子一样把满脸忧郁的硝子送去学校。夏知眠又转道去菜场囤了大概两三天的菜,回来便窝在书房的露台,翻完了之前没有看完的漫画。 休假的日子虽然平平淡淡,却也是旁人羡慕不来的惬意,尤其是她这种完全能够适应一个人生活的人。 本来打算就这样懒散地过完三天,但下午四点左右夏知眠却接到星野香织的电话。对方问她,要不要等自己明天调休一起去看新上的电影。 无所事事的夏知眠自然没有拒绝,还想着正好能把饼干给她带过去。 周三上午,他们约好在彼此的店铺前碰头,夏知眠9点之前刚好将车停在了以往的停车场里,等她慢悠悠地走到熟悉的咖啡店,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会儿。 因为是工作日,街上的行人都是往来匆匆,唯独她像个悠闲漫步的游客一般。 坐到自家商铺外头的坐台,夏知眠安静地盯着对面招牌上落下的几只麻雀发起呆来。 下个假期要不要自驾去远一点的地方呢?毕竟是这样好的三月啊。 “知眠酱,上午好~” 大概五六分钟,穿着靓女的少女从另一边的巷道里窜了出来,像是一只轻盈艳丽的小蝴蝶闯入她的世界。 热情的姑娘一上来就是拥抱的姿势。 “上午好,已经吃过了么?”夏知眠起身回抱对方。 “嗯嗯,”香织点点头,一把勾住她的手臂,“我们直接去影院,走过去的话应该刚刚好。” 为了下午能够一起逛街,她们特意买得十点的票。 “好啊,还有这个,”夏知眠摇了摇手里的袋子,“之前说得饼干,希望你喜欢。” “肯定会喜欢啦,谢谢知眠酱~” 影片是夏知眠尚有印象的一部,改编自小说,讲述少年与狐狸相互救赎的故事,情节温馨又催泪动人。和绝大多数的观影人一样,星野香织从影院内一路哭到了外面。 夏知眠出来后又拿了张纸巾递给她。 女生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小声呜咽:“海伦好可怜呜呜呜……还有太一,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她哭得太伤心,以至于没有发现,站在身边的人,从头到尾都保持着一种过分到几乎不正常的冷静。 “至少……” 夏知眠安抚性拍着她的肩,目光却遥遥地望向被高楼分割成碎片的天空,漆黑的镜面平静地映照着世界。 “唔?” “没什么。”她笑着摇了摇头。 那些未尽的话,最终没有说下去。 至少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它也依旧被那束光所包围。而有些人的一生,却只被短暂的微光照亮过。比起寄予了希望的漫长人生,她宁可在幸福的时候做那只先一步告别的狐狸。 第23章 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家 因为观影后情绪低落,两个机智的成年人便去吃了顿垃圾食品改善心情。下午本是准备在附近的商业街逛逛,但星野香织还没用完午餐就接到了男友的电话,谈话的内容大概是不太愉悦。 “可是我今天已经和人约好了啊,要带我去认识你朋友这种事既然很重要,为什么不能提前说呢?” “……” “……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嘛。” “……” 星野香织最后气鼓鼓地挂掉电话,生气的同时也很委屈,明明做错的不是自己啊。 夏知眠放下手里的食物,有些担忧地轻握她放在桌上的那只手。 “还好吗?” 香织吸了吸鼻子,尽量不让自己失态,但些微哽咽的声音里还是能听出她的难过:“突然就要我去他那边,还说什么‘总之你到底来不来,如果这次不来,以后都不用来了’。怎么想都是他的做法有问题,居然还说这种过分的话。” “嗯……以我个人来看的话,确实是对方的行为有所欠缺了。”深知自己只是外人,夏知眠表达得很委婉,同时也安抚性地捏了捏她的手。 桌面的手机很快震动起来,连续传来了好几声短暂的提示音。香织本想置之不理,但在夏知眠适时地松手后,纠结的她最终还是咬咬唇拿起手机,看了看接收到的讯息。 坐在对面的夏知眠能看到她紧皱的眉头逐渐放松下来,连神情也缓和了很多。 大概是对方有在说好话认错。 “阿诺,知眠酱……”女生很快回复了几条讯息,抬起头欲言又止,露出了非常为难的表情。 “要过去吗?如果是担心我的话没有关系,下次再约也可以。”猜也知道她在烦恼什么,夏知眠索性替她说了出来。 “真的吗,可是这样中途离开……知眠酱不会生气吗?”星野香织小心翼翼地问着,含有歉意的目光始终盯着对方,好揣测她面部上的情绪变化。 “不会的,”得到的依旧是那样毫无芥蒂的微笑,“而且不去一趟的话,香织也很难有心情再逛下去。” 对方的大度贴心让星野香织彻底松了口气,但很快她又被新的问题所困扰。 “那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做其实是不应该的,明明才被那样对待过。” 结果几句甜言蜜语又让自己心软,像个好骗的傻瓜一样。尤其是,在知眠酱这样成熟的女性眼里,自己一定很失败。 “又不是在做判断题,哪里会有什么对或错。现在的选择,也是因为香织很在意这份感情。如果是觉得放了我鸽子很过意不去,那我这个当事人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真的没有介意哦。所以,香织就做自己想做的就好。” 比起心事重重的和自己一起逛街,还不如让她随着心意去决定。而且男友和相识不久的友人,两者的分量肯定会有差别。夏知眠很清楚这一点。 更何况,她从来不会觉得,在任何一段关系中自己会成为某种特殊的存在,所以她并不会因为被丢下而感到气愤和伤心。 或许正是因为看得太透彻,就算会有某些出于关心的顾虑,她也明白一些话是不适合说出口的,故而才作了最为合适的回答。 但人与人之间的羁绊与情感,又不是被设定好的、冷冰冰的程序。所以即便理性的她知道,自己没有权利去对一段并不那么了解的关系做出评判,但以女性的第六感和对朋友的担忧,夏知眠最后还是提醒了对方一句。 “香织,如果……一段关系让你明显感觉到了不适,请一定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哦。” “呜呜知眠酱,”被感动到的星野香织从位子上起来坐到了对方身边,一把搂住她,“下次!绝对会请你吃饭补偿你。” “知道啦,”夏知眠拍了拍她的胳膊,“需要我送你过去么?” “不用不用,他说了要过来接我。”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穿着深色夹克的男人从外面敲了敲玻璃窗,声音并不太能透进来,但因为余光所见,两个人都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 “啊,是阳太!”香织像只可爱的小海豹一样兴奋地朝对方挥了挥手,连眉梢都带着喜悦。 打扮潮流的男人此时已经站直身体,不知道是否相貌的原因,他看人的目光与其说是桀骜,更像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轻视。 这不会是看向自己喜欢的人的目光。 似曾相识的眼神,甚至让夏知眠产生了久违又熟悉的厌恶。她冷淡地点过头便移开视线,无视了对方那不太尊重人地上下打量。 “那我就先走了哦,知眠酱。” 毫无所觉的香织满眼都是自己的另一半。 见她确实情绪正高,夏知眠自然不愿扫兴,便同样朝她笑了下作告别。 “好,祝你玩得开心。” …… 星野香织离开后,夏知眠自己去附近的商业街逛了逛,虽然没什么需要买的,但这样偶尔独自一人走到喧闹的人群之中其实也蛮有意思。那些擦肩而过的陌生面孔,都是人间的烟火气。 即便是在工作日的下午,街区的人也不见少,她毫无目的地逛了几家店铺,又在娱乐区的娃娃机上消磨了不少时间和游戏币,虽然一个娃娃都没能夹出来,还让旁边两个大约是逃课的年轻情侣露出了同情的目光。最后心灰意冷,她只好给自己买了双黑色的绒面高跟鞋以作安慰。 夏知眠穿着那双鞋在镜子前转了转,发现还挺适配自己今天的这件长风衣和打底裙,便把它直接穿在了脚上。为了适应下新鞋,她出来后又在街头闲逛了好一会儿。新鞋子并不磨脚,虽然高跟走久了多少会有些累,但没有什么不适感,夏知眠简直要为自己的眼光点个赞。 直到暮色渐沉,她才转向准备打道回府。 停车场离繁华区域有段距离,路上的行人渐渐少了起来,在路过一个仅能容纳两人并行的窄小巷子时,步履缓慢如蜗牛的夏知眠突然听到了细弱的猫叫,一声接着一声,像是不断重复的音符。 她停在巷口望了一眼,因为在两栋高大的建筑物之间,加上此时正是傍晚,长长的巷子从外面瞧着有些昏暗,并不能看到小猫的身影。 微弱的叫声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夏知眠不再犹豫,提步走了进去。空寂无人的小巷子,鞋跟在水泥地上的敲击声变得格外明显,她只得放慢步子,以免吓到那只小家伙。 几乎走到巷子中间位置,夏知眠才看到了那只不断叫着的小猫,看上去确实很小,大概两个月不到,全身灰扑扑的都快要看不出原本的毛色。 她非常缓慢地走上前然后蹲下,将提着的鞋袋放置一边。 警惕的小猫不再叫唤,虽然没有跑开,但抬着一只前爪颠簸地往后退了一步。夏知眠这才发现它的那只爪子受了伤,她保持住姿势没再动作。 小家伙睁着异色的眸子小心观察了一会儿,大概察觉到没什么危险就又向前凑了过来,往她触及地面的膝上蹭了蹭。 “相遇就是缘分,要不要跟我回家呀?” 夏知眠表面淡定地伸出手,在它的小脑袋上揉捏了一圈,其实内心已经快要乐开花了,而被伺候的小猫咪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看上去更加惹人怜爱。 “呐,你不出声我就当你默认了。” 这就是天赐的机缘!夏知眠笃定。 在她激动地在心里呐喊着“我要有猫猫了”的时候,挎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铃,夏知眠先是低头看了一眼,小猫咪果然睁开了双眼,但好在没怎么受惊,只是又往她的手心拱了拱。 揉揉它的脑袋,夏知眠用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接听前看了眼来电显示。 “五条同学?” “小夏姐,下午好哟~啊不对,现在应该说是傍晚了。”听筒里的少年音像抹了糖霜一样甜腻腻的。 “你也好呀……好像有段时间没见到了呢。”这么突然打过来,她还挺意外的。 “今天才回东京,出去一趟超级——超级累,真的好想念小夏姐的手艺。说起来,前天夜里的甜品只有我没有呢,好伤心~” 委屈的声音都快能具象化了,夏知眠自然知道他是故意装出来的,但也觉得好笑,像是没有吃到糖的小朋友在暗戳戳地朝大人控诉一样。 “噗~你要是想吃的话,晚些就可以来我这里吃晚饭。” “欸?真的可以吗,我现在正准备从东京坐车回去哦。” “是真的,我现在也要从市区出发回程了。 “哦呀,小夏姐也在东京么。” “是呀,所以要一起嘛,我这会儿正要去取车哦。” 夏知眠一边说着,一边单手将巴掌大的小猫捞起来,抱进大衣里面,也不在意它的小爪子会不会勾坏自己的线衫。小家伙倒是非常配合,完全没有挣扎的意思,乖乖地趴在了她的胸口。 而就在她准备起身时,一种毛骨悚然地感官猛地刺激着神经,像是身体先一步响起了警报,在未知的危机中做出了本能反应。 背后多出了什么东西,反应这么大,必定和自己以往看过的不同。不是她能对付的种类。 夏知眠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跳跃,这段时间的生活太过惬意,以至于她几乎都忘了,自己此刻所在的可是有着极高死亡率的世界。 “一起?当然好啦~” “那就在停车场碰头怎么样?” 手机另一端的少年还在高兴地说些什么,但夏知眠已经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麻意从她的背后蔓延到了头皮。连安静趴好的猫咪也开始不安地叫唤起来,果然小动物总是最为敏感。 她记得送自己来的人说过,只要不和它们对上视线就好。那么,就和之前一样,当做什么也没看到。 还能冷静分析的夏知眠深吐了口气,装作无事发生般站起,转身。 “嗯?怎么了。” “小——夏——姐——” “喂?” 一直没有得到回应的少年似乎也察觉到什么,声音渐渐变得正经许多,只是夏知眠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她终于看到了那个在身后的“东西”,以及瞬间明了,自己根本没有办法避开视线。因为这怪物的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眼球,这种密集的视觉冲击简直是种精神污染,比起恐惧更多的倒是恶心。 夏知眠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其实不应该转身,而是直接头也不回地朝前离开才对。 但人嘛,总是会下意识地去确认身后的危险。 “小夏姐,是在xx停车场附近没错?” 真是不得不钦佩少年的敏锐。 胡乱滚动的眼球犹如某种机械突然断电了一般,它们全部被定住在同一个方向,直直地注视着自己。眼球与眼球之间,撕开了一条长长的裂缝,里面传出怪异的声响。 “……嗯。” 在那一瞬间,夏知眠强作镇定给予对方肯定,以及最后的回复。然后将手机狠狠砸向面前丑陋的咒灵,转身就跑。 【吃、吃……好饿啊,好饿啊——】 如同尾巴一般的触手将手机“啪”地一下挥落在地,咒灵停留在原地,无数眼珠死死地盯着前方远去的背影。 第24章 没看到我哭很失望吧 夏知眠捂着小猫,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只是脚上新买的高跟鞋显然成了累赘,她却丝毫没有时间来将它们甩下。幸亏多年来早已经习惯了这种鞋,否则她真的只有原地等死的份了。 那只咒灵似乎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背后犹如针刺的麻意,和耳旁时不时响起的怪异嘶鸣,都像是在警醒着自己。她甚至来不及去细思,明明轻易就能抓住自己,它为什么只是追在后面没有更多的动作。 直到穿过了两条无人的巷子,不想连累到无辜之人的她刻意往偏僻的方向跑,最后不得已冲进一幢废弃的烂尾楼。 顺着没有栏杆的楼梯一路往上,还没抵达二楼,夏知眠就闻到了一股特别难闻的味道,像是一堆腐烂的尸臭以及铁锈般的血腥味混在一起。 施工到一半就弃置的楼层里除了承重墙柱外再没有其他遮蔽物,夏知眠一上楼就能看到空旷的水泥地面上堆积的尸骨,还有粘着血肉的动物皮毛。 她这才醒悟,原来并不是自己选择了这里,而是咒灵将她逼到了它的巢。 “呼……呼……咳咳……” 跑得直喘的夏知眠连屏息都做不到,还得大口呼吸,任由令人作呕的气味强势地钻进鼻子和呼吸道,她祈祷翻滚的胃千万别在此刻发作。 不忍再多看一眼,夏知眠绕着楼梯继续往上。 而狡猾的咒灵终于不再像逗猫一样戏弄自己的猎物,数条犹如尾巴一般的触手从它身体的下端延伸出来,支撑起肥硕扭曲的身躯,就像是一个畸形巨蛋长出了许多肢体。 露出口器的咒灵极具攻击地撞了过来,好在夏知眠反应较快,在阶梯的最后几阶使劲一蹬脚直接扑了上去,而后半截的阶梯则被咒灵庞大的身体压到坍塌。 夏知眠几乎一刻未停从地上爬了起来,完全顾不上手背火辣辣的擦伤。她不再继续上行。高跟鞋在平地奔跑已是勉强,爬楼当然会更加消耗体力,她的小腿和脚尖都已经酸胀无比。 本想绕过水泥柱跑进墙体的另一边,结果才刚越过柱身,脚腕就被什么东西缠住狠狠一拽,整个身体摔至地面,扬起了一阵灰尘。 夏知眠直至此刻都还下意识地护住了胸口的猫,让本就擦破的手背再度受创。同时她也不忘翻身用另一只手死死扣住了水泥柱,来抵抗那股拉拽之力。 见没有如愿扯回猎物,愤怒的咒灵又收紧了自己的肢体,并以极大的力气拖拽对方。 她甚至听到了自己腕骨“咔”地一下错开的声音。夏知眠疼地冷汗直流,知道这样下去是无用的,她垂眸看了一眼那只长满眼珠子的丑东西,在它过来之前,闭了闭眼干脆松了手。 【咯咯咯……】 自认得逞的咒灵发出愉快又尖锐的笑声,将人一下子拖到了面前,准备一口吞下。 夏知眠却趁此机会抬起另一只脚,使出这辈子最狠的劲,借力将8厘米的鞋跟猛地戳进了它的某颗眼珠子,力度之大,把鞋子直接卡死在了它的眼窝。 【啊啊啊啊啊——】 血液喷射出来溅在她的身上,被中伤柔软处的咒灵疼地嘶吼嚎叫,夏知眠却没有停手,紧接着又将硬皮挎包捞起,立着怼进它那可见的咽喉。 左脚的束缚早已松懈,争取到时间的她匆忙丢开脚上的另一只鞋。 只是爬起后又立马跌倒,不知腕骨是脱臼还是断了。她只能忍着痛再度爬起来,一瘸一拐艰难地往前逃。 但终究抵不过非凡的怪物,彻底被惹怒的咒灵很快压碎甩开嘴里的异物,数条肢体齐齐缠上还没跑出多远的猎物,将她再度拽倒拖回。 那一刻夏知眠自己也觉得大抵是无望了,倒也说不上有多恐惧,只是这种情况必定要逃跑反抗一番,于是她也就尽力挣扎了。 不过是结果不如人所愿。 如此,老师总不会怪她的。就像当初那辆飞速撞上来的车,她也只是没能及时反应罢了。 她已经很努力的去爱尘世的一切美好,但好像依旧对自己的“生”没有太多眷恋,若是当真要死在这里,也无非是狼狈了些。 只希望咒灵对连塞牙缝都勉强的小猫崽没什么兴趣。 夏知眠捏住怀里猫咪的后颈,准备最后努力一把,将它远远地甩出去。大概率会摔疼,但好歹还有时间能够跑掉。 只是没等她进一步的动作,距离两米不到的咒灵,突然被一道极其刺目的红光从侧边轰没了半边身体。 “动静太大了,悟。” 巨大的轰鸣声也淹没了少年熟悉的、没有半点责备的叹息。 尘土飞扬,扑了夏知眠一身。 被救了啊。 见没有了威胁,夏知眠就犹如断线的木偶彻底松懈下来,像条搁浅的咸鱼一样双臂大开躺在地上不再动弹。 她盯着高高的铅灰色天花板,总算有时间来调整呼吸,被猫咪捂热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连带着大衣里面的小家伙也蠕动了几下。 等完全平静下来,少年刚好走到她身边蹲下。姿势和他此刻的笑容一样随性,一口白牙亮得晃眼。 “哟~小夏姐~” 五条悟先是张开五指打了个招呼,而后又用修长的手指戳了戳对方粘上尘埃的脸。 “还好吗?” 眼前的人可以说是极度狼狈,浑身上下连头发丝儿都是灰尘,以及咒灵的肮脏血液,还有手上的几处擦伤。唯独那张好看的脸,因为没被泪水侵蚀,所以还保留了较为完整的妆容。 怎么看也说不上是还好。 在心高气傲的少年看来,对方此刻就算不为迟来的惊惧落泪,也应该为劫后余生喜极而泣,比如呜哇一下大哭出来再说些可怜兮兮的话,毕竟这是普通人受惊后的正常反应。 哪怕他不太会安慰人,也多少还是能耐着性子理解包容几分。 所以……怎么都不应当是一脸淡然地望着自己,歪歪头不忘礼貌地说声“hi~”。 情绪简直稳定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是在勉强,一定是。 “不要逞强哦小夏姐,想哭的话,就算没有纸巾也可以给你靠一靠伟岸的肩膀。” “……谢谢,但我现在并不太哭得出来。”大概是觉得两人之间的姿势过于奇怪,夏知眠侧侧身子,手腕撑地努力半坐起来。好在少年还算有点眼见力伸手扶了一把。 “你等我酝酿一下,要哭的时候我再来借你伟岸的肩膀。” 五条悟:“……” 就算不摘墨镜,也能清楚看到对方并无半点撒谎的意思,她现在是真的很平静,漆黑的眼眸里没有流露出什么惹人怜悯的脆弱,反而像灰蒙雾霭下更为耀眼的琉璃。 甚至还有心情来打趣自己,明明差一点就要去三途川见死神了。 “啊啊,所以说,你果然是看得到咒灵的啊,夏夏姐。”五条悟撑着脸颊,语气里并无疑问或质问。 最初的判断并未出错,但又确实没有咒力,所以就只是单纯能看得见么?毕竟这么危机的情况下也没被激出什么潜在力量。 早已确定对方身上没有什么值得戒备的他,也没有要追根究底的意思,仅是有点儿好奇,就像是猫看到了什么新奇生物忍不住伸出爪子想要探索一下。 隔着墨镜的蓝眼睛纯粹到没有太多情绪,就像童话故事里镶嵌于权杖之上的蓝宝石。 “嗯,能看见啊。” 五条悟原以为她会找点借口回避话题,谁知竟这么毫不犹豫地大方承认了。 不过到这一步了,夏知眠也着实没什么隐瞒的必要。刚想再解释两句,另一个做完收尾工作的少年却也走了过来。 虽然觉得五条悟替代辅助监督的位置来安抚普通人情绪的画面过于荒谬,但看到他们俩人一坐一蹲,好像是在街边溜达完后随便找个地儿停下来歇息的悠闲模样,夏油杰一时间竟不知哪一个更让他有不真实感。 尤其是那个像在土坑里滚了一圈的女子,还云淡风轻地冲他浅笑着摆摆手。 “hi,夏油同学~” 完全不像是命悬一线死里逃生的人。 夏油杰将嘴边安慰人的话咽回去了。 “一开始没承认是因为我一直以来也在自己骗自己,就当作什么都没看见。”打过招呼,夏知眠真假参半地继续了之前的话题,“后来多少也能察觉到你们的特殊性,再刻意说明的话,总觉得会有点像心怀不轨的大人。” 拿着东西的夏油杰走近了些,没有像五条那样毫无形象的蹲姿,只是站在一旁听他们交谈。 “嗯——”五条悟毫无意义地拖长调子,他对隐瞒的原因其实没有多大的兴趣,目前反而是对她不寻常的反应耿耿于怀,“可是小夏姐未免也太平静了,真的不会害怕吗?” “恐惧也解决不了问题嘛,又做不到让它们消失,最优解也只有克服自己的情绪。日子总要继续下去,要是一直活在惊恐中,我失去的反而会更多。” 她将手撑在两侧,语气平缓,仿佛是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小事。 如果这段话是在本人没有遇袭之前听到,五条悟大概会觉得她多少有点儿想当然了。事关生死,人又怎么能强行保持理智,贪生怕死就像是本能一样的存在。 “这种东西,也不是想不害怕就能不害怕。” 大概明了两人之间聊的内容,夏油杰顺势接了一嘴。并非为了反驳,无奈的语气里更多的是不理解。 人类或许能克服很多东西,但对未知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都是难以靠主观情绪来控制的。 “会比看不见咒灵的普通人更容易接近死亡哦,甚至都没有可以自保的咒力。”五条悟鼓了鼓腮帮,做着可爱的动作,嘴里却毫不客气地戳穿这个更加残酷的事实。 “……我说你们,是没看到我哭很失望。” 第25章 追我的人从东京排到长崎 “我们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夏夏姐可不要冤枉好人呐。” “……” 在犹疑的目光投来之时,夏油杰没作任何争辩,沉默的他只是露出小动物那样颇为无辜的眼神,具有欺骗性的脸上仿佛写满了纯良,倒比另一位把撒娇当饭吃的家伙要更显得真诚。 但没用! “那就不要说恐吓人的话啊,这种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安慰下我么。真是……好过分,会找不到女朋友的,长得再好看都没用。”夏知眠佯装生气地瞪了两人一眼。 “哇——好过分,”五条悟这个小学鸡居然鹦鹉学舌一样学她说话,还夸张地往下拉开墨镜,像是很吃惊,“明明是小夏姐一副看淡生死的模样,哪里要人安慰,正常人这个时候早就嚎啕大哭了。” “哦,你说我不正常。”很会挑重点的夏知眠眯了眯眼,像是年龄也被拉低了一样和他计较起来,“我这个人超记仇的,小心下次在你的甜品里放芥末。” 哈…… 五条少年挑了下眉,钴蓝色的眼眸中是女子略带挑衅的笑容,他定定地望着对方:“确实哭出来要更好一点,需要帮忙么?” 认真的仿佛不需要对方允诺,下一秒就会做出行动。 “在说什么奇怪的话啊,会没有异性缘的五条同学!”夏知眠差点伸手去弹他脑门,可惜手背的刺痛制止了她的动作。 “不会的哦,”对容貌无比自信的五条悟得意洋洋地用大拇指反指自己,毫无羞耻地骄傲自夸,“像我这种绝世大帅哥,追我的人可是从东京排到长崎~” “……”惊讶于他脸皮的厚度,夏知眠愣是失语了两秒,然后仰头去看夏油杰,“你要不管管他。” 迅速收起看戏表情的夏油杰:“……” 少年爱莫能助地朝她摊了摊手。 “不过说真的,好歹也发出点求救的声音,小夏姐。” 如果不是悟这家伙能够“看见”,再来晚一点他们就只有替人收尸了。 无论是否身为咒术师,他最不想看到的都是无辜之人枉死,更何况还是多次承蒙关照,甚至能够称呼一声姐姐的存在。从客观上来说,更是温柔明媚的友善之人。 夏油杰不太能接受这一类人以这种方式迎接死亡。 很难描述一路跑来时的心情,但看到对方还活着的时候,确实松了口气。 “毕竟事关生死,不要这么消极应对啊。” 在日常的相处中,他从未察觉出对方有厌世的心理,恰恰相反,她看上去应当更加热爱生活才是。所以……才更应该积极求生不是吗,扔掉的手机、和近似冷漠的情绪,都实在不太符合常理。 夏油杰脸上的笑意微敛,明明是看似无奈,在用温和的语调叮嘱对方,眉眼间的认真却让人无法敷衍。 夏知眠:“……” 好嘛,被教育了。 年轻人的敏锐当真超出她的想象,果然最开始就该掉两滴泪下来装一装,若不是体力耗尽她实在只想躺着。 “……没有消极啦,”夏知眠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灰头土脸的模样也难掩她同样认真的神色,“我可是很努力的在逃生啊,为此还废了一双今天新买的高跟鞋。” “虽然在你们看来,我的反应大概有点异于常人。” 她撑着地面往后靠了靠,盈盈目光看向前方空旷的空间。无从遮蔽的、犹如巨大画框的框架之外,被夕阳笼罩的城市。就像一幅橙红色为主色调的天然油画,颜料甚至从画框中流出了小小一片。 “说生死看淡未免太高看我了,只是我这个人或许比较认命。即使没有咒灵的存在,人也可能死于各种意外,车祸……疾病、地震,种种难以预料的天灾人祸。” “意外可以随机发生在任何人身上,那为什么就一定不会是我呢。我只不过很早之前就接受了这一点而已。” 她转头看向两人,语速缓慢神情温柔,一如停留在水泥地面上的,属于残阳最后的余晖。 “当然不是直接等死啦,该挣扎的时候也会拼尽全力,毕竟我还是很爱这个世界的嘛。” 无论是过去的,还是现在这个心血来潮选择的世界,她都不曾憎恨过。 我只是,唯独不爱自己。 “哎呀,不说这些了,总之万分感谢两位的挺身而出见义勇为拔刀相助,”夏知眠将两只手置于身前,为了避开伤口只能勉强抱个不成型的拳,“感激不尽,下次请你们吃大餐!” 两个少年前一秒还在细思她话里的违和感,后一秒却被这如同搞怪的言语带偏了思维。 “以及……有没有可能,在你们消灭那个咒灵的时候,我的鞋还能侥幸的‘活’下来啊?” 真情实意地表达了谢意,夏知眠顺嘴问了问她心里惦记的那双新鞋。 “?”五条悟给了她一个“你在开什么玩笑”的眼神,直白地抹杀了她的幻想:“不存在的哦,以我的能力,绝对连渣都不剩了欸。” 他是完全不懂对方的心思,此时此刻还不忘暗夸自己。 夏知眠现在是真的想哭了。 “今天才买的……折合人民币也要小一千。” 大受打击的她仿佛瞬间失去了灵魂,一边碎碎念着,一边伸手去捂自认为隐隐作痛的心脏。 五条悟:“……” 夏油杰:“……” 五条悟:“杰,是我理解错了么,她是在为一双鞋伤心?” 夏油杰面露古怪,有些艰难地道:“……是。” 他当然明白对方的震惊,毕竟谁会在差点丢命的情况下都没什么情绪起伏,失去了一双鞋却反倒难过起来。 暗自神伤的捂了会儿胸,夏知眠终于想起了正事,她深吸一口气收敛了情绪,在两人看什么新奇生物的目光中,拍了拍手上的灰,开始自顾自地扒拉身上的大衣。很快露出了里面那只早已掉到她腹部,无忧无虑大睡起来的小奶猫。 夏知眠小心地将它捧起来,视线在两个少年的身上环顾一圈,最终停在了夏油杰那儿:“夏油同学,帮个忙。”她往上抬起手臂,示意对方接过手里的小家伙。 “有只前爪受了伤,需要避开一点。” “啊喂,怎么不是找我帮忙,难道老……我看起来不可靠吗?” “毕竟夏油同学看上去会更温柔一点啦。” “笑里藏刀的眯眯眼哪里温柔了,都是这家伙的假象罢了!” 另一位当事人直接无视了同伴无关紧要的牢骚,用空余的那只手将猫捞了起来。不仅小心避开了猫咪的那只爪子,也贴心地没有碰到夏知眠的手背。 他的手宽大温暖,刚好能让奶猫娇小的的身体卧在里面。没心没肺的小家伙眼睛都没睁开,只是微微张了张嘴发出呼噜般的声音。 夏油杰甚至能感知到,隔着它柔软的肚皮紧贴在自己手心的孱弱脉搏。对于没有养过动物的他来说,是一种非常神奇的触感。 当然最神奇的是对方从怀里掏出一只猫的行为,不过在满足自己的好奇之前,他还是更担心她手背上有些血肉模糊的伤口。 虽然在从事高危工作的他们眼里只是无足轻重的擦伤,也因为对方始终无事发生一样的表现,连他都差点忽视了。但对于不是经常受伤的普通人来说,这种程度也是很痛的。 “先送你去趟医院,创口肯定要消毒处理一下,不然很容易感染。” “好啊,不过去附近的中医馆就行,医院挂号什么的太麻烦了。”夏知眠说完又指了指他手里的袋子,“真是感谢,还帮我把东西捡了回来……虽然别人都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袋子里面是她抱猫猫时遗落的旧鞋,想到这她目光越发幽怨起来,“好难过,那双鞋我才穿了两小时都不到。” “噗~这么喜欢再买双不就好了。”五条大少爷实在搞不懂她的苦恼,在他看来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事。 少年不客气地伸手敲了下她的额头,虽然力度并不重。 “不行不行,”夏知眠连忙摇头,光顾说话也没在意他方才的动作,“不然每次看到它我就会想起自己损失的金钱,哎。” “钥匙和钱包还算完好,都一并装在里面了,手机屏幕虽然碎得有点厉害,不过还能开机。”到底还是夏油杰提了提袋子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是吗,那真是不幸中的万幸,配一把车钥匙好像也挺贵的,还好手机最近有出新款,倒是可以再换一个。” 夏油杰:“……” 五条悟:“……” 完全没顾两人奇怪的表情,很快调整好心情的夏知眠转头去戳了戳五条悟结实的小臂,冲着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语气温软:“可靠的五条同学,现在是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了。” “唔?” “就是……需要你搭把手了搀扶一把,”夏知眠指着自己一直不太敢动的那条腿,无奈解释道,“之前被拽了一下,然后踝骨那里不知道是断了还是脱臼,大概率只是脱臼,总之我现在想自己站起来的话有点困难,包括走路也是。” 在对方轻描淡写地描述下,两个人这才下意识地看向之前被他们刻意回避的地方。 薄绒的肉色打底裤似乎质量不错,加上位置原因,有磨损但并没有完全破开,以至于仔细观察才能看到她纤细的脚踝处,那不明显的轻微鼓起。 以为她只是坐在地上休息的五条悟和夏油杰:“……” 第26章 没大没小的未成年 见夏知眠穿好了一只靴子,五条悟站起身,却没有按她请求的那样将她扶起来,而是直接弯腰,长臂穿过双膝,毫不费力将人一把抱起,还顺势往上颠了一下以调整姿势。 完全没想到会被公主抱的夏知眠陡然睁大双目,脑子懵懵,几乎下意识地揽住了少年的肩颈。 在她眼睛瞪得溜圆的注视中,戴回墨镜的五条悟微微低头,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回去。 “有问题?” “没、没有。” 漆黑的墨镜挡住了少年的眼睛,但他酷酷模样让夏知眠不敢有任何意见。而且她也就是有点惊讶罢了,反正不用自己走路确实要轻松很多。 视线从他完美的下半张脸游移到脖颈,又匆匆略过凸起的喉结。 小伙子皮肤还挺白。 黑色制服的衣领附近,明显有被自己身上的灰尘蹭出的脏污,夏知眠讪讪地松了松小臂,换成用手轻搭住对方的肩膀。 “夏夏姐难道是没有痛觉的奇怪物种吗?” “当然……”条件反射一样要扬声反驳,刚吐出两个字又想到自己还被对方抱着,夏知眠硬是把声音降回到了温柔的调子,“当然不是啊,这不是光顾着说话忘了么,而且心理暗示你晓得,这样能减轻痛感。” 她确实对痛觉不够敏感,还是当年在那所福利院里磨练出来的。偏远贫瘠的乡镇救助站,资源匮乏又缺少监督,吃饭都要靠争抢,打架受伤更如家常便饭,久了自然也就习惯了。 而且想要强过别人不受欺负,就必须敢还手,并让自己不怕受伤也不怕疼痛,于是她学会了不自觉地去忽视伤痛。不得不说,有时候心理上的暗示,确实能起到一定作用。 是久远的、不为人知,也不必再为人知的过去啊。 “话说……对我的称呼不能统一一下吗?五条同学。”夏知眠从短暂的回忆中抽身,忍不住吐槽道。 “不行欸,因为我更喜欢叫名字和外号。”少年目视前方,稳稳地抱着她往前走,仿佛感受不到手臂上的重量,“不如知眠酱怎么样,或者,夏天爱睡觉的蝉,就叫知了小姐。”他用懒散声音说着不靠谱的话。 夏知眠:“……” 以她现在的视角,注意到的却是从墨镜与眼睑空隙下泄露出的晶蓝,像琐碎的星星一样,好看得让人对他轻浮的玩笑生不起气来。 “……我的名字才不是这个意思,没大没小的未成年。”她最终没什么气势地小声嘟囔。 “未成年放手了哦~” 夏知眠:“……” 行行行,你厉害。 走在一旁的夏油杰将熟睡的猫咪挪到了自己的肘弯处,听到两人幼稚的对话后摇头失笑。 他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轻松和愉悦感,或许是因为他们之间泾渭分明的界线,在戳破彼此的某些特殊性时变得更加模糊。 不用再刻意地隐瞒身份,也不用再担心他们的特别会引起她的恐惧和厌恶。 在所有归类为弱者的普通人里,这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例外。 落日仅剩微末的余晖,随着建筑内部的可视度降低,外面的世界则透着一种近似血色的红。 为了避开坍塌的楼梯他们选择了另一边下楼,但到了二楼,无法避免的刺激性气味再次萦绕过来,提醒他们这栋废楼里,还有大量的动物尸骸。 夏知眠伸直脖子,想越过五条悟宽阔的肩膀再去看一眼,却被身后同样直逼1米9的夏油杰挡住了视线。 “之后会有专门的人来处理,不用担心。”在两人视线对上时,他如是说。 “是么……那就好。”被猜中心思的夏知眠轻叹一口气,缩回脖子没再多说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经常吃甜食的缘故,五条悟身上有着类于糖果或是蛋糕一样的清甜味,倒是冲散了一点那种腐烂的气息,她忍不住往少年身上又靠近了些。 从昏暗的建筑物里出来,室外已经没有了阳光给予的温暖,三月的风也使凉意更甚,夏知眠赶紧为他们指明了医馆的方向。 “真的不用去医院吗?”前往的路上夏油杰仍不太放心,皱着眉问道。 “不用不用,应该就是脱臼,骨折可比这个疼多了。” “咦,难道以前有断过吗?”小悟同学好奇。 “……小时候比较调皮,你懂的。” “不太懂呢,我小时候可是很乖的。” “……”夏知眠觉得他就是在故意找茬,“夏油同学你信吗?你也不信。” “嗯,完全不信。”夏油杰温柔地笑了笑,顺了她的意。 “哼,你们不信也没用,老子小时候就是又乖又可爱。” “不要粗口啊喂。” 三个人吵吵闹闹的到了医馆,因为有只流浪的小动物,夏油杰便选择在门外等候没有进去。 还好现在接近晚饭时间,没什么看诊的人,夏知眠示意五条悟把自己放下来,单脚落地的她在前面的患者领药离开后,尴尬得冲老人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啊,田医生。” 这间医馆是她之前闲逛时发现的,没想到医生居然和自己是老乡,为了妻子留在了霓虹的他,是位真正的老中医。 头发花白老人看到夏知眠狼狈的模样一脸惊讶,扶着眼镜瞅了她一圈,又看了看她身边戴墨镜的高大小青年。 “怎么了这是……被男朋友家暴啦?” 幸亏两人之间说得是中文,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夏知眠连忙摆手又摇头,都没顾得上否认身份:“不不不,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见老人表情仍是怀疑,夏知眠哭笑不得,只好扯了个小谎:“遇到点小意外,认真说还是他救了我。” “哦哦,那是脚崴了么?不光是手上的伤。”差点要报警的田医生终于放心下来。 “对,脚踝感觉上是脱臼了,不过还得您看看才能确定。” 搀着人的五条悟完全听不懂他们两人在说什么,不过虽然好奇也耐着性子没有插嘴。 老人点点头,偏身指了指后面的拉门,切换成日语说:“小年轻,你帮忙把她抱去里间。” 拉门之后是另外一个比较私密点的空间,有两张像医务室一样的单人床和隔帘。五条悟把人带到里面后就被要求在外面等,结果没多久那名老医生也跟着出来了。 田医生是个性格开朗的小老头,平时还有点爱八卦,这会儿误会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忍不住开始叭叭。 “你们是不是遇到打劫的啦?” 五条悟不确定夏知眠是怎么说的,但似乎也没有更合适的解释,就点了点头。 “你女朋友长得很好看,和我妻子年轻时候差不多,也就差一点点,你可要好好珍惜啊。不过,你好像长得也不错,倒是般配。” 听出老人有所误会,起了坏心眼的五条悟挑了挑眉,不但没有解释,还弯着唇变相承认了:“您说得对,我是要好好珍惜才是。” 年轻人的态度让田医生感到欣慰,然后像个过来人一样,他接着语重心长起来,“看你的着装还是学生?那你们想要长久下去可不容易,万事要多替对方想想,这个社会,流言蜚语是会杀死人的。” 里间的夏知眠完全不知两人在外面聊的什么,不然脚再疼也阻止不了她冲出来暴打五条悟。 同样留在里面的是田医生的妻子,也是护士身份的百惠女士,当看到对方那条被打底裤包裹、完全看不到伤的腿后,她就先把自己丈夫赶了出去。 “这样没办法上药哦,而且严重的话还需要打石膏,所以要先替你把裤子剪开。”依旧能看出年轻时貌美风姿的百惠女士气质斐然,她温柔地望着夏知眠解释说。 “啊,好的,麻烦您了。”坐在床沿的夏知眠立马配合地撑着身体往后挪,然后撩起长裙,曲起受伤的那条腿,末了又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自己来也可以。” 看着她一连串动作都来不及阻止的百惠女士差点被逗笑,朝她摆了摆手:“不要抢护士的工作哦。” 贴肉紧绷的打底裤从小腿二分之一处被剪开,布料彻底分离后,总算露出了长时间被挤压的左脚踝,果然红肿异常,还有轻微的畸形。 百惠女士先帮夏知眠处理了手上的伤,让她舒缓一下,才去喊自己丈夫进来。 老人进来检查一番后确定是脱臼,便要开始给她复位。 夏知眠心想自己一定是年纪大了怕疼,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还是紧张。 老顽童一样的田医生倒是懂得很,转头就去把五条悟叫了进来,而完全没有多想的夏知眠见着他像看到什么宝贝一样眼睛一亮,内心还疯狂感谢田医生让人进来陪她,甚至都不在意被对方看到自己的囧样。 “拜托帮个忙,心地善良的五条同学!”夏知眠把人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让他此刻无比伟岸的身体挡在前面。 “好啊,没问题的哟~”五条悟笑得格外灿烂。 田医生坐在滑椅上,抬着她的脚脖子开始工作,越发紧张的夏知眠深吸一口气,干脆抓住少年的手臂和腰侧,把脸直接埋到他的背上。 啊呀,原来还是会怕的嘛。 感受到贴在身后的温暖,五条悟垂眸看着医生手上的动作,和那只因肤色反衬红肿之处更为刺眼的纤弱脚踝,却少了几分逗弄她的心思。 “要对还是学生的小男朋友负责哦,不结婚玩弄感情可是不行的!” 欸?欸!??? 把自己缩成鸵鸟一般的夏知眠如同晴天霹雳,听到田医生这么炸裂的话什么都顾不得了,连忙探出来要解释清楚。 “不不不不是的,我和五条同学……嗷——!” 话说一半的夏知眠惨叫一声,倏然抓紧了少年的胳膊。她根本没想到老人就是故意转移她的注意力,然后趁机动作。 第27章 不会是把你当成妈妈了吧,杰 田医生望着夏知眠笑眯眯地说:“怎么样,我的办法很有效,这种时候转移了注意力啊就没那么紧张。” “确实……” 哪里还顾得上为这个紧张。 “欸,不过我刚刚说的可是认真的,咱们可不能欺骗小年轻。” 对于老人的打趣夏知眠哭笑不得,避免误会更深,连忙解释起来:“田医生,我和五条同学不是情侣关系,他可是高中生啊。” “呀,不是吗?”抹着药膏的老人惊讶地抬头,在夏知眠再次摇头否认后又去看向她身旁的少年。 单手插兜的五条悟是一点儿都不慌,为了那点小孩儿一般的顽劣心思,他抿了下唇,故作无奈和受伤一样微微低头,像是在黯自神伤。沉默之中如有千言万语。 看得田医生都愣了一下,很快就脑补出了一些八点档的狗血剧情,自从知道霓虹这边连小学生都能谈恋爱后,他思想可谓紧跟潮流。加上男方这个身形,又被他误认为是快要毕业的高三生…… 不过年轻人的感情嘛,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田医生倒没再多言,只是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两人。 完全不知道五条悟戏多的夏知眠,还沉浸在自己方才那足够响亮的一嗓子中,也不知道怎么就联想到了仰天长啸的傻二哈,更加欲哭无泪。 还好复位就是一瞬间的事,随着老人推抹开的药膏,火辣肿痛的脚踝处有了些许凉意,明显舒服了不少。 夏知眠幽幽地吐了口气,总算松开了手里揪紧的布料。 ……应该没抓到肉。 她有些心虚地瞅了一眼对方的手臂。 像是为了毁灭证据,刚瞅完就又伸手去抚了抚少年衣袖上的褶皱。 察觉到斜后方的小动作,五条悟重新弯了弯自己那张薄唇。 某大龄儿童的蓝眼睛里闪过一丝玩味,故意夸张地“嘶”了一声,仿佛被弄痛了似的。 夏知眠:“……” 动作本来很轻的她,干脆不客气地拍打了下他结实的小臂,并冷酷无情地吐槽:“别装啊你,很假好不好。” “啧啧,知了小姐怎么成天冤枉好人。” “……”很好,上一秒的谢意已经消失殆尽了!夏知眠扬起手准备再拍他一下,“不要乱给人起外号,我揍你哦。” 背对她的五条悟像是身后长了眼睛,连头也没回,就用另一只手精准地反接住了她挥落的手掌,却又避开手背刚好捏住前面的四指。 如同被指腹间的热意烫了一下,夏知眠赶忙抽手,哪知对方用得劲儿不大,却偏偏让她抽不出来。怕影响到旁边正在嘱托妻子准备石膏条的田医生,她只得一边小幅度挣扎,一边压着嗓子对五条说:“你干嘛,快点松开。” “欸?明明是小夏姐自己送到我手里的,”五条悟终于偏了偏身,垂眸望着夏知眠。 在她黑亮的眼眸中,高高大大的少年嘴角微微下撇,用声音诠释着委屈,“怎么还凶人家呀。” 夏知眠被他装模作样的态度哽了一下:“……谁凶你了,别血口喷人。” “明明就是很凶嘛~”五条悟毫无收敛之意,继续睁眼说瞎话,看她气急败坏的模样,眼底的笑意反而更深。 抹完药的田医生已经起身,把滑凳让给妻子,自己去将要用的东西一一放上小推车。见要开始上石膏了,五条悟这才松开手。 纱布饶了两层之后又是六七层的石膏条,最后用绷带加以固定,那只脚就像套了个厚厚的暖脚套。 还真是麻烦。 全程围观两位老人动作的五条悟,看完更遗憾硝子今天没有跟着一起来,否则哪里还需要进行这些繁琐的步骤。 “这段时间可不要负重运动哦,注意多休息,腿部适当活动就好,卧床时记得用软枕将患肢抬高,等三周之后再过来这边拆石膏。”百惠女士将今天的日期写在上面,细心提醒道。 一旁的田医生也紧跟着补充说:“要是期间感觉到石膏松动,或者外露足趾与健康的那只颜色、温度有很大差异,比如颜色发紫、发白,皮肤麻木的话,这些情况就要及时过来。至于饮食,就不用我多说了。” “好的,我记下了,”夏知眠连忙点头,表示会谨遵医嘱,“非常感谢两位。” 倒是五条悟听得直皱眉头,像他这种身份特殊,基本没怎么受过伤的人,大概是不能理解普通人的身体究竟有多脆弱。 “居然要三周?”而且需要注意地方未免也太多了。 不知是不是为那份没了着落的甜品,从看到对方受伤时就被压下的烦躁莫名变得更甚。 “伤筋动骨一百天呐。”田医生对他不太爽快的发言只是无奈笑笑,“这还好不是骨折,不然非得好几月才能修复回来。” “……啧。” 果然还是让硝子用术式治疗一下。 …… 告别两位老人,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璀璨的霓虹灯光点亮了所有商铺和街道,医馆内的白炽灯也同样透过玻璃,落在门外耐心等候的夏油杰身上。 朦胧的光线下少年精致的五官似乎愈发柔和,他坐在门口的长凳上低着头,目光就如同这个生命不息的季节一样,藏着无尽的温柔。而视线中正是那只不知何时醒来的小猫,它趴在少年的腿上悠闲地甩着尾巴,大概十分享受这个两脚兽的伺候。 两个人出门看到的第一眼,就是这样温暖美好的一幕。 五条悟这次是将夏知眠背在了背上,他歪了歪头,嘴里又开始欠欠的发言:“啊嘞,它不会是把你当成妈妈了,杰。” 在小猫背脊上顺着皮毛抚摸的手顿了顿,夏油杰将小家伙重新抱起,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越过他去看夏知眠:“伤口处理完有好一些吗?” “啊?有的有的,至少没那么痛了,”没想到他第一句说的是这个,对上那双含着关心的眼眸,夏知眠不自在地挠了下脸颊,“辛苦你了呀,在外面等这么久。” “一路上出力抱着你的明明是我。”被无视的五条悟不甘寂寞地打断两人的交流。 “是是是,”对他的幼稚行为夏知眠只觉好笑,但作为受助人,她还是替对方顺了顺毛,“你也辛苦了,特别好心肠的五条同学。” 近在耳畔的声音温软中含着几分笑意,轻柔的吐息无可避免地拂过敏感的耳廓,五条悟的耳朵一下子热烫起来,连同心脏也像是变成了无数泡泡又被一一戳破,有种说不出的麻意。 一定是不习惯有人这么近距离的对自己说话。五条悟心想。 “……这还差不多。”耳根红红的少年一边嘀咕,一边故作冷静地将头朝另一边偏开。 而什么都没发现的夏知眠,已经把关注点投到了小猫身上:“说起来……还要耽误你们点儿时间,能不能再带我去趟宠物医院,我准备收养这个小家伙来着。” 不光是给它做检查处理伤口,因为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她肯定要先买些食物回去。想到自己行动不便还一直麻烦两个高中生,夏知眠既歉疚又难为情:“实在不好意思,明明已经帮大忙了……” 若不是工作后经历了好些年的社会毒打,她大概连最开始的那句求助都说不出口,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厚着脸皮不断给人添麻烦。 但还是很懊悔自己造成当下的情况,要是当时没有回头去看那只咒灵就好了。 “没关系的,小夏姐。”夏油杰却连犹豫都没有,只是温柔地弯起眉眼,和方才看着小猫的神情如出一辙,“我也希望能帮到这只小家伙,我想悟也是一样的,对?” “要是实在过意不去,不如之后多请我吃几次甜品怎么样。”五条悟不着调的声音一如往常。 “好哦,别说是多几次了,”两个少年的态度让夏知眠松了口气,笑意重新钻进她的眼里,“救命之恩欸,这辈子的食物都能给你们包下。” 虽然是玩笑的语气,但她是发自内心地感谢两人,也知道自己绝对能说到做到。只是不曾想,彼此的一辈子,原来会是如此的不对等。 商业街的宠物医院并不难找,有五条悟在,他们几乎没有花费什么时间。小猫被抱进去清创后,三个人就坐在外间的长椅上等。 夏知眠盯着门口架子上的宠物用品,暗自想着还有哪些东西是需要买的。 医生说小猫还没有满两个月,暂时打不了疫苗,只能先驱虫。好在除了爪子上的伤口、耳螨外,其他地方都没什么问题。 除了必备的药,就是吃的和用的了。 把幼猫粮、羊奶粉、猫砂盆……能想到的都想了一圈后,她的思绪又偏离到这些东西该怎么带回去。 自己开车是不可能的,两个未成年更不用说,看来就只能打车了。 从市区到郊区,应该要不少钱。 等等……那自己的车,岂不是要一直放在停车场里,12小时200人民币的停车场,一天400,30天那不就要!! 深受刺激的夏知眠甚至忘了脚伤,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还好刚有动作就被旁边的夏油杰按住了。 “怎么了,小夏姐?” “怎、怎么办,一万二的停车费。”夏知眠转过头,表情由呆滞到惊恐最后变成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没能跟上她思维的夏油杰:“……停车费?” 捏着手机发消息的五条悟也顿住了,张口就问:“拿不出来吗?” “那倒不是,”这钱对现在的她来说啥也不是,但是,“我们那边,停一个月也才两到三百的呀。” 谁要白白花这一万多的停车钱啊qaq “你们说……我能用一只脚把车开回去么?” 五条悟:“……” 夏油杰:“……” 第28章 我其实是个很幸运的人吧 最后还是五条悟将车钥匙取下来拿走,说会找人帮忙把车开回去,夏知眠才恢复了正常情绪。 “呜呜呜太感谢了五条同学,你真是个好……唔!” “道谢就可以了,后半句不需要。”坐姿潇洒的五条悟架着长腿歪靠在椅背,手臂一抬,面无表情地捂住了她的嘴,把这张未到手的好人卡无情粉碎。 夏知眠却笑了起来,没能掉下的眼泪湿润了眼眶和睫毛,此刻弯起来的眼睛就像是水波里的月牙儿,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晃了神。 五条悟后知后觉,仿佛才注意到掌心下有点儿过分的柔软,他的手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就连忙撤了回去。 “什么啊,命都快没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伤心。”少年一边嘟囔一边翻开手机,眼神里大概是和语气一样的不满。 夏知眠并不反驳,一脸你说什么都对的样子,笑眯眯地接受他的吐槽。 再次短暂对视又收回视线的五条悟:“……” 这世上大概很少有人能让他这么无语。 “话说,小夏姐是怎么捡到那只猫的?”坐在另一边的夏油杰突然问道。 “嗯?猫猫啊……大概就是缘分,”挽回了一万块的夏知眠心情大好,她转回身,满是笑意地望着玻璃门外来往的行人,“路过巷子时,偏偏让我听到了它的叫声。” “是么,所以才会遇到那只咒灵。” 坐在医馆外的长凳上时,看着天边的霞光如同一部播放到尾声的电影,逐渐隐没直至被黑暗完全替代,而手里醒来的小猫就像在喊着散场一样,开始不断发出孱弱叫声。夏油杰独自坐在那儿想了很多,不同于悟,他总是习惯思考所有的细枝末节去追求一个答案。 “本来就是在觅食,却盯上了被猫吸引,自己送上门的你。” 所以为什么要用一种很幸运的语气,来描述这场几乎能称之为厄运的相遇呢。哪怕一时的恻隐之心,中途也应该有无数次机会,可以丢出这只猫去争取逃跑的时间,不可能没有想到过。 他甚至能想象出这只诅咒诞生的养料,迁怒、憎恶、悔恨……为什么要去管一只猫的死活。 夏知眠愣了一下,对方的声音很平静,温柔的语调也似乎不含其他情绪,仿佛纯粹只为了还原这场意外之中,一眼就能看破的真相。 对于从小就生活在一个满是人类罪恶的地方的她,当然听得出里面的弦外之音。 当然也很清楚,自己如果没有走进那条巷子,后续的一切可能都不会发生。 “因为这只猫才差点丧命,把它带回去,不会觉得不吉利吗?”与近乎冷漠的提问相反的,是夏油杰状似无奈的微笑,他将自己琉璃一样的眼睛,同样藏进了这个毫无破绽的笑容里,让人无法窥探。 “但是……是我自己要走进巷子里的呀,”夏知眠的情绪并无任何波动,她转头目视对方,没有丝毫的回避。漆黑的眸子里,是与之相同的平静,和比他多出几分的柔软,“被刺激到的小猫只不过是出于本能发出求救的声音,要是把谁都无法预料的结果强行怪罪于它的话,就太可悲了。” 她在迁怒的咒骂中成长,也被毫无缘由的关过了无数次的小黑屋,所以她永远,都不要成为那样憎恨一切、更憎恨自己的人。 “而且,恰好接到你们的电话,就说明我其实是个蛮幸运的人。”夏知眠冲他俏皮地眨了眨眼,“我想活下来的猫猫也是一样的,所以怎么会不吉利呢。” 她的回答让夏油杰的眼神愈加复杂,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垂眸继续道:“……小夏姐,还真是乐观啊。” “多往好事上想,人是会越来越幸运的,这不刚好就被你们救下了嘛,所以……”夏知眠向少年的方向凑近了一些,然后用缠着绷带的那只手,在他错愕的目光中,轻轻地拍了下他的头,语调温柔又轻快,“年少有为的夏油同学,不要太悲观啊,那样可是会把好运放跑的。” 睁大的紫色瞳孔里,对方沾染灰尘的脸上,却有着仿佛能够包容世间一切的温柔笑容。就像他在日落前夕看过的,铺满了半片天空的云霞,美好得令人移不开眼。 他甚至希望太阳永远停留在那里,不要落下。 …… 夏知眠直到听见车门开启的声音,才在副驾驶上睁开眼,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她就这么睡了一路,但身体的疲乏似乎没怎么缓解,反倒是越睡越困。 被五条悟抱出来后,她撑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坚持了一分钟,看了一眼自己的房子,又看了一眼少年在昏暗中更加不明晰的半张脸,就脑袋一歪,抵着对方的胸口再次睡过去了。 五条悟见她睡得如此安稳,便直接提步向房子里走去,也不管身后还在拿东西的两人。 还没见到人就被夏油杰叫来帮忙的硝子,一边和对方把七七八八的东西从车上拿出来,一边惊讶地问道:“不是说遇到咒灵了么,怎么还买了这么多……受伤的是这只猫?” 直接被某人喊来急救的她还以为自己是被耍了。 夏油杰将她盯着宠物箱往上提了提,苦笑着摇了摇头:“倒也不止是猫,总之先进去。”他转头瞥了一眼,院子里果然已经没有了悟那家伙的影子。 夏油杰和硝子一进来,就看到坐在茶几上的五条悟,摸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被他久久注视的对面沙发上,平躺着的夏知眠双手(被)叠放在腹部,睡得无比安详。无论是在换位置的时候,还是在小腿肚塞上两个抱枕的时候,她都不曾醒来哪怕一秒。 实在是太过于不设防,究竟是因为心够大,还是她给的信任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硝子很快走上前,不客气地踢了踢少年的腿:“旁边还有沙发。” 早就看到对方动作的五条悟却完全没有躲开,反而放下手向后撑着茶几,一脸无赖地辩解:“啊嘞,我可是在防止小夏姐滚下来哦~” “是么,那现在不需要你了,麻烦去另一边坐着。”硝子一脸冷漠。 “啧啧,好无情啊硝子,你对我的态度真是越来越差了。”五条悟到底还是让开了位置,委委屈屈地站到了一边。 家入硝子不再搭理他,弯身去检查夏知眠身上缠了绷带和石膏的地方。 她什么都没问,从五条悟那条简短的讯息里自然也分析不出什么东西,但比起对起因经过的好奇,她更在意的是对方的身体情况。 明明前天早上离开时还很有活力的样子,相隔不过一天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但是…… 还能看到她此刻这样熟睡的模样真是太好了。 “医生处理得很好,”硝子仔细检查过一番,才彻底放下心来,虽然对普通人来说并不轻松,但也不是会致命的伤,“再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硝子,”把小猫安置妥当的夏油杰走了过来,长久以来的默契,他很清楚对方在犹豫什么,“小夏姐知道我们的身份,就算使用你的反转术式也没有关系。” 虽然在他们眼里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伤,但对于独居的人来说,行动不便必然会造成不少的麻烦,既然彼此都没有了顾虑,不如干脆帮她一把。 “是的哦,”在硝子惊讶的目光中,五条悟也难得给了她一个放宽心的眼神,“所以什么都不必担心,大胆上,硝子医生~” “……闭嘴。” 家入硝子的反转术式不单单只是将咒力转为正向能量,甚至能够做到正向输出来治愈他人,这也是她唯一拥有的术式,操作起来更如同家常便饭。至少在以往的救治中,从未出现过意外。 夏知眠是被疼醒的,手背火辣辣的刺痛感让她从深眠中惊醒,刚睁眼就看到刺目的灯光,让她不得不再次闭上眼。想要抬手去挡住那抹不太友好白光,却发现手臂上的压力让她无法动作。 “硝子?”夏知眠偏了偏头,看到了趴在自己身边的少女,对上她略有慌乱和震惊的眼神后,她终于彻底清醒了。 “真抱歉,我居然又睡着了嘛,”夏知眠从沙发上坐起来,将挡脸的乱发拨开,抬眸却见三人脸上的神情都不太对劲,便有些纳闷,“怎么了?你们表情……怎么像见鬼了一样。” “我睡了很久吗?难道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不至于。”她望着三人复制粘贴一样的表情有些失笑,甚至歪着头作出了不太可能的假设。 “小夏姐……”硝子看着她欲言又止,又低头去看她受伤的那只手。 顺着她的目光,夏知眠总算想起自己是因为什么醒来的,她将手伸到眼皮底下瞅了瞅,发现手背的绷带上渗出了显目的血色。 “欸?裂开了么,”像没事人一样,夏知眠转了转自己的手,最后无所谓道,“还好就是一点皮外伤,等会儿再擦点药好了。” “话说……”她捂着自己空空的小肚子,满眼期盼地望着他们,“你们饿不饿呀?” 第29章 肯定会成为特别厉害的女医生 反转术式为什么会不起作用?本该是治愈的能力为什么反倒使伤口崩裂? 家入硝子无从知晓,她呆呆地盯着自己的双手,脑袋犹如宕机了一般。 “小夏姐,你……”同样感到诧异的夏油杰,话到嘴边又突然滞住,他无法怀疑硝子的能力,所以才更加难以置信所看到的一切。 只有五条悟默不作声地盯着眼前的人,被黑色镜片挡住的眼睛几乎亮到发光,在他的“六眼”之中,看到的是硝子的咒力在触及对方身体时,仿佛被无形无状的排斥力强行拒之门外,致其消散。而作为当事人的夏知眠身上,他却始终看不到任何东西,至少从表面上,她和所有无咒力的普通人并无区别。 这才是最有意思的地方。 所以,那个男人身上的咒灵也是这样消失的么。 五条悟取下墨镜,越过两人坐到了一脸迷茫的夏知眠身旁,然后摊开手伸到彼此之间,嬉皮笑脸又没头没尾地道:“夏夏姐,我们来握个手~” 夏知眠:“……?” 虽然顶着“你没事”的疑惑表情,但夏知眠还是好脾气地配合着把手放了上去,两只大小有着明显差距的手掌随着靠近、贴合,直至毫无缝隙。 仿佛同时被按下暂停键的三张脸:“……”(゜-゜) “碰到了啊,”五条悟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指缝之间,以十指相扣的姿势,握住夏知眠的手翻转了一圈。那双钴蓝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彼此肌肤交接处,认真和好奇的程度堪比猫猫盯住了逗猫棒,“在我打开无下限的情况下。” 另外两人的神情也是充满震惊之色,像是跌进了一场荒诞的梦境。 只有搞不清状况的夏知眠,云里雾里地问:“无下限,那是什么?” 在几个年轻人大致说明讲解了一番什么是咒术,以及硝子的反转术式和五条悟的无下限对她均不起作用,并且硝子的治疗还起到了反作用后,本该和他们一样惊讶亦或怀疑的人,却神色淡淡地把手收了回来。 “原来如此,”夏知眠以了然的神情点了点头,下一秒却毫不相干地来了句,“说真的,你们难道不饿么?” 被表情迷惑以为她要作出什么解释的三个人:“……”(●-●) 大概也看出了他们复杂又无语的眼神,夏知眠目光闪躲,不自在地扯了个靠枕抱在怀里,并没有太小声地嘟囔起来:“但是我真的很饿欸,白天消耗那么多体力,晚饭也没吃,现在还是个行动有限的残疾人……” “至于你们说的那些咒力术式什么的,没作用就没作用,世界这么大无奇不有,反正于我、于你们都没什么太大影响不是吗。”夏知眠说完后瞅了他们一眼,坦然的目光里是全然的不在意。 原因是什么她当然知道。 但总不能说是自己当初以“有钱也可能没命花”为由,逼着地府打工人多赔偿了她傍身的技能。 【祝福】会排斥一切诅咒和咒力,术式于她自然是无效的。 如果想要主动发动这个技能,无论是否以媒介,都会用她的寿命为代价,并且只作用于人,所以厉害点的咒灵还是能轻而易举捏死她。 至于身上无缘无故的香味,其实是提醒她慎用能力的催死符,它会在【祝福】使用后出现并弥留一段时间,用得越多香味自然也越重。 而这样鸡肋的技能还是她自己要来的,这么说起来……当初“讨价还价”的记忆也太过模糊了。 “我去煮点吃的,冰箱……” 凝重的气氛被夏知眠无辜又可怜的碎碎念破坏得七零八落,于心不忍夏油杰还是先一步开了口,毕竟他也是晚饭没吃的其中之一。 “冰箱里有菜有面,冷冻层还有饺子。”夏知眠闻言立马抛开思绪,一改虚弱无力的声音,激动地抢答起来,“我们四个人,煮大锅面也不错,鸡蛋蔬菜什么的我这里都有,你看着弄就好。” “好,那就煮面。”夏油杰看着她兴奋的模样,紫眸里划过一丝笑意。只是目光移至某个毫无做客自觉、半摊在沙发上的人时,笑意就淡了几分,“悟,你也过来帮忙。” “不要不要,我拒绝~”是搂住枕头开始撒泼的五条小朋友。 “行,那食物就没有你的份。” “不公平!为什么只叫老子,明明硝子也在这里!”五条悟丢开枕头,指着面无表情的硝子控诉道。 “可是,总要留个人来陪陪我这个伤患。” “哈?我不可以吗,我也可以。” “e……但我更想要香香软软的小姑娘陪啊。” “呵。”是冲着五条悟冷笑的硝子。 …… 饱餐一顿后,天色已经不早。夏油杰将厨房整理干净,就拉着嘴里还在嚷嚷着“凭什么硝子就可以留宿”的五条悟告辞离开。 两人走后,闹腾的客厅顿时安静下来。 “硝子,其实我一个人也是可以的。” 而吃饱喝足的夏知眠却像是充满了电,扶着把手坐到电脑滑椅上,借助柜子和唯一能着地的那只脚,一点一点的往前挪动,给主动要求留下的小姑娘表演了一番什么是“我觉得我可以”。 她虽然嘴上会开玩笑地叨叨自己是个伤患,但本质上还是不太想麻烦到别人。 看不下去的硝子则直接按住椅背,平静地问了一句:“洗澡也可以吗?” 夏知眠:“……” 硝子:“小夏姐其实也有点洁癖,头发也可以自己洗吗?” 不得不向现实低头的夏知眠:“……不可以。” 最终老老实实的在硝子帮助下洗了头发,也擦洗了一遍身体。 等两个人轮番洗完来到卧室,睡醒后同样饱餐一顿的猫猫也一瘸一拐地跟了进来。精力旺盛的小家伙又开始四处摸索,如同巡视自己的领地。 坐在床上的夏知眠眼巴巴地望着它看了半天,最后发出了满足的感叹:“连受伤的地方都差不多,我和它还真是有缘。” 猫猫像是听懂了一样,小小的一团蹲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歪着头喵喵地叫了两声。 “欸~它回应我了!”在软糯的叫声中差点融化的夏知眠眼睛都亮了,冲着小猫开始傻傻地自言自语,“你也觉得我们有缘对不对,放心,妈妈一定好好照顾你。唔,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好呢……岁岁平安,不如就叫岁岁。” “喵~” 看着一人一猫之间温馨的互动,硝子棕色的眼眸愈发柔软,唇角也不自觉地往上提了提,但她还是及时制止了某亢奋人士继续碎碎念的行为。 “已经不早了,医生应该有说过要注意休息,小夏姐。” “好严格啊硝子,”夏知眠闻言回过头,笑着打趣她,“你以后肯定会是特别厉害的女医生。”说完又回想起对方成年后的样子,便有模有样的点点头加以肯定,“一定又飒又干练。” “就是容易过度劳累,不过没关系,三十五岁的我早已提前退休,可以天天去给你送养生茶。” “在说什么奇怪的话啊,小夏姐。”硝子越听越无奈,不过没多久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哇——笑起来也太好看了叭。” “……太夸张了。” 第30章 睡姿太差了,差评! 夏知眠从未想过时间竟会过得如此漫长,漫长到每一天都开始难熬起来,哪怕是她这种非常乐于宅家的人。 脚伤带来的麻烦不仅仅只是无法走动,而是后续的一系列渗入到衣食住行里的,想做不能做和想做做不到的痛苦,以至大部分时间她不是坐着就是躺着。 三个好心肠的年轻人在头一周会每天下来帮她解决吃饭的问题,当然大部分是没什么外出任务的硝子,甚至连之前见过一面的元气少年,也和朋友在路过时帮忙送过东西。 虽然真心感谢他们,但加上上辈子都没这么给人添过麻烦的她还是浑身不自在。 坚持付出必须有来有往的人,最怕的就是得到帮助时没法及时回馈对方,虽然换做自己出力时她其实并不会计较这些。 多少有点倔强在身上的夏知眠,还是掌握了靠滑椅来去自如,并且单脚支撑也不影响她做些简单的食物,以此来打消他们天天过来探望的行为。 “小夏姐这个人,浑身都矛盾点啊。” “人本来就是很复杂的生物啦,”被白发少年当面吐槽时,夏知眠很不服气地同他理论,“而且我成年人欸,能够做到的事当然还是要靠自己。” “哇,成年人都是这么别扭的么,杰,”少年勾着同伴的肩膀,用搞怪的表情毫无遮掩地阴阳怪气,“怎么办,一点也不想变成这样欸。” 而旁边制止他的夏油杰,却笑眯眯地仿佛话中有话:“别这样,小夏姐只是有点特殊。” 夏知眠:“……” 这两个人能玩到一起不是没有原因。 “硝子,千万别被这两个家伙传染啊。” 硝子:“……” 奇怪,这话是不是在哪里听到过。 日子就在这样偶尔的吵闹,和大部分的清静中缓缓度过。 中途收到之前订购的耳环零件,终于让无所事事的夏知眠有了点事儿做。虽然仅花了一天不到的时间就将他们全部换好,但也算是有了打发时间的办法,她又开始重操旧业,找出家里剩余的东西来进行diy。 因为是理子小姑娘的耳环带来的灵感,夏知眠回想起她的模样,干脆用不同颜色的毛线钩织了几条彩色的发带,还有杯垫、香囊和玩偶等等。 当她窝在沙发里钩线时,岁岁便会安静地趴在她腿上晃起尾巴,只是没过多久就翻出小肚子哼哼唧唧,睡得无比香甜。这种岁月静好的时光,突然也就没那么难熬了。 等到快拆石膏的那天,她也恰好用完了所有的毛线。 到了四月,连续多日的阴雨天终于放晴,相比市区温度要更低一些的郊区也再次温暖起来。 天空大晴的这天,升起的太阳从屋子的一头慢慢爬向另一头,光线离开厨房的窗框和小餐桌,照向了满是绿意的庭院。植物在阳光的眷顾下,落了一地细碎的光斑。 骤然落在枝头的山雀理了理羽毛,发出几声清脆的啁啾,而沙发上正在浅眠的夏知眠,就在此时缓缓张开了双眼。明亮温暖的客厅让人不禁恍惚了一下,把余留的睡意也一并驱散。 她从软垫中坐起,恰好看到门框边的白色纱帘,被带着柔暖色彩的微风吹拂起来。 这样好的天气,不出去晒晒太阳也太可惜了。 夏知眠盯着屋外的春光看了一会儿便行动起来,将折叠榻榻米和毛毯、靠枕等分次挪到了露台。好在受伤的脚已经勉强能落地,在她不嫌麻烦地努力之下,终于铺出了一个舒服的小空间。 从书柜里翻出了一本读过的童话,她坐在数个靠枕之间悠然自得地看了起来。直到午后的暖阳越过露台边缘,完全照到身上,再次有了倦意的夏知眠把翻阅了一半的童话盖在脸上,毫无勉强地躺了下来,任由自己落进春日的怀抱。 也不知过了多久,不走正门的少年熟门熟路地翻过栅栏,哪怕踩碎断枝也没有将她惊醒。 “这么没心没肺,到底是怎么活到今天的。”五条悟屈腿坐到露台,撑着地板侧身打量着她,嘴里的吐槽完全没有压低声音。 他俯身将对方脸上的书本拿起一些,看到了那张平和到令人嫉妒的睡颜,放在身前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 终究还是忍住了要捏她鼻子把人弄醒的恶劣行径。 “啧,感谢善良的我。”五条悟将书小心盖了回去。 院里又起了一阵风,却带着暖意。角落里丛丛挺拔的紫竹摇曳起来,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一想到在之后某个温暖的夜里,当我坐在露台上休憩时,能够听到这片小竹林在月光和微风下发出悦耳的簌簌声。就觉得,此刻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同样为这片小竹林出过力的五条悟,在并非温暖月夜的此刻,似乎也提前感受到了那份无法言说的惬意。 那些一度被忽视的,叶片与叶片之间地摩擦,枝头一声接着一声的鸟鸣,青石板上爬过的蚂蚁,花蕊上停驻的蝴蝶,都在他身旁熟睡之人的清浅呼吸中变得格外清晰。 甚至不用刻意转目,五条悟就能将这个处处透着生机的庭院囊括眼底。但大脑在接受过多的信息时,却并未产生应有的疲惫。 少年摘下墨镜,压着手臂同样躺了下来,就在夏知眠的旁边。阳光撒在身上暖洋洋的,头顶的天空碧蓝如洗,一大朵的流云仿佛柔软的棉花,从屋檐遮蔽的地方缓慢移动而来。 “真是会找地方啊,小夏姐。”自言自语地五条悟缓缓闭上了眼。 无论是年幼时在家族里见过的各种勾心斗角的肮脏嘴脸,还是后来看过的那些被自己或他人的阴暗面所缠附的普通人。啊,当然还有上层那些散发着腐烂气味的烂橘子们。 人这种生物,大多时候都是令人不爽又麻烦的存在。 但这个人身上,总有种让人一见到就会下意识放松下来的平静,就好像此时在温暖阳光下穿梭的清风。 可从那张过去的照片来看,成长到现在这副模样才更令人奇怪。 但五条悟不想去探究她身上的秘密,至少在此刻,他只想浅浅地小睡一会儿。 …… 夏知眠是被热醒的,在半梦半醒之间,她最先以为是太阳带来的过度暖意,但对身体的感知变得清晰后,才发现这热源不太对劲。 明显感到不适的夏知眠终于睁开了眼,眼前却是一片模糊,好一会儿她才想起要把脸上书拿开。 灵敏的岁岁似有所觉,从她腹部的位置惊醒过来,压着身体伸了个懒腰,然后“喵呜”一声落在地板,笨拙地回了屋子。 肚子上的热源消失了,但……还有压在身前的手臂,和快要埋进她肩颈的白色脑袋。 难怪越睡越热还呼吸困难(?_?) 夏知眠动了动快要僵硬的身体,身边的少年却像睡死过去没有半点反应,她不得不反手按住他的脸,冷漠无情地把人往外推开。 想要继续装睡的五条悟只好不情愿地坐起身,眼底的睡意消散过后只剩一片清明,他皱着眉不满地抱怨道:“对这张帅气的脸也太粗暴了,小夏姐。” 夏知眠却目光幽幽:“我可是差点在睡梦中窒息啊,你能不能有点对自己体重的自觉。”那么长一条手臂压过来是想谋杀。 “睡姿太差了,差评!” 戴回墨镜的五条悟不爽地撇了撇嘴,厚脸皮地狡辩道:“我可是小心避开了伤脚,还给你提供了温暖欸,没想到夏夏姐是这么无情的女人。” “……那我真是谢谢你啊。”夏知眠抽了抽嘴角,极度无语地看着他。 不过鉴于自己是个成熟稳重又大度的成年人,终究没再和他继续争论下去。 “今天不是出去任务了吗?” “小任务嘛,分分钟搞定,”五条悟打了个哈欠,神情倦怠。他看了眼快要落山的太阳,在起身的同时,也把夏知眠扶抱起来,“差不多要回去了,晚饭需要帮忙吗?” “不用啦,我自己完全可以。” 五条悟点点头也不勉强,但还是帮忙把露台的东西搬了进去。 “啊对了,”在少年离开之时,夏知眠叫住他并递过了一个袋子,“是之前答应你们的香包,本来早就做好了,但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太合适,所以趁这段时间又做了些修改。” 与其说是修改不如说是重新做的,在并不了解他们的时候准备的礼物,总觉得缺少心意又太自以为是,所以…… “在我们那边,香囊有辟邪除秽的寓意,所以我特意做成了手机挂件的大小,一共五个,要挂上哦,也算是这段时间的谢礼啦。” 虽然我更希望,你们永远也用不上它。 第31章 要像个没有感情的冷酷男人 “恢复的不错,不过短时间内还是不要做什么激烈运动。” “好的,谢谢田医生!” 石膏一拆神清气爽,夏知眠小心地转了转脚踝,然后将袋子里的另一只鞋拿出来换上,起身走了几步。除了刚开始有点别扭之外,倒没什么明显的刺痛或异样感。 她彻底松了口气,再次向两位老人道了谢。 从医馆出来,夏知眠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下午两点二十,距离理子放学还有好一会儿。 廉直女高离这边不算远也不太近,不靠任何交通工具走过去的话,要花费的时间大概刚好合适。 走路应该算不上激烈运动。 夏知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平底的皮质单鞋穿起来很舒适,至少不会累脚。她又望了眼地图上显示的路线和所需要的时间,最终还是决定步行晃过去。 路上的行人往来不断,却没有一个走得如她这般缓慢,好似公园里散步的老人。 阳光照在高高的建筑物上方,再由玻璃折射至深浅不一的方形石板,留下一道明黄。夏知眠微微抬眸,一眼望去皆是大小不一的鲜明牌坊,犹如挂在那些高楼大厦间的排排首饰。 算是花了点时间才走出繁华区域,当看到沿路的植被从无到有,应季的早樱点缀在浅嫩的绿意之间,夏知眠知道,距离校区一定是不远了。 她又看了眼手机,在绰绰有余的时间里,干脆将脚步放得更慢一些,好去欣赏这路途随赠的风景。 春风带着惬意的柔暖扑在脸上,呼吸间都是清爽的气息,果然还是这样的环境更让她喜欢。 等走到廉直女子学院的校门时,下学的铃声也恰好响起,夏知眠提着袋子倚靠在铁门附近的围墙,和对方发了条信息。 理子回复得很快,几乎没过多久,那如同骄阳般明媚的身影也一道出现了。 “老板!”天内理子带着青春洋溢的笑容挥着手,快步向夏知眠走了过来。 “下午好呀,”夏知眠站直身体,同样回以热忱的微笑,并建议道,“其实喊我小夏姐就行,不在店里,被叫老板总觉得有点奇怪。” “啊,还有黑井小姐,你也下午好。” 她微微偏头,朝少女身后跟来的女子点头示意。 “下午好,夏小姐。” “那以后我就喊你小夏姐~”浓眉大眼的少女歪歪头,墨蓝色的虹膜仿佛发着光,澄澈如琉璃。 “好啊。”夏知眠望着眼前年轻稚嫩的生命,就好像看到一棵幼小的树苗,而她本该不断生长,去体验人生的悲欢与喜乐。 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夏知眠弯起眉眼,柔声询问道:“那我可以叫你理子么?” “可、可以啊,当然可以。”一向开朗的理子微微红了脸。 夏知眠眼底的笑意渐深,接着将手中的纸袋举到了两人之间:“耳饰已经全部换成耳夹款了,看看。” “太感谢了!” 理子接过纸袋,打开看了一眼。里面除了不少用小包装袋收纳好的一对对耳饰,还有两个卷起来的毛线编织物。 “欸?”她将其中一个多色的编织物拿了出来,不解地看向夏知眠,“这个是……” “是赠品。” “居然还有赠品!”理子一脸欣喜地将手里的编织物打开,发现是一条彩色的毛线发箍,六、七节不同色彩的方块里,也编织着不同颜色的花朵。她托着发箍,眼里的激动和喜欢毫不掩饰,“好漂亮啊!” “也是小夏姐自己做的嘛?” “嗯,你喜欢就好,”望着她的夏知眠,目光其始终柔软,就像是看待一个年幼的小妹妹,“要帮你换上试试吗?” 在少女连连点头之后,夏知眠又向她靠近一些,以身高的优势把她原有的浅色发箍取了下来。 “我来拿。”黑井顺势将它接过。 系好带子,夏知眠重新回到理子的身前,看了看她的发顶:“很好看,果然适合理子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天内理子被夸得脸又红了起来,羞赧地揪了揪发尾:“也、也没有啦。” 就算是她这种外向的性格,被认真夸奖的话也会不好意思。 “另外一条颜色要单一一点,应该比较适合你上学时戴,”夏知眠最后替她调整了下发箍的位置,并不经意地抚摸了下她的脑袋,“不过我店里还有其他的样式,今天没来得及过去,等回去再拍给你看看。” “如果需要的话,下次……也可以替你送过来。”她像是推销生意一般,但不想断开联系的深意或许只有自己才懂。 …… 同天内和黑井告别之后,夏知眠打车回了店里,将屋内的卫生打扫了一番,再抬眼时,屋外的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其他商铺的灯光逐一点亮,透过橱窗映射进来。 不想回去开火的她,干脆跑到对面的咖啡店,准备简单吃一些西点来当作晚饭。 此时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店内的客人有不少,夏知眠环顾一圈却没有发现星野香织的身影。她坐到角落的小桌,点完餐后,顺嘴向老板多问了一句:“香织她今天休假了吗?” “没有哦,”星野女士摇头叹了口气,“下午被她男友喊出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起了争执,总感觉她最近的情绪都不太高,两人离开后就一直没再回来。”她疲惫的脸上浮现出作为母亲的担忧,但很快就被店内的客人所打断。 “失陪了。” 夏知眠留在座位,托着半边脸颊看着窗外出神,脑海中想起的却是上次见面时,香织那位男友脸上暗藏轻视的眼神,以及这段时间聊天时,她相较平时明显低落的情绪。 到底是有些担心,夏知眠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但直到用完餐也没有收到对方的回复。 从弥漫着咖啡香味的店里出来,时间已经接近八点,夏知眠看了看始终没有回信的界面,便直接拨号打了过去。 “嘟——嘟——”的忙音响了许久,就在夏知眠以为要转到无人接听时,另一边的人终于接了起来。 “喂,知眠酱?”听筒里除了熟悉的女声,还有非常嘈杂的背景音。 “香织,我刚刚从你家店里出来,你这会……” 还未等夏知眠询问完,星野香织就已经先一步自说自话起来:“欸?找我有很重要的事么,那,那我现在过去。” 只是很快又响起了另一道不甚清晰的男音:“大家都还在这里,这样离开不好,要是有重要的事,就让她直接过来好了。” “但是……啊!” 在一阵嬉笑声中,还未等到香织回复,那道恶劣又没礼貌的男音就盖过了其他声音,大概是拿走了她的手机:“日比谷地铁站附近xx酒,有什么事过来再说。”以命令式的口吻留下了地名,他便不客气地挂断了通讯。 【小鬼,想吃吗,想吃就求我啊。】 夏知眠捏手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小夏姐?”男生温柔的嗓音切断了夏知眠被迫回忆起的片段,她回过身,脸上的情绪已经收拾干净。 “夏油同学,你忙完了啊,吃过饭吗?” “嗯,小夏姐呢,要一起回去吗?”中午他托辅助监督顺道送了对方一程,任务结束后便想着来看看,没想到对方真的还在。 “不了,我还要去接个朋友。”夏知眠笑着拒绝了他的好意,“你先回去。” 夏油杰垂眸看了她一会,突然问道:“要帮忙吗,我接下来也没什么事。” 夏知眠脸上不太自然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想到她那只刚拆掉石膏的脚,终究吐了口浊气:“那就麻烦你陪我走一趟,我要去下日比谷那边的酒。” “好。”没有询问其他,夏油杰颔首答应了下来。 抵达目的地附近后,夏油杰便让辅助监督先离开。回过头就看到夏知眠站在路边,正举着小镜子旁若无人地补口红。 哑光的复古红在夏知眠的厚涂下变得非常深,衬得她的肤色更加冷白,她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又把盘起的长发放了下来。 理了理头发,这才收起所有东西,去看旁边怔怔的夏油杰。 夏知眠将他打量了一番,便上前去拉开他的校服外套,边脱边说:“穿上这个肯定会被拦下来的,还好这校服不太显眼,你就脱下来挂在手臂。” 脱下了对方的外套,夏知眠却仍未满意。 “来,抬手。”看着对方上半身的白色衬衫,夏知眠像面对小朋友一样指挥着他,然后捋起他的两只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接着解开他身前最上方的两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最后又将扎进长裤里的下摆扯出了一角,这才算罢休。 夏油杰全程都好脾气地任由她动作,就是脸上的表情无奈得很。 “好像还行……”夏知眠做完这一切,退后两步,歪头看着少年那张极具辨识度的脸。她用弯着的食指抵住下巴,细思了一会,道,“头发,头发也放下来。” 夏油杰轻叹一声,看了她一眼,便抬手将皮筋取了下来,柔顺黑发一下子落下来,搭在了肩膀。 “很好!”夏知眠的眼睛霎时亮了,但这还不算完。她又靠近了一些,踮起脚用双手抚住了少年微凉的脸庞,在他怔然的目光中,叮嘱说,“记住哦,一定要收起你的笑容,要像个没有感情的冷酷男人才行。” “……”夏油杰沉默地看着她,望进她那双漆黑的、没有任何杂质的眼眸,喉结无意识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没有问题,”一无所觉的夏知眠很快收回了手,“我们要拿出气势才行。” “……好。” 第32章 时间和钱,我哪一样都不缺 夏知眠也收了收以往软和的表情,冷着一张脸踏出电梯,只可惜脚下是双平底而不是恨天高。不过还有身后的夏油杰,对方在她的额外帮助下,野性不羁的装扮替代了学生的青涩,加上冰冷的神情,真就像是没有感情的冷酷男人。 大概是时间未到,酒的场子还没有完全热起来,但昏暗的灯光和低迷的音乐,都让里面的氛围变得暧昧不清。 迎来服务生确实没有看出夏油杰的真实年龄,将两人带到了靠近角落的卡座。 星野香织就坐在好几个同样20来岁的年轻人之间,相比其他人,她脸上的笑容则是肉眼可见的勉强。这些男男女女们打扮得十分“鲜艳”,几乎人手一支烟,缭绕的烟雾都快要挡住了他们的面容。 夏油杰朝几人看了一眼,眉目间微微蹙起。 在看到夏知眠出现的时候,星野香织黯淡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香织,我来接你走。” “好啊,我……”星野香织下意识的起身,只是还未完全站起就被身边的男友按回了原位。 “这么早就走?我们这聚会都还没结束呢……就算有什么事在这里说也是一样,不如干脆留下来一起喝两杯。”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翘着腿,搂住了星野香织的肩膀,神情中带着轻浮,“我们可是非常乐意结交新朋友的,你们说对不对?” “就是嘛。” 旁边几个显然都是他的朋友,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玩味,一边扬声附和一边发出和之前电话里一样的,并不令人愉悦的笑声。 夏知眠一点想要和他们交谈的欲望都没有,甚至连装都装不下去。对方那目中无人又满是恶意戏弄的嘴脸,实在是熟悉到让她心生厌恶。 “抱歉,我轻易不喝酒。”她目光冷淡地俯视着这桌人,成年人的基本修养,让她没有直接将那份反感写在脸上。“香织,要和我走么?”只有在面对女孩时,她的神情才会柔软下来。 “她可是我的女朋友。”男人不客气地插嘴道。 “所以呢,”夏知眠的目光在回视他时冷漠异常,“她当了你的女友就不再是星野香织了么?” 含有讽刺的反问不需要任何回应,不等男人出声,她再度问向女孩:“香织,想要回去吗?” 星野香织当然想。 她早已受够当下这种被排斥在外的气氛,从第一次见到这些人时,就被嘲笑不成熟的着装、过于普通的工作,和不值一提的兴趣,她就像是这场聚会里唯一被摆放在桌台的小丑玩偶。 而原以为会维护自己的男友,却将她的糗事当作话题和笑料,一同成为了桌下的观众。 她早就该走了。 夏知眠的眼神几乎给星野香织注入了勇气,她终于推开男友的手臂,无视他的拉扯站了起身:“当然,我们一起走。” “星野香织!” 男友恼羞成怒的呼喊也好,其他人话里话外的轻嘲也罢,都在夏知眠对她伸出手时被全部抛之脑后。 男人不甘心地跟着站起,气势汹汹的模样像是要找回自己丢失的脸面,却被一直站在后面,漫不经心得犹如背景板的夏油杰挡住了去路。 少年近1米9的身高极具压迫感,但这依然无法阻挡怒气值被拉满的男人。 “滚开!少多管闲事!” “抱歉,我倒不认为这是在多管闲事,所以没办法让开,”不同于男人的恼怒,夏油杰平静得仿佛一座佛像,不紧不慢地说着回绝的话语,脸上甚至还有一抹笑容,“如果你想要找这两位女士麻烦的话,我就更不能让开了。”他眯起的双眼微微睁开,紫眸中流露出一丝慑人的冷光。 在男人产生畏惧之意又怕丢面,壮着胆子想要继续挑衅时,夏知眠搂住星野香织拍了拍她的背,然后走上前来。艳红的嘴唇微启,她冷静却暗含威胁地劝告道:“我要带我的朋友离开,如果你还要继续阻拦的话,我会选择报警。你们应该玩得挺开心的,如果不想下半夜在局子里度过的话……还是不要拦着我比较好,毕竟时间和金钱,我哪一样都不缺。” …… 从酒出来之后,街头巷尾的商铺已经到了要关门的时间,通亮的白炽灯一一熄灭,繁华的街区渐渐也有了“进入睡眠”的状态。 夏知眠一路牵着星野香织的手,在不冷不热的夜风里无声地带着她缓步向前,不作任何疑问。 夏油杰则安静地跟在两人身后。 直到进入一条完全没有商铺营业的街道,星野香织突兀地停下脚步,她松开夏知眠的手,扶住街边像是电路不稳而不断闪烁的路灯,慢慢蹲下。起先只是压抑的呜咽,之后则是饱含委屈的痛哭。 在这段期间里遭受的诸多痛苦,似乎终于有了宣泄的机会。 夏知眠先是冲夏油杰露出了一个歉疚的眼神,毕竟也算是她的缘故耽误了对方的时间,好在少年并未计较,只是摇了摇头,用口型说着没关系。 等到香织的哭声小一些了,夏知眠便蹲下来轻轻地抱住她,一边抚摸着她的头顶,像是在安慰一个尚且年幼的孩子。 “我真的……太糟糕了……” “他其实,根本没有多喜欢我……我那些幼稚的打扮,不成熟的喜好……” “明明……明明早就察觉到的,还要自欺欺人……” 她的痛苦不仅源自于被轻视的感情,还有对自己长久以来不争气的自我厌恶。 自我否认的话语和心底深处的埋怨、交织的爱恨融为了一体,从她的身体里腾空而起,就快要变成一条扭曲的长蛇,缠绕在她的脖颈。 夏油杰再一次蹙起了眉心,咒灵他当然见得不少,只是甚少见到它们诞生的画面。 同样能够看到这未成形怪物的夏知眠,在心底叹息了一声,抽象恶心的长虫却未能阻止她将星野香织搂得更紧一些。 “这大概是一段糟糕的感情,但并不意味着你就是糟糕的呀,”夏知眠柔声安抚着她,轻缓柔和的声音却给予她毫无敷衍的肯定,“香织,你是个特别好的女孩,我喜欢你充满活力的打扮,还有那些别具一格的喜好,这些永远都不该成为一个人的缺点。所以,请不要为他人的过错而惩罚自己。” 香织的哭声逐渐平缓,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带着哭腔小心地问着:“真、真的吗?”她眼眸湿润,像只害怕被人遗弃的小动物。 “当然,早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在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夏知眠换上一种较为轻快的语调来带动她的情绪,“谢谢你的主动出现,对于独自在异国他乡的我来说,认识你,真的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 “因为你本身就是一个很美好的姑娘啊。” “呜呜呜知眠酱,”香织用力回抱着她,刚刚收起的眼泪又再度流了出来,但这一次不再是因为那个糟糕的男人,“认识你真的太好了!” 夏油杰静静地望着在路灯下拥抱的两人,昏暗闪烁的暖黄色光线笼罩着她们的身影,仿佛驱散了所有的悲伤,和那只还未聚形就已消散的咒灵。甚至连同他在此刻模糊的、无法言明的心境,也被照亮。 第33章 你是想包养我? 那晚之后,星野香织果断提出了分手,花了约一周的时间渐渐平复了情绪,虽然偶尔还是会流露出落寞的神情,但终会有一天能够彻底放下。 至少夏知眠希望,她的人生不会被这段不美好的恋情所影响。 四月中旬,夏知眠也带岁岁去打完了第二针疫苗,当初巴掌大的小猫已经完全变了样,身体不但长大了不少,连雪白色的皮毛也变得十分顺滑。 除此之外它也暴露出了猫咪的天性,白天不是躺在露台上晒太阳,就是卧在沙发翻着肚皮睡觉。 一旦到了夜里,它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满屋子乱窜,深更半夜甚至还会在床上蹦迪。夏知眠被迫醒来了数次,次次都是被蹬脸,连着一周没睡好后人都变得憔悴了。和香织见面时,竟分不清到底是谁失了恋。 “如果太调皮还是关上门睡觉。”星野香织捂着嘴,笑意从眼睛里不客气地溜出来。 “白天已经不在家了,晚上还是想多陪陪它的,”虽然一周她也才上四天班,但每次回来看它跑过来绕着自己喵喵叫就让人心软,“等再大点……再大点应该就好了。” “噗,那可不一定哦,猫猫是会被宠坏的。”香织笑着道。 “不会啦,”夏知眠不信邪,反而一脸自信地指了指自己,“猫不是都随主人嘛,长大了肯定像我。” “行行,”星野香织无奈地摇头又摊手,“下班还要一起走吗?” 星野女士知道她心情欠佳,特意准了她这一周内都可以提前走人。 “今天就不了,还有点事要办。” “欸?”香织闻言眼睛一亮,立马八卦起来,“所以穿这么好看,是要去约会吗?” “并、没、有,”夏知眠轻点了下她的鼻子,“是蛮重要的事要谈,所以穿得正式些。” 这几天市区的温度不低,已经有不少人换上单薄的春装。 她今天是特意穿了条黑色的织银马面,和祥云暗纹的飞机袖白衬衣,长发用两根檀木簪盘了起来。看上去确实要端庄不少,也大概能有点做老板的气质?或许事情真能谈成也说不定,谁让另一方偏偏是个吞金兽呢。 星野香织回去后,夏知眠并没有急着出发。前几日她也曾去过那间酒,可惜酒保说对方通常都是10点以后才出现,而且周四的可能性更大。 直到周围的商铺陆陆续续的关了门,街上的人流渐渐减少,夏知眠这才关了店,只身前往日比谷。 这个时间的酒显然已经热闹起来,比她前两次来时要多了不少人,里面有一些还穿着正装,脸上带着令人熟悉的疲惫,一看就是刚加完班前来放松一下的社畜们。 不过人虽然多了,但大概是这家酒性质不同,音乐声倒不至于震耳欲聋。 迎上来的服务员看到夏知眠的面孔后,愣了两秒,不过很快就为她指了一个方向。 “小姐,您要找的人今天来了。” 夏知眠点头致谢,向对方示意的台而去,也不在意他眼神中那略带隐晦的暧昧。 “金汤力,谢谢。”店里有消费需要,夏知眠点了一杯度数最低的鸡尾酒,然后拉开男人身边长凳坐了上去。 对于这些无需言明的事情,酒保早已见怪不怪,虽然心下感叹,原来再有气质的女人也会吃伏黑这一款的,但他面上却未曾流露出半点真实情绪,只是带着职业性的笑容开始调起酒来。 夏知眠倒不在意他人的想法,虽然她要做的事和他们所想得东西大相径庭,但人又控制不了别人的思维,她也从不浪费这样的时间。 伏黑甚尔察觉到有人坐过来时,转了转手里的酒托,视线随意地瞥去一眼。原以为和往常一样,今晚又要多一位临时的金主。 见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伏黑微微讶异了一下,但也只是短暂的一秒罢了。他倒是开始好奇,对方会以怎样的开场白来向自己搭讪。对于漂亮的女人,他的耐心总会多一些。 “伏黑先生,”夏知眠并不是喜欢弯弯绕绕的人,也不会想当然的觉得对方还记得自己,她既没有用“又见面了”来拉近距离,也没有做出请对方喝一杯的暧昧行径,而是直接开门见山道,“可以耽误您一点儿时间么,有些事情想要和您谈谈。” 宽松闲适的上衣完全遮不住他魁梧的身材,高大的男人微微挑了下眉。他侧了侧身,手肘撑着台,手掌则抵住额头,垂眸看向她的目光慵懒无比:“一点时间是多久,我的时间可是要收费的,小姐。” 一点简单的动作被他做出来也充满诱惑,时常面对两个青涩如同弟弟一样的未成人,这种极具魅力的成熟男人险些令人招架不住。本身低社交欲的夏知眠下意识地避开了目光,只是很快又转了回来,坦然以视:“我不太能确定……” 在心里估算了下若谈话顺利所需的时间,她接着道:“也许两三分钟、也许半个小时。当然,我会以假设的最长时段来支付这笔费用,不如您开个价。” “唔,”伏黑甚尔做了个抬头沉思的动作,然后突然俯下身子,靠近夏知眠,嘴角的疤痕弯成了轻浮的弧度,“真抱歉,我这个人,向来是以一晚起步。” 对于对方毫无预兆地凑近,夏知眠也是反应极快地向后避开了一点,不过他的要求她却并无异议。 没有听出更深含义的夏知眠爽快地应下了:“可以,那就一晚的价好了,那我们能出去聊吗?” 酒的氛围实在不适合谈正经事,在伏黑甚尔同意后,为了不浪费,夏知眠一口喝掉了调好的小杯鸡尾酒。 两个人从酒走了出来,将昏暗的灯光、浓重的烟酒味、以及酒保等人打趣的视线通通抛在了身后。 从电梯出来,夏知眠深深地吸了口气,好将鼻腔里的气味驱散。她实在受不了那种如晕染的彩墨般迷离的环境,虽然对于想要短暂逃避现实的人来说,那确实是个非常不错的场所。 此刻来到外面,就仿佛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她整个人都轻松了几分。 街区已经不复之前的灯火通明,脚下的光线多是来自于头顶的皓月和街边的路灯。 夏知眠任意选了一条没什么人烟的道路,带着伏黑甚尔慢悠悠地往前走,晚风轻抚而过,却并未让人觉得寒凉。 两个人就这么并肩而行,当走过第三盏路灯时,恢复活力的夏知眠终于开口道:“伏黑先生,据我所知,只要给予足够的金额,您就会帮别人完成一些事情,是这样的对?” “我找您,其实是想问问,多少钱可以买断您一年的时间?” 目视前方却满脑子想着附近有哪些hotel的伏黑甚尔:“……” “所以,你是想要包养我?”伏黑甚尔垂了垂眼睑,一脸没所谓地问道。 “不……您误会了,”夏知眠被他轻飘飘的惊人发言弄得哭笑不得,赶忙停下了脚步把话说清楚,“只是雇佣而已,我独自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做生意,有些时候还是需要人帮衬,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也没有什么危险的事,就类似于……”夏知眠低头想了想措辞,再次望向他,“管家,就是开车接送,搬运等一些体力活而已。” 她说得这些当然都是真正想雇他做的事,唯一的谎言,只是“管家”的必要存在性。为了不引起太大的怀疑,她继续道:“之所以找到伏黑先生……首先,我是个颜控。” 在对方看过来的目光中,夏知眠忍不住清了下嗓子,强行忽视那份羞耻心:“咳……其次,力气活嘛,当然需要您这样的人,伏黑先生能给人满满的安全感呢。” “哦?就为了这些,”伏黑甚尔扫了眼她发缕间通红的耳廓,嘴角上挑,“我收费很贵,你是知道的,小姐。” 夏知眠当然知道自己的理由很烂,但她也找不到比这更合理的了。她一个异世界的普通群众,想要让天内理子活下来,本身就是异想天开,不过是以自己的方法尝试一番,无论成与不成。尤其是比起自暴自弃地借用那种不确定的减寿能力,她更喜欢依靠自己。毕竟人最终所能依靠,也只有自己。 其实她也未曾想过,当初一时兴起想要试着替甜妹达成心愿,竟能让自己走到这么远的地方。或许羁绊这种东西就是这样,一旦产生,就再也脱不了身了。 “我有钱的,工资什么的都好商量。”因为从一开始就明白事事不会尽如人愿,所以夏知眠并不害怕被怀疑,也不害怕被拒绝。 她抬头望着男人,被灯光映亮的眼眸里只有毫无负担的笑意,和无所掩饰的坦诚,“当然了,这是个双向选择,同意或拒绝都在您。不过……若是您同意的话,我还有个附加条件。” “就是在此一年内,希望您不再接受任何委托,”夏知眠状似无奈地摊了摊手,“毕竟我是个老实本分的普通人嘛,万一您的委托引起警方注意又牵连出我,甚至因此让我被遣送回国的话,那我的损失可就太大了呀。” “所以,您愿意接受这份委托吗,伏黑先生?” 【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此时的夏知眠并不会知道,人的命运自有定数和变数,而她当下的决定,成为了变数之中的另一个变数。 她是打破因果的另一只蝴蝶。 第34章 一式两份,麻烦您再签一次 伏黑甚尔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在夏知眠始终平静的注视中,他揉了揉自己的脖颈,无所谓道:“当然可以,只要你给得足够多。” 不过是一年的时间,虽然不知道这种富家小姐想要玩什么把戏,但轻松挣大钱的事,他没有拒绝的理由。更何况前些天手气太差,他也确实损失了不少。 前提是…… “先声明,我的费用,一般人可支付不起。” “真的么,您答应啦?” 那句“可以”便已经足够。 像风平浪静的湖面被掠过的飞鸟所惊醒,那片鸦羽之下,粲然的笑意从夏知眠的眼睛里毫不吝惜地流露出来,她仿佛某个天真的小孩子,为此刻得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糖果,而展露最直白也最纯粹的笑容。 伏黑甚尔完全不懂她这般无所遮掩的快乐是源于什么,就好像他答应的不是什么雇佣关系,而是对方期许已久的告白,虽然这样的比喻多少有点自恋的成分在里面,但素来被异性拥护惯了的男人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只不过是,他在她那双黑亮明澈的眼眸里找不到丁点恋慕。更不同于所有那些有过交易的人,也没有达成目的的贪嗔,她的开心就只是开心而已。 酒精开始上头的夏知眠像根被点着的小火柴,亢奋的情绪越烧越旺,灼伤不到他人,却让人难以忽略。她高兴于自己小小的、有点天真的想法得以实现第一步,加上酒精的作祟,接着便做出了一些清醒后想要把自己埋起来的举动。 看得出她是真的挺高兴,伏黑甚尔眼见着她像咬尾巴的猫似的,在原飞快地转了个圈,然后一把拉住自己。 “那我们找个地方去把合同签了!” 以免夜长梦多! 他们顺着街道一路向前,竟然阴差阳错走到了日比谷公园,当然此时除了葱郁的树木,只见零星的行人。 星星点点的低矮路灯照亮了小道,以及草坪上一丛丛的灌木,过分温柔的晚风吹拂这个静谧的夜晚,敲响了一扇扇绿色的门扉。 夏知眠头脑发热的将男人拉到路边的长椅,又情绪极高地掏出了早已备好的合同。银月被枝叶覆盖,只得从缝隙中钻出几缕光来。 “伏黑先生,您先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就请签字。”递过手里订好的纸张、笔,夏知眠十分贴心地打开手机的电筒,举起来为对方照明。 “……” 伏黑甚尔给了夏知眠一个尤为怪异的眼神,像是在看某种神奇的生物。 他几乎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怪诞的梦。毕竟通常在这样的夜晚,他可以在酒里喝到尽兴,也可以陷进情欲的暖床,却怎么都不会是在夜黑风高的小公园里被要求看合同。 “怎么了?”夏知眠终于被他暗沉的目光盯得不自在起来,小心却又暗藏锋芒地问,“您不会是要反悔?” “呵……怎么会。”伏黑甚尔收回放在她身上的目光,翻着合同随便看了两眼,就是份非常普通的劳动合同。要求也很简单,无非是些住宅日常和维护工作,以及额外可能需要到的一些体力活。 不过他最在意的还是对方究竟能拿出多少钱来请自己,当翻页看到月付工资时,他摩挲纸张的手指顿住了。 哦,看来这富家千金脑子还有点问题。 毕竟上面写下的金额,就好像是在拿要人卖命的钱来雇一个普通职员。 而一旁毫不自知被误当成“人傻钱多”人设的夏知眠,凑过来看了眼内容后,还认真提醒道:“请一定看清楚再签哦,如果您违反附件条件的话,可是要反向双倍赔偿我的。” “放心,”已经将对方归为傻白甜的伏黑甚尔,几乎半点犹豫都没有,“唰唰”两下签上自己的大名,“基本的信用度我还是有的,看在小姐这么大方的份上,今后一年,如果需要额外的服务,我可以赠送。” “额外”二字,被他的磁性声音衬出了成年人心照不宣的暧昧,他提着嘴角笑得轻浮却并不猥琐,眼睛里自始至终都是漫不经心的散漫。偏偏嘴里是这般不正经的话,甚至在话语渐落时,还刻意朝夏知眠前倾身体,打破了两人的安全距离。 只是下一秒就被对方微凉的手掌按住半张脸给慢慢推开了。 “谢谢,但我应该用不上,另外……”夏知眠淡然地笑了笑,礼貌婉拒之后又从包里掏出了一份合同,“一式两份,麻烦您再签一次。” 伏黑甚尔:“……” 男人静静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发出两声低哑的轻笑,“是么,那可真是遗憾。”他毫无波澜地说着,便抽走了夏知眠手中的另一份合同。 …… 等伏黑甚尔回到家时,两个小鬼早已经自己打理完一切,在房间里睡得安详。 他将手里的合同随手扔进了茶几,然后开了瓶啤酒坐在沙发上,用酒精和赌马赛事消磨后半夜的时间。 很多个夜晚他都是如此,靠着杀戮、酒精、或赌博来度过,这样漫长而无意义的、空洞又无趣的时光。 …… “爸爸,我们是要去哪里吗?” 周五就从幼儿园给两个孩子办完转校手续的伏黑甚尔,正在简陋的出租屋里收拾东西,虽然除了简单的换洗衣物外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带走的。 毕竟那位大小姐说了,除了衣物以外的其他生活用品她那里都会准备,也算是给他省了不少事。 “带你们去换栋大房子住段时间,”伏黑甚尔摸了摸津美纪的脑袋,“有位大老板要雇爸爸去做事。” 津美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和小惠也来帮忙。” 什么都听姐姐话的伏黑惠被津美纪牵在身后,难得给自己父亲一个不太难看的脸色。 “啊,已经没什么需要帮忙了,去拿你们自己的玩具就行。”伏黑甚尔将装有衣物的袋子绑好,然后拍了拍自己肩上的咒灵。 丑宝:“……” 等两个孩子拿来他们各自的玩具后,伏黑甚尔又拍了下肚子鼓鼓的丑宝。 丑宝:“……” 毫无行李负担的伏黑甚尔带着俩娃打了辆车,他坐在副驾驶,将某位大老板留给他的地址递给了司机。 【伏黑先生还有两个孩子,因为需要您住宅工作,所以包括他们的住宿我也可以提供,不过为了接送方便,建议转到附近的幼儿园比较好哦。】 【正好明天就是周五了,希望您周一之前收拾好东西搬过来,这是备用钥匙,如果我不在家的话,直接进去就行。】 【以及,我叫夏知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 伏黑甚尔撑靠着车门,车窗外是匀速倒退的建筑与街道,如同过眼的云烟难以留下印记。 脑海中闪现的是女人在那天夜里说过的话,还有同那个雨天一样,仿佛能够破开阴霾的笑容。 一定是什么傻瓜一样的大小姐,真是没有半点戒心。 他放下手臂,似是厌倦了路途无趣的景象,在穿梭的车流声中,缓缓闭上了眼。 …… 夏知眠正在店里组拼她新到的展示架,好用来收纳自己前段时间养伤时勾的毛线玩偶,因为拼装简单,几乎没用多少时间。 她将一个个巴掌大的玩偶,按照色彩由深到浅的顺序放进展架里,刚准备端起他们摆上柜子,抬眼就发现柜台前不知何时围了不少年轻可爱的小姑娘。 周末的店里人流量向来不小,但直接这么挤作一团的还真是头一次。 “……你们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夏知眠只得放下手,招呼起客人。 “老板老板,这个玩偶售卖吗?”像小黄鹂一样活泼的女生撑着柜台,最先问道,“还是展示品?” “是用来售卖的。” “啊啊啊真的吗!” “太好啦~” “唔啊好可爱,那只兔耳朵女孩好想要!她居然还背着胡萝卜挎包!” 夏知眠的回答引得旁边的女生们都激动起来,最后居然是把刚摆进去的小玩偶,又一个一个拿出来,全部卖掉了。 全部…… “老板,还有吗还有吗,呜呜呜呜我也好想要啊。” “我、我也是!” 靠后没有买到的几个女孩终于能挤到前面,望着夏知眠手里空空的展架可怜兮兮地问道。 “已经没有了……”看着她们秒变qaq的脸蛋,夏知眠张了张嘴,终究改口道,“这几天,我再做一些……。” “嗷!感谢老板!那我们过几天再来,请一定为我们留一些。” 目送了女孩们离开的背影,夏知眠垂眸盯着桌子上等同于白买的展示架,目光复杂。 “怎么卖掉东西还这么不开心,这样可是赚不到大钱的哦,夏夏姐~” 第35章 这就是险恶的成年人 夏知眠闻声抬头,熟悉的少男少女像精美的雕塑一般挤在她这间小小的店铺里,仿佛令展柜上五颜六色的摆件都黯然失色,引得要离开的客人纷纷侧目。 “悟,不要对生意人说这种诅咒向的话。”夏油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同时不动声色霸占了柜台的另一半位置。 “你是在挑刺,这难道不是事实?愁眉苦脸可是会吓跑财神爷的欸。”五条悟不爽地顶了他一句。 “你说话这么不委婉才真的会令人困扰。” “哈啊?难不成要像你一样说起话来弯弯绕绕,”五条悟冲他做了个鬼脸,“又麻烦又啰嗦老子才不要!” 两个身材高大的青少年就这么堵在柜台前旁若无人的斗起嘴来,而柜台另一面的夏知眠连打断他们的时机都没有,只好憋着笑,默默地将展示盒放到角落里。 “前辈们的感情真好啊。” ……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隔三差五维修的学校宿舍吗。 七海建人差点没忍住吐槽出来。 “闭嘴,你们两个白痴。”还是体贴的硝子看不下去,冷漠无情地推开了两个幼稚鬼,面对着夏知眠时又瞬间切换表情,变成乖乖的小可爱。 “硝子,你在无差别攻击么?”被推到一旁却倍感无辜的夏油杰一时无语。 但硝子一个眼神都不多给他。 “上午好,小夏姐。” “上午好呀,看来你们今天是休假了?”夏知眠弯了弯眉眼,似乎一点也没觉得被打扰,反而很高兴他们的到来。 “嗯,之前不是答应要来光顾你的店。”家入硝子一本正经地用拇指反指着身后,“我们把两个学弟也给带过来为你冲销量。” “噗~”夏知眠被她搞怪的举动逗笑,险些以为她说的是小弟而不是学弟。 “姐姐好~”天然呆的灰原同学还在后面很礼貌地打招呼,晃着手机上的挂件,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天真,“谢谢之前的礼物。” “前辈好。”低调沉稳的七海也紧跟着问好。 “你们好呀。”夏知眠温柔地回望两人点了点头,又朝硝子随口问了句,“算是难得的休假,那么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当然是先用午餐,解决温饱。”毫无客人自觉的五条悟早已越到柜台另一边,揽住夏知眠的肩膀把人往外面带,“人美心善的夏夏姐不介意暂停营业带我们去吃口饭,在挣钱和青春活力的我之间,一定会选择我的,对~”后半句厚脸皮的自夸他甚至把“们”都给省了。 “是是是,挣钱哪有你们重要啊,你们可都是东京私立幼稚园的镇校之宝。” 夏知眠也是相当好脾气的顺着他,对这样过度自恋的玩笑话也没半点敷衍,很给面子的接受了不说,还把所有人都夸了一遍。 除了迟钝的灰原小太阳,和毫无自知之明的五条悟,任谁都听得出她那哄孩子一般的语气。 “身为老大的夏夏姐才是。”夏油杰笑眯眯地接着她的话往下说,同时无比自然地将五条悟的手臂给抓了下来。 五条悟:?你干嘛 对于同期困惑不解的眼神,夏油杰却什么也没解释。 而无所察觉的夏知眠这会儿也已经挽住了硝子。 “那中午去吃什么好呢,”在两人目光的无声碰撞中,夏知眠回过头,打断了他们之间古怪的气氛,“对面咖啡厅的西点还不错,除此之外这附近还有一家蛮正宗的中餐厅……新加入的两位小朋友,有什么忌口的吗?”推荐了两家自己熟悉的店铺,夏知眠最后还不忘问一问灰原和七海的喜好。 “没有什么忌口的,”小太阳抓了把头发,笑容灿烂,“只要是食物我都可以。” “都行。”在对方的视线转来之前,七海也言简意赅道。 “这样啊……”夏知眠把两个小孩看来看去,就起了那么一丢丢的坏心思,最后她眨眨眼,满口真诚地说,“那带你们去那家中餐厅试试。” “夏夏姐怎么不问问我?这就是传说中的喜新厌旧么,”五条悟终于放弃了和夏油杰较劲,矫揉造作地捂着心口故作伤心,“啧啧啧,好无情的女人。” 哪知对方根本不吃这一套,她抚开耳畔的发丝,微微一笑:“放心,我还有更无情的时候,你总会见识到的。” 五条悟:“……” 夏油杰抿唇一笑,突然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 锁好了店门,穿着白色衬衫长裙的夏知眠,带着一溜烟黑色制服的他们往那家中餐厅去,大概是着装的对比色过于显眼,已经有好几个路人回头打量他们。 夏知眠终于幽幽开口:“好歹也是假期出来玩,我说你们多少也换件常服,这样走在一起显得我很格格不入好不好。” “下次一定。”硝子眨巴眼,嘴角微扬。 “现在这样不是更有意思吗,”五条悟推推脸上的墨镜,突然转过身托着后脑倒退着向前,脸上是不怀好意的调笑,“身为黑道大佬的夫人,就算是第二任也不能少了保镖啊。” “噗~咳咳……”作为曾经的“便宜好大儿”,夏油杰听了他的话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赶忙用咳嗽掩饰,而旁边的硝子已经跟着颤了起来。不明所以的只有两位小学弟。 夏知眠:“……” 黑历史被再次提起,再好的脾气也不能忍了! 她放下那点羞耻心,深吸一口气,然后松开硝子,冲上去佯装要揍他。 当然是没能打中,五条悟反应快得不似一般人,敏捷地躲过去后,还要语重心长地嘴贱一番:“夫人~大庭广众的,可要注意我们黑帮的颜面哟。” 夏知眠跟在他后面差点气死,好在她也是个反应不慢的聪明人,干脆停在原地抱着臂,蔫坏地笑了笑:“这个月的点心一块都不给你。” 被轻易拿捏住死穴的五条悟立马变脸大叫起来:“不可以!怎么能这样!!” “呵呵,我说可以就可以。” 硝子在后面看戏般地鼓起了掌。 …… 打打闹闹地走到了饭店,夏知眠借着点餐的机会顺道付了钱,然后笑容满面的坐回位子上。 大周末的中午,饭店客人络绎不绝,两层楼的空间坐得满满当当。幸亏几人来得算早,才占到角落的一个位置。 “总感觉夏夏姐动了什么歪心思,会是什么呢。”五条悟撑着下巴,隔着墨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盯着夏知眠光明正大地推测起来。 “怎么,你是真的打算放弃甜品了?”夏油杰半点不客气地威胁他。 五条悟:“……” 想要恶作剧的猫鼓鼓脸颊瞬间蔫了下来,趴在桌子上独自生闷气。 而看他吃瘪的几人无一不觉得好笑。 夏知眠其实也没做什么,不过是多点了一道特殊的凉菜。 大约等了十来分钟,服务员终于将色香俱全的热菜端上了桌,而唯一的那盘黑漆漆的凉菜就混在其中,分外显眼。 “餐前菜,味道比较特别,可以尝尝看哦。”夏知眠最先捞了一块凉拌皮蛋,从吃到咽始终面不改色,毕竟她自己还挺喜欢吃这个的。 许是被她脸上的淡定和捞第二块的举动给骗到了,哪怕心里产生了点怀疑,五个年轻人还是各自都夹了一块。而夏知眠却装作看时间一样拿出手机,在他们咬下第一口后,对着几人飞快地按下拍摄键。 “咔嚓——” 夏油杰和七海虽然顿了下,但表情完全看不出什么,硝子也是平平淡淡地咀嚼吞咽,只有五条悟和灰原雄的脸色仿佛绿了一般,直接凝固在镜头里。 “这是什么啊?真的是人类吃的食物吗!?”重甜口五条同学捂着嘴哀嚎。 “夏姐姐……”而期期艾艾的灰原同学只能一脸qaq,最后被七海安慰性地拍了拍肩膀。 笑得花枝乱颤的夏知眠从硝子怀里重新爬起来,擦着湿润的眼角为皮蛋正名:“其实还好啦,你们多沾点酱,拌着饭吃会越吃越香的。” 灰原雄:“……” 五条悟:“……” 休想让老子再吃第二口!! “噗~” 笑点低的夏知眠没忍住,看到他俩不可置信的表情后又趴到桌上笑开了。 “很过分啊,夏夏姐。”恢复过来的五条悟满脸幽怨,连墨镜都阻挡不住他的怨气,“刚刚还把人家的窘样拍下来了,啊啊,这就是险恶的成年人么。” “对,”夏知眠甚至都不辩解一下,笑意从她的眼眸蔓至眉梢,“这就是险恶的成年人啊,见识到了么。” 她单手撑着脸颊,盘起的头发从两边漏下几缕拂过白皙的颈间,就这么慵慵懒懒地望着五条悟。 隔着漆黑镜片的蓝眼睛怔了怔,少年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最后干脆像闹别扭的小孩子一样莫名“哼”了一声,撇开头去。 夏知眠被他的小动作弄得哭笑不得,想笑又怕太得寸进尺,终究还是忍住了。 “好了好了,不欺负你们了,其他菜还是很美味的~”夏知眠将那盘不受待见的凉菜端到自己面前,“至于这个,我就全包咯。”虽然也只剩下两块。 “不如分我一半。”夏油杰在她要下筷子时,竟先一步夹走了另一块到自己碗里。 “你确定?”这回讶异的倒是她了。 “其实口味确实还可以。”毕竟最难以下咽的东西他早就已经尝过了。 夏油杰脸上的笑容其实看不出什么破绽,但夏知眠却还是盯着他看了一会。 而在少年捏着筷子将要有所动作时,她直接将对方的碗拿过来,换成了多出来的空碗。 “尝鲜的话一块就够啦,我还是更愿意分享,能让你们真正喜欢的东西。” 第36章 杂货铺的欧吉桑也很喜欢钓鱼 午餐用完,对着装有着强烈不满的夏知眠,软磨硬泡之下终于把几人拖进了服装店。 “实在觉得奇怪我们脱掉外套不就好了。”五条悟拿着被塞过来的t恤撇了撇嘴。 “一溜烟的白衬衫也看得出你们是学生好不好,”夏知眠抱着肩堵在他面前,态度十分坚决,“这样就会显得我不够年轻啊,我才不要!” “噫,好幼稚啊夏夏姐,就算换上常服也看得出我们比你……唔唔唔……”在夏知眠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中,夏油杰很懂事地捂住了某张喋喋不休的嘴,将他拖拽到一旁,直接推进了一间更衣室。 本来还想上前说些什么的灰原雄见状,倒退一步又回到好友的旁边,并将手里的衣服分了件递给他。 “我、我们还是去换衣服,七海。” “……”七海建人低头看了眼衣服,又扫了眼夏知眠脸上酷酷的表情,最终默默地接了过去。 男生们都是简简单单的t恤,除了没眼色不配合的叛逆白毛,其他人都是老老实实地自主进了更衣室。等人都没影儿了,夏知眠这才两眼放光的看向家入硝子。 硝子:“……” “硝子~”夏知眠一把搂住她的手臂,相比对那几个大男孩时神情不知道温柔了多少倍,“我们去找条裙子好不好,明明这么好看的小姑娘,也穿点鲜艳的颜色嘛~” “……换来换去太麻烦了=。=” “可是我都没怎么见你穿常服,难得聚在一起欸,而且只有我一个穿成这样,真的很像是带队出来玩的大龄家长啊(??﹏?)” “怎么都不会联想到家长。”硝子眼底划过无奈,又被她故作委屈的表情逗乐,到底还是顺了她的意。 夏知眠便兴冲冲地拉着对方在女装区转悠,时不时地拿起衣裙在她身上比划,最后选了一件荷叶边的紫色碎花上衣,和一条及膝的牛仔裙。 “快去快去,一定很合适!” 家入硝子被半推着进到更衣室,男生们也已经从另一边的几个门出来,个个1米8、9的好身材、高颜值,哪怕最普通的浅色t恤也能穿得十分帅气。 终于在他们身上看到了属于青春的颜色。 在店员小姑娘的惊叹声中,夏知眠如同欣慰的老母亲一般满意地鼓了鼓掌。 “年轻人就该穿得靓丽一点嘛,这样看上去果然超赞的,回头率绝对百分百!” “也、也没有啦。”灰原雄略有羞涩地摸了摸脖子。 而另一个人形模特五条悟闻言却歪了歪头,无比恶劣地说:“夏夏姐,你这样好像花街的妈妈桑欸~” 夏知眠满面的笑容裂开了。 她在原地无声地盯着少年好一会儿,直到对方被看得浑身毛毛的,才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去,跳起来往他脑袋上捶了一下。 很好,这次有打中! 比不得夜蛾之拳的千分之一,但五条悟还是夸张地“嗷”了一嗓子,捂着脑袋控诉起来:“对我这样美少年出手,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谁对你出手了,这分明叫作正义之铁拳!”夏知眠冲他冷笑一声,并扬了扬拳头继续威胁道,“让你再乱说话。” 夏油杰眼里噙着笑意,他恰好站在夏知眠的身后,便对好友做了个嘴型。这点小动作哪里能逃得过“六眼”,五条悟气急败坏地就要上前与他理论,却被夹在两人之间的夏知眠给挡住了。 以为他是要冲自己来的夏知眠瞬间瞪大双目:“你干嘛,你还要和我打架不成?” “啧,谁要和你打了?”五条伸手就弹了下她的额头,示意她让开,“揍也是揍你后面那个家伙。” “……?” 夏知眠诧异地回头。而夏油杰此时早已收起了嘲讽和挑衅,恢复了平淡又有些无可奈何的表情。 “他大概是习惯了不爽就拿我开刀,没事的。” 夏知眠头顶的问号由一个变成了多个:“你居然是这样的人啊,小悟同学……”她震惊地望着五条悟。 五条悟:?????!艹 猫很生气,猫要气死了。 “等等……你刚才是不是弹我脑门了!”(乂`д′) 夏油杰在两人争执时笑得更加开怀,结果不经意地转眸,就对上了家入硝子充满鄙夷的目光,和两个学弟多少有点恍惚和惊讶的神情。 夏油杰:“……” 啧。 “学长们这是在做什么?”好奇宝宝灰原雄不求甚解。 七海建人看着前方,异常冷静地总结道:“争风吃醋。” 家入硝子:“小孩子别学。” 灰原雄:“……啊?” …… “下午去做什么好呢。” “要去看电影吗?” “最近上映的几部……好像没什么让人惊喜的。” “k歌?” “快收回去,你五条学长要听见了。” “喂!老子已经听见了!” “游戏厅?” “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个,已经没什么挑战性了啊。” “所以说……” “去爬东京铁塔!”在几人碎碎念般地讨论中,夏知眠突然提议道。 “……”x5 五个人同时沉默了下来,直到五条发出一声代表众人的“哈?” “反正你们说的那些地方今天也不想去,”夏知眠踢开脚下的小石子,转身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不如就陪我去标志性建筑参观下呗,我记得……塔内的设施似乎还挺丰富的,反正市区的娱乐也就这些了嘛。” “下次要是在郊区,我还可以带你们去湖边钓鱼呀~” “嘶~果然这就是中老年人的喜好么。”五条悟半遮着嘴冲伙伴们吐槽,却完全没有压低声音。 “这么说不太好,悟。” “小夏姐明明很年轻啊。” 同期们正在努力救他狗命。 “她的喜好难道不符合吗,山脚杂货铺的欧吉桑也很爱钓鱼呐。” “……” 夏知眠的拳头硬了。 参照埃菲尔铁塔建造的东京塔,也算是霓虹有名的打卡地之一。虽然作为本地人,他们在无人提及的情况下,可能一辈子都不会亲自来走这么一趟。 三百多米的建筑物,从最高层的观景台俯视,和站在塔下仰视的感觉多少还是有些不一样。 周末前来打卡的游客并不少,不过白天的人流量还是小于夜晚。 “没想到里面的空间会有这么大。”灰原走到护栏旁边,回身看向长长的环形廊道。 “唔,其实我一直都以为它只是一座塔。”硝子看着脚下如同悬空的玻璃栈道,突然好奇地来了句,“那两个家伙现在过来捶一拳的话,会碎掉吗?” 七海:“……学姐。” 硝子:“开玩笑的,别紧张=。=” 夏知眠正隔着护栏和玻璃,望向眼底微缩的建筑群,就像是在看沙盘里的小小模型。虽说不是什么令人新奇的画面,但和她想象中的还是有出入。 动漫害人…… “还以为是可以站到外面的那种,果然想多了啊。” “嗯?想去外面,也不是不行啊。”刚刚被殴打过的五条悟,听见她的感叹又凑过来,摸了摸下巴给出鬼主意,“杰的话,可以办到哦~他可是我们的召唤师。” “召唤什么,那条白龙嘛,”夏知眠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你的提议很好,下次不要再提了。” “什么啊,我……” “原来小夏姐上次就看到了啊。”突然插话的夏油杰,看似不经意地将五条挤到了一边。 “毕竟那么大一条,太显眼了。”夏知眠松开护栏,指了指下方密密匝匝的,像无数排列的盒子一般的房屋,由衷叹息,“其实透过玻璃看也挺美的,夜景一定更加特别。” “你想看的话,下次再一起来。”夏油杰本就温柔的声线在此刻到达了极致。 少年看向她柔软的侧脸,看着窗外的光线将她的肤色照得更加明亮,那双好看的眼睛就像波光闪耀的湖面,平静的是湖水本身,而不平静的,则是停驻在远方看湖的人。 “啊呀,既然来都来了,不如我们一起留张影!” 夏知眠突然转头,在极短暂的两秒对视中她什么也没察觉,兴冲冲地说完便四处张望了一番,然后挑了块视野最好的玻璃,跑去将前方讨论着什么的三人一道喊了过来。 “杰,你今天怎么一直怪怪的。”五条悟在夏知眠跑开时,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有么?”夏油杰弯了弯嘴唇,笑得别有深意,“大概是因为……我还不够迟钝。” “……哈?” “不论你们在聊什么,总之先过去拍照啦。”叫回三人的夏知眠,就像个忙前忙后的带队老师。见俩人站在原地没动,又跑了回来,一边催促着一边推着他们的后背向前走。 “3——2——1——” 随着好心游客的倒数,在“咔嚓”一声轻响后,此刻的轻松和快乐,被永远定格在了画面里。 合照拍完,夏知眠就无情地撇下几个大男孩,拉着漂漂亮亮的硝子去拍双人照。 “没想到新手机的像素还不错,”夏知眠翻着手机的相册,几乎每一张都让她满意点头,“果然硝子怎么拍都好看呢。” “下次,再去不同的地方留影。” 而此后无数的照片,都将成为怀念的媒介。 第37章 这种说法真的很像养猪 假期的短暂,在于时间的流逝总是悄无声息,等反应过来时,黄昏的光线早已经遍布整座城市。 从高处俯瞰,世界如同被打翻的橙色汽水所泼染。 随着游览的人群一同下了塔顶,夏知眠心知他们第二天还有繁重的课业或任务,匆匆用过晚饭便催促起大家回程。 “这个点回去也太早了。”出了店门,五条悟看了眼昏暗的天色,立马噘起嘴表达不满。在他看来今晚若不熬个通宵,哪里对得起这样难得的假期。 “路上不是要花不少时间吗,”夏知眠就像看着出来玩嗨了不想回家的小朋友,耐心地同他分析,“我的车坐不下这么多人,所以你们几个要自己去坐地铁,加上转线,等回到学校就不早了呀。” “你要不要先把她给放开了再说,夏夏姐,没道理只有硝子是特殊的。”五条悟臭着脸指着两个唯二女性交缠的手臂,谴责她的不公平对待。 “悟,不要这么斤斤计较。”夏油杰在他身旁好心劝慰,语气却有种说不出的低落,“毕竟选择和谁一起,也是小夏姐的权利。” 夏知眠:“……?” 这话怎么就听得怪怪的,少年你真的是在帮我说话? “要不,我和七海去坐地铁好了。”感觉到气氛不对的灰原像课堂上乖乖的小朋友一样,连忙举起手发言。 不想陷入奇怪修罗场的七海也跟着赞同地点头,甚至往后退了半步到灰原身边。 夏知眠当然不会让这种尴尬的事情发生,或许不能面面俱到,但也不能厚此薄彼,尤其还都是些小年轻。 所以她直接推了推两个少年人的手臂,带着玩笑的语气道:“你们也给我去坐地铁,不要打扰我和香香软软的小姑娘独处好嘛。” 谁知俩人竟纹丝未动,一个满脸写着“我很不爽”,一个虽然笑着,却目露幽怨。 不要脸的五条甚至来了句:“老子也很香啊。” “走小夏姐,不用管这两个笨蛋。” 就在夏知眠想着自己是不是要拿点糖出来哄一下时,硝子直接拉住她的手将她带离,并在转身之际,给了两个同期一个极为挑衅的眼神。 “……原来是硝子么。”望着两道背影的夏油杰突然自言自语。 “你又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没什么。”对于伙伴的不痛快,夏油杰只是无所谓地笑笑,直接转移了话题,“我们还是去乘车。” …… 将硝子带回郊区,夏知眠在驶进山路前特意张望了一眼,只是空寂的道路上没见什么人影,也不知几人是先一步到了,还是仍在回来的路上。 不过她倒是发现此时的家里竟灯火通明,在一片漆黑的山林间尤为显眼,从落地门窗透出来的光线几乎照亮庭院,隐约能瞧见那些在她精心养护下生长繁茂的植物。 夏知眠瞅完自己都愣了下,不过很快就露出了然的神色。 “小夏姐,是出门忘记关灯了吗?”同样看到灯光的硝子也有些诧异,甚至有那么一秒怀疑起两个人渣,是不是招呼不打就擅自跑进别人家。 “没有哦,”夏知眠摇了摇头,“应该是聘请的管家过来了。” “……欸?”硝子看上去十分意外,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毕竟夏知眠曾经也说过她是个习惯了独居的人。 “一个人生活总会有些事情不方便嘛,加上我又要经常往返市区和郊区,”深知自己的做法有些奇怪,不过夏知眠早已想好了理由,“算是为了避免再出现之前那样的情况,所以就高薪聘了一位管家,一年左右,等店铺的东西售完,我就可以开始安心养老啦。” 这也是她原定的计划,无非是细节上有了小小的变动。 “小夏姐,你还这么年轻,对养老的执念也太深了。”想到对方使用的通讯昵称,硝子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嗯哼,毕竟养老才是真正享受生活的开始呀。”盯着前方路况的夏知眠莞尔一笑,话里话外都是对未来的期待,“到时候也可以找点轻松的事情做,不如去你们学校当掌勺大厨,我觉得我的厨艺还是很不错的,肯定能把你们每个人都养得白白胖胖。” 少女听完顿了下,直言:“……这种说法真的很像养猪,小夏姐。” “哈哈哈哈才没有啦。” “而且不会轻松的,”硝子望着车窗外飞逝的阴影,嘴角微微上扬,“悟那家伙,绝对会每天跑七八趟厨房,然后吵着要吃甜品。” “嗯~他的话确实干得出来,最后说不定因为天天吃甜食而长蛀牙。” 两个人居然同时幻想到五条悟捂着红肿脸颊满腹抱怨的画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达成无用的默契。 “到啦~” 弯弯绕绕的山路依靠工具却花费不了太长时间,大概十来分钟她们就到了学校正门。从车上下来,夏知眠把硝子送到楼梯口,最后摸了摸她的脑袋开启长辈的叮嘱:“到宿舍早点休息哦,这样明天才会有充足的精神~” “嗯嗯,我知……” “嗷呜——” 硝子乖巧又无奈的回应,被半空一声仿若二哈的龙吟和随之而落的轰鸣所打断。巨大的虹龙不过瞬息就停降在夏知眠的车子附近,若是再近上两分,它的尾巴都能压到车身。 降落时所掀起的风和尘土,就这么肆意地扑了上来。确切的说,是扑了站在外侧的夏知眠一身,若不是她手快压了压裙摆,可能还有走光的风险。 “悟,”夏油杰收起咒灵,温和的声音里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下次再教虹龙奇怪的东西,你就自己走上来。” “哪里奇怪了,它刚刚飞得不是很帅气吗,喊得不也是很有气势吗?”五条悟掏掏耳朵不以为然,转头就冲台阶下的人招了招手,完全不顾身后两个同样面色难看的小学弟,“哟~” 硝子:“……” 哟你个鬼! 无视他的硝子幽幽地将目光投向夏油杰,仿佛在质问他怎么回事,竟然让这个问题儿童来驾驶虹龙。 夏油杰抽了抽嘴角,简直有苦难言。 这家伙第一个跳上去,他又能怎么办。 而回过神的夏知眠理了理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走上前,笑容满面地对五条身后几人说:“不早了,你们先上去,我留五条同学说两句话。” 她的声音和脸上的笑容都格外温柔,但在那些台阶的烛火映衬下,却莫名令人心底发毛。 “前辈晚安!”像敏感小动物一般的七海和灰原,毫不犹豫地仓促道别,就这么跑了。 夏油杰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也被硝子拽住一把扯走。 晚风穿过林梢,使得枝叶相互挨挤碰撞,徒留满地摇曳的月光,和台阶下静立的两人。 “嗯?夏夏姐要留我说什么。”五条悟笑嘻嘻地歪着头,俊俏的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 那张令人惊叹的容颜,在朦胧月色中显得天真又无辜。 夏知眠会因此心软吗,当然不会! 所以五条悟就看到前一秒还笑容温软的女人,后一秒就面色狰狞地冲上来揍自己。 “我昨天才洗的头发,你知道大长发洗个头有多麻烦吗!” 下意识打开无下限的五条悟,被精准跳跃式手刀击中了脑袋,虽然他想要闪开其实毫不费力。 “……好凶啊,夏夏姐。”五条悟抱着头委委屈屈,仿佛下一秒就要表演个猛男落泪。 “撒娇也没用。”夏知眠冷漠极了,想到自己身上还是件纯白色的衬衫裙,气不过便又上手去掐他那张白白嫩嫩的脸。 五条悟竟也没有躲开,低头见她气鼓鼓的样子反而觉得好笑,又有种说不出的心痒。就像猫咪看到心爱的玩具,会忍不住想揽进怀里咬两口,垂下的手掌几乎无意识地动了动。 “哇,你居然还笑!”夏知眠掐住他脸上的肉往旁边扯了扯,虽说满脸恼怒,但手上分明还是收了力。 五条悟便得寸进尺,故作惊讶:“咦,好轻啊,夏夏姐不会是舍不得。” 夏知眠:“……” 这个臭小孩! 第38章 青春期的梦 树影间传来的沙沙声不断,仿佛是这片森林的植物正在说着悄悄话,以至于他无法听清面前的人在说些什么,所有的声音在他的耳朵里都是模糊的,像是一些无法辨别的、没有实质性的音符。 只能看见她的眼睛,即使在银白的月光和橙红的烛火映衬下、在如此暗淡的光线中,依然藏着夺目的星辰。 无法否认的好看,哪怕他已经有了自认为在这世上最好看的眼睛。 五条悟在那只手伸向自己脸庞的瞬间,不再是下意识克制的没有动作。他或许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或许只是凭借本能。 这一次,他如心里所想的那样,握住了她的手。 夏知眠的手微凉,像一块润白的冷玉,也有着头顶遥遥的月亮的色彩。 她似乎因为没能掐到他而更加恼怒,眼睛比方才瞪得还要圆,却让五条悟觉得很有意思。 [你要干嘛?] [快点松开,我真的要生气啦!] 对方的声音像是被隔着一层纱,模模糊糊,显得遥远又缥缈,他只能看着她红润的嘴唇张张合合,像被风掀起的玫瑰花瓣,让人想要触碰。 [不行哦,已经被我抓住了呢。] 想要挣脱的手被他握得更紧,连伸过来的另一只,也被牢牢扣住。五条悟紧盯着她,眼底有种不可言喻的兴奋。 夏知眠像是被猫科动物锁住的猎物,她终于有些不安起来,眉头一皱,换上了比刚才嗔怒时更为严肃的表情。 [别闹啦,好歹也尊重下长辈五条同学!] [再不松开等会儿毒打你。] [还会克扣你的甜品,或者在饼干里面涂芥末……] 她吃完饭之后定然补过一次口红,唇色才会如此鲜艳。五条悟垂下眼睑,望着那张饱满的唇,喋喋不休地说着试图威胁着自己却没什么力量的话。 温柔地笑着时也好,像现在这样摆出大人姿态教训自己的模样也好,都不会影响她本质上的美好。 露台上的那个下午,让人念念不忘的究竟是天空飘浮的云朵、风起时吹动的竹林,呼吸间微弱的花香、还是眼前这个一颦一笑都让人想要为此停留的人呢。 五条悟在这个短暂的瞬间,只不过是了然了一件事。 他抓在手里的,绝对不会再松开。 少年时期的冲动永远是莽撞而勇敢的,至少在这个现实的背面,他没有太多时间去做详细或理性的思考,似乎一切行为只凭借本能,和自己都未曾发现的,心底最直白的渴望。 夏知眠的絮叨戛然而止,她睁大的瞳孔里,映射的是少年发着光的萤蓝。像在阳光照耀之下的冰川,也像囊括了天空的深海,是坠落在凡尘的星星。 突然俯下身的五条悟,终于与那抹艳丽红色相贴合。 嘴唇上的触感,正是他意料之中的柔软。 修长的指节穿过她的发间,少年像无师自通的探索者,蹭着她的唇,轻咬着唇瓣,但这依旧没能使他满足。在片刻的温柔过后,他按住她的后脑,青涩却略显蛮横地撬开她的唇线,用自己的舌尖探了进去,灼人的滚烫热意从唇齿之间滑进咽喉,一路向下…… 咚咚—— “悟?” 五条悟在短促的敲门声中惊醒,陡然睁大了双目,入眼的是再熟悉不过的天花板。他从床上坐起,脑子却如宕机般一片空白。 “你这是又熬夜打游戏……”没有得到回应的夏油杰干脆推门走了进去,看着他失神的模样如同见了鬼,“怎么?存档全部意外丢失了么,这副表情。”他挑了挑眉,恶意猜测道。 “……” 五条悟扫过他一眼就撇开头去,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自己凌乱的白毛,闷着声道,“你先出去,我马上。” 见他坐在床上半天不起身,耳根还可疑的红了起来,夏油杰很快露出了了然又幸灾乐祸的表情:“那你最好快点,我先去教室了。” 他出来后甚至好心地替对方关好了宿舍的门,可脸上的取笑不知怎么就渐渐消失不见,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也油然而生。 第39章 好坏好坏的大坏蛋 将车停回山下,夏知眠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只觉对付熊孩子果真是劳心劳力。不过少年身上的活力与朝气,仿佛让自己都跟着年轻了许多。 她下了车从包里摸出钥匙,刚要插入锁孔,却发现大门还留着一条门缝。 推开拉门,借由房屋的格局,夏知眠一眼就能看到客厅地毯上坐着的两个小朋友,和在他们面前像个不值钱的小叛徒一样摊着肚皮的岁岁。 听到声音起身的伏黑津美纪,和同样站起来的伏黑惠,张着懵懂无辜的大眼局促又不安地望了过来,见是熟悉的面孔,还露出了一点惊讶和欣喜。 夏知眠赶忙换了鞋,带着诚挚的、毫无敷衍的柔暖微笑走了过去。 “晚上好呀,津美纪和小惠,我没有记错你们的名字。”她蹲下身,无比自然地在两个孩子的头顶都揉了一把。 “没有错哦,姐姐也晚上好。” “晚上好,眠眠姐姐。” “喵——喵——喵呜——” 两个小朋友礼貌又乖巧,可比某个白毛未成年要可爱多了。 “听见了听见了,谢谢你替我招待小客人~” 夏知眠将绕在脚边直叫的岁岁举起来,又放倒在地上揉揉搓搓。 “你们爸爸呢,”她直接盘腿坐到地毯上,以全然放松的姿态,捏捏两只小手,示意他们一起坐下来,“他有解释过搬到这里的原因吗?” “爸爸说要出去买点东西,让我们在这里等。”小津美纪点了点头,口齿伶俐地一一作答,“他还说姐姐是他的老板。” “……好,这么说也不算错。”夏知眠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自己果然不该指望对方能好好解释一番。 “嗯……因为一些繁琐的事情我请了你们爸爸过来帮忙,所以不得不麻烦你们也跟着过来住一年,并且在附近的幼儿园就读,这样可以吗?如果因此感到困扰或不开心,完全可以和姐姐说哦,我会和你们爸爸再商量办法的。” 她并未将两个年幼的孩子当成是成年人的附属品,骤然搬家又离开熟悉的学校,本身就应该优先考虑孩子的心情。没有想到那位当爹的会这么不靠谱,也是她处理的方式欠妥了。 “没有不开心,”津美纪低头捏了捏手指,有点害羞,“如果是和姐姐住在一起的话,不会不开心。” 要和同学分别确实让津美纪有小小的失落,但向来懂事、早已学会不给大人添麻烦的她,并没有告诉爸爸。 “那……如果不是我呢,”夏知眠相当敏锐,她伸手刮了下小姑娘的鼻子,轻声道,“果然做这个决定还是有些为难的。” “啊,”津美纪抬头看了一眼,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睛,又匆匆低下了头,“其实,会有一点点,但只有一点点。而且这里好漂亮啊,姐姐也是,我喜欢姐姐。” 夏知眠愣了下,然后张开双臂揽住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温柔地拥抱了她:“谢谢津美纪的体谅,我也很喜欢你们呀,也非常非常欢迎你们的到来。不过啊……小朋友的特权是可以不用太为大人考虑的,所以有什么不开心的情绪,希望津美纪一定要表达出来,好吗?” 女人身上的馨香、体温和温暖的话语,都让津美纪舍不得脱离这个怀抱。她把小脸埋进去,闷声点头:“嗯,我知道啦,眠眠姐。 “那么,小惠呢?”夏知眠转头去看另一个“糯米团子”,“有什么都可以和姐姐说哦。” “不会不开心,”目前还没在幼儿园结识到深厚友情的伏黑惠,很酷地昂起头来,使得那头张扬的像小刺猬一样的头发也仿佛跟着摇摆了下,“这里比爸爸的破屋子好。” 小家伙肉嘟嘟的脸蛋上甚至露出了相当直白的嫌弃,也不知嫌弃的是屋子,还是他那不靠谱的父亲。 “噗~”夏知眠不厚道地笑出了声,也抬手将他揽进怀里抱了抱,“好好,那也谢谢小惠对这里的喜欢。” 两个孩子窝在她的怀抱里,脸蛋红红,似乎都有些不好意思。 “未来的一年,希望你们在这里住得开心。” 夏知眠说着便站起身,一手牵起一个。小孩子软软肉肉的小手,让她都舍不得松开:“现在呢,就跟我一起去参观下房间。” 她把两个小家伙牵到自己卧室后面的一间客卧,里面放了两张单人床,用了不同色的床上用品,床头柜和被子上都堆放着一些娃娃摆件之类,所以空间看上去要比主卧小一点,但依旧温馨,给两个小朋友都看得愣愣的。 “你们就先住在这里,刚刚路过的是我的房间,右手边就是你们爸爸的房间,要是晚上做噩梦的话,随时可以找过来哦。”夏知眠说着又指了指房间里侧整面墙的奶白色柜子,“衣柜的空间还算大,刚好可以一分为二。不过毕竟性别不同,等明天我让你们爸爸在床铺中间再装个帘子。” “说起来这边幼儿园会有作业么?不过看书肯定也需要桌子,这样看……里面好像放不下了。那就只能先用客厅的餐桌,或者书房的书桌也行……不过是不是太高了点。” 她就像操碎心的老母亲,看着房间的格局一边思考还需要什么,一边自言自语般碎碎念着。毕竟时间短暂,她也只来得及考虑床铺和衣柜这种最基本的东西,细节上的还得慢慢来。 长时间在继父身边生活的津美纪其实很会察言观色,倒不是伏黑甚尔对她不好,只是对方和母亲根本没有什么感情。而她也从没在原生家庭中感受到多少爱,尤其是自己的母亲现在直接当了甩手掌柜。 这样的环境氛围,注定了她比普通家庭生长的孩子更加早熟。 五岁的小姑娘扯了扯夏知眠衣裙的下摆,仰着头十分乖巧地说:“姐姐,没关系的,我和惠只要有睡觉觉的床就可以了,不用那么麻烦。” “嗯嗯,”小两岁的伏黑惠无疑也是早慧的孩子,他跟着姐姐一头,完了又晃晃头,奶声奶气地说,“不能麻烦姐姐。” 夏知眠太熟悉他们眼睛里的小心翼翼,在这个本可以放肆的年龄却过分乖巧的孩子,大多也是被现实逼出来的。 而对于一个没有正常童年的人而言,总是希望看到其他孩子拥有本属于他们的幸福和快乐。 “对姐姐来说,并不是麻烦呀。”她蹲下来,再次抱住他们,柔和的声音里是满满的欢喜,“布置房间的时候我很开心,特别是想到这么——可爱的两个小朋友,看到我的努力成果后笑起来的样子。” “所以,”她笑着松开两人,分别戳了戳他们像发面馒头一样软嫩的小脸蛋,“可以一人送我一个微笑嘛。” 津美纪和伏黑惠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而他们清澈的大眼睛里,终于也只余下孩童无忧无虑的天真。 “好啦,时间不早咯,小朋友是不能够晚睡的,”夏知眠摸摸他们头,提议道,“我带你们去洗澡,好不好?” …… 伏黑甚尔从几公里外的杂货铺提着烟酒回来,他对这深山老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实在有些无语。毕竟这房子和他最先想象的豪宅别墅大相径庭,从而也更加肯定夏知眠是个有别于常人的富家女。 屋里的灯依旧亮着,门也没有锁,只是客厅的两个小鬼没见踪影,玄关处也多了一双女人的单鞋。 伏黑甚尔也不在意,只是先将啤酒放进了冰箱,又摸了根烟出来。刚要点上,才想起这里并不是自己家,房子的风格也不难看出主人是个有点讲究的姑娘,他捏了下烟蒂,最终把它放了回去。 “爸爸,你回来啦!”穿着睡衣的津美纪从房间里跑了过来,显然是听到了声音。 她抱着一只玩偶兔子,兴冲冲地拉住了甚尔的手掌,牵着他往走廊带:“姐姐还在帮小惠洗澡,我带爸爸去认房间。” 聪明能干的津美纪指着过道中间的房子,很是欣喜地说:“这是我和小惠住的房间,爸爸你的房间就在旁边,姐姐说东西都是备好了的,但床你要自己铺哦。” 男人闻言露出了一双死鱼眼:“……” “知道了,去睡觉。”他轻拍了下小姑娘的头。 “爸爸晚安~” 伏黑甚尔见津美纪回了卧室,便转身进了她指的那间房,简单扫了一眼。对于房间的格局摆设他毫无所谓,倒是床上果然放着叠好的深灰色四件套。在出去抽根烟和现在就铺床之间犹豫了两秒后,伏黑甚尔选择了前者。 刚退出房门,廊道尽头处就窜出了一只白猫,和他那同样穿着睡衣,浑身还冒着热气的便宜儿子。 小豆丁伏黑惠本来要去追浴室门口蹲守的岁岁,结果刚没两步就看到房间里走出来的伏黑甚尔。他脚下立时顿住,脸上的笑容也迅速消失,就这么站在几步外,顶着一张酷酷的小脸瞪着对方。 这什么臭脸。 伏黑甚尔轻“啧”了一声:“……” 夏知眠擦着头发出来时,就见这一大一小站在走廊里大眼瞪小眼。 “你们干嘛……在玩123木头人吗?”她疑惑地问道。 “姐姐——”伏黑惠掉头回来扯住夏知眠的睡裤,仰起头有些急切的模样。 见他有话要说,夏知眠也配合地蹲了下来。小家伙便半捂着嘴,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姐姐,要离甚尔远一点哦,他是个好坏好坏的大坏蛋。” 五感极为灵敏的伏黑甚尔:“……” 第40章 它是只咒灵 看到男人脸上的表情也猜到他大概是听见了,夏知眠清了清嗓子掩饰笑意,然后摸摸小家伙的头,模棱两可道:“谢谢小惠关心。” 伏黑惠特别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这才屁颠颠地进了房间。他走得昂首挺胸,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的老父亲。 两人几乎同时收回望向房门口的目光,视线很快便撞到了一起。夏知眠这时才有了家里多出一个成年男性的微妙感,避免无言的尴尬,她只好侧身指着身后,佯装镇定:“浴室在尽头,伏黑先生的洗漱用品我都放在洗衣机上的篮子里了。” 伏黑甚尔抱着臂,懒洋洋地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在夏知眠准备开溜时,他做了两秒的沉思状,突然问道:“明天需要做什么吗,大小姐?” “……之前好像提过,其实可以直接喊我名字。”夏知眠不得不停下还没走出多远的脚步,下意识地先给他纠正那极为别扭的称呼。 “至于明天,在接送我以外的那段时间,还需要你帮忙去购买些材料,嗯……具体还是等明早再说。”知道对方与自己年龄相仿后她就舍去了敬语。 伏黑甚尔低头看着对方,嘴角微微勾起:“好啊,大小姐。” 他脸上总有一种没睡饱觉的神态,耷着眉眼看上去像没什么精神,只因为相貌的加持和不同于常人的气质,把冷淡和慵懒也变成了别样的魅力。 懒散平静的声音里当然听不出太多情绪,但浅淡的笑容却又给人不怀好意的感觉。 夏知眠:“……” 绝对不是那道疤的原因。 这个人根本就是故意的! 虽然有些无语,但夏知眠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最后还是礼貌地冲他笑了笑:“时间不早了,祝好梦。” 从客厅的柜子里找出吹风机,夏知眠接上拉门旁边的插座,站在露台上吹她那头“麻烦”的长发,直到手臂举累了才基本吹干,也不怪她刚刚在心里又骂了几遍某个臭小孩。 今夜是满月,月光亮得惊人,使得庭院里的花草都清晰可见。夏知眠扫完那些掉落的发丝,又在露台上逗留了一会儿,她抬眼看了看天空,圆弧之外是一圈朦胧的光圈,像是从月亮里荡出的一层涟漪。 起了月晕,也不知明天会不会变天,若是早上起来就下雨,岂不是又能翘一天班。 夏知眠毫无愧疚地想着逃班计划,同时低头收回了视线。才垂眸,就见一条红色的,像巨大毛毛虫一样的东西趴在她的院子里,嗅着栅栏前那丛于前些日子开出花的小爪菊。 然后张嘴啃了一口。 啃了一口!!? 怔在原地的夏知眠张了张嘴,颤着自己的手指着前方的丑宝,终于放声大叫起来。 “伏黑甚尔——!!” “……?” 本来在房间铺四件套的男人闻声走了出来,见对方一脸惊惧地看着自己的咒灵,还有些诧异,琢磨着她这副模样,是不是看得见所以被吓到了。 夏知眠哪里会给他疑惑的时间,直接扒拉起他的手臂控诉:“你倒是管管自己的崽啊!” 说完就匆匆换鞋跑了下去,卡着丑宝的大脑袋,把它从可怜的小爪菊旁挪开。 “我的、我的花……前两天才开出来的……”心碎的声音颤颤巍巍,夏知眠蹲在那株植物前像另一颗伤心的蘑菇,就差没掉几滴眼泪。 伏黑甚尔:“……” 还站在露台上的伏黑一时无言,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才合适,说实话他第一反应竟然是想要纠正对方不恰当的形容。 丑宝仿佛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小心翼翼地朝着自家主人慢慢蠕动。 看到夏知眠起身,它则“咻”地一下窜上伏黑甚尔的肩膀,把自己硕大的脑袋缩在男人后背。 夏知眠倒也没指责它,只是用黑溜溜的眼睛郁郁地盯着伏黑甚尔,怨念几乎要从眼睛里流出来化为实质。 “伏黑先生,作为家长是有责任教育孩子哪些东西是不能吃的,你不怕它拉肚子吗?” 伏黑甚尔抽了抽嘴角:“它是只咒灵。” “有区别吗?衣食住行不是一样需要你。”情绪虽然已经平复了下来,但对称呼还耿耿于怀的人才不要和他讲道理。 伏黑甚尔:“……” 由于对方超出寻常又过于平静的反应,反倒让人一时察觉不出是哪里不对。 “子不教父之过。”夏知眠在他的沉默中又补充了一句。 “呵,”伏黑哼笑一声,用低哑的声线道,“那我把它杀了?”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的就好像在说今天的天气,最随意的口气却说着如此恐怖的话,简直让人火冒三丈。 不过未等夏知眠给出什么反应,缠在伏黑甚尔身上的丑宝就先冒了出来,它泪眼汪汪地趴在男人肩头,嘟着嘴吐出了一团湿哒哒的植物“遗骸”,连口水也一并滴落到男人肩膀,洇湿了一小块布料。丑萌丑萌的样子简直令人心软。 嘴角几乎不受控制地往上扬了起来,夏知眠其实很努力地想要忍住,但她毕竟是个低笑点的人,尤其是对上伏黑甚尔有点危险的目光。 “噗嗤~”她干脆也不憋了,弯着眉眼直接笑开。 夏知眠半点无畏地走过去,摸了摸那颗红色的大脑袋。 “干得漂亮!”说完就从伏黑身边错开,一边伸着懒腰嘟囔着“睡觉睡觉”,一边往房间走去。 长发划过身边,徒留一股柠檬的清香。 伏黑甚尔当然也做不了什么,毕竟对方现在可是自己的雇主,而且他也没有真的生气。不过他还是拍了下自家萌宠的脑袋瓜子,看似随口的嘱咐实则却是威胁:“院里的植物不能啃,不然只好把你剁碎赔给她当下酒菜。” 丑宝:“……”qaq 翌日,休息日不用上学的两个小朋友还在熟睡中,而需要上班的成年人已经被迫起了床。早在四五点被吵醒时,夏知眠就已经拉开窗帘看了眼屋外,可惜未见雨水。 这会儿起来,天虽然是有点阴阴的,但也不是马上就要落雨的样子,何况之前因为脚伤休了太久,再无故翘班就不太好了,夏知眠只得从温暖柔软的被窝爬出来。 唯二的成年人一前一后推开房门,听到声音后下意识对望了一眼,发现彼此竟然都顶着黑眼圈,一看就是没睡好的样子。 夏知眠是因为半夜蹦跶的猫咪,而对方…… “你认床?” “……”伏黑甚尔顶着一头乱发,垂下眼睑望向她的脚下,没有作声。 顺着他的视线,夏知眠也低下头,瞧见了在自己脚边端坐着的、甩着尾巴的小可爱。 “啊……”夏知眠无意义的发出一声轻吟,早起的迟钝让她花了两秒才理解对方的意思,很快便有点儿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岁岁才三个月大,是有点调皮哈。” 想到昨晚自己怼过对方的那些话,她简直尴尬地想当场挖个地洞。 “我……今天的早餐就我来,伏黑先生先去洗漱好了。”不想面对男人那别有深意的目光,夏知眠抱起岁岁转头就跑。 等早餐弄好,夏知眠正准备去次卧把两个小朋友挖起来,才要敲门,穿戴整齐的津美纪和伏黑惠就自己走了出来。 “姐姐早上好。”姐弟俩异口同声,仰着小脸巴巴地望着她。 “早上好,你们好厉害呀,居然自己起来了。”夏知眠弯身撑着膝盖,做出稍稍有些夸张的表情。 小朋友被夸得小脸一红,津美纪还羞涩地揪了揪自己的手指,旁边的伏黑惠虽红着耳朵,却像个小大人一样,用酷酷的表情摆摆手,软萌却坚定:“也没有很厉害。” “那也是棒棒的小朋友,”夏知眠抿唇一笑,伸手揉了揉他们的脸蛋,“去洗漱,洗完来吃早餐。” 开车也要不少时间,所以用完早餐后夏知眠和伏黑甚尔就得出门。 身为父亲的不靠谱男人,把两个年幼的孩子丢在家里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拿着车钥匙半句话都没留就出了门,看得夏知眠一阵无语。不过她毕竟是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自己牵着两个小朋友到书房走了一圈。 “今天要辛苦你们守家咯,这里是姐姐的书房,这上面都是童话故事书,”她指着书柜其中一层,正好在他们身高的范围内,“你们想看的话可以随时来拿,看完帮姐姐放回去就行。” “虽然中文看不懂,不过绘本故事嘛,看插图也可以,另外桌上还有纸张和彩笔,都可以拿来用。” “客厅的电视也可以看,但为了你们的视力,不要看太久哟。茶几上的水壶里是今早放凉的开水,抽屉里还有零食……容我想想还有什么,”她盯着书柜一角兀自想了一会儿,最后叮嘱道,“如果有穿着一身黑色校服的哥哥姐姐过来,不用害怕哈,他们都是正常、啊不对……都是姐姐认识的人。” 对于她慢悠悠的絮叨,两个孩子没有丝毫不耐烦,等夏知眠说完,津美纪才扯了扯她的衣摆。 “眠眠姐,不用担心,我们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平时爸爸出门,也是我和小惠看家。”小姑娘用稚嫩的声音说着懂事的话,乖巧地令人心疼。 小惠也紧跟着道:“眠眠姐,放心出门,小惠和姐姐在家没问题的。” “我知道呀,”夏知眠蹲下身,无比自然地搂住他们小小的、温热的身躯,“因为津美纪和小惠都是特别优秀的孩子嘛,但是啊……如果什么都要让你们靠自己做好,就显得我们这些大人有些失职了嘛。” 两个孩子张着懵懂的大眼,似乎还不能完全理解她话里的意思,但这个怀抱真的很温暖,是迄今为止,在有限的记忆里,得到的最多也最温暖的拥抱。 “总之,谢谢勇敢的你们帮忙守护姐姐的小房子~”夏知眠在他们肉嘟嘟的小脸蛋上各亲了一口。 第41章 合同里还有这项? 伏黑甚尔正倚靠在车门上抽烟,指间那抹猩红明灭的瞬息,夏知眠终于拿好东西走了出来。 踏出大门时,她笑眯眯地回头冲两个小家伙挥了挥手,也不知道是说了些什么,直到转身离去后,两张嫩白的小脸上还挂着如绽开的花儿一样的笑容,一如这明媚的春光。 兴许是她身上的亲和力太过于自然,反而令伏黑甚尔产生一种自己才是外人的错觉。毕竟孩子们谁也没记得和他这个父亲说声再见,就连眼神都没往这边瞥上一眼。 眼见对方走近,伏黑甚尔最后吸了口烟,然后用指腹径直掐灭烟头,将其随手扔下。 掉下的半截香烟,随着“啪嗒”一声轻响,于半空中落在夏知眠下意识伸出的纸张上。 两人似乎都愣了一下,夏知眠回了神却没有缩回手,仰头直视对方的眼睛,用温和的声线提醒道:“请不要在我家门口乱扔垃圾,伏黑先生。” 男人垂下眼睑,神色淡淡地将纸上的烟蒂拾了起来。 毕竟是给钱的雇主,他倒也难得听劝。 “我车上有……”夏知眠本想告诉对方自己车里有小型垃圾桶,只不过话才出口,就见他抬起手臂,把指腹间的烟头往肩膀上伸了过去。而可怜的丑宝似是习以为常,甚至不需要任何指示便将其吃下。 未说完的话最终滞在了嘴边,哑口无言的夏知眠,露出了一言难尽的微妙表情。 “怎么?” 她那双黑亮的眼睛瞪得老大,让伏黑甚尔想忽视都难。 “……它这样什么都吃,真的不会拉肚子么?” “这是咒灵,可不是什么小宠物,”伏黑甚尔勾了勾嘴角,像是有些好笑,“你们女人对什么都容易心软?” 也许并非本意,但嘴角那道性感的疤痕总让人有种被嘲弄的错觉。 虽然多少有点好奇对方为什么看得见,但他很难对除钱以外的事物上心,便也懒得过问。 夏知眠当然不是一点即燃的炮仗,反而很是“和善”地冲他笑了笑:“别人不太清楚,但我呢,对于令自己不太痛快的人,是绝对不会心软的。” “所以伏黑先生,下次再说这种有歧义的话,”她对男人眨了下眼,温软的声音听不出半点威胁,“你的甲方,也就是我,会选择直接扣钱。” 出钱的就是老大,夏知眠当然不会花钱给自己找气受,有什么也就直接说了。 被钱轻易拿捏住的伏黑甚尔:“……” 只是很快他也跟着笑了笑,低哑的嗓音像是被女巫施了法的弦音般蛊惑人。 好看的眉峰上挑,男人不怎么正经地问道:“可以肉偿么,大小姐?” 夏知眠冲他翻了个白眼:“你想得美。” 两人一路无话,开车的人或许谈不上多专心,但坐在副驾驶的夏知眠却一心在她那叠纸张上勾勾写写,花了些时间才把需要的东西一一罗列出来。 她捶了捶自己酸胀的脖子,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致推算着剩余的时间。眼见路程还有小半的距离,也顾不得是不是不太礼貌,直接歪头闭眼,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她实在困得厉害,半夜惊醒一次,五六点又被蹬醒。另一位虽然不可能给猫猫留门,但大约是被廊道的跑酷声吵到了。 夏知眠终于肯承认岁岁的性格或许真不随自己,并考虑收拾个小空间出来给它,毕竟再这么精神萎靡下去,她怕自己站着都能睡着。 不久进入市区,伏黑甚尔在红灯时瞥了眼睡得不省人事的女人。 车外是穿梭而过的、伴随着无数汽笛声的车流,即使隔着紧闭的车窗也无法完全阻隔那些扰人的噪音,而车里熟睡的人却丝毫未受影响,透过玻璃的光线正照在她无比安逸的脸上。 伏黑甚尔用手指无意义地敲击着方向盘,如果不是信号灯恰好变绿,他大概会忍不住将对方吵醒。作为昨晚同样没睡好的人,对于这样美好的画面只有恶劣的破坏欲。 虽然有着这样绝对称不上好的心眼子,但车还是一路平稳地驶进了停车场。 车身停稳后,伏黑甚尔歪头看着夏知眠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俯过身,准备将人叫醒。哪知对方在下一秒猛然睁开了双眼,眸中的神色还不太清明,像是突然惊醒的一般。 “这么快就到了啊……”交汇的视线很快错开,感觉没睡多久的夏知眠再度闭眼,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嘴里含糊地喃喃道。 “大小姐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开出去再兜一圈。”伏黑甚尔靠着椅背,懒洋洋的声音没什么特别语气,一时真听不出他是认真的还是玩笑话。 “我说真的,你能不能把对我称呼改掉,不会觉得很羞耻嘛?”夏知眠无奈地说。 “我感觉还不错啊,大……” “伏黑先生,如若再听见从你嘴里蹦出的那三个字,我就扣钱。” 伏黑甚尔顿了下,偏头望着她:“……合同里还有这项?” “当然没有,”夏知眠却理直气壮地同他理论,“但是让雇主保持身心愉悦难道不是默认条款么?” “身心愉悦?”很会听重点的他用暧昧的腔调重复了一遍,继而道,“我倒是会成年人的那种方式,并且保证服务周到,夏小姐要试试么?” 夏知眠:“……” 要不是对方身上没有半点猥琐的气息,她可能都要忽视他们之间的力量悬殊,控制不住去揍人了。 所以夏知眠只是冷静地反问:“伏黑先生对所有雇主都这样?” “当然不。”没听出她讽意的伏黑甚尔轻笑一声,随即否认。 “是仅限于漂亮的女雇主。”他摆出像是营业时的神情,轻浮地解释道。 “是么,”夏知眠弯起眉眼,眼睛里却没有多少笑意。她突然向对方凑近了身子,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根,用刻意压软的声线说,“其实是伏黑先生自己想试试?” 些微的热意喷洒在敏感的耳廓,男人的呼吸似乎滞了一瞬,游刃有余的笑容也淡了下来。 夏知眠却在下一秒陡然拔高音量:“那就想着去,再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我就扣、钱!”说完就缩回了身体,甚至完全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一脸冷漠地将手里的纸张递了过去。 “这张清单上的东西,麻烦伏黑先生帮忙订购回来。防腐木板的数量、尺寸,切割形状我都有在旁边一一标注,余下的都是些零散的物品,车子应该能装下。” 伏黑甚尔低头看向纸上罗列的东西,挑了挑眉。除了她所说的木板外,还有木漆、电钻、往复锯等等。 他本以为自己需要采购的不过是些日用品,没想到全是工具类的物品。 “另外这张,是房子的平面图,我想在这个位置……”夏知眠也不管他会怎么想,将图纸垫在他宽厚的手掌,一边说着一边用铅笔在纸上某个位置勾画起来,“搭建一个工具收纳屋,这里还有几张是之前设计的图稿。” 图纸分了好几页,画出了小屋子的多视图,标记也很详细。 “这是打算自己做了?”伏黑甚尔将手里的图纸举起扬了扬。 “确切的说,是你——和我一起完成。”夏知眠指了指彼此,笑容礼貌却没什么情感,像极了一个公事公办的合伙人。 “总之,材料这块就先麻烦你了,等东西全部到位我们就可以开工。”她将铅笔收回包里,又摸出了两张银行卡给他,“你的工资卡,按月到账,还有购买材料的费用,密码一样都是六个1。” 伏黑甚尔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按月?”他半眯着眼睛,声音逐渐危险起来。 “对啊,合同上写得很清楚的,伏黑先生不会没有仔细看,”夏知眠讶异地看着他,“我总要为自己考虑,万一你卷款消失什么的……毕竟我只是个普通人欸。” 见对方脸色不好,夏知眠压着笑意轻咳一声:“不过你放心,拖欠工资这种事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似乎是为了让他安心,夏知眠还拍了拍他宽厚结实的肩膀以作安抚。 “我关店的时间是五点,在此之前的时间伏黑先生可以自由分配,鉴于家里还有两个小朋友要吃饭,冰箱有足够的食材可以随便用。” 夏知眠一股脑地说完便下车溜之大吉,她怕自己再多待一秒就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说按月到账什么的当然是假的,她才没有耐心每个月都跑去银行转账。就类似于定尾款,卡里其实有一半的钱。 她那么说当然是想要小小的报复回去,不得不说看对方黑脸确实痛快,谁让这人总是没个正型,动不动就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看着女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坐在车里的伏黑甚尔却渐渐勾起了嘴角,俊逸的脸上尽是玩味。 未来这一年的委托,似乎也没那么无趣。 第42章 最喜欢你们这些有钱人 休息日的客流量果真不小,送走一群可可爱爱的女学生们,夏知眠困得快要睁不开眼,趴在桌上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因为这一年都打算提前打烊,她只得放弃中午的休息时间来营业。 “继续这样睡不好是不行的。”趁着送东西进来躲个懒的星野香织,撑着柜台有些担忧地望着她,“身体绝对会受不了的哦。” “已经在考虑让猫猫单独睡了。”夏知眠揉了把自己的脸,苦笑道。 “终于狠下心了么,所以说不能太溺爱孩子嘛。”似乎是看出了她脸上因迫不得已而心不甘情不愿的神情,星野香织又略带严肃地加了一句,“你可别只是说说而已呀。” “不会的,”夏知眠晃晃头,握起拳头语气坚定,“我已经想好了,等它长大点,再带着它一起睡,那个时候肯定不会再半夜跑酷了。” 星野香织:“……” 这到底是对和猫一起睡有多执着啊喂。 “不过流浪猫被你养得这么胆大欢腾也是少见……果然还是溺爱出来的。” “才没有,是它本身就很聪明。啊……你说我要是回去和它商量不要再吵我睡觉了,这样行不行得通?” 星野香织:“……” 见识到了,电视里过分溺爱孩子却不自知的父母。 香织回去不久,夏知眠也熬到了时间。过了谷雨时节,这会儿从店里出来天色还亮堂得很。空气中裹挟着诱人的食物味道,以及这座城市最常见的,于春日绽放的樱花清香。店门之外的商业街,在这一整天都有着络绎不绝的行人,此时也不例外,而她几乎是周围店铺中最早关门的一家。 她在鼎沸的喧闹中锁好店门,低头同伏黑甚尔发了条消息。 夏知眠:下班,你已经到停车场了么? 伏黑甚尔:十分钟。 夏知眠:ok,可能还要等我一会儿,麻烦了。(不必回,开车看路) 伏黑甚尔拿过手机瞥了一眼,看到括号里的字时已经没有多少意外,便将其随手丢在副驾驶座。 说起来两个人目前的相处模式也挺奇怪,虽说是甲乙方,但瞧不出半点的主从关系。 一个是纯拿钱办事,整天一副懒散漫不经心的态度,根本殷勤不起来,想主动出力的方式当然也被果断拒绝。另一个则是本身就不习惯被照顾,完全摆不出什么架子。好在彼此都是以自己最轻松的状态共事,倒也和谐自在。 夏知眠从店里走去停车场也就一刻来钟,并没有让对方等上多久。 只是周末的傍晚,已经有不少车辆停了进来,她四处张望了一眼,还没能发现自己的那辆。刚要打过去询问对方,角落就传来了一声响亮的鸣笛,然后是显眼的双闪。 夏知眠心领神会地走过去,看了眼驾驶位的人,确认过后才上了车。 “直接回去?”伏黑甚尔歪头看她,调侃的称呼总算是收了起来。 “嗯,没有别的事了。”只是考虑到并不算近的路程,夏知眠又贴心问道,“伏黑先生需要休息一会儿么?来回两趟应该不太轻松,稍微晚一点走也没关系。”反正她也是提前下班出来的。 看到对方眼睛下方和自己同款的青黑,她也有点过意不去。 “放心,这么点事还累不到我。”伏黑甚尔无所谓地哼笑一声,随即发动车子。 哪怕是跑了些地方去买那些杂七杂八的工具,对他而言也是些不起眼的琐事,根本谈不上劳累,可比他以往的“工作”要轻松的多。唯一的缺点大概是没办法再随时去现场看赌赛了,毕竟这位古怪有钱的大小姐像原始人一样蜗居在偏远郊区,跑一趟确实远了点。 “既然这么有钱,怎么不干脆请个人看店?” 他对别人的事情当然没多大兴趣,只不过刚好想到便随口问了出来,散漫的语气里甚至没什么好奇。 “这个啊……因为店里的制品全是我亲手做的,既然要拿出来售卖,还是自己来更合适,也算对得起曾经花费的时间和精力。” 夏知眠边说边将发卡取下,头长发散开,如同解落的绸缎一般。她靠着椅背望着车窗外飞速略过的景致,眼眸却追逐着枝叶间醉人的光晕。那种朦胧又不会过于刺目的橙红,此生无论看上多少次都一如既往地令人心动。 “而且,偶尔接触不同的人其实还蛮有意思的。” 也许是因为困意的席卷,她的声音变得慢悠悠的,像是天上不肯挪步的一朵闲云。 “啊,有钱人的恶趣味。”伏黑甚尔理解不了这种乐趣,就像他也不理解对方买一堆工具回来,就为了亲手打个柜子一样,权当她是太无聊在寻消遣。 “哪里恶趣味了,要知道就这短短的几个月,我可是认识了很多可爱的小妹妹啊,况且多接触年轻人也能让自己保持良好的心态。”夏知眠对他的嗤之以鼻提出抗议。 也不知是不是取笑,看着路况的伏黑甚尔突然问了句:“所以让那两个小鬼喊你姐姐?” 夏知眠哽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并回击:“会不会是因为和您年龄相仿的我更显年轻呢,还有你不会是仇富,伏黑先生,总觉得‘有钱人’这三个字被你念得咬牙切齿的。” “怎么会,”伏黑甚尔咧开嘴,脸上尽是坦诚,“我这个人,可是最喜欢你们这些有钱人。” 尤其是这种随时会被骗到倾家荡产的冤大头。 夏知眠:“……” 还真是够直白的。 夏知眠偏头看了他一眼,不得不承认他的身材样貌确实招多数人喜欢。 尤其是这张‘小白脸’的嘴脸简直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 倒也不会鄙夷他什么,毕竟人人都有不想揭开的过去,他最真实的模样也未必如他现在表现的这般。 “算了,不和你瞎聊了,我继续补个觉,小睡一会儿……到家你再喊我。”她说完便闭上眼,毫无顾忌地睡了过去。 甚至未过几秒,伏黑甚尔就听到了对方平缓均匀的呼吸声。 口口声声说着害怕自己卷款逃跑,怎么就不害怕被谋财害命。 到家时接近六点,这个时间算是刚刚好,毕竟夏知眠也不想饿到两个还在长身体的小朋友。 “津美纪、小惠,我们回来咯~”比起神色淡淡的某位父亲,热情的夏知眠倒更像是两个萌娃的监护人,一进门就弯身搂住听到声音跑来玄关的小家伙们。 “久等啦。” 两个孩子在她怀里闷声喊着“姐姐”,张开小手同样拥抱了她,柔暖的身躯仿佛晒足太阳的棉花。 被晾在一旁的、无人搭理的伏黑甚尔轻“啧”一声,越过他们独自走了进去。 夏知眠轻轻地拍了拍小家伙们的背,凑到小朋友们耳边,指着他们父亲魁梧的背影很小声地问道:“肚子饿了么,话说你们爸爸的厨艺怎么样呀?” “爸爸做的饭还可以哦。”津美纪学着她的模样,踮起脚悄声说。 而相比非常给面子的姐姐,小惠则恰恰相反,几乎秒变小酷哥的脸,小声却嫌弃:“可以吃的,吃完也能活下来。” 听到这夏知眠还没想笑的,但津美纪紧跟着来了一句:“小惠,不要这么说爸爸哦,他听到实话也是会难过的。”尤其是小姑娘睁着大大的圆眼,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看得出完全不是在开嘲讽。 夏知眠听完乐不可支,虽说忍着没出声,但眼睛都快笑没了,结果一抬头就看到话题的主人公正站在不远处,抱着臂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不是,这也能听见…… “那个……”她的笑容瞬间就凝固,只得战术性地清清嗓子,摆出一脸信任的模样,“晚饭就交给伏黑先生了,加油哦。” 可她心里想的却是好不好吃先尝过再说,若是不合胃口以后还是自己下厨,毕竟吃食可以简单,但绝不能难吃。 说完就一左一右拉着两个小家伙逃去了书房。 “你们今天做了什么呢,呆在这里会觉得很无聊么?” “不会的,津美纪和小惠都好喜欢姐姐家~”津美纪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她,然后掰着手指像汇报工作一样,用小喜鹊一样清脆的童声和她诉说今天一天做了什么事,“今天和岁岁玩丢球球,看了姐姐的绘本,用姐姐的彩笔画了画,还看了一小会电视。” “哇哦,那你们这一天也很充实嘛,”夏知眠揉了揉两人的小脑袋,声音和神情里都是期待,“是什么样的画,我有这个荣幸可以欣赏一下吗?” “当然可以~”津美纪连连点头,又害羞地补充,“就是送给姐姐的画。” “欸?真的吗。” “姐姐,画就在桌子上。”小惠拉着她的手,指着书桌方向,虽然并不急切,但那双同样黑亮的大眼睛,能看得出他应该也很期待自己的画作被看见。 夏知眠很配合的走上前,把趴在桌子中央的小猫抱到一旁,拿起那张被它压过的画纸。她看得很认真,并不是匆匆扫上两眼敷衍了事。 小朋友稚嫩的小手画出来的东西其实很抽象,如果以大人的眼光未必能理解,但色彩鲜艳明亮,夏知眠并不会觉得难看。 在两个小家伙巴巴地仰视中,她弯身指着画里的人,笑眯眯地问:“让我大胆猜测一下,这个画的是我么?”那上面画了很多东西,中间是用比较凌乱的线条描绘出的人形,长发和裙子能猜出是个女性。那条歪歪的裙子上面大致能看出一些水果和花朵。裙子之外,一边是涂着橙粉色、金色的一些装饰物,一边则是些深色的看着像动物的东西,大概是小惠的手笔。 “是的~”x2 “这些是我画的哦,有我喜欢的西瓜和糖果,都想要送给姐姐。”津美纪指着那些五颜六色的地方,向她解释,“还有这些花,就是院子里的那些,我想姐姐一定会很喜欢。” “嗯嗯,津美纪猜对啦,我确实很喜欢,这些都好漂亮啊~”她由衷赞叹着。 “这个、这个雷伊布,我把它放在这里保护姐姐!”不甘示弱的小惠伸出自己短短胖胖的小手指,指着画上土黄色的那个色块。 “唔……”夏知眠抵着唇冥思了一会儿,说,“宠物精灵雷伊布啊。” “对对!”见她认得,小惠一脸兴奋,又指着另一个地方,“还有这个,是……” “皮卡丘~” 那个闪电的标志可以说非常明显,夏知眠和他异口同声念了出来。 “你们都好棒呀,这是要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都分享给我么,看来我得把这幅画裱起来才行。”夏知眠郑重其事地说。 “那就先记录一下~” 她拿过桌上的一支铅笔,在画纸的右下角写上一排小字: [伏黑津美纪6岁、伏黑惠4岁赠~] 第43章 开个价卖给你怎么样? “既然喜欢那两个小鬼,干脆开个价卖给你怎么样?” 当两个小朋友跑去洗手准备吃饭时,伏黑甚尔歪着身子坐在桌前,托着腮一脸无所谓地问道。 他会有此一问,除了想再挣笔大的,也是因为感觉得出,对方的喜欢并不是在以他为前提。 男人身形高大,挤在这小小的圆桌前更显得魁梧。他上挑的嘴角微微带动伤疤,笑容又冷又邪,怎么看都像是黑市里出卖良心的无良奸商。在这方暖色基调的小空间里,就如同画布上烫开了一个洞,让原本明亮温馨的画面一下子漏了风。 夏知眠:“……” 说实话有被这个见鬼的提议冲击到。 他想要卖掉的可是两个乖巧可爱的小天使啊!她回头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 眼见女人的脸色不对,伏黑甚尔甚至已经做好了被谴责的准备,虽然他也只会掏掏耳朵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哪知夏知眠只是深吸一口气,略带严肃的望着他,声音却一如既往地平静:“这种玩笑话还是别让小孩子听到为好,希望伏黑先生以后都不要再提起了。” “呵……”男人却毫不在乎地轻嗤一声,像是故意挑衅一般,接着不咸不淡地道,“这可不是什么玩笑话,夏小姐要是有意的话,我可以看在熟人的份上打个八折,考虑一下?” 夏知眠当然看得出他那欠嗖嗖的模样,倒也没有恼怒,反而垂眸瞥了他一眼,思索了两秒,便用较快的语速,真的和他盘算了起来。 “在我看来,世间万物唯有生命最昂贵,尤其是两条有着无限可能的生命。所以培育生命也需要付出极大的时间、精力和金钱。我确实很喜欢两个小朋友,但是养孩子从来不是什么易事,衣食住行教育健康等等均要诸多成本。” “当然伏黑先生会这么说一定是相信我是个很好并且值得信赖的人,毕竟比起你我确实要细心也有耐心的多。啊,我看不如……你把那张工资卡还给我,再加上另一半尾款,以及把自己未来三年的时间抵押给我好了,那么此后就由我来替你照顾孩子们,怎么样?一抵二,怎么看也是你赚了哦~” 夏知眠本来挺看不惯他的恶劣行径,将两个年幼的孩子说成是买卖的货品一样,但转念一想,以他“职业”的特殊性,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在身边,哪一方其实都不易。 说成是买卖,却更像是在找托付。 不过,想在她这里占便宜当然是不可能的。而且对他人的人生负责这种事,也不是随便就能许诺的。 所以,当然是以曾经玩命工作的打工人气质,让他感受下什么才是真正的一、毛、不、拔。毕竟当年在地府讨价还价的时候,她可没少让对面的人黑脸,不然怎么能有现在这般美滋滋的生活。 伏黑甚尔大概是被夏知眠飞快的语速给说懵了,一时间竟觉得对方的歪理还挺有道理,他甚至缓了两秒才理清思绪,险些气笑。 “……夏小姐,可真是会做生意啊。” “是,我也这么觉得,而且诚信和良心兼具的人可不多了,伏黑先生还是要把握好机会呀。” 在两个小可爱回来之时,夏知眠偏偏头,给他比了个尤为自信的k,并以同样玩世不恭的语气将原话送还他,“考虑一下?” 伏黑甚尔:“……” 很好,现在脸色不大好的另有其人了。 …… 虽然这顿晚饭的口感只有一般水准,但夏知眠还是很给面子地吃了不少,当然主要是因为心情好,毕竟看着对面黑沉沉的木头脸实在下饭。 总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局,心情就很美妙啊~ 小孩子们对大人之间的微妙气氛倒是一无所觉,反倒是对比丰盛早餐后的简陋的吃食,令他们心情复杂。 善良体贴的小棉袄津美纪没有表现出来,但从不给自己老爹留面子的小惠,在咬过一口黑乎乎的煮茄子,咀嚼了两下后,就拉着脸盯着某人看。 “小鬼,你那是什么眼神?” 小家伙并不惧他,顶着嫩白的包子脸,直接面无表情地吐出了两个字:“难吃。” “嫌难吃那就别吃了。”伏黑甚尔一脸“和善”地咧开嘴,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咬牙切齿。 小伏黑惠却瞪着大眼,无辜中仿佛还透着小小的鄙夷:“不能浪费食物。” “哈……” 伏黑甚尔极度不爽地拧着眉,脸色甚至比方才更臭。 “爸爸,不要气馁,这个土豆还是好吃的。”还是心软的小津美纪安慰了一下自己的老父亲,但她也算是变相在说那道煮茄子确实不怎么样。 夏知眠憋笑憋得辛苦,低头掩饰性地蹭了下鼻子,又伸手在两个活宝的头上揉了揉。 “伏黑先生如果想提升厨艺的话,可以找我哦,”收拾好情绪的她一边说着,一边还笑眯眯地冲他比了个“八”的手势,“友情价,八折。” …… 由于晚餐是伏黑甚尔做的,夏知眠便主动揽下洗碗的活,虽然以雇佣关系来说根本没有必要,但让她什么都假手于人的话,又不适应。当然更主要的是,稍微有点洁癖的她,还是会担心对方弄不干净厨房。 乐得轻松的伏黑甚尔自然没意见,耸了耸肩,转身就去露台上抽了根烟。 只留两个比成年人还懂事的小朋友,一边一个,仰着脑袋巴巴望着夏知眠。 “眠眠姐,需要帮忙么?”津美纪拉住她的衣角,软糯的声音里是不符年龄的乖巧,“津美纪也会洗碗哦。” “惠可以擦水渍!”不甘落后的伏黑惠连忙抓住她另一边的衣角。 某位不靠谱的父亲,还真是养出了两个特别早熟的孩子。 “欸?真的么,你们姐弟俩果然都很厉害呐!”夏知眠停下收碗筷的动作,依然是略显夸张的回应着,丝毫没有打击他们的热情。 “哎呀,只可惜水池太高了,似乎会限制你们发挥的空间。” “啊……”两个小短腿闻言都去瞅了眼对于他们来说高高的水池,神色愣愣。 “不过没关系~”夏知眠欠了欠身,把两只肉巴的小手拉进自己的手心里摇了摇,一脸郑重地说,“姐姐这里还有很——重要的事需要你们的帮助,但要等我收拾完厨房,可以么?” “好!”两人一齐答应下来,亮晶晶的眼睛像是偷藏了星星在里面,显然都充满了期待。 小孩子当然不是有多喜欢做家务,除了超出自身年龄的懂事,也会有一种“我可以做到”的小大人心理,夏知眠并不想剥夺他们小小的乐趣。 她很快将厨房打理干净,然后拉着他们到了庭院。 四月末的晚风清爽又温柔。露台的灯光已被伏黑甚尔打开,那些不同颜色的花枝,正在银白和暖黄的薄纱中一阵一阵地晃动着,像是在月夜下起舞的精灵。 夏知眠从架子上拿下中号的浇花壶,带着两个小家伙来到栅栏前。 栅栏底下是一排长长的防腐木花箱,四季开花的蓝雪在这几日充足的光照下,又绽放了不少,连同修剪后的枝干上也长出了新枝。 “好漂亮的花啊。”津美纪蹲下来指着其中一团蓝紫色的花团,含着童真,好奇地问道,“姐姐,这是什么花呀?” 白天虽也见过,但这里并非自己家,就算充满好奇他们也始终没有走下露台,怕碰坏了院子里的植物。现在这样近距离的看,才发现花朵的形貌分外美丽。 伏黑惠也蹲了下来,用肉肉的指头小心地触了触花蕊。 “是蓝雪哦,”夏知眠同样蹲下身,并将手伸进花箱里摸了摸略有干燥的土壤,“有充足的阳光就会开花的神奇植物,即使秋冬也不例外。任它自由生长下去的话,不出意外,来年也许就会造出一整面花墙。” “哇——” 她的回答,收获了两个小豆丁毫无敷衍的惊叹。 留在露台的伏黑甚尔看着他们的背影,就好像是看到了三颗蘑菇,和那些花花草草毫无违和地融在了一起。那些细碎柔软的声音,也随着轻风一道落进了耳畔,他竟觉得手里的烟都变得有些索然无味起来。 趴在伏黑甚尔肩膀的丑宝扭了扭身子,又开始不安分地往下爬,似乎也想要去到院子里,却很快被自家主人按压住了大脑门。 “闯了祸我可不会救你。” 丑宝:qaq “那、那要好好的保护起来。”远处的小惠握起小小的拳头,像个英勇无畏的小男子汉。 “嗯~所以,要请你们帮帮忙啦。”夏知眠将浇花壶举起,往花箱里撒了些水,“它们最喜欢阳光和水分,土壤一旦干燥就要及时浇水,要是哪天我忘记的话,就要靠你们咯。” “嗯嗯!姐姐你放心。” “我、我们每天都会来看一看。” 夏知眠那种充满信任的话语,果然让两个本就感兴趣小家伙更加兴致高昂。 “有你们这么可爱的小朋友来帮忙,它一定会开得格外繁茂啦。” “那现在也帮它补充些水分。” 夏知眠灿灿的双眸含着无尽的笑意,她把手里的浇水壶递过去,然后起身搭住他们的肩膀,耐心地引导起来。 “用水壶这样——均匀地洒上一两圈就好,直到所有的土壤都被浇湿。” 待壶里水全部洒完,她又接着道:“虽然它很喜欢水,但过多的话它也会喝撑的哦,所以这个型号的浇水壶,一壶就刚刚好。只有夏天温度太高时,大概就要两壶了。” “最好的浇水时间其实是在上午和傍晚,要是姐姐上班回来晚了,就麻烦你们给它浇浇水。” “没问题!” “交给我们!” 第44章 你走路没声音的么? 订购的所有木材在三周后终于送上了门,日子一晃都进到了五月中下旬。据伏黑甚尔说他是为了追求高质量特意选了家有名气的厂家,所以慢一点也是情有可原。 没把他当作什么好人来看的夏知眠,合情合理地怀疑他就是故意的。 当天还是正常工作日,两个小朋友一大早就被伏黑甚尔送去了幼儿园。说是送,其实也就是把他们带到马路边等校车,自从熟悉了这条路线,他就再也没把人送到校门口过。 夏知眠在早餐之后又倒头睡了个回笼觉。 虽然嘴上说着要让猫猫从此独立自己睡,但已经习惯床铺的小家伙根本不屑于区区猫窝。在一通挠门嚎叫之后,觉得它可怜又担心隔壁房的两个萌娃被吵醒,她最终还是开了门。 星野香织在知道她连一天都没坚持住的时候,吐槽她这样容易心软的性格迟早要吃大亏,当然她本人还嘴硬狡辩只是不想影响到其他人。 “干脆让你请来的那个管家照顾好了,反正花了钱。” “不了不了,我怕他半夜被吵醒会把岁岁吃了。”确切的说是给丑宝做夜宵。 “哈?这么可怕,你不会是找了个变态??” “那、那倒也不至于……” 不过对于岁岁的睡觉问题,夏知眠还是想到了其他办法,就是在连接露台的那扇玻璃门一侧、转角的地方,打造一个“豪华猫别墅”,她甚至为此不惜肝了几个晚上,精心设计后搞出了图纸。 “也要自己做?” 伏黑甚尔拿到材料清单时早已见怪不怪,但还是掀了掀眼皮问了一嘴。 “对,自己做!”夏知眠的眼睛仿佛亮着光,她朝着自己选好的、客厅的其中一个角落比划起来,“正好把这半边墙壁利用起来,岁岁既能睡觉又能玩乐,不是很棒的想法嘛。” 不难听出她语气里的轻快和兴奋,那种极为简单的快乐, 仿佛都能随着她眼里的盈盈笑意散发出来,感染其他人。 即便是伏黑甚尔也能感受到那种莫名被抚慰的轻松。 半垂着眼眸的伏黑甚尔敷衍至极的点了点头,同时不咸不淡地评价了一句:“你还真是不嫌麻烦。” “这不是有你帮忙么~”完全没有被他的冷淡打击到,夏知眠双手合十,用葡萄一样亮晶晶的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材料和工具什么的,就拜托咯!” “呵……”伏黑无意义地哼笑一声,将折起的纸张随手扔进了丑宝的嘴里,仍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知道了。” 木板全部被推放在西侧的院子里,夏知眠戴上手套,将松木和防腐木分开堆叠,又将需要用的工具拿出去依次摆放整齐。 岁岁这只好奇的小猫咪看不懂她在做什么,就张着大眼睛跟在她身后进进出出,不管瞧见她拿了什么东西,每一个都要凑上去嗅上一嗅。 伏黑甚尔从外面回来时,很凑巧地赶着中午的饭点,只可惜厨房里并没有他所想的美味佳肴。 一心干活的人显然没有什么时间观念,夏知眠仍趴在板子上专心地量量画画。而唯一发现他的猫咪则蹲在另一叠木板上,瞅见他就象征性地“喵~”了一声,似乎是在提醒自家主人,但这显然没有什么用,夏知眠连头都没舍得抬一下。 伏黑甚尔在露台上看了她好一会儿,见她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事里,便转身去了厨房。 反正对做饭这件事他也已经习惯成自然。 住进来的这段时间,这种普通又平淡的日子,和他过往的生活可以说是大相径庭。 每周接送雇主上下班,接送两个小鬼上下学,还要顺道去菜场买菜。承包客厅和盥洗室的卫生,偶尔掌勺做饭。因雇主的口味,平时还得跟着学一学别国菜系。 由于住所和市中心之间的距离,他居然真的没什么机会去现场看赛事,加上合同的原因,也拒了不少其他委托,反倒是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挤占他的大部分时间。 仿佛曾经的、被他彻底丢失的温馨以另一种全新的方式回到了他身边。 有时候甚至会产生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让他恍惚觉得,这只是一场奇诞的梦。 但他从不愿去细究。 唯一在乎的,大概是两种天壤之别的生活,到底哪个能让他赚得更多。 而作为任务中介人的孔时雨,则一度怀疑他是阴沟里翻船,遭了报应反被人骗身骗心。 伏黑甚尔听完只是冷笑不已,心道这还不如骗身骗心。 或许他自己并未深想,这些没完没了的繁琐小事却没有真的令他心生厌烦,不然区区一纸合同,又怎么能留得住他伏黑甚尔。 也许是在凌晨三点将小鬼们一起喊醒,就为了等一场谁也不能保证的流星雨,最后却只蹲到一颗眨眼即逝的流星。看着女人一脸愧疚地安慰小鬼们,哄睡了他们后又懊恼地对电视台抱怨时,他已经接受了这样朴实却不令人讨厌的生活。 当然他也永远不会承认,这是出于喜欢。 …… 木板虽然已经经过了切割,但龙骨、立柱等部件仍需分离和打磨。夏知眠现在所做的,就是根据自己拆分图上的标记尺寸,在部分板子上画好切割线。 “大小姐,饿了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过分专注的夏知眠吓了一跳,身体因本能的反应大幅度地弹了一下,她握紧手里的铅笔抬头,看到罪魁祸首后一时无言。 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眼里的谴责,伏黑甚尔站在露台上抱着肩,冲她十分恶劣地笑了笑,明知故问:“哟,这是吓到了?” “伏黑甚尔!你走路没声音的么?”夏知眠起身脱下手套,心累地白了他一眼,然后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 “它在你旁边可都听到了。”笑容不减的伏黑甚尔朝猫咪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喵~” “……你怎么还应上了。”夏知眠弯身将岁岁抱了起来,气愤地捏了捏它的小肉爪。 “喵~”无辜的小猫咪摆摆尾巴,继续卖萌。 夏知眠抱着猫走上了露台,想起伏黑甚尔方才问的话,脑子一抽就在他身旁停下来凑过去嗅了嗅。 男人身上除了熟悉的沐浴露味,果真还带了点未散的食物香味。 “你已经弄好饭啦?” 她说完才抬起头来,恰好和对方垂下的、墨绿的眼眸对上。和植物色彩相似的眸色明明很漂亮,却偏偏是暗沉的。比起浓郁的植被,却更像隐秘森林中孤独的深潭,仿佛透不进一点光亮。认真去看,会觉得分外压抑,即便他脸上还挂着一贯的懒散笑意,可这略显薄情的笑,原来也是没什么温度的。 而同样看着他的伏黑甚尔,却与她恰恰相反。 看到最暗淡的颜色里却藏着无比温暖的明亮。 惊觉两人间的距离不太合适,夏知眠连忙站好,又捏了捏手里猫爪,努力掩饰尴尬。 “我没猜错,不过今天本来是轮到我做饭才对,居然忘了时间,辛苦你了。” 她和伏黑甚尔本来是分配好了的,她休息的时候就归她来。 “不辛苦,”对方和颜悦色的模样差点让夏知眠以为他吃错了药,好在他下一秒就恢复了正常,顶着那张不怀好意的笑脸道,“我只随便下了些面条。” “……面条也不错,我不挑食。” 虽然当她看到自己备的菜全被加进去的汤面时,想要收回这句话。 两人潦草地用完午餐,歇了半小时就开始干活,夏知眠已经将松木板上需要切割的部分全部画好了线,等伏黑甚尔将它们锯好形,她再来进行打磨。 他们分工较为明确,配合起来也默契,中间几乎都没怎么停歇,两三个小时就把猫别墅所需的配件全部捯饬了出来。 伏黑甚尔去幼儿园把两个小家伙接回来的时候,夏知眠已经坐在露台边给最后一根立柱缠麻绳。 “姐姐~”姐弟俩一进门就丢下不值钱的老父亲,飞奔过来搂着她,像极了两块粘人的小糖糕,浑身都是甜甜的气息。 “姐姐,爸爸说你要给岁岁做房子,那我们可以帮忙嘛?” 伏黑惠听到姐姐这么说,便把一旁的猫咪抱进自己怀里,奶声奶气道:“小惠也想帮岁岁。” “好呀,那明天组装好了,它的玩具就交给你们来给它挂上,好不好?” …… 夏知眠答应过小朋友的当然得做到。等第二天板子装起来也就几个小时的事情,但挂球之类的猫玩具,她都给姐弟俩留着没有动。 不过…… 总觉得还是少了些什么。 她盯着干净整洁的猫别墅,将每个区域都仔细看了一遍,直到岁岁很给面子的往上蹦跶,她才猛然想到。 是猫窝里面少了垫子! 虽说五月已经非常温暖,但夜里还是有些凉意,尤其是下雨天。而且没有柔软垫子,猫睡起来肯定不舒服。 可惜之前买的猫窝是配套的垫子,作为强迫症人夏知眠并不想将它们分离开。而沙发上的枕头又太厚,一时也想不出家里还有其他合适的垫被。 可是今天若不给它全部弄好的话,她可能又会睡不着觉。 伏黑甚尔才出门不久,夏知眠本想打个电话让他接完孩子帮帮忙给买了,但刚拿到手机又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她不太相信对方的审美…… 所以还是自己跑一趟。 给伏黑发了条消息,夏知眠便骑着小电驴去往附近的镇子。 如果她知道自己出趟门的功夫,会损失外墙的一面栅栏的话,她是打死也不会踏出这个门的! 第45章 泼天的脏水说来就来 电驴的速度自然不如汽车,所以伏黑和孩子们到家时夏知眠还在回来的路上。 而当外出去他校交流近半月、回来送伴手礼的三人组,一眼就看到院子里准备进门的陌生男人和两个小孩。 大门在两个萌娃进去后就被拉上,伏黑甚尔偏头看向栅门外的三个学生,视线一扫而过,却最终停留在五条悟的身上。 “找人?” 他抱肩立在门口,没有往他们的方向多走出一步,目光冷淡又疏离,询问的语气也是漫不经心,算是将“不欢迎”三个字表现的淋漓尽致。 五条悟对这种没有咒力气息的普通人并不会有什么印象,但也没有错过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了然和讥诮。加上那过于强壮的体型和嘴角的伤疤,眼前的男人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善茬。 完全忽视掉方才两个软萌可爱的小朋友,他很快就将对方定性为骚扰独居女性的猥琐中年男。 总之,对于这个不知打哪冒出来的陌生男人,他很不爽。 “我说这位大叔,你是谁啊?莫名其妙出现在别人家门口,难道是想做什么图谋不轨的事吗。”少年那张白皙俊俏的脸上像是覆了层冰霜,墨镜之后的那片海里,也透着无尽的冷漠和隐隐的不耐。 伏黑甚尔并未被他傲慢的言语激怒,反而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难道这里是你家?” “哈啊?”倒是少年被他轻浮的态度给惹恼,瞬间黑了脸,“你这家伙……” “啊。”身旁的硝子却像恍然大悟一般,用拳头捶了下自己的另一只手心,喃喃道,“我想起来了……小夏姐好像和我提过,她花钱请了位管家,说得就是这个人。” “管家?”始终保持冷静的夏油杰也微微皱起了眉,显然有些意外,“以她的性格,总觉得有些奇怪。” “她说是那次腿伤,就……有个人在家会更方便一点……嗯……”虽然听夏知眠说起过缘由,但硝子其实心中也有疑惑,毕竟对方连受伤都不愿麻烦到他们。 难道是因为花了钱才能心安理得? “搞什么啊,那也不用找这种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家伙,就算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来找我们不就好了。”五条悟倒是不管什么理由,就是看这个男人哪哪都不顺眼,吐槽的声音甚至没有一点要遮掩的意思。 “说的也是呢,”夏油杰轻笑一声,难得附和了他,“这样随便请个陌生人来也太危险了,有什么事让我们帮忙不也一样么。” 硝子:“……” 我说你们俩也不像是什么好人啊喂。 当然对面那个肌肉男也好不到哪里去=。= 默不作声的硝子同样在心底否定了这个所谓的“管家”。 “小鬼们,要是没有什么事就别杵在别人家门口。”伏黑甚尔拧了下手腕,打断了他们毫无顾忌地讨论,直接下起了逐客令。话说到这里本就够了,但对于五条家这个带着光环出生的“神子”,他确实谈不上有多喜欢。 “以及……五条家的大少爷,什么时候“六眼”还能直接判断人的好恶了?” 虽然他也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 “阿拉,你果然是认识我啊。” 其实从他最初那一闪而过的眼神里五条已经有些猜测,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道出了他的身份。 三个人插科打诨的神情,也在瞬息之间变成了戒备。 这样的话,这个人的出现就更值得怀疑了。 傍晚的阳光明明如此温柔,像是一大片从枝缝间偷偷飞进庭院的金色蝴蝶,时不时颤动着。可在光影下的几人,彼此之间却仿佛涌动着暗流,剑拔弩张的气氛一瞬间弥漫开来。 “毕竟价值上亿赏金的人头,想不心动都难。伏黑甚尔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膀,丝毫不在意三人组的敌视,依旧淡定非常地调侃着。 “啊啊,所以我就说嘛,他果然不是什么好人。”五条悟拉低墨镜,钴蓝的大眼定定地看向男人,却仍然没在对方身上察觉到任何咒力的气息。 哪怕那只丑陋的毛毛虫已经爬上了他的肩膀。 “所以你究竟是什么人,诅咒师?已经落魄到连普通人也要招募其中了么。” “小鬼,你难道不觉得,自己话太多了。”伏黑甚尔拍了拍丑宝的脑袋,咧开嘴笑了,那抹肆意的笑容里却是毫不掩饰的杀意,“再不走的话,就都把命留下来。” “一直把‘小鬼’挂在嘴边,真的是很令人不爽啊,这位大叔。”夏油杰看似好脾气地拉住了快要暴走的五条,脸上甚至还带着一抹浅笑,只是半眯着的紫眸里尽是冷意,“小夏姐她,现在不在家吗?” 伏黑甚尔像是懒得听他们废话,颇为挑衅地打了个哈欠,吊着眼皮讥讽:“啧啧,果然是一群没断奶的小鬼,还想要去告状不成?” 二十多岁被再次喊作“大叔”的他心情也好不到哪去,自然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x3 躺着也中枪的硝子:“……” 臭脾气的大少爷忍得了么,当然是不! “等等……悟!”理智尚在的夏油杰想要拉住他,可惜没拉住。 …… 屋外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吓坏了屋内两个在和猫猫玩游戏的小萌娃。见声音逐渐平息了下来,津美纪才安抚性地拍拍小惠的后背,然后松开他。身为姐姐的她率先起身往门口去,却被拉住了手。 “别怕哦,小惠,爸爸还没进来,我去外面看看。”虽然心里在打鼓,但小姑娘对自己的父亲还是充满了信心。 伏黑惠拉着她不肯放开,撅着脸道:“一起去。” 两个孩子牵着手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将门拉开了一条缝,透过窄窄的缝隙,看到了自己父亲和三个陌生人站在一堆废墟里面面相觑、沉默无言。 “我说……你们想好怎么解释了么?”家入硝子看着他们冷笑。 夏油杰无奈地摇了摇头,很有自知之明地往后退了一步到硝子身边,毕竟他又没动手。 “这、这和老子可没关系,”五条悟立马跳脚,指着伏黑甚尔骂骂咧咧,“分明是这家伙搞出来的!” “不是你先冲过来的么,小鬼。”伏黑甚尔倒没有太慌张,实在不行他也可以忍痛赔点钱。 似乎是察觉到没有什么危险,孩子们将门推开了来。 “爸爸?”津美纪糯糯的童声里,满是困惑。 四个人终于注意了门口的动静,伏黑甚尔和五条悟也不知哪来的见鬼的默契,盯着两个孩子看了好一会儿,在对视一眼后突然同时动了起来。 …… 买到了自己满意的垫子和绒毯,夏知眠心情极好,一边骑着小电驴还一边哼着歌往家赶。 连吹拂在脸上的风都让她觉得舒服,直到她一鼓作气爬上小坡,看到了不远处满地的木头残骸。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在未知的情况下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因为前方怎么看,都不该是她那栋漂亮整洁的小房子。 急刹的小电驴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噪音,夏知眠仿佛被定了身,怔怔地望着前方,好一会儿才确定这里就是自己家的院子。 担心出了什么意外,她抖着手停好车,连挂在前面的东西都没想起要拿,便连忙往废墟那跑。然后就看到了光着脚丫站在断木板上的伏黑惠,像是被抛弃在荒野里的孤零零的小动物。 小孩子闻声转过身来,是一脸的茫然和无措。 夏知眠眼里满是小惠那张充满委屈的小脸蛋,甚至都没顾上旁边的四人。 将他快速地打量一番,她还是不放心地问道:“有受伤吗?” 小惠摇了摇头,搞不清楚状况的他也只能无辜地张着大眼睛。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抱了出来丢在这里,懵懂无知的小娃娃,哪里知道成年人么肮脏,泼天的脏水说来就来。 “看不出年纪小小的,力气还挺大,不过这么调皮会惹事,说到底还是做父亲的教子无方。” 被摆了一道的伏黑甚尔凉凉地看了五条一眼。 但此刻伏黑也只能顺着话往下接,不过甩锅给自己儿子他倒是丝毫不心虚,还理所当然道:“是这小鬼不太懂事,以后让他打工还债。” 只有家入硝子和夏油杰在后方默默地看着,就像看着两个没有道德且智商下线白痴。 毫无缘故就被抱出来伏黑惠总算听出了点什么,连忙转头怒瞪着冤枉他的坏家伙们,当然也包括他那毫无人性的爹。 小家伙气得脸都涨红了,因为太过激动甚至有些结巴起来:“你、你们,胡嗦!” 夏知眠揉了揉小惠仿佛炸毛般的小脑袋,等他情绪好些了,便将他一把抱了起来。 至少不是遇袭啊什么的,还是令她松了口气。 不过…… 几乎没什么情绪地看了眼两个臭不要脸的家伙,那双黑漆漆的眼眸还是第一次让人看着有些冷,夏知眠最终无视了他们,一声不吭地把孩子抱进了屋。 生气了,绝对生气了! 徒留在屋外的四人同时有了这样的认知。 “我觉得,你们还是切腹自尽更行得通。”无辜被拖累的硝子气笑了。 …… “脚踩脏了,姐姐给你擦一下。”将气鼓鼓的小河豚伏黑惠抱到凳子上,夏知眠抽了几张纸,蹲下来拖住了他的脚踝,作势要给他擦擦。 小惠哪里还顾得上生气,立马害羞地蜷缩起脚趾:“姐姐,我可以自己擦的。”他这会儿可只剩不好意思了,声音都软糯糯的。 “可是你这会儿脚不好着地哦,弯着身子又不太好平衡,所以还是我来~”夏知眠对着小家伙却是暖暖地笑着,趁着他一时不察,飞快地擦了擦他的脚底。 纸巾摩擦着脚下柔嫩的皮肤,产生了一些痒意,他忍不住捂嘴“咯咯”地笑了起来。 “姐姐,外面发生什么了吗?”津美纪到现在也是一头雾水,弟弟被抱开后,爸爸就让她别出去了,弄得她一样有些不知所措。 “放心,已经没什么事了,”看到小惠又嘟起了小嘴,夏知眠捏了捏他的脸蛋,又拉住惴惴不安的津美纪说,“你们在屋里陪岁岁玩会儿。” “屋外有几个犯了错的笨蛋,姐姐还要出去教育教育他们。” 夏知眠出来后就带上了门,背对着院子里的几人深吸了两口气,然后挂着“慈善”的笑容走到伏黑甚尔和五条悟身前。 聪明人自然一眼就能知道是谁闯了大祸。 “你们两个……” 那些遭由暴力破坏的而碎了一地木栅栏,真是多看一眼都让她心如绞痛。加上此刻还不得不仰视他们,就令她更加不痛快了。 怒意再次从眼里翻滚出来,夏知眠强忍着的情绪,在这一秒彻底破功。 “两个成年人!居然把锅甩给几岁的孩子!撒这么拙劣的谎言,是拿我当白痴吗?这也是人干出来的事!?” “小夏姐,可是我还没成……” “你闭嘴!” 五条悟:“……” “我才出门这么一小会儿,就把我的院子折腾着这个样子,再晚点是不是房子都给我拆了?行啊厉害啊,拆迁队都没你们这么能干!你们怎么不上天和太阳比肩呢!今天不给我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我就拿绳子把你们两个喜欢打架的家伙绑在一起睡一晚!”夏知眠火力全开,怼着两人一顿输出。 伏黑甚尔:“……” 五条悟:“……” “噗~”是没有忍住笑出声的硝子和杰。 第46章 他这个人超级爱钱 大概是被骂懵圈了,人高马大的俩人站在那半天没吱声,愣是没再狡辩一句。最后一个老老实实地开车去买木材,一个在院子里委屈巴巴地收拾残局,全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抱歉,刚刚实在是在气头上,吓到你们了。” 虽然房子差点被拆真的让夏知眠很生气,尤其是他们那么大的人了居然还欺负小孩子,更加令人火大。但她还不至于去迁怒无辜的人,而且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此时已经渐渐平复了下来。 继续无视了某个蹲地画圈故作伤心的幼稚鬼后,她就把夏油杰和硝子迎进了屋内。 并在“喂喂,你们居然忍心留我一个人来收拾”的嚷嚷声中,“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只是对于自己方才单方面的发泄,冷静之后多少也有些后悔。 成年人总是会有太多顾虑,发完了脾气又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 果然还是冲动了。 但也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我才是,抱歉没能拦住悟。”夏油杰轻叹了一口气,微微皱起的眉宇下边,绛紫色的晶石里流露出一丝适时的歉疚,“明明知道他的性格,我应该多注意点才是。”少年清润的嗓音里还夹着几许自责。 家入硝子偏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虽说已经习惯了对方的茶言茶语,但每次听到依旧令人挺不适的。 啧,这个喜欢装模作样的家伙。 可这确实能骗到天真的夏知眠,她连自己的心情都顾不上了,还反过来柔声安慰对方:“这种时候就不要往自己身上揽责了呀,你和硝子又不是什么监护人,五条同学他……他也不是两三岁的小朋友……”说到这也不知为何莫名就迟疑了一下。 直到硝子无情地吐槽了一句:“他可能还不如两三岁的小朋友。” 夏油杰闻言甚至都没替好友辩驳一句,反倒垂下眼睑,掩住了里面的幸灾乐祸,然后将话题从他身上转开:“今天过来,其实是给小夏姐送手信的……” 硝子连忙将手里的提袋递过去,接着他的话往下说:“是哦,一些京都的特产,希望你会喜欢。” “哇哦,不是说出去学习吗?居然还给我带了礼物,太感动了。” 她一脸的惊喜,像是拿到了特别珍贵的东西,将纸袋抱在自己胸前,毫无敷衍的喜悦都要从满是笑意的眼睛里偷跑出来。 “那等会儿急着回学校么,不急的话就留下来吃个饭,今天刚好买了鱼和排骨哦。” “有段时间没见了,还怪想你们的,不介意多陪我一会儿。” 夏知眠既把他们当作后辈也当作朋友,所以言语之间的坦荡并无任何暧昧,仅仅是很单纯的对于友人的思念。 夏油杰在心底有些叹息,并不意外的同时却又觉得有点缺失了什么,但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谦和。 “那就麻烦小夏姐了,这段时间……我也很想念你。” 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但哪怕是别有深意的回复,也自然到让迟钝的人一无所觉。 夏知眠还在傻傻地以为,彼此抱有的都是一样的,纯粹的友谊之情,甚至私以为自己这个“姐姐”应该做的还不错。 “不会麻烦啦,还有那两位学弟,没什么事就一块喊来,家里还有桌游,要人多才好玩。” “那我去把东西放好,你们等我一下哦。” 硝子望着对方消失在门框的背影,像失去了骨头一样趴在了桌子上,然后用懒懒地语气,状似不经意地问:“杰,没有在开玩笑。” “没有呢,不会对她开这种玩笑的。”他的眼里是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真实的温柔。 “哦……那你加油,虽然你和悟,我两个都不看好。”嫌弃的语气几乎溢于言表。 夏油杰:“……” 东西收起来后,夏知眠将炉子上热好的茶壶端到桌上,给其中的三个杯子里加了点蜂蜜。 “是樱桃玫瑰,口感会有点酸,你们也要来点蜂蜜么?” “好香……”家入硝子倾身嗅了嗅,很快点点头,“那我也加点好了,谢谢小夏姐。” “好~夏油同学呢?”夏知眠知道他口味比较淡,所以紧接着道,“加一点的话口感会更好哦,不会太甜的。” “好,麻烦了。” 少年歪头冲她笑笑,额前的刘海轻轻晃过眯成月牙弧度的眼睛,乖巧的模样简直和屋外那位形成巨大反差。 夏知眠把水倒好晾在一旁,便去另一边院子喊两个小朋友,让他们记得过会儿进来喝水。 “说起来,他们俩究竟是怎么打起来的?” 她重新坐回桌子前,抵着下巴好奇地问道。 两个人的性格在她看来都是蛮恶劣的,会打起来好像并不令人意外,但她也想知道是个什么原因。 损坏的只是院子的一片栅栏,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是房子……她绝对要把那两个人绑在一起强制友好相处! 夏油杰顿了顿,思索了两秒才说:“在背后议论人似乎不太合适,不过那位先生的性格……悟和他交谈没两句就被激怒了。”他的口气倒不是埋怨或打抱不平,只是有些无奈。 家入硝子将杯子挪到自己面前吹了吹,深深嗅着那股花香。 很担心自己再听对方这么“装”下去,会控制不住吐出来。 “……伏黑先生啊,”夏知眠捂着脑门,疑似头疼地叹了口气,“某些时候嘴巴是真的毒。” “那……小夏姐怎么会突然请他到家里做事?” 相比他的委婉,在一旁当听众的硝子终于不再沉默,直接道:“那家伙看上去实在不像好人,小夏姐要当心被骗哦。” 毕竟一看就是很好骗的样子啊,现在也是,完全被人渣们的表相骗到了。 “因为想在歇业退休之前偷偷懒,而且对方还能兼当保镖,所以就聘了他一年。” 夏知眠直接把当初邀请伏黑的理由拿了出来,并且迷之自信地说:“不会被骗的啦,我可是有让他签合同的哦,虽说伏黑先生个性比较独特,但他这个人超级爱钱,只要给够钱基本就会信守承诺。” “当然做不好的话我也会扣工资的,尤其是像今天这种破坏雇主私产的行为。”说到这她颇为认真地握了握拳头,仿佛这样就能惩罚到对方一样。 夏油杰见状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跑进来的两个萌娃所打断。 “姐姐~” 津美纪和小惠抱着岁岁从院子里进来,见到多出来的陌生人,懵懂的眼睛里都是好奇。 小姑娘大概是有点儿害羞,身体贴靠着夏知眠的一侧,而良好的教养又让她很快就主动问好:“哥哥、姐姐,下午好。” 至于她身后的伏黑惠,由于污蔑自己的其中之一就是和他们一伙的,所以望着他们的深蓝色眼眸中,直白地带着几分戒备,不过嘴里却仍是跟着姐姐一起说了声下午好。那种软软糯糯的童音,愣是让他说出了几分严肃的味道。 “啊,下午好哦~”家入硝子仍然趴在桌上,像只正在打瞌睡的橘猫一样,懒洋洋地和他们招了招手。 岁岁也许是被她的手吸引了,一下子窜到了桌子上,差点把水杯掀翻。 硝子短促地惊呼一声,就把长大不少的小肥猫捞进了怀里各种揉捏。 夏油杰也是笑眯眯地回应了他们,目光在触及男孩的眼神时却并没怎么在意,毕竟只是个还没有他腿长的小豆丁罢了。 不过,小鬼的长相和他父亲还真是相似。 他违心地夸道:“是那位伏黑先生的孩子,很可爱的小朋友啊。” “嗯,他们两个可都是小天使哦。” 被可爱的小朋友们一打岔,夏知眠几乎瞬间就把上一秒的气愤抛之脑后,将温热的小杯子递给了他们。 “姐姐,我们可以装扮别墅了嘛?”津美纪拿着杯子喝了两口,舔了下嘴唇,然后眼巴巴地瞅着她。 “对哦,我居然差点忘记了。”夏知眠经她提醒终于想起了自己今天还要做什么。 “哎呀,还好有你们在~”她朝两个孩子眨了眨眼。 “不过我得先出去拿点东西,所以……” 她随即起身,却没有往外走,而是转到桌子另一头,揽着硝子把她带起来,又去拉夏油杰的手臂,最后一左一右挽住他们,也不管两人脸上的诧异,半推着他们一起向前。 “所以你们俩,要不要一起来给岁岁装饰下房子呀?” “欸?” 她把人拉到了客厅便松了手,指着那半面墙的猫别墅,扬了扬下巴,一脸骄傲:“我设计的,很不错~现在就只差点装饰了。” 第47章 青少年的心脏是非常脆弱的 夏知眠来到门外,本来是想再次无视某个幼稚鬼直接去拿东西。但幼稚鬼本人却明显不乐意,凑过来偏要挡住她的去路。 无论她往哪个方向转,他都要跟上来,像一座无法跨越的山一样堵在她面前。气得夏知眠又抬起眸来,自认为很凶瞪了他一眼。 “别挡着我的路呀。” “好过分啊知眠酱,把我一个人扔在院子里,都不理人家~” “现在不是理你了么。”她一脸敷衍。 “什么嘛,这么冷淡,眼神也好凶。” “那我这样的态度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其实她已经没在生气了,但总觉得这么轻松就给出好脸色的话,他们哪里会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啊。一言不合就不分场合地干架,差点拆了别人家还诬赖给小朋友,也太不像话了。 “分明是那个丑八怪大叔不讲道理,长得凶神恶煞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个好人!”五条悟振振有词,连墨镜都挡不住他眼里对某人的嫌恶。 “所以我们把他辞了,知眠酱~” 夏知眠:“……” “说别人丑八怪也太失礼了……” 简直要被少年的无理取闹气笑了,一时都没想起要纠正他对自己的称呼。她无语地推了推对方凑过来的身体:“还有,不要说得好像自己一点错都没有啊你。” 五条少年纹丝不动,始终把她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继续强词夺理:“我那是被迫出手嘛,分明是在担心知眠酱的人身安全,居然完全不被理解,好伤心!” “青少年的心脏是非常脆弱的,我会哭出来的哦。” 夏知眠耐心地听他干嚎,末了抬起手、摊开掌心,置在他的下巴底下:“来,哭,我给你接着,看看能有多少小珍珠。”她仰起的脸上神色淡淡,一点都不似开玩笑。 五条悟成功哽了一下。 半晌,不按常理出牌的少年取下墨镜,张着无辜又漂亮的蓝眼睛,极具杀伤力地盯着她一个劲儿地看。 少了漆黑的镜片,两人的视线无可避免的撞在了一起,而夏知眠坚持不到一分钟就败下阵来,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干嘛啊,快点把墨镜戴上,我要被闪瞎了!” 仿佛把天空和大海藏进去的纯蓝,谁看了还能有半点脾气,偏偏拥有的它的少年却性格顽劣如孩童。 得逞的五条少年弯着嘴角,轻不可闻地笑了一声,然后握住她遮挡眼睛的手腕。他仗着极厚的脸皮耍性子:“真的忍心让我这么好看的人哭出来吗?夏夏姐~” 重新用上的敬语反而令人耳根发烫,夏知眠不自在地缩了缩手却没能挣脱,话没过脑子就直接脱口而出:“好看的人哭出来岂不是更好看?” 只是语音刚落就觉得不对劲,似乎有点歧义,夏知眠立马解释起来:“额,不是……我的意思是……哭不哭都不影响你的好看……” 不对我在说什么啊……为什么要承认他的颜值,这种时候怎么都不该夸他! 夏知眠:“……” 很懊恼,于是她又瞪了眼对方把手抽了出来,并抵着他坚实的胸腹往外推,冷漠地道:“赶紧让开路,我要去拿东西了。” 当然推是推不动的,想越过他又被再次拦住。 “你……”找打是不是? 不等她的指责说出口,五条悟就抢先一步恶人先告状:“出去两周很辛苦啊,没有安慰就算了,和我多说两句都这么不耐烦了么夏夏姐,果然这就是喜新厌旧的大人啊。” “喜、喜新厌旧是什么鬼啊你不要胡说八道!” 装作没听见的五条一脸受伤地嚷嚷:“啊啊怎么办好伤心,青少年脆弱的心脏都要碎掉了!” 他甚至还假模假样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夏知眠:“……” 碰瓷,这绝对是碰瓷。 而且都无赖成这样了心脏还能脆弱到哪里去啊! 虽然有一肚子槽想要吐,但夏知眠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尤其是那句出去两周很辛苦什么的偏偏又被她听进去了。夏知眠被磨到没脾气,心想算了算了,自己干嘛要和大龄儿童去较真呢。 “好了好了知道了,姑且原谅你行了,反正我也不生气了。”她揉了揉自己被吵到的耳朵,平心静气地和他沟通,“可以让我去拿东西了么?” 五条悟却是顺杆而上,歪着头无意义地哼唧两声,很不要脸地得寸进尺:“可是你都还没有哄我欸。” 夏知眠:? ??? 人言?? “……到底是谁要哄谁啊?”看见少年那理直气壮且毫无心虚的模样,她咬着牙道,“你敢看着我碎了一地的栅栏再说一遍?” “好,那就由我来哄你~” 五条悟连一秒犹豫都没有,挂起爽朗率真的迷人笑容,又向前迈了半步,将彼此本就不远的距离缩短得更近。他在夏知眠由茫然到惊讶的目光中,俯身虚搂住她,将脑袋埋进她的颈窝,很不客气地蹭了蹭。 女人身上有熟悉的冷香,脖颈处的肌肤细腻又温暖,让人喉间发涩,更加舍不得放开。他像只吸人的巨型猫咪一般撒着娇,哪怕自己的耳廓已经通红。 “知眠酱,不要生气了哟~” 少年清透明亮的嗓音里含着小小的得意,上扬的语调又像是打翻的蜜罐,在她肩窝处仿佛能化为实质钻进她的耳朵。 和柔软细腻如猫尾一样蓬松轻盈的头发,同时带来了细细密密的痒意。 前院右侧的樱花早已在这个温暖的季节全然绽放,风来时,漫天飞扬的粉白花瓣落在余晖里,染上了淡淡的橘色,像一群围绕在人类身边起舞的精灵。如若不是某当事人心里没有那种旖旎的想法,这大概会是个很唯美的画面。 夏知眠额头直跳,被少年的骚操作气得想要打人,当然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她面无表情地抬起手,对着肩颈上沉沉的白毛脑袋无情捶击。 …… 伏黑甚尔拖着一堆木板回来时,五条悟正捂着头散发着幽怨的气息,而无视他的夏知眠已经从小电瓶上取了袋子,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看到伏黑下车,她也只是轻飘飘地瞥过一眼,半句都没多说就自顾自地进了屋。 “小鬼,你是不是又惹她生气了?” 清楚女人并不是斤斤计较的性格,所以他才笃定是对方干了什么蠢事造成的,他提着嘴角似笑非笑,典型的幸灾乐祸。 “哈啊?和你有什么关系?” 没有提前感知到他的出现已经让五条悟极度不爽,要不是时机不对,他一定要搞清楚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少年一扫之前的叛逆式乖巧,一脸凶相地看着男人发出警告:“你最好给我离她远点。” 并不是什么虚张声势的叫嚣,他的语气甚至比较平静,只不过那双异常漂亮的、几乎蓝到发光的眼睛里的神情,此刻却锐利到吓人。 可惜同样不普通的伏黑甚尔并不感到畏惧,他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打量了眼少年,久经情场的成年人几乎很快就看出了点什么。 “有意思了……” 他咧了咧嘴,露出了极为恶劣的笑容。 …… 夏知眠才不管这俩人之间的磁场有多不合,秉持着谁犯错谁弥补的正义准则将他们完全抛在院子里,任由他们磨合着去修复栅栏。 她进了屋就陪小家伙们一起捯饬猫别墅。 买回来的软垫很多,包括秋冬使用的珊瑚绒套也提前备了一套。要放在内里的海绵非常柔软,而适合现在使用的布艺是田园碎花的样式,她自己还是很喜欢的。 只希望她家的小可爱能给点面子。 “这是每一层都准备了么?”夏油杰手里恰好是最后一个套好的垫子。 “嗯,除了第一层要放猫砂我就没准备,毕竟小猫咪想睡在哪一层只有它自己知道。” 硝子也清楚她的睡眠困扰,但万一…… “万一它只想睡你的床……” 夏知眠动作飞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她紧张兮兮地望了眼躺在地毯上扒拉流苏、似乎啥也不知道的岁岁,这才小声对硝子说:“嘘……千万别让它听见。” 被捂住嘴巴的家入硝子无辜地眨了眨眼。 夏油杰则偏开头轻咳了一声,但那份笑意哪里还掩得住。 “你们别笑呀,这猫真的很通人性的。”夏知眠不服。 高层的垫子交给了将近1米9的夏油杰,剩下的就只有两个小朋友手里的吊球。夏知眠只在旁边告诉他们怎么绑才不容易掉落,自己并没有插手。甚至连高处的几个都是拜托夏油杰依次抱起他们去绑。 小孩子的乐趣向来简单,完全交由他们之后,果然都兴奋不已。 “姐姐~岁岁会喜欢吗?”两个小可爱盯着被装饰起来的猫别墅,欣喜又激动,恨不得立马看到成果。 夏知眠蹲在他们身边,故作深思:“肯定会,这可是像小天使一样的小惠和津美纪,亲自给它装扮的呀。” 她在小朋友满是期待的神情中,清了下嗓子,然后起身晃了晃第三层板子下带有铃铛的小球,夹着声音喊:“岁岁~” 小猫咪也是比较给面子,回头瞅了她一眼,然后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过来,轻轻一跃上了板子,伸爪勾了勾那个球。 “你们看,我就说它很通人性的嘛~” 夏知眠回过头看着少男和少女,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 第48章 不要欺负老实孩子啊 见天色已经不早,夏知眠赶紧拿手机在群里戳了戳两位小学弟,并在邀请后先一步告知了他们大家都在,果然没过多久就等来了二人。 “小夏姐,好久不见~”蘑菇头的黑发少年脸上依旧是那样闪耀的、仿佛永远充满朝气的笑容。 他将手里的提袋递给夏知眠,解释的同时还很天然地吐槽了一波学长:“是我和娜娜明在京都带回来的……没想到前辈们居然这么快就过来了。” “打扰您了,前辈。” 而被他点到名的七海大概是出于性格,加上又是个十分注重礼节的稳重型少年,比起同期的大大咧咧,他的敬语丝毫不落。不过刚要鞠躬,就被夏知眠轻轻抵着肩膀给拦住了。 “也认识蛮久了,就不要这么拘谨啦,还是说……和我这个年龄的人不能做朋友么?” “哎呀,真苦恼,我也没有比你们大很多,代沟什么应该也不至于才是。” 七海建人肉眼可见的不自在起来,哪怕斟酌了一番,却还是有些支支吾吾:“不……并不是这样……我……” 见眼前的人都要开始紧张了,夏知眠连忙抬手遮了下自己那克制不住上扬的嘴。 这些小年轻真的过于可爱了些。 “好了好了,我不为难你了,但是下一次可不要这么见外了哟。” “还有谢谢你们啊,出远门还想着给我捎礼物。” “快进来。” 夏知眠等他们去了客厅,自己放好东西后却又回到门口,倚在门框上,默默看着屋外虽然在努力干活,但谁也不搭理谁的俩人。 她扫了一眼修复过半的栅栏,原以为他们互不对付的情况少说要花个两三天,没想到彼此配合得居然还挺好。 虽然她心知二人建立友情的可能堪比太阳西升,但哪怕是泛泛之交,如果能更多地降低将来你死我活的局面,那真的再好不过了。 命在弦上的日子对他们来说实在太多,这种片刻的安宁都像是种奢侈啊。 “剩下的等明天再修。”她终于走上前,语气早已和缓又温柔。 先前要求他们今日就把栅栏恢复原样的话,也终还是被抛之脑后。 她把俩人一道喊了回来。 “现在呢……”夏知眠在玄关换回了室内的鞋子,转头望着伏黑甚尔,以商量的口吻说,“就麻烦伏黑先生洗干净手,帮忙做点日料。” 说完又偏头看向五条悟:“至于五条同学,请帮我洗下菜如何。” 人一下多了起来,除了大菜肯定也要些清淡的,加上地域不同口味不同,多备点总没有错,虽然她觉得没人能拒绝的了中餐。 还没进门就被安排了其他事,两个人倒没什么意见,但五条大少爷更在意的是其他事情。 前有对学弟笑容满面的温柔接待,后有对自己面无表情的冷言冷语(并不!),这种差别对待让他极度不爽。 在夏知眠嘱托完事情,转身要去冰箱拿食材的时候,五条悟率先一步跟了上去,从后面搭住她的肩膀,嘴里叭叭叭地抱怨个不停:“对娜娜明他们是笑容相迎,对我却这么冷漠无情,这样的区别真的是可以的嘛夏夏姐,像我这样可爱又有魅力的男高中生,难道不是更值得特殊对待吗?” 怎么能对着所有人都是那样毫无防备的笑啊。 夏知眠:“……?” 不是……我怎么就冷漠无情了? 夏知眠一头的问号,但也实在懒得和他争辩,干脆就换了个方式和他对话。 “行行行,这位……可爱又有魅力的男高中生,能拜托你帮忙去洗下菜吗?” “这就是在特殊对待了哦,因为相信小悟同学这么——优秀的男孩子一定会洗得很干净,对?”她将肩上的手臂扒拉下来,推动他的身体朝向厨房,张口却像是哄幼儿园里的小朋友,声音都快夹成自己都陌生的地步。 “嗯哼,那是当然。” 在某些方面异常单纯的少年显然很吃这套,一脸的骄傲和得意,就差把“老子天下第一,还能有什么事难倒他?”几个大字刻在脸上。 而冲完手的伏黑甚尔此时又走了过来,他本是想抓某个厚脸皮的白毛小鬼一起去干活,避免他偷懒,结果却被夏知眠给误会了。 看着男人称不上和善的脸色,夏知眠闭了闭眼,耐着性子地再次违心起来:“伏黑先生,日料交给你我也是非常放心的哦,一定能做出相当美味的食物~” 伏黑甚尔停下脚步,像看着什么奇特生物一样看了她一眼:“女人,你正常点。” 她甚至听出了一丝嫌弃?? 夏知眠:“……” 恼羞成怒的她把两个人都赶进了厨房。 才从冰箱把需要的菜都拿到料理台上,不想在客厅干坐的夏油也过来主动提出了帮忙。 小小的厨房一下变得更加拥挤,怪只怪这三个男性实在太占地方。 “这里三个人好像也够了,夏油同学要不去看电视休息下,”缩在小角落里备菜的夏知眠,只好委婉地劝说起夏油杰,并附在他耳旁小声道,“毕竟这两个人,是要被留下来劳动以弥补我的心灵损伤。” “但是……”少年配合她的身高欠了欠身,听完后却垂下眼眸,露出了有些为难的神色,“不帮忙做点什么的话,总觉得过意不去呢。” “毕竟总给小夏姐添麻烦,今天也是,没能拦下悟……” 他本就有着过分清隽的长相,做出低落自责的神情时特别容易令人心软。 “啊……没、没事,你想帮……就帮。”夏知眠开始磕巴。 “呕,杰你在那里装什么啊?” 在五条悟做出要吐了的动作同时,伏黑甚尔也对道貌岸然少年嗤之以鼻道:“挺厉害啊小鬼,冠冕堂皇的理由张口就来。” 夏油杰却淡定自若:“……看来大家对我成见很深啊,真是让人受伤。” 只有夏知眠先是摸不着头脑地看了看他们,然后很快就偏心地对另两个道:“我说你们,不要欺负老实孩子啊。” 五条悟:“……哈?” 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究竟哪里老实了? 少年气得脸都要扭曲了。 “看不出,原来大小姐喜欢的是这一款,衣冠禽兽类的?”只有想看乐子的伏黑甚尔意味深长地望着她,话里有话。他摸了摸下巴,“其实角色扮演这方面我也很擅长,不过得是另外的价钱。” 夏油杰:“……?” 夏知眠:“???” 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啊??? 除了两个逗猫的孩子,厨房的火药味连坐在客厅的几人都能感觉的到,硝子用满是同情的目光看着努力劝架的夏知眠的背影,对着方才被自己阻拦的,也想去搭把手的学弟们道:“感谢我,不然现在被殃及的就是你们。” 灰原雄:(●●) 七海建人:(●_●) 明明人手足够,但夏知眠却做了有史以来最艰难的一顿饭,她甚至在很多个瞬间以为自己的厨房都要被炸了! 好在晚餐还是成功给做出来了。 由于家里的小餐桌坐不下这么多人,饭菜便直接被端到客厅茶几上,眼见大家都在帮忙端东西,两个小朋友洗干净手也想去看看有没有自己能做的。 当伏黑惠迈着小短腿要从他爹身边经过时,却又突然停下来,一言不发地杵在他面前。如果不是伏黑甚尔五感惊人,大概都注意不到腿边这个不低头都看不到的“矮墩子”。 “做什么?”对孩子而言如同一座高山的伏黑甚尔,垂着眼淡然地俯视着小豆丁,甚至吝啬地舍不得微微弯个身。 惨遭污蔑的小孩子当然是在等亲爹的一个道歉啦,但显然他注定是得不到的。伏黑惠气鼓鼓地仰起头来,像只凶悍的小刺猬,瞪了一眼高得不得了伏黑甚尔,然后抬起一只脚猛地踹了他一下。 “大坏蛋!” “啧,你是不是只会这一句?” 小鬼的这一脚就像挠痒痒一样不疼不痒的,但恶劣至极的伏黑甚尔却单手揪住他的连衣帽和后背的布料,拎鸡崽子一般把他提溜起来。 “踢我?想挨揍是,臭小子。” 小惠可不是轻易会服软的人,使劲扑棱了两下见挣脱不得,便继续瞪着他:“放、放开我!坏蛋!” “呵……” 轻蔑的嘲笑才出声,就被身后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手臂。 “伏黑甚尔,”夏知眠直接喊他的全名,幽幽地说,“说起来,栅栏的损失我好像还没找你要。” 伏黑甚尔:“……” 男人沉默地瞥了眼立马得意起来的小鬼,转手就把他当娃娃一样塞进了夏知眠怀里。 …… 虽说茶几要比餐桌大了很多,但这么围一圈坐下来也是挤得够呛。 见几个高大的男孩委屈地收放起手脚,连平时规规矩矩的七海建人都被挤得东倒西歪,而三个明显不对付的家伙时不时互呛两句不说,还要故意抢位置。夏知眠干脆拉着硝子和两小只窝进沙发,把男性全都赶到地垫上。 五条悟想要坐上来也被她无情推开:“去坐下面啦,沙发已经被我们占领了。” “明明旁边还有位置……” 夏知眠在他巴巴地注视下直接歪倒身子,理直气壮地说:“我就是要两个位置,不可以吗?” 五条悟拿她没办法,就气呼呼对着小惠以命令的口吻道:“喂,小鬼,坐你老爸身边去。” 小惠抬头瞅了他一眼,冷冰冰地吐出了两个字:“不要。” 五条悟:“你……!” 这个臭屁的小鬼简直和他老子一样让人讨厌! 最后还是看不过的夏油杰扯了他一下:“别任性了,悟。” 除了这些小插曲,一顿饭总算是相安无事地吃完。夏知眠本来还担心会不会剩很多,结果除了身为普通人的自己和两个年幼的小家伙,其他人食量都大的惊人,大概也是平时消耗特别大的缘故,总之最后只剩下一堆空盘。 硝子提议用剪刀石头布来决定由谁来洗碗,结果输的只有两个耿直的小学弟,夏知眠作为主人过意不去,想去厨房搭把手还被两人推了出来。 “没关系啦,总是被小夏姐关照,就让我们也帮忙做点什么。” “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娜娜明哦,他可是非常可靠的。” “我们会全部收拾干净。”稳重的少年看着她严肃地保证起来。 “不……没有不信任你们的意思啦。” 不过在水池前围着围裙安静洗碗的挺拔身影,确实要比问题儿童沉稳太多。 夏知眠只好妥协:“好好,你们都是很可靠的小年轻,那就辛苦啦。” 她在两人收拾厨房的空档,正好把之前买的桌游找了出来。 “我看时间还早,不如大家玩两局在回去?”夏知眠兴致勃勃地把牌和道具全部拿出来。 东西买回来有段时间了,但因为人不够她还一次都没玩过。上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玩,还是当年在公司团建,因为有很会带动气氛的甜妹在,即使规则摸得不透,也让她有极好的体验感。 今天难得聚在一起,她也很想和在这个世界交到的朋友试一试呀。 怕他们觉得幼稚,夏知眠双手合十,非常少见地拜托起来:“也不会耽误多少时间,玩玩?” 那双乌黑圆润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们看,情绪肉眼可见的兴奋,总感觉……不答应的话,她就会像小孩子那样立马躺在地上打滚。 硝子在这样可怕的联想中捂了下头。 果然是刚刚那杯酒的原因? 因为心情好,吃饭的时候夏知眠还倒了点自己之前酿的果酒,当然未成年人是没有份的,只有她和伏黑甚尔喝了。而后者又因为口感太甜只尝了尝,所以最后就全进了夏知眠肚子。 “知道啦……” 就在硝子要答应下来的时候,再迟钝也感觉出某人和平时不太一样,五条悟单膝及地半蹲在她面前,歪了歪头一脸要使坏的模样:“怎么办,可是我不太想玩欸?要不小夏姐想想法子说服我。”说完他还皱了皱眉,装出一副“哎呀好麻烦”的样子。 夏知眠像是灵魂放空了一瞬,然后突然坐直了身体,双手按住少年漂亮的脸蛋猛地往自己面前压,鼻梁上的墨镜也因她的动作而歪斜了下来,直到和漂亮的蓝色星辰突破了某种界限,以极近的距离对上。 “哇——你怎么能不玩啊五条悟,像你这么爱玩游戏的小孩子怎么可以拒绝!”夏知眠边说边还要气势汹汹地往前凑,额头都快和对方抵在了一起。 明明是柔软微凉的触感却让他觉得分外滚烫,五条悟瞪大双眼,在那片漆黑的润玉中仿佛忘了呼吸。 还是硝子及时从背后搂开了夏知眠,夏油杰也是面色阴沉地拖着五条的后领子将人一把扯开,才避免了某种不敢想的事故。 尚在震惊中的少年半天没有反应,良久才捂住了自己通红的脸。 伏黑甚尔在夏知眠“你们快说到底要不要玩嘛,这个真的挺有意思的我不骗你们”地碎碎念中,起身朝她走了过去。 高大魁梧的身躯极具压迫地俯下来,那双深绿色的眼睛里含着某种恶意的逗弄:“大小姐想让我陪玩……” “那就用这里,”他不顾硝子警告的眼神,粗粝的指腹重重地蹭过她红润的唇瓣,“给我点报酬?” 他一开始想说的其实是钱,趁人不是很清醒的时候要点钱是聪明人都会的事。但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出来却变了味,不过察觉到身后的快要扑过来的杀意,他脸上恶劣的笑意却更深了。 直到夏知眠抬手一个拳头毫不客气地捶到了他的头上。 “可美得你!” 她只是微醺又不是喝傻了! 第49章 看着不太顺眼,先杀了 在夏知眠软磨硬泡下,游戏最终还是进行了下去。 有津美纪和小惠的加入,刚好能达到人数要求。两个孩子都极为聪慧,通过解说和两局实践后,他们基本就理解了游戏内容,毕竟以夏知眠的水平,目前也只能玩玩普通局的狼人杀。 唯一糟心的,是她连着两次摸到狼人、一次女巫,只要选择毒杀五条悟,不是被他以女巫身份自救,就是被充当女巫身份的学弟救下。且每回合都能被他看透一样给投出去,夏知眠甚至都怀疑起自己是不是演技太差了(虽然也是事实,但根本原因还是她不知道六眼其实可以作弊) “真是伤心啊,小夏姐居然连平民的我都不放过。” “……是你的发言就不像个好人!” 等到了下一轮,大概是存了报复心理,虽然夏知眠摸了个没有特殊身份的小绵羊,但五条却咬着她不放非说她是狼人。 “你不要倒打一耙啊,我绝对是好人阵营。 “上一把拿到狼人的时候也说自己绝对是好人呢,已经没有信誉度了哦,知眠酱。”五条悟把玩着手里的墨镜,润红的嘴唇微微翘起。那双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似乎十分专注,却又有些漫不经心,像是某个位居高位的审判者,仿佛轻易就能定夺他人生死。 看得夏知眠莫名慌神,连忙错开了视线。 “哪里有人会连着三把都摸到狼人……还有你对我的称呼能不能别像变色龙一样那么多变!” “嗯?手黑的夏夏姐就很有可能啊。 夏知眠:你说谁手黑呢! (╯●皿●)╯┻━┻ 还好有人美心善的夏油杰在旁边力挺她,信誓旦旦地说相信自己和他一样都是好人。 感动! 只是到了下一晚,她还是被自证是女巫的伏黑甚尔毒死了。 “啊,看着不太顺眼,先杀了。”他敷衍地连个正经理由都不给。 夏知眠:? ???! 我们是同阵营的啊!!你在干什么!!? 夏知眠简直气得胸痛,不能说话的她只能怒视二人释放杀意,若不是有张茶几拦着,她都要控制不住爬过去掐这两人脖子了。 法官硝子很是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游戏还在继续,百无聊赖中,夏知眠顺手就把夏油杰身前的那张牌掀开了一点,凑过去看了看。 纸牌上黑红的背景和动物的黑色的皮毛最先映入眼帘,几乎不用完全翻开就知道那是个狼人。 等……狼人!??? 夏知眠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望向少年的眼睛都瞪圆了,而对方也似有所觉,偏过头来无声地笑了笑,还冲她眨了眨眼,那模样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夏知眠:“……” 玩不过,根本玩不过…… …… 醒酒已是第二天早上,因为不是大醉,所以昨晚发生的事情几乎都还历历在目。 比如自己耍无赖一般拉着大家一起玩游戏,比如嘴上说了无数次“玩完这局就结束”,结果等到小家伙们都去睡了,他们又换了个“谁是卧底”,几乎搞到大半夜才散场。 再比如……睡前堵在伏黑甚尔房门前让他为栅栏的事道歉。 而伏黑甚尔只是打了个哈欠,用仿佛下一秒就要睡着的疏懒神情,敷衍说:“哦?怎么不叫五条家那个小鬼给你道歉?” “第一,他没成年,可以放宽要求。” 主要还是因为人都已经回去了,那她当然只能在留下来的人身上找茬(不是)。 “第二,我又没有花钱雇他做事。”夏知眠伸出手指晃了晃,一本正经地同他讲自己的歪理。 “所以,你一个成年人又拿了我那么多工资,是不是应该为自己白天的不理性行为——道歉。” 哪怕彼此的身高差了一大截,她也像是拿出了十足的气势,目光炯炯地紧盯着他看。似乎在用固执的态度表明,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自己就不会离开。 不过夏知眠其实也不是真的要计较这些,只是想到小惠回房前还在用愤愤的目光瞅着自己父亲,就觉得,还是得为年幼的心灵讨一个公道。 这种卖崽的行为真的很过分啊! 至于伏黑甚尔,他倒不觉得“对不起”这三个字有多难开口。抛开尊严对雇主化身狗腿都不在话下的人,当然也不会在乎这点不起眼的小事。 只不过…… 他垂眸望着堵在自己房门前还一脸不设防的夏知眠,那双比夜晚还要黑的墨瞳清亮如初,并不太能看出她本人有受到酒精的影响,粲然的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使其暗淡下去。 走廊顶部的小灯在这个窄长的空间里只散发出微弱的光,却并不影响他在对方的眼睛看见自己的影子。 竟是如此清晰地被注视着。 “我这个人其实是很好说话的,”一心打着小算盘的夏知眠,没能看出他难以捉摸的神色,反倒在这无声的沉默中,很快就以商量又夹着几分讨巧的语气继续叭叭起来,“你只要道个歉我就翻篇哦,也不找你要任何赔偿,怎么样?” 她歪了歪头,露出了明朗又灵动的笑意。 比起要求却更像是在哄着他开口。 在明明可以和那些人一样的前提下。 拿着钱用轻蔑或施舍的眼神像使唤狗一样地使唤他、命令他。可掏出了三千万的高价,却还是什么事都以协商的口吻,带着仿佛真的被拒绝也没有关系的纵容。 还真的是……好说话到让人想要做出更肆意妄为的事,来看看她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他终于产生了些许好奇。 和咒术师有所接触的、能够看见咒灵却又完全普通的女人,会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把自己留在身边一年。 至于最初那个拙劣的理由嘛,他可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信过。 夏知眠自顾自地说完就低头摸了摸口袋,然后掏出手机,当着本人的面点开了录音界面。还想着只要录到了那三个字,等第二天早上就去放给小惠听。 毕竟让这个男人当面给孩子道歉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她也没有插手别人家务事的权力,但耍点小聪明还是可以的嘛。 甚至想为自己的聪明机智点个赞。 旁人醉酒不是呼呼大睡就是发发酒疯,而她是有了醉意看似正常却行事全不过脑子,不但想一出是一出还必须在当下就付诸行动,就好像,哪怕半夜三更突然想去钓鱼也会立马拿上鱼竿跑去湖边。 通俗点说,就是理性和智力双双下线。 “既然是大小姐的要求,那当然可以。”伏黑甚尔眼里闪过一丝玩味,他将一直插在兜里的手拿了出来,又露出了那样漫不经心的懒散笑容。 “只不过……一句道歉似乎弥补不了什么。” 那双微微眯起的绿眸如同海底幽深的水草,在昏暗的光线下充满了妖冶的蛊惑,也藏匿着无法窥伺的神秘与危险。就像一条锁定了自己猎物的巨蟒,他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向前随意地迈出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缩短。 夏知眠迟钝的大脑似乎终于运作起来,在她被迫后退直至贴住了身后冰冷的门板,才终于有了点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不妙危机感,显然这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和好地方。 “等……”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推开对方过近的身体,但那件宽松的长袖衫也掩盖不住的魁梧身材就像一堵厚实的墙,从轻薄布料下凸显的结实肌肉也几乎要贴在了眼前。 夏知眠无所适从的两只手最终滞在半空,包括她的目光,都处在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的尴尬境地。 “要不然……算、算了,反正栅栏也被你们修复的差不多了。”只敢仰头盯着对方脖子以上的她咬了下嘴唇,半点犹豫都没有就开始认怂。 “好像这会儿也蛮晚了,我就不耽误你休息了。” “你……让让?” 男人似乎偏头思索了两秒,然后低下头来,露出了惯有的,不那么友善的坏笑。 “那怎么行,我可是拿了大小姐的一大笔工资啊……”伏黑甚尔意味不明地重复着她的话,然后在夏知眠还欲开口的时候,直接握住了一旁的门把手。 倚靠的房门被突然打开,紧贴着门板的夏知眠猝不及防往后倒去,从本就不够明亮的走廊,一步跌进黑暗的房间,如同一只扑棱的蝴蝶不慎落入了蛛网。 好在开门的人还有那么一点人性,伸手拉了一把她的手臂,避免她真的摔倒。 房间的灯自然没有开,厚重的窗帘也基本被拉上,只有一缕银白的月光顺着细窄的缝隙蔓延进来,以及门口那点灯光,屋内几乎漆黑一片。 “没能让我的雇主小姐满意,岂不是太失职了。” “所以……不如由我的身体来偿还。” 将将稳住身形的夏知眠闻言瞪圆双眼,满是诧异望着门口逆光而站的伏黑甚尔。 她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也更看不清那双落在阴影下的眼睛。 “你觉得怎么样?” 他反手轻轻一推,门扉“咔哒”一声被关上,隔绝了那点不多的余光,房间变得更加昏暗。 男人一步一步走近她,剪影般不甚清晰的轮廓,像是比暗色更加黑暗的东西融入了进来。 “夏小姐。”他俯下身,灼热的吐息准确地打在了她的耳侧。 成熟男性的声音透着彼此心照不宣的暧昧,像一段低沉又好听的旋律,令人心颤。 夏知眠作为一个成年人,自然懂他的意思,她一直以来都很清楚对方是个十分有魅力的成熟男性。只是情感上的迟钝,或者说内心深处对建立亲密关系的恐惧,在刻意忽视罢了。 至少在感情上,她其实是一个非常害怕“拥有”的胆小鬼。 而对方此刻的语气,显然不再是前两次随口脱出的玩笑话,让人无法轻易逃避。 成年人的世界,如果仅仅是为了再正常不过的身理需求,这样的夜晚,真的发生点什么似乎也没有所谓。并不是不能理解,她只是……做不到罢了…… 尤其是隐藏在暧昧之下的,分明是毫无情欲的无尽冰寒。 “伏黑甚尔,”夏知眠偏了偏头,有些迟疑却又笃定地开口道,“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心口犹如被顿顿地捶了一下。 想到过以对方的脾气,指不定会给自己一巴掌,或者厉声威胁扣钱的可能性。却没有想到对方冷静的不可思议,甚至说,有些过于温柔。 明明被酒精侵蚀的大脑显然不太清醒了,在这样的情况下。 伏黑甚尔直起身,五感极强的他在这样的环境中也依然能看清她的眼睛,里面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欣喜,只是平静而认真地望着自己。 像是干净无垢的湖泊,不小心一点的话,也许就会失足沉溺进去。 好像在她眼里所看能到的,就只是他,没有任何的身份与标签,才能如此敏锐地注意到他自己都未曾明了的情绪。 什么啊……这种仿佛要看进他灵魂的眼神。 可他灵魂的底色,不过是一片深渊。 “看来是不想做啊,那就算了……”伏黑甚尔移开了目光。 上一秒的暧昧不清被彻底打碎,只剩下意懒情疏的淡漠,他用随意的口吻想要将人打发。 夏知眠却再一次,带着几分猜测地问道:“是因为……”咒术师吗? 近乎逾越的后半句到了嘴边,又被她回归的理性咽了回去。 是了,堵在他的房门前,除了想给小惠讨句道歉,也因为,她察觉到了对方在今夜比平时更加沉默少语。 没有问出口的话,最后变成了更为轻松地嘟囔:“真是的,不要总是用那种满不在乎的语气讨论那种事情啊。” 不要把自己的人生都当成可以随意买卖的廉价货物。 “还有,下次打架,至少离我的房子远一点。” 如果能释然一些,就干脆利落地去打一架。 “心情不好的话……那……” “真是啰嗦,再不出去的话……”就干脆跟我一起到深渊里来。 与打断她的调笑的口吻所不同的,是他像蛇一样阴冷的目光。 而夏知眠却在此时突然抬起手,遮了遮他在黑暗中不甚清晰的眉眼,她用含着祝愿的语气,轻轻地道:“那我就祝你,今夜做个好梦。” [咒术世家的耻辱][没有价值的存在]这种评价当然是不对的啊,就像[不被期待的出生][没人会要的野孩子]什么的…… 生命本就是伟大的存在,怎么会没有意义呢。 老师你看,原来我也已经开始认同你的话了啊。 伏黑甚尔能够感觉到那只覆盖在眼睛上的手心有着微微的凉意,像鼻尖萦绕的、似冰雪一样的冷香,就这样轻易抚平了他内心深处的燥郁。 人类的情感永远是世上最复杂无解的东西,也许只要一个瞬间,在他如尸体那般躺在比地狱还要深不见低的黑暗里,一只发着微光的蝴蝶擅自飞过来,轻轻落在他的眼睑。至少在那一瞬间,他听到了自己久违的心跳。 第50章 下个晴天,一起出去玩吧 【嘁,我们禅院家怎么会有这样的杂种。】 【居然一点咒力都没有么,这简直就是诅咒。】 【我看是家族的耻辱才对。】 禅院甚尔对四周莫名熟悉的冷嘲热讽置若罔闻,他低头看了看下半身属于孩童的小短腿,似乎有种说不出的茫然与荒诞感,一时也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属于他的所有的记忆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纱,变得模糊又混乱起来。 “喂。” 陌生女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落在了这如同流动的电影画面般很不真实的空间,而在院落中央被众人指指点点的孩童却仿佛没有听见,依旧采取谁也不搭理的态度。 直到她喊出:“伏……甚尔君。” 男孩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坐在沿廊边的女孩似乎和他一般年纪,穿着浅色的衣裙,却是白发金瞳,精致的像个娃娃。 禅院甚尔皱了皱眉,脑海里并无关于这个女孩的印象。虽然他也不在乎禅院家的任何人,但这样的长相,哪怕见过一眼,也多少会留下些痕迹。 女孩并不在意他眼底的冷漠,反而笑眯眯地说:“他们很吵。” “你要不要,”那张天真无暇的脸上,露出了像是要恶作剧一样不怀好意的笑容,“把他们都杀了。”她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虽然是在梦里,但噩梦也是会反馈给身体的,明早绝对上吐下泻,起码要好几天。” “你要试试吗?” “梦里?”禅院甚尔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接着冷淡地问道,“你又是谁?” “我啊,我是来给你送好梦的梦之精灵呀。”小女孩跳下沿廊,两三步来到他面前,“但是你的那些喜好……我总不能送你一场春梦。” 禅院甚尔:“……” “喂喂,不要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我啊!” 禅院甚尔斜睨她:“疯子。” “……” 女孩气鼓鼓地扯了扯他的脸:“真是的,五六岁的性格居然也这么恶劣!” 禅院甚尔抬手就要拍开她,才有所动作,却听到对方轻轻说了一句“不要动哦”,身体便像灌了水泥一般彻底无法动弹。他沉下脸,幽绿的眼眸中泛着深深的戒备和冷意。 “伏黑甚尔,没有咒力的你……”不明身份的女孩却柔柔地笑着,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和发色一样白的羽睫下,金灿灿的眼眸像是纳入了整个宇宙般浩瀚,盛着无尽的温柔和祝愿。 又像是缥缈深远的不可触之物,有着无法企及的距离。 “是另一种奇迹啊。”在她笃定口吻里,带着一丝彼此相识的熟稔。 “哎,算了。既然要好梦,还是远离些打打杀杀。”仿佛没看见他眼底的嘲意,她挥了挥手,像器械一样无意义地重复着动作的脸孔,用腐朽的旧约束缚着灵魂的古旧建筑,所有的一些都在须臾间化作尘烟散尽。 她牵着他的一只手,在下一个瞬间,落进世间万象皆为一色的银白。 “我把自己的‘房子’,借你参观参观哦。” 皑皑白雪覆盖在目光所及的所有山岭,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纯净无暇中,他们只是渺茫天地间最微小的尘埃,再也没有任何困扰人心的东西。 这怎么不算一场好梦呢。 ……?? 果然,多出来的那杯酒就不该喝…… 夏知眠的神情由呆滞逐渐转为痛苦,身体向后一倒又重回被窝里,她捂着头纠结于到底要不要起床,起来之后又该怎么面对。直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第二次提示音,她才放下乱糟糟的思绪。 夏知眠摸过手机看了看,是两条讯息,一条是来自星野香织合理又犀利地吐槽: “又翘班了啊,知眠酱。” 一条则是天内理子的: “小夏姐今天不过来店里嘛_(:3」∠)_?” 今天是个美丽的周六,学生们休息而她要上班的日子。 屏幕显示的时间已是10:42。 去是不可能去的,当然不是为了躲懒,只是这个时间再赶过去肯定没必要了,她便敲着按键一一回复她们: “相信我,这其实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一不小心睡过了头,抱歉害你白跑一趟,明天正常开店~” 星野香织估计正在忙,只有理子很快回道: “没关系,那我们明天再来光顾~” “好啊,那就明天见啦。” 回完了消息夏知眠也没了那尴尬的愁苦情绪,干脆起床先洗漱一番。 今天的天气显然不似前两日,天阴阴的看上去很快就要落雨的样子。夏知眠换好衣服将窗帘拉开,远处深林的树木正描绘着风的形状,提前迎接这场也不知要何时落下的雨水。 但愿明天是个晴朗日子,毕竟她可是答应了要营业了呀。 从房间出来却没在客厅看到一个人,夏知眠张望了一圈,才发现两个小家伙趴在露台上玩拼图。她也没急着过去,而是先到厨房给自己蒸了些饺子。虽然这个尴尬的时间离吃中饭也很接近了,但刚起来是真的饿得很,多等一分钟都是对胃的不尊重。 拿盘子的时候,她顺便透过小窗往外看了一眼,被破坏的栅栏总算全部修复完毕。 居然一点动静都没弄出来,还是因为她睡得太沉? “姐姐,你睡醒啦。” 还没推开拉门,看似专注的小朋友就先一步抬起头来,露出百看不腻的可爱的笑脸。津美纪闻声也回过头来,甜甜地喊了声姐姐。 “是哦,你们早上应该吃过了。” 她走近两人身旁,盘腿坐了下来。 “嗯嗯,但是爸爸他弄完早餐就出门了。” “大门口的栅栏,就只有戴墨镜的哥哥一个人装,他走的时候生气的像——气球要爆炸了一样。”伏黑惠边说边做了个如同炸开的动作,也不知是不是有意在告状,总之绝不让自己父亲多贪一份工。 夏知眠完全让他嘴里的形容和配合的小动作给逗乐,再联想一下五条大朋友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干活的模样,笑得整个人都颤了起来。 “姐姐,你不生气嘛?”小孩子们不懂她的笑点,倒是一头雾水。 “咳咳……”夏知眠清了清嗓子,带着不减的笑意,正儿八经地点点头表示认同,“怎么能这样呢,太不应该了。” “就是就是,”伏黑惠也十分用力地点头,虽然他对白头发的哥哥也没有什么好感,但自己亲爹更好不到哪里去。便像个小大人一样,用软糯糯的声音严肃地建议起来,“姐姐你不要心软,我们可以扣他的钱。” “噗嗤~” 夏知眠听得乐不可支,在他刺刺的小脑袋上摸了一把。 津美纪看了看自家弟弟,又看了看身旁笑盈盈的夏知眠,眨巴眨巴眼,一点要为老父亲说好话的意思都没。 天色虽然阴沉,但毕竟快到六月,吹在身上的风依旧是暖热的。院子里正值花期的植物开得极好,红红绿绿的簇拥在一起像幅多彩的油画。 夏知眠瞧着已经攀爬上篱笆的藤蔓,轻声笑着说:“可惜今天天气不太好,如果下个周六天晴的话,带你们一起出去玩~” 反正作为老板,上班的时间都由自己决定。 她回过头,对两个孩子眨了眨眼。 陪他们坐了一会儿,夏知眠就回到屋里解决她的那份“早餐”,同时摸出手机,非常善良地安慰了一下某位同学。 今天开始养老:辛苦你了,五条同学。 本想着对方此时应该是在上课,没想到他很快就回复了过来,并且连发了好几条。 五条小朋友:委屈jpg 五条小朋友:哭哭jpg 五条小朋友:就说那个家伙不是好人! 五条小朋友:我可是为此翘了一节课,他居然跑了! 而拿着手机炫了好几个饺子的夏知眠,看到备注下的消息,非但没有同情他,甚至还有点想笑。不过隔着屏幕,她还是很有耐心地给他顺毛。 今天开始养老叭:嗯嗯!真是难为你了,回头我一定好好说他!不过还是上课更重要哦。 今天开始养老叭:为了安慰你受伤的心灵,下午趁着休息我给你们烤些饼干,正好上次买的材料还没用完。顺便预告一下,腌制的玫瑰花酱还要半个月,下个月有鲜花饼吃~ 五条小朋友:不是要安慰我嘛?为什么其他人也有份!? 这小孩还挺会抠字眼。 夏知眠无奈地笑了笑。 今天开始养老叭:总之做好了我送过去=。=不要开小差啦,你好好上课~ 五条小朋友:完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啊小夏姐。 五条小朋友:不管不管,只能有我一个人的份! 五条小朋友:那两个家伙又不爱甜食,给他们也是浪费。 五条小朋友:要闹了jpg 五条小朋友:熊熊打滚jpg 手机连着响了好几声,夏知眠看着最后的那条消息,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小棕熊如果换上五条悟的脸…… 还真是一点违和感都没有啊。 她扶了扶额,决定无视他发的信息。 五条悟也终于停止了他的骚扰行为,当然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是在抽屉里“嗒嗒嗒”的敲字动作毫无意外地被夜蛾发现,他因此收获了对方爱的捶击。 …… 伏黑甚尔不知去了哪儿,中午并未回来,夏知眠给两个小可爱弄好午饭自己也再吃了一点,然后开始着手烤饼干。 “你们是想和我一起做饼干呢,还是继续拼拼图?” “我、我和姐姐一起。”津美纪像在课堂发言一样,把小手也举了起来。 “好啊~”夏知眠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又看向伏黑惠,“那小惠呢?” “那我……”他回头看了看露台的方向,又转过头来,仿佛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语气坚定,“我也和姐姐一起。” 天知道,夏知眠竟然从一个小豆丁胖嘟嘟的脸上看出了从犹豫、挣扎到下定决心的几次神情变化,她差点没笑出声来。 “如果想拼拼图也没问题的呀,”夏知眠蹲下身来,温柔地捏了捏他的小脸蛋,“不要勉强自己做不想做的事哦。” “不勉强。”伏黑惠立马摇了摇头。 他用比刚才更坚定地语气说:“我喜欢和姐姐一起,做任何事。” “我也是。”旁边的津美纪听他这么说,又一次举起了手。 这谁受得了啊。 夏知眠捂了捂心脏,然后伸出手抱住他们猛亲一通,直到两张小脸都红透了才放开。 有模具在,饼干做起来也不是太麻烦。加上时间充裕,夏知眠便在制作的同时,顺着步骤一点点教他们,毕竟学点生活上的小技能,总不是什么坏事。 两个小朋友都是一点即通,即便他们的手掌还特别稚嫩幼小,但做起事情来丝毫都不马虎。夏知眠甚至在想,伏黑甚尔上辈子怕是拯救了宇宙才有这么可爱的两个宝贝。 等香喷喷饼干出炉,夏知眠分了一些出来留给萌娃们当下午茶点心,其他则一一包装好。 考虑到那群苦哈哈的学生上课会不方便出来,以及五条悟十有八九会独吞的可能性,她先在群里问了大家下课的时间。 “我去给山上的哥哥姐姐们送东西,很快就……” 笃笃—— 敲门声打断了夏知眠未说完话,还以为是伏黑甚尔忘了带钥匙,结果一开门就看到前几分钟还在手机里和她对话的——三人组。 第51章 恐怖片和雨天最适配 “哟,惊喜吗?” 最先出声的五条悟挂着比朝阳还灿烂笑容, 站在门外冲她招手。那一身漆黑的制服就像是从墨水中打捞出来,却丝毫遮掩不住少年身上如夏日柠檬般的青春气息 。 他满脸张扬的自信,仿佛是笃定自己的出现所能带来的唯一情绪就是喜悦 。 “你们这是……”夏知眠显然愣了一下,抬眸看着三人讶然问道:“逃课了?” 毕竟知道他们的假期一年下来也是屈指可数,没有所谓的寒暑假、双休、节假日。而且在她的认知里普通高中生还有晚自习,那么被一些毫无人性的大人压迫的高专生岂不是更加艰辛。 这样来看,逃课真是一项很不错的选择 。 所以她的神情里,讶异之余反倒是带着一丝调侃。 “是上完课才出来的,看天似乎要下雨,所以我们就自己过来了。”想要维持好学生形象的夏油杰当然不会承认,他自认不算说谎,反正是自由训练的时间,怎么能当成一节课呢。 “也不能总是麻烦小夏姐。” 少年说着 ,眼眸中流露出温柔又体贴的笑意。 “学弟要比我们多上一节课,就不过来了。”见她的视线落在他们身后,夏油又多解释了一句。 一年级是理论课,所以没叫上他们也算合情合理。 “这样啊,不过也不会麻烦啦。”夏知眠边说边把他们迎进来,“今天没去上班,我可比你们空闲得多。”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谦和礼貌又善解人意的少年人谁会不喜欢呢,夏知眠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看看人家的情商啊。 一旁的家入硝子用关爱傻狍子般的眼神瞥了一眼五条悟。 五条悟:“……?” “硝子你那是什么眼神 ?” “没什么,就是看看天选的单身狗是什么样子的 。” 听懂了又仿佛啥也没听明白的五条悟:“……???” 家入硝子却不再解释,丢下一头雾水又莫名不爽他,径自去了客厅。 …… “晚饭要留下来吃吗?不过家里没什么菜了,面条或者饺子能……” “……能接受?” 夏知眠正从厨房端来茶水和点心,一眼就看见五条悟满脸嚣张得意地把茶几上留给萌娃们的饼干碟高高举起,然后用另一只手抓起好几块饼干直接扔进嘴里,嚼得“咔嚓”作响。完全是地狱里爬出来的大魔王,说他下一秒要吃小孩都没有违和感。 “还、还给我们!”小惠只能扯住他的校服衣摆,伸着手往上蹦,圆嘟嘟的小脸涨得通红,可见有多气。 而津美纪也在一旁咬着唇巴巴地望着,大概是考虑到对方客人的身份才没有生气。 夏知眠连忙将托盘放下,一个箭步上去,举起拳头不轻不重地敲在了下少年的脑袋上。 “呜哇——好痛!” 她不顾那声夸张地干嚎,咬着牙道:“五条悟,你是五岁的小朋友吗?” 夏油杰仿佛没眼看一样,在他开口辩驳之前,先叹着气摇了摇头:“都说不要这样了,悟。”清润的嗓音里含着三分无奈七分谴责。 硝子也跟着连连附和:“就是就是,你怎么好意思啊。” “靠,你们两个马后炮!”五条悟抛下装出来的伤心,转头对他们怒目而视。 夏知眠在他咿呀怪叫中,把碟子拿了回来,可惜里面只留下一点饼干残渣,一块完整的都没剩。 “你是中午没吃饭吗?” 饿成这样? 她盯着空碟子哭笑不得,只好去安抚两个小朋友:“没事没事,等下从哥哥的那份里面扣回来。” “这怎么可以 !” 少年听见后立马抗议起来。 “这怎么不可以了 。” “不行,我不同意!” 夏知眠在他理不直气也壮地反驳中抽了抽嘴角:“你不同意也没用啊。” “可恶!!小夏姐就会欺负我这个老实人!”像个先告状的恶人,五条悟愤愤地摆出臭脸,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夏知眠:“……” 你这样往老实人身上泼脏水,老实人明天就要抹脖子了。 “他一直这样幼……有童真的么?”夏知眠硬生生换了个词,但也对夏油杰和硝子做了个十分微妙的表情。 大概是那个别扭的神情实在有趣,俩人一个掩唇一个偏头,都笑了起来。夏油杰咳嗽了下,露出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无奈样子:“是啊,一直都是这样。” “喂喂,你们少污蔑老子!” “那还真是,”夏知眠无视旁边气急败坏的跳脚少年,而是心疼地看着他的好朋友们,“辛苦你们了。” “啊哈?他们能有什么好辛苦的?” “还有啊……”她在五条悟噘着嘴抱怨一通的时候,及时掐住了他的脸往外揪了揪,“有小朋友在的时候,不可以说脏话哦。” 她脸上还是笑眯眯的模样,声音听起来温温柔柔的,却莫名就令人脊背发凉。 不过“和善”地提醒完少年,夏知眠便松开了手。 稍纵即逝的微微凉意和拉扯感,让五条悟在墨镜后的眼睛怔然地张大了一些,只是很快就被气呼呼的情绪所替代,哪怕嫩白的皮肤在这点力道下没留下一丝痕迹,他还是装模作样地捂着脸,一副有怒不敢言的模样。 倒是夏油杰看着两人的互动,一成不变的微笑却滞了滞。 “所以晚饭……”夏知眠回到之前的话题,本是想再问一遍,但看了看屋外的天色,又改口道,“这个天气,等会真下雨就麻烦了,万一再打个雷什么的。” 先不说会不会淋湿,他们如果靠那条在天上飞的咒灵作交通工具,速度再快,也是有被雷劈到的风险? 天空相较于之前确实更暗了,密布的乌云沉重的仿佛像一大片铅灰色金属,似乎随时有可能倾压下来,显然在酝酿一场暴雨。从院子里被吹得东倒西歪的植物能看出,连风力也大了不少,她从玻璃门上回视线,有些担忧的望向他们。 “没关系的小夏姐,我们……”夏油杰才要开口,但随着天边一道迅猛的闪电,阵阵接踵而来的沉闷轰隆声却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 夏知眠:“……”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要不要这么“及时”…… 她讪讪地笑了笑:“说不定只是光打雷不下雨。” 哪知话音才落,豆大的雨水立刻倾泻下来,才不过一会儿,瓢泼大雨就噼里啪啦地击打出一片朦胧的水雾,模糊了整个世界。仿佛天空被之前的那道雷电劈出了一个大洞,雨幕大得惊人,如同天幕下掀落的水帘。 “噗~哈哈哈哈哈……”五条悟别过身子,拍着沙发笑出了声。 夏知眠闭眼忍了忍,但那笑声实在张狂也太刺耳 ,她忍不了! …… 这场雨下得极大,哪怕雷声渐歇,也不见要停下的趋势。被扣了大半袋子饼干的少年缩在沙发上哼哼唧唧,委屈的像个两百斤的孩子。甚至盯着小鬼们面前的碟子蠢蠢欲动,刚要伸手,就被夏知眠一个凉嗖嗖的眼神瞪了回去。 他那期期艾艾的抱怨甚至到晚饭吃完都没停下来。 “这雨太大了,要是一直不停,你们今晚还是留下来休息。” 夏知眠关上玻璃拉门,又将窗帘拉起了一半,将屋檐都阻挡不了水汽和仿佛能吞噬一起的黑暗,全部隔绝在外。 “虽然距离也不远,但是安全第一嘛,而且淋雨感冒就不好了。” 她似乎总会忘记,这些少年人早就与普通人无法相提并论,他们有无数种不淋雨也能回校的办法。更何况,通过长期训练和实践出来的极好的身体素质,即便真淋了雨也未必会生病。 但心照不宣的仨人在此刻都没有拒绝,反而乖巧的像三尊沙发上的吉祥娃娃。 见多了仰慕或钦佩、妒忌或忌惮,也许已经很久,没有人会来在乎他们会不会淋到雨,会不会因为这初夏的暴雨而着凉,这种微乎其微的小事。虽然这种关心对他们而言早已不重要,但谁也无法对此嗤之以鼻。对真心在意着自己的人,甚至滋生出了,希望得到更多关注的贪念。 由于闲置的次卧一直被当成杂物间,没有多余的床铺,夏知眠也不能因为伏黑甚尔不在,就擅作主张使用他的房间。便只能有些歉疚地对两个少年说:“要委屈你们今晚睡沙发了,书房和客厅刚好都有一张长沙发,三人座的那种,应该不会太难受。” “至于硝子,还是和我一起。” 家入硝子:“好呀。” 少女扬了扬眉毛,得意地对两个dk比了个“耶”。 夏油杰:“……” 看懂她的挑衅但还是好脾气地笑了笑。 五条悟:“……” 完全不明所以但莫名很不爽。 不过这会儿时间尚早,夏知眠便在五条悟抗议无效的声音中找了部儿童电影,等两个小可爱困倦地打起哈欠,电影也刚好落幕。 她带着他们去洗漱一番,哄着睡下。 从房间出来正要劝三个大可爱也趁早去休息,没什么睡意的五条悟, 已经熟练地从她放影碟的抽屉里翻出了一部经典恐怖片。 “这么好的天气,不看恐怖片多可惜。”少年夹着影碟嘚瑟地晃了晃。 夏油杰第一个拒绝:“客厅让给你,你自己慢慢看。” 五条悟表情夸张地惊讶起来:“不会不会,杰你害怕了?” 夏油杰却十分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激将法对我没用。” “啧啧啧,果然是怕了,那也没关系,你不看有小夏姐陪我看。”五条悟却像没听见一般,声音依旧欠揍的很。 夏知眠:“……?” 等会儿……我有说什么吗? 最后四个人还是窝在沙发里,伴着屋外响彻的风雨声一起看起了鬼片,为了更有氛围甚至还关了客厅所有的灯,唯有荧幕带来唯一的光线。 见惯咒灵的三人组当然不会怕这个,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本以为会被吓到的夏知眠也是反应平平。 “欸——?居然一点都没在怕啊,还以为夏夏姐会哭卿卿地扑到我怀里求安慰~” “哼,我胆子很大的好不好。”主要是零几年的特效对她来说真的有点粗糙。 “而且哭卿卿是什么鬼啊,你不要做奇怪的联想。”? 只不过刚说完这句话,屏幕上的下一个画面就是女孩在母亲的呼唤中猛然回头,而那张脸却没有了下巴,只剩一个血淋淋的缺口。 夏知眠因为走神没设防,被这突来的精神污染猛地刺激到,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都不好了。 “没事。”夏油杰连忙伸手替她挡了下眼睛,不过那个场景也很快就闪过了。 “没事没事,就是刚刚那一下太突然了,”夏知眠盖住他的手轻轻拉下,继续成年人的嘴硬:“我其实一点都不怕。” “……嗯,”夏油杰垂下眼睑,看着他们交叠的手,又抬头安抚性地笑了笑,“毕竟都是骗人的东西。” “欸?真的吗,”五条悟却明显不太信,摸着下巴不安好心地说,“那我们倒回去再看一眼。” 夏知眠:“……” 我真是谢谢你!:) …… 电影结束后,夏知眠把不知何时打起盹的硝子晃醒带回房间,直到睡前她也没有去想影片里的那些画面。但也许是喝了太多水,她在凌晨三四点钟因为想上厕所而醒了过来。 夏知眠:“……” 此时此刻,那个女孩失去下巴的半张脸在她脑海里像块烙印一样顽固,怎么都挥之不去。 很想冲进书房把五条悟拉起来揍一顿,即便当时是她自愿看恐怖片的。 夏知眠对着不甚清晰的天花板无声地叹了口气,她转头看了看硝子在黑暗中熟睡的脸,挣扎一番后还是没舍得吵醒对方。只能自己摸索着爬起来,慢慢走出房间。 厕所在走廊的尽头,怕灯光会惊醒在客厅睡觉的夏油杰,夏知眠就只好借由窗外那点暗淡的光线,摸着墙一点一点地挪了过去。 好在一路都无事发生。 呸呸呸……当然不会有事发生! 夏知眠赶紧擦干净手,继续用之前那部儿童电影里的情节给自己过滤大脑。她关上灯打开门,由于眼睛没有立马适应黑暗,只隐约看见门外不远处两大坨更深的阴影。 “……!!!” 那一瞬间汗毛都竖了起来,她腿都吓软了要往地上倒去,辛亏被两只不同的手臂给一齐拉住。 站稳后才反应过来,是今晚借住在自己家的两个少年仔! 其中一个还发出欠欠的声音说:“哎呀,该不会是吓到胆子很大的知眠酱啦~” 第52章 咒术界有你真是了不起 “你们两个,半夜做贼去了?”家入硝子打了个哈欠,望着餐桌前双双顶着黑眼圈、精神萎靡的dk二人,挑了挑眉。 “没……”五条悟像是一株缺少养分的植物,蔫了唧地咽下嘴里的馒头,另一只手则随意往夏油的肩膀上一搭,“杰你说,夏夏姐不会真的生气了?” 出门前简单交代了两句就急匆匆地走了,以至于他都没来得及说上话。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重重拍开了他的手,语气冰冷:“说到底这都怪谁?” “嘶——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那明明就是个意外 !”五条悟很不服气地呛了回去,只不过嗓音到后面却变得越来越虚,“不就是……喊你起来陪我上个厕所。” “所以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么?”家入硝子撑着脸,兴致盎然地问。 夏油杰觉得自己也是挺冤枉,大半夜被坑人的好友拉起来就为了陪他上厕所,哪知会吓到刚好从盥洗室出来的夏知眠,加上五条悟那句比恶作剧还像恶作剧的话,他们直接被当成了半夜三更不好好睡觉还故意吓人的恶劣青少年,然后……就被堵在墙边揪着耳朵训了一顿。 长期维持起来的形象就被这么被毁掉了,加上中途醒来的本就再难入睡,自然一夜没睡好。 至于没心没肺没皮没脸的五条悟,哈……谁会在意他是怎么没睡好的。 呵呵。 不过…… 昨夜简直像个小学生一样被推摁到墙上,又被扯着衣领子“被迫”低头,看似用力其实并未下重手的揪住耳朵……因为怒意,在极好的夜视能力下也依然明亮的眼睛,犹如一小簇自认为能够迸裂出杀伤力的花火,却只会让人舍不得挪开视线。以及被刻意压着嗓音的,在斥责中几乎喷洒在皮肤上的温热气息。 注意力完全被这些无法言明的东西所吸引,以至于究竟被训斥了些什么,好像根本没有听进去。 “夏油杰,你的表情,能不能不要那么变态。”坐在对面的家入硝子一脸受不了地敲了敲桌子。 夏油杰:“……” “什么什么,杰你是在想什么猥琐的东西啊?”五条悟很是好奇地拉长脖子去看他的脸,却险些被拍了一巴掌。 “想打架吗你这家伙!!?” “吵死了,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么。” “老子今天一定要把你揍趴下!” 眼看着两个争锋相对小学鸡就要大打出手,家入硝子完全不为所动地咬了口手里的奶黄包,继续撑着下巴淡然地来了句:“家具要是有什么损失,你们以后可能连门都进不来了。” 夏油杰“……” 五条悟:“……” “等等,为什么硝子你的馒头里有夹心!?”思维跳脱的五条少年,指着硝子手里的早点发出了犀利地质问。 …… 当然没能睡好的也不只他们,同样顶着黑眼圈的夏知眠只是早早出了门,因为没了代步工具,她不得不依靠转乘前往市区,想偷懒补个觉都没办法。 至于她的代步工具,呵呵……那就要问问昨天一夜未归的伏黑甚尔了。 睡前发的消息直到现在都没有回复,夏知眠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将手机收回了包里。 她其实很少会干涉伏黑甚尔去做什么,哪怕车子被开走了也并不多问,与其说是信任更多的其实是尊重对方的隐私。毕竟谁会想天天被追问着去哪里、去做什么,她作为一名过去式的社畜可太能体会了,要知道当初但凡是在休息时间多收到一条有关工作的信息,她都会希望地球第二天就爆炸。 但这个前提也是在休息时间啊。 像这样在她需要工作和用车的时候玩失踪,还是这几个月以来的头一次。虽然好像也谈不上是失踪,毕竟对方回不回消息、接不接电话,那纯粹要看他本人的心情。 可若是没有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让她这样天没亮就起来,只为了转四趟交通工具去上班,还是在昨夜没能睡好的情况下…… 她一定会用像昨晚那样对未成年们的方式,拧着伏黑甚尔的耳朵臭骂他一顿,并且让他站到墙角去面壁思过两小时! 还要扣他工资! 开玩笑,她的钱才不是这么好挣的! 轻轨匀速行驶在逐渐透亮的天空下,窗外的景致也越来越清晰,太阳越过山脊, 把无限的光芒撒了一地。头脑发胀的夏知眠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昏昏欲睡,环境原因又不能完全睡过去,不过碎片式的小憩还是让她恢复了些精神。 只不过脸色仍然称不上好。 “你昨晚做贼去了?”星野香织将咖啡端过来,讶异地看了看她的脸。 “没……就是,睡前看了部恐怖片。” “噗~怎么这么想不开。” “大概……我以为自己也才十六岁。”夏知眠苦笑着摇了摇头。 “对了,我又做了点饼干哦,你尝尝看这次的甜度合不合适。” 从昨天傍晚开始,持续了整夜的那场大雨,似乎把多日积压的水分全都挥霍一空,今天的太阳虽然时不时要躲进云层后面,但好歹没有再下雨。 许是因为地面的积水没有干透,又或是空气还很潮湿,影响了想要出行的人,咖啡店里的客人倒不是太多。夏知眠用完餐后多赖了一会儿才回了自己那边。 想到昨日同小家伙们说的出行计划,她将门口摆放的小黑板又拿进来,进行再次涂改时,天内和黑井也终于来了。 “咦,姐姐上班的时间要换了么?”小姑娘亭亭玉立,如一株正值花期的向日葵,她背着手微微欠身,看到夏知眠写在黑板的内容后 ,表情却有些怔愣。 “是啊,家里……不是来了弟弟妹妹嘛,所以想把每个周末都空出来好带他们去玩。” 以后就要在正常的工作日营业了,不过她依然给自己多安排一天,把每一个周五当作的休息日。 “真好啊~” 天内直起身,脸上闪过一丝艳羡,爽朗轻快的声音里却有着难以察觉的落寞。 “之后……就很难见到小夏姐了。”她略有遗憾地说。 也许过了下了月,就再也见不到了。 黑井从身后安抚性地搭住她的肩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理子只是不在意地摇了摇头。 夏知眠将修改好的黑板放在桌上,抬起眸无比自然地道:“要一起来么?只要没有天气之类的影响因素,接下来每个周末的出行,只要你也有时间。” 明明像是随口一问,但她眼中盈盈的笑意就如同倾泻下来的月光般温柔,让人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 “一、一起?”少女像是完全没想到她会这样问,讶异地瞪大眼眸,有些呆呆的可爱。 “对呀,毕竟这种活动人多才好玩嘛,而且我们年纪大的人啊,就很爱热闹。” “那倒也……不对!年纪大是什么鬼啦,小夏姐明明也才二十多。” “哎呀呀,不要在意这种细枝末节嘛。”夏知眠笑眯眯地摆了摆手,丝毫没有胡说八道地羞愧感。 “从下个周末开始哦,怎么样,要不要加入进来?”她冲理子摊开掌心,做出邀请的姿势。 “欸?但……我、我可能……”天内理子望着面前那只瓷白的手却有些不知所措,即便有那么一刻她真的很想答应。 “不如就放松一下,大小姐,至少在下个月……出国之前。”黑井明白她的迟疑,但在那件事尚未到来之际,她也更清楚,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花季少女。 对于黑井所说的“出国”,夏知眠并未深究,反而主动拉住了理子的手,深情温柔又认真。 “青春期一旦错过,即便在人生的下一个阶段去做同样的事情,也不会再有那种感觉了哦。” “所以,要和我们一起去快乐地玩耍吗?”夏知眠冲她眨了眨眼。 “什么啊,”手背上传来的温热触感,仿佛一片柔软的羽毛,却像是落在了她的心口。少女抿了抿嘴唇,终于失笑,“像是在哄小朋友一样。” 就当是,暂时甩开一切被命运随机附赠的重担。她仰着脸露出骄傲又灿烂的笑容,如同面向朝阳的太阳花。 “不过有我在,一定不会冷场~” 夏知眠几乎宠溺地点了点头:“是是~有你在当然只会更有趣啦。说起来我有几个想法,游乐场、爬山、户外露营、钓鱼之类的,你们还有其他建议或者比较想去的地方吗?” 几乎没什么娱乐生活的黑井很快就摇起头来:“我恐怕拿不出什么好的参考。” “小夏姐,前面几个都不错啊,但钓鱼是不是乱入了?” “欸?不觉得很有意思嘛,钓上来还可以直接烤来吃,超有成就感~”她的语气像是笃定自己能钓大鱼一样。 “小孩子的话……会觉得无聊。” 上次看照片,姐弟两才很小的样子,对这种事情真的会感兴趣吗。 “啊……确实有可能 ,不如我到时候准备点小铲子,这样他们就能在旁边堆城堡!” “那也……也不是不行?” …… 回程依旧转了四趟交通工具,手机上也没有任何消息,等夏知眠到家时天都已经黑了,她都顾不上发小作文痛骂某人没有职业道德,而是先赶忙弄饭解决自己和两个萌娃的温饱。一天下来连菜也没时间去买,只能再吃一顿面条。 “伏……爸爸今天有回来过么?” “爸爸一直没回来。” 不出所料,两个孩子都摇了摇头。大概是习以为常了,哪怕这几月他几乎没有再夜不归宿,他们脸上的表情也只是不以为意的样子。 不但没有职业素养还是个超级不称职的父亲! “但是那两个哥哥中午有来,带我们去山顶吃饭哦。” 津美纪对此显然留下了深刻印象,提起来的时候情绪一下子高了不少。 “是么,居然带你们去学校了啊。”夏知眠出门前倒是有特意拜托过硝子,中午帮忙照顾下两个小朋友,就是担心伏黑甚尔会不靠谱。 “嗯嗯,一开始刘海哥哥说要在家里做饭,但墨镜哥哥坚持说要去学校,他们……”伏黑惠的小脸皱了皱,似乎在想措辞。 “他们还吵了一架。” 其实也不算吵架,就是互相怼了几句。五条悟的理由是:“正好提前让这个小鬼熟悉熟悉环境,将来好拐到咒术界来当苦力。” “……咒术界有你真是了不起。”夏油杰满眼讥讽地道。 他当然清楚对方才不是为了咒术界预备人才,不过是“恨屋及乌”罢了。 可惜伏黑惠年纪尚小还听不明白,以为两人是为了在哪吃饭吵起来的。 夏知眠也没多想,比较在意的倒是他嘴里的称呼:“刘海?墨镜?” “那两个大哥哥互相介绍对方,然后就让我们这样叫。”津美纪点点头解释说,虽然她也很茫然为什么要用这么不太好听的称呼。 “噗……行,真不愧是他们啊。”夏知眠低声笑了笑,也没想着帮忙纠正一下。 “对了,昨天不是说下个周末一起出去玩吗,地方就由你们来选好不好?” 两个小可爱听她这么说眼睛瞬间都亮了,毕竟这个年龄的孩子,哪有不爱玩的呢。 夏知眠最终从书房找出了一个空的玻璃罐,又拿了一些彩色的纸条。把归纳的内容一一抄写上去,然后全部折成了小星星,丢进罐子里。 她摇了摇罐子,把星星全部打乱,再递给他们:“来一起抽一个,以后的每个周末,我们都有不同的活动啦~” 这样的童年,一定不会再寂寞了。 …… 原以为今夜能好好地睡上一觉,夏知眠却再次于凌晨三、四点醒了过来。她睡得不太踏实,迷迷糊糊上完洗手间,要回房时,才发现客厅方向亮起的灯光和一些细微的声响,人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 猜到十有八九是某位失踪人士回来了,睡意更是瞬间全无,夏知眠捏了捏拳头,面色不善地往客厅走去。 果真一眼就看到了伏黑甚尔。 只是看到他的那一刻,那股积了一整天的怨气还没能发泄出来,就像气球被刺破的那样慢慢就给漏掉了。 对方正裸着上半身坐在沙发上,偏着头清理自己肩骨附近的血。 第53章 我这个人的嘴,是开过光的 伏黑甚尔似乎早就有所察觉,微微抬眸往夏知眠的方向瞥了一眼,也许是不久前才杀了人或是别的什么,空气中明显还弥漫着未散尽的血腥味,那双轻瞥过来的幽暗绿眸里也仍然泛着寒潭般的冷意,似乎多看一眼都能被冻伤。 男性精壮坚实的肌肉全然裸露在外,实在有些惹眼,但旧日伤疤和狰狞的血口却让夏知眠一时忘了躲开视线。 伏黑甚尔坏心眼地想要看她失态,流露出惊恐之色或者干脆惊声尖叫时,夏知眠却无声叹了口气,然后一脸无波无澜地朝他走了过去,脚下甚至连半点犹豫都没有。 他眸色倦怠地看着对方坐到自己身旁,无比自然地朝他摊开了一只掌心。 夏知眠用不带商量的口吻道:“我来。” 她脸上的平淡完全不像是伪装,眼神中也瞧不出一丝惧意,也不知是真的胆大,还是天生的神经大条。 伏黑甚尔看了眼那只伸过来的手,又掀起眼皮淡淡地看向她,两人视线如愿交汇到了一起。对方的眉目间冷淡又疏离,却又固执地没有闪躲。他轻笑一声,什么也没说就将手里的镊子递了过去。 若不是担心血沾上沙发惹了这位雇主跳脚,他大概也懒得清理了。 铁锈一般的血腥味扑鼻,但男人身上仅有肩膀那一处撕裂的伤。 夏知眠擦干了伤口旁边的血迹,又重新换了朵无菌棉给他消毒、上药、包扎。虽然心里多少还有些气,但她也没有拿对方的伤开玩笑,上手的动作一直很轻,甚至担心药水太过刺激,消毒的同时还好心替他吹了吹。 她专注的目光始终停驻在他的肩膀,所以也没有发现对方从始至终都在看着自己。 伏黑甚尔的目光晦暗却不复杂,他盯着夏知眠垂下的眼睑有些出神,那对纤长的睫毛像遮挡了星辰的薄翼。也许就算能够看清,里面也不会有任何杂念。 她看向自己的目光总是如此,像是一片干净清澈的湖 。 吹拂在身上的气息并未见得有多少减痛的作用,但却是有些痒的,仿佛从肩膀一路痒到心口处,让人产生心悸的错觉。 直到全部处理完毕,夏知眠下意识地抬起头时,再次和他深沉的眼眸撞到了一处。 她顿了顿,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何况一个上半身不着寸缕,一个只穿了单薄的睡衣,无端生出了一股暧昧。 还有这白花……小麦色的肉体…… 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开了些,将手里剩余的纱布放回桌上。 “好了,既然伤处理完了,那我们来谈谈正事,伏黑先生。”夏知眠故作镇定地弯了弯唇,眼里却没多少笑意,“关于您无故旷工的这件事。” “我们来好好掰扯掰扯。” 直觉不太妙的伏黑甚尔:“……” 对方不吱声,她就自顾自地说下去:“您应该还记得我们合同里的附加条件,所以,这是背着我在外面接私活了?” “应该没有冤枉您?” 这客客气气的敬语还真是怎么听都有点阴阳怪气的味道。 伏黑甚尔其实也没打算隐瞒,当然主要还是因为懒得想借口。他确实是为了件特殊咒具接了委托,也顺道借此发泄一番,但做得和以往一样干净,至少她担心的那种事绝不可能发生。 如果她真正在意的是这个的话。 只不过,违约是事实,所以制定的惩罚他自是坦然接受。 男人毫无伤患自觉地往沙发上一靠,浑不在意地说:“没冤枉,你想扣多少?” 听得出他语气里没什么情绪起伏,像是突然不把那些钱放在眼里了。 “合约上可是双倍的赔偿,而且你现在受伤,很多事都做不了,就我心心念念工具柜肯定也要拖上一段时间。加上这个误工费,伏黑先生确定自己还拿得出么?”夏知眠抱着肩膀,一点儿不客气地揭他老底,“我给你的那些,之前已经输掉了不少?” 她斜睨了他一眼过去,脸上就差没写上“你这赌运在我面前就别硬撑了。” 悸动可能是假的,心口被插一刀倒是真的。 呵…… 伏黑甚尔也不慌,反而十分不要脸地说:“要不然,我再给大小姐卖一年身?”他坐直了些,又往前倾了倾身,眼底浅浅的笑意早已覆盖了先前的凉薄。 “……挺好,”夏知眠不置可否,但紧接着又说,“可是钱不钱的其实也不是重点,当然我不是说你不用赔的意思。” 她费尽心思的最终目的不就是想让对方不要违约,安安分分地在这里住上一年。如果说最开始只是作为旁观者的尽力而为,现在则是真的带有私心。 遗憾的是,一纸合约和巨大的违约金根本约束不了这个男人。 “我觉得……”夏知眠彻底转过身来,盯住他那张硬朗又满是怠意的脸,“纸质合同较我而言还是没有什么保障。” “不如,我们来做个口头约定。” 伏黑甚尔:“……?” 在对方“是你说不清楚还是我没听懂”的怀疑视线下,夏知眠清了清嗓子,连神色都严肃了两分:“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的嘴,是开过光的。” 她一本正经的语气,很像是在认真地胡言乱语。 “说的话基本能应验哦,你就……当是定下‘束缚’,这么理解。” “把纸质内容转化一下,大差不差,怎么样?”她眼里不小心流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像是一只在诱哄别人上钩的小狐狸。 “看来大小姐这是要和我商量了?”伏黑甚尔舔了舔后槽牙,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对啊,所以才问你呀。” 她好像完全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就像在此之前的无数次的询问,“行吗”“可以吗”“怎么样”……他不确定自己在对方眼中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但她在每一件,哪怕再微不起眼的小事上都给了他选择的权力,既不是讨好,也并不卑微。 竟都让他破天荒地想到了“尊重”这个词。 “可我要是不想答应呢?”可他,偏想看她不痛快的样子。 夏知眠:“……” 夏知眠一时无言,她大概习惯了对方给出明确的回答,哪怕只是敷衍至极地“嗯”一声,现在这样玩味中又带了点挑衅的语气…… 小孩子嘛? 不过她也没恼,只是思索了下,便说:“那也行啊,只是为了避免你再背着我干坏事,我会压缩你的自、由、时、间。” 反正只要顺利度过下个月就好,实在不行……干脆歇业监视他一个月(?-? )。 夏知眠歪坐在沙发上,目光比他方才的挑衅更加直白,下巴也往上抬了抬,颇有几分小人得志的模样。 可惜那身印满胡萝卜的睡衣毫无气势可言,只会显得人傻。 伏黑甚尔哼笑一声,像是高抬贵手,又似是意兴阑珊:“你想要什么约定,我没意见。” 他淡淡地说。 “这可是你说的哦,”夏知眠见他同意,眼睛立马亮了起来,“还是一样,在你任职期间,不得接受其他委托,如有违背,就……” 她的第一反应是想说“这辈子发不了财”,但想到对方嗜赌还逢赌必输的特性,拿财运来束缚他根本没用。脑子转了几个弯,夏知眠的眼睛像是不受控制一样,顺着他在光线下少了几分锋利眉眼一路向下,经过结实的胸腹,最终停留在了某个布料也不能完全遮挡住形状的微妙之处。 “就阳x!” 她脑子一热,“豪言壮语”脱口而出。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夏知眠是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但她不打算改,也不敢抬头去看伏黑甚尔此时的表情,直接“腾”地一下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房间冲。 只不过迈出两步就被钳住手臂,像老鹰抓兔子一样,她被一把扯了回去。而因这巨大的惯性,她也一屁股跌落坐在了对方的腿上。 以一个全新的、也更具危险的姿势,再次面对面了。 大腿下的温度隔着薄薄的睡裤几乎能灼伤人,夏知眠倒吸一口凉气,是一下都不敢动了。 伏黑甚尔嗓音低哑,笑容极其不和善:“跑什么?” “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夏知眠:“……” ……她是个有骨气的人,绝不轻易妥协。 “好、好话不说第二遍!”夏知眠把背挺得笔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伏黑甚尔气笑:“你那是好话?” 他突然抓着她的手腕再度施力,带着人一同倒进沙发里,而没有防备夏知眠则直接往他身上倒去。 “你!”那一秒内她甚至还怕碰了他的伤口,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往下缩了些,结果好巧不巧按住了他的胸做支点,某个凸起处也正好贴在了她的手心。 是一只手无法遮盖住的饱满,烫人的炙热,和不可忽视的像果核一样硬挺着的颗粒,和她的手掌,没有任何阻碍的、完完全全的触碰在一起。 土拨鼠在她的脑海发了疯地尖叫。 夏知眠连呼吸都仿佛停滞了下来,心跳却像脱缰的马一样拉不回来。对于她这种上辈子满脑子挣钱退休,对感情退避三舍的母胎lo人,向来是嘴巴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你……你你你你&!” 伏黑甚尔看她见了鬼的表情,有些失笑:“舌头捋捋。” 不过很快他也笑不太出来了,后知后觉的是自己身体的感知。对方披散的长发垂落在他胸前,青柠中混杂着冷香,胸前的那块皮肤像爬上了蚂蚁,连带着伤口也麻痒起来。 半卧在他身上的夏知眠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这咫尺的呼吸间,他看到那张总是处事不惊的脸,彻底红透。 她像只滚水中烫出来的虾,慌不择已,眼眸中再无往日的理性,只剩惊愕、慌乱和无措,睫毛根部甚至有些湿润,更显得娇媚起来。 伏黑甚尔突然有些口干。 他其实还有事想问,想问问她究竟为什么,这么害怕自己去接别的委托。 但现在,他倒是更愿意先看着她哭出来。 男人宽厚的手掌抬起,粗糙指腹穿过长发,有些强势地按住了她的后颈。 “姐姐……?” 伏黑惠困惑不已的童声,像突如其来的一声雷鸣把人震醒,夏知眠颤了一下,终于掌控回自己的身体。 她连忙挣脱伏黑甚尔已然松懈的桎梏,慌不择路地站起身来。见他仍半倚在沙发里还勾着唇冲自己恶劣地笑,就气得呼吸不畅。 “伏黑甚尔!”她咬着牙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走之前还对着他的小腿狠踹了一脚。 “怎么起来了,做噩梦了么?”带着小惠离开了客厅,夏知眠十分尴尬地摸了摸他的头。 让小孩子看到这么诡异的画面可真是太糟糕了! 小惠揉了揉自己朦胧的睡眼,摇头说:“想上厕所。” 看来是听到动静才过来看看。 “那姐姐陪你去。” 牵着伏黑惠到盥洗室门口,夏知眠松开了手,而小家伙拉开把手,却在门口站了两秒又转头走回来。 “眠眠姐……”伏黑惠低头盯着自己的鲨鱼拖鞋,喊了一声就没再开口,似乎被什么所困扰着有些迟疑。 “怎么啦?”夏知眠就他的身高蹲下来,“想和我说什么问什么都没关系,只要是你想知道的。” 她都不会隐瞒。 小孩子看上去什么都不懂,却往往是最为敏感的,夏知眠也不希望刚才发生的事,让他心里面不舒服。 “你和爸爸……”他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来,同她对视,葡萄一样大的眼睛里,藏着小小的疑惑。 他似乎纠结了下该怎么说,咬了咬下嘴唇,才小心翼翼地问:“我以后,要改口喊你妈妈嘛?” 夏知眠愣住了,她先是仔细观察了下他脸上的表情,好在没有什么排斥的情绪,不然被小朋友讨厌她可要哭了。 “当然不用啦。”夏知眠彻底舒展眉眼,十分坦然地笑了笑,“我和你们爸爸,不是那种关系。” “刚刚就是吵架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摔……摔了一下。” “当然啦,即便有一天我和他真有了进一步的关系,你们也不用改口呀。” 她没有因为他只是个年幼的孩子就敷衍了事,反倒是神情认真又温回答他,甚至包括现在和未来的可能性。 “‘妈妈’是唯一的,就算她在你的记忆里已经模糊,也会永远……”她轻轻地点了点他的胸口,“在这里哦。” “谁也不会夺走。” 不像她啊,身世不详,不知父母,又怎么能去抹消他母亲的存在。 无论是在什么样的未来里。 第54章 有原则且油盐不进的狠心女人 也不知是不是夏知眠之前念叨过两次的原因 ,津美纪和小惠那天抽星星,刚好抽出了写有钓鱼的那一颗 ,天内理子在电话那端都免不了怀疑她是否暗箱操作。 “当然不会啦,像我这样正直的人,绝对不存在弄虚作假。”夏知眠半趴在茶几上,一手拿着手机接听,一手用铅笔在写了不少字的纸上轻轻敲打。 午后的阳光十分热烈,像是要把夏日狂热的活力提前预支,还好有风吹开她散落在身上和桌边的长发,消减了几分昏沉的燥意。 夏知眠带着笑意的话音才落,听筒那边的小姑娘还没说什么,倒先听到了坐在斜后方沙发上的男人,意味不明的一声轻笑。 她捏着手机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了过去。 两个人今天都没外出,夏知眠是给自己多放了一天的假(当老板就是好啊),专门用来规划路线,以及准备后天出发要带的东西。 出行地点她已经在前两日,经过一番筛选后确定了下来。五月上旬解禁的野反湖,群山环绕的高原湖泊,无论是野营还是垂钓都再合适不过。从五日市这边自驾过去,大概就三个半小时。 多人坐的商务车也提前租回,现在就差必备物品,所以这会儿她正在列清单。 至于伏黑甚尔这个伤患,虽然那点伤在他本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但夏知眠是个怀有人道主义和人文关怀的新时代三好老板。这几天上下班便没再让他担任司机,全是自己开的车。 他倒也乐得偷懒,干脆窝在家看看比赛,连两个小家伙都只送到马路边、彻底丢给校车接送。 本来俩人待一起还算和谐,一个烧饭一个洗碗,再去做各自的事情,打发这个闲散又平淡的午后时光。 在电视背景音和初夏的蝉鸣中,夏知眠偶尔走个神也会同他闲聊两句、在所需物品上问问他的意见。 至于那一晚发生的事,似乎都被彼此刻意遗忘,当然第二日出门前夏知眠还是不怕死地提醒了他,然后顶着对方可怕的目光飞快逃走。 气氛到底还是融洽自在的。 直到男人发出那声嗤笑。 在夏知眠眼神不善地注视下,伏黑甚尔的视线却是始终放在电视屏幕,慵懒的神色淡淡,好像刚刚那个发出声音的人根本不是他。 “好好,我当然信你,那就明天见啦,知眠姐。”是天内理子清亮悦耳的嗓音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嗯,明天见哦。” 夏知眠挂掉手机,微微眯起双眼,又盯着伏黑甚尔看了好一会儿。她坐在地毯上的蒲团,对方坐在沙发上,两人的位置一高一低,让她更加不痛快起来。 可能是那目光实在让人无法忽视,伏黑甚尔终于舍得偏过头。 他垂着眼眸,张嘴就是不着边际的话。 “怎么,大小姐是觉得,我的脸比电视节目好看?” 夏知眠:“……” 虽然那个混乱的夜晚谁都没再提及,但她还是能感觉到,对方身上一些微妙的变化。他总是时不时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睛里也像藏着什么小心思,还经常漫不经心地说些引人误解的话,活像是盘丝洞里勾引人的妖精。 但夏知眠深信,他一定是想靠出卖美色来赖掉那笔违约金! 哼,男人的小把戏罢了。 “你刚才是不是笑我了?”她就像心比铁硬的唐师傅,丝毫不为所动。 哪知对方又低着嗓音笑了声,目光专注:“我若说是,大小姐要惩罚我么。” “惩罚”二字,在他轻佻的语调下显得暧昧不清。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不同于恶劣的性格,伏黑甚尔那张俊美的脸倒是极具欺骗性,带着懒散的笑意时更是充满诱惑感,一双狭长的眼眸里像是盛着丛林间繁茂的绿意,多了几分鲜活后,竟会让人有种错觉般的温柔。 夏知眠的心跳似乎一不小心就陷进那片深色的潭水中,仿佛漏跳了一拍。 不过很快她就回了神,用自认为冷酷的声音说:“你再怎么蛊惑我,那笔违约金也是抵消不了的。” “别想了,我就是这么有原则且油盐不进的狠心女人。” “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是小孩子都知道的事,当然了,我说的是正儿八经的那种惩罚!” 她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末了还抬了抬下巴,十分高冷地作结尾:“死心。” 伏黑甚尔:“……” 呵…… 谢谢,确实有被气到。 是他忘了,人类怎么能和木头发生点什么。 “你这张嘴……”伏黑甚尔勾着唇,笑容迷人又危险,他突然伸手钳住夏知眠的两边脸颊,高大的身躯充满压迫感地俯下来,带有烟草味的灼热气息瞬间喷洒在她脸上,“有时候真是让人想拿点东西堵起来。” 男人的指腹覆着层厚茧,粗糙的触感并不太舒服,虽然夏知眠能感觉到他其实并没用多少力。 但他怎么能捏自己的脸啊!她早上敷过面膜的! 气急败坏的她看着那道视线之下的,对方嘴角的疤痕,话又一次不过脑子脱口而出:“用什么,你的嘴吗?” 伏黑甚尔:“……” 夏知眠:“……” 空气再一次死亡般地凝固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她觉得自己从那天夜里开始脑子就不灵光了不然怎么说得出这种话!! 伏黑甚尔舔了下唇,仿佛看不到她眼里的惊慌失措和懊悔,故意问道:“想试试?” 夏知眠:“我才……!” 她几乎一秒都没犹豫地拒绝,可男人不给她说完的机会就突然欺压过来,他用另一只手按住夏知眠的后脑,在她倏然瞪大的、不可置信的眼眸里,直接吻了下去。 风带着初夏午后的温热,和庭院怒放的玫瑰清香,掀开窗边的纱帘再次吹进来。拂掉了桌上的纸张,扰乱了她的长发,同耀眼的金色光晕,一起落在两人身上。他们一个坐在沙发低俯身躯,一个跪坐在蒲团上仰着面庞,像一对定格在时间里的无比契合的雕塑。 夏知眠忘了呼吸的同时,觉得自己的心脏也仿佛忘了跳动。 她十五岁时拥有了第一个亲人,二十三岁时拥有了第一个朋友,但在更多的时间里,她就像一只失离队群的孤鸟。在漫长也是短暂的一生里,她终归是踽踽前行着的。情爱是什么,她始终不知道。 就像现在,在此刻,她也看不清自己的心。 他们维持着这个形同接吻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好几分钟,也许只是短暂的一两秒。 直到伏黑甚尔松开她。 夏知眠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在那一瞬间用拇指抵住了她的嘴唇,他亲的是自己的手指。 但他们的唇与唇之间,也仅仅只间隔着一根手指。 似乎比直接的触碰更加挠心。 在她心脏剧烈地跳动中,伏黑甚尔微微偏头,热气烧在了她的耳廓:“等大小姐你什么时候取消了我的违约金,就给你试试。” 他不否认,自己就是存了点报复的心理。 夏知眠:“……” 到底谁说要试了!!?啊啊啊这个可恶的狗男人!!! …… 因为本就计划着要出去买些东西,再加上替两个小朋友请一天假,夏知眠在幼儿园放学前半小时,叫上伏黑甚尔一起出了门。 经过刚刚那一茬,两人之间的气氛其实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但夏知眠眼见对方像无事发生过一样,还是那副怠惰又散漫的态度,便是再生气,也强迫自己丢掉那段记忆。 就像之前那个晚上一样,把它们通通从脑海里清理了出去。 车停到幼儿园附近时,离放学还有十来分钟,两个人一路沉默地走到校门口。 等伏黑甚尔给老师打完电话,夏知眠心血来潮,用指尖戳了戳他的后腰,示意他挡住自己。 她身形也算高挑,不过对比男人还是矮了一大截,所以缩在他身后很合适,能够完完全全被遮住。 “你别露馅啊。”夏知眠像个背后灵一样,一边幽幽地叮嘱,一边又用指节“笃笃”地敲了敲他的背。 伏黑甚尔:“……” 有时候会觉得她分外成熟,有时候却又特别幼稚。 两个小朋友被老师领出来时,果然只看到了门口插着兜、没有什么表情的男人。 直到夏知眠听到了津美纪甜甜地喊出那声“爸爸”,便突然从伏黑甚尔的身后跳了出来。 “当当~惊喜~” 她像只拐角处突然窜出来的猫,顺便还给自己的出场配了个乐,然后成功把走在前面一些的老师吓了一跳…… 对方不但惊呼了一声,还整个人都颤了下。 夏知眠:“……”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夏知眠双手合十,一脸尴尬和歉疚对着老师连连道歉。 伏黑甚尔还在旁边幸灾乐祸地哼笑起来:“有惊无喜?” 夏知眠:“……” 她飞快地捅了他一肘子。 伏黑惠和津美纪倒是立马抛弃老父亲,欢欢喜喜地围绕过来,像小喜鹊一样“姐姐姐姐”地叫个不停,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幼儿园接他们。 “没关系。”好在老师只是不计较地笑了笑。 傍晚的斜阳之下,他们就像普通平常却也极为幸福的一家人,那种温馨感,便是旁观的老师也忍不住扬起嘴角,哪里还会生气呢。 …… 从幼儿园离开,夏知眠把车开到导航所指的渔具店。 最初听到她兴致盎然地说周六去钓鱼的时候,伏黑甚尔还以为这也是她的那些爱好之一。 而当他看到老板一边拿着最贵的鱼竿一边夸张地宣传:“小姑娘你听我的准没错,首先就达亿瓦这个牌子,它就是很有年代的老牌子了,出了名的工艺精湛……你看它的这个材质……手感、重量……携带也方便……再配上这个水滴轮……还有这线……所以价格高必定有它的道理……” 看到夏知眠一脸不知所云的茫然,而后又如同被销售洗脑成功般的恍然大悟,伏黑甚尔就知道,这家伙恐怕连鱼竿都没碰过。 就像他所想的,夏知眠确实没碰过鱼竿,自然也没钓过鱼,但没看过猪跑也吃过猪肉,她迷之自信地觉得自己可以,就像伏黑甚尔每次下注时都相信这一次能翻身一样的,那种自信。 “总之,用上它,保准钓大鱼!”渔具店的老板的肯定,打消了她最后一丝疑虑。 在同样不懂钓鱼都忍不住要劝她谨慎消费的伏黑甚尔开口之前,夏知眠大手一挥,爽快地道:“好!那就买这些!” 毕竟买最贵的准没有错! 于是在生意人口若悬河的推(忽)荐(悠)下,提前做过小功课的夏知眠,最终买了一堆她认为有用的工具。 伏黑甚尔:“……” 见她确实兴致极高的模样,伏黑甚尔刚要吐槽的嘴又闭了回去,也是少见的有些无奈,又觉得好笑。 见过在奢侈品店里挥霍的有钱人,还没见过这样的,挺新奇。 渔具买完,夏知眠迫不及待地在清单上又划掉了一项,车、烧烤架、渔具这些比较大件的都有了,就只差明天要去买的食材和一些大家要用的遮阳用品。 男生可以不管,但硝子、理子和黑井她们,还有小朋友的一定要有,干脆再去买几套小朋友外出玩的衣服,反正都会穿上,而且这样拍照也好看。 她在副驾驶上想了一堆,直到下车时脸上都挂着笑。 “姐姐,是有什么很开心的事吗?”牵着她的津美纪一脸好奇。 “是的呀,后天不是要出去玩么,所以给你们请了一天假,我们明天去市区大采、购~” “哇——”小朋友肉眼可见的激动起来。 不过更早熟点的津美纪又皱了皱小小的眉心,像小大人一样担忧着说:“那会不会花掉姐姐很多钱,还是少买一点。” “没关系,你们爸爸还欠我好多钱呢,算他的。” “好——!”小惠立马亮起眼睛,握着小拳头答应下来。 走在前面的伏黑甚尔闻言脚步顿了顿,转身盯着自己儿子,冷笑:“你应得倒是快,等钱不够了,我就把你抵押出去。” “我才不怕你!姐姐会保护我的!” 伏黑惠抱着夏知眠的手腕,不服气地冲他吐舌头。 第55章 东京私立幼稚园 【东京私立幼稚园】 幼儿园老大:戳戳大家(?w?)σ~ 幼儿园大佬:我在,怎么了,小夏姐? 全幼儿园最强:探头jpg 全幼儿园最强:让我看看,是有新的点心吗? 全幼儿园最强:他们反正不爱吃,但我不一样哦幼儿园老大 夏夏姐我们私聊~ 幼儿园最酷:冒泡,全幼儿园最强 啧啧,你的脑子里只有点心吗?还有谁说我不爱吃了? 幼儿园大佬:全幼儿园最强 啧啧,你的脑子里只有点心吗?还有谁说我不爱吃了? 幼儿园校训:冒泡+1全幼儿园最强 啧啧,你的脑子里只有点心吗?还有谁说我不爱吃了? 全幼儿园最强:硝子你怎么老是怼我!还有你们两个在这凑什么热闹!!?幼儿园校训幼儿园大佬 幼儿园开心果:冒泡+2 幼儿园开心果:全幼儿园最强 啧啧,你的脑子里只有点心吗?还有谁说我不爱吃了? 全幼儿园最强:???灰原你在干嘛 幼儿园开心果:呃……我保持下队形?而且夏夏姐做的点心我很喜欢啊,五条前辈。 幼儿园老大:没有点心,你不要打岔了全幼儿园最强 其实是找你们商量个事~周六那天大家有任务么,能不能空一天时间出来? 全幼儿园最强:女人,你没有心jpg 幼儿园老大:楼上,你不要再闹了(抚摸狗头)jpg 幼儿园大佬:抱歉啊,夏夏姐。这个我们恐怕没办法确定,任务也有可能明天派下来,即便没有任务那一天也有课。是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帮忙吗?我可以尽量赶过去。 幼儿园老大:不是哦~是想邀请我们幼稚园所有宝宝们出去野营,你们当天肯定不会有任务的,相信园长,园长的嘴巴开过光! 幼儿园老大:至于上课,劳逸结合是保持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必要条件啊! 幼儿园老大:所以!大家一起逃课! 屏幕之后有多少张震惊的表情夏知眠不知道,但五条悟果然不出所料,是第一个跳出来拍手叫好的。 全幼儿园最强:哇哦——夏夏姐你学坏了,居然要带我们一起干坏事!不过我没问题欸~他们不来就算了,不带他们玩~ 幼儿园大佬:让你失望了,我也没问题。 幼儿园最酷:让你失望了,我也没问题。 全幼儿园最强:怎么,你们俩是什么无脑复读机吗,只会复制粘贴? 全幼儿园最强:大声嘲笑jpg 幼儿园大佬:悟是晚饭吃太撑了么,想出来运动消化下?:) 全幼儿园最强:哈,谁理你 不过比起二年级的这群老油条,真·好学生的一年级小学弟们多少还有些顾虑,一时没有回复。 五条悟见他们犹豫非但没好心劝一劝,还很无情地泼上冷水,毕竟多一个人来分散夏知眠的注意力,他就多一分不爽。 全幼儿园最强:幼儿园开心果幼儿园校训 阿拉,小学弟们课业重,还是别去了。 幼儿园老大:我买了烧烤架,野营的地方也非常美,真的不来吗?一起出去放松一下,年轻人要对自己好一点哦,适当的休息绝对是合情合理的~而且你们不在的话,这个幼儿园可是不完整的呀。 全幼儿园最强:哼,小夏姐怎么不这样劝我? 幼儿园老大:你还需要我劝嘛? 幼儿园最酷:你还需要劝嘛? 幼儿园大佬:你还需要劝嘛? 全幼儿园最强:…… 灰原见夏知眠都如此说了,又有前辈们带头(不是),终于下定决心……大不了回来再主动向夜蛾校长认错。 而在房间内扎着毛毡娃娃的夜蛾正道,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幼儿园开心果:那、那我也行,七海海也行的 幼儿园校训:……恩 夏知眠看完他们的回复,拿着手机笑了笑。既然能说动他们一次,那自然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啦。就是要把他们被压迫的时间抢回来啊,哪怕只有一点点,她也会努力争取。 幼儿园老大:那后天早上你们要6点半之前来我家集合哟,车程大概3个多小时,所以我们得早点出发。顺便给你们介绍两个新朋友~ 她将打过招呼的两人也一并拉进了群,顺便给他们改了备注。 幼儿园老大:是两个很可爱的姑娘,天内理子幼儿园太阳花 和黑井美里幼儿园小太阳,大家要好好相处哦~ 幼儿园太阳花:大家好呀~我是天内理子,请多多关照!=? ?( ?? ??)? …… 在一众问好的消息里,只有五条悟臭着脸发出了一条: 全幼儿园最强:夏夏姐怎么天天在外面交朋友!有我们这些朋友还不够吗!明明我一个就能抵所有人!! 幼儿园大佬:是啊,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有悟你一个人幼稚呢。 全幼儿园最强:? 全幼儿园最强:杰,你给老子出来!! 幼儿园大佬:哈,谁理你 夏知眠完全不知道两人这会儿差点又一次拆了学校的宿舍楼。无视了五条悟那条幼稚地阴阳怪气,她倒是觉得这个有爱的幼稚园越来越壮大了,多好啊。 想到后天车子的分配,她又顺手把另一位司机也拉了进去。 幼儿园老大:男生后天和幼儿园安保 伏黑先生一辆车哦~ 打架到半夜才看到消息的五条悟再一次气炸。 …… 第二天,夏知眠一大早就带着两个小可爱去市区买东西。所有大型商场里最不缺的就是童装店,她最终找了家色调温暖装修也十分可爱的商铺。 陈列在架子上的儿童服装就没有不好看的,她在各式各样的童装里几乎迷了眼,感觉每一件看上去都和两个萌娃适配。尤其是旁边的导购对着两个孩子一顿猛夸,又许诺买得多会提供配送服务。于是她买起来眼都不眨,五颜六色的小衣服小裙子像批发一样买了一大堆。比某位真正的监护人还像监护人。 “姐姐,买太多了,穿不完的。”两个小家伙都看不下去了,扯着她的衣角试图拦住她。 “其实没有很多哦,天热起来了衣服的换洗会比较勤,等放暑假你们也不用穿园服了,所以这些都是很有必要的呀。”夏知眠却安抚性地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顺便吐槽了一波伏黑甚尔,“而且回头还要把你们爸爸买的那些清理掉,他的眼光实在是太差了。” 至于被夏知眠吐槽眼光差的伏黑甚尔,从一进门就被赶到了休息区,和一些陪另一半出来购物的、仿佛没有了灵魂的男人一起枯坐在长椅上,甚至还不能抽烟。 他那样出众的身材和长相,还有非同一般气质,混在里面就像是羊群里蹲了只狼,以致旁边的人都忍不住挪挪屁股,试图离他远一点。 大概是有些坐不住了,伏黑甚尔在夏知眠又要拿起一套童装的时候,终于像抓小鸡一样把她从童装店抓了出去。 “好,小朋友的买完了,该买我的了。”夏知眠被他拉出来也不生气,转头又钻进了女装店,不过她自己的衣服也不算少,只是为了方便明天钓鱼买了一套休闲一点的,因为目的明确,就没花什么时间。 可在伏黑甚尔以为终于结束的时候,夏知眠却将他手里的几个袋子接了过来,然后表情冷酷地把他推进了一家男装店。 “我说你好歹也换点别的颜色的衣服穿穿,自己穿得像黑乌鸦一样不说,给小孩子也穿那么深颜色的衣服。” “……”伏黑甚尔掀掀眼皮,沉默地看了她一眼。 “你看什么,我说错了么,”夏知眠误以为他不服气,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同时将挑好的衣服一把塞进他手里,“赶紧去试试,明天我的相机里绝对不允许出现像你身上这么丑的衣服。” 甚至在他进了衣帽间后,她还特意在群里了下所有人叮嘱一番,让他们明天一定要穿!常!服! 商业街的繁华即便在工作日也未见冷清,鼎沸嘈杂的人声、音乐声虽说是人间的烟火气,但听久了还是会有些难受。好在清单上需要买的东西都在一个上午解决,吃过午饭,夏知眠就拉着他们躲到附近的公园晒太阳。 到底还是风吹树叶、林间鸟鸣的自然之声令人倍感舒怡。 她在进园入口处买了两袋玉米粒,给小惠和津美纪用来喂鸽子。小家伙们蹲在巨大的草坪上,就像两株矮矮小小的可爱蘑菇,不过那些早已熟练流程的鸟类可是眼尖的很,不一会就都围了上来。 夏知眠一连抓拍了好几张鸽子飞在他们手里觅食的瞬间,就像是什么喂鸽子打卡照的必拍姿势,两张稚嫩的脸上又是好奇又是欣喜。和所有相仿的孩子一样,他们都有着最容易获得的简单的快乐 。 也是在同样的年龄她从未得到的,总希望他们能够拥有的幸福。 期间夏知眠还很是坏心眼的将好几粒玉米扔到了伏黑甚尔的头上,然后在鸽子落在他头顶时,飞快地按下快门。 男人在她动作时其实早有所觉,但也许是懒,也许是带有暖阳味道的风太温柔,吹散了他的反抗之意。他就这么任由她开怀地笑着留下自己的黑历史,连对踩在他发间的蠢鸽子都容忍了几秒,直到小小“咔嚓”声过后,才抬手驱开了它们。 夏知眠大约是拍过瘾了,刚要收回手机,一向事事不关心的伏黑甚尔,竟然破天荒地问出一句:“需要帮你拍一张留念么,大小姐?”虽然还是那副懒懒的腔调。 这人不会是想借机删照片? 夏知眠捂着手机有些戒备地看着他,但她确实又有点想拍,便将自己手机放进包里,说:“用你的,拍完传给我好了。” 伏黑甚尔不知看没看出那点的小心思,反正也随了她,拿出手机点开了基本没用过的相机功能。 两个小家伙连忙从自己的袋子里大方地掏出了些玉米递给夏知眠。 她今天穿着一件灯笼袖的杏色碎花连衣裙,站在一群虎视眈眈的鸽子群里,像块散发甜美气息的蛋糕。 夏知眠摊开放有食物的掌心,把手往前伸出去了一些,在短促的一声轻呼中,两三只白鸽立马飞了上来,落在她的肩头和手腕上。 越过摇摆的枝叶末梢,阳光不遗余力地洒在她身上,像一层半透明的金色薄纱。朦胧的光影中,夏知眠微微侧过头,明媚的笑容随心意绽放的那一瞬间,被永远定格在了对方的镜头里。 “看不出来,你拍照技术这么好啊。”夏知眠几乎一拍完就凑到对方身边看了看,出乎她意料的是,伏黑甚尔将她拍得很好,简直比她预期好了太多,“别忘了传我哦,下次拍照还找你~” 伏黑甚尔还是那一脸不在意的散漫之色,可照片传出后,他盯着相册里多出来的、那唯一一张照片,却始终没有选择删除。 很多年后,无论手机更新换代了多少次,那张照片一直都在。 他们在公园待了一个下午,在草坪上喂过鸽子、也在巨大的榕树底下小憩了片刻,直到阳光渐渐呈现出一种淡橘色,所有高校也到了放学的时候。 为了不耽误明天出行的时间,夏知眠便把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提前接回自己家住一晚,这也是她今天来市区要做的第二件事。 小姑娘一开始还比较拘谨,尤其是看到了很容易让人产生压迫感的伏黑甚尔。不过商务车的空间很大,充当司机的男人被独自丢在了前面。性格比较开朗的理子慢慢也就放开了,加上两个小朋友的情商比一些大人还要高,让她恨不得把他们夸上天。 唯独在得知他们都是伏黑甚尔的孩子时,她露出了如鲠在喉的表情,并小声嘟囔起来:“他看上去好凶啊,居然有这么可爱的孩子,上辈子难道拯救过银河系?” 夏知眠捂着嘴偷笑,虽然没出声,但笑意已经先一步从她眼中流露了出来,她压着嗓音同样小声附和道:“实不相瞒,我也是这么想的。” 第56章 你戴着墨镜,心也盲了么 自从两个高中生借住过后,夏知眠其实有考虑将客房收拾出来以备不时之需,但院里的工具柜都只还完成了一小半,所以也没余力来着手这件事。 因而理子和黑井这一晚就只好和她挤一挤了,毕竟是些香香软软的女孩子,她可不忍心让她们去躺沙发。好在主卧室的这张床有一米八宽,三个女性睡下来也是绰绰有余。 等她们洗漱好一切躺下来,夜已经有些深了,但或许是对第二日的野营都心怀期待,三个人都没有什么睡意。 不知谁起了个头,就话赶话地闲聊了起来。 待迟到的困意重新卷席而来,在黑井先一步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时,睡在床中间的小姑娘,望着上方灯具在黑夜中模糊的轮廓,下意识地感慨了一句:“小夏姐的生活,应该是绝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样子。” 被刻意压低的、轻柔甜美的声音里似乎是她自己都没发觉的羡慕。 “嗯……也可能在一些人的眼中会很消极,毕竟太脱离社会,只能说因人而异。”夏知眠躺在她的另一边,声音轻缓而温柔,“不过,别人怎么想都没所谓,尽可能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就好,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是啊……如果是我,也会选择让自己快乐的生活。” 虽然,她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或者说是从未曾拥有过。 厚重的窗帘完全遮住了今夜美好的月色,明亮如昼的银白月光无法探进来分毫,房间陷在静谧的黑暗里,好像给所有不想被发觉的秘密做了善意的遮掩。 女孩漂亮的眼眸已然不是白天的鲜活与开朗,无论她用怎样欢快轻松的语气来掩护,眼里深深的落寞都无法欺骗自己。 成为星浆体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是没有选择的必然,但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理子,”当少女陷入无解的旋涡里时,夏知眠微微动了动,牵住了她身侧的那只手,用极轻的声音说,“你也会有这个机会,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哦。” 因为你还有很长的人生啊,还有很多要去体验的事物,怎么能仅仅停滞在这里。 “可爱的姑娘,总是会被神明眷顾的。” …… 虽然夜里睡得晚,但夏知眠良好的生物钟还是让她在铃响之前醒了过来,关掉了没有作用的闹铃,她换好衣服后小心摸出房间,没有吵醒还在熟睡的两个女生。 日头在这个季节出来的早,天色已经比较亮堂,至少她这南北通透的客厅已经不需要亮灯就能看得很清楚。 夏知眠洗漱之后,就赶忙将提前备好的早点放进锅里加热。人数较多、又要赶时间,她便只准备了些包子、三明治之类的简单食物。 刚做完这些,身后就传来了点小小的动静。夏知眠一回头,就看到了翘着头发一脸倦容的伏黑甚尔,和头发像炸开一样凌乱,且同样倦意很深的小伏黑惠。 一大一小就这么看着她,在没有任何商量的情况,抬起手,动作一致地打了个仿佛一比一复刻般哈欠。 夏知眠:“……” 冲击力太大,她有些受不了地捂住了心脏。 伏黑惠穿着昨天晚上就洗好烘干了的新衣裳,果绿和纯白相间的恐龙外套衬得他更加可爱。 小家伙歪了歪头,带着刚睡醒的懵懂,疑惑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夏知眠幽幽叹口气:“没什么哦,就是一大早被你可爱到了。” 至于大的那只,当然是被她很无情地选择性无视。 “啊,那姐姐喜欢的话,就多看看我。”小豆丁眨巴眨巴眼,一脸纯然的天真。 身旁的伏黑甚尔听完顿了顿,瞥下去的眼神里都是好笑。 等大家陆续起来收拾好自己,屋外也响起了一声熟悉又有些滑稽的龙吟,夏知眠几乎不用猜,就知道那条龙形的咒灵必定又被五条悟霸占了驾驶位。 她几乎未等他们落地,就已经打开了房门。 五条悟是一跳下来就大摇大摆地往里走,比回自己家还熟门熟路,屋内明明还有那么多人,在他眼里却有如空气一般看不见。 少年一进门,便挨着夏知眠开始黏糊糊地撒娇。 “好饿啊,夏夏姐~再不吃美味的早饭,人家就会晕倒的哦,你会接住我的。” 白毛脑袋一点不客气地抵在夏知眠的肩头,仿佛下一秒就要饿晕过去的样子。 夏知眠无语地推了推他沉沉的脑袋:“在锅里啊,我身上又没有!” 与此同时,身后的理子也忍不住冲对旁边的人小声吐槽起来:“这么大的人撒娇,好诡异啊,黑井。” 五条悟“刷”地一下抬起头,隔着墨镜精准地瞪了她一眼:“哈,你就是昨天那个,那个豆芽菜?” 天内理子:“……?” 谁?你说谁?! “太失礼了,悟,怎么能这么形容女孩子。”夏油杰一副好心上来劝慰的模样,顺便不动声色地像揭贴纸一样,把五条悟从夏知眠身前撕下来拖远了点。 “靠,你拉我干嘛??”五条悟扭头怪叫起来 夏油却是一脸无辜,至少在夏知眠眼中他就是关心自己同伴的好同学:“早餐要冷了,不是说饿么?”他温声说道。 五条悟显然受不了他这副做作的样子,连忙摸了摸自己手臂:“你在说什么啊,好恶心,老子要起鸡皮疙瘩了……” 夏油杰:“……” 而家入硝子这时就像阵风一样擦着他们两人而过,到夏知眠身边,对着她的脸直接“唧”了一口:“早上好啊,夏夏姐。” “……早、额早上好,硝、硝子。”大概是太突然,夏知眠呆呆地捂着脸,耳根没一会儿就红透了。 “……?” “……?” “……” 硝子扫了眼脸色古怪的dk二人,以及站在不远处似是看戏但神色却有些难辨的伏黑,目光里是非常直白的挑衅和嫌弃。 只会耍点小心机的没用男人们,呵。 “你有没有觉得,气氛有点奇怪,是我的错觉吗,黑井。” “……就当是错觉,大小姐。”黑井美里好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早上好,前辈!” 最终还是后一步的灰原雄和七海建人及时出声,打破了这难言的诡异氛围。 “啊,早上好,大家赶紧吃早餐,吃完我们就出发咯。” 夏知眠也回了神,却像是刚刚修罗场里的无关路人甲,带队导游一样心无旁骛地提醒完他们,就带着津美纪去了客厅给她梳小辫子。 所幸大家都不是磨蹭的性格,一顿早餐并没有花什么时间。唯一的一点小意外,就是五条悟在上车前耍赖一样要换位置。 “喂,麻花辫,你去坐后面那一辆。” “我的名字是天内理子啊,你这个没礼貌的奇怪墨镜男!而且我干嘛要和你换位置!?”小姑娘气呼呼地白了他一眼,拉着黑井上了车。 五条悟不爽地皱着眉“啧”了一声,转头又去看家入硝子,说:“硝子,你这一年的烟我都包了。” 家入硝子斜睨他一眼,冷酷地扔下一句“不换”,也跟着上了车。 “好啦好啦,你在车上睡一觉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呀,再怎么和伏黑先生不对付……又没让你们坐在一起聊天,你说是。”夏知眠实在看不下去,拍拍他的肩膀劝慰了两句。 她这不劝还好,一劝五条悟反而更气了。 “老子又不是因为他!”和恼怒的声音相反的是,少年握着拳头,在她头顶很轻地敲了一下,“你是榆木脑袋吗!?”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迟钝的人!? “那你……?”这么生气干嘛啊? 大概看出他是真的有些生气,夏知眠便也不计较他刚刚的那点小动作。 “怎么了?”在少年微红着脸颊要说些什么时,夏油杰却算准了一样从后方走了过来,明明同样是少年,他却反而像个成熟可靠的大人,“都说不要任性了,悟,这样会给小夏姐造成困扰的。” “我带他过去。”甚至没给五条悟回嘴的机会,他朝夏知眠无奈地笑了笑,抓着某人往后拖走。 “杰你给老子松开啊!”五条悟拍开他的手瞪过去,联想到之前几次,他再怎么迟钝,也似乎察觉出了点什么,“你不对劲,你肯定有哪里不对劲!” 两个少年终是吵吵嚷嚷地回了后面那辆车,夏知眠也坐上了驾驶座,不过在发动车子之前,她突然转头看向硝子。 “一年的烟?” 家入硝子:“……” 去死,五条悟! …… 被称为“天空之湖”的野反湖四面环山,如同落在群山之间的一滴蓝色眼泪,也像是映射了天地的巨大镜面。 遍地的高山植物在这个隐秘之境肆意生长,像是人间最自由的精灵。虽然还不到6月杜鹃、7月的麝香萱的时节,但那些在风中摇曳的其他花草,同样惹人喜爱。 阳光早已从群山的另一面爬至半空,灿金色的暖光照亮了整个山谷,那些揉碎在湖泊里的星星,也随着夏日的清风闪闪发光。 夏知眠面向碧蓝的湖面闭了闭眼,感受到夹着植物清香的风扑在脸上,如同山间神女的抚摸。 “你们是不是应该夸夸我,这么好的地方都被我找到了!”她回过头,在波光粼粼的背景里弯着眉眼笑起来,像是这片治愈人心的山景中的另一番景色。 或许是此处的景色太过怡人,或许是眼前的人比太阳所散发出的光还要温暖,他们看向她的眼神中都带着一种同样温度的宠溺。 “嗯嗯,夏夏姐最棒了!” “最厉害了,小夏姐。” “好好,比起我这个天下第一聪明,夏夏姐勉强就第二聪明~” “谢谢前辈找了这么好的地方。” “可以了可以了,”到底还是夏知眠自己受不了地捂住了脸,“再说我要害羞了!” 休息日有不少出来露营的家庭,不过野反湖的面积很大,他们沿着湖水走了段距离,还是找到了一处无人占领的滩涂。等夏知眠和硝子把两大块防水地垫铺开拼在一起后,四个男高中生也将简易的天幕帐篷支在了上方。 伏黑甚尔、以及黑井和理子正在准备食材,除了拥有小铲子和小水桶的两个小朋友负责玩乐,其他人都分配了点事情。 支帐篷对高中生来说本是件非常简单的工作,但五条悟和夏油杰不知道是哪里不对付,你一句我一句互怼起来,让两个想离开又不能离开的学弟满脸痛苦,当然夏知眠也并不知道他们在车上的时候就有要打起来的苗头。 “就说要往这边再来一点啊,完全没遮到垫子上,杰是什么笨蛋吗?这点事都做不好,一定是个笨蛋。”五条悟垮着个猫脸瞎嚷嚷起来。 夏油杰垂眸看了眼被阴影完好遮挡的地垫,额头直跳:“你戴着墨镜,心也盲了么,悟?” “哈啊?老子的心脏好的很,怎么都比你这个阴险狡诈的家伙好一百倍!” 夏油杰:“……” 少年无比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要不是地点不对,他才不会忍受这个笨蛋。 五条悟喊起来也没顾及什么,那么大嗓门,倒是引起了翻找零食的夏知眠的注意,不过她也已经习惯了这些高中生三天两头斗嘴的习性,提了一个小袋子就走了过去。 “好了好了,不管你们又在吵什么,出来玩要放松心情,不要斗气啦。”夏知眠拉着五条悟的手,像是安抚炸毛的猫一样,给他塞了一颗草莓味的糖。 少年撇撇嘴,无意义地哼哼唧唧了两声,还想装装样子表示自己可没那么好哄,结果下一秒,就见夏知眠转头往夏油杰的手里也塞了一颗青柠味的。 夏油杰弯了弯唇,眼里含笑:“谢谢,小夏姐。” 五条悟:“……?” 这居然还不是拿给他一个人的!!? 当然不止是他一个人,甚至都不止他们两个人,夏知眠走了一圈,给每个人都塞了一颗。 “我之前偶然发现的一个牌子,每个味道都很好吃!” 第57章 你已被五条悟踢出了本群 伏黑甚尔点燃木炭之前,夏知眠将前些日子买来的相机、三脚架也拿出来。一边是葱郁茂密的山林植被,一边是波光闪耀的潋滟湖水,似乎无论哪一面作为背景都非常不错。 她通过目镜看了看,试图找一个更好的角度。才调整了两次,视线里却突然出现了一抹招摇的红色,直接把整个取景器都遮挡住。 几乎都不用拿下相机,夏知眠就能猜出是谁这么调皮。她干脆招了招手,指挥着道:“往后站一点,这个角度还挺好的,我给你拍一张。” “好呀,”少年轻快地答应,难得顺从地按照指示往后退了退,直到对方给他比了个手势才站定下来,“那小夏姐可要把人家拍好看点哦~” “知道啦,你就放心,我的技术可是很好的!”虽然没学过什么摄影,但审美在线的夏知眠特别自信,大概也是因为这里无论单拎哪一个出来,都是随便拍拍都不会难看的高颜值。 草木葳蕤的绿色斜坡上生长着无数不知名的鲜花,从他的脚下蔓延向山,同远方耸立的高山融作一体,形成了最佳的天然幕布。 在夏知眠的示意下,五条悟摘下墨镜,彻底露出了那双和湖水一样湛蓝澄澈的眼眸,在阳光的照耀下,它们就犹如藏在雪山里的璀璨珍宝。 润泽的薄唇微微弯起,他带着散漫的笑意,单手插兜,以一个十分随意的站姿出现在镜头中。风贴着湖面吹来时,扰乱了他似雪的白发,却让那张过分优越的相貌显露出更加肆意嚣张的青春气息。 夏知眠按下快门,突然觉得这山间致景在他身旁都暗淡了几分,静止的相片大概也永远呈现不出他十分之一的鲜活与美好。 人神共愤的颜值…… 她看着取景器,幽幽地叹了口气。 “干嘛叹气啊夏夏姐,这不是拍得很好嘛。”五条悟几乎在拍完的那一瞬间就走了过来,搭着她的肩膀也看向她手里的相机,倒是对取景器里的自己非常满意。 他摸了摸下巴,丝毫不脸红地说“果然这么帅气的我,怎么拍都好看~” 恩……就是可惜长了张嘴。 夏知眠有些好笑又宠溺地附和他:“是是是,毕竟你是超级无敌大帅哥。” “硝子、杰……还有大家,一起过来拍照~”她说完就扭头去喊其他人。 只是还没走出两步,又被五条悟按住肩膀扒拉了回来。 两步白走的夏知眠:“……?” “你还要给他们拍?”五条悟面色不虞地俯看着她,像是在看什么背叛自己的小鱼干(不是)。 “当然啊,这个相机的作用不就是给大家拍照的吗?”夏知眠晃晃手里的器械,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回望着他,“怎么了,还是说你也想试试?那你来拍?”她不确定地试探道。 “正好,我想和小夏姐合张影,”夏油杰笑着走过来,和(茶)颜悦色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不如悟帮我们拍一张?” 五条悟:“……?” 你信不信老子把这个相机砸你脸上!?? “好啊。”夏知眠夹在中间,像看不出气氛的没事人一样点点头。 “你好什么好!”五条悟立马低头,语气很冲地凶了她一句,像只龇牙的暴躁猫猫。 “……”夏知眠懵了一下,倒也没生气,就是小心翼翼地说,“你要是不想,那让硝子来拍也行啦,可以,硝子?” “啊,当然可以。”家入硝子勾了勾唇,把气呼呼的大少爷挤开,接过相机示意两人站到前面去。 而当她即将按下快门的那一刻,臭着脸的五条悟却突然插了进去,硬是把双人合影变成了三人合影。而且还是一张诡异的三人照,站在中间的夏知眠笑盈盈地看着镜头比了个“耶”,左右两边的少年却没有一个在看镜头,反而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隔空互瞪着彼此,目露凶光。 “我明白了,”夏知眠看了眼定格的照片,又抬头看向二人,“其实是你们两个想合拍一张,对?” 五条悟:“……” 对你个头啊! 夏油杰:“……不,你误会了,小夏姐 。” 夏知眠仿佛看不到两人抗拒的神色,拉着他们到了方才的位置,真·和颜悦色地看着他们叮嘱说:“这次要看镜头哦,敢浪费我的胶卷,就让你们去丑宝肚子里一日游~”她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出了相当可怕的话。 “……”x2 镜头里的两个少年这次终于面向镜头,虽然一个脸色奇臭,一个笑容勉强。 夏知眠拿着相机低头忍笑,拍完后总算是放过了他们。 给大家拍了不少单人或合照,连直言没兴趣的伏黑甚尔都被半强迫地拉了过来,让他抱着两个小宝贝留了张家庭照后,夏知眠才终于有了收手的趋势。 “好了好了,还有最后一张,出来玩当然是要拍大合照呀~”她将相机架在三脚架上,像经验丰富的导游那样指挥着大家排列站好位置。 个头奇高的男生们当然是在后面,女生则站在前面,夏知眠点开自拍模式,在倒数中匆忙跑回去。她本来是在旁边给自己留了个位置,结果一过去就被硝子和理子拉到了女生那一排的正中央,夹在几个可可爱爱的姑娘之中。 大家穿着五颜六色的春夏装,各自带着最为温柔的笑容或眼神,成为了这片群山之中,同样靓丽的一道风景。 “完美!等回去我就把相片洗出来给你们~” 再准备个超厚相册,全部都珍藏起来。 …… 距离晌午还有些时间,在其他人帮忙准备烧烤的时候,夏知眠终于拿出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钓鱼竿。 “等我钓了大鱼上来,给大家加个餐。”她戴上遮阳帽,在一众“你开心就好”的眼神中,兴冲冲地抱着齐全的钓鱼工具跑向了湖边。 “她这样,真的能钓到鱼吗?”虽然不想说什么打击的话,但之前聊天中得知夏知眠从没钓过鱼的家入硝子还是产生了一些担忧。 天内理子闻言也蹙了蹙眉,不放心地道:“可是小夏姐看上去很期待的样子啊,万一没有收获,会失望的?” “或许真的能钓到大鱼也说不定,夏小姐一直都很厉害啊。”黑井美里相对还是比较乐观一点。 “那就把这片湖里的鱼全都炸出来不就好了。”五条悟看着湖边的背影,给出了一条毫无建设性的建议。 “小鬼就是小鬼。”伏黑甚尔嗤笑一声,对他冷嘲起来,“你觉得那会一样?” “都是鱼哪里会不一样,还有你这家伙再叫我声小鬼试试……”五条少年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变了脸,一副要冲上去和他干架的模样。 “冷静点,悟,把食材打翻了大家中午去喝湖水吗?”夏油杰这次倒是及时拦住了他。 硝子“……” 不是,你的重点就是这个? 虽然有意帮点忙,但夏知眠明显想靠自己,被推出去试探的灰原小天使一回来就冲大家摇了摇头:“额,小夏姐说不用了,她说自己钓上来的才更有意义,让我们耐心等等。” 然后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中途五条悟闲来无事,还干了件非常不做人的缺德事。 他把京都高校“相熟”的几个咒术师一起拉进了【东京私立幼稚园】 然后不管不顾地将手机里拍的风景照、烤肉照、甚至两个小朋友用泥沙堆出来的奇怪建筑等,都一骨碌地发了出去。 可怜那边的学生还都在上课,因为实在受不了频繁震动的手机才掏出来看了一眼,然后就被满屏拉仇恨的照片袭击了眼睛。 庵歌姬:??? 庵歌姬:你们这是在外面?不用上课么? 禅院直哉:全幼儿园最强 五条悟你有病??? 禅院直哉:等等!甚尔君为什么会在你旁边!?你们居然敢让他给你们烤肉!!!!? …… 全幼儿园最强:看完了? 几乎在下一秒,远在京都的几人都收到了一条通知:你已被五条悟踢出了本群。 京都高校众人:…… 至于他们看得开不开心五条悟不知道,他甚至连他们回了什么都没注意看,反正干出了硝子曾经做过的事,他发现是真的快乐。 将被狂轰乱炸的手机静了音,五条悟坐在帐篷下,悠哉悠哉地喝了口肥宅快乐水。 至于同在群里,除了正在钓鱼的夏知眠和不爱看手机的伏黑甚尔,其他人倒是没一个出来阻拦他或谴责他的,毕竟这种炫耀,是真的有点快乐。 而夏知眠虽然中途被小朋友喊回来吃了东西,准备充足的肉类、蔬菜烤出来也十分美味,完全能够填饱肚子,但她好像是对钓鱼有什么莫大的执念(毕竟花了那么多钱买工具),吃完后就又回了湖边坐在那张小木凳上,耐心和毅力都令人叹为观止。 “我想我这辈子也体会不到钓鱼的乐趣。”天内理子低声感慨了一句。 大家:“……” 实不相瞒…… 就在众人犹豫着要不要把单纯的娜娜明推出去劝她放弃的时候(毕竟五条悟已经被“不要把鱼吓跑了”的理由赶走了一次)。坐在地垫上休息或打牌的他们突然听到了一声惊呼,就连忙着堆城堡的两小只都停下动作遥望了过去。 在他们甚至不需要刻意地注视中,站在湖边的夏知眠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向前拉扯了一下,然后“扑通”一声,半身都栽进了水里,并且还有在往湖里去的趋势。 身份不凡的他们其实反应都不会慢,可在那样的场景下,比起立马把人拉起来,他们的脑海中却先闪出一个非常荒谬念头,就是:钓鱼的人要被鱼钓走了? 最后还是借由了术式的五条悟和力量独特的伏黑甚尔,在夏知眠整个人要没进水里之前,一人拉着一条手臂,像提拉什么小动物一样,把她带回了岸上。 而被救的人却一点自觉都没有,还在死死地拉住手上的鱼竿。 “啊呸呸tui……鱼鱼鱼鱼鱼,”夏知眠吐掉嘴里的水,慌张又激动地喊着,“我的鱼我的鱼!”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抓了个什么宝贝。 那一刻,五条悟和伏黑甚尔是真想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 但两个人还是同时把住了鱼竿,丝毫不费力地把那条扑腾的大鱼扯了出来。 “啊啊啊,有你们俩是我的福气!”夏知眠像个兴奋的小孩子,也不顾自己湿漉漉的滴着水衣服,敷衍地夸完了两人,就吃力地半抱起被甩在地上摔晕了的鱼,越过担心而上前来的夏油杰,跑到一脸呆愣愣硝子跟前。 “硝子!拍照拍照,这么大条鱼,我能吹一辈子啊!” 她逆着阳光,满身狼狈地站在那里,还要艰难地提抱着手里明显不轻的大鱼,却比什么中了一千万奖金的人还要开心。 硝子“……” 也不知道是先捂心脏、还是先掏相机才好。 如愿钓了鱼的夏知眠确实很开心,但也被所有人都批评教育了一顿。 “太胡来了啊,夏夏姐,如果大家不在的话,被拖进湖里溺水了怎么办?” “没看过新闻吗,就算浅水区都会出溺水事故的哦,小夏姐!” “衣服全都湿透了啊,还在那喊鱼鱼鱼,你是什么上辈子没吃过鱼肉的笨蛋吗,知眠酱?” …… 夏知眠:“……” “怎么不吭声,是觉得不服气?”伏黑甚尔冷笑。 “……没,你们说的对,是我的不对,我好好反省。 ”她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小心地看了眼他们,动了动嘴唇,“那我们晚上,吃烤鱼不?” “还是把你烤来吃,笨蛋!” 幸而有哆啦a梦一般的丑宝在,夏知眠能拿到一套伏黑甚尔的衣服穿,虽然尺码不合穿起来很不方便,但总比湿哒哒的要强,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悟看她的眼神像要刀了她一样……连最温柔的夏油杰都没帮自己说话。 但自知有错的夏知眠也不敢说什么,就受着呗,还能怎么样。 第58章 狗与五条悟不得入内 如夏知眠最初所预期的,既然能说动他们一次,自然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教唆他们逃课的行为几乎习惯成自然,劝说的话也是一次比一次顺畅,以至于大家似乎都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虽然也不是每次都能凑巧赶上他们没有任务,但至少比起那些少得可怜的休假,之后的几周她还是创造出了一些集体出游的机会。 在高压高密度高强度的本不该属于未成年的畸形生活中,也算是挤出了一点稍微放松心情的时间。 而真正爱护学生、没有将他们视作工具的夜蛾正道,哪怕每次都会黑下脸吼着他们去写检讨,但其实也是在睁一只闭一只眼。 肉眼可见这些青少年拥有了更多的笑容,是真正在乎他们的人会希望看到的。 所以这之中唯一的受害群体,大概也就只有京都咒术高专的学生了。 毕竟有五条悟这么个大一个活宝,不是把人拉进群里溜一圈再踢出去,就是随机挑选一位受害者进行骚扰来满足自己的炫耀心理。且这其中当属禅院直哉被迫害的最深,因为他是所有人中反应最为激烈的那一个。 直到众人实在忍无可忍,甚至在没有商量的前提下,一致将他拉进了黑名单。 五条悟,喜获京都高校狗与五条悟不得入内成就。 但无论欢快的时光有多让人恋恋不舍,它也会像飞快流逝的水一样让人握不住也抓不回。 过了小满,植物丛生的小院子里多出了一个白色工具柜,色彩缤纷的太阳花进入了盛放的花期,六月,随着愈加燥热的风如期而至。 连绵三日的雨水停歇后,绿意渐深的庭院里只留了一地的落花,太阳又一次钻出云层,被唤醒的聒噪蝉鸣与山鸟婉转的歌声不绝如缕,像聚集在厚草林荫间的音乐家的演奏。 将声音隔绝在外、略显空旷的教室内,三个高中生如同乖巧的小朋友跪坐在魁梧高大的男人面前。 “自己承认。”夜蛾正道睁开眼,目光冷然地看向他们。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甚至无需对视,在下一秒就绝对默契地、同步指向了中间的五条悟。 “老师,可以不要找出犯人吗?”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白发少年高高举起爪子。 “看来就是你了。” 这个丢开辅助监督,忘记下“帐”的罪魁祸首。 …… 被正义之拳“指导”了一番的五条悟,在室内篮球场里又险些与观点不合的夏油杰打了起来,好在被再次出现的夜蛾给间接制止。 “有个任务,需要你们俩一起去执行。” 婆娑的树影与橙黄色的光辉一同洒在窗户上,如同一幅会游动的壁画。在一阵一阵蝉鸣鸟叫的背景音里,响起了这位老师一如往常的、严肃的声音。 “坦白讲,对你们而言负担会很大,不过这是天元大人亲自指名的。”夜蛾正道边走边说,落在身后的两个少年却皆是一副无所谓地懒散模样。 “委托有两项,‘星浆体’,即天元大人同化适合者,你们要担任那名少女的护卫,并抹消她。” 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东西,五条悟皱着脸怪叫着发出了疑问:“保护少女、并抹消??” “没错。” 得到了毋庸置疑的肯定后,五条少年立马捂着嘴和夏油杰吐槽了起来:“老师他终于痴呆了吗?” “毕竟入夏了嘛。”跟上来的夏油杰眯起眼睛,笑得像只心眼多多的小狐狸,“马上就要接下一任校长,说不定高兴坏了。”两个性质同样恶劣的少年,直接旁若无人地讨论起来。 额头直跳的夜蛾正道,最后还是耐着性子同他们解释了一番“星浆体”以及“同化”的意义。不过相比已经有所了解的夏油杰,主要是为了告知对此事从未关注也漠不关心的五条悟。 “同化将在两日后的满月,伺机杀害少女以阻止天元大人同化的那些人,已经找出了她的地址,他们大概分为这两批。”夜蛾正道一边说,一边将电脑上的资料放给他们看。 “总之,你们要保护那名少女,直到满月那一天,将她安全送到天元大人身边。” …… 一切似乎都在顺着既定的轨道进行,直到从半空中接住了被震晕跌落的少女时,夏油杰露出了非常意外的惊诧之色。 与此同时,联络上伏黑甚尔的孔时雨也在电话询问道:“八千万赏金,有兴趣吗,禅院?” 伏黑甚尔捏着手机,看了眼传送过来的照片,有些冷淡的眸光顿了顿,落在了小餐桌前正专注于包馅料的夏知眠身上。 太阳已经转到了另一头的院子上方,从厨房小窗照射进来的散光不再那么的鲜亮,却又像一层淡白色的晕,让光线之下的人显得朦胧起来。 大概是为了方便做事,她把卷曲的长发随意地盘在了脑后,只有几缕凌乱的碎发坠在分外柔和的,沾了点面粉的脸旁。 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画面,却像蝴蝶落在雨后的花叶上吸食露水,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一会儿。 伏黑甚尔的嘴角极为轻微地往上勾了勾,在电视机里球员进球后的呼声中,在切断电话之前,他对听筒里的人说了两句话。 小桌前一心制作鲜花饼的夏知眠晃了晃自己酸胀的手臂,舒缓了后又继续动作起来。伴着花香的鲜艳馅料已经快要见底,估计很快就能进行到最后一步烘焙。 风时不时从小窗外吹进来,没一会儿又把一缕头发拂到她的脸上,产生了一些痒意。就在她忍不住抬手用腕间去擦开它们时,不知何时走过来的伏黑甚尔,竟然好心地帮她将头发别到了耳后。 不顾夏知眠眼中的诧异,在做完这个动作后男人却没有起身,反而借势俯到她耳旁,意味不明地说:“八千万,这次是你欠我的,大小姐。” “……啊?” 夏知眠呆呆地看着他抽身走回客厅的背影。 [我早已经不姓禅院了,目前是姓伏黑。至于委托……算了,现在的这位雇主脾气可不好,很不喜欢我接私活啊。] …… “欸~没想到真的是你啊,小麻花辫。”翘着腿像大少爷一样坐在沙发上的五条悟,看着对面沙发刚刚苏醒的女孩,并无意外地说。 即使隔着那么高的距离,也阻碍不了他“看见”熟悉的咒力波动。 “怎么、怎么会是你们?”比起他的平静,倒是理子显得十分惊讶。 如果不是提前认识过,一醒来看到这样两个怪人,绝对会被她当成是来追杀自己的刺客。 “而且我叫天内理子啊不要随便给人乱起外号!你这个可恶的墨镜男!!” “对救命恩人这种态度,会被重新丢出窗外的哦~”少年笑嘻嘻地指着破开的墙壁威胁她。 “……”这个混蛋!! “好了,悟,别吓理子酱了,”夏油杰端着在厨房给自己泡的红茶,慢慢走过来。他坐到五条悟身旁,笑起来的双眼就像两道弯弯的弧线,让人看不到眼底真实的神色。 “虽然已经熟悉了一段时间,不过,还是想冒昧地问一下,”少年将热茶放在茶几上,声音温柔,“理子酱,是怎么认识小夏姐的呢?” 天内理子在两人没有太多情绪地注视中,茫然地歪了歪头:“……欸?” 虽然少女明显没有撒谎的解释,听起来并不能挑出哪里有问题,但无论是心思细腻的夏油杰,还是大大咧咧的五条悟,到底还是产生了一丝说不清的怪异感,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太过于巧合。 不过他们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要保护好天内理子。 …… 第二日 为了高额赏金,一波接一波的诅咒师确实像嗅着蛋糕而来的苍蝇一样有些烦人,但对于过分强悍的两个少年来说,解决掉他们当然也算不上是什么棘手的事。 将想要最后度过两天校园生活、能够好好告别的理子从音乐教室带出来后。五条悟像提麻袋一样不客气地提着她,顺便把打不过就企图逃跑的“纸盒脑袋”毫不费劲地轰进了建筑物中。 “这个是无限的发散,好好感受它。”在少女的惊慌失色,和敌人极度惊恐的神色中,滞在空中的少年犹如从天而降的神明,傲然地抬着那只手臂,带着笑意轻飘飘地道,“术式反转——赫” 随着话音落下,他的指尖迸发出了一道强烈的红光,只是刺眼的红蔓延了一瞬后却又突然缩了回去,消失不见。 “咦?”头戴纸盒的肌肉男目露疑惑,但下一秒少年就发出了一声可爱的“失败~”,并把他一拳捶到了地上。 浮在周边碎裂的建筑残渣也终于掉了下来,五条悟站在残垣断壁间握了握自己的手掌,仿佛有些失望地嘟囔起来:“欸?明明上次还成功了呢。” 被他提来提去的天内理子头都要晕了,才想让他把自己放下来,就先被熟悉的提示音吸引了过去。她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一看到讯息内容就变了脸色。 “怎、怎么办?是黑井,为什么还……?” 她慌慌张张地将手机递给了少年。 发来的讯息里只有一张照片,和一个地址。 而照片上,是被捆绑在一起的,他们再熟悉不过的两个人。 第59章 我侮辱的,不一直都是你们吗 半小时前,在让夏油杰先一步离开之后,黑井美里却突然接到了夏知眠的电话。 “夏、夏小姐?” “你好,黑井小姐,我应该……两分钟后能到学校附近,”夏知眠手里提着精美的包装袋,顺着熟悉的马路一路往下走,“理子这会儿还在上课,那你方便出来拿一下么,之前说过的饯别礼。” 得知少女离开就在这两日之后,夏知眠昨天便把早已许诺过的鲜花饼制作了出来,并以“可能无法前去送行”作为理由,请他们至少收下离别礼。 如果没有了刺杀这条线,小姑娘或许真的能按照自己的心意顺利离开。 出门前她还特意把伏黑甚尔带到木材加工厂后丢在了那里,让他去帮忙商榷客房床铺和书柜的定制事宜。虽然对方目送她离开的时候眼神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嫌麻烦不太乐意。但夏知眠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至少在这件事结束之前,她总要想办法找点事缠住他才安心。 当然跑这一趟的更重要原因,是她还想再看一眼天内理子,以好确认些东西。 “黑井小姐。” 夏知眠来到廉直女高时,黑井美里已经在校门外等候,只是对方的神情明显有些心神不定,让她有些诧异,“你这是……发生什么事吗?” “啊不不,没、没什么的。”像是一下在惊醒过来,黑井稳了稳情绪,连忙摇摇头。 “是么,”见她不愿多说,夏知眠便不再多问,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也算是家乡的一类特产,希望你们此行一路顺风。” “太、太感谢了,夏小姐,”黑井接过东西,脸上浮现出真挚的感激,“这段时间,大小姐她整个人都开朗了很多,毕竟,对于出国这件事,我们其实都是有些焦虑的,多亏了你……”还能在最后度过这样的时光,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别这么说啊,和你们做朋友,我也很开心的。”夏知眠冲她笑了笑,却也没忽视她眼中的焦急之色,心下一转,便开口道,“本来想约你们晚上再一起吃个饭,不过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没处理完,就不耽误了,如果明天有时间……” 她猜出了对方应该有什么急事,虽然在五条和夏油的保护下,理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这种时候,自己显然不适合留下来,看来只能再等等了。 只是道别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却传开了汽车的急刹声,一辆黑色的面包车突兀地停了下来,夏知眠几乎下意识想要回头,就被迅速冲下车的男人用刀具从后面抵住了喉咙。一切都太突然,以至于黑井反应过来后,也晚了两秒。 “跟我们走一趟。”身后的男人对她说。 “蠢货你搞错了,照片上不是这个女人,是你对面那个!”似乎从车上又下来一人,声音听上去有些暴躁。 持刀的男人闻言,立马恶狠狠地对着黑井威胁:“那你也和我们走,你们应该认识的,否则……”他手里的刀往下压了压,锋利的刀刃几乎瞬间划破皮肤见了红,夏知眠忍不住皱了下眉。 “你别动她啊!”黑井连忙喊出声,“我、我和你们走就是了,不是要抓我吗,你们把无辜的人放了。” “大哥,放吗?”拿刀的男人不确定地问了句。 “你t是猪吗,这不就多一个筹码,还放什么放!” “哦。” 夏知眠:“……” 她其实没有多少被挟持的恐惧,想要脱身也不是不行,不过听他们的意思应该是要把黑井和她当人质了。会是那个邪教组织吗?零零散散的剧情记忆,让夏知眠也不太确定。但这些绑架犯总不可能就这么两个人,不如干脆跟着他们走一趟,说不定还能一锅端了,她暗想。 两个人被齐齐绑上了车,可能是觉得她们没有大喊大叫或是哭闹,也可能是第一次当绑匪纯粹没想到,她们俩的嘴并没被封起来。 “夏小姐,真是抱歉,是我连累你了。”背对着她的黑井很是歉疚。 “没事,倒不如说,是我影响了你的发挥。”夏知眠偏了偏头,声音却很轻松,“理子说过,黑井小姐一直都在保护她,那一定很厉害啊。如果没有我的话,你说不定都不会被绑架了。” “只能说我们俩今天都有些倒霉,不过没关系,”她把声音压了压,轻轻地说,“他们看上去蠢蠢的,我们应该很快就能获救。” 黑井似乎被她的说法逗笑,声音也放松了下来:“恩,一定会没事的。” 也没过太久,他们被关进了一个类似于小型教堂还是教会的,其中一个房间里。 …… “我离开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小夏姐,为什么……?”夏油杰盯着手机上的照片,神色有些难看。 “昨天……昨天小夏姐说,她做了很多鲜花饼,今天会送过来。”天内理子咬了咬唇,眼里是满满的自责,“我之前提过这几天就要出国了,她才会……一定是因为这个……” 五条悟却明显愣了一下,像是听到什么很让人气愤的事,他冲着理子大声嚷嚷起来:“鲜花饼,她第一个要送的居然是你这家伙!!?” 天内理子被他吼得小肩膀一缩,听完内容却一脸莫名其妙。 “你关注的就是这个吗,悟?”夏油杰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你知道什么!”五条悟气呼呼地把手机夺过来,瞪着屏幕里的人,“夏夏姐这个骗子!” …… 沉重的深红色的大门变成了一地碎渣,礼堂一般的空间里,被少年可怕的力量吓住的一群人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就要带着人质离开。其中一个或者是他们之中有点身份的人,不甘心地冲着和好几个服装不同、鼻青脸肿的男人叫嚣起来:“你们干什么吃的,给我上啊!拿了我那么多钱!!” “上什么上,没看到打不过吗!?”对方那群人里有一个捂着脸和他吵起来。 将吵吵嚷嚷的声音丢在后面,夏油杰关切地问道:“你们没事?”他嘴上问得是两个人,有些柔软的目光却完全投放在一个人身上。 夏知眠扭头看着他,浅笑着摇摇头:“没什么事,就只是被关了一会儿罢了。” 哪知少年却突然脚步一顿,同时拉住了她的手臂。方才还好好的神情也变了变,夏油杰眉头紧皱:“小夏姐,你受伤了?” 他的视线垂落在她的白皙的脖颈之间,那里有很浅的一道刀口,因她刚刚的动作,从披散的头发间露了出来。 “小夏姐你伤到哪里了?” 走在前面独自生闷气的五条悟几乎立刻转了个头走过来,一下子就挤开了焦急担心的天内理子。比起有点分寸的夏油杰,他直接上手捏着夏知眠的下巴往上推了推,盯着那道口子,然后凶巴巴地问:“谁干的?” 夏知眠知道他们好心,便只是安抚性地将他的手拉了下来:“一点小伤,回去消下毒就好了。” “就是那个人,里面最壮的那个。”倒是黑井美里帮忙指控了出来,而被他指着的肌肉男立马像个鹌鹑一样缩了缩脖子。 两个少年神色冷冷望了过去,抬步就要往那走,却被夏知眠从身后一手一个拉住了衣服下摆。她有些哭笑不得,也因为被大家关心以致心里暖暖的:“好了好了,真的没事,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倒不是她对伤了自己的人大发慈心,只是刚刚就报了警,怕少年这会儿动了手会有什么麻烦。 大概是瞧见他们没有立马走,先前和人吵架的男人跟疯魔了一样,用极为恶毒的声音又开始叫嚣起来:“你们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吗?一个妄图阻止天元大人彻底成神的星浆体!这样的人就不应该活着!”他指着天内理子,那目光如同在看什么罪大恶极之人。 “是啊,怎能容许这样的杂碎玷污天元大人!必须杀了她!” “快杀了她,不过是区区凡人罢了!”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像是得到了鼓舞,从那第一个人出声起,一个又一个愤慨的的声音也跟着不断地加入进来,直至汇成恶的浪潮,他们带着满腔的恨意呐喊着,仿佛想要杀死的,不是一个十多岁的无辜少女,而是一个恶魔。 扑面而来的巨大恶意,让天内理子抖着唇说不出一句话来。在她眼前的每一张陌生的脸孔,或男或女,或老或少,都带着敌意和憎恨。 什么啊,这样的出生,明明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 眼眶在发烫,但她咬着唇,硬是憋住了这股泪意。 才不要在这群家伙面前露出狼狈的表情。 直到较为高挑的背影挡在了身前。 “喂喂,我说你们……” “闭嘴,吵死了!” 和五条散漫冰冷的声音同时响起,是女人更为冷漠但绝对有力的呵斥。 夏知眠向前走了半步,掩住了理子娇小的身躯。 “一口一个天元大人,你们眼里的这位‘神’真的会青睐连是非都分不清的蠢货吗?” “什、什么?你这个女人懂什么,我们在此皆是为了保护天元大人的纯粹。”第一个发声的男人在短暂的噤声后,再一次不怕死地跳了出来。 “真可笑,牺牲一个十多岁孩子的性命也敢说是保护神明,这分明是邪神才需要的献祭。明明是随便糊弄一下就被别人当作棋子拿捏,信守着连自己都不甚清晰的教条,还自以为在做什么了不得的事。还不知道,你们上层的那些人可是早就跑掉了。” 条理无比清晰的嘲讽,让男人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整张脸都因愤怒而涨得通红。 两个站在旁边的dk听得一愣一愣的,看着气势汹汹的女人,一句话都不敢说。 “哇——哦,”五条悟偏偏头,假模假样地遮住嘴,在夏油杰耳边自以为地小声道,“第一次欸,看知眠酱发这么大的火。” “……你可以再大声点,还有,第一次是你把栅栏打碎的时候。” “你你你在胡说什么,闭嘴!不许你侮辱吾等之信仰!” “呵,谁侮辱你们的信仰了,”夏知眠冷笑一声,“我侮辱的,不一直都是你们吗,一群傻逼。” “……”那些被骂的人有多生气,站在后面头回听到她说脏话的四个人就有多傻愣。 但这还没完,夏知眠犀利的目光扫过对面的每一张面孔:“你们——这群叫嚣着别人去死的愚民里,多多少少也有一些是有儿有女的,如果是自己的孩子呢,也能像现在这样理直气壮吗?” 在这样的逼视下,果然有人闪躲了目光,也有人躲避地低下了头。 当然,也依然有人在叫嚣:“你懂什么!为了大义,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夏知眠笑了,不含任何温度的笑容。漆黑的目光泛着刺骨的冰冷,仿佛有一条金色的线划过,眼前的一切在她眼里都渺小如尘土。 她自然知道蠢货永远都是说不通的,也并不指望他们真的能产生悔意。 所以她直勾勾的看着所有人,一字一句带着碾碎他们信仰的力度,说道:“神明永远不会眷顾你们这种,蔑视他人生命的人。” “被神明遗弃的凡人,灾厄会平等的降临在你们每个人身上,我会[祝福]你们的哦,所以啊,余生,都在忏悔中去度过。” 如同诅咒一般笃定的言语,让那些方才还叫嚣要杀死别人的信徒,从心底生出了一股巨大的恐惧与不安。仿佛一把锋利的刃,刺破了他们自我包装的虚伪,终究露出了内里最为肮脏的丑恶。 反驳和怒骂,在触及那双似乎能洞悉一切般明亮的眼眸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钴蓝色的眼眸盯着夏知眠看了好一会。 明明没有感知到任何咒力或诅咒的气息呢,但莫名有一种,她说的话仿佛真的会应验的感觉。 “杰,你也一样。”他勾住挚友的肩膀,一脸兴味。 真的会是普通人吗? 相比之下,夏油杰的神情则要复杂的多。不过原本充满厌恶和怒意的心情,不知何时,竟然完全平静了下来。 “还有,我方才已经报警了,就算你们国家再怎么尊重宗教,绑架、威胁他人生命也是违法的,而且……” “我可是一名华国公民呢。”夏知眠举起手机向他们晃了晃。 第60章 天呐,他们以后不会来报复我吧 几乎在她声音落下的那一刻,外面传来了由远及近的、响彻的警笛声。夏知眠放下手机,目光顺势垂落在歪七八倒的长椅上,轻轻吐了口气。 多看这些人一眼,都是对自己乳腺的不尊重。 “理子,不要把……”那些蠢货的话放在心上。 她不再管眼前的那群人渣,收起一身锐利的尖刺,转过身想要安慰少女。 而被挡在身后的天内理子,却先一步扑进了她的怀里,紧紧抱住了她。 少女的双臂搂着她的腰,软软的身躯与她亲密无间地相贴在一起。夏知眠很快就感觉到,有热烫的眼泪浸湿了自己衣服的前襟。 她短暂地愣了一下,然后抬起手很是心疼地回抱住她,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别伤心,是他们的思想有问题,理子是特别特别好的小姑娘。” “该死的分明另有其人嘛。”她带着点替她抱不平的轻哄的语气说。 十几岁的小女孩,就该像暖阳下迎风招展的太阳花,是值得被世界呵护和爱着的,妄图以私欲掐断幼苗的人才是真的可恶啊。 “恩……”小姑娘的声音带着哽咽的哭腔,“谢谢你啊,小夏姐。” 她才不会在意那些坏蛋,她只是……觉得自己能够遇到这样一个姐姐,真的好幸运。是与黑井所不同的,另外一种温暖。 “谢什么呀,我们不是朋友嘛,当然啦,也可是姐妹。”夏知眠撸了把少女的脑袋,像抚摸一只可爱的小动物。 天内理子吸了吸鼻子,情绪慢慢缓和下来,好像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还赖在对方怀里,她小幅度地拱了拱,突然害羞地说:“你好香啊,小夏姐。”因为脸埋在对方身上,带着鼻音的声音都有些含糊不清。 “喂!你抱够了没有!!” 五条悟一开始见她哭就勉强忍耐了下来,没计较那么多,听到她的这句话后瞬间炸了毛,一把抓住她的后衣领子,跟拎小鸡仔一样把她扯了出来。 总是会提醒他对女孩子要温柔一些的夏油杰,却在一旁破天荒的一声不吭。 “我抱抱小夏姐怎么!关你什么事啊!!”被揪出来的天内理子像是被气得元气都恢复了过来,刚被黑井擦掉脸上的泪痕,就立马扭头和少年大吵起来。 “哈啊?你这个可恶的小麻花辫,谁让你一直抱着不撒手的,还说出那种奇怪的话,你是什么变态吗!?” “本小姐哪里变态了,分明是你自己思想龌龊!你才是变态墨镜男!” 两个人像巷子里争夺地盘的小猫一样互不相让。 夏知眠一脸莫名其妙,刚想上前劝两句,就被夏油杰轻轻按着肩膀拦了下来。 “没事的,让他们吵一吵,发泄一下也好。”少年像个处事极为沉稳的大人,始终温润的嗓音亦如春天的雨水般令人感到安心和可靠。 当对方的注意力被自己带走之后,夏油杰又紧接着问道,“伤口这里,还会疼吗?” 他的手指几乎下意识地伸了过去,却又仿佛是不小心,触碰到她皮肤的那刻,立马缩回手并小声道:“抱歉。” 果然夏知眠也只是心大地摆了摆手,不在意地说“放心,早就不疼了,其实就最开始划破的时候有那么一点,我本来也不怎么怕疼的人。” 而她的话音才落,夏油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五条悟先从另一边怒火朝天地吼了起来:“杰!你这个可恶的偷腥猫!!” 夏油杰转头望过去,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弯起嘴角,冲他笑了笑。(ˉ ? ˉ) 夏知眠:“……?” 眼见着白毛少年冲过来似要刀人一样,听到警笛声止于窗外的夏知眠,连忙揪住俩人的衣服说:“快别闹了,警察要过来了。从现在的这一秒开始,你们两个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惩恶扬善见义勇为的三好市……学生,明白吗?” 她眼里迸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语速极快地叮嘱完,就丢下两个茫然不已的少年,又拉住黑井和理子的手,嘱咐说:“至于我们三个,就是被邪教组织绑架后险些被残害的无辜市民。” “大家要见机行事哦~” 被安排好剧本的四人:“……” ……哈? …… 警察局内。 “真的太可怕了,我只是一个华国来的生意人罢了,没想到会遭遇这么恐怖的事情。”年轻女人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抓着女警官的手臂,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她眉心微蹙,含着水光的眼眸中藏着深深的不安:“要不是意外被那两个年轻人救下,怕是都活不过明天了。” “已经没事了,小姐,你放心。”善良的女警立马拍了拍她的手,柔声安慰。 “谢谢你们,”夏知眠抬起眸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本来是准备求助大使馆的,但想到毕竟牵涉的是你们国家的宗教,所以还是选择了报警。” “你们出警真的很迅速呢,尤其是看到姑娘你这样眉宇英气,很有正义感的人,一下子就安心了不少。”她不动声色地夸完对方,又话里有话地道,“其实我也尊重每个文化体系的宗教信仰,但……这种用活人生命献祭的方式恐怕只有野蛮时代才存在过,就怕是……披着宗教外衣,干着贩卖人口器官的恐怖组织啊。” 她面上浮现出一抹忧虑,似乎有些不放心:“在霓虹这边,应该也是不允许的,我也不太清楚这边的律法,但在我们那边,这种事都是严厉打击和禁止的。” “你t胡说什么!!”留在这间办公室,被审讯的那几人听到她的言论,脸涨得通红。甚至不顾旁边的警察,直接气得跳起来拍桌子,指着她的手都在发抖。 “臭女人你少在这血口喷人!” “说谁贩卖人口器官呢,你这是污蔑!!” “闭嘴——!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大吼大叫的!都给我坐下!” 虽然有其他警察及时呵止,但夏知眠还是被吼得一哆嗦,一副吓坏了的样子,她整个身体都无意识地往女警身上靠去,像是受惊的小动物在寻求庇护。 夏知眠咬了咬唇,带着委屈又害怕的哭腔:“天呐,他们以后不会来报复我?”几乎在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同时,两大颗眼泪啪嗒一下,一前一后顺着脸颊掉了下来。 她今天只化了点淡妆,口红的颜色也不怎么艳,所以装出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并没有什么违和感。看得对面那群盘星教教徒直接捂住了突突疯跳的心脏,是气的,年纪稍大点的甚至险些要厥过去。 而两个见义勇为的三好学生、两个无辜遭罪的三好市民,此刻盯着夏知眠那张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面容,目光涣散,全是一副呆滞的模样。 “……”x4 毕竟十几分钟前,他们才看到对方跟吃了枪药一样把那些人骂的狗血淋头,现在这样的极限反转,说实话有些刺激过头了。 尤其是夏油杰……实不相瞒,仿佛嗅到了点同类的味道。 “这件事警局一定会彻查的,”正直女警官用笃定的语气宽慰她道,“你别害怕,我们作为警察也定会保护你的人身安全,这是我们的职责。” “真是太感谢你们了,”夏知眠感动不已地拉住她的手,“其实我发现他们中还有很多年纪蛮大的人,几乎都是当爷爷奶奶的辈分,或许是子女们一时疏于照顾,才被有心人骗进来了,哎。”她言语间还含着一丝怜悯。 “恩,我们之后也会联系到他们家人的,”女警点了点头,由衷感叹道,“小姐心地太善良了。” …… 成功从警察局出来后,几个人走在傍晚的夕阳下,影子被拉的老长。柔和的阳光仿佛把灵魂送回了大家身上,让他们渐渐活了过来。 但他们却一个比一个沉默,竟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夏知眠刚要抬手擦拭掉脸上的水痕,求知欲旺盛的五条悟终是没忍住扭身挡在她跟前,然后伸手捏着她的脸左右掰了掰,仿佛在看什么稀奇的宝贝。 “干嘛呢?”夏知眠拍了下他不安分的爪子。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小知眠,”五条少年像被什么毛线团吸引住的小猫,满眼好奇地盯着她,“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下来了呢,现在还可以吗?” 天内理子也跟着点头,却是一脸钦佩:“好厉害!” “擦一擦。”黑井拿了张纸巾递过来。 “谢谢。”夏知眠接过纸巾,抬眸就白了少年一眼,“你以为我是在变魔术啊。” “还有给我用敬语啊未成年!” “啧,好凶啊。”五条悟双手枕着头,不满地撅了噘嘴,“夏夏姐怎么还有两副面孔。” “真不好意思,成年人有的可不止两副面孔哦。”将脸上的痕迹全部擦干,夏知眠得意地冲他扬了扬下巴。 “是不是真的受什么委屈了,小夏姐刚刚哭得那么伤心,说实话都有点吓到了。”夏油杰的语气里还是含着担忧。 “没有啦,就是我装的,”夏知眠连忙摆了摆手,解释说,“毕竟没有你们那样的武力值,也算是普通人自己的一点办法。这种恶心人的组织……虽然一网打尽肯定没可能,但至少让他们头疼一阵子还是行得通的。” 而盘星教也确实如她所想的,至少被警方盯了蛮长一段时间,还失去了不少没什么身份背景的、因家人干涉离开的盲目信徒。尤其是那些曾经恶毒咒骂过少女的人,似乎也真的变得倒霉了起来。 “欸~”五条悟放下手臂,隔着墨镜的双眼,像天地间最明澈的镜子,“那夏夏姐,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绑架小理子吗?” “都没有什么要问我们的吗?关于‘星浆体’。”他嘟嘟囔囔的声音里比起在怀疑什么,更像是充满好奇心的撒娇。 “知道呀,”夏知眠抬起眸平静地和他对视,即便只能看到漆黑的镜片,“被绑架的时候,就已经和黑井小姐聊开了。” 对方知道她和两个咒术师少年熟识,加上被关进房间前那些教徒神神叨叨的发言,在她刻意猜测和引导下,不擅长撒谎的黑井自然也支支吾吾地说了出来。 成年人的心思可是拐七拐八的,才不会让自己在这里翻车。其实除了提前知道他们的身份和宿命,彼此的相遇更像是一种奇妙的缘分。所以,也不算欺骗。 天内理子闻言呆了一下,似乎骤然得知自己隐瞒的事被对方知道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以旁观者的角度来说,我只是觉得命运像个爱捉弄人的混蛋,”夏知眠脸上带了丝嫌弃,不过很快,她就走向还没回神的小姑娘,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小理子,你只要做自己想做的选择就好啦,天若要塌下来,也总会有个子高的人顶着。” “我想世界还没有糟糕到,需要牺牲一个14岁小姑娘的人生才能运转下去的地步。” 毕竟我啊,或许就是为了你,和你们而来的。 虽然以阻拦伏黑甚尔的方式改变了原有的轨道,可在这个已然书写好的剧情里,火车无论行驶于哪一条道路,所要抵达目的地都是唯一的。在天内理子的命运里,只有死亡这一种结局。 果然,不付出代价,是不可能的。 但是没关系,她好像重新拥有了家人和朋友,那么付出点什么,也是理所应当的。 …… 第二天就是“同化”的满月之日,没有那些恼人的“刺客”,夏知眠就让他们在自己家休息了一晚,两个暂且充当“护卫”的少年仍是被安排在了沙发。 伏黑甚尔见着他们的时候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好像从他眼前走过去的是一团空气,而不是什么唾手可得的“八千万”。只是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看得五条悟牙痒痒,毕竟这种嚣张傲慢的态度从来都是他的主场。 等天亮后,天内理子和黑井跟着少年们离开之时,夏知眠最后拥抱了一下她,也将一个可爱的娃娃香包,放进了她的口袋。 当少女哽咽着在薨星宫说出:“我果然,还是想跟大家相处久一点,想跟大家,去更多地方,看各式各样的景色,再待久一点。” 在夏油杰向她伸出那只手。 在五条悟撇着嘴不要脸地说:“那就把你的鲜花饼贡给老子啊。” 死亡的枪声不再响起。 【我会祝福你,仅以天内理子的身份,此生圆满。】 谁也无法看见,从她口袋的香囊中,一条闪闪发光的金线如游蛇一般慢慢漂浮出来,然后顺着远处那棵巨大的老树划了下去。 与此同时,在夏知眠手腕上的银镯,一条同样无人能看见的牵连住天内理子的银色丝线,也像完成了使命一般,骤然断开。 属于她自己的,这一世注定的宿命,也在这一刻开始转动。 餐桌上吃着饭的津美纪,突然呆呆地看着夏知眠说:“眠眠姐,你流鼻血了……” 仿佛没有拧紧的水龙头,红色的血液一滴一滴地从夏知眠的鼻腔里不断坠落下来,伏黑甚尔几乎在下一秒就抽了四五张纸捂住了她的鼻子,可那几张纸没一会儿就洇红了。 他皱了皱眉,目色沉暗地将人拉到洗水池旁。 “早知道中午就不吃两个汉堡。”夏知眠不甘心地碎碎念着,难得老实地任由对方用打湿的手给自己按压后颈。过了好一会,她的鼻血才慢慢止住,只是旁边也留下了好些血色的纸团。 夏知眠仰头巴巴地看着伏黑甚尔,直到对方将放在纸团上的视线收了回来。 “看什么?”他眉宇间仍有些皱起,神色瞧着冷淡,目光却又很专注。 “看你这位‘管家先生’这么称职,我送你件小礼物呗。”夏知眠眨眨眼,朝他笑了笑。 虽然距离你的那个节点,似乎也还很远很远。 第61章 走吧,我们现在就出发 “按照天内理子本人的意愿,我们把她带走了哦,没关系,老师~”少年高高地举起爪子,声音和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收拾,“就算有关系也晚了哦,我们已经把那家伙打包——送出国了哦。” 先不说他故作可爱的腔调让旁边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有多受不了,那种奇怪措辞也好像是在说把什么包裹寄出国了一样,大概是本人听见都能气炸的程度。 不过对于此事的结果,夜蛾正道似乎并未生气,只是冷静地告诉他们:“天元大人尊重她的选择。” “哼哼,但是鲜花饼还是没有给老子呢,这个可恶的麻花辫,”五条悟像个小朋友似的撑着脸颊,忿忿不平地嘟囔起来,“如果不是夏夏姐重新给了我一份,绝对要让她清醒地感受下三十楼坠落的刺激。” 听到他无耻发言的家入硝子,面无表情瞥了一眼过去:“你是什么品种的人渣吗?” 夏油杰似乎被她无情的吐槽逗笑,握着拳低头,掩唇笑了笑。 硝子:“笑什么,你们俩可没什么没区别。” 夏油杰:“……” 盛夏的阳光似乎比其他时节更为耀眼,它们在微燥的热风里染上醉人的神色,与婆娑的树影一同透过玻璃摇摇晃晃地铺洒进来,落在满身黑色制服的少年人身上。 午后清脆的蝉鸣,如同这个季节奏响的乐章灌满了整间教室,带来了一丝无法拒绝的倦意。 这个夏天似乎发生了些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依旧是没完没了的任务和训练。 他们依旧会在老师的眼皮底下相互吐槽,在枯燥的理论课上昏昏欲睡,在闷热且不想听课的某下午,逃去山下的夏知眠家喝一杯解暑的冰镇酸梅汤。 仿佛,一切都没有变。 “星浆体”的事,最终随着天内理子离开而就此结束。原以为高层的那群烂橘子多少会来问问责,但最后却是无事发生。 至少在下一个盛夏来临时,那位天元大人的身体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他们并不知情。 …… 自六月底开始,两个小朋友便正式放起来了暑假,早已说过节假日不营业的商铺小老板,当然就顺势也给自己放起了长假。 家里的材料全部用完之后,夏知眠也不再有上新的打算,现在的她已经不需要再靠什么事情来打发只有一个人的时间。 就算时不时地偷懒给自己放个假,但或许两年内,这家店就能完成它本应有的任务。 毕竟她有预感,自己的时间恐怕不多了。虽然仅那一次流过大量的鼻血,身体也没察觉出其他问题,可对于某些事,人总是会有莫名的第六感。 所以,她还要趁着这不多的时光,去做更多想要做的事。 庭院里的蓬蘲在六月末已经彻底熟透,鲜红滚圆的果实看上去晶莹剔透,在嫩绿的草丛间结下了一大片。 夏知眠伸手捏了捏其中几个,果然都是软软的触感,显然汁水很多。 “伏黑甚尔,帮我拿个篮子出来呗,就在水池上边的橱柜里。”她直起身,冲屋子里喊了一声。 沙发上的男人还没什么动作,在书房和津美纪一起画画的伏黑惠,听到声音就先嗒嗒地跑了出来:“姐姐姐姐,你要什么,我帮你拿。”放了假,两个小孩子似乎变得更加粘人起来。 只可惜他即使长了点儿个子,距离厨房的吊柜也还有很长一段空间。小豆丁歪了歪头,才起了去搬凳子的心思,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父亲伸伸手,轻轻松松地拿出了篮子。 甚至大长腿从他身边迈过去时,还瞥下了个很有些嘲意的眼神。 伏黑惠气鼓鼓地捏起拳头,冲着他的背影大喊道:“小惠总有一天,要长得比甚尔还要高!高出好多好多!”那斗志昂昂的气势,像个勇武的小战士在宣战一般。 伏黑甚尔却是头也不回,只落下一句懒洋洋的声音:“啊,那就多喝点牛奶,臭小子。”他丝毫不在意地说。 但对于男人敷衍至极的话,小伏黑惠却当了真,从此开始爱上了喝牛奶,几乎每天早上都要喝一杯,喝腻了都在坚持,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比自己老爸还要高。 “你这人怎么又欺负小孩子……”夏知眠将他手里的篮子接过来,有些哭笑不得地嘀咕了一句。 伏黑甚尔掀了掀眼皮,轻哼一声:“我可没欺负他,是他自己个子矮。” 夏知眠:“……” 一时间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为好。 “要帮忙么?大小姐。”男人打了个哈欠,闲闲地问了句。 早已对他的称呼产生免疫力的夏知眠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地说:“确实有个小忙要你帮。” 她弯身从枝叶上摘了几颗较大的果子,偏头望着对方:“你张嘴。” 伏黑甚尔闻言挑了下眉,垂下的目光恰好落在她分外柔软的眼眸里。 不过还是照做张开了嘴巴,然后就被投喂了两颗通红的果子。嚼了嚼,味道挺甜,对他来说也谈不上喜不喜欢,总归不算难吃。 丑宝在他肩上拱起了脖子,便也被夏知眠背着岁岁偷偷喂了一颗。 “甜吗?”她问。 伏黑甚尔照实点了下头,就听到对方带着点自以为藏得很好的笑意,轻轻说:“哎呀,我好像忘记洗就喂给你了欸。” 吹来的风裹挟着夏日的潮湿和温热,以及院子里众多花草的芬芳,连同她轻柔的声音都似有一股清淡的甜,就像刚刚从他唇舌间蔓延至舌根的味道。 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也不清楚什么是普鲁斯特效应的他,只是在后来很多个夏天,院子里泥土、草木的气味,总会勾他忆起这股甜。 即便蓬蘲每一年都会长满一大片,他也只是稍作回忆,却再没有摘下一颗来尝尝。 夏知眠最终摘了满满一大篮的果子,个个鲜红饱满。一部分用来做果泡酒,一部分洗干净后做成蓬蘲酱。不过前两个都需要等一等,所以最后还剩的一些,除了留出来当零嘴的,就都制成当天就能吃到的果冻。 太阳落山之前,橱柜上大罐小罐的,都被这些红艳艳的莓果塞得满满当当。 给整整十碗冷却定型的果冻拍了照,夏知眠把它们一一放进冷藏,然后把露台上抽烟的伏黑甚尔赶到厨房去做饭,对方得了她的真传,厨艺上终于有了质的提升。 【东京私立幼稚园】 幼儿园老大:[图片] 幼儿园老大:餐前点心,大家下了课过来哟~ 全幼儿园最强:欸~是我一个人的嘛! 幼儿园最酷:你在说什么梦话? 幼儿园大佬:你一个吃这么多,是准备烂牙还是拉肚子? 全幼儿园最强:那你的那份给我,杰你一个不爱甜食的在这凑什么热闹!幼儿园大佬 幼儿园大佬:小夏姐做的,和普通甜食怎么会一样呢。还是说,在悟眼里,是能相提并论的?(笑) 全幼儿园最强:??? 全幼儿园最强:夏油杰,等会操场上见!!! 幼儿园大佬:等会下课就要去小夏姐家了,没空呢(笑) 五条悟气不过,捏了个纸团往旁边夏油杰的头上丢,当然也没打到。 全幼儿园最强:我数了下,十碗,多出的那份一定、必须是我的!幼儿园老大 是不是啊~夏夏姐~ 幼儿园老大:e,是给你们老师的,毕竟总拉着你们逃课,就当赔礼啦。别挣扎了,每人一份=。= 全幼儿园最强:……我要闹了! 幼儿园老大:那你不要闹 全幼儿园最强:…… 至于两位没出来冒泡的小学弟,恩,他们都在认真听课。 …… 六月一过,天气变得更加炎热,夏知眠在屋檐下,挂了一个玻璃制的风铃。确切点说,是她买回来让伏黑甚尔给挂上去的。 倒扣的杯形玻璃外面点缀了一些星星点点的彩绘,像是群聚在一起的梦幻的游鱼,在太阳下似乎能散射出斑斓的光影。底下的纸质的短册被她取下,换成了细长的小木牌,上面用中文刻着其他内容。两面合起来便是——四时春秋,平安喜乐。 夜间躺在露台纳凉,便能听到风起时竹叶簌簌,铃声叮咚。 那几个辛苦的未成年咒术师们,若是有机会能来蹭个饭,总是要和她挤一挤位置,待到夜深时才回。 “好舒服啊,”硝子躺在夏知眠身旁,看着头顶轻轻晃荡的风铃,发出了一声轻松地喟叹,“我感受到了养老的快乐,我要摆烂。” 夏日的天色黑的很晚,此时屋外还很亮堂,只是太阳下了山坡,唯能看见天边艳丽的晚霞。 “如果是这样的养老生活,我也想拥有欸。”灰原雄对此表示认同。 七海建人在旁边无声地点头,更是表示十二万分之赞同。同一个世界,同一颗想要摆烂的心。 而先前被家入硝子挤开的五条悟,岔着长腿坐在台子上,却怪强怪调地说:“不可能的啦,硝子你可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医生哦~肯定要熬到七老八十走不动路再退休。” “闭嘴你。”家入硝子额头直抽抽,随即冷笑一声,“说起来某些人才是,虽然学会了反转术式,但打架却打输了。” 同样打架打输了的夏油杰:“……硝子,能不能不要无差别攻击。” “哈!?那就是个意外,老子下次绝对能赢。”五条悟直接气得跳了起来,他说完便瞪向靠在门框的男人,气汹汹地又重复了一遍,“老子下次绝对赢你!” “……呵。” 伏黑甚尔只是目光冷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嗤。他从兜里掏出烟,正准备点上一根。 听到打火机声音的夏知眠却如ptsd一般,一个“鲤鱼打挺”,猛地坐起了身,扭头冲他吼道:“伏黑甚尔我说过多少次了!在我十米内都不准抽烟!!” 自从被他的烟熏到衣服都入味了后,她对这事就严厉禁止,十米内敢抽烟头都给他打歪。 方才还想要发火的五条悟噤了声,另一个烟民硝子则缩了缩肩膀。 在夏知眠凶巴巴的注视中,是走到十米开外去抽一根,还是把烟收起来,伏黑甚尔最终选择了后者。 伏黑惠这时却在另一边拉住了夏知眠的手,真诚建议道:“眠眠姐,爸爸不老实,扣他钱!” 伏黑津美纪眨眨眼,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说起来,大家后天是有一天假,”夏知眠躺累了,干脆坐着把腿伸直,慢悠悠地晃起来,“那……明天要不要逃个课,把假变成两天啊~一天出去玩,一天回家看看?” 五条悟听她这么说那可就来劲了,第一个跳出来说:“啧啧啧,干这种事真是越来越熟练了呢,夏夏姐~我第二天也是可以留下来的哦~” “那小夏姐有想去的地方么?”夏油杰跟着问道。 “七月份可是看蓝眼泪的好时节啊,我之前就有查过了,冈山县海湾那里是最容易看到的,车程大概6个多小时。”夏知眠“刷”地一下站起身来,映射着霞光的眼眸满是期待的看着他们。 还以为她是要做一番解说,结果下一秒就听到:“走,我们现在就出发!”夏知眠握着拳头,俨然一副说走就走的架势。 众人:“……欸?” 那辆多人座的商务车因为要常用,夏知眠就干脆把它买了下来。近七个小时的路程,她和伏黑甚尔一人分担了一半,倒也不算太累。 出发的时候是夜里七点,到目的地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 才一下车就能听到巨大的浪潮声,一阵接着一阵,轰轰隆隆地响彻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几人的困意几乎立马被赶跑,一下子就都精神了起来。 咸湿温暖的海风吹在脸上,有种黏糊糊的感觉,但也无法阻挡他们看到浮在海面上那些闪烁的萤蓝时激动的心情。远离城市的星空彻底显露了出来,却被此刻的海水衬得有些暗淡。 随着滚动的波涛,那些浮游生物沿着整片沙滩呈现出耀眼的带状弧光,犹如被点燃的蓝色火焰。连同离岸不远的礁石,也像披上了用星星织成的羽衣。 伏黑惠:“哇——!” 伏黑津美纪:“哇——!” 灰原雄:“哇——!” 夏知眠:“哇——!” 五条悟被他们接二连三地惊叹给逗乐,笑着打趣起来:“咦,原来不止池塘里有青蛙啊,连海边也有吗?” “你和我们在一起,你不也是青蛙!”夏知眠用手肘不客气地怼了他一下。 “哼哼,那我肯定是青蛙王子,至于青蛙公主的位置,”五条悟却无所谓地抬抬下巴,一脸骄傲,“就勉为其难地给你,夏夏姐~”他抬起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放在她的头上,轻轻往下按了按。 “脸皮这么厚,钢丝刷都不够用了,悟。”夏油杰趁着黑灯瞎火从后面踹了他一脚。 凌晨一两点的海边,他们远离尘世间所有纷扰与喧嚣,把最畅快的笑容和最简单的快乐都留在了这里。 第62章 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人一旦开始觉得时间不够用了,时间似乎就真的变快了许多,仿佛稍稍眨眼的瞬间,四季便悄然转过了一轮。 2006年,无论是对于结识了大家的夏知眠而言,还是对于结识了夏知眠的大家而言,于彼此,大概都是生命中最为轻松快乐,也最难得可贵的一年。 春末爬过高高的东京铁塔、仲夏追逐过海边的蓝眼泪、深秋看过被满山红叶包围的茑沼,凛冬铲雪时打起来的雪仗和堆过的雪人…… 以及,一同度过的第一个新年里,点燃了漫天的火树银花。 至少在第二年夏天未曾到来之前,他们都以为,日子能够像这样大多数时间疲于奔波,却偶尔也能偷会儿闲地一直走下去。 2007年,过了谷雨,霓虹迎来了自有史以来最热的一个夏天。 气温持续升高,太阳一转先前的温和,热辣地炙烤着大地。炫目的光芒匍匐在无所遮蔽的任何地方,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闷热的空气中,那些燥热的夏风至少于白昼,不再能带来什么凉意,人似乎只要稍微动一动就能流出不少汗来。 这样的环境大概很难让人产生什么好心情,尤其是在人流量密度更大的城区。加上去年频发的灾害,咒灵像是被高温孵化的蛆虫一般喷涌而出,把负责祓除它们的年轻人都累得够呛。 再次完成任务的夏油杰,独自回到高校洗了个澡。 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和悟不再一起行动。一方面是咒术界本就人手不够,一方面……也是因为两人之间的差距变得越来越大。 五条悟,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最强。 夏油杰坐在长凳上,喝了一口手上的饮料,酸甜的气泡果汁,却依然压不住他口腔里的恶心感。 根本没有意义…… “夏油前辈,”远处灰原那似乎永远活力满满的声音,将他从短暂的失神中拉了出来,“前辈辛苦了,又出了一天任务。” “灰原,要喝点什么吗?”夏油杰收起情绪,用充满亲和力的、惯有的笑容望向对方,尚未干透的黑发披在肩上,让他看上去更加温柔。 如果忽视掉那双眼睑下的青黑,大概就像个无比完美的贴心长者。 “太谢谢前辈了,那就可乐。” 小太阳一样的少年坐到他身边,声音比屋外的蝉鸣还要精神有活力:“说起来,明天出任务要去一个挺远的地方。” “是么,那就麻烦带点特产回来。” “没问题!学长应该要咸口的,悟学长是甜口,至于家入前辈、还有小夏姐……唔……”灰原雄虽然每个人都有想到 ,但后两位前辈,他还真不大确定她们喜欢的口味。 “晚上去吃饭的时候问问看。”夏油杰体贴地道。 “对哦!”灰原雄一下被点醒,握着拳头捶了下掌心。 许是被少年身上的元气所感染,夏油杰闭了闭眼,像是不经意地问道:“灰原,你当咒术师当的还顺利吗,会不会觉得很辛苦?” “这个嘛,”少年认真沉思一下,然后挠挠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因为我这个人几乎不会深入思考这些事,不过……全力以赴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感觉很棒啊!” 他扬起大大的笑脸,带有信念的声音铿锵且有力。 “是么……”夏油杰怔了怔,轻轻地叹了口气,“说的也是啊。” 在他杂乱的思绪还未彻底回笼时,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出现在他们面前貌美性感的陌生女性,用慵懒的腔调直白地问道:“你就是夏油吗,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 “我喜欢食量大的女人。”短暂的沉默之后,灰原雄响亮的声音打破了古怪的气氛。 夏油杰偏头朝他望去,神情有些复杂:“……灰原。” “别担心学长,她肯定不是坏人,我对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 “那你还坐在我旁边?”夏油杰苦笑着叹息了一声。 哪知本意挖苦的意思却被少年所误解,他站起身丢下一句“那我不打扰了哦”,就飞快地开溜了。 离开的位置,被陌生的女人坐了下来。 “你的学弟还真是坦率又可爱啊。”金色长发的漂亮女性笑着感慨,“话说,你不打算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吗?” “喜欢……”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影,又很快散去,他止住嘴边未尽的轻喃,正色道,“还是麻烦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谁?” “特级术师,九十九由基。” 傍晚的天色在这个苦闷的夏日依旧亮的惊人。 明亮的屋外,枝叶在风中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和草丛间的嘶哑的蝉鸣汇在一起,顺着窗户,一起流入这条长长的走廊。只是还没过多久,云层渐渐聚集于天幕,雨水也随之而来。 阵雨初歇,在九十九由基散漫又缓慢的诉说中,夏油杰只听进去了两件事。 【术师无法产生咒灵。】 【在你们把“星浆体”带离薨星宫的时候,天元的身体发生变化,同化期被延长了。我本来很好奇你们做了什么,但看样子,似乎你们自己也不清楚。不过没关系,反正对外也是与其他“星浆体”同化成功,所以那位小姑娘,已经不重要咯。】 动摇的信念之下,还有难以明晰的不安在滋生。 …… “夏日的天气还真是变幻莫测啊。” 夏知眠倚靠在敞开的玻璃门上,望着自己湿漉漉的庭院自言自语。那些花叶上都还盛着许多没有滑落的水珠,被破出云层的晚霞照得闪闪发光,像是无数天然的珍珠。 方才那阵雨来得又急又快,露台也被溅湿了一大片,不过潮湿的空气和夹着泥土气息的风拂在脸上,真是清凉又舒爽。 “这种时候就该躺在摇椅上,一手拿蒲扇,一手拿西瓜,”她抬起自己空空如也的两只手,声音却越发怨念,“为什么……这边的西瓜要这么贵……” 就在这时,两只一黑一白的可爱小奶狗却趁她不注意,擦着她的脚腕,像两个小钢炮一样飞快地窜了出去。 夏知眠:“……???” “啊啊啊院子里都是湿泥巴啊,你们两个小笨蛋给我回来!!”回过神的夏知眠尖叫一声,也跟着跑进了院子里去逮狗。 猜拳猜输了的伏黑甚尔正在厨房弄饭,听到她那点动静,手里汤勺都顿了顿,不过脸上却浮现了一丝极淡的、或许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笑意。 两只玉犬是伏黑惠去年生日之后召唤出来的式神,虽然目前只是幼崽的形象,但也可见这个孩子有着极高的天赋。 五条悟当时还一脸兴奋地说一定要把这小鬼拐进咒术界来打工,虽然在纯粹的体术上他暂时还打不过他老子,但只要作为前辈就可以尽情奴役他啊,父债子偿天那可是经地义的事。 至于身为亲爹的伏黑甚尔,他非但没有什么意见,甚至还大方的开出了十个亿的价。 然后就被看不惯他卖子行为的夏知眠狠狠地踹了一脚。 召唤式神毕竟需要消耗咒力,所以两只小狗也只是偶尔被小惠拎出来放放风,比如说这会儿雨后微凉,很是舒服的当下。 或许是两只小狗生来就活泼,或许是随了自己的小主人,总之它们都颇有些拆家的本领。 毕竟两个萌娃也已变得越加开朗,在宠爱中终于有了小孩子那种能够上树捉鸟、下河捉虾的,消耗不完的精力和活力。 虽然姐弟俩还是很有分寸,但小动物可就不一样了,反倒是越来越高冷的岁岁,会偶尔把刨沙发的它们按到地毯上教育一顿,并且一打二也是完胜。 待东京高校的大家难得聚在一起过来蹭饭时,看到的就是衣裙上沾着不少泥水的夏知眠,怀里抱着两只脏兮兮、吐着舌头一脸憨像的小狗崽站在露台上,满脸幽怨的狼狈模样。 “噗~”五条悟捂着嘴巴,撇开头靠向夏油杰,笑得浑身发颤。 “别笑了,你想晚饭没得吃?”夏油在那双远远瞪过来的视线中,非常嫌弃地推了他一把。 并不想被连累。 “哇,难道杰都不觉得好笑吗!果然是笑点太高的老头子。” “是想打架,悟。” “哼,下次,”五条少年高傲地推推自己鼻梁上的小墨镜,拒绝了他,“黑眼圈这么重,你吃完还是赶紧回去补觉,老子才不会趁人之危。” 说完又嘟囔了一句:“都说少吃点荞麦面了。” “这和面有什么关系,”夏油杰抽了抽嘴角,“只是……天气太热罢了。”他移开目光,轻声解释道。 自知犯了错的伏黑惠此时正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踢了踢小脚丫:“对不起哦姐姐,我没拉住玉犬。” “算了……”超级容易心软的夏知眠当然舍不得责备他,“也有几天没出来溜达了,让它们跑一跑也好。” “不过,脏成这样了,必须要洗澡!”她咬着牙,把两只傻乎乎的小笨蛋往上提了提。 “我来帮忙,小夏姐。” 硝子正想跟着一起进盥洗室,却被夏知眠给拦住:“不用啦,等会儿把你衣服弄脏了,给他们洗完我也要洗个澡的,你们先去客厅看会电视。” 好在两只小家伙洗澡的时候都比较老实,乖巧的就好像把自己弄一身脏的不是它们一样。 小狗们愿意配合,按理倒也花不了什么时间,哪知道某个幼稚鬼会偷偷摸摸地出现在门外,突然对着里面“嗷呜”了一声。 听到声音的两只玉犬就跟打开了什么机关一样,一个接一个的,开始一边不安分地转圈圈,一边伸着脖子“嗷呜——嗷呜——”地傻叫起来,抹了沐浴露的身体让夏知眠想抓都抓不住。 气得她冲着门外吼了一声:“五条悟!你看我出来揍不揍你!!” 对方居然还矫揉造作地捏着嗓子说:“哎呀, 夏夏姐认错了,人家是夏油杰啦~” 夏知眠:“……” 然后真正的夏油杰笑容可怕的出现在他身后,把他给拖走了。 等夏知眠洗干净两只小狗也打理好自己,天色也终于彻底地暗了下来。 晚饭后,之前干了坏事的五条悟被夏知眠赶去了厨房洗碗,其他人则坐在蒲团上打起了扑克,假装听不见厨房里幽幽怨怨的碎碎念。 “对了,小夏姐,明天我和娜娜明要去蛮远的地方出任务哦,”灰原雄在洗牌的空挡,朝她问道,“特产的话,你喜欢咸口还是甜口?” “唔,其实都可以,不过……还得要看是什么才好选。”夏知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看别的什么。 “你们应该会带着手机,不如去买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我再看看怎么样?”她似乎有些纠结。 “好呀~”少年一口答应下来,还拍了拍自己的口袋,“手机会一直带着的。” “好,那就先谢谢啦,以及,”夏知眠摸了张牌,抬眸看着他们,漆黑的眼眸认真又温柔,“一定要平安归来哦。” 旁边准备去摸牌的夏油杰,动作明显迟疑了一下。 因为考虑到大家最近都很辛苦,夏知眠早早地就把他们赶回去休息。 不过出门之前,她从后面悄悄地扯了扯夏油杰的袖子,示意他先别走。 “晚饭都没吃多少啊你,我下午熬了点绿豆汤,你回去喝了再睡。”鬼鬼祟祟地给对方递了个袋子后,夏知眠踮起脚附在他耳旁悄声说。 早几日就听到硝子说夏油杰的精神不太好,只是没想到家里的绿豆不够用,匀出来也就他一个人的量,她可是连两个小朋友都得瞒着的。 夏油杰的目光怔然地落在她脸上,半晌,才笑着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谢谢小夏姐。” 但夏知眠却没放下心来,反而盯着他露出了担忧的神色:“最近是不是一直睡不好,黑眼圈也太重了。” 她皱着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再年轻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不过要是失眠的话,还是希望你从今天开始都能睡……唔……?” 未说完的话却被对方突然伸过来的、温热的手掌给捂住了,夏知眠眨眨眼,有些茫然。 “我会好好休息的,小夏姐,”夏油杰在玄关昏暗的灯光下极为认真地望着她,“别担心。”那双水晶一样的漂亮眼眸,又一次被他藏进了弯弯的月牙里。 第63章 我也是会生气的哦 “悟,聊聊么?” 等其他人各自回了宿舍,夏油杰却突然叫住了准备开门的五条。两人房间比邻,此时整条走廊也只有他们俩。 廊顶的灯并没有被打开,室内完全依靠着窗外银白色的月光作为唯一的光源。雨过后的天空一尘不染,圆月完完整整地袒露在外,夏油杰那张疲惫的脸一半被银辉照亮,一半落在沉暗的阴影里。 搭着眼底浓重的青黑,虽然他的脸上还挂着浅淡的笑容,但整个人看上去莫名有些阴郁。 “你想说什么,是准备把手里的夜宵让给老子吗?” 两人最后去的是五条悟的房间。 问话的少年嘴巴噘得老高,臭着脸意有所指地抬抬下巴,朝对方提着的袋子怼了怼,几乎不用打开也看得出那是保温桶的形状。 “别想了,不可能。”夏油杰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将手心里的提绳捏紧了些。 五条悟冷哼一声,却难得没上手和他抢起来。 毕竟这家伙晚饭确实没怎么吃,像他这么心地善良的人,这一次就勉强不计较他吃独食好了,反正自己总会有机会再讨回来。 “下午……九十九由基小姐过来了一趟。” “谁?”五条悟掏掏耳朵,皱皱眉思索了一会儿,便露出了悟的神色,“啊,就是那个不接任务只知道去国外瞎逛的无赖特级。” 和自己今天下午几乎一模一样的评价让夏油杰都顿了顿,半晌才点点头说:“是她。” “啧,她来干什么,难不成终于良心发现准备要接接任务了?” 夏油杰坐在矮桌的另一边,眼眸垂落在桌面上那些杂乱的漫画,短暂地犹豫过后,他到底没有说出关于咒灵的事。 “她告诉我,天元大人的身体……在我们带理子离开的那一天发生了某种变化,同化期被延长了,她本以为,是我们做了什么。” 五条悟歪倒在矮桌上没什么形象的身体渐渐坐直,玩世不恭的神情也淡了不少,两人隔着桌子,无声地对视了一眼。 他们彼此都很清楚,那一天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无非是带着天内理子进了薨星宫本殿,又原路返回退了出来。 夏油杰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地敲了两下,继续开口道:“你记不记得,理子离开的时候,从口袋里摸出来的那个她自己都不知道的香囊,样式和我们手里的明显出自同一人之手。” 所以是谁给的自然不言而喻,当时看到那个小娃娃的时候就已知晓,只是谁也没曾多想。 “我也记得你说过,小夏姐给你的时候曾经提到过,香囊有辟邪除秽的寓意,是祝福之意。” “还有那些你调查过的,从警局离开后就开始倒霉起来的盘星教教徒,这么久以来,她说过的话,似乎总能应验啊……悟,有没有可能……”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平铺直叙的语气似乎听不出什么太多情绪,但内心深处强烈的不安大概只有自己才知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不可能的哦,我‘看’不到她身上有任何咒力,也不会像是那家伙一样是‘天与束缚’,她的身体太脆弱了,锄个地可都要喘很久呢。’” 五条悟回视他的目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说完他便抱着头往后靠在床沿,像是玩笑一般轻飘飘地说出一句:“我有时候都险些要怀疑,她到底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呢。” 两人陷入一阵长久的沉默,直到夏油杰用干涩然嗓音轻声问道:“连悟你都感知不到她的咒力,那如果我们的猜测是对的,在非咒力的情况下,她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有想过吗?” 这世间的万事万物,从来没有哪一样能逃得过因果代价。 …… 夏油杰离开之后,五条悟依然坐在矮桌前没有起来,摘下的墨镜像个玩具一样,被他捏在修长的指间来回把玩。 那双仿佛不真实的苍天之瞳,像是能洞悉一切的神之眼,总有一种过于平静的冷漠。 白色的睫毛微微敛起,他的视线似乎聚焦在黑色的镜片上,认真又清冷。 “背着我干坏事的话,我也是会很生气的哦,知眠酱~” 在这无比静谧的房间内,少年水润的嘴唇轻轻开合。 …… 夏油杰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却没有立马开灯。在窗外月光洒进来的半明半暗之中,他抵住身后紧闭的房门就这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犹如一座安静的雕塑。 直到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之后,他将那只始终虚握着的手缓缓举至眼前,摊开。 掌心很干净,因为夏知眠居家时从不会化妆,所以上面没有残留下任何唇脂的痕迹。 他盯了那只手出神地看了好一会儿,在下一个动作之前,其实清晰地意识到这或许不应该,但却偏偏还是控制不住一般,将那只手,轻轻地,盖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好像这样就能再次感受到,当时掌心间温热柔软的触感。 月亮冷白的光芒柔和却没有温度,黑暗的阴影被尽数驱逐到房间的角落,亦如人心深处最无法窥得的秘密。 …… 夏知眠全然不知道自己在翻车的边缘摇摇欲坠,毕竟那些少年人从未在她面前表现出过偏执或疯狂的那一面。 她总还是下意识的,把他们当成是一群需要汲取阳光雨露、日渐生长的青苗,一群单纯亦可爱的青少年。 至于她自己,就当是……他们生命中一阵偶然路过的、稍稍惬意的风。人的一生诸多过客,她想自己也会是其中之一,毕竟结下的羁绊已经足够温暖,她不能贪求太多。 第二天起来,夏知眠便直接寻了个借口出门,跟着导航,独自将车开到了另一个村镇附近的天然湖泊。 用过几次的鱼竿一直留在车上,完全足够她打发掉这一天的时间。 仲夏的温度依旧持续不下,高温如同树上不知疲倦的知了一般,没完没了。好在山里的空气更为清新凉爽,消减了不少烦闷的燥意。 夏知眠站在碧蓝如镜的湖边伸了个懒腰,掀起波澜的风带着湖水的清凉和水汽,扑在脸上分外舒适。虽然这里的景致远不如野反湖,但也同样令人心旷神怡。 将车里的钓鱼装备一一拿了出来后,夏知眠到阳光晒不到的山阴下一心一意地钓起了鱼。 她这人做事向来专注,直到过了很久,将好不容易钓上来的一条小鱼重新放回湖里,她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不远处多了个老妇人。 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拄着拐杖面朝湖水,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像是一块固执的石像。 夏知眠并不是什么爱探究的性格,也不愿主动打扰别人,但这种深山老林里突然出现一个老人,总归是有些奇怪。她到底没忍住将目光投过去多看了几眼。 老太太就只是一直站在那里儿,浑浊的目光令人难以看清,夏知眠只能根据她不断蠕动的嘴唇,感觉出她似乎是在念着什么。 直到老人朝着湖水又走近了一步,凭直觉以为她是走失老人的夏知眠立马丢下鱼竿跑了过去。 近身时她才听到,对方一直在念着一个名字。 “您好……” 夏知眠怕她失足掉进湖里,即便不太合适,也还是伸手轻轻揽住了她的胳膊。 老年人的手臂上几乎都是没有什么肉的,瘦瘦小小,所触到的肌肤也像是脆弱的干柴,让她更加不敢施力。 被她拉着的老人,终于将专注于望向湖泊的目光收了回来。 她看向夏知眠的眼神很是和蔼,并不是她误以为的不清明。 其实冲动地跑来后,她也反应了过来,对方的着装很得体,虽然看上去瘦弱,但身上干净整洁,大约不是走丢的那一类。 老太太朝她慈爱的笑了笑,声音如同和煦的阳光,温柔的令人恍惚,只是说出来的内容却令夏知眠有些诧异:“小姑娘,这片湖泊里的鱼,钓上来,就放回去,它们不能吃。” “这、这样吗……” 夏知眠有些呆愣地看着她,虽说今天她倒也没打算把钓到的鱼带回去,毕竟她跟伏黑甚尔说得是去东京见香织,不过她也确实有意下次再来的。 老人轻柔地拍了拍夏知眠的手,用缓慢温和的语速,向她解释说:“很多年以前,有个孩子在这片湖里溺亡了。所以,这里的鱼,还是不吃的好。”那双浑浊的眼神里,藏着深深地悲伤和思念。 …… 自从老太太离开之后,夏知眠也没有了钓鱼的兴致,只是盯着湖面呆呆地出神,直到听见湖心传来一阵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翻涌而出,巨大的涟漪从中心扩散开来。 在骤然掀起的水浪中,夏知眠看到了那条破水而出的大鱼,漆黑扭曲的身影在热烈的阳光下短暂出现,又随着一声轰鸣重新回归湖水。 她盯着那阵许久才渐歇的波纹,心里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悲伤。 但很快,腹部传来的剧痛让夏知眠没有了任何心思。那种痛,就仿佛一把锋利刃切开了自己的腰腹。 喘不上气的她站都站不住,趴伏在地上死死捂着腹腔,冷汗一滴滴坠下来,即便是忍痛再强,她也忍不住发出痛苦地呻吟。 好一阵,痛意才逐渐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脸色如白纸一样的夏知眠撑着地上尖锐的碎石,下一秒就呕出了一大口血。 吐完了这口血,她也终于失力倒了下来,蜷缩在湖边用力喘着气。 明明上次都只是流个鼻血而已,还好……还好她今天提前跑出来了啊…… …… 丑陋的怪物嘶鸣一声,从身体里长出来的巨刃朝着已经毫无反抗之力的少年腰腹砍了过去。 “灰原——!!” 就要在这里结束了么? 灰原雄望着上方倾倒的天空,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被自己扔出去的娜娜明几乎破音的嘶吼。 在死亡即将来临的那一瞬间,他想到的竟然是,那些明明答应下来的,还没来得及买回去的特产。 直到整个身体狠狠摔到了地上,肉体被撕裂分离的痛却始终没有到来,反而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只一级咒灵“土地神”满是惊恐和痛苦的哀嚎。 躺在地上的灰原雄傻傻的,好半天才撑着自己有些脱力但依然完好的身体,朝着声源望了过去。 被坚冰逐渐覆住全身的怪物很快就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像是被冻成了一个巨大的冰雕。 在灰原雄难以相信的目光中,随着好几声清脆的破裂之声,眼前险些要了他命的咒灵就与那些冰一同碎成了渣滓。 “你到底在干什么!”终于反应过来的七海建人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少年身边,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谁让你……那么做的……” 他的声音和那只手抓着对方的手,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可见刚刚的那一幕有多令人后怕。 “毕竟比起我,娜娜明更有活下去的希望嘛,”灰原雄傻笑着挠了挠自己的头,“不过幸好,幸好我们都活下来了啊。” “话说,这是娜娜明的新术式么,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有些好奇地望着那一地冰晶。 “……这难道,不是你的术式吗?”七海建人顿了顿,神色有些惊愕。 …… “居然会犯这样的错误,那些高层都是吃屎的么?”家入硝子将两个学弟包得像木乃伊一样,脸色阴沉的捶了一下旁边的桌子。 “唔……就是有点可惜,之前还说要带特产回来的。”嘴巴位置被留了一条缝的灰原,含糊不清地说着。 “平安回来就好。”夏油杰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是啊,能平安回来就不错了,就别想什么特产不特产了。”硝子无语地瞅着他们,又感叹道,“不过,能祓除一级咒灵,看来你们两个的进步也很大啊。” 两个少年闻言却皆未作声,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尤其是灰原雄支支吾吾的,神色不太自然。 极为敏锐的夏油杰垂下眼睑,温声问道:“怎么了?” “其实……”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流露出清澈的茫然,“这次的祓除,好、好像,跟我们没什么太大关系啊,前辈。” 第64章 戳一下没反应,再戳一下 银镯牵连的细线在无人知晓时又骤然断开了一根。 夏知眠是踏着余晖回来的。暮色将天空染红了大片,与剩下的另一半湖蓝完美的交错、融汇在一起,像一幅渐变的油画。横渡过深色树海的飞鸟,也成了画框之内的几笔点缀。 一到家就看到伏黑甚尔已经自觉地在厨房做起了饭,夏知眠像闻着味的小狗一样,偷偷摸摸地凑过去看了眼。锅里的豆腐鱼汤正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扑鼻的香气简直令人口齿生津。 这家伙的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就很后悔,当初怎么没想到要收他点学费。 从后面瞅见对方身上那件不太合适的碎花围裙,夏知眠一时没忍住,微微倾身探个头,在他身旁非常嘴欠地小声感叹出一句:“越来越有人夫感了啊,甚尔君。” 当然话音一落地她扭头就跑了,好像是那个在危险边缘疯狂试探的白鹭,只是毫无意外被对方揪住后领子给抓了回来。 去年签下的合同原本早已到期,但由于两人扯不清的债务关系,主要是伏黑甚尔单方面宣布的,在夏知眠没有还清她本人都不知道的八千万之前,暂时不会离开。 加上夏知眠也因为不服气而再次拿出了对方尚未还完的高额违约金说事,以及更多的,是她自己也舍不得两个可爱的小家伙。所以没有了合约的限制,他们也依然像关系变得更为亲密的友人(自认为)一样继续生活了下去。 “诶诶,错了错了,你别扯,”被逮住的夏知眠几乎一秒就怂,连忙反手去拍打他的手背,“我衣服要坏了!” “不是挺能说的,跑什么。” 系着围裙的高大男人,越来越‘男妈妈’气质而不自知的伏黑甚尔松开手,挑着眉刺了她两句,“怎么,和那个白毛小鬼待多了,光学会了怎么挑衅人?” “什、什么挑衅,我那是发自肺腑地在夸你好不好!”夏知眠理不直气也壮地冲他哼哼。 伏黑甚尔冷笑一声,用那双幽绿色的眼眸,凉凉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夏知眠被看得头皮都要发麻了,他却又非常突然地俯下身,靠近她的脖颈间嗅了嗅,眉头轻皱:“你这是把整瓶香水都洒了?” 熟悉的冷香有些过分的浓郁,连锅里的鱼汤散发出来的鲜味都难以掩盖。 “谁说的,”夏知眠伸手推了推他那张冷淡的俊脸,一副“你少见多怪”的模样,“见朋友多喷了一点而已啦。” “你见女性朋友,喷香水?”伏黑甚尔直起身,神情说不出的古怪。 “有什么问题么,”夏知眠被他问得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深意,便十分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你脑子里能不能少想点不干净的东西?” 男人轻嗤一声,微微上扬的嘴角有种说不出的痞坏:“想听听什么是真正不干净的东西么?”他慵懒磁性的声线搭配着意味不明地戏谑,像是什么中世纪魅惑人类的男巫一样。 耳根有些发烫的夏知眠拿这个厚脸皮的家伙一点没办法,跑开之前又往他小腿踹了一下,分外娴熟的动作完全习自于伏黑惠。 和大家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她好像也不知不觉变得幼稚了起来。 跑进盥洗室的夏知眠用凉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人已经看不出任何异样,毕竟回来之前她早就将自己打理干净。 这么想想,还真有点像是外出沾花惹草后还不忘消灭证据的出轨渣女。 夏知眠:…… 呸呸呸,什么奇怪联想,一定是被伏黑甚尔那个不正经的混蛋影响的! …… 由于高层误判咒灵的等级,以致一年级的学生身受重伤甚至差点丢了性命。五条悟冲那群烂橘子发了好大一通火,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对于当时祓除咒灵的一些细节,他们倒是破天荒地没再追问。 而夏知眠也是到了第二天才知道两个小学弟伤的不轻。 小天使灰原始终有些在意特产的事,夏油杰便说自己刚好要下来一趟,顺便帮他传达歉意,让他和七海好好养伤。 “它自身化成的刀刃在即将斩到灰原腰腹时突然停了下来,然后露出了……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一般非常恐惧的样子,之后便是一层冰,从刀尖开始直到覆盖全身。说实话,我们也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但至少,结果是好的。” 重摔在地上的灰原雄当时只看到了最后一幕,只有七海清楚那只“土地神”消失的全过程。 难得解释了一堆,伤势稍轻一些的七海建人坐在椅子上,见夏油杰神色难辨,便问道:“学长,是有什么头绪吗?” “……”夏油杰弯起眼睛,很轻地摇了摇头。 只是走出硝子的医务室前,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着灰原雄莫名地问了一句:“灰原,你的口袋里,装着什么东西吗?” “欸?”灰原雄不明所以,歪着头一脸茫然。身上缠着的那一堆绷带,让他看上去更显得傻气。 连家入硝子都有些疑惑地看了夏油一眼。 “没有什么啊,”灰原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两边口袋,“除了我的手机……” 被他掏出来的黑色手机,没有任何起眼的地方,除了那个微微晃动的小香囊,蹲着的小金毛犬和他的主人一样,拥有着无比灿烂阳光的笑容。 “前辈,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夏油杰再次摇摇头,脸上的笑容却更淡了。 出去之后他就给五条悟发了条讯息,疲惫的脸上再没有一丝笑意。 …… 晚间的小院里终于等来了几许清凉,吹在身上的风也不再有白天的燥热,伴随着草丛间断断续续地虫鸣,植物的剪影在远处轻轻地摇荡起来。 夏油杰在晚饭后突然造访,将之前的保温桶还了过来,也将灰原的歉意代为转达。 “伤的这么重吗?”夏知眠听完两个学弟的事,露出了明显的担忧之色,平坦的眉心也跟着蹙了起来,“说实话,我还是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要让未成年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啊,你们咒术界是没有成年人的吗?”她语气里都忍不住带上了几分埋怨。 “不过,还好都平安回来了。”夏知眠坐在露台的边缘,于昏暗的光线中,似乎悄悄松了口气。 她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一直在注视着自己,撑着脸颊继续嘀咕了起来:“居然还想着那些特产,这孩子心也太大了。话说伤成那样了总可以休息一阵子,能走动吗,干脆让他们这段时间来我这吃饭,反正我最近也在给自己放暑假,正好可以弄些好吃的给大家补补。恩……养伤要吃什么好呢,骨头汤?还是……” “小夏姐。” 夏油杰的一声轻唤打断了她的碎碎念,夏知眠像是惊醒一般停下来,扭头不好意思地看向他:“啊,抱歉抱歉,我好像自顾自的地念叨起来了。” “小夏姐,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一定会平安归来。”挣扎了数日后,他终于还是将内心的猜疑问了出来。 因为有客厅足够的光亮,院里的那盏小灯并未打开。在明暗交错的光影里,少年抬起眼眸,那对被柔暖的橘色映照的绛紫色晶石里,显露出从未有过的认真。 连同他轻柔中带有笃定的语气,都让夏知眠一阵心悸,失语一般半天说不出话来。等她组织好语言,似乎也错过辩解的最佳时机。 “那……咳咳,”大概是一时紧张,夏知眠的嗓子有些干,刚出声就咳了起来,“哪有那么神奇的事啦,我又不是会算命的神算子。”她故意用了一种轻松又无奈的语调,努力不让自己因为心虚而移开视线,“怎么会突然这么想的?” “并不是突然,”夏油杰弯了弯唇,明明是和往常相差无几的笑容,却让夏知眠莫名地心慌了起来,“理子,还有当初那些,走在路上都能差点被掉落的盆栽砸中的倒霉教徒,似乎每一项,都能被小夏姐说中啊。” 少年一边缓慢地诉说着,一边紧紧地盯着她,似乎是不想放过她脸上的任何情绪。 夏知眠终于坚持不住先一步挪开了视线,心跳快得像要从胸腔飞出来似的,但她还是强稳住心绪,不太在意地说:“只是巧合,理子能安全出国,说到底也是你们的功劳呀,至于那些人倒霉,肯定是平时坏事做得太多遭报应了。” 合格的成年人,最会的就是死不承认。 “是么?”夏油杰不置可否,似乎是无意再和她争论,神色淡淡。 相信了? 夏知眠忍不住偷偷偏头去看他,哪知却对上了少年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 夏知眠:…… “说起来,”他又一次弯起了眼睛,像一只心思有些坏的狡诈小狐狸,以一种很不经意的口吻,突然没头没脑地说,“小夏姐送的香囊,和手机一起放在口袋总有些占地方,还是取下来收在宿舍里。” 夏知眠:!!! “等等!”她一把抓住手年的手腕,语气明显急了起来。 “怎么了?”夏油杰故作诧异地歪了歪头,像是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夏知眠:“……” 她到底为什么会觉得对方很单纯啊!? “你说的那些,确实和我有、有那么一点关系。”不得已,夏知眠到底还是说了出来,“其实之前我也提过啊,我这个人的嘴开过光的嘛,有时候说出来的话,如果愿望特别强烈的话,确实有实现的可能。” “但也不是所有事啦,不然我岂不是成锦鲤”她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或许只是因为你先入为主,所以才觉得都和我有关。” “实现的话,需要什么代价?”夏油杰似乎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根本没将她后半句的解释听进去。 “恩?什么什么代价?”像是绕口令一样,夏知眠重复一遍他的话,又恍然大悟般,说,“哪里有什么代价啊,这么久以来,你有见我哪里出了问题么?我不是一直好好的嘛。” 前面的谎话说得顺溜起来,后面的自然就像真的一样,她大概也没想到要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在少年面前表演一场翻车事故,所以此时的语气要多坚定有多坚定。 也不知夏油杰信了没有,只是低着头好一会没说话,像是在沉思。 见他半天不吭声,夏知眠便伸手戳了戳他,戳了一下没有反应,再戳一下。 然后就被对方突然伸出来的手给握住了。 少年的手心温热,修长的五指将她的指尖紧紧包裹在里面。夏知眠反应过来后试图将手抽出来,却没能挣脱。 “如果小夏姐真的,”夏油杰喉结滚动,声音有些压抑,“说什么都能应验,也不需要代价。” “都说了不是……” “那能不能留下来,就在这里,作为……朋友也好,一直在这里。” 无论什么身份都好,一直注视着我。 他打断了她轻不可闻地解释,想要她许下承诺的目光,甚至隐隐带了点偏执。 夏知眠张了张嘴,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为什么,不答应呢?” 她的迟疑似乎刺激到了夏油杰,他因长期的身体和精神折磨,没有休息好的脸色,苍白又委顿,青黑的眼圈似乎也比之前更重了,伪装的笑容收起来后,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吓人。 夏知眠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捏紧了些,有一点儿疼,但她始终没有发出声音,连眉心都没蹙一下。 她看出来夏油杰有点不对劲,便缓下声来耐心安抚他:“这要我怎么答应,我还想明年去北海道看看雪啊,一直待在这里肯定不可能的呀。不过只要有时间,大家还是可以像之前那样一起出行,你说对不对?” “小夏姐,分明是在答非所问……” “喂!小鬼,”像是终于忍耐不了一般,伏黑甚尔突然出现在后面,把夏油杰一把揪了起来,“天黑了就滚蛋,不要总赖在别人家。” “这个蠢蛋的手都被捏红了你没发现?” 夏油杰要发火的神色因为他的这句话立马收敛了起来,他低头看向夏知眠来不及缩回去的手,怔愣之后又慌张了起来:“抱歉,抱歉小夏姐。” “没事的……” “我可能确实没休息好,今天先不打扰你了。” 夏油杰最后苦笑了一下,向她告别离开。 夏知眠看着他的背影本来还想追上去再安慰两句,却被伏黑甚尔拦了下来。对方曲起手指,在她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嘶——你干嘛!” “跑去安慰这种偏执的未成年,你是想被吃得渣都不剩?” “你到底又在说什么鬼话啊??” “果然……你不但是根木头,还是最蠢的那一根。” “……?” 第65章 万一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考虑到伤患还是多加休息为好,夏知眠到底没让两个小学弟来回跑。连续几天都熬了不同类的汤,每次都是她自己送上来到他们学校门口,再麻烦硝子给带进去。 近期咒术师的工作量巨大,外出任务总会避免不了受伤,作为目前唯一的医生家入硝子,自然也没有什么闲暇时间。眼底几乎覆上了和夏油杰一样的青黑,人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不少。 夏知眠这日送了东西,突然学着伏黑之前那样的动作,凑到小姑娘脖颈前嗅了嗅。 “压力再大也要少抽点哦,不管怎么说都是伤肺的东西,你还这么年轻。”在硝子呆呆愣愣的表情中,夏知眠露出了然又心疼的神情,抬起手轻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一个两个,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呀。” 不过说到底……还是压榨未成年的那群人太不是东西了。 “咳,其实也没抽多少……”像是什么犯了错的小朋友,家入硝子心虚地揉了下自己的鼻子。 “衣服都快腌入味了喔。”夏知眠哪里会信她的话,只是好笑地捏捏她的脸蛋,“要是能把你留在我那里住几个月就好了,一定想办法给你把烟戒掉。” “知道了,我会尽量不抽的,小夏姐。”见瞒不过,硝子便老老实实认错,不过…… “还有杰那家伙,我已经抓到他好几次在抽了,以前可是从来不碰的。”不但不碰,甚至还会劝她少抽点,这家伙最近真是……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好朋友就是用来转移注意力的。 夏知眠闻言顿了顿,良久轻叹了口气。 夏油杰算是个更加让人放心不下的,自从那天从她家离开后,对方就以忙为借口很长时间没再来过。夏知眠始终觉得他的精神状态堪忧,给她一种仿佛在什么边缘摇摇欲坠的感觉。 只可惜这段漫画的剧情她并没有看过,大部分都来自于甜妹偶尔分享时的口述。“村庄”会是一个非常大的转折点,虽然不清楚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性情大变而“屠村”。 但……绝对不能让他一个人去。 “好啦,今天给你带的开胃菜是白灼秋葵,回去看看喜不喜欢,喜欢的话下次再给你做。” 目送小姑娘离开,夏知眠摸出手机,不厌其烦地骚扰起五条悟。 今天开始养老叭:少年,这几天也没在学校碰到夏油嘛? 五条小朋友:三次! 今天开始养老叭:啊? 五条小朋友:已经问过我同样的问题三次了!夏夏姐! 五条小朋友:就这么关心那家伙吗?都完全没有关心过我啊!偏心!坏女人! 五条小朋友:我要生气了! 五条小朋友:绝对是夏夏姐你哄不好的那种!! 那不是他本人总是找借口回避才只好来问你吗…… 夏知眠看着对方一连发来的几条讯息,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她拿着手机才打下两字,对方立马又发了两条过来。 五条小朋友:怎么不说话?? 五条小朋友:连哄都不打算哄我了吗!?? 今天开始养老叭: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吃饭? 五条小朋友:呵,我是这么好糊弄的? 今天开始养老叭:给你做糖醋排骨,还有糖拌西红柿解暑。 五条小朋友:今晚! 虽然手机里答应的飞快,但这位大少爷晚上来的时候,还是顶着个奇臭无比脸,好像是什么上门来讨债的人一样。夏知眠纯粹当他是小孩子脾气,也就由着他。倒是伏黑甚尔看不惯他讽刺了两句,两个人又差点吵起来。 晚饭后她本想再问问夏油杰的近况,但五条悟皱着眉,鲜少露出有些头疼的表情:“啧,那家伙说是什么苦夏,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不过我们挺长时间没一起出任务了,见面也少了很多。” “好……” 夏知眠知道问不出什么,便不再多说,毕竟夏油杰那种心事再重轻易不外露的性格,她太熟悉了。 还是要找机会打开他的心结才行啊。 “不早了哦,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夏知眠看了眼时钟,戳戳少年的胳膊道。 五条悟见她说完却没有任何动作,不知怎么又来了脾气,不太高兴地问道:“要我自己回?” 夏知眠抬起头,讶异地看着他:“那不然?” “哼,夏夏姐居然都不打算送送我吗,像人家这么好看的男孩子,黑灯瞎火的,万一遇到危险了怎么办?”少年很不爽地噘了噘嘴,用糖渍过一般甜腻腻的声音谴责她的冷漠无情。 夏知眠看了看他一米九的身高,又看了看他手臂上结实的腱子肉,沉默了:“……” 五条悟却俨然一副“你不送我就不走了”的态度,好半晌,她只得特别无奈地说:“走,我开车送你。” 不过最后因为少年耍无赖说要消食,两个人只是慢慢往山上走。 仲夏的夜晚,月光亮得惊人,鸣啸的风声不断,沙沙作响的浓密枝叶间偶尔会传响亮的、几声不知名的鸟叫。仿佛与那个无法重温的夜晚重叠在一起。 “夏夏姐~” 走到一个坡路的转角,五条悟突然出声打破了两人之间并不尴尬的静谧。 “嗯?”夏知眠看着前方染上月光的柏油路,因为舒适的夜景,语调轻松地回应他,“怎么了?” “那些能够应验的‘祝福’,真的不用付出代价吗?”五条悟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就像好像是在晚间散步时一句非常普通地询问,但内容却让夏知眠险些心梗。 夏知眠:“……” 好啊好啊,自己的心事瞒得死死的谁也不告诉,说起我的事倒是一点不马虎啊,夏油少年。 再也不相信你是什么单纯无害的小年轻了! “确实不需要什么代价啊,本来就不是什么都能应验的。”夏知眠的神情和语气都十分自然,毕竟已有过前车之鉴。 “是么。”五条悟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连光都无法透进来的漆黑镜片,挡住了那双像海一样漂亮的眼眸时,也挡住了里面真实的情绪。 他俯看着夏知眠在皎洁的明月下,比他梦里更为清晰柔美的五官,嘴角的笑意始终未达眼底。 “可是,我不相信哦。”他说。 “……不、不相信?” 夏知眠大概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仰头盯着那两块镜片,微张着嘴,很是呆愕的样子。 五条悟却没有解释,只是抬起了手。曲起的手指擦过她温热的脸庞,将散下的一缕碎发捋至她的耳后:“我和杰不一样,如果让我发现知眠酱撒谎的话,我可是会非常——非常生气的哟~”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甜腻,但也莫名令人毛骨悚然。 夏知眠不受控制地僵了一下。 然而少年下一秒却像怄气的小朋友一样,鼓了鼓嘴巴,有点可爱地哼哼起来:“会把你关起来哦,关到那种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夏知眠:“……” “五——条——悟!”缓过神的夏知眠举起拳头就往他头上捶,“大晚上不要开这种奇怪的玩笑吓唬人啊,你找揍是不是!” “哎呀!”少年在无边的夜色中惨叫一声。 至于是不是玩笑,或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能够成为咒术师的,可都是疯子呢。 …… 八月,刚过立秋,白天依旧是不变的炎热,只是晚间的风渐渐凉爽起来,吹散了不少夏日残留的暑气。 “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带回来的吗,小夏姐?” 某天接到任务后,一大早出门的夏油杰,却在经过熟悉的房子时下了车。 只因夏知眠这些日子不顾引起少年更深的怀疑,在手机里对他再三强调,若是出远门任务,一定要提前打声招呼再走。 夏知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是要去比较远的地方么?” “恩,一个比较偏远的村子。”夏油杰如实说。 “好……那你等我一会儿,先别走。”夏知眠与他匆匆交代完,就又跑回了屋子 夏油杰只当她是要去拿什么东西,便老实乖巧地等在门外。 回房间取了自己的包,夏知眠来到客厅冲着沙发上的男人道:“我出趟门,可能晚点才回来,不用做我的饭哦,甚尔。” 伏黑甚尔没吭声,掀起眼皮凉凉地瞥了她一眼:“……” 就屋外的那点动静,哪里逃得过他的耳朵。 见他面色不善,夏知眠只好心虚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知道今天轮到我弄饭,但这不是突发事件么,这样,后面两天都归我来。” 大概是被她蠢到没眼看了,伏黑甚尔露出了一双死鱼眼:“……” 还是津美纪跑过来拉住了夏知眠的手,摇了摇:“姐姐,也不要太晚哦。” 她刚说完,小惠就跑过来拉住了另一只手:“姐姐,等你回来,讲睡前故事。” “好的好的,我尽量哦。” 还是两个小宝贝可爱啊。 夏知眠俯下身揉了揉他们的脑袋。 …… “走。” 拿好了东西,夏知眠出门直接拉上夏油杰的手臂往路口的那辆车走去,全然不顾他满脸的茫然。 “等……等等,小夏姐,”直到快要走出栅门,少年这才回神停住脚步,也拉住了头也不回直往前走的夏知眠,“你这是?”他神色诧异的望着她,虽然从她一系列的动作中有些推测,却不太敢确定。 “我和你一起去。”夏知眠甚至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语气难得有些强硬,“如果你一定要问原因,那就是我搭个顺风车,去别的地方考察一下环境为下次出行作参考。” 夏油杰沉默地看了她一眼,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被夏知眠先一步抬手捂住了嘴:“……” “不管你信不信,我要跟着一起去,你不同意,我就自己开车跟在后面了。” 她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解释自己的行为,所以只好破罐子破摔,反正这种耍赖的方式,也是从他们身上学来的。 被捂着嘴的夏油杰眨了眨眼,良久,缓缓地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夏油杰是怎么和那位辅助监督解释的,但夏知眠好歹如愿上了车。 车程有近四个小时,她起得早就免不了有些犯困,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少年在旁边柔声说了句:“睡,到了我会喊你。”便任由自己陷入黑暗里,彻底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车还在行驶之中,夏知眠揉了揉眼,才发现自己是半躺着的,头枕在夏油杰的大腿上。 她吓得一激灵,立马坐直了身体,一回头看到少年睡得正香,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眼底的青黑真是越看越心疼,这是有多久没睡好了。 她小心靠回椅背,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不久后或许是快要开进村子,小路没有公路那么平坦,夏油杰的身体随着颠簸的路况有些摇晃。见他快要倒向车窗,夏知眠伸手去扶了一把,他的头一歪,便直接倒在她的肩颈处。柔顺的黑发蹭在皮肤上,有一些痒意。 少年却呼吸轻浅,闭眼熟睡的模样乖得不得了。 见他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夏知眠当然也不忍心喊他,就让他这么靠着自己睡到了目的地。 “小夏姐怎么没叫我,肩膀还好吗?”下车后,夏油杰帮她捏了下麻掉的肩骨。 “你照镜子看过自己的黑眼圈没,哪里还舍得喊你起来啊。”夏知眠似乎想到什么,说着还瞪了他一眼,“吸烟可不会助你睡眠哦。” 夏油杰:“……” 祓除咒灵之前还要去见一见委托人,据他们自己说怪物已经被大家关进了地下室,只等着专门的人来处理。 来接他们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纪稍大的点的女性,但说话的语气都让人不太舒服。 带路的男人有些胖,一路上不断用脖子上的毛巾擦自己脸上的汗。 夏知眠默默地跟在夏油杰旁边,一开始对方倒是让自己在车上等,被她磨了好一会儿才同意了让她跟着。 他们慢慢走下渐渐阴冷起来的,没有自然光的阶梯,潮湿昏暗的空间让夏知眠有一种很强烈的不适感,她几乎下意识的想要抓着点什么,才伸出手,就被身旁的少年握住。 “不舒服么?”夏油杰有些担忧的问道,“要不还是去上面等,万一这个咒灵有点恐怖。”虽然咒灵能被村民关起来这件事,实在有些可疑。 “我没事。”夏知眠摇了摇头,“只是一下换到冷一点的环境,没适应罢了。” 等到所有的楼梯走完,他们进入到一个类似仓库的房间里,一个真正的、没有窗户的地下室。木质的栅门如同一扇冰冷的牢门,而里面关着的不是犯人,也不是什么丑陋的咒灵。里面只关着……两个满身伤痕,抱作一团的,十分年幼的小女孩。 眼前的荒谬的画面太具有冲击力,夏知眠呆滞地看着那两双满是惊恐的眼睛,肚子里胃酸就好像在翻涌,产生了那阔别已久的,因长期饥饿而恶心呕吐的幻觉。 脑子里嗡嗡作响,让她听不清夏油杰和那一男一女说了什么,只知道在那个男人像畜生一样说出:“果然在刚出生时就该杀掉。”时,夏知眠捏紧自己手里硬皮背包,转过身疯了一样砸在他的脸上。 “啊啊啊啊——!” 在他痛苦哀嚎地连连后退时,她却面无表情地追上去,抬起脚狠狠踹向他的肚子,把本就站不稳的他一脚踹倒在地上。 谁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发作,就是夏油杰,也从未见过她这般失态的模样。 “你、你疯了吗——!?”那个年龄更大一些的女人用尖利的嗓音叫了起来,似乎想要上前拉开她。 却被夏知眠抬头望过来的一个眼神吓到不敢动弹。 她再次抬起脚狠踩在男人满是肥肉的肚子上,目光在幽暗的烛光中如同索命的厉鬼一样狠厉:“闭上你的嘴,再发出一点噪音,我就杀了你。” 女人立马捂着嘴,哆嗦地扶着墙壁滑坐到了地上。 夏知眠收回视线。高高在上的俯视着那个还在呻吟的男人,声音冰冷:“怪物?谁才是怪物,肆意伤害年幼孩童的你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恶心的怪物!”她踩压着他的肚皮,用力地往下碾了碾。 第66章 你说过的,不会有代价 有那么一刻,夏知眠是真想让这些人死。 但她到底是个理性的成年人,何况这里还有三个未成年看着,所以冷静下来后她只是选择了报警。 即使真的法不责众也没关系,总还会有别的办法,让他们为自己的罪业付出代价。 “小夏姐,真的没事吗?” 丢开了那两个被打晕过去的一男一女,夏油杰皱着眉,搀了一把她有些站不稳的身体,被握住的那只手似乎还在轻微的颤抖。 “没事没事,太久……太久没这么生气了,气得我乳腺都要炸了。” 夏知眠已经完全从那种失态的状态中抽离了出来,像是真的只是被气狠了一样,她捂着自己胸口深喘了两口气,过了会儿又连忙推推他的手臂,“你快帮忙把门打开。” “好……”夏油杰在她站稳后才松开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将那道栅门击碎破开了一个大洞。 他此时已经完全顾不得自己因那两个恶心的猴子而产生的怒意和憎恶,因为夏知眠刚刚的样子明显很不对劲,让他忍不住担心起来。 两个小孩大概能看得出眼前的哥哥姐姐不是坏人,但也还是有些怯怯的模样,目光始终带着警惕。 夏知眠平复了下心情,弯身钻过那个洞,却没有立马靠近她们。 而是保持了一段距离,在不远处蹲下身来。她指了指自己的身后,用缓慢又温柔的声音介绍说:“别害怕,这个哥哥叫夏油杰,是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咒术师,就是和你们一样的,拥有也能够运用神奇力量的人。” 两个孩子闻言果然都抬起了头,充满好奇地去看站在外面的男性。似乎惊讶于,原来这个世界并不只是她们是不一样的。 而身着白衬衫更显温润的夏油杰,也给了她们一个安抚性的笑容,就好像是邻居家温柔的大哥哥一样无害。 “至于姐姐……”夏知眠又指了指自己,语调渐渐变得更加轻松一些,像是在和她们聊天,“虽然只是个普通人,但我一直觉得,你们这些拥有能力的人就像动画里的超级英雄一样,一点都不可怕,绝对不会是那些人说得那样哦。” 她看向她们的目光和声音,都像烛台上那些蜡烛带来的唯一的微光一样。两个孩子渐渐放松了一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们叫什么名字吗?” “菜菜子……我叫菜菜子,”两个女孩中浅色头发的小姑娘先开了口,她小声说完了自己的名字,又揽了揽自己身旁发色更深,更胆怯一点的女孩,“妹妹,是美美子。” “你们好啊,菜菜子,美美子。” 夏知眠试探着朝两个女孩伸出一只手,她的眼眶微红,却用最柔软最笃定的声音,对她们,也像是对年幼时的自己说:“我和哥哥现在带你们出去,好吗?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能这样伤害你们了。” 两个孩子放下最初的戒备,也跟着一点一点儿、小心地伸出了自己小小的手,在对方始终耐心的等待中,终于慢慢地,触到了那只温暖的掌心。 …… 警察来得很快。 地下室那两个被抓出去的一男一女,苏醒后就一直在对着夏知眠和夏油杰二人骂骂咧咧,几乎是扯嗓子在咒骂他们,哪怕被扭进警车里都没停歇的架势。 连同听到动静出来观望的一些村民,也跟着指点点说着一些难听的话。 “这两个小孩可是怪物啊。” “怎么回事,不是来帮忙解决掉她们的么?” “……” 夏知眠摒弃了那些噪音,摸了摸两个女孩的小脑袋,向警察询问道:“请问,这两个孩子之后会怎么样?” “会送去福利机构,如果有好心的人愿意收养,她们就会回归到正常的家庭。 夏知眠闻言点了点头,其实大致也猜到了会是这样,但脱离了这个魔窟,一切便是新的开始。 她蹲下身拉住两个小姑娘的手,安抚着说:“警察叔叔会带你们去处理身上的伤。以后……你们要在一个有很多小朋友的地方生活一段时间,不过很快,也许就会有善良又开明的夫妻来带你们回家。” “把过往的遭遇当做是一场噩梦,你们一定会,越来越幸福的。”她最后摸了摸她们的头。 两个孩子虽然年幼,但非一般的经历也让她们格外早熟,听懂了的她们乖巧的点了点头,就自觉跟上那些警察离开。 只是被牵着走出了几步,菜菜子却突然挣脱了警察的手,拉着妹妹又跑了回来。 在夏知眠和夏油杰诧异的目光中,她仰头望着他们,大大的眼睛里含着小心翼翼地期待:“哥哥姐姐,你们可以收养我和妹妹吗?我们会,很听话很听话的,可以吗?” 她和妹妹,都喜欢他们注视自己时温柔又漂亮的眼睛,喜欢这个姐姐身上好闻的气味,喜欢她暖暖的手掌,也喜欢这个哥哥脸上浅浅的笑容。 如果要换一个地方生活,她希望能是他们的家庭。 夏知眠张了张嘴,却没有立即答应下来,从一开始没做这样的考虑,是因为她担心自己照顾不了她们太久。 但现在,这两个孩子却主动提出了…… 姐妹俩都是格外敏感的孩子,见她犹豫 ,即使失望也立马说:“没、没关系的,姐姐你就当我没说过。”她说完便要拉着妹妹回等待的警察那边。 “等一下……”夏知眠终是出声叫住了她们,“我家里,还有两个和你们年龄相仿的小朋友,如果你们不介意……” “不介意的!”一改先前的失落,两个孩子都笑了起来,又为了确定一般再次问道,“那我们,以后可以和和哥哥姐姐一起生活了吗?” “可以的,”没听出他们话里的误会,夏知眠认真地向她们许诺,“不过你们可能要等上几天,等姐姐办好了手续,就去接你们。” “来,我们拉钩。”她弯身朝两个孩子伸出自己的小指。 还是太心软,舍不得看她们失望的神情。所以一定要再活得再久一点啊,至少看着他们长大也好…… …… 所有的人都离开散去后,夏知眠才苦恼起收养问题,华国收养子女需要夫妻二人共同抚养,就不知道霓虹这边…… “你们这边,单身可以收养子女吗,杰?”她偏头向夏油杰问道。 有些走神的少年怔了下,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在这方面也没太了解过,不过……为了孩子的成长,应该会需要更完整的家庭才是。” “是啊,这样的话,我就不符合条件了,”夏知眠看着他,有些烦恼地蹙起了眉,“但是已经答应她们了,肯定不能食言。” “或许我们可以……”夏油杰想到自己的损友,刚要给出建议,就听见她“啪”地一下捶了下掌心,明显有了主意。 “有了!”夏知眠眼睛一亮,兴冲冲地望着少年道,“我可以花点钱,让伏黑甚尔和我去领个证,做一对假夫妻!” “怎么样,这个主意是不是行得通。”她大概是真觉得这办法好极了,语气都激动起来。 “不行!”几乎想都没想,夏油杰立马咬着牙否定了她的想法。 “欸?为什么?” “……一领证就去领养孩子,做背调的话很可能会引起怀疑。”夏油杰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扯了个最可信的理由来打消她这见鬼的念头,也赶紧将自己方才想到的办法说出来,“或许可以让悟帮帮忙,他的家庭不太一般,应该可以办到。” “真的么?那我回去问问他好了。”见有别的方法,夏知眠自然不再去考虑假结婚的事。 “还有……”他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还有三年,我就满十八了。” “……?”夏知眠一头雾水,显然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咳……在这边,男性的法定结婚年龄是十八岁。”他说完,抬起眸来,别有深意地地看了她一眼。 夏知眠似乎愣了一下,看着他白白净净的帅气脸庞,好一会儿才展颜笑了起来:“看不出,杰你已经开始幻想婚姻了么?那证婚人的位置,是不是可以多我一个啊?” 夏油杰:“……” 半晌,少年特别无奈地吐了口浊气。 “怎么还叹起气来了,别担心哦,你的条件,完全不用愁的。”她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 见太阳已经呈现下沉的趋势,夏知眠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算算要加上的车程,回去可能天都要黑了,便对少年说:“既然事情都解决了,那我们也赶紧回去。中午只吃了点三明治,这会儿都有点饿了……要不回去煎牛排吃,你觉得呢?” 夏油杰却一时沉默,良久才弯起眉眼,在明亮的日头下挂起以往和煦的微笑:“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小夏姐和辅助监督先回去,有虹龙在,我自己回去也没问题。” 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破绽,就好像真的有点事要耽搁一会儿似的。 可是这个笑容在她看来,真的太勉强了。 夏知眠在情感以外几乎是个非常敏感的人,尤其是对别人的情绪。她并没有忽视对方适才看向那些村民时阴冷的目光,他大概,还是想要“屠村”。 虽然这样的起因她完全能够理解,无论是作为能够共情的旁观者,还是曾经的受害者。 影视作品中,人往往会觉得那些用自己的方法伸张正义之人是英雄,也希望看到这样具有爽感的画面。 但现在站在她眼前的,不是一张纸片一个符号,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十五岁少年。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走上一条不归路。 “不行!”像他刚刚做的那样,夏知眠一口回绝了他,并在他露出些微愕然的神情时拉住了他的手,似乎是为了防止他逃跑,“你得和我一起回去。” 较为认真的语气是少有的严肃,且不容置疑。 夏油杰感受到掌心的柔软,抿了抿唇,逃避一样躲开的视线却有些复杂。 “我向你保证,”她缓下声来,抬起自己的另一只手轻轻拍了下他的头,“哪怕没有法律的制裁,这里的人,也会得到自己应有的报应。” 如果让你为了这样一群人,毁掉自己的人生,未免也太不值得了啊。 “小夏姐!”完全知道她要用什么方法,夏油杰倏然望过来,连忙制止她。 但似乎早就晚了。 夏知眠其实自己也没想到会有问题,毕竟上一次在盘星教时什么事都没有。 她原以为,唯有他人的死劫,自己的身体才会出现预警。 当在心底真诚地【祝福】那些虐童犯时,嗓子里却突然涌现出一股痒意。 “咳、咳咳咳……” 夏知眠连忙捂着嘴不受控制地咳了起来,以为自己是被口水呛了下,却越咳越想咳。 她俯着身体剧烈地咳嗽,像是要背过气一样,脸都因为呼吸不畅而涨红。 夏油杰几乎秒变了脸色,惊惶地帮她拍着背,又不敢说什么害她岔了气。 直到有什么东西被彻底咳了出来,夏知眠才终于停下来,喘了喘气。 红色的液体却慢慢渗出了指缝,她看着自己手心那一滩血,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好像是……牙龈出血。”夏知眠吞吞唾沫,在少年面无表情地注视中,颤颤巍巍地说了个自己都不信的理由。 夏油杰什么都没说。 他拿出纸巾,抓着她的手一点一点擦拭掉上面的液体,但无论怎么擦,那些刺目的红仍然会残留在纹路中,无法彻底清理干净。 他停下动作,紧紧抓着她的手,声音平静到吓人:“你说过的,不会有代价。” “为什么要骗我呢?小夏姐……” 夏油杰缓缓抬起眼眸,那些一直以来小心隐藏的偏执和疯狂,仿佛在这一刻什么都不顾了,完完全全地暴露了出来。 那样阴郁的眼神,让夏知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我去杀了他们,这样你的代价,是不是就不用付出了。” 他似乎已经不再执着于答案,而是毫无遮掩地,直接说出自己那些可怕的想法。 夏油杰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要走。 “你别去!”夏知眠从后面像无尾熊一样抱住了他的手臂,使了浑身的劲把他拦了下来,“杀了他们我说不定会更惨哦!” “之前,之前真的什么问题都没出现过,我也不知道这次为什么会这样,就像我自己也不清楚这些能力,你贸然杀了他们,我万一也死了呢?” 不知道是不是“死”这个字眼刺激到了夏油杰,他猛地回身,用一种特别凶的眼神看着她。 “……你别、别生气了。” 夏知眠感动又心疼,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自己还能体验到作为姐姐被弟弟护着的那种感觉。 “我以后,一定善用这个能力,行不行?”她露出了有些讨好的眼神,巴巴望着他。 “……不是善用,”夏油杰似乎冷静了一点,垂着眼眸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态度十分强硬,“是答应我,从今以后,再也不许用。” “好,知道了,我答应你。”夏知眠哪里敢不答应。 “骗我的话,我会很生气的,小夏姐。”他轻轻地说道。 夏知眠:“……” 说得好像你刚刚没生气一样,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是这样吓唬人。 第67章 可是夏天已经过去了哦 从那个偏远村庄回来,到家都已经快要是夜里十点,坠着星星的天色一片漆黑。除了风声和仍未停歇的蝉声,外面再没有别的动静。 夏知眠饿得前胸贴后背,她只要饿肚子人就特别容易暴躁。所以一路上都在吐槽那些给未成年安排任务的人,指责他们没有人性没有道德,压榨“童工”还不给饭吃。 听得前面开车的辅助监督一直在擦冷汗。 “小夏姐,其实……咒术师的工资并不低。”夏油杰怕她说久了口也要渴,就没忍住插了一句。 “卖命的钱,给得多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夏知眠痛心疾首,仿佛看到了什么被拐进狼窝的小白兔,“你不会觉得他们给的多就该受这些罪?杰,千万别这么想,不然你这样的,在打工界被卖了都还要帮别人数钱。” 她甚至忘了自己之前还说再也不相信这孩子单纯,结果转眼就忘了。 好不容易回了自己的窝,夏知眠终于吃上了心心念念的煎牛排,还有用晚上剩饭烤的芝士焗饭。 她要做的时候伏黑甚尔便说蹭一口,于是三个人就在厨房吃起了晚饭兼夜宵。 两个孩子睡眠时间一直比较固定,快九点就撑不住打起瞌睡来,被伏黑一手一个强制塞进了被窝。他也总算是拿到了电视归属权,换掉屏幕上的幼稚动画片。 兴许是饿的厉害,夏知眠都觉得碗里的食物是什么人间绝味,当然不排除自己手艺还是很不错的前提,总之炫饭炫得很积极。 见她吃得香,两个本来胃口只能说一般的人都来了食欲。 仨人本来都吃得挺开心,直到伏黑惠不知是上厕所,还是听到动静迷迷蒙蒙地走出来,站在那半醒不醒地,仰着呆呆的小脸看着他们。 夏知眠当时嘴里正含着一大口饭,看到了他便嚼也不是,不嚼也不是,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 就是有一种……背着小孩偷吃还被抓包的罪恶感。尤其是她出门前还答应尽量早回,给他们读睡前故事。 倒是伏黑甚尔放下筷子,一点没事人一样走过去,一边提溜着自己儿子往房间走,一边镇定自若毫不心虚地说出“你在做梦”这句话。 看得夏知眠更忘了动作,一脸震惊,实在没想到他还能有这种骚操作。 夏油杰忍俊不禁,含着点笑意,戳了戳她鼓鼓囊囊的脸颊:“可以嚼了,小夏姐。” 夏知眠这才想起来咀嚼嘴里的饭,不过边嚼还边给夏油杰使眼色,眉飞色舞的样子实在有些滑稽,又有些可爱。 也不知道夏油杰是怎么看懂她的眼神的,拳头掩着唇笑了笑,才说:“看到了看到了,伏黑先生这办法估计会有效,不过小夏姐明早被小朋友问起来可别漏了陷。” 被这么一打岔,他连心情都不禁放松了很多,毕竟在这样的环境,人大概只会沉迷于当下的温馨,哪里还顾得上那些烦心的事。 伏黑甚尔过了会儿就回来了,重新坐到位置上继续吃起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夏知眠真心实意地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等吃完饭时间自然也不早了,但刚吃完也不适合立马去睡。 夏知眠猜拳耍无赖(实则是被对方让的),把洗碗和收拾厨房的工作丢给了伏黑甚尔。 她让夏油杰留下来住一晚,顺便让他陪自己去院子里走走消消食。 入了秋,庭院里的大多花早已过了花期,不见前几月的姹紫嫣红。九月的雏菊尚在静待,所以地上皆是因季候呈现的一片黄绿色。 只有一小半栅栏上的蓝雪,因为盛放时期足够长,仍开着鲜艳的蓝紫色花骨朵,随着深夜的凉风无忧无虑地摇摆。 屋外平铺着几条石子路,有一条正好能绕着整个屋子走一圈。在清爽不燥的晚风里,两个人沉默却不尴尬走了一小会儿,夏知眠才同闲聊一般缓缓开口。 是时候让对方感受下自己白天所受的惊吓了(不是)。 “说起来……你一直都没有好好吃饭,杰?” 同样的借口或许用了好几次,所以夏油杰几乎没有犹豫,就开口说:“只是苦……” “可是夏天已经过去了哦,”夏知眠停下脚步,轻声打断了他,“连我院子里的植物都知道,已经是秋天了呀。”她抬头望着他,神情并无指责之意,却很认真。 “就算是悟那样大大咧咧的男孩子,都看得出你瘦了很多。不仅仅只是因为任务多的原因,虽然说很多事到最后仍然需要自己去消化,但倾诉出来,起码可以缓解一些压力。” “如果你觉得对他们两个同龄人难以开口,我应该会是个还算不错的听众。” 夏知眠温声细语地循循善诱。 夏油杰眼睑下垂,视线落在她腿边的一株植物上,像是在逃避。 “不……哪里有什么心事,只是因为任务没休息好罢了,小夏姐不用担心。”他再抬起眼眸时,里面只剩下伪装出来的轻松。 夏知眠无声叹了口气,不太客气地戳穿他:“让我不要骗你,自己却在撒谎啊,少年 。” 夏油杰:“……” 夏知眠却没有再追问,但就在对方要松口气的时候,她偏过身子,望向栅栏外起起伏伏的树海。和晚风一样轻柔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样:“那这样好了,我们来做个交换,我把我的秘密也告诉你,怎么样?” 她回过头,在无边月色里,冲他很温柔地笑了一下。 夏油杰怔了怔,似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拒绝。 只是没有等他的回应,夏知眠已经重新迈开脚步,随着步伐慢慢地诉说起来,那些没有对任何人包括老师、包括甜妹,说起过的幼时记忆。 “你们好像,谁也没有问过我的过去。所以我就想,大概是到猜到了一些,才会这么体贴地在我面前从不提及。其实……算不上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毕竟我也只是那千万分之一罢了。” “我自有记忆起,就在城镇的一家救助站,也就是孤儿院……” 那家孤儿院是某个有钱的富商,为了赚点社会名声而出钱建起来的。在一个不太发达的地方,反倒是方便了一些没有能力抚养、或是重男轻女的家庭来弃养孩子。 夏知眠似乎是刚生下来没多久,就被裹在一张小被子里,放在了那家孤儿院门口。因为肚脐上还有未擦干的血,也没有一点哭声,才让护工有着比较深的印象。 毕竟那个时候,女婴被抛弃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好,等她再长大一些,能够记事和走路的时候。院长到了退休的年龄,连同里面的护工也被换走了一大批,几乎都变成了新院长的亲朋。 出钱的那位富商虽说出手阔绰,每年会拨一笔款下来,但也只是出钱不怎么问事,便也给了新院长贪污的机会。 最初的那两年其实也还过得去,他们只是图钱,除了在吃的、穿的上面苛待,对他们冷漠了些,倒也没打骂过里面的孩子。 后来…… “后来,院里来了一对夫妻,一对做生意曾发达过,又因错失机遇而破产,从此性情大变的夫妻。” 在那样一个环境,一群没有人在乎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就是最好的发泄工具。 一开始他们还会收着一些,直到发现院里的护工根本不在意的时候,便开始肆无忌惮地,虐待他们。 女人会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他们,无父无母的孩子,免不了就是那些“杂种”“野孩子”“小畜生”……抽他们耳光,用长长的指甲抠掐他们身上的皮肉。 男人则喜欢把孩子当成他的奴隶一样,让做什么就必须做什么,吃饭的时候学几声狗叫,求着他才有饭吃。 但凡敢忤逆,就会被关进一间他专门用来惩罚孩子的,没有灯也没有窗户的杂物间里挨饿。 可是听话是没有用的,因为在他们眼里,笑可以是错,哭可以是错,沉默可以是错,喧闹也可以是错。只要他们心情不好,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成为错误。 而夏知眠,从小就是个犟种。他们没来的时候她就敢和想要抢自己食物的孩子打架,他们来了,她也依然学不会服软,无论怎么打骂,她都会找机会还手,并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他们。 但小孩子哪里斗得过大人,最久的一次,她被关进那个房间里饿了三天。 “过了十岁……无论再怎么营养不良,我们还是逐渐长大了。虽然这么说有点自恋的成分,但我大概是长得还算不错的一类。可是好看,在那样的环境中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她已经刻意遗忘,但若真的去回想,那些细节总还是无比清晰。人大概就是这样,比起幸福,痛苦的回忆反而更令人深刻,像是深深扎进脑海的一根针,你一碰,永远会产生绵延不断的痛感。 夏知眠陷在回忆里,目光仿佛没有焦点,可她声音却很平静,就好像那些可怕的经历并不属于自己。 “男人看我,或者看所有女孩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恶心。有一天夜里……” “别说了!”夏油杰攥住夏知眠的手腕,骤然打断了她这种近乎自虐的诉说,他不敢听下去,也舍不得她再说下去。 将对方拉在身前,少年将头抵在她的肩头,让人看不清情绪,但他的声音似乎都在颤:“别再说了……” 或许是被这样的事情吓到了。 夏知眠动了动,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声音还是那样温柔:“已经不重要了,能够像现在这样说出来,它对我来说,早就已经不重要了。” 很多年前,她就和过去,也和自己,彻底和解了。 那个夜晚,她看到院里胆子最小的女孩被男人捂着嘴拖扯进了小房间,几乎想都没想就跟了过去。 在手电筒的微光中,她看男人在扒着女孩身上的衣服。虽然在那个年纪还是懵懵懂懂的,但进了学校,隐隐约约地也明白一些事。 她用旁边放置的旧板子砸到男人身上,抱着那个几乎被扇晕的女孩想要跑,但成年男性的力气不可估量,她们俩都被拖了回去。 她根本打不过那个男人,便趁着还清醒的状况下拼了命地叫喊。 第一个被声音吸引来的,是男人的妻子。 当时夏知眠已经被扇了好几下,躺在地上浑身使不上力。看到女人的那一刻,她感到从未有过的绝望,那几乎是她在那所孤儿院里,第一次哭。 “但是,他妻子却疯了一样冲上来和他扭打在一起,骂他是畜生。所以那一天,我们还是得救了。” 虽然她仍然无法原谅那个女人的所作所为,但至少在那个晚上,她是感谢她的。 “再后来,孤儿院的事终究被曝了出去,我们也被送到了更完善的救助站。” 夏油杰缓慢抬起头,却是伸手将她紧紧揽在了怀里,始终没让夏知眠看到他脸上的神情。 “一群……恶心的,猴子啊……”少年的沙哑的嗓音似乎压抑着什么,几乎难以自制地说出,“只要杀光了……” “杰,”夏知眠没有推开他,而是和之前一样的力道,轻轻抚拍着他的背,“和你说这些,并不是我因为我还憎恨着什么,在仇恨和释然之间,我选择了后者。” “所以今天你能看到的是,是这个依然热爱生活的我,因为我选择了善待自己。” 我已经在努力的,去爱自己了。 她放下手,轻轻挣了一下,从夏油杰的怀里退了出来,仰头望着他。 “我知道你白天想要做什么,但是比起对你做出那种选择的看法。我更希望,你能和我一样,善待你自己。” 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的阴霾,或许永远也不会有,只有明亮的、像星星一样不会熄灭的希冀。 “不愿你那么做,是因为我已经见过你在人群中笑过的模样啊,所以更不想看到你走上一条,满是荒芜,连阳光也无法照进来的绝路。” 夏油杰回望着她,喉结滚动。她好像在他心里撒了一粒种子,而那颗种子已经日益长大,仿佛总有一日会在他再也无法控制的时候挣扎着从胸腔,犹如破开泥土一般,生长出来。 “好啦,已经太晚了,你的烦心事,就留到明天再和我倾诉。” 她戳了戳他的脸,温柔地恐吓道:“不可以耍无赖哦,不然我可是会,非常生气的。” 哼哼,又不是只有你们两个人会生气。 两个从院子里回去,在露台上看到了还在抽烟的伏黑甚尔,男人瞥了她一眼吸完最后一口,将烟掐灭喂给了丑宝。 夏知眠无语地想要说他两句。 伏黑甚尔却伸出手,在她头顶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 “蠢了点,但也很勇敢啊。” 在相似的经历里,你倒是比我勇敢得多。 第68章 这里永远都是你们的家 翌日,听到门外轻微的动静后,夏油杰就也起来了。他睡的那间房是已经整理好的客卧,为了方便两个少年人偶尔借宿,甚至特意定做了一张上下床。 不过,夏知眠昨天已经答应了收养那两个小姑娘,他们俩之后若要留宿的话,看来还是得去睡沙发了。没想到当初觉得这套房的卧室太多有些浪费,现在反倒是不够用了。 “起这么早吗?” 夏知眠看到少年从房间出来,又去瞅了眼挂钟,才刚过七点。她是这两日承包了做饭,所以才一大早就起来准备早餐。还以为昨天那么晚才休息,对方能多睡一会儿。 “嗯,要回趟学校。” 夏油杰见起来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她,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 他换上了留在这边的白色t恤,尚未梳起来的头发散在肩上,刚睡醒的脸还带着一些惺忪感,整个人看上去很柔和。 除了眼底那仍然碍眼的青黑。 “好,那你去洗漱,吃完早餐再走。” 少年去了盥洗室后,两个生物钟很准的小朋友也陆续起了床。像个小年糕一样,刚换好衣服就“啪嗒啪嗒”地跑来厨房找人。 “姐姐姐姐,早上好~” 伏黑惠穿着印有小老虎的上衣,衣服背后还拖着一条老虎尾巴,走起来一甩一甩的。津美纪的则是印着小兔子,背后的衣领上是两只垂下去的兔耳朵。 两个小朋友一左一右围在她腿边,像是什么左右护法。 “早上好呀。”她擦掉手上的水,在他们脑袋上摸了摸。 “眠眠姐,我和你说哦,”伏黑惠抓着她的裙摆,大大的眼睛里是满满的分享欲,“我昨晚梦到姐姐你了欸~” 津美纪作为另一个有好奇心的小朋友,连忙开口问他:“是什么样的梦呀?” 夏知眠:“……” 良心在隐隐作痛。 “我梦到眠姐姐、爸爸,”小惠努力回忆一下,掰着指头数起了人数,“还有夏油哥哥……他们好像是在……是在……” 他脑海里闪现出昨夜的画面,刚要说出来。就看到自己方才嘴里的夏油杰从拐角走了过来,一时分不清那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怎么了?”夏油杰见小朋友呆呆地望着自己,有些疑惑。 伏黑惠揉了下眼,仿佛为了确定一般又看了他一眼,才带着点怀疑和疑惑说道:“哥哥,我昨晚……梦见你了。” “是吗,”夏油杰显然也想起了昨晚那一幕,反应却很快,甚至像伏黑甚尔那样若无其事毫不心虚地说,“大概是白天想的多才梦见了,所以为了回应你的想念,我就出现了。”明显是在哄孩子的语气。 哪知伏黑惠却不大乐意的样子,小小的脸蛋皱作一团:“可是我没有想你啊,我只想眠眠姐。”那种有点苦恼的小表情,总觉得好像是在嫌弃夏油杰一样。 夏知眠差点要笑出声来,连忙背过身去,但身体却笑得发颤。 于是就听到少年从身后传来的无奈又幽怨的声音:“小夏姐……” 夏油杰毕竟赶着回学校,在他再三保证晚上一定会过来吃饭后,就被夏知眠放行了。 给两个小朋友盛好了小米粥和小惠的专属牛奶,夏知眠也跟着坐了下来。 “有件事情……要和你们俩商量一下哦,”她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稀饭,这时候才因为之前的冲动有些烦恼起来。但在那样的境况下,再来一次,她可能还是会答应下来,“好像用商量这个词也不太准确。 “过段时间,姐姐会接两个小朋友住进来一起生活,她们……之前一直被很坏的大人伤害,所以姐姐答应了收养她们。” 夏知眠大致说明了一下原因,然后看着他们有些歉意地道:“由于事情发生得比较突然,也没能来得及问问你们的意见,如果会让你们有不舒服的话,姐姐觉得很抱歉。” “眠眠姐,不需要道歉哦,这里本来就是姐姐的家呀。”津美纪停下手里的动作,眨巴眨巴眼,像个成熟的小大人,“谢谢姐姐考虑我们的心情,但是没有关系,津美纪愿意结交新的朋友。” 小姑娘眼中坦诚,没有任何勉强的意思,或许也是因为,她本身就是个特别善良的姑娘。 “小惠也没有关系的,眠眠姐,新朋友可以一起玩。” 夏知眠听后感动的不行,又很心疼他们的懂事,再次对伏黑甚尔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嫉妒。 小理子真是说得一点也没错啊,伏黑甚尔这家伙,上辈子肯定是拯救了银河系才有了这样两个宝贝。 “那……之后我们要搬出去吗?眠眠姐。”虽然对新成员的加入,津美纪并不觉得介意,但她始终记得,他们只是来借住的,总有一天会玩离开。 伏黑惠一听到她这样问,连忙转头来有些慌张地盯着夏知眠。虽然第一想法就是不想离开,可他同样是个过分懂事的小孩,说不出任性的话。因为他自己也明白,他们只是来借住的。 “当然不用,哪怕你们爸爸哪天要走。”夏知眠没有任何犹豫,像对待两个成年人一样,认真地冲他们许诺道,“无论现在还是未来,这里永远都是你们的家,想住多久都可以。” 可她不知道,对于孩子们来说,有她在的这栋房子,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我可舍不得走,”刚刚起来的伏黑甚尔打了个哈欠,抽开椅子坐了下来,盯着她又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八千万还清了么,大小姐?” 夏知眠纯当没听见,抬手指了指旁边的灶台:“锅里,自己盛。” 伏黑甚尔:“……啧。” …… 晚间吃完了饭,夏知眠再次喊上夏油杰一起出门走走,这一次她倒是带着对方去到外面的马路散步。 对于自己的那些过去,因为早已经放下,又是上辈子的事,所以被伏黑甚尔听见了她也并未在意。 但青少年的心事,大概还是不乐意被更多人知道。所以为了躲开某人非同一般的听力,她特意选择走得远一些。 其实夏知眠并不是那种喜欢挖掘别人心事的人,如果是站在同样的年龄,她也不愿意被任何人知道自己的事情。 但作为成年人还是会下意识的觉得,给他一些开导,或许能避免他走上歧路。 哪怕只是让他单纯的宣泄一下也好。 落日的余晖散尽,天空呈现出一种深沉的墨蓝色,虽然时间还称不上晚,但或许是因为在偏远郊区,马路上没有任何车辆。空荡荡的泊油路从脚下延伸出去,拐进尽头的树林之间。 没有温度的路灯从上方倾洒下来,吸引了不少逐光的蛾子,在灯罩边徘徊不去。 由于夏知眠昨晚的那点小心机,夏油杰到底还是无奈地对她透露了些自己的想法。 “我只是……不确定,成为咒术师究竟还有没有意义,大家拼命去守护的,却是一群滋养咒灵的‘蛹’。”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并不明晰的恨意。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了这些普通人,就不会再有永远也杀不完的咒灵,也不会再有咒术师无谓的牺牲。” 是啊,就是这样。杀掉了所有普通人,这个世界就不会再有咒灵了,不是吗。 回想起他这段时间以来的异常,以及昨天的那些事,根据他说内容稍加思索了一番后,夏知眠没有太多情绪地问:“所以你是想,杀掉所有的普通人吗?” 夏油杰被她的直白惊了一下,张了张嘴,似是挣扎了一番,却最终毫无掩饰地说:“是。”他胸腔起伏,眼里涌动着一种仿佛不顾一切的疯狂。 哪怕被讨厌,被恐惧,不被理解…… “嗯,那……杀的完吗?” 夏知眠冷静的不正常,在少年有些茫然的神情中,继续问道:“单以你的国家来说,这么多人,杀的完吗?” 并不是什么讽刺的语气,好像她真的就只是询问这件事的可能性。 他以为会被指责,痛骂,却没想到她只是没有任何评价性的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杀的完吗? “……悟的话,大概很轻松。”夏油杰苦笑一下,但眼神依然没有退意,“就算漫长,我也……” “杰,你还记得吗,我也是一个普通人。”夏知眠轻声打断,停下脚步,抬眸直视着他,“所以,如果你想杀掉所有的普通人的话,就要试试看……” 她在那一小团光线下,拉起他的一只手放到自己的脖颈间,如同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弱点放进他的手里,语气平缓又镇定:“先来杀掉我。” 夏油杰的呼吸滞了一瞬,他掌心间触及的都是她细腻的皮肤,还有纤细脆弱的,仿佛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拧断的脖颈。 手指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两下,他连忙抽回自己的手,表情有一丝扭曲的痛苦:“不一样!小夏姐,当然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呢,即便现在的我不会导致咒灵诞生,但谁也无法保证以后会不会。也就是说,如果你想以杀掉普通人来‘净化’这个世界,那么,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所有普通人,你都要杀了。而这里面,自然也包括我。” 她没什么情绪的说出这一堆话,倒是比眼前这个呼吸都凌乱起来的少年更像一个要毁灭世界的反派。 “不会痛苦吗?”夏知眠稍微缓了下表情,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如果你是一个反社会人格的人,一定不会痛苦,但我知道,你不是啊。” 因为你的初衷并不是为了泄愤,才会让人觉得比起生气,更多的反而是难过。为什么一个善良的,十五岁的少年,会被逼迫到走向毁灭。 夏油杰对上她始终温柔的,能够包容一切双眼,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想要下定决心似乎再一次有了动摇,就像那些被隔绝在玻璃之外茫然的飞蛾。 “其实,作为普通人的角度,我并不能完全与你感同身受,即便抛开身份,世上也没有任何人能完全理解另一个人。” “但至少在我看来,人类的负面情绪,始终有它存在的必要性。” “明天,找你的老师请个假,”她将手放了下来,望向他的目光始终没有变,“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 邻镇的那片天然湖泊,夏知眠其实去过了很多次,几乎每次去都能遇上那位曾提醒过她的老人。 她带着夏油杰去的这一次,也不例外。 夏知眠依旧搬了小板凳,拿着鱼竿坐在山阴处的湖边。夏油杰就坐在她身旁的另外一把凳子,高高大大的身躯缩在上面,总显得有些委屈。 两个人像是出来游玩的年轻人,坐在那安安静静地钓鱼。直到那个老太太步履蹒跚地走到斜对岸,夏油杰都以为,对方是带他出来散心的。 和夏知眠上次一样,少年也有些好奇老人独自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甚至同样耐不住好心想要去询问,刚要起身,就被夏知眠按住手臂拦了下来。 “不用去的,那位奶奶风雨无阻,只要不是太严重的极端天气,大概在这个时间段都会来这里。” “为什么?”夏油杰随着她的目光再度望向老人。 “再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她伸手将鱼钩上的小鱼取下来,重新放回了湖里。 “不带回去吗?小夏姐。”看到她的做法,夏油杰又忍不住问了句。毕竟之前她钓鱼,总会要炫耀下自己的收获。 “这片湖不太一样。”夏知眠只是朝他笑了下,却没有说出原因。 老太太一如既往地在湖边待了大约一刻钟,临走前,隔着距离和夏知眠互相挥了挥手告别。 等她的身形渐渐消失在树林,夏知眠也将垂放的鱼竿收好放了起来,只坐在小凳上,提醒一般对夏油说:“注意湖心。” 夏油杰虽然疑惑,但还是看了过去,几乎没过多久,咒术师的敏锐就让他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皱着眉站起身来,紧盯着湖心的那一片水域。 湖中心渐渐荡起了涟漪,然后是翻滚的浪花,那条“鱼”就像一条出来透气的鲸,猛然破开水面一跃而出,却又骤然跌落回归湖水之中,消失不见。只有不太平静的湖面,证明了它昙花一现般的出现。 “大概四十几年前,某个特别炎热的夏天,那位奶奶的孩子和镇里的几个小伙伴一起来湖里游泳。她的孩子,是他们之中年龄最大的那一个,有十来岁的样子,可以说算的是他们的哥哥了。” 夏知眠始终坐在凳子上,望着平静之后波光闪耀的湖面,对着背对自己的夏油杰,慢慢讲述起了那个她从镇上打听来的一段往事。 “当更年幼的孩子出现溺水时,因为距离来不及求助大人。那个年龄更大点的孩子,就担起责任选择了自己救人。” “然后救下了别人,自己因为脱力溺亡了。” 夏油杰目光有些怔然,回过头望向她。 “湖里的那只咒灵,诞生于这几十年来,一位母亲长久的、无法遏制的思念。他们似乎总会觉得,溺水而亡的人,灵魂会永远被禁锢在水里。所以,她想用一辈子的时间,来为自己的孩子超度。” “杰会觉得,这份思念,或者说执念是一种罪恶么。” “十几岁的时候我其实也很想要一把火烧了那家孤儿院,连同自己,全部都一起烧死。但是那个和我一起被救的最胆小的女孩,是在我被关三天禁闭后,唯一一个偷偷给我藏了食物的人。” “我就想,至少她啊,我还希望她活下来。” “我想你其实也明白的,对不对?” 这个世界的人或好或坏,或有很多在这两者之间摇摆不定的人,夏油杰并不是不知道。他只是觉得,这条路,对所有咒术师而言,都太过于绝望。他想不到,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对亲人离世的悲伤,对残忍不公的愤怒……很多负面情绪,都是组成一个有血肉之人不可或缺的部分。” “无论是让普通人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诞生可怕的咒灵,危及自身或他人的生命,还是让能够看见咒灵的你们陷入危险,以命厮杀。都像是这个世界对所有人最大的诅咒。” “是这个世界,本就太残忍了。” 她站起来,轻轻拥住夏油杰的身体:“哪怕我说了这么多,也依然没有好的建议能够给你。我只希望……你先停下来。” “如果做一件事让你万分痛苦,那就暂且停下来。不要把所有的重担都自己扛下来呀,不是还有大家么,一个人想不出来,就一起想,还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去给你们探索。” “所以……你愿意,仅以夏油杰的身份,来我这里休息一段时间么?” 第69章 愿你,再尝不出执念的苦涩 那一年秋天,有五条悟的帮忙,夏知眠顺利将两个孩子接回了自己家。夏油杰也暂停咒术师的工作,搬来她这里,选择休息一段时间。 这栋小房子变得比以往更加的热闹。 两个小女孩刚来还有些拘谨和惶恐,但夏知眠对她们,和对小惠、津美纪并无什么不同,或者说大家待她们皆是如此。 四个孩子几乎很快就打成了一片。年龄更小的伏黑惠甚至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总有一天要比爸爸还要强大,然后保护姐姐们。 而对此不满的,大概只有被四个小鬼吵到在沙发上时常露出死鱼眼的伏黑甚尔,以及一时无法理解挚友的选择,并拖着行李箱扬言也要住进来的五条悟。 他在得知夏油休学的当天夜里,就冲上门来质问对方,一张俊脸臭得像是什么要提刀砍人的寻仇之人。 夏知眠觉得自己不适合多说,就把他俩推去书房让好好聊聊。 “只准聊天,不准打架,房间里哪怕就是撕破了一张纸,我都会把你们两个人毒打一顿,明白么。”她在关门之前,充满威胁性地冲他们扬了扬拳头。 至于两人聊得怎么样夏知眠就不得而知了,但五条悟出来时,却还是垮着个脸不高兴的模样。 虽说没听到书房里传出什么大的动静,但她不放心,等人一出来就迫不及待进去检查了一番,好在房间完好无损没什么变化。 似乎是被她的行为刺激到了,五条悟手抵着门框,鼓起脸颊用让人牙酸的甜腻声音,朝夏知眠不知埋怨还是撒娇地道:“太过分了夏夏姐,就这么不信任我们嘛,当然你不相信杰就算了,怎么能不信我呢?” “人家这么可爱的男孩子,怎么会做出那种粗鲁的事情。” 你才是更没什么可信度好,而且怎么做不出啊当初的栅栏是它自己碎的吗…… 当然这句吐槽夏知眠强忍着没有说出来。 她回过头来看着少年那矫揉造作的模样,眼里有一种沧桑的无奈:“是,对不起,没给你们足够的信任,我的错。” “那夏夏姐可要补偿我哦~”脸比城墙还厚的五条悟仿佛看不出她的敷衍,一脸理应如此地提出无耻要求。 夏知眠:“……” 手有点痒,感觉下一秒它就要不受自己的控制飞出去打人了。 同样听不下去的夏油杰额头直跳,从后面拽了他一把:“你适可而止,悟,不要总是为难小夏姐。” 像是表演什么川剧变脸一样,五条悟闻言立马黑下脸咋咋呼呼起来:“你这家伙才是啊,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背着老子坏事干尽的阴险狡诈杰!” 明明说好大家成年之前保持距离谁也不出手的,这家伙竟然就这样搬了进来!休息就休息,自己家里不能休息吗! 当然这个不成文的约定,还是来自于家入硝子意味深长地“善意”提醒。 [华国那边,未成年可是不允许恋爱的哦,成年人和未成年谈恋爱,可是犯罪啊。] “都说了,我只是暂时……” 眼看这两人又要起矛盾,夏知眠正想过去劝劝,在沙发上被童音折磨到耳朵痛的伏黑甚尔就先不耐烦地讥讽起来:“吵吵嚷嚷的,你们是没自己的家么,小鬼们。” “哈!?这里难道是你家吗?大叔。” “如果吵到伏黑先生,很抱歉啊,不过大家似乎都只是来借住的。” 两个少年在这种时候倒是挺会一致对外。 一边是四个小朋友玩闹的欢声笑语,一边是三个男人谁也不让谁的冷嘲热讽,这小小的房子,简直比早间的菜市场还要热闹。 夏知眠:“……” 吵,吵点好啊,多热闹…… 下一秒,她面无表情地把书房门口的两人推了出去,然后“啪”地一声关门,上锁。 世界终于清净了。 直到第二天五条悟拉着行李箱招呼不打一声决定搬进来,这个秋天注定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不过夏知眠恢复了工作作息,五条悟也三天两头要出任务,休学后没事可做的夏油杰,要经常跟着她一起去店里。所以白天大家基本相安无事,至于晚上…… 适应适应,她也习惯了。 大家还是会在周末空闲的时间一起聚一聚,把周边有好景的地方都探个遍,还陪着四个小朋友一起开过睡衣派对。 那一段时间,对于夏油杰来说几乎平静的不可思议,那种完完全全的脱离咒术界,回归普通人……或者说在夏知眠身边的生活,平淡却并不会乏味。 但夏油杰,始终是个善良且有极强责任心的人,他那超出自身年龄的成熟和魄力,就注定他在有能力的情况下,更加做不到永远地逃避下去。 所以等到这个秋天彻底结束的时候,少年拉着好友一起告辞,继续承担起了他身为咒术师的责任。 夏知眠并不意外他的选择,因为他从来都是如此。 离开之前,她只问他有没有得到想要的解决方法。 夏油杰摇了摇头,毕竟这个难题,好像无论怎么看都是无解。 但时间还很长,他们确实还有机会去等待,去探索。或许当他有了足够多的阅历,也能像她一样,拥有一颗海纳百川的心。 所以他说:“我会继续去找…但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的,小夏姐。” “这是我的保证。” 夏知眠才算彻底放下心来,望着她眼睛里,含着笑意和满满的信任:“我知道,毕竟杰很强大啊,是和悟完全不一样的强大。力量……从来不是判定一个人的所有,对不对。” 夏油杰顿了顿,在她过分的敏锐的直觉中,终是有些无奈地笑了。 他隐晦的无法诉说的自卑,原来也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 那一年的冬天,大家在一起过了能够团聚的最后一个新年。 惊蛰过后,万物复苏,夏知眠的身体却终是发生了无可避免、也无法逆转的变化。她在日渐温暖的三月,像一只仍然停留在上一个季节的冬眠动物,越来越困乏。 最开始只是早起的时间越来越晚,偶尔甚至要几个孩子轮流去叫才会醒来。 然后在任何地方或时间都会不自主地打起瞌睡,看电视的时候,倒在伏黑甚尔的手臂直接睡过去,吃饭的时候,捏着筷子夹菜却差点栽到桌面,出行的路上,几乎没有一次能够是醒着的情况到目的地。 几乎所有人都看得出她的身体似乎出了什么问题,只是每次被关心,她也总是用“春困秋乏夏打盹”来应付过去。 “开学季嘛,店里的生意太好了,我中午也没办法午睡。”再次被少年们追问,她又能拿出别的借口,“你们这么不放心,我找时间去医院检查一下总行了。” 当然去是不可能去的,她何尝不明白,只是“后遗症”越来越明显了。就算查出来,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但她骗得了那些忙到没边的学生,却骗不了和她几乎日日相处的伏黑甚尔。 在某一次泡澡时差点滑进浴缸发生溺水事故,伏黑甚尔第二天就把她抓进了医院,让她从头到脚,把所有的检查都做了一遍。 出结果的那天她甚至想偷偷去拿,结果被早就蹲点在医院的伏黑甚尔逮个正着。 “你就有这么闲吗?”夏知眠都要气笑了,抬手往他坚硬的胳膊上捶了一下。 “债主的身体,自然要多上心一点。”男人睨她一眼,嘴还是一如既往地会阴阳怪气。 他翻了翻手里抢过来的几乎一片红的检验报告,虽然看不懂那些数值,但稍微有点常识的人也知道这个结果有很多的问题。夏知眠非但没能拦住他,还被反手拖进了医生的办公室。 “您夫人身体内部的器官全部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衰弱,不知道她是否有什么家族性的遗传疾病,具体原因我们还需要进一步的检查。虽然目前的症状只是严重嗜睡,但不加以干预的话,后面会有越来越多的并发症。” 夏知眠缩在椅子上像个老实的鹌鹑,都忘了去纠正医生的误会。 她其实在此之前还抱有一丝侥幸的心理,因为这具身体是地府的人准备的,按理说算不上正常的人类身体。 否则当初就不会告诉她,能力超负荷的时候,身体会报废,医院应该很难检查出什么才对。 伏黑甚尔没有看她。至少从表面看,对方还是那副十分冷静的模样,只是嗓音很哑:“干预治疗,能有多久?” 医生抬眼看了夏知眠一眼,兴许是觉得在本人面前说不太好,没有做声。 下一秒男人就站了起来,把一脸茫然的夏知眠当小孩一样揪起来提到了外面,丢下一句“等着”,就把门给关了。 夏知眠:“……” 想生气,但不敢。 “我也不瞒你,她这种情况,基本没有治愈的可能,”医生叹了口气,对他实话实说,“保守治疗,也许还能有个两三年。” …… 医院回来的路上夏知眠再次撑不住睡了过去,再度醒来她已经躺在了沙发上,掀开身上那条毯子,她张望了一眼,发现伏黑甚尔正在外面抽烟,便起身走了出去。 他似乎早有所觉,将烟按灭在了掌心。 “这就是你的代价?”男人始终没有回头。 夏知眠脚步一顿,好一会才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是啊,这就是我要付出的代价。”她的声音很轻,回答得却很坦然,似乎毫不意外他会知情。 “接你委托的时候我就该知道,你果然是个蠢女人。” “……你会不会好好说话!”夏知眠气得又捶了他一下,“我才不蠢!” 我同样拥有了特别珍贵的东西,所以这样的换取,对我来说,便是值得的。 两个人在外面沉默地坐了小半会儿,直到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才回了客厅。 点亮屏幕,上面是十几条消息和未接来电,她先是打开置顶的群聊,一往上翻就看到了伏黑甚尔这个从来不主动冒泡的人发了多条消息。 【东京私立幼稚园】 幼儿园安保:[图片] 幼儿园安保:[图片] 幼儿园安保:[图片] …… 全部是她体检报告的照片。 夏知眠倒吸一口凉气,还来不及做什么反应,手机就再次震动起来。是[无敌美少女]硝子的来电…… 她捏着手机根本不敢接,简直比被妻子查岗的出轨男还要慌张无措。 听见伏黑进来的脚步声,夏知眠刚要发作,对方就抬手按住她的头,以从未有过的温柔力度揉了两下。 “寻常的办法不行,那就试试不寻常的办法。”伏黑甚尔俯望着她,幽绿色的眼眸晦暗不明,“八千万没还清之前,我恐怕没办法放你走了,大小姐。” 她呆呆地抬起头,看着他深沉的目光,久久挪不开眼。 …… 再后来,她成了医院的常客。没完没了的检查,和似乎永远吃不完的药,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瘦下来。 夏知眠其实并不想这样,就连家里四个小家伙面对她时都变得小心翼翼,乖得惹人心酸。 还有当初凶巴巴说会很生气的两个少年,大概是有气也不敢往她身上撒了。她被彻底当成了一个病人。 但看着硝子红红的眼眶,她确实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乖乖地去配合那些无用的治疗。 伏黑甚尔不知道又忙起了什么,经常一接到电话便要出门,所以每次去医院复查,除了他就是那些忙到不行还要找时间出来陪她的年轻人。让她更觉得难过。 那一天似乎所有人都很忙,夏知眠好说歹说,才让他们去各忙各的。 “解决了就去医院接你。”五条悟敛着那点烦躁,在她眉心弹了一下。 “小夏姐检查完了别乱跑,我们很快就会过去的。”夏油杰也跟着叮嘱起来。 “好啦好啦,我知道的,你们以为我是小孩子嘛。”夏知眠把他们往外推了推,像是见不得他们这样黏黏糊糊的样子。 她带着唯一留下来陪自己的小惠进了熟悉的医院,只是周末的人实在有些多,队伍排了很长一条,他们两便坐在大厅的位置上等号。 期间夏知眠去上了个厕所,再出来时,她腕间的手镯像是烧起来了一样,烫得惊人。仿佛当年车祸的那个下午再次重现,强烈不安使她头皮发麻。 目光朝周围梭巡了一圈,夏知眠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要冲着她过来了。 夏知眠深吸一口气稳住呼吸,快速往伏黑惠那里走了过去。 “小惠,”她蹲下身,温柔地摸了摸小家伙的脸,“刚刚碰到护士姐姐,说等会儿的检查比较复杂,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但是那里面小朋友是不能进去的。” “那……小惠在这里等姐姐?” “你一直坐在这里多无聊啊,我们进来的时候,外面不是有一个小绿化带吗?你在那里等好不好。而且今天的病人比较多哦,你没戴口罩,万一感染上什么病菌,姐姐可要心疼死了。” 她哄着他起来,将他牵到门口,指了指不远处那个供人休憩的角落,“就在那儿,我没有出来之前,你不要来找我哦,人太多了,我会怕你走丢。” “嗯,我知道了眠眠姐,我会乖乖在那里等你的。” 伏黑惠特别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就感觉到眉心被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他抬起头,在当时那样的年纪并不能看懂她的眼神。 总要到很多年后,在他无数次敲开记忆的门扉,才会明白,那是含满深切不舍的最后一眼。 “真乖~还有……姐姐最近记性不太好,所以晚上回去,你帮我提醒下爸爸。书房的抽屉里,有我要给他的东西。” …… 夏知眠穿过一个个病人和家属快速来到楼梯间,然后拉着把手一层一层地往上跑,直到推开了天台的大门,来到空无人烟的空地。 几乎在她弯身喘气的空档,身后传开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很敏锐啊。” 夏知眠回过身,那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陌生女人,额头上有着一条奇怪的缝合线。 “是因为担心拖累到其他人才特意跑到这里来的么,怎么说呢,是让我有些恶心的善良呢,就像你这张脸,熟悉的让我一样恶心哦。” 夏知眠没有听她废话,只是强作镇定,直白地问道:“你是来杀我的。”明明是询问,声音却很笃定。 “是啊,毕竟好不容易才把你身边那些碍事的家伙引开。尤其是禅院家的那个家伙,若不是要给找给你续命的咒具,我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原来是因为这个,他们才突然全都忙到了一块么,连硝子也是…… “为什么?” 其实也没想过对方会回答,但夏知眠还是下意识地问了出来,因为她对这个女人真的没有任何印象。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呢,好好的计划,居然被你这样的普通人类给打乱了。” 她低着头扶了扶额,露出了一副非常苦恼的表情,像是遗憾的不得了:“发现的时候,真是让人意外啊,不然我也不会亲自跑一趟来看看了。” 夏知眠瞪大眼睛,一下子就想到了某些可能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这两年,阻止的无非就那么几件事。 “所以,”女人抬起眼眸,用笑眯眯地语气残忍地道,“还是请你赶紧,去死。” 话音刚落,夏油杰留在夏知眠身边的两只咒灵也轰然炸开,溅了她一身污血。 “还好,只不过是个没用的废物呢。” …… 最先赶来医院的,也是因为咒灵被杀最先察觉到出事的夏油杰。 但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 空旷的天台上,他最在意的人躺在那一地猩红里,身下洇出的血多到好像是她身体里所有的血液。还有被穿透的腹腔,几乎让夏油杰不敢再去看第二眼。 也许是还有未交代的事,夏知眠始终撑着那最后一口气。直到她看见少年从虹龙身上跳下,踉跄地朝自己跑来,满脸不可置信地跪在她旁边。 “没事的,没事的小夏姐,硝子……硝子她马上就过来了。我们试一试,也许这一次反转术式会有用呢。”他握住她的一只手像是在对她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逼着自己去信服这个几乎不可能的可能性。 夏知眠动了动手指,在他慌乱又绝望的眼神中,用力抬起手,指尖颤抖着触到他的额头。 她浑身剧痛,眼前已经开始出现大量同上一世死亡前一样的黑斑。 所以要快一点,要快一点告诉他。 夏油杰见她嘴唇翕动,连忙俯下身子,靠近了她。 夏知眠痛苦地喘着气,用尽全力对他说:“小……小心……缝合……”她嘶哑的嗓子只剩下一点气音,却还是努力发出声音。 指尖随着这句话下滑,落在了他的唇上。 “愿……你……再……尝不……苦……” 愿你,再尝不出执念的苦涩。 几乎在最后一个字落下,夏知眠又喷出了一大口血。 夏油杰好像在身旁不停地喊着她,或者还有别的声音,又有谁来了么,可是听觉和视觉,一切都开始模糊了起来啊。 夏知眠仿佛看到了十六岁的自己,坐在榕树底下,听头顶的蝉鸣,看脚下潺潺流淌的溪水,趴在老人腿上昏昏欲睡。 又仿佛看到二十几岁的自己,在公司的楼梯间听甜妹对上司喋喋不休的抱怨,或是诉说着那些不着边际的白日梦。 还有那间冷寂的出租屋里,没有红红火火的大灯笼,没有满桌寓意来年美满的美味佳肴,没有亲友之间觥筹交错的吉祥话。 只有窗外通明的灯火,和整夜断断续续的璀璨烟火和响彻天际的炮竹。 然后转眼,便是庭院挂满的红灯笼,和笑着祝她新年快乐的每一张脸。 走马观花的两辈子,再选择一次,我依然觉得很值得啊。唯一遗憾,还没有看到四个小家伙长大,还没能和你们相处的再久一点。 第70章 好好的活着哦 伏黑惠五岁生日的那一年,那个冬天下了很大一场雪。 在他生日的前两天,鹅毛大的雪花纷纷从天上落下来,落在屋外那条长长的马路上,落在他们尖尖的屋顶上,落在院子里的花草和石板上。白茫茫的大雪,落得到处都是。 等到生日的那个早晨,从透明的玻璃门往外面看,入眼皆是一片蓬松的洁白。 夏知眠见他和津美纪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就揉揉两人的小脑袋笑着说:“等吃完早饭,休息会儿我们就出去玩雪。” “真的吗!”两个小可爱齐齐回头看着她,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兴奋和期待。 “真的真的,我们还可以在院子里堆一个大大的雪人哦~” “好耶!” 早餐煮的是云吞面,伏黑甚尔这个懒鬼起来时,面也刚好出锅。夏知眠才将四碗满满的汤面端上桌子,外面的门铃声就响了起来。 虽然不用猜都知道是谁,但夏知眠仍有些疑惑他们这么早过来的原因。 果然门一打开,她就听见灰原雄充满活力的少年音:“早上好,前辈!” 他被自己那两个像堵墙似的学长挡在后面,只能高高地举起自己的手挥了挥。 “早安,小夏姐。”最先进来的硝子一把抱住了她。 “早上好啊,大家,”也是没想到五个年轻人都下来了,夏知眠接住少女,呆呆地看着他们,“怎么有时间过来了,吃早饭了吗?” “已经吃过了。”和五条悟一起挤站在门框里的夏油杰笑着应答,气温低,他们呵出的白气仿佛一阵烟。 “如果有点心我还可以再吃点哦~”五条悟举手,咧着嘴笑得像个傻白甜。 夏知眠无奈叹气:“……大清早的哪里来的点心啊。” “不用理这个笨蛋,小夏姐,”硝子放开她,向她解释来意,“我们刚给学校铲完了雪,就想着下来帮你这里也一块铲了。” “欸?不……” “好啦,小夏姐先去吃早饭,剩下的交给我们。”硝子直接将夏知眠轻推回厨房,转头又把两个试图挤进来的人渣踹了出去。 有他们一群年轻人帮忙,夏知眠连搭把手的机会都没有。吃完早餐换上衣服出来时,屋外通往栅门的那条石板小路,上面的雪已经被铲得干干净净。 “你们这也太迅速了,完全没有我发挥的余地啊。” 夏知眠穿得严严实实的,冬季三件套一个不落,长长的围巾几乎掩住了大半张脸,和旁边两个同样捂得严实的小朋友站在一起,像是什么蒙面三剑客。 倒是五个学生和身后的伏黑甚尔像是另一个季节的人,外面只套了件简单棉袄。 身体素质之好令人羡慕嫉妒恨。 她将手里拎着好几张大的纸板,笨重地抬起来冲他们晃了晃:“铲出主路就行啦,大家别忙活了,我们去马路上滑雪。”由于包得密实,夏知眠只露了一双像小孩子一样满是期待的眼睛。 “滑雪滑雪~”两个小可爱激动的不行,蹦蹦跳跳地喊起来。 “好幼稚啊夏夏姐,我们可是成熟的咒术师哦~” “好啊,那你坐旁边看。” “欸?怎么这样,你都不再劝劝我的嘛!”又是可怜巴巴的语气。 夏知眠却无动于衷:“哦,不是成熟的咒术师么?” …… 房门口的那段马路刚好是个大斜坡,因为平时都鲜少有人来这里,所以目前连车痕都没有,零星的几个脚印还是这群年轻人留下了的。 昨夜雪停后又是大晴,这会儿用来滑雪再合适不过。 在斜坡末端铲出了一排雪堆做缓冲后,夏知眠花了一千块才说动伏黑甚尔抱着两个小宝贝试滑了一遍。 确切的说是由五百涨到一千……就当是提前发新年红包了…… 一开始只是单纯的滑雪,几个少年嘴上说着自己都这么大了多不合适啊什么的,结果真玩起来倒是完全不管年龄和小朋友抢起了位置。 五条悟甚至为了多玩几次,强行抱着脸上写满不乐意的小惠一起以好变相插队。 只有言行一致的真·沉稳少年七海建人是真的想要拒绝,但是被灰原和玩嗨了的五条拖了过去。 后来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滑雪最终变成了雪地混战。除了两个女性和两个小朋友抱了团外,其他人都各自为营打起了雪仗。 斜坡上的雪早就因为他们的之前的造作变得更加坚硬滑脚,不过他们一个个的平衡都好得不得了,唯独苦了夏知眠和小孩子们,打没打到人另说,能站稳就够不错了。 连摔了两跤后,热出一身汗的夏知眠开摆,将冬季三件套一件件取下来,直接呈大字躺在地上喘气。休息够了就坐起来,围观这群可怕的家伙们凶残地打雪仗。 “累了吗,小夏姐?”硝子很快跟着坐了过来。 “有点,我再歇会儿,你去玩不用管我。”夏知眠知道她不像自己,体力一下就耗尽了,便拱了拱她的胳膊,“快去快去,两个小家伙还需要你的援助呢。” 远处的五条悟也不知道是有多看不惯伏黑甚尔,捏的雪球眼花缭乱地往人身上丢,仗着自己的无下限在那里公然耍无赖。 “这样作弊未免太无耻了,悟。”连夏油杰都看不下去,皱着眉说了他一句。 “你这家伙怎么好意思说我,有本事把那个帮你捏雪球的咒灵收回去啊。”五条悟冷哼一声,转手又去丢夏油杰。 当然这两个人反应都不慢,想打中他们也没那么容易。 五条悟的眼睛在墨镜后闪了闪,下一秒就一脸坏笑地闪到还蹲在地上,隔着手套只能慢慢捏雪球的伏黑惠身旁。 将没反应过来的小朋友抓起来,丢到路边还很厚实的雪堆里。 典型打不倒大的,就欺负小的。 伏黑惠个子小小的,整个陷进雪里就只露出了小刺猬一样的头发。 还是伏黑甚尔良心未泯把他拉了出来,转头又和五条悟打了起来。 小家伙一身是雪,懵懵的站在那里像个落单的小雪人,虽然不太好,但夏知眠没忍住背过身笑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帮他拍掉身上的雪。 回过神的小惠哼哧哼哧地呼气,两只戴着手套的小手像团子一样握得紧紧,见他生气的可爱样子,夏知眠差点又要笑出来。 她揉揉他的小脑袋,蹲下来在他耳边悄悄说:“好啦,不气不气,姐姐去给你报仇。” 向伏黑惠许诺的夏知眠重新戴上帽子手套,小心翼翼地朝五条悟靠近。 拥有“六眼”的少年哪里会注意不到,却丝毫没有要躲开的意思,眼底甚至还有些兴味和期待。 夏知眠当然也不傻,知道自己用雪球打肯定是打不到他的,所以近身之后故意喊了声他的名字。 “嗯?怎么……” 就在少年笑嘻嘻地要询问时,她突然发力,跳起来把毫无防备的他整个人往斜后方拱了出去。 五条悟像是真没预料到一般,踉跄着倒下去,但也没忘伸手拉了一把夏知眠,最后两个人一齐摔进了厚雪堆里。 夏知眠头一次反应那么快,刚坐起来就扒拉旁边的雪往他身上推,嘴里还喊着“快来快来,还有谁要报仇的~” “哇——太过分了,夏夏姐。”被她按在雪里的少年哀嚎起来,脸上的笑意却是分毫未减。 伏黑惠始终记得那一天,正是因为眠眠姐的帮忙,他才有机会把雪往这个性格超级恶劣的哥哥身上刨。 那一天,他们在外面玩了一上午,马路上的雪被大家摧残的不成样子。吃过了午饭,又在庭院推了一个因为大家七手八脚而其貌不扬的大雪人。晚上的蛋糕也很大,所以每个人都能分到了一大块。 那是他第一次,收到了那么多的礼物,也是他第一次,听到了那么多的“生日快乐。” 在他许愿之后,眠眠姐拿出了一条红色的手绳,给他戴在了手腕上,声音温柔的像一片落在手心里柔软的雪花。 “祝愿我们小惠,健康快乐,平安幸福~” 伏黑惠看着手腕上的红绳,和津美纪姐姐生日时收到的很相似,唯一的不同是,他的这条挂着的是一只金灿灿的小刺猬。 他伸手摸了摸那只胖嘟嘟的小东西,开心地弯起了眼睛,正想要抬头去谢谢姐姐。 可是房子里的所有人在下一秒,突然就消失不见了,他迷茫又惶恐的四处张望,才发现自己又出现在了一条无比熟悉的走廊里。 而刚刚给他戴上手绳的眠眠姐,却背对着他不停地往前走。 “姐姐!眠眠姐!” “等等小惠——” 伏黑惠立马惊慌失措地追了上去,一边从后面不停地喊着她。 明明那条走廊并不长,明明他们之间的距离很短很短,但无论他怎么喊,他的姐姐始终都没有回头。 无论他怎么努力,他都追不上她。拉不住她的衣角,也牵不到她温暖柔软的手掌。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 …… 叮叮…… 伏黑惠猛然睁开眼,眼睛好一会儿聚了焦,看到了那只悬在屋檐下的彩色风铃,随着风飘荡,时不时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他在露台上又躺了好一会,才慢慢坐直身体。 入了春,庭院里的花又到了绽放的时节,红红粉粉的开了一大片。还有一整面攀附在栅栏的蓝雪,都在迎着过午的风摇头晃脑,好不自在。 唯有这里的变化,才是最小的。 虽然大家谁都没有商量过,但几乎都很默契地隔三差五过来打扫卫生,给庭院的植物除草浇水。无论是谁,总有人在做。 他们都努力将这座房子保留成不变的样子,就好像这样,有的人也能像从未曾离开过一样。 伏黑惠垂下深蓝色的眼眸,视线落在了手腕上有些磨损的红绳上。十年过去,便是那只金灿灿的小刺猬,也没有了最初的锃亮。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伏黑惠顿了顿,将它拿出来接听。 “小惠,到学校了吗?”伏黑津美纪有些担心的问了起来,“不是说好我们今天陪你一起去吗,怎么还是自己跑了。” “嗯,快了。”少年站起身朝屋内走去,声音清冷却好听,“又不是小孩子了。” “就算变成了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在我们眼里也还是小孩子啦,笨蛋小惠!”声音立马换成了他另一个姐姐。 “……”伏黑惠无奈地叹了口气,自从那个无良父亲不太管他们后,他深切感受到了被三个姐姐压迫的滋味。 “被欺负了要说。”这次是比较冷清的声音,显然是美美子姐姐的。 “……知道了。” 伏黑惠挂断手机,最后看了眼电视柜上的那些相框,离开了房子。 或许是因为夏知眠当年留下的资产转让,和最后的那封信。 伏黑甚尔在四个孩子们全部进到市区的小学后,虽然时不时会玩失踪,但也没有彻底消失不见,是个不太称职也没有完全失职的父亲。 似乎重新干起了老本行,但也多了一份每年开学季才有的兼职工作。 现下就要去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报到的伏黑惠,大概又要有一段时间和他两看相厌了。 “呦~下午好啊,惠。” 担任高专老师后,性格虽有所收敛但依然恶劣的五条悟在校门口接他,戴着黑眼罩的脸庞似乎和年轻时没有太大区别,依旧充满欺骗性。 “五条老师。”伏黑惠早已不是那个会冲他龇牙的小豆丁,神情冷淡却依然有礼。 “杰他临时出任务了,所以只有亲亲五条老师过来接你,不要难过哟~” 伏黑惠:“……没有难过。” “真的吗,脸看着好丧啊,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呢。” 伏黑惠:“……” “嘛~先去和二年级的学长学姐们打个招呼~” 五条悟将将伏黑惠带到一间坐着四五名学生的教室,这几位高年级的前辈伏黑惠也曾在群里看到过,虽然不能全部对号入座,但‘幼儿园熊猫’还是一眼能看出来的。 “这位就是你们目前唯一的一位学弟——伏黑惠哦,和伏黑老师那个滚蛋不一样,是个好孩子哦,所以大家可要好好地疼爱他哟~”五条悟甜腻腻地向下面的学生介绍道。 二年级众学生:“……” 伏黑惠:“……” “欸?”五条悟像是没看到大家嫌弃的眼神,抬手指了指下面的空位问道,“小夏夏去哪里了?” 怕这个变态老师又要干什么蠢事出来,禅院真希难得解释了一句:“夏夏去医务室了。” “嗯~”五条悟摸了摸下巴,然后转头向着紧闭的门扉,弯了弯嘴角,声音甜得发腻,“回来了呢。” 在他身旁的伏黑惠也下意识地转头望了过去,两秒之后,教室的拉门被推开,一个短发的少女出现在他眼前。 女孩神情十分冷漠,朝讲台的方向轻轻瞥了一眼,看向他目光陌生又漠然。 却让伏黑惠怔在原地,陡然瞪大了双目。 少女看上去与他年龄相仿,但她的五官,她眼角的泪痣,都和他记忆中的那个身影,和他出门前在相框上看到的那张脸,完完全全重叠在了一起。 …… 伏黑甚尔: 文件已经看到了,我可是把自己所有的资产都留给你了哦,这些房车存款的,加起来怎么也有八千万,甚至绰绰有余!好啦好啦,之前我也不是故意装不知道要赖账的,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当初没有接小理子的委托。但是这个账我们还是要算算清楚,这些债款外多出来的那些,就当是我最后的委托。市区的那家店请帮我转卖出去,如果隔壁的小姑娘问起,就帮我告诉她,因为很重要的事我急着回老家了(当然如果我已经处理好了就不用管)。另外这套房子现在在你名下,那就替我好好照顾下去,还有我院里的那些植物,就算你不准备住下去,也隔段时间来帮我看看呗。只是一点点小事啦,你不至于那么残忍拒绝我(??_?) 还有最重要的就是!别总是想着逃避嘛,四个孩子还很小真的需要你啊。要是钱不够用了可以试试去高专聘请体术老师,你这么厉害,他们肯定开超——高工资的。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个人请求,请求你,不只是活着,是好好活着哦。 第71章 加油,你可以的 医院的天台已经空无一人,仅有地上那一滩血,在夕阳同样鲜明的余烬中渐渐干涸。 “好些了么?” 浮在空中仅有巴掌大的小花灵,停滞在围栏边的女子跟前,像一朵绽放在半空的花朵,又像是一只停驻的蝴蝶。那张嫩白又小巧的脸上,神色略有些急躁又含着担忧。 被她问及的、立于围栏边的女子,却只有半透明的身形,仿佛一只飘荡于此被时代遗留下来的孤魂,风一吹就会散去一般没有实质。 她着得一身淡青色的飘逸襦裙,一头长长的白发被玉簪绾住了小半,容貌与方才被抱离的尸体有七八分的相似,只不过五官要更为昳丽一些。 女子周身似还有一种纤尘不染的缥缈气息,无论容颜或气质,都和当下的环境格格不入,像是不小心误入了尘埃的仙子。 所有的记忆于脑海中苏醒产生的不适感,让她拧起了眉心,好半晌才抬起那双熠熠生辉的金色眼眸。 “没事了,”眉黛舒展,她露出很浅的一个笑容,“就是有点儿遗憾,这次竟连三年都未到。” “还不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么,如果当初没让你感受下被腰斩的痛楚,也许两年都未必坚持的住。” 小花灵抱着肩膀,一副有些傲娇的小模样:“不过,这十世终于是结束了,既然你的罪业已清,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山里了。” 似是等这一刻已经太久太久,她眼里迸发出来的激动和欣喜几乎毫不掩饰。 “我可能……有个想法。” “……” 一听到她这话,小花灵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她面无表情地说:“不,你不要想。” 女子却无辜地眨了眨眼,轻声说:“但是我已经想了呀。” 那只像吉祥物一样的粉嫩小姑娘立马就怒了,不管不顾地地冲她吼了起来:“罪业都已经还清了啊!不是说好了吗,一切都结束后我们就回去!” “不要生气嘛,初露,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女子带着哄意,用指尖戳了戳她肉嘟嘟的脸蛋,似乎斟酌了一番,才叹息一声告诉她,“可是,还没有全部消除啊。” 她说着,便将自己宽大的衣袖卷起些许,露出了自己的一截皓腕,凝霜的皮肤上却有着两圈锁链般的黑色咒纹“手环”,像是深深地嵌在了皮肉里,显得格外刺眼。 云初露像要把她的手腕看穿一样,死死地盯着那两条咒文,良久,终于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暴鸣:“为什么它还会在!!!而且还是两条!!?” “难道这个世界不做数,那你为什么会早死!?不、不对,就算不做数也只会剩一条才是啊!!”小姑娘像是cpu都烧干了,捂着脑袋飞来飞去。 “别绕啦,我眼睛都要花了。”女子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心虚,“你忘了,咳……就是我们来之前,不是遇到个生病早夭的小女孩么……” 云初露一顿,“唰”地一下又飘停到她眼前,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小女孩!又是小女孩!!你是被小女孩下了什么蛊吗!?当年若不是你执意要和那个女孩下山,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别这么说呀,”见她那么生气,女子却还是淡然的模样,双目含着笑意语气却很认真地说,“在云安镇的那十年,我过得很快乐啊。” “是啊,十年的快乐,换来的却是近千年的雷刑,十世磨难不得好死。”云初露实在气不过阴阳了她一句。 “……算了,”说完后她到底是缓了缓语气,又问道:“那还有一条呢?” “靠我改命那家伙你记得,就是把我撞死的那个富二代,人品又不好,让他活下去还享受荣华富贵,岂不是对我的不尊重。”女子一副看不惯的样子,很是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所以……?”云初露咬牙。 “嗯,所以我就让他也噶了。” 本来是一生一死的局面,但最后谁也没躲过。 “云!优!昙!!” “欸,听得见的,你别那么大声~” 好不容易云初露才平复了情绪,顶着一张可爱却生无可恋的麻木脸蛋,气若玄虚地开口:“那后面两世呢?我只求你别回现世,起码在这里发癫你不会被罚。”若是再多来几次,自己这个伴生灵可能都要先原地自爆了。 “快点决定,”她仰头看了看乌云聚拢而来的天空,露出了有些烦躁的表情,“雷要来了。” 云优昙仿佛没听见头顶隐隐的雷鸣,只是望着地上深色的血液有些出神。她想到这部漫画后面那些令人吐血的剧情,终于还是决定下来:“那就,先去千年前,我去见见那位大魔王。” “好啊,”几乎秒懂了她的意思,云初露没有任何疑惑就爽快地点点头,“两面宿傩是,蛮好的,人类在他面前基本活不过三秒,一世应该很快就能结束。” “不过他好像喜欢吃女人……反正饥荒那一世你也……哎,就再忍忍。”她皱着眉头碎碎念着。 至少长痛不如短痛,比起长久的折磨,还是一刀毙命来得要好些。 “……我可不是去送人头的啊,”云优昙哭笑不得,轻轻点了点她小小的脑袋,“既然这一世都努力改变了点什么,总不能……真的看他们被大魔王全杀了。” 就算一开始只是心血来潮,为了云恬恬的小小心愿,但后来……她也是发自内心喜欢他们的。 “那你想干嘛?你不会以为用爱就能感化他?”云初露满脸震惊地看着对方。 “想什么呢,”云优昙一脸无奈,“我就是去试试看,能不能和他定下束缚,骗……劝他去修仙。毕竟诅咒之王哪有修仙有前途,你说是不是。” “……”小小的花灵露出了便秘一样的痛苦表情,差点蹦出一句“你有病”,忍了忍才违心地说,“你还是去用大爱感化他,我求你。” 连自己都被剔了仙骨永不得入仙籍,还劝别人修哪门子的仙啊。 虽然终究没讨论出个所以然出来,但天雷劈下来之前,云初露还是及时打开了界门,让两人一起落到了千年前的深山老林里。 “我会尽量创造机会,就像之前一样为你做牵引,但最后能走到哪就看你自己了。希望别束缚还没定下,你人就先凉了。” 虽然嘴上有一万个不乐意,但她始终拦不住她,就像当年拦不住她非要下山入世一样。所以,就干脆努力去配合她去做。 知道时间不多,在下一道雷追来之前。小花灵挥了挥手,连忙吸了一截断木上来,焦急地催促她道,“你快点,它要追过来了。” 也许是这个世界特殊,省去了轮回办的那些手续,它来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快。 云初露只是个伴生灵,没有以物塑身的能力,这个只能由她自己动手。 “你让我……用木头?”云优昙有些难以置信。 “木头怎么了,木头最适合你了。”她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 夏知眠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一处深林里,她坐起身揉了揉自己胀痛的脑袋,好半天才从混沌的状态中逐渐清醒。 想到陷入黑暗之前的那一幕,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才发现那里并没有被穿透的剧痛,身体似乎仍是完好无损的。 怎么会?她明明已经…… 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素色的古装,脑子懵的厉害。 “你已经死过了,这是另外一世,千年之前。” “什么……?” 夏知眠下意识地回应对方,一抬起头,就看到了像精灵一样浮在她眼前,穿着一身粉白色襦裙的可爱小姑娘。 在她想要开口询问之时,人偶一样大小的女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抱着肩,用稚嫩的声音酷酷地道:“听我说。” “我是你的指引者,你可以叫我云初露。由于作为补偿的上一世结束得太快,所以你还有时间继续留在这个漫画世界。但毕竟是你自己滥用能力,所以如果想要回到之前那个时间节点,还需要做点任务去换取机会。”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做,在这里安然度过一辈子。只是漫画后面的剧情我还是要告诉你一声,五条悟会被腰斩,夏油杰也会死,伏黑一家甚至父子相残……总之,除了死因有了些变动之外,他们基本……不,应该说一定都会死。别问我为什么,因为那个脑残的作者就是这么画的。” 夏知眠怔忡地望着她,似是在努力消化她所说的东西。 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呆呆地问:“都会死?” “是,都会死。”云初露半点犹豫都没有,非常笃定地回答她,随即问道,“这个任务你要接吗?” 夏知眠有些心酸地叹了口气,却并无犹豫:“接啊,当然要接啦。” 还能有回去的机会,怎么可能不接啊,毕竟都还没来得及和他们好好的告别。 “行,你的任务,就是在这里开荒活下去,并和这本漫画里的大魔王,未来的诅咒之王定下束缚。”显然并不意外她的选择,小花灵点了点头,直接向她说明任务。 至于具体内容……像是要说什么难以启齿的话,云初露表情扭曲了一瞬,“让他……去修仙。” 这一次为了能让自己活得更久一点,好去做这个见鬼的任务,云优昙已经封印了所有的力量。所以她现在,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普通人类。 而为了不被两面宿傩三秒内捏死,她似乎还给对方下了个什么禁制。 剩下的,就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夏知眠:“……哈?” …… 为了得到神明永久的庇佑,村民听信了某位咒术师的蛊惑,不顾本人意愿,将纯洁的少女绑进深山献给了根本不存在的山神做新娘,希望以此来诞下圣子。 在他们近似疯魔的信仰,或者说诅咒下。加上那座山磁场不对,那个少女在未受孕的情况下,真的怀上了孩子。 只是最后被剖腹取出来的,却是一对畸形的连体婴儿,扭曲的四肢,和身体上可怕的咒文,都将村民吓得半死。而最初欺骗他们的咒术师,早已不知所踪。 所以,曾经最被期盼的孩子,就变成了不祥的禁忌之子。 “封建迷信真是害死人……”夏知眠听完之后表情复杂,光想想那样的画面都令人生理不适。 “没办法,无论哪个时代都会有这样的存在。” 云初露飘在前面,带着她一路往更深的山里走,直到来到一处较为开阔的地方才停下。 天空被周围盎然的绿意包围,只露出一个不太规整的圆形,像一个缀着白云花纹的碧蓝色盘子。阳光却刚好能够洒射进来,给翠绿的叶面镀上一层金光。空气里皆是草木的味道,闻着令人舒心。 “到了,就在这里。” “唔?” 夏知眠看着眼前由繁茂的树林、竹林所环绕,杂草横生的一片土地,目光很是茫然。 “从现在开始,你要自己开启荒野求生之路。第一步,就在此处建一座小屋。”云初露一脸认真地看着她,语气并不太严肃,但绝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夏知眠:“……” 所以开荒是真的开荒啊?? “我是为你好。” 过得惨一点,活得才能久一点。 “你是要我,徒手,建房子?” 夏知眠眼睛都瞪圆了,抖着嗓音无比艰难地问出了这句话,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一般。虽然她动手能力确实还算可以,但这个难度未免也太大了。 “放心,我会给你图纸的,还有斧头、锯子等一切需要用上的工具。”云初露飘到她的肩膀前,凉凉的小手往上面拍了拍,“加油,你可以的!” 夏知眠:“……” 不,我恐怕不可以。 “不过房子不急于一时,我先带你去抓……找个帮手回来。”云初露飘离了一些,示意她继续跟上自己。 第1章 番外-夏油杰 [冬之夜,夏至日。] [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先秦】诗经·国风·唐风《葛生》 悟曾经问他,咒灵球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 其实夏油杰很难用一个具体的东西来形容它,真要说的话,大概就像是擦过呕吐物的抹布。 第一次吞咽下它的夏油杰曾以为,自己这一生都无法与这种恶心的怪味和解。 尤其在在那个不断祓除咒灵的夏天,熔炉一样燥热沉闷的处暑,没完没了的聒噪蝉鸣,和没完没了吸收吞咽的咒灵球,几乎让他的舌头快要尝不出正常食物的味道。 恶心,太恶心了。和那些永远杀不尽的咒灵一样恶心,和那些不配被保护的愚蠢又丑陋的猴子一样恶心。 他开始产生怀疑,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否还有意义。保护弱者?可是愚钝的弱者真的值得他们用生命来保护吗? 曾经所坚信的一切仿佛都成了一个巨大笑话,他似乎成不了最强,也厌恶那些愚昧无知的弱者。 那个夏天,夏油杰太迷茫了,他几乎看不到咒术师这个群体的未来……而咒术师真的能有所谓的未来吗? 尤其是在看到那些恶心的村民之后,他太想要有一个结果,一个让咒术师能够不再无谓牺牲的结果。 所以他想要去选一条,或许永远都不被旁人理解的路。那条路或许很黑,或许没有同伴,也或许根本就没有终点。但都没关系,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清醒地看着自己站在崩塌的边缘,冷漠地俯视脚下无尽的深渊。 不过是一步之遥,不过是万劫不复。 但他还是在坠落之前被拉住了,那双手将他从刺骨寒冷的路口带了出来,重新回到了阳光下。 他未必贪恋太阳的温暖,但他贪恋她手心的温度,贪恋她看向自己时始终不变的温柔。 所以他心甘情愿被她带离。 她为他指了一条或许同样没有终点的路,但那条路不再是漆黑一片。它布满了温柔的裂缝,所以仍会有光能够照进来。 他仍会有一路结伴而行的友人,只是,里面唯独没有了她。 她就这样留在了那个岔路口,甚至在分别时,送给了他一句自己永远无法释怀的祝福。 应该更早一点发现的。无论是他来不及诉说的心意,还是她隐瞒他们在背后无声的付出。 可是蝴蝶消逝于夏日,他隐晦的秘密也被永远困在了十五岁。 而他的人生却无法一起停留在那里,他停不下来,也不能停下来。 只是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夏油杰对吞咽咒灵球这件事充满了抗拒。 他再也尝不到那种擦过呕吐物的抹布味,执念的苦涩终于变成了他过往梦寐以求的无色无味,可他却如此地害怕它没有味道。 曾经最厌恶的味道,成了他此生最渴望尝到的味道。 因为太阳落山了。 它在第二个黎明到来之前仍会翻过山岭,再次升起。只有他的太阳,是他用尽一生翻山越海,都无法再见。 第72章 仙境极乐无所忧愁 “这就是你说的……帮手?” 几乎不用猜,夏知眠也能看出他的身份。 她蹲在一个躺在水潭边上,满身血污的粉发少年身旁,看着他身上、脸上诡异的黑色纹路,异于常人的四条手臂,还有脸上闭合的四只眼睛。 虽然充满了让人产生畏惧心和不敢直视的怪异可怖,但少年的五官其实并不能算是难看,甚至看久了,还觉得有点耐看? 也许是对方尚未醒来的原因,也许是夏知眠这个人对恐惧始终有些迟钝,更或者是,因为她之前接触的那些可爱的年轻人让她先入为主,至少她目前还没有感到有多害怕。 只是在想,原来这就是少年时期的大魔王啊。 “对,也是你的任务目标,”云初露浮在上方点了点头,同时抬起一只手挥了挥,洒下的银色星子落到少年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便逐渐愈合了起来。 “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了,我不会再现身。如果还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用意识和我交流,不要让他发现。” 她深深看了夏知眠一眼,随后化成一群细碎的银色光点,像银河一样汇入她的手腕之间,最终变成了一个银色的手镯。 夏知眠抬起左手,看着那只熟悉的镯子显然愣了愣。 不过很快她就回过神,思考着自己到底要怎么把这个“帮手”给带回去,等他自己醒过来吗? 大概还要很久,至少夏知眠撑着脸颊蹲在这儿盯了半天也没见他有点动静,而等待的这段时间她说不定还能砍根竹子下来,为自己未来的小竹屋积攒材料。 为了不浪费时间,夏知眠还是决定试着把人背回去,反正回那片空地的路也不是太长。 只不过她在对方的手臂上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先抬哪一条。刚伸出手,指尖甚至都还没触碰到他的皮肤。那个像尸体一样一动不动的少年,便突然睁开了眼睛。 四只眼睛,上面一对完全睁开,下面一对仿若慵懒地半阖。里面皆是一样的暗红之色,像残阳余烬下晒干的血液。 夏知眠在他冷漠地睥睨下头皮发麻,如同被定住了身形无法动弹。那目光是她从未见过的,没有任何的情绪和温度,只有冰窟一般彻骨的寒意。对方看她,就像是在看一只渺小的蝼蚁,或者说食物。 两面宿傩也确实是这么想的,他在那群咒术师的围剿下不慎受了伤,再度醒来甚至没注意看眼前的人是个什么模样。只知道对方是个女人,而他现在很饿。 [他想要杀了你。] 在意识里出现云初露声音的同时,两面宿傩也对夏知眠施展了自己残暴的咒术 。 她本应该在他面前碎成一摊烂肉。 但在夏知眠根本来不及反应的那瞬间,反而是眼前的少年“砰”的一声,随着烟雾散尽后,变成了另一种形态。 他们谁也没料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包括早有准备的云初露,她甚至喃喃地说了一句:[真不愧是你啊,云优昙。] 只是尚未回神的夏知眠并没有听见。 地上的大魔王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那里仅有一只白色黑条纹的幼虎。与之前那个少年唯一的相似之处,就是那双暗红的眼睛。 外形看上去似乎才没几个月大,一身蓬松的厚毛显得有些圆滚滚。 让她一下就想起了岁岁,刚见到的时候,它大概也只有这么点大。 他们应该会记得给它喂粮喂水。 她垂了垂眼睑,心头突然涌出一种难言的酸涩。 还以为自己再也感受不到别离之苦,明明这一次是她先离开的啊。 两面宿傩看着眼前骤然变大的女人皱了皱眉。但下一秒他就了然其实是自己变小了,他低头看了眼那两只覆满了黑白相间的皮毛、短而胖的肉爪,愣住了。 两面宿傩:“……” 这个该死的女人对自己做了什么!? “噢呜——嗷——嗷呜——” 毛茸茸的小老虎连续发出了一阵“凶残”的虎啸。 夏知眠梦游一样盯着那只可爱到爆炸的小动物冲着自己龇牙怒吼,眨了眨眼,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好。 [他在说什么?]她只能在脑海里问问那只小精灵。 [你确定要我翻译吗?他骂得挺脏的。]同样无语的云初露说道。 [……那还是算了。] [他的本体是老虎?不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是,只是触动了保护机制,一旦他对你起了杀心就会被迫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好。] 夏知眠也不知道是该同情,对方想要杀死的自己,还是该同情,杀不了自己还要变成这样的对方。 两面宿傩在发现自己只能发出这种见鬼的声音后,终于选择了放弃,他死死地盯着对方,满脑子都是要咬断她喉咙的杀意。 但以现在的形态来看,实在没有什么威慑力,至少夏知眠完全没有感觉到害怕,她只是有点哭笑不得。 “我知道你很生气,”夏知眠目光平静又柔和地望着他,试图安抚他的情绪,“但你先不要生气。” 两面宿傩:“……” 对方似乎不想听她废话,像所有猫科动物生气时一样,弓着背部冲着她哈气。 夏知眠:“……” 救命,更可爱了。 “我真的没什么恶意,只是看你受伤昏迷在这里,良心上过不去想帮一下罢了。” 她试探着一点点把手伸了过去,以表达自己的无害和友好。 “你先冷静下……”话还没说完,还没触碰到他的手指就被一口咬住了。 看对方那“恶狠狠”的模样,很明显是想要咬断她的手,但奈何作为幼崽乳牙还没几颗,啃来啃去,也只是让夏知眠感受到了一丝细微的痛。 [趁现在赶紧带他走,时效快过去了。] 听到了小精灵的提醒,夏知眠也不多费口舌了,将咬着自己手不放的老虎一把抱了起来,因为对方目前是小动物的形态而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天不早了,你看你这样也不方便走路,还是我带着你。” 两面宿傩:……该死的女人!他一定会宰了她! 夏知眠由于心虚,也不敢低头看他,只能疾步往来时的方向走,边走边尝试与他沟通:“少年,我其实……是一名四处云游的散修,今日遇上也是你我之间的缘分。尤其是我看你骨骼清奇,是个修仙奇才,所以你要不要和我定下束缚,一起修仙?” 果然人上了年纪,脸皮也就厚了,抛弃掉那点羞耻心,她睁眼说瞎话的本领真是越来越大了啊。 至于两面宿傩,他根本就没注意听她在说什么鸟语,一心只想着变回去之后要怎么折磨她。 走了一小段路,夏知眠带他一起回到了自己那片尚未开发的土地。 太阳已经西沉,橘色的光线只能钻过密集的枝叶缝隙来到这里,带来一丝更加轻柔的温暖和明亮。 夏知眠见怀里的小老虎一直没发出声音,也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提议有没有兴趣,正准备用“传销”式的口吻(不是),再给他宣传一下修仙的妙处。 就感觉到怀里不起眼的重量突然一轻,更为庞大的冲力瞬间将她压倒在了地上,好在满地丛生的杂草做了缓冲,不至于摔得太疼。 可爱的小老虎不见了,又变回了那个凶残冷酷的少年。 两面宿傩将夏知眠压在身下,因为轻视甚至都没有钳制住她的双手,只是撑着地面弯身俯视着她,暗红的眼睛里闪着即将撕碎对方的兴奋又暴虐的光。 “女人,”他伸手掐住她两边的脸,舔了舔唇,靠近她的耳旁犹如恶魔低语,“我会咬碎你身上的每一块骨头。” 两面宿傩看着她白皙皮肤下青色的血管,鼻间似乎还嗅到了一点清淡的冷香,顿时觉得这个食物应该会挺合自己的胃口。 夏知眠在这时却有些走神,大概是云初露给了她有恃无恐的勇气,所以她此时此刻的关注点完全飘移到了别的地方。 这个人没穿上衣,虽说是少年模样,但裸着的半身肌肉紧实,图腾一样对称的黑色纹路覆着其上,总有种诡异的性感。加上两人之间较近的距离,她有点不知道眼睛该往哪放。 等两面宿傩稍微抬起头来,夏知眠的视线便落到了对方的眼睛,上面的那一对。 她注视他的目光根本毫不避讳,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怒,就只是像看花看草那样地看着他。 “谁允许你直视我的?”两面宿傩眯起眼睛,显然不爽至极。 因为这个女人既没有吓到哭,也没有开口向他求饶。虽然求饶并没有用,哭声也只会令他厌烦。 但这样平静地注视自己,她还真够有胆的。 “我以为,看着对方的眼睛,是一种基本的礼貌。” 平躺在地上的夏知眠就像一条搁浅在岸上的咸鱼,看上去半点挣扎的意思都没有。 两面宿傩闻言冷嗤一声,下一秒就冲她发难起来,这一次他倒是没用咒力,而是想要徒手拧断她的脖子。 只是宽大手掌才刚触到她颈间的一点儿皮肤,他就瞬间失去了力量。 夏知眠幽幽叹了口气,冷静地抬起手,在“砰”的一声中,接住了于半空中掉落下来的小虎崽。 两面宿傩:“……” 他想骂人,但他不想发出那种恶心的声音。 “我劝你还是放弃,你杀不了我的。” 她坐起身,把他放到了草地上。刚伸出手准备摸摸他的头,又猛然惊醒这不合适,便连忙缩回了手。 “之前你在水潭边重伤不醒,也算是我救了你。”夏知眠仿佛看不到他“阴冷”的目光,摸了摸鼻子,只得昧着自己良心忽悠他说,“你可能不知道,在我的家乡,救命之恩是要以身相许的。” 说完她又连忙接着道:“当然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见你气质不凡,显然将来大有作为,一看就是修仙的好料子,所以……你愿不愿意随我一起修仙?” 两面宿傩:“……” 夏知眠从一只老虎仔的脸上看出了轻蔑和鄙夷。 “修仙可长生不老,亦可幽隐山林,远离尘世纷扰。不老不死永生不灭,仙境极乐无所忧愁。”夏知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得这么顺溜,反正依然不死心地问道,“你真的不想试试吗?” 当然修仙要经历的那些淬炼她是一个字没提。 两面宿傩:“……” 他的目光除了方才的鄙夷还多了一点嫌弃,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夏知眠:“……好,看来你不想。” “但是!”一改两秒前的丧气,她话音一转,又打起了精神,“你身上的伤毕竟是因我而愈,我们修仙之人讲究因果,所以你也不要怪我强买强卖,强人所难……咳……” “十年,十年后你若是仍无此意,我就放你离开。” “反正十年而已,对你来说也只是弹指之间。” 云初露给她的期限是十年,虽然成与不成她都能回去,但总是要努力试试看的,如果能稍微改变一点那些悲剧的收场,就不可能不去尝试。 唯独有些对不住的就是这个少年了,可是她啊,真的太想回去看看了,尤其是在知道了那样的结局之后。 至少十年,在对方眼里,确实不过须臾。 夏知眠说完后,也不再继续烦他了,而是找云初露要了一把砍刀,开启她的建房之路。 凭空出现在对方手里的刀,倒是让两面宿傩产生了点兴味,但两次都没能杀掉这个女人还变成了这副鬼样,实在令他暴躁不爽的很。 瞥了眼女人的背影后,他迈着自己的四只小短腿随便找了个方向便离开了,显然不愿再在这里耗费精力。 夏知眠并没有注意他的动作,大概知道了也不会阻拦。 她现在眼里只有那一片翠色的青竹林,每一根都长势奇好,比她院里的紫竹要粗了不少,高挺笔直地立在晚霞下,闪着熠熠的光芒。 夏知眠又要了根长长的发带做襻膊,挂在颈项间,将两边不便的大袖绑缚起来,露出手臂。 就和当初钓鱼一样,她对自己倒是有种莫名的信心,看中了一根提着砍刀就上。哪知挥下去的第一下,虎口都给震麻了。 等两面宿傩发现自己跑到一定范围,就被限制一般出不去而怒气冲冲地回来时,夏知眠甚至连一根竹子都没砍倒。 第73章 你说你,这是何苦 重新变回人形的两面宿傩来到夏知眠跟前,或许是因怒气无处发泄,便抬手一挥劈断了她旁边的竹子。 “女人,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夏知眠见那根自己砍了二十多刀都没断的青竹轰然倒地,眨了眨眼,转头看两面宿傩的眼神霎时就亮了。 “好厉害!怎么做到的,要不再帮我多劈几根?”她仰头巴巴地望着对方,有些讨好地说道。 对于毫无砍树经验的夏知眠来说,这个难度真不是一般的大。 先不说双手被震得发麻,光竹子表面的滑度就很难让她每次都砍在同一个位置,所以既消耗无用的体力又白费了时间。 她先前的那点自信现在已经全部消耗殆尽,只剩下满满的自我怀疑。 以目前这样的进度,这竹屋她得花多少时间才能建起来? 而对方只不过是稍稍抬抬手罢了,着实让人羡慕。 “你在命令我?”少年自上而下冷冷地俯视她,傲慢的眼神始终像是在看什么不起眼的小虫子一样。 夏知眠倒也不因他的态度生气,反倒温声细语地给他解释:“你误会了,哪里是命令,就是看你这——么厉害,和你商量一下而已呀。” 当然能帮帮她自然是最好的,不愿意帮她也不能怎么样。 “嗤,”两面宿傩似乎并不吃她这一套,很是轻蔑地笑了一声,“修仙的,竹子都砍不断?” 那语气里的嘲讽几乎可以具象化了。 夏知眠:“……” “……咳……我们修、修行之人就是这样的,凡事多靠自己。”她忍住想要摸鼻子的动作,视线却先一步心虚地移开了。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女人。” 两面宿傩已经懒得继续听她胡扯,他现在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自己想杀又杀不掉的女人,看着都心烦,还不如出去多抓几个人来吃。 “就是我之前说的呀,咱俩十年的那个约定。”夏知眠无辜地看着他,“时间未到,你肯定走不了的。” 虽然这些也不全都是她做的,但到底还是挺过意不去,她又好声好气地补充道:“你放心好了,虽然没有钱也没有五险一金,但包吃包住嘛,还能得到心灵上的升华,肯定不会委屈你。” “要不你就当……修仙体验套餐?” 这话说出来夏知眠自己都觉得无耻,不过没关系,她都三辈子了,脸皮厚点是很正常的事。 就是住这方面恐怕还得再等等…… 说起来,这会儿也不早了,她抬头看了眼渐渐要暗下来的天色,没事人一样问他:“饿了吗?我去整点吃的。” 两面宿傩目光像要冻死人一样,微微眯着眼打量她那张蠢脸,视线却逐渐下行,落在了她裸露在外的两条手臂上。 肤色很白,看着倒是细皮嫩肉的,尝起来估计会很不赖。 既然只是杀不掉她,那吃点她的肉喝点她的血,再留她一口气在,是不是就行得通了。 少年露出一个残忍又恶劣的笑容,在夏知眠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抓起她的手腕把人拉到跟前。 他那双红瞳像锁住猎物一样死死盯着她,然后伸出艳红的舌头,十分色气舔了一口被自己举至脸边的那截小臂。 白皙光滑的肌肤如他所想,确实让人很有食欲。 而且,身体果然没有变化。 很好,很好。 少年从喉咙发出愉悦地哼笑。 夏知眠:“……!!!” 无论是对方阴鸷疯狂的眼神,还是皮肤上灼热湿润的触感,都让夏知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在她控制不住要给他一拳时,少年突然张开嘴巴,对着她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 “砰——” 烟雾散尽,她的小臂上多了一只叼着她肉吊在半空的小老虎。 两面宿傩:“……” 淦!!! “你说你,这是何苦……” 夏知眠还在对方松口掉下去之前接住了他,她真是个好人啊。 将快要气炸的幼虎放回到地上,她轻轻点了下他的小脑门,声音无奈:“好啦好啦你别闹了,我去弄饭。” “说起来这根竹子也是多亏了你,干脆就拿它当工具。” 夏知眠又从云初露那儿要来了锯子和和一字刀,将那根长长的青竹拖到空旷的地方,拿着锯子开始干活。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锯出了三个等长的竹筒。 一个从中锯开变成了两个短杯,剩下的一对则分别割出了豁口,再借助一字刀各挖出了一块长方形的竹片。 等她辛辛苦苦做出水杯和煮饭的工具,天都快要黑了。 而再次变回人形的两面宿傩就一直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抱着肩板着脸,仿佛试图用眼神杀死她一样,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 夏知眠直起身揉了揉自己酸胀的腰部,拿着四个长短不一的竹筒就要往附近的小溪流去,似乎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人一样,走的时候看都没看他一眼。 “女人,去哪儿?” “去洗东西啊,”她回身瞅了这位大少爷一眼,想到他对自己的称呼,便又提醒了一句,“我叫夏知眠,你可以不用总是女人女人的喊我。” “呵,蠢女人。” 夏知眠:“……” 算了……随他开心。 她的好脾气可能是从伏黑甚尔那磨练出来的,但不管怎么说,“大小姐”总还是比“蠢女人”要好听的多! 附近除了有湖泊之外,还有山涧的一条溪流,是很清澈的水源。 夏知眠也觉得后者更纯净一些,便把东西拿到那儿去清洗。 她又从云初露那儿要来了大米、玉米粒、豌豆、火腿,还有一些调味料,把它们混在一起搅拌搅拌,全部塞进了洗干净的竹筒里。 还好不用真的在山里挖野菜,她差点以为自己这十年就要当个野人了,虽然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有现成的食材这点对她而言就是最大的幸运。 一个倔强的华国人,在吃这件事上绝对不能受一点委屈。 回去的时候夏知眠端着个双耳铁锅和里面的四个竹筒,人是又累又饿又冷,而某位大少爷还坐在石头上连屁股都没挪一下。 见她回来就只凉薄地掀了掀眼皮。 此时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整片林子在风声中呼呼作响,完全没有了白天的温柔。夏知眠要了一串灯笼挂在树枝上,借着这点光线,开始挖土坑。 两面宿傩每看着眼前的女人凭空拿出点东西来,眉头就要皱一皱,实在很难相信这么个弱鸡能有什么本领。偏偏她身上又确实有古怪。 说不定吃起来和普通人会不一样。 但是他吃不到……而这方圆百里居然连只动物都没有,自己又走不出太远。 这么想想就更烦躁了。 这个该死的女人,千万别让他找到机会。 夏知眠根本顾不上这位大爷是什么个心情,好不容易挖完了两个比较深点的土坑,又忙着去周围拾树枝。等她终于点燃了两个火堆,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将两个塞满了食物的竹筒放在其中一个火堆上烤后,她是一点都不想再动弹了,便和云初露打商量。 [这水你能不能也帮个忙,天都黑了,对面那位明显不会帮我打灯笼。] [没关系,我可以让灯笼跟着你。]云初露残忍地拒绝了她。 地上凭空又出现了一个水桶。 夏知眠:[……] [你给我句实话,我们之前是不是结了什么怨?] [别瞎想,我都是为你好。]云初露声音诚恳,听不出一点儿问题。 云初露也确实没有骗人,毕竟苦日子多一点儿,寿命才能长一点,谁让她的命就是不想死死得越快,越想死就怎么也死不掉呢。 虽然十年的命,可能、也许、大概也不用这么的苦? 夏知眠别无他法,只能拖着两条腿,去溪边接了一桶水回来,倒进锅里放到火堆上烧。 好不容易饭煮熟了,快饿晕的她赶忙跑到石头边,把闭目养神的少年一把拉了过来。 “蠢女人!谁允许你……!” “可以吃饭了欸!” 夏知眠仿佛看不到他一脸的怒意,兴冲冲地把一双筷子塞他手里。 “蠢货,我对你们人类的食物……” 他一脸讥诮,开口就要拒绝,夏知眠却刚好用小刀撬开了竹筒上面盖着的竹块。 混着竹子清香的食物味道一下子扑了出来,至少是这位生活在千年前,连食物都匮乏的霓虹大爷从没闻过的香。 “哼,看你这么殷勤,本大爷就赏个脸尝尝。”两面宿傩面不改色地改了口。 夏知眠有些好笑,不过还是顺着他的话说:“是是是,谢谢您这位爷赏脸。” 她说完也不再管他,自己先伸筷子从其中一个竹筒里夹了口饭出来,吹了吹吃进了嘴里。 只能说,这大半日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夏知眠简直要为这一口吃的喜极而泣,激动之余还不忘夸夸自己:“呜呜呜好吃!真不愧是我啊!” 她脸上沾了不少灰尘,明艳的五官却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柔软,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连两只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的模样,看得出是很幸福的笑容。 嗤,一脸蠢相…… “你快尝尝啊,”夏知眠吃完又去拱了拱睨着她的少年的胳膊,黑亮的眼眸里是藏不住的期待,“我不骗你,真的好吃!” 两面宿傩被她看得有些烦躁,但还是将火堆里的另一个竹筒拿了出来,毫不犹豫的动作看得对方眼睛都要瞪掉了。 “不、不烫手么?” “你当我是你?蠢东西。” 夏知眠:“……” …… 虽然今天只砍了一根竹子,还被做成了食材的盛具,但是没关系,夏知眠对自己又有信心,明天一定能多砍两根。 吃完饭她在火堆前捧着杯热水养神,只是越坐人就越困,渐渐的两只眼都快睁不开。 但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她今天忙活了那么久,都不知道出了多少汗,对于有点洁癖的夏知眠来说,不洗个澡实在浑身难受。 虽然在目前的条件下,这样的需求会显得有点儿矫情,但竹屋彻底建起来最少也要小半年,她总不可能半年都不洗澡。 夏知眠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去那个湖里清洗一下。 [我想去洗个澡。] [湖水很凉。] [不洗我睡不着觉。] [不会,你闭上眼,两秒就能睡着。] [好,是我无法忍受这个脏脏的自己。] [那就白天再去,湖水温度会高一点,你如果现在生病了,那家伙绝对会不管不顾等你自生自灭还要在旁边拍手叫好。] 夏知眠消停了,幽幽叹了口气。 [……你是个会劝人的。] 澡可以等明天再洗,但洗把脸刷个牙还是很有必要的,她一个正常人类,个人卫生总得讲究一下。 [说真的,你真的好像哆啦a梦啊,要什么有什么。] [哼,我可比那个蓝胖子可爱多了。] [是是是,你不但可爱还漂亮呢~] 夏知眠提着灯笼去了湖边,用凉嗖嗖的湖水简单洗漱了一下。 确定了,这样的温度果然不是自己能承受的。 不过……夏知眠拍了拍自己手上的水,站起身来,将目光投向远方。 今夜无云,头顶高悬的月亮倒映在墨蓝色的湖水里。湖面随着风儿荡起涟漪,将银白的月光也揉碎成璀璨的星河,连同波纹一起缓慢地荡漾开来,很像一幅流动的油画。 虽然晚风吹在身上仍有些凉意,但这样的景致多看一会儿都觉得舒服。 就是免不了,又有点想念她的小院子,和曾经一起在院子里赏月的大家啊。 哎…… 十年对她来说,却是很漫长的啊。 等夏知眠再次回到未熄的火堆旁,某位大爷已经自觉躺在了她用不少阔叶铺出来的临时床铺,也不知睡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她放轻脚步慢慢走到火堆另一边的草铺,给火里又添了些树枝,好让火焰能燃得更久一些。 提醒完云初露明天喊自己早起,她便也躺了下来,闭上眼不消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睡得很死,以至于完全不知道,不死心的少年刻意等她睡着后,尝试了各种方式想要杀了她。 那些被她放在远处的工具几乎一样没落,甚至还想到用火棍把人给烧了,但最后的结果都一样。 “砰——” 折腾了大半夜,变身好几次的两面宿傩自闭了。 化身幼虎的少年看着对方睡得无比香甜的蠢脸,冲过去用爪子朝她的脸蛋“狠狠”拍了一巴掌。 夏知眠多少还有点感觉,迷迷蒙蒙地抬起手,把毛茸茸的小家伙圈进了自己怀里。 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别闹了,岁岁……” 第74章 割块肉下来给本大爷尝尝? 咔……咔……咔…… 侧卧着的两面宿傩烦躁地翻了个身,撑着头背对那片竹林。他其实可以不用睡觉,但这个声音一直环绕在耳边简直就像打不死的苍蝇一样吵得很。 咔……咔……咔…… 夏知眠倒是醒得很早,甚至不是被云初露叫醒的,天才擦亮时她就睁了眼。本来也想再小眯一会儿,但立马就感受到了昨天干活的后遗症,浑身酸痛,尤其是两只手臂。 这大概就是常年不锻炼的后果,亏她当初还信誓旦旦地想着要努力健身然后惊艳所有人,最后却是成了一场空话。 不过反正睡不着了,那不如就早点起来砍竹子。 夏知眠微微一偏头,就被身侧一大坨剪影吓了一跳。 等她缩了缩身,再定睛看过去,才发现是盘腿坐在她旁边的少年。 他阴沉着一张脸,暗红的眼眸也像要杀人一样阴恻恻的盯着自己,瞧着怪可怕的。 “你干嘛……”夏知眠连忙坐起身,揉了揉眼睛问他,“饿了?” “你是猪?” 一晚上居然一次都没醒来过! 在他旁边敢睡得这么人事不省的样子,简直就是对他的轻视! 尤其是后半夜,还胆敢把自己锁在怀里睡了半宿!喊宠物一样喊他! 这个可恶又该死的女人! 夏知眠一脸莫名其妙:“……?” 这个人怎么回事,一大清早就开始骂人?? 两面宿傩厌烦地看了她一眼,像皇帝一样丢下一句“去给我弄点吃的”就起身走开了。 夏知眠:“……” 给那位爷和自己弄了点早餐吃,夏知眠又绑起袖子,开始了她的造房大业。好歹有了昨天那么一丢丢的经验,虽然砍刀依然会滑偏,但多砍几次总还是能砍到同样的位置上。 她这人心态不错,越砍越来劲,也不觉得多烦闷。好不容易纯靠自己砍倒了一根,甩甩手歇了会儿便又继续着手第二根。 以为她终于消停下来的两面宿傩再次听到恼人的“咔…咔…咔…”。 两面宿傩:“……” 像是忍无可忍一样,少年满脸怒容地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抢过夏知眠的砍刀,像揉纸一样将其拧成了一团废铁。 夏知眠:“……?” 她低头看看被少年丢在地上的不成型的砍刀,又抬头看了看他那恶狠狠的神情,茫然却多过生气。 两面宿傩见她一脸呆滞,心情便好了不少,咧开嘴笑得十分反派。 蠢东西,现在没办法砍了? [他怎么了?] [无聊了,你让他发泄下。] 夏知眠恍然大悟,连忙又让云初露给了她一把砍刀。 一模一样的刀具出现在她手里的时候,两面宿傩的笑容僵住,脸似乎扭曲了一下。两秒后,新刀又变成了地上的废铁。 夏知眠就好像陪他玩一样,他废一把她就拿出来一把,直到地上出现了七八个铁团。 她终于开口问他:“你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同时也在心里感慨自己真是个好人,有这个时间都能砍一根竹子,却还在这陪他做无聊的游戏。 两面宿傩:“……” 感觉在被挑衅的少年握紧了拳头,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那种咬牙切齿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好心情。 夏知眠再迟钝也看出他情绪不对。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猜问道:“难道你还想捏?” 猫科动物破坏欲有这么强? 两面宿傩目光凶狠,特别大声地吼了她一句:“蠢货!!” 夏知眠被他吼得都往后缩了一步。 嘶,这个人怎么老是生气。 她一直觉得自己这样好脾气的人,按理不会多让人讨厌才是,所以两面宿傩动不动就发火,只能是他自己的原因。 没错就是这样。 被他吼了也没生气的夏知眠,反倒极有耐心地劝慰起来:“你这样总是生气是不好的,男人也有乳腺,这样容易导致结节,严重点可能还会囊肿。” 她说着目光还往下瞥了瞥,神情无比正经:“尤其是你胸还那么大。” “闭、嘴!”快要气炸的少年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夏知眠一副拿他没办法样子,幽幽地叹了口气:“要不你去周围找点别的玩,我还要忙着砍竹子造屋的,你也不想一直风餐露宿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对不对?” 两面宿傩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冷酷。 少年抬起了手,就在夏知眠以为他又要忍不住尝试来杀掉自己的时候,他却只是往旁边一挥。 两秒后,这片竹林的所有竹子全都倒了下去,起码好几百根的竹子,就这样全部倒了。 这哪儿是帮手,这简直就是天降的神兵啊。 夏知眠瞪大眼眸,看着那一堆轰然倒地的竹子,好半天回不过神。 半晌,她眨了眨眼,扭头望着一脸不耐烦的少年,特别真挚地赞叹道:“你是我的神!” 那双漆黑如星辰夜色的眼眸里,并不是什么殷勤的奉承或谄媚,就只是非常纯粹的称赞。 就像她从来没有真正的恐惧过他,至少从没有露出他自出生就最熟悉不过的畏惧、惊恐、厌恶、或忌惮。 所以他才更加觉得,这女人是个蠢货! …… 因为两面宿傩的“帮助”,夏知眠省去了砍竹子这项步骤,但搭建一个竹屋出来,光有材料还不够。 打桩立柱、铺底建梁……截出需要的长度和打磨等才是更繁琐的事情,要锯要劈要槌,不过才几天她那两只手心就磨出了茧子。 而两面宿傩仍要听到,甚至是各种不一样的噪音。忍了几天就受不了的他,把蹲在地上“啪啪啪”一心劈竹子的夏知眠一把揪了起来,扬言带她下山去抢个贵族的宅子来住。 “诶等等等……”被拖着走的夏知眠一手捂着她那要散开的领口,一手拍打他的手背,“你别拉我呀,这房子我要自己建的!” 少年却头也不回,理都不理她,脚步也没有丝毫停顿,显然那点儿挣扎在他眼里啥也不是。 夏知眠眼见沟通无效,就去抓他的胳膊,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别,好不容易才扒拉住他的半边身体。 少年身形十分高大,倒显得她像个爬坡的无尾熊似的。 找到了机会,她一狠心,就把自己的手臂往他嘴里怼。两面宿傩几乎想都未想,送到嘴边的肉,自然立马张口就咬了下去。 然后,被她成功反向启动了保护机制。 少年“砰”的一声后,又变成了叼着她小臂的小老虎。 这次是她翻身做了主人,将对方托到了自己臂间。 “都说是修行了嘛。” 相处了一段时间,夏知眠胆子早就大了,撸猫似的在他头上撸了一把占便宜,然后又像唐僧一样念叨起来:“再说了,现成的哪有自己做出来的有成就感啊,而且这个地方依山傍水,有树有花有草,这种纯天然的大自然景色,是城里贵族宅邸能拥有的么,是能用钱财来衡量的么?” “还有你不要总是这么暴躁易怒嘛,我之前告诉过你的,老发脾气对身体不好,更有碍心性的淬炼。你学学我,凡事往开想,人生便能豁达很多,你说对不对?” 闭嘴!!! “嗷呜嗷——!!!” 夏知眠把挣扎不已的小老虎放回地上,手欠又想往他头上摸两把,却被对方毫不客气地用肉爪拍了手背。 下手非常之狠,“啪”的一声也非常响亮,只是因为他那点儿的体型,夏知眠也没感觉到什么疼。 不过知道他这会儿不高兴,她便老实把手缩了回去。 两面宿傩心里窝着一团无处发泄的火,干脆背过身去,看都不看她。 “好了好了,你别怄气了,”这些话夏知眠这几天都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她蹲下来,用指尖轻轻戳了戳他毛茸茸的背,语气讨好地说,“我中午给你搞肉吃,一大锅回锅肉,可以不?” 背着她的小老虎没吱声也没转回来,但夏知眠看到他那一对耳朵抖了两下,便知道这法子还是可行。 她偷偷弯起嘴角,背着他无声窃笑了起来。 …… 虽然夏知眠当下满脑子都是那个未建成的竹屋,但也知道这样一直待在山里肯定是不行的,她还要去山脚下的村子里,看看能不能换些东西回来。 毕竟云初露要她多靠自己,能给的东西有限。除了食材,大部分都是工具性用品,像衣物也只有两套换洗。 所以那些不能作为建筑材料的竹节,就被她用来制成了别的东西。细一些的做成鱼竿、鸟哨、风铃,粗一点的可以做成小型的家具,切割的竹片还能制成玩具和饰品。 当然她也不是什么都做得来,照着云初露给的图纸废了好几根竹子,才渐渐得心应手。 留了一部分自己需要,夏知眠便将其他方便携带的全部装进背篓里,准备带到山下去换些别的东西。 万万没想到千年后她在干这一行,千年前还是干起了这一行。 “走,带你去山下逛逛?”她将篓子背在身上,抬起胳膊拱了拱身旁的少年。 在山洞里躲了两天的雨,今日总算是大晴。被深绿色的枝叶所包围的天空碧蓝如洗,像涂抹的颜料般有种梦幻的失真感。 午后的阳光从树林顶部斜斜照射进来,将地上残留的雨水蒸成水汽,风里皆是湿润的泥土和青草气息,闻起来分外怡人。 这种时候出去走一走再合适不过了。 两面宿傩只是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既没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夏知眠已经习惯他这副看不惯自己又干不掉自己的模样,就当他是默认了。 不过他看了眼少年的四只眼睛和四条手臂,便和他商量起来:“你要不要稍微改变一下形象?我下去做买卖,别人要是看到你这么——有威慑力的模样,不敢跟我做生意了怎么办?” “又想命令我?”少年斜睨着她,神情倨傲。 夏知眠深叹了一口气,说:“我这明明是请求啊请求。” “那你打算拿什么来换?”他捏住她的下颌往上抬了抬,嘴角一挑,露出了散漫又恶劣的笑容,“割块肉下来给本大爷尝尝?” 夏知眠:“……” 你对我的肉到底是有多执着?? “我晚上给你烧东坡肉,色香俱全,入口即化,绝对好吃!骗你我是小狗。” “呵,你觉得我是一道菜可以收买的?” “你真的不想试试么?”夏知眠戳戳少年的手臂,继续用美食勾引他,“真的超级好吃,焖肉的时候会用上花雕酒,所以吃起来还有非常浓郁的酒香哦~” 两面宿傩面上还是不为所动的酷哥模样,抱着肩凉凉地道:“看在你这么求我的份上……” “是是是,都是我求你的,拜托拜托啦。” 少年最终收起了一对手臂,一双眼睛,以及肚皮上的那张嘴。看起来就像个身材极好的酷帅少年,只留下那些诡异的黑色纹路,至少在夏知眠看来并不觉得可怕。 两个人慢慢走下山,穿出繁茂的树林之后,入眼便是一片农田,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 因为是在平安京时期,田地里务农的人穿着都是那个时代的服装,夏知眠有些好奇地多看了几眼,但没有上前去搭话。 她带着两面宿傩走过田埂,直接进到了村子里。 相比这边女性比较束手束脚的和服,她那身飘逸的广袖交领裙大概是有些奇特的,加上身边未穿上衣又很有压迫感的少年,免不了引人注目起来。 而某位大爷最不喜欢别人直视自己。 “谁允许你们……” “咳……”夏知眠连忙拉住他的手臂,掩住嘴小声道,“你也不想当众变老虎?” 虽然她根本阻止不了对方杀其他人,但是没关系,她会撒谎。 目前还是少年的两面宿傩多少也有点好面子,只能特别不爽地瞪了她一眼。 夏知眠这才松了口气,其实以对方二次元的反派还非人身份,杀人吃人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能力改变他,但总不能看着对方在自己眼前大开杀戒。 为了不节外生枝,夏知眠是很有目的性地去成衣铺换了两件男装,又找了几个小孩子,帮忙换了些果蔬的种子回来。 毕竟是不太富裕的村子,一背篓的东西几乎算是“贱卖”了出去。 最后一个带种子来的小男孩,瘦瘦小小的,却还给她多拿了一小包果脯,干瘪瘪的果子其实一看就知道不会有多好吃。 但对于这个时代的平民家孩子,应该是非常不错的零食了。 夏知眠并没有错过他眼里微微的不舍,但孩子的心意最好还是不拒绝的好。 所以她一脸欣喜的接了过来,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谢谢你呀,但我也不能多收你的东西。” “家里有姐姐或者妹妹么?” 男孩闻言有些茫然摇了摇头。 “那就给你母亲。”她说着,将自己头上唯一的玉石发簪取了下来,放到了他手里。 带下来的东西都换空了,她身上也就只有这个拿得出手了。 “不不不……这个太贵重了,姐姐。”小男孩推着她的手不愿接。 “你给我的是对你来说很有价值的东西,我给你的呢,也是我认为比较有价值的东西,那这就是等价交换啦。”她捏捏他的小脸,笑意温柔,“收下,下次姐姐再来找你换别的。” 反正发簪什么的,她也还能自己用木头做。 回程的路上,夏知眠拈了一颗果脯吃进嘴里,嚼了嚼,酸味更重一些,但也不算难吃。 “你要尝尝吗?”她抬头问身旁的少年。 两面宿傩没作声,但嫌弃的表情溢于言表。 “好。”夏知眠也不强求,耸了耸肩膀留着自己吃。 “你就为了换这点儿垃圾回来?” 他是亲眼看着她一点一点把东西打磨出来的,自然觉得不值得。 “……哇,说垃圾也太过分了?”夏知眠不服气,“那两套男装是给你的欸。” “嗤,本大爷稀罕?” “行行行,你不稀罕,我稀罕行了。” “蠢死了。” 第2章 番外-家入硝子 “谢谢家入老师。” “真要谢谢我就保护好自己,少来几次医务室,当然不来是最好的。” “嘿嘿,”被包扎好的女孩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下次一定小心啦。” “行了,伤口尽量别碰水。” “是,再次感谢老师!”小姑娘“腾”地一下站起来,冲她鞠躬行礼。 “那我们告辞啦,老师再见。” “嗯,再见。” 毕业后留校做医生的家入硝子,朝那几个学生简单地挥了挥手。 门扉关上后,她坐回滑椅,从抽屉里拿了根棒棒糖出来。 尼古丁这种东西,一旦习惯了,戒起来真的很难。 你看你不在了,戒烟对我来说可一点儿都不容易啊,夏夏姐。 她咬着糖果,仿佛失掉所有力气般往滑椅靠背上一倒,有些失神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五月的暖阳从百叶窗的缝隙里钻进来,却好像怎么也温暖不了这间医务室。 要说都怪悟那个混蛋,说什么她要七老八十才能退休那种鬼话,没成想毕业后真是忙到脚不沾地。 好,虽然做学生的时候也没轻松到哪里去。 但那个时候,还会有一定能得到放松的地方。 不像现在,连黑眼圈都重了。 她咬碎糖果,偏了偏头,目光落在了柜子里的相框上。 相片里是两个勾着手臂的女性,一个长卷发穿着白色衬衫裙略显成熟,一个棕色短发穿着荷叶边上衣和短裙,却明显有着学生的青涩。 只是其中一个现在已经留长了头发,变成了同样成熟的女性,而另一个,却永远停留在了照片时的模样。 原来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 [没想到老师年轻的时候是这样的啊,可爱欸。] 性格大大咧咧的那个女学生,曾经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还好奇问她,身边的人是她的家人吗? 她是怎么回答的? 啊,她当然说是了。 是自己的女朋友。 对,就是那种女朋友。 既然那两个人渣都敢对外乱说了,那她怎么不能也这么说呢。 被你知道了…… 大概会先去臭骂那两个笨蛋,但肯定不舍得说我,对? 你一定舍不得? 可是这么久,怎么也不到梦里来看看我啊。害我每次做梦,最多只能梦见过去的你。 当然过去的也不是不好,只是好遗憾,看不到你现在的模样。 不过一定还是那么好看,一定还是会那样温柔地笑着。 家入硝子抬手遮了遮自己疲惫的眼睛。 医生没有活干的时候,也会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累啊,大概是因为消耗了太多的咒力,大概是一直都睡不好的原因,大概……是戒烟以来的持续性后遗症。 应该很需要好好调养,可是当年说好的养生茶,显然一辈子都等不到了。 甚至不止是养生茶。 春天的甜点,夏天的解暑汤,秋天的果酱,冬天的火锅。一年四季,几乎每个季节都有失去的东西。 好像很重要,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因为所有的意义皆是由你赋予的。 所以最遗憾的是什么呢?也许是,再也没有人会为他们点燃新年的烟花了。 因为是由你点燃的,所以才会那么有意义啊。 第75章 加油抗一抗,冬天就过去了 150,花了整整150多天,夏知眠终于将图纸上的竹屋大致复制了出来。 为了防水防潮防虫,屋子特意用立柱架高了半米,屋外她还预留出了一条窄长的围廊。 虽说比不上自己那个宽阔的露台,但下雨天也能搬把小竹椅出来。在屋檐下听着雨水溅落的嗒嗒声,煮点清香的淡茶,看着远方在风雨中摇摆的枝叶,总是一件特别享受的事情。 花果茶她要不来,茶叶倒是好说歹说求到手了些。 毕竟这样悠闲的机会也不算多得,不下雨的时候她总要忙个不停。 先是为了美感,在门口搭了两阶的阶梯。又去溪流里找了许许多多椭圆的石头回来,铺了一条从阶梯口延伸出去的石子小路。 虽然没有水泥加固,但勉勉强强也算看得过去。 那段时间两面宿傩就天天看着夏知眠不是在运石头的路上,就是在铺石头的路上。他嘴上总要忍不住刺她几句,因为这些重复单调的事情在他看来实在是蠢极了。 只是夏知眠从不和他置气,他也看得出她并不是出于什么畏惧,而是真的像没脾气一样。 在他恶言恶语的时候,也能笑吟吟地厚着脸皮夸她自己说这是有眼光、有审美。 两面宿傩其实并不喜欢弱小的虫子,甚至可以说厌恶,对于从出生就被厌弃追杀到后来能够轻易反杀那群虫子的他来说,弱小或许本身就是一种罪。 而夏知眠在他眼里是非常脆弱的人类,虽然嘴里总是信誓旦旦地说着要修仙这种蠢话,但她依然是脆弱的。 砍根竹子要挥刀三十多次,扛点重物就会手软脚软,木头的倒刺都能轻易刺破她的皮肉。 除了能凭空拿出些奇怪东西外,她基本没有任何有用的能力。 如果不是这该死的禁制,他要杀死她几乎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易如反掌。 但不得不说,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人,或这样的人类。 人的心思总是太杂,所以这世间才有无尽的诅咒。 哪里会像她,贵族府邸不去选,却要选择窝在这见鬼的山里做毫无意义的苦力活,还要用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眼都不眨地去换些破烂玩意儿回来。 并还能真切的为之而感到快乐,至少他从来没有听过她一句怨言, 吃自己煮的东西会快乐,坐在屋檐下看下雨会快乐,花了大半个白天就钓上那么一条小鱼也会快乐。 她的快乐总是来得太简单,但两面宿傩或许永远都不会懂她的这些快乐。 只是看她满心满意去做事情的时候,总是能令人奇迹般地心绪平和。所以他才觉得,自己暂且能够忍一忍这样的生活。 仅此而已。 后来楼梯有了,小路也有了。 夏知眠便用剩下的竹子在屋外加盖起,方便用来煮饭和洗浴的两个简易竹棚。 这样下雨天也不用再把锅具搬来搬去,洗澡也不用跑去湖里,虽然烧热水也是一件挺繁琐的事。 但生活的不轻松,本就是人生的一部分,而她喜欢用不轻松创造出来的轻松。 解决了吃饭和洗浴的问题,夏知眠又开始制作起围绕着整个竹屋的竹制栅栏,和与之配套的美观小门楼。 不厌其烦的将一个临时居所打造得更加完美。 毕竟人生的每一个时刻都是珍贵的,她当然要努力让自己住在一个舒心又喜悦的地方。 所以两面宿傩甚至被迫喜欢上了下雨天,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听不见她拿着砍刀、锤子制造出的各种噪音。 而好不容易建出了这个能够遮风挡雨的,较为美观的居所,夏知眠却依然没有就此停手的打算。 由于房屋内部的空间只有大约一间套房的大小,在两端各摆放一张单人床后,中间只能留有一套方形桌椅,以作为吃饭的空间。除此之外,再没有过多的空间来给她造作。 于是她开始热衷于给房屋加装饰,墙面上的挂饰,屋檐下的风铃,屏风、门帘、窗帘、桌布…… 两面宿傩本以为受制于人的十年会很无聊,但他没想到这个女人几乎能够每两天一个新花样,好像永远都有忙不完的事。 他自然不会出手帮什么忙。 他只会嫌她实在太吵,为了自己耳朵的清净,随手劈开那一堆她磨磨唧唧,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锯断的竹子或木头。 虽然对方每次都要一脸蠢相地感谢他。 哈,但他怎么可能是为了帮她啊。 而在冬天来临之前,夏知眠就一直忙于打造这些小物件,甚至连成套的竹杯都没有放过。 至于为什么两个人却有成套的杯子,那当然不是为了留给根本不会来的访客,仅仅是她为了把喝水、喝茶、喝酒的杯子全部分开,加起来刚好六只。 为了区分两个人的杯子,她在少年的那几只上面都刻了对方的q版形象。 三张包子脸,却有三个不同的表情。 微笑的是茶杯,冷酷的是水杯,生气的是酒杯。 完工的那天夏知眠还把它们一字排开,一一介绍给了他。 “嗤,丑死了。” 这是两面宿傩冷着脸给出的唯一评价。 不过夏知眠也不生气,毕竟他再怎么觉得丑,总还是要用它们来喝东西的(叉腰)。 直到天气越来越寒冷,第一年的冬天随着逐渐光秃的枝干如约到来。 犹如世外隐居之地的林间竹屋,也较为完整地呈现了出来。当然它仍然没有达到夏知眠满意的程度,只是天太冷了,她要短暂地罢工而已。 等到来年春天,她还要在房前种一棵桃树,在石子路的两边挖出两块地,一块用来种花,一块用来种菜。 …… 山里的冬天总是更加严寒,有天夜里下了一场极大的雪,屋外呼啸的山风听上去像是索命的恶鬼在呼天喊地。 夏知眠裹紧自己从山下换来的两床被子,却依旧冷得睡不着觉。 夏日住在竹屋的确很凉爽,可到了冬天就有了很大的弊端,冷风总能从细小的缝隙里钻进来,以致屋内怎么都暖不起来。 小小的炉子放在床前,似乎也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 夏知眠这时候就很怀念两面宿傩的老虎形态。 前半年他始终没有放弃过想要干掉她的心思,有时候是发脾气一时冲动,有时候是真想出了别的办法试探一番。 最后一次,他甚至还想用下毒来杀他。 虽然夏知眠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个什么毒,反正那一日他破天荒地给她端来了一杯十分浑浊的水,可想要犯罪的神情是半点都没掩饰,把杀意大大方方地写在脸上。 少年斜睨着她,将杯子往她面前一推,不客气地命令道:“喝了。” 夏知眠垂眸瞅了瞅那杯水,又抬眸瞅了瞅他,不太确定地问:“你确定……要我喝?” 眼见他的脸上浮出了一丝惯有的不耐,她也就收了声不再多说,一脸平静地把杯子端起来慢慢放到嘴边,同时在心里默念起来…… 3——2——1—— “砰——” 眼前的少年消失不见了,地上只多了一只凶巴巴的小老虎。 害。 自那之后他似乎就真的放弃了,可这也意味着夏知眠或许、可能,大概再也看不到他可可爱爱的老虎形象。 毛茸茸的,抱在手里暖暖的,在冬天和岁岁一样是个天然的热水袋。 尤其是在这样冷的夜晚,她想得心痒痒。 [初露,你睡了么,能不能再给我床被子?] 夏知眠瑟缩在被子里,感觉自己脑海里发出的声音都在颤抖。 云初露的拒绝却一如既往,冷酷且无情:[再给你一床也还是这么冷,别想了,加油抗一抗,冬天就过去了。] [……] 好狠的精灵。 夏知眠“腾”一下坐起身。 她决定了,她不要做人了。 大概是那两年的日子太安逸也太滋润,她一点也不想受这样的折磨。所以她决定,去折磨别人。 夏知眠裹着一床被子下床,哆哆嗦嗦绕过屏风,借着桌上的烛光,像只越狱的仓鼠一样跑到房间另一端的床铺前。 两面宿傩几乎在对方起身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这会儿一脸不耐地坐起来,瞪着这个蹲在他床前的一大坨东西。 “不睡觉想干什么,嗯?” “想求您件事。” 夏知眠甚至连敬语都搬了出来,在少年挑眉打量她的时候,她把自己拿着的木簪一把塞进了他的手里。 两面宿傩:“……?” 他没看懂她这是卖的什么关子,刚要阴阳两句是不是脑子睡出毛病了,夏知眠就突然幽幽地,带着请求的语气说:“求您千万别生气。” 说完她就抓着他拿了簪子的手,毫不犹豫一鼓作气地往自己脖子上怼。 尖锐的那一端快要戳到皮肤时,她如愿以偿听到了一声: “砰——” 两面宿傩:“……” 夏知眠小心翼翼地将他抱到自己怀里,拼命给自己找补:“你听,外面那么大的风,乌拉乌拉的好吓人哦。我主要是怕你冷到了,万一生病了那多不好。” “我这么善良的人,就只好牺牲自己,用这凡夫俗子的身体为你供暖,但男女毕竟有别嘛,所以还是这个形态比较好,你说是。” 两面宿傩:“……” ……他总有一天,要把这个蠢货的头给拧下来!! 两人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冬天,完全可以用鸡飞狗跳来形容。 因为知道无用,两面宿傩已经不再尝试用各种办法来杀死夏知眠。倒是夏知眠开始反过来尝试用各种办法,让他在夜里变形,好占他便宜(不是)。 少年自然不乐意如她的愿,但他似乎喜欢看她犯蠢的样子,所以大多数时还是施舍的让她得了逞。 至于为什么没有干脆让她冻死在冬天,仅仅是觉得,这个蠢女人手艺还算不错。 他等着十年到期后趁机把她圈起来给自己当厨子,什么时候腻了,什么时候再把她吃了。 那个时候,他们俩都以为自己真的要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待满十年。 不过冬天总会过去,入了春,夏知眠又开始捣鼓起她的小院子。 在山里好不容易物色到一棵还未吐芽的桃树,夏知眠把它从地里挖出来,用麻绳绑着一点一点往前拖。拖了还没多久,在旁边看不下去的两面宿傩直接上了手。 他有时候是真觉得这个女人蠢,这种苦力活的事情上,她从来不知道说些软话来求自己。 夏知眠本来还挺不好意思,毕竟这树是她自己要种的,但看对方牵狗一样把树轻轻松松带了回去,她就老实跟在后面顺便闭了嘴。 她把树移栽到了窗前作为窗景,这样每年都能透过小窗看到延伸的桃枝,一年四季,也就拥有了四幅不同的画卷。 有了树,自然还要有些花草作伴。给一块地里播好了种子,夏知眠决定再往山里走走,去挖些好看的草花回来。 想当初她还说夏油杰乱挖花草要被警察叔叔带走,倒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干起了这种事。 “我准备去找些草花回来,”夏知眠背起她的竹篓和小锄头,转头问桃树底下卧在躺椅上休憩的少年,“宿傩,你要去吗?” 旁边的小桌上还放着一壶酒,她找云初露要茶叶的时候嘴都快说干了,要白酒的时候对方却二话不说就给了。 就因为她只爱果酒,喝不来这种。 还有明明给自己做的躺椅,她都没机会用几次啊。 “不去。”闭目养神的少年甩给她两个字。 夏知眠却没放弃,又劝了劝他:“那你一直待在家多无聊,出去走走呗,今天天气这么好,风也很舒服啊。” “啧,”两面宿傩睁开眼,面露嫌弃之色,“这么一会儿你都离不开我?” 夏知眠:“……?” “看你这么舍不得,本大爷就勉强陪陪你好了。” 夏知眠:“……” “还愣着干什么,跟上。” 夏知眠幽幽地叹了口气,沉默地跟了上去。 两人随便寻了条好走的方向,山里植物众多,一路上倒是让她挖到了不少好看的小花。 收获满满的夏知眠心满意足,本准备打道回府,哪知少年却拦着她,带着她往山顶的方向走了一段路。 “前面还有更好看的花么?”夏知眠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满脑子只有些花花草草,难怪会这么蠢。” 夏知眠:“……” 他的嘴巴好毒,比伏黑甚尔的还要毒。 直到拨开了一堆灌木,眼前豁然开朗,夏知眠终于看到了一汪自山石中流下来,汇聚而成的一泓潭水。 而水面上正冒着腾腾的热气。 “温泉!”夏知眠的语调一下子就扬起来了。 [云初露:……] [很惆怅,真的能撑到十年么?] 第76章 有燕子在这里筑巢欸 桃树刚移来的第一年,也许是还没有完全适应新家,应季时只开出了零星的几朵,点缀在有些光秃的枝干上显得十分可怜。 好在等到第二年、第三年之后,每年的春天,这棵桃树都能开得特别繁茂。 但它毕竟花期短暂,于漫长的春日里却只有十五天左右的盛颜期。 所以到了晴天,为了近距离的陪伴它度过这短而灿烂的绽放之日,夏知眠都会把桌椅都搬到桃树底下,等入了夜再搬回去。 而每当这时候,两面宿傩总免不了要一脸嫌弃地吐槽她几句。 可是吃饭或喝茶,一抬头就能看见满枝的桃花,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在这个没有电子产品的时代,唯有山间的美景才是眼下最好的娱乐。 就像某次从树上飘落的花瓣,恰好如蝴蝶一样轻盈地落进夏知眠的竹杯里,她看着花瓣周围荡开一圈轻微的涟漪,像粉色的裙摆摇曳生花,很快便起了点别的心思。 桃花当然远不止有观赏的作用,这万物生灵又有哪一样不是浑身的宝贝。 当天夏知眠就取了不少的花瓣下来,再找云初露要了些药材和白酒,学着古法酿了一壶桃花酿,埋到那棵桃树的底下。 将泥土重新覆上挖出来的坑洞,压实。她放下小铲子,起身冲着少年笑吟吟地说:“等十年到期,我就把它拿出来请你尝尝,怎么样。” 两面宿傩抱着肩,神色倨傲地朝她瞥了过去。 此时远处刚好起了一阵风,顺着树影一路飘摇而至,掀起了一地的落花,也将她温柔的音色一并卷入这明媚的春光中。 她今日穿了一件浅灰色的交领长衫,纤细的腰肢上系着根细长的腰带,外间披着浅杏色和白色的大袖,衬出极为窈窕的身段。 漆黑的长发被木簪拢在脑后,绾了一个松散的发髻,微风带起的几缕发丝旁,是她肤若凝脂,明眸含笑的容颜。 很像春日里的一幅桃花美人图。 两面宿傩似乎突然意识到,他的这个备用粮貌似还是一个挺漂亮的女人。 少年扬起下巴,不知怎么就突然不太高兴了起来,语气凶恶地说:“真丑。” “……啊?”夏知眠听到他的评价怔了下,想不出酒还能和丑有什么关系。 难道是酒坛子太丑了? 他下一句却莫名其妙地谴责道:“你戴的什么破簪子,丑得碍眼。”目光嫌弃、眼神更是嫌弃。 她闻言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触到了自己发间的那根木头簪子。 是夏知眠自己找的小木块雕出来的,她毕竟也没系统的学过,所有做出来比较粗糙,也没什么太多花样。简简单单,但不影响使用。 “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她无语地放下手来,“我觉得自己第一次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啊。” “哼,”两面宿傩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鼻腔发出一声轻嗤,继续抨击道:“不管怎么看,也还是丑。” 丑的搭不上她那身衣服,也更搭不上她那张脸。 “是是是,太丑了,”夏知眠无声叹息,直接顺着他的话说,“对不起丑到你的眼睛了,我给你道歉行了。” “呵,蠢女人。” 夏知眠:“……” 真的好想揍他啊! …… 虽然有了棵桃花树相伴,但夏知眠却并未知足。春夏有花自然是好的,冬天也有雪景。可总觉得,剩下的秋天似乎还缺了点儿什么,显得有些寂寞。 所以她又开始时不时地往山里乱走,想要物色新的树木,花了两三天,终于让她找到了一棵银杏树。 那银杏生长的极好,比她找到的小桃花还要高大出许多。 夏知眠算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显然这棵银杏,是她使出吃奶的劲也未必能挪动半分的。 但是她看着又很喜欢,甚至越看越喜欢,并非常主观性地觉得,它的颜值百分百契合自己的小院子。 所以脸皮渐厚的夏知眠,最终大胆地去求助了两面宿傩的帮助。 毕竟这几年的相处中,少年不发脾气的时候还是挺好说话的。虽然他大部分时间不是在发脾气,就是在发脾气的路上。 不过好说歹说,总算是说动了少年。 当然也少不了一顿阴阳怪气。 “怎么,一棵桃花树抓不住你这女人的心,那要不干脆把林子里中意的树全给你挖过来?” “不用不用,那多不合适,加上这棵银杏就够了,绝对够了。”夏知眠讪讪地笑了笑。 银杏很直、很高,被移栽到了小竹屋的斜后位。从房屋边缘可以看到一大半从主干上伸展出来的枝条,繁茂密集的叶子交叠在一起,透着勃发的生命力。 夏知眠还特意找来了好些漂亮的大石头,像戴项链一样给它围了一圈作装饰。 不负所望的是,他们在这里的第四年秋天,看到了挂满树梢的金扇子,每一片都是自然雕琢的艺术品。 等一夜风雨后,便能铺下一地黄灿灿的地毯。 这样来看,一年四季所属之景皆有了各自的圆满。 小竹屋就这样一年又一年的完善了起来,两人关系至少在夏知眠来看是也是越来越和谐的。 虽然大部分时间在山里,但偶尔他们也会下山走走,换点必要或不那么必要的物品回来。 村里的那群小孩子,大概是最希望看到她的。 后来村子里走遍了,夏知眠也试着往稍微繁华一点的区域去,能换到的东西自然也更多了些。 等到了第五年之后,她便让云初露不再限制对方行动的范围。过了这么久,她其实也能感觉的到,这个任务或许注定是完成不了的。 毕竟夏知眠这五年来提了那么多次,每回他不是不耐烦了,就是一脸讥诮地怼她几句。 而且这个任务怎么看都很荒谬,劝反派从良,那不是比她登天还难。 所以比起任务目标,她更愿意把他当成是这个时代唯一的朋友。虽然这家伙脾气臭了点,嘴巴毒了点,骂人凶了点,但也确实帮了自己不少忙。 用十年认识一个新的朋友,她也不亏。 至于未来,她愿意用余下的一切,来求一个圆满。 因为云恬恬所希望看到的,也已经是她自己希望看到的。 不过夏知眠也做好了他会离开的准备,当然这也没关系,毕竟她还是个能够完全适应独自生活的人。 但不知道是不是这位难伺候的大魔王,嘴已经让她给喂刁了,虽然偶尔会外出,但到了干饭的时间就一定会出现。 很像那种散养的宠物,到了饭点就回家。 冒出这种想法的夏知眠觉得有些罪过,做饭的时候给他多炒了一盘肉。 而两面宿傩确实是比较满意这个厨子的,养个人类倒也不是不行,就是有时候过于聒噪了些。 比如屋檐下多了筑巢的燕子也要喊他出来看。 那天也是个大晴天,夏知眠难得霸占了躺椅小憩了会儿,醒来就看到两只春燕打眼前飞过,没过一会儿又从她身边掠过。 夏知眠好奇,便坐起来看,才发现他们是在自己的竹屋下筑巢。衔着泥巴和树枝,一点一点地打造自己未来的的家。 那样的画面对于她这个也是一点一点建起房子的人来说,很神奇,也很触动。 所以几乎想都没想,她就压着声音朝屋内喊了起来:“宿傩。” 夏知眠的分享欲,其实是在那两年多的时光里慢慢养成的,只是她现在唯一能分享的人,也就只有这个少年了。 第一声自然是没有回应,但她也没放弃,继续“ 宿傩,宿傩”地喊了两声。 直到少年皱着眉头走了出来,脸上还写着“你最好有事”的不耐表情。 夏知眠一点儿也不介意他的不高兴,走过去扯了扯他的袖子,指着屋檐下小声地说:“你快看,有燕子在这里筑巢欸。” 她声音轻柔,却满怀欣喜。 两面宿傩不可置信地瞪了她一眼:“蠢女人,你叫我出来,就是为了看这种东西?” 夏知眠眨了眨眼,笑得眉眼弯弯:“可是燕子筑巢欸,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啊,意味着今天的你比昨天的你还要蠢。”少年嘴角翘起嘲讽的弧度。 夏知眠:“……” 她不生气,她深呼吸。 “意味着这里的风水很好,是吉祥好运的象征呀。” 两面宿傩听完却有些好笑,自己这种还没出生就被诅咒的祸害,吉祥和好运,可永远不会落在他身上。 然而旁边的女人却还在嘀嘀咕咕,像只没完没了的麻雀:“果然我建得房子很不错嘛,连燕子都认可了。” 她说完就去瞅两面宿傩,似乎在等他接话。 两面宿傩:“……看什么?” “这个时候你难道不应该夸我一句确实如此吗?”夏知眠见他一点都不上道,露出了一点嫌弃之色,“你怎么情商这么低啊,你这样找不到女朋友的你知道吗,小伙子。” 两面宿傩:“……?” “我看你的胆子是越来越肥了,想死吗?”少年脸一黑,凶神恶煞地盯着她。 “想,你快来杀我。”夏知眠听他这么说那可就来劲了,毕竟好久都没看到小老虎了!现在也就每年冬天能看看摸摸抱抱。 她抓着少年的袖子,一脸期待。 两面宿傩睨着她冷哼一声,扭头走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个笨女人在想什么,想都别想! “欸……你怎么走啦?” …… 有了银杏树,夏知眠总算是消停了一阵子,每天不是浇浇花,就是看看菜,简直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安心守着自己的小家园。 直到云初露实在看不下去,多次催她不要摆烂,多做事多干活。 她被念叨的烦了,只好重整旧活,继续捯饬起堆积在栅栏外的那点竹子。 于是两面宿傩又要不得不听她制造出那些噼里啪啦的噪音。 有时候实在听得头痛,他就去抓几只咒灵来欺负,要么就去远一点的地方,抓几个咒术师来欺负。 再后来夏知眠实在想不出能做什么东西了,她觉得自己进入瓶颈期,便放下手工,拿起她的小鱼竿,天天去湖边钓鱼。 并对云初露说,这是为了突破,为了感悟人生,是很重要的事。 气得对方两天没理她,好在夏知眠有了自己的菜园子,也不缺她那点食材。 就是苦了两面宿傩没有肉吃,那两天看她的眼神真是又怒又怨。 但是钓鱼这件事,夏知眠可能真的没什么天赋,当年在野反湖钓到的大鱼仍是她目前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此后她的鱼钩上再也没出现过,那么——大的一条鱼。 不过她这人倔,偏就不死心,每天在湖边一坐就是一下午。 头两次两面宿傩出于看乐子还跟来了,后来发现简直无聊透顶难以忍受就再也没陪她过。毕竟这还不如去多欺负两只咒灵或咒术师。 夏知眠反倒松了口气,她觉得是对方太凶了,所以鱼儿都吓跑了。 虽然对方不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依然没怎么钓到鱼。 湖边往返了快有两个月之后,似乎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一样。 那天下午,她只要一放线就有鱼上钩,几个小时便满载而归,整个鱼篓都满满当当的。 夏知眠终于如愿了,收了竿,背着她特意编织的特大号鱼篓回了家。沿路嘴角都没下来过。 “宿傩,宿傩。”她一进门楼,就兴冲冲地喊了起来。 而被她喊来的少年,还是那样不怎么耐烦的表情,但他依然走了出来。 两面宿傩站在门廊,垂眸望着眼前这只聒噪的麻雀。 她拿着那根破鱼竿,背着那个破竹篓子,因为走得疾,鬓角和鼻头都渗出了汗水,嘴里还在喘着气。 可脸上的笑容却像是捡了什么至宝一样。 风吹来时,林间有鸟鸣,屋檐下有风铃响。而在阳光下笑若灿阳的女子,满是欣喜的对他说:“宿傩,我今天钓到了一整个篓子的鱼欸!我们可以烤鱼、蒸鱼、烧鱼……吃好多不同做法的鱼啦。” 两面宿傩终会认清一件事,无论是过去的那些年,还是未来的那么多年。再也不会有人不含任何目的,仅仅为了分享一点喜悦,对他露出世间最纯粹的笑容。 第3章 番外-五条悟 生来拥有“六眼”的五条悟,从来都有狂傲的资本。 他从一出生就是个过分完美的存在,看透一切的眼睛,几乎一学就会的任何事情,所以万事万物在他眼里总是显得无趣,因为无趣也就没有去做的意义。 所以在生活上,他总会有借口去当那个不出力的懒人。 毕竟他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最强。 虽然有那些恶心又讨人厌的烂橘子们,但整个世界在他眼里,依然像一幅简单的儿童简笔画。 只是友人的存在,这幅画才不会显得那么单调罢了。 十七岁的五条悟,始终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能真正的难倒自己。 十七岁的五条悟,也始终相信自己想要得到的就一定能够得到。 但十七岁的五条悟,再怎么强大也会有做不到的事情。 比如人类永远无法掌控的存在——生老病死。 所以十七岁的五条悟,在生离死别中,体会到了什么是死别。 可在此之前,他甚至从未想过自己会对普通人心动,如果有人先一步对他说出这种话,他一定会相当不屑。 因为弱者,在最强的眼里几乎是没有重量的。 而夏知眠是个很奇特的存在。 最初他也只是好奇,好奇为什么没有咒力的人却还能看到咒灵。 然后在相处中,终于发现了她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但她依然很弱,很脆弱,却无法用弱者来定义。她有一颗特别柔软,却又特别强大的心脏。 并不因为能力,仅仅因为自身。 才会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所以在他横冲直撞的心动之后,在他终于迟钝的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在他因为对方的太过美好而勉强收敛性子之后。 他满怀信心地暗自期待着未来。 只是他最后等来的,是在未来还未到临之前的,对方的死亡。 而死亡,是他们这群咒术师,一生中最多见的事情,要么面对别人的死,要么面对自己的死。 虽然他很难预想到自己的死因,但他总会见证无数次他人的死亡。 所以他明白,这只是其中之一。 因为什么也无法改变,所以他最后选择了接受。 因为他是最强。 最强就意味着同等重的责任和担子,他必须一往无前。没有退路,也不能停留。 他的生活不会有太大的变化,除了毕业后留校做了老师,大部分时间依旧是在祓除咒灵。 只是每次吃甜点的时候,会发现它们似乎都没有了原先的美味。 或许是他的大脑已经记住了最美味的口感。 只是偶尔路过那栋房子的时候,会走进院子,去露台上短暂地放空大脑。 竹叶的婆娑声没有消失,头顶的风铃声没有消失,唯一不会响起的,是那一声裹挟在风中含着笑意的“悟”。 只是路上遇到搭讪的小姑娘时,会下意识地举起手机,亮出屏幕说“不好意思,已经有女友了哦~”。 但他并没有刻意要去守住什么,他只是太忙没有时间,他只是身份特殊不想有软肋。 而离开的人,永远不会成为软肋。 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冲着任何人炫耀自己的女友。 他只是,忘不掉十七岁时,没有说出口的,也永远无法说出口的那句喜欢。 第77章 他居然还要骂我? 植物的生命力永远有着惊人的力量,夏知眠从山里挖回的几株白色、粉色的蔷薇,到了第八年的初夏已经爬满了整面篱笆。 蓝雪花墙她没能看到,蔷薇花墙也算填补了些遗憾。 半年之久的盛放期,从夏季到秋季,从如火如荼到万物萧疏。都能看到它们在多风的黄昏,由蝉鸣伴奏,摇摆身姿翩跹起舞。在放晴的拂晓,随一夜风雨,飘飘洒洒铺满泥地。 八年的时间,杂草横生的荒凉一角,终是被她打造成了山野繁花的清幽之境。 夏知眠自然很喜欢这间由自己建起来的竹屋,喜欢这篱笆围着的小院,喜欢靠两面宿傩的帮助而带回来的两棵树,喜欢院前一边地里的各色草花,也喜欢院前另一边地里清脆可口的果蔬。 无论是站在屋檐下看雨水连着珠的时候,还是在桃树下和某人斗嘴的时候,她似乎都会更加喜欢这里一点。 不过若是把之前的房子拿来进行对比,却也很难分出个上下。两者平分秋色,各有各的美好。所以离开时,必定还是会有遗憾。 但遗憾归遗憾,想到它会在人去楼空的那一天开始,在时间的长河里逐渐风化溶解,成为这座山体的一部分,好像也是另一种圆满。 毕竟人间草木,生生不息,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永存。 夏知眠以为,至少它们还会有无数个四季与轮回。 那一天其实和以往并无不同,近段时间经常会外出的两面宿傩还是照旧扔下了一句“出门”就要走。 这个习惯倒不是一开始就有的,毕竟少年那么自由散漫,没有了禁制自然想去哪就去哪。 是夏知眠觉得这样招呼不打一声就离开不太好,她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哪天走了就不会再回来。 这个时代又没有冰箱,万一多弄出来的饭菜没人吃,岂不是全要浪费了。 好,她只是希望离别前能有个征兆,不要太猝不及防就好。 所以夏知眠才同他提了这个建议,拜托他出门前吱一声给点动静。 说拜托一点也不为过,毕竟少年左一句不爽的“凭什么”,右一句轻蔑的“渺小的人类也敢命令我?”,光是那张皱着眉头的臭脸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服的样子。 “可是出门会打招呼的男人超级帅啊。” “哈,本大爷……” “我知道你已经超级无敌宇宙爆炸帅了,”夏知眠面不改色地接过他未说完的话话,非常有信念感地将他夸上天,“但还能有一个质的飞跃,让你帅到发光!” 两面宿傩:“……” 被她乱夸的两面宿傩非但没露出满意之色,脸反而更黑了,声音甚至有点儿咬牙切齿的味道:“女人,你这是在愚弄我?” “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你不要冤枉好人嘛。”夏知眠说完自己还愣了下,因为这句话曾经有个少年也对她说过。 虽然那天两面宿傩始终没给她什么好脸色,但之后外出他倒是真的会吱个声。 那一天离开的时候也是一样,而夏知眠只与他说了一句:“柿饼晾晒的差不多了,晚上可以尝一尝哦。” 毕竟是秋天啊,怎么能错过柿子这么美味的水果! …… 离开了林中的那间小竹屋,两面宿傩的神情就渐渐冷了下来,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暗红的眼睛漠然地注视着前方,始终未往旁边扫过一眼,而在经过某棵树时,上方的乌鸦式神却突然爆成一堆肉块掉了下来。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简直像蝗虫一样没完没了。 他没有掩饰本身的形态,所以村里的人一看到他那副可怕的样子就惊呼着跑回家躲了起来,整条街一下子就空了。 那些惹人厌的“虫子”这两年又开始活动了起来,时不时的就会派些苍蝇一样的杂碎前来打探。 虽然还不清楚他们究竟是怎么发现这里的。毕竟他可是从来没把“虫子”带回过这座山里来欺负,免得那个弱小的蠢女人给吓死,让他少了厨子。 而且死人的肉也不好吃,他喜欢吃活的。 不过无所谓,讨厌的东西,杀干净就行了。 他停下脚步,盯着前方露出了嗜血又残忍的笑容。 …… 夏知眠当然不知道两面宿傩要去做什么,她自己吃完午饭有了点儿倦意,便将躺椅搬到外面准备小憩一会儿。 刚坐下,就听到云初露在她脑子里凶巴巴地吼了一句:[别睡了!] 吼得她浑身一颤,整个人一下就精神了起来。 [怎么了?午休一下不犯法?] [要到了,又要到了……]云初露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怪怪的,听上去像无奈中又像是气愤。 夏知眠不明所以:[嗯?什么要到了?] 你的死期要到了!蠢货! 云初露气得跺脚,但她也没有办法这么直白的提醒她。 虽然只要死了就能脱离肉身,但她每一次经历的死亡的痛苦都是真实的,并会烙印在她的灵魂里。 只要苏醒就会全部记起来,且这些记忆也永远不得被封印。 虽然云初露已经看过了那么多次,但并不代表她就能坦然地去接受。 她是在她身上凝结的露水,是她的伴生灵,如果以人类的角度来说,她们就像是家人。 [都叫你多劳动多干活多吃苦,你自己看看后面这几年你都做了什么,春天赏花夏天听雨秋天摘果冬天还要去泡温泉!]云初露似乎是真的生气了,对着她一顿输出,[我跟你讲,你等会儿回来,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这一次又会是什么样的死亡,她也不得而知,但一定会伴随着极大的痛苦。 夏知眠被她怼得莫名其妙,坐在躺椅上两眼懵懵,好半晌才疑惑地道:[可是活着不就是为了追求更快乐的生活么?] 云初露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有回复她。 因为有人来了。 夏至面显然也听到了外面由远及近的的马蹄声。 这么多年,她的竹屋从未有外人拜访。 虽然山下的孩子们知道她住在山里,也从没冒然跑上来过。 她有些不安的站起了身,摸了摸手里的镯子,感觉到了隐隐的灼热。 那么就是和前两世一样,是她的死期要来了么。虽然仍摸不清头脑,但她恍惚间又似乎明白,这是注定的事。 来人不止一个,最前面骑着马穿着明显有些贵气的男人,带着一支队伍造访了她隐世的竹屋。 男人下马,慢悠悠地踏进了她的院子,把自己的手下都留在了外面。 夏知眠目光警惕地望了过去,第一眼,就看到了他帽子下一条奇怪又熟悉的缝合线。 她怔然地看着对方,瞬间起了一身起皮疙瘩。 这是个男人,并不是那个美貌的女子。 但她还记得,对方见她时说的那句话。 “就像你这张脸,熟悉的让我一样恶心哦。” 男人年龄似乎在二三十岁之间,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看上去挺有气质的模样。他脸上带着笑意,朝夏知眠很有礼貌地问道:“方便讨杯茶喝么,姬君?” …… 夏知眠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外面一群人守着,她也没可能跑得掉。 所以只能给他倒了杯白水,因为不想用宿傩或自己的杯子,她就随便拿了个小碗。 倒好了水,放在桌上推到他跟前,声音冷淡:“寒舍简陋,怠慢了。” 虽然会显得不太礼貌,但对于貌似杀过自己一次的人,她实在礼貌不起来。 男人似乎瞥了眼窗户下的小柜子,那上面码着一排杯子,每一个上面还刻了像。不过他没有说什么,但也没去端那杯白水。 而是笑眯眯地看着夏知眠,只是眼底没有任何笑意。 “姬君可是……”男人似乎在想措辞,顿了顿才问出了,“两面宿傩的女人?” “不是。”夏知眠皱了皱眉,因为她听出了对方语气里几乎没有掩饰的轻视,让她觉得很冒犯。 “如果你不想喝水,就请离……” 男人却突然站了起来。 夏知眠有那么一秒天真地以为对方真的打算离开了,却见他踱步到自己身旁。她刚要起身,被按着肩膀阻止了动作。 力道不轻,她甚至感觉到了痛意。 下一秒,他伸手取下了夏知眠头上的平簪,握在手里把玩了起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夏知眠被按在凳子不能动弹,本来就觉得这个人有毛病让她不舒服,现在更觉得恼火,便又开口刺了他两句,“随意拿取别人的发饰,就是阁下的素养?” “怎么你是买不起吗,还要抢我这个平民女子的簪子?” 那根平簪是几年前两面宿傩从外面回来后扔给她的,说是从地上瞧见的,正好看不惯戴在她头上的丑木头,就干脆拿了回来。 夏知眠当时听了就无语,而且黑漆漆的平簪,看上去也没有比自己辛苦雕刻出来的木簪好看到哪里去。但她不敢发表意见,以免惹这位大魔王的不快,将就将就也就用上了。 但不管怎么说,也是少年难得的一点心意了。 男人手上的动作顿了下,很快又轻笑起来:“只是有点意外,你是怎么把他困在这里的,不过现在看了,果然只是个没用的人类啊。” 害他还浪费时间打探了两年。 “既然如此,我就送姬君一程。”他几乎完全没有给夏知眠反应的时间,按住她肩膀手掌的手掌松开后,却是按压住他的手腕,往桌面上用力一扯。 “毕竟你的存在,有些碍眼了。” “你……!”夏知眠不防备,也没有抗拒地力量,刚要学学少年的嘴毒骂他几句。 男人就手起簪落,一整根簪子从她的手背刺穿了下去,钉进了底下桌子里,直到上面起装饰作用的团形部位完全贴到了她的皮肤。 …… 藤原显隆走出门楼,朝外面的人抬了抬手里的折扇,懒懒地吩咐道:“烧了。” 夏知眠伏在桌上几乎痛晕过去,脸色惨白一片,冷汗一滴滴往下流,仿佛当年穿腹的痛又再次重现在她身上。 实在是……太痛了…… 她完全不敢再动自己那只手,甚至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但很快,屋外被射来的火箭点燃了。 男人离开时甚至还关上了门,所以她不会死得太快,而是一点一点在绝望中活活被烧死。 夏知眠看着窗外刺目的红光、滚滚的浓烟,忍着极大痛意,颤着手去拔那根簪子。但它几乎整根钉了下来,以她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反倒是被钉住的那只手掌变得更加血肉模糊。 她拔不出来。 易燃的竹木几乎不消片刻就烧穿了外墙,漫延了进来。夏知眠感觉到越来越热,焦烟刺得她快呼吸不上来,也睁不开眼,只有泪水不停地往外冒。 [初露……]她捂着口鼻脱力地弯着身躯,将额头贴在桌面上,连脑海里的声音都带着无望的哭泣,[能不能不要这样死……] 太痛了…… 她可以不畏惧死亡,但这样的死法真的太痛了,比被车撞飞还要痛,比被穿透腹腔时还要痛啊…… 云初露始终没有应她。 脚下的火焰彻底燃了过来,点着了她的衣裙。强烈的灼烧感摧毁着她的肉体,被吞没的那几秒钟,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全身被撕裂的剧痛。 熏哑的嗓子叫不出声,就像屋外那些同样被火焰包围的植物无声的呐喊。 …… 两面宿傩其实一开始就察觉到了那些咒术师在试图引开自己,但他只当是他们不想这里的村民被连累,所以也没有在意。 只不过这些“虫子”实在无趣的很,躲躲藏藏拿不出什么真本事,也不知道一群废物哪里来的胆子上门挑衅自己。 他陪着他们玩了一会儿就没了兴致,甚至没由来地感觉到一股烦躁,甩甩手直接轻轻松松捏死了他们。 看着手上沾染到的血也没有舔食的欲望,只是不爽地“啧”了一声。 回去的时候他依然没有掩饰自己本来的形象,但着一身血腥味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把那些以为没事跑出来的村民又吓了回去。 直到一个男孩哆哆嗦嗦地走上前来,瞧着有点眼熟,但依然碍眼。他俯视着小鬼,冷冷地道:“滚开。” 男孩几乎被吓哭,但还是鼓足勇气,颤抖着指着一个方向:“哥、哥哥,山上着火了,好、好大的火。” 他放心不下那个温柔的姐姐,所以无论再怎么恐惧,他也要告诉这个曾经和她走在一起的哥哥。 两面宿傩瞬间变了脸色。 …… 等少年回到山里的时候,大火已经接近了尾声,只有滚滚的浓烟几乎要覆盖住整片天地。 两面宿傩用咒力带起的风刃斩开了浓烟,入眼却只有满地焦黑的废墟。 那一瞬间,他其实分不清自己当下的情绪。 但暗红的双眸像翻涌的血液,愤怒如同适才燃尽一切的火焰。 他沉默地看着眼前的残骸,迈开脚步朝房屋的方向走了过去。 自然什么也不会剩下了,她雕刻的竹杯,晾晒了好几日的柿饼,屋檐下的风铃…… 还有她自己的,已经完全看不出人形的尸体。 两面宿傩也算是看着对方一点一点将这里建起来的,满怀欣喜与期待,从没有任何的怨言。 这里的每一株植物都让她喜欢的不得了,所以才更清楚,屋子也好,植物也好,于她而言会有多重要。 “蠢死了……” 这样就,死掉了啊…… 不是口口声声要修仙的人吗? 怎么能弱成这个样子。 连自己的房子都护不住,连屋外的两棵树都护不住,连种得花花草草都护不住,连自己都护不住。 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直接让他吃了她。 可怖的咒力从少年身上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 直到他猛然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女音:“我都死了欸,他居然还要骂我?” 第4章 番外-伏黑甚尔 对于出生就拿着一副烂牌的伏黑甚尔而言,他的人生注定会陷在泥淖之中。一个边缘化的透明人,或许只配拥有堕落糜烂的一生。 但他自己其实并无所谓,这个世界本就没有什么好期待的。 活着也好,死亡也好,他并不看重自己这条从未被期待过的甚至被厌弃的生命。 虽然他也曾有过想要爬出来的念头。 可惜照进来的那束光太短暂了,还未被握紧就彻底消失。 那么就继续陷下去好了。无法解脱的痛苦,逃避总会是人类最轻松的选择。所以他可以把自己的命运卖给任何人。 只是夏知眠的出现,是他人生中一个很大的意外。 他最初以为对方只是个钱多到没处花的闲散大小姐,脑子看上去也不怎么灵光,身上似乎还藏着些奇怪的秘密。 但都不重要,他不在乎。他只知道,出手大方的漂亮女人,没有人会讨厌。 而这个委托,却成了他人生中不多得那点好运。 两年的相处,自是足以让人看清另一个人。 他的雇主显然是个几乎能够真挚地去热爱一切的怪女人。努力的对待自己人生的每一个当下,生活对她来说似乎永远都不会无趣,可偏偏却又有着很低的索取欲。 因为她的快乐实在太过简单,只要有百花有草木,只要有骄阳有月亮,她从不必刻意索取什么就能得到极大的满足,只因万物皆在她眼中。 所以她看万物的眼神始终都带着一种并非怜悯的温柔,包括对他,包括对那些惹人厌的小鬼们。 待在这样的人身边,仿佛无论身处多无望的黑暗里,都会被她带着一起沐浴在阳光下,因为她自身就是一道光。 即便他们明明拥有着同样的不幸,同样是在一出生就被放弃的生命,同样像是这个世界上最多余的存在。 但她挣脱了命运的枷锁,像一株夹缝中生长的植物,活出了和自己完全相反的人生。 最脆弱的身躯里,却长出了一颗勇敢又坚韧的心脏。 伏黑甚尔第一次有了错觉,好像自己真的能够活在有光照进来的地方。 可他始终是个没有运气的人。 早该知道,他的人生只会有无力和荒诞。 所以最终依然是失去。 他没有打算继续留在那栋房子里,甚至做好了打算,把那个四个小鬼甩给那群他并不喜欢的年轻人。 或许比起自己,他们更能给这几个孩子正常的生活,以及更好的人生。 如果他没有看到过那封信,他会再次回到无尽的黑暗里,继续可有可无地混下去。 但他未必就是听从了她的劝说。 他只是收了她的钱财,接下她最后的委托罢了,他只是,还有着被委托人的基本职责操守罢了。 替她转卖店铺,替她看守房子,替她除草浇花,替她吃掉那些做好后还来不及吃的果酱和甜酒。 替他养大收养回来的两个孩子。 连同他自己的孩子,继续做一个不那么靠谱的监护人。 在替她完成所有的委托之前,就暂且这样的活下去。 第5章 番外-云优昙 【传说中雪优昙三千年才开一回,芳香极美,翌日即萎,如同昙花一现。有瑞祥、福祉之气,因其花“青白无俗艳”,被尊为佛家花。】 雪优昙生长于终年不化的雪域仙山,靠饮食雪水,吸纳天地灵气为生。一千年挣脱黑暗破土发芽,一千年钻出缝隙生长成株,最后一千年终能昙花一现,得以幻化成形。 开花的那一日,她于混沌之中听到了一个小女孩脆弱的声音,一句断断续续的祈祷。 所以她曾一度以为,是那道声音将自己彻底唤醒了过来。 “求……仙人……佑……阿娘……平安……” 归云山高耸入云,地势险峻,山中冰雪终年不化。 从山脚望去只有延绵不断的、仿佛看不到尽头的纯白,缭绕的云雾更像是一道凡人无法跨越的屏障。 虽是极寒之域,可山脚下的气温却能不受一点影响,因而被远迁而来的村镇百姓视为圣山,所以山巅一带从来寥无人烟。 至少自雪优昙有意识以来,只听到过由她身上的露水化形而来的伴生灵的声音。 化形后的雪优昙已经脱离了植物的范畴,并不需要特意去找,整座山皆被她的囊括在眼底。只轻轻抬眼,便能看到小小的女孩陷入茫茫大雪中,却还在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山里走。 其实也并未走出山脚多远,但以她年幼的身体,已经耗费了极大的精力。 而她每走一步,随着白气喘出来的,还有那句支离破碎的祈祷。 雪优昙大概是出于好奇的心理,毕竟山中这样的环境,连动物都难以遇上一次,更何况是人。 所以在初露尚未来得及阻拦的时候,她就像卷起的一阵雪花,出现在了那个小女孩的眼前,也挡住了所有的风雪。 “你……是谁,为何要来我这山里?” 这方圆百里再无其他神迹,所以雪优昙默认了这座山便是属于她的了。 六七岁的小姑娘显然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到柔软的雪地里,呆呆地仰望着自己眼前突然出现的貌美女子。 青衣白发,还有一双鎏金色的眼瞳,即便年幼的孩子也能看得出她身份不凡。 她甚至忘了眨眼,呆呆讷讷地脱口而出:“神、神仙……” “神仙?”雪优昙似乎沉思了一下,但眨了眨眼的功夫就直接认了下来,“你说是,那便是。” “你怎么能在凡人面前现形啊!”回神赶过来的初露,飘坐她的肩膀上,气呼呼地鼓起脸来。 “为什么不能?”雪优昙并未在意地笑了笑,“她要找神仙,不就是要来见我的么?” “你可真自恋,雷劫都还没渡呢。”小仙灵嘟嘟囔囔了起来。 虽因天地的造化长出了仙骨,但也只有渡了劫才算真正入了仙籍。 雪优昙也不在意她给自己泼冷水,把坐在雪里小姑娘拉起来。 小孩子个子矮小,半身都能陷进雪地里,被袄子包成臃肿可爱的一团。她有些好奇地捏捏她软软的小手,又捏了捏她红红的小脸。 一路被风雪吹得凉嗖嗖的团子瞬间就暖了起来。 雪优昙便再次问道:“你来这里找我,是想求什么?” 她生来便有赐福之力,是祥瑞福祉的象征。 小女孩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同她方才的问题一起,小心翼翼地答话道:“我……我是从山下云安镇来的,叫云恬恬。想、想求仙子姐姐,救救我娘亲。” 云恬恬的娘亲生了很重的病,一直卧床不能起身,这几日,她总是偷偷瞧见郎中爷爷对着阿爹摇头,害怕娘亲的病再也好不了了。 她曾听镇上的阿公说归云山是座仙山,说不定有仙人住在上面,便想要来为阿娘求平安。 [你可不要随便答应凡人的请求啊,会出事的!]初露连忙正色提醒她,倒没有直接说出来,大概也是怕伤了小姑娘的心。 雪优昙如同没听见她的警告,只是继续问道小女孩:“我若帮你,你拿什么同我换?”言语中虽说是要讨报酬的意思,但语气温柔,更像是在开玩笑。 “我……我……”云恬恬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两只手失了会儿神。 不过很快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连忙摸了摸自己身上,然后从胸前掏出了一个纸包。将纸打开,露出了里面碎碎的点心。 小女孩用稚嫩的声音满是诚挚地说:“我会供奉仙子姐姐一辈子,以后阿娘给我的所有的点心,我都送来给姐姐做贡品。” 她见过镇上的长辈供奉土地神,所以知道要献贡品给神仙。但又因年龄小,还不懂什么建庙宇塑金身。 只知道娘亲做得点心对她来说是世上最好的东西,而她愿意拿出自己最好的东西,来供奉给神仙,祈求娘亲的平安。 雪优昙看着她手里捧着的东西,并未露出嫌弃之色,仍是有些好奇的模样。她伸手捻了一小块,在初露大呼小叫的声音中放进嘴里尝了尝。 没有雨露雪水的甘甜,但也是很特别的味道。 “好啊,那你就用这个予我来换。” …… 雪优昙随着小女孩下了山,不顾初露的阻拦和告诫,就为了见一见自己好奇的人间。她刚刚化形,自然对什么都充满了新鲜感。 不过最后还是听了她的劝,幻作人类女孩的模样,与小女孩相仿的年龄。 云恬恬带着仙子回了自己的家,一进门就被面露愁容穿上袄子要出门的老父亲撞个正着。 男人因妻子的病本就操碎了心,哪知家里的小丫头一下没见了踪影,才从村里的几个孩子嘴里问出了她的去向,便赶忙回来拿东西要进山里去寻。 一见到孩子回来了,他还愣了愣,转眼就面色凶煞地冲自己闺女吼道:“云恬恬!谁让你乱跑的!” 说着便揪着小丫头身上的小袄子,对着她屁股来了一下。只不过高高扬起,却是轻轻放下,打得不轻不痒的。 云恬恬自然没什么感觉,还兴冲冲地喊了起来:“爹!爹!我把神仙请回来给阿娘治病了!” 她爹气得像牛一样哼哧哼哧的,可一抬头看到闺女身后真有个陌生的小姑娘,直接傻眼了。 镇上也就几十户人口,各家的孩子他基本都知道,眼前这个他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 一时间产生了自己闺女把别人家小孩拐来的恐慌感,但随后又想到,云安镇四周都是山,哪还有别的村子。 他自然没信闺女说得什么神仙,只当是她担心自己娘亲想痴了,便温声问那孩子:“小姑娘,你从哪儿来的,你爹娘呢?” 小女孩长得白白净净,漆黑的眼眸中透着一股灵气,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他得赶紧把人送回去。 雪优昙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抬手指向雪山的方向,不慌不忙地说:“山里来的,没有爹娘。” “……啊?” …… 虽然弄不清小女孩的身份,但自她来了之后,云恬恬娘亲的病的确是好了。 云家人朴实,倒没真觉得她是什么神仙,只当是个有福气的小孩,或许还是被山里仙人收养过的孩子,现在又被送了回来。 所以就这么将她养了起来。 云家只有云恬恬一个闺女,两人在一起就像是姐妹俩。 夫妻二人也真心待这个新加入的孩子好,但凡云恬恬有的,她也会有,几乎视若己出。 或许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依归云仙山生活的云安镇人,都是极为淳朴的村民,虽不说有多富裕,但也过着自给自足几乎与世隔绝的日子。 雪优昙在初露三番五次地催促下始终没舍得走。 这朴素的小镇的确没什么惹眼的宝贝,但她喜欢渐渐长大忘了她真实身份的云恬恬,天天跟在自己后头“姐姐姐姐”地叫个不停。 喜欢她在几个调皮的男孩面前像小战士那样挡在自己身前说“谁欺负我阿姐,我就揍他!”。 也喜欢云父云母的善良和温柔,喜欢镇上人的朴实和可爱。 云优昙留在镇上十年,便让所有的村民无病无灾,连村头的大黄狗都活了许久,直到无疾而终,没有任何痛苦。 她在雪山三千年,从未知何为孤独,但若要让她再回到山里过曾经的日子,她会觉得,未免太难熬了。 直到第十年的冬天。 桃源之外早已爆发了战火和瘟疫,有些流离逃难的人也终是无意发现了这里。 云安镇的人长期活在互助又和谐的氛围里,就注定了他们做不到见死不救。所以大家收留了那些难民,尽全力去救治他们。 瘟疫也至此开始漫延了整个村子,可雪优昙的【祝福】不再有任何作用,她只能崩溃地看着自己熟悉的人一个个死在自己眼前。 而作为唯一不受感染的人,云家父母甚至到死都在劝她离开。 她说过会护着的云恬恬,在她怀里咽气之时才将满十七岁,那么可爱又漂亮的姑娘,最后却骨瘦如柴,一身的脓疮。 雪优昙不明白为什么,直到整个镇上的人全部死绝,只留下她和初露。她才终于知道,这都是天道降下的报应。 因为她给了他们本不该有的福泽,所以这是他们的报应,甚至连来世也不得善始善终。 这场瘟疫是因她而来的。 但她依然不明白,云安镇的人难道不好吗,善良质朴的人,为什么不配拥有好运和长寿呢? 她不服,剔了仙骨依然不服,自身要受近千年的雷罚,她也依然不服。 但雪优昙没有办法,她只不过是一株三千年的植物罢了。 所以她只能把云安镇的报应全部都算到自己的头上,所有人的罪业由她来承担。 千年雷罚之后,她要十世为人,吃尽人间疾苦,永不得善终。 而从此她的【祝福】,都将增添自己的罪业。 但雪优昙不后悔,因为她说过会护着云恬恬,就要说到做到。 她们在第九世的轮回里再次相遇时,她甚至成为了自己那一世的另一道光,所以在离开后,她依然愿意去满足对方小小的心愿。 因为云恬恬对她而言就是妹妹,因为雪优昙早已成为了云优昙。 第78章 我只是心情不好 脱离肉身飘出火场后,云优昙还是感觉到了极大的不适,灵魂虽然不会受到同等的伤害,但那份痛已经烙在她的精神意识里,总需要缓一缓才能适应。 “真疼啊……” 诸多记忆回归后,她的魂魄仿佛都要散掉了一样。 云优昙蹲下身子,如同一颗幽怨的蘑菇。 云初露飘下来一脸担心和愁苦的望着她,就是嘴上忍不住教育了她两句:“都说……让你好好干活了。” 嘴都快说干了,还不是没听进去,这笨蛋真是连做人的时候都是驴脾气! “你才是啊,最后居然都不理我了,好像个反派。”云优昙哼哼两声,蹲在那儿戳了戳地上树枝,像小孩子一样和她斤斤计较起来。 “那我又帮不了你,”云初露抱着肩,小声同她嘟囔,“你还想让我说什么,我还能说什么?好歹最初提议你用木头塑身,没想到阴差阳错,最后起码能结束得更快一些。” “……也是。” 云优昙叹了口气,随后慢慢站了起来,回身看着远处漫天的大火。鎏金色的眼眸中映着跳跃的红光,渐渐流露出一种很是伤感的遗憾。 “可惜了……” 对于这些植物来说,真的是一场无妄之灾。 她朝着前方肆意的火苗抬了抬手,快要漫延到山林的大火终于在凝结的冰雪中逐一熄灭,只剩下滚滚的黑烟。 “最后一世,你准备再回千年之后么?”云初露飘至她的肩膀上坐了下来,问起她之后的打算,同时不忘吐槽了一波,“所以真搞不懂你到底跑来这里干什么,还真是束缚没定下人就先没了,不过以他的性格,根本不会同意你的条件。” “我知道呀,”云优昙眉眼弯弯,丝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语气温和,“我只是想来看看,这本漫画的大魔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所以那个理由不过是随口胡诌出来的罢了。总要见一面,才能知道未来要怎么破局会更好。 虽然目前她尚还有一世的罪业未偿还。 “至于下一世……”云优昙垂下眼睑,沉思了一会儿,慢慢说起自己的打算,“不如换个年轻的身体,让我学学这个世界的咒术好了。” 她再次看向草木焦黑的残骸,平静的声音中又似乎含了点别的意味:“这种还不了手的感觉也太折磨了,哪怕同归于尽也是种不错的结局。” 一想到被那家伙杀了两次,真是让人有些恼火啊。 尤其是,两次都没来得及好好道别。还有她晾好的柿子,连一口都没吃到,还有……这些陪伴她八年的美好存在,全都被付之一炬。 “另外……再额外捏两个身体。” “……?”云初露没明白她最后一句的意思,纳闷地问道,“为什么?你难道还要无缝衔接?但这不是最后一世了吗,结束之后又不用再进轮回,而且这个世界不是不会增添罪业么。” 说完她还皱了皱眉,软萌的声音却像是抱怨一般,语气怪里怪气的:“还是二次元好哦,不然就你之前那些【祝福】,还不知道要再经历几次轮回。” 明明当年听劝不要下山多好,只要渡了雷劫做个散仙也不错,不需要在红尘中历经劫难来修成正果,该是多大的造化。可她偏偏还是跳进了红尘,选了另一条路。 云优昙闻言却又笑了起来,温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微妙的调侃:“我也觉得二次元蛮好的,所以……你不觉得漫画里的三轮霞和机械丸很好磕么?还有乙骨那一对。” “我还是喜欢圆满的故事。” 毕竟她一直是株挺任性的植物,自己得不到的圆满,就看别人来获得。谁让天地赋予她的,是【祝福】的能力呢。 云初露的表情却变得很奇怪,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你居然还知道磕cp?那你知不知道上一世……”她话说了一半又突然噤了声,像磁带骤然卡了碟。 “上一世什么?”云优昙一头雾水地疑惑道。 云初露面无表情:“没什么。” 哼,她才不要提醒这个笨蛋。 “那现在我们走么,再不快点雷又要来了。” 浓烟翻滚着涌入云霄,也不知天色是被它熏得乌黑,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再等等,”云优昙望向前方那化为灰烬的小竹屋,眨了眨眼,“大魔王回来了啊。” 不知道八年的相处,这家伙会不会有那么一两分的难过。虽然说不上是挚友,但也算是还不错的朋友? 云优昙怀着这样的心理飘荡了过去,想要趁机瞅一眼,结果刚过去就听到背对自己的少年来了一句:“蠢女人……” 云优昙:“……” “我都死了欸,他居然还要骂我?” 她顿时有些气不过地对云初露抱怨了起来。 而云初露到底给了她点面子,没有把那句对少年的认同说出口。 “早知道不过来了,”她在两面宿傩背后对他挥了挥拳头,好像这样就能打到他一样。片刻后,才幽幽吐了口气,对云初露道,“算了,我们走。” 头顶隐隐的雷鸣已经在催了。 一大一小两只刚背过身去要打开界门,就听到后方传来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你想要去哪儿,女人?” 云优昙:“……” 云初露:“……” 二人几乎同时傻眼,呆了两秒后才终于想起来了,人类看不到灵魂,但两面宿傩貌似不属于人类的范畴? 靠,大意了!x2 …… 夜黑风高的晚上,幽森冷寂的墓园里,比巴掌大一些的小仙灵带着已经不完整的魂魄,飘荡到某个墓碑前。 云初露一边用法力“刨坟”,一边怨声载道地碎碎念起来:“叫你走你不走,非要回去看那一眼!好了,翻车了,一时不察魂魄都让人吞三分之一了!亏你还知道及时把自己记忆全部封印起来。” 而被她吐槽的对象,因为没有了半点记忆,就像刚出生的白纸一样,懵懵懂懂地被她缚于身后。 陵墓的石盖被抬开,然后是棺材板,露出了里面的“尸体”,这具身体显然在盖棺前有被仔细打理过,所以外表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 “幸好还没被火化,不然我去哪儿给你找具身体来。”云初露看着那具没有任何腐烂迹象的“尸体”,稍稍松了口气。 她飘进去一阵捣鼓,把那具肉身塑成了夏知眠十五岁时的模样后,拍了拍手:“现在好了,还债都没工夫,还要想办法给你把剩下的魂魄弄回来。一天到晚总是让我给你收烂摊子,再有下次绝对‘辞职’不干了!!” 云初露一顿输出完,再次飘了出来,把曾经那十五年来的记忆慢慢灌进她的灵魂。做完之后便像借机报仇一般,将目光仍然无神的魂魄一脚踹了下去。 …… 十五岁的夏知眠刚刚进入高一不久,五点多的闹铃响起时,她睁眼看到的不是昏暗熟悉的宿舍,而是一堵灰色的墙。 下意识地扫了眼四周,才发现自己身处一条陌生的巷子里,而听到的声音也不是闹铃,只是巷子外汽车的鸣笛。 她尚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做梦,只觉得整个人疲惫的厉害,精神是渐渐清醒了过来,但身体仿佛浸了水的海绵,沉重到难以支配。 她任由自己向后倒,靠住了身后的墙面,闭着眼去倾听周围的声音,嘈杂的、混乱的、陌生的…… 好一会儿再睁开眼,身体和大脑似乎都彻底醒了过来。 也就是这个瞬间,外界的声音突然又全部消失了。 夏知眠的眼前显现出了一只精灵一样的小姑娘,穿着复古的飘逸襦裙,像个精美的娃娃。 “我是云初露,你的指引者。”仙灵一脸冷冷酷酷的表情,向她介绍起自己的身份。 十五岁的少女面对这样诡异的一幕却仿佛没有什么感觉,既不诧异也无惊恐,漆黑的眼眸平静无波,像一潭没有活物的死水。 云初露了解她十五岁时是个什么样子,所以根本没有等她不会回应的回应,直接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你刷试卷猝死了,被选中来到漫画世界。但是当初传送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有部分灵魂被卷进了别的时间线,最后还被boss吞了。” “我是来协助你找回自己缺失的魂魄和所有记忆的。” 云初露将自己想出来的,勉强合理的原由慢慢告诉她:“这是一本名为‘咒术回战’的漫画,很危险的世界。所以你必须先进入咒术高专,努力成为一名合格的咒术师。而且……那里面有对你来说很重要的同伴。” “不用担心,这具身体已经经过改造,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夏知眠沉默地听她说完了一大堆,也不知究竟有没有认真听进去,脸上除了淡漠再没出现其他表情。 直到小仙灵停下来好一会儿,空气都像凝固了一样,她才淡淡地开口:“你是说,这里不是我原来的世界。”少女的声音有些哑,明明是想要确认的语气,也干瘪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对,这里是二次元,一个被漫画家创造出来的有别现世的世界。” 夏知眠点点头,不再给予任何回应。 失去的魂魄也好,不完整的记忆也好,此时此刻的她根本不在乎。 云初露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身体突然消散成闪亮的银色粒子,飞向夏知眠的手腕,变成了一只手镯。 而所有停滞的声音又再次流动了起来。连通巷子转角的另一个小巷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然后是一些能够让人听懂的日语。 “挺能跑啊你,你以为自己跑得掉吗!?”嚣张的男音里带着恶劣的戏弄。 “请……请你们,别这样。” 大概是对方恐惧害怕的模样逗乐了他们,随后又响起了两三个男生的嘲弄的笑声。 霸凌么?原来漫画的世界也有霸凌啊。 但是和她能有什么关系,眼前的这个世界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也意味着,她一心想要偿还的那些资助,不再有任何意义。 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包括自己这条烂命。 夏知眠往转角瞥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她转身,慢慢朝着光亮的巷口走去。 “老鼠就要老鼠的样子嘛,乖乖听话不就好了。” “让你做我们的出气筒也是你的荣幸啊,乙骨忧太,像你这样完全没人在乎的透明虫子。” “对、对不起,但是,真的请不要这样。” 他控制不住的,如果里香…… “哈哈哈哈哈到底在说什么蠢话啊。” 在与巷子外一步之遥的距离,夏知眠却突兀地停下了脚步,那一步始终没有迈出去。她闭了闭眼,最终还是又调头走了回去。径直来到转角,穿到那条传出声音的另一条小巷里。 “喂。”她站在那几个背影后方,冷冷地开口。 还在嘲笑着少年的几人正兴奋地捏着拳头,突然就听了身后一句短促又冷淡的,属于女孩子的声音。 三个洋洋得意的男学生顿了顿,有些意外地回身看去。 他们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十几岁的女学生,黑发黑眸,长得挺漂亮,就是脸上没什么表情,寡淡的像白开水一样。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运动装,身材高挑,却有种不太健康的瘦。 “小鬼,少多管闲事。”个子高大许多的三个男学生,对豆芽菜可不感兴趣,像赶苍蝇一样对她挥了挥手,“快点滚。” 夏知眠站着没动,抬了抬眼皮,淡漠地看着他们,一本正经地否认道:“不是多管闲事,我只是心情不好。” 她说着,握着自己的手腕转了转。 “……啊哈?” “你这小鬼在发什么疯啊?谁要管你心情好不好!” “再不滚,老子连你一起揍!别以为我们不打女人!” “等等,这件事和她没关系……”乙骨忧太怕牵连无辜的少女,连忙出声试图阻拦。 “所以,”夏知眠仿佛什么也没听见,神情冷漠地自说自话起来,“你们让我揍一顿,就像出气筒那样。” 而说出来的内容却让对面三人笑掉大牙。 “哈哈哈哈哈老大你听见了吗,她居然说要揍我们,哪里来的小疯……嗷——!!” 嘲笑的话语没有说完,因为少女直接攥紧拳头冲了上来,实打实地、狠狠一拳捶在了他的腹部。 第79章 我只是不喜欢欠别人的 夏知眠对于打架其实没有太多章法,当初在孤儿院只是为了不被欺负,别人怎么打她,她就怎么打回去。因为哪里被打得痛了,渐渐也就知道打在哪里会让别人痛苦。 只不过离开孤儿院后到了一个正常的环境,两年来没再怎么和别人动过手。 但打架这种事,大概也能应验那句老话: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夏知眠恰好属于最后一类。 而这具身体,似乎确实如那个精灵所说的,经过了改造已经和普通人不一样了。 所以她能感觉出自己的力气明显大了很多,至少把那么一个大高个的男性踹到墙上去,这种事放在以前她肯定做不到。 只是一对三,加上手生了不少,夏知眠自己也免不了挨了几下。 期间那个被霸凌的男生似乎还想过来劝架或帮忙,被她嫌碍事给一把推到了墙角。 不过最后还是那三个男生被打得更惨些,捂着肚子灰溜溜地跑了,快到巷口时倒没忘回头来放两句狠话。 “臭女人,给老子等着!” 夏知眠连眼都没抬,仿佛耳朵自动屏蔽了杂音。见他们跑没了影,便也抬步要往巷子外走。 “啊……请等等,”乙骨忧太见对方走得毫不犹豫,连忙出声喊住了她,“刚刚,真的十分感谢!” 少年郑重其事地向她道谢。 不过同时他也觉得很歉疚,总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少女,所以道完谢后又紧接着开始道歉:“还、还有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也不会害你受伤了……” 乙骨忧太抓了抓自己后脑的头发,神情中有种说不出的窘迫。 尤其是女孩子的脸上都有擦伤和淤青,让他更加过意不去。 身后清澈的少年音带着温和的脆弱感,似乎光听音色就能感觉到他无措不安的情绪。 夏知眠脚步停了一下,她微微偏过头,却冷淡地直言道:“和你没关系,我只是心情不好罢了。” 所以道谢也好,道歉也好,都没有必要。 “你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她说完不再停留,迈开脚步朝着巷口的方向走去。 “但、但是……” 少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夏知眠头也不回,他迟疑的声音最终被落在了后面。 一直走到了更加明亮的巷子外,就仿佛踏入了另一个领域。 一条完全陌生的街道,应该陌生却又能理解的异国文字和语言,以及擦街而过的陌生的异国行人。 面对一切的陌生,夏知眠却没有任何慌乱的心理。她只是从打架时的那种专注状态中抽离了出来后,整个人又像魂不附体一般,看什么都没有太大感觉或情绪。 少女站在嘈杂的街头,用漆黑凉薄的目光环顾四周,却仿佛什么也没看进去。 稍作停顿,她便开始不断地向着人流量少的方向走。 一路走走停停,像只漫无目的游魂,直到发现了一栋看上去废弃已久的大楼。大概八九层的高度,周围也几乎没有什么路人。 夏知眠这才停下脚步,她站在大楼底下,仰头望向高处。 碧蓝的天空飘着无垢的白云,荒凉的建筑物像无意缀上去的残次纹路,有一种格格不入的破坏感。就像骤然闯入这个世界的她。 夏知眠收回目光,朝着空荡荡大楼走了进去。 无门无窗的烂尾楼,倒是让光线都肆无忌惮地落了进去,这样也不会阻拦自己的脚步。 是个能避免很多麻烦的地方。 …… 从药店出来的乙骨忧太,由于少女刚刚近乎冷漠的态度,不太敢冒然上前把东西拿给对方。 结果内心挣扎犹豫了好一会儿,就这么一路提着装有消毒、创伤药的袋子,不知不觉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他看到前方少女的身影总是时走时停,每次停下来都像是在观察着什么再换个方向继续往前,看上去像是某个迷路找不到方向的游客。 乙骨忧太紧了紧手里的袋子,终于决定上前去询问一下,看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也算是报答她方才的出手。 只是刚鼓起勇气,他抬眼就看到少女穿过前方的一条小径,去到了一处废弃的建筑物前,站了一会儿便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乙骨忧太有些迷茫和疑惑,不太明白她过去的原因,尤其是对方一路没有明确目标的模样,显然也不是因为知道那里才特意去的。 他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走向了小径的尽头。 少年抬头望向对方刚刚看过的天空和建筑物的顶端,油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不是很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甚至超过了他的某些顾忌,短暂的徘徊后,就也匆匆跟了上去。 …… 夏知眠沿着没有护栏的楼梯一路向上,终于来到了这栋被遗弃的大楼天台。十层高楼,因为身体的体质增强她甚至没感觉到什么累。 开阔的平台上几乎空无一物,从楼顶这么放眼向外望去,要么一览无余,要么就是更高的建筑。 远处的太阳在几层建筑的夹缝间探出半个身影,光影便于此刻被切割成不规则的形状,大概是个很美丽的景象。 但她只扫了一眼便不再关注任何事物,而是很有目的性地慢慢走到边缘矮矮的水泥护栏,连一秒犹豫都没有就站了上去。 高处的风声猎猎,将她及肩的短发吹得凌乱,刮在脸上,也让伤口细微的痛意变得麻痒。 夏知眠垂眸看着距离自己似远似近的地面,眼眸中依然没有太多情绪,并没有强烈的生,也没有强烈的死。 只不过是,牵在她身上、与人世间的最后一根线好像断了。 所以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 就像她继续活下去,好像也没有了意义。 夏知眠闭上眼,感受风穿过肢体的力度,感受阳光洒在身上最后的温暖。 年幼时,她总是会做一个同样梦。梦见自己变成一只鸟,一只甩脱荆棘,飞过高楼、丛林、和无垠旷野的,那样自由的鸟。 而她现在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只鸟,只要从楼宇之间的电线上轻轻跃起,任由微风拂过柔软的羽翼,即便不用张翅,也能到达自由的彼岸。 夏知眠抬起一只脚,迈向虚空,迎接自己渴望已久的坠落。 而几乎在下坠的那一瞬间,她的手腕上却猛然多了一股禁锢之力,将她死死地拽住了。 滞在半空的夏知眠睁开眼,抬起头满眼诧异地望了上去。 拉住她的,是之前在巷子里被人欺负的那个男学生。 少年清秀的脸庞上满是惊慌,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眼眸大睁,漂亮的孔雀蓝里有焦急也有庆幸。 “你、你别冲动,我现在就拉你上来。”乙骨忧太紧紧地拽住少女的手腕。 为了及时抓住对方,他扑上来的大半边身子都越了出去。一手抓着护墙,一手抓着少女。 夏知眠在心里叹了口气,责怪自己一路心不在焉,没有发觉到对方的存在。 还以为找了个不会引起别人注意,也不会困扰到别人的地方,竟然还是出了意外。 她感觉出对方的力气很大,仅凭借单只手,也能将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拉上去。 “别管了。”夏知眠开口制止了他,抬起另一只手覆盖在少年握在自己腕间的手背上,对他说,“我这样的人,没有什么好救的。” 她清冷的声音落在风里,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既不悲伤绝望,也没有痛苦失意,仿佛只是很平静的在陈述一件事。 大概是因为对方实在太过冷静,让乙骨忧太失了会儿神,但很快他就反驳道:“你、你不要这么想自己,刚刚在巷子里,那样的情况你都愿意站出来帮我,怎么会是没什么好救的。如果……如果有什么困难你可以说出来,说不定我也能帮你想想办法。” “总、总之,我先拉你上来!”少年似乎不再打算听她的,干净的眼眸里满是执拗。 而被他拉住的夏知眠,偏偏同样也是一个特别固执的人。 她抬起眼眸,定定地看了少年一眼,轻声说出了一句:“记得闭眼。” 善意提醒的话语,总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语毕,她直接掰开了少年的手指。 “不要——!” 乙骨忧太脑子一片空白,幼年时车祸的噩梦仿佛又再次重现在了眼前。他用力闭上眼,几乎无意识地、大声喊出了那个名字。 “里香!!” 庞大的白色咒灵顺从少年的心意显现出来,两手一包,将快坠落地面的少女顺利救回来,重新放到了天台上。 因为对方帮助过忧太,所以她救人时并没有犹豫。 夏知眠勉强站好,还来不及思考这诡异的一幕,就听见身后明显非人的生物,用奇怪的嗓音喊着:“忧太~~忧太~~”她甚至从那声音中听出了少女的娇羞。 虽然知道这是一本漫画世界,但亲身经历非自然现象还是让夏知眠有些回不过神。她站在原地缓了会儿,才慢慢转过身去,仰头去看自己身后那个庞然大物。 而对方的眼里显然没有自己,整个身体都向着护墙旁跌坐在地的少年,给人一种寻求关注的小孩子感觉,执着的有些可爱。 [这是咒灵祈本里香,是乙骨忧太的青梅,年幼时发生车祸死在了他面前。因为一时接受不了事实,乙骨忧太在无意间诅咒了她,所以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仿佛消失一般的指引者云初露突然冒了出来,在她的意识里替她解释起来。 [她的灵魂被缚住了。等你找回自己的身份和记忆,或许可以帮她一把。] 再多的云初露没有再说,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十五岁的夏知眠和二十五岁的夏知眠,性格几乎天壤之别。但有些东西,是刻在她灵魂里的。 远处的乙骨忧太正抱住自己的双腿,像颗逃避的蘑菇一样把自己缩在了墙边,如同另一个在闹别扭的孩子。 夏知眠面无表情,十分冷漠地在心里回了她一句:[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却没有再得到任何回应。 她垂了垂眼睑,突然朝少年走了过去。只是才走出两步,步子就迈不动了。 因为身后的祈本里香用长长的指甲勾住了她的衣领,制止了她的动作:“不可以~~跳~~忧太~~不愿意~~” 被扯住的少女顿了顿,侧过身子,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语调生硬地安抚道:“知道了,不跳。” 咒灵慢慢缩回自己的手,有些怔怔地看着被拍过的地方,那力道对她来说,比抚摸还要轻柔。 夏知眠走到少年身前,目光平静又淡漠地俯视着他:“我是华国人,孤儿,被拐卖来的。没有身份也没有钱,你既然执意要救我,那能暂且收留我段时间么。” 乙骨忧太愕然地望着她,像是一时间忘了怎么说话,好半晌他才站起来,却仍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为了避免里香伤害到家人,他目前一直是一个人生活,按理是可以收留对方,毕竟他也答应过有什么困难会提供帮助。但、但是……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转头看向里香。 “里香,”出声的却是夏知眠,她也侧身望着对方,同时伸手指了指乙骨忧太,“可以暂时借住在你和你男朋友家吗?不会很久。” “欸?”少年呆愣地张了张口,然后更加明显地惊呼一声,“欸——?” 不知道自己是先诧异对方面对里香非同寻常的淡定,还是先诧异她为什么会这么笃定自己和里香是恋爱关系。 而被询问的祈本里香也呆了一下,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 就在夏知眠以为她还是要拒绝的时候,她猛然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俨然一副害羞到不行的样子。 虽然始终没有吱声,但却很有幅度的点了两下头。 “那就先这样,未来一段时间请多关照。” 等她找到进入那个什么咒术高专就搬出去。 [你放心住进去,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找上门。]云初露又冒了出来,然后没忍住故意反问道,[不是说不关你的事?] [是不关我的事,但他们俩救了我,虽然这个结果并不是我需要的。]夏知眠的声音依然冷淡,完全没有被戳破的尴尬。 因为她只是…… [我只是不喜欢欠别人。] 第80章 她说自己叫夏知眠 夏知眠就这样借住在了乙骨忧太家。 刚住进来的第一天,她就要了张纸,先写好欠条让少年签字。 毕竟她现在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又不单单只是借个房间这么简单。而且市区的房租恐怕也不便宜,尤其是她目前吃穿用度都需要依赖对方。 虽然对外在的需求基本等于没有,但她害怕饥饿,吃饱饭对她来说尤其重要。 所以不管再怎么节俭,对于每个月靠父母打钱的学生而言,大概也会是一笔不算小的支出。 不过具体金额夏知眠倒没写,是想等离开的时候再具体统计一下。 据说咒术师的工资开得很高,至少自己不用等到成年才能出去工作还钱了。 所以说,活着果然是件很麻烦的事,早知道应该再走远一点的。 “欸?”少年看着纸张上面的文字,又抬头看看坐在自己对面一脸认真的少女。他略显局促地抓了抓头发,终是有些迟疑和不确定地说,“其实、其实也不用这样,夏桑就当是短暂借住在朋友家好了。” 他家里的条件还算可以,所以每个月的生活费很充足,自身也没有太多需要花钱的地方。考虑到对方目前身无分文,又是帮过自己的女孩子,便不想计较这些。 夏知眠自然也听得出他那点儿隐晦的好意,但没有选择接受。也谈不上是什么自尊心作祟,她只是不需要罢了。保持明晰的界限,对自己这种人才是最好也最安全的。 所以少女没多说一句废话,按着那张欠条往他面前推了推,直截了当地吐出一个字来:“签。” 虽然也不算是命令的口吻,但漆黑的眼眸冷淡又坚决,似乎还带着隐隐的强势。 乙骨忧太:“……” 性格内向的少年坚持不到两秒,乖乖拿起笔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你收着。”夏知眠见他签完就收回了目光,转头去看了看墙上的时钟,问道,“现在方便和我出去一趟么?想去买点生活用品。” 云初露说她住不了太久,但也不是明天就能离开,总还是要备一些个人物品。 “啊,可以,这附近刚好有个商场。” “好……”夏知眠起身,准备往外走时又突然回头问了句,“乙骨,你家有多余的台灯吗?” “台灯?”乙骨顿了下,很快摇了摇头,“次卧一直没人住,所以并没有备。” 他显然没想那么多,继而又道:“不过我房里有,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拿过去,或者再买一盏?” 夏知眠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后者了:“……麻烦再买一盏,小一点就行。” 两个人去了趟附近的小商场,除了一些必需品,夏知眠只多买了一套换洗的衣服。然后问了问少年的饮食癖好,又去超市蔬菜肉品区买了些食材。 “之后做饭就暂时由我接手,不过我只会简单点的华国菜,你如果不习惯的话可以教点我别的。” 对方也还是学生,大部分时间都会在学校里待着。只有无所事事的她一个人蜗居在公寓里,不如干脆帮忙做点什么,就当是抵偿一些宿费了。 乙骨忧太这次没再推辞,只是看她拿的食材都是自己之前说的那些,便问道:“但是……好像都是我爱吃的,那夏桑呢?” “我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能吃饱就行。”夏知眠拿完最后一捆蔬菜,抬眸淡淡地望向他,“走。” …… 最开始那两天夏知眠只是缩在客房里待着,到了第三天就实在有点儿受不了了。 没有了繁复的课业和刷不完的试卷后,她反倒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总不能一直像尸体一样躺在床上,干等着所谓的‘找上门’。 一开始她有想过帮忙打扫下房子,但乙骨忧太虽说是个男生,却挺爱干净,几乎没有她的用武之地。 后来征求了少年的意见,她就经常借他的书来慢慢翻,好歹有了打发时间的事情。 就这样过了两周,某天放学的下午,乙骨忧太回来较平时要晚了许多,直到天色擦黑才到家。 晚秋的雨水也刚停不久,夏知眠只当他是没带伞躲了会儿雨。 但从厨房出来,才发现他整个人都不太对劲,看上去一副心神不定、神情恍惚的模样,仿佛又变成了那日缩在墙角的蘑菇。 夏知眠看了眼他近乎崩溃或者说已经崩溃的样子,把原本要打招呼的话咽了回去,重新进厨房倒了杯热水出来。 少年呆呆地坐在餐桌前,感知到推在自己面前的水杯,才抬起头,勉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配着眼底那对黑眼圈,活像是刚从坟里爬出来的模样。 “别笑了,”夏知眠拉开椅子坐在他旁边,声音冷淡又无情,“我不想晚上做噩梦。” 乙骨忧太哽了一下,在头脑混乱的此刻,突然有点哭笑不得。 “发生什么了吗,”夏知眠不懂拐弯抹角,所以问得比较直接,“如果你需要倾诉的话。” 她其实没想多管闲事,但毕竟也是被对方收留着,又相处了一段时间。 而且少年虽然比她还大一岁,但夏知眠看他总觉得像在看小孩。 所以看到对方这魂不附体的样子,没办法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当然说或不说都取决于他自己。 乙骨忧太低下头,盯着桌面没吭声。 要说吗,长期以来困扰着他,让他睡觉都无法安生的事情。尤其是最让他担惊受怕的事情,在今天真的发生了。 而夏桑,看得见里香,却不会害怕。 似乎在内心挣扎了一番,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乙骨忧太才慢慢开口。将下午那件事说了出来。 无非又是被之前那些学生堵在了教室找麻烦。 但这一次没有人出手帮忙,所以里香失控了,把那几个长期霸凌他的学生凶残地塞进了柜子。 少年越说情绪越显得失控,最终抱着头不想面对一样,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夏知眠始终很平静,甚至没有说那些无用的安慰话,而是轻声问他,“为什么要对霸凌你的人道歉呢?” 少年被她问得愣住了,缓缓抬起头来:“可、可是,里香、里香把他们……”他的语气逐渐焦急,显然对这样的结果很介意。 “重伤而已,又不是死了。”夏知眠的态度却冷漠的像一块冰,“如果是无辜的人当然不对,但那些人难道不是活该么。” 她撑着下巴,眼神流露出一丝厌恶:“抱歉啊,我对霸凌者同情不起来。” “而且里香伤害他们的原因,是想要保护你。” 乙骨忧太怔怔地望着她,没有反驳的理由,因为对方说的是事实。 “如果你害怕她哪天做出无法挽留的事情,不如试着和她沟通一下,比如约定好未经你同意的情况下,不允许出手?虽然我也不知道这起不起作用,但……” 回想起那日被里香勾住衣领的情形,她接着说道:“她应该听得懂,不如问问?” 大概没想到话题会进展成这样,少年神情茫然又复杂。 沟通吗? 这五年来,除了怀念和愧疚,他一直都在害怕。害怕她伤害自己的家人,害怕她伤害无辜的人。 他从来没想过…… “下次再见面,试着问问她。” 夏知眠说完便起身,到厨房把饭菜端了出来,像个没事人一样对少年道:“去洗手准备吃饭,这个世界除了睡觉,吃饭最大。” 乙骨忧太:“……” 不过吃饭期间,夏知眠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又问他:“那几个欺负人的混蛋,还在柜子里吗?” “没……”乙骨捏紧筷子,摇头道,“我离开的时候,打了急救电话的。” 夏知眠表面淡定地点点头,转头又在心里问云初露道:[他会有麻烦么,这种应该能算正当防卫?] [放心,不会有事。] 得到对方给了这样肯定的答案,夏知眠就放心地继续吃喝起来。 …… 第二天,乙骨忧太被带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房间,满地的烛灯,和满墙的符纸。 因为伤人的那件事,他在去学校的路上,被自称是咒术界的人带来了这里。 他们告诉他,只要死亡,里香就再也不会出现,也再不会有人因为他而受到伤害。 乙骨忧太目光呆滞地望着头顶密密麻麻的符咒,似乎有些认同他们的说法,但内心却又有另一道声音在反驳他们的话。 “乙骨忧太同学。” 他闻声抬了抬头,看向昏暗房间内出现的另一个男人。 他穿着一身漆黑的制服,身材高大。发色像一层覆盖在头上的白雪,看上去应该很年轻。但眼睛上却像受伤一般围着奇怪的绷带,只露出了难掩俊逸的下半张脸。 “那些人已经和你解释了,关于咒术咒灵之类的。”男人的声音让人有种莫名的轻松感,大概是因为他完全不严肃的语调,“别担心,今天开始就去新的学校~” “在那里,你或许会有一个全新的开始。啊,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你未来的老师,五条悟。” “你可以喊我五条老师哟~” 缩在凳子上的少年没有给出太大的反应,只是抱住自己的双腿,好半天才迟疑地问道:“在那里……就能够让里香不再伤害别人么?”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原还以为对方会立马拒绝呢。 据说被带走的时候也好,听到要被处决的时候也好,完全没有反抗之意。 “我不能完全向你保证哦~”五条悟笑了笑,平静地声音意外有些正经起来,“因为这完全取决于你自己,更好的控制住你的力量,使用得当,伤害就能转变为帮助。” “不试试么?” 【下次见面,试着问问她。】 乙骨忧太低着头,在五条悟耐心地等待下,他终于抬头,哑着嗓音缓缓说道:“我想……我想试一试。” “啊,那就来试试。” 少年跟在五条悟的身后,被带离了那间压抑又昏暗的房间。 “辅助监督会带你回去一趟收拾些东西,”男人指了指路边的黑色轿车,显然没有同行的意思,“大概很长一段时间要住在学校,所以重要的物品都记得带好哦~” “回来后先好好休息,等明天老师再带你见见可爱的同期们~” “老、老师,”乙骨忧太没有立马上车,神情中反倒浮现出一抹焦虑,“请问,所有能看到咒灵的人,都能成为咒术师吗?” “理论上是这样呢,不过,”五条悟顿了顿,被蒙住的眼睛好像越过他,看向了远处摇摆的枝叶,“有时候也会有例外。” 他声音听不出任何异常,但心里在想的事,永远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怎么了?看上去好像还有什么困扰着你的事情呢。” “我……”乙骨忧太犹豫了几秒,大概见对方是值得信赖和依赖的大人,便把收留了一个少女的事情告诉了他。 “……夏桑能看见咒灵的话,不知道是不是也成为咒术师,当然前提是她愿意的话。” “如果我必须留在学校,应该就没有办法再顾上她了,”这样说着,乙骨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询问道的,“老师的话,能找到人帮忙照顾她吗,我担心她一个人……可能会出什么事情。” 毕竟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在她家借住下来。 “嗯?”五条悟有些好奇地挑了挑眉,“难道是离家出走的孩子么?” 果然青春期的小孩子就是难办啊,不像自己,在学生时代那么成熟~ 不过这对他来说确实也算不上什么难事,但是:“这种情况,让父母接回去更合适哦。” “不、不是的。” 乙骨忧太纠结地张了张口,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毕竟也算少女的隐私。 但现在这种情况,想让对方出手帮忙的话,好像没办法隐瞒实情。 所以他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她没有身份,是被拐卖到这边的华国人。而且,也没有可以联系的亲人了。” 五条悟笑容浅了两分,没想到在熟悉的姓氏之后,又听到了熟悉的国家。 虽然心知没有那种可能,所以也没有任何意义,但他还是下意识地随口问了句:“是吗,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他只是觉得,或许可以帮忙查一查,青少年上当受骗的概率应该很大的。 万一是遇到骗子什么的。 毕竟这孩子看上去一副很好欺负的模样呢。 然而下一秒,眼前的少年睁着清澈的眼眸,无比清晰地告诉五条悟:“夏知眠。” 这个曾经在青春年少时,或许一生都要被困在他心里名字。 “她说自己叫夏知眠。” 第81章 友好的见面仪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乙骨忧太总感觉在自己说完这句话的瞬间,气氛好像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或许是因为,面前原本在微笑着的男人,嘴唇逐渐绷成了一条直线。 被遮挡住的那双眼睛明明无法被看见,却有一种似乎是如审视一般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扯下绷带的话,可能会是非常犀利的眼神。 这大概是来自于乙骨忧太小动物般敏感的直觉。 “五、五条老师?是有什么问题么?”少年在对方长久的沉默中开始不安起来。 “阿拉~没什么,”五条悟下一秒又恢复了那种散漫的笑意,他抬手搭住乙骨忧太的肩膀拍了两下,温和友善的声音听上去甚至很和蔼,“还是老师陪你回去一趟,正好看看,你说的那孩子有没有成为咒术师的可能性。” 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即便亲身经历的五条悟也无法确定。 应该会被巨大的兴奋和激动所淹没才对,因为被封存的生命竟然真的再次鲜活了起来。 可是成年人的世界没有童话,所以死而复生这种幻想并不属于成年人,也更不属于五条悟。 他们亲眼看着入棺下葬的人,九年后再以另一个身份出现,排除同名同姓同国籍的微小可能性,唯一能让人想到的合理解释只会是阴谋。 是冲着自己来的么,还是不止是他? 说不定搞出这一切,又是那个藏头露尾,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的缝合线。 但如果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对付他,可绝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呢。 两个人一同上了车。 乙骨忧太告诉伊地知先生家里的地址后,就像小仓鼠一样安静地缩在后排的角落。 虽然坐在身旁的男人嘴角始终翘着,但他就是莫名觉得,对方此刻的心情不知为何,变得非常非常差。 好在一路上五条悟都没再说话,因为看不到他的眼睛所以也不知道对方是否在闭目养神。乙骨忧太不敢打扰他,便偏头望向车窗外一闪即逝的沿路风景。 看着看着,人就止不住困倦起来,不知不觉就打了个盹。 路途不算太遥远,等他倚在靠背迷迷糊糊地醒来时,窗外已经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景致。 伊地知将车暂时停在了公寓楼下,等两人下车后便离开去找附近的泊车位。 乙骨忧太揉了揉眼睛,走在前面带路。 一栋最普通常见的公寓楼,五层高,他带着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的某位老师上了第三层,走到廊道尽头的门前停了下来。 少年正要掏出钥匙开门,却被身后的男人按住了肩膀。 “老师?”他有些不解地回头看了一眼。 “乙骨同学,”五条悟搭着的肩膀,制止了将他接下来的动作,并走上前来挡在了门口,“让老师来。” “啊……欸?” 乙骨尚未明白他的意思,眼前的男人便含着意味不明的笑容,抬手按下了门铃。然后偏过头来,食指贴唇,朝自己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叮咚—— 夏知眠听到门口突然传来的铃声时有些诧异,她放下书看了眼挂钟,这才从客厅的地毯上起来走到门口。 虽然推测到少年也许是忘了带钥匙,但她还是很有警惕性地先往猫眼看了看。 只是门镜之内映射出来的并不是她所熟悉的身影。 门外站着的是一名陌生男性,夏知眠先是被他雪一样的白发所吸引,而后又注意到对方的眼睛上还缠着几圈绷带。 盲人吗? 她看了一眼便小心退开了些,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有点儿犹豫是否要开门。 她担心来人若是乙骨认识的人或长辈,自己这样贸然开门恐怕会给对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少年之前也说过,这里的住址家人朋友都不清楚,所以平时并不会有人来访。 难道是因为昨天的事么? 夏知眠站在玄关皱了皱眉,思索了两秒,还是决定假装没人在家,无非等少年回来再和他说一声便是。 而门外的五条悟仿佛似有所觉,他又一次抬起了手,却是屈指敲了敲门板。 咚咚—— 因为离得近,不大的声音也顺利钻进了夏知眠的耳膜,那两声就像是心脏跳动的节奏,让她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非常奇怪的感觉。 就是莫名的有一种想要开门的冲动。 晚霞如同玫瑰铺满了天空,落日沉溺在一片艳丽的海洋里,它带着最后一丝柔暖的余温,穿透玻璃铺洒进室内的地板,又顺着秋风落在门外狭长的走廊上。 毫不知情的两个人,不过一门之隔,却陷在同样的光影里。 夏知眠盯着眼前的门板出神,然后突然鬼使神差地伸手按住了门把。不过在开门之前,她也装上了旁边的防盗链。 公寓的门扉慢慢打开了一条缝隙。 而和九年前近乎一样的橘色余晖中,五条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张脸。 是属于同一个人的面容和五官,却并不能和记忆中的身影完全重合在一起。 因为门内的她看上去更瘦,也更年轻,微微卷曲的短发只到肩膀,不再拥有成年女性的知性和温婉。 当然比起外观的细微不同,更重要的是,她看向自己的目光不再温柔,漆黑如墨的眼眸里唯有看待陌生人的冷漠和戒备。 还有那多出来的,他从未见过的咒力。 但对于五条悟来说,这样的形象却并不是全然陌生的。那栋房子里的相片他早已看过了无数次,包括那唯一一张属于她学生时代的照片。 而影像中有些倔强又淡漠的少女,在此时此刻站在了他的眼前。不变的泪痣,和不变的蓝白相间运动服。 五条悟像是突然忘了思考,那一分钟里,他只是怔然地站在门前,听对方用熟悉的也更稚嫩的音色,冷淡地问自己:“你找谁?” 而他一声不吭,只是垂眸定定地望着她,像舍不得眨眼。 “如果要找乙骨忧太的话,他这会儿还没回来。”夏知眠继续说道。 眼前的男人身形高大颀长,又穿着一身黑色的制服,堵在窄窄的门缝前如同一片巨大的阴影。 她只能仰头看着他。 虽然对方只露出了下半张脸,但清晰的轮廓依然能看得出他的五官十分英俊,所以她下意识就觉得这人大概不是什么坏人。 却没想到下一秒就被打了脸。 五条悟始终没有应声,却又突然伸手握住了身侧的门板。 他的神情看上去非常平静,即使是在把被防盗链扣住的门扉彻底拉开时,脸上都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 但这样才是最可怕的。 尤其是在夏知眠眼里,对方只是像任何人平时开门一样做了一个很轻微的、拉动的动作。可用螺丝钉固定的门锁贴片却“咔”的一声直接脱离了墙体,中间的防盗链甚至连绷直停滞的空隙都没有。 她瞪大眼眸,来不及给出任何反应,就眼睁睁地看着男人无比轻松地破除了自己的防范,瞬间打开了门。 “你……” 夏知眠还在震惊于对方的力气怎么能这么大时,他就迈开步子,毫无顾忌地直接走了进来。 而留在门外的乙骨忧太同样回不过神,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新老师开门,走进去,然后“咔哒”一声关上了门。 直到这一连串的动作之后,他才迟钝地向前伸了伸手,终于反应到自己这个房主竟被关在了自家的门外。 乙骨忧太:“……欸?” 而屋内的夏知眠正被一步步逼着后退,她本应该冷声地呵斥这个闯进来的陌生男人,更应该在他企图进来时就做出防备的架势。 但男人浑身充斥着一股让人喘不上气的压迫感,却以缓慢的甚至有些懒散的步子,慢条斯理地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她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理,比起害怕和愤怒,更多的反而是茫然和无措。 仿佛心口有种错觉般的酸涩,不知道是不应该,还是舍不得冲他说重话。 终于,五条悟停下来没有再往前,两人之间隔着大概两步的距离。 他站在原地,用拇指勾住眼前的绷带将它往上扯起,露出了自己那双正散发着莹蓝色光芒的眼睛。 见他不再往前,松了口气还想要问些什么的夏知眠张了张口,一时之间又说不出话来。 她只能失神地望着对方那像天空一样澄澈,像宝石一样璀璨的蓝色眼眸,仿佛不小心就陷进了一片被阳光照射的深海。 因为实在太震撼,令人一下子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直到对方突兀地问了一句:“你叫……夏知眠?”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富着成熟男性的温柔和磁性,语气听上去也很友好。只是这个名字从他嘴里吐露出来,仿佛有种微妙的缱绻。 夏知眠在他的询问中回过了神,虽然仍有些诧异和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有意愿和乙骨忧太一起来咒术高专吗?” 五条悟将绷带全部拿了下来,白色的细长带子,虚虚的绕在他修长的指间。他勾起嘴角,简单地解释道:“你也看得见咒灵对,那是一所专门培养我们这一类人的学校。” “不但包吃包住,未来还有相当不菲的工资哟~” 他露出了和平时一样不怎么正经的笑容,嗓音甜腻又蛊惑,仿佛先前的成熟只是个错觉。 夏知眠闻言愣了一下,花了两秒便明白了云初露想要自己等待的是什么。 而对方给出的这些条件恰好是目前的她非常需要的,甚至都不用刻意去找什么理由。 少女垂了垂眼眸,看上去像是在考虑。 二十六岁的五条悟能够很有耐心地等待她的答复,虽然她答不答应其实都不重要,毕竟他手里的绷带还能有别的作用。 不过眼前的夏知眠只是犹疑了一会儿,便轻轻点了点头。 “我是学校的老师,五条悟。”男人在她同意后,笑意似乎更深了。 他用那双极为漂亮的蓝眼睛,无比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声音轻浮却完全不会令人反感:“以后要喊人家五条老师哦,小知眠~” 夏知眠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后,抬起墨色的眼眸淡淡地望着他,没什么表情地纠正道:“你可以叫我小夏,老师。” “好的哦,小夏夏~” 夏知眠:“……请不要用叠词。” 仿佛看不到少女脸上的冷酷,五条悟又一种亲热甚至有些撒娇的语气,笑眯眯地说:“为了欢迎小夏夏的加入,先来一个友好的见面仪式。” “什……?” 在少女未能反应的下一刻,五条悟再次迈开了脚步,跨过两步的距离,走到她面前。 这一次对方没有再后退,所以他张开双臂,轻而易举地就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给她,也给自己,一个阔别九年,在梦里也未能实现的拥抱。 虽然他仍然弄不清她的再次出现,弄不清她的时间为什么会倒退,更弄不清她身上多出来的咒力。 就像曾经一样,她依然有着自己摸不透的秘密。 但是都没有关系,人的外形或许可以被伪装,但有些东西是做不了假的。一如她身上那令人熟悉的,像冰雪中的植物所散发出来的冷香。 所以这就够了,只要是她,在这一刻就已经足够了。 五条悟几乎不想再松开手,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很想要重新回到十七岁。 那么就可以什么都不必顾忌,把她绑到谁也无法找到的地方,永远藏起来。 而被他紧紧拥住的夏知眠,迟钝地感受着对方的力度和身体上传来的温暖,像是被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兜头盖住,她甚至还嗅到一丝像蛋糕一样清甜的气味。 十五年以来她从没和谁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对于出生就被遗弃在孤儿院的她来说,拥抱是一种非常陌生的存在,所以一时之间似乎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却并不讨厌。 明明和对方只才见过一面罢了。 是和自己失去的记忆有关吗? 这种无法掌控的情绪应该是被她抵触的才对,她也并不在意那些失去的东西。但很奇怪,她竟然觉得自己不应该推开这个拥抱。 夏知眠内心挣扎了一番,最终面无表情地抬起手,略显笨拙地轻轻回拥了对方。 只是和新老师见面的友好仪式罢了。 第82章 五条老师最好了 “……可以松开了么,老师。” 夏知眠以为只是礼节性地拥抱一下,对方却迟迟没有要松开手的迹象。 她尝试挣了挣,而一米九的超大只男人仿佛什么铜墙铁壁一般让人丝毫无法动弹,她不得不闷闷地出声提醒对方。 禁锢着她的五条悟稍微动了一下,但圈在她身后的手臂依然没有放开。 他只是脑袋一沉,把自己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分外迷人的嗓音在此刻却委屈的不行:“好伤心啊~难道刚见面,老师就要被自己可爱的学生给嫌弃了嘛?” 语气甚至越说越哀怨起来,好像眼前的少女是个什么十恶不赦的负心人,伤了他脆弱的心脏:“还是说已经被讨厌了么,明明是最帅气的五条老师呢。” 五条悟有模有样地叹了口气,最后都不忘夸夸自己优秀的颜值。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撒娇一般的语气从对方嘴里吐出来竟然没有一点儿违和感,好像天生就属于他一样。 夏知眠由此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就连直觉都在告诉自己不要去进行无意义的反驳,因为没有用。 半晌,少女闭了闭眼,淡然又敷衍地道:“没有嫌弃,也没有讨厌,但是我饿了。” 虽然看不到挂钟上的时间,可屋内的光线明显又暗了不少,差不多该是晚饭的时间了,而她确实也有了点儿饿意。 “所以能放开了么,五条老师,我不喜欢饿肚子。”她口吻平静,纯粹地诉说中不含任何别的情绪。 “好啊~”五条悟这次答应得倒快,尤其在听到如愿的称呼后他的心情一路飙升,嘴角都跟着上扬了几度。 不过夏知眠仍然没被松开,她皱了皱眉刚要询问,就听到对方提出了个厚颜无耻的要求:“那小夏夏说一句,‘五条老师最好了,最最喜欢五条老师了’。” 男人的声音甜腻腻的,好像声带上被抹了层糖霜一样。 夏知眠只觉得自己拳头都硬了:“……” 在少女意图给自己一脚的时候,五条悟总算放开了她,而那张俊脸上却直白又坦然地浮现出了意犹未尽的遗憾之色。 他将这次没能用上的绷带收进口袋,又不知从哪个衣兜里摸出一副完全漆黑的墨镜,戴在自己挺直的鼻梁上。 被松开的夏知眠则向后退了退,和他拉开了点距离,她扭了扭自己有些僵硬的手臂,又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多少有些担心地问道:“老师刚刚说,乙骨也要去咒术高专,那他现在人呢?是已经被带去新学校了么?” 毕竟以往这个时间,对方早就回来了。 “哎呀呀~”五条悟收回了放在她手腕上的视线,像是终于想起了点什么,笑容灿烂却毫无愧疚地说,“不小心忘记了,那孩子还在门外呢~” 夏知眠:“……” ……这种事也会忘的? 被落在门外乙骨忧太并不是没有试过用钥匙开门,但里面被反锁就算有钥匙也打不开,他犹豫了下还是没有敲门,最后便只能像蘑菇一样可怜兮兮地蹲在墙角。 好不容易听到门锁滑动的声音,少年连忙站了起来,很是拘束地望了过去。 “哟,乙骨同学,”替他开门的五条悟扬了扬手,咧开一口白牙,像个主人家一样笑呵呵地对他说,“快进来~” 乙骨忧太第一眼就发现他眼睛上的绷带不见了,换成了一副黑漆漆的墨镜。从镜片的边缘能够窥到了一抹很纯粹的蓝色。 不过比起好奇,他现在更多的感触是茫然,有一种好像自己才是访客的茫然。 等少年慢吞吞地走进自己的家,还来不及说点儿什么,就被这位老师半强制地按在餐桌前坐了下来。 “晚饭已经在备了,先在这里乖乖地等一会儿,乙骨同学。” 乙骨忧太似乎从他和善的语气里听出了另一层深意。 他还能说什么,他当然只能恍恍惚惚地点点头。 五条悟叮嘱完他就自顾自地进了厨房,简直像在自己家一样自然。 他捋起两只衣袖,露出自己结实的小臂,将锅放在灶上,又动作娴熟地把夏知眠洗好的菜全给切了。 然后点火、热油、下锅…… 夏知眠彻底成了打下手的人,确切的说是站在旁边观望的人,因为洗完菜之后就没有什么是她能做的了,最多也就递个盘子。 一开始她还想拒绝,结果看到对方非常漂亮的刀功后就自觉噤了声。 男人过于高大的身形显得厨房更加狭小了起来,但从他游刃有余的动作来看,似乎完全不受这点儿空间的限制。 尤其是认真专注的神色,就好像是一键切换成了成熟又稳重的灵魂一般。帅气之余甚至多了一种熟男的魅力。连从侧面露出来的莹蓝,都透着岁月沉淀的温柔。 夏知眠站在旁边看得有些失神,突然就问出一句:“为什么老师在室内也要戴墨镜,不会觉得影响视线吗?” 她很少会对什么有好奇的心理,但那样一双漂亮的眼睛,总让人觉得,被藏起来的话有些可惜。 “啧啧,还以为小夏夏这样一眨不眨地盯着老师,是被老师的英姿吸引,忍不住想要夸夸老师呢。”五条悟有些幽怨地瞥了她一眼,而后又翘起嘴角得意地说,“至于墨镜嘛,当然是因为——这样更帅啦~” “……所以,绷带也是么?” “嗯哼~” 夏知眠:“……” 自己或许不该打开这个话题。 夏知眠又沉默了下来,站在一旁专心地看他炒菜。等把第三道出锅的蒜蓉炒豌豆端出去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位老师做得全是华国菜。 因为基本是按着自己平时的流程来,她都差点忘记了对方的国籍。 五条悟将最后的素汤端上桌,见夏知眠还站在一旁呆呆的模样,便屈指轻弹了下她的眉心:“开饭了小夏夏,不要发呆啦~” 乙骨忧太在对面看到五条悟熟稔的动作后都愣了一下。 夏知眠却因为一时走神忘了和他计较,只是缓缓抬起眼眸,始终冷淡的神情中难得多出了一丝诧异:“你会做……华国菜。” “啊~当然,像老师这样聪明的人,不管是什么只要一看就能学会哟。” 所以看过那么多次,怎么不会呢。 而夏知眠在尝过之后,发现对方不但是会做,甚至还做得非常好吃。 她突然觉得,如果让自己以后只奔着能吃饱这个目标的话,似乎会有点难度了。 果然这就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么。 用完饭之后,乙骨忧太和夏知眠各自收拾了些自己的必要物品,准备跟随五条悟一起去咒术高专。 两个人要带的东西都不多,尤其是夏知眠,除了换洗的衣物和生活用品,也就只有那盏小台灯了。 所以基本没花什么时间。 上车时,他们都下意识地选择了后面。而刚要拉开车门的少年,却再一次被人从身后按住了肩膀。 这熟悉的压迫感…… “五条老师?”乙骨忧太不解地回过头。 “小乙骨,”五条悟亲昵地唤了他一声,然后指着副驾驶座,用温柔却不含商量的口吻道,“你坐前面哦~” “好、好的。” 少年虽然很茫然,但还是老实巴交地去了前面。 五条悟则拉开他刚刚没有打开的车门,自己坐了上去。 他脸上的笑容和往常其实没有太大区别,不过从后视镜无意瞥见的伊地知却觉得,他此刻的心情似乎特别的好。至少和来的时候简直天差地别。 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街道彩色的霓虹灯,和沿路的路灯一一亮起,暂时顶替日光照亮了这座城市。 轿车一路平缓地经过热闹繁华的市区,进入僻静的郊区主干,直到抵达五日市的某座山脚下,大约花了有两个小时。 夏知眠这一路都没有犯瞌睡,始终盯着窗外飞逝的景物,但更像是在发呆。 当车子路过那栋在夜色中只有昏暗轮廓的小房子时,她也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五条悟的修长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自己的手臂,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嘴角的笑意却还是淡了几分,仿佛有一种无法言明的失落。 他将手机摸了出来,点开了三人小群。 【有福同享,有难退群】 五条:杰夏油,这两天任务很辛苦,明天回来的课不如我去替你~ 夏油:……? 硝:五条 吃错药了? 五条:怎么能这么想我呢,硝子,我只是在体谅杰哦~ 硝:明白了,看来是号被盗了。 夏油:谢谢,不需要:)五条 五条悟轻啧了一声,没再回复就将手机放进了口袋。 虽然知道肯定是迟早的事,也明白无法释怀的人从来不止他一个,但一想到她的注意力会再次被分散出去,还是觉得不太痛快呢。 真想藏起来啊。 到了学生专门的校舍后,五条悟拉住准备要走的伊地知,让他带着乙骨忧太去新生的那一层安排房间后,下来再等等自己。 而他则带着夏知眠去了另外一层。 这栋楼每一层都有一长排的房间,他很有目的性地来到中间的位置,打开了其中一间宿舍的门,开灯走了进去。 必要的一些生活用品他在出发前就打过招呼让人准备好了,所以一眼看过去就像旅店一样,东西都比较齐全。 “以后这里就是小夏夏的住处了哦,老师在隔壁,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五条悟一边说,一边还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想着要不要趁着杰还没回来,干脆把他的房间给轰了,好让他搬到别的地方去。 夏知眠本来还疑惑老师和学生怎么会住同一栋还同楼层,但想到这是漫画世界又是特殊学校,可能有自己的安排,就没有问出口。 她打量了下房间,和整栋楼一样是非常复古的装修,单人间里几乎一应俱全,还有独立卫生间。至少对她而言,可以说是非常好的条件了。 夏知眠自然没有任何异议,只问了一句:“宿舍楼夜里会断电么,老师?” 她大致也观察了一下,这学校是坐落在山里的,不像自己以前的学校宿舍,楼栋外并没有路灯。 “全天24小时不断电呢。”五条悟说完又有些好奇地问道,“嗯?小夏夏难道想大半夜偷偷打游戏么?” 还以为他身为人师要教育两句年轻人,结果对方下一句却说:“可以喊老师陪你一起玩哦~” 夏知眠却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抬眸意有所指地望着他。 五条悟不知道是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道,杵在房间里不动,还歪头故作可爱地问:“怎么了?” “很晚了。”夏知眠见他不能意会,就直接道,“我收拾下东西就准备休息了,五条老师。” 算是比较委婉的逐客令。 发现逗不到她,五条悟也不失望,还是那副笑容满面的样子。不过在离开之前,像是在提醒一样,他突然说道:“这所学校也是有校规的哦,没有经过老师的同意,绝对,不可以擅自离开。” “知道了么,小夏夏~”钴蓝色的双眸隔着墨镜定定地望着少女,他的语气明明温柔又漫不经心,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夏知眠看着他未变的笑容,很快就平静地道:“我不会擅自离开。” 她在这里更加无牵无挂,哪里还有地方可以去。 五条悟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走至门外又回过身,不正经地来了句:“那睡前来最后拥抱一下~” 夏知眠面无表情地冲他丢下一句“晚安”,然后“啪”的一声关了门。 徒留在外面的五条悟盯着门扉看了好一会儿,轻轻说了一句:“晚安啊,夏夏姐。” 他并没有回自己的宿舍,而是转身下了楼,被奴役一天的伊地知依然在楼下等着他。 “辛苦咯,伊地知,麻烦再送我去个地方。”五条悟上了车,笑嘻嘻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五条先生想要去哪?” “去趟——墓园。” 第83章 已经到楼下了哟 墓园一片昏暗,只有小道上起不了太大作用的路灯,和头顶遥遥的月亮带来的微弱光线。 银辉洒落在无数的石碑上,像笼罩着一层朦胧的纱布,让它们也呈现出玉质般的冷白色。 男人顺着台阶踱步而上,一身漆黑的背影几乎融入这冰冷的夜色里。 五条悟没有借助任何照明工具,鼻梁上甚至还戴着那副不透光的墨镜,脚下的行走却不受丝毫影响。 无需刻意去找,仿佛闭眼也能走到一般,他一路顺畅地来到那块看过无数次的墓碑前。 距离上一次见面,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除了花瓶里的百合不再鲜艳,仅剩下几根枯萎的残枝。 他无声地站在月色下,垂着眼睑,用囊括了天空和大海的璀璨之蓝,盯着石碑上刻下的名字。 如果没有在她手腕上看到一模一样的银镯,他今晚或许未必会来这一趟。 所以究竟是不是你呢,夏夏姐。 一定会是。 五条悟从最开始的确信,再次变得犹疑了起来。 他这颗几乎不会停歇的大脑,已经闪过了无数种可能性,唯独欺骗这一种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 那便只好,亲自来确认下了。 “不会生气的,夏夏姐~” 他蹲下身,温柔地抚摸着底下的石板,然后像推开一扇门一样简单,轻轻松松就把整块沉重的大理石推至旁边,露出了下面的黑色棺椁。 九年,正常情况下,里面大概只剩下衣服和骨头。 五条悟也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理,仿佛眼前是一个黑匣子,而里面正装有薛定谔的猫。 无论希望看到什么,还是不希望看到什么,他其实都不知道。 唯有打开来看一眼,才能得到那个确定的结果。 他伸手提握住棺盖的一侧,几乎在要施力的瞬间就感知到了,没有任何的阻碍。 也就意味着,这副钉死的棺椁曾被打开过。 五条悟脸色微变,眼眸中翻滚着难以言喻的情绪,他不再有所犹豫,直接抬手将棺盖彻底掀起。 月光毫无阻碍地钻了进去,微微照亮的棺椁里面却是空的。 除了几个散落的棺钉,空无一物。 即便已经有所准备,他还是愣了一下。 人体入棺后,大概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就会完全腐蚀。虽然五条悟并没有亲眼看见过,但应该就如同植物或食物的腐烂一样,并不是一个能称得上美好的过程和画面。 而这具棺材里面,却太过干净,干净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也没有任何气味,仿佛它从未起到过本该属于它的作用。 如果真的是别有用心的人所为,今天出现的就应该是二十五岁的她,而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 少女时期的夏知眠远在大洋彼岸,就连他们,除了那张照片外,谁也不曾真实地见过曾经的她本人。 他突然就忆起了灰原三年前祓除咒灵回来时告诉他们的事。 是山野神社诞生的假想咒灵,成功祓除后,盲眼的巫女却紧紧攥住灰原的手,像是在他身上用力嗅着什么。 直到放开他,对方只说了两句话。 【你身上,有被眷顾的气息啊。】 【是被神明青睐的好孩子呢。】 似乎就释然了许多。 无论还有多少无法解释清楚的地方都没关系,只要她还是她,就是唯一的意义。 “真是的……一回来就带着满身秘密啊夏夏姐。” 五条悟蹲在敞开的墓穴前,望着天空的月亮轻轻吐了口气,却又慢慢露出了,像年少时那样开怀肆意的笑容。 …… 再次回到熟悉的山脚下,打工人伊地知洁高终于被放行离开。五条悟拿出钥匙,像回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地走进了那栋屋子。 他开灯换好鞋,直接来到客厅的电视柜前,上面摆放了不少相框,里面的照片全都是不同的合影。 五条悟伸手拿起了最特别的那一个。 上面的女孩和他今天见过的身影几乎完全重叠,除了头发长短、身材胖瘦的细微差别,连神情中都带着同样的属于青春期的倔强和冷漠,一副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 五条悟看了一会儿,将相框打开。拿开支架密度板,便一眼看到了照片背面所写着的一句中文。 虽然学什么对他来说都没有难度,但中文于他确实是未曾涉猎的存在。 会是什么意思呢。 看字迹并没有熟悉感,应该不是出自她之手,那必然是相片里的另一位老人写下的。 五条悟取出照片,拿手机把正反两面都拍了下来,才把它重新放了回去。 秘密可以一点一点慢慢地挖,但最重要的,这一次,绝对不会再让她离开了。 …… 第二天一早,天几乎刚亮夏知眠就醒了过来,她伸手关掉床头的台灯,慢慢坐起身子。 还以为换个环境多少会有点失眠,没想到竟然一点都没受影响。因为睡眠质量不错,生物钟也准时醒了过来。 夏知眠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果然才五点半。 秋日的太阳大概也刚醒没多久,缓慢地爬上来,将围绕着自己的云层晕染成瑰丽的橘红。 昨晚那位五条老师说,今天会带她和乙骨去教室算正式入学,虽然没说具体的时间,但学校的第一节课总归不会太晚。 她没有再睡下去的念头,便干脆起来洗漱。 从洗手间出来,阳光已经透过落地窗,带着外面斑驳的树影洒了进来。 宿舍内还有开放式的小厨房,灶具碗筷之类的都有,但没有食材。 少女换好衣服,准备去楼下看看有没有吃的,或者找下学校的食堂。没想到一打开门,就看到了靠在走廊窗户前笑眯眯的男人,脸上仍还戴着那副墨镜。 “哟~早上好啊,小知眠~” 五条悟一手插兜,一手举起冲门口的她挥了挥,轻佻愉悦的声线里又含着阳光的温度,显得有些温柔。 在奇怪的称呼中沉默了两秒,夏知眠也冷淡地回应道:“早上好,五条老师。” 她已经放弃和他争论有关称呼的问题。 “饿了么,老师带你去吃早餐。”不靠谱的成年男性终于说了句靠谱的话。 “嗯,麻烦老师。”夏知眠关好了门,转身又问道,“以后上课就是这个时间吗?” 因为看到对方也起得这么早,她下意识以为这里也是一样。 “不用哦~”五条悟站直了身体,“八点到教室就行,不过学校很大,七点起来再吃个早饭差不多。” 他说着便迈开步子,却不是带着她下楼,而是走到了旁边的宿舍门前。 夏知眠只当他是要回去拿东西也没在意,结果对方一开门就冲她说:“进来,小夏夏。” “想吃面条还是……”五条悟走进去,打开了自己的冰箱看了看,而后露出了一丝苦恼的表情,“阿拉,好像只有面条了呢,汤面可以吗?再给你加个鸡蛋。” 他偶尔回来的晚,又懒得麻烦别人,所以冰箱里会稍微囤一些食材。虽然大多时候都是直接去厨房里拿。 过了九年,学校也终于有了个还算像样的餐厅,也有了专门弄饭的师傅。 不过,以后倒是要多搬一点食材回来了,毕竟眼前的少女看上去就是一副缺乏营养的样子。 夏知眠站在门口很是茫然地看着他,有些不解:“学校……没有食堂吗?” 还是说由这里的老师来负责学生的饮食……应该不至于。 这种可能性显然太低了,而且这间宿舍分明是对方的私人空间。 “有个小餐厅呢,”五条悟见少女站在门外没动,就过去揽着她的肩膀把人带了进来,“但老师在的时候会给你做哦。” 他语气随意,又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好像这种事在他眼里再正常不过。 “是想要溏心蛋还是荷包蛋?” 夏知眠似乎还想问什么,却被对方抛出来的问题阻止,她看着对方手里的鸡蛋,思绪一偏,下意识回道:“溏心蛋。” 语毕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刚要再说点什么,五条悟已经点了点头,把东西放到了灶台上。 又转身回来,把她推坐到矮桌,像对小孩子一样,还给她拿了本漫画书打发时间。 “耐心等待,马上就有香喷喷的面条哦~”男人走开前,宽大的手掌落在她的头顶,特别温柔地揉了两下。 夏知眠拿着手里被硬塞进来的漫画,表情呆滞。 从为什么要专门给自己做饭的疑惑,跳跃到了他为什么要揉自己的头。 是因为……在自己不知道的那段记忆里,彼此相识过吗? 会有这样的猜测,除了一些自己也无法言明的熟悉感,也因为夏知眠能够感觉到对方身上传递的温柔。 陌生人的温柔和善意,在她十二岁到新的环境后并不是没有遇到过,但他们都诞生于怜悯。对她身世的怜悯,对她遭遇的怜悯。 不然谁又会愿意对一个性格孤僻的人付出耐心,不然老师们看她的眼神又何必小心翼翼。 而显然,这位性格跳脱的五条老师明显是不一样的,所以才让夏知眠感到奇怪。 可就算曾经相识过,不是更应该明白……对她这样糟糕的存在,实在不值得,也没有必要去付出时间和精力么? “噔噔——”在夏知眠尚在沉思的时候,男人将满满一碗清汤面端到了桌子上,顺便自夸自擂地道,“是五条老师亲自出手的绝对美味菌菇鲜汤面哦。” 少女想要冷漠的拒绝,败在了浓郁鲜香的食物面前。 …… 从五条悟的宿舍出来后,两人在楼下刚好碰到了吃完早餐的乙骨忧太,少年仍然顶着一对浓重的黑眼圈,也不知昨晚究竟睡没睡好。 他们一起走出宿舍楼,外面明亮的阳光已经有了暖意,照在身上很是舒服,连掀起的微风都带着一丝温柔。 夏知眠不需要刻意去环顾四周,就能感受到这深山里旺盛的生命力,高大密集的树木入眼皆是,清脆的鸟鸣躲在婆娑的树影中,偶尔展露娇小的身姿。 这里的风景很是怡人,能让人莫名地感到放松。 而整个学校的风格也贴合此处的环境,十分复古,或许本身就是非常老派有年代的建筑。 所以面积也确实很大,至少等他们走到教室时,已经差不多快要八点。 五条悟一脸兴奋地让他们在教室外等候,然后自己开门跨步走了进去,又关上了门。 门外的夏知眠和乙骨忧太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了他像主持人一样烘托气氛的大嗓门滑稽介绍。 “接下来,介绍——转学生~” “大家嗨起来——!” 门内的三人:“……” 门外的两人:“……”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五条老师噘了噘嘴:“嗨一下嘛~” 禅院真希略有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听说是个挺狂的人啊,我才不要为那种人营造气氛。” 一旁的狗卷棘也淡淡附和道:“鲑鱼。” 还有熊猫沉沉地“嗯”。 五条悟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活力,忧伤地叹了口气。不过瞬间又精神起来,对着门口喊道:“进来~” 教室内冷冰冰的气氛几乎漫延到了外面,敏感的小动物乙骨忧太缩了缩脖子,动作迟疑地抬起手,刚要按住门板扣手。 旁边的身影就错身走到了他前面,动作麻利地拉开门扉,先他一步走了进去。 座位上的禅院真希撇开头,决定要把转学生无视到底。可察觉到进来一个人后,不过两秒又有人走了进来。 而第二个人身上,带着非常可怕的诅咒气息。 夏知眠在刚一进门,还来不及自我介绍一声就被五条悟抓小鸡一样拉到了窗户旁边。 徒留战战兢兢的乙骨少年,被突然暴起的三个学生怼到了墙上。 在戴着眼镜的少女冷声的质问之后,五条悟才慢悠悠地解释起了什么是诅咒、咒术师、以及咒术高专。 除夏知眠以外的众人瞬间向他投去了不可置信的眼神:“……” 乙骨忧太:你现在才说? 三人组:你现在才告诉他!? “抱歉,忘记了呢~”五条悟在他们控诉的眼神中笑嘻嘻地摆了摆手,又提醒道,“不过你们最好赶紧离他远点哦。” 他声音落下的下一秒,乙骨忧太身后的黑板里就伸出了两只巨大的白色手臂,还有一道渗人的声音:“不准你们……” “等一下,里香!”乙骨忧太再次恐慌起来,无措地看着从身旁穿过的手臂。 “欺负忧太!!” 夏知眠在一旁皱了皱眉,刚要出声,被五条悟从后面捂住了嘴巴。他俯下身,在她脸侧比了个“嘘”的手势,漂亮的莹蓝从墨镜的边缘泄露出来,温柔地注视着她。 “让他们先感受一下~” 男人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廓,声音沉稳又冷静。 之后桌子翻飞,三个学生几乎被暴揍了一顿。 五条悟看着略显狼狈的三人却依然是笑眯眯的模样,冲他们解释了一下发泄完就消失的恐怖咒灵的由来,以及攻击乙骨会触发诅咒的可能性。 听得所有人都一阵无语。 给大家互相介绍了一番后,五条悟才把自己刻意藏起来,始终未引人注意的夏知眠慢慢推到了前面。 “还有这位,是老师昨天新发掘的学生——夏知眠。” 三个负伤的学生终于望了过来,但彼此都还来不及说些什么,无良老师又道:“老师现在要带她去一趟医务室,所以大家,要在夏油老师回来前,收拾好教室哦~” 他甚至不给其他人反应的时间,就把呆愣的少女往门口带去,在关门之前再次提醒道:“你们的夏油老师,已经到楼下了哟~” 被留在教室里的四人:“……???” 第84章 你的黑眼圈好重 五条悟戴着的墨镜或许起到了屏蔽信号的作用,他仿佛看不到学生们眼里的谴责和控诉,“唰啦”一声关上了教室的门,把四个少年人无情地留在了里面。 然后满是快意地弯了腰嘴角,垂眸欢快地对少女说:“我们走~” 夏知眠抿了抿唇,最终沉默地跟在了他身后。 其实她也有些迷茫,毕竟和新同学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被带了出来,好像自己是什么前来观光的游客一样即停即走。 而且这么大的学校和这么宽敞的教室,里面竟然只有三名学生。加上她和乙骨,岂不是只有五个人? 整条走廊上更是静悄悄的,路过的教室也完全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哪怕是老师的讲课声。 不过心里虽然难免会有这些疑惑,但夏知眠向来是非必要的事情绝不会主动去探求结果,所以连自己要去医务室的原因她也没有过问。 让她跟着,她就真的一路安安静静地跟在后面。 但是少女不在乎,五条悟却不甘寂寞地缓了缓步子,落在她身旁挑起了话题:“没有什么想问的么,小夏夏~” 问什么? 夏知眠抬头看着眼前这条被阳光铺满的走廊,声音像一片无风的湖面,平静到没有起伏:“没什么好问的,我听老师安排就是了。” 她没有太大的求知欲,也没强烈的好奇心,可能随随便便活着的人,根本不需要去探索什么。 旁边的五条悟却突然停了下来,那双在镜片之后的目光因为窗外折射的光线而更加无法看清。 他抬起手,虚握着拳头,往少女的头顶轻轻捶了一下:“这样可是不行的哦,要对生活更热情一点啊,小夏夏~”虽然是带了点说教意味的话,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又带着意外的温柔。 不过下一秒,那股温柔就有点变了味:“就算任性耍脾气都没有关系哟,但如果什么都听老师的安排……” 他如同阳光下的一团阴影,慢慢朝少女俯下身子,靠近她,语气轻浮的好像玩笑,“这里的老师,绝对会做出很可怕的事情呢。” 明明对方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容,却让夏知眠感到了一丝凉意。 不过她仍然不解其意,只是眉心微微蹙起,问得随意:“有多可怕,一晚上十张试卷吗?” 五条悟:“……” 半晌,她听到了眼前男人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算了,我们还是赶紧去医务室,让硝子老师帮你做一个入学体检~” …… 而另一边,在他们才离开不久之后,外派刚回来的夏油杰,一进教室就看到了自己那正襟危坐的三个学生,和一张新生面孔。 “这是怎么了,你们刚刚在做训练么?” 夏油杰笑眯眯地走上讲台,嗓音温柔的像四月的春风,却让座位上的仨人背脊一阵发凉。 他同样穿着一身漆黑的制服,衬托出匀称高挑的身材,略长的黑色头发半披在脑后,有一种阴柔的美感。俊逸温润的五官上眉眼弯弯,加上周身气质内敛,犹如一位儒雅的绅士。 什么都不知道乙骨忧太,在看见他的第一眼时,甚至天真的以为这位老师,是和不靠谱的五条老师,完全不同的存在。 敦实可爱的熊猫鼓起勇气优先答复道:“我们和新同学,额……交流了一下。” “嗯。”禅院真希跟着点点头,表情依旧高冷。 狗卷棘也闷着声音说了句:“鲑鱼。” “这样啊,”夏油杰笑容不变地点了点头,目光却慢慢扫过自己眼前这鼻青脸肿的三张脸,他含着依旧温柔的笑意道,“那看来,是我不在的这几天,让你们有所松懈了呢。” 男人轻描淡写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微微的遗憾。 顿觉毛骨悚然的仨人:“……!” 绝对!!都是五条老师的错!!! 不过好在,夏油杰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新生所吸引。 他偏头望向少年,并无疑问地道:“那么这位就是转校生,被诅咒的,乙骨忧太同学。” “啊,是,”乙骨忧太连忙起身,紧张地回答说,“我是乙骨忧太,请……老师,多多关照!” 夏油杰笑若春风地冲少年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不用这么拘谨,我是夏油杰,以后喊我夏油老师就行。” 他的弯弯的眼睛如同两枚月牙,至少单从外表上看,完全是个可靠沉稳的大人。 目光顺着乙骨的肩膀落到了旁边空着的一套桌椅上,夏油杰微微挑起眉峰,漫不经意地问道:“今天来的转学生不止你一个么?” “嗯,是的,”乙骨忧太瞧见他的视线,便接着解释道,“不过五条老师刚刚带夏桑去医务室了。” 男人闻言微不可见地顿了顿,似乎略有感慨:“姓夏啊……” 乙骨忧太虽有些不明所以,但只当是“夏”这个单姓氏听起来比较特殊,毕竟他们本土这边几乎没有,也就顺势介绍了下自己的伙伴:“因为夏桑是华国人。” “是么。”夏油杰脸上的笑容僵了下,然后状似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岔开了话题。 “今天这节课,我们……” 他本来已经不打算去深究什么,作为一个理性的成年人,当然不会因为这么两点巧合就做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只是突然,想到了五条悟昨晚那条不太正常的信息。 下面的学生正等着老师授课,却见他原本的话未说完,就朝乙骨忧太非常莫名地问了一句:“和你一起进来的学生,叫什么名字?” “她叫夏知眠。”回答的是禅院真希。 女孩子在某些方面要比男生敏锐的多,两位老师的态度似乎都有些奇怪。 而且那个新来的女生,她总觉得自己曾在哪里见到过,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此时的禅院真希也来不及深思。 那个名字被念出来的那一刻,讲台上的夏油杰就不再笑了,他嘴角的弧度逐渐平复,唇形绷成了一条笔直的线。而那双绛紫色的眼睛,也彻底露了出来,正泛着一抹刺骨的冷光。 这副可怕的模样看得下面的年轻人头皮发麻,大气都不敢出。 “是……五条老师,让你们这么说的么?” 如果是开这种玩笑的话,他绝对会把五条悟按到地里面去埋起来。 被审视着的四人连忙动作一致地摇了摇头。 最后还是仍然一头雾水的乙骨忧太小心翼翼地说:“夏桑的确是叫这个名字额,不过昨天五条老师听到的时候,和、和夏油老师的表情,还蛮像的。”他抓抓头发,略有尴尬的笑了笑。 夏油杰不再说话,周身仿佛环绕着一股渗人的气流,他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垂在腿边的手掌用力攥紧,指甲陷在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 “这节课,你们去训练室自行活动。” 他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被凝固的教室随着夏油杰的离去终于解除了封印,四个年轻人心有余悸地吐了口浊气。下一秒,极度默契的三人组就全部拉动椅子,围到乙骨忧太的身旁坐了下来。 才松口气的少年,突然又被审讯一般围在中间,整个人又再度紧张了起来。 还以为要被报复什么的,他刚吞了吞唾沫,就听到熊猫一脸八卦地问道:“快说说,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学生是什么来头?” “之前完全没有听到动静呢,难道是什么大家族的孩子吗,真希你有没有印象?” “没有,”禅院真希摇了摇,神情却迟疑起来,“但总觉得,我应该在哪里见过她。” “鲑鱼。”狗卷棘认同地点点头。 “你这么一说……”熊猫摸着下巴,作沉思状,“我好像也觉得,有点面熟啊。” 三个人讨论完,最后一齐看向了中间的少年。 乙骨忧太:“……” ……啊? …… “早上好啊,硝子~” 五条悟“唰啦”一下推开医务室的门,人还没走进去,就热情洋溢地喊着自己的老同学。 而坐在办公桌前写报告的美丽女子却头也不抬,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 “没糖,很忙,滚。”言简意赅的赶人声更是冷酷至极。 “别这样嘛,硝子~”五条悟嬉皮笑脸地走过去,弯身撑着桌面。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一下下敲着她的报告,以这种讨人厌的方式来吸引她的注意力,“人家才不是来要糖吃的呢。” “我只是带个学生过来体检啦~” “你当我这真是医院?”家入硝子终于停下了手里的笔,抬头冷冰冰地望过去。棕色的眼眸配着底下一对浓重的黑眼圈,冷漠中仿佛还带着冲天的怨气。 有男人高大的身影挡在前面,所以她并没有看到他身后的少女。 “哎呀,不要这么冷漠嘛,”五条悟呲牙冲她笑了笑,不正经的语气却逐渐认真起来,“因为这个学生很特殊,所以一定要你亲自检查才行。” 他说完站直身体,慢慢朝旁边走开了两步,将后面神色淡淡的少女完全露了出来。 “是我昨天新收的学生,虽然你一定会很喜欢她,但是不可以和我抢哦。” 家入硝子的冷嘲在看见女孩的相貌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整个人像是被突然定在了座位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睁大瞳孔,一瞬不瞬地盯着少女的脸。 那张在回忆中、在相片上、在日有所思却依然无法次次企及的梦里,看过了无数次的面容,以一种完全鲜活的方式,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素来冷静的家入硝子少有的失态,恍惚中她站起身,步履踉跄地绕过桌子走上前去,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音都吐不出来,像是被无形的手掌掐住了嗓子。 她只能惊疑不定地抬起手,带着不确定的小心,像对待易碎的瓷器,轻轻地触碰了少女的脸。 掌心贴在了对方柔软的脸颊。 是温热的,属于活人的体温。 在夏知眠略显茫然的眼神中,家入硝子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她偏开头,直直地看向五条悟。 她当然知道这是一张少女的脸,相比记忆中的人过于年轻,虽然熟悉却也陌生。所以她没有办法完全肯定,她只能投向自己最信任的同伴。 五条悟很轻地叹了口气,然后给了她一个明确的答案:“她叫夏知眠,只有……十五岁呢。” 那滴眼泪落下来的时候,家入硝子仿佛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表情有一种无法置信的怔然,那一刻似乎有太多话想要说,可最后又好像不知道能说什么。 既然是十五岁的她,那一定还什么都不知道,就像她看向自己时陌生的神情。 夏知眠在她的注视下抿了抿嘴唇,她一样感到怔愣和恍惚,尤其在看到那滴眼泪落下的时候,心脏突然传来了一阵绵延的钝痛。 就好像自己的灵魂并不完整,但这具身体仍有记忆。 “硝子……老师,” 她像是不受控制地轻喊了一声,连同下一句脱口而出的话,同样未经大脑,“你的黑眼圈好重。”明明淡漠的语气,却还夹着一丝轻微的谴责。 仿佛在指责对方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家入硝子愣住了,看向她的眼眸却剧烈地颤动起来。 而说完那句话的夏知眠自己也愣了下,她逃避一般垂下视线,为自己方才的失礼轻轻说了句“抱歉”。 “欸——?怎么不见小夏夏关心我,”五条悟的抱怨搅乱了气氛,他嘟了嘟嘴巴,似乎很不开心,“真是的,明明先找到你的是我呢!” 夏知眠:“……” “你想,”家入硝子闭了闭眼,虽然是问五条悟,目光却带着一种深情的温柔,始终落在少女身上,“让我为她检查什么?” “这个嘛……” 五条悟走过去,刚要开口,表情却顿了顿,随后露出了一丝微妙的不爽。 “啧,果然还是来了啊。” 他莫名其妙地说了句不相关的话,而两秒后,医务室的门就再一次,“砰”地一声被打开了。 第85章 你也一样是个人渣 那一声极为响亮,显然开门之人的情绪十分激动,毫不怀疑他的力度若是再大一些,整扇门都有裂开的可能性。毕竟这所学校里就没有一个能称得上是普通人。 除了五条悟之外,医务室内的另外两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 家入硝子几乎下意识地抬眸看了过去,见到来人后,蹙起的眉心稍稍舒展了一些,但嘴里还是略有威胁地冷声道:“要是弄坏了这扇门,你今天就给我重新装扇新的来,混蛋。” 而五条悟也偏了偏头,脸上依旧挂着散漫的笑容。仿佛看不到门口的男人面色有多阴郁恐怖,甚至还招手冲对方打起了招呼:“哟~杰~” 他咧开嘴角,给人一种欠嗖嗖的感觉。 夏油杰却未看自己两位挚友中的任何一人,在门扉打开的那一瞬间,他的视线就落在了背对着自己的,陌生的少女身上。 一路上他几乎什么都没有想,一刻不停来到医务室只为了亲自看一眼。 虽然深知五条悟再怎么恶劣,也不会用她的事来开这样的玩笑,虽然深知自己最渴望的可能,也是最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但他依然要来看一眼,也必须要来看一眼。 此刻他应该立马走上前去,而不是仅仅站在门口死死地盯着一个并不熟悉的背影。 夏油杰也从来不是胆怯之人,可在这一秒,他却似乎起了退缩之意, 或许是因为,眼前的背影根本没有记忆中的影子,所以巨大的失落几乎扑灭了他所有的勇气,和那点明知不可能的奢望。 他到底在想什么…… 明知世上根本不存在这样的奇迹,明明都已经过去九年了啊。 他应该,毫不犹豫地将五条悟一拳捶进地里才对。 夏油杰握紧了拳头,终于迈开脚步走进门槛。而没有听到身后再有动静的夏知眠,也终于回过身去望了一眼。 两人的视线恰巧撞到了一处。 时间在这一瞬间仿佛静止了下来,夏油杰清楚地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在跨越了九年的距离,再度出现在自己眼前。 而在少女漆黑的剪水眸中,男人的身躯猛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又像是被冰冻般僵硬地驻足在那里,只是瞳孔骤缩,怔怔地凝视着她。 夏知眠对他脸上的神情并不陌生,毕竟这已经是她第三回见到了,再多疑惑也已见怪不怪。 所以她的反应不再是茫然,只是很平静。一种面对陌生人时最正常不过的平静,自然也无法意识到这样的神情会令人受伤。 而更为年轻的少女模样,和完全冷淡陌生的神色也确实如针扎一般刺痛了夏油杰的心脏。他嗓音发紧,望着她的眼眸却定定的舍不得眨。 他或许永远都忘不了,自己是亲眼看到她离开的。 “你叫……什么名字?” “夏知……” 少女没能说完,就被疾步走上来的男人一把拥进了怀里,是一个仿佛被对方用尽了全身力气的拥抱,甚至让她感觉到了一丝喘不过气的压力。 这种自己没有任何记忆,却被别人熟识的感觉其实并不好受。 但夏知眠的情绪却很复杂。最开始她对于所谓失去的灵魂也好、记忆也好,根本就不在乎。 因为她对自己的认知一直都很清楚,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是没有牵挂的社会边缘人,所以是生是死都不具有什么意义。 即便是被重新拉回了天台,即便是在现在的这个当下,她似乎依旧没有想要寻回一切的强烈意愿。 夏知眠只是懒得挣扎,服从于命运给予的安排罢了,并不是因为那些对她来说有多么重要。正因为没有记忆,所以才没有感觉。 可这里的三位老师,似乎都非常的在意那个她不知道“自己”,甚至可以说是太在意了。 她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来,那种在乎和珍视的眼神。虽然从未拥有过,但她并不是没有见过别人幸福的家庭、亲密的关系。 可十五岁的夏知眠根本无法理解这样沉重的、被需要的情感。因而这也让她产生了一种极大的割裂感,仿佛失去那一部分灵魂既属于自己,又不属于自己。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给出什么样的反应、怎么去做才好,但内心深处似乎并不希望看到他们露出受伤或失望的神情。 所以比起冷漠地推开对方,她还是下意识地选择了抬起手,很是僵硬地回拥了这个抱住自己的老师。 而夏油杰在她给予的回应中却僵了下。 鼻间萦绕着最熟悉不过的冷香,他的喉结滚动,感觉有一种灼烧感一路烧到了自己的心口。 五条悟在旁边轻轻咂了下嘴,一脸不痛快地盯着自己面前相拥的二人。他的手指在胳膊上敲了手三下,同时心里也默数了三个数。 3——2——1—— 几乎在最后一个数字落地的瞬间,五条悟就立刻伸手去抓夏油杰的肩膀。 而对方也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松开少女的下一秒,用小臂挡住他的手掌,并攥着自己的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一拳挥了过去。 两个人就这么一言不发突然打了起来。 但似乎谁也没办法真的伤到对方,便唯有医务室的东西彻底遭了殃。 夏知眠显然料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展开,一脸呆滞又莫名地看着他们你来我往,以极为可怕的力量,要么一拳打碎墙面,要么一脚踹裂柜子。 而身为医务室主人的家入硝子却是无比淡定,她掀起眼皮,对两个刻意收着力的人渣瞥去了一个倦怠又嫌弃的眼神。 “别在意,”硝子身上的冷淡唯独在面对少女时完全敛了起来,她用无所谓的口吻随口解释道,“那两个混蛋向来如此,不用管他们。” 女人容貌冷艳,眼角的泪痣更平添一种慵懒的美感,嗓音清冷却不失温柔,几乎一下子就把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夏知眠倒也没问原因,只是想到自己来这的原因,才问了句:“那体检还需要做么?硝子……老师。” 家入硝子点了点头,看着少女那不太健康的苍白肤色,和对比曾经偏瘦的脸颊,忍不住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 卷曲的短发比较蓬松,摸上去软软的,让她有些舍不得松开。 一定要给她做一个详细彻底的检查才行。 “你们继续打,我带夏夏去仪器室。”硝子看都不看打架的两人,轻飘飘的语气落在嘈杂的背景音里仿佛没有丝毫重量。 但旁边的碎裂坍塌的声音却突兀地停了下来,两个上一秒还在你死我活的男人,下一秒就重新人模狗样了起来。 他们一个掸了掸衣袖,一个扭了扭脖子,站好时就像镜头前高大俊美的模特,如果能忽视掉两人身后被破坏的一地狼藉的话。 “要带小知眠去体检怎么能少了我呢,没有五条老师的陪伴这孩子可是会寂寞的哦~” “仪器室那么冷冰冰的地方,万一夏夏感到害怕了怎么办,还是让我陪着一起。” 夏知眠:“……” 我好像什么都没说……? 家入硝子冷笑一声:“怎么,你们当我是死的?” 虽然非常嫌弃,但两个人渣要跟着硝子自然也没有办法,只是到比较敏感的检查时,她会立即把人给轰出门外。 而当两个男人单独处在同一个空间时,就全然没有了方才轻松的气氛。 夏油杰几乎瞬间冷了脸,目光锐利如鹰,语气含着不客气地质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悟?” “昨天哦,”五条悟抱着肩,依靠在身后的窗户上,而后在好友怀疑的眼神中无辜地晃了晃脑袋,“别这么看着我嘛,真的是昨天啦昨天。” “据说是被拐卖来的,凑巧被乙骨那孩子收留了两个星期。”他抬起眼眸,目光直直地望向关闭的门扉,“只有十五岁,所以不会有任何与我们相关的,属于曾经的那些记忆。” 虽然从少女的无动于衷的神色中,就早已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夏油杰的脸上还是闪过了一丝难言的失落。 毕竟那短暂的两年,对彼此来说都会是极为珍贵又特殊的存在。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只有坚定:“只要是,就够了。” 就算没有了过去也没关系,他们至少还可以继续去创造未来。 “当然~”五条悟自然也是同样的想法,但他接下来,又莫名说了一句,“不过我总觉得,不仅仅只是这样。” “……什么意思?”夏油杰看了他一眼。 “她身上有了咒力。” 对方的神色渐渐变得有些凝重,前后却说了两件几乎完全不相关的事:“我昨晚去了趟墓园。” 夏油杰闻言皱了皱眉,心中疑惑,却没有出声打断他。 “棺材空了。” 直到听到这里,他才猛地转头看向对方,眼里完全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你……!” “嗯,我打开了棺材,”五条悟却是非常平静地回视着对方,慢慢将自己发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但里面很干净啊,完全没有尸体腐烂过的迹象,干净的就像它本来就是一副空棺。而我在她的手腕上,看到了一模一样的镯子。” “镯子?”夏油杰显然对那个银色手镯同样有印象,但…… “也许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呢。” “不可能,因为我曾经随口问过一次呢。”五条悟很是笃定否认道。 “她和我说,镯子是自己十七岁时她的老师送的礼物。” 他的语气平缓,仿佛只是在以第三方的口吻叙述这件充满诡异的事。 “所以我在想,这会不会就是她本来的身体。”五条悟淡声说着自己推断出来的悚然想法,墨镜后的眼眸却极为认真,“虽然变成这样的原因,现在还一点头绪都没有呢。” “不过……这些只是其次嘛,”五条悟对着眼前的那扇门疑似温柔地笑了笑,神情也变得有些轻浮起来,“毕竟最重要的,就是把她乖乖地放在我们眼皮底下,对~” 明明是有些可爱的语气,他那双碧空一般的苍蓝之瞳,却莫名含着一种极为冷静的疯狂。 而旁边向来沉着稳重的夏油杰,对他的话却没有任何异议,甚至以一种近乎同样的眼神,盯着前方紧闭的门扉。 无论是有着什么样的秘密对他们来说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从来都只有她本身。 除了个别有空腹要求的,家入硝子将学校配备的所能用上的仪器都给夏知眠用了一遍,等最后一项结束时,已经快要到中午。 她正准备带少女去吃饭,一直等在外面的某人却让她们先等一等。 “不光是这些检查哟,”五条悟把少女又重新带回了医务室,然后问道,“有消过毒的干净刀具吗?硝子~” 夏油杰也跟在后面走了进来,并补充道:“创口贴应该也有?” 家入硝子冷漠地看了他们一眼,什么也没问,就去拿了一把小型的手术刀和碘伏、棉签等。 三个人多年的默契,几乎好到不需要言传便能意会。 五条悟接过刀具之后,却是拉起少女的一只手,然后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用刀尖在其指腹刺破了一道口子。 夏知眠完全后知后觉,感觉到微微的刺痛才反应过来,但也没有挣扎。 她只是低头看着指腹渗出来的一点点红,半晌,用没有什么起伏的语气淡淡提醒说:“血常规检查要空腹的,老师。” 五条悟一手抓着她,一手却突然抬起来往她眉心快速弹了一下,声音显然有些好笑:“想什么呢,老师在你眼里难道是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的笨蛋么?” “少对她动手动脚,人渣。”家入硝子从后面试图踢他一脚,在并不意外地触到了空气壁后,厌烦地“啧”了一声。 “要小心这个人渣啊,夏夏。”夏油杰用棉签轻轻擦拭掉伤口上的血,温柔地对少女说。 家入硝子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冷言冷语地道:“闭嘴,你也一样是个人渣。” 她怼完了二人,便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把自己的手覆在了夏知眠微不起眼的伤口上。 等她再拿开手时,小小的创口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第86章 每道菜里都放糖吗? 仨人围在少女身旁,尤其是两个身形接近两米的高大男人,简直像两堵密不透风的墙。 他们望着她恢复如初的指腹却一时无言,目光专注的仿佛眼前这个结果出乎了自己意料之外。 夏知眠对手上瞬间愈合的伤口也浅浅地讶异了一下,但是在见过里香之后,她早已经明白了这个漫画世界与现实世界的不同。加上性格使然,情绪上便没有给出太大反馈。 而根据五条老师先前在教室里的解说,她很快就能猜想出,这应该是属于硝子老师的能力,或者说咒力。 不过比起自己消失的创口,倒是这三位老师的神情有些耐人寻味。 既然是医务室的老师,对方拥有疗愈作用的咒力自然也不奇怪。 所以,不对劲的地方或许是来源于……自己么? 是伤口本不应该会被治愈? [她的能力在特定情况下对你依然起不了作用,小心一点,]神出鬼没的指引者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像是在提醒还是警告什么,[最好不要让他们发现。] 毕竟这个世界的人疯起来一个比一个可怕,连同那个一言不合就想吞掉这个笨蛋灵魂的大魔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纯洁的露水云初露一点也不想看到某些会消音的画面! 夏知眠似懂非懂,当下也不好具体询问。就只垂眸看着还抓着自己,几乎能把她的五指包拢进去的、骨节分明的手掌,有些不自在地蜷了蜷手指, 有所察觉的五条悟这才慢悠悠地松开了她。 “硝子的反转术士起作用了呢。”他勾起嘴角,露出了灿灿的笑容,似乎很高兴自己方才所看到的一切。 相比之下家入硝子和夏油杰神情却要更复杂些,但显然也是松了口气。 “夏夏之前有使用过自己的能力么?” 夏油杰始终温柔目光中似乎含了点别的东西,但他只是像平时聊天一样用令人放松的语气不经意地问道。 他问的是能力,而不是咒力。 现在的夏知眠当然无法理解他话里的深意,几乎没有犹豫就摇了摇头,直接实话实说道:“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力。” 云初露只告诉过她这具身体被改造强化过,但除了力气明显异于常人外,她暂时还没有感觉出其他不同的地方。 对方闻言却敛了敛眸子。 通过五条悟告诉他的那些信息就已经知道,显然她的身上出现了很大的变化,也绝不仅仅只是身体倒退回了十五岁而已。 所以更无法确定,曾经非同咒力的那种能力究竟还存不存在。 只希望一定不要有才好啊。 不然他也不确定,再看到那样的【祝福】,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年少时一度压抑的疯狂想法都会付诸于行动也说不定。 毕竟九年的时光,顺向前行的他们早已不再是当年的自己。 夏油杰弯起眉眼,不动声色地将真实的情绪藏匿了起来。 “没关系~”五条悟拍了拍少女的肩膀,仿佛什么良师益友般温声鼓励道,“老师,都会一点一点慢慢教给你的哟。”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夏知眠总觉得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怪,就像化开的麦芽糖粘在了身上,让人有一种黏糊糊的不适。 “说完了么。” 家入硝子面无表情地扫开无良男人的手,从自己白大褂口袋里摸了两颗糖出来,递了一颗给少女。 同时表演了个瞬间变脸。 她转头捏了捏对方的脸颊,声音一下子就温柔了下来:“走,带你去吃午饭。” 夏知眠一听到吃饭这两个字,眼睛里仿佛就只有家入硝子这位老师,她乖巧地跟在对方旁边,甚至到目前为止流露出了最积极地响应:“好,吃饭。” 虽然脸上仍是淡淡的神色,可声音明显高了一个度。 “欸?不是说没有糖的么,好过分啊硝子,居然对人家撒谎。”紧跟上来的五条悟发出了无人在乎的不满抗议。 他虽然不再会像少年时期那样咋咋呼呼,但撒娇的功力却是只增不减。此时目露幽怨之色,视线看向的却是少女正在拆包装的手。显然根本不在意好友会不会回应自己。 直等到夏知眠边走边撕开袋子的那一瞬间,五条悟如同一只夺食的老鹰一样,趁其不备,弯腰俯身,一口咬走了那颗刚刚冒出头的粉色糖果。 也不知有意无意,温热的舌尖也微微探出了一些。 而夏知眠只觉眼前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指腹间便顿时有了一种柔软又湿润的触感。 她讷讷地眨了眨眼,看着自己手里空荡荡的包装袋,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夏知眠:“……” 她的糖,被身为老师的男人打劫了……? 家入硝子见对方还盯着手里的袋子,以为她是不开心了,便摸了摸口袋,又掏出一颗苹果味的补塞进了她手里。 “甜食一律要保管好哦,被那家伙看到了就像野狗见了肉包。”硝子咬碎嘴里的糖果,吐槽起人渣来总是一针见血。 至于抢走糖果的得意白毛,此时正被表情冷酷的夏油杰追着殴打。 扭身躲过拳头的五条悟含着糖果也不忘出言挑衅:“脾气这么大,小心长出抬头纹夹死苍蝇哦杰~” 夏油杰冷笑一声,抬手一个咒灵朝他扔了过去。 窗外接近午时的阳光已经更加明亮和热烈,光线不知何时从走廊的墙壁上彻底滑了下去,只在窗口下的地板留了一条长条状的矩形光斑。 而走廊上的他们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年以前,又听到了风起时,摇曳的枝条和鸟鸣奏响的乐章,看到了一群秋叶的蝴蝶纷纷起舞。 唯有这个人在身边的时候,似乎万物的一切都会再次变得可爱和温柔。 …… 快到学校的小餐厅时,家入硝子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朝五条悟问了一句:“你带夏夏去见过夜蛾老师了么,悟?” 不出她所料的是,对方果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糟糕,不小心忘记了呢~” 家入硝子:“……” 就知道这家伙干不出什么靠谱的事来! “如果老师那关没过……” 毕竟入学肯定要经过校长的同意,硝子不由有些担心地蹙起了眉心。对方现在甚至连怎么运用咒力都还不会,万一不得不和那些咒骸交手,岂不是要吃大亏。 虽然他们可以有心偏袒她,但太引人注意了并不是什么好事。毕竟大家的最终目的,是让她先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所以在这里,还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学生最好。 五条悟却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直接口吐狂言:“那我就去篡个位好咯,让大叔提前退休嘛,他说不定还要感谢我呢。” “……你哪里来的自信?”夏油杰脚步一顿,充满鄙夷地斜睨了他一眼。 硝子也冷声接上:“让你当校长,咒术高专从此要关门了。” 而闻到食物香味的夏知眠也突然插嘴问了句:“老师,我们中午吃什么,食堂里面只有日料吗?” 三个人同时哑口无言地怔在原地:“……”x3 她好像听到了三声叹气。 “心里居然只想着食物啊小夏夏。”五条悟难得有了些挫败感。 “可是到饭点了,你们难道不饿吗?” 这个问题,还真是……意外的熟悉啊。 “那就先进去吃饭,”夏油杰也有点儿哭笑不得,但显然还是让她填饱肚子更重要,“食堂确实只有日料,但如果你想吃别的,我可以给你做。” 他清润的嗓音像流动的水波般柔雅,带着毫不掩饰的偏爱。 “别听他的,这家伙做出来的东西只会是黑暗料理而已,吃了绝对会闹肚子。” 已经快速成长起来的男人,当然不会给另一方表现的机会。 五条悟抹黑完对方后,又笑呵呵地问夏知眠,“想吃什么,只要厨房有食材,老师都会的哦~” “会什么,每道菜里都放糖吗?”回答他的是夏油杰。 “张口就是污蔑啊杰,是嫉妒吗一定是嫉妒。” “这句话反向送给你自己才更合适。” 夏知眠:“……?” 他们很喜欢做饭么? “决定了。”她骤然发声,吸引了两个仿佛下一秒就打起来的老师的注意力,“食堂有什么就吃什么,我不挑食。” 两个人似乎仍然不死心,但在少女说很饿,并且也想尝尝别的食物时,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说是食堂,其实只是一个从厨房扩建出来的小餐厅,里面不过两三张桌子,看着更像是什么藏在小巷里的饭店。 他们坐下来没多久,从训练室出来的四名学生也来到了这里。 走在最前面的熊猫刚掀开门帘就滞在了门口,看着正对自己的两位老师,尤其是夏油杰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被堵在后面的禅院真希不耐地拍了拍他的背:“熊猫,你在干嘛?” “怎么愣在门口,赶紧进来呀~”五条悟撑着下巴,乐不可支地冲他招手。 熊猫没得选,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而后面进来的两张脸一个比一个僵硬。除了依旧茫然的乙骨忧太。 所以在五条悟恶劣地提出拼桌后,他被三个新同学推到了夏油杰旁边坐下。 至于为什么他们会这么害怕夏油老师,大概是因为刚入学时都被他那张脸给欺骗了。 后来才感受到这位成天笑眯眯,看上去格外温柔的老师,操练起人来绝不手软,是把人打趴下后还会极其嘴毒的刺两句的那种。 腹黑,根本就是大大的腹黑! 总之学校里的老师,包括之前那个开学初来兼职并天天单方面吊打他们的伏黑老师,只有家入老师才是真正的天使啊! 熊猫在心里悲愤地咆哮。 第87章 真是让人嫉妒啊,硝子 夏知眠免不了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 乙骨和另一个把嘴巴埋进衣领,没记错应该叫狗卷棘的男生坐到了她的斜对面,另外两人则依次在她身旁坐下。 准确来说,少女的注意力是在一只熊猫坐到自己旁边时,就不受控制地被勾走了。 此前在教室时没刻意去留心关注,匆匆一瞥下她还以为对方是热爱熊猫的狂热分子,所以才穿了一身玩偶服,甚至还特意给自己取了个同名的外号。 但近距离观察才发觉,似乎并不是这样。 夏知眠自以为不起眼地将目光,投向旁边之人放在桌面的手肘上,眼睛几乎一眨不眨地看那层黑色的皮毛。 单从肉眼上根本看不出人工制造的痕迹,还有他的手掌也是,手指关节处的活动非常灵动。 如果不是觉得不礼貌,她其实更想看看对方的脸。 夏知眠这十五年来谈不上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但对方是一个拥有人类特征,外形上却格外真实的熊猫,而没有一个华国人能拒绝的了熊猫。 对面两个老师自然看出了少女那点小心思,一方面感慨于她终于在除了吃饭的事上有了别的兴致,一方面又很懊恼她的那点兴致居然来自于非他们以外的事物。 五条悟用手指“嗒、嗒、嗒”的缓慢敲起了桌子,只是他妄图想要吸引的人依然没有投来一个眼神,反倒是对面的硝子略有嫌弃地白了他一眼。 啧。 男人像没有得到关注的小孩子一样,不高兴地想要搞出点动静。 可惜没能来得及付诸行动,心思细腻的夏油杰就先一步出了声。 “夏夏还没有和同学们正式打过招呼,你旁边的是熊猫,形象上……”他低笑了一声,“是确确实实的熊猫,要握个手吗?” 温柔缱绻的眼神像是能看透一切,却是以一种极为委婉的方式,为实现少女的想法抛下了引路砖。 第一个被点名的panda抖了抖耳朵,下意识偏头看向身旁的少女。 而女孩也半抬着头瞅他,漆黑宛若琉璃的眼眸很认真的看着他。 虽然眼中的神色淡淡,却并不是什么令人讨厌的故作高冷,亦或目中无人的轻蔑,就仅仅只是平静地注视。 奇怪的熟悉感似乎又冲淡了一些,熊猫有些茫然,但还是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手掌伸了过去。 “额……你好?” 夏知眠正大光明地看着他的脸,确实是熊猫的脑袋,不是什么头套。 她把手伸过去主动握了一下,没有肉垫,但毛茸茸。 “你好……可以叫我夏夏。”她维持着表面的淡定,如是说道。 昨天被果断拒绝用叠词喊她名字的五条悟:“……?” “好啊,夏夏。”被迁怒记恨上熊猫暂时还一无所知,他挠了挠头,大大咧咧的地露出了笑容。 饭菜端上来之前,夏油杰贴心地让少女和每个人都打了招呼。 虽然在教室的时候,夏知眠像旁观一样听到了五条悟那些那些简单的介绍,但这毕竟和自己亲自去互动还是有很大差别。 十五岁的少女性格孤僻不太爱说话,大概也很难主动去与人结交,所以在这个世界唯二知道她那些过往的夏油杰,推着她走出了这一步。 虽然他和五条悟一样对她有着极大的占有欲,但他同样希望青春期的她不再是孤独一人,拥有同龄的伙伴也很重要。 只要不是太亲近就可以了。 不过二十五岁都对感情迟钝的要命,十五岁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想到这,夏油杰弯了弯嘴角,眼底却划过一丝无奈。 尤其没有想到的是,当年计较自己年龄太小,现在却要反过来了。如果还能是二十五六岁的她,一切都该刚刚好。 但能够看到对方自己未曾参与的青春期,当然也并不坏就是了。 因为有着莫名的熟悉感,所以另外两个有着好奇心的少男少女态度都还挺好,至少比面对乙骨忧太时要客气得多。 虽然一个只是说了句“海带”,一个则点点头酷酷地说“我是禅院真希,请多关照。” 互相认识了彼此,久候的饭菜也终于端上了桌子。 日料大多清淡不腻,对夏知眠来说谈不上有多美味,但也不至于觉得难吃,算是填饱肚子的需要。 她想到宿舍里还有小厨房,如果问到了附近的菜市场,也可以买菜回来自己动手做。 前提是她能够赶紧挣到钱。 吃完饭后,熊猫主动问起两位新生要不要交换le,并说可以拉他们进群。 夏知眠听懂他后半句意思后,才摇了摇头:“抱歉,我没有手机。”她语气平淡,不过是叙述这一事实,自然让人听不出什么异常。 “耶?”熊猫一脸震惊,大概没想到新时代的年轻人会没有手机,下意识问道,“难道是因为家里太严……” “阿拉~这个先不着急,”五条悟丝滑地插进两人之间,笑嘻嘻地打断了这个话题,并用欢快的语气告知他们,“大家休息一会儿,下午准备——咒术实习,两人一组进行。” 几个少年人还尚未反应过来,就听见他将队伍分配了下来:“棘、熊猫一组,真希、忧太一组~” 禅院真希先是对自己被分配的队友“啧”了一声以表不满,而后又在心里纳闷他们不是五个人么?为什么不让另一个少女和自己一起? 没听到自己名字的夏知眠,也略有疑惑地问了出来:“老师,那我呢?” “夏夏嘛~” 五条悟摸着下巴,故意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但少女回馈的反应很平淡,他便只好摊摊手说出原因:“因为还是零基础嘛,所以外出的活动暂时不用参加哦。” “回宿舍睡个午觉,下午和我去趟训练室。”夏油杰声音轻柔地对她道。 旁边三个年轻人闻言,立马对少女投去了同情的一眼。 感受到实质怜悯的夏知眠:“……?” 为什么? “好啦~1个小时后,门口集合。”五条悟拍拍熊猫的肩膀,示意大家接下来可以自由活动了。 三人点点头飞快离去。 乙骨忧太正要跟着一起,却被两位老师一左一右,从身后齐齐按住了肩膀。 五条悟:“先不急着走呢,忧太。” 夏油杰:“老师们有点事想和你聊一聊。” 头皮都在发麻的乙骨忧太:“……” 夏知眠见没自己的事便也打算离开,不过迈开脚步走出去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见三位老师站在原地没动,其中两个还拦下了乙骨忧太,显然是有事要谈。 她当然也不是好奇他们要说什么,只是目光触及到硝子一直望着自己的眼神后,犹豫了两秒又走了回去。 家入硝子见她回来还有些讶异,柔声询问道:“怎么……了?” 少女什么也没说,她来到对方面前,只为了伸手拥抱她一下。 家入硝子呼吸一滞,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在旁边两个男人不太妙的神情中,夏知眠好一会儿才慢慢松开了手。 她先看了眼对方,又闪躲一般垂下眼睛,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见面礼仪,很高兴……见到硝子老师。” 感觉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五条悟:“……?” 直到女生离去,已经看不到那道背影后,两个男人才收回目光,又一齐扭头看向家入硝子。 “真是让人嫉妒啊,硝子……”就连学生时代也是。 硝子则给了他们一个不屑又轻蔑的眼神:“呵呵。” …… 乙骨忧太被再次抓进了空荡荡的小餐厅,他完全想不出他们要和自己聊什么。如果是关于里香的事情,他应该都已经说清楚了才是。 被三个老师直勾勾的盯着的少年,简直像笼子里被围观的小仓鼠,非常紧张地吞了吞唾沫。 “老师们,有、有什么事么?” “呐~小忧太,”五条悟像是为了让他不紧张,露出了非常无害的笑容,“可以把,和小夏夏认识的过程,完完整整的告诉我们么?” 说的这里时,他的声音和神情却变得极为认真,甚至有些严肃。 因为最开始是抱有很大的怀疑,甚至是冲着揭穿骗局去的,所以他并没有心情去打听什么细节。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欸?”乙骨忧太没想到他们要问的是这个,不确定地眨了眨眼,“夏桑吗?” 当时他给五条悟的信息,确实只有三言两语的解释,透露的无非是意外收留了一个被拐卖的、没有家庭和身份的女孩,并且能够看见里香。 按理已经是最重要的信息,乙骨忧太不是很清楚他们还想知道哪些细节。 “是所有细节,乙骨同学,”夏油杰似乎看穿了他脸上的表情,坐在对面冲他和善一笑,“请将你们相遇那一天发生的事,说过的话,一字不漏全部告诉我们。” “听说只有两三个星期,所以你应该还记得。”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很温柔,但隐隐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和压迫感。 乙骨忧太十分敏感地缩了缩脖子,虽然他依然不明白为什么,即便他能察觉出老师们奇怪的态度。 那一天发生的事,他确实都还记得清楚,但…… 少年有些犹豫,不仅仅是自己差点被教训的糟糕开始,还有天台发生的那一幕,他觉得少女应该不希望被人知道。 最后还是家入硝子说动了他。 “乙骨同学,夏夏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存在,虽然你可能会感到困惑和不解,具体的我也没有办法对你解释清楚,但我没什么坏的心思,这一点希望你明白。” 硝子的声音依旧清冷,但相比两个暗藏威胁的人渣更有一种安抚的意味。 “我们想要知道这些事的原因,只会和更好的保护她有关。” 这位老师的眼神,让乙骨忧太说不出拒绝的话。 少年那双深孔雀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挣扎,但他终究还是开了口,尽可能的将那天发生的所有事还原了出来。 两个人的相遇不过是一场巧合。 就像当年和他们的初识,充满了偶然性。 而直到乙骨忧太不太自然地说出少女在离开后的轻生行为,之中反应最大的就是夏油杰。 他捏紧了拳头又骤然松开,脸上呈现出轻微的扭曲却不感到惊讶,因为他或许是最清楚原因的。 她当年轻描淡写诉说的过往,在成年人身上已经无法再窥探到,那些曾经的伤害所带来的痛苦痕迹,但现在的她,才只有十五岁。 而那十年的时间,她又是如何成长起来的,没有人知道。 乙骨忧太说完了所有的一切后终于被放行离开,留在小餐厅的三个成年人却是意外的沉默。 直到五条悟靠着椅背伸展四肢,用不知是无奈还是吐槽的口气,打破了彼此之间的寂静:“这孩子是不是太单纯(蠢)了点。” “……因为还年轻。”夏油杰体贴地给对方寻了个理由。 “哼哼,我十几岁的时候,也不会相信这么蹩脚的解释呢。小夏夏一定也是看他好糊弄,随便用的借口。” “不是挺好的吗,不然哪又能那么快被你找到。” 但也正因为太过巧合,让人不得不起疑。 不过他们并不会觉得是少女怀有什么目的而来,反倒有一种,她才是被推向着他们回来的。 “回去了。”家入硝子没有发表任何想法,冷淡地招呼了一声就离开了小餐厅。 而在她走后,五条悟的笑容也随之消失:“杰,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没有告诉我。” 第88章 我应该还算抗揍 夏知眠回了宿舍,房间里自然没有试卷也没有书,这所学校的非同寻常,或许也意味着她此后都不再需要熬夜刷试卷了。 无事可做便只有躺在床上消磨时间。以往学习任务重,她没有机会养成午睡的习惯,原本以为不会睡着,但没想到闭上眼还没一会儿,就被拉进了沉沉的梦里。 梦里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庭院,大概是在春天。 角落的一棵樱花正是盛放期,像完全绽开的裙摆开满了枝丫,花瓣洋洋洒洒落了一地,铺出了一条粉色的小路。还有她腿边的凌霄、月季,星星碎碎的各色小草花,无一不昭示这个百花争艳的季节。 夏知眠站在庭院里,目光落在前方的栅栏,攀爬在上面的蓝雪还没到花期,但也长出一大片翠绿的新叶。 明明对植物没有太多的了解,可这里的每一株生命她似乎都叫出它们的名字。 [喵~] 脚下突然传来了一声猫叫,夏知眠下意识低头看去。 那是一只浑身雪白的肥胖小猫,睁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它正仰头瞅着自己,随后在她的脚踝处蹭了两圈。 [岁岁,是不是又想吃小零食了呀。]身体仿佛并不受本人的控制,她感觉到自己俯身将浑圆的猫咪抱了起来,并娴熟地对着它的脑袋嘬了一口,[不可以哦,医生说你要适当减肥了。]拒绝的声音却满是宠溺。 [别玩猫了,夏夏姐~]身后传来了熟悉又清朗的男音,带着和猫咪一样撒娇的语气,[不是说好一起下棋的么。] 甚至还颇有怨念地说了一句:[那只胖球猫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来啦来啦~] 她似乎有些无奈,但也像是习惯了对方的小孩子气,便抱着已经有些重的白猫,转身往回走去。 并不忘提醒道:[你不要这样说岁岁呀,它听到要不开心了。] 地毯覆盖的露台上坐有六人,还有四个年幼的孩子在门框的另一边玩着自己的新玩具,嘴里甚至配合小火车的行驶发出[呜呜——]的声音。 映入眼帘的画面实在太温馨,以至于身在梦里的局外人也莫名被触动。 可惜极为灿烂的阳光织就了薄纱,遮在眼前模糊了他们的面容,让她始终无法看清。 夏知眠说不清是失落还是遗憾,而距离露台还有两步的她,在下一秒清醒了过来。 才一睁眼,她就听到宿舍外传来的“笃、笃”地两下敲门声。 刚醒来的少女脑子还很迟钝,似乎没有从满庭春色的场景中走出来,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才赶紧起身。 门外的人似乎很有耐心,直到她开门都没有再叩响门扉。 “夏油老师……” 夏知眠看向门口等待着的男人,他脱下了那身漆黑的制服外套,只穿着单薄的白色衬衣。领口处解开了两粒扣子,隐约露出精致的锁骨,看上去有种漫不经心的慵懒。 而她的视线却先被对方手里的猫所吸引。 一只通体白毛,有着琥珀色眼睛的猫,和自己刚刚在梦里才见过的那只白猫只存在微小的差别,这让夏知眠一时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所以未做思考,她的嘴已经快过了脑子:“岁岁?” 少女完全没有注意到,当她喊出这个名字时,抱着猫的夏油杰抿紧嘴唇,瞳孔微微颤了一下。 “喵~喵呜~” 猫咪立刻给予了积极的回应,甚至在男人怀里小幅度地挣扎了起来。 夏油杰便如它所愿,把它递送到了还有些回不过神的少女怀里。 “夏夏怎么会知道它的名字?”他声如温玉,似是有些好奇地随口问道。 “竟然……真的叫这个么?”反倒夏知眠自己有些意外,呆呆地感慨了一声,才简略地地说出了自己刚刚做的梦,“但梦里的它,好像更圆润一些。” 她小心地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摸了摸猫咪柔软的背脊,而它也乖巧地往她胸前拱了拱,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毕竟这几年一直都没什么食欲,所以瘦了很多。”夏油杰略有忧虑地皱了下眉,却又很快舒展了眉心,“不过,之后应该就会好起来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夏知眠,笃定的声音既温柔又有力量:“它一定很喜欢你,才会回……去到你的梦里。” “喂养的事,能麻烦夏夏么?”夏油杰有些突然地问道,继而又立马向她解释,“平时大家经常要外出任务,你暂时留校的话,我想会更方便一些。” 夏知眠当然不会拒绝,她觉得自己和这只猫应该是有缘的,而且这么可爱的猫,让她夜里搂着一起睡都行。 少女一遍遍抚摸着它的背脊,只问道:“有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她还没有养过小动物,除了听来的一些常识,如猫狗不能食巧克力外,其他的并不是很了解。 但她确实很喜欢这只猫,看到的第一眼就很喜欢。所有要注意的地方,她都会认真记下来。 “每天替它备好粮食和水、铲干净猫砂就行,没有什么太特别的,毕竟岁岁它……是一只很有灵性的猫啊。” “它的东西也都在我房里,等会儿可以拿到你这来,不过……”他停顿了一下,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这小东西的嘴被养刁了,基本上只吃猫罐头。” “咪呜——” 岁岁不知是赞同还是否认,窝在夏知眠怀里喊了一声。 夏油杰垂着眸似是宠溺地看了眼猫咪,又抬眸望向少女,神情从容又正经:“岁岁是十岁的老龄猫了,消化会比较弱,罐头最好一天分两次喂给它,没吃完的需要冷藏保管。夏夏你这边没有冰箱,所以,我不在校的话就要麻烦你跑一趟了,宿舍的门我基本不会锁。” “但以防万一,老师会给你留一把备用钥匙。” 夏知眠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出于莫名的信任她也没怎么多想,只是房间毕竟是私人空间,所以她多少有点犹豫不决。 “老师,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总觉得对方不在的时候她擅自进去,有些奇怪又有点失礼。 “这也算是最佳解决方法了。”夏油杰嗓音轻缓,语气却逐渐像玩笑一样,含着浅浅的笑意叹息道,“虽然老师比较忙,但比起五条老师,可是有定期打扫宿舍的,夏夏应该不会嫌弃。”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十五岁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赶忙摇了摇头。 “嗯,那就这么决定了,辛苦夏夏花点时间来照顾它。” 他将手覆在岁岁的脑袋上揉了揉。 其实那件事发生后没多久,硝子就试图将猫带回学校养着,但它大概是舍不得,连着两三次都跑了回去。即便伏黑因为孩子上学搬去了市区,它也不愿离开那栋空荡荡的房子。 今天看到夏知眠有些在意熊猫的样子,他就把岁岁再次接了上来。不过这一回,它应该会心甘情愿地留下来了。 “走,我带你去把它的东西拿过来。” 夏油杰的宿舍在五条悟宿舍的另一边,如他本人所说,除了门口摆放的一堆猫用物品,房间内窗明几净,一看就是有被主人好好对待着。 之前都是夏油和硝子、悟轮流喂猫,谁在学校就会定点下趟山,所以这些东西也都是他刚刚拿上来的。 将它们全都搬去了夏知眠那边后,夏油杰也顺便在群里告知了一声。 安顿好了又打起瞌睡的岁岁,他示意少女跟上自己,带她去了中午提到的训练室。 是一间完全铺设了榻榻米的空旷教室,夏知眠脱了鞋子进去后,才看到墙边摆放的几把木刀。 “我负责的基本是伦理和体术课,咒力方面的知识,五条老师后面会慢慢给你解释、教你如何运用。”夏油杰带着她走到房间中央,将自己的两只袖子一点点捋起,露出了结实的小臂。 他的动作慢条斯理,搭配着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庞,总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但成为咒术师,不仅仅只是咒力就够了,格斗也是很重要的能力。” “所以今天,我需要先看看你的程度,才好后面为你制定合适的训练。”卷好了袖子,夏油杰微微抬起嘴角,冲她笑了一下,“现在,尽你的全力,来攻击我。” “不要犹……” 他本来还担心少女有所顾忌,哪知对方几乎一点犹豫都没有,根本没有听完自己的提醒,就直接冲着他的咽喉一拳挥了上来。 夏知眠当然不会迟疑,甚至一点力道都没有收,上午看过两个老师打起架堪比拆房子的地步,她就明白了两人的实力有多恐怖。 果断出手,说不定还能趁其不备抢占一秒先机。 但夏油杰只不过微微侧身躲开,还带着点说笑的口吻无奈道:“至少听老师把话说完啊,夏夏……” 见他轻松避开,少女也没停下,接着迅速反身抬起手肘朝着他胸口攻过去,只是依然被轻飘飘地化解。 甚至连同之后的每一个动作,对方就好像先一步预知到一样,她根本无法碰到他。 夏知眠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很认真,始终没有挫败之色:“老师,你不要总是躲开。”她只是像个不太服气的小孩一样,冲他提出了意见,“还手也可以,我应该还算抗揍。” 她也不是自不量力地觉得现在的自己有能力作为对手,只是想先亲身体验下彼此的差距。 夏油杰听她这样说,眉峰微扬,倒也没有拒绝。 所以三秒之后,夏知眠被反拧着手臂,以俯卧的姿势被压制在了榻榻米上。 男人跪坐在她身侧,一只手擎住她交叠的手腕,一只手抵在了她脸庞的地面。 含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似乎离得很近:“摔疼了么?” 夏知眠半天没吭声,但并不是因为感到什么疼痛。 一直没等到回复的夏油杰,有点担心尚且十五岁的少女是不是受了打击要哭鼻子,连忙松手将她翻了个身。 哭是不可能哭的,黑溜溜的眼睛里也没有任何委屈或怒意。仰躺在地上的夏知眠,只是露出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看上去相当迷茫。 “三秒……也太快了……” 以前打架虽然不会总是赢,却也不至于这么狼狈。好歹当时在巷子里,她还打跑了三个比她高大不少的男学生。 就算清楚地知晓自己和老师之间的巨大差距,可三秒被撂倒,是她万万没想到的。还是在对方控制了力度的情况下,不然她的手骨恐怕要像碎掉的墙面一样。 倒是夏油杰被她恍惚中喃喃的话语呛了一下,毕竟这句话对男性而言未免太有歧义了。 他将夏知眠拉了起来,直到两人面对面坐着,才柔声指出她的一些问题:“你的眼神太具有目的性了,一眼就会被看穿下一步想要做什么。动作也太莽,所以浑身都是破绽。” “还有……”他稍作停顿,然后突然抬起手,屈指往对方的眉心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对打的时候不是让你豁出命一样,同时也要有保护自己的意识。” “明白了吗?小夏夏。”是有些严肃的声音。 双手捂着脑门的夏知眠乖乖地点了点头。 “好了,接着再来。” 第89章 常态罢了,别在意 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菜之后,夏知眠反倒越挫越勇,大概也源于她那倔驴一样的脾性。 有些事要么就不要开始,要么就有始有终,若不然让她中途放弃才是更为困难的事。 一个下午他们都待在无人打扰的训练室里,夏油杰一点一点地给她讲格斗的技巧,并耐心纠正她的动作和姿势。 最终也算是小有成效,她逐渐领悟了一些要领后,便不再是无章法地胡乱攻击。 只不过最后一次尝试时,夏知眠仍然撑不过三秒就被对方给撂倒在地。 此时暮色渐晚,窗外彻底呈现出一片柔暖的橘色,仿佛万物都被染上了余晖的色彩。 男人俯身将咸鱼一样躺平在地,还不断喘着气的少女拉了起来。 她略显苍白脸色已经因为过量的运动红润起来,黑曜一般的眼睛亮亮的,没有出现气馁之类的负面情绪,反而变得更加生动了起来。 “明天开始,再配合做一些体能方面的训练,相信过不了多久,夏夏就会有很大的进步了。”待夏知眠站好后,夏油杰无比自然地帮她理了下外套的衣领,以及凌乱的短发。 他气息平稳,神态自若如初,声音里依旧含着鼓励和不变的笑意:“我等着你来打倒我的那一天。”说出来的话,怎么听都有点像哄孩子。 男人微垂着眼眸注视她的眼睛,那双绛紫色的晶石里仿佛藏着深不可测的情感,映着窗外反射进来的蜜色浮光,亦似阳光照耀的湖泊闪烁着光芒。 呼吸吐匀之后,夏知眠轻抿起嘴唇,抬眸瞅着他,淡淡地回了一个:“……哦。” 夏油杰并不为她冷淡的态度而失落,反而有了些逗弄之意,他用温柔调笑的口吻道:“还以为夏夏会说,‘总有一天会打败老师’呢。” “我又不是小孩子,”夏知眠撇开脑袋,很像不满意地小声嘀咕了一句,“才不会说这么中二的发言。” 大概未成年的通病都是不希望被当成小孩子,少女也是一样。 不过她心里确实希望有一天能像自己被撂倒一样,撂倒对方,不一定有绝对的信心,但有这个念头。 “好,夏夏当然不是小孩子。”夏油杰似乎被她不太明显的别扭所逗笑,拳抵着唇边轻笑了一声。 在对方再度看过来时,他才正色建议道:“有时间也可以和禅院同学多作交流,她的体术应该是四个人里面比较出色的。” 夏知眠闻言点了点头。她会试着去问一问,如果对方不觉得打扰的话。 “夏油老师,那现在是下课了么?” “嗯,可以下课了。”似乎听出了她语气里小小的迫切,夏油杰轻抬眉头,反问道,“累了么?” 少女的嘴唇微微翕动,好半晌才慢吞吞地说:“……我饿了。” 男人闻言怔然了一瞬,却没有任何取笑之意,他只是抬手揉了下她的脑袋,言语间皆是无法藏匿的宠溺:“走,去厨房看看有什么你想吃的菜,老师给你做。” …… 从学校的厨房选了一些菜拿回了夏油杰的宿舍,夏知眠以不吃白食为由,留在了旁边帮忙洗菜择菜。 小厨房就在门口的过道,空间比较狭小,她除了备个菜好像也帮不上别的。 空暇时倒是方便了偷师。 和五条悟一样,夏油杰的刀功同样不遑多让,想来厨艺也不会差。 夏知眠只是没想到他们都会华国菜,而且看上去似乎还很熟练,或许是比较偏爱所以才特意去学的。可惜食材的种类不多,不知道会不会限制对方的发挥。 正当她把洗干净的茄子递过去,身旁并未锁上的宿舍门就十分突然地被打开了。 像回自己宿舍的男人不但没敲门,甚至招呼都不打就走了进来。 “真是的,居然在我努力工作的时候拐卖少女,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可恶啊杰。” 五条悟堵在夏知眠的另一边,抱肩依住墙壁,用懒散的语气控诉着并未因他的出现而感到诧异的挚友。 “用拐卖这个词未免太不严谨了,悟。”夏油杰瞥了他一眼,仍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还是说毕业多年,你的国语已经忘光了么?” 讥讽的言语被他用不温不火的口吻说出来,却更有一种令人恼火的轻蔑感。 夹在两人之间的夏知眠再迟钝也察觉出了气氛微妙,但她适时地把自己当一团空气,沉默地埋头继续洗菜。 只是有人显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 “好冷漠啊夏夏,都不和五条老师打招呼嘛?”五条悟微微欠身,下滑的镜片后面露出了天空一般最为纯净的蓝色。他用冷玉一般萤白修长的手指,不安分地戳了戳少女的脸颊,“老师的心脏可是很脆弱的呢,要伤心死了~” 因为手上都是水不方便拍开他的夏知眠:“……” “那就去死,人渣。”家入硝子拉开半掩着的门扉,直接不客气地怼向五条悟。 她提着装有饮料的袋子走进来,同时拉上少女离开了厨房,进到房间里面:“直接交给他们就行了,不用管。” 徒留原地的两个高大男人只能相视无言。 “悟有认识的优质男青年吗?”好一会儿,夏油杰才突兀地问了一句。 五条悟甚至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反手指了指自己:“欸?最优质的男人不就是我么?” “……还是这么自恋啊悟,”夏油杰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我只是在想,硝子是不是应该找个对象了?” “哦呀,杰说得很有道理呢~”恍然大悟的五条悟立马赞同地点点头,并摸着下巴思考了起来,“话说禅院家的那小子怎么样,起码皮囊上还算过得去呢。” 就在房间内的家入硝子冷冷地道:“你们两个是想死么?” 两个男人瞬间闭了嘴。 硝子懒得再搭理他们,转过头继续和少女说话。 “岁岁已经被接到你房里,晚上吃完饭可以带它一起出去散散步。” “好……不过猫也会喜欢散步吗?”夏知眠不太了解,露出了有些困惑的表情。 “别的猫不一定,但……”硝子弯了弯嘴角,清冷的声音难得染上了点笑意,“岁岁很喜欢。” 大概是随了主人,才养成了相似的习性,只是它已经很久没被带着一起去散步了啊。 有两个大厨在,晚饭并没有等太久,四个人三菜一汤,窝在夏油杰那张矮桌上饱餐了一顿。 夏知眠饭后主动提出要洗碗,却被夏油杰柔声拒绝了:“夏夏就当是来做客的。” 但她觉得这样并不好,毕竟以自己现在的能力似乎什么也回馈不了,接受太多的好意,会让她有种失重一般的不安感。 “夏油老师,”夏知眠像条尾巴一样固执地跟到了厨房,试图说服他的语气无比正经,“客人拜访是会提东西来的。” “我什么都没有,所以老师应该分担点事情让我做才对。”她堵在水池前,仰头看着夏油杰的目光认真到有些倔强。 夏油杰似乎很轻地叹了口气,不过须臾便笑着附和她说:“夏夏说得对,所以老师不是一开始就拜托你了么,替我们照顾好岁岁。” 夏知眠眨了下眼,有些反应不过来,总觉得对方说得在理又不是那么有理。不过还没等她理清楚思绪,五条悟就从后面揽着她的肩膀,把她推离了厨房。 “心思这么重,小心提前变成小老太太欸小夏夏。”男人虚握着拳头,在少女的头顶轻轻敲了一下,“以后老师指不定有不少事要交给你去做哦,所以现在,只要好好接受就够了。” …… 等两位老师收拾好厨房,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山里空气较好,黛黑色的天空布满了璀璨的星辰,月亮遥遥地挂在天空,洒下柔软的银辉。 夏知眠本来还有些犹豫,直到从走廊窗户看到宿舍楼下的道路上,亮起的两排石雕灯,便将早已睡醒的白猫抱了出来。 昨天来时,她还以为那些不过只是装饰。 虽然不像高高的路灯将地面照得十分通亮,但外面至少不是漆黑一片。 加上三个老师陪在身边,也的确令人感到安心。 走出宿舍楼后,夏知眠将岁岁放在了地上。小家伙果然极有灵性,一路慢慢悠悠地跟在旁边,若是嫌他们走慢了,还会停下来催促一般“喵呜”一声。 无论是白天或夜晚,这所藏在深山里的学校都显得格外静谧又安宁。夜风带着秋日尚存的余温,吹得周围繁密的树木哗哗作响,连林间休憩的鸟儿也跟着脆生生地啼叫两句。 夏知眠被他们带到学校的操场,沿着红色的塑胶跑道漫步走了两圈。陪伴他们的,还有头顶数不清的星星,和耳边风声的柔情絮语。 好像人生中所有令她恐惧和痛苦的东西,也在行走的此刻被抛在了脚下。 岁岁走了一半就像撒娇似的躺在地上不肯起来,夏知眠只好抱着它走完剩下的路。 “这只胖球猫也太娇气了点。”一旁的五条悟似乎很有意见撇了撇嘴。 比起莫名熟悉的称呼,夏知眠却优先提醒道:“请老师不要这样说岁岁,它听到要不开心了。”只是说完后她自己也愣了下,仿佛梦里的场景又浮在了眼前。 “哼哼,夏夏只在意它的情绪呢,对老师脆弱的心脏却选择视而不见。”五条悟仍是不满地抱怨着,仿佛她是多么冷漠无情的人。 “悟的心脏如果脆弱的话,这个世界恐怕明天就要毁灭了。”在夏知眠无言的当下,夏油杰却丝毫不给面子地戳穿他的无耻,“ 而且快三十的男人撒娇不觉得很诡异么。” “杰在说什么胡话,人家明明才二十六岁,离三十还很远哦。” “是么,那抱歉了,”夏油杰勾起嘴角,别有深意地道,“或许是二十四岁的我觉得挺近的。” 五条悟难得哽了一下,停下脚步,看向他的目光却逐渐变得不善:“是因为,白天没打够么,杰。” “呵呵。”被他威胁的男人极为挑衅地冷笑了一声。 于是前一秒还在斗嘴的两个男人,下一秒就动起了手。 夏知眠:“……” 习以为常的硝子淡定地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常态罢了,别在意。” …… 散步回到宿舍的夏知眠拉上窗帘,正准备去洗漱,房门却在此时被人敲响。 她走过去打开门,就看到了被窗外月色所笼罩的男人。 “五条老师?” “要睡了么,小夏夏。”五条悟已经取下了墨镜,漂亮的双眸在昏暗的光线下,犹如会散发光芒的蓝宝石。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不见踪影,只有和月光一样温柔的注视。 他在少女困惑的眼神中,拉起了她的一只手,然后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塞进了她的掌心:“就当是老师给你的见面礼哟~” “……欸?”手里传来的触感很明显,光滑且坚硬,夏知眠立马低头看过去,发现被她下意识握住的是一部崭新的手机。 她从片刻的失神中清醒,刚要开口拒绝,就被对方抬手捂住了嘴。 夏知眠:“……?” “不可以拒绝五条老师的心意哦。”五条悟几乎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心思,干脆完全不给这个机会,“如果小夏夏非要计较这个的话……” 他俯下身,那片蓝色的海域仿佛能把人吸进去,有种摄人心魄的力量。 夏知眠呆呆地瞪大眼眸,听到他磁性的嗓音响在耳边。 “就等以后,老师再来找你讨要别的东西~” 第90章 岁岁无虞,长安常安 夏知眠定了五点半的闹钟,她起来时,屋外还很昏暗。透着微光的天空是一片深沉的墨蓝,远处的树海如同画里的剪影令人看不清晰。 没有早读的非常规学校自然不用这么早到教室,但夏知眠深知自己与其他人之间巨大的差距。 既然没有繁杂的作业和试卷,她就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体能训练上好了。 毕竟这里的性质不一样,如果落下太多,总免不了会给他人添麻烦,而且她也希望自己有能力尽早接任务挣钱。 从盥洗室洗漱完出来,已经醒来的岁岁正蹲在窗前的写字台上望着她。夏知眠拉上外套的拉链,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 仿佛是面对能够沟通的朋友一般,少女冲它问道:“要和我一起去么?” 猫咪弓起身子伸了个懒腰,然后跳下桌子来到她脚踝,绕了一下,向前走去。 夏知眠关上台灯,带着步履优雅的白猫,走出了静谧无声的宿舍楼。 早间的风吹在身上多少有些寒凉,加上山草木众多,空气里都是潮湿的冷意。 太阳还不曾展露出一角风采,唯有道路两旁的石雕灯依旧散发着浅黄色的光亮,似乎在心理上给了人一些暖意。 少女寻着昨晚的记忆,独自来到了空无一人的操场,她把定好闹钟的手机放在跑道外的平台上,顺便给趴下来的白猫安排上了工作:“要是响铃了我没发现,就来喊我哦岁岁。” 仿佛相信猫咪一定能听懂一样,夏知眠蹲下身在它脑门上亲了亲,然后沿着红色的塑胶跑道慢慢跑了起来。 就像之前在学校时跑操一样,一圈一圈地跑。或许是因为体质增强的原因,她几乎感觉不到什么累。也没有刻意去数自己跑了多少圈,只是像不在意终点一般,放空大脑什么都不去想,唯独重复着运动四肢,不停歇地跑下去。 直到天空渐渐褪了色,由浓郁墨蓝变得越来越浅,金色的光辉一点一点漫延至她的脚下。直到暂且替她守护手机的岁岁支起身体,慢慢悠悠地来到跑道上。 夏知眠这才终于停了下来,她撑着腿慢慢调整呼吸,感觉到身上出了细密的汗水,却有种难得舒缓的松弛感。 她走到路边,拿起手机关掉了再次响起的铃声,也看到了几分钟前,目前存有的唯一联系人五条老师发来的信息。 天下第一好的五条老师:居然不在宿舍呢夏夏,这么早是去哪里了? 夏知眠看着上面的备注,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进行修改。 夏夏:跑操,现在回去。 天下第一好的五条老师:好呢,老师在餐厅等你哦~ 还未等她回复,立马又有一条弹了进来。 天下第一好的五条老师:夏夏小朋友应该还记得路,需要老师去接你嘛? 夏夏:…… 天下第一好的五条老师:欸?省略号是什么意思呢,果然很需要老师。 夏夏:……认识路,不用老师接。 重新回到宿舍已经是七点多,夏知眠简单洗了个澡,给岁岁倒好了粮后,拿着剩下的一半罐头去了夏油杰的宿舍。 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她在门口多等了一会儿才打开门进去。房间内没有人影,只有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铺满了整洁的空间。 夏知眠没有过多逗留,将罐头放进冰箱冷藏后就退了出来。 她到小餐厅时,只有五条悟在里面等着自己,其他人大概是一吃完就去了教室。 吃完了一大碗云吞面,夏知眠被带到了和昨天训练室极为相似的一间教室。里面同样也是空荡荡的,没有摆放任何的桌椅。 五条悟逆着光线站在窗边,语气懒散的如同闲聊:“夏夏还记得老师提过的,什么是咒术师么?” 夏知眠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他昨天的解释:“负责解除诅咒祓除咒灵的职业。” “记性很不错嘛,夏夏。”五条悟咧开嘴,露出白晃晃的牙齿,“而咒术师需要运用的,就是来自于人类负面感情的力量,通过训练,从微小的感情中提炼咒力。” “更准确点说,是一种精神力量,可以由心灵指挥来操控它的流动和能量。好比是电,而夏夏要学的第一步呢,就是像皮卡丘一样,把电释放出来。”他在讲解的同时,还不忘幽默地说句玩笑话。 “现在……”男人从窗前走到夏知眠身边,取下墨镜,俯身搭住她的肩膀,用如同平静的海洋般的双眸注视着她,“夏夏要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老师身上哦,将老师,假想成你的敌人。” 一开始并没有任何效果,因为夏知眠本身是个情绪波动非常低的人,像是一滩留不住活物的死水。包括她对成为咒术师的信念其实也并不算高,只是选择了,就努力去做而已。 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无数次尝试攻击五条悟时,她依靠的仍是昨天从夏油杰那学习来的,体术方面的技巧。 而能够被对方“看见”的咒力就像被装在瓶子里的水,她甚至敷衍地没有去握住盖子。 五条悟自然看出了症结所在,他停止了继续浪费时间的无用功,歪头思索了两秒后,从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机,翻出之前拍下的照片。 手机上的小挂坠在空中荡了荡,男人将屏幕那一面举到了少女眼前:“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我想夏夏一定会很在意。” 以她对他们和那只猫的态度来看,五条悟并不认为她对彼此的往昔毫无所觉,比起未曾经历,他更愿相信对方只是缺失了那些记忆和情感。 所以才会想到用这张照片来刺激她的情绪。 夏知眠望着照片上的老人露出了空洞又茫然的神色,她很确信自己对这张合影没有任何印象。 但很奇怪,依然是那种无法握住的熟悉感,几乎攥住了她的整颗心脏。 五条悟动了动手指,将相片划过去,露出了后面的第二张。 应该是相片背面,上面用端正秀丽的字体写下了一句中文,一句承载了书写之人最美好的祝愿: 愿我们眠眠,能够拥有去爱与被爱的美满一生,岁岁无虞,长安常安。 夏知眠呼吸一窒,整个人怔在了那里。她死死的盯着上面的文字,脑海里没有任何可供翻阅的画面,但强烈的酸涩感却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夏夏,如果你的情绪一直调动不起来,老师只能用强硬一点的方式,比如……”五条悟收起了玩笑的表情,变得认真严肃起来,而说出来的话语甚至有些冷酷,“烧了这张唯一的相片。” 夏知眠成不成为咒术师对五条悟而言其实并不那么重要,但他必须要让她学会自保的能力。他已经不再是十几岁的少年人,会天真的认为自己的强大能够永远保护住自己在意的人。 当然他也可以用另一种方式,亦如那些数次涌动的疯狂想法。将她带回本家,或是关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完完全全地藏起来。 但这一定不会是对方想要的,他可以不怕厌恶和憎恨,但他不能让她不快乐。 因为早在数年之前,五条悟已经见过了她最明朗的模样。 夏知眠的瞳孔剧烈地颤了一下,如果没有这张照片带来的异样情绪,她稍作思考就能明白对方一定不会这么做。 但现在的她,只是毫无犹豫地一拳挥了过去。 理智尽失的复杂情绪,带动了喷涌而出的咒力,坚冰包裹着的拳头在难以察觉的两秒滞空后,被五条悟牢牢握在了掌心。 无下限的阻隔,被冰雪消融了。 他短暂地恍了下神,然后露出了灿然的笑容:“很厉害嘛,小知眠~” …… 从训练教室出来后,五条悟带着夏知眠去了趟夜蛾的“玩偶屋”。 表情严肃的魁梧男人端坐在正中央,他穿着同款式的黑色制服,在室内却戴着一副墨镜,唇边还留有一圈络腮胡。一看就是很不好惹的形象,像是什么帮派的老大。 但他此时却一手拿着羊毛,一手拿着针,正在不停地戳毛毡娃娃。甚至他的旁边,还有一堆已经成型的娃娃们。 “夜蛾老师~”五条悟用不那么成熟的语气打着招呼,“这就是我新挖回来的可爱学生,夏夏哟~” 夏知眠在短暂的反差冲击后回了神,向对方礼貌地问好:“校长好。” “你为什么想要成为咒术师?” 大概没想到这位校长会直接提出这样的问题,少女又短暂地呆了一下。 关于这个问题她根本没仔细想过,与其说是想要成为咒术师,不如说,成为咒术师是她找回记忆的前提条件,而找回记忆则是为了……什么都不要欠下么? 夏知眠自己也很茫然,其中的错杂纠葛的原因更无法说清,所以她给了一个最为直白的理由:“为了挣钱,据说咒术师的工资给得多。” 夜蛾正道戳娃娃的手顿时停了下来:“……?” 见没有回应,她又补充了一句:“而且这里……包吃包住。” 五条悟低笑了一声,终于出声替她解释了句:“没错呢,我就是用这个理由把她骗进来的哦。” 夜蛾正道:“……” 能够用如此理直气壮正大光明的语气说出这种话,夜蛾真是丝毫不觉得意外。 第91章 大概一百万的样子 等候在外的夏知眠望着周围挺拔的树木,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的说法似乎不太严谨。 神奇的是那位不苟言笑的校长竟然也没说什么,只是在他们离开时单独叫住了五条悟。 难道因为顾及她的情绪才不打算当面说么?不会是要拒绝自己留下来…… 夏知眠安静地坐在大门口的木质阶梯上,产生这样疑虑的她倒也没有多焦灼,却还是和云初露交流了几句。 [如果被拒绝入学的话,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她理直气壮地道。 云初露:[……] 云初露:[放心好了,虽然你刚刚的回答跟狗屎一样,但他不会拒绝你。] 少女闻言并没什么情绪波动,只是将视线垂落在脚下木板的纹路上,过了好一会儿才不咸不淡地问:[所以他们其实都认识我。]明明是疑问的语句,她用得却是陈述的口吻。 云初露自然没什么好隐瞒她的,却也无意说太多:[算是,如果你想要恢复那段记忆其实我也可以办到,但不能是现在,必须要合适的时机。] 一方面是为了确认残缺的那部分灵魂的状态,一方面也是让她这一次能活得更久一点。 夏知眠没再吭声,而交谈完的五条悟也走了出来,迈着大长腿直接坐到少女旁边。明明阶梯足够宽敞,他却非要紧贴着她而坐,岔开着腿姿态潇洒。 被挤到的少女抬起头,试图用冷淡的目光提醒对方。 装作看不见的五条抬起手,动作娴熟地按了按自家学生的脑袋:“要好好努力哦,不合格的话,老师可是不会分任务给夏夏的呢,不过……” “需要用钱的话,老师可以借给你,没有利息哦~”他扬起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神情,“毕竟老师身家过亿,不是一般的有钱。” 就在夏知眠怀疑他是不是在炫耀的时候,又听到对方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所以只能来五条老师这里借哟~” “暂时……” 她倒没有直接拒绝,因为什么时候能接任务也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不过,目前虽然看上去没有什么需要花销的地方,但后面不一定,而且她突然想到自己还欠着乙骨的钱。 在欠同龄未成年人还是欠明显富裕的老师之间犹豫了一秒,夏知眠果断选择了后者。也没怎么扭捏,她坦然利落地道:“确实需要找老师借一些,写欠条。” 五条悟听到她后面的强调,低着嗓音轻笑了一声:“好啊,写欠条~” 夏知眠并不能理解有钱人的世界,所以当天夜里她收到了一笔转账后,感觉自己被富人的阔绰冲击到了。 手机里显示的是円,据云初露说折合rb大概一百万的样子。 少女拿着手机露出了怀疑人生的表情:“……”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白天应该是说的借三千? 夏知眠连忙摸着手机捣鼓了好一阵,但最后得到的信息只有【退款失败】。 夏知眠:“……?” 这是什么,强制消费么? …… 但不管怎么说,夏知眠似乎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为了正式学生,最终穿上了和大家同样的黑色校服。 校服的样式倒是能够让学生自由选择或设计,她便按自己原本校服的款式定制了一套,乌漆墨黑的运动装。 当然没有任何美感可言,但胜在舒适实用,方便行动。 之后的生活便是日复一日的训练,吸纳这个世界她不了解的知识,锻炼体能和学习操控咒力。开始了和过去完全不同的生活。 原本以为会被拒绝的禅院同学也欣然答应了陪她练习,然后就是她和乙骨两个人一起被按在地上摩擦,但提升的效率确实很高。 这个年级目前只有他们五个人,或许是因为人少,大家的关系也在相处的过程中逐渐拉近了不少。 而在慢慢熟悉之后,原本的三人组也终于找到了对少女感到熟悉的原因。 他们曾经见过类似的一张面容,在医务室柜子上的相框,在无意中看到的夏油老师的手机屏保,以及在熊猫当初八卦询问后,被五条炫耀过时给他看的照片。 同样的一个人,却被三位老师口径一致说成是自己的对象。 对比眼前更为年轻的少女后,他们很快就脑补出了一场爱而不得的狗血情史。 比如喜欢的人最终另嫁他人,两人的孩子甚至还来到了这所学校,并成为了自己学生的抓马剧情。 虽然好奇,但出于对方的隐私以及对这错综纠葛的关系的自我确信,三个年轻人倒是没有在她本人面前提过。而且八卦的小心思没过多久就被别的事情所吸引。 吸引他们的,是少女身上极为奇特的咒力。 在长达近两个多月的训练,霜降来临之时,夏知眠也终于能够自如地使用出自己的术式。 五条悟也趁此,让他们进行了一次咒力方面的练习。 冰雪的漫延和扩散,看上去的冻结之力,却能够限制另一方咒力的发挥。仿佛一个小型的领域,在坚冰覆盖的范围之内,所有咒力都会失效。 像是另一种能力在与之对抗并进行溶解,简直就像【诅咒】的克星。 但她目前只能坚持五分钟,时间一到冰雪就会消融,而覆盖的面积也分事物,一样很有局限性。 除了和他们进行练习,还有夏油杰的咒灵和里香,普通的低等咒灵会随着凝固的冰晶一同碎为残渣,至于里香这样的特级…… 夏知眠由于不确定,练习之前还征求一般地问道:“里香,可以借你的手给我用一下吗?” 漂浮在半空的巨大咒灵俯下身子,好脾气地伸出自己的一只手:“借给~~夏夏~~”怪异的发音却有着像小女孩一样的语气。 被暴力殴打过的三人组:“……” “可能会有点冷。” 或许是因为知道对方的特殊性,夏知眠没办法把她当成纯粹的咒灵看待,对话的时候甚至会无意识地带上安抚之意。 她将自己的手轻放在了里香的掌心,坚冰很快凝固住了对方的整只手掌,到此也几乎是她的极限。 “可以动么?” 里香试了试,然后摇了摇头。 冰凉至极的触感完全禁锢了她的动作,却又仿佛有着像雪一般的柔软,一种并不会让人痛苦的力量。 夏知眠撤开了手,水晶般的冰晶也随之融化消失。 “谢谢,里香。”她说完,从口袋里摸了颗糖出来准备给对方。口袋里还有好些,都是硝子老师给投喂的。 不过想到里香的手应该很难撕开袋子,夏知眠就先撕下包装递了上去,放进她嘴里。 祈本里香觉得很开心,下一秒就用庞大的身躯拱了拱少女:“夏夏~~好~~喜欢~~” 因推力踉跄着后退两步的夏知眠,也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就像抚摸一个十一岁的小妹妹。 乙骨忧太站在一边很像个多余的第三者。 “看来你可能要失宠了,忧太。”熊猫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说不出是同情还是取笑。 乙骨忧太心情复杂:“……” “看来夏夏能和里香友好沟通呢,”五条悟并不太意外地摸了摸下巴,然后带着玩味的语气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发言,“那就让她拜托对方,陪你们一起集训~” 学生们:“……” 你这说的是人话吗老师!!? 大家不约而同地提出了不满的抗议,但最终抗议无效。于是在被老师们按着摩擦之余,他们此后又多了一个新的、按着自己摩擦的“陪练”! …… 晚间回去的路上,熊猫跑到夏知眠身边,突然向她问道:“夏夏,你知道艾莎吗?” 夏知眠茫然地看着他,思索了一下发现确实没有任何印象,便摇了摇头:“那是谁?” “就是……let it go~let it go~can''t hold it back anyore~” 胖墩墩的熊猫哼了两句电影主题曲的高潮部分,虽然英文被他唱得七零八碎,但憨厚可掬的嗓音听上去还怪可爱的,只是少女仍然不解地摇了摇头。 “啊,是14年的《冰雪奇缘》。”曾经还是普通学生的乙骨忧太多少有些了解,虽然他也没看过就是了。 同有所闻的狗卷棘表示肯定:“鲑鱼子。” “哈?那又是什么?”唯有禅院真希和夏知眠一样感到不解。 “是很好看的电影哦~”曾经和夜蛾看过的熊猫嘿嘿一笑,索性提议道,“晚上要一起看嘛,我去找老师借笔记本。” “等你们看完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另外两个少年没什么意见地点了点头。 真希最开始本想要拒绝这种无聊的活动,但瞥到旁边一脸迷茫的少女后,还是开口地答应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不能放一个单纯的小女孩在男人堆里,万一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呢。 毕竟dk们的脑子里只有废料! 熊猫是个行动派,吃完饭就去五条悟那里借来了笔记本。为了招待大家他还翻出了一些存粮,五个人一起窝在他的寝室里,点开了电影。 “所以你说的电影就是一部……动画片?”刚看到片头的禅院真希一脸冷漠,念出最后三个字时险些变调,语气里有种说不出的嫌弃。 她在想自己现在离开来不来得及。 “但是真的很不错哦~”熊猫中肯地给予好评。 夏知眠则觉得新奇,毕竟连和同龄人一起看电影的经历都从未有过,抱着腿坐在一旁乖巧的不得了。 真希见她看得目不转睛,到底还是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不得不说,里面的歌还是很好听的,尤其是安娜贴在门上喊姐姐出来玩时的那一段。 等到电影结束,熊猫才一脸兴奋的说:“大家明白了吗!就是这种感觉!” 禅院真希抽了抽嘴角:“……” 乙骨忧太:“额……” 只有狗卷棘给了他比较积极的回应:“……腌鱼子?” 而作为半个当事人的夏知眠,却觉得熊猫特别可爱,然后不自觉地就露出了很浅的笑容。 “笑了欸,夏夏!” 夏知眠:“……!” 突然被大家注视的少女大概有些不好意思,惊慌之下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噗~”熊猫被她的动作逗笑,“夏夏你干嘛呢哈哈……” 连真希都忍不住弯了腰嘴角 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夏知眠很快放下手,用咒力捏出了一个和电影里一模一样的小雪人奥洛夫。 “看嘛,我就说是这种感觉!” 所以你到底在说什么啊……x3 第92章 这种损失……需要赔钱么? 过了立冬,也是来到这所学校的第三个月后,夏知眠终于被允许和大家随机组队一起出任务。 接触的第一个任务是和狗卷、乙骨一起,在一条废弃的商业街里,只是普通的低级诅咒。按五条老师的说法,她算是去观摩兼辅助的存在。除了保护好自己,并没什么其他要求。 那是夏知眠第一次看到【帐】,可以将一定范围进行隐藏,使普通人无法看见的术式。从头顶的天空开始扩散的、犹如滑下的黑色纱布般笼罩住整个区域。 本就不够明亮的空间因此变得更加昏暗,天仿佛一下子暗了不少,连顶窗上泄下的光也成了一种幽暗的色调。 跟在两个男生后面的少女心里划过了一丝异样的情绪,但很快就被她刻意忽视。 他们一起走进废弃的街道,入眼皆是满是污渍的招牌、朱漆斑驳的墙面、以及画了各种涂鸦的闸门。就像是什么恐怖片里的氛围,在如此环境下诞生咒灵似乎也并不令人奇怪。 “说是成群的低级诅咒。”乙骨少年将那位辅助监督的话重复了一遍。 因为买药没有听见的狗卷棘神色始终平静,留下一句带有提醒之意的“明太子。”,便率先往前走去。 他一手提着药,一手插在兜里,自己倒完全是一副信步闲庭的模样。 当走到街道的中心位置时,三人都听到了一阵犹如在水下冒出来的气泡声。 走在最后的夏知眠似有所觉,停下脚步回过头,就看到了一条黑色的鱼从拐角冒出来,并朝他们游了过来。 除了能在空气中游动这点比较怪异外,大小和形象倒和普通的鱼差不多,可能更丑一些。 【这不公平,妈妈,哥哥的比我多。】 有一条从他们身旁经过游往上方后,便开始一条接着一条,无数条一模一样的黑色小鱼涌了过来。它们用诡异嗓音发出人类闲聊时的话语,叽叽喳喳的响作一团。 【这条裙子新买的么,感觉很适合你呢。】 【怎么又要加班啊,真是的。】 【昨天新出的那一集你看了么?实在太气人了!】 【好久没吃寿司啦。】 如果语调能正常一点的话,就像是在某个嘈杂的商场,聒噪的人声络绎不绝。 乙骨忧太记得真希曾说过,越弱的诅咒越喜欢成群结队,但…… “就算很弱,这也太多了?” 少年震惊地望着半空中聚集在一起的巨大的鱼群,在冰冷的光线下,它们犹如深海的沙丁鱼,甚至还会不时变化出别的形状。 狗卷棘大概见惯了奇形怪状的咒灵,一脸平静地刚要拉下围领使用咒言,却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停下动作,突然转头看向了始终注视着已经变成一团“球”状的咒灵,第一次出任务少女。 然后伸手戳了戳她的手臂:“蛋黄酱。” 夏知眠收回目光,转而疑惑地回视他:“怎么了?” 少年淡淡地看了看她,又转头看了看咒灵,然后再回头又看向了她,眨了眨眼:“海带。” 夏知眠似乎意会了一下,而后了然地说:“明白了,狗卷你的意思是让我来对么。” 旁边一头雾水的乙骨忧太:“……?” 怎、怎么听出来的? 狗卷棘点头:“鲑鱼。” “好,那我试试。”夏知眠同样一脸平静地点了点头,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向着咒灵走了过去。 乙骨不太放心,在后面连忙出声道:“等等,靠太近……” 少女仰头望着上方,那些仿佛在水族馆里陈群结对的不断游动的鱼群,它们身上的鳞片在光线的反射下,甚至会闪过一阵阵的银光。 如果真的只是水里的鱼就好了,但却只是人类遗留于此的执念。 夏知眠慢慢举起了一只手。 以往的训练都是面对单独的个体,虽然这些只是一些低等的咒灵群,但自己若控制不好力量的话,将的它们打散那就麻烦了。 少女定了定神,极为专注地目视着鱼群:“霜降。” 从凝结竖起的冰墙之后,冰晶以极快的速度向外扩散了出去,淹没了鱼群却没有停下,而是继续漫延,直到将后半条街的空间整个冻成一根矩形冰棍。 三秒后,鱼群随着冰晶的碎裂而消失殆尽,连同天顶的数盏吊灯、楼道之间依次排列的数根横梁。 夏知眠:“……” 少女抿了抿唇,转身木木地看着两个少年,不太确定地问道:“这种损失……需要赔钱么?” 回过神的两个少年无言地看着她:“……” 大概头一次见到这么新奇的关注点。 乙骨:“额……应该不需要?” 上次学校的天台被毁成那样也没人找他。 狗卷棘:“鲑鱼鲑鱼。” “好的。”夏知眠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 或许是起了一个好头,后面的任务虽然接踵而至,夏知眠也顺利地成为了忙碌奔波的“打工人”一枚,但所接触的都是些低等的咒灵。加上还有同伴一起,基本都能够轻松祓除。 以至于她开始抱起了侥幸心理,出于逃避而彻底忽略了自己最初的担忧。 临近冬至,夏知眠又和真希接到了一个任务。据说是有些狡猾的低等咒灵,在一栋占地面积不小、富有年代感的花园老别墅。 因为荒废引来了喜欢探险的年轻人,进去的人却大多消失不见踪影。即便如此,却依然有不信邪的非要闯进去亲自一探究竟。 那天的天气并不太好,天色阴暗布满了乌云,有种风雨欲来之势。 【帷帐】落下后,别墅显得更加幽暗阴森。 两个女生推开缠绕着爬藤的大门,进到了内部,入眼皆是剥落的墙皮,老旧破败的家具,但依然能看出曾经的奢华大气。 大致打量了一圈后,为了节省时间,禅院真希对着楼梯指了指:“分开行动,我先去楼上看看,夏夏你在一楼。” 夏知眠有一丝迟疑,但想到这栋别墅确实宽阔复杂的空间,最终点了点头。 留在一楼的她沿着走廊查看完了所有房间,始终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而二楼也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屋外已经开始下起了雨,窗玻璃上沾满的无数水珠汇成了条条的水痕。外面世界在骤雨中变得模糊又扭曲。 光更暗了。 夏知眠向唯一透光的窗户靠得更近了一些,她有些不安地皱了皱眉,准备去到二楼找真希。 返回到大厅的位置,还没有踏上楼梯,附近却突然响起了“吱呀”一声,像是什么陈旧的木门被人推开。 在空寂的环境里十分诡异。 夏知眠寻声往旁边走了两步,发现是楼梯下方的一扇门,在这样的位置,通常会是地下室。 一个密闭且没有光的空间。 她自然没有贸然走过去,而是朝着二楼的方向大声喊道:“真希——” 余音扩散在空气里,直到周围再度恢复寂静,她也没有得到回应。 反倒是想要上楼时,楼梯下方的地下室里传来了求救声。 “有人在外面吗?请帮帮我、拜托——!” 并不是咒灵怪异的嗓音,而是一个略显稚嫩,像有些文弱的青少年的声音。 带着恐慌和祈求。 夏知眠捏着拳头,半天没有动作,既没有迈上楼梯,也没有走向地下室。 只是站在原地,目光挣扎。 “拜托了——不是我……是他们推我进来的——!” 再次响起的声音已经带上来无助的哭腔。 “这里、这里实在太黑了,我怎么走都根本找不到门——” “求求你——” 也许是真的有人在求救,也许这根本只是个陷阱。 但她不能用自己的猜测来赌。 楼上依然没有传来动静,以真希的能力,应该很有可能是被暂时困住了。 她其实可以先去找同伴再来救他,但正是因为比任何人都清楚陷在没有光的世界有多绝望,才应该尽快带对方出来。 就咒术师的职责而言,她也必须优先帮助普通人,而不是只考虑自己。 没关系……没关系的…… 她已经很久…… 夏知眠咬咬牙,转身来到了那扇似乎为她而开的木门前,掏出手机打开了电筒。 “你别害怕,我现在下来。” 少女用镇定的语气安抚对方的情绪。即便她已经因为前方漆黑幽深的入口出现了强烈的心悸反应,冷汗顺着鬓角流下来。 “谢谢!谢谢你——!” 在少年的感激中,夏知眠苍白着一张脸,举着手机走下了楼梯。 完全离开阶梯,来到平缓的空地后,电筒的微光便只照出了一点点的范围,她甚至无法分不清方向,更看不到来路。 这里黑暗根本不正常。 “你发出声音来,我要判断你的位置。” 她不可控地急促呼吸起来,语气开始焦急。 “好、好的,我……” 对方的声音像是失去了信号,还没说完一句话就突然被中断。 夏知眠举着手机朝周围探了一圈,绷紧的神经彻底变得慌乱:“喂!你还听得见吗?” 再没有人能够回应她,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 手机散发的光亮在持续减弱,它们像雾一样聚拢过来,直到将少女彻底包裹进无尽的黑。 冷汗早已浸湿了背部,她开始呼吸困难。胃部也再次传来久违的幻觉,因饥饿而感到了痉挛和恶心。 好饿……好饿…… 可是不应该饿的……她已经很久没有挨过饿了…… 都是假的,假的。 已经站不住的夏知眠用力捂着自己的腹部。 可是无论怎么暗示自己也没有用,她控制不了身体出现的病态反应,大脑甚至开始混乱不清。 她应该用咒力不顾一切毁掉这里,但是不行……不行…… 这里并不止她一个人。 耳边开始出现了像孩童一样诡异扭曲的声音 【爸爸,我错了,这里好黑我害怕。】 【求求爸爸放我出去,我好害怕。】 【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如同指甲挠门的声音不断刺激着耳膜。 似乎还有别的…… 【像你这样不被期待而生下来的小杂种,知道不听话是什么后果么?】 【老鼠会啃烂你的脸,蟑螂和臭虫会爬进你的耳朵鼻腔,吃掉你的五脏六腑。】 【它们最喜欢你这种没人要的野孩子。】 悉悉索索…… 是虫子爬动的声音吗? 身体好像痒了起来,是不是它们爬上来了。 夏知眠完全陷在了自己恐惧不安的情绪里,因为无法遏制的幻觉,开始疯狂地抓挠起自己的脖子和手臂,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痛意。 就像曾经无法感知时间流逝的那三天,只有黑暗、饥饿、和在幻觉中出现的虫子。 凌厉的刀气猛地划过空气,在下一秒,突然传来了一声尖锐刺耳的惨叫声。 无形无状的黑暗如被特制的刀刃所驱斩。掉在地上的手机再次亮了起来,而这一次,它将不见五指的地下室照出了大致轮廓。楼梯上打开的门扉,也带来了微弱的明光。 “喂,小鬼。”男人收起刀,皱着眉将跪伏在地明显不太对劲的少女拉了起来。 第93章 少睡两个小时是非常值得的 是从什么开始怕黑的…… 大概是被关进杂物间的那三天之后。不再是两三个小时的短暂惩罚,而是完全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无法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 只知道漫长的、无声的黑暗仿佛没有尽头。 只有越来越明显的饥饿感,还有那些于恐吓中诞生的幻觉。 会不会饿死在里面。 会不会真的有老鼠会来啃食她的脸。 会不会有虫子要钻进她的身体吞噬她的器脏。 它们就在黑暗里,它们就藏匿在影子里,从此蛰伏在她的身边。 无论内心有多么清楚这些情绪和反应是病态的、不合理的,更明白造成这一切的绝非自己,也不应该是自己的错。 可她在类似的情景下,仍然会出现过度的恐惧情绪,控制不住极端的生理反应。 只会像现在这样什么也做不到…… 无能又软弱的自己。 好恶心。 她为自己无法控制这具身体而感到前所未有的恶心。 如果今天接到任务的只有自己,救不了任何人的她,或许还会像个笑话一样死在这里。 是她从一开始没有认真对待这份与众不同的职责,明明有想到过的,却依然像个懦弱的胆小鬼一样逃避了这种可能性。 夏知眠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厌恶自己。 被怎么带出那间地下室的已经记不清了,她几乎在出来的一瞬间,就扶着墙壁开始呕吐起来。 持续痉挛的胃似乎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灼烧感从食管和咽喉一路而上,她几乎把早上吃过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夏夏?” 纠缠的怪异黑雾莫名消失,听到动静的禅院真希连忙冲下了楼,一眼就看到多出来的两个人。 瘫倒在楼梯边的陌生少年,以及面色晦暗却熟识的男人。 她短暂愣了下,但没顾得上与之交谈,因为此刻更担心的是还在不停呕吐的少女。 直到胃已经吐空,只剩下涩人的酸水,干呕了好一阵夏知眠才终于停了下来。 她弯着身,仿佛听不到身后担忧的呼唤,只是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秽物。 有一瞬间,像是看到了无数扭曲的虫子在里面蠕动。 夏知眠充满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她猛地捋起袖子,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臂。那些被抓出来的伤口在眼里不断翻涌变形,同样像是有什么在里面蛄蛹爬动着。 “夏夏!”察觉到对方不太对劲的禅院真希连忙上前扶住了她踉跄的身体,而少女依然没有回应,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臂。 “是哪里不舒服吗?”真希充满安抚之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直到看到那些并非诅咒造成的伤痕后,担忧中多了几分讶然,“你的手怎……?” 还来不及细思,下一秒就有什么在她眼前炸开了一样。 冰锥之下,是溅开的血花,有一两滴甚至落在了她的镜片上。 对应着痕迹的血色冰凌从内至外直接穿透了少女的皮肉,大滩的血液从里面流了下来,染红手臂,如喷薄的水一般坠落在地上。 禅院真希不可置信地缩紧了瞳孔。 夏知眠就像失去了痛觉,魔怔地望着自己的覆满冰棘的小臂,却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一定不止这些,她必须要彻底杀死它们,杀死那些潜伏在身体里的恶心的虫子。 她完全感知不到身旁同伴的呼唤和拉扯,像一个没有五感的人偶不住地伤害自己。直到冰霜开始无所顾忌地覆于身体时,后颈一疼,她突然被人从身后敲晕了过去。 陷入黑暗前,似乎才听到男人有些不耐烦的,却戛然而止的声音。 “啧,难道你们咒高是什么人都……” 伏黑甚尔拿到想要的咒具后并没打算多待,把两个似乎是吓坏的小鬼从地下室提出来后,就打算离开。 只是在黑暗中略有熟悉的轮廓令他莫名迟疑了一下。 他并没有看到那个从一出来就跑到墙边去吐的少女的脸,将咒具塞进丑宝的嘴里后,却盯着对方的背影锁紧了眉头。 大概是疑惑咒高什么时候收了个这么弱的学生。 禅院真希从楼上跑下来时他就已经准备走人了,却等到对方怎么都叫不醒莫名自残起来的同伴时也没有离去。 反倒是一脸烦躁地上前,将那个像是发病一样的少女敲晕,甚至还不忘开口嘲讽起来。 直到他下意识地瞥了眼倒在自己手臂间的少女,在真正看清了对方的五官后,把她推到另一个少女身上的动作,连同未尽的话语都突兀地停了下来。 伏黑甚尔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尤为难看。 这或许就是五条悟突然像脑子坏了一样说工资由他代发,却不需要自己再去学校的原因。 离开那所房子的时候,伏黑甚尔没有带走里面的任何照片,连同手机里仅存有的那一张,他也从不会翻开相册去看。 他不是个喜欢拾掇记忆的人,毕竟已经失去的存在,每一次回忆都会像在自讨苦吃。 但再次看到几乎相同的容貌,他依然能从自我封闭的记忆里找出那张对应的照片。 两张面容,没有任何阻碍地,在他脑海里完全重叠在一起。 血色的冰凌彻底消散,只余下一道道恐怖的创口。 禅院真希难得没有计较男人的粗鲁,只是一脸敌意地冲对方道,“喂,把夏夏还给我!” 面色阴郁的男人几乎无视了她的存在,幽暗的绿眸只是垂落着,极为认真地盯着失去意识的少女。然后他倾身,动作小心地将她抱了起来,大步走向外面。 “你!”禅院真希气得咬牙,虽然也有两分诧异对方见了鬼的温柔,但她并不希望夏夏落在这个混蛋手里,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也没办法和他抢人。 她忍着焦灼和不痛快的情绪跟在后面,走了两步又兀自停下,转身将一旁精神未定的少年一把揪起,拽出了别墅。 雨早已停下,黏腻的泥土令人心情更加不虞,即便潮湿的空气夹杂着青草好闻的气息,也无法驱散人心间的燥郁。 “你们是不是都嫌自己命大,非要跑到这种地方来送死。”神色复杂的真希带着几分迁怒的情绪,冲着对方厉声说道。 “对、对不起……”男生嗓音晦涩,眉宇间透着低落和忧郁,“我也没想要进来的,但他们……” 几乎不用说得太过清晰,少女就能通过对方的情绪猜出一二。 “既然不想做那就反抗啊。”她像是见不得对方唯唯诺诺的样子,停下来松开手,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打不过就去想办法,去学也好练也好,让自己强到对方再也无法欺负你!” 将恍惚的少年丢给了辅助监督后,她提步来到车前,伸手拉住门把手,没能拉动。 禅院真希皱着眉,去到另一边试了试,车门却依然是锁死的。 她攥着拳头,强忍着一拳砸碎玻璃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坐到了副驾驶位。 车上的氛围极为诡异,没有一个人说话,负责开车的辅助监督自然更不敢吱声,老老实实地目视前方观察着路况。 禅院真希终于不再通过后视镜盯着后面,神色不快地将视线转到了车窗外。 散开的乌云露出了透亮的天光,阳光再次穿过云层,温柔地朝着大地倾泻下来。 少女的情绪却依然没有得到缓解,她不知道夏夏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必定是在他们分开的那段时间。 她自责于自己的决定,更自责于自己被低等的咒灵绊住了脚步,甚至最后还依靠了那个混蛋的帮助。 …… 夏知眠又做了一个梦。 并不是那些困扰了她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 而是像上次一样,身临其境的梦境。 升起的太阳照在满山热烈的红叶上,如同燃烧的火焰。同碧蓝的天空一同倒映在清澈的湖泊里,一半是艳丽的红,一半是澄明的蓝。 她站在湖边,一眨不眨地望着眼前壮阔的盛景,好一会儿才用手肘怼了怼身旁打着哈欠的男人。 [有没有觉得,少睡两个小时是非常值得的。] 男人没有回她,但大概是露出了一双熟悉的死鱼眼,就像今早被叫醒后,翘着头发从房间出来时一样。 这似乎戳中了她古怪的笑点,她几乎没有掩饰地弯起眉眼,连肩膀都笑得颤了起来。 男人却在这时俯下身,在她耳旁语气恶劣地说了句什么。 夏知眠还没回应,两股劲风就从身后破空而来,直接逼向了身旁的男人。 在仨人又一次纠打在一起时,正打算劝说的她,却被身后的少女勾住手臂拦了下来。 依然没有听清对方说了什么,就突然脱离了这个莫名的梦。 夏知眠先是嗅到一丝并不陌生的消毒水味,之后才缓慢地睁开了眼。她安静地盯着头顶空茫茫的天花板,花了两分钟的时间,想起了先前发生的事。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恐怕也只有糟糕透顶。 两条手臂却始终没有感知到任何痛意,甚至让她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同样是场幻觉。 直到渐有所觉的她微微垂下眼眸,看到了俯趴在床边的老师。 才明白,是因为那些伤都已经被对方治愈了。 夏知眠才动了动自己像浸湿的海绵一样还很疲惫的身体,睡不安稳的家入硝子便在下一秒立马睁开了眼。 惺忪的倦意一闪而逝,她直起身体,向醒来的少女轻柔地问道:“醒了,胃还有不舒服么?” 注意到对方眼底比之前更为浓重的暗影时,夏知眠嘴唇翕动,好半天才有些艰涩地开了口,却不是对她的回应。 “对不起……” 她总是想着不要给他人添麻烦,可到最后却依然像是巨大的麻烦。 第94章 忍不住想要偏爱的 将床铺摇起来的家入硝子怔然了一瞬,继而问道:“为什么要道歉?” 夏知眠无法诉说其中的原因,大概是她还尚存的那一点儿微妙的自尊心,所以并不希望被任何人知道自己可笑的弱点、懦弱的恐惧。 “因为……给老师添了麻烦。”她微微撇开头,视线躲避一般落在了别处。 她很清楚那些伤都是自己造成的,对于已经很辛苦的硝子老师来说,根本就是不必要的麻烦,还为她白白耗费了咒力。 从床尾走回来的家入硝子站在床边,突然朝少女伸出了手,就像当年一样。 只是这次是由她反过来捏了捏对方的脸颊:“怎么会是麻烦呢,夏夏你永远都不会是麻烦啊。”她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却充满了深切的真挚情感,并不是什么敷衍的安慰。 “因为你是让人,忍不住想要偏爱的,非常——卡哇伊的小姑娘。” 越到了这个年纪,便越能明白,对方曾经给予自己的温柔有多可贵。 夏知眠感受到脸上微凉的触感。 却并不怎么认同她的话,她很清楚自己是一个古怪又孤僻的人,在大众眼中必然也不是个讨喜的形象,虽然她根本不在乎。 但麻木的神情在此时仍是微微松动,少女意识地转回头看了过去。 眼前的老师穿着那身干净的白大褂,棕色的长发懒散地落在肩上,给人一种成熟知性的美。 望向自己的眼眸也有着同样的颜色,此刻像是蕴含了水波般的温柔,令原本清冷的面容都柔软了不少。倒显得那对黑眼圈更加碍眼。 夏知眠失神地回望着她,直到对方再次开口,才仿佛不好意思地敛起了眸子。 “先喝点水。”家入用手指最后轻刮了下她的脸,端起桌上的水杯递了过去,并缓声说,“肚子饿了,等会儿一起回宿舍,我正好给你弄点清淡的食物。” 夏知眠接过杯子便喝了一大口,总算冲淡了自己嘴里的苦涩,这才轻声回应道:“老师,我自己去食堂就可以了。” 胃部已经没有了明显的不适,只是先前吐空了,强烈的饥饿感自然还在,但她也实在不想再麻烦对方了。 家入硝子倒没有过多劝说,反而少见地笑了笑,慵懒中透着成年人委婉的体贴:“可是我很喜欢看别人吃我做的东西,所以……小夏夏能赏个脸么。” 夏知眠在她婉转悦耳的嗓音中不自觉地蜷起了手指,即便知晓对方大约是有意这么说的,也半天说不出拒绝的话。 温柔的好意最让人无法拒绝,便只好讷讷地“嗯”了一声。 她用指腹蹭了蹭手里的玻璃杯,看着快要见底的水,轻轻说:“谢谢……硝子老师。” 从医务室出来,夏知眠才发现太阳已经落到了群山的背面,只剩下散发光芒的艳红色余晖,染透了天际与山林交界之处,像一片铺开的绚烂锦缎。 在室内隔着窗帘还没什么感觉,没想到此刻天都已经快要黑了。 她还不知道是谁把自己从黑暗的地下室里救了出来并果断敲晕,杜绝她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做出更疯狂的事。 脑海里才闪过要不要找到对方当面道个谢的念头,身旁的家入硝子就像是看到了什么,突然停下了脚步。 亦有所觉的夏知眠也顺势抬起眸子,目光遥遥地望向了前方。 走廊的另一头不知何时多了个男人,想必是从拐角的楼梯口上来,刚好站在了窗户被墙壁阻断的那一截阴影里。 因此他的五官像是罩了层纱,似乎看不太清晰,但身形显然高大健硕,一眼就让人觉得充满了力量感。 家入硝子顿时蹙起了眉心,只是想到毕竟是对方出力带回了少女,嘴唇微微翕动,却终究没说什么。 而夏知眠则突然想起了那个模模糊糊的梦,绮丽的日出,和在火红的光辉下无法看清的脸。 只是还未能有更多的思绪,对方就已经迈开了脚步。 他双手插在兜里,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姿态渐渐走出了脚下的影子。 窗玻璃外蓄势待发的橘色光线,终于投射在了男人的脸上,照亮了那张野性又精致的五官,而嘴角的疤痕更为他平添了几分危险迷人的气质。 男人向着她们走了过来,直到停在了夏知眠面前。 伏黑甚尔微微低头,树海一般的翠绿色眼眸里仿佛涌动着暗流,晦暗幽深的目光定定地望着茫然又沉默的少女。 “不记得了啊……”他的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像一把钩子莫名令人耳朵发痒。 夏知眠抿紧了嘴唇,光听到这一句便有所猜测,但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 伏黑甚尔自然也并未指望她能给出什么回答,毕竟在刚刚从那一架中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十五岁,简直和他家的小鬼一样的年纪,想想都令人不爽。 当初走得那么突然,竟又以这样莫名其妙的方式回来了么。 他勾了勾嘴角,带动了嘴角的疤,但看上去却并不是什么愉悦的笑容。 “是你从……?”夏知眠看着对方脸上危险的表情,张了张嘴,正想要问些什么,男人就十分突然地俯下了身,像一座倾倒下来的山。 灼热的气息瞬间喷洒在她的脖颈之间。 她呆了下,几乎条件反射般地以为这又是一个自己无法理解的、却属于“故人”阔别已久的拥抱,便乖巧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伏黑甚尔如约嗅到了少女身上独特的、沁人心脾冷香。 他向来是个随心所欲且没什么道德感的男人,因为对方欠了自己,所以他总要先讨要点什么。 从口袋里拿出来的手掌不客气地按住了少女的后腰,将毫不设防的她拉近了自己,他偏头张开嘴,对着已经光滑如初的脖颈直接贴了上去…… 直到脖颈处传来明显湿热的钝痛,夏知眠的瞳孔骤然一缩,不受控制地发出了“嘶”的一声痛呼。 “你这个混蛋!” 在家入硝子怒斥出声时,男人也慢悠悠站直了身体,像丛林的巨蟒一样,盯着眼前捂着脖子满脸震惊的少女,极为色气又恶劣地舔了舔唇。 “多谢款待,大小姐。” 与此同时,他的身后也传来了两道铺天盖地的杀气。 “伏黑甚尔,你今天是准备死在这里么。”冰冷的声音里,却是毫无疑问的陈述。 “呵。” 男人甚至没有回头,落在少女身上的目光也没有移动分毫,只是从嘴里发出了满是挑衅的嗤笑。 第95章 我们还抚养了四个孩子 处理好脖子上的咬伤后,恍恍惚惚的少女被家入硝子带到了自己的寝室。直到关上了寝室的门扉,她们也依然能听到外面噼里啪啦,时不时像爆炸一样的声音。 可见那三个男人打得有多激烈。 只不过大脑宕机的夏知眠,注意力全然不在这上面。 她只知道,自己被才见过一面的男人无缘无故啃了一口脖子。 或许也是一个大概率认识她的“熟人”,一个大概率将她从地下室救出来的“好人”。 就算久别重逢……也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突然咬自己一口,难道因为之前结过怨么? 盘腿坐在蒲团上的少女一脸呆滞地盯着干净的桌面,想不通的是就算是出于报复心理,这种行为放在成年人身上应该也说不通。 她抬起手,无意识地触碰了下已经没有什么痛感的伤口,沉思中犹如灵光一闪,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入冬之后,白日变得短暂起来,夜晚来得尤为迅速。此刻的天空,渐渐演变成了愈加深邃的黛蓝色调,仿佛一条宽阔无垠、满载着璀璨星辰的河流。而屋外那些响彻的轰鸣,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声音。 情感迟钝木讷的夏知眠终于后知后觉,她的眼中划过一丝惊诧,不自觉地向某只精灵问道:[在失去记忆之前,我和他们不是简单的师生关系吗?] 一开始就抱着无所谓的心态,所以她几乎理所当然地以自己的理解,来看待彼此之间存在的可能联系。 云初露:[……] 阅历千帆的小花灵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于是她选择了最合适的回答,沉默。 没有得到任何答案的夏知眠倒是不再追问下去。当家入硝子把香喷喷的两碗乌冬面端过来时,她才动了动嘴唇,俨然是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样。 “怎么了?”家入硝子坐到她对面,立时察觉到她的表情。 “硝子老师,”少女似乎在心里整理了一番措辞,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我们……” 她的提问还没能完整地诉说出口,就被门外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所打断,下一秒则传来了熟悉的男声。 “硝子~” 家入硝子充满嫌弃地“啧”了一声,但依然坐在蒲团上没有动。门外的人显然也猜到了她不会来开门,便非常自觉地自主开门走进来。 “还以为你至少会叫上我们呢,硝子。”后一步跟上的夏油杰语气有种微妙的低落,似乎因为同伴的不待见而感到受伤。 家入硝子:“……” 果然无论多少次,再听到他的茶言茶语仍然会令人觉得暴躁。 而更令她暴躁的还在后边,随着两人一起进来的,是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的伏黑甚尔。他倒是一声未吭,但表情无比淡定自然。 三个人身上都没什么狼狈模样,仿佛先前在外面打得昏天地暗的不是他们。 不过家入硝子一个都不欢迎。 她冷声下起了逐客令:“你们把我这当什么地方,滚出去。” “别这么绝情嘛硝子~我们也还没吃呢。”不要脸的五条老师大咧咧地凑了过来,“欸~小夏夏在吃乌冬面么,果然一看食物就更饿了,可以给老师投喂一口吗?” 无耻的大龄男青年说完还指了指自己张开的嘴巴。 “啊——” 夏知眠:“……” 面条要怎么投喂……老师他是认真的么…… “我们还是自己做,悟。要知道你这一口下去,夏夏可就没得吃了。”还好没等她想清楚,夏油杰已经拉住了这个离谱的男人,又转头笑眯眯地对硝子说,“借下你的厨房用用了,硝子。” 家入硝子当然不想借,但这三个人里面她一个都打不过。干脆翻个白眼,无视了他们的存在。 时光就像倒退回了很多年前,他们再次因为同一个人聚在一起,难得和谐地吃了顿饭。 “吃完就滚。”家入硝子一等他们收拾完厨房就再次开口赶人。 五条悟闻言立马笑嘻嘻地来了句:“好啊,那夏夏也一起走~” 突然被点名的夏知眠还没太反应过来:“……啊?” “她要在我这多休息一会。”家入搭住了少女的肩膀,一脸冷漠地看着三个人渣。 “那人家也要嘛~” “好歹刚吃完饭,总不介意我们待一阵,硝子。” 伏黑甚尔更是直接,抽开房间内唯一的椅子就这么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毕竟还有件事情需要弄清楚。 “说起来,小夏夏能告诉老师,你的伤是怎么回事吗?” 虽然已经从真希和旁边那家伙嘴里了解了大概,也知道了地下室里还有会无限放大人内心恐惧的咒具,但他要弄清楚的是,什么样的恐惧会让她失控成那样。 男人的语气依旧温温和和,并不含责备之意,不过话音刚落,少女就收获了一堆视线,简直让人如坐针毡。 夏知眠毕竟还年轻,不擅长撒谎和伪装,却也不想说实话。 即便知道他们并不会因此而嘲笑自己,但她不想说,毕竟没有人愿意暴露自己不堪的那一面。 少女低着头,谁也没看,过了一会儿,才突然冒出了一句:“我和老师们……如果没猜错的话。”她抬眸看了眼伏黑的方向,对他的身份已有所察觉。而回视着她的男人只是挑眉翘起了唇,没有否认。 她便继续道:“是不是很久之前就认识过了。”这也是她刚刚想要问家入硝子的,一个已经笃定的问题。 四个人的脸上同时浮现出了一丝错愕,毕竟他们都把现在的她当作真正十五岁的少女,完全没预料到她会有这样的想法。 “夏夏怎么……会这样问?”夏油杰有些意外地看着她,目光始终温柔如窗外的弦月。 “拐卖我来的人说,我因为意外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她回答得平淡简练,却也相当直白,“所以在那之前,我和老师们……是什么样的关系?” 没想到对方真的将自己当成拐卖犯的云初露:[……???] 四个人沉默了一瞬,然后竟毫无犹豫同时出了声。四道声音完全混在了一起,却因为只有两种答案而显得格外清晰。 默契不变的三人组:“情侣。” 伏黑甚尔:“夫妻。” 夏知眠:“……” 云初露:[……] 你们不要太荒谬!!! 在少女瞪圆了眼眸,完全不可置信的神情、和三道想要杀人的视线中,伏黑甚尔懒散地轻笑了一声,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啊,我们还抚养了四个孩子。” 夏知眠:“……” 这场闹剧最后终止于夏知眠面无表情地否定:“不可能,我不信,如果老师们不想说那就算了。” “很晚了,我要回去休息,老师们晚安。” 她礼貌告辞,然后果断逃离了这气氛诡异的空间。 五条悟气鼓鼓地撑着脸颊,随手敲了敲桌子:“转移话题,逃避了老师的问题呢,狡猾的夏夏。” 第96章 交给我们就好了 夏知眠回了自己宿舍,刚吃完没多久也不太睡得着,她就抱着岁岁吸了好一会儿。猫咪毫无反抗之意,甚至还会主动凑过脑袋和她贴贴。 她感受着掌心里温暖柔软的皮毛,目光无焦距地落在床边的台灯上,又发起了呆。 谁都无法阻止夜晚的降临,就像她也无法永远逃避下去。没有谁能替她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遭遇同样的境况。 她知道自己必须要摆脱那个男人给她带来的阴影,而不是永远守着一盏台灯睡觉。 虽然依然不觉得这样的活着具有什么意义,但至少,她不想再连累任何人了。 有所决定的夏知眠将怀里的岁岁放下来,走到墙边打开了衣柜,因为没有太多衣物,所以里面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以她的体型待在里面并不太困难。 少女把挂起的衣裤取下来,折好后放进了隔层,留出中间最大的区域。 甚至没有给自己拖延一天的时间,她直接拿出手机定了个五分钟的闹钟,然后关掉了房间内所有的灯。 仅借着窗外的冷白月光,深吸一口气后钻进柜子里,慢慢拉上了柜门。 强迫自己重新回到逼仄又黑暗的空间。 她有胆怯的事物,有懦弱的那一面,但她从来不怕对自己狠。 一直都很安静的猫咪开始不安地挠门,一边“喵喵”地叫个不停,冷汗直流的夏知眠圈着肚子缩成一团,靠着它的叫声拼命给自己下暗示。 直到于她而言格外漫长的五分钟过去,在铃声响起时她猛地拉开柜门,跌跌撞撞地跑去打开了台灯。 当少女脱力地跌坐在地上趴着床沿剧烈呼吸时,岁岁就不停地用脑袋拱着她,如同安慰。 “别担心,”夏知眠吐匀了气息,再次将它抱进了怀里,不知是对它还是对自己说,“天总要亮的……”而她总有一天会战胜自己内心的恐惧。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白日仍是没完没了的训练和任务。尤其是多了一位常驻老师,且对比其他两人,顽劣野性的男人下手几乎从不留情。 “喂喂,这样就不行了吗?”伏黑甚尔蹲下身,用手戳了戳少女因为过量运动而通红的脸颊。 虽然不是什么嘲讽的语气,但听上去还是令人挺不痛快的。 瘫在地上的夏知眠抬起手,虚弱地拍开他的爪子。 “你们……都是变态……”她喘着气,完全发自肺腑地说。 少女已经深切地认识到,尊师重道只在硝子老师那里才有必要。 毕竟这种一对一单方面被吊打的“课程”,目前只有她拥有的最多。她在同期们同情的目光中,得到了三位老师的特别“关照”。 虽然本就是零基础进来的她并没有什么怨言,但也不得不吐槽这三个男人实在强到变态,时常让她怀疑他们究竟是不是人类。 最后几乎是扶着墙从训练室出来的。 “真的不需要背你走?”伏黑甚尔走在她旁边,再次不咸不淡地问道。 “不要。”夏知眠依然拒绝得斩钉截铁,甚至不忘小声维护下自己的自尊心,“老师少瞧不起人了。” “呵。”大概是气笑了,他抬手敲了下少女的头,没什么力度,但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气人,“榆木做的脑袋。” 夏知眠自然也很生气,不过在对方寝室吃了一大锅香菇炖鸡后,她决定暂且先原谅他。 回到自己宿舍后,夏知眠短暂休息了一会儿,又要开始自己的脱敏练习。 这两周来她每天夜里她都会定好闹钟进衣柜里待一会儿,并从最开始的五分钟逐次递加。 作为一只猫,岁岁当然无法理解少女的行为,只知道它的主人每次从衣柜出来时状态都很差,所以每一次仍会焦急地挠门喵喵叫。 夏知眠只能等出来后再安抚它的情绪,她已经下了决心,就不想半途而废。 即便这个过程异常煎熬和痛苦。 时间拉得越长她的精神越恍惚,甚至只能释放一些咒力缚住自己的双手,以免忍不住又要抓烂自己的皮肤。 依然是错觉般的饥饿感,还有幻听出来的,虫子爬动时窸窸窣窣的声音。 连能够安慰到自己的猫叫声也慢慢消失不见,陷在噩梦里的她甚至没听到屋外的敲门声。 终于从外面忙完顺便带了不少甜点回来的五条悟,心情愉快地来到少女门前,敲了一会儿门却没得到回应。 就在他纳闷对方是不是睡太早了,就听到屋内闻声而来的岁岁,跑到门口不断地叫着,甚至试图跳起来开门。 但上了锁的门,无论它跳多少次都没用。 五条悟拧起了眉,半点都没犹豫握住了把手,锁芯发出了一声脆弱的“咔嚓”,至此彻底报废。 房间内几乎一片漆黑,今日更是多云,窗外透进来的光也起不了什么照明的作用。 他打开旁边的开关,脚下的猫咪已经重新跑回到衣柜前边叫边挠门。 五条悟两三步走过去,一把拉开了柜门。 设定的铃声还没有响,但是突如其来的光一下子照了进来。 夏知眠几乎迫不及待地从衣柜里跌了出去,被蹲下身的老师搀扶时她也没有回神。 “夏夏,你躲在衣柜里是想和老师玩捉迷藏么?” 五条悟嘴上开着玩笑,但神情看上去却有些严肃。他望着少女手上残留的咒灵以及明显冻得通红的手掌,眉心也锁得更深了些。 夏知眠嗅到一股极为香甜的味道,她的注意力瞬间就被眼底的食物所吸引,眼神着了魔一般直勾勾地望着那些点心。 虚假的饥饿感还没有散去,在男人错愕的神情中少女一把扯下了他手里的袋子,动作甚至有些疯狂。 她直接趴伏在地上撕开了那些包装袋,然后像饿急了一样随便拿了块就往嘴里塞,几乎没怎么咀嚼,就开始拿起第二块疯了一样继续塞。 五条悟从短暂的失神中反应过来,立马掐住她的脸,用另一只手的手指伸进她嘴里,将那些很可能要噎死她的糕点全部抠了出来。地上一片狼藉。 但依然有细小的残渣呛进了少女的食管。 “咳咳咳——!!” 夏知眠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咙里又痛又痒的感觉,似乎终于将她的神智拉了回来,她也终于反应到了自己都做了什么。 她俯在地上好不容易平缓了气息,却没有起身,而是突然握着拳头用力砸向了地板。 却被五条悟猛地握住了手腕。 他扶直了少女的身体,墨镜之后的眼睛如同凛冬时节最为平静的海面,除了温柔,再没有任何异样。 “夏夏……是在害怕什么?” 夏知眠没有回答,她抬起另一只未被束缚的手,用手背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没有想要哭,她只是很生气,生自己的气。 眼泪涌出来后就完全失去了控制,她低着头一遍遍的擦却越流越多,怎么都擦不干净。崩溃的情绪让她止不住地发颤,直到被眼前的五条悟拥在了怀里。 是一个用力到几乎有些疼的拥抱,却正是她所需要的。 少女咬住嘴唇,眼泪渐渐浸湿了对方的衣衫,却始终没发出一点声音。 被忽略的铃声再次响起,却没有人去管。 “夏夏?” 直到同样外出回来的夏油杰,在敲门无回应后推开了半掩的门扉,走了进来。 他诧异地看着地上过于暧昧的两人,皱起了眉。 “你们……” 下意识的询问,却在看到地上的狼藉后又收了声。 夏知眠微微动了动,恢复了情绪后从五条悟怀里退了出来。 “谢谢老师……”她快速地抹了下脸擦掉水痕,嗓音有些干涩,“也很抱歉。” 她把一切都弄得太糟糕了。 “夏夏怎么了,”五条悟还没出声,夏油杰就同样蹲下身,揉了揉少女始终低垂着的脑袋,“是悟这个笨蛋欺负你了吗?” 五条悟撇了撇嘴:“喂喂,你这是当着本人的面诬陷啊。” “毕竟悟的性格太糟糕了呢。” “你这家伙……” 两个大人像小孩子一样斗起了嘴,让夏知眠的心情也随之放松了不少,她慢慢抬起头,瞅了两人一眼。 哭过的眼睛很红,但漆黑眼眸已经平静了下来,只是多少觉得有些丢人,所以在他们看过来的时候又迅速闪躲开了。 “老师们回去,我要休息了。”她不太自然地说。 “哇~用完就丢啊夏夏,你居然是这么无情的嘛~” 五条悟掐着她脸上的软肉往外扯了扯,又被夏油杰一巴掌打了下来。 夏知眠动了动嘴唇,却还是没吭声。 直到夏油杰体贴地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就别打扰夏夏休息了。” 他同样疑惑,但现在这种情况大概并不适合谈心,而且比起他们,同为女性的硝子或许更能让她愿意敞开心扉。 五条悟像是不太开心地哼哼两声,但也没多说什么,而是直接将少女身旁的蛋糕残骸捡进袋子里。 “别……我自己收拾就行,老师。”夏知眠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拦住了对方。 五条悟倒是一点没嫌弃,反而笑着说:“等下次上街,老师再给你带~” 也许是刚刚哭过的原因,她鼻子突然又有些酸。 等到两个男人走出门外,招手和她道晚安的时候,夏知眠紧握着手心,终于尝试着,说出了自己长久以来的不安。 “老师,如果……极度怕黑……那我……”她说了几个字,便开始难受起来,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 “怕什么都没关系啦,”直到宽大的手掌落在她的发顶,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明朗自信,“老师会帮着你去克服的,别担心啊小夏夏。” 夏油杰在片刻的失神后,眼眸变得更加柔软:“交给我们就好了。” 第97章 愿你点燃快乐 “所以现在能说了吗?” 头顶的声控灯再次熄灭,长长的走廊随之陷入静谧的昏暗。五条悟敛去笑意,神色冷淡如隐没在云层里的月亮,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夏油杰沉默地抿直了唇线,眼眸微动,闪现出复杂的情绪。 他当然知道对方要问的是什么。 一直以来没告诉任何人,并不是幼稚地想要和少女拥有共同的秘密,而是那些被她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诉说的过往,绝不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只是在此刻,那种言语无法形容的痛苦更加具象化地浮在了自己眼前。 至少对于仅拥有十五岁记忆的她,一切都还没有[释然],所以在他们未曾参与的、真正的那十年里。 她是不是就像今天这样,把自己关在衣柜里,一遍一遍在黑暗中独自面对内心的恐惧,直到有一天,终于能够彻底适应,不再害怕。 夏油杰并不会自以为是地去可怜对方,因为能够直面恐惧的她一定是勇敢而坚韧的。他只是很难过,在那样漫长孤独的岁月,是否连给她一个拥抱的人都没有。 “去……找硝子。” 只希望这一次,能为她留下不一样的记忆,就像她当年为他们所做的一样。 …… 第二天依然被伏黑甚尔完虐,夏知眠已经完全麻木了,瘫在地上像一条搁浅的咸鱼。 打不过,这辈子可能都打不过。 连滴汗都没流的伏黑甚尔,顺势坐在少女旁边,又伸手戳了戳她的脸,一边懒洋洋地发问:“怎么,昨天打输回去哭鼻子了?” “才不是,别瞎说,老师你少污蔑我!”眼睛轻微红肿的夏知眠甚至都忘了拍开他的手。气都没匀就立马否认道。 输人不输阵,她怎么可能因为这个哭鼻子啊! “啊,是么。”男人敷衍至极,一看就是不太信的样子。 甚至又来了句:“需要我给你放放水么,小朋友。” 夏知眠简直气得咬牙,她一字一顿强调着:“……我、才、不、需、要!” “呵。”对方却只是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翡翠一样的眼底也染着几分真实的笑意。 不知道是不是在笑她逞强。 可恶!这么一想就更气了!! “你不用回家吗,老师。”劝了自己几句后,夏知眠从榻榻米上坐了起来,“明天是这边的新年。” 所以学校难得给了两三天的假,大家也都回去了,或许是之前几次放假看出了点什么,这一次没有人再问她要不要一起走。 虽然平时都大大咧咧的,但其实大家都很体贴啊。 “不用。”伏黑甚尔打了个哈欠,撑着额角一副倦怠的模样,“我不在,那几个小鬼可能会更开心。”毕竟也能少做一份饭。 小鬼们小学毕业后,他就没再下过厨房,全权交给了臭小子。 夏知眠闻言顿了顿,然后一脸古怪地望着他,语气有些迟疑:“……那四个孩子吗?”她一直以为对方当时是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对方眉峰微挑,一脸坏笑:“当然,就是我们一起抚养的四个孩子。” 少女面无表情地无视了他的话,起身说道:“我已经休息好了老师,我们接着训练。” 打不过也要打,说不定哪天运气好能偷袭成功呢。 …… 最后仍然是汗津津地踏着暮色回来,瑰丽的云霞毫不吝啬地展示在天际,快要散去的余温照在身上也很是舒服。大概是因为昨夜落了一场雨,所以今日的天气才格外晴朗。 夏知眠回寝室喂了猫,又匆匆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潦草地擦了擦头发,就出门准备到伏黑甚尔那里去蹭饭。 来这里这么久,晚饭她几乎都是轮着蹭,毕竟四位老师做出来的华国菜确实很不错。果然人一旦吃过更美味的东西,就很难再戒掉。 当然最初也会觉得总是这样不太好意思,可自从真希说她天天被“殴打”,尤其是在伏黑甚尔来了之后。 由于他基本待在学校,所以特殊训练她几乎一天不落。 有时候白天出任务回来,晚上还要被抓去练一个小时。 夏知眠自己都不明白这频繁的训练到底是图什么了,某些时候甚至会有种,他们只是为了把她抓进训练室待一会儿的错觉。 毕竟哪个正儿八经的训练还会中途停下来,让她一起来打两把游戏……闲聊……给她读《柳林风声》…… 虽然只是偶尔。 但不管怎么说,蹭个饭就当是补偿了,都是她应得的。 备菜和洗碗她也有出力。 最主要的是,真的很好吃。 不过才刚关上门,手机就弹出了一条信息,是学校的大群。 【东京私立幼稚园】 全幼儿园最强:夏夏幼儿园小知了,来食堂哟~ 幼儿园小知了:现在吗? ……每次看到自己这个不能更改的昵称还是很心累(?-? ) 全幼儿园最强:嗯哼~ 夏知眠有些纳闷,疑惑老师不是也回家了么,难道是又过来了?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对方又紧接着发了一条。 全幼儿园最强:快点哦~ 感觉每一条波浪线都自带配音…… 少女悠悠地叹了口气,在群里回复了一句。 幼儿园小知了:马上。 她收起手机,下楼前往食堂的方向。 掀开门帘的时候其实有些傻眼,因为白天离开的老师和同期,竟然全都在,甚至连很少出现的夜蛾校长也来了。 “夏夏,坐这里。”真希站起来朝她招了招手。 几张桌子被拼在了一起,中间放了一口电锅,旁边都是红红绿绿的配菜。 夏知眠一脸呆愣地走过去,直到坐下去后才想起来问:“大家……不用回家了么?” “没事,明天再回去也一样。”身旁的少女推了推眼镜,毕竟如果不是为了见见真依,她也不想回。 熊猫嘿嘿一笑,开心地附和道:“因为老师们说要一起跨年,所以我们白天去准备东西了,是夏夏在异国他乡的第一个年欸,没喊上你就是为了——surprise!” 夏知眠怔然了一瞬,下意识地看向了对面的几位老师。 “新年怎么能少了火锅,对。”五条悟弯了弯唇,将某位姑娘曾经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 一定是升腾氤氲的热气太浓郁,她才会觉得眼睛有些被熏到。 虽然大家平时用餐斯斯文文的,但面对火锅时完全像是变了一副模样,抢菜的时候险些没打起来。 而且据说他们还是从华人街买到的正宗底料,所以时不时能听到: “嘶……好辣啊……啊嘶……好吃……” “鲑……嘶……鱼……” 乙骨见他们辣得直嘶嘶,就只吃清汤那一边的,结果不知道是谁给他碗里放了辣味的丸子。(999%是他旁边的五条老师) 少年一口下去脸都青了,立马端着橙汁猛灌。 面不改色的真希少女,对三个少年露出了轻蔑一笑。 不过食材确实备了很多,一顿火锅完全吃到撑。 共同帮忙整理干净食堂后,已经快要到十点,见还有一点时间,他们又玩了几局狼人杀。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五条悟没有上桌的资格,只能担任固定法官。 夜蛾没有参与进来,而是拿出随身携带的毛毡……居然也不嫌吵…… 直到快要到十二点,大家才收了牌。 夜蛾先带着一年级学生离开了食堂,除了一无所觉的夏知眠被家入单独拦了下来。她还不清楚这边的习俗,只能懵懵懂懂地听从安排。 五条悟摘下眼罩,走到她面前。 “还有最后一个活动哦夏夏,但依然是个惊喜呢~”他解释道,“所以,要蒙着眼睛才行,可以吗?” 夏知眠仰头望着他那双澄若碧空的眼眸,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 对方替她戴上了那个特制的、完全不透光眼罩,眼前霎时一片漆黑。 在她抿紧了嘴唇开始心慌时,五条悟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的声音像一缕风穿进了耳朵:“别害怕。” 家入硝子揽住她的胳膊,牵住了她的一只手:“我会一直在你旁边,夏夏。” 夏知眠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别的,因为温热的手掌始终牢牢地牵着自己。 黑暗中,有第二个人来揉了揉她的脑袋:“老师们去做点准备,在操场等你,夏夏。” 而第三个,则是不那么温柔地按了下她的头顶。 少女被家入硝子慢慢带到了操场,而这一路,对方都没有停下和她对话。 她说到自己学生时代去过的一些地方,初夏的天空之湖、被枫叶映红的茑沼,以及很遗憾还没能去见到的,北海道的雪。 直到最后她们停下了脚步,夏知眠听到了耳边轻轻地一句:“新年快乐啊,夏夏。” 眼罩被取下,下一秒是逆行而上的流星于天空炸开。一簇接着一簇,将沉谙的世界染成斑斓的景色。 响彻的烟花,还有远处熊猫对着天空大喊的一声:“新年快乐——!”,一起钻进了她的耳膜。 夏知眠久久地凝望天空,烟火散尽后,有人往她手里塞了一根燃起的烟火棒。 “送你一支烟花棒,愿你点燃快乐。” [送你们一些烟火棒,祝你们点燃快乐哦。] 第98章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治愈痛苦最好的办法,大概就是,用美好又温暖的事物彻底覆盖它。 一整个冬天,直至初春来临时,家入硝子以一个略有些蹩脚的理由,搬进少女的寝室陪她住了一段时间。 于是夜晚再也不需要亮起那盏台灯,因为在黑暗中因幻觉出现的饥饿和虫子,全被对方带有馨香的体温所替代。 新增的记忆被涂上了颜色,连同过往的伤痕也被淡化,黑暗便不再是一只可怕的怪物。它可以是盛大的烟花,也可以是温柔的拥抱。 他们以另一种更为温和的方式,让夏知眠自此不再恐惧。 这大概是她十五年来,度过的最温暖的一个冬天。即便料峭春寒,也无法阻挡一切向往新的开始。 随着四月谷雨至,山里的花树开出了大片的花苞,绿色的海洋里终于穿插了鲜活的缤纷色彩。使得林间的鸟儿也和这个苏醒的春天一起,逐渐活跃了起来。 偶尔在教室上课,还能看见它们落在窗外的树梢,歪着脑袋好奇地张望着,或是毫无烦恼地啁啾几声。 而在这个湿润又明媚的季节,这所人员稀少的学校终于要迎来新生。 不过据不靠谱的五条老师说,今天来报到的学生只有一位。 六个月就晋级二年级的夏知眠,已经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了。 课间去了趟硝子老师的医务室,送了些昨天从外面带回来的伴手礼后,她又装回了一口袋的糖果。 刚拉开教室的门,一眼就看到嬉皮笑脸的不正经老师,和头发像海胆一样的陌生少年,对方气质清冷,就像一块上好的冷玉。 想必就是新来的一年级学生了。 夏知眠和转头看过来的他,目光凑巧撞到了一处。 怔在原地的伏黑惠如同失了魂,瞪大眼眸无比惊诧地望着门口的少女。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声音就像卡在了喉咙里。 直到五条悟从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膀,并笑言:“这位也是你的学姐哟~叫——夏知眠~” 因为他眼底的震惊之色太过直白,夏知眠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朝对方礼貌地点了点头。 “你好。”她略有尴尬地打了个招呼才回了自己的座位。 而那双深蓝色的眼眸几乎一瞬不瞬地跟随着她。 连熊猫都忍不住挡着嘴小声问道:“夏夏,你和新来的小学弟认识吗?” 对于有人认识自己的这件事她已经不再感到讶异,但就目前的记忆来说,她此刻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嘛~毕竟一年级暂时只有惠你一个人呢,所以就先在这里凑张桌子一起上课。”讲台上的五条悟厚道地给他安排了座位。 说得好像要拼桌吃饭一样。 这么随意的么? 乙骨少年禁不住在心底默默吐槽了一句。 伏黑惠从隔壁教室搬了套桌椅进来,由于少女两边都坐有人,所以他选择坐在她的身后。 无论是讲台上老师授课的声音,还是窗外清脆的鸟鸣,似乎都渐渐远去。他像舍不得眨眼一般盯着对方的背影,摩擦着手腕的红绳,脑海里全是儿时久远的记忆。 他记住了如何烘焙点心,记住了院里大多植物的花期,也记住了玻璃罐里每一颗星星上的文字。那些在自己年幼时陪伴他的所有,他都还牢牢地记在心里。 蓝雪早已爬满了栅栏,当年亲自栽下它们的人,是真的回来了么? 身后的注视夏知眠也并非一无所觉,正是因为感觉的到才有些坐立难安。之前都还是老师,没想到这次居然有年龄相仿的人熟识她。 实在有点想不通失忆前自己做了什么,毕竟以她本人的性格,在外人眼里,应该不属于很好相处的那一类。 但他们都对她太好了,并非感觉不出那种深厚的情感,所以才觉得很困惑。她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救了他们的命。 连微乎其微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 之前不是没找云初露又问过一次,只是在得到了“你猜”这两个字后,她就彻底放弃了从对方嘴里问出答案。 好不容易枯燥的理论课结束,接下来就是咒力练习的时间,熊猫迫不及地喊了声“下课下课”,然后迅速围到想要找少女说话的伏黑惠身旁。 “小惠,这么叫你可以?”仿佛吉祥物的憨厚熊猫,开朗的声音里透着热情和友好,“毕竟感觉叫伏黑的话总有些怪怪的,万一伏黑老师也恰好在附近就糟糕了。” 伏黑惠闻言脸色却变了变。 “没关系。”有些酷帅的少年点了点头,回答了学长的第一个问题,继而问道,“那个混……家伙现在也在学校么?” “欸?”熊猫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伏黑老师吗?” 听语气两人的父子关系大概挺紧张的,不过以那位老师恶劣的性格,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就是了。 “从年前过来就一直在了,明明刚开学那会儿才说只兼职几天……”熊猫也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而伏黑惠听完几乎一肚子火。 尤其是前往操场的路上,正好遇到了“散步路过”的伏黑甚尔。 比起男人脸上的漫不经心,少年则是一副对方欠了自己百八十万的臭脸。 大家明显能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不太对,匆匆打了个招呼就溜之大吉。被真希带离的夏知眠还有点茫然,扭头看了眼小路上仿佛对峙的二人,脱口问道:“他们是亲戚么?” 因为返回教室的时间正好错过了五条悟的介绍,所以少女还不知道他们的关系。 “是父子哟~”熊猫解释道,“真看不出来啊,伏黑老师那么……”他露出了有点儿一言难尽的表情。 “居然也能拥有这么正常的孩子。” “你小心点,那家伙耳朵可是很灵的。”真希好心提醒道。 狗卷棘连忙点头:“鲑鱼。” 熊猫:“……” 他能把话收回去吗…… 道路两旁是丛生的植物,高大的树木几乎在上方布下了一道弧形的屏障,密集的枝叶如同一把巨大的伞,稳稳地遮挡在两人头顶。 黑着脸的伏黑惠在其他人离去后,直接冲男人质问起来:所以你早就知道了?那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他! 没有心的伏黑甚尔懒洋洋地掏了掏耳朵,又露出了那双气死人的死鱼眼:“啊,忘了。” 伏黑惠:“……” …… 没过多久,怒气未消的少年来到了操场,在无意和少女对上视线后,不快的情绪立马收了起来。 伏黑惠眸光一颤,眼底浮现了变扭又复杂的神情:“眠……夏……夏夏姐。” 同样有些复杂的夏知眠:“……”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有种微妙的感觉,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之所以会有这种离奇的想法,还是因为五条悟年后给她寝室里塞的一批书,亲切的是中文,打开新世界的是内容。 刚开始看的时候她其实是拒绝的,但对于情感迟钝的人来说,那些新奇的情节确实很吸引人。 如果五条悟知道自己找人搜刮来的纯爱类的情感小说里,还夹杂着百合和耽美的话…… 简直不敢想。 至于少女会不会开窍不知道,但学到的“知识”确实不少。 “好了,不要开小差了哟~” 此刻还一无所知的五条老师,按住少男少女的头顶,从两人中间硬生生地挤出一个位置。 “这节课,就先来看看惠的能力。” 之后被召唤出来的黑、白玉犬,气势汹汹地亮了个相,却在两秒后像闻到肉骨头一样,朝着还在旁边悠闲打了个哈欠的少女扑了过去。 刚放下手就被两只秒变“哈士奇”的大型犬扑倒在地并一阵舔的夏知眠:“……?” 两只狗边舔还边兴奋地“嗷呜”“嗷呜”直叫,完全不顾自己身后气急败坏的主子。 夏知眠:……这狗难道是吃人肉的? 第99章 真的假的,好搞笑啊 伏黑惠把连忙把自己的式神向后扯开了一些,身前瞬间没了压力,夏知眠也赶紧爬起来擦了擦自己的脸。 “对、对不起……” 少年像是犯了什么错一样,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而蹲坐在他腿边的两只玉犬却一点自觉也没,双双吐着舌头,露出傻乎乎的微笑表情。 不得不说,毛茸茸的狗子还是很可爱的,还是一黑一白这么绝妙的颜色,连额头上的纹路也漂亮。 只要不是来啃她肉的就行。 “没事。”夏知眠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蹲下身来主动摸了摸它们的脑袋,然后两只手心又被蹭了蹭还舔了几口,湿哒哒的脸之后是湿哒哒的手。 莫名感觉自己好像是块骨头。 夏知眠刚要去捏捏它们小三角一样尖尖的耳朵,身体就忽然一轻,是五条悟抓小鸡一样,抓着她的后衣领把她给提了起来。 “再摸下去,老师可要吃醋了哦~” 将将站直的夏知眠:“……?” 在伏黑惠条件反射般地皱起眉头时,夏知眠也转头莫名其妙地看了眼这位幼稚的成年人,喊道:“老师。” “嗯?”五条悟嘟着嘴哼了一声。 “你要是也想摸,就摸好了。”总不能因为小动物喜欢她就吃醋。 少女慢悠悠的语气还特别实诚。 五条悟顿时忧郁地捂住心口,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夏夏在这方面,真的是笨蛋啊。”一副无奈又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夏知眠:“……” 她怎么就笨蛋了,她都把和狗狗互动的位置让出来了。 不太高兴的少女未把情绪显露在脸上,但她把某人一直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给推了下去。 下午仍是照常的体术练习,和平时唯一不同的就是,夏知眠身后多了条小尾巴。长跑的时候少年一直跟在她斜后方,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 对伏黑惠来说,就好像少女会突然消失一样,所以一定要这样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好让她在自己的视线以内才安心。 就连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是,他的视线总是时不时地就会晃过来。虽然夏知眠也没有觉得反感,但总还是有些不自在。 伏黑甚尔从自家小鬼身旁经过时,倒是难得“好心”地提点了一句:“再这么盯下去,要被当成变态了,小子。” 伏黑惠闻言,立马像被惹怒的小动物一样,自认为很凶地瞪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从男人嘴里吐出来就特别让人火大。 或许是座位刚好面对面的原因,夏知眠一感觉到对方目光就会下意识回望过去。而在短暂对视后,少年就会不好意思地移开双眼,等她收回了视线,又会再次看过来。 她其实可以完全忽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他隐隐透出的窘迫,就莫名觉得很有趣。 这甚至让她想到了昨天夜里随手翻开的小说,刚好看到里面的角色说了一句,“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了”。 原来就是这种感觉么。 “夏夏很喜欢新来的学弟吗?” 身旁夏油杰温柔的询问一下子打断了夏知眠的胡思乱想,她懵懵地眨了下眼,回以了一个疑惑的眼神:“老师?”有些不太明白他这样问的原因。 “没什么,就是发现夏夏总会往那边看呢,果然年轻的男孩子很吸引人。” 是错觉吗,这语气和五条老师的是不是有点太相似了。 说起来两位老师的关系也是,总是时好时坏的,但又特别有默契。 这就是……书里说的相爱相杀么。 所以,这是通过第三方来打探消息。 她好像懂了! 云初露:[……] 你懂个锤子哦! “老师你这样的也很吸引人,完全不用担心。”少女特别诚恳地安慰道。 五条老师应该也不至于那么变态对未成年出手,确实没什么好焦虑的。 “是么。”夏油杰怔了一下,随即展露出如同被春色眷顾一般的,温润柔软的笑意。 不过……虽然貌似被夸了,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是错觉么。 …… 多了个学弟后,一二年级也算是凑了个偶数,做起任务时也方便组个固定的双人队。 不过在担任一年级班主任的,五条老师的“友好”安排下,伏黑惠先是和其他学长学姐组了个遍,才终于轮到了和夏知眠一起出任务。 毫不怀疑对方根本就是故意的! 这次是要取回一件特级咒物,听上去似乎比祓除咒灵要轻松一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只不过到地方时,天都快要黑了。 伏黑惠看着眼前简陋的百叶箱,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特级咒物竟然被保存在这种地方,太蠢……不合理了。”直白的评价不知为何硬生生地改了口,听上去有点干巴巴的。 夏知眠点了点头,有一丢丢坏心眼地附和他说:“是太蠢了。” 伏黑惠:“……” 见少年不搭话了,她又调节气氛一般说道:“如果东西不见就好玩了哦。”完全没有幽默感的清冷语调,和这昏暗静谧的环境莫名挺适配。 少年倒没说什么,上前一步优先打开了箱门。两秒后,又“啪嗒”一声将门关上。在夏知眠露出茫然的豆豆眼时,他再一次打开了门,然后将整个箱子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 确定什么也没发现后,他回过身,和少女对上了视线。 伏黑惠:“……” 夏知眠:“……”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直到几秒后,夏知眠没什么太大情绪地说:“……真的好玩了啊。” 伏黑惠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后拨通无良老师的电话,说明了情况。 对方在电话那端完全没有焦急的情绪,甚至还笑嘻嘻地道:“真的假的,好搞笑啊。” 末了还提议起来:“要不你们也出去散散步,说不定能遇上它~” 伏黑惠捏紧了手机:“给我认真一点啊!” 五条悟语气不变,依然不负责地道:“好好,那如果没拿到东西,你就不能回来了哟~” 电话挂了。 伏黑惠黑着脸在心里臭骂了对方一百遍。 不过通过百叶箱里残留的气息,好歹还是有了方向。两个人又匆匆赶往了医院,刚出电梯,就看到了和照片上一样的粉发少年。 “你是虎杖悠仁。”伏黑惠上前一步,打断了他和护士的对话,“我是咒术高专的伏黑,我想和你聊一下,现在。” 夏知眠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象征性地补充了两个字:“很急。” 在严谨认真的伏黑惠一通耐心的解释下,乐观天然的少年虽然没有将他们两人当神经病,但也始终是一副不太在意的表情,大概是不怎么相信的。 更或者,刚刚失去了亲人,他也没什么心情去思考这种事的可信度。 好在也没有出现什么排斥心理。 夏知眠见状便坐到他旁边,没有再多做解释,只是摊开了自己的一只手心。 在少年完全摸不着头脑的神情中,散发着冷意的冰晶在他眼前渐渐凝聚成形,最终于对方的手心里,塑造出了一朵透明无色的菊花。 虎杖悠仁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节哀。”不太会安慰人的少女,将那朵菊花放在了桌子上。 随后她神色认真地道:“那件咒具,很危险,所以很重要。” “倒不是我不想给你们啊,”虎杖悠仁情绪复杂地抓了抓头发,然后将口袋里的盒子拿出来扔给了伏黑惠,“东西在学长那里,得去找他们要才行。” 第100章 过去强吻他! 叮嘱少年留在外面后,夏知眠和伏黑惠一起翻越进了铁门。也是多亏了平时完全不人性化的紧凑训练,不然光这一路跑来都能把人累得够呛。 不过令人有些意外的是,这个叫虎杖悠仁的普通少年,一路过来不但没有掉队,气息也和他们一样十分平稳。 夏知眠最后回头望了他一眼,跟上伏黑的脚步跑向前方的教学楼。 从四楼泄出来的恐怖气息,笼罩住了整栋楼层,连清冷的月光都显得阴森起来。 他们顺着楼梯一步未停,刚冲到四楼的走廊就遇到碍眼的咒灵,浑身还长满着让人不适的眼珠。 焦急的少年直接做出结印手势,被召唤出来的玉犬也立马开启了战斗模式,对着天空发出狼一般的嚎叫。 还要寻找另外两个生死未卜的普通学生,夏知眠没敢使用大面积的坚冰冻住整条走廊,既浪费咒力又耽误时间。 便只是限制住那些没完没了的低等咒灵的行动,也更方便了玉犬上去撕咬它们。 “诅咒的数量增加了,很近了!”伏黑惠感应到了越来越浓郁的咒物的残秽。 从走廊的一头到另一头,转过了拐角,他们也终于看到了丑陋的咒灵,扭曲庞大的身躯几乎占满了墙壁。 昏迷的少女正被无数手掌所包裹,另一个少年则直接被它的其中一张嘴吞咽了半个身体,仅剩下两条腿还在外面。 很显然它并不打算放过这两个人类。 顾不上眼前精神污染的画面,夏知眠定了定神,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让冰霜以自己需要的范围释放出来。 “霜降!” 与此同时,旁边的玻璃骤然破碎,踹窗而入的少年以一个极高难度又帅气的姿势飞跃了进来。 “虎杖!” 在伏黑惠的震惊和担忧中,少年动作潇洒地扭了个身,自上而下,狠狠一拳痛击了双腿被缚的咒灵,随后将自己的学长学姐捞了出来。 虎杖悠仁检查了下他们的状态,又偏头看向那只怪物:“这就是诅咒……”和我想的不一样啊。”还以为是像鬼魂一样的存在。 尖锐的冰锥在下一秒穿透了咒灵的腹腔,从爆开的尸体分离出了两条长虫。夏知眠立马将头撇开,不去看那弹跳扭动的玩意儿,她直直望向一脸严肃却并无惊恐的少年。 “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是四楼。” “你怎么来了……”伏黑惠恰好与她同时出声道。 夏知眠又转头看向自己的学弟,似乎有些不解:“惠,你为什么这么淡定。” 对方不但徒手从外墙攀上了四楼,还一脚踹爆了玻璃。对于没成为咒术师前打架未必全胜的人来说,心情实在有点复杂。 “……额?”不明所以伏黑惠,气势倒先弱了下来。 “普通人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么?”少女脸上没什么情绪波动,就像是很单纯的提问。 “确实有点,”伏黑惠皱了下眉,但对他刚刚的表现还是给予了肯定,“不过那一拳当真不错。” 虎杖悠仁看着他脸上老成的表情,抽了抽嘴角:“为什么你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啊。” 沉思了一会儿的夏知眠却突然一脸平静地道:“说不定是个好苗子,不如抓……带回咒术高专。”小说里都写过得,这种天赋异禀之人很可能就是什么天选之子。 如果这话是从五条悟嘴里说出来,伏黑惠一定会忍不住吐槽。正因为不是,所以他只是非常认同地点了点头:“好,那就把他一起带回去。” “……喂喂,”托着昏迷不醒校友的虎杖悠仁一脸无语,“你们俩不要说得好像拐卖一样啊,也稍微问下本人的意见。” “那你要去吗,能成功入学的话,不但包吃包住,未来还有相当不菲的工资哟。”虽然加上了语气词,但少女的声调和她脸上的表情一样平平,完全听不出是在用条件吸引人。 总感觉这句话从另一个人嘴里说出了才更适配的伏黑惠:“……” “这个稍后再说,”少年对此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但他目前的注意力在别处,“话说,在那边吃咒灵的是什么?”他有些好奇地望着两人后面一黑一白的大狗。 夏知眠闻言,顿时“唰”地一下回了头,才发现玉犬不知何时已经大快朵颐了起来。小白甚至刚好甩起那条超大的蛆虫,将其从中间一口咬断,快乐地咀嚼着。 夏知眠:“……” 虽然已经不会再和以前那样产生巨大的恐惧,但果然面对这样的“虫子”,丑宝就是她的极限。 “是我的式神,你也看得见啊。”伏黑惠慢慢走到少年面前,还挺耐心地解释起来,“一般人是看不到诅咒的,临死时和现在这种特殊情况除外。” 虎杖少年了然又呆萌地道:“啊,我以前确实从来没见过。” 还真是够冷静的。 “不会害怕么?”伏黑惠顺势问道。 “害怕是害怕啦,毕竟人总要死的。”虽是这样说的,但少年的神情仍是没什么所谓的样子。 “……哈?” “不过,我想至少让我认识的人正确地死去。”他垂下眼睑望向怀里的少女,然后抱着她站直了身体,也正好接住了从对方口袋里掉出的手指,“就是这个么?” “对,特级咒物,两面……” 只是伏黑惠还没说完,捂着嘴的少女就从他身旁像阵风一样跑了过去,冲进了旁边的洗手间。 “她怎么了?”虎杖悠仁眨巴眨巴眼,一脸茫然。 “夏夏姐……”同样不清楚原因的伏黑惠很不放心,刚准备要追过去看看,却仿佛突然间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去。 “快逃!”在穿透天花板的手掌落下来前,他一把推开了面前的少年。 夏知眠正趴着洗手池干呕,就听到了塌陷一般轰然的炸裂声,连同脚下的地面都震动起来。她心脏顿时一沉,连忙冲了出去。而整条走廊,此刻都被溅起的尘埃烟雾挡住了视线。 烟尘散开后,是未能及时放出式神就被甩到墙上的伏黑惠。 少年直接吐了一口血出来。 “小惠!”夏知眠脸色巨变。 少年捂着胸口,无比艰难地看了她一眼,制止道:“别、别过来……” 怎么可能不过去啊,这可是她当年想要看着长大的孩子! 在咒灵释放力量的那一瞬间,脑子唯有这一念头的夏知眠不管不顾地跑上前一把抱住了他。 随着炸开的墙面和崩碎的落石,两个人一齐被巨大的冲击力轰了出去。 好在外面有一个大型露台做了缓冲,但他们也接连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痛死了! 浑身被碾过一样剧痛的夏知眠慢慢撑起身体,朝少年身边爬了过去。 伏黑惠明显伤得更重一些,那张白白净净的脸,被额头上流下来的血染红了大半。明明自己都没缓过劲来,还在对旁边的她催促说“快走”。 “别管我……咳咳……” 伏黑惠只知道,若是连累对方在这里再一次丢了命,他真的会恨死自己。 心疼不已的夏知眠也气红了眼。 眼看着那只誓不罢休的四不像追了过来,她也几乎把所有的咒力都汇聚起来势必要宰了它。可身体却突然被电麻了一般,“啪嗒”一下,人就脱力倒了下去。 夏知眠:……??? 云初露慢悠悠地道:[你现在不能出手。] 动弹不得的夏知眠肺都要气炸了:[那个蠢货都把小惠伤成这样了!!!] 云初露没有解释,因为下一秒,虎杖悠仁就从上方跳了下来。 强撑起身体的伏黑惠将夏知眠揽进怀里,并对着那个不要命一般的少年吼道:“不是叫你带着他们逃走了吗!” 虎杖一边回避咒灵的攻击,一边回应道:“你们俩都这种情况了,我怎么可能独自逃跑啊。” 话音刚落,人就被甩半空了。 伏黑惠又气又急:“诅咒只能用诅咒来祓除,你赢不了的!” “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你们会死在这里。”运动神经极强的少年躲过了一波又一波攻击,还不忘固执地喊道,“我要是现在走掉了,以后睡觉都不会安稳!” 而且老头子临终前的那句[去帮助别人],对他何尝不是一种诅咒,这或许是他必须背负的命运。 夏知眠虽然身体动不了,但嘴上怎么也要反驳一句:“才不会死在这里。” 她可是在三个变态魔鬼一样的老师手底下训练了那么久!所以云初露你到底在干什么! 云初露:[啧,你都说他像天选之子了,不要打扰人家既定的首秀。而且留点力气,等会有的用。] 两面宿傩如果不能顺利苏醒,那三分之一的灵魂还怎么找回来。 在伏黑惠焦灼的阻拦声中,虎杖悠仁冷静的大脑却是灵光一闪。 “只要我也拥有咒力,就可以了!”在两人双双震惊的神色中,他最终吞下了那根手指,以自己的命来豪赌一把。 而他确实赌赢了。 可恶的咒灵在少年的手里碎成了残渣。 身上和脸上浮现出黑色纹路的少年,或许在这一瞬间便不再是“虎杖悠仁”。 同样的嗓音,却发出了极为古怪、狂妄肆意的笑声。 如同为了迎接男人的归来,久久遮住月亮的乌云也散了开去,柔白的月光霎时落了一地,照在这破败不堪的露台、咒灵的尸骸,以及几个少男少女的身上。 “虎杖悠仁”的瞳色变成了血一般的暗红,而他眼睛的下方,还浮现了另一对狭长的眼睛。 他仿佛是什么刚刚得见天日的犯人,朝着天空张开双臂,用有些疯狂的声调感叹道:“果然光芒还是要亲身感受才爽啊!” 呼吸到自由的两面宿傩抽了抽鼻子,笑容却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 他竟然闻到了,那个女人的味道。 男人终于回过头,看向了后方两个并未被他放在眼里的蝼蚁。 云初露在此时也恰好收回了在对方身上探识的银线。 她终于解开了对少女的束缚,并语气焦急地道:[快点!过去强吻他!] 夏知眠:[……!?] 云初露知道时间不多,也没办法向她解释,便再一次控制了她的身体。 “霜降。” 透着寒意的冰晶随着少女的声音立马凝结出来,将准备转身走来的少年瞬间缚在了围栏边。 两面宿傩只是不甚在意地挑了下眉,无视了四肢上的坚冰,两对眼眸定定地看着少女走向自己。 夏知眠身体僵硬地一步步走了过去,在攀附到少年的肩膀时,神情由最初的呆滞变成了惊恐。 她踮起了脚,感觉自己正在被按着去亲吻对方。 内心终于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暴鸣:[云初露你疯了!!!] “夏夏,你在做什么?”两唇一指之隔,她被揪着领子拉开的同时,听到了身后男人极为危险的声音。 而眼前的少年也突然困倦地眨了眨眼,露出迷茫的神色:“怎么回事?” 云初露:[啧!] 第101章 我在……给他看面相 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下这个混乱的场面。 “你为什么还能动?” “这本来就是我的身体啊。” 虎杖悠仁正在和自己吵架,不知情的人来看,他就像人格分裂的患者一样自言自语地对话。 不过很快黑色的纹路渐渐消退下去,两面宿傩也丧失了对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他最后看了眼少女的方向,然后如沉睡一般缓缓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已经是少年人清澈无害的眼眸。 “怎么不说话?”男人不温不火的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被眼罩遮住的眼神也无法令人窥探一二,但莫名就给人有一种他现在正极度不爽的感觉。 还没来得及去质问云初露的夏知眠,倒先让突然冒出来的五条悟,揪着后领子盘问了起来。 她就算再怎么迟钝,也察觉得出对方的情绪变化。 虽然她本人也很想知道,“自己”刚刚到底是在做什么。 似乎就算说实话也无法解释的清楚,而不说明白的话,误会指不定会更大。 掌握回身体夏知眠的夏知眠深吸一口气,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没有表情地说:“我在……给他看面相。”毫无起伏的音调透着一股不太自在的僵硬。 毕竟随口胡诌的理由,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呵。”五条悟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实则是气笑了。 “那看出什么了呢,小、夏、夏。” “……此子……将来,必有前途……” 快编不下去了…… 少女敏锐地感觉出了不妙,但她想不出更好的糊弄人的借口,便闭上嘴开始装死。 就这样,再问一百遍也是在给人看面相。 五条悟屈指蹭掉了她脸上的一抹灰尘,又将手摁了摁她的头顶:“这事还没结束哦,夏夏。”语气温柔如玩笑。 深知不是玩笑的夏知眠:“……” “说起来,你们现在什么情况?”声调再次俏皮起来的无良老师终于舍得回头看一眼伏黑惠,只不过下一秒他就立马掏出了手机,“哇,好狼狈啊惠,给你的混蛋老爹看看。” 他边说边“咔嚓咔嚓”地对着少年一阵猛拍,在对方气愤不已地别开头,并抬手遮挡时,还贱贱地道:“来~看这边哦~” 等发完了照片,男人才优哉游哉地说起正事:“所以特级咒物呢,不会是……” 他话虽未尽,却意有所指地看向满身“残秽”的少年。 虎杖悠仁搓了搓自己凉嗖嗖的手臂,露出了既尴尬又呆萌的表情:“额,不好意思,被我吃掉了。” “呀啦,真的假的?”他像个看乐子的人一样露出夸张的表情。 “真的。”生无可恋的伏黑少年面无表情。 “嗯……”五条悟一脸好奇地上前,去近距离观察起少年,仿佛一点感觉不到问题的严重性,甚至说出了,“真有意思呢。”这样让人吐血的评价。 夏知眠趁着他们正在交谈,便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冲云初露问道:[你刚刚是中病毒了吗?] 云初露倒是一点不在意她的语气,直言道:[你缺少的灵魂,就在两面宿傩那里,在他的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前,这就是最轻松的办法。] [嘬他一口嘛,很简单的。] 夏知眠:[……???] 她还没来得及发表什么意见,五条悟就突然抛了个袋子过来,嘱咐说:“帮我拿一下哦,夏夏,要是饿了的话,可以先吃~” 下意识接住东西的少女低头看了眼,然后对着里面的甜品无语了两秒,幽幽叹了口气。 该说不说,确实有点饿了。 她走到伏黑惠身旁,在少年讶异的目光中,往他手里先塞了一个。 “我们把它吃光。”她半掩着嘴,压着嗓音在伏黑惠的耳旁小声地说。 背对他们活动身体的五条悟:“我听到咯~” 夏知眠:“……” 啧。 十秒钟,对战的两人就差点毁了整栋教学楼。 夏知眠迅速咽下了嘴里的半个喜久福,痛心疾首地吐掉了因硝烟而沾满尘土的另外半个。 浪费了食物,心好痛。 在倒计时的最后两秒,打得正尽兴的两面宿傩不知为何猛地转了个方向,虽然依然没能得逞。 被五条悟按住肩膀的他,在最后闭眼之前,于少女怔然地注视中,朝她扬起了意满的笑容,而后缓缓地吐出了三个字。 “蠢……女人……” …… 后续的事情大概是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了,在确定那个虎头虎脑的少年会被老师想办法保下来后,夏知眠就把伏黑惠拎到了家入硝子的医务室。 大半夜被通知起来加班的老师实在辛苦,她便自己简单处理了身上的一些小擦伤,本来还打算多陪他们一会儿,却被家入推了出来,叮嘱她早点休息。 夏知眠只好自己回了寝室。岁岁目前还在夏油杰那里,想到这个点的确也不早了,她就没上门去打扰。 从头发丝到脚都是灰尘,所以,少女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好好的洗个澡。 但是云初露一直在她脑子里像蜜蜂一样嗡嗡嗡地说个不停,直到她洗完澡出来准备入睡了都没停下的意思。 夏知眠:[我说过了,不可能,我做不到,你死心。] 云初露:[你怎么这么犟啊,你简直要气死我!] 夏知眠:[这和流氓有什么区别!] 这完全是变态啊! 云初露:[你不要把自己当人类。也不要把对方当人类,那不就好了嘛。] 而且你们俩本来就不是人类! 夏知眠:[……] 夏知眠:[最后说一遍,不可能!还有我要睡了。] 云初露:[……] 啊啊啊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她就知道这家伙十五岁的时候就是个超级犟种! 云初露气得脑壳疼,虽然她也不想用这种办法,但让那个大魔王主动归还灵魂才更是天方夜谭!若不是那三分之一的魂魄正处在一种奇妙的状态,哪里还需要这么麻烦。 既然十五岁的说不通,那就来和二十五岁的来说好了! 倒头睡过去的夏知眠,无法看到手腕上的银镯爆发出一阵巨大的银光。 而深陷睡梦中的她,仿佛从自己的身体中抽离了出来。在一条漫长到几乎没有尽头的走廊上,终与那些被遗忘的所有故人再次相见。 她最为敬重的老师,最放不下的甜妹,还有在这个异世界意外收获的,极为珍贵友谊…… 那些来不及道别的朋友。 也终于明白自己当时无端冒出来的念头是为何,因为那确实是她曾经渴望看着长大的孩子,那其中之一的孩子。 是小小一个,会牵着她的手信誓旦旦地说,等自己长大长高了要代替甚尔保护她的小家伙。 错过的十年间,当年肉嘟嘟的白面团子,已经长成了风华正茂的少年啊。 天光大亮时醒来的夏知眠显然赶不上今天的晨跑了。她关掉了已经不知响了多久的闹钟,坐在床上久久回不过神。 或许直到此刻,才意味着彼此之间真正的重逢。 能够再次相遇,实在是,太好了…… 但,她到底要怎么面对,误会了杰和悟的关系,在悟怀里哭得稀里哗啦,还差点强吻了一个十几岁少年的自己啊!! 她甚至还当着同样十几岁的乙骨少年的面跳了楼…… 如果成功了,这得是多大的阴影。 面对不了,根本面对不了。 在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前,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 而云初露却在这时又说出了自己的提议。 神情复杂且生无可恋的夏知眠:[……你为什么会觉得,十五岁的我没办法接受的事,二十五岁的我就行了?] 云初露:[因为……成年人脸皮更厚?] 第102章 永远不可能讨厌杰 夏知眠花了点时间来梳理思绪,虽然仍然感到无比混乱,但再一看闹钟已经快要到上课的时间,她只能急急忙忙地爬起来洗漱换衣服。 简直像是回到了上辈子打工的时候,那种对即将迟到的恐慌情绪完全一致,还好作为学生不用被扣钱。 不过说起来……她现在岂不是个穷光蛋了!? 好不容易捯饬完,少女刚一拉开门,就撞见了抬起手似乎正要敲门的夏油杰。 夏知眠:“……” “夏……” 未等对方打完招呼,脑子一片空白的她“啪”地一声就把门关了。 本来还满脸微笑的夏油杰顿时有点笑不下去,望着眼前紧闭的门扉,他微微睁开的眼眸中划过一丝错愕。 “喵呜——”而被他抱在怀里同样吃了闭门羹的岁岁,也非常不满地发出了一声嚎。 云初露:[你在干嘛?] 躲在门内的后悔不已的夏知眠:[我就是……有点把子慌。] 云初露:[……] 在小花灵无语的同时,少女终于定了定神,沉住脸色再次将门打开。 她看着门外挺拔修长的夏油杰,就像看到了十五岁时已经很成熟稳重的少年,仿佛在一夜之间成长为了更为内敛强大的青年。 俊美的五官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眉宇间少了曾经的青涩。 披散着头发的模样,果然还是很温柔,也很好看啊。 夏知眠心情着实有些复杂,视线躲避的瞬息,她僵硬又羞耻地喊出了两个字:“老师……” “刚刚……”夏油杰弯起双眸,垂落于她身上的目光依旧是不变的柔和。 “刚刚忘记拿东西了,就,突然一下子想起来。”抢先一步回答的夏知眠语速飞快。 “这样啊……”对方却像是松了口气,“还以为,是老师做了什么惹夏夏生气讨厌了呢。” 他眼睑向下垂了几分,声音中甚至带着虚惊一场的后怕。很像一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看似温和淡然的神色中,甚至流露出了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脆弱。 瞬间就被对方情绪带走夏知眠,连忙否认道:“怎么会,永远都不可能讨厌j……” 险些叫出对方名字的她猛然惊醒,十分生硬地停顿了一下,立马改口为:“夏油老师。” 虽然确实有那么点故意的成分,但夏油杰显然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复,他凝视着少女的目光,霎时多了几分探究。 后知后觉自己似乎不应该这么说,夏知眠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现场:“快、快迟到了,老师我先走了。” 可惜她刚转身走出没几步,就听到后面一声凶凶的猫叫。 被自家主人无视的岁岁非常生气地“嗷”了一嗓子。 少女脚步一顿,又一脸强忍崩溃地调头回来,将猫从夏油杰怀里接了过去。 仍不忘刻意用淡淡地语气道:“麻烦老师了。” …… 安顿好猫咪后虽然赶到了教室,但一节课其实什么也没听进去。 太过匆忙没来得及吃早饭的她感觉肚子很饿,而刚恢复记忆,脑子里一下子又塞了很多想法。 也不知道小惠的伤现在怎么样了。 没见到的三个小姑娘现在应该也是大姑娘了。 还有那些朋友们…… 不过硝子长大后果然又飒又美啊。 真想回到曾经的房子去看一看,之前路过的时候,院子看上去似乎并没有荒芜。 让两面宿傩莫名其妙吞掉的灵魂到底要怎么拿回来…… 一堆未解决的事情,简直要逼疯强迫症了。 “夏夏。” 还有伏黑甚尔那个混蛋刚见面就咬了她一口,是不是可以要点赔偿,唔……精神损失费之类的? 毕竟再从头开始攒钱也太痛苦了。 “夏夏~” 话说这个学校有几块空地看着很不错的样子,以后是不是可以向夜蛾校长申请用来种点菜之类的,这样想吃什么都不必愁了。 这么一想,那间被烧掉的竹屋真的心疼死她了,当初酿的酒都没来得及挖出来尝一尝…… “夏、夏——” 目光涣散的夏知眠仿佛终于听到了讲台上五条悟的点名,恍惚间又像是回到了曾经的课堂。 于是在同期们诧异的注视中,她“噌”地一下站起来,在这间宽敞安静的教室,以非常响亮声音回答说:“选c!” 所有人:“……” 夏知眠:“……” 这个注定兵荒马乱的早上,她的大脑既没有适应十五岁的自己,也没有适应二十五岁的自己。 熊猫趴在桌子上简直快要笑抽过去,同样云里雾里的乙骨甚至还呆呆地问了句:“什么c。” 而和老师面面相觑的少女,她已经心如死灰了。 “完全在走神啊,夏夏,到底是在想什么呢?”五条悟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上去并不像生气的样子,但语气听上去却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难道是帅气逼人的五条老师已经没有吸引力了么?”他摊了摊手,伤心地恨不得拿块手帕来擦一擦自己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闭嘴,快吐了。”禅院真希丝毫不留情面地道。 最后还是铃声救了夏知眠一命,溜之大吉的她本想去一年级教室看一眼小惠,只是人还没走下楼梯就被人熟练地揪住了后领子。 完全不用回头就知道出自谁之手! 这个臭小孩! “这么着急准备去找谁呀,夏夏~”十多年不变的、黏黏糊糊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说起来,又是什么时候学会给人看面相的呢?” “能给老师好好解释一下嘛,夏、夏~” 他居然还威胁人! 夏知眠又气又好笑,干脆回过头胡说八道起来:“是在梦里学会的,老师也想要看么?” 五条悟自然不会拒绝,笑着说:“好啊,那夏夏可要替老师看看清楚哟~” 她却也趁机细细端地详起了这张同样没什么太大变化,依旧令人嫉妒的神颜。 不过再好看,恶劣的性格却仍是让人无法忽视,二十多岁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啊这个大龄儿童。 夏知眠眼底含着自己未曾发觉地笑意,她淡声道:“我看好了。” “嗯?”五条悟挑了下眉。 “不能说,只能写。”她笃定的语气让人几乎让人提不出质疑,“老师稍等一下。” 回教室拿了支笔出来,夏知眠让他摊开两只手心,用自己的手遮住后写下了几个字。写完一只就握住一只,最后她无比认真地说:“要数一百下才能打开看,先看左手,再看右手。” 第103章 我要去训练了 夏知眠像对待小朋友一样,把五条悟的两只手都盖住,并捏握成了拳头,嘴上还不忘骗小孩一样提醒一句:“没到时间绝对不可以偷看。” “不会是写了我的坏话,夏夏~”五条悟隔着墨镜望着她,那双璀璨漂亮的蓝眸中仿佛闪着异样的光芒。 任由摆布的他虽然全程配合无异议,但却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让人猜不透真正的心思。 “当然不会。” 都是最中肯的评价,怎么能算是坏话。 夏知眠不但一点儿不感到心虚,还非常的理直气壮,甚至表情和语气一样都充满了令人信服的信念感。 “我要去训练了,老师。”她很怕自己再多待一秒要破功笑出声。 好不容易把五条悟忽悠住了(不是),夏知眠一下楼就看到走廊上的两个少年,以及背对自己的伏黑甚尔。 阳光正不遗余力地透过那一排玻璃窗洒进来,给一整条长廊染上色彩的同时,也为窗边的几人渡上了金光。 隔着一段距离仍能看出,头上缠着绷带、脸上贴有创伤贴的伏黑惠显然一副快要炸毛的样子,十有八九又是被他无良的父亲给欺负了。 不过精神似乎还不错。 少女朝看过来的虎杖同学悄悄地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窗户前。 在伏黑惠同样被阻挡了视角的时候,她沿着窗子继续偷摸着前进,像是一只追逐着光斑而走路的猫一样。 直到与伏黑甚尔的背影只剩几步的距离后,她才忽然捏紧拳头猛地攻了上去。 很遗憾挥过去的拳头碰到了空气,而少女本人甚至毫无悬念地被对方反擎了手臂。 “……”还以为能有来有回,结果一个回合都不到就惨败的夏知眠着实有点自闭了。 如果被抓住的不是自己,高低还得夸上一句,真是漂亮的擒拿。 伏黑甚尔嘴角微扬,稍稍俯下身,在她耳畔语气慵懒地嘲笑说:“这么想不开?” 夏知眠:“……” 果然这个人说话永远能把人气死。 “臭老爹!”从怔然中反应过来的伏黑惠彻底炸毛,抬手按住他的手臂俨然是要他松手。 还好伏黑甚尔倒也没再说什么就松开了少女,垂眸看向她的眼神并无轻蔑,却依然带着几分有温度的取笑。 夏知眠甩了甩手,抬眸很不服气地瞪着他反驳:“这明明是迎难而上。” 想到这段时间各种被完虐,她终是忍不住又小声嘀咕起来:“我可是半路出家的,谁像你们啊一个个的那么变态。” 但她总有一天会找回场子!变强变大!然后惊艳所有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明媚的光线刚好落在她的侧脸,伏黑甚尔总觉得,这双乌黑的眼眸比以往更为明亮。 旁边抓着头发一脸懵懵的虎杖少年,脸上却突然浮现出了另一张嘴。 两面宿傩欠欠地开启嘲讽:“哈,这么菜还想学别人玩偷袭?” 虽然比起千年前有了些力量,但在诅咒之王眼里,疑似是转世的少女仍然是个很菜的小弱鸡。 连着被嘲两次的夏知眠简直气笑了,刚要回怼他两句,就见虎杖悠仁直接抬手,像打蚊子一样,利落地往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 极为清脆的一声响。 “突然这样插话真的很没礼貌啊,你这家伙。”少年正儿八经地批评道,“内容也是。” 从他另一边脸上再次浮出来的两面宿傩的嘴,语气嚣张:“想死么,小鬼。” “啪——”虎杖悠仁眼也不眨,毫不犹豫地又追着他拍了上去。 “噗~”笑点极低的夏知眠一下没克制住笑出了声,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使得整张脸都柔和的宛若她身上的阳光。 旁边父子俩的动作如出一辙,一蓝一绿两双眼瞬间定在了她身上。 回过神的少女心底登时一颤,连忙捂着嘴掩饰似的咳了几下,游移的目光干脆谁也不看,只故作冷淡地说:“我、我要去训练了,先走了。”丢下这一句话,她又匆匆跑离了现场。 而刚刚祸害完二年级学生的五条悟,后一脚就来到了这层楼。 伏黑甚尔斜睨了他一眼,转身跟着夏知眠脚步也离开了。 来到两个学生面前,一手插在兜里的五条悟像打招呼那样,突然举起自己完全摊开的左手,非常显眼地给他们亮出掌心上面的字。 看到那两个字的伏黑惠十分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感觉头更痛了。 “唔……最、强?”虎杖悠仁眨眨眼,下意识地把上面的字给念了出来,刚念完他就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解其意。 “是的呢,最强哦~”五条悟得意地咧开嘴。 “你已经自恋到这种程度了么,老师。”伏黑惠眼神复杂,像是在看什么智障。 “nono,这可不是老师自己写的,”哪知对方竖着食指摆了两下,然后扬起下巴,一副极为骄傲的模样说,“这完全是小夏夏对老师的肯定哟~” 虎杖悠仁掩着嘴,并不小声地问向自己的小伙伴:“是刚刚那位的学姐么?” 而他的小伙伴却黑着一张脸,不那么友善的看着自家老师:“不可能,夏夏姐才不会这么写。” 五条悟哪里在意他信不信,反正他炫耀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可惜少年的那混蛋爹走得太快。 不过没关系,待会儿他还要去给杰和硝子也看一看。 至于右手上的,只留给自己看就够了。 “对了,宿舍什么的已经整理好了吗?”他笑眯眯地朝虎杖问道。 “啊,嗯。”虎杖悠仁点点头,一脸开心,“说起来也多亏了惠,真没想到这里的宿舍这么棒欸。” “哈哈,看来你适应的不错嘛,惠也要好好和新同学相处喔~” 不是很想搭理他的伏黑惠:“……” “好啦,说说正事。”五条悟推推小墨镜,比他们还激动地道,“明天我们就要出门咯,去迎接第三位一年级学生。” “至于现在,我们一起去看看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训练~当然,伤患人员在旁边休息休息就好了。” 伤患人员伏黑惠,别有深意地拍了拍这位新来的小伙伴的肩膀,意思是你自求多福。 五条悟带着两个一年级学生来到操场时,二年级的大家刚跑完圈,正准备在夏油杰的指导下互相“交流”一下情感。 “大家~”笑容灿烂的五条老师朝他们挥了挥,自己的左手。 “来认识一下新来的小学弟哟,”他将虎杖悠仁往前推了推,完全不顾他人死活地介绍起来,“就是“嗷呜”一口吃掉两面宿傩手指的,虎杖悠仁同学哦。” 众人:“……” 真不愧是你啊,五条悟。 夏知眠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 给虎杖也介绍了几位二年级的前辈后,他突然问道:“那么,谁先来呢?” “我。”禅院真希率先举起了手。 “加油喔~虎杖同学~”不干人事的五条老师,将一脸茫然的虎杖悠仁推上了跑道。 进校第一天,少年深切感受了一番前辈们的“爱”。 在两人开始对训的同时,五条悟大步走到夏油杰身旁,“唰”地一下举起自己的左手,嗓门响亮地道:“快看,是夏夏对我的称赞呢,你没有,杰。” 夏油杰瞥了一眼,皮笑肉不笑:“呵呵,说这种谎话不好,悟。” 就站在不远处,本来还在围观训练的夏知眠:“……?” 同样听到两位老师对话的熊猫,也好奇地问少女:“夏夏,真的是你写的嘛?” 夏知眠:“……?” 等等,为什么你也知道? 第104章 直接叫学姐就好 从熊猫那得知五条悟把左手亮所有人看了后,夏知眠简直哭笑不得,完全不明白他这是在炫耀什么,明明右手还写上了[笨蛋],怎么不一起亮出来给大家看看。 最让人叹为观止的是,这边的学生还没能分出个上下,那边两个老师就莫名其妙打了起来。 原本还在围观对训的学生们,眼睛“唰唰唰”地望了过去,又习以为常地默默收了回来。 毕竟这几月都已经看腻了。 二十多岁和十多岁真的有分别么? 夏知眠莫名想起他们两个以前吵架的样子,这么多年过去感情还是这么好啊,也不怪她会想歪。 她偷偷地摸出自己的手机,对着二人点下了拍照和录像,感觉是七老八十能拿出来给他们看的黑历史了。 也不知道那时候两个头发花白的小老头,会不会还要用拐杖来互殴。 脑补了一下这样的画面,夏知眠又没忍住笑了起来。由于不敢张扬地笑出声,所以整个身体都因憋笑而颤了颤。 熊猫在旁边好奇地问道:“夏夏,你在拍什么?” “在拍……”嘴角快压不下去的少女,连声音都是笑意,“两个超级幼稚鬼的成长录像呀。” 说起来,她当初也算是为他们拍了不少,虽然中间空白了这么多年,倒也还是能接上。 至少在某些方面,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熊猫似懂非懂,不过他更为诧异的,是对方明显有别于平时的语气。 总感觉,她就像是在对待两个小朋友一样,言语里充满了温柔和宠溺。 熊猫:“……” 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只有自以为没被发觉的夏知眠满意地收起了手机,在心里嘿嘿一笑。 而另一边可以说是天赋过人的虎杖悠仁确实灵活敏捷,不过禅院真希的体术也是非常强悍。 少年到底挨了好几下之后,两面宿傩便忍不住出来嘲讽他几句。 “小鬼你这么菜,不如干脆把身体让给本大爷。” 勉强闪躲迎面一击的虎杖,“啪”地一掌拍在自己脸上:“好吵。” 他的语气却很平静,显然情绪上完全未受什么影响。一双眼睛反而越来越亮,看向真希的目光也始终坚毅,倒是越挫越勇了。 在操场旁东张西望的夏知眠,回头时才看到树荫下不知何时睡过去的伏黑惠,她扫了眼大概要结束的“战况”,赶忙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灿灿的阳光穿过新生的枝叶缝隙,在少年秀气的脸上留下斑驳的树影,它们随着暖春的风儿悠悠地摇晃起来,就像一片会游动的金色的繁花。 夏知眠慢慢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再次摸出手机,当然没有错过拍下这一幕。 虽然不再是肉嘟嘟会流口水的小脸,但睡觉的样子依然好乖啊。 坏心眼的她拿出另一个口袋里的笔,打开笔帽,凑近一无所知的小惠,在白色的创伤贴上画了一个颜表情加上文字:(? ??_??)?早日康复~ 回到操场,同虎杖悠仁对训的人已经换成了狗卷棘,而另一边的两个当众打架的成年人也早已经停了手。 五条悟走过来一把揽住少女肩膀,笑嘻嘻地问道:“刚刚是去做什么了?夏夏~” 夏知眠才张口,夏油杰就将他的手臂扯了下去,柔声中暗含威胁:“不要总是对自己学生动手动脚,这样很不好的,悟。” “咦,你是在说你自己么,杰?”五条悟歪着脑袋一脸无辜。 ……很好,这俩人又要吵起来了。 夏知眠不动声色地悄咪咪往后缩了一步,迅速扭头走人,然而步子还没跨出去,肩膀就一左一右被人同时按住,限制了她的脚步。 左边的五条悟:“准备去哪里呀夏夏,还没有回答老师的问题哦。” 右边的夏油杰:“很明显是被你吓到了不是么?不用害怕,夏夏,老师会帮你的。” “说这话之前不如先把自己的手松开呢,杰。” “这话也原封不动送给你啊,悟。” 夏知眠抽了抽嘴角,终究慢慢转回身来。 “两位,老师。”她挣扎着喊出了每次都让自己莫名羞耻的两个字,望着他们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要去找虎杖同学训练了,至于刚刚……” 她双手插着腰,一脸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我其实是去追一朵长得很像小象的云。” 两个人听完皆是一愣,垂下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少女,看上去仿佛呆住了一样。 夏知眠却抬起手,指着他们后面的天空,木着脸继续胡说道:“啊,现在飘到你们后面去了。” 明明看到她前不久走向伏黑惠的五条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过于认真的语气,还是因为面对她所说的事总会下意识地给出反应,竟然也和夏油杰一起转身去看头顶的天空。 今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他们眼里只有一片澄净的蓝色。 而身后的夏知眠早就找准机会逃开了。 再次回过身的两个男人,望着她的背影倒是没露出什么惊讶的神情。 似乎从头到尾只不过是为了配合她罢了。 五条悟摸摸下巴,神色不明地勾起了嘴角:“杰你有没有觉得……夏夏今天有点奇怪?” 夏油杰没应声,但纤长的睫毛下,绛紫色的眼眸里似乎闪过了一丝笑意。 至于另一边走向虎杖悠仁的夏知眠,她甚至还在心里夸了一遍自己聪明机智又伶俐。 “需要先休息一会儿么?”她朝虎杖少年问道。 虽然接连败给了二年级的几个前辈们,但虎杖悠仁没有一点儿气馁,还是一脸灿烂的笑容,声音中充满活力和朝气:“完全不用,夏夏姐。”他学着伏黑惠一样叫道。 “好,那我们……” “啊,这是要菜鸡互啄了?”从虎杖脸上浮出来的嘴巴打断她的声音,非常毒舌地评价了一句。 夏知眠拦了一下正要拍自己脸的虎杖,心平气和地反问道:“菜鸡说谁?” “呵,”两面宿傩直接嗤笑了一声:“菜鸡当然说你啊。” “嗯,”没想到真骗到他的夏知眠忍笑点头,给予了百分百肯定,“你说的很有道理。” 霎时反应过来的两面宿傩:“……” 由尸骨堆积而成的王座,扶手上却摆放着一盆精致的盆栽。而里面的花枝,此时却在无风的情况下突然摇摆起来,像是什么开心的小朋友在跳舞。 很快被伸来的一只手轻弹了下叶子,同时响起了男人傲慢的声音:“看我挨骂就这么得意?” …… 训练结束后,大家正一起前往食堂吃饭。 一路上被虎杖悠仁时不时转头盯着侧脸瞧的伏黑惠,终于受不了地瞪了他一眼:“你这家伙到底在看什么,我脸上有是字么?” 耿直的虎杖连忙点点头:“对啊,原来你知道的啊?” “……哈?” “就是创伤贴,”他指了指自己左边的脸示意道,“写了早日康复,还有一个加油的表情。”他说着,还抬起两只手臂做了个类似的动作。 伏黑惠:“……” 少年表情一顿,立马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自己的脸。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五条悟,不过对方真要这么做的话,可不会写这么温和的字,同理他那混蛋老爹也是一个德行。 所以……他扭头看向表情单纯的虎杖:“你干的?” “啊?当然不是,”虎杖悠仁否认道,“这种话我直接说不就好了。” “不过……”他抬起下巴思考了一下,补充道,“中途好像看见夏夏姐朝你走了过去欸。” 伏黑惠闻言倏然睁大了眼眸,立马扭头看向前方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语气十分不爽地道:“为什么你要叫她夏夏姐,直接叫学姐就好。” 只觉莫名其妙的虎杖悠仁:“……?” 第105章 你打我干什么? 在食堂看到家入硝子时,夏知眠两眼顿时一亮,但她还记得要克制住情绪,所以只好假装成无比自然地模样走到对方身边坐下。 却并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倒让某些人更加确定了内心的想法。 毕竟终究是成年人的灵魂,想要装成十几岁的少女,不仅仅是靠神情淡漠一点就能做到。 看人的眼神、说话的方式、还有特有的一些行为习惯,其实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本就很难伪装。 而且夏知眠的好演技大概也仅限于在陌生人面前,正因为是素不相识才可以完全放飞自我、无所顾忌。 反而越是亲近的人,越容易束手束脚。 她大概还不知道,吃饭时自己总会时不时地偷瞄硝子。 虽然并不太明显,但这点小动作又哪里逃得过敏锐的咒术师们,何况这之中还有一个如同开了挂的存在。 开始走神的夏知眠,当然是忍不住去回忆曾经十五岁的可爱女生,又下意识地想要将脑海中的形象,与眼前风姿绰约的成熟女性联系在一起。 便会更加在意自己那无从知晓的那十年。 大家一定都很不容易。 隔行如隔山,只有踏足进入了咒术师这一职业后,她才算真正明白他们一直以来的艰辛。 也能更清晰地了解,夏油杰当年内心所经受的痛苦,对他来说是一种什么样的折磨。 不过,仍是值得庆幸的。流水十年间,故人依旧,对她而言已是极大的幸运了。 夏知眠低头望着碗里的素汤,眼神越发柔软起来,然而随意地一个抬眸,竟恰巧和对面注视着她的夏油杰对上了视线。 手里的汤匙突然一抖,莫名心虚的少女率先躲开了目光。 因为隐瞒了自己什么都想起来了这件事,所以她现在几乎都不太敢和他们对视。 当然是会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但真的太羞耻了,自己完全没办法开口。 夏油杰似乎也没意料到会撞上她的眼神,所以微微怔了一下。而在看到她慌慌张张地低头去喝汤后,眼底的笑意反而更深了。 上次看到她露出这样的神色还是在…… 算了,毕竟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谎言。 他想到一半,又不愿再去想。 而旁边五条悟单手支着下巴,比起夏油杰的收敛,他的目光才是毫不掩饰,哪怕被硝子瞪了两眼,也依然是那副明目张胆地样子。 等到大家都吃的差不多后,他突然拍了拍手,好将所有人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大家最近任务都挺辛苦呢,等一年级最后一名新生入学后,不如假期一起出去放松一下~” 无良又没品的老师破天荒地开始做人了,显然让了解他的学生们都惊了一下。 “不会又是什么魔鬼训练,五条老师?”熊猫一脸不太相信地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哈哈哈哈怎么会,老师在你们眼里难道是这么表里不一的人嘛,不会~” 众人:“……” 你对自己都没点儿认知么!? 在诡异的沉默之中,仿佛丝毫没察觉到学生们异样表情的五条悟,继续说道:“两天的假,干脆就去湖边钓鱼,怎么样?”他推了推脸上漆黑的墨镜,被遮挡住的双眼却始终一瞬不瞬地盯着一个方向。 在其他人古怪又嫌弃的神色中,以及在禅院真希的吐槽即将脱口而出时,唯有夏知眠脑子一热,语气兴奋地呼应道:“真的吗?” 任谁都能看出她眼里迸发出的光芒,显然对这件事充满了欣喜和期待。 禅院真希赶紧咽回了已经到嘴边的话,也展平了眉心,但仍有些不太确信地朝少女问道:“夏夏你喜欢钓鱼?” 已经回过神的夏知眠,在那几道意味深长的目光中只觉得头皮发麻。 尤其是斜对面的五条悟还在意味不明地用手指“笃、笃、笃”地敲着桌面。 可以说一时冲动换来了如坐针毡,怪只怪对方这个提议太过自然,她根本没时间去细想。 应该不是故意的……? 她目光漂移至对方那根仍在动作的手指上,掩着嘴唇极不自然地清了下嗓子,声音明显比方才虚弱的低了几个度:“也、也没有,就是觉得,可以尝试一下。” …… 心惊胆战的一顿饭终于结束,夏知眠几乎迫不及待地要跟着熊猫他们一起离开。 哪知才刚离开椅子就被最边上的伏黑甚尔抓住了衣领子,显然是不打算让她走了。 啊啊啊这个狗男人!! 禅院真希倒似有所觉地回头望了一眼,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被笑眯眯地夏油杰上前一步挡在了面前:“你们先回去,老师们还要留夏夏说点事。” 毕竟是老师,她也不好质疑什么,猜测大概又是训练之类的,也只能爱莫能助地看了眼夏知眠。 而目睹一切的伏黑惠动了动嘴唇,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紧皱着眉头,难得没有阻止他那混蛋老爹的行为。 “悠仁你先走,我还有事。”他偏过头,脸色有些严肃地冲同伴说。 虎杖悠仁看了眼几位同样没动的老师,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劲,便懵懵懂懂地点了点了头。他刚要跟上前面的乙骨前辈,脸上又浮现出了一张熟悉的嘴。 两面宿傩:“给本大爷留在这。” 虽然并没有因为他命令般的口吻而生气,但少年也根本没搭理他,脚步仅顿了一下,就朝食堂外大步走去。 直到出了大门,才好脾气地教育对方道:“他们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说,这种时候你就不要想着看热闹了。” 两面宿傩:“……” 他总有一天要杀了这个小鬼! 食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一些老熟人。 夏知眠强自镇定地先开了口:“单独留我在这是有什么事,各位老师?”她脸上神色淡淡,可天知道自己心跳有多快。 五条悟故作可爱地歪了歪头,一副纯真又无辜的模样,却是一点缓冲都不给,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是什时候想起来的呢,夏夏。” 他平缓的语调里甚至没有疑问,显然对自己的推断已经十分笃定。 因为对方太直白而卡了壳的夏知眠:“……想、想什么、什么想起来?”她磕磕巴巴地反问。 五条悟似乎猜到了她不会这么轻易就承认,但无所谓,毕竟他这人最擅长叫委屈:“好过分啊夏夏,都这种时候了还要骗我们么。” 夏油杰也跟着适时地叹了口气,幽幽的语气里更是说不出地低落:“还以为,夏夏你一想起来,就会立马来告诉我们呢。” 家入硝子大概是完全不知情的,但这会儿自然也听出了一二。她什么都没说,但棕色的眼眸却十分执着地注视着少女,似乎是希望她给自己一个真实的答案。 而同样望着她的伏黑惠也是一样。 突然间觉得良心好痛…… 夏知眠几乎一下子就愧疚了起来,哪里还能装的下去。她看了看他们,语气瞬间软和下来:“对不起嘛,我就是,觉得太尴尬了呀。” 她黑亮的眼眸露出了一丝歉意,也有几分难为情。 虽然已经能够肯定,但只有在她真正承认的这一刻,大家才算彻底松了口气。 其实无论是在哪一个年龄段都能够接受,他们只是太舍不下那些拥有共同回忆的曾经。 如果能想起来,自然是最好的。 本来还有点真正久别重逢的氛围,结果下一秒少女就有些不服气地嘟囔道:“但是有这么明显吗,你们发现的未免也太快了,还有刚刚说去钓鱼啊什么的,根本就是为了诈我,这也太狡猾了。” 居然连二十四小时都不到就被看出来了!她有这么失败么! “哎呀!” 脑袋被人突然被捶了一下,虽然不怎么痛,但就是因为太过突然而让夏知眠惊呼了一声。 她立马回头瞪向身后一直很安静的男人:“伏黑甚尔!你打我干什么?” 第106章 人缘真差啊,悟 由于错方确实在自己,以致于夏知眠和他们说话都不敢太大声了。 刚刚虽然下意识地吼了伏黑甚尔,但一对上他翡翠般幽绿色的眼眸,她人就立马像鹌鹑一样怂了下来,说到底还是因为心虚。 反正那一下也没感觉到什么痛,就暂且忍了,毕竟她是个十分大度的好人。 刚在心里劝说完自己的夏知眠,转回身就被迎面而来的少年抱了个满怀。 冲力不大,拥住她的两条手臂,动作间甚至有着试探的小心,是在确认不会被推开的情况下,才渐渐收拢。 “……太过分了,夏夏姐。” 低头埋在她肩颈处的伏黑惠,微微抱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几乎让人分不清他究竟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或者说两者皆有。 情绪已经不再轻易外露的少年人,好像在这一刻终于能稍稍放下,那份被时光磨砺出来的早熟与克制。 在对方不再认识自己的时候,他的每一次靠近都只能是小心翼翼的。不想给对方添加负担,更担心不恰当的行为会引起对方的厌恶。 而在这一刻,他终于可以什么都不必顾忌。 或许是因为被吹开的门帘外的光线所感染,夏知眠突然觉得,日式建筑内最常见的暗沉的色调,竟然也平添了几分清爽的暖意。 就像少年身上类似于柚木的清香。 她抬起手,掌心贴放在了伏黑惠那与儿时几乎不变的,看上去像小刺猬一样的脑袋上,带着安抚之意轻轻地抚摸了几下。 明明是海胆一样张扬的发型,发质的手感却如少年的内心一般柔软。 “是姐姐不对,姐姐认真给你道歉好不好,可不可以不要生气呀?” 大概仍没有适应当年的小朋友已经长成了大朋友,她言语间的轻哄都还带着对小孩子的宠溺。 就好像在她眼前的,依然是那个一生气会把脸颊鼓起来像小馒头一样的小男孩。 不过……惠小的时候可只会和他那不靠谱的父亲斗气,能看到他对自己闹情绪,说实话还怪可爱的。 伏黑惠无法看到那对鸦羽般的睫毛下,垂落的眼眸中正含着无比温软的笑意。 却是让少女对面两人都产生了极为不满的情绪。 实在是碍眼的很啊。 少年人的回应还没听见,夏知眠倒先听见了身后伏黑甚尔不耐烦地一声“啧”,以及…… “小孩子太粘人的话,是会被讨厌的哦,惠~” “要努力做一个成熟的年轻人呢,伏黑同学。” 两位极品老师一左一右搭住伏黑惠的肩膀,完全不顾本人的反抗之意,将他拉出了一米开外。 家入硝子虽然心情也有点微妙,但依然不忘冷声嘲讽二人:“你们两个大龄巨婴,又有什么资格说这孩子。” “哇,过分了硝子,我可是做了你也想做的事欸。” “大龄巨婴这个称号,应该是独属于悟一个人的。” “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么的讨人厌啊,杰~” “是么,可哪怕讨人厌这点,我也是自愧不如呢。” 虽然俩人貌似内讧了起来,却也仍然按着伏黑惠的肩膀没有松开。 眼见挣脱不得,少年十分气恼又无可奈何,毕竟两人里面他一个都打不过,只能黑着脸道:“可以松开我了么,两位老师!” 唯独夏知眠在旁边笑得眉眼弯弯,大概没有什么比看他们互动更有意思的事了。 不过她还是偏身捅了捅伏黑甚尔,小声说:“你都不过去帮帮他嘛?” “怎么,想看我们打架?”伏黑甚尔俯视着她,嘴角漾起了弧度,散漫的腔调里带着一丝调侃,“这可是收费项目。” “出的起么,大小姐?” 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为好的夏知眠:“……” 动作明星啊打架还收钱,而且这和打架有什么关系…… 不对! 这个家伙帮自己儿子,居然还想要收她的钱!? …… 虽说一夜之间想起了所有也的确是事实,不过最麻烦的还是那些她自己也无法说清楚的事情,比如她的能力,以及她的起死回生。 夏知眠大致提了一些关于前世意外做了替死鬼的事,所以能够重活,大抵是老天的补偿之类。 她也只能这样半真半假地解释。 其实这些于她自己而言都不算重要,重要的是云初露的许诺,重要的,是这个无比真实的世界。 不单单只是为了弥补漫画的遗憾,而是她希望生命中这些重要的伙伴,希望大家都能拥有美好的,而非荒诞的结局。 所以唯一确定的,当然就是…… “说实话我自己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我一定,是为你们回来的呀。” 早在很久以前,就不再是因为甜妹的爱屋及乌,而是真心实意热爱这里。 正是因为闪闪发光的你们,这个世界,才会如此让人喜爱与留恋。 那张十五岁略显青涩的少女的脸上,被掀开的淡漠之下,是她灵魂中最为柔软温柔的一部分。 明亮深邃的眼眸中带着点俏皮,以及和过去完全一样的,对他们的包容与温情。 还是那样令人心颤的移不开眼。 “所以旧事就不要重提了,马上就要立夏了欸,我给你们做粉蒸肉赔罪怎么样?” 做厨子的那七八年里,自己的厨艺可是有了一个质的飞跃啊! “相信我,超级好吃的哦!”她充满自信地笑着说。 “呐,你刚刚是在表白吗,夏夏?”五条悟咧开嘴,直接无视了她后面的提议,露出一副了然的模样,“果然,成为五条老师的我,魅力也是一如既往的大呢~” 仿佛刚刚对方嘴里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 夏知眠:“……” 这个人破坏气氛的能力真的是不减当年。 旁边的夏油杰哪里会让他占这点口头便宜,直接笑里藏刀地暗讽道:“钢丝刷用完了,需要再给你买点么?” “加我一个,多给他买点。”家入硝子跟在后面慵懒地附和。 “哼~我知道,杰你就是在嫉妒,硝子你也是。” 趁他们斗嘴,夏知眠又戳了戳伏黑甚尔的胳膊,掩着嘴偷偷摸摸地问:“甚尔,你要怎么收费的?”虽然自己不一定给得起,但她总可以好奇问一问。 “你想要,可以。” 伏黑甚尔显然是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勾着嘴角,声音无端暧昧起来。 夏知眠:“……?” 方才不是还要收钱的么?难道是因为打的是五条悟就不用了? 啧啧,人缘真差啊,悟。 第107章 欸?为什么? 一年级最后入学的新生是个性格十分开朗的姑娘,叫钉崎野蔷薇,名字听上去也很有个性。 夏知眠在她来的当天刚好跟着其他人一起出了任务,等到第二天中午去食堂吃饭才见到了本人。 少女容貌精致,看上去有些大大咧咧的,眼神中也充满了豪爽和自信。 似乎是和虎杖悠仁一样,能够让人轻易感受到她身上那种外放的、蓬勃的生命力,特别吸引人。 看到三个年轻人聊了没两句就开始斗嘴时,夏知眠捧着茶杯,露出了仿佛老人家般“慈祥”的笑容。 “好像你们年轻的时候啊,这算不算是新一代的三人组?”她偏头拱了拱身边硝子,满眼都是暗藏怀念的打趣。 家入硝子闻言也看了看对面的小年轻们,竟然难得弯了弯嘴角:“是挺像的,不过好在里面没出现人渣这类物种。”清冷的语调里,依然是对两个同期永久不变的嫌弃。 听力很好的五条悟:“……?” 听力同样很好的夏油杰:“……” “噗~” 大概是对方的吐槽太过一本正经,夏知眠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虽然她很快就为了掩饰而趴在硝子的肩膀上,埋住了自己的脸,但一颤一颤的身体仍能看出有多乐不可支。 “都不帮我们说话的嘛,夏夏,”五条悟撅起嘴巴,声音里都是快要具象化的怨念,“居然还笑得这么开心。” “难道说,连夏夏也是这么想的么……” 幽幽叹息一声的夏油杰,言语中是让人完全能够听出来的失落和委屈。 “嗤,”倒是伏黑甚尔抱起肩,十分不屑地轻嘲了一句:“两位是人渣这件事,不是有目共睹的么。” “你是在说你自己!”咬牙切齿x2 眼见仨人又不对付了,学生们也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熊猫看热闹的同时不忘护住自己的碗,在干完饭之前说出自己的推论:“他们这次不会把食堂给拆了?” 乙骨忧太闻言瞪大了眼眸,一副震惊之色:“会、会拆了食堂?” 虽然知道三位老师都强得可怕,但他还没有见识到过他们打起来完全不管不顾的时候。 “鲑鱼。”狗卷棘淡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显然对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了,毕竟刚入学那会儿可没少见。 三言两语聊不好就动手,那是常有的事,无非是这段时间收敛了一些罢了。 禅院真希冷漠地瞥去一眼,似乎对三位幼稚的老师嫌弃至极:“你们要打出去打。” “咳咳,是要我说什么?”好在夏知眠也平复了下情绪,她抬起脸好不无辜地对他们眨了眨眼,开始装傻,“我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冷笑话而已啊。” 笑意还未从那双黑亮的眼眸中散去,甚至睫毛根部都有些湿润,足以看出她方才笑得有多开心。 “不过说起来……”熊猫咽下嘴里的食物,感慨了一句,“总感觉夏夏这两天好像都挺开心的?” 有这种想法的当然不止他。 真希轻声道:“挺好的。” 她静静地望着少女,看着对方此刻笑盈盈的模样,嘴角也下意识地弯了弯。 能够看到她眼里有光,确实是一件很好的事。 另一边争锋相对的三人几乎一下子收敛了不少。 “哦?夏夏想到了什么笑话,不如分享一下。”夏油杰弯着眉眼,率先发问。 “好啊。”夏知眠倒是半点不犹豫,努力摆出很正经的表情,故作高深地说,“除了人类,其实还有一种动物最爱问‘为什么’,你们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呢,是什么呀?”五条悟支着下巴,一双眼睛定定地落在她身上,倒是也笑眯眯地配合起来。 “是小猪哦!”她煞有其事地说。 对面三个男人都看着她的,却没有一个人再出来接话,只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就在夏知眠遗憾地以为自己要失败的时候,虎杖悠仁竟突然大着嗓门问道:“欸?为什么?” 可爱爽朗的少年音里,皆是对方天然又纯粹的茫然,看得出他是真没明白。 他旁边的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则顿时别开了脸,身体却像夏知眠之前那样,一颤一颤起来。 两面宿傩都忍不住挖苦道:“……白痴。” 二年级的学长学姐更是捂脸的捂脸,咳嗽的咳嗽。 不小心骗到小孩子虽然有点过意不去。但是……夏知眠再次转头往硝子身上埋脸,被对方十分宠溺地摸了摸脑袋。 “啊,原来是这个意思。”两秒后反应过来的虎杖少年捶了下掌心,不过性格使然,他一点儿也没介意,只是戳了戳伏黑惠转过去的背,嘟囔着,“喂喂,有这么好笑么……” “夏夏姐好可爱啊。”已经笑完了的野蔷薇直起身体,语气轻快地发出了一声感叹。 嘴唇开始抿紧的、笑不出来的伏黑惠,口吻严肃地纠正她:“……要叫学姐。” “哈?”野蔷薇听后一脸莫名,反问道“你不也是这么叫的?” “她是我姐姐。”少年神色淡淡,却十分固执地再次提醒道。 野蔷薇愣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捂着嘴又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居然是姐控小鬼啊哈哈哈哈!” “喂!” …… 自从翻车之后,夏知眠就坦坦荡荡做自己了,只不过面对目前处在同一年龄段的又一无所知的同学们,在相处上多少有些微妙。 她总不好表现的太成人。十几岁的少年人敏感又好强,她怕自己万一做了什么不恰当的行为,会惹人心里不快。 不过,思想的变化,终会让一个人在性格和行为上有所变化,当然不可能逃过敏锐的咒术师们。 反倒是大家年纪轻轻就经历非凡,因而都比较早熟,彼此之间才没有太过明显的代沟。 但正是如此,夏知眠看着他们总会有种说不出的心疼。虽然一直都很清楚,这一切都是他们信念所趋,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路。 可在普通成年人的角度来看,终究是太辛苦了,尤其是赋予他们的原本的命运,就够令人心碎。 如果不是任务的密度和训练的强度实在太大,夏知眠可能忍不住要重操旧业,时不时捣鼓些东西出来给大家养养身体。 毕竟养身嘛,就是要从年轻的时候开始。 当然时间被大大压缩了也无碍,挤一挤总还是有的。 至少立夏的粉蒸肉是必不可少的。 她也很想给自己改善改善伙食,日式的食物偶尔尝一尝还能接受,长期吃……她真怕自己哪天会患上厌食。 虽然蹭饭也算习惯了,不过大家都不轻松,光看硝子眼底的黑眼圈她就舍不得让对方再劳累。而且就厨艺来说,即便是学有所成的伏黑甚尔,也是不可能超过她的! 这一点夏知眠十分确信! 将需要购买的食材写在纸上备忘后,她靠在椅子上,盯着天花板又想起学校内未开发的荒地。 如果能拿来种点儿蔬菜瓜果的话,可真是太妙了。 伏黑甚尔其实已经自主把房子钥匙重新给了她,但小院子早就有了那么多花,根本挪不出地方,而且上上下下的跑也实在不方便。 这么大的学校,征用一块地应该是可以的? 心里正想着要怎么去说服夜蛾校长,脾气暴躁的云初露就突然发了火:[吃吃吃!你对自己缺的那部分灵魂能不能上点心!!别一天到晚就是吃!!] 被吓一跳的夏知眠人都差点弹起来,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哪里不上心了,明明是你说的办法太强人所难了啊。] [不是说了么,不碰到也可以!至少靠近他吸一口!] [那不也要等他彻底出现么,你怎么说得跟吸猫一样简单……]夏知眠慢吞吞地嘀咕起来,然后思绪一下子就偏了,[话说以后是不是再也看不到白白胖胖的小老虎了,感觉还怪可惜的。] [幸好我还有岁岁~]她搂住桌面上午睡的猫咪,对着它的脑门“唧”一口。 云初露:[……] 罢工!辞职!她总有一天要走人!! …… 在心心念念的那块地还没去要来之前,夏知眠先被云初露赶出去和一年级一起做任务。 正好想要去街上买些东西,她就顺道跟着了。 没想到是个比较棘手的咒灵,偏偏又还是这样阴雨天啊。 听完伊地知先生郑重其事的嘱咐后,他们边讨论着边走进了建筑物。 旁边黑泥一般的[帷帐]也随之落下。 果然,只要是打工人,就爱不了一点下雨天。 阴暗潮湿的氛围,与外间完全不同的、错综复杂又扭曲的内部结构,还有进来后消失的大门。 无一不昭示着,他们即将面临的恐怕相当不好对付。 但是…… “这怎么办,哎呦,这可怎么办呀~” 跳起来的两个大活宝已经完全搅乱了气氛。 伏黑惠:“……你们两个!倒是给我紧张起来啊!” 摸着玉犬脑袋的夏知眠几乎笑得合不拢嘴。 好不容易被天气影响到的心情好了一点,结果上楼就发现了一具尸体。 两个少年也因为要不要带回这个人的身体而争吵了起来。 无论是考虑到外面那位苦苦等候的母亲的虎杖,还是认为杀人偿命,本就罪有应得之人何必要救的惠,哪一方都有自己对生命的理解。 刚想上前去劝两句的夏知眠,却突然感觉心里一阵发毛,凉意顺着脚心窜到了头顶。 [脚下。] 在云初露的提醒的同时,她一把抱起玉犬,将它和正要往前的野蔷薇都给推了出去。 “霜降!” 巨大的冰柱瞬间从几人之间拔地而起,把另外两个回神的少年同时挤到了另一边的墙下。 即便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反应,夏知眠也依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因为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冻住那玩意儿。 所以他现在是在…… “夏夏姐!” 在伏黑惠惊惧的眼神中,她被一股极大的推力拍进了眼前由自己建出来的冰柱里。 晶莹剔透的冰凌在裂开的同时,也染上了极为鲜艳的红梅之色。 感觉骨头都要碎了…… 比起落在一堆碎冰上又吐了一大口血的夏知眠,那只恶心的特级咒灵甚至还跳起了舞。 差距大就算了,这侮辱性未免也太强了! 伏黑惠在跑往少女身边之前,也将虎杖往门口的方向推了一把:“快逃!” “夏夏姐,你怎么样!?” 野蔷薇先一步来到夏知眠身边,一手握着钉子戒备着望着正沉迷自嗨的咒灵,一边揽住她的身体,将她半抱进自己怀里。 眼下这个情况,能不能活着出去,大概谁也没有把握。 “钉崎,你带我姐姐走!” 意识已经开始恍惚的夏知眠,看到小惠挡在了她们面前。 “不……” 不行……不能留下他一个人…… 而这时想要抱起少女的野蔷薇突然觉得手上一松。 “菜成这样,还要逞能?” 第108章 怎么,想偷袭我? 感觉到身体正随着对方落下的嘲讽而慢慢疗愈,夏知眠十分讶异地抬起了头,同那两对睥睨一切的红眸对上了视线。 明明是虎杖悠仁的脸,咒纹和瞳色的变化却没有带来太大的违和感,不得不说,这俩人的相貌未免也太像了。 不过她这会儿根本来不及细思,只想纠正男人刚才给自己的评价。 什么叫“菜成这样”?打怪升级也需要时间的,她还是有很大的潜力好不好。 但毕竟有求于人,而且又已经承了对方的恩,夏知眠实在不好和他当场叫板。 “是啊是啊,确实没有你厉害。”她只能哑着嗓子不那么心甘情愿地奉承一句,又带着点儿讨好的口吻接着说,“那如此强大伟岸又优秀的宿傩大人,干脆出手帮个忙呗?” “呵……”两面宿傩冷笑一声,那双锐利如鹰隼般的眼眸,仿佛能够洞悉一切,仅仅只是一个眼神便已将对方的小心思全部看穿。 他扬起嘴角,流露出一抹惯有的,不屑与嘲讽交织的笑容。双眼微微眯起,透出丝丝危险的气息:“凭什么?”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出来,巴不得这几个臭小鬼吃上大亏,要不是…… 说到底还是这个女人太菜了,啧。 夏知眠仿佛没听出对方语气里的不耐和嫌弃,也或许是因为早已经习惯了他的毒舌。 两人之间甚至没有许久未见的陌生与隔阂,在伏黑惠与钉崎野蔷薇感受着前后两个诅咒身上的巨大压迫时,唯有少女仍然像对待老朋友一样,好声好气地和他谈条件:“要不……我再给你酿壶酒,作为交换?” 被烧之殆尽的房屋和院子里唯一能留下的,大概也只有那壶埋在土里的桃花酿了。她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将它挖出来,不过隔了这么久,即便还在,也无法再喝了。 说到底,还是遗憾居多。 有些无法言明的东西,于彼此似乎早就是心照不宣的事,直接点破她还记得千年前的一切后,两面宿傩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之色。毕竟冲这女人平时和自己斗嘴的语气,他多多少少都有所猜测。 “一壶酒,就想收买本大爷?” 相当不屑的语气,不知为何却给人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明明任何人都不会放在眼里的诅咒之王,这一刻是否太过于心平气和。 而且两人交谈的语气,是任谁都能听出来的熟稔感。 但这……怎么可能? 比起身旁两个年轻人的震惊又复杂混乱的思绪,倒是旁边被沦为背景板的特级咒灵已经不爽至极,先前的得意因为这几人的无视而荡然无存,转为了无尽的愤怒。 即便眼前的“男人”,让它有种说不出的惧怕。 有智商却不高的咒灵仍是嘶鸣了一声,瞬间释放出咒力准备杀光这些小看自己的人类。 两面宿傩当然不可能会出手帮这个忙,他只是很不喜欢有人打扰自己说话罢了。而这个撕开裙子,露出兜裆布的蠢货,也实在是脏眼睛。 不过是一个抬手的动作,在身旁两人还未反应之时,在他们眼中格外棘手的特级,便随着一声轰鸣被反向塞进了对面的墙里。 [趁现在!] 身体除了疲惫已经没有不适感的夏知眠顾不上羞耻,连忙抓住少年的衣襟,微微踮脚凑了上去。 反正不碰到也能…… “怎么,想偷袭我?” 就差那么一点点,但还是被对方一把捂住嘴给摁了回去。 顶着和他本人相似的那张脸,两面宿傩俯身靠近自己贴在对方嘴唇上的手掌,鼻尖几乎与她的相互触碰在一起。 极近的暧昧距离间,夏知眠眨了眨眼,似乎看见了那双暗红的眼眸中,蕴含着像是在看什么傻子一样的取笑。 夏知眠:“……”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调戏未果还被抓包的不自在感…… 她的思想明明很正经! 而从诅咒之王极为恐怖的力量中回神的伏黑惠,一回头就看到让他要暴跳如雷的画面。 甚至顾不得自己内心的恐惧,他直接冲着被附身的“虎杖”十分凶狠地吼道:“混蛋!放开我姐姐!” …… 最终还是没有打起来。 取回手指并吞下的两面宿傩,对着所有人无情嘲讽了一番后就再次消失,这样的结果大概是所有人都挺意想不到的。 最麻烦的家伙被解决掉了,其他构不成威胁的咒灵,由他们清理起来自然也没什么问题。 出去时,虎杖悠仁还是按自己的想法,将那具尸体一并带上了。至于如何解释,就是辅助监督的事情了。 “他是为了那位可怜的母亲,而你是为了那个被无辜撞死的孩童。” 在伏黑惠盯着虎杖的背影露出复杂的眼神时,夏知眠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小刺猬脑袋,温柔的声音里是对他毫无保留的肯定:“无论从哪一点出发,你们都是十分善良又优秀的少年呀。” “还有我还有我!”旁边性格豪爽地野蔷薇立马接过话,显然不愿被落下。 “嗯嗯,当然的啦,野蔷薇也是超——棒的~”她一点也不敷衍地笑着道。 “嘿嘿……”自信满满的少女顿时有些害羞挠了挠了脸。 变成特级的咒灵,不会好心留下什么活口,里面自然也不存在任何的幸存者。只有一年级的他们,几乎是无伤的活了下来。 夏知眠在刚上了车就再也撑不住,栽到野蔷薇身上睡得人事不醒,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报告的这次任务,直到回到学校她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但身体依然疲乏地几乎抬不起四肢。 [既然都让我做咒术师了就给点挂呗,小说里的穿越者都超强的啊,我为什么这么弱。] 云初露:[呵呵。] 夏知眠:[……] 行,看来她还在生气。 “真的没事了么,还是去家入老师那里在检查一下。” 伏黑惠一脸不放心的模样,比起那些无法想通的疑惑,更害怕对方身上还有什么暗伤。 “应该没事,就是很困想睡觉而已。”夏知眠揉了揉眼睛,努力打儿精神。 “好了好了,知道你担心,我去一趟就是了。”看到少年固执的表情,她只好无奈笑了笑,答应了他的提议。 野蔷薇似乎看出了她没什么力气,一直搀扶着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我带你过去,夏夏姐。” “你们也回去休息,都跟着一起,搞得我快s……咳咳……”果然人不清醒的时候容易说错话,夏知眠在少年一瞬不瞬的深蓝色眼眸中及时闭了嘴。 “我错了。”在伏黑惠开口之前,她飞速认错为自己找补,“我刚刚什么也没说,所以你什么也没听到。” 对方抿着嘴唇,盯着她一言不发。 ……完了……真生气了…… 第109章 你知道恐龙是怎么灭绝的么? 似乎是察觉到了同伴异样的情绪,机智的野蔷薇二话不说,拉着云里雾里的虎杖悠仁先行离开。陪夏知眠前往医务室的任务,自然也就落在了伏黑惠的身上。 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水仍没有停下的趋势,天色阴沉沉的,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加暗淡。少年默默地走在安静的走廊上,却始终一声不吭。 夏知眠只好主动地碰了碰少他的胳膊,柔声问道:“真的生气啦?” 询问的话语之中暗藏着浅浅的笑意,尽管她也清楚这样不太合适,但也许是成年人内心深处潜藏的恶趣味。当看到平日里寡言少语且谨慎早熟的小孩子闹脾气,莫名会觉得怪可爱的。 不过她以前可不是这样,肯定是被那几个恶劣的家伙给影响了。 “没有。”伏黑惠微微将头偏向一侧,回答得简洁明了。冷淡的两个字,让人几乎很难从中捕捉到更多的情感波动。 这种小朋友般带着些许傲娇的模样还说自己没有生气。 夏知眠转头瞧见对方那副明明很在意却又强装淡漠的态度,不禁有些好笑。她弯了弯嘴角,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便没头没脑地问出一句:“小惠,你知道恐龙是怎么灭绝的吗?” 这显然又是一道陷阱题,但伏黑惠仍然选择了配合,他语气平淡地回应道:“不知道,是什么?” “是因为啊,它们的前肢实在是——太短啦。”夏知眠刻意将声音拉得长长的,仿佛在吊人胃口。感觉到少年的身体明显一顿,她才不紧不慢地把后半句说完,“由于无法为你美丽动人的容貌而鼓掌,所以它们就都伤心欲绝地死去了哦。” 还以为是和上次“小猪”题目类似的伏黑惠,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答案,整个人都呆了两秒:“……” 一时间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无语多一些,还是无奈更多一些。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回过神来,红着耳根有些不自在地开口道:“夏夏姐……” “唔?” “以后,还是少看点奇怪的东西。”少年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夏知眠:(′? ??`) 也没有很奇怪叭,那些小说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但不管怎么说,好歹是把少年哄开心了……。 到了医务室之后,还没来得及和替自己检查的家入硝子说上两句话,夏知眠就已经困得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差一点在这两个人的面前表演了一个坐着入睡。 直到确定了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她便将一直绷着神经终于松口气的小朋友给赶了回去,然后心安理得地霸占了医务室的床。 “硝子,要不要一起来躺一会儿?”夏知眠在床铺上蛄蛹出个位置,拍了拍枕头,朝站在一旁的姑娘迷迷蒙蒙地发出邀请。 或许是大脑已经不太清醒了,也没想想这张床能不能挤下两个人。 “睡。”家入硝子坐到床沿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温柔的像催眠曲,“快吃饭了喊你。” “好……” 一觉睡到了天黑的夏知眠,并不知道出差回来的两位老师,一唱一和地险些把辅助监督,也就是可怜的打工人伊地知先生给吓哭。 一个口口声声说干脆杀光高层的所有人,一个在旁边假意劝解实则是火上浇油。 说到底还是因为这次的任务本身太有问题,特级的咒灵,却交给了刚入学的一年级学生们。 怎么看都像是一个下马威。 虽然夏知眠的参入似乎只是一个意外。 “嗯?居然是被那家伙解决了,他不会是吃错药……” 当意识逐渐归拢,少女听到了近身后却戛然而止的声音。 她慢慢睁开眼,就在昏黄的灯光中看到了一双亮晶晶的蓝色眼眸,像广阔无垠的海洋一般似要把人沉溺进去。 夏知眠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俯身看着她的五条悟就被旁边的夏油杰给一把拉开了。 她直起身,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三个人,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是:“到饭点了么?” 想要问点儿什么的五条悟,一句话直接卡在了喉咙里。 …… 到食堂的时候刚好遇到了同样来吃饭的一年级们,心思多多的五条悟等大家都吃完后,才突然问到夏知眠身上所残留的咒力,两面宿傩的咒力。 三个小年轻其实也不知如何解释,至于某位还在和全校最闲的伏黑甚尔商量,能不能帮忙上街代购她今天没能买回来的那些食材的当事人,突然就哑了声。 “这个,”在众人诡异地注视中,夏知眠摸了摸鼻子,到底没有撒谎,“就是受了点小伤,被他给治好了。” 如果这位帮了她的人不是一个超级大魔王的话,听上去便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食堂内仍是一片诡异的沉默。 比起单纯的青少年们,几位老师沉沉的目光就很耐人寻味了。 毕竟不得不由此而产生些的怀疑,最担心的就是,诅咒之王是不是想将少女作为自己的容器。但以他那种糟糕的性格,似乎又有些说不通。 直到没有这段记忆的虎杖悠仁迷茫地抓了抓后脑,然后恍然大悟地发出一声掷地有声的感慨:“两面宿傩,做了件好事欸!” 众人:“……” 严肃古怪的气氛,被他这惊天一语搅得稀碎。 “闭、嘴!”被恶心到的大爷终于忍不住浮出来吱了个声,却也没有说明自己那不合理的行为。 当然他想要做什么,也从来无需向任何人解释。 夏知眠则轻轻叹了口气,既然已经引起了怀疑,她倒也没想隐瞒,只是这其中的纠葛实在很难说得清:“我……不在的那十年,其实……”她微微蹙起眉心,一时间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措辞才合适。 “夏夏,如果不方便说的话,也没有关系。”夏油杰打断了她的沉思。 在少女怔怔的目光中,是他一如既往的温柔和体贴。 “对嘛,就当这家伙是吃错药做好事啦。”五条悟笑嘻嘻地抱着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是去到了千年之前,所以因缘巧合认识了两面宿傩。” 正因为无法辜负他们给予的信任,所以她还是照实说了出来。 说出来的内容自然令人无比震惊,可她的语气却轻轻松松,甚至还不忘打趣某人一句:“好歹吃了我七八年的饭,称一声朋友不为过。” “呵。”回应她的依旧是一声极为不屑的轻嗤。 相较还算冷静的几位老师,野蔷薇则悄悄戳了戳伏黑惠:“听到了这么大的秘密,我们不会被……”她吐了吐舌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伏黑惠:“……” 这家伙脑子里到底都想的什么…… “至于原因,应该就像我上次说的,是未尽的补偿。”夏知眠眼眸垂落在桌面上。 “不过……”她再度看向他们时,漆黑的眼眸中是像水波一样荡开的温柔:“于我而言最好的补偿,就是遇见了你们。” 短暂的沉默之后,五条悟难得认真地道:“夏夏,你只要答应一件事就够了。” “欸?” “离两面宿傩那家伙远一点。” 被点名的大魔王此刻却在心中冷笑,他很清楚对方根本不可能为此而远离自己,否则,她要怎么拿回自己的那部分灵魂。 …… 回去休息前,夏知眠仍未忘记自己想要的食材。晚饭那会儿本来都已经说动了伏黑甚尔,不知道为什么他又突然不乐意了。 她只能跟在对方后面絮絮叨叨地劝:“粉蒸肉哦,真的超好吃的!你就帮个忙替我跑一趟呗,明明刚才都答应了,怎么还临时反悔。” 见走在前面的背影不为所动,夏知眠也不愉快地哼唧起来:“言而无信的男人,是会找不到女朋友的。” “嘶。” 因为对方突然停下了脚步,她一时不察撞到了他的背上。 伏黑甚尔转过身来,在昏暗的走廊上,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让人看不出真实的情绪。 夏知眠放下揉脑门的手,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无奈问道:“怎么就不高兴了?” 白天把他宝贝儿子惹生气她还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但这家伙为什么不爽她真的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啊! 伏黑甚尔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无缘无故地反问了句:“上辈子是到死都没谈过一场恋爱? ” “啊?”夏知眠几乎被问懵了,呆呆应道,“你怎么知道的?” “难怪蠢成了这样。” 夏知眠:“……?” 哪有一言不合开嘲讽的??? “不是……这和蠢不蠢有什么关……” 她气急败坏地同他理论起来,而男人却突然按住她的肩膀俯下身来。 完全和上一次一样,伏黑甚尔对着少女纤细细腻的脖颈,直接不客气地咬了一口。 “伏黑甚尔,你是属狗的吗!?”被放开的夏知眠连忙捂住自己隐隐作痛的脖子。 心情不好为什么要咬她啊! “菜单。”舔了舔唇的男人漫不经心地道。 “……”怒不可遏的大脑一时卡了壳,夏知眠下意识地将口袋里单子递了过去。 而伏黑甚尔也无比自然地将它塞进了自己口袋,走之前意味深长地丢下了三个字:“没救了。” 夏知眠“……?!” 第110章 好,那你别生气了吧 为了拿到蒸锅,夏知眠回了趟自己的“老房子”。从她记起一切到现在,都只是在外面远远地观察过院子。 直到今天走进屋内,才惊讶地发现这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灰尘。整个房间显得格外明亮整洁,似乎在这十年间一直有人精心养护着它。 夏知眠决定原谅伏黑甚尔一分钟,加上他帮忙买食材这件事,共计两分钟。 客厅的摆设还是那么熟悉,让人恍惚间以为时间从未流逝。除了那个曾经买回来的轨道车玩具不知去向,其他的东西似乎都没有太大的改变。 透过透明的玻璃门,她能够一眼望到外面的院子。攀附着栅栏的蓝雪枝蔓仿佛塑成了一面绿色的帷幔,只待今年的花期的到临,得以再次绽放出美丽的花朵。 夏知眠轻轻推开门扉,迎接她的是即将入夏的暖风,它掀动着满院正当值的花卉,带着迷人的清香一起吹了进来。 头顶上方同时传来了一阵清脆悦耳的叮铃声,她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己当年让伏黑甚尔挂上去的风铃。 木质的短册经过岁月和风雨的洗礼,已经留下了一些痕迹,但上面刻下的文字却依然清晰可辨。 在露台上静站了好一会儿,夏知眠微微仰起头,感受到微风拂过脸颊的温柔触感,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下来。 阳光洒在身上,带来一丝淡淡的温暖,让人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沉浸在这片刻的宁静之中。 她拥抱着春末最后的余韵,只觉得自己那颗想要养老的心,仍旧不死啊。 离开之前,夏知眠去书房翻找相册时,无意间找出了自己曾经的那部旧手机,也不知道过了这么久还能不能用。 她连上充电器试了试,没想到屏幕亮了一下,居然真的正常运作了起来。 夏知眠便将手机放在一边充电,自己则坐到书桌前翻开了那本厚厚的相册。 当年去过的地方还是不少的,毕竟霓虹的国土面积也就那么点儿大。除了大家的各种合影外,有很多都是四个小朋友的照片。 拼图的、画画的、穿着不同的动物睡衣玩闹的样子…… 果然当初决定买相机的自己真是太机智了,不然哪里能记录到这么多可爱的画面。 她看得很专注,并随着被相片定格的瞬间细细地回忆着过往,也就没有注意到门外轻微的响动。 直到虚掩的房门被推开,夏知眠才骤然回神。 一转头就和站在门口的少女撞上了目光。 穿着学生装的少女扎着一头长马尾,如羊脂玉般白皙的脸颊两侧,几缕发丝自然地垂落下来,恰到好处地修饰着她姣好的面容。眉眼间透露出的灵动与温柔,更犹如一泓清澈的秋水。 两人似乎都因这猝不及防的碰面而怔住。 “津美纪,怎么了?”直到书房外两个相貌几乎一样的少女,带着疑惑走了过来。 她们穿着同样的学生装,一个扎着丸子头,一个披着齐肩的短发,容貌精致如两个打扮不一的洋娃娃。 在看到书房内陌生又熟悉的少女时,俱是一愣。 虽然之前有和伏黑惠商量着,下次放假和他一起回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去看看,却没想到,还是在这个大家一起生活过的地方,重逢了。 夏知眠最先反应过来。 她朝着她们弯起嘴角,眼里仿佛含着温柔的月泽:“好久不见,你们……都长成漂亮的大姑娘了啊。” …… 像很多年以前那样,她们还是一如既往地坐在屋外那个被阳光眷顾的露台上。阳光慵懒地洒在彼此身上,仿佛给她们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微风轻拂着风铃,发出一阵阵宛如天籁的声音。 夏知眠平静而温和地向她们大致说明了事情的缘由。 大概仅凭第一眼的感觉,三个姑娘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怀疑。 “所以,小惠其实早就知道了啊,却没有告诉我们。” 菜菜子捏紧了拳头,毫不怀疑对方此刻如果在这里的话,绝对会被她教育一顿。 “也不怪他,”夏知眠怕他下次回家要被姐姐们围殴,赶紧笑着解释说,“本来是想着,等放假给你们一个惊喜的。” “不过今天恰巧遇上,说明我们之间的缘分还是很深的嘛~” “但是,做咒术师很忙。” “见面的机会也很少。”在菜菜子的感叹中,美美子也有些低落地说道。 “那后面只要有假,我都尽量去看你们呀。”她撑着侧脸,以轻松的语气感染她们的情绪,“到时候,就要换你们带我出去玩了哦。” “唔……不会被嫌弃?” “当然不会啦!” “不可能的。” “夏夏姐……” “哈哈,开玩笑的~” 聊完了自己,夏知眠便问了问她们这些年的情况。虽然是个被迫而半途离开的失职监护人,但仍然会在意她们都经历了什么。 “说起来,我之前还以为,菜菜子和美美子会选择成为咒术师的。”安静地聆听完,夏知眠才开口委婉地问道,“过普通人的生活,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没有哦,甚尔爹这个人虽然不怎么靠谱,但是也有教我们一些东西啦。谁敢欺负我们的话,绝对宰了他。”菜菜子一脸骄傲地扬了扬下巴,仿佛是个黑道的大姐头。 夏知眠:“……” 真不愧是伏黑甚尔教出来的孩子,但不得不说,还是挺好的。 “我们对做咒术师没有什么执念,而且都离开的话,留下津美纪一个人肯定会寂寞的。”相比姐姐反而更沉稳一点儿的美美子,回答了她的疑惑。 伏黑津美纪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原因,露出了有些讶异的神情。 “是的哦,”菜菜子肯定地拍了拍津美纪的肩膀,“怕你半夜躲在被子里偷偷哭鼻子。” “哪里会啊……”反驳的语气更多的是无奈。 看来这几年的相处,三个姑娘的感情已经越来越深厚了。 夏知眠莞尔一笑,眼底是由衷的欣慰:“虽然说这句话总有点马后炮的嫌疑,但是……看到你们健健康康地成长为坚强又可爱的姑娘,真的很开心啊。” …… 即便很想陪她们再多聊一会儿,可手机里来自大龄幼稚鬼的轰炸简直没完没了。 天下第一幼稚的悟:快要上课了呢,夏夏~ 天下第一幼稚的悟:还不回来么。 天下第一幼稚的悟:你不会是要翘课五条老师的课? 天下第一幼稚的悟:我可是会生气的哦! 天下第一幼稚的悟:生气的老师可是超——恐怖的! 夏夏:…… 夏夏:知道了知道了,现在就回来。 夏知眠只得带上蒸锅和充到半格电的旧手机,依依不舍地和三个姑娘道了别。 放好东西后还是迟了一些,独自在训练室等待的某位老师正倚靠在窗边,不高兴地噘起了嘴巴。 真的很想说,这种单独开小灶的行为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她又不是要当世界第一。 合理怀疑这三个人是仗着老师的身份在趁机欺负自己,当然夏油杰肯定是被另外两个给带坏了! “现在开始吗?五、条、老、师。” “怎么这样~”五条悟从窗边走到少女跟前,非常不满地哼哼唧唧起来,“明明迟到了哦,居然都不哄一哄自己生气的老师。” 夏知眠:“……” 要忍耐……毕竟他是个比小孩子还要幼稚的大孩子。 夏知眠面无表情的脸上写满了敷衍:“好,那你别生气了。” 五条悟:“……?” 被直勾勾盯着也不为所动的少女,训练前不忘将自己长长不少的头发挽在脑后,扎了个揪揪,以免出汗后闷得慌。 才放下手,就被五条悟摁住了肩膀。 “怎么了?” 夏知眠抬头看到他的表情后就愣住了,如果说对方刚刚是像撒娇一样耍小性子,现在的情绪则是真的有点不对劲。 “夏夏,能给老师解释一下,你脖子上的咬痕么?” 对方墨镜后的眼眸让人看不太清晰,淡淡语气更是不甚波澜,可夏知眠依然很确定,他是真的生气了。 “伏黑甚尔咬的,你要去揍他么,我给你鼓掌助威。”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虽然没被咬出血来,却仍然有淤青。 因为少女说得太过于坦荡自然,甚至让五条悟一时卡壳了。 “不生气?” “生气呀,所以问你要不要揍他嘛,我又打不过。” 也不知是联想到了什么,五条悟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古怪,好半天他才问出了关键:“夏夏知道……那混蛋为什么这么做吗?” 夏知眠直接露出了面对未知领域的茫然之色:“不知道啊,他……就莫名其妙发脾气嘛,难道是一个月一次的那种?”她不确定地猜测道。 心情极度复杂的五条老师,感觉一口浊气堵在了心口既上不去又下来,不过他向来是个不会为难自己的人,所以他选择为难别人。 在少女还在云里雾里的时候,眼前的男人一言不合俯下身来,朝她另一边的脖子咬了一口。 夏知眠:“……!” “给我动动你的榆木脑袋,好好想想!” 第111章 明明最会气人的是你吧 想是不可能想明白的,气恼不已的夏知眠回神后唯一想要做的事,就是痛揍五条悟一顿。只可惜两人实力悬殊,她一如既往地没能打过对方。 而且这个坏心眼的大龄幼稚鬼还会偶尔露出破绽,又在她快要得手之时巧妙躲开,简直更气人了! 于是夏知眠一下课就跑去了医务室,问硝子学校有没有配备狂犬疫苗,她合情合理地怀疑这俩男人是得了狂犬。 不然哪里来的这么爱咬人的臭毛病! 家入硝子见少女眼中除了恼怒之外再没有别的情绪,很快带着复杂的神色幽幽地叹了口气。她转身取下柜子里的双氧水,帮对方把脖子两边高低不一的淤青给消了毒。 “说真的,夏夏有没有想过……”丢掉了手上的棉签,提问的硝子说到一半又突兀地停住,有些欲言又止。 “想过什么?”夏知眠坐在对面的滑凳上歪了歪头,含着好奇的眼眸中透着清澈的无(愚)辜(蠢)。 或许是同为女性的身份,让家入硝子能够更方便,也更能以坦然地口吻询问出:“没有想过确立一段亲密关系吗,比如恋爱,或者婚姻?” 不同于对方如随口一问般淡然的语气,浓重的黑眼圈之上,迷人的棕色眼睛里是极为认真的神色。 夏知眠一时沉默了下来,却没有再露出那种茫然诧异的神情,只是微微垂着眼睑,似乎是在沉思。 与自己想象中的反应不同,反而让家入硝子恍惚间有一种,对方其实并不像她所表现出来的,对闭之不谈的事完全一窍不通。 “我只是觉得,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啦。” 当少女再度抬眸时,依旧露出了如潋滟湖水般仿佛能包容一切的,柔软温和的笑容。 好不容易拥有了人世间得之不易的羁绊,她当然也害怕一旦有了“变化”,便会将这美好的一切所打碎。 更何况最重要的事都还没有解决,哪里有什么心思去琢磨这些呢。 家入硝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终是无可奈何地劝说道:“也不要太纵容了。” 无论是对他们,还是对她…… “嗯嗯。”夏知眠一副听话宝宝的模样重重点了下头,然后抬手抱住了对方,“硝子,最好了!” 眨眼间的功夫她又没心没肺地岔开了话题:“对了,我让甚尔买了苦丁、大枣、决明子和枸杞回来哦,从明天开始,给你煮养身茶喝~” …… 本以为这件事到此就算是结束了,如果回宿舍的路上没有碰到夏油杰的话…… 毕竟有五条悟这样的前科在,本身就怀疑夏油杰也已经学坏了的夏知眠,第一反应就是迅速地扯下皮筋,将头发给散了下来。 夏油杰对她略显慌张的动作彷如没有半点察觉,他脸上挂着的和煦笑容未曾有过丝毫变化,连薄唇弯起的弧度也始终如初,就这么无比自然地走上前来。 “是受伤了吗?”他轻声问道。 虽然双氧水残留的气味已经非常微弱,但对于他们这些非同一般的咒术师而言,只要稍有留意,就绝对不可能将其忽略掉。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掌抬起,显然冲着她的耳畔,似乎是像要撩开她脸庞有些凌乱的发丝。 夏知眠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阻止。 手却最终滞在了半空,是因为她刚好撞上了对方狭长深邃的眼眸。 微微弯曲的眼角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像水晶一样纯净的紫色里,却仿佛蒙蒙雾霭笼罩了霞光,显露出几分深沉的晦暗之色。 夏知眠一时失了神,修长白净的手指便无从阻碍,缓慢地将她的头发捋至耳后,形状奇特的淤青也因此暴露了出来。 对方收回的指尖不知有意无意,刚好蹭过了那一块肌肤,带来一丝难解的痒意。 “没什么要说的么,夏夏。” 夏知眠张了张嘴,最后憋出了三个字:“……狗咬的。” “两边都是?”夏油杰挑了下眉。 果然全都看到了啊…… “两只狗。”她语气坚定地继续给自己和对方催眠。 骂人虽然不对,但那两个家伙可是例外! 所以你不会做第三只狗的对! 夏知眠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不知是不是读出了她眼底的深意,夏油杰险些被气笑。 他稍稍俯下身,白色衬衣包裹的胸膛带着明显的压迫性倾斜下来,俊美的脸庞靠近时,灼热的气息也如约而至。 “我现在不太高兴呢,夏夏。” 被一股危险的气息所笼罩的夏知眠,错开的目光中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从口袋里摸索了一番后,夏知眠主动拉住对方的手,塞了好些糖在他手里。 “科学证明,吃点零食心情就会好很多哦。”轻松的语调里带着温柔的安抚之意。 目光落在那几颗五颜六色的糖果上,夏油杰弯眉轻笑,一向温柔的声音里透着隐隐的强势:“可是怎么办,比起这些,我更想要别的。” 窗外的暮色渐深,仿佛一层轻纱缓缓笼罩着大地。夕阳已经悄无声息地躲到了山峦的背后,远处的霞光如同一团即将燃尽的火焰,竭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半边天空晕染成绚烂妩媚的嫣红。 犹如画家笔下最浓艳的色彩肆意流淌,与黛蓝色的天幕完美交织,最终形成一幅醉人的画卷。 晚霞的光芒透过玻璃洒进长长的走廊,而那张同样被染上了淡淡红晕的脸庞,在少女呆愣的目光中,彻底俯下。 柔软的发丝擦过她的脸颊,脖颈处却并未传来熟悉的痛意。 夏油杰当然没有做第三条狗,他只是在咬痕上方留下了一个轻浅的吻。 直到对方含着真切的笑意站直了身体,夏知眠才闭了闭自己因惊讶而瞪大的眼眸。 在夏油杰做好了准备要坦然面对指责时,对方却抿着唇,一脸严肃地拉过他的手,然后将适才塞进去的那一把糖果,又尽数捞了回来。 “不给你了。”丢下了这句明显气恼的话,夏知眠头也不回地留他一人怔在原地。 良久,站在窗前的夏油杰低笑了一声,面向着玻璃的那张俊脸上,却浮现出了浅浅的无奈。 …… 京都姐妹校交流会的举行时间在即,所有人的训练量几乎都是成倍的增加,尤其是对咒力尚不能自如掌握的虎杖悠仁。 在大家略带同情和欣慰的目光中,被“尽职尽责”的五条老师带着去特训了。 以为自己终于逃过一劫的夏知眠,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的夏知眠,才过了一天就被一道喊上了。 “也就是说,要激起他的负面情绪吗?” “是这样呢~” “道理我都懂,但是把我喊我来是为了?” “因为夏夏在气人这一块,真的很有天赋嘛~” 夏知眠:“……???” “哇——你真是……少污蔑我了,明明最会气人的是你悟!十几岁的时候就是,还打烂了我家的栅栏!” “可我现在已经成熟的大人了哦。”五条悟抱着肩,姿态慵懒地勾起嘴角,“话说真没看出来呢,夏夏你居然这么记仇。”语气中听不出惊讶,却是满满调侃。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夏知眠轻哼了一声,并强调道,“而且我一直都是成熟的大人。” 在这一点上就是比你厉害! “是嘛,”五条悟闻言勾住自己的墨镜,往下一拉,刻意凑近她而露出来的华美宝石上,映着漫不经心的点点笑意,“成熟的大人不会回避感情问题。” 意有所指的话语,从他放低的声线中钻进了耳膜。 旁边懵懵懂懂的虎杖悠仁抓了抓脑袋,感觉自己听懂了,又好像什么也没听明白。 夏知眠一时想不出怎么反驳他,干脆抬腿踹了他一脚。 至于如何激起少年的负面情绪,五条悟想到的办法就是——看恐怖片。 他还记得,夏知眠那里,恰好有一大堆的经典恐怖影碟。 “夏夏姐居然这么年轻就拥有了自己的房产,好厉害。”跟着两人一起来到山下屋子,虎杖悠仁满眼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之前路过的时候还和野蔷薇他们感叹过,满是植物的庭院真的很漂亮啊。” “毕竟植物超级治愈的,要不回去的时候给你拿两盆多肉,放在宿舍窗台特别养眼。”一说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夏知眠可就来劲了。 “欸?但是我怕不小心养死了……” “也有特别好养活的品种,隔段时间浇点水就好了,如果嫌麻烦或者仙人球也不错,日晒足够的话,甚至还能开花的哦……我带你去院子里看看?” “好啊!” 五条悟瞬间揪住两个人的衣领子,阻止了他们往外走的脚步,同时笑眯眯的提醒道:“你们还记得,是来做什么的么?” 第112章 明明错不在她嘛 入夏之后,天色也黑得更晚了一些。由于这栋房子的采光一向非常好,当橙红色的阳光透过玻璃门铺洒进来,整个房间都充满了明亮的光线。 为了营造出看恐怖片的氛围,夏知眠只得将所有的窗帘都拉拢起来。 尽管她买来收藏的碟片大部分都是些经典的恐怖片,但当初的特效以现在的眼光来看,未免会显得过于虚假,甚至让人感到出戏。 她在专门放影碟的屉柜里翻找了好一会儿,才选出了几部算是比较适合少年的,是不需要太依靠特效就有惊悚感的电影。 为了让虎杖悠仁能够提取情绪后稳定输出咒力,五条悟还从夜蛾那里借来了一只戴着拳击手套的咒骸玩偶。 于是三人座的长沙发上就只有抱着小熊独自坐着的少年,而夏知眠则被五条悟拉着一起坐到边边的双人沙发。 “我觉得……我家的长沙发应该还坐得下三个人,毕竟我买的是三人座。”被猝不及防按到旁边坐下的夏知眠提出了小小的抗议。 要侧着看电视那多不舒服啊。 “但是,‘小黑’醒来可是会暴起的哟~” ‘小黑’指的应该是那只玩偶咒骸,夏知眠并不太清楚它的作用,不过很快,对方就亲自为她解答了。 在虎杖悠仁的痛呼声中,实打实的拳头从他脸上收了回来。 夏知眠:“……” 很同情…… “现在还要坐过去嘛?夏夏~” 夏知眠:“……不了。” 毕竟她对此也爱莫能助。 电影放到三分之一的时候,五条悟看了眼手机便有事先离开了,走之前倒是让夏知眠不用守着可以先回学校,毕竟这完全是针对少年一个人的特殊训练。 不过深更半夜留未成年单独一人在这里,看的又是恐怖片,总觉得怪可怜的。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留下来,万一对方真吓到了起码也能有个人说话。 独占了双人沙发后,夏知眠抱着腿蜷在上面,总算舒服了不少。不过观影的体验感对他们两人来说,大概都不太好。 过程中少年时不时要被醒来的“小黑”殴打而发出惨叫,同时还穿插着两面宿傩不客气的毒舌点评,有对电影的,也有对虎杖的。 “啧。”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类。” “死了活该。” “十分钟被揍了三次,你这小鬼还真够逊的。” …… 诸如此类。 总之恐怖的气氛被破坏得稀碎。 前者是少年的训练情有可原,而且他明显也已经渐入佳境,至于后者…… 真的是纯粹的讨人嫌啊这家伙! 好不容易放完了一部,夏知眠终于忍无可忍地对虎杖悠仁——实则点名两面宿傩道:“我如果塞一把糖果在他嘴里,你会有感觉么?”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以此示意少年脸上的那张嘴。 先一步回答她的,是两面宿傩极为嫌弃的声音:“哈,你当我和这个小鬼一样吗,谁要吃糖果。” 反应过来的虎杖悠仁顿时插了一句:“喂喂,虽然我也不是很爱吃糖就是了,但是你的语气要不要这么嫌弃?” “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为了塞点东西到你嘴里好让你安静的看电影?”在男人的嗤笑声中,夏知眠幽幽的一句反问,倒是替少年找回了点场子。 不过比起千年前那只暴躁的“小老虎”,对方显然已经不会再轻易动怒。那张嘴巴反而咧开了大大的弧度,恶劣的声音里满是戏谑:“你可以把自己的手伸过来,效果会更佳。” 夏知眠眯了眯眼,突然对虎杖道:“在播放下一部之前,能让宿傩出来一分钟么,我记得你好像可以控制这个时间?” 虎杖悠仁显然有些诧异于她的请求:“欸?可以是可以啦,但是……”哪怕只是一分钟,他也没办法对那家伙放心。 “没关系,只是以前遗留的问题需要和他沟通一下罢了,”趁着这个机会,她确实有必要和他聊聊了,“我保证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大概是少女坚定的眼神,和语气中的安抚之意令他有所松动。虎杖悠仁终是应声答应了下来,并强调道:“那如果觉得不对劲,就立马喊我的名字,夏夏姐。” “好,”被少年赤诚的善意和完全不多问的体贴所感染,夏知眠禁不住笑了起来,越发柔软的眼神也含着真挚的谢意,“谢谢你呀,虎杖。” “没什么啦。”少年不好意地挠了挠头,然后像困倦了一般,缓缓闭上了双眼,下一秒再睁开时,便是如血一般的暗红。 刚要暴起的咒骸又立马睡了过去,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的夏知眠,则直接被性格突变的少年一把摁倒在了沙发上。 两面宿傩双手撑着沙发,半压在少女的身体上方,红眸像锁定猎物般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片刻露出了残忍的笑容:“这一次,本大爷可不会再变成什么老虎,在那个小鬼回来之前,我就能彻底吃了你。” 夏知眠眨了眨眼,仰躺在沙发上却仍是一副毫无危机感的模样,甚至发出了三连问:“生吃?一分钟?你确定?” 两面宿傩:“……先杀了你。” 然后再看那小鬼醒来后痛哭流涕的蠢样! 知道时间紧迫,夏知眠无奈叹了口气,也不浪费精力和他斗嘴了,倒是抬起手无比自然地戳了戳他的脸:“别闹了。” 显然是被少女无所畏惧的模样给气到了,他突然发难,扭过头一口咬住了自己脸庞来不及缩回的手指。 夏知眠:“……” 虽然确实有那么一点儿痛,不过夏知眠此刻无暇顾及这些,干脆直接了当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把我的魂魄还回来了?” 即便想不起对方是何时把她一部分灵魂掠走的,暂时也没觉得魂魄不全对自己有什么影响,但天天被云初露念叨,她也很崩溃啊。 两面宿傩磨牙一般磨了几下嘴里的手指,却终究没有下口咬下去,他松开口,一副超级无赖的样子:“不还,并且我还要你剩下的灵魂。”这种理所当然的,轻蔑的口气简直能把人气死。 夏知眠:“……” 就知道是这样…… 不过…… 希望云初露的办法是真的有用,不然她可丢脸死了! “宿傩。” 漆黑如墨的眼眸定定地望着上方,亦如当年喊他出来看春燕时一般,夏知眠特别温柔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而始终俯在她上方的男人却没有回应,只是凉凉地睨着她,仿佛在说“无论你说什么,都无法改变本大爷的决定”。 “我想娶你。” 莫名其妙的豪言壮语让对方一下子愣住了,那张睥睨一切的脸上甚至难得浮现了几分茫然和惊愕,夏知眠也在他出神的那一瞬间猛地揽住他的肩颈,抬头凑了上去。 鼻尖触及鼻尖,她在与对方唇瓣一指之间的距离,深深吸了一口。 被云初露搅醒的花朵抖了抖身体,最终化作一群细碎的星子,涌向她的归处。 …… 醒来的面对两人奇怪姿势的虎杖悠仁明显惊了一下,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后,才不放心地问道:“没事,夏夏姐。” 回想起方才某位大爷几乎想要毁灭世界一般的眼神,夏知眠只觉得前途怕是艰难,还好这家伙目前没办法随便出来。 不过为了让少年安心,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放心,我没事。” “我们还是继续看电影。” 观看第二部影片时明显安静了很多,熟睡的咒骸没有再醒来的迹象,看来对方已经能够完全适应对咒力的输出。 而之前还时不时会进行点评的两面宿傩,却全程没有再出来过。 “他怎么这么安静?”虎杖悠仁中途甚至走神而感慨了一句。 闻言尴尬地挠了挠脸的夏知眠:“……” 她总不能对少年说,是自己把对方惹生气了,但明明错不在她嘛。 第113章 他头上顶着富士山啊! 电影播至一半,突然又冒出来的五条悟把俩人都吓了一跳。虎杖悠仁更是差点从沙发上跌下去。不过他手里抱着的“小黑”倒未受其影响,依然睡得香甜无比。 而夏知眠的瞌睡也算是醒了一半。 她将腿从沙发上放下,改为坐正的姿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抬起眸,带未散的倦意朝来人望了过去。 “你这是忙完了么?” 大概是真的困了,少女的声音都有点儿含含糊糊起来。 “怎么没回去?难道是……”五条悟笑嘻嘻地凑过去坐到夏知眠旁边,趁着人明显还有些迷糊的模样,动手戳了戳她软软的脸蛋,“特意留在这里等老师么。” 能把厚颜无耻的发言说得如此顺畅的,除了他也没谁能做到了。 “这里是我家啊……”夏知眠抽了抽嘴角,十分无语地小声嘀咕了一句。 不过她也算是习惯了,反正是拿对方没什么办法。 “既然你都回来了,那我也差不多该回宿舍了。” 只可惜房子里的床上用品还没能找个时间彻底清洗一番,不然今晚都可以直接睡在这儿。 语毕刚要起身,就被旁边伸来的大手搭住肩膀,又给按了下去。 夏知眠:“……?” “现在还不行哟~”五条悟制止了她的动作后也没撤开手,戴着黑色眼罩的那张俊脸却转而面向了虎杖悠仁,“先和老师一起出趟门。” “唔?这个点嘛,要干什么去啊?”少年摸着咒骸的脑袋,好奇地问道。 “课外教学,我来教教你们咒术战的顶点,[领域展开]。” …… 就是这种出门的方式着实是有些刺激了,被晚风吹醒了剩下的瞌睡,浮在半空的夏知眠,大脑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 但同时又陷入了十秒转场的怀疑和震惊中。 这就是热血漫画么,还能够实现游戏里的神行千里……? “抱歉抱歉。” 完全不顾被揪着领子,像鸡崽子一样吊起来的虎杖少年正扑棱着双手,张皇失措地问道:“这是哪儿喂,这是哪儿啊?” 五条悟用另一只手臂半揽着少女,却依旧轻松无比地滞停在湖泊的上方,他用一种松散的、如同见老朋友般的态度,冲着对面的人说:“让你久等了。” 在漏壶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他甚至还正儿八经地介绍了起来:“这二位是来见习的虎杖同学,和夏夏同学。” 虎杖悠仁似乎这时才注意到对面的咒灵,他不过是抬头望了一眼,就立马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般,指着对方惊讶地喊道:“富士山!他头上顶着富士山啊!” 因他的话而不受控制进行联想的夏知眠:“……” 要是不小心笑出来的话,绝对会拉红名的仇恨! 比起已经被放下来却还在惊讶为什么不会沉到水里的单纯少年,笑点极低的夏知眠因为实在有些忍不住,干脆扭头把自己的脸埋进了五条悟的肩窝。 为了不被记恨她选择躲起来偷偷笑。 鼻间一下子就涌入了一股类似于糖果和蛋糕的甜腻气味。 随后被对方撸小狗一样,重重地揉了把脑袋。 回答完好奇宝宝虎杖悠仁,五条悟看似平和地与漏壶聊了两句,并再次强调两位学生的见习身份。 而比起戏弄更可怕的,是他用极为懒散的口吻,最终仅凭一句“因为你很弱嘛”,直接把对面的特级咒灵气到爆炸。 像富士山一样的脑袋,居然真的从火山口似的头顶,以及耳朵里,喷出了冲天的火焰。 是如同火山喷发时一样的恐怖力量。 在对方展开的领域中,铺天盖地的岩浆四处涌动喷溅,带着炙人灼烧感。 可即便如此,“尽职尽责”的五条老师也没忘记给虎杖悠仁好好讲解一番,什么是[领域]。 他那样平平无奇的语气,就仿佛大家此刻是身在绝对安全的教室,而非敌方的领域内。 出于对这位不靠谱男人实力的信任与认可,夏知眠的脸上也始终保持着和他一样的淡定。 甚至在旁边的少年被溅起的火星子烫到手,而连连喊着“好烫、好烫、好烫”时,她还顺手捏了个雪人给对方降温。 “喔,好神奇。”捧着小雪人的虎杖悠仁,即刻将惊奇的神色直白地写在了脸上。 “怎么能忘记老师的呢,等会儿可要补偿回来哦。”做完一系列解释的五条老师,朝着少女的脑袋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夏知眠撇了撇嘴。 “骨灰都别想留下,五条悟——!”一度被轻视的漏壶终于发出了一声怒吼。 面对迎上来的巨大攻势,笑意丝毫未减的五条悟,却只是轻轻拉开自己的眼罩,露出了那双如同延展的天空般美丽的蓝色眼睛。 他举起另一只手,动了动那两根修长手指。 “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 特级咒灵的脑袋,被轻而易举地取了下来,然后由男人如同踩球一样优哉游哉地踩在了脚下。 重新带回眼罩的五条悟,仅是掀起一边布料,单眼俯视着对方,如同审问被捕的犯人。 “是谁派你来的?” 第一次见到如此强悍力量的虎杖悠仁尚不能回神,而另一旁的夏知眠则在思考一个问题。 如果说少年是来学习的话,那么自己……真的不是被带过来看男人耍帅的吗? 谁都没能注意到远方的山头,有人在遥遥地观望着这边,其中一位的脑门上,还有一条熟悉的缝合线。 云初露:“……” ……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心情看不出好坏的五条悟正碾着漏壶的脑袋,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威胁着对方。一棵半人高的花树却突然从天而降,砸进了他们之间的土地里。 随着风中摇曳的白色花冠,数不清的娇艳花朵如魔术般自花树的核心处骤然绽放,并以惊人的速度向外蔓延开来。 它们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宛如一块绚丽多彩的华美地毯,将整片大地都覆盖其中。 如梦似幻的美丽景象让人恍惚坠入仙境,清新馥郁的花香弥漫四周,沁人心脾。 置身于如此美好的虚幻景致中,人仿佛能够忘却尘世的所有纷扰与烦恼。 换来的,则是被同伴趁机救走的“富士山”脑袋,以及刚从美梦中苏醒过来,就被长长的枝条捆住脚踝,一把甩上天的虎杖悠仁和夏知眠。 夏知眠:“……” 还好,她的制服不是裙子。 追是不可能再追了,险些被拉进树桩里吃掉的虎杖少年,得到老师的解救后“啪嗒”一声掉在了草地上。而走神庆幸着自己不会走光的夏知眠,则稳稳地落到了有着糖果香味的怀抱里。 虎杖悠仁可怜兮兮地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背部:“老师,偏心。” 第114章 一定会有这一天的 交流会的时间越来越近,而除了高强度的训练外,为了尽快提升虎杖的能力,繁忙不得抽身的五条悟,只好决定把他丢给一位新的“监护人”。 “是一位老师特别值得信赖的后辈呐。” 问出对方身份的夏知眠,顿时举手请求一起出任务。 旧手机能够开机之后,她也尝试过联系两位忙碌到难以见面的老朋友,但似乎均被当成是某人的恶作剧,并在指责一番后将这个疑似诈骗人员的她给拉黑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五条悟平时太不做人了! “娜娜明已经变成了无趣的大人咯,夏夏如果太期待的话,可是会失望的哦。”虽然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下来,但五条悟带着他们去见对方的同时还不忘上个眼药。 夏知眠几乎秒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跟在这个大龄幼稚鬼后面简直无语又无奈,不过她依旧好脾气地说出了他想要听的内容:“是是是,世上最有趣的大人就是你啦,悟。” 反正对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她早就已经熟能生巧了,就跟哄小朋友似的。 果然,走在前面带路的男人得意地扬起了下巴:“啊哈哈,那是当然的嘛~” 他还真是一点儿不谦虚地应承了下来。 在跨入庭院之前,夏知眠挪了挪脚步,换了个位置走到了虎杖悠仁的身后,两人身高差只有五六厘米,不能完全挡住一个人的身影,但挡住脸却足以。 少年显然没能理解她的行为,讶然地回头望了一眼。而夏知眠则将食指抵在自己唇边,冲他眨眨眼,比了个“嘘”的动作。 虎杖悠仁似懂非懂,但仍是一脸配合地抬起手,给她回了个“ok”的手势。 当站在大树下的男人有所察觉地回过头时,五条悟也走上前,无比自然地揽住了他的肩膀,并笑嘻嘻地为自己学生介绍起来:“这位就是不做上班族了的咒术师,七海建人。” 从他嘴里出来的,果然是奇奇怪怪的介绍词。 身材高大的男人似乎有着欧美人的血统,一头金灿灿的短发,深邃的五官被一副护目镜遮住了一部分,但依然能看出相貌堂堂。周身气质清冷且沉着,单一眼就能感觉出是可靠的类型。 被介绍人七海建人抱着肩,面无表情地礼貌提醒道:“请不要用这种说法。” “别这么冷漠嘛,娜娜明,”五条悟丝毫没有被嫌弃的自觉,抬手就指了指面前懵懵的虎杖少年,“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学生哦,虎杖悠仁,至于还有一位嘛……” 他和七海建人一同看向躲在少年身后,并未完全显露出来的身影,用堪比恶搞的语气说:“即将闪亮登场的,就是——” 夏知眠:“……” 避免对方说出更加羞耻的话,夏知眠赶紧主动往旁边跨出了一步,冲着一身西装,已经完全是成熟的社会人士的男人,用一种仍然熟稔的态度和语气,笑着招了招手:“好久不见啊,娜娜明。” 在旁边“我都还没有唱出‘噔噔噔’的专属配乐呢”的聒噪背景音里,七海建人最先误认为对方是因为性格过于内向而有些畏缩的念头,显然被彻底打消了。 曾经以为离开咒术界能够获得的内心平静的他,深入职场后得到的也只是同样无休止的,另一种精神上的疲惫,想要实现的梦想依旧太过遥远。 或许是从那栋房子里得到的安宁被打碎时,就注定了难以实现。 而成年人的世界永远现实又麻木,所以他不会相信手机里已故之人弹出的信息,更不会相信死而复生这种奇迹。 除非…… “是帅气又靠谱的成年人了呀。” …… 事故现场是在一家电影院,抵达目的地路上,叙旧的同时,夏知眠也向七海建人问出了虎杖少年同样好奇的问题。 “原来娜娜明之前还进过职场么,是和灰原一起?” “不,灰原他一直是咒术师。”稳重的成年人已经冷静了下来,虽然仍然有很多困惑不解的地方,但并不急于一时,他反倒耐心地先为对方解了惑,“离开咒术界是因为,我很早就察觉到了,咒术师就是狗s……” 由于猛然想起少女此时的身份,他的声音一下子卡了壳。 而夏知眠却笑盈盈地替他说完:“也是呢,咒术师的确又苦又累,简直就是狗屎啊。” “不过,当打工人也超辛苦。”她只要回想起过去的工作,就完全能够共情,“动不动就要加班,还不一定有加班费,连节假日也会响个不停的手机,完全没有什么私人空间。” “如果碰上脑子不清醒的,只会画饼的领导想一出是一出的话,方案就要没完没了地改进再改进。可最后采用的,说不定仍是初始的第一版。” 还要个几年才能体验大人生活的虎杖少年瑟瑟发抖,不确定地问道:“听上去好可怕,那这两种,哪一种才会更好一些啊,夏夏姐。” “当然哪一种都不好啦。”夏知眠叹了口气,一点没犹豫地否认掉这两个选择。 “在我看来,最好的生活嘛,应该是有山有云,有百花有明月。在睡到自然醒的早上,还有猫猫过来蹭你的脚踝。最重要的是……可以把所有的时间,用来过最简单的生活。” “所以,要努力活着哦,说不定哪一天,就能实现这种美好的养老生活啦。”她朝着呆呆的少年笑了笑,又抬头看向七海建人,有些认真地对他说,“一定会有这一天的。” …… 调查时遇到的咒灵并不可怕,被七海建人有意锻炼的虎杖悠仁也成功击败了它们,让人担忧的和不安的,是这些咒灵曾经拥有人类的身份。 包括电影院的三名受害者,同样是被咒术强行改造的结果。 甚至像咒灵一样充满了咒力,根本让人难以察觉。 硝子在电话那头的解释已经非常详细,听完一切的夏知眠几乎感到了明显的生理不适。 真是恶毒又恶心的术式。 她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少年,对方始终一脸低落的垂着头,显然很介意死在自己手上的两个,曾经的人类。 而心思细腻的家入硝子,在最后也同样提醒道:“他们的真正死因,是被改造而引发的休克死,不是你杀的,这点别搞错了。” 但对于善良的少年来说,这样的安慰或许并不能让他心里有多好受,毕竟依然是沉重的他人死亡。 “所以一定要抓住那个恶心的混蛋,”夏知眠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坚定,“然后把它交给硝子……解剖!” 还没来得及挂电话的家入硝子:“……注意安全,你们。” 因为事情明显的复杂和严重性,他们不得结伴去调查那个影院事故中,唯一存活下来的少年,吉野顺平。 这也是在云初露交代后她必须要跟来的原因之一。 但是…… “虽然娜娜明很强,但一个人行动务必要小心啊,感觉这个杀人犯十有八九是个变态。”并不难看出,成熟的大人明显是想支开他们独自面对更危险的行动。 “是啊是啊,七海老师一定要当心哦。”虎杖悠仁一脸诚挚地附和道。 平时大大咧咧的少年,只要是对于他人的事情,心思也会变得意外的细腻又敏锐。 被小辈叮嘱的七海建人无声地看了看两人,半晌回应道:“虎杖同学,我不是教职人员,不要叫我老师。” “那就和夏夏姐一样,娜娜明。”虎杖悠仁十分直爽地改了口。 夏知眠:“……噗~” “想挨揍么?” 第115章 怎么,是体操选手吗? 有超级靠谱的伊地知先生在,找人这种事几乎不需要他们来出力。 被引起怀疑的吉野顺平,在本该上学的这个时间,却穿着一身便服走在街上。据伊地知的调查,对方已经有段时间没去学校了,单从这点看就有些奇怪。 三个人下车之后,便抱着计划中用来假意攻击他的低级咒灵,一路尾随在后面。 笼子里长得像大苍蝇一样的咒灵,发出的声音也很像昆虫。 总觉得丑萌丑萌的,不过还是没有丑宝可爱。 夏知眠将视线挪开,转目望向了前方少年的身影,良久地观察之后,她慢慢眯起了眼睛。 对方身上,似乎有着奇怪的残秽。 [这么年轻的青少年,不会真的是什么幕后大boss,以日漫的尿性,也不是没头可能哦?] 云初露翻了个白眼:[当然不是,你不要做什么奇怪的联想。] [那你又不说清楚……] 因为一门心思和云初露交流,她也没注意到行动力极强的伊地知,在跟到少年家门口后就直接打开了笼子。 而看到有外人出现,担心对方会被牵连的虎杖悠仁则立马飞扑了出去,及时抓住了其中一只咒灵。 就是不完美的空中旋转后,他落地时也一头撞上了旁边的电线杆。 “柔韧性真好啊。” 夏知眠下意识地感慨了一声,才迈步走过去,刚好听见了那位打破他们计划的中年男人问出:“怎么,是体操选手吗?” 还挺贴切的。 看见对方手里抓着咒灵的吉野少年本就有些愣愣的,当瞥见和来人穿着一样黑色制服的少女后,他的瞳孔明显缩了一下,像是很惊讶。 这个表情……难不成是认识我吗? 少年模样很清秀,但过长的刘海却挡住了一边的眼睛。 夏知眠很确定自己对他并没有什么印象,要说十年前见过也不太可能,她有些好奇,干脆直言道:“同学,有点事情想要询问下你,方便去旁边聊一会儿吗?” 虎杖悠仁这会儿也揉着脑袋走了过来,看了眼呆呆的少年后,掩着嘴凑到少女耳旁,却完全没有小声地对悄咪咪说:“他应该看得见哦。” 夏知眠:“……” 他可能不但看得见,还听得见呢。 吉野顺平还没有给出答复,被忽视的中年男人已经不爽地指责起来:“现在是我在和他说话,你们是谁啊,这么没礼貌。” 对方神态中流露出的轻蔑实在惹人不快。 “诶诶,但是我们有很重要的事啊。”虎杖少年直白地道。 “重要的事?小孩子胡说些什么呢,你们哪个学……?”摆出大人姿态的男人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可惜嘴里说教的话却未能说完。 因为…… 就在夏知眠还想着,找个什么理由比较合适的同时,虎杖悠仁却招呼都不打,突然“嘿”的一声,把对方的外裤扒了下来。 好在男人里面还有一条红色中分裤,没有出现什么辣眼睛的情况。 但这还是很离谱啊!!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夏知眠:“……”Σ(,,oΔo,,) 吉野顺平:“……”Σ(o ? o?) 少年扯下男人的裤子,一言不发地往远处跑了,急着要回裤子的男人也追了上去。 道路上只剩下两个在风中凌乱的少男少女。 “……他可能,刚刚撞到头撞狠了,”夏知眠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不得不替同伴挽尊,“这孩子之前不这样的。” 面对吉野顺平明显有些怀疑的目光,夏知眠只能语气坚定的说:“请相信我,他绝对是个好孩子。” “唔?谁是好孩子?”已经飞快跑完一圈,甩掉中年男子的虎杖,又从后面的路口走了回来。 夏知眠幽幽地望去一眼,然后抬起手,在他头顶上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下次,给我想点正常的办法啊你,万一他穿的是兜裆布呢,我要是长针眼了怎么办!” 吉野顺平:“……” 所以重点难道是这个吗…… “嘿嘿,可是这个方法比较快嘛~而且,”不知悔改的少年捂着脑袋,对她傻笑,“他看上去好像很讨厌那个男人。” 被点名的吉野顺平被他敏锐的推测惊了一下。 “好啦,我们找个地方,聊一下。”他笑着抬起手,指往了另一个方向。 吉野顺平并没拒绝,跟上去的时候,又朝着少女望了一眼。 “刚才就注意到了,你之前有在哪里见过我么?”夏知眠扭头抓住了他偷看的小动作,语气却很温柔,“我记性不太好,一时半会儿有点儿想不起来了。” “不……额……其实我也不太确定,”被抓包吉野顺平目光闪躲,不自在地蜷起了手指,“不知道,你有没有去过银座临海的一栋废弃别墅……” “啊,”被他这么一说,夏知眠瞬间反应了过来,“所以当时被困在地下室的是你啊?” “不过我那时身体不太舒服,就没注意到。” “嗯……我知道,”毕竟那样的状态他也看到了,“还没来得及说,真的非常感谢你。” …… 他们来到了一条河边的堤岸。 此时日暮西沉,天边已然铺上了绚丽的晚霞。那片橘红色的云霞如燃烧的火焰,将温暖而柔和的光芒洒向大地。 河水被落霞所映照,微风拂过时,波光粼粼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仿佛镶嵌了无数颗金色的宝石。岸边的青草也沐浴在余晖之中,与橙色的霞光相互映衬,显得格外翠绿欲滴。 虎杖悠仁拿着电话打给伊地知先生,却始终没有打通,哪里知道可怜的伊地知正在追捕另一只逃跑的咒灵。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自己来问的时候。 夏知眠已经用一种松散如闲聊一般的口吻,开了口:“吉野同学也能看见的,虎杖手里的那个丑丑的小东西,我们称之为咒灵。” 虎杖悠仁见学姐开了口,便更加直接了当地问道:“我说,之前你去的那家电影院,有人死了,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就是夏夏姐说的,我手里的这个。”他捏起蔫蔫的咒灵晃了两下。 “不,没看见。”少年回应的很快,平静的神色并不似撒谎,“这些东西我是最近才能清楚看见的。” “这样啊,”虎杖悠仁松了口气,随后爽快地道,“那就没什么好问的啦。” 夏知眠:“……” 虽然在心底叹了口气,但她并未打断两人接下来的闲聊,从共同感兴趣的电影入手,彼此倒是意外拉近了关系。 年轻就是好啊。 她在旁边无声笑了笑,却突然听见云初露泼凉水的声音:[别笑了,这家伙身体已经被改造了,会和那些人死得一样惨。] 而与此同时,未能与七海建人彻底分出胜负就结束了战斗的真人,却得到了某位合伙人新给出的任务。 “啊嘞,看上去平平无奇嘛。”光裸着身体的咒灵看着屏幕上的女孩皱了皱眉。 “我不方便出现,总之,不要把身体毁了。” …… 因为对方母亲的突然出现,夏知眠连忙收敛了眼底的情绪,只是在被邀请去到对方家里吃晚饭的时候,心思依旧很沉重。 尤其是饭桌上好不容易因为这位格外爽朗的母亲,而稍微放松点儿时,云初露却神出鬼没地来了一句:[漂亮的妈妈桑也会死很惨。] 夏知眠:[……这部漫画的作者,有病!?] 从吉野顺平家告辞后,刚走出没多久,夏知眠就停下了脚步,没头没脑地冲同伴道:“虎杖,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情需要解决。”她抬起眼眸,极为冷静的眼眸里,却藏匿着隐隐的怒意。 “欸?”虎杖悠仁不明所以,不过还是按自己的直觉问道:“需要帮忙么,好像从傍晚开始,夏夏姐就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 “……你这种敏锐的直觉,可以传授给我么?”夏知眠揉着眉心,哭笑不得地吐槽了一句,不过还是坦言道,“你在的话或许的确更好一些,不过我目前没办法说明原因,总之再等一会儿。 “我们重新返回吉野顺平家。” 第115章 怎么,是体操选手吗? 有超级靠谱的伊地知先生在,找人这种事几乎不需要他们来出力。 被引起怀疑的吉野顺平,在本该上学的这个时间,却穿着一身便服走在街上。据伊地知的调查,对方已经有段时间没去学校了,单从这点看就有些奇怪。 三个人下车之后,便抱着计划中用来假意攻击他的低级咒灵,一路尾随在后面。 笼子里长得像大苍蝇一样的咒灵,发出的声音也很像昆虫。 总觉得丑萌丑萌的,不过还是没有丑宝可爱。 夏知眠将视线挪开,转目望向了前方少年的身影,良久地观察之后,她慢慢眯起了眼睛。 对方身上,似乎有着奇怪的残秽。 [这么年轻的青少年,不会真的是什么幕后大boss,以日漫的尿性,也不是没头可能哦?] 云初露翻了个白眼:[当然不是,你不要做什么奇怪的联想。] [那你又不说清楚……] 因为一门心思和云初露交流,她也没注意到行动力极强的伊地知,在跟到少年家门口后就直接打开了笼子。 而看到有外人出现,担心对方会被牵连的虎杖悠仁则立马飞扑了出去,及时抓住了其中一只咒灵。 就是不完美的空中旋转后,他落地时也一头撞上了旁边的电线杆。 “柔韧性真好啊。” 夏知眠下意识地感慨了一声,才迈步走过去,刚好听见了那位打破他们计划的中年男人问出:“怎么,是体操选手吗?” 还挺贴切的。 看见对方手里抓着咒灵的吉野少年本就有些愣愣的,当瞥见和来人穿着一样黑色制服的少女后,他的瞳孔明显缩了一下,像是很惊讶。 这个表情……难不成是认识我吗? 少年模样很清秀,但过长的刘海却挡住了一边的眼睛。 夏知眠很确定自己对他并没有什么印象,要说十年前见过也不太可能,她有些好奇,干脆直言道:“同学,有点事情想要询问下你,方便去旁边聊一会儿吗?” 虎杖悠仁这会儿也揉着脑袋走了过来,看了眼呆呆的少年后,掩着嘴凑到少女耳旁,却完全没有小声地对悄咪咪说:“他应该看得见哦。” 夏知眠:“……” 他可能不但看得见,还听得见呢。 吉野顺平还没有给出答复,被忽视的中年男人已经不爽地指责起来:“现在是我在和他说话,你们是谁啊,这么没礼貌。” 对方神态中流露出的轻蔑实在惹人不快。 “诶诶,但是我们有很重要的事啊。”虎杖少年直白地道。 “重要的事?小孩子胡说些什么呢,你们哪个学……?”摆出大人姿态的男人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可惜嘴里说教的话却未能说完。 因为…… 就在夏知眠还想着,找个什么理由比较合适的同时,虎杖悠仁却招呼都不打,突然“嘿”的一声,把对方的外裤扒了下来。 好在男人里面还有一条红色中分裤,没有出现什么辣眼睛的情况。 但这还是很离谱啊!!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夏知眠:“……”Σ(,,oΔo,,) 吉野顺平:“……”Σ(o ? o?) 少年扯下男人的裤子,一言不发地往远处跑了,急着要回裤子的男人也追了上去。 道路上只剩下两个在风中凌乱的少男少女。 “……他可能,刚刚撞到头撞狠了,”夏知眠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不得不替同伴挽尊,“这孩子之前不这样的。” 面对吉野顺平明显有些怀疑的目光,夏知眠只能语气坚定的说:“请相信我,他绝对是个好孩子。” “唔?谁是好孩子?”已经飞快跑完一圈,甩掉中年男子的虎杖,又从后面的路口走了回来。 夏知眠幽幽地望去一眼,然后抬起手,在他头顶上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下次,给我想点正常的办法啊你,万一他穿的是兜裆布呢,我要是长针眼了怎么办!” 吉野顺平:“……” 所以重点难道是这个吗…… “嘿嘿,可是这个方法比较快嘛~而且,”不知悔改的少年捂着脑袋,对她傻笑,“他看上去好像很讨厌那个男人。” 被点名的吉野顺平被他敏锐的推测惊了一下。 “好啦,我们找个地方,聊一下。”他笑着抬起手,指往了另一个方向。 吉野顺平并没拒绝,跟上去的时候,又朝着少女望了一眼。 “刚才就注意到了,你之前有在哪里见过我么?”夏知眠扭头抓住了他偷看的小动作,语气却很温柔,“我记性不太好,一时半会儿有点儿想不起来了。” “不……额……其实我也不太确定,”被抓包吉野顺平目光闪躲,不自在地蜷起了手指,“不知道,你有没有去过银座临海的一栋废弃别墅……” “啊,”被他这么一说,夏知眠瞬间反应了过来,“所以当时被困在地下室的是你啊?” “不过我那时身体不太舒服,就没注意到。” “嗯……我知道,”毕竟那样的状态他也看到了,“还没来得及说,真的非常感谢你。” …… 他们来到了一条河边的堤岸。 此时日暮西沉,天边已然铺上了绚丽的晚霞。那片橘红色的云霞如燃烧的火焰,将温暖而柔和的光芒洒向大地。 河水被落霞所映照,微风拂过时,波光粼粼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仿佛镶嵌了无数颗金色的宝石。岸边的青草也沐浴在余晖之中,与橙色的霞光相互映衬,显得格外翠绿欲滴。 虎杖悠仁拿着电话打给伊地知先生,却始终没有打通,哪里知道可怜的伊地知正在追捕另一只逃跑的咒灵。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自己来问的时候。 夏知眠已经用一种松散如闲聊一般的口吻,开了口:“吉野同学也能看见的,虎杖手里的那个丑丑的小东西,我们称之为咒灵。” 虎杖悠仁见学姐开了口,便更加直接了当地问道:“我说,之前你去的那家电影院,有人死了,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就是夏夏姐说的,我手里的这个。”他捏起蔫蔫的咒灵晃了两下。 “不,没看见。”少年回应的很快,平静的神色并不似撒谎,“这些东西我是最近才能清楚看见的。” “这样啊,”虎杖悠仁松了口气,随后爽快地道,“那就没什么好问的啦。” 夏知眠:“……” 虽然在心底叹了口气,但她并未打断两人接下来的闲聊,从共同感兴趣的电影入手,彼此倒是意外拉近了关系。 年轻就是好啊。 她在旁边无声笑了笑,却突然听见云初露泼凉水的声音:[别笑了,这家伙身体已经被改造了,会和那些人死得一样惨。] 而与此同时,未能与七海建人彻底分出胜负就结束了战斗的真人,却得到了某位合伙人新给出的任务。 “啊嘞,看上去平平无奇嘛。”光裸着身体的咒灵看着屏幕上的女孩皱了皱眉。 “我不方便出现,总之,不要把身体毁了。” …… 因为对方母亲的突然出现,夏知眠连忙收敛了眼底的情绪,只是在被邀请去到对方家里吃晚饭的时候,心思依旧很沉重。 尤其是饭桌上好不容易因为这位格外爽朗的母亲,而稍微放松点儿时,云初露却神出鬼没地来了一句:[漂亮的妈妈桑也会死很惨。] 夏知眠:[……这部漫画的作者,有病!?] 从吉野顺平家告辞后,刚走出没多久,夏知眠就停下了脚步,没头没脑地冲同伴道:“虎杖,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情需要解决。”她抬起眼眸,极为冷静的眼眸里,却藏匿着隐隐的怒意。 “欸?”虎杖悠仁不明所以,不过还是按自己的直觉问道:“需要帮忙么,好像从傍晚开始,夏夏姐就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 “……你这种敏锐的直觉,可以传授给我么?”夏知眠揉着眉心,哭笑不得地吐槽了一句,不过还是坦言道,“你在的话或许的确更好一些,不过我目前没办法说明原因,总之再等一会儿。 “我们重新返回吉野顺平家。” 第116章 我今天绝对要揍到他! 云初露,某些时候也算是神一般的存在了。 拧坏门锁冲进去的那一瞬间,咒力催动的冰霜也拔地而起,将女人身后的低等咒灵彻底冻成了冰雕。 并不知危险悄然降临的吉野凪,手里正捏着那根来不及细看的手指。听到动静她猛然回身,脸上的惊恐之色尚未完全显露,就被冲过来的夏知眠一个手刀劈晕了过去。 “抱歉。” 接住了对方倒向自己的身体,夏知眠这才松了口气。从在外面等云初露的信号开始,她的情绪就绷得很紧。 生怕怀里这位性格爽朗,待人和善和善的母亲,依然会像原本的命运那般,被咒灵残杀,甚至啃食到仅余半个身体。 即便是非亲非故的他们也无法接受这样的惨状,更何况她的儿子。 背后那只以游戏玩弄人类的咒灵,是真该死。 “这里……怎么会有咒灵?”被莫名带回来的虎杖悠仁显然很吃惊,毕竟离开时一切都那么正常。 如果今天他们没有回来,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几乎不用想也知道,在饭桌还同他们开怀笑着的人,大概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 他捏紧拳头,眼里都是点燃的怒意。 楼下的动静自然不小,被惊醒的吉野顺平很快就匆匆跑了下来。看到桌前那只被冰封的绿色怪物时,他的瞳孔骤缩,视线立马慌乱地寻觅起来。 当发现母亲正被不知何时又来到自己家的夏知眠抱着,便立马跑了过去。因为昏暗的光线,甚至还差点被椅子绊倒。 “妈妈!!” 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一定无比焦急,夏知眠赶紧解释道:“她没事,只是暂时晕过去了。” 将犹如睡着般的女人放平在沙发上,她站直身体,俯视着趴在母亲旁边的少年,缓缓问道:“吉野同学,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在电影院里,究竟看到了什么吗?” 她的语气很平静,并无任何质问或指责的意思。 然而被问及的吉野顺平,和目前还有些摸不着思绪的虎杖悠仁,俱是一愣。 夏知眠在他回目望来的眼神中,打开了沙发边柜的台灯,然后将手里的那根小指举起在光线下。 “宿傩的手指,为什么会……!?”一眼就看出那是什么的虎杖少年直接惊呼了一声。 “这是在你妈妈手里发现的,特级咒物,简单点解释,就是所有咒灵都趋之若鹜的东西,这也是为什么你家会出现……”她捏着那根手指,指了指旁边的冰雕,“虽然我不清楚你替对方隐瞒的原因,但是这根手指,显然和它脱不了干系。” “你那么喜欢看恐怖片,应该也知道的,恶魔在一开始的时候,总是会十分慷慨。” “你的身体……被改造过了。”讲到这里的时候,少年的脸上已经浮现了多种复杂的情绪,难以置信、震惊、后怕、还有悔恨。 “妈妈……差点就……” 被自己害死了。 “改造?”虎杖悠仁怔怔地望着吉野顺平,“那他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和那些人一样…… 夏知眠自然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是对方有意而为,也可能是因为,他自己本身比较特殊。” 她看着少年快要崩溃的模样,蹲下来,轻轻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虽然差一点儿就发生了难以挽回的事情,但罪魁祸首肯定不是你。” 怕他留下什么心理创伤,夏知眠没急着问那些经过,而是先柔声开导他: “我可不是为了安慰你才这么说的哦,哪怕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也能感觉出来,你和你母亲,都是很好的人啊。” “而且虎杖这孩子的直觉一向都准到可怕,他想要结交的朋友一定不会差。即便自责必不可免,也希望你不要一直陷在这种情绪里。” 被安抚的吉野顺平情绪稍稍平复了些,在虎杖悠仁不好意思的挠头,心想学姐是不是在夸自己时,他终于坚定地抬起了眼眸:“电影院的事,还有这些天我和它接触的所有,我都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们。” 只要,能让那个混蛋付出代价! …… 从吉野顺平家出来后,夏知眠仰头望着星辰稀疏的天空,幽幽吐了口浊气。 她太能理解对方渴望力量的原因,才更加觉得命运永远充满了戏剧性的残酷。 “对了,这个是不是要给你?”暂时抛开思绪的夏知眠将口袋里的小指拿出来,准备递给身旁的虎杖悠仁,“现在就直接吃吗,还是要和悟……五条老师打声招呼?”她有些好奇地问道。 “啊,我还是先问问……”虎杖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只是自己的指腹尚未触到那根手指,他的掌心就突然咧开了一张大嘴。 猩红的舌头顺着少女的尾指舔舐而上,然后猛地一卷,就这么将自己的手指给吞了。 反应不及时的两个人在夜色中像雕塑一样呆愣原地。 夏知眠看着自己湿哒哒的几根手指,一片空白的脑子瞬间爆炸:“宿傩!!” “虎杖,你让他出来一分钟,我今天绝对要揍到他!” “夏、夏夏姐,你冷静点。” 两面宿傩:“呵。” “你居然还敢笑!?” …… 吉野顺平将毯子盖在母亲的身上,自己坐到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借着淡黄色的微光,他将手里的小玻璃瓶举至眼前。 大概仅有五厘米高的小瓶子,里面只有浅浅的一层,和露水一样的透明液体。 是少女离开前,递给他的。 [成为咒术师,除了繁重的训练和任务,最艰难的,大概是说不定哪一天,就要面临自己或他人的死亡。] [以及自此基本脱离了普通人的社会,所以和你母亲见面的机会也少很多。] [继续做一个普通人,你会失去自己得到力量,也看不到咒灵。而在未来的人生中,依然会面或多或少的,现实给出的难题。] [无论你做哪一种选择,等到事情结束之后,想清楚了就喝下这个,都会有所帮助的。] 他知道,在选择这个事情上,没有任何人能帮自己决定。 想要获得力量,是因为不想再受无休止的欺凌,想要那些只会霸凌他人的混蛋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 他们才是最该死的不是吗。 [只要杀过一次,“杀”这个选项就会入侵我的生活,生命的价值变得暧昧不清,连重要之人的价值也是,我害怕变成这样。] 脑海中却再次想起了那个少年的声音。 吉野顺平握紧了手里的瓶子,依然无法想清楚应该做下何种决定。但没关系,他还有时间,至少目前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个。 …… 和伊地知汇合之后,两人才知道七海建人竟然独自去和那个咒灵进行战斗。 也不怪虎杖会不甘地问出:“我是拖后腿的吗?娜娜明。” “你都受伤了,下次要带上我啊。”他在宽敞的走廊一边,目光灼灼盯着自己对面的男人,“我的同伴死了,我却不在场,就因为我还是个孩子……这种事,我才不要!” 旁边的夏知眠垂了垂眼睑,只是安静地听着,没有作声。 而被注视的七海建人抱肩靠着墙壁,脸上的神色淡淡,与以往并无区别。 但在少年掷地有声地发言后,他却果断拒绝了:“不行。” “世上总有无可救药的人类,只要你还从事这份工作,总有一天会碰到不得不杀人的时候,但不该是现在。” 没什么波澜的语气,竟然一针见血地戳中了少年内心深处。 “请你理解,身为孩子绝不是罪过。” “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们就好。” 男人转身离开,准备去清理下水道留下的改造人,徒留神色复杂的少年和始终一言不发的少女在原地。 “嗷!” 夏知眠突然伸手,在虎杖悠仁的脑门上弹了一下,把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不要想太多,真正的要做抉择的时候,你总会知道的。这个世上,本就没有完美的答案,顺从你的内心就好了。” “就像现在。”她摇了摇手机,露出了屏幕上吉野顺平发来的讯息。 “那我们……”看完内容的少年终于恢复了以往的活力。 “明早去里樱高中。” 和虎杖悠仁沟通完后,夏知眠也追上了准备上车的七海建人。 “娜娜明。” 被叫住的男人动作一滞,慢慢转过了身。 “对后辈真的很温柔啊,娜娜明。”夏知眠笑眯眯地望着他,“不过,我应该不算是孩子。”她反手指了指自己,眼底有一丝打趣之意。 七海建人素来冷淡的那张脸,却陡然浮出了点儿不自在的情绪。 好在夏知眠适可而止,没有继续为难对方:“超度完下水道的人,还要辛苦你明早去一趟里樱高中,无意外的话,真人应该会出现在那里。” 她当然没有狂妄到认为仅靠他们仨就能解决那家伙,即便在有云初露帮忙的情况下,所以…… “最好把有闲的咒术师都喊上,我们去围剿它。” 既然这么喜欢玩弄人类,就让它也尝尝被耍的滋味好了。 第116章 我今天绝对要揍到他! 云初露,某些时候也算是神一般的存在了。 拧坏门锁冲进去的那一瞬间,咒力催动的冰霜也拔地而起,将女人身后的低等咒灵彻底冻成了冰雕。 并不知危险悄然降临的吉野凪,手里正捏着那根来不及细看的手指。听到动静她猛然回身,脸上的惊恐之色尚未完全显露,就被冲过来的夏知眠一个手刀劈晕了过去。 “抱歉。” 接住了对方倒向自己的身体,夏知眠这才松了口气。从在外面等云初露的信号开始,她的情绪就绷得很紧。 生怕怀里这位性格爽朗,待人和善和善的母亲,依然会像原本的命运那般,被咒灵残杀,甚至啃食到仅余半个身体。 即便是非亲非故的他们也无法接受这样的惨状,更何况她的儿子。 背后那只以游戏玩弄人类的咒灵,是真该死。 “这里……怎么会有咒灵?”被莫名带回来的虎杖悠仁显然很吃惊,毕竟离开时一切都那么正常。 如果今天他们没有回来,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几乎不用想也知道,在饭桌还同他们开怀笑着的人,大概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 他捏紧拳头,眼里都是点燃的怒意。 楼下的动静自然不小,被惊醒的吉野顺平很快就匆匆跑了下来。看到桌前那只被冰封的绿色怪物时,他的瞳孔骤缩,视线立马慌乱地寻觅起来。 当发现母亲正被不知何时又来到自己家的夏知眠抱着,便立马跑了过去。因为昏暗的光线,甚至还差点被椅子绊倒。 “妈妈!!” 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一定无比焦急,夏知眠赶紧解释道:“她没事,只是暂时晕过去了。” 将犹如睡着般的女人放平在沙发上,她站直身体,俯视着趴在母亲旁边的少年,缓缓问道:“吉野同学,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在电影院里,究竟看到了什么吗?” 她的语气很平静,并无任何质问或指责的意思。 然而被问及的吉野顺平,和目前还有些摸不着思绪的虎杖悠仁,俱是一愣。 夏知眠在他回目望来的眼神中,打开了沙发边柜的台灯,然后将手里的那根小指举起在光线下。 “宿傩的手指,为什么会……!?”一眼就看出那是什么的虎杖少年直接惊呼了一声。 “这是在你妈妈手里发现的,特级咒物,简单点解释,就是所有咒灵都趋之若鹜的东西,这也是为什么你家会出现……”她捏着那根手指,指了指旁边的冰雕,“虽然我不清楚你替对方隐瞒的原因,但是这根手指,显然和它脱不了干系。” “你那么喜欢看恐怖片,应该也知道的,恶魔在一开始的时候,总是会十分慷慨。” “你的身体……被改造过了。”讲到这里的时候,少年的脸上已经浮现了多种复杂的情绪,难以置信、震惊、后怕、还有悔恨。 “妈妈……差点就……” 被自己害死了。 “改造?”虎杖悠仁怔怔地望着吉野顺平,“那他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和那些人一样…… 夏知眠自然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是对方有意而为,也可能是因为,他自己本身比较特殊。” 她看着少年快要崩溃的模样,蹲下来,轻轻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虽然差一点儿就发生了难以挽回的事情,但罪魁祸首肯定不是你。” 怕他留下什么心理创伤,夏知眠没急着问那些经过,而是先柔声开导他: “我可不是为了安慰你才这么说的哦,哪怕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也能感觉出来,你和你母亲,都是很好的人啊。” “而且虎杖这孩子的直觉一向都准到可怕,他想要结交的朋友一定不会差。即便自责必不可免,也希望你不要一直陷在这种情绪里。” 被安抚的吉野顺平情绪稍稍平复了些,在虎杖悠仁不好意思的挠头,心想学姐是不是在夸自己时,他终于坚定地抬起了眼眸:“电影院的事,还有这些天我和它接触的所有,我都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们。” 只要,能让那个混蛋付出代价! …… 从吉野顺平家出来后,夏知眠仰头望着星辰稀疏的天空,幽幽吐了口浊气。 她太能理解对方渴望力量的原因,才更加觉得命运永远充满了戏剧性的残酷。 “对了,这个是不是要给你?”暂时抛开思绪的夏知眠将口袋里的小指拿出来,准备递给身旁的虎杖悠仁,“现在就直接吃吗,还是要和悟……五条老师打声招呼?”她有些好奇地问道。 “啊,我还是先问问……”虎杖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只是自己的指腹尚未触到那根手指,他的掌心就突然咧开了一张大嘴。 猩红的舌头顺着少女的尾指舔舐而上,然后猛地一卷,就这么将自己的手指给吞了。 反应不及时的两个人在夜色中像雕塑一样呆愣原地。 夏知眠看着自己湿哒哒的几根手指,一片空白的脑子瞬间爆炸:“宿傩!!” “虎杖,你让他出来一分钟,我今天绝对要揍到他!” “夏、夏夏姐,你冷静点。” 两面宿傩:“呵。” “你居然还敢笑!?” …… 吉野顺平将毯子盖在母亲的身上,自己坐到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借着淡黄色的微光,他将手里的小玻璃瓶举至眼前。 大概仅有五厘米高的小瓶子,里面只有浅浅的一层,和露水一样的透明液体。 是少女离开前,递给他的。 [成为咒术师,除了繁重的训练和任务,最艰难的,大概是说不定哪一天,就要面临自己或他人的死亡。] [以及自此基本脱离了普通人的社会,所以和你母亲见面的机会也少很多。] [继续做一个普通人,你会失去自己得到力量,也看不到咒灵。而在未来的人生中,依然会面或多或少的,现实给出的难题。] [无论你做哪一种选择,等到事情结束之后,想清楚了就喝下这个,都会有所帮助的。] 他知道,在选择这个事情上,没有任何人能帮自己决定。 想要获得力量,是因为不想再受无休止的欺凌,想要那些只会霸凌他人的混蛋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 他们才是最该死的不是吗。 [只要杀过一次,“杀”这个选项就会入侵我的生活,生命的价值变得暧昧不清,连重要之人的价值也是,我害怕变成这样。] 脑海中却再次想起了那个少年的声音。 吉野顺平握紧了手里的瓶子,依然无法想清楚应该做下何种决定。但没关系,他还有时间,至少目前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个。 …… 和伊地知汇合之后,两人才知道七海建人竟然独自去和那个咒灵进行战斗。 也不怪虎杖会不甘地问出:“我是拖后腿的吗?娜娜明。” “你都受伤了,下次要带上我啊。”他在宽敞的走廊一边,目光灼灼盯着自己对面的男人,“我的同伴死了,我却不在场,就因为我还是个孩子……这种事,我才不要!” 旁边的夏知眠垂了垂眼睑,只是安静地听着,没有作声。 而被注视的七海建人抱肩靠着墙壁,脸上的神色淡淡,与以往并无区别。 但在少年掷地有声地发言后,他却果断拒绝了:“不行。” “世上总有无可救药的人类,只要你还从事这份工作,总有一天会碰到不得不杀人的时候,但不该是现在。” 没什么波澜的语气,竟然一针见血地戳中了少年内心深处。 “请你理解,身为孩子绝不是罪过。” “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们就好。” 男人转身离开,准备去清理下水道留下的改造人,徒留神色复杂的少年和始终一言不发的少女在原地。 “嗷!” 夏知眠突然伸手,在虎杖悠仁的脑门上弹了一下,把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不要想太多,真正的要做抉择的时候,你总会知道的。这个世上,本就没有完美的答案,顺从你的内心就好了。” “就像现在。”她摇了摇手机,露出了屏幕上吉野顺平发来的讯息。 “那我们……”看完内容的少年终于恢复了以往的活力。 “明早去里樱高中。” 和虎杖悠仁沟通完后,夏知眠也追上了准备上车的七海建人。 “娜娜明。” 被叫住的男人动作一滞,慢慢转过了身。 “对后辈真的很温柔啊,娜娜明。”夏知眠笑眯眯地望着他,“不过,我应该不算是孩子。”她反手指了指自己,眼底有一丝打趣之意。 七海建人素来冷淡的那张脸,却陡然浮出了点儿不自在的情绪。 好在夏知眠适可而止,没有继续为难对方:“超度完下水道的人,还要辛苦你明早去一趟里樱高中,无意外的话,真人应该会出现在那里。” 她当然没有狂妄到认为仅靠他们仨就能解决那家伙,即便在有云初露帮忙的情况下,所以…… “最好把有闲的咒术师都喊上,我们去围剿它。” 既然这么喜欢玩弄人类,就让它也尝尝被耍的滋味好了。 第117章 我们也依然是朋友啊 吉野顺平没有杀人。 他只是在少女给予的提议下,借机将那些曾经霸凌过自己的混蛋,全部都狠狠地揍了一顿。虽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住院一段时间肯定是要的。 甚至为了不必付赔偿,他还听对方的话戴上了动物头套。 云初露:[成年人的心,可真脏啊。] 假装听不懂的夏知眠:(~ ̄▽ ̄) 直到“恰好”出现,前来阻止他的虎杖悠仁和夏知眠,在引出真人后,三人猛然调头一致对外。 “真是让我失望啊,顺平。”木偶未能按自己的牵引行动,让他这个提线人多少有些不爽。 不听话的木偶,自然还是毁掉的好。 拥有一脸童真的男人,即便七七八八的缝合线也并不会让那张脸有多丑恶,直到他的手臂突然鼓胀起来,变成了十分扭曲恐怖的形态。 黏腻恶心的目光在三人脸上游走了一圈后,却突然定在了少女身上。 “原来就是你啊。”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夏知眠一头雾水:“……?” 她当下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盯上。但对方却没再解释什么,而是又一脸兴味地重新看向了虎杖悠仁。 在他看来,显然是宿傩的容器更有意思。 攻势来得猝不及防。 好在三人早有准备,趁着被打碎的玻璃,他们一齐从窗口跳了下去。以为“猎物”要逃跑的真人舔了舔唇,像个残忍的狩猎者一样十分兴奋地笑了起来,随即也跟着一同下到了操场。 而操场上,可不止他们三人。 “所以……有闲的咒术师,难道就只有灰原一个人么?”虽然见到老朋友确实很开心,但与预期相差太大的现实也让她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色。 人员竟然紧缺至此,这个咒术界吃枣药丸,霓虹吃枣药丸啊! “居然真的是夏夏姐。” 已经成年的灰原雄,因为有些娃娃脸的相貌,除了比过去更显成熟和帅气了些,外表的变化并不是特别明显。连性格也是一如既往地开朗,始终像是耀眼的小太阳闪闪发光。 他几乎围着少女转了一圈,露出一脸惊讶的模样:“听娜娜明说的时候,我还不太相信,所以为什么会……” “唔,还是等结束之后再聊。”虽然很想叙旧,但现在显然不合时宜,“别看来支援的只有我一个,这些年我也是有成长的哦。” “是是,知道啦~”夏知眠被他挺胸脯的小动作逗笑,“毕竟是夏油前辈的追随者,在靠谱这方面绝对值得信赖。” “夏夏姐……”被打趣的青年人一脸无奈地望着她叹了口气。 对面落地之后发觉还有两位咒术师的真人未见任何紧张,反而流露出一抹娇羞来:“大家都是为我而来的嘛,真是让人挺不好意思的呢。” “还有三七分术师,看上去很精神啊,我们双方都没有事,真是太好了。” “要来一个拥抱吗?” 自然没有人回应他,面对这种恶心人的咒灵,动手就够了。 在云初露的提醒下,夏知眠得知他的术式原理后,就像辅助一样,将能够溶解咒力的冰凌,始终阻挠着男人对他们身体的触碰。 唯一能使其受伤,能够有效攻击又不会被改造的虎杖悠仁靠着大家的配合,几乎铆足了劲要把真人往死里揍。 而这混蛋不但像滑不溜手的泥鳅一般狡诈,甚至还很懂人心。他不断改变自己的形态以躲避攻击,同时还放出了孩童一般的改造人,命令他们去袭击虎杖。 那些个头看上去小小的咒灵,连发出的声音都如同幼儿。 善良的少年无法对曾经是人类的咒灵下手,即便多次闪躲仍被追上并束缚了手脚,他的眼底依旧是痛苦的挣扎。 直到一只跳在他身上不伦不类的咒灵,仿佛短暂地恢复了一点儿属于人类的意识。 虎杖悠仁的瞳孔中,映射着对方已经看不出人形的脸。他流下了眼泪,用尚且稚嫩的声音,颤抖着祈求他,杀死自己。 [真正要做抉择的时候,你总会知道的。] 以这种不人不鬼的形态,完全丧失人类尊严的活着,于他们而言,才是真正的绝望。 …… 无论对这只从人类的[恶]中诞生的咒灵有多深恶痛绝,有多想将它彻底祓除。到最后,由于能力的特殊性,还是让它十分狡猾地逃走了。 但不管怎么样,这件事也算是告一段落。被迷晕的学生尽数送到了医院,被判定为恐怖分子袭击的事故后,吉野顺平自然没受到什么影响。 反倒是那几个家里有点小钱的问题学生,被匿名爆出长期霸凌同学、参赛作品找代写作弊后,未来的日子怕是不会好了。 不过在与母亲沟通之后,吉野顺平终是选择了,转到一所新的学校开始生活。 云初露的“露水”,让他不再拥有特殊的力量,也愈合了他额头上曾被烟头烫出的伤疤。 在咒术师和普通人之间,即便珍惜得之不易的友谊,即便渴望这份强大的力量,但他更在意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没关系,有时间的话,还是可以约着一起看电影嘛。就算你不做咒术师,我们也依然是朋友啊。” 虎杖悠仁勾着少年的肩膀,那样天真赤诚的笑容,似乎永远都不会改变。 比起少年人热忱的情谊,夏知眠则是留给了他一个联系方式。 “是我家的小妹妹,就当是帮你报了个暑假训练班。”她神秘兮兮地朝少年道。 “欸?” 有性格豪爽又厉害的菜菜子来指导他的话,若再遇到同样的事情,就一定不会是无法反抗了。 伏黑甚尔在这方面的教育,做的还是很好的嘛。 ……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次的任务,却因为日益逼近的交流会,回到学校的他们也并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 夏知眠在与七海和灰原道别时,甚至大胆问出了他们能不能来高专当老师,她现在对那三个魔鬼教师的意见超大,干脆把他们都换掉! 高专需要成熟的大人啊! “唔,虽然我都可以,但是学长们……”灰原雄欲言又止,最后对夏知眠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夏知眠:“……” 七海没说什么,只是疑似鼓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当然知道这种事没什么可能,说白了也只不过是随口的几句抱怨罢了。 哪里知道被学弟好意提醒不要太过严格的夏油杰,会像是狐狸一样笑眯眯地将自己在走廊上问出:“听说夏夏想要换老师呢,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好吗?” 夏知眠:“……” 虽然他笑得怪好看的,但耐不住让人头皮发麻啊! 第117章 我们也依然是朋友啊 吉野顺平没有杀人。 他只是在少女给予的提议下,借机将那些曾经霸凌过自己的混蛋,全部都狠狠地揍了一顿。虽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住院一段时间肯定是要的。 甚至为了不必付赔偿,他还听对方的话戴上了动物头套。 云初露:[成年人的心,可真脏啊。] 假装听不懂的夏知眠:(~ ̄▽ ̄) 直到“恰好”出现,前来阻止他的虎杖悠仁和夏知眠,在引出真人后,三人猛然调头一致对外。 “真是让我失望啊,顺平。”木偶未能按自己的牵引行动,让他这个提线人多少有些不爽。 不听话的木偶,自然还是毁掉的好。 拥有一脸童真的男人,即便七七八八的缝合线也并不会让那张脸有多丑恶,直到他的手臂突然鼓胀起来,变成了十分扭曲恐怖的形态。 黏腻恶心的目光在三人脸上游走了一圈后,却突然定在了少女身上。 “原来就是你啊。”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夏知眠一头雾水:“……?” 她当下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盯上。但对方却没再解释什么,而是又一脸兴味地重新看向了虎杖悠仁。 在他看来,显然是宿傩的容器更有意思。 攻势来得猝不及防。 好在三人早有准备,趁着被打碎的玻璃,他们一齐从窗口跳了下去。以为“猎物”要逃跑的真人舔了舔唇,像个残忍的狩猎者一样十分兴奋地笑了起来,随即也跟着一同下到了操场。 而操场上,可不止他们三人。 “所以……有闲的咒术师,难道就只有灰原一个人么?”虽然见到老朋友确实很开心,但与预期相差太大的现实也让她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色。 人员竟然紧缺至此,这个咒术界吃枣药丸,霓虹吃枣药丸啊! “居然真的是夏夏姐。” 已经成年的灰原雄,因为有些娃娃脸的相貌,除了比过去更显成熟和帅气了些,外表的变化并不是特别明显。连性格也是一如既往地开朗,始终像是耀眼的小太阳闪闪发光。 他几乎围着少女转了一圈,露出一脸惊讶的模样:“听娜娜明说的时候,我还不太相信,所以为什么会……” “唔,还是等结束之后再聊。”虽然很想叙旧,但现在显然不合时宜,“别看来支援的只有我一个,这些年我也是有成长的哦。” “是是,知道啦~”夏知眠被他挺胸脯的小动作逗笑,“毕竟是夏油前辈的追随者,在靠谱这方面绝对值得信赖。” “夏夏姐……”被打趣的青年人一脸无奈地望着她叹了口气。 对面落地之后发觉还有两位咒术师的真人未见任何紧张,反而流露出一抹娇羞来:“大家都是为我而来的嘛,真是让人挺不好意思的呢。” “还有三七分术师,看上去很精神啊,我们双方都没有事,真是太好了。” “要来一个拥抱吗?” 自然没有人回应他,面对这种恶心人的咒灵,动手就够了。 在云初露的提醒下,夏知眠得知他的术式原理后,就像辅助一样,将能够溶解咒力的冰凌,始终阻挠着男人对他们身体的触碰。 唯一能使其受伤,能够有效攻击又不会被改造的虎杖悠仁靠着大家的配合,几乎铆足了劲要把真人往死里揍。 而这混蛋不但像滑不溜手的泥鳅一般狡诈,甚至还很懂人心。他不断改变自己的形态以躲避攻击,同时还放出了孩童一般的改造人,命令他们去袭击虎杖。 那些个头看上去小小的咒灵,连发出的声音都如同幼儿。 善良的少年无法对曾经是人类的咒灵下手,即便多次闪躲仍被追上并束缚了手脚,他的眼底依旧是痛苦的挣扎。 直到一只跳在他身上不伦不类的咒灵,仿佛短暂地恢复了一点儿属于人类的意识。 虎杖悠仁的瞳孔中,映射着对方已经看不出人形的脸。他流下了眼泪,用尚且稚嫩的声音,颤抖着祈求他,杀死自己。 [真正要做抉择的时候,你总会知道的。] 以这种不人不鬼的形态,完全丧失人类尊严的活着,于他们而言,才是真正的绝望。 …… 无论对这只从人类的[恶]中诞生的咒灵有多深恶痛绝,有多想将它彻底祓除。到最后,由于能力的特殊性,还是让它十分狡猾地逃走了。 但不管怎么样,这件事也算是告一段落。被迷晕的学生尽数送到了医院,被判定为恐怖分子袭击的事故后,吉野顺平自然没受到什么影响。 反倒是那几个家里有点小钱的问题学生,被匿名爆出长期霸凌同学、参赛作品找代写作弊后,未来的日子怕是不会好了。 不过在与母亲沟通之后,吉野顺平终是选择了,转到一所新的学校开始生活。 云初露的“露水”,让他不再拥有特殊的力量,也愈合了他额头上曾被烟头烫出的伤疤。 在咒术师和普通人之间,即便珍惜得之不易的友谊,即便渴望这份强大的力量,但他更在意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没关系,有时间的话,还是可以约着一起看电影嘛。就算你不做咒术师,我们也依然是朋友啊。” 虎杖悠仁勾着少年的肩膀,那样天真赤诚的笑容,似乎永远都不会改变。 比起少年人热忱的情谊,夏知眠则是留给了他一个联系方式。 “是我家的小妹妹,就当是帮你报了个暑假训练班。”她神秘兮兮地朝少年道。 “欸?” 有性格豪爽又厉害的菜菜子来指导他的话,若再遇到同样的事情,就一定不会是无法反抗了。 伏黑甚尔在这方面的教育,做的还是很好的嘛。 ……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次的任务,却因为日益逼近的交流会,回到学校的他们也并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 夏知眠在与七海和灰原道别时,甚至大胆问出了他们能不能来高专当老师,她现在对那三个魔鬼教师的意见超大,干脆把他们都换掉! 高专需要成熟的大人啊! “唔,虽然我都可以,但是学长们……”灰原雄欲言又止,最后对夏知眠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夏知眠:“……” 七海没说什么,只是疑似鼓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当然知道这种事没什么可能,说白了也只不过是随口的几句抱怨罢了。 哪里知道被学弟好意提醒不要太过严格的夏油杰,会像是狐狸一样笑眯眯地将自己在走廊上问出:“听说夏夏想要换老师呢,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好吗?” 夏知眠:“……” 虽然他笑得怪好看的,但耐不住让人头皮发麻啊! 第118章 我还蛮喜欢你的 交流会开始前夕,夏知眠终于从夜蛾校长那里要来了一小块阳光充足的土地。 虽然没什么时间去市中心,但好在郊区的田地本来就多,她在山下的菜市场买到了不少应季的菜苗和种子。 比较适合夏天的黄瓜、辣椒、西红柿、茄子等等。 于是除了训练外的闲余时间,都被她用来整地、施肥、搭支架,再根据蔬果的生长习性栽培植株、除草、防虫。 忙到课下基本看不到人影,问就是在地里干活。 实在有任务赶不回来了,她就只能厚着脸皮去请求伏黑甚尔帮忙浇个水,毕竟天气炎热加上蔬菜处于生长初期,必须保持土壤的湿润。 虽然每找他一次,她的荷包就要少几张票子…… 至于为什么不找同样留在学校的家入硝子,那当然是舍不得已经很辛苦的她,再多一份差事。 不过除了小惠,其他的同学大概很难理解夏知眠的这种喜好,和她嘴里所说的成就感。毕竟蔬果之类的食材,一直都会有人定期送上来。 夏知眠自然也不是缺了这口吃的,但人生如果只围绕着祓除咒灵的话,对她这种一心想养老的人来说就太折磨了。所以试试水的同时,其实也是在紧凑的生活中挤出一点儿自己的空间。 这是属于她的放松方式。 当然如果山里面有湖泊的话,钓鱼或许更不错。 而为了让年轻人同样在日复一日的枯燥日子里能多一点色彩,让虎杖悠仁搬走两盆仙人球后,夏知眠几乎又每人都送了一两盆。 “万一……”不敢肯定自己能把它们养活的真希,盯着那一株小小的植物欲言又止。 “鲑鱼。”怀有同样心情的狗卷棘也点了点头。 知道他们担忧什么的夏知眠笑了笑,把需要注意的地方交代了一下:“除了夏天需要避晒,其他季节放在太阳底下多晒晒,大概一两个星期浇一次水,基本就不用怎么管了。” 她选的都是一些皮实好养活的品种,养护上几乎不需要费心。而且顶端都已经长出了花苞,估计再过个几天就能开花了。 “仙人球……还会开花么?”熊猫捧着那个小小的盆栽,一脸不可思议。 “好像是会的,我记得……杂志上有看到过。”乙骨在过往的记忆中翻找了一下,不是很确定地道。 “当然会啦,而且据说很漂亮,不过我也没见过就是了。”野蔷薇对花花草草了解不多,但也算知道一点儿。 她转头好奇地朝夏知眠问道:“那开出来的花是什么颜色的啊?夏夏姐。” 少女习以为常的称呼,让一旁的伏黑惠皱了皱眉,却也没再说什么来纠正她。 毕竟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完全说不通,简直让人恼火。 “我知道哦。”比他们更早得到盆栽的虎杖少年兴冲冲地举起来了手,“是……唔!” 少年答案还没说完被夏知眠连忙盖住了嘴,她眼底流露出盈盈的笑意,带着点神秘感说:“提前知道可就没有惊喜啦,而且颜色可能是不一样的呀。所以究竟会开出什么颜色的花,只有等你们亲自来揭晓了。” 大概是因为她的这句话,大家忙碌之余总会忍不住去在意窗台上的盆栽,早上出宿舍时要看上两眼,晚上回来又要看两眼。 直到发现花苞越长越高,顶部隐隐有要绽开的趋势,心底都忍不住有些激动。 或许也没想到,关注一株植物的生长,原来是一个特别治愈的过程。 花开的那一天和以往的日子并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是某个傍晚推开宿舍的门,刚好一眼看到了窗台的仙人球上,突然多出了比球体本身还要大的重瓣花朵,在温柔的西晒中尽情绽开。 与夏知眠所说的一样,每一盆的花色都不尽相同,红、粉、绿、白,明明是浑身尖刺的植物,却又能开出如此娇艳欲滴的生命。 自然的奇迹,永远令人惊叹。 “所以夏夏是给每个人都送了啊,那老师的呢?”看到群里一堆花花的照片后,五条悟第二天就把夏知眠逮住了。 上一次这么逮她的,还是夏油杰。 这两个人,可真不愧是挚友。 “其他老师没有就算了,但五条老师必须得有哦~” 夏知眠:“……” …… 西红柿结出果子的那天,大家期待已久的交流会也终于要开始了。 以为要出发前往京都的野蔷薇,甚至一大早就拖上了行李,结果从熊猫口中得知举行地点就在自己学校的时候,整个人都很崩溃。 她还指望着去京都好好游玩一圈啊! 说到底还是因为乙骨前辈的错,毕竟里香的存在太过逆天,不过他今年倒因为任务,加上人员超额而不用参加。 几人的闲聊还未结束,京都的学生便踏着台阶,气势十足地走了上来。 “哎呀,东京校的各位都到齐了,特意来迎接我们吗?” 禅院真依撩了撩耳边的短发,目光轻蔑地瞥向众人。 “真让人恶心。” “乙骨这次不在啊。”东堂葵挠了挠头,懒散的脸上似乎有些失望,仿佛在他眼里的能够为之一战的只有乙骨。直到目光落在了对面一脸好奇宝宝的虎杖悠仁身上时,他才有了点儿精神。 对于东京校友的无礼,野蔷薇也十分嫌弃地开了口:“少废话,赶紧把见面礼交出来。” “生八桥、葛切、荞麦饼干……” 一脸冷漠的狗卷棘甚至还附和了一句:“鲑鱼。” 两波人之间显然暗流涌动,不过夏知眠的注意力从一开始就在蓝色头发的少女,和机械傀儡的身上。 在被对方察觉后,她的目光也没有闪躲,反而很是温和地笑了笑。 云初露说的,应该就是他们了。 第一日是团体战,以优先祓除咒灵的学校为胜出方。 由于半路遇上了突然冒出来的东堂葵,虎杖按计划和他对上后,其他人也随机四散开了。 虽然在长久的训练和任务中有了不小的成长,但同经验更丰富的东堂相比,少年到底还是落了下风。 不过这俩人打着打着,却因为相同的志趣聊了起来…… 确切点说,是东堂少年在揍了对方几拳后,又因为癖好一致而单方面将他当成了挚友。 青春期的友谊,果然奇奇怪怪。 …… 截住了三轮霞后,夏知眠并未做出下一步攻击,只是十分友好地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的话,她过于平和的态度,怎么看都像是自普通高校来交流学习的学生,甚至对输赢完全没有什么执念的样子。 和东京这边一样,在了解对手能力这一块,京都校的学生们在赛前也同样做了准备。 虽然去年没有出现过,但应该是凝冰冻结一类的术式。 三轮霞并未放下警惕,在礼貌回应的同时,紧紧握住刀柄的手,也始终没有松开。 正当两人对峙之时,林子里突然传来了一声东堂葵响亮的呼喊。 “动静还真够大的啊。” 轻声感叹了一句,夏知眠似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即便得知京都校的学生似乎想要杀死虎杖,她的语气也还是很温和。 “不担心吗?” 或者说,不感到生气吗。 “虎杖么,他可不会死在这里哦。”夏知眠的声音中,只有对同伴十足的信任,“就算没有宿傩,那孩子也是很强的啊。” 好歹是少年漫的主角之一啊。 “可能算是借口,但虎杖同学的事,我和大家不一样。”少女有些讶异她的回答,不过仍带着歉意解释了一句。 然后她慢慢抽出了挂在自己腰边的长刀,目光坚定,“只是,我也不打算把交流会的‘胜利’拱手让人。” 是个性格温柔又十分善良的姑娘啊。 “顺便说一句题外话,”她望着少女,漆黑的眼眸柔软又诚挚,“我还蛮喜欢你的。” 第118章 我还蛮喜欢你的 交流会开始前夕,夏知眠终于从夜蛾校长那里要来了一小块阳光充足的土地。 虽然没什么时间去市中心,但好在郊区的田地本来就多,她在山下的菜市场买到了不少应季的菜苗和种子。 比较适合夏天的黄瓜、辣椒、西红柿、茄子等等。 于是除了训练外的闲余时间,都被她用来整地、施肥、搭支架,再根据蔬果的生长习性栽培植株、除草、防虫。 忙到课下基本看不到人影,问就是在地里干活。 实在有任务赶不回来了,她就只能厚着脸皮去请求伏黑甚尔帮忙浇个水,毕竟天气炎热加上蔬菜处于生长初期,必须保持土壤的湿润。 虽然每找他一次,她的荷包就要少几张票子…… 至于为什么不找同样留在学校的家入硝子,那当然是舍不得已经很辛苦的她,再多一份差事。 不过除了小惠,其他的同学大概很难理解夏知眠的这种喜好,和她嘴里所说的成就感。毕竟蔬果之类的食材,一直都会有人定期送上来。 夏知眠自然也不是缺了这口吃的,但人生如果只围绕着祓除咒灵的话,对她这种一心想养老的人来说就太折磨了。所以试试水的同时,其实也是在紧凑的生活中挤出一点儿自己的空间。 这是属于她的放松方式。 当然如果山里面有湖泊的话,钓鱼或许更不错。 而为了让年轻人同样在日复一日的枯燥日子里能多一点色彩,让虎杖悠仁搬走两盆仙人球后,夏知眠几乎又每人都送了一两盆。 “万一……”不敢肯定自己能把它们养活的真希,盯着那一株小小的植物欲言又止。 “鲑鱼。”怀有同样心情的狗卷棘也点了点头。 知道他们担忧什么的夏知眠笑了笑,把需要注意的地方交代了一下:“除了夏天需要避晒,其他季节放在太阳底下多晒晒,大概一两个星期浇一次水,基本就不用怎么管了。” 她选的都是一些皮实好养活的品种,养护上几乎不需要费心。而且顶端都已经长出了花苞,估计再过个几天就能开花了。 “仙人球……还会开花么?”熊猫捧着那个小小的盆栽,一脸不可思议。 “好像是会的,我记得……杂志上有看到过。”乙骨在过往的记忆中翻找了一下,不是很确定地道。 “当然会啦,而且据说很漂亮,不过我也没见过就是了。”野蔷薇对花花草草了解不多,但也算知道一点儿。 她转头好奇地朝夏知眠问道:“那开出来的花是什么颜色的啊?夏夏姐。” 少女习以为常的称呼,让一旁的伏黑惠皱了皱眉,却也没再说什么来纠正她。 毕竟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完全说不通,简直让人恼火。 “我知道哦。”比他们更早得到盆栽的虎杖少年兴冲冲地举起来了手,“是……唔!” 少年答案还没说完被夏知眠连忙盖住了嘴,她眼底流露出盈盈的笑意,带着点神秘感说:“提前知道可就没有惊喜啦,而且颜色可能是不一样的呀。所以究竟会开出什么颜色的花,只有等你们亲自来揭晓了。” 大概是因为她的这句话,大家忙碌之余总会忍不住去在意窗台上的盆栽,早上出宿舍时要看上两眼,晚上回来又要看两眼。 直到发现花苞越长越高,顶部隐隐有要绽开的趋势,心底都忍不住有些激动。 或许也没想到,关注一株植物的生长,原来是一个特别治愈的过程。 花开的那一天和以往的日子并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是某个傍晚推开宿舍的门,刚好一眼看到了窗台的仙人球上,突然多出了比球体本身还要大的重瓣花朵,在温柔的西晒中尽情绽开。 与夏知眠所说的一样,每一盆的花色都不尽相同,红、粉、绿、白,明明是浑身尖刺的植物,却又能开出如此娇艳欲滴的生命。 自然的奇迹,永远令人惊叹。 “所以夏夏是给每个人都送了啊,那老师的呢?”看到群里一堆花花的照片后,五条悟第二天就把夏知眠逮住了。 上一次这么逮她的,还是夏油杰。 这两个人,可真不愧是挚友。 “其他老师没有就算了,但五条老师必须得有哦~” 夏知眠:“……” …… 西红柿结出果子的那天,大家期待已久的交流会也终于要开始了。 以为要出发前往京都的野蔷薇,甚至一大早就拖上了行李,结果从熊猫口中得知举行地点就在自己学校的时候,整个人都很崩溃。 她还指望着去京都好好游玩一圈啊! 说到底还是因为乙骨前辈的错,毕竟里香的存在太过逆天,不过他今年倒因为任务,加上人员超额而不用参加。 几人的闲聊还未结束,京都的学生便踏着台阶,气势十足地走了上来。 “哎呀,东京校的各位都到齐了,特意来迎接我们吗?” 禅院真依撩了撩耳边的短发,目光轻蔑地瞥向众人。 “真让人恶心。” “乙骨这次不在啊。”东堂葵挠了挠头,懒散的脸上似乎有些失望,仿佛在他眼里的能够为之一战的只有乙骨。直到目光落在了对面一脸好奇宝宝的虎杖悠仁身上时,他才有了点儿精神。 对于东京校友的无礼,野蔷薇也十分嫌弃地开了口:“少废话,赶紧把见面礼交出来。” “生八桥、葛切、荞麦饼干……” 一脸冷漠的狗卷棘甚至还附和了一句:“鲑鱼。” 两波人之间显然暗流涌动,不过夏知眠的注意力从一开始就在蓝色头发的少女,和机械傀儡的身上。 在被对方察觉后,她的目光也没有闪躲,反而很是温和地笑了笑。 云初露说的,应该就是他们了。 第一日是团体战,以优先祓除咒灵的学校为胜出方。 由于半路遇上了突然冒出来的东堂葵,虎杖按计划和他对上后,其他人也随机四散开了。 虽然在长久的训练和任务中有了不小的成长,但同经验更丰富的东堂相比,少年到底还是落了下风。 不过这俩人打着打着,却因为相同的志趣聊了起来…… 确切点说,是东堂少年在揍了对方几拳后,又因为癖好一致而单方面将他当成了挚友。 青春期的友谊,果然奇奇怪怪。 …… 截住了三轮霞后,夏知眠并未做出下一步攻击,只是十分友好地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的话,她过于平和的态度,怎么看都像是自普通高校来交流学习的学生,甚至对输赢完全没有什么执念的样子。 和东京这边一样,在了解对手能力这一块,京都校的学生们在赛前也同样做了准备。 虽然去年没有出现过,但应该是凝冰冻结一类的术式。 三轮霞并未放下警惕,在礼貌回应的同时,紧紧握住刀柄的手,也始终没有松开。 正当两人对峙之时,林子里突然传来了一声东堂葵响亮的呼喊。 “动静还真够大的啊。” 轻声感叹了一句,夏知眠似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即便得知京都校的学生似乎想要杀死虎杖,她的语气也还是很温和。 “不担心吗?” 或者说,不感到生气吗。 “虎杖么,他可不会死在这里哦。”夏知眠的声音中,只有对同伴十足的信任,“就算没有宿傩,那孩子也是很强的啊。” 好歹是少年漫的主角之一啊。 “可能算是借口,但虎杖同学的事,我和大家不一样。”少女有些讶异她的回答,不过仍带着歉意解释了一句。 然后她慢慢抽出了挂在自己腰边的长刀,目光坚定,“只是,我也不打算把交流会的‘胜利’拱手让人。” 是个性格温柔又十分善良的姑娘啊。 “顺便说一句题外话,”她望着少女,漆黑的眼眸柔软又诚挚,“我还蛮喜欢你的。” 第119章 输赢要算谁的? 在近身击晕对方的瞬间,夏知眠巧妙地将一个装着红色液体的瓶子,放进了少女的口袋。 监控的视角有限,屏幕外的人并没有看到她那不起眼的小动作。 冰霜截断并凝固的小溪再次流动了起来,她揽着像睡着了一样的少女,将其拦腰抱到一旁的草地上。 离开前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对方有着像霞光一样漂亮的容颜,性格看上去很温柔,迎击对手的时候却又非常帅气。 咒术界的女孩子,真是各有各的美丽啊。 夏知眠:[之前就想问了,那是你的血吗?] 云初露:[……不是。] 对方淡淡地否认后,却没多作解释,夏知眠便也知趣不再询问下去。 她现在还要去追上大部队。在不引人注意地情况下,将据说能“起死人而肉白骨”的药塞给少女。这场交流会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完成了。 接下来,就是全力以赴对待比赛。老年人心态的她,多少有点想摆烂,不过团体赛,总不能拖了大家后腿。 虽然通过监控视频,全程几乎看不出有任何问题,但屏幕外了解她性格的五条悟还是拖着嗓子,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嗯——?” “怎么,有什么问题?”坐在旁边的歌姬瞥了他一眼,眼中的嫌弃几乎溢于言表。 “没有哦,就是觉得,”五条悟翘着一条长腿,边说边摸了摸下巴,“我教出来的孩子果然很棒呢~”他的眼睛隔着眼罩放在屏幕上,脸上露出了特别欠扁的笑容。 歌姬:“……” 这家伙根本是水仙!? 至于本人内心的真实想法,恐怕也只有夏油杰知道。 没有急着去找可能面临危机的同伴,而是很有目的性地堵住了三轮,以她对胜负欲不强的情况下,怎么看都有点奇怪啊。 庵歌姬实在懒得吐槽对方,作为京都校的老师,她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学生:“我过去一趟。”林子里还有徘徊的咒灵,她得去把人接回来。 留下这句话后,她就走出了监控室。 虽然两校的学生各有千秋,但这场有来有往的交流会终究没能顺利进行到结尾。 除了那只被投放的准一级咒灵,还多出了一个特级。 …… “狗卷?” 在路上遇到狗卷棘的夏知眠,还没有走上前去,就看到了那只有些眼熟的、一侧肩膀仿佛驮着包裹的特级咒灵,从树后慢慢走了出来。 明明是应该感到恐惧的,毕竟又不像当初面对宿傩时,拥有那种奇特的自保能力。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只咒力给她一种很奇怪的,说不太上来的感觉。 或许是这个原因,所以在狗卷棘一脸戒备的情况下,她却脑子一抽,指着那只作为比赛判定胜负,却已经被特级斩杀的咒灵尸体,问道:“那这样的话,输赢要算谁的?” 狗卷棘拉下拉链的手顿了一下:“……” 特级咒灵似乎往夏知眠的方向看了一眼,它眼部的位置只有延伸出来的树枝,不过夏知眠并没有错过那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短暂“凝视”。无法理解,而且它竟然也没有第一时间对两人进行攻击。 狗卷棘也趁此机会喊出了咒言:“别动!”以此争取到时间,然后拉上尚有些诧异的少女,开始铆足劲往前方跑。 特级,是他们目前绝对无法祓除的存在。 限制行动的时间不过几秒,遮天蔽日的巨大的树木便猛然破土而出,互相交缠的枝条像一只巨型的手掌追逐着两人。 同伏黑惠与加茂宪纪汇合的他们,只能一路狼狈地逃跑,直到被完全堵住了去路。 天空不知何时降下了[帷帐],天地间竟变得一片昏暗。 一切都显得很不正常。 “为什么高专里会有咒灵?‘帐’又是谁放下的?”加茂宪纪紧皱着眉头问道。 “应该是和人类联手的特级,”已经匆匆打过一次照面的夏知眠简要解释道,“恐怕……还不止它一个。” 她同样蹙起了眉心,心底还是有些在意对方之前那古怪的一眼,同时很快又联想到真人当初莫名其妙的那句话。 不得不怀疑这几个根本是一伙的,但按理应该是冲着虎杖,或者说宿傩来的才对,为什么会对她有这么微妙的关注。 总不至于,又是那个混球……? 见对方尚未有所行动,狗卷棘连忙比了个手势,提醒道:“金枪鱼蛋黄酱。” “说的是,联系五条老师。”旁边的伏黑惠几乎秒懂地掏出了手机。 加茂宪纪却是一脸难以相信的表情:“等等,你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其实,还蛮好理解的。”夏知眠替正在播号的惠回答道。 “……你认真的?” 当着敌人面打电话摇人的行为显然是无法实现了,对方直接以难以捕捉的速度瞬间击飞了伏黑惠的手机。 而两个少年配合着狗卷棘再次使用的咒言控制,施展的招式竟完全不见效果。 破碎的布料下,连一丝伤痕都未能留下,简直铜皮铁骨。 这样的差距令人头皮发麻。 没有进一步进攻的咒灵动了动嘴唇,难以理解的,贴近女性的声音之下,却于脑海中呈现出了对方所要表达的意思。 [住手,愚蠢的孩子们。] [我只是想守护这个星球。] [森林、大海、天空,都在哭泣着说,再也无法忍受,无法再与人类共存了。] [即便能够感受到人类对星球的温柔,但那点慈爱太微不足道了。] 夏知眠怔怔地望着它,似乎能够听出,在倾诉的声音中,隐隐含着巨大的悲伤。 有那么一瞬间她其实觉得对方说得并没有错,于大自然而言,人类确实就像是一群寄生者。 “虽然……”夏知眠握了握手心,目光浮现出一丝无奈,“有些认同你,但作为华国人的身份,我也没办法完全认同你。” 毕竟那些倾尽一生,甚至是几代人的努力,将沙漠变成森林的慈爱与付出,才不是一点点啊。 “而且,高专附近山林的生态应该是很好的,你的‘保护’毁了一大片树林,光一棵树的生长也需要百年了。” “这种理由的杀戮,难道就不是破坏了么?” 被少女绕进去的花御似乎愣了一下,而夏知眠却在此时立即喊了声:“上屋顶。”好在身边的同伴反应都很及时。 她也几乎一刻未停,在范围之外,与回过神的咒灵同时施展了咒力。 “霜降!” 是基本消耗所有力量竖起的庞大冰柱,将对方连同迅速蔓延的枝条全部冻结在了整条走道上。 “跑。” 不知道能争取多长时间的夏知眠,流着冷汗拉了一把伏黑惠。 众人跑进前方的建筑内,刚要踏上楼梯,海浪一般的枝条就从身后的大门密密麻麻地涌了上来。 靠着冰霜和咒言断断续续的控制、惠和加茂的攻击,以此拉开距离的数次循环。跑到顶层又跳下的他们免不了都有些脱力,尤其是狗卷棘的嗓子明显已经超出了负荷。 在他吐了一大口血还想再一次发出咒言时,夏知眠果断拦了他一下,先一步开了口:“霜……” 对方却在一瞬间贴近至眼前,让她惊讶地瞪圆了眼眸。 身体因本能反应已经做出了格挡的动作,可咒灵并没有一拳轰飞她。反而是长长的枝条猛地从脚底窜出,直接将她一下子吊起来,并于半空中迅速卷成了倒挂的木乃伊。 夏知眠:“……?” 花御没有选择伤害她,除了羂索的交代外,也因为她莫名有些喜欢这个人类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 “姐姐!”伏黑惠几乎才出声,还没跑过去,就让区别对待的咒灵一拳捶到了屋檐边缘,背部掀碎了一堆瓦片,才勉强停下身体。还有比他更惨一点的,是直接被甩飞出去的加茂宪纪。 没有任何缓冲的时间,形如尖锥的数根木刺也紧接着追了上来,却在刺入少年身体的那一刻,被飞来的刀刃所击碎。 而花御也抬臂挡住了自己身后,来自少女的袭击。 “喂,行不行啊,臭小子。”熟悉的、懒洋洋的腔调从头顶上方传来,伏黑惠看着正低头俯视着自己的混蛋男人,狠狠地抹了把自己嘴角的血。 伏黑甚尔还算是个人地伸手提了他一把,在他完全起身后,则指了指正和咒灵打起来的禅院真希:“去帮你那位好学姐。”他说完,自己则向着那个木蛹走了过去。 好不容易用冰刀割破枝蔓的夏知眠,甚至都做好摔到地上的准备,没想到居然还被人给稳妥接住了。 “甚尔?你不是去街上买酒了?” 还是想要酿点果酒的她花了些票子才肯去的。 “啊,买完了。”伏黑甚尔将她放了下来,漫不经心的声音里夹杂着点不明显的笑意,“倒是没想到,一回来就看到大小姐要化茧成蝶。” 夏知眠:“……” 这个混蛋是会讽刺人的。 夏知眠懒得和他计较,见上面打得激烈,便戳了戳他的胳膊:“来都来了,你也不去帮帮你儿子。” “什么都依赖家长,小鬼还怎么成长。”抱着肩的男人扯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完全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不过视线却诚实地注视着屋檐上方。 说得好像你有让自己儿子多依赖一样。 夏知眠无语地抽了抽嘴角,刚想上去搭把手,就看到禅院真希一棍子把咒灵抽飞了出去。 一时惊叹出声:“好帅!” 伏黑甚尔瞥了少女一眼,然后把蠢蠢欲动的她给拦了下来:“没多少咒力就别折腾了,老实待着。”说完,自己则跟着儿子追了上去。 噫,口是心非的男人。 嘴上没有反驳的夏知眠,在心里还是默默吐槽了一句。 既然有伏黑甚尔帮忙,她这种半吊子去不去应该也不重要了,至于另外两位开挂王,大概率也是被潜入进来的敌人绊住了脚。 “狗卷,你还好吗?”将唯二的伤员从屋顶上扶下来,夏知眠替他把拉链拉了回去,“点头或者摇头就行啦,如果能走的话我们去找硝子,不过加茂已经完全晕过去了,要不你们都在这里等?早知道就把手机带在身上了……” 果然下次还是不要因为抠搜怕摔坏就不带了。 狗卷棘咳了几声,朝她比了个“2”,表示采纳第二种,加茂没醒来的情况下,还是他守着好一些。 “好,那我……” 面对面的两个人,突然同时有所察觉,因彻骨的寒意而露出了惊惧之色。 一只冰凉的小手,从后方牵住了夏知眠的手。 她猛地低头,就看到了那张再熟悉不过的,满脸缝合线的脸:“大姐姐~又见面了哦~” 虽然被要求过不要破坏对方的身体,但是,第一次遇到灵魂形态如此模糊不清的人类,他实在很好奇呢。 以小孩模样出现的真人,用伪装出来的稚嫩嗓音,于下一秒直接吐出了四个字。 “无为转变。” “滚……!”无法再释放出的咒言被自己嘴里喷出的血液打断,再也支撑不住的狗卷棘彻底倒了下去。 陷入黑暗的那一刻,夏知眠唯一的想法就是,说好不会再生变故的云初露,居然骗了自己。 在少女完全失去意识的顷刻间,真人眼前同时一黑,再睁眼时,他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座雪山里,入眼皆是漫漫无边的无垢洁白。 赤裸的双脚陷在柔软冰凉的雪地里,和飘落在身上的雪花有着同样无比清晰的真实感。 灵魂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倏然抬头,发现头顶的天空,有一只硕大的、睁开的金色眼睛,犹如镶嵌在苍穹的宝石。 那只眼睛正看不出任何情绪地,一瞬不瞬地俯视着自己。 仿佛令人心生敬畏的神明之瞳,强大的压迫感几乎扼住了他的咽喉。 无所应对的灵魂,却又在下一秒,被整个抽离了出去。 已经换成大人身体的真人,微微弯着身剧烈地喘了喘气,嘴边慢慢溢出了鲜血。 上一秒被他抓住的少女,除了晕倒在地,身体上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为什么会这样? 他刚刚……是看到了什么? 怎么会想不起来了…… 虽然不知道究竟什么原因,不过这样,岂不是更有意思了。 笑容逐渐癫狂的真人,将地上的少女一把提溜起来。鼓胀的肉块从他的背后延展,最终长出了一对类于翅膀的东西。 他要把这个古里古怪的人类,带回去仔细研究。 飞至半空,就听到了一声响彻云霄的龙鸣,随之而来的巨大风浪逼至身后。 虹龙载着自己的主人,将这鸟不鸟人的人咒灵截了下来。 夏油杰的眼神冷冽如寒冰,漂亮的紫水晶里,在此刻只有涌动的疯狂和杀意。 “你准备带我的学生,去哪里?”温润的嗓音里,没有丝毫温度。 “阿拉,不要这么大火气嘛~” 真人咧开嘴无耻地笑了笑,他倒也没打算浪费时间和对方对上,毕竟自己的首要任务并不是这个,不过还是有点可惜呢。 “既然监护人来了,那就……”他状似无辜地歪了歪头,目光中闪动着不怀好意的恶念,“还给你咯。”话音刚落,就松开了自己的手。 没有任何意识的少女,失去桎梏后,瞬间从空中坠了下去。 第119章 输赢要算谁的? 在近身击晕对方的瞬间,夏知眠巧妙地将一个装着红色液体的瓶子,放进了少女的口袋。 监控的视角有限,屏幕外的人并没有看到她那不起眼的小动作。 冰霜截断并凝固的小溪再次流动了起来,她揽着像睡着了一样的少女,将其拦腰抱到一旁的草地上。 离开前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对方有着像霞光一样漂亮的容颜,性格看上去很温柔,迎击对手的时候却又非常帅气。 咒术界的女孩子,真是各有各的美丽啊。 夏知眠:[之前就想问了,那是你的血吗?] 云初露:[……不是。] 对方淡淡地否认后,却没多作解释,夏知眠便也知趣不再询问下去。 她现在还要去追上大部队。在不引人注意地情况下,将据说能“起死人而肉白骨”的药塞给少女。这场交流会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完成了。 接下来,就是全力以赴对待比赛。老年人心态的她,多少有点想摆烂,不过团体赛,总不能拖了大家后腿。 虽然通过监控视频,全程几乎看不出有任何问题,但屏幕外了解她性格的五条悟还是拖着嗓子,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嗯——?” “怎么,有什么问题?”坐在旁边的歌姬瞥了他一眼,眼中的嫌弃几乎溢于言表。 “没有哦,就是觉得,”五条悟翘着一条长腿,边说边摸了摸下巴,“我教出来的孩子果然很棒呢~”他的眼睛隔着眼罩放在屏幕上,脸上露出了特别欠扁的笑容。 歌姬:“……” 这家伙根本是水仙!? 至于本人内心的真实想法,恐怕也只有夏油杰知道。 没有急着去找可能面临危机的同伴,而是很有目的性地堵住了三轮,以她对胜负欲不强的情况下,怎么看都有点奇怪啊。 庵歌姬实在懒得吐槽对方,作为京都校的老师,她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学生:“我过去一趟。”林子里还有徘徊的咒灵,她得去把人接回来。 留下这句话后,她就走出了监控室。 虽然两校的学生各有千秋,但这场有来有往的交流会终究没能顺利进行到结尾。 除了那只被投放的准一级咒灵,还多出了一个特级。 …… “狗卷?” 在路上遇到狗卷棘的夏知眠,还没有走上前去,就看到了那只有些眼熟的、一侧肩膀仿佛驮着包裹的特级咒灵,从树后慢慢走了出来。 明明是应该感到恐惧的,毕竟又不像当初面对宿傩时,拥有那种奇特的自保能力。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只咒力给她一种很奇怪的,说不太上来的感觉。 或许是这个原因,所以在狗卷棘一脸戒备的情况下,她却脑子一抽,指着那只作为比赛判定胜负,却已经被特级斩杀的咒灵尸体,问道:“那这样的话,输赢要算谁的?” 狗卷棘拉下拉链的手顿了一下:“……” 特级咒灵似乎往夏知眠的方向看了一眼,它眼部的位置只有延伸出来的树枝,不过夏知眠并没有错过那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短暂“凝视”。无法理解,而且它竟然也没有第一时间对两人进行攻击。 狗卷棘也趁此机会喊出了咒言:“别动!”以此争取到时间,然后拉上尚有些诧异的少女,开始铆足劲往前方跑。 特级,是他们目前绝对无法祓除的存在。 限制行动的时间不过几秒,遮天蔽日的巨大的树木便猛然破土而出,互相交缠的枝条像一只巨型的手掌追逐着两人。 同伏黑惠与加茂宪纪汇合的他们,只能一路狼狈地逃跑,直到被完全堵住了去路。 天空不知何时降下了[帷帐],天地间竟变得一片昏暗。 一切都显得很不正常。 “为什么高专里会有咒灵?‘帐’又是谁放下的?”加茂宪纪紧皱着眉头问道。 “应该是和人类联手的特级,”已经匆匆打过一次照面的夏知眠简要解释道,“恐怕……还不止它一个。” 她同样蹙起了眉心,心底还是有些在意对方之前那古怪的一眼,同时很快又联想到真人当初莫名其妙的那句话。 不得不怀疑这几个根本是一伙的,但按理应该是冲着虎杖,或者说宿傩来的才对,为什么会对她有这么微妙的关注。 总不至于,又是那个混球……? 见对方尚未有所行动,狗卷棘连忙比了个手势,提醒道:“金枪鱼蛋黄酱。” “说的是,联系五条老师。”旁边的伏黑惠几乎秒懂地掏出了手机。 加茂宪纪却是一脸难以相信的表情:“等等,你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其实,还蛮好理解的。”夏知眠替正在播号的惠回答道。 “……你认真的?” 当着敌人面打电话摇人的行为显然是无法实现了,对方直接以难以捕捉的速度瞬间击飞了伏黑惠的手机。 而两个少年配合着狗卷棘再次使用的咒言控制,施展的招式竟完全不见效果。 破碎的布料下,连一丝伤痕都未能留下,简直铜皮铁骨。 这样的差距令人头皮发麻。 没有进一步进攻的咒灵动了动嘴唇,难以理解的,贴近女性的声音之下,却于脑海中呈现出了对方所要表达的意思。 [住手,愚蠢的孩子们。] [我只是想守护这个星球。] [森林、大海、天空,都在哭泣着说,再也无法忍受,无法再与人类共存了。] [即便能够感受到人类对星球的温柔,但那点慈爱太微不足道了。] 夏知眠怔怔地望着它,似乎能够听出,在倾诉的声音中,隐隐含着巨大的悲伤。 有那么一瞬间她其实觉得对方说得并没有错,于大自然而言,人类确实就像是一群寄生者。 “虽然……”夏知眠握了握手心,目光浮现出一丝无奈,“有些认同你,但作为华国人的身份,我也没办法完全认同你。” 毕竟那些倾尽一生,甚至是几代人的努力,将沙漠变成森林的慈爱与付出,才不是一点点啊。 “而且,高专附近山林的生态应该是很好的,你的‘保护’毁了一大片树林,光一棵树的生长也需要百年了。” “这种理由的杀戮,难道就不是破坏了么?” 被少女绕进去的花御似乎愣了一下,而夏知眠却在此时立即喊了声:“上屋顶。”好在身边的同伴反应都很及时。 她也几乎一刻未停,在范围之外,与回过神的咒灵同时施展了咒力。 “霜降!” 是基本消耗所有力量竖起的庞大冰柱,将对方连同迅速蔓延的枝条全部冻结在了整条走道上。 “跑。” 不知道能争取多长时间的夏知眠,流着冷汗拉了一把伏黑惠。 众人跑进前方的建筑内,刚要踏上楼梯,海浪一般的枝条就从身后的大门密密麻麻地涌了上来。 靠着冰霜和咒言断断续续的控制、惠和加茂的攻击,以此拉开距离的数次循环。跑到顶层又跳下的他们免不了都有些脱力,尤其是狗卷棘的嗓子明显已经超出了负荷。 在他吐了一大口血还想再一次发出咒言时,夏知眠果断拦了他一下,先一步开了口:“霜……” 对方却在一瞬间贴近至眼前,让她惊讶地瞪圆了眼眸。 身体因本能反应已经做出了格挡的动作,可咒灵并没有一拳轰飞她。反而是长长的枝条猛地从脚底窜出,直接将她一下子吊起来,并于半空中迅速卷成了倒挂的木乃伊。 夏知眠:“……?” 花御没有选择伤害她,除了羂索的交代外,也因为她莫名有些喜欢这个人类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 “姐姐!”伏黑惠几乎才出声,还没跑过去,就让区别对待的咒灵一拳捶到了屋檐边缘,背部掀碎了一堆瓦片,才勉强停下身体。还有比他更惨一点的,是直接被甩飞出去的加茂宪纪。 没有任何缓冲的时间,形如尖锥的数根木刺也紧接着追了上来,却在刺入少年身体的那一刻,被飞来的刀刃所击碎。 而花御也抬臂挡住了自己身后,来自少女的袭击。 “喂,行不行啊,臭小子。”熟悉的、懒洋洋的腔调从头顶上方传来,伏黑惠看着正低头俯视着自己的混蛋男人,狠狠地抹了把自己嘴角的血。 伏黑甚尔还算是个人地伸手提了他一把,在他完全起身后,则指了指正和咒灵打起来的禅院真希:“去帮你那位好学姐。”他说完,自己则向着那个木蛹走了过去。 好不容易用冰刀割破枝蔓的夏知眠,甚至都做好摔到地上的准备,没想到居然还被人给稳妥接住了。 “甚尔?你不是去街上买酒了?” 还是想要酿点果酒的她花了些票子才肯去的。 “啊,买完了。”伏黑甚尔将她放了下来,漫不经心的声音里夹杂着点不明显的笑意,“倒是没想到,一回来就看到大小姐要化茧成蝶。” 夏知眠:“……” 这个混蛋是会讽刺人的。 夏知眠懒得和他计较,见上面打得激烈,便戳了戳他的胳膊:“来都来了,你也不去帮帮你儿子。” “什么都依赖家长,小鬼还怎么成长。”抱着肩的男人扯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完全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不过视线却诚实地注视着屋檐上方。 说得好像你有让自己儿子多依赖一样。 夏知眠无语地抽了抽嘴角,刚想上去搭把手,就看到禅院真希一棍子把咒灵抽飞了出去。 一时惊叹出声:“好帅!” 伏黑甚尔瞥了少女一眼,然后把蠢蠢欲动的她给拦了下来:“没多少咒力就别折腾了,老实待着。”说完,自己则跟着儿子追了上去。 噫,口是心非的男人。 嘴上没有反驳的夏知眠,在心里还是默默吐槽了一句。 既然有伏黑甚尔帮忙,她这种半吊子去不去应该也不重要了,至于另外两位开挂王,大概率也是被潜入进来的敌人绊住了脚。 “狗卷,你还好吗?”将唯二的伤员从屋顶上扶下来,夏知眠替他把拉链拉了回去,“点头或者摇头就行啦,如果能走的话我们去找硝子,不过加茂已经完全晕过去了,要不你们都在这里等?早知道就把手机带在身上了……” 果然下次还是不要因为抠搜怕摔坏就不带了。 狗卷棘咳了几声,朝她比了个“2”,表示采纳第二种,加茂没醒来的情况下,还是他守着好一些。 “好,那我……” 面对面的两个人,突然同时有所察觉,因彻骨的寒意而露出了惊惧之色。 一只冰凉的小手,从后方牵住了夏知眠的手。 她猛地低头,就看到了那张再熟悉不过的,满脸缝合线的脸:“大姐姐~又见面了哦~” 虽然被要求过不要破坏对方的身体,但是,第一次遇到灵魂形态如此模糊不清的人类,他实在很好奇呢。 以小孩模样出现的真人,用伪装出来的稚嫩嗓音,于下一秒直接吐出了四个字。 “无为转变。” “滚……!”无法再释放出的咒言被自己嘴里喷出的血液打断,再也支撑不住的狗卷棘彻底倒了下去。 陷入黑暗的那一刻,夏知眠唯一的想法就是,说好不会再生变故的云初露,居然骗了自己。 在少女完全失去意识的顷刻间,真人眼前同时一黑,再睁眼时,他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座雪山里,入眼皆是漫漫无边的无垢洁白。 赤裸的双脚陷在柔软冰凉的雪地里,和飘落在身上的雪花有着同样无比清晰的真实感。 灵魂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倏然抬头,发现头顶的天空,有一只硕大的、睁开的金色眼睛,犹如镶嵌在苍穹的宝石。 那只眼睛正看不出任何情绪地,一瞬不瞬地俯视着自己。 仿佛令人心生敬畏的神明之瞳,强大的压迫感几乎扼住了他的咽喉。 无所应对的灵魂,却又在下一秒,被整个抽离了出去。 已经换成大人身体的真人,微微弯着身剧烈地喘了喘气,嘴边慢慢溢出了鲜血。 上一秒被他抓住的少女,除了晕倒在地,身体上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为什么会这样? 他刚刚……是看到了什么? 怎么会想不起来了…… 虽然不知道究竟什么原因,不过这样,岂不是更有意思了。 笑容逐渐癫狂的真人,将地上的少女一把提溜起来。鼓胀的肉块从他的背后延展,最终长出了一对类于翅膀的东西。 他要把这个古里古怪的人类,带回去仔细研究。 飞至半空,就听到了一声响彻云霄的龙鸣,随之而来的巨大风浪逼至身后。 虹龙载着自己的主人,将这鸟不鸟人的人咒灵截了下来。 夏油杰的眼神冷冽如寒冰,漂亮的紫水晶里,在此刻只有涌动的疯狂和杀意。 “你准备带我的学生,去哪里?”温润的嗓音里,没有丝毫温度。 “阿拉,不要这么大火气嘛~” 真人咧开嘴无耻地笑了笑,他倒也没打算浪费时间和对方对上,毕竟自己的首要任务并不是这个,不过还是有点可惜呢。 “既然监护人来了,那就……”他状似无辜地歪了歪头,目光中闪动着不怀好意的恶念,“还给你咯。”话音刚落,就松开了自己的手。 没有任何意识的少女,失去桎梏后,瞬间从空中坠了下去。 第120章 怎么只‘死\’了一半? 一望无际的纯白之中,一坐一浮的两个人大概是这方圆百里唯二的活物。 云优昙最后看了眼自己的手臂,嵌于血骨之上的黑色环形纹路,已经消散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则如同一个从正中间断裂的手镯,依然稳稳地附着在她白透的肌肤上。 将推在肘间的广袖轻扯下来,她抬了抬眼,和飘在眼前的小花灵一时相顾无言。 凛冽的山风在山岭间自由自在地穿梭,吹拂着那些轻飘飘的浮雪,随着悠扬的风声,它们就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于这广阔的天地间轻盈起舞。 两人中终于有一个先缓缓开了口,只是淡淡的语气中似乎含着一丝幽怨:“你没什么要说的么?” 云初露抱着肩膀,小小的脸蛋上完全没有心虚或歉疚:“反正提不提醒的,该来总要来。” 而这一次来的这么快,会不会是因为,与人结下的羁绊更多了? 云初露看了看云优昙那张蠢脸,心下有了更多的推测。 前几世惨淡却漫长,她才光顾着把这当作是长命的诀窍,虽然这一点也没错,不过反过来看,应该是所感受的爱意越多,才会死得越快。 也难怪和云恬恬相处不过一年,人就被拉去当作了替死鬼,现在想想,如果当初那位老师不是为了徒手接跳楼的学生而身亡的话,这个笨蛋其实根本活不到成年。 光死得惨又怎么能算是惩罚,天道给她的命格,本应是鳏寡孤独。她视作最珍贵的东西,反成了一道道催死符。 云优昙当然也知道对方说得一点毛病也没有,才更加让她感到无力,但是…… “怎么只‘死’了一半?” 哪有还债还一半被迫停止的,现在灵魂是彻底醒了,身体却没办法醒过来,魂魄也被困在了里面。 “吊着半口气不上不下的什么意思啊。”她按了下眉心,想不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前几世的结束其实都挺正常,唯独这最后一世,老天是不是玩她呢。 云初露微皱起眉头,沉思了一会儿,才没好气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测:“这具身体在你的魂魄被强行唤醒时就彻底废了,本来就经不起折腾,你还偏要去吓唬那个咒灵。” “至于为什么不是直接死亡,或许,是还没到时候……”她的脸色看上去更不好了,“也许会像个植物人一样,躺个十年八年再断气。” 云优昙:“……我胆子小,你不要吓我。” “那我好不容易搭起来的菜园岂不是要成了荒地,昨天去看小番茄都结出小果子了啊,糖拌西红柿我还一口没吃到。还有山下的青梅我都也订好了,现在酒也买回来了,桃花酿没喝到,青梅酒我还不能喝了?”她像个耍性子的小孩儿一样,开始用幽怨的声音没完没了地碎碎念。 云初露:“……” “还有岁岁,我的宝贝小猫咪,哪里等的到下一个十年。还有……” 云初露忍无可忍:“闭嘴。” 云优昙瞬间噤了声,还不忘在嘴唇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还有最重要的是,真要过个十年八年,黄花菜都凉了。难道让她去刨坟把他们一个个复活么,万一随心所欲的大魔王,一言不合把整个岛都沉了呢? “看不出,你还挺在意那只猫的。”云初露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 “你不要吃醋,我也超级在意你的呀。”夏知眠讨好的笑笑,眼里却透着认真。 小花灵从鼻腔里轻哼了一声,撇开头懒得看她。 “说不定也不需要那么久,不管怎么死,总要顺应这个世界的因果。” “因果啊……”云优昙轻喃了一句,低着头在雪地里画了戳了几个指印,联想到漫画的剧情和目前所在的节点,以及两个特级咒灵的异常,便有了些眉目。 如果是让她来顶替夏油杰的位置,似乎一切都合理了。 那个杀了她两次的混球,原来…… “原来想要我现在的身体啊,”云优昙支着下巴,灿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脸上露出了点儿狡黠的笑容,“那就送他一份大礼好了。” 具体是什么样的大礼她没有细说,反而用沾了雪的手指,伸过去戳了戳云初露的小脸:“呐~初露,帮我个忙呗~” 云初露:“……” 就在小花灵几乎条件反射地想要拒绝,可惜晚了一步,还是听到了她那离谱的发言。 …… 京都姐妹校交流会进行的第一日,咒灵的侵入事件,最终结束于五条悟堪比毁天灭地的术式下。两校不少学生虽然都伤得不轻,但幸而没有危及到生命。 虎杖悠仁甚至在东堂葵的指点下,学会了“黑闪”,对他来说,这也算是一场机遇。 不过这次的危机也更加证实了赛前五条悟对庵歌姬所说的,咒术界出了内鬼。 尤其是失窃的宿傩手指,想来就是事因。 考虑到个别学生的身体状况,也为了缓解大家的情绪,五条悟干脆将比赛转变了形式,举行了棒球友谊赛,以此彻底结束了这次的交流会。 唯一没能参加比赛的只有夏知眠。 夏油杰当时完全没顾上那只诡异的咒灵,而是毫不犹豫地带着虹龙俯冲而下,将少女稳稳接住,没有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并及时把她和另外两个学生送到了硝子的医务室,连同后来的伏黑惠和禅院真希等,几人中,仅有夏知眠的状态是最好的。 身上基本没有外伤,几项检查也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消耗了大量咒力而陷入了昏迷。 毕竟就连五条悟,都没有感知出她身上有什么诅咒的气息。 可等到京都姐妹校的学生回去,夏知眠也依然没有醒来。 她仿佛睡着了一样,一天接着一天,始终没有要苏醒的迹象,无端令人心慌。 高专似乎因此笼罩上了一层抹不去的阴云。 家入硝子几乎每天都要为少女检查一遍身体,却始终找不出症结所在,所有的结果都显示一切正常。 因为没有任何的伤,她的反转术式也不会有什么作用。 唯一反常的,是这么多天过去,报告上的每一个数字,竟然全部都一模一样,没有变化。让人有一种无法理解的荒诞感,仿佛这具身体只是能够呼吸的空壳。 焦虑不安让家入硝子患上了严重的失眠,好不容易淡下去的黑眼圈也再次变得浓重。 直到一周后的某个夜晚,她和平时一样,坐在病床前握着夏知眠的一只手。 在台灯的橘色光线下,用目光描绘着她细细的眉眼。祈祷明天的黎明到来时,能够看到这双眼睛睁开,能够听到一声最温柔也最熟悉的一句“早安,硝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却在那一晚做了一个梦。 多次尝试无法催动身体、也无法离开身体的夏知眠,也就是云优昙,终于放弃了挣扎。她甚至不能通过身体的五感感知外界,便只好摆脱云初露,暂时当一个“勾魂使者”了。 第120章 怎么只‘死\’了一半? 一望无际的纯白之中,一坐一浮的两个人大概是这方圆百里唯二的活物。 云优昙最后看了眼自己的手臂,嵌于血骨之上的黑色环形纹路,已经消散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则如同一个从正中间断裂的手镯,依然稳稳地附着在她白透的肌肤上。 将推在肘间的广袖轻扯下来,她抬了抬眼,和飘在眼前的小花灵一时相顾无言。 凛冽的山风在山岭间自由自在地穿梭,吹拂着那些轻飘飘的浮雪,随着悠扬的风声,它们就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于这广阔的天地间轻盈起舞。 两人中终于有一个先缓缓开了口,只是淡淡的语气中似乎含着一丝幽怨:“你没什么要说的么?” 云初露抱着肩膀,小小的脸蛋上完全没有心虚或歉疚:“反正提不提醒的,该来总要来。” 而这一次来的这么快,会不会是因为,与人结下的羁绊更多了? 云初露看了看云优昙那张蠢脸,心下有了更多的推测。 前几世惨淡却漫长,她才光顾着把这当作是长命的诀窍,虽然这一点也没错,不过反过来看,应该是所感受的爱意越多,才会死得越快。 也难怪和云恬恬相处不过一年,人就被拉去当作了替死鬼,现在想想,如果当初那位老师不是为了徒手接跳楼的学生而身亡的话,这个笨蛋其实根本活不到成年。 光死得惨又怎么能算是惩罚,天道给她的命格,本应是鳏寡孤独。她视作最珍贵的东西,反成了一道道催死符。 云优昙当然也知道对方说得一点毛病也没有,才更加让她感到无力,但是…… “怎么只‘死’了一半?” 哪有还债还一半被迫停止的,现在灵魂是彻底醒了,身体却没办法醒过来,魂魄也被困在了里面。 “吊着半口气不上不下的什么意思啊。”她按了下眉心,想不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前几世的结束其实都挺正常,唯独这最后一世,老天是不是玩她呢。 云初露微皱起眉头,沉思了一会儿,才没好气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测:“这具身体在你的魂魄被强行唤醒时就彻底废了,本来就经不起折腾,你还偏要去吓唬那个咒灵。” “至于为什么不是直接死亡,或许,是还没到时候……”她的脸色看上去更不好了,“也许会像个植物人一样,躺个十年八年再断气。” 云优昙:“……我胆子小,你不要吓我。” “那我好不容易搭起来的菜园岂不是要成了荒地,昨天去看小番茄都结出小果子了啊,糖拌西红柿我还一口没吃到。还有山下的青梅我都也订好了,现在酒也买回来了,桃花酿没喝到,青梅酒我还不能喝了?”她像个耍性子的小孩儿一样,开始用幽怨的声音没完没了地碎碎念。 云初露:“……” “还有岁岁,我的宝贝小猫咪,哪里等的到下一个十年。还有……” 云初露忍无可忍:“闭嘴。” 云优昙瞬间噤了声,还不忘在嘴唇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还有最重要的是,真要过个十年八年,黄花菜都凉了。难道让她去刨坟把他们一个个复活么,万一随心所欲的大魔王,一言不合把整个岛都沉了呢? “看不出,你还挺在意那只猫的。”云初露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 “你不要吃醋,我也超级在意你的呀。”夏知眠讨好的笑笑,眼里却透着认真。 小花灵从鼻腔里轻哼了一声,撇开头懒得看她。 “说不定也不需要那么久,不管怎么死,总要顺应这个世界的因果。” “因果啊……”云优昙轻喃了一句,低着头在雪地里画了戳了几个指印,联想到漫画的剧情和目前所在的节点,以及两个特级咒灵的异常,便有了些眉目。 如果是让她来顶替夏油杰的位置,似乎一切都合理了。 那个杀了她两次的混球,原来…… “原来想要我现在的身体啊,”云优昙支着下巴,灿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脸上露出了点儿狡黠的笑容,“那就送他一份大礼好了。” 具体是什么样的大礼她没有细说,反而用沾了雪的手指,伸过去戳了戳云初露的小脸:“呐~初露,帮我个忙呗~” 云初露:“……” 就在小花灵几乎条件反射地想要拒绝,可惜晚了一步,还是听到了她那离谱的发言。 …… 京都姐妹校交流会进行的第一日,咒灵的侵入事件,最终结束于五条悟堪比毁天灭地的术式下。两校不少学生虽然都伤得不轻,但幸而没有危及到生命。 虎杖悠仁甚至在东堂葵的指点下,学会了“黑闪”,对他来说,这也算是一场机遇。 不过这次的危机也更加证实了赛前五条悟对庵歌姬所说的,咒术界出了内鬼。 尤其是失窃的宿傩手指,想来就是事因。 考虑到个别学生的身体状况,也为了缓解大家的情绪,五条悟干脆将比赛转变了形式,举行了棒球友谊赛,以此彻底结束了这次的交流会。 唯一没能参加比赛的只有夏知眠。 夏油杰当时完全没顾上那只诡异的咒灵,而是毫不犹豫地带着虹龙俯冲而下,将少女稳稳接住,没有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并及时把她和另外两个学生送到了硝子的医务室,连同后来的伏黑惠和禅院真希等,几人中,仅有夏知眠的状态是最好的。 身上基本没有外伤,几项检查也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消耗了大量咒力而陷入了昏迷。 毕竟就连五条悟,都没有感知出她身上有什么诅咒的气息。 可等到京都姐妹校的学生回去,夏知眠也依然没有醒来。 她仿佛睡着了一样,一天接着一天,始终没有要苏醒的迹象,无端令人心慌。 高专似乎因此笼罩上了一层抹不去的阴云。 家入硝子几乎每天都要为少女检查一遍身体,却始终找不出症结所在,所有的结果都显示一切正常。 因为没有任何的伤,她的反转术式也不会有什么作用。 唯一反常的,是这么多天过去,报告上的每一个数字,竟然全部都一模一样,没有变化。让人有一种无法理解的荒诞感,仿佛这具身体只是能够呼吸的空壳。 焦虑不安让家入硝子患上了严重的失眠,好不容易淡下去的黑眼圈也再次变得浓重。 直到一周后的某个夜晚,她和平时一样,坐在病床前握着夏知眠的一只手。 在台灯的橘色光线下,用目光描绘着她细细的眉眼。祈祷明天的黎明到来时,能够看到这双眼睛睁开,能够听到一声最温柔也最熟悉的一句“早安,硝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却在那一晚做了一个梦。 多次尝试无法催动身体、也无法离开身体的夏知眠,也就是云优昙,终于放弃了挣扎。她甚至不能通过身体的五感感知外界,便只好摆脱云初露,暂时当一个“勾魂使者”了。 第121章 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极寒之地的夜晚,明月高悬,星星显得格外璀璨。家入硝子怔怔地望着被银河点亮的天空,一时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一个陌生的雪山上。 脚底蓬松的白雪和吹拂发丝的山风,都不曾让人感到寒冷,亦如落在脸上的雪花没有丝毫凉意,却又有着绒花一般的,非常轻柔的触感。 “硝子~” 最熟悉不过的呼唤让她立马回了神,一一偏头就看到了,连着几日让自己忧心不已的少女…… 不,更准确点说,应该是和当年一样的,二十多岁的夏知眠。 “今年的烟火大会可能赶不上了欸,”她在明晃晃的月光下轻轻地笑着,笑容就像这片无垢的白雪一样柔软,“但是明年的,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夏夏?” 是……梦吗? 家入硝子望着对方有些不太确定喃喃出声。 余光却猛然发现,从未见过的雪山已经消失了。 依旧是夜晚,只是场景变成了那个承载无数回忆的小院。 天空有皓月清光、璀璨星辰,身后则有从客厅里铺洒出来的柔暖灯光,远处的栅栏上缠绕着长长的灯带,星星点点的明光闪烁不休。最显眼的,是那些牵引线上挂起的一串串红色灯笼。 家入硝子对此情景再熟悉不过。 因为在分别的那些年里,她总是会梦起曾经一起跨过的这个新年夜。 [说起来,还没有看过这边的烟火大会呢,等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硝子~] [好想看你穿和服的样子哦。] 记忆中的声音渐渐远去,她盯着女子柔美的侧脸,更加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唯有钻入耳廓的许诺却清晰无比。 “对我来说,也是非常、非常美好的记忆之一啊。”那些没有被她重现出来的,在对方梦中无数次被点燃的星火。 不去重现它们,是因为这里还不是现实。 夏知眠将视线从黛黑色的天空收回,转而温柔地看向硝子。 “这一次,一定会实现的。” 北海道也好,烟火大会也好,她都不会再食言。 “别担心,无论之后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回来。” “所以……”她伸出一只手,微凉的指腹落在了家入硝子的脸上,轻轻蹭过她眼下的肌肤,“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我可是,花了不小的功夫才把你的黑眼圈淡下去的呀。” 融于脸上的雪花没有带来的一丝凉意,却在这一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天光大亮时,家入硝子缓缓睁开了眼。她在病床前趴了一夜,身体却没有感觉到任何没有睡好的不适,反而有种神清气爽的轻松。 不过没太放在心上的她,只是握着少女的手回想着昨夜的那个梦,梦里的每一个细节她都还记得很清楚。但望着少女依旧沉睡的模样,她想那大概真的只是一个梦罢了。 毕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再正常不过。 直到进到盥洗室,端起水杯准备洗漱的她,当看到镜子里自己的那张脸时,她的手竟不自觉地颤了颤,手里的杯子也瞬间滑落了下来,砸进了洗手池里。 镜子里的她,容貌并没有什么变化,但眼底长年未消的青黑,已经没有了任何踪迹。 …… 伏黑甚尔做了一个十分荒诞的梦,前半段的梦,依旧是那个明媚的初夏午后,燥热的风裹挟着庭院怒放的玫瑰轻香,穿过白色的纱幔吹拂进来。 坐在沙发上的他俯着上半身,一只手正按着女人的后脑,而另一只手却没有再抵住她的唇瓣。 在他倾身吻下去的那一刻,微凉的手掌竟突然盖住的他的嘴唇,这和以往的发展明显不同。 在对方瞪得圆溜溜的眼眸中,伏黑甚尔似是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想以重现对方反复出现的梦境来缓解压力的夏知眠,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展开。 “你……” 她难以置信地瞪着男人,简直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废料! 不……算了,还是不要看了。 伏黑甚尔的后半段梦里,只能用金碧辉煌四个字来形容。 纯金打造的房间内,堆积着无数金光闪耀的黄金,甚至闪亮到晃眼的程度。这也是夏知眠所想象中的,能够使他感到轻松愉悦的梦境场景。 伏黑甚尔:“……” 虽然钱这东西他确实也很喜欢,但上一个好梦被打断,还是让他发出了一声不满地轻“啧”。 本来神情有些复杂的夏知眠,听到后直接面无表情地从后面踹了他一脚。 无视了男人转身望过来的探究,夏知眠从金山里摸了个金元宝出来,一把塞进了他手里。 “做个交易,接不接?” 伏黑甚尔一时没有吭声,只是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她。 明明是二十来岁属于过去的模样,可方才那一脚却让他有了无比真实的感觉,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或许不是一场梦这么简单。 “好啊,大小姐想和我做个什么交易?”良久,他抛起手里的元宝又接住,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 “在我回来之前,就麻烦你帮我照顾好我的小菜园。” 说起正事,夏知眠也没什么其他情绪了,开始兴冲冲地给他讲那些养护心得,好不容易讲完了,又提起让他买回来的那些酒:“我之前在山下订了青梅,你也帮我去拿下呗,单子就在我宿舍抽屉。这个酒很好酿的,就是……” 因为知道他肯定记得住,夏知眠干脆一股脑地说完,然后眨巴眨巴眼:“可以?定金就是金元宝哦,超——级值钱的。” 到了这里,伏黑甚尔当然也不会再认为这只是一场梦了。他眯起眼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神色认真地问道:“什么时候醒过来?” 起死回生这种事本就不寻常,其实他们心底都很明白,她身上始终藏着不少秘密。 “这个啊……”夏知眠微微偏头,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总不好说,以这具身体已经不会再醒了。 “大概还要些时间,不过也不用担心啦,辛辛苦苦种得菜我自己还没吃饭到呢。” 如果说对方回避的态度让伏黑甚尔有些不爽的话,那她只惦记那点菜的发言更是令他气笑。 “还有果酒,我都多长时间……嘶!”戛然而止的碎碎念后,是夏知眠的一声轻呼,“你掐我干嘛?”她揉了下自己的脸,抬起眸用眼神控诉着男人。 “金元宝我收下了,但……”伏黑甚尔用微哑的嗓音轻笑了一声,“还需要点别的。” 他在夏知眠茫茫然的注视中弯下身子,然后…… “伏黑甚尔!” 人就醒了。 最后一声熟悉的怒斥似乎还在脑海中回荡。 “啧。” 看着手里金灿灿的元宝,男人脸上仍是被打断的不爽,但数日笼罩于眉心的阴云,终是散了不少。 第121章 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极寒之地的夜晚,明月高悬,星星显得格外璀璨。家入硝子怔怔地望着被银河点亮的天空,一时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一个陌生的雪山上。 脚底蓬松的白雪和吹拂发丝的山风,都不曾让人感到寒冷,亦如落在脸上的雪花没有丝毫凉意,却又有着绒花一般的,非常轻柔的触感。 “硝子~” 最熟悉不过的呼唤让她立马回了神,一一偏头就看到了,连着几日让自己忧心不已的少女…… 不,更准确点说,应该是和当年一样的,二十多岁的夏知眠。 “今年的烟火大会可能赶不上了欸,”她在明晃晃的月光下轻轻地笑着,笑容就像这片无垢的白雪一样柔软,“但是明年的,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夏夏?” 是……梦吗? 家入硝子望着对方有些不太确定喃喃出声。 余光却猛然发现,从未见过的雪山已经消失了。 依旧是夜晚,只是场景变成了那个承载无数回忆的小院。 天空有皓月清光、璀璨星辰,身后则有从客厅里铺洒出来的柔暖灯光,远处的栅栏上缠绕着长长的灯带,星星点点的明光闪烁不休。最显眼的,是那些牵引线上挂起的一串串红色灯笼。 家入硝子对此情景再熟悉不过。 因为在分别的那些年里,她总是会梦起曾经一起跨过的这个新年夜。 [说起来,还没有看过这边的烟火大会呢,等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硝子~] [好想看你穿和服的样子哦。] 记忆中的声音渐渐远去,她盯着女子柔美的侧脸,更加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唯有钻入耳廓的许诺却清晰无比。 “对我来说,也是非常、非常美好的记忆之一啊。”那些没有被她重现出来的,在对方梦中无数次被点燃的星火。 不去重现它们,是因为这里还不是现实。 夏知眠将视线从黛黑色的天空收回,转而温柔地看向硝子。 “这一次,一定会实现的。” 北海道也好,烟火大会也好,她都不会再食言。 “别担心,无论之后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回来。” “所以……”她伸出一只手,微凉的指腹落在了家入硝子的脸上,轻轻蹭过她眼下的肌肤,“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我可是,花了不小的功夫才把你的黑眼圈淡下去的呀。” 融于脸上的雪花没有带来的一丝凉意,却在这一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天光大亮时,家入硝子缓缓睁开了眼。她在病床前趴了一夜,身体却没有感觉到任何没有睡好的不适,反而有种神清气爽的轻松。 不过没太放在心上的她,只是握着少女的手回想着昨夜的那个梦,梦里的每一个细节她都还记得很清楚。但望着少女依旧沉睡的模样,她想那大概真的只是一个梦罢了。 毕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再正常不过。 直到进到盥洗室,端起水杯准备洗漱的她,当看到镜子里自己的那张脸时,她的手竟不自觉地颤了颤,手里的杯子也瞬间滑落了下来,砸进了洗手池里。 镜子里的她,容貌并没有什么变化,但眼底长年未消的青黑,已经没有了任何踪迹。 …… 伏黑甚尔做了一个十分荒诞的梦,前半段的梦,依旧是那个明媚的初夏午后,燥热的风裹挟着庭院怒放的玫瑰轻香,穿过白色的纱幔吹拂进来。 坐在沙发上的他俯着上半身,一只手正按着女人的后脑,而另一只手却没有再抵住她的唇瓣。 在他倾身吻下去的那一刻,微凉的手掌竟突然盖住的他的嘴唇,这和以往的发展明显不同。 在对方瞪得圆溜溜的眼眸中,伏黑甚尔似是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想以重现对方反复出现的梦境来缓解压力的夏知眠,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展开。 “你……” 她难以置信地瞪着男人,简直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废料! 不……算了,还是不要看了。 伏黑甚尔的后半段梦里,只能用金碧辉煌四个字来形容。 纯金打造的房间内,堆积着无数金光闪耀的黄金,甚至闪亮到晃眼的程度。这也是夏知眠所想象中的,能够使他感到轻松愉悦的梦境场景。 伏黑甚尔:“……” 虽然钱这东西他确实也很喜欢,但上一个好梦被打断,还是让他发出了一声不满地轻“啧”。 本来神情有些复杂的夏知眠,听到后直接面无表情地从后面踹了他一脚。 无视了男人转身望过来的探究,夏知眠从金山里摸了个金元宝出来,一把塞进了他手里。 “做个交易,接不接?” 伏黑甚尔一时没有吭声,只是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她。 明明是二十来岁属于过去的模样,可方才那一脚却让他有了无比真实的感觉,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或许不是一场梦这么简单。 “好啊,大小姐想和我做个什么交易?”良久,他抛起手里的元宝又接住,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 “在我回来之前,就麻烦你帮我照顾好我的小菜园。” 说起正事,夏知眠也没什么其他情绪了,开始兴冲冲地给他讲那些养护心得,好不容易讲完了,又提起让他买回来的那些酒:“我之前在山下订了青梅,你也帮我去拿下呗,单子就在我宿舍抽屉。这个酒很好酿的,就是……” 因为知道他肯定记得住,夏知眠干脆一股脑地说完,然后眨巴眨巴眼:“可以?定金就是金元宝哦,超——级值钱的。” 到了这里,伏黑甚尔当然也不会再认为这只是一场梦了。他眯起眼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神色认真地问道:“什么时候醒过来?” 起死回生这种事本就不寻常,其实他们心底都很明白,她身上始终藏着不少秘密。 “这个啊……”夏知眠微微偏头,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总不好说,以这具身体已经不会再醒了。 “大概还要些时间,不过也不用担心啦,辛辛苦苦种得菜我自己还没吃饭到呢。” 如果说对方回避的态度让伏黑甚尔有些不爽的话,那她只惦记那点菜的发言更是令他气笑。 “还有果酒,我都多长时间……嘶!”戛然而止的碎碎念后,是夏知眠的一声轻呼,“你掐我干嘛?”她揉了下自己的脸,抬起眸用眼神控诉着男人。 “金元宝我收下了,但……”伏黑甚尔用微哑的嗓音轻笑了一声,“还需要点别的。” 他在夏知眠茫茫然的注视中弯下身子,然后…… “伏黑甚尔!” 人就醒了。 最后一声熟悉的怒斥似乎还在脑海中回荡。 “啧。” 看着手里金灿灿的元宝,男人脸上仍是被打断的不爽,但数日笼罩于眉心的阴云,终是散了不少。 第122章 我才要把你关起来 夏知眠原本以为,五条悟梦中的场景或许一样是承载了很多记忆的老房子,亦或是高专,再不济也会是他们曾经去过的一些地方。毕竟能够反复的梦见的,大多是一些美好且温馨的回忆。 但她没有想到会是一间从未见过的……房间? 夏知眠将四周打量了一圈,单从墙面、榻榻米、矮桌蒲团这些最基本的标志性物件上,不难看出和高专内部结构十分相似。这是一间是非常日式的卧室。 但本应该极简的空间里又多了些现代元素,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而且衣柜、梳妆台、以及床铺,怎么看着还有点儿眼熟…… 她还没能想儿什么,房间的推拉门就被突然打开,门口逆光而站的男人穿着那身熟悉的黑色制服,一头似雪的白发仿佛被镀了层朦胧的光晕。 或许是因为处于梦境,他才没有用任何东西遮住那双粲然的双眼。即便在背光阴影之下,它们也依旧如星辰般耀眼。 没有了任何遮挡,那张完全暴露出来的二十多岁的脸庞,似乎还是十几岁时候的模样。 “小夏夏~” 五条悟顶着一张不再过分张扬,却明朗如初的笑脸走了进来,到夏知眠跟前,无比自然地俯身拥住了她,并像此前做过无数次那样,一如既往地把脸埋进她的颈窝:“这两天难得可以休息休息哦,你想要出去走走么?”他用如同染着糖霜的声音,黏黏糊糊地问道。 出去?去哪里? 因为有些云里雾里搞不清状况,承受着肩膀上多出来的重量的夏知眠,暂时没有吭声。 “今天也不想理我么。”没有得到回应的男人拱了拱脑袋,开始撒娇似的哼哼唧唧。就像小孩子没有得到糖果,黏着大人耍无赖。 “好伤心啊……” 伪装出来的失落语气里,似乎还含了点儿别的什么。 “怎么?脆弱的心脏又要碎掉了么,要不要我用胶布给你加固一下?”夏知眠虽然没有推开他,但也要笑不笑地调侃了起来,“二十多岁了还干这种事,你都不害臊么,五条小朋友。” 肩膀上不安分的白毛脑袋似乎一下子僵住了。 五条悟慢慢抬起头,钴蓝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 “你……” 为什么没有推开我? 他一直都知道这是一场属于自己的梦,从第二次出现同样的场景后就一清二楚,控梦于他而言,并不困难。 所以这里的一切,都会如他心中所想的来呈现,连同她的反应。 为什么没有在现实里把这种事付诸于行动,是因为他同样很清楚,对方无论再怎么温柔好脾气,也不会接受被关在一个哪也去不了的地方啊。 因而即便在梦里,她也应当是抗拒和厌恶的。 她只会一次又一次地推开自己,或许一言不发,但看向他的眼神永远冷漠又疏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是因为,她在现实里始终昏迷不醒,所以连梦境也对自己仁慈了起来么。 五条悟在心底哂笑。 “要出去走走么?”他用略哑的嗓音,又问了一遍。 夏知眠似乎感觉出了他的异样,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直到被牵出了房间才发现,这是一栋不小的日式宅邸,屋外的庭院却和她的小院子别无二致。同样的石子小路和数不清的花花草草,如同一个仿造的复制品。 唯一不同的,是栅栏变成了极高的围墙。再往外眺望,则是几乎要穿入云霄的树海和迷蒙的山雾,仿佛隔离了外界的一切。 梦,都是人心中潜意识的投射。 夏知眠:“……” 终于明白了房间内的家具为什么会看着眼熟,也明白了那份说不清的怪异感来自于何处。 “夏夏~”五条悟轻轻唤了一声,然后偏过身,用另一只手轻抚对方的脸颊,又用手指调皮地戳了两下,“是终于要喜欢上这里了么?” 那双天空之瞳,明明有着世间最纯净的蓝色,注视着对方的目光里,却又含着一种让人不敢轻易直视的危险。 梦,也是可以成为现实的啊。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选择了这么做,或许…… 所以,若是现实,你最终会愿意接受么,夏夏。 夏知眠:“……” 在几秒的无声对视后,夏知眠突然抬起一只手,飞快地在男人漂亮白嫩的脸蛋上,毫不客气地狠狠掐了一把。 是五条悟完全意想不到的行为。 他捂着自己被掐红的左脸,因为那份绝对真实的痛感,难得出现了几分怔然的表情。 夏知眠盯着他微微眯起眼睛,听不出什么情绪地反问道:“想关我?” 一瞬间反应过来的五条悟,眼眸都颤了颤。 他不知道具体原因,但可以肯定,眼前的她,一定就是真实的她。 “夏夏……” “等我回来,”很少能看到他这副呆样的夏知眠非但没有生气,甚至还带着点儿骄傲的神情回视着他,眼底却是从未变过的温柔,“很可能就是你打不过我了呢,到时候,我才要把你关起来……” “让你抄一百遍的道、德、经。” …… 人会反复做的梦,可能是曾经美好的回忆,也可能是内心深处,最恐惧的、最不愿面对的东西。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夏油杰都不想看到日落。因为残阳如血,是真的有着像血一样的颜色。 他大约是从那一天的傍晚开始,变得格外讨厌和害怕,那种极深的红色。 原来一个人的身体里,竟然可以流淌出如此之多的血液,仿佛源源不绝,仿佛永无止息。血淋淋的一幕,自此成为了他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 空旷的天台,日暮下的一地猩红,还有…… 在那具没有生机的身体即将出现在眼前之时,却有一双微凉的手,从身后悄然覆住了他的眼睛。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的夏油杰,听到了一声熟悉又无奈的叹息。 “若知道是这样的梦,”夏知眠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一丝歉疚,“还不如带你去看看雪啊。” 她甚至都做好了一点儿准备,毕竟前两个笨蛋已经够不正常了,只要及时制止了就好。不过她的内心,还是比较相信夏油杰是个纯洁的好青年。 唯独没想到,当年离别的那一幕,竟会给对方留下了这么大的阴影。 “夏……夏夏?”从原本的梦境之中抽离出来,醒过神的夏油杰,几乎不假思索便认出了对方。 “是我哦。” 夏知眠在他的轻喃中松开手,踩着一片橙红色的余晖往前走了两步,转过来面对着他。 虽然并不算是真正的梦,但这个近乎刻进夏油杰脑海中的画面,加上生魂刚离体时的恍惚状态本身也贴近于做梦,令他无法立即察觉出异样。 “我们马上离开这里。”他唯一的反应,是拉上夏知眠的手,远离这个自己潜意识里不想去面对的医院天台。 或许曾经无数次记忆的回溯里,他都渴望能实现的这样的场景。 对方眼底的焦灼和不可抑制的恐慌,突然间让夏知眠忆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 她轻叹一声,稍稍施力拽了一下夏油杰的手臂,然后在他脚步微微停滞的间隙,举起一只手,曲指往他的眉心间弹了一下。力道不算太重但也不轻,发出了“啪嗒”一声轻响。 头脑更为清醒的男人捂住了脑门,瞳孔猛地睁大。 “疼吗?”夏知眠迎向晚霞的脸庞上,是如何也藏不住的笑意。 夏油杰慢半拍地眨了下眼,嘴里几乎下意识回应道:“……疼。” “疼就对了嘛,疼就说明……我是真实的站在你面前啊,杰。” “都已经过去了,什么也不会再发生了,所以,”她抬起双臂,轻轻抱住了对方的身躯,“不要再害怕晚霞了呀。” 被拥抱的夏油杰整个人都颤了一下,仿佛终于感知到了此刻的特殊。 “希望你下次再梦见日落,会是我们一起待在茑沼一起露营的时候。” 希望能够让你忆起的,都是些美好的回忆,即便在梦里。 夏知眠说完后正要松开对方。只是还没有过多动作,就被终于反应过来的夏油杰按着背脊强势地揽了回去。不同于她之前的轻柔,由他主导的这个拥抱显然十分用力。 似乎是连灵魂都能感受到的力道。 “夏夏这次,要睡到什么时候,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充斥在脑海里的怀疑,几乎一刻也不曾停息。 还会再回来么,会不会又要一个漫长的十年,会不会就这样再也不会醒来了…… “再等等我……”似乎感觉到了他的不安,夏知眠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放缓了语气,也给予他最笃定的口吻,“至少这个新年,一定不会再错过了。” 第122章 我才要把你关起来 夏知眠原本以为,五条悟梦中的场景或许一样是承载了很多记忆的老房子,亦或是高专,再不济也会是他们曾经去过的一些地方。毕竟能够反复的梦见的,大多是一些美好且温馨的回忆。 但她没有想到会是一间从未见过的……房间? 夏知眠将四周打量了一圈,单从墙面、榻榻米、矮桌蒲团这些最基本的标志性物件上,不难看出和高专内部结构十分相似。这是一间是非常日式的卧室。 但本应该极简的空间里又多了些现代元素,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而且衣柜、梳妆台、以及床铺,怎么看着还有点儿眼熟…… 她还没能想儿什么,房间的推拉门就被突然打开,门口逆光而站的男人穿着那身熟悉的黑色制服,一头似雪的白发仿佛被镀了层朦胧的光晕。 或许是因为处于梦境,他才没有用任何东西遮住那双粲然的双眼。即便在背光阴影之下,它们也依旧如星辰般耀眼。 没有了任何遮挡,那张完全暴露出来的二十多岁的脸庞,似乎还是十几岁时候的模样。 “小夏夏~” 五条悟顶着一张不再过分张扬,却明朗如初的笑脸走了进来,到夏知眠跟前,无比自然地俯身拥住了她,并像此前做过无数次那样,一如既往地把脸埋进她的颈窝:“这两天难得可以休息休息哦,你想要出去走走么?”他用如同染着糖霜的声音,黏黏糊糊地问道。 出去?去哪里? 因为有些云里雾里搞不清状况,承受着肩膀上多出来的重量的夏知眠,暂时没有吭声。 “今天也不想理我么。”没有得到回应的男人拱了拱脑袋,开始撒娇似的哼哼唧唧。就像小孩子没有得到糖果,黏着大人耍无赖。 “好伤心啊……” 伪装出来的失落语气里,似乎还含了点儿别的什么。 “怎么?脆弱的心脏又要碎掉了么,要不要我用胶布给你加固一下?”夏知眠虽然没有推开他,但也要笑不笑地调侃了起来,“二十多岁了还干这种事,你都不害臊么,五条小朋友。” 肩膀上不安分的白毛脑袋似乎一下子僵住了。 五条悟慢慢抬起头,钴蓝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 “你……” 为什么没有推开我? 他一直都知道这是一场属于自己的梦,从第二次出现同样的场景后就一清二楚,控梦于他而言,并不困难。 所以这里的一切,都会如他心中所想的来呈现,连同她的反应。 为什么没有在现实里把这种事付诸于行动,是因为他同样很清楚,对方无论再怎么温柔好脾气,也不会接受被关在一个哪也去不了的地方啊。 因而即便在梦里,她也应当是抗拒和厌恶的。 她只会一次又一次地推开自己,或许一言不发,但看向他的眼神永远冷漠又疏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是因为,她在现实里始终昏迷不醒,所以连梦境也对自己仁慈了起来么。 五条悟在心底哂笑。 “要出去走走么?”他用略哑的嗓音,又问了一遍。 夏知眠似乎感觉出了他的异样,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直到被牵出了房间才发现,这是一栋不小的日式宅邸,屋外的庭院却和她的小院子别无二致。同样的石子小路和数不清的花花草草,如同一个仿造的复制品。 唯一不同的,是栅栏变成了极高的围墙。再往外眺望,则是几乎要穿入云霄的树海和迷蒙的山雾,仿佛隔离了外界的一切。 梦,都是人心中潜意识的投射。 夏知眠:“……” 终于明白了房间内的家具为什么会看着眼熟,也明白了那份说不清的怪异感来自于何处。 “夏夏~”五条悟轻轻唤了一声,然后偏过身,用另一只手轻抚对方的脸颊,又用手指调皮地戳了两下,“是终于要喜欢上这里了么?” 那双天空之瞳,明明有着世间最纯净的蓝色,注视着对方的目光里,却又含着一种让人不敢轻易直视的危险。 梦,也是可以成为现实的啊。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选择了这么做,或许…… 所以,若是现实,你最终会愿意接受么,夏夏。 夏知眠:“……” 在几秒的无声对视后,夏知眠突然抬起一只手,飞快地在男人漂亮白嫩的脸蛋上,毫不客气地狠狠掐了一把。 是五条悟完全意想不到的行为。 他捂着自己被掐红的左脸,因为那份绝对真实的痛感,难得出现了几分怔然的表情。 夏知眠盯着他微微眯起眼睛,听不出什么情绪地反问道:“想关我?” 一瞬间反应过来的五条悟,眼眸都颤了颤。 他不知道具体原因,但可以肯定,眼前的她,一定就是真实的她。 “夏夏……” “等我回来,”很少能看到他这副呆样的夏知眠非但没有生气,甚至还带着点儿骄傲的神情回视着他,眼底却是从未变过的温柔,“很可能就是你打不过我了呢,到时候,我才要把你关起来……” “让你抄一百遍的道、德、经。” …… 人会反复做的梦,可能是曾经美好的回忆,也可能是内心深处,最恐惧的、最不愿面对的东西。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夏油杰都不想看到日落。因为残阳如血,是真的有着像血一样的颜色。 他大约是从那一天的傍晚开始,变得格外讨厌和害怕,那种极深的红色。 原来一个人的身体里,竟然可以流淌出如此之多的血液,仿佛源源不绝,仿佛永无止息。血淋淋的一幕,自此成为了他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 空旷的天台,日暮下的一地猩红,还有…… 在那具没有生机的身体即将出现在眼前之时,却有一双微凉的手,从身后悄然覆住了他的眼睛。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的夏油杰,听到了一声熟悉又无奈的叹息。 “若知道是这样的梦,”夏知眠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一丝歉疚,“还不如带你去看看雪啊。” 她甚至都做好了一点儿准备,毕竟前两个笨蛋已经够不正常了,只要及时制止了就好。不过她的内心,还是比较相信夏油杰是个纯洁的好青年。 唯独没想到,当年离别的那一幕,竟会给对方留下了这么大的阴影。 “夏……夏夏?”从原本的梦境之中抽离出来,醒过神的夏油杰,几乎不假思索便认出了对方。 “是我哦。” 夏知眠在他的轻喃中松开手,踩着一片橙红色的余晖往前走了两步,转过来面对着他。 虽然并不算是真正的梦,但这个近乎刻进夏油杰脑海中的画面,加上生魂刚离体时的恍惚状态本身也贴近于做梦,令他无法立即察觉出异样。 “我们马上离开这里。”他唯一的反应,是拉上夏知眠的手,远离这个自己潜意识里不想去面对的医院天台。 或许曾经无数次记忆的回溯里,他都渴望能实现的这样的场景。 对方眼底的焦灼和不可抑制的恐慌,突然间让夏知眠忆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 她轻叹一声,稍稍施力拽了一下夏油杰的手臂,然后在他脚步微微停滞的间隙,举起一只手,曲指往他的眉心间弹了一下。力道不算太重但也不轻,发出了“啪嗒”一声轻响。 头脑更为清醒的男人捂住了脑门,瞳孔猛地睁大。 “疼吗?”夏知眠迎向晚霞的脸庞上,是如何也藏不住的笑意。 夏油杰慢半拍地眨了下眼,嘴里几乎下意识回应道:“……疼。” “疼就对了嘛,疼就说明……我是真实的站在你面前啊,杰。” “都已经过去了,什么也不会再发生了,所以,”她抬起双臂,轻轻抱住了对方的身躯,“不要再害怕晚霞了呀。” 被拥抱的夏油杰整个人都颤了一下,仿佛终于感知到了此刻的特殊。 “希望你下次再梦见日落,会是我们一起待在茑沼一起露营的时候。” 希望能够让你忆起的,都是些美好的回忆,即便在梦里。 夏知眠说完后正要松开对方。只是还没有过多动作,就被终于反应过来的夏油杰按着背脊强势地揽了回去。不同于她之前的轻柔,由他主导的这个拥抱显然十分用力。 似乎是连灵魂都能感受到的力道。 “夏夏这次,要睡到什么时候,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充斥在脑海里的怀疑,几乎一刻也不曾停息。 还会再回来么,会不会又要一个漫长的十年,会不会就这样再也不会醒来了…… “再等等我……”似乎感觉到了他的不安,夏知眠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放缓了语气,也给予他最笃定的口吻,“至少这个新年,一定不会再错过了。” 第123章 我们先来打一架吧 既不想因为对人类袒露身份遭雷劈,又不想惹人担心,夏知眠只好以这种奇特的方式给自己的老朋友们吃下颗定心丸。 而相比这些成年人,还有惠他们几个年轻人,当然只需要放松下心情就好了。所以这一次,则是她自己的记忆。 房子里还留着很多曾经买回来的桌游,因为更偏向于梦,她干脆拉着大家毫无负担的玩了几局游戏。若不是担心生魂长时间离体会对他们有不太好的影响,她估计都要天天找人来陪自己打麻将了。 毕竟独自被困在身体里的时光,实在漫长又无聊。 游戏结束后,夏知眠就像个炫耀孩子的家长一样,还搬出了自己那本珍藏相册给他们看。 她指着照片上,那个站在鸽子群里给它们喂食的小男孩,带着分享的愉悦说:“这个胖嘟嘟的小可爱哦,就是小时候的惠~”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年幼时的伏黑惠张着嘴巴睡着的样子,玩拼图时满脸认真的样子,过生日时被五条悟用蛋糕抹了脸后生气的样子,还有在某次去海边沙滩,因为被几个大人欺负,最后成为了孩子里唯一一个沾了满身沙子,变身成为小泥人的样子…… 各种各样照片,拼接出了他的一段童年时光。 “真的看起来很圆润欸,”野蔷薇好奇地盯着相册里的小团子看了一会儿,又去看了看相册外表情寡淡的本人,然后很是嫌弃撇了撇嘴巴,无情吐槽道,“到底是怎么长成现在这么不讨喜的模样啊。” 当事人伏黑惠:“……” 熊猫也跟着瞅瞅照片,又瞅瞅本人,显然有些意外:“没想到惠小的时候笑容这么灿烂。” “鲑鱼。” “倒是比混蛋老师顺眼多了。” 旁边是已经讨论起来的学长学姐…… 深陷羞耻与尴尬的伏黑惠:“……” “小时候真的超级可爱的哇,脸蛋肉乎乎的,摸起来像面团一样q弹,简直让人爱不释手,笑容也是特别的甜呢。”夏知眠赞叹之余,又幽幽地发出一声老年人般的叹息,语气中不免含了一丝遗憾,“没想到现在居然都不爱笑了,还总是一副很严肃的表情,明明以前连生气都会……” 羞耻感加倍的伏黑惠扶了下额,终于无奈又示弱地喊了声:“眠眠姐……”明显是希望她别再说下去了。 “欸?会什……?”单纯又好奇的乙骨少年一点儿眼见力都没有,张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直接大胆发问。 “什么也没有,乙骨学长。”可惜还没说完就被伏黑惠急忙忙地打断了。 夏知眠别开头无声笑了起来,到底没有说出,他小时候一生气,就会捏紧两个小拳头,像河豚一样做出气鼓鼓的小表情。 难怪除了伏黑甚尔这个无良的爹,连五条悟也总是喜欢逗他。 因为确实很可爱啊。 “今年冬天,要不一起去北海道滑雪。”她抚摸着掌心厚厚的相册,抬起头望着他们,眸中无尽的笑意和期待蔓延开来,“这本相册,还有很多空白的位置啊。” 等一切都结束之后,也去好好欣赏下沿路的风景。 被拉进“梦境”的大家,醒来时也真的只当自己是做了一场梦,直到确认了彼此竟都拥有同样的梦境。 尤其是夏知眠在游戏中输给他们的筹码,居然都出现在了宿舍的桌子上。 那些由冰凌捏出来的小动物,除了她,高专内似乎也没有别的人能做到。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这还是多亏了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充当“快递员”的小花灵。 虽然仍旧不清楚她会昏迷不醒的原因,更不明白为什么需要等待。 “连惠也一点头绪都没有么。”野蔷薇将巴掌大的蔷薇冰雕放进伏黑惠的冰箱里,然后目光游移至他的头发上,顺道感慨了一句,“原来你小时候就已经像是海胆一样了啊。” 伏黑惠:“……” 你关注的重点就是这个么? 气氛持续低迷的高专,也算是被另一种更加奇特的氛围所替代。 总会忍不住去期待,那个尚未来临的冬天。 …… 夏知眠对外界唯一有过的感知,还是从依靠她本体的那滴血,重塑了肉身的与幸吉身上。 不过为了避免再生变故,她也以血为媒介,让对方暂时陷入了和自己一样昏迷不醒的状态。 开不了口,自然就不必再解释自己也无法解释清楚的事情。 没想到一场交流会之后,东京高专和京都高专,竟先后各多了一个“植物人”。 而最后一场“梦”过后,夏知眠便要清醒地等待自己最后的死亡了。 只是云初露也并非无所不能,面对人类时或许轻而易举,但面对从不按常理出牌的大魔王,却险些被他劈成两半。 把买一赠一的灵魂牵引至终年不化的雪山后,她气得在夏知眠身边胡乱绕飞了好几圈,满口都是“混蛋”“魔鬼”“恶霸”“没人性”之类的控诉…… “好了好了,不生气了,”夏知眠哭笑不得,只好将气急败坏的小花灵拢进自己手心,柔声哄着她,“我保证给你报仇。” 另一边已经被带过来的少年,正睁着好奇的眼睛环顾着四周。 可惜雪山除了一望无际的白,几乎看不到其他特别的存在。他简单张望了一圈便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子,很是困惑地问道:“夏夏姐,你的头发怎么白了?” 夏知眠愣了一下,放开刚安抚好的云初露,慢慢抬起了眼眸。 一眼被认出,她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的。 也没想到对方第一个问题会是这个。 实在单纯的有点可爱了。 虎杖悠仁眨了眨眼,帅气的五官上,随即流露出相当直白的惊讶:“啊嘞,连眼睛也变色了。”他似乎只奇怪于对方的变化,却完全不会觉得自己可能认错了人。 “虎杖。” “唔?”歪了歪脑袋的少年一脸呆萌。 夏知眠没有对他的疑问做出解释,只是抬起了自己冰凉手,轻点了下他的眉心。一双鎏金色的眼眸染里,仿佛也染着温柔的碎芒:“去看看你最想见的人。” 因为宿傩的关系,之前没有办法将他与其他人同步在一起,那便单独,送他一场美梦。 眼前的少年和小花灵随着风雪悄然消散后,夏知眠也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穿着女式和服,抱肩而立的男人身上。 这片伴有飒飒风声的广袤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个。 “我还以为,你不会去挖那壶酒了。”在一片雪花恰好落在她纤长的睫毛时,夏知眠弯了弯嘴唇,优先开口打破了寂静。 当年被他吞下的部分灵魂并不是毫无知觉,所以归位后她自然也会有那些过往的记忆。 两面宿傩暗红的眸子,大概是这素白之中最艳的色彩。他用晦暗难明的神色凝视了她片刻后,嘴角便慢慢翘起,转眼间露出了尤为恶劣的笑容:“果然不是人类啊,蠢女人,这样尝起来,是不是会更加美味。” 散漫轻傲的腔调里还有种不怀好意的挑衅之意。 夏知眠:“……” “很早之前我就想做一件事了,你知道是什么吗?” 夏知眠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含笑的眼眸微微眯起。她又问了一句毫不相关的问题:“我的叶子,弹起来是不是很有手感?” 魂魄中最深刻的记忆,居然是被他弹了不下千百次的枝叶。 “别的暂且不说,我们先来打一架。” 第123章 我们先来打一架吧 既不想因为对人类袒露身份遭雷劈,又不想惹人担心,夏知眠只好以这种奇特的方式给自己的老朋友们吃下颗定心丸。 而相比这些成年人,还有惠他们几个年轻人,当然只需要放松下心情就好了。所以这一次,则是她自己的记忆。 房子里还留着很多曾经买回来的桌游,因为更偏向于梦,她干脆拉着大家毫无负担的玩了几局游戏。若不是担心生魂长时间离体会对他们有不太好的影响,她估计都要天天找人来陪自己打麻将了。 毕竟独自被困在身体里的时光,实在漫长又无聊。 游戏结束后,夏知眠就像个炫耀孩子的家长一样,还搬出了自己那本珍藏相册给他们看。 她指着照片上,那个站在鸽子群里给它们喂食的小男孩,带着分享的愉悦说:“这个胖嘟嘟的小可爱哦,就是小时候的惠~”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年幼时的伏黑惠张着嘴巴睡着的样子,玩拼图时满脸认真的样子,过生日时被五条悟用蛋糕抹了脸后生气的样子,还有在某次去海边沙滩,因为被几个大人欺负,最后成为了孩子里唯一一个沾了满身沙子,变身成为小泥人的样子…… 各种各样照片,拼接出了他的一段童年时光。 “真的看起来很圆润欸,”野蔷薇好奇地盯着相册里的小团子看了一会儿,又去看了看相册外表情寡淡的本人,然后很是嫌弃撇了撇嘴巴,无情吐槽道,“到底是怎么长成现在这么不讨喜的模样啊。” 当事人伏黑惠:“……” 熊猫也跟着瞅瞅照片,又瞅瞅本人,显然有些意外:“没想到惠小的时候笑容这么灿烂。” “鲑鱼。” “倒是比混蛋老师顺眼多了。” 旁边是已经讨论起来的学长学姐…… 深陷羞耻与尴尬的伏黑惠:“……” “小时候真的超级可爱的哇,脸蛋肉乎乎的,摸起来像面团一样q弹,简直让人爱不释手,笑容也是特别的甜呢。”夏知眠赞叹之余,又幽幽地发出一声老年人般的叹息,语气中不免含了一丝遗憾,“没想到现在居然都不爱笑了,还总是一副很严肃的表情,明明以前连生气都会……” 羞耻感加倍的伏黑惠扶了下额,终于无奈又示弱地喊了声:“眠眠姐……”明显是希望她别再说下去了。 “欸?会什……?”单纯又好奇的乙骨少年一点儿眼见力都没有,张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直接大胆发问。 “什么也没有,乙骨学长。”可惜还没说完就被伏黑惠急忙忙地打断了。 夏知眠别开头无声笑了起来,到底没有说出,他小时候一生气,就会捏紧两个小拳头,像河豚一样做出气鼓鼓的小表情。 难怪除了伏黑甚尔这个无良的爹,连五条悟也总是喜欢逗他。 因为确实很可爱啊。 “今年冬天,要不一起去北海道滑雪。”她抚摸着掌心厚厚的相册,抬起头望着他们,眸中无尽的笑意和期待蔓延开来,“这本相册,还有很多空白的位置啊。” 等一切都结束之后,也去好好欣赏下沿路的风景。 被拉进“梦境”的大家,醒来时也真的只当自己是做了一场梦,直到确认了彼此竟都拥有同样的梦境。 尤其是夏知眠在游戏中输给他们的筹码,居然都出现在了宿舍的桌子上。 那些由冰凌捏出来的小动物,除了她,高专内似乎也没有别的人能做到。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这还是多亏了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充当“快递员”的小花灵。 虽然仍旧不清楚她会昏迷不醒的原因,更不明白为什么需要等待。 “连惠也一点头绪都没有么。”野蔷薇将巴掌大的蔷薇冰雕放进伏黑惠的冰箱里,然后目光游移至他的头发上,顺道感慨了一句,“原来你小时候就已经像是海胆一样了啊。” 伏黑惠:“……” 你关注的重点就是这个么? 气氛持续低迷的高专,也算是被另一种更加奇特的氛围所替代。 总会忍不住去期待,那个尚未来临的冬天。 …… 夏知眠对外界唯一有过的感知,还是从依靠她本体的那滴血,重塑了肉身的与幸吉身上。 不过为了避免再生变故,她也以血为媒介,让对方暂时陷入了和自己一样昏迷不醒的状态。 开不了口,自然就不必再解释自己也无法解释清楚的事情。 没想到一场交流会之后,东京高专和京都高专,竟先后各多了一个“植物人”。 而最后一场“梦”过后,夏知眠便要清醒地等待自己最后的死亡了。 只是云初露也并非无所不能,面对人类时或许轻而易举,但面对从不按常理出牌的大魔王,却险些被他劈成两半。 把买一赠一的灵魂牵引至终年不化的雪山后,她气得在夏知眠身边胡乱绕飞了好几圈,满口都是“混蛋”“魔鬼”“恶霸”“没人性”之类的控诉…… “好了好了,不生气了,”夏知眠哭笑不得,只好将气急败坏的小花灵拢进自己手心,柔声哄着她,“我保证给你报仇。” 另一边已经被带过来的少年,正睁着好奇的眼睛环顾着四周。 可惜雪山除了一望无际的白,几乎看不到其他特别的存在。他简单张望了一圈便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子,很是困惑地问道:“夏夏姐,你的头发怎么白了?” 夏知眠愣了一下,放开刚安抚好的云初露,慢慢抬起了眼眸。 一眼被认出,她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的。 也没想到对方第一个问题会是这个。 实在单纯的有点可爱了。 虎杖悠仁眨了眨眼,帅气的五官上,随即流露出相当直白的惊讶:“啊嘞,连眼睛也变色了。”他似乎只奇怪于对方的变化,却完全不会觉得自己可能认错了人。 “虎杖。” “唔?”歪了歪脑袋的少年一脸呆萌。 夏知眠没有对他的疑问做出解释,只是抬起了自己冰凉手,轻点了下他的眉心。一双鎏金色的眼眸染里,仿佛也染着温柔的碎芒:“去看看你最想见的人。” 因为宿傩的关系,之前没有办法将他与其他人同步在一起,那便单独,送他一场美梦。 眼前的少年和小花灵随着风雪悄然消散后,夏知眠也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穿着女式和服,抱肩而立的男人身上。 这片伴有飒飒风声的广袤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个。 “我还以为,你不会去挖那壶酒了。”在一片雪花恰好落在她纤长的睫毛时,夏知眠弯了弯嘴唇,优先开口打破了寂静。 当年被他吞下的部分灵魂并不是毫无知觉,所以归位后她自然也会有那些过往的记忆。 两面宿傩暗红的眸子,大概是这素白之中最艳的色彩。他用晦暗难明的神色凝视了她片刻后,嘴角便慢慢翘起,转眼间露出了尤为恶劣的笑容:“果然不是人类啊,蠢女人,这样尝起来,是不是会更加美味。” 散漫轻傲的腔调里还有种不怀好意的挑衅之意。 夏知眠:“……” “很早之前我就想做一件事了,你知道是什么吗?” 夏知眠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含笑的眼眸微微眯起。她又问了一句毫不相关的问题:“我的叶子,弹起来是不是很有手感?” 魂魄中最深刻的记忆,居然是被他弹了不下千百次的枝叶。 “别的暂且不说,我们先来打一架。” 第124章 勘破命运的破绽 2018年9月。 咒高一年级的三人组接到调查公寓死亡事件的任务,通过线索来到了自杀圣地八十八桥。 伏黑惠对这个地方并不完全陌生,还是因为他姐姐伏黑津美纪的同学,当年就是在这里出的意外。 因为是社团活动,作为社团成员的津美纪那一天自然也是跟着去了,只是想要冒险的两个同学执意去了桥底便再没了声音,久久等待的津美纪出于担心,本是打算下到桥底去寻找他们。 短短的一段距离,她却像是被困在了一个独立的空间内,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 而腕间手绳同时有了一股灼人的烫意,她撩开自己衣袖的那一瞬间,红绳仿佛被透明的火焰所燃烧,在她眼前瞬间化为了灰烬,消散于空中。 挂在上面的繁花金饰,便也因此骤然坠落在地,津美纪慌忙将其捡起来,却发现花瓣上已经多了一道诡异的裂痕。 那条手饰,是她去到新家过的第一个生日时,姐姐送自己的礼物。 红绳寓意平安,也许冥冥之中,离去的人仍在保佑着她。 后来由于天色太晚,放心不下的菜菜子和美美子,将津美纪找到并带回了家。 伏黑惠省略了绳子那一段,大致讲了一下自家姐姐的经历。 “那……另外两个同学?”虎杖悠仁听完,有些讷讷地问道。不过他心里其实也很清楚,两人十有八九是丧命了。 “虽然及时报了警,但始终没找到人。”伏黑惠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 那段时间津美纪的情绪非常低落,一直深陷在歉疚中,自责当时没有拦住他们。 但有些人的选择和决定,岂是想拦就能拦得住的。 这次又是因为这座桥出了非自然事故,他们必然是要去桥底探查一番。 三人在桥底遇到的危机也确实不小,除了与之前任务中外形相似,且一样拥有宿傩手指加持的特级之外。还有为抢夺手指而来的,古怪的“诅咒师”。 几乎是恶战一场才好不容易祓除掉咒灵,虽然也跑了一个说不清究竟是人类还是咒灵的诅咒师,不过好在是由他们拿到了宿傩的第四根手指。 伏黑惠在将手指递给虎杖前,再次提醒对方“不要吃”,哪知下一秒就看到手指本人,在同伴的掌心间咧开了一张血盆大口,然后一口将那根手指囫囵吞下。 故技重施的两面宿傩:咬住——咽下——咕咚—— 伤势惨重三人组:“……!!?” …… 同一天内,夏知眠昏睡不醒的身体也在医院失去了踪影。 感应到留下的咒灵被杀死的那一刻,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的夏油杰,终于再次产生了一种阔别已久的恐惧。 即便在此前那个无限真实的梦境中,对方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不用担心,但他又怎么可能做到不去担心。 会害怕梦终究是梦,会害怕一切不过是自己的臆想,更会害怕,所谓的“再见”,又是一个无法确定的十年。 而依从少女所托,将她送去医院的五条悟和硝子同样没好多少,但夏知眠说得很明确,被守着的身体永远不会醒,只会以非常缓慢的速度走向死亡。 解铃还须系铃人,苏醒的关键,是要他们来创造这个机会。 但夏知眠没有说得那么直白,她只说会离开一阵,如果她真的不见了,也不必去找。 所以仍然没有人知道,她所说的离开即是死亡。 若发现相信的背后是一场欺骗,爱或将成为最扭曲的诅咒。 如夏知眠所料想,羂索的确是需要她的身体来开展计划,她也如愿催动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劫难。 对于几千年的植物而言,人类肉身的死亡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因为需要她的尸体,羂索甚至还给了她一个痛快。虽然这依然改变不了,他还是很恶心人的事实。 不过没关系,反正她很快就能把对方从那具身体里给扒出来,塞到福尔马林里泡个一百年。 只可惜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她唯独没想到,即便这最后一次,老天也没打算轻易放过自己。 还没为手腕上彻底消散的纹路高兴两秒,灵魂刚刚脱离了桎梏的夏知眠,就听见了头顶轰隆作响的雷鸣。 云初露:“……” 夏知眠:“……” 仿佛能够撕裂苍穹的紫色火焰,在一声堪称恶毒的炸响后,以惊人之势劈了下来。 …… 2018年10月31日。 一个月后的万圣节,这一夜,人潮涌动的涩谷降下了巨大的帷帐。 原本的狂欢之夜,成了诅咒师羂索对普通人类单方面的屠杀之夜。 被上级派来的五条悟和执意一起的夏油杰,尽了最大的努力,也无法救下所有人。 在祓除了特级咒灵花御,杀了一千多改造人后,和夏油杰分开战斗的五条悟,终于在这人满为患的地铁站,见到了这场涩谷事变的幕后黑手。 “狱门疆——开门。” 少女压着头顶的帽子从廊柱后缓步走了出来,由于宽大的帽檐,只能让人看到她的下半张脸。但那再熟悉不过的声线,五条悟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呼吸尚未喘匀的他猛地回头,隔着中间那只古怪的巨眼,终于见到了消失月余的夏知眠。 “夏夏!” 一瞬间的欣喜过后,紧随而来的,是内心深处强烈的不安。 他的眼睛永远不会欺骗自己,但他的灵魂却在这一刻疯狂的叫嚣着,眼前的人,绝不是他所在意的那一个。 五条悟的眼底霎时失去了温度,他目光森然地注视着对方,那张好看的脸上少有的染上了愤怒。 “你、是、谁?”他用满腔怒火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质问道。 “语气不要这么冲嘛,五条君。” 少女含着笑意,慢条斯理地摘下了头顶的帽子,她撩了下额间凌乱的发丝,将那条缝合线完完整整地露了出来。 “不是一直想要找到我么?”羂索用这张不属于自己的脸笑了笑,在五条悟一瞬不瞬地凝视中,继续刺激道,“并不是整容或是术式什么的哦,你的‘六眼’肯定看得出来。” “这具身体,的的确确属于你的学生呐。” 五条悟混乱的大脑仿佛在被重重的锤击,一月前对方信誓旦旦的承诺,所谓的“会回来”,就是以这种方式吗? “虽然,不知道是转世还是什么,如果算作同一个人的话,我应该是……第三次杀了她呢。”本该温柔的笑,却逐渐扭曲了起来。 “如果不是你们太在意的话,我也不必为了这么个身体浪费精力,不是么?” 他摸着自己的头顶,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把本该属于少女的整个头盖骨,掀开了。 比起这惊悚的画面,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那里面的大脑结构,明显异于常人。 五条悟的瞳孔紧缩,连呼吸都滞了一瞬。 “混蛋!!” 想要冲上去杀掉对方的他,却突然被那个古怪的东西禁锢在了原地。 “别担心,我更中意的身体,是你的挚友夏油杰啊。” “所以只能先麻烦你,去睡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觉。” “晚安了,五条悟。” [领域展开,冬蛰。] …… [帷帐]之内,十月的涩谷,开始落起了雪花。棉絮一般纯洁柔软的白雪,似乎无视了一切障碍物,飘飘洒洒地落在了所有人身上。 无论是即将被关进狱门疆的五条悟,和真人拼死而战的夏油杰,正在保护自己三个女儿的伏黑甚尔,还是前来支援的高专师生。 所有人,无一例外。 在无尽落雪中,大梦一场。 …… 如果遵循这个世界原本的轨迹。 是失去至亲的天内理子自己也活不到成年,在最美好的花季,在决定重新开始的那一天被一枪崩了头。 是十来岁的阳光少年灰原雄最终死无完尸,只徒留上半身的遗体。 是从出生就和幸运无缘的伏黑甚尔,不被承认的一生,连死后也是他人的契机与棋子。 是失去好友一生都在渴望休息的七海建人,劳碌了半生,到死没能去海边度个长假。 是以“神子”诞生的五条悟,被无视了所有努力后,被“神”遗弃而死成一个巨大的笑话。 是最想要保护普通人的夏油杰,在黑暗中独自崩塌了信念,最终走向自我毁灭。 是明明有着治愈之力的医生,却只能一次又一次地送别自己的好友和学生。 是十多岁就因诅咒昏迷的伏黑津美纪,到被杀的那一刻,也没能亲眼再看一看这个世界。 是…… 是一开始就不被“神明”垂怜的世界。 但也依然,是被无数“神明”爱着的世界。 所以最后的祝福,是愿诸位,勘破命运的破绽。 静止的时间再次流动起来,比起沉浸于美梦中的羂索,最先回神的五条悟已经甩开身上碎裂的狱门疆,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 …… “你还记得咱俩的赌约,就是上次我打赢你之后定下的那个啊。” “说好的,收回所有手指后我们再比一次,我输了,这具身体无偿给你。” “若我赢了……” …… 涩谷事件结束的两个月后,这件事所带来的极大影响才稍有平息,虽然那些大家族仍旧乱做了一锅粥。 那一夜之后,虎杖悠仁体内的两面宿傩便不知所踪,似乎彻底摆脱阴影的少年,却又因特殊的身世多了个屡次想要撬咒高墙角的兄弟胀相。 回溯之中死而复生的人,和其他普通人一样已经没有了那段记忆。 而将恶心脑花暂时封印起来的五条悟,却不再给高层留任何面子,和夏油杰两个人几乎把上面的人整到再不敢插手咒高的事。 终于从昏迷中醒来的机械丸与幸吉,因为之前和特级勾结的事本要被判死刑,又因为那场奇特的“梦”而被赦免。 由于夏油杰给高层的“建议”,他仍然留在了京都高校,接受三轮霞监管。 一切似乎都有了不错的走向。 只是对于大多人来说,这些一件接一件繁琐事宜终究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真正让他们有了选择的人,至今没有任何消息。 “从那个脑花嘴巴里什么都没问出来么?”家入硝子揉了揉眉心,“杰呢,他也没套出来?” “嗯哼,看上去那家伙确实不太清楚,杰嘛……”五条悟轻笑了一声,“想到对方会用自己的身体做那些事,他都要哭了。” 从门外进来的夏油杰:“……?” “说起来,新一年除夕,是在二月四号。”家入硝子懒得离这两个小学鸡,她翻了下桌上的日历,语气中有些不自信的迟疑,“如果……” “没有如果哦。”差点又和夏油杰打起来的五条悟侧过脸,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她那些不太好的猜想。 必定没有如果,否则…… 盘旋于脑海的危险想法,最终停滞在了三个人同时响起的手机提示音中。 【东京私立幼稚园】 今天开始养老叭: ┌ ○ ┐ │放|?,,? │假|?w? ) │啦 _ |/\/ └ ○ ┘ (⌒) し⌒ 雪花飘落,心灵治愈,想要找到内心的宁静,就来留寿都滑雪场~ 今天开始养老叭:该处理的事情都告一段落了,要来一起滑雪吗,各位大、小可爱们。 今天开始养老叭:在北海道等你们哟~ 今天开始养老叭:[图片] 长卷发的女子穿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抱着一只白色黑条纹的小动物,盘腿坐在冰天雪地里。她面对镜头的粲然笑容,一如既往。 第124章 勘破命运的破绽 2018年9月。 咒高一年级的三人组接到调查公寓死亡事件的任务,通过线索来到了自杀圣地八十八桥。 伏黑惠对这个地方并不完全陌生,还是因为他姐姐伏黑津美纪的同学,当年就是在这里出的意外。 因为是社团活动,作为社团成员的津美纪那一天自然也是跟着去了,只是想要冒险的两个同学执意去了桥底便再没了声音,久久等待的津美纪出于担心,本是打算下到桥底去寻找他们。 短短的一段距离,她却像是被困在了一个独立的空间内,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 而腕间手绳同时有了一股灼人的烫意,她撩开自己衣袖的那一瞬间,红绳仿佛被透明的火焰所燃烧,在她眼前瞬间化为了灰烬,消散于空中。 挂在上面的繁花金饰,便也因此骤然坠落在地,津美纪慌忙将其捡起来,却发现花瓣上已经多了一道诡异的裂痕。 那条手饰,是她去到新家过的第一个生日时,姐姐送自己的礼物。 红绳寓意平安,也许冥冥之中,离去的人仍在保佑着她。 后来由于天色太晚,放心不下的菜菜子和美美子,将津美纪找到并带回了家。 伏黑惠省略了绳子那一段,大致讲了一下自家姐姐的经历。 “那……另外两个同学?”虎杖悠仁听完,有些讷讷地问道。不过他心里其实也很清楚,两人十有八九是丧命了。 “虽然及时报了警,但始终没找到人。”伏黑惠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 那段时间津美纪的情绪非常低落,一直深陷在歉疚中,自责当时没有拦住他们。 但有些人的选择和决定,岂是想拦就能拦得住的。 这次又是因为这座桥出了非自然事故,他们必然是要去桥底探查一番。 三人在桥底遇到的危机也确实不小,除了与之前任务中外形相似,且一样拥有宿傩手指加持的特级之外。还有为抢夺手指而来的,古怪的“诅咒师”。 几乎是恶战一场才好不容易祓除掉咒灵,虽然也跑了一个说不清究竟是人类还是咒灵的诅咒师,不过好在是由他们拿到了宿傩的第四根手指。 伏黑惠在将手指递给虎杖前,再次提醒对方“不要吃”,哪知下一秒就看到手指本人,在同伴的掌心间咧开了一张血盆大口,然后一口将那根手指囫囵吞下。 故技重施的两面宿傩:咬住——咽下——咕咚—— 伤势惨重三人组:“……!!?” …… 同一天内,夏知眠昏睡不醒的身体也在医院失去了踪影。 感应到留下的咒灵被杀死的那一刻,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的夏油杰,终于再次产生了一种阔别已久的恐惧。 即便在此前那个无限真实的梦境中,对方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不用担心,但他又怎么可能做到不去担心。 会害怕梦终究是梦,会害怕一切不过是自己的臆想,更会害怕,所谓的“再见”,又是一个无法确定的十年。 而依从少女所托,将她送去医院的五条悟和硝子同样没好多少,但夏知眠说得很明确,被守着的身体永远不会醒,只会以非常缓慢的速度走向死亡。 解铃还须系铃人,苏醒的关键,是要他们来创造这个机会。 但夏知眠没有说得那么直白,她只说会离开一阵,如果她真的不见了,也不必去找。 所以仍然没有人知道,她所说的离开即是死亡。 若发现相信的背后是一场欺骗,爱或将成为最扭曲的诅咒。 如夏知眠所料想,羂索的确是需要她的身体来开展计划,她也如愿催动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劫难。 对于几千年的植物而言,人类肉身的死亡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因为需要她的尸体,羂索甚至还给了她一个痛快。虽然这依然改变不了,他还是很恶心人的事实。 不过没关系,反正她很快就能把对方从那具身体里给扒出来,塞到福尔马林里泡个一百年。 只可惜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她唯独没想到,即便这最后一次,老天也没打算轻易放过自己。 还没为手腕上彻底消散的纹路高兴两秒,灵魂刚刚脱离了桎梏的夏知眠,就听见了头顶轰隆作响的雷鸣。 云初露:“……” 夏知眠:“……” 仿佛能够撕裂苍穹的紫色火焰,在一声堪称恶毒的炸响后,以惊人之势劈了下来。 …… 2018年10月31日。 一个月后的万圣节,这一夜,人潮涌动的涩谷降下了巨大的帷帐。 原本的狂欢之夜,成了诅咒师羂索对普通人类单方面的屠杀之夜。 被上级派来的五条悟和执意一起的夏油杰,尽了最大的努力,也无法救下所有人。 在祓除了特级咒灵花御,杀了一千多改造人后,和夏油杰分开战斗的五条悟,终于在这人满为患的地铁站,见到了这场涩谷事变的幕后黑手。 “狱门疆——开门。” 少女压着头顶的帽子从廊柱后缓步走了出来,由于宽大的帽檐,只能让人看到她的下半张脸。但那再熟悉不过的声线,五条悟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呼吸尚未喘匀的他猛地回头,隔着中间那只古怪的巨眼,终于见到了消失月余的夏知眠。 “夏夏!” 一瞬间的欣喜过后,紧随而来的,是内心深处强烈的不安。 他的眼睛永远不会欺骗自己,但他的灵魂却在这一刻疯狂的叫嚣着,眼前的人,绝不是他所在意的那一个。 五条悟的眼底霎时失去了温度,他目光森然地注视着对方,那张好看的脸上少有的染上了愤怒。 “你、是、谁?”他用满腔怒火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质问道。 “语气不要这么冲嘛,五条君。” 少女含着笑意,慢条斯理地摘下了头顶的帽子,她撩了下额间凌乱的发丝,将那条缝合线完完整整地露了出来。 “不是一直想要找到我么?”羂索用这张不属于自己的脸笑了笑,在五条悟一瞬不瞬地凝视中,继续刺激道,“并不是整容或是术式什么的哦,你的‘六眼’肯定看得出来。” “这具身体,的的确确属于你的学生呐。” 五条悟混乱的大脑仿佛在被重重的锤击,一月前对方信誓旦旦的承诺,所谓的“会回来”,就是以这种方式吗? “虽然,不知道是转世还是什么,如果算作同一个人的话,我应该是……第三次杀了她呢。”本该温柔的笑,却逐渐扭曲了起来。 “如果不是你们太在意的话,我也不必为了这么个身体浪费精力,不是么?” 他摸着自己的头顶,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把本该属于少女的整个头盖骨,掀开了。 比起这惊悚的画面,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那里面的大脑结构,明显异于常人。 五条悟的瞳孔紧缩,连呼吸都滞了一瞬。 “混蛋!!” 想要冲上去杀掉对方的他,却突然被那个古怪的东西禁锢在了原地。 “别担心,我更中意的身体,是你的挚友夏油杰啊。” “所以只能先麻烦你,去睡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觉。” “晚安了,五条悟。” [领域展开,冬蛰。] …… [帷帐]之内,十月的涩谷,开始落起了雪花。棉絮一般纯洁柔软的白雪,似乎无视了一切障碍物,飘飘洒洒地落在了所有人身上。 无论是即将被关进狱门疆的五条悟,和真人拼死而战的夏油杰,正在保护自己三个女儿的伏黑甚尔,还是前来支援的高专师生。 所有人,无一例外。 在无尽落雪中,大梦一场。 …… 如果遵循这个世界原本的轨迹。 是失去至亲的天内理子自己也活不到成年,在最美好的花季,在决定重新开始的那一天被一枪崩了头。 是十来岁的阳光少年灰原雄最终死无完尸,只徒留上半身的遗体。 是从出生就和幸运无缘的伏黑甚尔,不被承认的一生,连死后也是他人的契机与棋子。 是失去好友一生都在渴望休息的七海建人,劳碌了半生,到死没能去海边度个长假。 是以“神子”诞生的五条悟,被无视了所有努力后,被“神”遗弃而死成一个巨大的笑话。 是最想要保护普通人的夏油杰,在黑暗中独自崩塌了信念,最终走向自我毁灭。 是明明有着治愈之力的医生,却只能一次又一次地送别自己的好友和学生。 是十多岁就因诅咒昏迷的伏黑津美纪,到被杀的那一刻,也没能亲眼再看一看这个世界。 是…… 是一开始就不被“神明”垂怜的世界。 但也依然,是被无数“神明”爱着的世界。 所以最后的祝福,是愿诸位,勘破命运的破绽。 静止的时间再次流动起来,比起沉浸于美梦中的羂索,最先回神的五条悟已经甩开身上碎裂的狱门疆,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 …… “你还记得咱俩的赌约,就是上次我打赢你之后定下的那个啊。” “说好的,收回所有手指后我们再比一次,我输了,这具身体无偿给你。” “若我赢了……” …… 涩谷事件结束的两个月后,这件事所带来的极大影响才稍有平息,虽然那些大家族仍旧乱做了一锅粥。 那一夜之后,虎杖悠仁体内的两面宿傩便不知所踪,似乎彻底摆脱阴影的少年,却又因特殊的身世多了个屡次想要撬咒高墙角的兄弟胀相。 回溯之中死而复生的人,和其他普通人一样已经没有了那段记忆。 而将恶心脑花暂时封印起来的五条悟,却不再给高层留任何面子,和夏油杰两个人几乎把上面的人整到再不敢插手咒高的事。 终于从昏迷中醒来的机械丸与幸吉,因为之前和特级勾结的事本要被判死刑,又因为那场奇特的“梦”而被赦免。 由于夏油杰给高层的“建议”,他仍然留在了京都高校,接受三轮霞监管。 一切似乎都有了不错的走向。 只是对于大多人来说,这些一件接一件繁琐事宜终究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真正让他们有了选择的人,至今没有任何消息。 “从那个脑花嘴巴里什么都没问出来么?”家入硝子揉了揉眉心,“杰呢,他也没套出来?” “嗯哼,看上去那家伙确实不太清楚,杰嘛……”五条悟轻笑了一声,“想到对方会用自己的身体做那些事,他都要哭了。” 从门外进来的夏油杰:“……?” “说起来,新一年除夕,是在二月四号。”家入硝子懒得离这两个小学鸡,她翻了下桌上的日历,语气中有些不自信的迟疑,“如果……” “没有如果哦。”差点又和夏油杰打起来的五条悟侧过脸,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她那些不太好的猜想。 必定没有如果,否则…… 盘旋于脑海的危险想法,最终停滞在了三个人同时响起的手机提示音中。 【东京私立幼稚园】 今天开始养老叭: ┌ ○ ┐ │放|?,,? │假|?w? ) │啦 _ |/\/ └ ○ ┘ (⌒) し⌒ 雪花飘落,心灵治愈,想要找到内心的宁静,就来留寿都滑雪场~ 今天开始养老叭:该处理的事情都告一段落了,要来一起滑雪吗,各位大、小可爱们。 今天开始养老叭:在北海道等你们哟~ 今天开始养老叭:[图片] 长卷发的女子穿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抱着一只白色黑条纹的小动物,盘腿坐在冰天雪地里。她面对镜头的粲然笑容,一如既往。 第125章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险些被天雷劈成黑烟的夏知眠,几乎是凭着最后一口气,才勉强钻进自己本体内养了养魂魄。只不过将将恢复了点,就急急忙忙地跑去了涩谷,一下子便消耗了大部分力量。 拦不住她的云初露简直气炸,但更让她生气的还在后头。 一意孤行的夏知眠始终惦记着那个约定,一做不做二不休,干脆像打劫一样把剩余的手指,和难得配合的两面宿傩一起,全部都卷走了。 毕竟她还想要以此为先行条件,和对方再比一次。 上一次能赢,是因为她魂魄完好,而未恢复的大魔王力量有限。 可这一次,却是早被开出了仙籍,目前几乎等同于妖的伤患,要对上全盛时期的诅咒之王。 夏知眠也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但五五开的的可能性还是有的,而且她连作弊的歪心思都想好了。 奈何回收完所有手指的大魔王,却直接懒洋洋地给她来了一句:“不想打。” 夏知眠闻言一口气提上去就下不来了:“你这个r……咒灵,说话怎么不算数的,手指都被你吃完了!” 挥手扫开了岩石上覆盖的冰雪,两面宿傩随意坐了上去,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隐晦的嫌弃:“腻了。” 一场梦下来不是和这个打就是和那个打,他又不是打架狂魔,更何况…… 明明最厌恶受任何的束缚,到头却还是被算计了一把。 借刀杀人这一块,羂索那家伙倒是玩的挺明白。 “这是怎么了?”仿佛被他那提不起干劲的样子刺激到了,夏知眠靠过去惊疑不定地贴着他额头摸了摸,“发烧了?” 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甚至都没想到咒灵会不会有发烧这种可能。 感觉到额间一片柔软的凉意,两面宿傩双眼微眯,狭长的暗红色眼眸中流露出了危险的光芒。 他拉下对方那只胆大妄为的手,在她尚未反应之时,偏过头,直接往白嫩的小臂上咬了下去。 他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 再也不是小老虎那般没有多少咬合力的牙齿,这一口下去便直接见了血。 他慢慢舔掉她皮肤上剩余的血珠,还轻笑一声,似乎相当满意地发表了句评价:“还不错,怪甜的。” 夏知眠:“……” 云初露很有先见之明地捂住耳朵,“唰”地一下飘远了。 耸立云霄的皑皑雪山,顿时响起了雪崩一般的轰隆声。 直到断裂的山脊重新聚拢,归于原位,两人也没彻底分出个胜负。 夏知眠又累又生气,干脆一言不发地在对方面前表演了个“入土为安”。 眼见女人的身影化为一群璀璨的星子,凝作一团瞬间钻进了土里。一番操作下来,让两面宿傩都愣了一下。 但不远处的雪地里,很快又长出了一朵令他分外眼熟的白色重瓣花朵,在风雪中舒展枝叶一样抖了抖身姿。 有些好笑的两面宿傩走上前去,屈尊蹲了下来,收着力扯了扯她的花瓣,不客气地取笑起来:“怎么,打不过就跑?” 和曾经无数次被弹叶子弹烦了一样,碗大的花骨朵眨眼间就拢了起来,成了一个泪滴状的花苞,仿佛本人是在自闭中。 [谁打不过跑了,我就是累了先睡会儿,等睡醒了再揍你!]空灵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还带着未消的怨气。 “嗤。”男人意味不明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哼笑,抬手又往她的枝叶上轻轻弹了一下。 …… 灵魂修养了一阵,总算拥有了饱满的精神。夏知眠醒来后就用白雪捏了个雪人,又滴了自己的一滴血,为两面宿傩塑了个肉身。 虽然他们的约定暂且延后,但也不能让他以灵魂的姿态一直留在她的雪域里。她很怕自己出去一趟回来,连这座山都要保不住了。 毕竟谁能接受自己一觉醒来,好好的雪山就变成了血山,即便是幻境也让人怪受不的。 这个男人的审美,实在是太扭曲了! “现在身体也有了,要和我一起回去么?” 她已经决定在那个世界,真正的过完一世。 云初露虽然始终不能理解,但只不过百年不到的时间而已,也就不再多说什么随她去了。 简直像是没长大的小孩子一样,如此贪恋凡尘。 两面宿傩握了握手掌,感受了下这具几乎与千年前无二的身体。听到她的话后,则轻挑眉峰,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就不怕我杀了他们?”他眼底压着不羁的狂傲,让人分不清这是一时玩笑还是认真的打算。 夏知眠划开了界门,却非常笃定又自信地说:“不会的~”她转头望着对方,露出了一个神神秘秘的笑容,然后拉住他的手,踏入了水波一般的“门”内。 雪地之外竟是另一片雪地,已经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的两面宿傩,在完全跨出那道界门之后,就“砰”地一声,以另一种久未呈现的姿态落入了女人怀里。 两面宿傩:“……” 夏知眠抱住毛茸茸的小老虎,趁机在他脑袋上狠狠揉了一把:“那个……你先不要激动哦。我这也是怕大家看到你,会忍不住要过来群殴你嘛,就暂时委屈下呗~” 两面宿傩:“……” 女人,你死定了! …… 留寿都滑雪场是北海道最大的滑雪场,旁边自然还有一个提供吃住的度假村。在夏知眠发完消息的当天下午,自己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正在和臭脾气的小老虎下棋的她似有所觉,果然一开门就看到了堵在门前一身是黑的五条悟。 而五条悟盯着她凝视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终于安心了一般,紧绷的神经都松懈了下来。 虽然更像是成年后的夏知眠,但这一次,眼睛和灵魂,都没有认错。 他朝门内的她,抬起了双臂:“都快有半年了,夏夏,不来个拥抱……?” 欣喜又夹杂着委屈的声音还未彻底落下,夏知眠就弯身从他的长臂下,一下子窜了出去。 她用力扑到了五条悟身后的家入硝子身上,紧紧地抱住了对方:“好想你啊,硝子!” 巨大的冲力让家入硝子由惯性往后退了一步,但她还是一点犹豫都没有地接住了她,以同样的力度,感受着对方无比鲜活的生命体。 特意用无下限挤开所有人来堵门的五条悟,僵在了原地:“……” 漂亮的蓝眼睛微微垂落,视线中是一只幼虎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了过来。 难以置信的是,他居然在一只动物的脸上,看到了鄙夷和讥讽? 没有去管这只奇怪的老虎,五条悟迅速回身,将和硝子抱得难舍难分的夏知眠拦腰捞了出来,锁进了自己怀里:“好过分啊,夏夏,眼里就只有硝子吗?” 回应他的是左右两边同时破空而来的拳头。 …… 好不容易才把差点掀掉别人的旅馆的三个成年人劝住了,夏知眠将一脸不爽的小老虎塞进自己羽绒服里,准备陪着他们去前台办理入住。 “惠他们呢?”她边问边戳了戳伏黑甚尔的胳膊,“你不会连自己儿子都不给假?” 伏黑甚尔哼笑一声,反问道:“我还能拦得住他?” “已经给他们买了票呢,明天到。”回答的是五条悟。他刚要将手搭上夏知眠的肩膀,就被硝子一巴掌拍了下去。 “人太多,所以票不是很好买。”夏油杰则在她提出疑问前,先一步作出解释,表情中甚至毫无撒谎的痕迹。 看破一切的家入硝子:“……” 呵呵。 夏知眠闻言也没多想,毕竟大家能够一起出来放松下就再好不过了,晚一天就晚一天。 反正滑雪场傍晚四点半就关门了,也不急这一时,她决定干脆等他们都到了再一起去玩。 可她哪里会知道,口口声声说要给学生们买票的五条悟,是故意买了第二天的票。然后自己招呼都不打,直接喊了伊地知送他去机场。 只是因为多年默契没有瞒过两个好友罢了,至于伏黑甚尔,他自己有车。 等反应过来的学生们发现,学校的老师已经跑空了。 再次被抛下的伏黑惠,打电话过来还被亲爹给挂了,等再拨过去,听筒里就是一句冰冷的“抱歉,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伏黑惠:“……” 旁边的虎杖和野蔷薇,都十分同情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如果两人没有忍笑忍到浑身颤抖,那就更好了。 第125章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险些被天雷劈成黑烟的夏知眠,几乎是凭着最后一口气,才勉强钻进自己本体内养了养魂魄。只不过将将恢复了点,就急急忙忙地跑去了涩谷,一下子便消耗了大部分力量。 拦不住她的云初露简直气炸,但更让她生气的还在后头。 一意孤行的夏知眠始终惦记着那个约定,一做不做二不休,干脆像打劫一样把剩余的手指,和难得配合的两面宿傩一起,全部都卷走了。 毕竟她还想要以此为先行条件,和对方再比一次。 上一次能赢,是因为她魂魄完好,而未恢复的大魔王力量有限。 可这一次,却是早被开出了仙籍,目前几乎等同于妖的伤患,要对上全盛时期的诅咒之王。 夏知眠也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但五五开的的可能性还是有的,而且她连作弊的歪心思都想好了。 奈何回收完所有手指的大魔王,却直接懒洋洋地给她来了一句:“不想打。” 夏知眠闻言一口气提上去就下不来了:“你这个r……咒灵,说话怎么不算数的,手指都被你吃完了!” 挥手扫开了岩石上覆盖的冰雪,两面宿傩随意坐了上去,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隐晦的嫌弃:“腻了。” 一场梦下来不是和这个打就是和那个打,他又不是打架狂魔,更何况…… 明明最厌恶受任何的束缚,到头却还是被算计了一把。 借刀杀人这一块,羂索那家伙倒是玩的挺明白。 “这是怎么了?”仿佛被他那提不起干劲的样子刺激到了,夏知眠靠过去惊疑不定地贴着他额头摸了摸,“发烧了?” 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甚至都没想到咒灵会不会有发烧这种可能。 感觉到额间一片柔软的凉意,两面宿傩双眼微眯,狭长的暗红色眼眸中流露出了危险的光芒。 他拉下对方那只胆大妄为的手,在她尚未反应之时,偏过头,直接往白嫩的小臂上咬了下去。 他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 再也不是小老虎那般没有多少咬合力的牙齿,这一口下去便直接见了血。 他慢慢舔掉她皮肤上剩余的血珠,还轻笑一声,似乎相当满意地发表了句评价:“还不错,怪甜的。” 夏知眠:“……” 云初露很有先见之明地捂住耳朵,“唰”地一下飘远了。 耸立云霄的皑皑雪山,顿时响起了雪崩一般的轰隆声。 直到断裂的山脊重新聚拢,归于原位,两人也没彻底分出个胜负。 夏知眠又累又生气,干脆一言不发地在对方面前表演了个“入土为安”。 眼见女人的身影化为一群璀璨的星子,凝作一团瞬间钻进了土里。一番操作下来,让两面宿傩都愣了一下。 但不远处的雪地里,很快又长出了一朵令他分外眼熟的白色重瓣花朵,在风雪中舒展枝叶一样抖了抖身姿。 有些好笑的两面宿傩走上前去,屈尊蹲了下来,收着力扯了扯她的花瓣,不客气地取笑起来:“怎么,打不过就跑?” 和曾经无数次被弹叶子弹烦了一样,碗大的花骨朵眨眼间就拢了起来,成了一个泪滴状的花苞,仿佛本人是在自闭中。 [谁打不过跑了,我就是累了先睡会儿,等睡醒了再揍你!]空灵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还带着未消的怨气。 “嗤。”男人意味不明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哼笑,抬手又往她的枝叶上轻轻弹了一下。 …… 灵魂修养了一阵,总算拥有了饱满的精神。夏知眠醒来后就用白雪捏了个雪人,又滴了自己的一滴血,为两面宿傩塑了个肉身。 虽然他们的约定暂且延后,但也不能让他以灵魂的姿态一直留在她的雪域里。她很怕自己出去一趟回来,连这座山都要保不住了。 毕竟谁能接受自己一觉醒来,好好的雪山就变成了血山,即便是幻境也让人怪受不的。 这个男人的审美,实在是太扭曲了! “现在身体也有了,要和我一起回去么?” 她已经决定在那个世界,真正的过完一世。 云初露虽然始终不能理解,但只不过百年不到的时间而已,也就不再多说什么随她去了。 简直像是没长大的小孩子一样,如此贪恋凡尘。 两面宿傩握了握手掌,感受了下这具几乎与千年前无二的身体。听到她的话后,则轻挑眉峰,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就不怕我杀了他们?”他眼底压着不羁的狂傲,让人分不清这是一时玩笑还是认真的打算。 夏知眠划开了界门,却非常笃定又自信地说:“不会的~”她转头望着对方,露出了一个神神秘秘的笑容,然后拉住他的手,踏入了水波一般的“门”内。 雪地之外竟是另一片雪地,已经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的两面宿傩,在完全跨出那道界门之后,就“砰”地一声,以另一种久未呈现的姿态落入了女人怀里。 两面宿傩:“……” 夏知眠抱住毛茸茸的小老虎,趁机在他脑袋上狠狠揉了一把:“那个……你先不要激动哦。我这也是怕大家看到你,会忍不住要过来群殴你嘛,就暂时委屈下呗~” 两面宿傩:“……” 女人,你死定了! …… 留寿都滑雪场是北海道最大的滑雪场,旁边自然还有一个提供吃住的度假村。在夏知眠发完消息的当天下午,自己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正在和臭脾气的小老虎下棋的她似有所觉,果然一开门就看到了堵在门前一身是黑的五条悟。 而五条悟盯着她凝视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终于安心了一般,紧绷的神经都松懈了下来。 虽然更像是成年后的夏知眠,但这一次,眼睛和灵魂,都没有认错。 他朝门内的她,抬起了双臂:“都快有半年了,夏夏,不来个拥抱……?” 欣喜又夹杂着委屈的声音还未彻底落下,夏知眠就弯身从他的长臂下,一下子窜了出去。 她用力扑到了五条悟身后的家入硝子身上,紧紧地抱住了对方:“好想你啊,硝子!” 巨大的冲力让家入硝子由惯性往后退了一步,但她还是一点犹豫都没有地接住了她,以同样的力度,感受着对方无比鲜活的生命体。 特意用无下限挤开所有人来堵门的五条悟,僵在了原地:“……” 漂亮的蓝眼睛微微垂落,视线中是一只幼虎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了过来。 难以置信的是,他居然在一只动物的脸上,看到了鄙夷和讥讽? 没有去管这只奇怪的老虎,五条悟迅速回身,将和硝子抱得难舍难分的夏知眠拦腰捞了出来,锁进了自己怀里:“好过分啊,夏夏,眼里就只有硝子吗?” 回应他的是左右两边同时破空而来的拳头。 …… 好不容易才把差点掀掉别人的旅馆的三个成年人劝住了,夏知眠将一脸不爽的小老虎塞进自己羽绒服里,准备陪着他们去前台办理入住。 “惠他们呢?”她边问边戳了戳伏黑甚尔的胳膊,“你不会连自己儿子都不给假?” 伏黑甚尔哼笑一声,反问道:“我还能拦得住他?” “已经给他们买了票呢,明天到。”回答的是五条悟。他刚要将手搭上夏知眠的肩膀,就被硝子一巴掌拍了下去。 “人太多,所以票不是很好买。”夏油杰则在她提出疑问前,先一步作出解释,表情中甚至毫无撒谎的痕迹。 看破一切的家入硝子:“……” 呵呵。 夏知眠闻言也没多想,毕竟大家能够一起出来放松下就再好不过了,晚一天就晚一天。 反正滑雪场傍晚四点半就关门了,也不急这一时,她决定干脆等他们都到了再一起去玩。 可她哪里会知道,口口声声说要给学生们买票的五条悟,是故意买了第二天的票。然后自己招呼都不打,直接喊了伊地知送他去机场。 只是因为多年默契没有瞒过两个好友罢了,至于伏黑甚尔,他自己有车。 等反应过来的学生们发现,学校的老师已经跑空了。 再次被抛下的伏黑惠,打电话过来还被亲爹给挂了,等再拨过去,听筒里就是一句冰冷的“抱歉,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伏黑惠:“……” 旁边的虎杖和野蔷薇,都十分同情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如果两人没有忍笑忍到浑身颤抖,那就更好了。 第126章 我还没吃过老虎肉呢 北海道除了滑雪场,最出名的当然还有温泉。晚饭后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夏知眠就兴冲冲地拉上硝子,来到酒店外部的温泉池。 半户外的水池顶部没有遮挡,能够一眼看到一片广阔无垠的星空。周围则由木质的栅栏围了三面,留下的另一面,则是她们过来的入口,也就是旅馆温泉的换衣间。 前几日才下过雪,栅栏前的一排排竹子上还压成一层薄薄的积雪,在昏暗的夜色中,就像是从枝叶中生长出来的白色花朵。 而池子边缘作为装饰的石头和草地,由于高温蒸汽的缘故,倒是只有早已化开的、湿漉漉的雪水。 这几日似乎游客不多,她们过来时女汤里也没有其他人,俩人算是承包了整个池子。 霓虹这边泡温泉有要求,必须要全裸才能入水。虽然同一个性别,但这么“坦诚相见”,家入硝子即使面上不显,耳根却红了起来。 只有没心没肺的夏知眠,一下水就像条兴奋的鱼一样划来划去,在发现硝子只是安静地坐在水中,便划拉过去,带着一波掀起的热流抱住了人家。 “硝子!” “怎、怎么了?”温泉水的温度显然不低,但也无法忽略来自于对方身上细腻柔软的触感,家入硝子控制不住自己加速的心跳声,向来镇定自若的嗓音里甚至多了几分慌乱。 “好舒服啊~”水獭附体的夏知眠似乎未曾发现对方的不自在,依然环臂搂着她,甚至脸贴着脸朝她拱了拱,嘴里发表着似乎没什么意义的感慨。 “真好啊……” 硝子不会再像当年的自己那样,只剩孤身一人。 那么多美好的生命,都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 而属于自己的惩罚,也终于结束了。 她是真的,很开心,很开心啊。 “我给你变个魔术,硝子。”夏知眠松开手,往后退开了一些。 为了不弄湿头发,她的长卷发被盘了起来,但依然有几缕细软的发丝贴着脖颈落了下来,被晃动的水波浸湿。那张白皙中染有嫣红的脸上,是格外生动而明艳的笑容。仿佛春风拂开了冬雪。 家入硝子短暂的怔然中,被夏知眠伸来的手,轻轻盖住了眼睛。 “3——2——1” 含着笑意的倒计时结束,落入家入硝子眼中的,是一片鹅毛般的雪花,无声地坠入水面又消融。 纷纷扬扬的大雪从天空慢悠悠地飘落下来,如同上天撒下的无数花瓣。而当它们路过池水旁的路灯,在暖色的光线内内,就会被镀上一层琐碎的金黄,又像一群握不住的星星。 “好看嘛?”夏知眠眨了眨眼,脸上露出小小的得意。 隔着缥缈的水汽和飞扬的雪花,家入硝子弯起漂亮的眼眸,用一种缱绻温柔的目光望着她,浅浅地笑了。 “嗯,很好看。” …… “下雪了。” 隔壁男汤的夏油杰接了一片落雪,冰晶触碰到温柔的掌心,瞬间化为了一滴水珠。 靠躺在石头上的五条悟,摘下了盖在眼睛上的毛巾,在满天白雪中睁开了双眼。 “下得还挺大。” 大概是身材过于高大的缘故,坐在水里的三个男人,上半身仍有大半还裸露在外面。 飘絮一般的雪花,就这样洋洋洒洒落在他们结实紧致的臂膀和胸膛,再逐渐融化。 五条悟碾了一片雪花,感受到指腹上不同寻常的气息后,朝着旁边的栅栏喊了一声:“小——夏——夏——” 他喊出声的那一瞬间,靠在石壁上假寐的伏黑甚尔,和仰躺在水波里享受着的小老虎都同时睁开了眼睛。 栅栏虽然完全挡住了视线,但并无隔音的作用,只是温泉池比较大,两个池子之间还是有一些距离。夏知眠不想像对方那样傻乎乎地大喊,便往栅栏那游了过去。 “喊我干嘛?”她贴着石壁,趴在石头上,将音量提高。 “这雪,是你下的么?” “是啊是啊,很好看~”夏知眠显然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反而有些骄傲地说,“我是不是超级厉害。” 大约是被她难得像小孩一样讨表扬似的语气逗笑了,五条悟眼底噙着笑意,附和着说:“厉害厉害,我们这里,就属夏夏最厉害了。” 语毕,还未等来栅栏另一面给出的回应,就被突然窜上岸的老虎甩毛甩了一身水。当然除他之外,还有另一位受害者夏油杰。 唯有靠在侧面的伏黑甚尔未被殃及,所以他十分幸灾乐祸地发出了一声嗤笑。 “啧,这玩意儿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看上去不过是一只小动物,但从第一眼见到起,这只老虎就让五条悟莫名有种很不爽的感觉。 他伸出手要去揪老虎的尾巴,却被夏油杰抬手挡了一下。 毕竟进来前是夏夏交托他帮忙照顾的,总不能让没轻没重的好友给弄伤了,不过他也同样不知这只老虎的来由,仅是有些猜测:“大概和岁岁一样是被收养的。” 甩完毛发的小老虎仿佛能听懂一般,他偏了偏脑袋,然后给了他们一个相当鄙夷的眼神,隐约间似乎还带着一丝挑衅。 总之非常让人不爽。 五条悟:“……” 夏油杰:“……” “我还没吃过老虎肉呢……”五条悟威胁的言语才刚出口,下一秒,这只脸上非常有人味的老虎就伏低身子,猛地向上一跃。 将近两米高的栅栏,却让他轻轻松松跳了上去。 “嘶,正常的幼虎能蹦这么高?” “应该不能……?”夏油杰也有些迟疑了。 而另一边听到动静的夏知眠一抬头,就看到了老虎形态的两面宿傩蹲坐在栅栏上。仿佛脚下是什么王座,睥睨一切的他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 夏知眠:“……” [蠢女人,胸倒是不错。]位置和角度原因,虽然看不到全部,但他确实是看到一点白腻的山丘。 “霜降!!”带着怒意的冰凌直接覆上了栅栏,而本该被冻住的两面宿傩却相当及时地跳了回去。于是唯有承受不住的木头,因为当事人恼怒之下未控制好力道,在“咔嚓”几声后轰然碎开了。 冰渣和木屑掉了一地,两个池子之间,再无任何遮挡物。 夏知眠:“……” 五条悟:“……” 夏油杰:“……” 伏黑甚尔:“这么想看?直说好了。” 坐在稍远一些的家入硝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126章 我还没吃过老虎肉呢 北海道除了滑雪场,最出名的当然还有温泉。晚饭后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夏知眠就兴冲冲地拉上硝子,来到酒店外部的温泉池。 半户外的水池顶部没有遮挡,能够一眼看到一片广阔无垠的星空。周围则由木质的栅栏围了三面,留下的另一面,则是她们过来的入口,也就是旅馆温泉的换衣间。 前几日才下过雪,栅栏前的一排排竹子上还压成一层薄薄的积雪,在昏暗的夜色中,就像是从枝叶中生长出来的白色花朵。 而池子边缘作为装饰的石头和草地,由于高温蒸汽的缘故,倒是只有早已化开的、湿漉漉的雪水。 这几日似乎游客不多,她们过来时女汤里也没有其他人,俩人算是承包了整个池子。 霓虹这边泡温泉有要求,必须要全裸才能入水。虽然同一个性别,但这么“坦诚相见”,家入硝子即使面上不显,耳根却红了起来。 只有没心没肺的夏知眠,一下水就像条兴奋的鱼一样划来划去,在发现硝子只是安静地坐在水中,便划拉过去,带着一波掀起的热流抱住了人家。 “硝子!” “怎、怎么了?”温泉水的温度显然不低,但也无法忽略来自于对方身上细腻柔软的触感,家入硝子控制不住自己加速的心跳声,向来镇定自若的嗓音里甚至多了几分慌乱。 “好舒服啊~”水獭附体的夏知眠似乎未曾发现对方的不自在,依然环臂搂着她,甚至脸贴着脸朝她拱了拱,嘴里发表着似乎没什么意义的感慨。 “真好啊……” 硝子不会再像当年的自己那样,只剩孤身一人。 那么多美好的生命,都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 而属于自己的惩罚,也终于结束了。 她是真的,很开心,很开心啊。 “我给你变个魔术,硝子。”夏知眠松开手,往后退开了一些。 为了不弄湿头发,她的长卷发被盘了起来,但依然有几缕细软的发丝贴着脖颈落了下来,被晃动的水波浸湿。那张白皙中染有嫣红的脸上,是格外生动而明艳的笑容。仿佛春风拂开了冬雪。 家入硝子短暂的怔然中,被夏知眠伸来的手,轻轻盖住了眼睛。 “3——2——1” 含着笑意的倒计时结束,落入家入硝子眼中的,是一片鹅毛般的雪花,无声地坠入水面又消融。 纷纷扬扬的大雪从天空慢悠悠地飘落下来,如同上天撒下的无数花瓣。而当它们路过池水旁的路灯,在暖色的光线内内,就会被镀上一层琐碎的金黄,又像一群握不住的星星。 “好看嘛?”夏知眠眨了眨眼,脸上露出小小的得意。 隔着缥缈的水汽和飞扬的雪花,家入硝子弯起漂亮的眼眸,用一种缱绻温柔的目光望着她,浅浅地笑了。 “嗯,很好看。” …… “下雪了。” 隔壁男汤的夏油杰接了一片落雪,冰晶触碰到温柔的掌心,瞬间化为了一滴水珠。 靠躺在石头上的五条悟,摘下了盖在眼睛上的毛巾,在满天白雪中睁开了双眼。 “下得还挺大。” 大概是身材过于高大的缘故,坐在水里的三个男人,上半身仍有大半还裸露在外面。 飘絮一般的雪花,就这样洋洋洒洒落在他们结实紧致的臂膀和胸膛,再逐渐融化。 五条悟碾了一片雪花,感受到指腹上不同寻常的气息后,朝着旁边的栅栏喊了一声:“小——夏——夏——” 他喊出声的那一瞬间,靠在石壁上假寐的伏黑甚尔,和仰躺在水波里享受着的小老虎都同时睁开了眼睛。 栅栏虽然完全挡住了视线,但并无隔音的作用,只是温泉池比较大,两个池子之间还是有一些距离。夏知眠不想像对方那样傻乎乎地大喊,便往栅栏那游了过去。 “喊我干嘛?”她贴着石壁,趴在石头上,将音量提高。 “这雪,是你下的么?” “是啊是啊,很好看~”夏知眠显然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反而有些骄傲地说,“我是不是超级厉害。” 大约是被她难得像小孩一样讨表扬似的语气逗笑了,五条悟眼底噙着笑意,附和着说:“厉害厉害,我们这里,就属夏夏最厉害了。” 语毕,还未等来栅栏另一面给出的回应,就被突然窜上岸的老虎甩毛甩了一身水。当然除他之外,还有另一位受害者夏油杰。 唯有靠在侧面的伏黑甚尔未被殃及,所以他十分幸灾乐祸地发出了一声嗤笑。 “啧,这玩意儿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看上去不过是一只小动物,但从第一眼见到起,这只老虎就让五条悟莫名有种很不爽的感觉。 他伸出手要去揪老虎的尾巴,却被夏油杰抬手挡了一下。 毕竟进来前是夏夏交托他帮忙照顾的,总不能让没轻没重的好友给弄伤了,不过他也同样不知这只老虎的来由,仅是有些猜测:“大概和岁岁一样是被收养的。” 甩完毛发的小老虎仿佛能听懂一般,他偏了偏脑袋,然后给了他们一个相当鄙夷的眼神,隐约间似乎还带着一丝挑衅。 总之非常让人不爽。 五条悟:“……” 夏油杰:“……” “我还没吃过老虎肉呢……”五条悟威胁的言语才刚出口,下一秒,这只脸上非常有人味的老虎就伏低身子,猛地向上一跃。 将近两米高的栅栏,却让他轻轻松松跳了上去。 “嘶,正常的幼虎能蹦这么高?” “应该不能……?”夏油杰也有些迟疑了。 而另一边听到动静的夏知眠一抬头,就看到了老虎形态的两面宿傩蹲坐在栅栏上。仿佛脚下是什么王座,睥睨一切的他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 夏知眠:“……” [蠢女人,胸倒是不错。]位置和角度原因,虽然看不到全部,但他确实是看到一点白腻的山丘。 “霜降!!”带着怒意的冰凌直接覆上了栅栏,而本该被冻住的两面宿傩却相当及时地跳了回去。于是唯有承受不住的木头,因为当事人恼怒之下未控制好力道,在“咔嚓”几声后轰然碎开了。 冰渣和木屑掉了一地,两个池子之间,再无任何遮挡物。 夏知眠:“……” 五条悟:“……” 夏油杰:“……” 伏黑甚尔:“这么想看?直说好了。” 坐在稍远一些的家入硝子,无奈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