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要吃绝户?可我家全员恶人呀》 第1章 娘!爹要杀你! 曼曼是天后最受宠的小女儿,一日偷跑出天界去玩,被兄长抓到,一脚踹下凡间。 “曼曼,你该历劫了!” “啊啊啊……臭兄长!!我还没准备好历劫啊!!” 再次睁开眼,她感觉眼前黑乎乎的,她的肚子像刀刮一样疼痛,喉咙干哑艰涩,身下也黏黏糊糊的。 还有被褥盖在她的脸上,她有些透不过气。 不会刚出生就要闷死了,这便是她的劫数吗? 耳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被子里闷热又潮湿,她涨红了脸,拼命地挥舞着小手,她需要空气! 终于,被褥被人掀开一条缝隙,光亮和空气进入,她终于缓了过来。 “夫人,这便是柳姨娘的女儿。”一个婆子抱着曼曼给夫人看。 “这个孩子倒是玉雪可爱。”苏氏怜爱地摸了摸曼曼的脑袋。 曼曼看着眼前出现面容憔悴但是温婉美丽的苏氏,不由得心里泛酸。 只因为眼前的苏氏的容貌和她的母后有三分相似。 在母亲面前,被兄长踹下凡间的气愤和身上的不适让她心里委屈翻倍,她放声大哭。 【娘亲啊娘亲!我好难受啊,喉咙好干,肚子好饿,身上一点也不舒服,娘亲……呜呜呜】 苏氏看着哇哇大哭的婴儿惊了,她怎么听到还有小孩子说话的声音? 自己的孩子被抱去喂奶了,屋里只有曼曼一个婴儿。 难不成是孩子的心里话? 看着婆子要将孩子抱下去哄,她下意识出声制止,又向婆子伸出手。 “给我抱抱。” 婆子面露难色,“夫人,您刚生产完,还是不要操劳了,这些事就交给我们下人来做就好了。” 听着婆子的推脱,曼曼拼命挣扎。 【我刚刚在被子里透不过气,差点就要被捂死了!就是这个婆子干的,娘亲不要把我给她!】 听着软糯糯的控诉声,看着小婴儿脸憋得通红,哭得快要背过去气的样子,苏氏心生怜悯,难不成这个婆子没有招呼好囡囡? 苏氏怒火横生道:“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这个家难道是你做主不成?” 婆子被苏氏的突然爆发吓得跪倒在地,抱着孩子说不敢,将曼曼递给了苏氏。 小婴儿一到苏氏的怀里就安静了下来,圆圆的脑袋伏在苏氏的胸口,还在低低哽咽,像是极委屈的样子。 苏氏伸手,摸了摸小婴儿的嘴角,哭了这么久,她的嘴角还是干的,又掀开包被一看,好家伙,小家伙拉的秽物糊了一整背,看起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背上都起了褶皱。 苏氏的眼神冷了下来,微微瞟了一眼身旁的大丫鬟,丫鬟立刻会意,上去就是给那婆子一个大嘴巴子。 “什么乌糟东西,拿着府里的银钱,糟蹋府里的小姐!你这奴才真是反了天!” 苏氏接着冷冷地说:“打出去,叶府不需要这种没心肝没主子的东西。” 接着就有几名小厮过来将哭闹的婆子拖了下去,屋里顿时安静。 曼曼还在不停地哽咽,苏氏一边抚着曼曼的后脊背,一边叫丫鬟给孩子喂水喝奶换尿布。 待收拾妥当后,曼曼浑身舒畅,她摸了摸滚圆的肚子,心满意足地享受起娘亲温暖的抱抱来。 有娘亲就是好啊!刚刚虐待她的人反手就被惩治了,真是太舒爽啦! 她其实早就该历劫了,不过因为她贪玩一直躲避历劫,结果后来还是被兄长抓住踹下凡间。 好在她母后为了让她少受些苦,悄悄给她开了天眼,这样就算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被迫历劫,也能有一分保障。 曼曼一边窝在怀里享受娘亲身上的温暖,一边开了天眼去看凡间娘亲的过去和未来。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她这娘亲可太惨了! 娘亲是信国公的独女,嫁与探花郎,生了三个女儿,她是第四个。 娘亲自以为与探花郎郎君恩爱两不疑,可惜这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阴谋! 早在探花郎金榜题名、打马游街,将娘亲的芳心俘获之前,探花郎就已和人无媒苟合,甚至还与人有了身孕。 探花郎一朝被信国公独女看中,泼天的富贵加身,为了能娶到信国公独女,探花郎将心爱的人儿藏到身边,说是通房丫鬟。 探花郎费尽心思娶到信国公独女之后,娘亲便很快有孕,娘亲有孕便不能侍寝,许多事就由通房丫鬟代劳。 到了生产那天,一座院落两处啼声,千金小姐生了个闺女,通房丫头却生了个儿子。 探花郎的心就此偏了又偏。 就算娘亲一边用自己的嫁妆补贴贫瘠无钱的夫家,一边养育孩子孝敬公婆操持家务累得病倒几次,却仍然换不来探花郎半分真正的爱怜。 每次病倒后探花郎都是虚情假意地端碗汤药在娘亲床边,又装模作样地滴几滴马尿,再故作痛恨地埋怨自己无能无用。 每次娘亲看到男人如此心里就无法怨恨责怪,等她病好了,就又开始新一轮地为夫家当牛做马。 但是其实探花郎爹爹早就和那通房丫鬟预谋着夺取娘亲的嫁妆。 甚至将刚出生的她同那丫鬟的小儿子交换,让丫鬟的小儿子占去嫡子之位,以谋求信国公的爵位! 而那养子长大后也不负他生父生母的期望,承袭了信国公的爵位。 而将信国公全家吃干抹净的探花郎一家就此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将娘亲嫡出的女儿们打发的打发,低嫁的低嫁。 她这个无人在意的小女儿,更是直接被抛弃,她沦落到与狗抢食,最后冻死在了街头! 哇呜哇!!太惨了,太惨了! 曼曼不由得放声大哭起来,她的命数也太惨了! 望着怀中突然痛哭起来的粉团子,苏氏有些不知所措,刚刚还好好的呢,这是怎么了? 又看了看曼曼的小屁股,也没尿啊?怎么突然又哭了? 正在这时,紫英将煎好的药端至夫人身前。 一旁的丫鬟看到了,忙将孩子从夫人身上抱起,“夫人,您先喝药,我来哄哄四小姐。” 另一边的紫英也将药碗端了上来,“这是主君亲自爬深山去求的养身方子,听说下山的时候还差点摔断了腿呢,这汤药,最适合温养刚生完孩子的妇人,夫人赶紧趁热喝。” 苏氏点了点头,将孩子给了丫鬟,接过汤药,脸上浮现红晕。 她这个夫君啊,别的不说,对她的身体是真上心。 千金难买的药材,难得一见的药方,为了温养她的身子,不管多远多难,都要给她求来。 叶文镜是京城出了名的宠妻,苏氏也觉得两人琴瑟和鸣,恩爱有加。 唯一不顺心的,大概就只有夫君那个通房丫鬟了,当年那个通房丫鬟和她前后脚生下孩子,她生了大姐儿,而通房丫鬟生了个男孩。 据夫君说,是没太注意那事,不小心让丫鬟生了孩子,可以将孩子放到她的膝下养着。 可她看到那丫鬟瘦弱的身体紧紧地抱着孩子,对她一股防备的姿态,她又觉得无趣。 在夫君的安慰下,她又觉得会和夫君有其他的孩子,便也没再管那个孩子了。 她投身于夫家的往来庶务,身为信国公独女的她为夫家打开了通往上流世家的一道门。 有了岳家的全力相助,丈夫叶文镜仕途一路青云直上,短短几年便从太常寺的一个小吏升迁为了礼部官员。 升迁后,叶文镜也对她感恩备至,平时送汤补药、嘘寒问暖也更加殷勤。 大张旗鼓,无所不用其极,直到京都问起宠妻,大家都说数叶文镜为第一。 苏氏用汤匙搅了搅药汤,药汤散发出难闻的药味,“就是这养荣汤也太难喝了,比寻常药汤都苦一些。” “良药苦口嘛!主君对夫人上心,只有夫人养好了身子,才能享受夫妻恩爱呀。”紫英打趣道。 【恩爱个屁!爹爹是想毒杀了娘亲呢!】 苏氏端到嘴边的药碗一顿,她好像又听见小姑娘的心声了。 【娘亲喝的这养荣汤,实际上是慢性毒药,娘亲长年累月地喝着,到了后来全身偏瘫,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如厕吃饭都要人伺候,完完全全地成了个废人!】 哐当!药碗摔到了地上,褐色的药汁撒了一地。 苏氏愣住了,她听到了什么? 仿佛美好的梦境劈裂,显露出残忍的血色。 她以为的叶文镜亲自求来的养身的汤药,实际是致人偏瘫的毒药? 第2章 要翻天了 苏氏一时怔愣,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这小囡囡的心声是真是假,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她不能倒下。 她的女儿还未找好人家,她更不放心已经日渐衰弱的父母亲。 更何况,如果真如小囡囡所说的,叶文镜找这药来是为了将她毒偏瘫,那么她此时的处境,将非常危险。 冷静地理智分析过后,苏氏脑中又迎来了感性的凌迟。 叶文镜……要毒杀她?! 少年夫妻,相知相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一幕幕的温情承诺,一声声的柔声软语在苏氏面前闪过,她的心渐渐揪疼。 她是真心爱着叶文镜的啊! 当年那个身穿红袍的俊俏少年郎、骑在高头大马上,对着她扬鞭一笑,这一笑,就笑进了她的心里。 后来信国公府有结交探花郎的意向,他也是兴高采烈,十分殷勤。 她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的。 而如今,这小囡囡的心声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象? 紫英收拾好掉在地上的碎瓷片和汤药汁,一回头就看见夫人喘着粗气、双眼通红的模样。 她急忙跑过来扶住夫人,“夫人,您没事?怎么突然将药碗打翻了?” 苏氏稳住心神,摆摆手,吩咐道:“告诉柳姨娘,这个小囡囡我看着面善,就抱在我膝下养了。” 那个通房丫鬟就是柳姨娘,叶文镜感念她生育子嗣有功,暗示苏氏,苏氏给她抬上去的。 曼曼如今名义上还是柳姨娘的孩子。 紫英点点头,刚要下去,苏氏又唤住了她。 紫英是从小陪她一起长大的陪嫁丫鬟,如果紫英都不能信任的话,那她身边简直无可用之人。 苏氏思索半晌,踌躇半天,将左右屏退后,最终还是开口:“你再去信国公府一趟,让我父亲去请宫中的石太医来,就说……我不舒服。” 尽管她自以为与夫君恩爱两不疑,但是她不能将女儿和父母作为赌注,叶文镜若是对她图谋不轨,那后果,她赌不起。 紫英问道:“夫人是哪儿不舒服?” 苏氏摆摆手道:“你只管去请石太医来。”紫英看了看苏氏的脸色随即点点头,便领命去办了。 不多时,潇湘苑那边就来人了,来的是柳姨娘身边的管事妈妈,听说还是柳姨娘的近亲。 苏氏还在逗弄着怀中的婴儿,苏氏伸出一只手指,曼曼用两只手握住。 这奇异又和谐的画面,让曼曼忍不住歪了歪头,苏氏的心头终于流露出几分愉悦,这孩子长得真是好看,要是她的孩子就好了。 正在这时,潇湘苑的管事妈妈董妈妈扭着腰就进了渊月阁的院子,进屋也不通报,开口就是:“夫人!您这样不妥!” 苏氏斜了一眼董妈妈,淡淡地开口道:“有什么不妥?” 董妈妈内心暗骂一声,生不出儿子的东西!脸上笑着回答道: “这小囡囡是柳姨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崽,在她亲娘那还没待几日呢!才送到夫人这来开开脸便被要走了,柳姨娘会伤心的呢!还是将这小囡囡还给柳姨娘,左不过……左不过夫人膝下已经有了好几个女儿,也不缺这一个!” 董妈妈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将帕子掩住了掀起的唇角。 她这么着急地将孩子要回去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她已经成功将苏氏生的女儿和柳姨娘生的儿子调换了,她害怕苏氏这个生母抱着她自己生的孩子会看出什么异常来。 她帮着忙将两个孩子调换不是没有原因的,到时候柳姨娘的儿子长大了,就是这府里正正经经的主子,她作为柳姨娘的养母,就根本不用怕这个生了一堆女儿的苏氏了。 一想起苏氏一连生了四个女儿,董妈妈就压不住嘴角讥讽地笑意,生不出儿子的苏氏,只怕还把刚出生的儿子当个宝! 可惜她不知道到头来,辛辛苦苦养育孩子,却为别人做了嫁衣! 苏氏看着没有规矩的董妈妈,心头火猛突突的跳动着,自打她怀孕后到生孩子前这段时间,夫君以怕她辛苦为名,将管家权移交给了婆母。 婆母处事散漫随意,几个月没经过敲打,下人们便这样无法无天了! 正待出声呵斥,却突然听得小囡囡的心声响起。 【我是娘亲的孩儿,才不是什么柳姨娘的孩儿呢!这个婆子将我和柳姨娘的孩子调换了,心里想的是等柳姨娘的孩子长大了,拿捏娘亲呢!】 苏氏惊愕,又低头看了看婴儿粉嘟嘟的小脸,的确是和大姐儿很像,又回想起孕期中的孕肚,是壮壮实实的。 和那个所谓自己生出来的瘦弱男婴根本不符,或许,怀中的这个,才是她真正的孩儿! 其实母亲对于自己的亲生孩儿都有一种神奇的辨别能力,这或许就是血浓于水的缘故。 当初苏氏生产后虚弱过度晕了过去,醒来后躺在身边的就是一个瘦弱的男婴,当时的她头脑昏沉,根本没有怀疑过婴儿被掉包这种情况! 望着那双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眼睛,她已经确定这个姑娘就是她的孩子。 苏氏目光阴沉地盯着罪魁祸首。 然而董妈妈还不自知,仍然絮叨道:“可惜柳姨娘还没试过养女儿是什么滋味,夫人就给她这个机会!” 话音未落,一个茶杯飞来,正正好砸在董妈妈的头上。 瓷杯破裂,碎瓷片割伤了董妈妈的额头,董妈妈哎哟一声跌坐在地上。 “打。”苏氏冷冷地道,“给我狠狠地打!” 左右两旁的小厮立刻上前,有的拿来长条板凳,有的架住董妈妈往板凳上拖,有的拿来长长的铁戒尺。 苏氏身为信国公独女,从小被家人宠爱,自小就霸道任性,素有京城恶女的名声,只嫁于叶文镜之后收敛了性子,变得克制贤淑了些。 而她坐月子这些天,对下人管束稍微松懈了些,这人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算计到她面前?当她是软豆包不成? 功夫齐全了,苏氏环视四周,出声道:“叫李二出来。” 李二应声出列。 苏氏对李二耳语了几句。 “得嘞,听夫人吩咐。”李二听了令,转了转手就开始上场打。 铁戒尺呼啦啦地往董妈妈身上招呼,一时间,渊月阁里的惨叫不绝于耳。 “哎哟!哎哟!夫人!夫人!我可是柳姨娘的养母!哎哟!您不能就这么作践我!哎哟!” “哟!您也知道您是妾室的家眷呵!我瞧今日您这派头,还以为是哪个当家夫人来拜访了呢!”李二嘴上讥讽,手中不停。 苏氏只是拍着婴儿的背,眼神淡漠,她要把心头这口气出了才好。 听小囡囡说,这婆子还想着通过那个男婴来拿捏她?真是反了天的婆子!且看她今日有没有命出这个门! 曼曼也很兴奋,看着真解气啊!要不是她年纪小还不能很好的控制四肢,只怕现在手都要拍红了! 这院里正打着,突地门口传来一声呼呵: “夫人!手下留情啊!” 第3章 我来护着 “夫人,手下留情啊,夫人。” 来人正是叶文镜,叶文镜年轻的时候就俊美无匹,让皇上无视了家世条件,将他点为探花郎。 如今三十多岁的年纪,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和懵懂,举手投足间倒越发显现出成熟男人的魅力来。 他一进渊月阁就直奔苏氏,也不管满院的下人,伸手就环住了苏氏的腰。 “双儿,董妈妈毕竟是府里柳姨娘的养母,几分薄面还是要给的。” 苏氏本名苏无双,叶文镜亲昵时时常叫她双儿。 苏无双不着痕迹地移开步子,脱离了叶文镜的怀抱。 见软的无效,叶文镜咳了咳,将手背在了身后。 “咳咳,董妈妈犯了什么错,要受这戒尺鞭打?” “这犯的规矩,可就多了…… 一则目无规矩,随意出入主母房屋而不报备行礼。 二则怠工渎职,这柳姨娘生的小囡囡在她管的房里,被照顾得一塌糊涂。 三则口无遮拦,不敬主母,我倒要问问什么是‘没试过养女儿是什么滋味’…… 这话难不成是柳姨娘教董妈妈说的?” 听了最后一句话,叶文镜皱了皱眉头,道:“这奴才怎得如此口无遮拦,这顿打,的确不冤!” 苏无双又轻笑了笑,叫停了李二,“不过我打她也不过小惩大戒罢了,夫君看,我特意嘱咐的,不要伤狠了董妈妈呢!” 叶文镜凑过去看了一眼董妈妈被打的背部,的确只有少许红痕,他微微点头,也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我家双儿最是温柔和善的。” 苏无双以帕掩唇,藏起了那抹冷笑。 “还有一件事。”苏无双装着情绪回暖的样子。 “什么事?”叶文镜笑得愈加温和。 “柳姨娘生的那个小囡囡,我觉着实在与我有缘,就抱在我膝下养了,那个孩子粉雕玉琢的,我觉着比几个姐儿生得都要好呢!” 叶文镜心中讥讽,生得再好又有什么用?终究是比不过儿子! 不过是个女儿罢了,还当个宝了! 不过眼下来看,只要他的亲亲乖儿子占了这女人的嫡子位置就好。 叶文镜顺坡就答应了 可惜刚刚曼曼就追随着婴儿本能睡着了,不然现在高低得给她这个爹爹吐一口唾沫。 她本来就是宝!这天底下最大的宝! 待喧闹的人群散去,叶文镜说要和祖母请安,便走了。 剑兰收拾着院子里的板凳和垃圾,终究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夫人!那董妈妈如此肆无忌惮,您怎么还让李二轻轻打她啊,依我看,把她打个半死才好呢!” 苏无双微微地笑了,“毕竟和府里的姨娘有关,还是要留几分情面的。” 剑兰还在那里打抱不平,苏无双在床上轻轻抚摸着睡着的小囡囡,内心冷笑。 李二是衙门里退下来的衙役,是她父亲母亲给她留下来的人,一手打人功夫使得出神入化。 若贵人只要皮破肉不破,那虽然看起来被打得狠,但是仍然是轻伤。 若贵人要皮不破而肉烂,那就是表面上看着是没什么大碍,皮肤底下的肉和骨头都打散了! 她和李二说的是:“好好地打,皮不许破,肉和骨头都给我打烂!” 别人看到的表面只是微红轻伤,底下骨头断了几根怕也不知道呢! 她再让叶文镜亲眼看到董妈妈在她这里受的伤并不重的样子,日后董妈妈要是残了,或是死了,可就怪不到她头上了!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胆敢算计她的孩子,就得死! 她做事向来果决狠辣,懒得去使那拐弯抹角的水磨功夫。 可惜在这后宅之中,为人妻,为人母,为丈夫和子女考虑,她必须这样做。 她本来也是不屑的,听了后宅妇人许多的做法,直到亲身实践发觉也有些意思。 千般算计,万般计较,也不过如此。 苏无双掀唇轻笑,那就比比谁更狠辣恶毒,谁更会装腔作势。 看着熟睡的小囡囡,她心里也渐渐安定,好在囡囡最终还是养在她身边。 正要起身去看看另一个孩子,门外禀报声响起。 “夫人,紫英姑娘带着石太医来了!” 苏无双站赶忙起身迎接,石太医是信国公府资助的医师之子,因资质出众,被选入太医院。 感念着信国公的恩情,信国公府如果有什么不好了,府医看不了,就会叫石太医来看看。 石太医也往往是尽心尽力,是可信任之人。 石太医一进渊月阁就焦急地问道:“夫人是哪里不舒服?” 苏无双见石太医进来,便屏退了左右,拿出了事先叫丫鬟收集起来的养荣汤的药渣。 “石太医,你帮忙看看……这药渣里,可有什么害人的药材?” 石太医狐疑地接过药渣,心想,叶府的叶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宠妻,怎么这府里还出了这种污糟事? 但是看着苏无双隐隐担忧的眼神,他又无法说什么了。 石太医用手挑了挑药渣,又放到鼻尖闻了闻,道:“这药渣所示的,的确是温养劳累久病身体的药材。” 听到这里,苏无双的心缓缓放了下来,叶文镜没有害她,可能小囡囡的心声也是时时准时不准。 “只是……”石太医的眉头皱了起来。 “只是什么?”苏无双的心提了起来。 “只是这残留的药汤的味道属实有些怪异。” 苏无双的心揪了起来。 又琢磨了片刻,又将装药渣的药罐仔细查看,石太医开口道:“我知道那怪异之处是从何而来的了。 宫里向来有一种害人的手段:药罐子里煲的是正常药材,却在罐子盖上涂上生性相克的药粉,待药汤沸腾,就会将罐子盖上的药粉卷入汤中。这样即使太医查验的时候是正常药汁,喝进人嘴里的却是毒汤。 我看里这汤里多加的一味药粉应该是白帆,配合着你喝这药汤,久服会使人头脑昏沉、呕吐厌食,到了后期,如果不幸中风,那就会极严重,直接使人口斜眼歪、半身不遂……” 苏无双后面的话已经听不进去了,满脑子都是久服会使人头脑昏沉,呕吐厌食。 早在怀小囡囡之前,她就有这种情况了,当初的她还以为是劳累过度所致,心想休息休息就好了,而直到查出怀孕,为了避免补药伤孩儿,才没有继续喝那养荣汤。 这养荣汤是她生了大姐儿之后,叶文镜替她寻来的,生大姐儿那是十七年前,她……居然喝了这么久这毒汤? 居然……这么早? 苏无双突然感觉天旋地转,脚下虚浮,石太医连忙扶了她到床上,又叫来丫鬟服侍。 床上苏无双心中悲痛不已,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十七年,从她生了第一个孩子后就开始算计她,这个人怎么那么狠的心? 十七年,筹谋了十七年,那现在她的女儿和父母是处在怎样的水深火热当中? 她要是去了,谁来护着她几个女儿?谁来撑起信国公府的脊梁? 这时,曼曼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她抬手笨拙地擦去娘亲滴落的眼泪,咿咿啊啊地乱说着什么。 【娘亲不用怕!我来护着大家!我会保护娘亲和姐姐们的!】 苏无双泪水更盛,伸手将小囡囡紧紧拥入怀中。 第4章 大姐好惨 苏无双病倒了,除了养荣汤毒入体入骨的原因,更多还是因为信任破碎、幻境坍塌而心力流失。 深深爱了十七年的男人竟然是一条蛰伏在床头的毒蛇,只等着时机成熟给她致命一击。 体贴的丈夫,完美的婚姻,支撑着她的东西轰然倒塌,她一时不能自控。 她想强打起精神来筹码反抗,可是她自己的心力却不随她的意愿,只一天天的缓缓流失。 烂肉挖出还得疼百天。 “母亲!您怎么样了!”大女儿叶成玉急急忙忙地从门外跑到床榻前,握着母亲的手。 “我去外祖家侍疾不过才半月,母亲您怎的突然病重虚弱?” 苏无双望了一眼原本端庄持重,现在却因为她病倒而焦急慌张的大女儿心头微酸。 “你把小囡囡抱过来……”苏无双哑着嗓子吩咐道。 叶成玉点点头,红着眼圈将曼曼抱到苏无双身前。 曼曼刚刚喝了母乳,在床上扑腾着转了两圈,累了,便又睡过去了。 她肉嘟嘟的小脸上还有着一圈圈的红晕,显得粉嫩可爱。 “听说柳姨娘生了个女儿,这是柳姨娘的女儿?母亲怎么抱来了?”叶成玉看着曼曼的脸蛋疑惑道。 苏无双刚听完眼眶就又红了,她哽咽地说出实情。 …… “什么?父亲求来的养荣汤是毒药?”叶成玉腾地站了起来,因为她起身的迅速,桌子上的药碗被带动,啪地一声摔到了地上成了碎片。 她没管地上的碎瓷片,在房间中慢慢踱着步子。 若母亲说的是真的,那母亲时不时地病倒也定有父亲的筹谋。 潇湘苑的一个管事妈妈交换母亲和柳姨娘的孩子,以谋求拿捏母亲?这中间最大受益者是柳姨娘,这后面怎么可能没有柳姨娘的手笔? 若是父亲从那么早就开始筹谋谋害母亲之事,那交换孩子这背后有父亲的参与也说不定! 想着父亲和柳姨娘细致的筹谋,叶成玉设想着后来可能发生的结果,她背脊发凉。 她蹲下身来摸着母亲冰凉的手,道:“娘亲,若你说的都是真的,爹爹可能是要将娘亲吃绝户啊!” 吃绝户!苏无双乍一听这三个字,顿时汗毛根根倒立, 她也是在奴仆们闲聊的时候听过一耳朵,那种无后或者独女的家庭,在屋里男主人去世后,家里只剩女人而没有男人继承家业。 族中之人都有资格来瓜分他们的房产家业,家畜牲口会被杀光,甚至寡妻弱女也会被卖,直至吃无可吃! 她是信国公的独女,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信国公的宗族亲缘也浅薄,在京城,五服以内的亲戚几乎没有,并没有被宗族人吃绝户的风险。 可是,如果要是吃她家的人是叶文镜呢? 苏无双不敢想那等后果! “咳咳咳咳!”苏无双弯腰咳嗽,叶成玉赶忙端来温水,又轻抚母亲后背。 苏无双咳得面色潮红,嘴唇却无一丝血色,不多时又痛苦地捂住了胸口,她是有多眼瞎才选了这样一个男人? 叶文镜离她这么近,却又几乎骗过了所有人! 弯腰咳了半晌,苏无双又直起身子来。 苏无双知道心痛悲哀并不能解决问题,她强打起精神思考起对策。 信国公夫人的身体还算健康。可是信国公,她的父亲,在早年同先帝起势时,就四处征战,亏空了底子,如今更是因为一场急来的风寒而病倒了身子。 苏无双这才让大女儿去信国公府侍疾,直到她生产完才回叶府。 想到此处,苏无双急忙向大女儿问起了父亲的状况。 叶成玉拍拍母亲的手,服侍母亲躺下,对母亲说不要担心。 叶成玉说,信国公经过石太医的诊治后已经好了八九分了,不过在她离开信国公府前,信国公夫妻俩还在担心母亲的情况。 苏无双听到这里也微微松了一口气,父亲没事了就好,这样她就有时间筹谋了。 正在这时,曼曼醒来了。 【哎呀,这就是大姐吗?】 小团子眨着乌黑的大眼睛望着眼前明媚大气的美人。 叶成玉正同母亲一起想着对策,突然听见奶声奶气的声音。 抬头一看小囡囡正一错不错地看着她,她笑了,她听见的该不会是小家伙的心声? 她将小囡囡抱起,正准备逗她说几句俏皮话,却突然听见又心声响起。 【我这个大姐贤良淑德、温婉大气、极擅长治家之道,本是凤仪皇后之相】 【可惜被奸人算计,只配了个穷酸秀才,嫁过去后,一人养活一大家懒汉,最后被活活磋磨死啊!太可怜了!】 叶成玉差点将小囡囡摔到地上去! 她听见了什么? 什么只配了个穷酸秀才,什么一人养活一大家懒汉,最后被活活磋磨而死。 这是她的未来吗? 叶成玉惊魂不定,身上冷汗直冒。 想仔细听小囡囡的心声,发觉小囡囡似乎是情绪有些激动,两只手扒着她,嘴里嘟囔着什么。 【太惨了!太惨了!三天后的游湖宴,大姐在清波轩被人推入水中,被救上来后也昏迷不醒,被公子贵女们看光了身子,名声尽毁,到后来只能低嫁!】 叶成玉抱小囡囡的手微微紧了紧,三天之后的游湖宴,是皇后为了挑选太子妃而举办的宴会,邀请了许多高门贵女。 届时,太子以及其伴读的各位世家公子们也会到场,若是在那等情况下落水出丑,基本就断绝了她嫁入上流世家的可能! 其实她因为自身某些原因,也没有一定要加入上流世族的野心。 不过,要是因为她出了这丑,连累了妹妹们的名声,那定会令她悔恨终身! 叶成玉凝了凝神,她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这时候,苏无双从思考中回过神来,从大女儿手中接过了小囡囡。 叶成玉看着母亲的神色,心想,母亲好像没有听到小妹刚刚的心声? 没听到也好,叶成玉心想,母亲为父亲背叛之事已经伤透了心,这件事情她自己来处理好了。 苏无双亲昵地贴着小囡囡的脸蛋,又将叶成玉的脑袋拉了过来,母女三人凑近了说悄悄话。 看着大女儿苍白的小脸和小囡囡单薄的身子,苏无双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可怜她身下无儿子傍身,遇到威胁只能同女儿们商量对策,女子向来行事艰难,她怎么舍得让她的女儿们去冲锋陷阵? 可这事关重大,纵然她想全心全意地呵护女儿们,应该有的谋划和未来的危险还是应该和她们说清楚。 她又摸了摸小囡囡的脑袋,平下心绪开口道: “只凭叶文镜要毒杀我这一件事,我就不能和他安然地住在同一屋檐下了。 大虞朝女子和离艰难,和离之后也无其他去处,民间素有和离回娘家会对娘家亲长有害的传闻。 剩下的路,除了寺庙清修就是以儿子的身份立户,叶文镜打量我身下都是女子不敢和离。 但他们还忘了一件事,柳姨娘的儿子还在我名下,我可以用他的身份立户……” 【娘亲为什么要凭那个小屁孩的身份立户?大兄长也没有死呀?】 苏无双惊了一跳,她听到了什么? 她的大儿子没有死? 在大姐儿之后,其实是有过一胎的,不过那个男孩出生即是死婴,她亲眼看到的,满面青紫,错不了的。 而如今小囡囡的心声告诉她,那个男孩没有死,还活着? 第5章 拒绝渣爹 苏无双听到她的大哥儿还活着,心里激动得怦怦直跳。 平下心来再仔细去听小囡囡的心声,想知道大哥儿的下落,却又听不到了。 她的大哥儿,真的还活着吗?苏无双有些恍惚。 小囡囡的心声,目前看来,都是准确的,她的大哥儿应该还活在这世上! 苏无双强打起精神,很快忘了叶文镜对她的背叛之痛,什么风花情爱,辜负不辜负的都不重要,她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当务之急是找回她的孩子! 紧接着就开始着手调查生大哥儿那天的婆子和丫鬟,想着能不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 叶文镜是早上赶到渊月阁的,他刚到渊月阁,就去寻苏无双。 他一把揽过苏无双,在她耳边温言软语道:“母亲说我这几天该歇歇身子,让我在书房睡下了,娘子不会怪我?” 苏无双闻到叶文镜身上淡淡的梨香,不着痕迹地别开了身子,道:“既然是母亲的吩咐,我自然不会说什么。” 苏无双垂眸倒了一杯茶,她以前怎么就没在意呢? 这梨香,分明是柳姨娘身上常用的香,在初一十五的日子,以婆母做借口去柳姨娘那里? 这人可真是好算计! 叶文镜自以为安抚好了苏无双,接着就是找孩子。 “宝儿呢?我的亲亲宝儿呢?” 苏无双将曼曼抱在手里,面带讥笑地看着他,“在这里呢!” 叶文镜急忙上前,看到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婴,脸有些垮了下来。 “诶,我说的宝儿,是儿子……那个你生的男孩!” “哦?”苏无双的语气冷了下来,面上依旧带着浅浅讥笑,“在摇篮里呢,你去看看。” 叶文镜大步走到摇篮前,一下子就将摇篮中的孩子举起,“我的亲亲儿宝……” 叶文镜撅着嘴,将小婴儿从头亲到脚,在小鸡鸡处还特地逗弄了几下。 曼曼看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心想: 【好恐怖!还好没有被渣爹抱住!】 苏无双内心冷笑,也不知这般恩爱场景是因为这男孩是柳姨娘生的,还是单纯因为这个孩子是个男孩。 叶文镜对男婴又亲又抱,好不喜爱,看着苏无双在一旁盯着他,又有些自觉不好意思,便转移话题道: “双儿,这个孩子是我们爱情的结晶,是我们幸福的象征,于我们来说如珠似宝,你说给他取名为宴宝如何?”叶文镜一手托着男孩一手环着苏无双,满脸幸福地看着她。 苏无双都要给气笑了,生小囡囡那天叶文镜是在场的,她醒来的时候也是看到叶文镜在抱着男宝宝。 若说他没有参与到换孩子这件事中来,她是不相信的。 把柳姨娘的孩子和她的孩子调换,将柳姨娘的孩子放在心尖上宠。 若不是小囡囡心声提醒,她恐怕还蒙在鼓里,甚至还觉得夫君与她甚是恩爱!苏无双心冷齿寒。 苏无双垂下冰冷的眸子,回答道: “好啊,随郎君怎么取名……你看这个小囡囡,生得粉妆玉琢、冰雪聪颖,夫君看给她取个什么名字?” 叶文镜头也没回,只抱着那儿子颠呀颠,“女儿家罢了,你来想名字好了。” 苏无双知道叶文镜不会亲自取名,之前的女儿也是她取的名字,她不过是和离之前,不让叶文镜产生怀疑罢了。 她抓住小囡囡那乱晃的小手,看着囡囡。 【我叫曼曼!我要叫曼曼!】 小囡囡笑得开怀。 苏无双也笑弯了眼,“小名叫曼曼,大名叫曼玉好不好?”她摇着曼曼,将她拥入怀中。 【我喜欢这个名字!娘亲不怕哦,曼曼会保护娘亲的!娘亲的病也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曼曼挥舞着小拳头,一幅要揍渣爹的模样,苏无双笑着笑着泪珠又悄悄滚落,“我的乖曼曼,你最好了。” 正在这时,紫英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夫人,该喝养荣汤了。” 叶文镜闻言也放下宴宝,扶住苏无双的双肩道:“对的,药还是得喝,听说你昨天因为药苦就没喝,后来就晕倒了,还叫石太医来看了,是也不是?” 苏无双冷冷地瞥了一眼紫英,紫英将头低下,眼神闪躲。 苏无双将曼曼放到床上,裹好被子,随后悠悠地道: “石太医说我生产后虚弱,又邪风入体,不能喝那养荣汤,喝石太医开的经方就可以了。” 她拍了拍曼曼的胸口,又将妙目移向紫英,“怎的?剑兰没和你说吗?紫英?” “说…说过了,但是这药方是主君亲自求来的,药材贵重,药都熬好了……”紫英支支吾吾。 苏无双眉头微皱,素手一翻,药碗就被她掀翻了,褐色的药汁撒了一地,紫英见状惊慌地往后退了一步。 “跪到外面去!” 苏无双也不多说,只先让她去跪,她现在心头窝火,还没有想好怎么惩治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哎呀呀,这个紫英可不得了,肚子里还怀着爹爹的孩子呢!怪不得会背叛欺骗母亲,原来是早就和爹爹珠胎暗结了呀!】 苏无双微微眯起眼睛,原来是这个原因。她还纳闷为什么她从家里带来的丫鬟,从小长大的情谊,还会帮助别人来害她。 原来是为了给自己的情郎办事啊! 苏无双闭起眼睛,将悲哀掩于眼底。再睁眼,又恢复了淡然无波。 她现在已经将叶文镜当成了浮尘草芥,无法将她的心撼动分毫。 “去廊下跪着,没我的命令不准起来!” 叶文镜又上前来,扶住苏无双的肩膀,开始缓缓揉捏。 “好啦,何必去迁怒侍女,她也不过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 苏无双移开他的手,微笑,眼睛直视着他。 “夫君有什么建议?” “我是觉得,若是养荣汤不想喝了,我之前去太医院求的千金方也可以试试,并不难喝,还有香气,宫里的娘娘都在喝。” “石太医说,还是先把我的病养好再说补身体的话。”苏无双心中的寒气从头灌到脚,还想让她喝毒汤? “你为什么这么信那个石太医的话?”叶文镜有丝不悦。 “你为什么就不听我的话?”苏无双直直地盯着叶文镜的神色变换。 她是低嫁给叶文镜的,叶家势弱,信国宫权势又重。 在叶府,为了哄着妻子,有很多事叶文镜通常都是对苏无双言听计从的。 看着苏无双质问的神情,叶文镜牙关一紧,道:“我自然都是听夫人的……不过……这千金方求来可废了我不少功夫,天天去宫里求那太医使,连皇上都对我厌烦了几分!” 第6章 肃风正纪 “那就别去了。”苏无双笑盈盈的。 “既然拿到这药方不是上山摔断腿,就是人前讨人嫌弃,我还不爱喝,那夫君就别去了,这也是为夫君的身体和仕途着想啊!” 苏无双笑弯了眼睛。 叶文镜看着苏无双的笑脸,心里升起烦躁,为什么她总是忤逆他?为什么她不能像柳姨娘一样乖乖听话? 总是这样一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模样,他身为叶家的家主却得低声下气、小心讨好? 叶文镜看着苏无双,她的容颜因为岁月的侵蚀已经有了些许皱纹,皮肤也不似年轻时光滑紧致,还总是刻薄蛮横。 哪里像柳姨娘,年过三十生了三个孩子仍然美丽如初见,又温柔似水、恭敬谦卑,在柳姨娘面前,他才算是个男人! 更何况他的儿子都是柳姨娘生的。 苏无双凭什么? 一讨不了他的欢心,二生不出儿子。 以夫为天,以夫为纲,在丈夫面前都趾高气昂的,这个女人凭什么? 叶文镜有些不耐烦地搓了搓手指,最终还是道:“好,都听夫人的。” 要想一个其他的法子让苏无双吃下那药! 叶文镜又安抚了会苏无双,接着便上职去了,苏无双正照顾着曼曼喝奶,便随便敷衍了他。 在床榻上,她看着曼曼努力努力吸吮的小嘴,露出慈爱的笑容。 “夫人!紫英晕倒了!”剑兰跑进门来禀告道。 苏无双摸了摸曼曼的脸蛋,微笑着道:“这可怎么办?得请府医来看看,紫英可是我的陪嫁侍女呢。” …… “夫人……”府医恭敬地跪拜。 “说,紫英怎么了?”苏无双拿着大女儿亲自熬的药,边喝边问道。 “紫英……紫英侍女她……怀孕了。” 苏无双将药碗中的药汤一饮而尽,又拿过帕子擦了擦嘴, “哦?竟有此事?” “经我查验来看,她腹中孩儿已有三月。” 苏无双皱了皱眉头,装作心口疼的样子,随后又丢了帕子站起来,缓缓走到紫英的床边道:“紫英,你是从小就跟在我身边的,从小长大的情谊啊。 之前要你配人也不愿意,现如今却怀了孕,你这是在打我的脸啊!” 紫英有些慌乱,泪珠滚了满面,“没有……夫人…我不是……” 苏无双坐了下来,眼带凄婉悲切地看着她,道:“或许你是受人胁迫?是谁,你说出来,不用害怕。” 紫英仍是摇头,发丝也被抓乱,她怎么敢说?她怎么敢说肚子里的孩子是主君的? 夫人要是知道她与主君暗中勾结,怕是会将她就地打死! 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咬死不松口,或许,还能保下她肚子里的孩子? 苏无双看着紫英慌乱的神情,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奸夫就在身边,所以你不敢说。” 紫英仍是摇头慌乱。 苏无双起身,不再管她,边走边吩咐管事妈妈道:“将紫英拘着,关府门,查奸夫,正风肃纪!” 管事妈妈恭敬应是。 …… “夫人,府里所有的奴仆都在这里了。”管事妈妈弯腰向苏无双禀报道。 苏无双点点头,由大女儿服侍着坐下,开口说话,声音不大,但是院子里的奴仆都能听得清。 “大家如今应该清楚我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我的陪嫁丫鬟紫英怀孕了,我却不知道是谁的种,更可笑的是,都怀三个月了,我都不知道紫英还跟了人。 也不知道是我瞎呀……还是你们一个个都瞒着我、哄着我!” 苏无双怒声低吼,随后又起身,在奴仆们面前踱步。 “一个个的,在我眼皮底下偷奸耍滑、撒泼放刁。拿着府里的例银,过着公子小姐的日子。在位不谋其事,只知道享乐贪玩…… 是觉得我好拿捏收拾不了你们吗?” 苏无双垂了垂眸子,坐了下来,“成玉,念!” 叶成玉点点头,翻开手中的记事簿,念道: “刘婆子,三月七日,偷拿厨房的腊肉一条。三月十五日,又拿夫人房中银耳铛一对。 章力家的,四月十九日,守夜时赌博,打碎酒盏三只。四月二十三日,浆洗衣服时又与人发生口角。 方田家的……” 苏无双喝着银耳汤,看着底下慌乱的众人,轻轻冷哼。 紫英怀孕之事只是个幌子,主要还是借此事清一清府中的混吃度日的懒汉和有二心的杂碎异己。 成玉平时就心思细腻,也有手段,成玉现在念的一些腌臜事,就是她有心训练婢女观察记录的,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 她从曼曼被调换一事就发现了,她的渊月阁简直就是四面漏风,谁都能伸进手来摸一把。 连她的贴身婢女都敢染指拉拢,叶文镜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做不到的? 又或许不是叶文镜,是柳姨娘。都是一丘之貉。 还有十六年前的事,她的大哥儿没死却被偷换出府的事,苏无双眼神冷了下来,都怪这些个该死的婆子小厮,都怪她眼盲心瞎! 她现在要把所有伸来渊月阁的手都砍断! 【那个黄灰色衣服的婆子,也坏!她老是给潇湘苑传消息,是想着在未来主母面前得脸呢!】 摇篮里的曼曼翻了个身,透过摇篮竹篾的缝隙,盯住了那个婆子。 苏无双将曼曼抱了起来,冰冷的眼神也望向那个婆子。 黄兴家的,平时为人谨慎,做事也无功无过,没想到倒是个灵巧投机货,还想着在未来主母面前得脸? 苏无双冷哼一声,走到那婆子跟前,“黄兴家的年纪也大了,还在我院里干着粗使婆子的活计呢?” 黄兴家的恭敬行礼,道:“回夫人的话,托夫人的福,我身体还硬朗呢,还能干!” “我看还是不能干的,你说你能干,却管不了自己的儿子。听说你儿子将你儿媳打流产了?” 黄兴家的转了转眼珠子道:“那都是我儿媳不懂事,我儿子才打她的……” “我不喜欢不善待妇人的人,今日过后,你就结了工钱走,别来叶府了。” “诶诶诶啊?”黄兴家的还欲再说,被几个婆子拖走了。 苏无双又抱着曼曼走了两圈。 【那个戴蓝色头巾的面上恭敬,私底下一直对娘亲出言不逊呢!】 【那个嘴角上有痣的,就是负责掩盖养荣汤毒汤一事的婆子!】 【那个穿黑色夹袄的,也是潇湘苑的人!】 【那个嘴歪眼斜的,一直对大姐有下流想法,老是意淫大姐!】 苏无双停了下来,看向曹四。 之前曼曼心声说的那些对她有异心的奴仆,她都是随便找个理由草草打发了。 这个曹四,竟敢对她的大姐儿起心思? 苏无双眼睛微眯,透露出冰冷的杀意。 “这个曹四恶心到我了,把腿打断扔出去!” 第7章 大姐没事的! 苏无双清理门户后,渊月阁中总算是又规矩了起来。 皇后举办的游湖宴就在明日,苏无双正检查着大女儿叶成玉明天宴会上的服饰是否端庄合理,就听见曼曼在床上边打滚边咿咿呀呀地嚎着。 【我也和娘亲与大姐一起去游湖宴嘛~】 二女儿和三女儿都年龄尚小,且在学宫读书,苏无双便没有考虑将她们带去。 谁料小女儿不乐意,知道游湖宴后,她倒是一直闹着要去。 苏无双有些头疼,她清理过府中有二心的奴仆后,倒是不担心曼曼放在府中出什么意外。 关键是这等重要的宴会,谁会带个不满三个月的婴儿啊! 况且游湖宴是要上船的,到时候人多眼杂的,她的心肝小囡囡摔河里怎么办? 苏无双正在哄着曼曼的时候,叶文镜来了,还带来了一个有些畏缩的姑娘。 “双儿,明日的游湖宴,你将隐玉也带去!”说着便把身旁的姑娘推到了身前。 那姑娘正是柳姨娘生的二姑娘叶隐玉。 叶隐玉人如其名,在叶府如同隐形人一般无人在意。 虽然她的生母是有子嗣的柳姨娘,但是在她出生那年,柳姨娘就发现她的命数与老夫人相冲。 便将叶隐玉放到外面的庄子寄养着,直到临近出嫁的年纪才接回府里了来。 这就养成了叶隐玉虽是大家闺秀,却与庄户女孩一般胆小畏缩。 苏无双看着眼前的女孩,瘦削的脸庞,眼睛睁得大大的,对她好像还有一丝的恐惧。 苏无双垂眸,对叶文镜说道:“这是皇后相看太子妃的宴会,最低要求便是世家嫡女,隐玉去了也没甚用处。” 叶文镜道:“自然不是去高攀太子妃之位,带出去让她见见世面也好,隐玉养在庄子里久了,越发不像个闺秀了……” 【哎呀,就是这位姐姐推大姐姐下水的呀,心思真是狠毒呀!】 曼曼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扶着坐了起来,圆圆的眼睛盯着叶隐玉。 大姐叶成玉正立在母亲身旁,她听见了曼曼的心声,她抬眼看了一眼叶隐玉。 叶隐玉见叶成玉的眼神望过来,连忙将眼神移到脚尖,不敢多看叶成玉一眼。 叶成玉心下了然,开口对苏无双道:“隐玉既然也是叶家的女儿,带出去多增长些见识也是好的,母亲觉得呢?” 苏无双是不愿意将柳姨娘的女儿带在身边去见世面的,自从她知道柳姨娘表面谦恭顺从,背地里没准对她有各种忌惮和不满之后就更不愿意了。 可平时在叶文镜面前她总是有求必应,这种教养女儿的事也向来是她的分内之事,她平时都不会拒绝的。 更何况她已经有好几次驳了他的面子,她怕叶文镜觉察到什么阻碍她的计划。 这次又有女儿在一旁说情…… 苏无双看了一眼叶隐玉,与叶文镜道:“带她去倒是可以,不过她的首饰衣物得我首肯了才行,这样出去,岂不是要抹黑我教养的女儿?” 叶文镜见此行的目的达到,也不再管什么首饰衣物的了,只道一声随双儿处置便走了。 苏无双喝着茶,打量着眼前的瘦弱女孩,道:“杵在这干什么,不去找柳姨娘换身衣服?” 叶隐玉吓了一个激灵,点点头,走了。 …… 到了游湖宴那日,苏无双三人穿戴盛装,趁着曼曼睡着出府了,不过几人刚出门,曼曼便又哭了起来。 一听心声,果然是闹着要去游湖宴,没办法,苏无双怕曼曼哭背过气去,只好带着曼曼出了门。 【哼哼!有我保驾护航,母亲和大姐姐才不会收到伤害!】 苏无双听了曼曼的心声不由得轻笑起来,应该是娘亲和姐姐保护曼曼才对啊,看你昨天翻跟头磕到了哭成什么样子! 曼曼咧开没牙的嘴,笑了。 在出府前苏无双对叶隐玉吩咐道:“出了叶府,不管你是嫡出庶出,都是叶府的颜面,就算做不到进退有度,也要规矩无错。不然丢的就是叶府女儿们的脸!” 叶隐玉点点头,眼睛瞪得大大的。 苏无双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没,算了,左不过拴在自己身边,看她能翻出什么花来! 叶成玉则是瞥了一眼叶隐玉纠结一起的手指,微微敛目。 走马行车,不一会儿就到了宴会举办的地方,苏无双先是带领女儿们向皇后请了安,再就是入座静待宴席开始。 在宴席开始之前,皇后先是上场说了几句助词,然后太子就来了。 太子其人样貌俊美无俦,他眼睛深邃,鼻梁高挺。 今日身穿月白常服,笑容温文尔雅,一上场就引得众人唏嘘侧目。 可惜他轻微的佝偻姿态,过分白皙的肤色和眼下明显的乌青让他的整体姿容大打折扣。 随着太子致辞时控制不住地咳嗽,宴席之中,终于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虽说太子出身高贵,又稳坐东宫,可是这身体……啧啧啧……” “谁说不是呢!之前传闻太子身体孱弱,命不久矣,我还不信。今日一看,这游湖宴上,贵眷眼前,一炷香的时间都撑不住就开始咳嗽!” “的确的确,这样看来,还是那襄王……” 接话那人说话声音弱了下去,几人心领神会地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停止了低语。 太子名叫纪云廷,虽然当今的太子虽入主东宫,受皇上重视,却是佝偻虚弱,病痛缠身。 今日游湖宴,皇后挑选贵女,太子连站都站不住,身体孱弱可见一斑。 太子虽然咳嗽不停,可是还是强撑着身体说完了祝福语,可是等太子说完,底下低低的哄闹却没有停止。 一些人在拉着自家女儿低声说些什么,另一些人在交头接耳。 叶成玉则是低头敛目,站起了身。 看到叶成玉起身,这时才有许多人意识到要起身行礼,纷纷跟着叶成玉站了起来行礼。 于是太子便多注意了一下这个带头行礼的女子,只见她鼻梁直挺,嘴唇红润小巧,下巴微微上抬,睫羽轻盖,显得端庄恬静。 刚刚他致辞的时候,许多人都明里暗里地打量他,这个姑娘好像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 太子心内觉得有趣,这个姑娘就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吗?想想又笑了,他也有些把自己太当回事了,没准是别人心中有心上人呢! 太子低低咳嗽了一声,对众人说不必多礼。 叶成玉还是没有抬眼去看。 叶成玉当初的确没有注意到曼曼心声中的凤仪皇后相的字眼,不过就算她注意到了,也应该不太会在意。 毕竟,她现在身体还有难言隐疾,更遑论嫁人之事?叶成玉收敛了眼中的阴影。 她今年十七岁了,还没有来葵水,正常女孩子十三四岁就来葵水了,而她到如今这个年纪还没有来葵水,很可能以后就不会来。 没有葵水的女子就是石女,石女是无法养育子嗣后代的。 有哪家主母会要一个有残缺的儿媳呢? 苏无双看叶成玉抿了抿嘴唇,知道是她又想起她的癸水之事,便牵过大女儿的手,包成拳头握了握。 女儿放心,即使不嫁人,娘亲也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 曼曼在苏无双怀里嗦着手眨巴着眼睛。 【大姐不是石女呀,现在葵水不来又不是以后不来,大姐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第8章 太子殿下 【大姐不是石女呀,现在葵水不来又不是以后不来,大姐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听到了曼曼的心声,苏无双和叶成玉二人心中皆是又惊又喜。 苏无双喜的是她的大女儿并不是天生缺陷之人,以后也能享受夫妻恩爱,子孙绕膝。 叶成玉喜的是她不是石女的话,那她的妹妹们的亲事会好说很多,母亲也不用日日为她没来葵水而发愁了! 喜出望外的母女俩抱着曼曼又亲又贴,曼曼享受着母亲和姐姐的爱抚,咯咯地笑着。 宴席过后便是宾客们随意游湖赏玩,皇后刚下令各位宾客随意,曼曼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苏无双赶忙去别院房间照顾曼曼去了,叶成玉本也想去帮帮母亲,却又被苏无双劝住。 皇后娘娘要相看各世家贵女,她一个不见了是怎么回事?更何况苏无双还要叶成玉看着叶隐玉。 叶成玉答应后,苏无双就去照顾曼曼去了。 可惜肚子饿的曼曼想帮忙却有心无力,只好在离开大姐姐的时候吐露一句心声。 【在水边时,大姐姐不要走到叶隐玉的前面呀!】 叶成玉看着趴在母亲背上苦着个小脸的曼曼,朝她笑了笑,放心,小妹妹! 在阳光明媚的午后,湖面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大部分的贵女都去到了皇后所在的湖心岛,叶成玉没有去,只是带着叶隐玉在岸边的水榭散步。 叶成玉得知自己身体无恙的喜悦,已经被时间冲淡了些,觉察着身后的叶隐玉,她将步子放慢了些。 “妹妹最近读些什么书?”叶成玉边走边问道。 叶隐玉低垂的头更低了,“没有读书,还不识字呢……” 叶成玉听了便也没有再搭话。 叶隐玉自己心思倒是转动起来,想着叶成玉刚刚问她的话,她心里暗暗嫉恨。 明知道她从小在庄子上长大还这样问,是故意戳她的痛脚! 果然和姨娘说的一样,嫡母家的一个个都是些菩萨面,恶鬼心! 既然如此,那她也不讲什么姐妹情面了! 姨娘说今日大姐会被皇后看上,成为太子妃! 就算太子身体孱弱,病痛缠身,可太子妃仍旧是太子妃! 平日里嫡母便处处压他们一头,就算姨娘生了长子,在府里的境况也没有好受几分,若再让大姐成了太子妃,那他们娘几个就更难活了! 又想到嫡母昨日对她穿衣礼仪的刁难,叶成玉暗暗握紧了拳头。 一定要使些手段让大姐丢丑,阻止大姐成为太子妃,不然姨娘和手足兄弟们在府里的日子会更难过! 看着身前身姿端庄窈窕,缓步走着的叶成玉,叶隐玉又咬了咬牙。 又作出一副大家闺秀的姿态来,金娇玉贵、千恩万宠养着的该是她的姨娘和她! 眼看到了水边,叶隐玉狠了狠心,快跑几步,向前一冲! 眼见着就要撞到叶成玉了,叶隐玉心里一喜,下一瞬,眼前的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澈见底的水面! 叶隐玉想要刹住脚,但是已经来不及,扑通一声就落入了水中。 叶成玉身边的丫鬟都是极有眼色的,眼看叶成玉不着急的样子,便也没有急着上前搭救。 直到过了两息,看叶隐玉实在是湿透了,叶成玉这才吩咐丫鬟将叶隐玉救了上来。 天气还凉着,叶隐玉喝了不少水,打湿的衣衫紧紧地贴着叶隐玉的肌肤,冷风一吹,她不由得瑟瑟发抖。 叶隐玉脑子里一片混乱,发生了什么? 她不是要将叶成玉推下水吗?怎么自己下去了? 正在这时,叶隐玉耳边传来嘈杂声,有人正往这边过来! 她心下慌乱,眼睛闭起,手脚紧紧蜷缩,心里想着,有人过来了?怎么这么巧?!千万不要发现她! 被发现的话,下半辈子就毁了! 随着喧闹声越来越近,她甚至听到了贵女的嬉笑声! 她的心渐渐地跳到了嗓子眼,难不成她这副丑态要公之于众不成? 千万、千万不要啊! 叶隐玉提着心等了一段时间,意料之中的惊讶嘲笑声却并未袭来,直到喧闹声远去。 似乎没有人发现她? 她睁开了被水泡得酸痛的眼睛,看到了挡在她身前的叶成玉。 是叶成玉替她遮掩? 叶成玉面上冷冰冰的,她从丫鬟手中接过斗篷,扔到了叶隐玉身上。 “身为女儿家却拿女人贞洁之事害人,必遭反噬!隐玉……刀架在脖子上的滋味……不好受? 更何况,你要知道叶家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害我名声丢尽,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见叶隐玉还在地上惊疑不定,叶成玉又道: “今日是念在你自小无人教导,又是我的庶妹。所以对你留几分脸面。 若是以后再敢对自家姐妹出手,那就休怪大姐不顾姐妹情分!” 今日若不是早得了曼曼的提醒,自己又通过水面时刻注意着叶隐玉的动静,怕是要着了叶隐玉的道! 只希望这次教训能让她长些记性,不要想着祸害妹妹们就好! 叶成玉说完招呼丫鬟扶起叶隐玉,也不再搭理叶隐玉,转身边走。 叶隐玉只是低头跟在叶成玉的身后,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姐妹俩散去,树丛中才走出一个人影,正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看着地上湿水的痕迹,又回想起刚刚大姐那番话。 身为女儿家却拿女人贞洁之事害人,必遭反噬! 太子垂眸浅笑,原以为是个恬静淡雅的,没想到内里却又是通透爽利,雷厉风行,真有意思。 …… 苏无双回府后,见到叶隐玉头发有些湿湿的,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但听得大女儿说并无大碍,又放下心来。 大女儿做事一向妥帖,既然她说没事,那应该就没有什么坏影响。 苏无双打发了叶隐玉,叫大女儿回去歇息,自己又招呼丫鬟给曼曼换尿布。 正在这时,李二在门外求见,苏无双心念一动,让屋内闲杂人等退了出去。 苏无双稳了稳心神问道:“有大哥儿的消息了?” 李二点点头,“找到了当年接生的婆子,那婆子本来搬离了京城,费了好大劲才找到的! 她说她本来是想将大公子葬在后山的,中途却来了个道士,说大公子还有救,将大公子救活了!” 苏无双手捂住脸,听得眼泪滚落,她的大哥儿没有死,被人救活了,这是多大的幸事! 呼吸两下,苏无双平复了下心情,问道:“这个婆子为什么不将大哥儿送入府中?” 李二道:“我也纳闷,问这婆子,婆子却说,她那天将救治好了的大哥儿送到府上,却被府上的婆子拦在门外,说是不知哪里捡来的野孩子还要冒充叶府的嫡公子!” 第9章 大哥儿找到了! 苏无双听得这话气得险些晕倒! 她与大哥儿的母子亲缘就被这婆子这么一句话断送了!这叫她怎么能不气! “你有没有问……那个婆子的身形样貌?”苏无双喘了口粗气问道。 “听接生婆说,是个膀大腰圆、嗓门大、鼻尖有颗痣的一个婆子……” 膀大腰圆、嗓门大、鼻尖有痣…… 这不是董妈妈吗? 苏无双的眼神变得阴毒,董妈妈啊董妈妈,果然没有打错你! 不仅换了她的曼曼,还阻止了她与大哥儿相见相亲! 还有柳姨娘,与董妈妈一个鼻孔出气的货,也不知道有没有参与到这事里面! 苏无双咬了咬牙,继续向李二询问大哥儿的下落。 “大哥儿现在哪呢?是不是还在那个婆子家中?你怎么没把他带回来?”苏无双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却只见李二低头道:“那婆子说她家中贫苦,无力再抚养别人的孩子,于是便将大哥儿送到了善堂……” 苏无双听得心中揪疼,善堂是什么地方,只不过给你一口粮不至于饿死,给你一口水不至于渴死的地方! 本该精米细面、穿金戴银养着的小公子,却被当成孤儿养在善堂! 可怜她的孩儿有亲爹娘却无人疼爱! 苏无双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淌,“那人呢?现在在善堂吗?” 李二却是摇头,苏无双看得心又往下坠,“那他人呢?我的大哥儿呢?!!” 苏无双有些控制不住情绪,李二忙道:“夫人别急,善堂的孤儿到了一定的岁数就要去参军,听善堂的管事说,大公子已经去往西北驻军六年了……” 苏无双紧紧揪着帕子,她的大哥儿才几岁,就去参军,且已经有六年了? 算算年纪,她的大哥儿今年才十六岁,两年前参军时也不过才十岁,十岁的男孩,有的人家连马都不会骑,她的大哥儿就已经上阵迎敌了。 西北苦寒、刀枪无眼,不知道她的大哥儿这六年受了多少苦! 苏无双越想越揪心,道:“快!快去信国公府告知父亲此事,让他给你点人马去西北将大哥儿接回来!” 李二点点头道:“我正要去往信国公府向信国公报告此事,相必信国公听了也一定很高兴!” 苏无双也露出了浅淡的微笑,是啊,她找回自己嫡亲的儿子,就不用怕叶文镜再耍什么花招了,父亲也定是极为高兴! 同时也可以给她和离多一分底气,若是能够和离成功,那么和离后,她定要叶文镜万劫不复! 而在叶府辜负她、伤害她孩子的人,她会让他们通通都下地狱! 苏无双正和李二吩咐着要带些什么东西给在西北的大公子,曼曼凑了过来。 【大哥在哪是找到了,可惜一个月后敌军突袭,大哥在营中毫无防备,被砍掉了舞刀弄枪的右手!】 苏无双惊得摔了桌上的茶杯! 她的心脏仿佛被人抓住,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她叫住要走的李二,道:“和父亲说,一定要快,多带些人马。” 说完还是觉得不妥,便强行静下心来,写了一封信交给李二。 “定要亲手交给父亲!” 李二看着苏无双郑重的眼神,点点头,飞快地出了门。 直到李二出门了好久,苏无双才呆呆地坐到床上上,感觉脸上不停地有水珠滴落,一抹,才知道泪水已经糊了满脸,心中满是悲伤和惊惧。 她那可怜的孩儿啊! 苏无双趴在床上痛哭起来。 曼曼慢慢地爬了过去,轻轻拥住母亲的头,肉嘟嘟的脸蛋靠在了母亲的头发上。 【娘亲不要伤心,还有我呢!】 听到了曼曼的心声,苏无双将曼曼拥入怀中,对,还有曼曼在,她的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苏无双发泄了一会后,复又振作起来,她家里还有四个女儿,还有一个便宜儿子。 有一群妖魔鬼怪要斗,她可没有多余的时间悲伤! 她唤来贴身丫鬟剑兰,低声吩咐了些什么。 和剑兰吩咐完事情,曼曼又饿了,苏无双便擦掉眼泪抱起曼曼。 正准备去找奶娘,婆母身边的田婆子却走进门来。 “夫人!老妇人要找你谈话!” 苏无双将曼曼交给奶娘,又去洗手净脸,直到田婆子等的不耐烦了,才敛目道:“哦?婆母是要将管家权交还给我了吗?” 田婆子听得这话一噎,顿了几息又道:“老妇人看夫人生育辛苦,是想着再多替夫人分担几个月!这次叫夫人过去是想看看小公子!” 田婆子又瞥了一眼苏无双抱着的曼曼,眼皮挤了挤,“夫人还是抱着小公子过去!” 苏无双慢条斯理地摸了摸曼曼脑袋,道:“几个月的孩子离不得母亲,两个孩子我都带着好了。” 田婆子还想说什么,见苏无双已经跟着奶娘走了,便咽下了要说的话。 …… “来来来,把我的乖孙儿抱来给我看看!” 刘氏是叶府的老夫人,也是苏无双的婆母。 见苏无双抱着个粉雕玉琢、笑得像个福娃似的婴儿过来,还以为是她的孙儿。 她张开了手,想接过苏无双的婴儿。 待苏无双走近了,才发现苏无双手中的婴儿是个女婴。 刘氏将手收了回来,面上有些不满。 “你抱的是谁的孩子?我的乖孙呢?” 苏无双不紧不慢地说道:“小公子被田婆子抱着呢,我手上的是曼曼……” 刘氏已经没有去听苏无双后面的话了,她接过田婆子手里的孩子亲了又亲,便亲还便念叨着,她的乖孙! 和孙子腻歪半晌后,刘氏才想起在一旁的苏无双来,一看她还抱着那个女婴,心里就有些来气。 “你不去侍弄你的亲生儿子,反倒一直抱个闺女算什么?你看看我的乖孙瘦的,真是分不清好赖亲疏!” 刘氏看苏无双怀里的女婴白白胖胖又满脸福相,而自己怀里的娃却是瘦瘦小小还有些黑,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不会养就抱来给我养!” 苏无双抚了抚曼曼长了些胎毛的脑袋道:“婆母许久没有亲自养育过孩儿了,有些事情您不知道也不奇怪,一个孩子需要两个乳母、各种平安扣、平安锁。 还有上好的蚕丝缎、爽身粉、鸭绒软枕、兔毛毯子,这还是京城世家的低配。还有各式各样的衣物,就寝的、出行的、见客的…… 小孩子皮嫩,贴身衣物和用具都要常换常新。 这些啊,都要银子! 要交给婆母养自然是可以的,婆母把持着中公,手里的银钱必是比我多!” 苏无双抱着曼曼,笑意盈盈地望着婆母。 第10章 爹爹心思 刘氏噎了一噎,叶家中公的钱原本少得可怜,就靠族里分的的祖产和零星两个铺子过活。 是苏无双接过了叶家的产业,运用信国公的人脉和资产,将铺子越做越大,钱赚到手后又置办了好些田产地产,叶家这才渐渐殷实起来。 可叶家这么多家产加起来还不够苏无双的嫁妆的零头,苏无双手里头,光钱庄就有好几家,信国公是将大半家产都给了这个女儿! 苏无双这样的富贵殷实,自然也看不上叶家这点产业,养育孩子都是走她自己的私产的账,如今却要改换成叶家中公承担? 中公的钱少了,那她还能好好享受她的老年悠闲富贵的日子吗?她的儿子、她的大孙子又怎么办? 刘氏咳了两声道:“我不懂你们年轻人怎么养孩子,我来养怕又落你责怪,还是你来照顾!” “不过……”刘氏好似又想起了什么,“你行事也着实蛮横残暴了些,前段日子好像还将柳姨娘的养母给打残了? 柳姨娘的养母可是拉扯大大公子的婆子,与我叶家感情深厚,你说打就打? 我是真怕小公子学得你这份不知收敛的乖张性子,叫我好好的个乖孙养废了!” 苏无双一怔,面上显出哀戚来。 “婆母快要明鉴是非呀!先不说那日院里的丫鬟婆子甚至夫君都看见了,我并没有打狠了她。 就说她以下犯上,不敬主母,她说我就是个生女儿的命!可我……可我这不是生了小公子吗?难不成,这小公子不是我生的不成?” 苏无双一边期期艾艾一边偷偷观察着刘氏,只见刘氏的脸上明显地闪过慌乱,但又强行镇定下来。 苏无双心中冷笑,这叶家的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自己平日里敬重的婆母居然也参与了偷换孩子的事情当中! 董妈妈计划偷换孩子是为了提升地位,柳姨娘参与偷换孩子是为了母凭子贵,叶文镜和婆母默许偷换孩子是为了什么呢? 如果按大女儿吃绝户的说法,难不成是看上了她的嫁妆? 如果她只有女儿,那么她的嫁妆大都会分给女儿们,如果她有一个儿子,那么她有一部分嫁妆应该也会留给儿子。 是这个缘由,所以一定要放一个儿子在她的名下吗? 【奶奶和爹爹想要的更多嘞,他们还想要信国公府的爵位!为了让外公身体不好,爹爹还做了更多!】 苏无双心中惊骇万分! 她心中想到的吃绝户也就是将她的嫁妆吃完,再去向信国公府要补贴,继承信国公府的财产,没想到他们还打信国公府爵位的主意! 在大虞,出嫁女生的孩子通常没有资格继承娘家的爵位的,所以她根本就没想过这一出! 她转念一想,叶文镜待的地方不正是礼部吗? 最近大虞又是准备重新修订律法,要是叶文镜升官,再在关键部位动动手脚,那岂不是出嫁女的孩子也有可能拥有继承爵位的权利? 又或者不需要更改立法,只消叶文镜求着自己去信国公面前求求情,让信国公将自己的嫡亲儿子立为苏家宗室子,那继承爵位不就名正言顺了吗? 真是天王老子都不敢这么想! 而且曼曼后面说的什么? 为了让外公身体不好,爹爹还做了更多? 叶文镜干了什么? 难不成这次父亲生病是叶文镜干的? 苏无双的心像是浸泡入了千米冰潭,又像是被烈火炙烤。 叶文镜!他怎么敢! 苏无双多年来为叶府操劳奔波,养育子嗣,未曾有丝毫懈怠。 而她的娘家信国公府一直为叶文镜的仕途保驾护航,一切的一切,就换来了这个? 苏无双的指甲掐进肉里,但她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因为她的心正承受着无情的责打。 她对不起父亲母亲对她的疼爱入骨,她将饿狼引入了家门啊! 如果叶文镜害死了父亲,那么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刘氏看苏无双低着头发抖的样子,还以为她是伤心过了头,又担心她疑心起小公子的身世来,便开口道: “这的确是董妈妈该打!十月怀胎生出的嫡亲儿子,怎么还有假呢?乱嚼舌根,是得好好教训一顿!” 苏无双抬起头,利剑般的目光望向刘氏。 刘氏被这气势所慑,缩了缩脖子,又意识到自己在儿媳面前露了怯,一时又气恼起来。 “你这是什么眼神?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你是对婆婆不敬吗?” 苏无双敛目,道:“不敢不敬婆母的,我还要好好孝顺婆母呢! 我是想问婆母一件事情,是想问叶家成衣铺子今年的夏杉的图案是不是选的茶花纹? 最近皇后娘娘迷上了茶花,相必今年夏杉上纹茶花必定会大卖呢!” 刘氏听得一头雾水,她本也是小门小户的人家出身,哪里懂什么权贵偏好、京城风向。 她不知道生意怎么做才能赚得更多,之前是苏无双一直管着,叶家的铺子才一直盈利。 如今交到她的手里,叶家的铺面一直不温不火,不过没有上新货,进项倒是少了不少,这她倒是知道。 刘氏胡乱摇摇头说不太清楚。 苏无双接着说起茶叶铺子的陈茶新茶,庄子里的赋税收租,刘氏听得头都大了,赶忙道: “你生完孩子也恢复得不错,也将管家之权拿去,你们年轻人嘴皮一碰倒是清闲省事,什么都要麻烦我这个老婆子!” 掌家权向来是和打理家产、处理府中庶务连在一起的,刘氏不愿意干那繁琐的打理家产之事,便将掌家权交给了苏无双。 刘氏想,苏无双拿去了掌家之权也不过是给叶家当牛做马,添金进项,叶家的铺子在她的手里能更好的赚钱,自然交给她去打理。 自己正好落得个清闲自在,白日享福! 苏无双辞别了婆母,带着曼曼和她那便宜儿子回到了渊月阁。 又休息了几日,在苏无双彻底掌握叶家后,苏无双叫来了陈妈妈。 陈妈妈是苏无双的乳娘,到了叶府后一直管理着苏无双的嫁妆和协理府中庶务。 苏无双喝着大女儿给她熬的药,吩咐着陈妈妈。 “府里这段时间两位主子生产,下人们也都辛苦了,从库房里拿出些散银,分给大家。” 陈妈妈恭敬地称是。 苏无双擦了擦嘴,唇角微微掀起,“去年库房里的旧席子、旧枕头、褥子什么的,放了半年也潮了,你派个人抄检晾晒一下,有霉点子的就分发给下人。” 陈妈妈应了,刚要退下,又被苏无双叫住了。 “就让那个叫辛萝的去抄检,上次在堂前瞧着还挺伶俐的。” 陈妈妈有些疑惑,“可辛萝是三等丫鬟呀!” 苏无双笑笑道:“没事的,你尽管去办。” 第11章 与渣爹交锋 苏无双让侍女揉捏酸痛的颈肩,一边想着刚刚的吩咐。 她特意吩咐陈妈妈让辛萝去做分拣旧物的事是有原因的。 辛萝是董妈妈的干女儿,经常从渊月阁往潇湘苑递消息、传东西给董妈妈。 这还是在当时处理院子里的杂碎时,是曼曼的心声告诉她的,但是那时她并没有立即处理了辛萝。 除了辛萝是个家生子,不太好处置的原因,还因为辛萝有个毛病,喜欢偷东西。 其中又特别喜欢偷董妈妈需要的、喜欢的东西,比如什么珍珠耳铛,白银镶珠簪之类的。 她这次就给她这个机会偷! 苏无双记得那批旧席子、褥子中有一个精致的药枕,外层是上好的红竹片,内胆是一粒粒山楂核,具有安神、解热的功效。 对于伤筋动骨后,久卧床榻之人的效用更是非凡。 不知道辛萝会不会对那个药枕感兴趣呢,那里面可是有好东西呢! 三七,有破血、逐淤的效用,若用在伤筋动骨的人身上,则会加重伤势,而那些山楂核,具都是吩咐剑兰泡了好久的三七水才晾晒装填的。 苏无双弯唇冷笑,这个董妈妈,偷换曼曼、阻止她与亲生儿子相见,桩桩件件,足够董妈妈死上千百回! 可是,她又不想这么快让董妈妈死了,她的大哥儿所受的苦,董妈妈还没有尝过千分之一呢,怎么能这么容易就让她死呢? 钝刀子割肉,才疼呢! 大女儿叶成玉边给苏无双端来一碗银耳莲子羹,边道: “娘亲,爹爹既然意欲毒害娘亲,为什么娘亲今日还要帮助叶家成衣铺提高销量呢?” 苏无双尝了尝莲子羹的温度,正适合入口,便浅浅喝了一口,道:“皇后近段时日是迷恋茶花不假,可是皇后也最讨厌与自己穿着花纹相同之人,这茶花纹的衣服,并不能大卖。” 叶成玉点了点头,心想,京中心仪太子的世家贵女那么多,想讨好皇后的也大有人在。 本还以为皇后喜欢茶花会使叶家成衣铺大赚一笔,看来还是母亲思虑更多。 苏无双搅着银耳莲子羹又道:“还有叶家的茶叶铺子和庄子农田,若是没了我的制茶师傅和我派下去的庄头管事,他们一两银子也收得费劲!” 回想起今日婆母嚣张跋扈、颐指气使的语气,苏无双冷哼一声。 花着她赚的钱,倒想骑到她头上拉屎撒尿?想得美! 只要能和离成功,她能就让叶家翻不了身! 苏无双与叶成玉闲话家常,自从叶成玉知道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之后,连脸色都红润了几分,瞧着居然更加美丽动人。 苏无双心里也高兴,但想着这葵水还没来,又犯起了愁,刚想和叶成玉商量着去看看女医时,剑兰来了。 “夫人!您吩咐搜罗的书拿来了!”剑兰将书袋放到了桌子上。 叶成玉好奇,母亲会特意去搜罗什么书? 正要伸手去拿一本来看看,苏无双摁住了她的手。 “你爹爹要来了。” 叶成玉眉头一蹙,有些担忧地道:“母亲……” 苏无双摇了摇头道:“我没事的,你先下去歇息。” 叶成玉担心母亲,但看到母亲镇定自若的神色,心中稍缓了缓,和母亲告辞后便离去了。 在叶成玉离去后不久,叶文镜大踏步地进了院子。 “双儿!”叶文镜将手中的锦盒放到了桌子上,张开双手环住了苏无双。 “双儿最近有没有想我?” 他神情亲昵,语气自然,听了还真以为他对苏无双用情至深,爱得入骨。 苏无双假意迎合,刚想抚着他的手,实在嫌恶,手下滑便拉住了他的衣袖。 “自然是想夫君的呢!”苏无双也温柔地笑。 叶文镜对着苏无双耳鬓厮磨了会,兴致上来,想要做那事,苏无双缓缓地按住了他的手。 苏无双与叶文镜前十几年都是所谓琴瑟和鸣,夫妻融洽,该恩爱的时候两人还是会恩爱,不然两人之间也不会有那么几个孩子。 “那锦盒里装的是什么?夫君不先拿给我看看吗?” 但是知道了叶文镜的背叛后,苏无双觉得他的触碰都是恶心的,又怎么会让他为所欲为? 叶文镜看了下锦盒,回过神来还有正事要办,便微笑着伸手将锦盒打开。 锦盒中是摆放整齐、造型精致的糕点,有海棠糕、茯苓糕还有桂花糕,都是苏无双爱吃的口味。 “是素芳斋的头牌点心,今日我下值晚了些,还差点抢不到呢!” 叶文镜将锦盒中的点心摆了出来,又伸出他的靴子。 “看我的靴子,被抢糕点的人踩成什么样子!” 黑色的官靴上印了好几个灰白的脚印,甚至还有一些泥泞,显得脏乱而狼狈。 苏无双看着叶文镜被踩脏乱的鞋子,笑了,还当她是个被温柔乡麻痹的蠢货吗? 素芳斋的头牌点心有预定就能拿到,下值后靠人力去抢? 就连叶府的小厮也不会作出这等没皮脸没头脑的举动。 只有叶文镜,这个想在人前作出一幅爱妻如命的姿态的人,才会和没成算的人去抢点心。 苏无双拿起一块点心,掰开,闻着其中有些熟悉的药香,她眉梢轻挑。 她举着点心,媚眼如丝,“夫君这么辛苦,第一口给夫君吃!” 叶文镜微微怔愣,他没想到苏无双会喂他吃。 以往他得了什么东西给苏无双,她也只是带着高傲的愉悦,没有像这样小意温柔。 叶文镜咽了口唾沫,道:“我刚刚在外面吃过了,现在不饿。” 可惜这样的小意温柔却是要喂他毒糕点!他怎么能吃? 苏无双偏了偏头,道:“夫君不是说刚下值就去给我买糕点了吗?怎么又吃过了?” 叶文镜浅笑着垂下眸子,这女人怎么这么多事?! 他微一停顿,“吃的就是这糕点呀!夫君已经尝过了,现在吃正是香甜可口呢!”说着拿起一块糕点就要喂给苏无双。 苏无双竖起一根手指抵住了送到唇边的糕点,微笑道:“我还不饿,先等一等。” 叶文镜心中郁闷,但是又不得不按捺住心中的烦躁,他还得借助苏无双娘家的势升职,他不能得罪苏无双! 他今天肯定是要呆在苏无双这里的,她总不能一晚上一块糕点也不吃! “苏家书局送错了几本书,我也看不懂,想请夫君帮我看看。” 叶文镜缓了缓心情,随着苏无双到了桌前。 苏无双拿起了一本书,递给了叶文镜。 他翻开书,瞳孔微微一缩,这是…… 第12章 打脸太快 这书居然是极为露骨的秘戏图! 书本装订齐整,墨色鲜明,配图活灵活现。 并且书上人的姿势,猎奇露骨至极,叶文镜从未见过。 看这笔墨功法和精致程度,怕是什么皇家御用的秘戏图! 只草草翻了几页,叶文镜便呼吸急促、面色潮红起来。 “双儿……”他放下书,面带欲色地望着苏无双。 叶文镜虽然外表端方雅正,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可是内里却是既淫又色。 在骗局还未揭露之前,叶文镜如此还可以说成是夫妻情趣,可在如今看来,叶文镜的此番作态实在是让人作呕。 苏无双笑了笑,面上带着纯真,“这些书我看不懂呵,夫君看得懂吗?” 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贵族小姐,连秘戏图都没看过。 叶文镜内心不屑,在讨他欢心这方面,苏无双真是连柳姨娘的衣角也比不上! 他揽过苏无双,温柔地道:“看不懂我教你……” “夫君……”看着叶文镜的神色,苏无双似乎知道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她低了低头道:“可是我生产后身下便淋漓不净,有时候还刺痛难忍,怕是服侍不了夫君……” 叶文镜微微一怔,放开了苏无双。 他今日本来是想着今日陪着苏无双,哄着她吃下糕点。 可是苏无双这里不知哪里搜来的淫书勾起了他的兴致,这火一上来一时半会就消不下去。 虽然苏无双行那事时羞涩木讷,但是现在欲火焚身,他就想先在苏无双这里泄泄火,再去和柳姨娘好好研究研究那书。 可是苏无双竟然不能服侍他! 他踌躇半晌,发声道:“这……” 苏无双也是极听话,道:“夫君今日去柳姨娘处,也让我好好休养几日。” 叶文镜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装不经意似的,将那些书卷了去。 反正苏无双也不会配合他玩这么多花样,还是赶紧去柳姨娘处! 正在叶文镜假装深情不舍地跨出大门时,苏无双又喊住了他。 “那书中还夹着一些线香,也不知是何物,夫君你看……” 叶文镜听了眼前一亮,皇家御用的秘戏图中夹的香,必定是好东西! 他于是回过身,将苏无双手中的线香接了去。 “双儿不知道是何物,我拿去问问学士。” 说完便大跨步走出门外,在转角处还回头依依不舍地望了一眼苏无双,接着就不见了踪影。 见叶文镜走远,苏无双的脸一瞬间变得冷漠嫌恶。 她脱下外裳,唤来侍女。 “将这糕点和这衣裳,都拿去烧了!” 侍女应声拿走糕点和外裳,苏无双又吩咐道: “烧水!我要沐浴!” …… 浴桶中水波荡漾,苏无双在雾气中静静沉思。 她的母亲是江南巨商之女,嫁给她父亲时带来了数不尽的店铺匠人。 在她嫁与叶文镜时,她母亲手上的店铺匠人又大半给了她。 其中就有一位极善制香的匠人。 送给叶文镜的线香是她命令匠人特制的,其中加入了精纯的麝香和曼陀罗,点燃后会使人浴火焚身。 若在情动时吸入,则更让人意乱神迷,沉迷温柔乡之中。 而那香使人沉迷过后,又会诱导人不由自主的残暴疯狂。 即使是最温柔的抚摸,在那香的催化下,也会变成无情的利爪! 苏无双的眼中射出凶狠残忍的光。 叶文镜不是喜欢做那事吗?不如就让他死在床上!与他最爱的柳姨娘自相残杀! 可是不行,苏无双垂下眼睫,盖住了眼中的光。 在从曼曼的心声中得知叶文镜曾毒害过父亲之后,她就想过。 要不直接丧夫好了,直接将叶文镜毒杀,岂不是痛快又解气? 可是她不能这么做,若现在叶文镜死了,她仍然还是叶家宗妇。 她仍然要为叶府操持,因为她的女儿们仍是叶府的孩子,甚至是丧父的孩子! 一个没有娘家父亲支撑的女儿,会嫁到什么样的人家?嫁到别人家去后,又有什么底气立足? 苏无双眼中的光渐渐黯淡,在找回大哥儿之前,在自己娘家能立足之前,在做足完全准备和离之前,她不能让叶文镜死。 所以她在那线香中添加的麝香和曼陀罗,剂量并不多,是能让人上瘾,能让叶文镜和柳姨娘吃些苦头,却又让人意犹未尽,不能来烦她,却不会残暴伤人致死。 苏无双闭眼,一切还需要筹谋。 …… 潇湘苑中,一室暖香。 两人正在兴头上,柳依依看着一心一意沉在自己身上的叶文镜,心里不由得甜蜜又火热。 心里想着,苏无双什么高门贵女、大家闺秀,最后还不是败于她一个小小通房的手下? 她又想起自己生的两个儿子,大儿子大儿子在学宫努力上进,为自己争光,还叫着自己娘亲。 小儿子在苏双名下,马上就要争得苏无双的无数嫁妆,她又是满足又是骄傲的笑了。 叶文镜看着柳依依的笑颜,轻声问道:“依依在笑什么?” 柳依依浅浅笑道:“我在笑苏无双呢!蠢笨无能,连丈夫也搂不住。生不出儿子来,倒拿我生的儿子当个宝!哈哈哈哈!” 叶文镜也是笑:“等到信国公病危,苏无双成了废人,我家宴宝承袭了信国公府的爵位,把你抬做叶家主母怎么样?” 柳依依也觉得兴奋异常,其实她脑中本还想和叶文镜商量着往渊月阁安插人手的事,只是不知怎的,此刻的脑中只有快活享乐。 “哈哈哈哈!苏无双那个蠢妇,贱人!哈哈哈哈!” 她与叶文镜越搂越紧,两人动作越来越激烈,他们沉入了忘我之境。 “啊——” “哎哟!” 柳依依突然感觉下半身传来一股股剧痛,她感觉自己不能很好的操控自己的腿,怎么回事? 她睁开眼睛向下看,发现她的大腿被叶文镜掰成了一个古怪的姿势! 她的大腿脱臼了! “啊啊啊啊啊——好痛!!!叶郎——你怎么——” “啪——!” 柳依依刚想质问叶文镜怎么如此粗鲁用力,却被叶文镜狠狠的甩了一耳光! 被打蒙了的柳依依看向叶文镜,也被叶文镜此刻的样子吓了一跳。 只见叶文镜此刻满头大汗,双眼通红,脸色却惨白,脖颈处的鲜血汩汩流出,红得刺目! 他被柳依依咬破了脖子! “叶郎!叶郎!你怎么了?” 柳依依此刻也顾不上自己被掰脱臼的大腿,强忍着疼痛,急忙倾身上前去,想查看叶文镜的伤势。 叶文镜又疼又恼,早没了刚刚的温情脉脉, “你个贱人!” 他手臂一挥,将柳姨娘摔翻在床上。 自己赶紧穿好衣服,出门求医去了。 潇湘苑一时间兵荒马乱。 …… 渊月阁中,沐浴过后的苏无双听着潇湘苑的鬼哭狼嚎,笑得优雅而又美丽,她素手拣起一瓶香油,打开闻了闻。 “真香啊……呵呵,不过,还是不用兰花味的头油了,换成玫瑰味的。” 第13章 大姐危机 昨夜潇湘苑的事直闹到三更才渐渐平息了些。 叶文镜是第一时间就去找府医处理了伤口的,但伤口包扎好了,仍是细细密密地疼,疼得他一夜未睡,不由得就对柳姨娘怨恨了几分。 柳姨娘就更惨了些,她一个内宅妇人,又没脸将自己的大腿脱臼处露给府医看,只好去请女医。 等女医来了,却又犯了难,原来这女医只是治些内科疑难杂症,对这正骨之术,着实不了解。 于是潇湘苑的人又去请来正骨的师傅,师傅是个男师傅,柳姨娘又死活不愿意这个男师傅碰她。 只好在正骨师傅的指导下,潇湘苑的丫鬟婆子们齐上手,忙活了大半夜,柳姨娘嗓子都喊哑了,才堪堪将大腿复位。 复位好了之后,柳姨娘立时昏死过去,实在是太痛、太累了! 可等得她第二天起来扶栏行走才发现,她的腿竟然无法并拢! 只要稍稍一并拢,或者是大步行走,就是疼痛难忍! 天爷啊,她这是造了什么孽! 可恨叶文镜这个罪魁祸首也没有来看她一眼,柳姨娘气得撕了好几条帕子! 在受伤之后,叶文镜也过得不甚如意。 叶文镜这人在同僚中给自己树立的形象是勤勉上进、端正恭敬,在上司的眼中也是品貌端方、干练得力。 可在今日上值路上,同僚们看到叶文镜脖子上的纱布,都不由得暗暗戏谑。 玩得真花呀! 直到他坐到工位上,终于有好事者过来问。 “叶主事啊,你脖子上是怎么了?” 叶文镜道:“被毒虫子咬了,肿了个大包。” 周围突起一片浅浅哄笑,更有机灵的接话。 “怕不是个母虫子!” 又是一片更夸张的笑声。 叶文镜心里难堪得不行,恨不得钻到地砖缝里,可面上还是要保持微笑,桌子下的拳头暗暗握紧。 …… 皇后举办的游湖宴结束后,各大家族夫人贵女们也开始暗暗猜测起太子妃的人选来。 也不知是哪里传出的风声,说是皇后相中了叶家大姑娘贤良淑德,属意她为太子妃。 世家夫人之中也有不少认同的,毕竟当初在游湖宴上大家也看到了,是叶大姑娘带头行礼,品行端庄,确为头等。 况且叶大姑娘十四岁便能操持祖母寿宴,聪慧能干,为世家典范,点为太子妃,也的确得当。 叶大姑娘十七未嫁,也是因为祖父去世守孝三年,纯良孝顺,敬老爱幼,也是为人称道。 可在有一日,又有人又传出,叶大姑娘到这个年龄还不嫁人,守孝之事只是遮掩,其实是叶大姑娘身体有缺,不能生育的缘故!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先那些觉得叶大姑娘志洁行芳,可配太子的夫人贵女们,又开始觉得叶大姑娘丧伦败行,不堪其位起来。 叶府。 曼曼才听说隔壁的爹爹和柳姨娘出了丑事,但又不清楚什么事,便一直缠着苏无双。 她爬到苏无双的大腿上,含糊不清地说着婴语。 【娘亲,说嘛,说嘛,快点告诉我嘛,他们怎么半夜嚎得那么响?】 苏无双听了曼曼的心声,笑着捏了捏曼曼的脸蛋。 这种乌糟事可不能让曼曼知晓。 苏无双将曼曼放到摇篮中,她正盘算着叶府的田庄铺面和自己的嫁妆,看看到时候能不能一刀分割。 门房来报,说是威武将军府的二夫人来访。 威武将军府的二夫人姜氏是出了名的心细爱八卦嘴又贫。 苏无双眉头微微一皱,她来做什么? 想着二夫人亲自来访,苏无双还是让人将姜氏请了进来。 姜氏进门,互相道过礼之后,她就戏谑地看着苏无双。 “哎呀,苏夫人真是悠闲呀!” 曼曼此刻也扶着摇篮,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姜氏。 【这位夫人还在这到处八卦别人呢,自己的丈夫养外室生了一对龙凤胎都不知道!】 苏无双嘴角微微掀起,她记得姜氏的丈夫好似在她的钱庄借款买房了,买的地方在哪,好像是在锦绣街? 苏无双一边吩咐侍女上茶,一边客套地回应。 “哪有姜夫人过得舒心自在,丈夫又贴心,儿子又孝顺。” “那是!”姜夫人骄傲地扬起头,她最得意的便是她的儿子,与她最是孝顺听话。 哪像苏无双,只有一个儿子还是个奶娃娃,也听不了苏无双的话,姜夫人又是可怜又是轻蔑地看了一眼苏无双。 【害!可惜她儿子的乖巧听话都是表现出来的,实际上将身边的丫鬟都害了个遍,甚至染指他父亲的侍妾!】 苏无双皱了皱眉头,曼曼这么小怎么能见这种恶心事? 苏无双伸手将曼曼抱在了怀中,不让她去看姜夫人。 又客套了半晌,姜夫人最终还是将话题转到了叶成玉身上。 她此行来是来探探叶成玉的实底的,京中盛传叶大姑娘入了皇后娘娘的眼,这时却又有传闻说叶大姑娘是天生石女,无法孕育子嗣。 姜氏想知道叶成玉是不是真的如传闻说的那样身体有缺不能生育。 如果是真的,那叶成玉的品行体格,怎可与太子相配? 虽说太子身体不好,看起来病病殃殃的,可那毕竟是太子啊! 若是成了太子妃,再诞下个一儿半女的,那孩儿承袭了皇位也说不定啊! 比来看去,果然还是自家大姑娘更能胜任太子妃,自家姑娘体格强健不说出,又是从善生儿子的自己肚子里出来的,肯定也是能生能养! 不比这生不了孩子的叶成玉强上百倍? 想到此处,姜氏更是笑容满面,带了些嘲笑和讥讽道: “说来有个趣事,我家庭院中种了一棵石榴树,去年六月,开了满树的花,红艳艳的,还以为它能结一大筐石榴呢。 后来啊才发现,它光开花,不结果,你说有没有意思?哎呀,每年白给它施那么多的肥!” 苏无双呷了口茶道:“那你是没看到外面,去年坐轿子路过你家,我倒是看到石榴枝丫伸出来的外墙上,结满了石榴呢!” 姜氏听了便有些烦闷,她在这影射叶成玉呢,苏无双还真以为是说石榴树啊! 于是姜氏又道:“这女人呐,就如那花朵,如果光开花不结果,就是无用之物啊,你说是不是呀,苏夫人。” 苏无双笑眯眯地道:“这样说来,皇后娘每年举办的菊花宴,那宴会上的花儿,每一朵刚开了,就该拿剪子绞了,是也不是?” 第14章 我家大姐最好 姜氏撇撇嘴,没话说了,这人真是冥顽不灵! 苏无双放下茶杯,直视着姜夫人道:“姜夫人有什么话直说,也不用在这拐弯抹角了。” 姜夫人本也被呛得有些难受,索性也就直说了。 “外头都在传,说你家大姑娘被皇后娘娘看上了,要被点做太子妃! 太子妃这个事可不能马虎,太子妃可得是天下贵女典范,若是有什么缺陷可是大笑话……” 姜夫人瞥了一眼苏无双,见她没什么反应,又道:“我也不是说叶家大姑娘有什么不好,这不也是担心这有所欺瞒导致日后不好收场嘛!” 姜夫人又仔细地盯了会苏无双,“苏夫人,你说是不是啊……” 苏无双面上没什么表情,拿起茶杯的手指却微微泛白,她暗暗咬了咬牙后道: “皇后娘娘要选谁当太子妃,那谁就当得太子妃,我们操这份心又有什么用? 若是成玉幸运,皇后娘娘看得中,那就是她的福分,若皇后娘娘没看上,那也不至于贬低诬蔑我的孩儿?” 苏无双将茶杯往茶几上重重地一掷,茶水溅落到了桌面上,她目光冷冷地射向姜夫人。 姜夫人见苏无双气恼,连忙安抚,“哎呀,我这不也是捕风捉影嘛!” 苏无双冷笑,“你捕风捉影,倒要赔上我家孩儿的名声!在未嫁女头上安身体有缺这种名头,你到底是何居心!?” 姜夫人见劝不住苏无双,索性也摆起架子来,“这事我本也不愿来问的,实在是关乎国之社稷,必须得知道个清楚才行。 再说那缺陷之言本就从你府中传出,这叫我们怎能不心生疑虑?” 苏无双听得姜夫人后半句话反倒冷静下来,从叶府中传出的? 她的眼眸变得幽深。 苏无双稍微平静了些道:“也不知道是哪个脏心烂肺的东西造谣我的女儿,倒传得是人尽皆知。 成玉成不了太子妃,也不过是太子与我家女儿缘分没到那份上。 不过我家成玉身体康健,秀外慧中,为世家宗妇典范,容不得任何人泼脏水!” 曼曼听了母亲的话,也咿咿呀呀地添嘴。 【没错!我大姐嫁给谁,谁就是真命天子!如果太子看不上,那就换人坐江山!】 苏无双嘴角浮起微小的弧度,她的曼曼也和她一样护短呢! 苏无双又看向姜夫人,“倒是姜夫人,吃着将军府的粮,倒操着皇上的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将军府要干什么呢!” 姜夫人慌乱地转了转眼珠子,“你怎的血口喷人!” 苏无双一边将曼曼放进摇篮中一边道:“我也不与你多掰扯,今日迎你入府,本也只是为了和你私下说些事情。 邹家二郎,也就是你家夫君,借钱去买锦绣街的房子,那钱还是到锦荣钱庄借的,逾期都快一月了,想问问姜夫人何时还呐?” 姜氏听得眉头一拧,邹二郎借钱买锦绣街的房子?她怎么一点也不知晓? 但是在外人面前可不能露怯,姜氏瘪嘴哼气道:“我知道,少不了你的!” “还有你家儿子梅源居的账单,也别赊了,一并结了!” 梅源居是京城中最为典雅精致的客栈,也是苏无双陪嫁铺面之一。 苏无双是日常打理她的嫁妆的,每月都可以看到梅源居的赊账单子,每月赊账单子都有威武将军府二房的记录,不多。 但都是在白天,大白天开客栈干些什么,能干些什么? 姜氏叉起了腰,“这你别乱说,我儿子怎么会去梅源居去住呢?” 苏无双轻笑了笑,“反正账面上写着是威武将军府二房,不是你儿子的,难不成是邹家二郎的?要不要我拿来给你看看?” 姜氏又转了转眼珠子,“你别想轻易泼脏水,待我回去问问清楚!” 姜氏说完扭头便走,脚步急匆匆的。 冷冷地看着姜氏远后,苏无双缓缓捏紧了拳头。 叶府有人泄露了她大女儿的隐疾! 这人会是谁? 叶成玉未来葵水之事,只有她和叶成玉少数几个极亲密的随从知道,会是谁泄露了出去? 想起前些日子游湖宴后,叶隐玉的头发湿漉漉的,苏无双眼神微眯。 “叫大小姐过来!” …… 姜氏出了叶府,就带着丫鬟婆子们去了梅源居。 她本就不相信她的乖儿子会外宿,来梅源居就是来拿证据,戳苏无双的脸面的。 “来呀,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姜氏一到梅源居就大声呼呵道。 姜氏心想,苏无双真是找不到什么东西来堵她,才故意说她儿子来梅源居外宿,她儿子日日回家休息,怎么会外宿? 外宿说的好听是在外歇息,说难听了就是与人秘密苟合啊! 心思多么歹毒! 她儿子多么伶俐乖巧的一个人,知道她关注世家秘闻,热衷于社交,就挖空心思去搜罗八卦逗她开心。 大概是身下没有儿子久了,所以嫉妒她! 姜氏无奈笑笑,她今天就来戳破苏无双的遮羞布! 掌柜的殷勤地跟来,姜氏随即道: “听说你这里有威武侯府二房的赊账单,是真的吗?” 掌柜的听后匆匆入内。 姜氏眉毛一扬,难不成还真的有? 掌柜的拿了赊账单出来,姜氏一瞧,居然真的是她儿子的字迹。 姜氏头上突突地冒了火,“什么乌糟东西,为了诬蔑人还将字迹伪造出来了!我儿子根本不可能来梅源居!” 掌柜的尴尬笑笑:“可是邹公子现在就在梅源居的客房之中啊!” 姜氏憋了一口气,“什么?” 掌柜的无奈,就领着姜氏去看。 邹公子的客房虚掩着,姜氏嘭的一下子打开。 接着她瞳孔微缩,惊得差点晕过去! 床上是赤身裸体的邹公子和威武侯府二房的侍妾! 梅源居一时间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姜氏好不容易将邹公子和侍妾拘回府中,又将侍妾严厉地责打了一番。 静下心来又察觉出不对劲,虽说这个时候她一般都在外交际,可是夫君应该早就下值回家了才对。 她还想和夫君商量将妾室打杀出去呢!为什么她的夫君还没有回来? 又想起苏无双说起邹家二郎在锦绣街置办房产的事,姜氏心下存疑,便派了两个得用的人去锦绣街搜寻。 随着时间的推移,姜氏越来越觉得她的猜想是无稽之谈,丈夫对她这么贴心爱护怎么会有外心? 多半是自己多心了。 大概是苏无双自己过得不顺心要给别人添堵呢!真是个恶毒的女人,难怪一直生不出儿子! 第15章 温泉山庄 姜氏正在这样想着,谁料不多时派出去的小厮便回来禀报,说是在锦绣街碰到了主君,主君和另一个女人,两人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在那其乐融融地吃饭呢! 姜氏听了险些吐血,叫上婆子家丁就要去捉奸。 邹家二郎本就是趁着妻子外出交际的时间去和外室鬼混,这厢还甜蜜融洽,一片和谐。 姜氏就突然闯进院子,大吵大闹起来,先是扯着那外室打了一通,又是和邹二郎闹着要和离。 姜氏看别人的笑话看了大半辈子,如今也被别人看了笑话。 锦绣街墙头上吃瓜的吃瓜,看戏的看戏,好不热闹! 待事情平息,又有人去问姜氏探查叶成玉的底细探查出了什么没有,姜氏一律挡了回去。 如今自己的事情都应付不过来了,怎么有时间去管别人的闲事? …… “叶隐玉想要推你下水,此事怎么不告知与我?”苏无双听了叶成玉的解释,才知道游湖宴当日发生了什么。 她有些气恼,叶隐玉陷害自家大姐,应该给她一个重重的教训才对! 叶成玉安慰着苏无双,“我已经给过她教训了,她若能认清,就还是我的妹妹,若是不能……女儿也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苏无双又盯着看了一会叶成玉,她这个女儿端庄知礼、明艳大气又聪慧心善,怎么就平白受人厌弃,遭人诬蔑? 苏无双红了眼眶,道:“你还未来葵水之事外面已经有风言风语了,这种名声出去,对于女儿家就是一辈子的事啊! 也不知是哪个脏心烂肺的东西传出去的,我只猜怕是潇湘苑的那些人之前探到了些什么,如今扬出去,要害到我的成玉身上!” 喝完了奶的曼曼此刻滚了过来,一边吐泡泡,一边吐心声。 【我从姜氏眼中看到了,是柳姨娘透露出去的!可惜我没见过柳姨娘,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大姐的事的!】 苏无双冷了脸,果然和她的猜测一样,如果是从叶府传出,那么害成玉的只可能是柳姨娘! 若叶文镜知道自家大女儿可配太子,怕是上赶着都要凑成这对亲事。 只有目光短浅的柳姨娘,大概是觉得自己大女儿成了太子妃会挡她的掌家主母之路,这才拼命阻止,甚至不惜毁了她大女儿的名声! 真是一家人渣两种贱样! 一个谋财害命,要吃干抹尽她的娘家信国公府,一个诽谤中伤,诋毁她的女儿她们不得高嫁。 她恨不得现在耳光就扇到柳姨娘的脸上去! 叶成玉此刻开口说话了,“娘亲,我的葵水也的确没有来,若是我嫁人后,此事败露,怕是会闹得更难堪。 此时这事出来也好……不嫁人也无事,只是连累了妹妹们,还有让母亲担心了……” 苏无双暗暗掐了掐掌心,强迫自己的怒火稍熄。 刚要开口安抚,就听得曼曼的心声道。 【大姐会来葵水的,只要这两日去温泉庄子泡上一晚,不久就能来!】 苏无双听得曼曼的心声眼前一亮。 其实苏无双后来也找富有经验的女医看过,人家也说没问题,只是要等待时机,可这时机是什么时候? 这不,曼曼的心声就告诉了她! 苏无双抚了抚曼曼的脑袋,心想,还好有她的曼曼,曼曼就是她的小福星! 她立刻起身道:“今日听到一个秘方说是暖身温泉有助于血液流通,兴许对治疗葵水不至有些用处。 我的陪嫁之中正好有一套京城附近的温泉山庄,这几天去试试,没准有奇效!” 叶成玉也听到了曼曼的心声,知道母亲是为了她的病着想,也是一口答应。 苏无双走了几步又回来向叶成玉道:“温泉庄子,明晚就去!多泡几日,也好好疗养一下身子!” 苏无双决定先解决了自家大女儿的隐疾,再去会会柳姨娘,她将曼曼交给叶成玉,便急匆匆的去安排去了。 叶成玉本想让母亲不那么辛苦,自己筹办去温泉山庄的事,结果母亲风风火火的就走了。 她只好抱着曼曼,拿软布巾擦着曼曼流的口水。 看着曼曼黑葡萄似的眼珠,粉白粉白的小脸,叶成玉亲昵地贴了又贴。 想起曼曼的心声,叶成玉猜到了大概母亲也能听到,不然刚刚母亲也不会那么快就提及温泉山庄。 也不知道曼曼的心声还能说些什么,不过直到现在,叶成玉听见的,都还是关于她自己的心声。 好像只有看到那个人的时候,才能知道那个人的生平经历,同时也能看到一些与那人相关的子女亲缘线和夫妻亲缘线,好像也只有对应的人才能听到? 叶成玉正贴着曼曼思考着,突然曼曼的心声又响起。 【我还没泡过温泉呢,我也想去~】 叶成玉笑了一笑,心想待会儿肯定要央求母亲将曼曼一起带去。 …… 苏无双准备的动作很快,第二日便将东西都准备好了。 苏无双尽快治好女儿的病,于是母女三人只与管家婆子说了一声,便带着护卫一起去往京城外不远的温泉庄子上。 苏无双的这座温泉庄子是前朝一座皇贵妃的别苑,信国公护卫皇帝有功,便将这座温泉庄子赐予了信国公,后来信国公又传给了苏无双。 听说这个温泉还有美容养颜的功效呢,叶文镜曾经想要这个温泉山庄开发出来为他谋利,苏无双也没有同意。 这座温泉山庄背靠着郁郁葱葱的嘉峪山,环境幽静,极适合养生。 母女三人来的温泉山庄,进门后就先去清洗身体。 曼曼被丫鬟抱着在浴桶里,她玩儿仰泳和吐泡泡,丫鬟们轻柔地搓着她娇嫩的皮肤,又舒服又快活。 擦洗完毕之后,苏无双便带着两个女儿来到了温泉之中。 曼曼还太小,苏无双不准备让她泡很久,只准备了个温水浴桶让她在里面游着玩。 曼曼都玩疯了,完全没意识到她与姐姐还有娘亲泡的不是一个池子。 侍女服侍叶成玉和苏无双下水,等那稍微滚烫的温泉水完全包裹肌肤,两人都忍不住发一声喟叹。 苏无双着女儿娇俏的脸庞,忍不住想和女儿多说几句贴心话。 本想和女儿说起她弟弟还没有死,信国公府已经在去将他找回的路上,又觉得这件事还不是十分稳妥,等找回的时候再与女儿说也不迟。 随着温泉水波浪荡漾,她也忍不住陷入了疲倦。 叶成玉看着母亲虐待困倦的脸庞,知道母亲这段时间操劳过度。 母亲是该好好休息会儿了。 她忍不住将母亲带起身,擦干后又让侍女带母亲去休息。 而自己泡的也有些久了,有些发晕。 便也起身擦干披上浴袍,想着在这温泉山庄之中走一走,散散热气。 看着在摇篮中熟睡的曼曼,她有些不放心,于是她抱起擦干净熟睡着的曼曼,走上了温泉山庄山后的石阶。 第16章 美男入浴 温泉山庄的后面就是嘉峪山,一层层石阶掩映于草木之间,显得幽深静谧。 正是黄昏的时分,天边的晚霞拖着长长的尾巴。 从温泉山庄中吹来的暖风,带着温暖潮湿的香气。 叶成玉一边抱着曼曼欣赏着在霞光下熠熠生辉的花草树木,一边一阶一阶地往山上走着。 “大小姐,你走太快了,等等奴婢们!”叶成玉的两个侍女倚靠在石头上喘息,她们有点跟不上叶成玉的步伐。 叶成玉笑了,“怎么,我抱着小妹还比你们爬的快呢?” 她其实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幼时母亲也经常带她爬着这座山。 平时她也喜欢走动,所以体格比丫鬟们强健些也算正常。 “你们可以慢一些,跟在后面,我有事就叫你们。”叶成玉一时玩兴起,想爬个痛快,便抱着曼曼独自前行。 在叶成玉怀中的曼曼这时突然醒了,圆圆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她晃了晃手臂,朝着一侧小径招了招。 【我要去那边玩玩,我要去那边~】 叶成玉看向曼曼小手挥动的方向,发现那边有一条小径,看着倒是郁郁葱葱的,似乎还有潺潺水声? 以前母亲带她爬山,也没走过这条小径,但想着侍女还在身后,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于是叶成玉抱着曼曼走向小径。 这条小径倒是有树有花,缤纷有色,叶成玉正兴致勃勃地走着,突然听得前面水声越来越清晰,难不成前面还有小溪流不成? 叶成玉走近了些,眼前有一棵大树,大树枝繁叶茂,藤蔓交错垂落。 她空出一只手来,拨开眼前的藤蔓,透过芦苇的缝隙往对面看。 看到对面景色的刹那,她的眼睛微微睁大,心脏怦怦直跳,她看到了什么? 眼前是一名男子赤身裸体的上半身,那人背对着她。 他的身体健壮而匀称,皮肤光滑而紧致,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 他的脸微微侧着,头发与眉毛染了水色,显得愈发深黑,映照了水波的双眼犹如雾气般缱绻迷人。 那人修长的手拿着一块棉布,正擦拭着肩头,棉布被手用力挤压,挤出来的水滴就从肩头滑落,滚过肌肉分明的肩胛,背脊,滚到了…… 叶成玉吞了吞口水,这是什么? 她看见了什么? 这是她能看的吗! 她想闭眼逃走,可是就像是有某种魔力一般,她动不了,不仅身体动不了,眼睛也移不开! 叶成玉脸烧得像是要煮熟的螃蟹,天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有多么羞涩和煎熬! 而曼曼此刻就在叶成玉怀中,饶有兴趣地看着姐姐的脸慢慢变红,直到全身都被蒸熟了一般发红滚烫! 曼曼咧开没牙的小嘴,这不比泡温泉有用些!? 而水中的男子仿佛觉察到了视线,他疑惑地向芦苇之中望去,而叶成玉一见那人有转头的趋势,就急忙缩手。 随着叶成玉缩回手,藤蔓也自然垂落,一切恢复原样。 叶成玉缩手之后便飞快地转身。 然后就是,跑啊!! 天呐!不会被发现了! 这种羞人的事情被发现了可怎么办才好啊!! 天爷啊!谁来救救她!! 叶成玉稳当又迅速地跨下一阶阶山石阶梯。 她心如擂鼓,一路上脑子都乱哄哄的,只顾着抱着曼曼飞奔,连丫鬟叫她都没有回头。 两个丫鬟还以为大小姐在山上遇到了蛇虫,便也飞快地跟着叶成玉去了。 其实叶成玉只要在当日在游湖宴上,抬头仔细望一望太子,就会知道今日在水中洗澡之人正是太子殿下。 可惜那日叶成玉没仔细看那太子殿下,还以为今日自己偷看了一个无赖登徒子洗澡。 叶成玉回到温泉山庄后,便飞快将曼曼送入母亲房中的摇篮,紧接着退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慌张地屏退下人后,就慢慢地挪到了床上,一点一点地,终于挪到了床角,顿了顿,她忽地拿起被子捂住了脸。 天爷啊,她看到的是什么? 实在是又恼又羞又愤,自己怎么就好奇心那么强盛,要去扒开那藤蔓? 那人怎的如此不知廉耻,在山涧之中肆无忌惮地脱衣洗澡?不怕被人看光吗? 这时叶成玉又想起,那嘉峪山本就与皇家别苑相邻,自家温泉庄子又是长年不开放,倒是无人可以随意出入嘉峪山。 想来那人是觉得那处无人,这才毫无顾忌。 冷不丁的,她眼前忽然浮现那人的背影和眉眼。 眉眼温润,肌肉却紧实流畅,蕴含力量,叶成玉又是一阵羞愤欲死。 她能不能消除这段记忆,她今晚可怎么睡的着啊! …… 苏无双带着叶成玉和曼曼在温泉庄子上泡了三日,又歇息了一日,在第四日回府后,叶成玉的癸水便来了。 苏无双激动得喜极而泣,她拥着叶成玉道:“娘亲就知道,我家成玉一定是康健的,一定是康健的!” 叶成玉也是欣喜非常,终于可以不让母亲再为她的病担忧了! 她回抱着母亲,看着母亲头发上的一丝银发,她也忍不住落泪。 她的母亲才刚过三十五啊! 母亲实在是为她们姐妹操心太多了! 叶成玉眼角湿润,又用手抹去。 看着母亲和姐姐相拥,曼曼急了,她在摇篮中急切地挥舞着小手,肉嘟嘟的小嘴噗噗地喷着口水。 【我也要抱抱,我也要抱抱!】 苏无双看着曼曼急切的小脸笑了,一手将曼曼拎起,三人一齐贴贴。 苏无双又说起温泉水,说那温泉水活筋舒络果然是极有效用。 叶成玉也想着温泉果然对她来葵水果然有效,脑中突然又闪过那个半裸男人的身影,她的脸又腾的一红,头也低了下去。 苏无双看着叶成玉脸红的姿态,还以为她是因为来了女儿家的事不好意思。 正在宽慰着,门房来报,说是柳姨娘在门外求见。 苏无双脸色冷了下来,她还没找柳姨娘,柳姨娘倒找上她了? “让她进来。”苏无双懒懒地开口,顺便让叶成玉回去休息顺便又吩咐剑兰去照顾刚拉了裤的曼曼。 柳姨娘一进渊月阁,就立即俯拜下地,口中喊道: “夫人降罪!” 苏无双皱了皱眉头,柳姨娘这是唱的哪一出? 第17章 重生之人 柳姨娘今日其实来是来领罚的,她知道苏无双的性子,是吃软不吃硬的。 为了不因为叶文镜受伤而受罚太狠,她决定先来请罪。 柳姨娘匍匐在地上期期艾艾地喊道: “夫人降罪!前几日夫人不舒服,主君就到了我房中来。 这本是主君夫人恩赐,但我并没有照顾好主君,致使主君受伤了,我实在该罚该打,请夫人降罪!” 苏无双挑了挑眉,柳姨娘果真是聪颖剔透。 大概是猜到了她可能要拿叶文镜受伤的事情来拿乔她柳姨娘,便先自行请罪,这便可以从轻发落了。 以前的柳姨娘也是如此,温顺谦卑,进退有度,犯了错了,总是在她生气要发落之前狠狠求饶认错。 她本也不喜欢看别人因为她哭哭啼啼,难受自责,便总是轻轻放下。 可如今的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放过柳姨娘呢? 正准备出声追责,忽然听得剑兰怀中的曼曼心声响起。 【哎呀呀,真是稀奇,这个柳姨娘居然有两世魂灵记忆!莫不是重生之人?难怪会知道大姐的隐疾!】 苏无双的手忽的攥紧了椅子把手,两世魂灵记忆,重生之人?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柳姨娘活过一世又重生了吗? 那她前世如果知道了叶府发生的事情,今生岂不是可以及时谋略,布局全盘?! 苏无双又惊又骇,心中彷徨不定,忍不住伸手,牵住了曼曼暖洋洋的小手,感受着曼曼小小的手指收拢握紧她的手指,她心里这才稍微平静了些。 又稳了稳心神,苏无双开口道:“你也不要以为我是眼瞎耳聋,主君是怎么受伤的,各自心里知道就好,传出去也是笑话,在这里我便不说了。 但是家无规矩,不成方圆,没有伺候好主君是事实,就是该罚。你的这两月的例银就拿去给主君买补品。 之前我懒得立规矩,所以免了你的晨昏定省,近日看来,还是要将规矩立起来了,每日的晨昏定省,拜谢敬茶都过来。” 苏无双说完又看了一眼身边的丫鬟,丫鬟看到主母的眼色,点了点头,出去了。 柳姨娘听完苏无双的话,微微愣怔了会,接着温顺地拜服,“谨遵夫人教诲。” 可在低下头的瞬间,柳姨娘的脸色瞬间变得丑恶狰狞。 给她立规矩,苏无双算个什么东西!做规矩,她配吗? 苏无双的一切本该就是她的,她才是叶家的主母娘娘才对! 柳姨娘的确是重生之人。 上一世,她作为通房丫鬟给叶文镜生了一个儿子,她以为自己生了长子,就有了一定的地位,便娇气托大。 在苏无双入门之后,就对苏无双拿乔挑衅,惹怒了苏无双,后来被苏无双寻了错处赶了出去。 她怨恨不满,心有不甘,便暗中谋划,认回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又通过自己的亲生儿子,害死了苏无双的大儿子。 真是痛快至极! 在苏无双的嫡子死后,她以为她离正头娘子不远了,结果美梦才做到一半,便被苏无双发现是她谋划杀害了她的孩子,很快,信国公府就将她捉拿,最后绞死! 可怜她还没享受过一天叶府主母的日子,就被勒死! 她记得,她死前苏无双已经凭着叶文镜的一品官位成了一品诰命夫人。 纵然苏无双那时病入膏肓,连翻身喝药都需要人服侍,可是她是叶家主母! 苏无双病重偏瘫不过因为是她罪孽深重,无福消受那诰命夫人的荣誉。 更何况她不仅是一品诰命夫人,还是信国公独女,又是天子的丈母娘,夫君爱她,宠她,自己的儿子,也得管她叫娘! 为什么所有好事情被这个女人一个人独占了? 她实在是恨的牙痒痒,今生今世叶文镜身边的这个位置,必定得是她的! 所幸上天垂怜,让她重获新生。 被绞死前那种窒息的感觉还萦绕在喉头,再睁眼,她发现她回到了苏无双和叶文镜成婚那晚! 那时的她其实已经有了两月身孕,在前世她仗着孕肚,在苏无双和叶文镜的新婚之夜还拉扯着叶文镜,不让她去洞房。 而这一世她明白了,没有家世没有依仗的人只能伏低做小,讨好卖乖,她必须这样! 她恭恭敬敬地跪在喜床旁边,听着叶文镜叫了一次又一次的水,她忍得眼睛发红,可是只有这样,她才能留在叶文镜身边! 成功留在叶文镜身边后,她先是谋划害死了苏无双腹中中的男婴。 以防万一,她还让董妈妈守在门口,不让任何其他男婴入户顶替,没想到居然还真被她守到了,那个男婴居然没死。 将那个带男婴的婆子轰出去之后,本想将那个男婴偷偷杀死,没想到那个婆子又将那人送去了善堂。 善堂之中有关官府之人看守,她在府外势单力薄,人微言轻,无法下手。 后来偷偷下手几次又被那男孩躲了过去,最后那男孩是提早去参军去了。 她想着军中刀剑无眼,这么小的孩子大概也活不下来,又觉着府中早当这一号人死了,就渐渐歇下心思。 后来随着她的伏低做小,讨好卖乖,她在府中也有了一席之地。 受叶文镜爱护,又是府中唯一男丁的娘亲,渐渐的,府中拥护她的人越来越多,她的手甚至伸到了渊月阁。 到了后来叶文镜也开始和她交心,说是想争夺苏无双的嫁妆,提议将小儿子换到苏无双身下,分走苏无双的嫁妆。 这天大的好事当然要答应下来。 后来指示叶隐玉偷偷的将叶成玉推下水是她的主意,她知道叶成玉会成为太子妃,可她不能让这个女人的势力再壮大起来。 本来一切都朝着她的预期发展着,可是近来,柳姨娘却觉得有些奇怪。 董妈妈被苏无双责罚,当时在渊月阁院子里看着还好好的,可等到回了潇湘苑,董妈妈却一病不起。 她分散在渊月阁的人,一夜之间全部被清走,只有几个三等丫鬟还留在那,可也再探听不出什么消息。 本以为她的小儿子在苏无双那里会受到皇帝般的待遇,可是她发现苏无双出去泡温泉,带着名义上是她的孩子的曼曼,都不带着宴宝! 难不成苏无双是察觉到了什么不成? 第18章 怎样养娃 柳姨娘咬了咬牙,真是个麻烦的贱货! 想到这里,柳姨娘立起身子又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磕完头又立起身子来,诚恳道:“多谢主母宽厚仁慈,今日我来主母这除了请罪,还有一件事。” 苏无双笑笑,吩咐侍女给柳姨娘摆凳子。 又温声问道:“还有何事?” 柳姨娘看着摆上的凳子,却并不去坐,满怀感激地看了一眼苏无双,接着说道:“我想看看我那小女儿曼曼!” 苏无双听得这话微微一愣,曼曼一直带在她身边,导致她忘了曼曼名义上还是柳姨娘的女儿。 一想到柳姨娘可能参与了掉包孩子的事,苏无双就心头冒火。 被剑兰放到摇篮中的曼曼也咿咿呀呀地大叫,小腿一通乱蹬。 【我才不是你的女儿嘞,我是娘亲的孩儿!】 苏无双心里甜了两分,她面上也仍是温和慈善,她道: “之前我就说过曼曼抱到我膝下养着的事,你忘了?张口闭口你的女儿,这叶家,哪一样不是我苏无双和主君的?你果然是忘了规矩!” 柳姨娘惊了一惊,跪了下来。 面上凄婉哀切,“我也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着主母带着两个婴孩着实辛苦,恐怕曼曼占了主母的注意,到时候主母忽视了小公子就不好了!” 柳姨娘哭了两声,接着道:“听说前几日主母去温泉庄子上,带着的就是曼曼,反而将宴宝放在屋子里头,主母待曼曼这样好,我心不安啊!” 剑兰听了这话,嘴巴一撇,开口道: “什么叫‘主母对曼曼好,你心不安’?那不成夫人要虐待曼曼你才安心? 恶意揣测主母,你是怎么想的?对你的孩儿好还心不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贱肉呢!” 最后面一句剑兰是小声嘀咕的,但是在场的人都能听到。 柳姨娘心火噌噌往上冒,心里忍不住骂道,这个贱皮子! 刚想还嘴,苏无双开口了:“好嘛,柳姨娘也是为了孩子嘛,我可以理解的。” 接着苏无双就将曼曼抱至膝上,又整了整曼曼的衣襟,缓缓地道道:“要说这忽视不忽视的,其实并不然。 这女儿家只有在父母膝下才有几日快活的时光,若是嫁了人,白日操劳家务,晚上服侍夫君,闲时教养儿女,还要孝敬公婆,实在是没有自己的日子。 所以女儿未出阁之前,就应该娇养着,不然这女儿家到这世上实在是遭苦受累,没有一点盼望。” 柳姨娘嘴上说着还是夫人会教养,真是一等一的眼界见识,心里却腹诽不已。 她想,女儿本就是赔钱糟践货,还什么娇养着? 真是富贵日子过多了,过糊涂了! 叶隐玉是她的女儿,但是女儿皮贱,实在不值得分走她一丝一毫的爱,只有她的心肝儿宝,才是她的心头最爱。 柳姨娘脸上笑得愈发谄媚,她也不与苏无双争辩什么,苏无双她要宠女儿让她宠去。 柳姨娘道:“可是小公子毕竟是嫡子……” 剑兰轻哼一声道:“主母要怎么养公子,还轮不着姨娘插嘴!” 柳姨娘憋闷,看着苏无双的脸色却没法发作。 苏无双轻笑,将另一位侍女怀中的宴宝也接了过来。 “我本就是小公子的生母,宴宝是我唯一的嫡子,谁还能有我更爱他? 你看宴宝身上这件麒麟苏绣肚兜,还有这块长命富贵葫芦金锁、缂丝金手镯、莲花纹兔绒观音兜,我家宴宝这一身,上千两可打不住!” 柳姨娘盯着那块金锁上的红绿宝石,有些被晃花了眼。 她看了看宴宝全身金光闪闪、贵气逼人,又看了看曼曼身上,一身棉白,小小的手上只系了个寒酸红绳,包被看起来也是破破烂烂的。 柳姨娘笑眯了眼,好好好!这样才对,就应该把最好最贵的东西都给她的宝贝儿子才对,女儿不能沾到一分! 曼曼在苏无双怀中眨巴着大眼睛,歪了歪头,上千两?那她身上的东西可不止上千两呀! 她穿的衣服是白玉蚕吐出的丝制成的,极细极软,听丫鬟说过,这种丝线一两就要上千两白银!而这种丝线制成的衣服,曼曼衣柜里全都是。 她也有一块长命锁,是一整块上好的白玉雕琢而成,再用金圈串了,听说是价值连城。 可惜她嫌硌得慌,自己给取下来了,后来娘亲就给她换成了一小块白玉吊坠,圆圆润润的,她又差点给吞了,这才换成护国寺主持开过光的红绳系在手上。 包被的布是娘亲特意去求的百家布,百家布集百家之福,是娘亲祈求她身体健康,无病无灾。 她还有一双苏绣的软袜,可惜穿上第一天,她就嫌刺绣硌脚,给甩了,后来娘亲就再也没有给她穿过带刺绣的贴身衣物。 苏无双抱着宴宝和曼曼,眉眼弯弯,“我自己的孩子我自然知道怎么疼,不用柳姨娘多说!” 柳姨娘娇娇怯怯地点头,又将苏无双奉承了几句,心里却乐开了花。 苏无双没有察觉孩子被换!这样看来她的宴宝是坐稳了苏无双的嫡子之位了! 柳姨娘脸上笑得愈发真诚。 “柳姨娘,该敬茶了!”这时,一位丫鬟端着热气腾腾的茶盏,立在了柳姨娘的跟前。 苏无双将曼曼递给旁边的丫鬟,怀里抱着宴宝,也笑盈盈地看着柳姨娘。 柳姨娘看了看精致瓷杯装着的茶水,赶忙赔罪道: “这是我的疏忽,这许久没敬茶了,应该一来就给夫人敬茶的,还要夫人来准备,我真是昏了头,夫人勿怪!” 苏无双摇摇头微笑道:“也不过是个形式,不过是我说了这话,底下的人总要准备着。” 柳姨娘又是几句赔罪,然后恭敬地端起茶杯,缓步走向苏无双。 她之前也给苏无双敬过茶,苏无双不是个喜欢磋磨别人的人,对苏无双来说,处罚人无非三种,罚月银、跪地和打板子。 她是叶府的姨娘算是半个主子,又没有被苏无双抓住什么大的把柄,就算是有把柄她也早早地赔罪认错了,后两种刑罚打不到她身上,自然不怕给苏无双敬茶。 她端着茶碗一步一步地向苏无双靠近,只是可惜她之前被叶文镜掰脱臼的大腿还没有恢复好,虽然是慢慢走着,她的身子还是忍不住地晃动,腿也有些打颤。 她忍不住又恨上了苏无双,占着主母位子,整天就知道摆这些主母架子! 柳姨娘废了好大的劲儿才让两只腿都稳稳地定在苏无双身前,接着屈膝,将茶碗端到了苏无双的手边。 刚一屈膝,她的腿就开始微微颤抖,脱臼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柳姨娘狠狠咬牙稳住,心里催促着苏无双快点接过茶水。 苏无双伸手要接过茶杯,正在这时,她怀中的宴宝有些不耐地扭了扭,接着眉头一皱,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第19章 渣爹怀疑 苏无双看到怀中的婴孩哇哇大哭后,接茶盏的手又缩了回去。 “哟哟!我的宝儿怎么哭了?” 本来一直盯着柳姨娘看的曼曼此刻也转过头来。脸上泛起甜甜的微笑。 【我的这便宜小弟每日的这个时候总要拉上一泡的,看来娘亲是算准了时机,故意将我那便宜弟弟抱到手上的呀!】 苏无双听了曼曼的心声,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她的曼曼可真是聪明。 苏无双慢条斯理地掀开宴宝的衣服,又假装惊讶着急的样子喊道:“哎呀,小公子拉了!” 接着就是侍女们纷纷围过来帮小公子换尿布擦拭身体,苏无双则在一旁照看着。 没有人在意的柳姨娘半蹲着身子,大腿摇摇晃晃,被掰脱臼的地方发出钻心的疼。 这可恶的苏无双! 敬茶就要一敬到底,既然她已经半蹲将茶水送到苏无双身前了,那在主母接过茶喝完茶之前,她都不能站起来。 虽然说苏无双此刻不接她的茶是为了侍弄她的儿子,她不应该对此感到怨恨才对,可是大腿根处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还是不住地蚕食柳姨娘的理智。 贱人,贱人,贱人! 就在柳姨娘支撑不住身子,想要将茶碗摔到地上一走了之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叶文镜的声音。 “双儿,在做什么呢?” 然后叶文镜的声音又突然转向柳姨娘。 “柳姨娘也在这里啊,我正好渴了。”说着,叶文镜就拿起柳姨娘屈膝端着的茶杯,一口饮尽了杯中茶水。 叶文镜拿走茶杯后,柳姨娘也直起身子,含情脉脉地看着叶文镜,还带着些感激和爱意 叶文镜眼带安抚地扫了她一眼,接着将目光看向苏无双。 “这是在忙什么呢?” 苏无双看着这两人的小动作,心中就想发笑,这对狗男女,倒在她面前演起来了! 她以前怕是个瞎子,就这还觉得柳姨娘乖巧懂事,叶文镜爱她入骨! 苏无双将侍弄好的小公子放到了摇篮中,随后直起了身子,道: “柳姨娘正伺候着我用茶呢,宴宝哭了,我就去照顾宴宝去了,倒一时把她给忘了。” 苏无双笑得和蔼,“不过,柳姨娘蹲这么一会也没什么事?” 柳姨娘一边暗暗揉着大腿一边陪笑着说:“自然是无事的。”转头心里又将苏无双骂上了。 叶文镜坐上主位,苏无双也在旁边的主位坐下,叶文镜看柳姨娘孤零零地站在一旁,便将她打发走了。 曼曼看着柳姨娘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发出了心声。 【看了这么久还是看不出来柳姨娘前世的经历,甚至今生的命运线也被扰乱了!】 听到曼曼心声的苏无双眼神暗了暗,柳姨娘此人,必须得除掉! 苏无双心思转动,柳姨娘不仅是良人,还是有孩子的妾室。 要除掉,怕是还得费一番功夫才行,苏无双微微敛目。 曼曼搓着小脸又看向叶文镜。 【爹爹和柳姨娘这两个坏蛋将娘亲骗得好惨啊,其实当初娘亲嫁给爹爹的时候,柳姨娘就已经怀上了!】 听到曼曼此番心声,苏无双却是勾起冷笑,很好,和离的筹码又多了一条! 叶文镜看着柳姨娘离去,眼里闪过一丝留恋。 虽然柳姨娘在情动之时伤了他,但是他心里还是依恋着柳姨娘的。 特别是上次的情动,虽然事后狼狈,但是当时的感觉可真令人欲仙欲死! 至于苏无双,叶文镜的目光又转到苏无双身上,看着苏无双浅淡的笑容,他内心憋闷。 生了几个孩子那地方不如以前不说,更是一心扑在孩子身上,几个女儿到底有什么好照看的? 他叶文镜的妻子就应该全心全意地为他奉献才对,也不怪他的心跑到其他人身上! 叶文镜暗自腹诽,面对苏无双又是一副柔情蜜意的模样。 他和苏无双客套了两句,又伸长了脖子往她的左右看了看。 “之前一直在你身边的那个侍女,是叫紫英?最近怎么不见了?” 苏无双抚摸曼曼的手顿了顿,随即便微微皱着眉头说道: “这段时间她的母亲生病了,便给她放了假,让她回家看望母亲去了。她是自小跟在我身边的丫鬟,她人也大了,我正给她物色人选呢配人呢!” 紫英怀孕的事苏无双是直接在院子里说出来的,下人都知道了,叶文镜这个主君不可能不知道,叶文镜问这一遭,大概是想试探她知不知道紫英怀孕的底细? 苏无双心中冷笑,要不是曼曼,她还真的不容易拷问出紫英的奸夫是谁呢! 叶文镜看着苏无双只是皱眉轻语,并没有其他反应,便想着紫英应该是没有透露他的事,心中不由得暗喜。 紫英相比柳姨娘和苏无双,更是青涩可人一些。当初他强要了紫英,是因为要在苏无双身边安插自己的手下。 却没想到紫英又是别有一番滋味,他还真舍不得放手,可惜紫英是苏无双的身边人,他并不能经常联系上紫英。 紫英怀上身孕,又被苏无双发现,也在他的意料之外,他现在只求紫英能够继续在他的掌控之中。 毕竟紫英走了,他也不好对苏无双下手了。 叶文镜想到此处,拉起了苏无双的手。 “我的贴身小厮小齐,温柔体贴又深情专一,人口简单,家里也只有他和他的老母亲,家境也殷实,夫人可以考虑一下将紫英嫁给他。” 小齐是叶文镜贴身的人,完全信服于他,若是紫英与小齐成婚,那他岂不是可以随意玩弄? 苏无双都要被逗笑了,“夫君是怎么知道小齐深情专一的呢?看他深情专一地对自己的表妹吗?” 叶文镜噎了噎,又道:“他的表妹是罪奴贱籍,他不会娶他表妹的。” 苏无双也知道叶文镜身边的小齐,那小齐早与他的表妹好上了,却碍于他母亲的威压不能成婚,直到现在。 倒要成了他叶文镜掌控紫英的幌子了? 苏无双轻笑:“我刚刚的话也是遮掩,其实紫英早有意中人,这次归家也不过去家中问问父母兄长的意见,她的意中人是我手下庄头的儿子罗五,两人甚至已经私定终身,倒不用夫君再费心了。” 叶文镜心中一梗,紫英有了意中人,他怎么毫不知情? 甚至紫英腹中的孩子都不是他的? 不可能! 刚想开口问质问苏无双,他却发现他根本无法询问出口! 他凭什么质疑? 紫英是苏无双的贴身丫鬟,了解紫英的事最正常不过,他有什么立场和资格指责苏无双的话呢? 他只能将质询的话生生咽下,强颜欢笑地应承着苏无双,同时心中也升起疑惑。 苏无双莫不是察觉了什么? 之前喝药也是,什么事情总是不遂他的意! 第20章 处置董妈妈 苏无双看着叶文镜的目光在她的脸上不住的逡巡,似乎想从她的神情看出什么东西,她目光移到了别处。 要是让叶文镜和柳姨娘知道了她的打算,还不知道会采取些什么对策来害她和父母亲! 还是先掩示过去,等待时机成熟再出手,一击毙命! 心里这样想着,苏无双微笑着道: “宴宝和曼玉的百日也快到了,两个孩子生辰隔不了两天,到时候两个孩子放在一起做个百日宴,” 叶文镜想到自己的小儿子和小女儿一起庆贺百日,心里有些不太舒坦,女儿家要什么百日宴? 但由于是苏无双全权操办,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只道,都听夫人的。 随后苏无双又道:“吏部肖侍郎的小儿子要入职御林军了,想托我父亲信国公打点一二,想必也是愿意接我家百日宴的帖子,那肖侍郎的帖子就由夫君来写,如何?” 苏无双的父亲是御林军统领,护卫着皇城大内。 叶文镜听得眼前一亮,三年考核期将至,他想在自己坐了三年的主簿位子上挪挪窝。 而吏部的肖侍郎是掌管官吏任免升降的二把手,若是能和肖侍郎走走关系,那他的升迁岂不是稳了? 在他的仕途上还是一如既往的一力助他,他的双儿果然还是什么都没有发觉啊! 这也是他苦苦求娶双儿后,感到最欣慰愉悦的一点了。 这女人好歹还是有些用处! 想到这里,叶文镜笑得愈发灿烂,“还是双儿想得体贴周到,这些事就交给我去办!” 苏无双假笑两声,又附和着夸了两句,直夸得叶文镜找不着北。 平常时候,苏无双很少夸耀他,更多的是提点和敲打,今日赞美之词苏无双口中不断流出,叶文镜直觉得他自己精明强干、才高能厚,实在是宰辅之才! 叶文镜笑呵呵地保证,“作为我的妻子,双儿实在是辛苦,我定不负双儿期望,挣个诰命回来给你当当!” 苏无双也是笑呵呵地道:“好啊,我等着呢!” 用你枯骨作冠,那才是她想要的诰命! 打发完叶文镜,苏无双哄睡了曼曼,又去喝了排毒的药,接着就去到了董妈妈的院子里。 苏无双一进到董妈妈的院子,就感到一阵浓烈的药味混合着轻微腐臭味扑面而来。 “这什么味?” 苏无双身边的剑兰嘟囔着,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在身前不断挥着,想要驱散那气味,却是无济于事。 苏无双拿着帕子轻轻掩住了口鼻,步入了房间。 房间的窗户只开了一个小缝,浑浊难闻的气味充斥了整个屋子。 屋子里没有烛火,只有些许日光从窗户漏进来,屋子中仍是昏暗。 床上正趴着一个影子,正轻轻哎呦的叫唤着。 剑兰见状急忙从外面拿了一盏灯进来,放在床头柜上,那盏灯照亮了床上人的脸。 脸色蜡黄,眼窝凹陷,头发稀疏而脏乱,整个人趴在床上奄奄一息。 是董妈妈。 如今的董妈妈全然没有了当日在苏无双面前的那般精神昂扬,嚣张跋扈。 她整个人在烛火的跳动下好像快要熄灭的一样。 苏无双看着董妈妈衰弱的样子,又瞟了一眼董妈妈头底下枕的红竹山楂枕,拿下了放在鼻尖的帕子,对着床上的董妈妈温声问道:“如今感觉如何啦?” 董妈妈睁开了浑浊的双眼,待看清眼前人,她的眼中猛地爆射出愤怒的火焰,她的双手敲击着床板,在床上挣扎着道: “是你!是你!害的我如今这副样子的,都是你!!” 剑兰见状就要要反驳董妈妈,苏无双拦住了她,接着慢条斯理的道: “董妈妈可不能含血喷人,我是听了婆母的话说董妈妈有些不好了,这才来探望你的。” 董妈妈听后挣扎嚎叫的更厉害了,正在此时,柳姨娘从门外走了进来。 柳姨娘行了一礼之后道:“夫人安康,不知道夫人到我这破落院子里来干什么呢?” 苏无双笑笑说:“我听婆母说董妈妈身子有些不好了,听说也不知是怎么起的病。 正巧我认识的那石太医对这些疑难杂症颇有些研究,我想将董妈妈移到我那里去照料看管,想来会好的快些。” 董妈妈听了苏无双的话挣扎的更激烈了,柳姨娘见状,赶紧使眼色让丫鬟前去安抚董妈妈。 柳姨娘自己则引着苏无双走出了屋外。 董妈妈是柳姨娘的养母,是她入府之后托了叶文镜的关系才弄到身边的,是柳姨娘最为信任亲厚之人,帮着她做了不少事情。 董妈妈为人勤快利落,可她有一个缺点就是狂妄自大,蠢笨无知。 她交换完了孩子之后,得意洋洋,一个不察,竟然舞到了苏无双的面前。 想来苏无双今来的针对也是为了此事。 柳姨娘看着屋内床上形容枯槁、进气少,出气多的董妈妈。 看来,这死也就这几天的事儿了,这样想来,董妈妈终究还是不能用了! 柳姨娘看了看面色沉静的苏无双,她福了一礼。 “夫人勿怪,董妈妈后背疼痛,卧床半月,生了褥疮。她实在是身体难受的紧,这才对夫人口出狂言。” 苏无双做惊讶状,“哎呀,竟然如此严重,该不会是我上次打的?” 柳姨娘暗暗咬牙道:“自然不是夫人的错,府里的人都看见了,是她突生急病。” 苏无双手抚胸口道:“纵然不是我的错,那也定是我诱发的这场急病。 想来还是将董妈妈送到我那儿住医治我才能安心啊!” 柳姨娘看着苏无双慌张急切的模样,心中冷哼,矫揉造作! 不过是记恨董妈妈说了她只能生女儿这种话,想除去董妈妈罢了,还找这诸多借口! 不过…… 柳姨娘眼珠一转,董妈妈是良民,又是她的亲属,若死在了苏无双这个主母的手中,岂不是一个大话头? 到时候她再借着这事儿多跟其他府中姨娘说一些叶家主母打死小妾亲属、残暴不仁的话,那苏无双女儿的名声就可就得臭了! 柳姨娘想到此处,露出了凄婉哀切的神情。 “我也正愁此事,董妈妈卧床许久,请了许多外头的医师来看都无济于事,夫人仁慈宽厚、人脉又广,想来定能将董妈妈医治好!” 第21章 三姐走了 苏无双看着柳姨娘的神情,也温声笑着说,正是。 接着柳姨娘便不顾董妈妈的反抗,让下人将董妈妈搬到了渊月阁院子中的外偏房里去了。 叶成玉知道了母亲将董妈妈搬到渊月阁这件事之后有些疑惑。 于是她便在晚饭的时候询问母亲,“听上次来府的医师说,董妈妈没有几天好活了。在这个时候母亲将董妈妈搬来渊月阁是做什么?” 苏无双舀了一勺八宝汤,抿嘴笑道:“董妈妈还有用……她且不能死呢!” …… 几日时间眨眼便过,转眼之间,叶府举办的百日宴便到了。 这天府邸四处张灯结彩,飘花挂红,好不热闹。 府中边沿墙角、连廊底下都摆着各色各式开的热烈的花卉和秀雅端庄的盆景,一派花天锦地的景象。 叶府府门大开,门前宾客往来不绝。 叶文镜穿戴整齐妥帖,在门前迎候宾客,他远远地瞧着一位穿着华贵、眼小鼻高中年人,立马快走几步,上前迎接。 “肖侍郎大驾光临,真是我等幸事。肖侍郎您这边儿来。”说着他就将这个中年人引进了府中。 宴会厅内的长桌上摆满了佳肴,香气扑鼻。 在宴会厅的中央,一张精心布置的婴儿摇篮中,小小男婴穿着金鲤肚兜、脖带金玉长命锁、脚带金项圈,全身珠光宝气,金光闪闪,显得华贵无比。 叶文镜一边将肖侍郎引至上座,一边看着带着闪瞎眼饰品的小儿子心中暗道,果然,苏无双最是疼爱他这个嫡子,想来之后的计划也应该可以顺利实施了! 想到此处叶文镜的笑容更是真诚的几分,继续和肖侍郎热情的寒暄。 …… 叶府门口,苏无双抱着曼曼,她低头掖了掖曼曼身上裹着的兔绒小被,一抬头就看到了她的父亲和母亲正带着家仆向这边走来。 苏无双看着父亲母亲蹒跚的脚步,她忍不住落出泪来,她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强忍住即将涌出的泪水,将父亲母亲迎入了府中。 苏老夫人一见着女儿就将她的手捏在手心,一行人脚步匆匆地进到了内院。 到了渊月阁,苏无双将手中的曼曼交给苏老夫人,随即吩咐下人说: “将渊月阁左右都看起来,闲杂人等不要靠近。” 下人应声去办了,苏无双这才回过头来握住母亲的手。 苏老夫人抚摸着女儿头上的白发忍不住落泪,“女儿啊,你受苦了。” 苏无双喉头哽住,想说话安抚母亲,却一句说不出来,母女两个相拥着痛哭。 苏老将军看着相拥痛哭的母女俩眼角也忍不住湿润,他拍了拍老妻的后背,安抚了一下她的情绪。 “先别哭了,当心又哭坏了眼睛,还有话没说呢!” 苏老夫人忙直起身,用手帕子擦了擦眼睛。 苏老将军看着母女俩的情绪渐渐平静,随后便沉声开口。 “无双,你写信给我说善堂中那个叫小九的是你的儿子,如今到西北去驻军了,已经派了我的心腹将领日夜兼程去往西北驻口。 西北驻军将领叫陶勇的,曾经是我的前锋,你说你害怕最近会有敌袭,我也已经飞鸽传书告知于他。想必大哥儿不会遇到危险。” 苏无双红着眼眶点头道,“我相信爹爹。” 苏老将军搓了搓手指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道:“只是那小九是真的是你的儿子吗?可别搞错了,又是一场空梦,反惹的你伤心啊!” 苏无双擦去眼泪道:“我已经亲自将当时的接生婆子叫来问话了,那的确是我的孩儿没错!” 苏老将军点点头,“确认了就好,孩子定会没事的!” “还有一事。”苏老将军的脸上突然显出愧疚。 “三姐儿,楚玉,她偷偷跟着我的副官和家丁们一起去西北驻口了!” “什么?!”苏无双惊得站了起来。 老父亲的头低了低,“当时楚玉来信国公府来拿她的小箭,偷听到了我派手下家兵去西北的事,或许还听到了去西北是找她兄长。 她便趁着人不注意,偷偷溜上了货物补给车!” 苏无双的二女儿和三女儿是一对双生子,二女儿叫叶茹玉,生性沉静聪慧,三女儿叫叶楚玉,从小活泼爱闹却是体弱多病。 因着叶楚玉的体弱多病,苏无双便将叶楚玉送到信国公手底下去练一些拳脚棍棒,以增强她的体质。 却没有想到叶楚玉这个姑娘体质是练好了,性子也是练野了。 因为自小在信国功夫待的时间长,她也是跟信国公夫妇两更亲近一些。 她偶尔溜出学宫也是去看望信国公夫妇,倒让她撞见了信国公派人去西北驻口! 苏无双捂着胸口,心怦怦的跳,“西北驻口山高路远,一路上恶山险川,兵匪横行,她一个姑娘家跟去做什么? 去西北的那一堆人马,可都是男子,她一个女儿家混在其中又像什么样子?她的清白还要不要了?!” 这时,信国公苏老将军抬头说道: “这倒是不怕,从前随军的伙娘魏嫂子也跟去了,魏嫂子人高马大,一只手能拎起一个壮汉。 况且我派去的副官将领都是看着楚玉长大的,一路上定会护她周全。 况且楚玉自身的武艺也不差……” 苏无双的眉头紧紧皱起,“不行,不行,父亲知晓后,怎么不立刻将楚玉追回来?” 信国公苏老将军更愧疚了,他踌躇着道: “此事,此事也是我今天才知晓的。” 苏无双气得倒仰,“父亲啊,父亲你糊涂!” 苏老将军握了握拳头道: “是我的错,早些时候就跟她说过,要带她去看看西北的塞外风光,但最近不是生病就是皇差缠身,根本抽不开身。 辜负了小楚玉,倒让她变得愈发想去了!” 苏无双心里有闷气,但又不忍继续责怪父亲,室内一时寂静无声。 “啊呀呀一” 低着头沮丧的苏老将军突然听到一阵婴语,接着就是下巴一痛,定睛一看,是一只小肉手正扯着他的胡子。 再抬眼去看,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婴,正抓着他的胡子流口水,呵呵笑呢。 苏老将军心中一甜,将曼曼从苏老夫人的怀中抱了过来。 正准备逗弄呢,突然听得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 【三姐姐厉害着呢,定然会没事的,她不仅会带回大兄长,还会将大舅舅带回来呢!】 第22章 百日宴上 【三姐姐厉害着呢,定然会没事的,她不仅会带回大兄长,还会将大舅舅带回来呢!】 屋内三人听得这话,俱是心头震惊! 小曼曼说的大舅舅除了信国公夫妇俩的儿子苏无锋还能有谁? 而他们的儿子、苏无双的兄长,苏无锋,早在二十八年前,在苏老将军攻克禹州城的时候失散了啊! 当时战况危急,苏老将军身边没有可用之人,就派出他十六岁的儿子苏无锋,向后方送信。 可是到最后不仅是信没送到,人也不见了踪影。 在禹州战过后,苏老将军和夫人翻遍了禹州及周边的每一寸土地,仍是找不到苏无锋的半分踪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那温良聪慧,能文能武的大儿子,就这样和父母失散,整整二十八年! 苏老将军为此受了夫人半生的责怪,苏老将军也心有愧疚,没有纳妾生子,只想着有一天能找回儿子。 也是因为此事,后来夫妇俩对待苏无双也是更加的贴心和宠溺,女儿的行径也变得愈发霸道。 苏无双与她兄长苏无锋相差九岁,苏无双还记得幼时她兄长将她带出府去,去尝那路边的蜜枣糕,去树上摘那蝉蜕。 被苏老将军夫妇俩发现了,她兄长就一个人将所有罪责都承担下来,一边受着板子还一边咧嘴对她笑。 小时候她还因为行事莽撞,被她兄长取了个外号叫蛮妮儿。 而她兄长叫这一次外号,她就追着他打一次,直闹的屋里仆妇大呼小叫,满屋人鸡飞狗跳。 苏无双回忆着兄长,想到趣事嘴角咧起又落下,终于忍不住泪如泉涌,有生之年她居然还能再见兄长一面吗? 苏老夫妇两人更是老泪纵横,喉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他们已经从女儿的信中得知她这个小女儿曼曼有许些通灵神妙,似乎能看破事情真相。 若是他的小外孙女儿的心声属实,那他俩夫老夫妇俩还能再见到儿子? 苏老将军舔了舔嘴唇,又空出手来抹了一把脸。 “副将他们此次去西北驻口必定途经禹州,我也叫他们顺便在禹州当地查看一番,不知道会不会有无锋的消息……” 曼曼在苏老将军怀中颠了颠。 【哎呀呀,我看到大舅舅生了两儿两女呢,好热闹呀!】 苏老将军老脸一红,他想从曼曼嘴中套出苏无锋的下落,小团子咋说起苏无锋生了几个孩子啊? 苏无双倒是平心沉思起来,她的女儿曼曼似只有看到当事人的时候才能准确说出他的生平事迹。 若只是看到这个人的亲属,便只能看出亲属相关的子女多少及其身体状况。 想到此处,苏无双将曼曼抱到怀中道: “不管怎么样,我们抱着希望就行。” 此间事稍歇,几人平复了心情,苏老夫人又想起女婿叶文镜对苏无双做的事情,握住了苏无双的手。 她刚想开口宽慰询问,门外传来侍女叫门声。 “夫人,主君叫人来给夫人传话,叫夫人出来待客。” 苏老夫人咬了咬牙想要起身发作,却被苏无双按住,她对着苏老夫人摇了摇头,接着对门外道: “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苏无双看着父母有些气闷的神情,用眼神安抚了一下夫妇俩,接着就抱着曼曼带着夫妇俩赶往前厅。 前厅宾客一派和乐,叶文镜正抱着小儿子向众人寒暄调笑,看到苏无双来了,便将小儿子放入堆满礼物的摇篮,快步走向苏无双。 “正在宴宾客呢,你一个人跑哪里去了?”叶文镜面上笑的和乐,伸手却攥住苏无双的手腕,声音却隐带斥责和不满。 苏无双扯出叶文镜手中攥住的她的手腕,平静地道: “宴席布菜、引路小厮、记礼丫鬟,具都已经准备妥当,只等着宾客们的百日礼送完开宴便是。” 叶文镜忍了忍,又拉住苏无双的手,道: “把你手上的女娃儿放下,抱着宴宝,我们一起去见肖侍郎了。” 苏无双却道:“今天是宴宝和曼曼两个孩子的百日宴,只抱着宴宝去怕是不太好。” 叶文镜心下鄙夷,谁愿意一个女娃儿老是在眼前晃来荡去的? 但是见苏无双抱着曼曼不撒手,他只好走向摇篮将宴宝再次抱起。 夫妻俩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走向宾客桌台,肖侍郎坐在上座,看着苏无双怀里的曼曼眼冒金光,这个孩子可真是玉雪可爱呀! 叶文镜虚扶住苏无双殷勤地道:“这位便是拙荆了。” 苏无双向肖侍郎行了一礼。 叶文镜又道:“听拙荆说肖侍郎大人近日家中也有喜事儿,不知道在下可否讨一杯喜酒喝呀?” 肖侍郎家的大女儿最近要出嫁 ,也是要办一场喜酒,叶文镜这是讨帖子呢。 肖侍郎刚要回答,突然看到夫妻两人身后的人影,也不顾叶文镜的问话了,大跨步的向前,接着就是作揖行礼。 “信国公,有礼啦!” 原来是信国公夫妇俩,他们俩人腿脚稍慢,在苏无双后面几步才进到前厅。 叶文镜觉察到肖侍郎的忽视,心下觉得十分不爽,他后槽牙紧了紧,将宴宝放回摇篮,也急忙殷勤地凑上前。 “原来是岳母和岳父大人到了呀,来来来,快请上座!” 最尊贵的主位已经被叶文镜引给了肖侍郎,叶文镜此时引的位置是肖侍郎身下的一个位置。 肖侍郎正与信国公寒暄,听到他的话,不动声色的斜了一眼叶文镜,旋即脸上又堆满笑容,笑着将信国公引到了他刚刚坐的位置上。 “来来,信国公,您在这儿坐。” 侍郎是三品官职,而信国公可是一等公爵,地位高低,时下立判,肖侍郎怎么敢坐到信国公的上位? 被隐约排挤的叶文镜的手僵在半空,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信国公苏老将军笑呵呵地抚着肖侍郎的手道: “肖侍郎跟我还客气什么?不拘这些的!我先来看看我这小心肝!” 肖侍郎也呵呵笑,“小孩子我也看了不少了,可是如同信国公外孙这般玉雪聪颖可爱的,可是少见呐!” 第23章 送礼 肖侍郎说着夸耀的话,脑子回过神来,差点儿咬了自己的舌头。 他刚刚说的夸耀话,脑子里想的是苏无双抱着的那个女婴。 那个女婴白胖脸,樱桃嘴儿,圆圆黑黑的眼睛显得可爱极了,给他留下的印象极为深刻。 信国公一提起外孙的话头子,他脑袋下意识里出现的就是那个女婴白胖的小脸儿和肉嘟嘟的小手,完全忘了摇篮里的才是信国公的外孙! 这也不怪他,那个小小女婴没有过来的时候还不觉得。 这个小小女婴一来和摇篮里的那个一对比,简直就是天上一个,地下一个! 这夸的根本对不上,定是会惹人厌烦! 肖侍郎张了张嘴,刚想找补。 便看到信国公接过苏无双手里的曼曼,老脸蹭着曼曼白嫩的小脸儿,惹得曼曼咯咯直笑。 肖侍郎找补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他看了一眼其乐融融的祖孙俩,又看了一眼摇篮中的孩子,将相熟的同僚拉到一边,小声嘀咕了一会儿。 这才知道,原来今日办百日宴的两个孩子都是信国公的外孙! 肖侍郎心中气闷不已,便对叶文镜也生了几分不满。 原来叶文镜在给肖侍郎的帖子上只写了爱子过百日,并没有写爱女! 其他宾客都是苏无双请人写的请帖上面写的是:鄙人家中添丁进口,有爱子及爱女安然度过百日,邀君共享盛典,同享喜悦。 曼曼早已记在苏无双的名下,说是两个孩子过百日,苏无双就在帖子上写爱子和爱女。 别人都知道是两个孩子过百日,只他肖侍郎一人只备了一个孩子的礼! 看着信国公更加喜欢那个女婴的模样,这叶文镜是诚心要他难堪不成? 肖侍郎越想越气,看着叶文镜又要讨好的凑上来,他冷哼一声,直接转身走开了。 独留叶文镜一个人在原地尴尬讪笑。 信国公亲近完了曼曼又招来随身小厮,从小厮端着的锦盒中拿出一个金光闪闪的小狮子手握。 信国公凑近了摇篮中的男婴,笑语晏晏地将金色小狮子塞给了摇篮中的宴宝。 “愿宴宝福寿双全,聪颖非凡,前程似锦!” 随后又从另一个锦盒之中拿出了一块巴掌大灰不溜秋的石片,塞到了曼曼手中。 “愿我家曼曼茁壮成长,前路一片光明灿烂。”接着又用头贴了贴曼曼的额头。 曼曼被逗的咯咯直笑。 叶文镜在一旁偷偷看着,看到金色小狮子身侧岩工的字样便知道这肯定是出自工匠大师岩工之手。 刚刚被轻视的不快,此刻也转为了得意洋洋。 岩工是一位制器大师兼佛学法师,他制作出来的金器往往用料精良、形象惟妙惟肖,兼有趋吉避凶、护佑之功效,岩工大师出品往往都是有价无市。 看那宴宝手中握着的小狮子,这么大一块儿金子,镶有宝石珠玉,形象又是威猛不凡,信国公定是花了大功夫才拿到手的。 由此可见信国公是极疼爱他这个嫡亲外孙的! 叶文镜轻轻哼笑了一声。 管别人如何轻视怠慢,贬低不屑,他的小儿子照样是信国公嫡嫡亲的外孙。 日后或许还能承接信国公的爵位! 想着即将到手的富贵荣华,叶文镜脸上的假笑,不由得真诚了几分。 想到此处,叶文镜笑了,鞠躬朝着信国公作了一揖,“谢岳父献礼,叶府定当珍爱。” 可是刚刚信国公怎么抱着曼曼亲昵得不撒手呢? 他又看了看被曼曼啃着的那灰不溜秋的石片儿,看起来就没甚宝贵的。 叶文镜转了转眼珠子,心下明了了,他之前听说过这样一种说法。 说女儿的确是要爱护的,为了不让女儿生出因父母不公而残害兄弟的念头,应当女孩给爱,男孩给钱! 他心中轻笑,他这岳父还总说什么男女一视同仁,如此看来,心机是比他还深沉! 女儿因父母不公而残害兄弟这种事情也是有的,不过他自认是有手段让女儿家翻不出什么风浪来,自然也不需要说给女儿什么爱护。 女人家说到底不过是依附男人的东西罢了! 叶文镜看着曼曼还在啃那个是石片,心中有一丝难堪。 这脏东西一直啃什么呀?他准备出手将曼曼手中的石片儿夺下,却被苏无双拦住。 “夫君,这边男客的礼差不多接完了,你去看看婆婆那边女客的礼接的得如何了?接完礼就要开宴了。” 叶文静想着也是,这边男客的礼接完了隔壁女客的礼还没接着呢,吃了他家的百日宴,没还礼可不成。 这样想着,叶文静将宴宝抱走,去了隔壁的女客处。 苏无双伸手将曼曼手中的石片儿拿了出来,沾满口水的石片内里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她疑惑的望向父亲问道:“父亲,这是什么呀?” 信国公摸了摸胡子,道:“这是我偶然所得一件宝甲内的护心石,这块护心石刀劈不断,火烧不裂,极为坚固牢靠,在战场上救了我数命不止啊! 不仅如此,这块护心石,每每摸着都感觉到其中有神妙灵韵,想必此物极是不凡! 我将此物送给曼曼,是希望此物能够护佑曼曼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曼曼笑弯了眼睛,这块护心石的确不是凡物,倒像是天宫所用之物。 这块石头不仅神韵内藏,更含有天地灵力。 触之甚至能感受到其中灵力的波动,或许这东西配带在身边久了,她的神力能恢复一二也说不定! 她在那里又啃又咬,是希望能多溢出一些灵力! 苏老夫人嗔怪地看了一眼信国公,心想,什么脏臭盔甲上面拆下来的甲片儿也要送给他的乖孙女儿当礼物,老头子真是昏了头! 苏老夫人接过贴身侍女手中的锦盒,从锦盒中拿出了一根精致的玉佛项链。 世人只知岩工大师善制金器,却不知道他制作玉器才是一绝。 玉石天生蕴含灵光,是制作法器的绝佳材料。 作为佛学法师,岩工大师制作玉器向来是自用,几乎没有出售外用的,世人这才无人知晓岩工大师的制玉绝技。 是苏老夫人的娘家与岩工大师有旧,又托了极大的人情才请动了岩工大师制作这尊玉佛。 只见这尊玉佛笑脸慈祥温和,神韵内藏,外表光润剔透、隐显神光,一看就是上上佳品。 曼曼看到这尊玉佛眼睛都亮了,这可是好东西呀! 第24章 婆母勿怪! 苏老夫人轻轻哼了一声,给她的嫡亲乖孙女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 那块儿给她便宜外孙的小金狮子,不过是制作这块玉佛送的赠品罢了。 不知道瞎眼的叶家人是不是还当个宝呢? 苏老夫人轻笑,目光转到曼曼的脸上又变为慈祥,“曼曼,你喜不喜欢这小玉佛呀?” 曼曼笑的口水都流了出来,小肉手奋力的向小玉佛扒拉。 【好东西,好东西!外祖母最好了!!】 听着曼曼的心声,苏老夫人心里甜滋滋的。 伸手就将小玉佛挂到了曼曼的脖子上。 然后曼曼拿着小玉佛一口就塞进了嘴里。 这个小玉佛蕴含的天地灵气比之那块护心石要薄弱些,可是胜在精纯呀。 啃啃啃,吸吸吸! 灵气快到我身上来! 看着咬玉佛的曼曼,苏无双有些哭笑不得,她将玉佛从曼曼嘴里夺了过来。 “等你长大些再给你戴,你太小了,啃这玉小心把牙齿给啃坏了!” 无奈,曼曼只能看着玉佛离自己远去。 没办法,谁叫她现在是肉体凡胎,啃这玉石的确是把她牙齿啃坏。 【我不啃了,不啃了!娘亲给我戴戴,我喜欢!】 苏无双看着曼曼渴求的眼神,慈爱地抚了一下曼曼的脑袋,“乖些,不啃了,我就给你戴!” 曼曼急忙点头,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看得苏无双和信国公夫妇俩心里又是萌的滴血。 来参加百日宴的宾客大都带了两份贺礼。 只带了一份贺礼的如肖侍郎,看信国公更加偏宠那个小女婴也不由得咬了咬牙,将随身的贵重的物品掏出来给了曼曼。 一顿百日宴,众人各怀心思,表面上倒也喜庆和乐。 宴席过后,苏无双刚将父母安顿到了渊月阁的客房,刚坐下还没说上两句话,就听到门外田婆子来报。 “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苏老夫人咬了咬牙,“这老巫婆欺人太甚,你这刚坐下,还没喘口气儿呢,就被她叫过去,干什么呀?” 苏无双抚了抚母亲的后背道:“既如此不让人安生,这两天我回娘家去好了。” 苏无双心里想着,回娘家也让曼曼看看信国公府有什么龌龊没有。 苏老夫人又握了握苏无双的手,“她不会不准你回?” 苏无双笑笑,反握住母亲的手,道:“放心,母亲。” …… 夜朗星稀,清风阵阵。 老夫人院中点着烛火,似乎是已经等待多时。 苏无双带着剑兰刚一进婆母刘氏的院子,就是一碗茶摔在脚下。 “宴会之上,宾客眼前,主母竟然跑的不见人影儿,你这个主母是怎么当的?” 苏无双眼疾手快地避开了摔打,但是裙角还是沾到了一点茶水,她眉头微皱。 平日里若叶文镜有对她不满的地方是不会当面对她发出来的。 他会告诉婆母,让婆母来整治她,毕竟婆婆对儿媳是天然的压制。 叶文镜大概是想着,纵使她再霸道蛮横,也不能跟婆母对着干,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她的女儿可怎么做人? 可女人家有女人家的法子。 苏无双笑着为婆母献上了一个锦盒。 “这也是我的错,原是我托我母亲找匠人为婆母打的牡丹细蝶纹宝石鎏金梳做好了,怕交接出了差错,所以就多耽搁了会儿。” 说着苏无双打开了锦盒,拿出了鎏金梳。 乍看那梳子,只见金光璀璨、闪耀夺目,形态更是繁花摇曳、蝶戏其间,显得栩栩如生。 “我说这款式是我婆母选的,我母亲和其他匠人都赞不绝口呢!” 刘氏像是突然哑了火的炮仗,只冒着烟,炸不了,一时间有些尴尬。 “你……你与你父亲母亲许久没见了,一时见面多叙了叙旧也是平常……” 苏无双笑弯了眉眼,“正是呢!多谢婆母体谅。” 刘氏收了礼,再大的火气也被堵住了,最后只能简单叮嘱两句就放开了。 后面苏无双向婆母请辞回娘家看一看,刘氏也没有阻拦。 她那时的眼睛正冒着金光,欣赏着手中的牡丹戏碟鎏金梳呢。 回渊月阁的小路上,苏无双身旁的剑兰有些气愤道: “婆母也真是的,不知道夫人您为这百日宴忙前忙后多久了吗? 只是与自家父母多说了两句话,竟要发这样大的火! 她骂您,您还特意送个金梳子给老夫人! 夫人,您就不生气吗?” 苏无双拿帕子唇轻笑道:“婆母嘛,就是该敬着供着的,我的情绪算什么?” 看着剑兰义愤填膺的模样,苏无双嘴角冷笑勾起。 大概是从前贫苦,她这个婆母向来是个爱财的,不仅爱财,还爱赶时兴。 如今京城中流行插梳。 什么玳瑁梳、象牙梳、玉梳比比皆是,可惜婆母看不上眼,总觉得没价值。 她最喜欢的还是那金光闪闪的金梳,再配上流行的花样,简直了! 可惜这流行的花样啊,都是些小女孩儿才喜欢的花样。 之前她还会想着顾及婆母的身份,用一些更加贵重却内敛的材料,挑一些稳重老成的花样,反倒惹了婆母的厌烦。 如今嘛,哎呀,婆母喜欢就好,合适不合适的,就另说。 牡丹戏蝶鎏金梳是之前早备下的,是让自家金铺的学徒用剩下的碎金块儿练手做的。 虽是说学徒做的,不过插发肯定是没有问题,金梳显富贵。 这富贵好看,自然说的是插在年轻小女孩儿头上富贵好看。 若是插在一个头发稀疏干枯的老年人头上,那她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 老夫人房中。 刘氏抚摸着手中的金梳,笑得眯起了眼。 她边摸着金梳边想,虽说这苏氏一连生了四个女儿,是个极没福气的。 但是苏氏出手还是挺大方的,也会讨她欢心。 想到这里,刘氏又撇了撇嘴。 也就这点儿用处了,她还能干什么? 总归是肚子没用,才在这些钱财上蛊惑人心! 刘氏越摸心越痒痒,便叫道:“小翠,快给我梳个发髻,插上这鎏金梳。” 小翠儿望着黑白相间又稀疏的头发犯了难。 绞尽脑汁、费尽心力花了半个时辰才梳了个十字髻,再小心翼翼地将鎏金梳插于发中。 刘氏左看右看有些不满意,“你怎么插的这梳子,都插歪了。”说着便自己动手拔起来。 第25章 外祖父命不久矣 这一拔不要紧,金梳勾连头发拔得刘氏痛呼一声。 见小翠还愣在那里,刘氏吼道: “死人吗?还不快帮忙!” 小翠见状急忙上前帮忙,刘氏急于消除痛感,手脚又急又快。 小翠见老妇人如此忙道:“老夫人,你慢点儿,金梳棱角多,您的头发又糙……” 小翠儿这话刚出口,她就知道,不好,坏事!她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刘氏气的不行,没注意小翠手中还捏着金梳呢,扭头便要出声狠狠训斥小翠。 她刚一偏头,头皮便发出撕裂的响声。 金梳带动了头发撕裂了头皮! “嗷嗷嗷嗷嗷嗷嗷!” 老夫人居住的云松阁,突然爆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震飞了栖息在树上的鸟。 苏无双走在小路上,微微掩唇,“哎呀,还是要走快些,这夜里怪渗人的呢!” …… 第二日,苏无双便跟着父母带着两个刚满百日的孩子回信国公府去了。 叶文镜本还因百日宴上肖侍郎的轻视冷眼而耿耿于怀,听到妻子要将宴宝带到信国公府去,他又变得喜笑颜开。 好啊,好!让他儿提前见见他未来的产业,他儿子的不就是他的吗?也就是他的产业了! 今日还瞧不起他呢?等到来日他将要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马车中的苏老夫人看着叶府门口殷勤温柔笑着送别的叶文镜,心里颇为气闷不爽,呼啦一下将车帘掀下,又牵起女儿的手。 “无双啊,你再跟我仔细说说,叶文镜这个小人他是怎么害的你?” 苏无双重重地握了握母亲的手,轻声道:“母亲,回府再说。” …… “什么?!他竟敢如此待你?!” 信国公府中,信国公苏老将军扫落了桌子上的茶具,牙齿咬得咯咯响。 苏无双低下了头,眼睫遮住落寞,“据柳姨娘身边的董妈妈说,在我嫁于叶文镜之前……那柳姨娘就已经有了身孕……” 苏老夫人已经哭的喘不上气。 “那……那小人当初上门时候说的天花乱坠,说是要一生一世的待我们的女儿好,没想到……没想到…… 我将女儿送进了狼窝呀!” 苏老夫人捶着胸口自责不已。 苏老将军将拳头攥的发白,“当时看他家世干净,品貌端正,又是陛下亲点的探花郎。 见他殷勤求娶,还以为是真心待我们无双,呵呵,居然是包藏着祸心…… 好啊,好小子!” 苏老将军一拳捶在黄梨花木的桌子上,厚实的桌子立刻开裂。 “和离,必须和离!”苏老夫人红着眼睛怒吼,“和离后再慢慢折磨他这个负心汉!敢欺负我的无双,我要这个人不得好死!” 苏老将军喘着粗气一言不发,刚刚气性大了,血冲的头有点儿晕。 他稳了稳身子,心想,还好他的身体经过石太医的调理已经好了不少,他现在管着皇上的御林军,还是一等国公。 等筹谋完女儿的和离,定要叶文镜好看! 在摇篮中的曼曼看着苏老将军喘着粗气,小小的眉头担忧地皱在了一起。 【外祖父您别气了!若是在这样气血上涌冲击大脑,怕是连三年也活不了,当场就要见阎王了!】 【我可喜欢外祖父了,外祖父还给了我灵气充盈的护心石,您可不能死呀!】 听得曼曼的心声,屋内三人心中皆是惊惧不已。 苏老将军更是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差点当场晕了过去! 苏老夫人又慌又急,一边扶住快要倒下去的苏老将军,一边大喊:“快叫府医,快叫府医!” 苏无双则抓住一个小厮,急切地道:“快去宫里请石太医出来!” 说完便和苏老夫人和其他仆妇丫鬟们一起,将苏老将军扶到了寝间的床上。 苏老将军身体沉重,房间内人员杂乱,个个手慌脚乱的。 一个丫鬟一不小心碰掉了放在寝间床头的盆景。 当啷一声脆响,瓷盆碎裂,土块翻飞,栽种在瓷盆中的一株小崖柏也被摔断了枝干。 这可是自家小姐送给苏老将军,苏老将军最喜爱的一株盆栽! 大丫鬟见状立马呵斥那碰掉了盆景的丫鬟,“轰轰乱乱的像什么样子,看你都把‘柏将军’摔掉了!” 那丫鬟急忙跪下请罪。 而在这时曼曼的心声又响起。 【我说怎么找不着害外祖父的东西呢,原来这害人的东西就藏在这盆栽里呀!】 扶着父亲的苏无双怔愣了一瞬。 什么? 害她父亲的东西,就藏在她送父亲的盆栽里? 【这制瓷盆的瓷土之中,掺了陨星石末!这陨星虽是天外来物,却不能趋福避凶,反而会损害身体,致人虚弱!】 苏无双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碎瓷片儿,果然看到瓷片的接缝处闪烁着奇异的光彩,这里面果然不只是瓷土! 说起陨星石,苏无双记得曾经渝州有过天降陨石,当时还惊动了渝州州府。 渝州州府准备将那陨石收集来,想将陨石献给皇上。 可在收集陨石的过程中,却时常有怪事发生。 不是这个头晕呕吐,就是那个大小便失禁。 等到收集完毕,放到州府府衙暂存时,府衙之中更是人人害病,上吐下泻,头晕耳鸣。 后来众人才知道,这实在是一块毒石啊! 直到州府主事官派人将陨石熔灭,此事才算了结。 而叶文镜的老家,正是在渝州! 这瓷盆是她修好那崖柏之后,叶文镜送与她的。 她瞧那瓷盆儿颜色鲜亮,精致又不失稳重,与她那崖柏正好相配,这才将崖柏栽入瓷盆送给父亲。 纵使她之前已经在信中写明,让父亲将所有叶文镜送的东西都远离身边,可没想到,可没想到,却栽这小小的瓷盘上! 苏无双指甲狠狠插入肉中,若不是曼曼,她怎能想到,这小小的一个瓷盆也能害了父亲! 【外祖父日日睡在掺了陨星石末的瓷盆旁边,导致头晕、耳鸣、失眠,日积月累,硬生生耗空了身体底子。】 【三年后,外祖父身体亏空,又得知女儿重病不起,一时急火攻心,竟然中风瘫在床上!】 【但那时的信国公府全然被叶文镜把控,信国公府内主不主仆不仆,外祖父无人照料,床上屎尿横流,而我的外祖母也被老奴欺凌,过得生不如死!】 噗! 信国公苏老将军喷出一口老血,扑通一声,身子倒回了床上。 苏老夫人和苏无双急忙去扶,没想到苏老将军又自己撑着坐了起来。 他阴沉沉地低吼道: “去!去把叶文镜,给我绑来!!” 第26章 鞭渣爹 下了值的叶文镜正哼着小曲儿往家里走。 他边哼曲儿心里边想着,今日那个无用的母虫不在家,他可以和的柳依依好好快活快活! 想到那宫廷秘戏图后面几页的内容,再点上皇上才能用的黄金香。 叶文镜一想到那画面就不由得心里痒痒,恨不得立刻就冲回家里去。 自家的轿子就在不远处,叶文镜正埋头赶路呢,突然就感觉眼前一黑。 接着就被人拦腰抗走,被丢在不知是谁的马车里,又被捆了个结结实实。 任他喊遍了,“我是朝廷命官,你竟敢当街绑人!”也无济于事。 反而被那人脱了只臭袜子塞进嘴里。 “呜呜呜!呜呜呜!” 等到了地方,叶文镜被人摔丢在地上,屎尿已经糊脏了朝服。 没办法,他怕呀,他越想越怕呀。 他之前听过那恶匪绑架人的戏码,收不到钱就要一刀咔嚓! 或许死了还是好的,要是被砍了什么手啊、脚啊,再耽搁几天儿的,那他不得疼死啊? 所以他口中的臭袜子一被扯开,他就忙不迭地喊道: “别杀我,别杀我!我的妻子有的是钱!她有很多很多的钱,我可以把所有的钱都给你!” 对面只是嗤笑一声,道:“当真?” 听着对面霸道的声音,叶文镜咽了一口唾沫。 他想睁眼看看周围环境和面前的人是谁,可惜双眼被黑布缠的严严实实的,什么都看不见。 对面那人看着叶文镜有些怔愣的样子,用匕首贴着他的脸拍了拍。 “说呀,问你话呢!” 感受到匕首的冰凉,叶文镜吓的有些结巴。 “没……错,没错!我的妻子承接了江南富商郭家三分之一的财产,富的流油! 京城的锦绣钱庄,紫云钱庄都在她的名下!还有数不清的铺面田庄、酒楼商铺! 你要想要我都……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放了我!” 对面那人沉吟不语。 叶文镜还以为他说的条件有些假大空,对面那人不足以动心。 于是他咽了咽唾沫,又继续道: “而且我的妻子和善纯良,貌美如花……我……还有三个女儿……” 叶文镜话没说完,就被对方当胸一脚踹倒在地。 接着就是极为冰冷的语气。 “把他嘴给我堵死!” 郭二在踹倒叶文镜之后,转身默不作声的向信国公行了一礼。 信国公冷眼瞧着地上疼得扭成蛆状的男人,缓缓起身,抬手将身旁侍女托盘中的鞭子抓在了手中。 郭二见状就想阻拦,他可还记得信国公刚刚还气晕了,躺在床上呢! 信国公推开郭二,挥手展鞭,鞭子在空中飞舞,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接着信步往前,大手开合,狠狠地抽了叶文镜一鞭! 叶文镜喉间迸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 “呜呜啊!!!!!!!” 可惜这下挥鞭用力过猛,信国公又有些眩晕。 郭二见状急忙上前接过鞭子,他重新整鞭,又是挥鞭抽向叶文镜。 郭二是从小跟在信国公身边的人,眼看着大小姐苏无双从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小婴孩长成如今这般亭亭玉立,温婉大气。 又看着她出嫁生子,就如同自己的妹妹女儿一般亲切疼爱。 而且这小人娶了信国公心尖上的无双小姐居然还不好好疼惜,在危难时间居然想将妻子推出去挡罪! 不仅如此,这人还有脸…… 郭二面目狰狞,还有脸说起他的女儿! 叶文镜他刚刚没说完的话,只要听的人不蠢,就知道他接下来会说出的会是什么! 他想牺牲自己的女儿,保全他自己! 郭二自己也有女儿,他的女儿也是学着信国公捧在手心,千娇万宠长大的。 不容她受半点儿委屈,更容不得别人侮辱。 而这这叶文镜,居然堂而皇之地说出这种话! 当真是无耻至极! 鞭子又长又细,还带有倒刺,打到身上就能带一片肉下来。 可郭二想到刚刚叶文静说的话,心内窝火,还是觉得不够痛快。 他将鞭子高高挥起,甩鞭带风,又重重落下。 啪! 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无耻小人,你也配有妻有子?” 第二鞭,叶文镜在地上痛的哀嚎打滚儿,不住的躲藏。 啪! “你这人,无情无义,不堪为夫!” 第三鞭,叶文镜背上的肉已经没了大半,脚筋也被勾破,痛得他眼泪鼻涕口水直流。 啪! “不孝不悌,枉为人子!” 第四鞭,叶文镜缩在墙角以头撞墙,想将疼痛转移。 啪! “不仁不慈,不堪为父!” 第五鞭,叶文镜已经渐渐没了知觉,泥泞血污沾满身。 啪! “无耻无德,枉生为人!” 第六鞭,叶文镜已经彻底翻了白眼儿昏死了过去。 信国公冷冷地望着地上昏死过去的叶文镜,用眼神示意身旁的侍卫。 泼醒他,再打!! …… 直到第二天的早上,叶文镜才被叶府的下人发现。 家里的主君竟然被人套在麻袋里,丢在叶府门口。 而且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儿好肉。 刚发现的下人,还以为是一头死猪放在门口呢。 叶府中的老夫人刘氏和府里的姨娘柳依依,看到叶文镜身上的伤,皆是惊的说不出话来。 不多时,叶府之中便爆发出哭天抢地的哀嚎来。 …… 鞭打叶文镜的地方是在信国公府的暗示刑堂,苏老夫人早已被哄着去休息了。 信国公回想着郭二将叶文镜鞭得个半死,心中郁气这才稍稍疏解。 他知道如果今天不把这口恶气给出了,那么当场气死也是有可能的。 他对这个小外孙女儿啊真是又爱又恨呐! 看着曼曼激动得红扑扑的小脸儿,信国公的内心也渐渐平和柔软。 他伸手摸了摸曼曼头顶柔软的胎毛,小家伙儿则是抬起头蹭了蹭信国公的大手。 【打得好!外祖父好生威武!爹爹心思恶毒就该打一顿!】 信国公心情愉悦,身体也舒畅了几分,他伸手将曼曼抱到腿上,开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多亏了小曼曼的心声,不然他苏府至今还要被蒙在鼓里! 苏无双看着不远处和睦的祖孙俩,内心的愧疚仍是只增不减。 她害了父亲啊! 踌躇半晌,苏无双还是抬步向父亲走去。 她伸手捏起曼曼的小手,面带担忧地看着父亲。 “今日我们打了这负心汉,若是他日后察觉报复可怎么办呢?父亲?” 叶文镜心思诡谲、难以琢磨,就算今日信国公府防备得当,他找不出谁是凶手,也有可能会迁怒于父亲啊! 信国公用眼神安抚了一下女儿,而后嘴角勾起冷笑。 “他要敢来正好,我且等着他!” 第27章 皇后属意大姐 那夜,石太医匆匆入了信国公府,在查看了信国公的内伤情况后,又被引导着查看了地上的碎瓷片。 又通过苏无双几人的推理总结,得出了叶文镜蓄意谋害信国公的结论。 石太医深觉自己孤陋寡闻,又为之前的诊治不力而深感愧疚。 便向太医院告了长假,坐镇信国公府为苏老将军长期疗养。 苏无双又听得曼曼的心声道: 【太好了!娘亲和外祖父发现了那陨星石的秘密,这下不用怕外祖父早亡了!】 【外祖父常年健身,体内精气充沛,只要离了那陨星石,养个半年便能大好了!】 苏无双一颗愧疚不安的心,这才渐渐安定下来。 …… 叶文镜被打了之后,叶府整整慌乱了半日,也没有找到个主心骨。 最后还是老夫人刘氏派人叫苏无双赶紧回来,想来只有她回来了,叶府的各项事宜才能正常运作下去。 苏老夫人在苏无双离开信国公府前,将她特意拉到暗处,递给了她一份药粉。 苏老夫人哭红的双眼还没有恢复清明,但是眼神却异常的坚定。 “虽然那奸人今日还没有与你和离,还是你名义上的夫婿,但是自从他下毒害你那刻起,他就已不是个人! 若你顾及父母脸面,名声话头这等无用之物,反而对他心慈手软,那你实在不配为我苏家女儿! 记住,你的身家性命,你的孩儿的身家性命才是最为要紧的事情! 若在和离之前,再发生任何异动,必得快马传书与你父母亲! 该杀就杀,该弃就弃!” 苏老夫人拍了拍苏无双的手。 “我与你父亲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望着苏老夫人布满血丝的双眼,苏无双忍不住落下泪来。 还好,还好,这世上还有以她的性命安康为第一要义的父母亲。 如果没有了这样的父亲母亲,她可怎么继续撑下去啊! 苏无双擦干眼泪,眼神坚毅。 “之前我只知道他下药毒害我,如今我才知道他有心毒害父亲,残害我的女儿! 如此渣滓,我怎么会让他好过?” 苏老夫人点点头,道: “这药粉是宫内不传之秘药,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 若他再对你不轨,直接下手,不必留情!” 苏无双不由得破涕为笑,她握住母亲的手道: “母亲,放心!和离,我已经有法子了!” 苏老夫人看着苏无双沉稳的神色,心内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最后还是将药粉塞入了她的手中,道: “以防万一!” 苏无双笑着点了点头,接过了药粉,带着父母亲送给她防身的仆妇家丁,还有曼曼和小儿子就这样回到了叶府。 叶府之中的人还忙乱着,苏无双到了叶府之后。 先命人将曼曼和小儿子抱回房中歇息,接着就开始吩咐事情了。 “老夫人和潇湘院儿里的,先各回其院,安守其责。” “医师已经请好了,是?主君手底下的去看护好门户,不准将消息走漏出去!” “渊月阁的丫鬟和小厮们去看护着主君。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此事事态紧急,又看不清由来。切记关紧门户,一切等主君醒来再做打算!” 苏无双回来之后,叶府的一众仆妇家丁才算有了主心骨,开始忙碌起自己的职责来。 老夫人见苏无双妥贴的处置好一切便先去歇息了。 柳姨娘前世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儿,也是举目无措,最后只能任由苏无双安排。 叶文镜鞭伤严重,自安置后就一直昏迷不醒。 报官的确是早就报了,但是府衙经过探查之后发现掳走叶文镜的这伙人没有留下丝毫线索。 府衙的人被叶家几房两天一次上门探查的行径弄烦了。 到后来只是敷衍地对叶家人说,必会竭尽全力探查,如有消息必定通告云云的。 还是苏无双知道此事之后,借此向府衙发了通警告。 府衙这才凭着信国公府的面子全力探查起来。 当然查来去也没有查到什么,反倒是老夫人经此一事,觉得自家儿媳的娘家有些权势又会管家,倒有几分当家主母的样子。 自己想完又冷哼一声,若是这点儿事儿也做不好,那叶府也不必迎她进门了。 苏无双自是不知道,自己做做表面功夫的关心爱护倒被老夫人看在了眼里。 知道了大概也只是会冷嗤一声,好,好好,这次疼得还不够,下次疼爱个够! 虽说叶家主君遭遇歹人袭击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可是叶家其他交际也还是照常进行。 这日,天气晴好,阳光正暖。 苏无双正带着大女儿边核对商铺账目边闲聊,曼曼则是在一旁偷偷啃着玉佛。 一室闲适。 苏无双正和叶成玉聊着,说好久没见着茹玉了,过一些时间,得去学宫看看二女儿。 这时,门房递进来一个帖子,说是玉棠巷林大学士家的小女儿及笄,邀请苏无双及其女叶成玉前去观礼。 苏无双搁笔,接过了门房的帖子。 玉棠巷的林家是皇后的娘家。 当初苏无双的父亲苏老将军还不是信国公的时候,曾跟林家的林阁老走的很近。 一个文臣,一个武将倒是投缘。 那时苏无双常跟着父亲去到林府中,父亲和林阁老议事,她就在府中闲玩。 还和当今皇后林霜月成了要好的玩伴。 林霜月的大堂姐林梦月是皇帝的第一任皇后。 在前皇后林梦月死后,林府二房的大小姐林霜月被皇帝点为新后。 林霜月被点为新后之后,林苏两人的关系就渐渐淡了。 苏无双抚摸着帖子。 林家一门两皇后,林霜月因相貌神似林梦月被皇帝点为新后,心里怕也是抑郁不甘的。 当然,苏林两家的疏远也有苏林两家逐渐势大互相避嫌的缘由。 总而言之,如今两人的关系在外人看来,的确像是陌生人。 两人就算在皇后她自己举办的游湖宴上碰见了,苏无双也只是寻常的行礼,林霜月也是正常点头,并无其他交际。 苏无双又想起前一阵子皇后选太子妃的传闻,她抚摸着请帖上的叶家大小姐的字样。 心想,难不成皇后真的对成玉有意? 第28章 太子侧妃 当今太子并不是林霜月所出,而是前皇后林梦月所出。 皇帝也许有同根血脉的姐妹会更加全心全意的抚养太子的考虑,便将太子记在了林霜月名下。 也不知皇后是不是真的对成玉有意。 苏无双边思索着,边招呼侍女去将自己过几天外出的衣服打理好。 还是要亲自去看看才好! 曼曼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书桌上来,拍着请帖咿咿呀呀。 【我也要去玩,我也要去玩!】 叶成玉拿走帖子又拿出帕子擦了曼曼流出来的口水。 “带你去,带你去!” 母女三人相视一笑。 …… 到了林府举办及笄礼那日,母女三人穿戴一新,整装出发。 马车缓行,不多时,便到了林府。 林家小姐还在梳妆,林大夫人迎了客,又有丫鬟将母女三人引进了宴客厅。 宴客厅已经有了不少贵妇小姐在喝茶闲谈。 苏无双抱着睡得小脸红扑扑的曼曼,身后跟着叶成玉。 与苏无双相识的贵妇见她来了,款款上前招呼: “叶夫人怎么还把小囡囡带来了,待会怕是要累呢!” 苏无双摇摇头道:“这小姑娘闹腾呢,喜欢看热闹,就带她出来了。” 边上坐着的邹姜氏轻哼了一声道:“叶夫人可算是有良心!夫君还在床上躺着生死不知呢,自己倒开开心心地出来玩!” 邹姜氏自从上次听了苏无双的话,回去捉到了与自己丈夫妾室厮混的儿子,还捉到了在外偷偷养外室的丈夫。 气得她大闹了将军府一通。 逼得邹家二郎将那妾室和外室通通都打发了。 可惜经此一事,邹家二郎与邹姜氏彻底撕破了脸皮,就算没有了外室,邹家二郎也鲜少去邹姜氏那里。 邹姜氏的儿子更是因为此事与她大吵了一架,再不复从前的体贴热络。 邹姜氏想着,从前她的儿子体贴顺心,与丈夫也和睦恩爱。 如今突然被冷落,她实在是想不通她做错了什么。 一来二去的,就觉着是苏无双这个贱妇,害得她到如今的地步。 可恨可恶的苏氏! 若不是苏氏当日指点她去那梅源居和锦绣街,如今他们家还是一家和乐,羡煞旁人! 如今倒好,经此一出,里子面子全都丢了! 想到这里,邹姜氏又撇了撇嘴道:“还亏的叶家郎君日日将他妻子挂在嘴边,没想到他妻子可是个没心肝儿的!” 苏无双听了这话,将手中睡着了的曼曼递给了身旁的剑兰,又别过头去用帕子狠狠揉了揉眼睛。 转过头来就是一副泫然欲泣、憔悴零落的模样。 苏无双期期艾艾地开口道:“谁有脂粉不往脸上搽?不过是强撑出一副平安静好的模样,免得大家瞧了伤心晦气。” 几位贵夫人听了微微点头。 世家大族不管内里怎样腐朽不堪,外表总要装点得漂漂亮亮的才好。 外面的过客,总归看的只是表面。 虽然叶家主君遭遇了不测,但是叶夫人她总归接了这帖子,赴了这宴席,总不能哭哭啼啼,满脸愁容的来。 苏氏她说的这话是妥帖恳切,而反观邹姜氏,她的话就说得算是颇为无理且惹人烦了。 于是便有人帮着苏无双说了一句,“这终归是人家叶家的家事,拿出来说嘴也不好。” 邹姜氏听见有人帮苏氏说话,咬了咬牙想反驳,说话声却被苏无双压了下去。 “素日里大家都知道邹夫人最是古道热肠,我想邹夫人也是关心疼爱我才这样说的,我先在此谢了邹夫人的好意了。” 苏无双低身福了一福,起身,眉眼弯弯笑道: “在将军府果然还是邹夫人最能当家做主,那锦绣街和梅源居的账面全都收回来了,多亏了夫人!” 苏无双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了。 “什么锦绣街梅源居?” 有不好事的人没听过邹夫人家的消息,悄悄地打听起来。 另一个知晓八卦的妇人说得眉飞色舞,“哎呀,你还不知道啊,就是当日的锦绣街呀……” 周围一片窸窸窣窣的议论嘲笑声。 邹姜氏听得别人的小声非议,涨得面色通红。 “啪!”她重重地拍了一下茶几,腾的站了起来,手指着苏无双。 “你!” 可惜还没等她说完话,叶成玉见事不妙,连忙出声道: “母亲,您不是要跟林家夫人叙叙旧嘛?” “哎呀,的确是呢!” 苏无双也装作刚想起来的样子,带着两个女儿抬脚就出门儿了。 只留得后面邹姜氏说也说不出来,坐也坐不下去,徒自灌了好几杯冷茶才罢手。 出门后到花园中,叶成玉还在和母亲打趣,说从没有见过母亲如此精湛的演技。 三人呵呵笑闹着,不多时,加笄仪式也开始了。 举行加笄仪式的是建安侯夫人,建安侯夫人也是出自名门贵族,地位超然,又是一等诰命的官眷,品行也是豁达通透,极受人尊敬。 林家能请来建安侯夫人为自家女儿加笄,可见也是实力非凡。 几个与林家相熟的小姐妹为林家小姐簪上鲜花,系上环配,林家的加笄仪式典雅而又不失活泼。 加笄仪式过后,母女三人正往宴席的地方走去。 忽然身旁一个侍女走来,停在了苏无双面前。 “叶夫人,我家老夫人想和你叙叙旧呢,想问一下,不知有时间否?” 苏无双看着那侍女沉静端庄的举止,点了点头。 “好。” …… 林家内宅。 林霜月褪去了皇后凤钗,凤袍,只着一身普通的贵妇装扮,坐在太师椅上。 看着地上拜佛的苏无双,上前几步将她扶了起来。 “无双姐姐,我们实在好久没有这样叙旧了。” 没等苏无双接话,她又看向苏无双身后抱着曼曼的叶成玉。 “这便是你的大女儿和小女儿吗?真是个顶个的端庄美丽!” 林霜月说着又招来远处的一位嬷嬷,“快,快让郭嬷嬷带去,给你们俩拿些赏赐。” 苏无双笑笑,也没阻止,只道:“皇后娘娘抬爱了。” 两人又叙了会儿旧。 直到郭嬷嬷又从屏风后将叶成玉和曼曼领出。 林霜月抬眼看了看郭嬷嬷的眼神,这才定下心来,握住苏无双的手道: “我的好姐姐,我想和你说个事情。” 望着苏无双沉静的眼神,林霜月缓缓开口道:“我想把成玉,点为太子侧妃。” 第29章 太子正妃是谁 林霜月的年纪比之苏无双还要小上两岁,之前在闺中时林霜月也是叫苏无双姐姐的。 所以说如今两人身份已变,如今再见面时,林霜月还是忍不住叫起了姐姐。 还记得在闺中时,两人时常一起玩耍。 苏无双还最喜欢捉弄林霜月的大哥,最得意的就是看到林霜月风光霁月的大哥的窘态。 自家大哥甚至还暗自钦慕过苏无双…… 真是令人难以忘怀的少年时光呵…… 林霜月垂眸,不过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林霜月微微叹息,她们都各自嫁人,该为自己的儿女打算了。 林霜月提了提神道:“成玉端庄贤惠,京城闻名,我想点她为太子侧妃,来辅佐太子成大业。” 苏无双听完沉思半晌,又是俯身一拜道:“成玉被皇后娘娘看中是她的福气,只是……” 苏无双稍稍一顿。 “只是皇后娘娘怎又特意相邀告知呢?” 林霜月顿了顿,慢慢地道:“太子妃人选我本就有意于成玉,不过前段时间有一些风言风语,说是……” 苏无双接话道:“说是我家成玉身体有缺,不能生育?” 叶成玉在旁边听的面色一红,急忙抱着曼曼暗退了下去。 曼曼见八卦不能听了,急哄哄地挥舞着小手。 【别走呀,我还想继续听呢!】 苏无双见曼曼闹腾起来了,忙从叶成玉手中接过曼曼。 顺便叫她先下去,自己与皇后娘娘对话。 叶成玉有些慌乱不安,她听着母亲商议自己的婚姻大事,心脏止不住地狂跳,但是她还是听从母亲的话退了下去。 林霜月眼见着苏无双安抚好了曼曼,于是接话道:“确实如此。皇室子嗣事关国祚,我不得不慎重小心。 我需得跟你说,郭嬷嬷是宫内经验极为丰富的女医官,刚刚她看过了成玉,跟我说成玉是个极为康健的姑娘。” 苏无双想着,应该是皇后娘娘本就对成玉有意,想点她为太子妃嫔。 可惜又担心成玉身体有缺,子嗣艰难,所以亲叫她们来,看看成玉的身体是否康健,可是…… 苏无双斟酌着开口。 “叶家只是六品主事之家,将成玉抬为太子侧妃,怕是力有不任,才有不足。” 皇后甄选太子妃肯定不只是看此女贤良与否,家族势力、朝中权势应该都是皇后考虑的范围。 也是因为叶家权势不足,所以之前外面风言风语说要将成玉立为太子妃时,她没有往这方面想。 如今皇后亲说将成玉选为太子侧妃,也不知皇后是看中了她家的什么。 林霜月抬眼看了一眼苏无双,沉静地道:“我入宫之前也曾受过信国公的照拂,信国公人品厚重,他嫡亲的外孙女儿肯定也是贤惠两全。” 苏无双低头敛目,原来如此。 信国公是重臣守将,作为禁卫军统领守护着皇宫大内。 一手提拔的将领更是守边的守边,领兵的领兵,把控着大虞军事。 说信国公在朝内横着走有些夸张,不过若是信国公想护着的人,在大虞境内,怕是没人能动他一根汗毛。 皇后大概是想着借着信国公的力辅佐太子。 林霜月似乎思虑了许久,慢慢吐露道:“遵皇上旨意,我十五岁入宫,入宫第一件事,皇上就告诉我要我好好抚养先皇后幼子。 可是成为新后没两年,太子就是一场接着一场的重病,有一年冬日甚至落入湖中,高烧三天不退……就这样亏坏了身子。” 林霜月沉寂了下来,许久,她才再次开口,“我辜负了皇上的期望,并没有照顾好太子,太子病弱至今,我看在眼里,心中实在难安。 如今襄王在朝中权柄鼎盛,许多大臣看太子身虚,也是有意站队…… 虎伺狼环,鹰围犬绕,如今的太子,我只求他一条……保命,保命!” 林霜月似乎是有些激动,情到深处激动得咳嗽了起来。 苏无双急忙上前,一只手抱着曼曼,一只手开始轻抚林霜月的后背。 听完林霜月的话,苏无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林家姐妹自小感情深厚,林霜月对姐姐的那个孩子也是视如己出,珍贵呵护。 可是她与她的先皇后堂姐一样,秉性纯正良善,性情也天真。 宫中诸多阴谋算计她通通不识,十几年磕磕绊绊,摸爬滚打,才堪堪护住了太子的性命。 看着林霜月比她还小的年纪,却比她还更显老态,她相信林霜月对太子是真心护持的。 苏无双微微叹了一口气。 太子身弱势微,皇后想凭借信国公的手中的力量护住太子,将信国公的外孙女指为太子侧妃,这样安排倒也合情合理。 今日亲请她来,当面与她说这些,大概也是想让信国公知道皇后是真心拉拢。 是想着如果后面大势有变,信国公能遵从皇后的心意好好护持着太子。 只是……苏无双轻拍皇后的手顿了顿,她也要为自己的女儿考虑。 苏无双见皇后缓了过来,退下身子,轻轻开口道:“臣妇还想知道一事。” 林霜月刚刚向苏无双吐露了心声,现在竟然显得有几分轻松。 她开口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苏无双又行了一礼回答道:“臣妇想知道,太子妃人选可敲定了?能斗胆唯一句是谁吗?” 林霜月沉默了一瞬,开口道:“太子妃……是皇上亲定的,是威武将军府长房嫡女邹芸。” 苏无双听罢皱眉沉思,威武将军府的邹芸也是京城有名的贤淑贵女了,可是威武侯府……是襄王母妃的娘家啊! 如今京中除了太子党外,风头最盛的就是襄王一党了。 襄王母家是威武将军府,是与信国公同时期的将领,不过比信国公更为年轻英猛,深得皇上信任。 襄王与雁门荀氏也有姻亲,襄王的外祖母便是荀氏族人。 荀氏是累世大族,在朝中根基颇深,荀太师在朝中也是颇得皇上、百官信任。 襄王本人也是英武不凡,文武双全,与那病弱太子一对比,许多人心中的天平就更偏向了襄王。 而这邹芸…… 襄王的母妃颖妃是威武将军的二女儿,这威武将军府是板上钉钉的襄王党,这襄王和邹芸还是表兄妹! 皇上这是怎么想的? 雁门荀氏是历代世族顶流,威武将军妻娶雁门荀氏之女,荀氏嫡出的大儿子邹大郎也是与荀氏联姻,难不成皇上是想给太子争取世族荀氏的支持? 又或者以此让太子和襄王两家联营,让朝中人不再分庭抗礼? 不管怎样,太子与敌家对头联姻,对方还是正妻之位,这定让皇后惶恐不已。 这也是皇后这次亲自点选成玉为太子侧妃、寻求信国公的庇佑的原因之一。 可是,她不愿意看到。 太子与襄王打擂台,却要拉上她的女儿,拉上他们信国公府! 第30章 皇后亲子有难 苏无双不愿让信国公府卷入皇权斗争,也不愿让女儿做那权力的系带! 还是太子侧妃…… 尽管太子正妃之位是被皇帝亲自点定,但是将她的女儿定为太子侧妃。 苏无双心里还是十分不满的。 侧妃就是那太子的妾室,妾室就是永远被正妻压一头。 她自己如珠似宝宠出来的女儿怎甘心让别人打压欺凌? 更何况那太子体弱多病,谁知道他能活几日? 她可不愿意让她的女儿一辈子绑在个活死人身边守活寡! 思及此,苏无双恭敬行礼,沉稳开口道:“将成玉册立为太子侧妃一事,还请皇后娘娘三思! 前些时日,信国公旧疾突发,危在旦夕,让宫里的太医抢着扎了银针才缓过来! 如今家父身体欠佳,也是想着该是解甲归家,安享晚年的时候了,恐怕是要辜负皇后娘娘的期望啊!” 林霜月神色有些黯淡,沉默半晌,她缓缓开口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言儿……” 苏无双怔愣了一瞬,言儿说的应该是五皇子纪廷言,是林霜月的亲子。 那年,苏无双刚生了双胞女儿不到一年,她随母亲信国公夫人进宫赴太后宴席。 当日正逢林霜月生产,她的身旁却无人照应。 幸好林霜月的贴身侍女从小跟着林一起长大,认识苏无双。 见到苏无双后,便将偷偷她带到了皇后娘娘面前。 苏无双自己也生过孩子,知道女子产子犹如过鬼门关。 见自小的玩伴生育关头遇此险境,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便将此事闹到了宴席上。 在信国公夫人和林家老夫人一力护持下,林霜月的孩子最终平安降生。 现在回想起那日的确是惊心动魄! 苏无双还记得,那日血腥沉闷的产房中,生完孩子的林霜月身虚体弱、睁眼都费劲,却是紧紧地抓着她的手。 “唉……唉……无双啊……我真的……” 苏无双听着她虚弱的气声,手抚在她脸庞,刚想开口安抚,一丝冰凉却滚过手指。 林霜月哭了…… 唉,可怜的姑娘…… 果然是很怕的…… 深宫之中、远离家人、丈夫无爱、独自生产。 在产床上躺着、体会着生不如死的痛处的时候,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而劫后余生的她又在想些什么呢? 那日手中的冰凉似乎刺痛了今日的苏无双,她不由得微微叹息。 今日一进门,林霜月就以姐妹相称,而她却始终端守礼仪,看紧利益,不让寸步。 林霜月始终赤忱温情以待,而她却被礼教规则束缚为由不愿与她亲近…… 林霜月不过是求一份安稳而已,她是不是太过冰冷无情了呢? 叹息过后林霜月又说道:“言儿自小体弱多病,太医院里所有太医都来看过。 其中石太医给我印象颇深,前些时日信国公病危,急唤他出宫。 后来又向太医院请长假,说是要为信国公调理身体。 信国公对石家恩重如山,若信国公真的垂危病榻,他早就向太医院请辞了。 怎么还有功夫亲自回太医署,将自己晾晒的药材收拣得一颗不落? 信国公……并无大碍是不是?” 苏无双一只手在暗处揉了揉曼曼圆润的脚趾,有些窘然。 林霜月接着道:“我的言儿,当初你也是抱过的,生下来就体弱。 后来就开始生病,五岁前就没下过榻…… 但是如今是好了的,他自己又爱读书,博闻强识,也可以帮到太子不少!” 苏无双看着林霜月殷切的眼神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实当初参加游湖宴也就是变相同意自己的女儿成为太子妃嫔候选人的。 那就将自己的女儿放到明面儿上,由皇上皇后甄选。 当初她是抱着不可能选中的心理去参加的,而如今选中了,想要反悔。 可是她又反悔的了吗? 说句不好听的。 如今林霜月和她提前诚恳挑明,又说了这么多话,不过是为了展现她皇后的诚意罢了。 皇后想要成玉做太子侧妃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苏无双正想着如何周旋。 怀中的曼曼突然揉了揉眼睛,发出心声。 【哎呀呀,太子之前看起来病殃殃的、虚弱不堪的样子原来是掩人耳目,都是假的呀!可把皇上皇后还有一众外臣们骗惨了!】 苏无双听此心声浑身一激灵,这是什么,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太子虚弱是装出来的? 还瞒过了皇后皇上,骗过了一众大臣? 他是怎么做到的? 还不待苏无双有什么想法,曼曼又接着嘟嘟囔囔。 【可惜呀可惜,太子虽然身体康健,没什么大事,这皇后娘娘的亲子五皇子却是命悬一线、危在旦夕!】 【让我算算看,e……】 【哎呀呀,不好了!五皇子的死期就是今日啊!】 苏无双瞳孔微缩,心中巨震! 曼曼刚刚心声说的是,五皇子今日会殒命? 那可是她救下来的,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她知道皇后是拼了命才生下五皇子的。 生下五皇子之后,皇后的身体一直虚着,多年也不曾有孕。 如果皇后林霜月的亲生儿子死了,她想不到皇后会受到怎样的打击! 来不及多想,苏无双立即开口道: “皇后娘娘,您说的是……不过我也好久没见过五皇子了,也不知五皇子如今气色如何了呢!” 林霜月看苏无双话风松动,不由得心中安定,接话道: “是有名道医许昌中开的丹药方子,吃了之后,如今气色看着大好,还可以挽弓射箭了呢!” 苏无双听罢皱了皱眉头,“道医许昌中?”看了一眼皇后,欲言又止。 林霜月看苏无双这幅样子,放着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那个许昌中可有什么问题?” 苏无双摇了摇头道:“这个……臣妇不太好说的,不过我斗胆请求皇后娘娘,让我入宫去见见五皇子可好?” 林霜月心中开始慌乱起来,看苏无双这幅样子,怕是知道许昌中什么不好的内情! 她对五皇子身体一事向来谨慎,可不能出了什么差错啊! 看看天色,就快要到了许昌中每日给五皇子喂药的时辰了。 若是许昌中真的想对五皇子有什么不轨…… 想到这里,林霜月坐不住了,她腾地站了起来,开始招呼人手。 “郭嬷嬷!小印子!给叶夫人备轿,回宫!” …… 第31章 有鬼 “郭嬷嬷!小印子!给叶夫人备轿,回宫!” 皇后有些慌张,她快速起身和苏无双还有苏无双怀中的曼曼一起坐轿回宫。 轿子坐到后来,她甚至急得眼角隐隐有泪珠闪现。 那可是她十月怀胎又拼了性命生下来的孩儿啊。 若是……若是有个万一…… 她不敢想,她不敢想…… 皇后身体有些摇摇欲坠,苏无双伸手扶住了她。 苏无双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实刚刚苏无双也是利用林霜月太过关心儿子的心理,故意作出那副姿态来的。 她并不清楚那个道医许昌中有什么内情,但她相信曼曼,今日只希望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 皇后宫中。 书房。 一个看起来十一二岁瘦弱苍白的男孩正提笔蘸墨,五皇子纪云言正在练字。 一位小太监在一旁立着,嘴里劝着: “殿下,把药吃了再练,不多这一时!” 今天练字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纪云言有些支撑不住,手开始微微发抖,头上也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缓缓开口道:“太子哥哥十二岁时每日练字能练一个时辰,而我十二岁了,练字练两刻钟都费劲……” 小太监知道五皇子这是与太子较着劲,想多练会字呢! 可是他还要服侍五皇子吃丹丸呀! 为了尽快完成任务,他眼珠一转,开口道: “皇后娘娘为了请许道医下山,可费了好大的功夫!亲自去求那道长,甚至许愿拿寿数去换皇子安康! 殿下可不能辜负皇后娘娘的好意啊!” 纪云言听罢,缓缓搁了笔,从小太监手中接过了装丹丸的小盅。 小太监看纪云言接过了小盅,心中一喜,想着这任务就快完成了。 却没想到听到了纪云言接下来低沉愠怒的声音。 “敢用母后的寿数来同我说嘴,你哪里来的狗胆?!” 小太监吓得一激灵,战战兢兢地摔趴到了地上。 “去领二十板子,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左右听罢,忙将那吓得不轻的小太监拖了下去。 拖人下去的太监到外面还有些唏嘘。 “这五皇子可真不好伺候,只是说句话劝他吃药,竟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在五皇子身边待得久的一位老太监挑挑眉道:“你这蠢货!五皇子与皇后娘娘母子情深,是最听不得皇后娘娘寿数短这种话的! 如今这种的时候,还拿皇后娘娘说嘴,小全子这顿打,不冤!” 纪云言刚刚处置完冒犯的小太监的时候,情绪有些激动,闷闷地咳了好一阵子,这才有所好转。 看着桌上的丹药,想着的确不能辜负母后的好意,便又去净了手。 净完手后,他拿起药盅,正准备吞服丹药之时,门外突然传来喊声。 “言儿!别吃那丹丸!” 眼前突然闪现出一个人影,抬手就打落了纪云言手中的药盅。 药盅当啷一声摔在地上,丹丸滴溜溜地滚动,滚到了苏无双的脚下。 苏无双将曼曼递给身旁的侍女,自己俯身拣起了那枚药丸。 曼曼圆黑黑的眼睛盯了一会五皇子纪云言,又看了看母亲手中的丹药,突然挥动着小手啊啊叫了起来。 【这就是害五皇子毙命的丹药啊,还好五皇子没有吃!】 苏无双听着曼曼的心声,手中捻着丹丸,想起了前朝往事。 前朝末代皇帝昏庸,不理朝政,只想着追求长生不老。 他不仅在全国各地请来无数道家法师为他炼丹延寿,甚至自己也整日穿道袍拿浮尘,拿仙丹当饭吃。 全国上行下效,求仙问道之气蔚然成风。 曾有短诗云“早吞太阳精,夕吸秋石髓。吐气纳天地,神洲由我行。” 食丹丸求仙的风气可见一斑。 这种风气直延续到前朝末期,地方豪强氏族起兵,天下大乱。 百姓疲于奔命,贵族忙于平叛或是自保,也无力支撑昂贵的丹药,这等求仙问道的风气才又慢慢消减。 而今日,皇后娘娘她又是从哪里请来的道医? 皇后娘娘阻止了丹药入五皇子的口,心下稍安,又转向苏无双问道: “叶夫人,可看出这丹药有什么不妥吗?” 苏无双沉吟道:“金丹、银丹这等丹药都是成年人要延年益寿或是锻体才吃的,皇后娘娘怎么让五皇子一个多病孩童吃这等丹药?” 林霜月皱眉轻语道:“许昌中是皇上介绍给我的道家神医,皇上听朝中的吏部张侍郎还有工部李尚书说是治好过不少疑难杂症! 当初皇上看五皇子一直虚弱、缠绵病榻,又听闻许道医素有医仙盛名,这才将他请了来,为言儿医治……” 苏无双盯着林霜月,林见苏无双如此,渐渐止住了话。 李尚书与威武候府有姻亲,张侍郎是荀太师的门生! 他们都和威武侯府、和颖妃、和襄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林霜月有所迟疑,“可是经过许昌中道医医治之后,言儿的精神的确好了不少,饭食也多吃了不少!” 苏无双开口问道:“许昌中人呢?” 林霜月道:“刚刚已经叫宫人去拿他了……” 话音未落,一位宫人来急慌慌地来报:“禀告皇后娘娘,道医许昌中说是要出宫采买药材,今日一大早就出宫了!” 当啷! 林霜月气得摔了个玉盏! 许昌中的药材采买都由专人负责,哪里需要许昌中亲自去买? 这种时候找不见人影,必定有鬼! “去告诉皇上!将那贼人捉回来!” 林霜月激动得身体有些摇晃,五皇子纪云言连忙快走几步扶住了她。 不只是不是走得太急,又或是看见母亲心急自己也跟着心焦。 纪云言突然脸色憋红,突然呕出一大口鲜血来! 室内顿时慌成一团! 苏无双想起石太医的父亲是行走民间多年的医师,为不少前朝贵族看过诊,经验极为丰富。 多一个经验丰富的医师就多一份希望! 想到这里她急忙下跪行礼说道:“石太医的父亲对治疗丹毒以及其他疑难杂症之事颇有心得,不如请他来看看!” 林霜月不疑有他,赶紧让人请石太医的父亲还有其他太医过来相看…… 第32章 大姐心思 石老医师收回了抚在纪云言脉搏上的手,又仔细地问了问五皇子日常作息、饭食多少、吃丹药多久。 又和五皇子日常看诊的太医仔细探讨询问了一番,这才摸着胡子道: “殿下从小肠胃弱,所以取的是少食多餐的法子是不是?” 林霜月忙道:“对的,为了能让他多吃些,每日都做七八餐来吃的!” 石老医师又道:“但是殿下胃口浅,所以每次只吃一两口就不吃了是不是?” 五皇子的贴身嬷嬷道:“是的,五皇子极挑食,不爱吃的东西一口不沾。” “还听说五皇子殿下夏日卧房不出,冬日重衣温暖,常年囿于室内?” 太医点了点头。 石医师摸了摸胡子道:“这便是了,殿下余汗不排,筋肉懒散,自然不思饮食。 不食五谷,不排余毒,自然身体孱弱、病痛缠身。” 石老医师顿了顿,又道:“前朝道医有一贯术,服丹之后,要行化丹操。 听说许昌中道医医治过后,五皇子精神有所好转,饭食也多食了一些。 草民猜想正是这化丹操,让殿下身体有所好转。” 石老医师的目光又转向桌子上的药鼎、许昌中用的药材矿石以及今日的丹药。 他查看了一下许昌中用的药材矿石,又用手指抹了抹药鼎的内壁,最后捻起今日的那枚丹丸,仔细地查看了起来。 琢磨了半晌,石老医师开口道:“据草民观察,许昌中之前所炼的丹药中,只有些黄芪、人参、当归之类的草本药材,并未掺金石之物,对人体损耗并不大。” 林霜月听到这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岂料石老医师继续道:“而今日的这枚丹药,里面有丹砂、硫磺、铁石之物,若五皇子殿下这等身弱之人吃下,定会承受不住啊!” 林霜月吓得后退了一步,她有些心有余悸,还好叶夫人提醒,过来及时阻止了五皇子吃丹丸! 她细想之后又忍不住发问。 “他……他今日未吃这丹丸,为何还会吐血?” 石老医师道:“是药三分毒,其实五皇子之前只是体弱,小病多,但是这些时日,吃了这么多丹药,对脾胃还是有一定损伤的!” 林霜月身子晃了晃,最终还是稳住了,“老医师可有什么方法休养恢复?” 石老医师点点头道:“自然是有的!” 苏无双看着石老医师的确是有法子医治,便也渐渐宽下心来。 她抱着已经熟睡的曼曼退到了殿外。 今日出了此事,怕是不再好说成玉不愿成侧妃之事了。 大概还是要等五皇子的状况再好些再说。 想到这里,苏无双便安心地等待石老医师与皇后娘娘药方和注意事项。 后面就看到皇后邀请石老医师留在宫中为五皇子专诊。 待皇后娘娘情绪好一些了,苏无双就前去请辞。 林霜月对苏无双满怀感激,说日后再见等等话就暂且不提。 …… 苏无双等人走后,五皇子殿下的寝宫中。 喝了药后的五皇子躺在床上。 五皇子先还安慰着母妃不要担心,说着说着困顿了,慢慢地也沉入睡梦。 皇后娘娘林霜月就倚着五皇子的榻前,一边抚平五皇子被褥上的褶皱,一边沉思。 她看着五皇子苍白的脸庞,眼圈又忍不住地发红。 怪她,都怪她,把孩子捂得严严实实的,不让跑也不让跳,五皇子这才食欲不佳、身体孱弱,害得她的孩儿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林霜月握了握拳头,忍着让泪水掉落不下来。 当然,更可恨的是那蓄意谋害之人,他们母子三人已经如此小心谨慎,却还是险些被人所害! 荀氏、威武将军府、颖妃、襄王! 林霜月眼中流露出冷意。 都害到她亲生孩儿头上来了,当她是死人吗? 她要反击! 还真以为她在宫中经营这些年一点底蕴也没有了? 宫中行事一凭心意,二凭本事。 这么些年过去,她在皇帝心中也绝不是没有位置! 胆敢残害她的孩子…… 还想成为太子妃,凭借太子一步登天?做梦去! 林霜月思量计较片刻,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她缓缓抚上纪廷言的脸,轻声道: “谁也不能伤害你们两个……” …… 叶府,渊月阁。 曼曼今日在皇宫因为婴孩本能睡了过去,没有听到后面的事情进展,气得在床上打滚。 苏无双在一旁护着,免得她翻摔下床。 她一边看着翻来滚去的曼曼,一边又想起了大女儿。 虽说今日她因为听到曼曼的心声中说五皇子今日殒命之事,中断了她与皇后对大女儿的议亲,但是她的成玉也的确到了议亲的年纪了。 皇后之命可否违抗暂放一边,成玉已经十七了! 虽说女子十五及笄之后到二十岁成婚皆可,但京城盛行早婚,像成玉这般大的年纪,还未出嫁的贵女并不多见。 之前是因为葵水未至,又有祖父孝制遮掩,这才留到了十七岁。 如今孝期已过,葵水已至,也的确是议亲的时候了。 苏无双看着曼曼粉扑扑的小脸,心中有些冰凉。 若叶文镜不是那等穷凶极恶之人,女儿出嫁,背后还会有父亲撑腰。 苏无双又想起当日将叶文镜绑到信国公府时,他说的那些话。 “我还有三个女儿……” 苏无双眼神发冷,不仅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她的女儿们,叶文镜,定不能好活! 收拾好心情,苏无双抱起曼曼。 “走,我们去看看大姐好不好?” 曼曼从床头滚到床尾,自己也累了,听到要去见大姐,她挥动着小手,嘴里啊啊地喊着。 【好呀,好呀!】 叶成玉闺房。 叶成玉正在绣送给母亲的香囊,她预备里面装一些安神的草药,母亲这阵子实在是太劳神了。 正在这时苏无双抱着曼曼推门进来了。 “母亲……” 叶成玉欣喜地起身,苏无双怀中的曼曼也招着小手。 【大姐~大姐~】 叶成玉笑弯了眉眼,亲昵地贴了贴小妹。 亲昵过后,母女两人又寒暄一阵,直到问询的话都问完了,苏无双终于提起来意。 “成玉……今日皇后娘娘的话你也猜到了……你……是怎么想的?” 第33章 大姐今世姻缘 “成玉……今日皇后娘娘的话你也猜到了……你……是怎么想的?” 苏无双笑得温婉和蔼。 听到母亲的话,叶成玉的脸突然开始慢慢发红。 不管她是几岁,不管她多么成熟有成算,在婚嫁之事面前,她依然是孩童。 不经意的,叶成玉脑中又划过了当日在嘉峪山上看到的浴池美男,她的脸更红了。 天知道她为什么会想到这个鬼东西! 不过,她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思,片刻之后,叶成玉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绣巾。 她缓缓地开口问道:“皇后娘娘是想让我做太子妃嫔?” 苏无双点点头,道:“是太子侧妃……” 叶成玉听完后便低头不语。 苏无双见状忙道:“成玉,你若是不愿意成为太子侧妃,到时候我去请信国公上书皇帝,定能为你另择得佳偶!” 叶成玉此刻缓缓抬头,她望着母亲,眼睛圆润又明亮,她轻声道:“母亲,我愿意的。” 苏无双皱起了眉头,她放下曼曼,牵起了大女儿的手,恳切地道: “太子侧妃看起来风光,可终究是妾室,若日后太子再荣登大宝,妻妾更是成群,不会过得安生啊! 母亲是想给你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寻一个两情相悦的贴心人……” 乍说到这里,苏无双却突然哽住,再也无法往外吐露一个字。 她与叶文镜何尝不是两情相悦,起初叶文镜待她又何尝不是贴心备至。 可……如今呢? 温情脉脉的背后满是算计。 她如今已经不能坦然说出两情相悦之婿比有权有势之婿更好的话了。 甚至,在如今的她看来,天下男子除了自己父兄,都是负心薄情之人,都不值得托付。 可是她能这样对女儿说吗? 那岂不是教女儿离经叛道,为世人所嫌弃? 苏无双几度张口,却始终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摸着女儿的手叹息。 叶成玉反手握住母亲的手,沉稳地开口道: “世人多的是知面不知心,既然都是盲婚哑嫁,为何不选一个权势鼎盛之人?” 苏无双哑了口,刚想反驳,却听得叶成玉继续道: “这太子侧妃的消息,是皇后娘娘特邀母亲前去告知的。 由此可见在皇后娘娘心中,这太子侧妃也是有一定的位置的。 成为这样的太子侧妃,日后若是评理说话、辩明是非,就有个去处。 有皇后和太子的权势在,想必母亲和妹妹们也能过得安心,不会再遭受欺负。” 成玉明着这样说,暗地里的意思就是,若她成了太子侧妃,凭着皇后的权势,能够保护他们母女周全,不用再担心父亲再下什么毒手。 甚至说日后苏无双与叶文镜若要和离,皇后娘娘出手相帮,胜算也能更多几分。 苏无双攥紧了拳头,想着自己婚姻的错误竟然要牺牲女儿的婚事去承担后果,她的心越发的沉痛。 她只想女儿嫁去一个清白干净平和的好人家啊! 苏无双站了起来,缓缓地道:“成玉,娘亲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和离的事……我自有决断的。” 说完她又转向叶成玉道:“后宫之中腌臜事有多少,你年少无知还不清楚。 纵使你心有城府,娘亲我也不愿你去趟这趟浑水! 还是等我告知信国公,让外祖父替你周旋,再为你择一门好亲事……” 正在这时,一直半阖着眼的曼曼突然睁开了圆圆的眼睛。 【哎呀,不好!大姐的那个软脚虾秀才夫君的姻缘要来纠缠了!大姐与太子是金玉良缘,与那秀才就是糟烂恶缘呐!】 【若是处理不好,只怕大姐将会踏入泥潭、万劫不复!】 苏无双乍听得这一句,立时激起了全身的冷汗! 什么软脚虾夫君?什么泥潭? 她的大女儿会嫁谁? 【那个酸秀才只因在香积寺路旁见了姐姐一面,便不能相忘,偷了骗了抢了也誓要将大姐娶回家。】 【可恨的是姐姐与他的确有情缘纠葛,几番算计过后,竟然真的让他得手了!】 【那秀才本身才识有限,又软弱无能,可怜我大姐上事公婆,下养小姑小叔。】 【不仅陪嫁的丫鬟被那秀才收用,陪嫁的嫁妆也全填了家用,却仍然得不到婆婆的一个好脸色!】 【大姐临产那日,三姐好不容易将那秀才从诗会中揪出来,到家却发现大姐的第一个女儿已经被那婆婆溺死!】 【清醒之后的大姐备受打击,最后抱着孩子的尸体投河自尽!】 苏无双气得眼睛发红,心头发哽,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听到了什么? 一个穷酸秀才坑蒙拐骗走了她的女儿,最后还害得她女儿投河自尽? 苏无双手指都攥得发白了。 她自己受这奸恶男人的罪已然受够了,她的大女儿还要再受一遍?! 如果真有那时,还不如她先死了去! 有缘?算计得手? 这缘分就算是精铁浇筑,那她也得给它掰断了! 叶成玉也听见了小妹的心声,听得是身上冷汗涔涔。 她之前也听过小妹的心声,之前就说过她会嫁给一个酸秀才,被他家里人活活磋磨而死。 她诚惶诚恐,细心安排打算,这才避免过了后面被推落水的祸事。 而如今看来,竟是躲不过去吗? 她从小妹的心声中找出了一些相熟的字眼,香积寺? 她记得前些时日的确是随着外祖母去过香积寺上香。 途中马车陷路,她和外祖母便下了马车,在路旁等家丁将马车拉出泥泞。 这时候,路旁正好有一名赶路的书生,见此境况,便上前帮忙。 众人齐心,不多时便将马车从泥泞中拉出。 后来家丁与那书生说感谢话,正说着呢,那书生一抬头,不经意地与她对上了眼。 她只隐约地看着是个俊俏白净的书生就别过脸去了,后来也没再去看他。 后来如何她也没印象了,只听得那与书生交谈的家丁后来说,那书生盯大小姐盯了好久…… 是那个书生吗? 叶成玉揪紧了帕子,当时瞧着还觉着是个面善敦厚的,但实际上是个软弱无能难堪大用之人吗?! 抱着自己孩子尸体投水而死? 叶成玉打了个冷战。 那时的自己甚至都不愿去求助自己的母亲和外祖父母…… 那该是怎样的痛苦和绝望! 第34章 陷害 叶成玉心头纷乱不堪。 苏无双则在心中反复咀嚼曼曼的心声,想着那个“有情缘纠葛”的字眼,觉得难受异常。 她金尊玉贵的女儿居然要落到乞丐窝里任人糟践?! 真是想到就心中钝痛! “金玉良缘……”苏无双在口中喃喃着曼曼心声中描述太子与叶成玉姻缘的词语。 若是她女儿不嫁太子,只能嫁去这种人家,那还不如嫁给太子! 尽管太子体弱多病,可毕竟身份尊贵,性情也是宽和儒雅、颇有贤名。 怕是看在信国公和皇后的面子上,也会和女儿相敬如宾…… 等等,曼曼之前好像还说过,太子的身体并无大碍…… 苏无双看着女儿白净温润的脸庞,心思转动,心下已经有了决断。 她招呼叶成玉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巧云。 “最近大小姐身边的贴身的丫鬟份例涨涨,同时也好好敲打一下。 大小姐身边一些贴身是东西可要收好了,要是姑娘贴身的东西从你们手里落到了外面去,被我查了出来。 那就打断腿丢到外面去!自己的家人也别想在叶府讨生活!” 古来穷酸书生得娶贵女左不过几个法子,有志气才能的,自己考了举人上来皇榜,岳家青眼,将女儿许配。 心内丑恶的,或是拿女子贴身之物说是私相授受了,逼得那人家捏着鼻子认下。 先不管那个死秀才与她大女儿有什么通天的缘分。 她一收拢好女儿的贴身用品,让别人做不了文章,二让女儿这段时间少出门,免得和那死秀才碰面。 看那死秀才有什么花招来坑害她的女儿! 她伸手摸了摸大女儿莹白洁净的小脸,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定要将女儿守护好…… …… 叶府 潇湘苑中 柳姨娘正和女儿叶隐玉一起为她的儿子叶宴石缝制夏日的贴身衣裳。 叶隐玉正对着烛火穿线,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捻住细针,另一只手灵巧地翻飞,绣花的细针眨眼间就穿好了线。 烛火微微跳动着,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母亲依着她的身旁,在缝制兄长的里衣。 伴着布与线交织的窸窸窣窣声,她心下略略变得安定,不知是因为在拈针弄线还是因为与母亲在一处。 这边叶隐玉一副平和安定的模样,那边的柳姨娘却一直紧锁着眉头。 自从上次叶隐玉陷害成玉不成,自己反倒落了水,柳姨娘便越来越觉得她这个女儿无能无用。 不是个男儿身不用说,就算是待人接物、迎来送往这些小计,也远没有叶府大小姐叶成玉来得端庄沉稳、从容不迫。 看着叶隐玉木讷老实的模样,柳姨娘心中暗暗嫌弃。 前世她只生了大公子,没有生二女儿和三哥儿。 今生怀叶隐玉的时候还以为是个男孩,还在那里沾沾自喜,甚至在苏无双面前还隐隐去炫耀了几番。 没想到生下来的却是个女儿! 这怪不得她重男轻女,叶府的女儿已经够多了,想想隔壁院的那一窝! 柳姨娘又是轻蔑又是鄙夷的轻哼了一声。 女儿没用这是事实,这实在是不怪她! 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柳姨娘又想起了前世叶成玉成了太子妃一事。 前世的叶成玉因为嫡亲大哥受太子重视,外祖父又是朝中重臣,被点为太子妃。 成为太子岳母的苏氏苏无双便愈发春风得意起来。 她还记得她当时被逐出叶府之后,就委身在一个卖皮货的老匹夫身旁,身体疲惫、衣物脏乱,身上整日一股鞣制皮毛的臭味。 那天老匹夫趁着人多上街卖货,她也跟着去了。 当时正好看见太子迎娶叶成玉,那场面,奢华宏大,光彩礼就排了十里地。 迎亲路上也是彩带飞舞、铜钱叮当,好不热闹。 她不由自主地凑到人群前去看,引路小厮抛了把喜糖,小孩子一窝蜂地上去哄抢,就这样将她推搡到了叶府门口。 她本想退开,可不经意的一抬头就看到了苏无双身穿锦衣华服,金尊玉贵得像个王母娘娘,她被贵妇人们簇拥着,笑得粉面含春。 她忽然觉得自己身上的皮货臭味更浓烈了。 苏无双在那里精致得如同仙女,而她呢? 蓬头垢面、恶臭熏天,还穷困潦倒、食不果腹! 而这一切的一切…… 都是拜谁所赐啊…… 都是……都是这个贱人害得!! 她为叶家生了独子,叶家的主母应该是她! 苏无双凭什么这么风光无限? 凭什么她就天生贱命任人践踏?! 她后来就逃离了那老匹夫身旁,又寻了其他法子联系上了府中的亲生儿子。 这才有了前世后面的谋划。 而今生,她怎么可能会让苏无双再得意一次、再给苏无双一次嘲笑贬低她的机会? 柳姨娘垂眸,将针狠狠插入线圈。 她要叶成玉嫁不成太子,不仅如此,她还要苏氏还有苏氏的女儿被人嘲笑贬低一生! 不过如今叶文镜受袭,倒是她不曾预见的事情。 不过就算如此,也不妨碍她算计苏氏的女儿,甚至还会更为便利些! 这几日她已经注意到了,在叶府周围,日日都游荡着一个穷酸秀才。 那秀才虽然面目白皙周正、浑身干净整洁,却是透着一股子穷酸劲,浑身上下的东西加起来都不超过二两银子。 她曾经遣人去问过,原来这个穷秀才候的人,正是叶府的大小姐叶成玉! 这不正是现成的好刀吗? 叶府的嫡小姐、信国公的外孙女,若配了个身无长物的穷酸秀才,这岂不是京城最大的笑话? 柳姨娘心中暗暗发笑。 贵族小姐和穷酸小子本是配不到一起去的,可是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两人牵着线。 那就是私相授受。 若小姐要嫁且必须得嫁那穷秀才,那太子的亲事不就黄了吗! 柳姨娘笑弯了眉眼。 私相授受得需叶成玉的贴身物件,为了拿到叶成玉的贴身私物,她已经去让贴身的丫鬟偷偷去渊月阁找那辛罗了。 待辛罗偷出叶成玉的私物,这个计划就成功一半了! 想着苏氏被人唾弃贬低瞧不起的样子,柳姨娘忍不住开始洋洋得意起来。 第35章 婆母发怒 柳姨娘正高兴着呢,之前领了她的命令去找辛罗的丫鬟回来了,行礼后俯身向柳姨娘报告着说。 “柳姨娘,辛罗被渊月阁赶出来了,怕是做不了姨娘说的事了!” 柳姨娘听罢紧紧皱着眉头,“之前不是当差当得好好的嘛?听说还帮着主母分发东西呢,怎么突然会被赶出来?” 丫鬟摇摇头说不知,柳姨娘便烦闷地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了。 她自己则暗自琢磨起来,要说辛罗也是个蠢笨的,要不怎么去了渊月阁那么久还是个三等丫鬟? 被赶出来也说明了她的问题,一个东填西塞的洒扫丫鬟,偷大小姐贴身之物这种事,或许交给她也成不了。 这边柳姨娘正暗自思索着,那边叶隐玉见娘亲眉头紧锁,便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开口问道: “姨娘,是什么活计,我能帮忙吗?” 柳姨娘听着叶隐玉的问话,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便发出一声轻嗤。 “就你?” 柳姨娘冷笑摇头,摇着摇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望向叶隐玉,“对了,之前大小姐是不是送过你东西来着?” 叶隐玉刚刚被母亲奚落,正低着头,听到这话又抬起头来。 她略微思索了一会儿道:“去年我刚回家里的时候,正是端阳节前,大姐的确送了我一个驱毒香囊还有一些头面首饰什么的见面礼……” 她回忆完之后又转向母亲,“姨娘问这些做什么?” 柳姨娘不理叶隐玉的问话,继续道: “把那香囊找出来,给我瞧瞧。” 叶隐玉依言从自己的首饰盒中找出了那个香囊。 是一个空瘪瘪的、绣着蝶戏兰花图样的香囊,只见那香囊上兰花窈窕,蝴蝶翻飞,具都栩栩如生。 香囊中的药草香味已经挥发殆尽了。叶隐玉是将其中的药草拿出来倒干净了,才放入首饰盒中的。 叶隐玉拿着香囊指着上面的梅花对母亲说道:“姨娘瞧这兰花上的锁链绣绣得多好,像真开了一样呢!” 当初叶隐玉留下这香囊也是因为叶成玉绣这香囊技艺一绝,她想留下来好好琢磨。 柳姨娘没理会女儿的话,一把夺过那香囊,放在手中细细看了起来。 看了半晌,柳姨娘突的笑了起来。 “好,好,好,真是瞌睡送枕头,把这香囊给我,我有其他用处。” 叶隐玉闻言有些紧张和不解,母亲要这香囊做什么用,她心底下隐隐有些不安,伸手一把抓住了香囊的穗子。 “这是大姐送我的香囊,母亲要拿去做什么?” 自从上次她在游湖宴上落水,以为必定丢丑无疑,却被大姐小心遮掩一事过后,她心里便暗暗觉得或许嫡母一家并不是姨娘说的那般阴险可恶。 她事后也和姨娘辩解说情,说是大姐后面救了她,却被姨娘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说她无能无用、忘恩负义、胳膊肘往外拐,她也只能低头听训。 但心里仍觉得嫡母一家并不是奸恶之人。 而这次姨娘似乎要拿大姐亲绣的香囊去做什么文章? 她心中实在惴惴不安。 柳姨娘奋力一扯就将穗子从叶隐玉手中扯了出来,又伸出手指狠狠的戳了戳叶隐玉的脑袋。 “你个蠢货,我这样算计都是为了什么?都是为了你们几个呀!” 叶隐玉听到母亲当真要算计大姐,她慌张地攥住了母亲的手。 “大姐她其实人不坏,嫡母待姨娘,还有庶兄和我都是不错的呀,姨娘还要做什么呢?” 柳姨娘听得这话更气愤了,甚至恨不得抽出手来要打她一顿。 她奋力甩开女儿的手却发现挣脱不开。 气得急了她恶狠狠地道:“不知好歹的东西,吃了人家几粒米就认不得生母了! 早知此当初就让你留在庄子上不回来,如今回来帮不上忙,还来这儿碍我的事!” 叶隐玉听得微微愣怔,她想起了她从小留在庄子上的日子,她从小在庄子上过活,虽是官家小姐却是寄人篱下,无人教养。 远兄离母,孤苦无依。 根孤枝薄,任人欺凌。 没有父亲母爱的孩子,就是一株贱草啊! 如今她得回家中来,能得到父兄庇护,母亲照拂,实在是她不敢想的日子。 初得阳光雨露滋润的贱草,又怎再能安心回到那不见天日的暗室之中? 她缓缓放开了攥住母亲的手,任凭母亲带着那香囊离去。 …… 眨眼过去半月的时间,曼曼已经四个月了,已经完全可以自己坐起来了,不仅如此,还可以在旁人的帮助下站立一小会。 吃的东西也可以少少地添点别的辅食,比如说香蕉泥,曼曼就很爱吃。 叶文镜仍然躺在床上,时昏时醒,还偶尔会烧得厉害。 刘氏焦急地为他找来许多医师,都不能立即见效,气得刘氏指着府衙骂了又骂。 苏无双依然扮演着一个好妻子,好媳妇,常常照顾完丈夫,又去伺候婆母。 当然伺候得舒不舒服她就不管了,常常是她伺候了没一会,不是把叶文镜嘴烫个大泡,就是把刘氏珍爱的瓷瓶摔破了。 所以往往是她侍弄了一会,就换柳姨娘来做了,她倒落个清闲。 这日是十五,叶府正举行月中扫除,府中门户大开,一干奴仆在房前屋后进行洒扫除灰。 苏无双去向刘氏请安。 苏无双一行人刚到老夫人的院子,就看到柳姨娘端着一盘水正跨出老夫人的房间。 柳姨娘也看见了苏无双,眼底迅速闪过一抹幸灾乐祸,接着就是恭敬地行礼。 苏无双无所谓地朝柳姨娘点点头,算是回了礼,然后掀开门帘进了房间。 床榻上老夫人带着抹额,撑着脑袋,在不断地呻吟着。 在儿子遭受袭击之后,刘氏天天不忿、日日担忧,终于熬坏了身子,现在也一直躺着。 感觉有人进入房间,刘氏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到来人是苏无双,便是气不打一处来,“好你个不孝的东西!丈夫病重,婆母不适,竟然不侍立床前,倒在这游哉悠哉! 你看看那柳姨娘多勤快,再看看你,你这样配当叶家主母吗?” 第36章 攀扯大姐 “好你个不孝的东西!丈夫病重,婆母不适,竟然不侍立床前,倒在这悠哉悠哉! 你看看那柳姨娘多勤快,再看看你,你这样配当叶家主母吗?” 刘氏气血上头,言辞激烈,甚至最后还暗暗咳嗽起来。 苏无双连忙上前去轻拍婆母的后背,一边拍着一边期期艾艾地说道: “唉,婆母真是冤枉死人了!为了婆母能吃上一碗补脾益胃的山药粥,儿媳四更天就起了床。 在小厨房里熬了许久,才熬得一碗粘稠绵密、浓香可口,却要被婆母嫌弃,可真是冤死我嘞!” 说着就唤丫鬟将山药粥盛了上来。 她一边拿勺子舀着拿山药粥,一边说道:“我知道婆母嫌弃我手脚愚笨,服侍不佳,这才自己私底下去熬了粥,只是为了尽我自己一份孝心呢!” 说着舀起一勺山药粥就送到了刘氏嘴边,“婆母可不要嫌弃儿媳这一份心意才好!” 刘氏望着眼前热腾腾、细腻绵密的山药粥,知道苏无双的确是花了心思,可是她就是不想这么轻易放过苏无双。 她皱着眉头摆手道:“哎呀,我现在不想吃……” 话音刚落,当啷一声,碗被碰到了地上,白稠的山药粥撒了一地。 苏无双见状立刻红了眼眶,期期艾艾地道:“婆母,我知道你是不喜欢我这个媳妇的。 可是这山药粥的确是我花了心思的,老少皆宜,健脾养胃,您不吃也不能…… 唉……还可以给小宴宝吃嘛!” 刘氏的手呆呆地僵在空中,她的手刚刚好像的确是碰到了那碗山药粥。 这…… 居然变成她没理了! 刘氏心里憋屈,想发火却又没处发,看到刚进门来的柳姨娘,就对着她厉声吼道: “眼瞎了吗?没见到地上脏了?还不快收拾!” 柳姨娘本来是过来看苏无双热闹的,被刘氏这一吼,吓了一个激灵,赶忙去清理地上的粥,心里也暗暗诅咒起了刘氏。 苏无双自从粥撒了之后,就一直掩面叹息,在柳姨娘和刘氏看不到的地方,她微微勾起了唇角。 那熬山药粥的米是提前一天放小冰窖里冻过的,再加上碾磨好的山药泥一起煮,连半个时辰都不要就能细腻绵密。 更何况那粥也不是她亲自煮的,只是吩咐亲信去做,自己拿来做做样子。 那粥碗也是故意让婆母觉得是她打翻的,只为了堵刘氏的嘴。 唉!只盼着这次过后能消停两天! 柳姨娘擦着地,心里骂着刘氏和苏无双。 苏无双一边皱眉叹气,一边起身准备再去拿些其他的吃的。 这时门房来报,说是门前闯进来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却是个秀才,问问主母要不要问询一番。 苏无双听了门房的话皱了皱眉头,“什么阿猫阿狗也要提到我面前来看?直接轰出去!” 柳姨娘这时却腾得站了起来,她突然的动作让几个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她见状立刻转换脸色,显得恭敬谦卑,“主母勿怪,我是想起来,董妈妈家有人递话。 说是想到主君家中来看看董妈妈,我怕这主母打发错了人,便想提醒一下。” 柳姨娘话音刚落,刘氏皱着眉头开口道:“想偷溜入府?不知是不是和前阵子残害我儿的人有关!捉进来瞧瞧!” 听完两人的话,苏无双的目光冷冷地扫了一眼柳姨娘,而柳姨娘则把脖子一缩,稍稍退后了半步。 苏无双只能接着开口道:“都听婆母的话。” …… 前厅中立起了一块大屏风,刘氏和苏无双端坐在屏风后面,柳姨娘则侍立在刘氏侧边。 刘管家是苏无双嫁过来之后被提上来的人,勤勉忠厚,如今在廊外正准备代主母盘问来人。 刘管家走近去看,那人正站在廊外,眼睛不住地往正厅偷瞄。 长得倒是白皙俊朗,可惜身上实在穷酸,行为也是小气。 那人见到刘管家前来便朝着刘管家行了一揖,接着便开口道: “我乃横岗街秀才杜墨,因实在相思得紧,想请府上叶大小姐出来相见一面,请主君首肯。” 刘管家听得汗毛直竖,先不说这人将他认成了叶家主君,就说这人竟然直接让叶家大小姐出来与他相见! 天爷啊,这人怕不是疯魔了! 刘管家立即厉声呵斥道:“呔!说的什么混话!我是叶府上刘管家,出来是问问你为何私闯府门!” 接着又将那杜墨拉到身侧,恶狠狠地低声言语道:“劝你说话过过脑子,别在这里胡乱攀扯,我家主母身份高贵,就算是秀才也打得!” 刘管家靠近了和杜墨说话,只为了少些对大小姐的影响,也是提醒杜墨少发些疯,你我都好过,谁料他好似听不懂人话一般。 他局促片刻后,从袖中拿出一个香囊,踌躇却又坚定地道:“我可没有胡乱攀扯!叶家小姐是认得我的,这个香囊就是信物!” 刘管家听完毛都要炸了,赶紧捂住杜墨的嘴,吩咐家丁把他扭送进了前厅。 廊外和前厅相距不远,刘管家和杜墨的对话屏风后的几人也听得清楚。 刘管家刚扭送杜墨进了前厅,苏无双就厉声喝道,“什么烂心肝的东西!把东西烧了,堵了嘴,打二十板子,丢出去!” 柳姨娘听得这话浑身一震! 然而这个时候刘氏却发话了,“把那香囊拿来我瞧瞧。” 立刻有刘氏的贴身嬷嬷,从杜墨手边将香囊夺了过来,送到刘氏了手上。 柳姨娘见状稍稍缓了口气,小声嘀咕着,“原来不是董妈妈家的人啊!” 同时也悄悄地凑到旁边去看。 刘氏还没有说话,柳姨娘缓缓张了口。 “咦,这花样儿……这不是大姑娘的十二绣之一,蝶戏兰花吗?” 京城女眷素爱些珠宝首饰、布面花样,灵巧的,自己也能设计些版样颜色。 叶成玉手巧,心思又灵动,很是会设计些精巧漂亮的东西,在贵女圈是出了名的。 最出名的还是叶成玉设计的十二幅绣样,日照荷花、鱼戏莲叶等等之类的,都是神色具备、精妙绝伦。 而如今这香囊上的这一幅蝶戏兰花,正是叶成玉设计的十二幅绣样之一。 柳姨娘似有些胆怯不安地道:“这针脚这颜色,一看就是大姑娘的手笔,这香囊……怎么会落在这人的手中?” 第37章 从何处来 “这针脚这颜色,一看就是大姑娘的手笔,这香囊……怎么会落在这人的手中?” 刘氏轻哼一声,“先等等再打,先问问这……” 刘氏点了点香囊,又冷笑一声,转头看向苏无双。 “这就是你教养出来的好女儿!” 苏无双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两声,也再不屑于装模作样,冷冷地说: “这事不是小事,不是说着玩的,婆母可不要这么快就把黑锅扣在自家人头上,这名声传出去…… 大公子宴石将来的亲事可怎么好说?” 这刘氏素来是个不知轻重又重男轻女的,苏无双说起大公子叶宴石的亲事,也是想让刘氏别一天到晚昏了头,就知道膈应她这个儿媳,倒连累成玉受罪。 刘氏想起了她的大孙子的亲事,嘴巴抿了抿,没再说什么。 就算她听出了苏无双口中的讥讽,终究也没有再冷嘲热讽。 苏无双又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柳姨娘,没待柳姨娘有什么反应,便从刘氏手中拿走了荷包,走到了屏风前。 既然事情到了面上,那就不能再遮遮掩掩,遮掩了反倒惹人怀疑,得说开、说透、说尽! 看他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隔着屏风,苏无双开口问道:“你这香囊……是从哪儿偷来的?” 这种时候说话,自然要把对方压制得死死的,不能让对方有半点翻身的机会。 丝毫是偷这个字眼格外刺痛了杜墨的神经,杜墨被堵着嘴,涨红了脸挣扎起来。 苏无双身旁的剑兰绕过屏风,将杜墨堵嘴的布扯了下来。 杜墨急忙开口道:“不是偷的,不是偷的!是成玉姑娘给我的!” 苏无双听得眉头微皱,剑兰瞄见了,立刻一个大耳刮子甩到了杜墨脸上。 “好好说话!” 杜墨被扇得微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吞吞吐吐地道:“是……是叶小姐身边的巧云侍女给我的……” 苏无双一声轻哼,低声吩咐下人,将大小姐和巧云叫到后堂。 待叶成玉和巧云来到后堂,两人已经基本知晓了事情经过。 巧云噗通一声跪到苏无双跟前,言辞恳切地说:“望主母明鉴,巧云从未传递小姐私物于此人!” 柳姨娘立在一旁,小声嘀咕着道:“这秀才知道巧云的名字,怕是有几分信度。 另外,若巧云怕责罚故意遮掩,也是会扯谎的……” 巧云听了,忍不住哭出泪来,她举起三根手指发誓道:“我若有心害姑娘,我不如立时就死在这!” 说着就要往旁边去撞,立刻就有眼疾手快的人去拦了下来。 苏无双听着巧云闹哄哄的,脑袋都疼了,实在气不过,大吼了一声,“够了!” 她看向巧云,怒道:“不是就不是,人家说一句话也盛不住,你还配在大小姐身边做事吗?” 说完又转向柳姨娘,“你小嘴一张,在这里说得倒是轻巧,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再敢多说一句,撕了你的嘴!” 柳姨娘听了这话,咽了咽口水,不敢再扇风点火了。 这时候成玉上前来了,她先让人安抚了巧云,让人将她带下去安抚整顿。 又抚了抚母亲的后背,叫她少些气愤。 接着拿过香囊看了看,素手轻轻抚摸香囊上那盛开的四瓣兰花。 叶成玉低眉垂眸,半晌,轻声道:“这的确是我的荷包。” 刘氏听得眉毛一扬,鼻子发出冷哼: “哼!不知廉耻的东西!私下与男子往来,暗中与人私相授受,视礼仪规矩于无物,还配为我叶家长女?” 屏风外的杜墨也意识到叶成玉来了,他激动地叫了起来,“成玉!是我,杜墨啊!之前去香积寺的路上见过的!我知道你对我也有呜呜呜……” 杜墨身边的剑兰见这人还要跟大小姐搭话,吓了一跳,赶紧将丢在地上的布块重新塞回到杜墨嘴中。 被塞了嘴的杜墨仍然是激动万分,挣扎扭动着想透过屏风的缝隙看一眼叶成玉。 刘氏还在喋喋不休,“说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年纪大了想嫁人也算正常。 可总得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条路!怎么能私自去配?简直是无耻无德! 你这样做将叶家的脸面,兄弟姐妹的前程置于何地?实在是蠢笨愚顽!” 苏无双咬牙刚想反驳,却被叶成玉捏住了手。 母女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叶成玉接着开口道: “祖母,您在说些什么呢?这的确是我的香囊,不过是早就遗失了的。 去年端阳节外出,我随外祖父他们去看赛龙舟,不小心遗失了一个香囊。 女子贞洁贵重,事后发觉再去寻找却已寻不到了。 不知怎得到了公子手中,如今倒被说出是什么信物?” 杜墨挣扎着脱掉了口中的布团嚷道:“这……这个真的是叶府出来的侍女给我的,说是叶大姑娘知道我的心意,倾心相赠……” 剑兰听了还要去堵嘴,叶成玉阻止了她。 她细语轻声,缓缓道来,“你说是叶府的侍女给你的,你能否指出是哪一个?” 杜墨沉默了,他是那天黄昏饭后在叶府附近游荡时被人叫住的,因为天色昏暗,叫住他的侍女脸色模糊不清。 只说她是叶大小姐身边的侍女巧云,叶大小姐知道他的心意,所以特以香囊相赠,以寄情丝。 他当时激动不已,完全忽略了送他香囊的侍女是哪一个,如今怎么还认得出? 不过他刚刚也听见了里面那个说是巧云的侍女发出的辩解,与记忆中的声音对比一下似乎有些不像…… 可佳人就在眼前,做了这么多日美梦,他怎么能承认一切种种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自从当日香积寺一面之后,他就寝食不安,日夜辗转,脑中心尖全被倩影占满了! 他想将叶成玉娶回家! 他奋力呼喊道:“就是那个巧云,我认得她的声音!姑娘你可不能不认账啊!” 他只是想抱得佳人归,稍微撒一些谎,应该也是无伤大雅的! 叶成玉低垂了眸子,回应道:“我的贴身侍女巧云与我是一心的,你说这是她给你的,也就是咬定了这是我送你的定情香囊,是不是?” 第38章 处置 杜墨嘴张了张,最终答道:“这本就是……” “好。” 叶成玉打断了他的话,接着继续道:“你说这个香囊是我送给你的定情香囊,我却说这是我遗失的驱毒香囊。 我做这份驱毒香囊,里面放的药粉是雄黄、艾草、菖蒲,为的是洁体驱虫。 而如今这香囊里的药粉已不是原先的那药粉了。” 叶成玉制止了祖母将要说话的势头,接着往下说道: “但是这香囊的抽绳,是我用艾草芯子合着青色蚕线捻成的,若要分辨这是不是我那一份驱毒香囊,只要剪开抽绳一闻便知。” 话音刚落,叶成玉拿了剪子,将那香囊的抽绳剪了开,先递给祖母刘氏。 刘氏拿过那香囊闻了闻剪开的抽绳儿,喃喃自语道:“的确是艾草香味。” 杜墨眼珠一转,急切道:“绳中掺了艾草,这意思不就是芳心慕艾吗?这是姑娘的一片爱慕之心啊!” 叶成玉笑了,继续沉稳不乱地道:“再者还有,若真有私情,我也该绣些鸳鸯戏水、双鲤游池,怎独绣这蝶戏兰花? 这总归不过是我私带的物件,遗落了,倒被人拿来说嘴。” 刘氏听了这话沉思后也微微点头。 杜墨还想再辩解,苏无双已经忍无可忍,怒吼道:“够了,你再乱攀咬,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不知在哪里捡来的个香囊也想污蔑我的女儿,亏你也敢上门! 有本事你在臭水沟里捞到什么臭汗巾子、脏厕帕子,去到天子脚下求娶公主去!看天子给不给你这脸! 真是没脸没皮的东西!打出去,打出去!” 杜墨还要再说些什么,又被堵住了嘴,这次堵得死死的,一句呜咽也发不出,硬生生地被拖了下去。 苏无双也是气得不轻,连那种低俗的混话都骂的出来,最终还是连喝了好几口茶才将将平息愤怒。 那些真的因为私相授受而下嫁的贵女,多半是真有了私情,自己寻死觅活地想嫁。 而被污蔑的女儿家,若是想护,自然是护得住的。 苏无双其实并不担心清白的女儿被让栽赃私相授受这样坑害了去,她是担心事闹出来对成玉名声终究是有损。 不过本来也攀扯不到他们身上,还好如今是说开了。 苏无双又想起刚刚刘氏诋毁叶成玉的话,心里憋着气,面上却是恭敬又有些委屈的模样叹了口气。 “唉……这人真是胡搅蛮缠、满嘴谎话,只他一个,上下嘴皮一拍,就搅得家宅不宁!” 刘氏听出嘲讽的意思,想回怼却也无话可说,毕竟她的确是轻易相信外人而诋毁孙女。 苏无双素手又抚了抚额头,看起来颇为心痛地说:“不过,总归是我教女无方,这才叫人寻了由头找上门来挑事,这几日我就将成玉拘在屋里头好好管束。” 刘氏听了这话心下熨帖得意,心想,儿媳果然还是儿媳,天生就是比她低一头。 就算是自己的错,也得是她认下受罚,今日这番看来,苏无双倒也识相。 刘氏哼哼了两声,脸上露出少许笑容,道:“你这样想就是好的,的确是要好好管束,女子家的,安守本分才是要事!” 苏无双低头,看似恭敬地说:“是,婆母教训的是,这些日子我就要将成玉好好教育,自己也闭门思过。 只是我闭门思过去了,手头上的事情还得向婆母交代一番。” 苏无双抬头,眼睛晶亮地望向刘氏,刘氏心下突觉不安。 “前些阵子婆母叫我请来的驱灾祈福的香积寺僧人如今法事已经做完了。 主持也送了一些避灾的法器,还有其他些许收尾事宜,就要请婆母费心一二了。” 刘氏听得眉头皱起。 她之前是觉得自家最近多灾多难,先是儿子遇袭,又是自己生病,这才想着请香积寺的僧人做场法事,为家里祈福消灾。 儿媳苏无双自然从命去办了,她主办这事,当然这请法事的钱也应该是她出的。 如今倒好,这人倒要扯什么教导女儿的幌子,什么让她料理收尾,这不就是让她付尾款吗? 香积寺可是大寺,做一场七天的法事就得花掉几千两,她为了多多祈福,也有排面,可是叫苏无双整整做了半个月的法事! 若是让她自己掏钱,那不得掏空她叶家的家底?! 刘氏怒呵出声:“扯什么大旗,教导女儿顺便连这点事也处理不了了?” 苏无双听后只是低声细语,“婆母可别这样说,如今主君遇袭卧床不起,家中无男子,我身为年轻女子也属实不好抛头露面。 不然,叫人说成私下与男子私相授受,被骂不知廉耻、无礼无矩可就不好了……” 刘氏听了这话足足哑了半晌,这可是她刚刚训斥叶成玉的话! 同样也是稍稍扑风捉影,她就劈头盖脸的骂下! 香积寺做法的僧人,除了入佛门断六根的正牌僧人,还有许多未入俗的居士! 有心人若要分说,的确也能泼到脏水! 要是她之前的言辞不那么激烈,不将叶成玉骂得那么难听,现下倒还有退路。 如今儿媳用她自己的话堵她,她还有什么话可说? 刘氏嘴张了又张,终究是没反驳出一句话,最后只得喏喏道:“好……好……” 苏无双倒是露出欣慰的笑颜,“这可真是多谢婆母体谅分担了!” 说完便携着女儿走了,没再看刘氏气的发青的脸色。 柳姨娘自从苏无双说讲杜墨拖下去之后,便悄悄地退下了,又是咬牙切齿,又是不甘不忿暂且不提。 这边苏无双和女儿叶成玉回到了渊月阁,叶成玉又是去端来燕窝粥,又是在母亲身后顺气,好不容易两人才都平复了心情。 苏无双渐渐回归镇定,喝了两口燕窝又问了问叶成玉是否的确和这个杜墨见过面。 苏无双得知了当日香积寺的原委,又开始义愤填膺,心想绝不能放过那等小人。 叶成玉仍然是沉稳不乱,她轻手轻脚地为母亲解下钗环,又想起了一事,轻声问道:“母亲,今日那柳姨娘……” 经过女儿的提醒,苏无双又想起柳姨娘那强赖的嘴脸,但是她却并没有发火。 她擦了擦嘴冷冷地道:“不会轻易放过那个贱人的,还有好多的账,还没清算呢!” 第39章 劫亲 这边杜墨被叶家下人打了一通,又被丢到了街角,他爬了好半天才勉强起身,这才拖着腿踉踉跄跄地往家中走去。 家中老母看到宝贝儿子被人打成这样,心中是气愤又悲痛。 待问清楚了原委,嘴上更是恶毒不饶人。 “那贱蹄子叫什么?叶成玉?哼! 什么猪狗不如的东西!我家好好的一个前途远大的秀才,上门去求娶他叶家女儿,居然还被打了出来,实在是给他们脸了! 二十岁的秀才,这可是光宗耀祖!哪家贵女配不得?只她家贱女,狗眼看人低!” 杜墨拍了拍母亲的后背,嗫嚅道:“母亲可别这样说成玉,她家父亲是探花郎,母亲是信国公嫡女,她出身高贵,实在是贵不可言……我……的确是高攀了……” 杜墨的母亲赖氏嘴巴一撇,轻蔑道:“什么高攀不高攀的?男婚女嫁,世之寻常,她嫁给谁不是嫁?更何况我儿你还这么喜爱她! 再说她狼心狗肺、薄情寡义,她递送信物出府,本就是属意你! 如今倒好,你上门去求见。她倒翻脸不认人,真是不识好歹!” 杜墨听着母亲误会了叶成玉仍然对他有情,却也没有辩白,只因他隐隐不想让人知道他对叶成玉只是一厢情愿。 他自己也觉得叶成玉有些不识好歹。 自家出身确实是低了一些,可是他自己是秀才,又努力上进、勤勉用功,未来登阁拜相也不一定。 何必现在如此狗眼看人低,草草地将他一腔情义践踏? 更何况他对她一往情深,日后待她定是如珠似宝,不会受半点儿委屈。 她还在那里骄矜什么? 赖氏仍然气愤不已,还想继续破口大骂,但看着儿子渐渐颓丧的脊背,她转了转眼珠,心中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拿来伤药,一边为儿子上药,一边对儿子说道: “其实我们家里比那叶家也差不了什么,我家也是书香世家,不过是钱财衣帛之类的东西少了一些罢了。 若说匹配,这也是门当户对!” 杜墨低头沉默不语,其实他心里清楚,他自家与叶家相差的可不止钱财多少,更有权势相隔,其中差距堪比地上泥比天上云。 望着儿子沉默不语,赖氏继续道:“再说婚配,如今嫁娶一事,的确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聘娶相当这一说,不过这也是两家合宜的做法。 如若女方家不同意,那自然也有女方家不同意也能娶到媳妇的方法。” 赖氏其实心中并不愿这闹家的儿媳进门,可惜儿子对这女子实在喜爱,而那女子家权势钱财又的确鼎盛,想来将来也能帮到儿子不少。 她也就勉强同意,帮儿子将这女子娶回家中来算了! 反正如果能娶到家,那媳妇儿还不是任她拿捏的货? 到时候再好好的出一口的叶家殴打她乖乖儿子的气! 杜墨听了母亲的话,心中疑惑,转头望向母亲。 赖氏看儿子打起精神,心中更为得意,继续说道: “南州有旧俗,男女婚娶多不以礼,必先攘窃以奔,谓之为劫亲! 叫上夫家兄弟叔伯,或是沿路劫掠,或是入室抢亲。 得手之后,再过上一二月,待到劫亲者与那女子已成夫妻,那夫家再带着妻子回去娘家,与娘家的父兄告罪,这种通常都被叫做缚女婿! 待到日后熟络,也可成那极好的亲家!” 杜墨听得眼睛微微发亮,但随即又有些踌躇地道:“可是如此行事,终究是于叶姑娘的名声有损,恐怕她不会情愿……” 赖氏轻蔑一笑,“女子家的情愿不情愿有什么要紧的?男婚女嫁,天经地义,这件事中,最要紧的还是叶家的态度! 不过……要是能成事,等你们有了夫妻之实,那叶家即便是不想认,也只能认下! ” 杜墨想着今日从屏风缝隙看到的叶成玉浅绿色的裙角,心下也渐渐火热,是啊,他只是想娶叶成玉回家,这有什么错? 不说娶妻要看岳家态度,只说叶成玉心思,只要她叶成玉入了自家门,自然能知道自家的好,再多多地磨上几日,那不就完全变成自家人了吗? 杜墨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可行,等到叶成玉成了自家人之后,后面若再上叶家门,叶成玉自然也能帮着自家多说好话。 若是叶家打闹指责,还能帮着偏帮拉架,到时候,叶家看着女儿的面子,也会厚待他三分,那时候还愁成不了叶家的贤婿? 又有美人在怀,又有岳家提携,岂不是美人事业双丰收? 杜墨想着想着,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母亲这主意不错,我想我们近些时候就可以开始准备!” 赖氏看着儿子激动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正准备欣喜地应答的时候,突然自家大门被轻轻叩响。 赖氏带着疑惑去开门,开门来看,却是一个农妇打扮的女子。 来人正是柳姨娘。 “你是?”赖氏疑惑地开口。 对面的女子点头行礼,轻声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来帮你们的。” 赖氏疑惑,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将柳姨娘迎进了门。 原来柳姨娘自从杜墨被打出门后,便十分不甘自己的计划落空,便偷溜出门,又乔装打扮,跟随杜墨来到了杜家,想看看后续有什么可以出手的机会。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在墙角听到了杜墨和他母亲的对话! 用这劫亲的法子搅浑叶成玉与太子的亲事,与那私相授受的法子相比,这劫亲的法子显然是成功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柳姨娘入门说明来意之后,杜墨母子本还不相信她这号人的说辞,直到柳姨娘说她看杜墨是个好公子,不忍情缘分散。 又无意间说起叶成玉的嫁妆丰厚,杜墨母子这才欢心地应承下这帮助,三人一拍即合。 从深宅大院中劫走高门贵女的难处就在于庭院之中的布局繁琐、守卫森严。 可若是这深宅大院之中有内应呢? 柳姨娘取得杜墨母子的信任之后,说了几个联系的方法就离去了。 杜墨母子二人则是越想越激动,商量着将劫亲的日子定在了月中夜半丑时。 第40章 黄雀在后 半月的时光一晃而过,这日夜半丑时,杜墨携着他几个堂兄叔伯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靠近了叶府府邸。 “那女子的闺房是在这附近?”杜墨的一个堂兄低声问道。 杜墨借着被乌云半遮住的月光往墙头看了看,随即点了点头,轻声道:“是这处没错!” 杜墨的堂兄看着富丽堂皇的叶府,略有些酸地说: “你这媳妇家里可是非富即贵啊!到时候你飞黄腾达,可不要忘了我们哥几个!” 杜墨心中暗自得意,开口道:“今日这事若能成,叫我娘子让我家岳父多提携提携你们,自然是可以的!” 杜墨的堂兄还不满足,接着道:“诶诶,若是弟妹有其他的姐妹给我介绍介绍呀! 这等好事让我们也沾沾福气嘛,你们说是不是?” 堂兄招呼着其他杜家的男子,其他杜家的男子也纷纷附和。 杜墨心中犹豫,虽说叶成玉还没嫁给他,但这些叔伯兄弟也的确出了力,如果不好好待他们,怕是以后会寒了自家族人的心。 思量再三杜墨承诺道:“放心,各位堂兄叔伯们,等事成之后,我和成玉自有厚礼答谢!” 众人这才纷纷点头答应。 随着越来越接近叶成玉的闺房,杜墨心中涌上甜蜜的欣喜,想着叶成玉娇羞的面容,心跳不由的渐渐加速。 成玉,等着,他马上就来了! 一位堂兄学着鹧鸪的叫声“咕咕咕”的叫了三声。 不多时,墙的对面也传来两声“咯咯”的鹧鸪声,接着角门儿吱呀一声开了个小缝。 黑暗中,柳姨娘蒙着头脸,倚着角门轻声说:“快进来,现在没有家丁!那贴身女婢也昏睡着!” 杜墨听了急忙猫着身子溜进门,他身后的几个男人也偷偷跟着他进了门。 杜墨几人刚跟着柳姨娘走了几步,突然耳朵听到了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疑惑地站住了脚步,奇怪地往声音处张望。 好像有什么在动? 还不待他定睛看清,几乎是一瞬间,周围响起锅盆敲击声、脚步声、喊捉贼声。 角门砰的一声被关上,火光瞬间将这小小庭院照的通亮。 杜墨还愣怔在原地,他的堂兄叔伯几个机灵的已经有人爬墙逃走,身体不灵活的,则是摔下墙角被人反剪了双手按到地上。 他则是被人一脚踹倒,头被人狠狠的撵进了泥地之中。 更有人高声呵斥,“好你个烂人!居然夜入叶府!你的贱骨头有几两重?撑不撑得住这一顿打!” 然后左右开弓啪啪给他扇了两个大耳瓜子,对面的人正是刘管家。 在这时杜墨才想起喊呼喊冤枉,或者向别人求救。 可惜,那些叶家的家丁没给他这个机会,把他打了一通过后,家丁们用厨房的抹布把他的嘴给堵得死死的,连一句呜咽也发不出。 柳姨娘也是凄惨的很,她蒙面的衣物被人掀落,头发凌乱不堪。 甚至不知有谁将她打了一巴掌,同时也被死死地堵着嘴。 过了好半晌,叶家主母苏无双才出面,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却仍是精致华贵。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啊?” 刘妈妈知道主母是早有安排,不过听这一问也是出列顺从地应答道: “回主母的话,今日夜半家丁巡回瞧见了这几个人鬼鬼祟祟的,看似是不怀好意,跟着才渐渐发现……” 刘妈妈顿了顿,似乎是话不好出口。 苏无双看似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轻声道:“是什么?你说呀,别支支吾吾的。” 刘妈妈又看了一眼柳姨娘,又看了一眼苏无双,下定决心一般凑到了苏无双的耳边说道: “这柳姨娘居然私会外男,暗中苟合!” 苏无双涂了蔻丹的手指微微掩住娇唇,眼睛瞪得大大的,显得格外清澈明亮。 “这……竟是如此?” 杜墨听得这话在地上疯狂扭动起来,苏无双目光转向他,笑眼弯弯。 “刘妈妈,律法里说,夜无故入府的贼人,该作何处理呀?” 刘妈妈恭敬答道:“大虞律法,夜无故入人家者,若被主人家发觉,可立刻杀死。” 苏无双笑得美艳动人,随后,便不说话了。 刘妈妈看着苏无双的神色立刻回过神来,对着家丁们喊道:“还愣着干什么?打呀!” 于是家丁们上前继续刚刚未尽的殴打。 接着苏无双的眼神又转向柳姨娘,她理了理身上穿的华锦袍子,看着被人捉倒在地的柳姨娘疑惑道: “这真的是柳姨娘吗?” 刘妈妈抬起柳姨娘的下巴,将脸展示给苏无双看,道:“的确是柳姨娘!想来是近日主君身体不适,不能与人同房,柳姨娘无处发泄,这才……” 柳姨娘听着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将她污蔑了个干净彻底,身体不由的疯狂扭动,想要说话自辩。 但是苏无双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她微微皱眉,脸庞不施粉黛也显得娇嫩可人。 “哎呀,柳姨娘,你也是叶府的老人了,怎么就这么耐不住寂寞呢?” 苏无双身旁的剑兰早就无法忍受柳姨娘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作风,今日见她失势,忍不住出言讥讽。 “忍不住就拿那笤帚棍拍一拍!自己没脸没皮还要脸累叶家的夫人小姐,礼仪廉耻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柳姨娘听得剑兰的奚落身子扭动地更加激烈,却是无济于事,她被几个大汉死死地按在地上,连头都无法转动。 正巧院子里的哄闹声吵醒了后院的叶隐玉,叶隐玉披着披风走出闺房,去寻那喧闹处,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庭院里面纷乱不堪,叶家的家丁按着两个农户装扮的男子,而在那年轻男子的身旁,赫然就是她的娘亲柳姨娘! 柳姨娘嘴被堵着,脸上有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头发、衣服具都凌乱不堪,在地上扭动挣扎着。 叶隐玉的心尖儿仿佛被针刺了一下,她脚步不停,立时就扑到柳姨娘的身旁。 看到柳姨娘似乎被堵嘴的抹布噎的喘不过气来,叶隐玉犹豫了一瞬,伸手将柳姨娘口中的抹布扯了出来。 柳姨娘被塞住的嘴处突然解放,刚开始还不适应,只是空空地动了两下下颌。 待到反应过来,柳姨娘立时凄惨地大喊:“主母可不要冤枉人啊,我可是清白人家的女子,什么都没有做啊!” 说着她又望了被制服在地上的两名杜家的男子,眼珠一转道:“是这几个贼人,趁夜潜入叶府想要残害于我!望主母明鉴啊!” 苏无双看着柳姨娘堵嘴的布被扯了下来,也没有多说什么。 看着为自己不停辩白的柳姨娘,她微笑的开口轻声道: “人定已过,夜半丑时,他们潜入叶府残害谁我不得知,但是你怎么会出现在他们当中呢? 难不成他们残害你之前就已经告知了你吗?” 苏无双掩嘴轻笑,眼中却无一丝笑意。 柳姨娘哑了口,对呀,现在最难办的事情就在于此,夜深丑时,她与外男被捉在同一个地方。 这事实在是百口莫辩啊! 本以为劫走叶成玉的计划,有她相助,定是万无一失。 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苏无双早就张着大网等着她呢! 柳姨娘恨得咬牙切齿。 陷害叶成玉不成,反倒惹的自己一身骚! 看苏无双似乎是想借着此事将自己按死,她怎么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要这件事与自己撇干净! 或者是说自己夜晚出行只是想变卖主家中的金银首饰,或许还能罚的轻一些? 不行,不行,若认下了罪状,自己就是任由苏无双处置的了! 纵使她是姨娘又如何,在叶府由自己的孩子又如何? 前世她生了大长公子,最后还不是被苏无双一句话,发卖丢弃! 姨娘犯罪与奴仆无异,苏无双又如此看不惯,她要打或要发买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儿! 不能认罪,只能推诿! 柳姨娘慌乱的眼睛四处张望,突的瞥见了伏在身旁哭泣的叶隐玉。 她立时出声:“不对,不对,我此番外出只是听了我这女儿的话,是她叫我来此处与这些人传递消息的!” 第41章 报复 伏在柳姨娘身边哭泣的叶隐玉乍听得柳姨娘这话,只一瞬间,身体的血液就被冻结了。 仿佛一只有力的巨手扼住喉咙,又仿佛是锋利的刀片慢慢地划过心脏。 喉咙喘不过气,心脏也细细密密的疼痛起来。 这是她的亲生母亲啊…… 苏无双听得柳姨娘的话,微微皱起眉头。 剑兰实在看不惯柳姨娘这乱咬人的样子,出言反驳: “二小姐回京城才多长时日?就已有了这……” 剑兰脚尖踢了踢杜墨的脸,“京城横岗街的杜秀才这样的情人了?” 是啊,二小姐叶隐玉长期住在远离京城的乡下庄子,怎么可能接触到京城杜秀才这样的人呢? 更何况这杜秀才之前还上门来闹过,据说是肖想大小姐! 苏无双听得心中烦闷,也懒得再装模作样,挥手让家丁将柳姨娘的嘴堵住,一锤定音。 “柳姨娘生性淫荡,品行不端,暗中与外男勾结,还妄想污蔑主家小姐……” 苏无双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清冷地扫过柳姨娘狼狈的脸,轻声道: “夺去姨娘身份,没收财产、奴仆,杖五十,囚于野庄,终生不得出!” 野庄是苏无双手底下的庄子,全是她自己的人,用来看管柳依依正合适。 听得家丁要对柳依依行杖刑,怔愣在地的叶隐玉稍稍回过神来。 但是她的全身上下仍然无法动弹,仿佛被什么东西钉在原地。 直到家丁将柳依依拖上刑凳,大板子重重的落到柳依依的臀部。 柳依依发出撕心裂肺的呜咽。 叶隐玉这才像上了发条似的扑到了柳姨娘身上。 “别!别打姨娘!” 打板子的家丁第二板正要落下,叶隐玉突然扑到柳姨娘身上,躲闪不及,叶隐玉身上也重重的挨了一板。 叶隐玉惊叫着发出痛呼。 白皙娇嫩的皮肤上顿时显出一条刺目的红痕。 立刻就有手快的下人,将叶隐玉拉到一边,不让她上前。 被拉到一旁的叶隐玉哭得撕心裂肺,不知是哭母亲还是哭自己。 哭到最后晕厥,被自己的贴身婢女和婆子扶到了闺房之中。 被架到刑凳上的柳依依似乎也是知道自己这次难以翻身,借着被鞭打的震动,她吐掉了口中带血的抹布。 “呸!姓苏的贱人,你知道你为什么生不出儿子吗? 就是因为你心狠手辣、丧尽天良!你现在做的坏事老天爷全都看着呢! 这些全都会报应在你的儿女身上! 所以上天不会给你送来福儿,只让你生赔钱的女儿,一个又一个! 哈哈哈哈,贱人!生不出儿子的贱人!!” 听了柳依依的话,苏无双面无表情的脸反而慢慢浮现笑容。 她眯起眼睛,掀起唇角,火光映照得她莹润的脸庞更加光彩动人。 “还这么有精气神儿,这么会说话呀!” “呵呵……”她轻笑出声。 “那就把她的舌头拔下来,看看是怎样的一条巧舌……” 说完这些的苏无双用眼神暗示家丁将那两名两个男子绑紧关好,接着转身就走。 不再理会身后柳依依又被堵住嘴的呜咽。 其实早在曼曼说出叶成玉会被穷酸秀在纠缠之后,苏无双就将这些年新进的秀才查了个底朝天。 自然也注意到了日日徘徊在叶府周围的杜墨。 杜家祖上富过,也有人曾中过进士。可惜杜家子孙后代不争气,后来家道中落。 杜墨是他们这代中最争气的一个,二十岁就中了秀才。 相比那些底蕴深厚的世家大族贵公子十几岁就是秀才自然是比不过。 不过与那些连大字都不识一个、纸边都不曾摸过的白丁农户家中相比,自然是前途远大,高不可攀。 日日在农妇庄丁们吹嘘追捧下的赖氏,渐渐变得心比天高。 苏无双清楚,无权无势的杜家在她手中翻不了什么太大的浪花。 她只是想知道,曼曼口中的杜家的手段是怎么样的。 是如何绕过她的防守,将她金尊玉贵的大女儿强嫁为杜家妇的! 她敲打奴仆、看紧门户、严防死守,倒等来了这一出大戏! 劫亲? 掳走她的女儿,待生米做成熟饭,再让她咽下这口恶气? 门都没有! 不光要制裁那奸恶无耻的柳姨娘,还有杜家…… 苏无双微微眯起眼睛。 她慢步回房,吃了些糕点,又喝了些茶,接着把得用的李二叫到了跟前。 她吩咐道:“等天一亮,就将那两人送到大理寺中,大理寺中,明日当值的该是郭理丞,若是他当值,就问候下祁安县主。 再与他说这两个贼人夜入我叶家门户,惊扰了老夫人,除了这两贼人还跑了好几个。希望郭理丞给个明白公道。” 虽然说大虞立法允许将入户的贼人打死,可这杜墨毕竟是个秀才,她也懒得沾上着杜家这牛皮糖,索性将这事交给官府。 祁安县主是她的手帕交之一,两家逢年过节、红白喜事也多有来往,这个人情当然给得。 大虞朝对于入室抢劫之人的刑法虽不似前朝那么重,但也包括徒刑、流放或死刑。 具体情况会因为犯罪的严重程度而有所不同,当然主要是取决于审判官员的判断。 虽说顾及着杜墨的秀才身份,郭理丞对他的刑罚应该会酌情减少,经过苏无双的提点,一个流放应该是少不了的。 而今日参与劫亲计划的杜家其他人,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当然流放的话,可操作的事情也多,苏无双微眯双眼。 身为男子意欲强行掳走她的女儿,作为杜家妇? 那也试试她身为官宦贵族的强权压制! 顿了两息,苏无双道:“在送大理寺之前,将那杜墨的腿给打断,还有另一个,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李二恭敬应答道:“小人知晓的。” 苏无双喝了两口茶,继续道:“听说杜家与隔壁李家宗亲因为一口井发生械斗,足足斗死了八人,却被两村的里正压了下来?” 李二答道:“的确,据说是杜家有人想在李家井边建茅厕……” 苏无双挥了挥手,表示她不想听其中琐碎,接着道:“和李家的族长交涉,让他们肯出面作证,械斗伤人事件是杜家先挑起的。 我将以信国公府为担保,保李家安然无恙,并且事后捐一块横岗街的地,作为李家学堂。” 李二点点头,表示他已经理解。 杜家虽然比不上那些绵延几族几代的高门大户却仍有底蕴,欺负新迁来的李家宗族已有多时。 那因械斗死掉多是李家人,其中有好几家就只有一个男子,有的还只是十一二岁孩童,却被杜家族人以这种荒唐的方式弄死! 第42章 姐妹 杜家与李家聚众械斗伤人,两村的里正因不想将这事情闹大而特意强行压下。 苏无双出手将这事抖开,只为了借李家的手按死杜家。 而关于苏无双扯信国公的大旗为自己开路。 作为信国公身边呆了十几年的老人,李二知道信国公即使知晓他的女儿利用他的威信行事也不会计较。 若是信国公知道这杜家暗中预谋害他的孙女,手段怕是会更加激烈。 苏无双又刮了刮茶水沫子,道:“这事若是能报到大理少卿面前,那在大理少卿上审前几日,要多找些人去大理寺门前跪着哭。 越凄惨越好,越穷苦越好,越真实越好!” 苏无双垂下的眸子中反射出精亮的光。 大理少卿刘少卿面上是个铁面无私的,实际上心中最痛恨以强凌弱、聚众欺寡。 苏无双用这种方式只为了加深刘少卿对杜家的厌恶,再加上李家的挤兑,她要让杜家在京城这块儿待不下去! 在官宦人家长大、与贵族们交往甚密的苏无双对于这些秘闻自然是手到擒来。 普通人家与官宦贵族之间的差距就在于此了。 云端的人若要你死,你还能翻身吗? 有胆害她的女儿? 且看他杜家盛不盛得住她的报复! 将许多事情忙忙乱乱的处理完就已经寅时了,苏无双被服侍着又去睡了会儿睡回笼觉。 对柳依依的处置是先打了十板子,可惜她后来晕了过去。 于是刘妈妈做主,先将柳依依送到野庄上去,等她清醒了再打。 刘妈妈跟着苏无双忙了大半晚上,身体渐渐疲累,不过想到原先可能发生的后果,刘妈妈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后怕。 若是真被杜家得了手,叶成玉小姐那样端庄典雅、沉泥不染的人物要嫁去那样的糟烂穷苦人家。 叶家还曾经打过那杜墨,不知道若叶成玉真成了杜家妇,还要受到怎样的搓磨! 还好大小姐及时谋划,早早地就将杜家的底细给摸清了。 刘妈妈是从小就照看着苏无双的,因此心里也是按照以前的习惯叫大小姐。 刘妈妈事后细下心来琢磨,真是越发佩服苏无双的手段。 巡逻的家丁其实就一早就在那墙根猫着的,不过是换了苏无双在娘家带来的家丁,更加隐蔽能干,所以杜墨他们没发现罢了。 昨晚上处置那几人奴仆,也全是苏无双信任之人,大部分是大小姐从信国公府带来的家丁。 既然是为自家大小姐做事,那黑白圆扁自然任凭她说。 将私会外男、与人苟合这帽子往柳姨娘身上一扣,即便是婆母出面也保不了柳姨娘。 不将柳姨娘打发出门,只是留在自己的私庄子上看着,也是为了防止落人口,所以更易于掌控。 想着自家小姐短短时日成长非凡,如今处事已经颇有手段,狠辣果断、毫不拖泥带水,刘妈妈心中就是一片熨帖。 但是熨贴之后又犯了些微微的心酸。她家大小姐本不必如此殚精竭虑啊! 都怪那叶家郎君! 若不是他立不起来,任由柳姨娘残害自家小小姐,哪需得自家大小姐如此辛苦? 这样想着,刘妈妈吩咐丫鬟往叶文镜的汤药中又多放了几块黄连。 …… 叶府,第二日清晨。 叶成玉在侍女的帮助下完成了梳扮。 她昨晚其实是听到了她院子外的混乱的。 不过她已经被苏无双吩咐过,无论发生什么事儿都不要出门探望,免得再惹生事端。 所以她并不清楚昨晚具体的情形。 但是有些话她是能够听到的。 就像柳姨娘那句。 “我此番外出只是听了我这女儿的话,是她叫我来此处与这些人传递消息的!” 叶成玉垂眸不语,从八宝盒中拿出那个她送给叶隐玉的蝶戏兰花香囊。 “不知她……” 叶成玉开口呢喃,但随即又静默。 她素手抚摸着那香囊上的四瓣兰花许久,这才仿佛下定了决心般站立起身。 “随我去看看二小姐。”叶成玉对身边的侍女吩咐道。 …… 叶隐玉的闺房门口静悄悄的,里面没有动静,难不成是还没有起床? 叶成玉身边的侍女巧云疑惑,想向前去敲响房门。 叶成玉伸手制止了巧云,道:“如果还没起来,我们就先走。” 两人转身,正欲离去。 谁料这时,房门吱呀的一声打开了。 房门内的叶隐玉,装束齐整,头微微低垂,眼睛中布满血丝。 她行完礼后,眼睛望向叶成玉,轻声开口道:“大姐……” 叶成玉点点头表示回礼,随即跨步入门。 叶成玉入门后,将屋内的侍女屏退,接着房间内就陷入了静默。 最终还是叶隐玉先开口问道:“不知……大姐今日来我这处,有什么事?” 叶成玉仍是没有说话,她从袖中拿出了那枚蝶戏兰花的香囊。 叶隐玉的目光刚触到那枚香囊,身体就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叶成玉抚摸着香囊,轻轻开口道: “这香囊刚从那书生手中拿过来,我便认出来了,这是我端阳节那天送给你的驱毒香囊,你知道为什么吗?” 软倒在地的叶隐玉抓着胸口的衣襟,两眼发直,没有回答,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成玉叹了口气,继续轻声道:“去年端阳节,小妹还没有出生,叶家只有我们四个女儿……” 叶成玉说着摸了摸香囊上的那四瓣兰花,慢慢地道: “二妹……一花四瓣,绣的是姐妹同枝啊!” 叶隐玉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干涩的双眼重新挤出大颗大颗的眼泪。 她抓着衣襟的手越来越紧,哭得越来越凶狠,终于支撑不住匍匐在地。 “姐姐……姐姐……” 看叶隐玉支撑不住,叶成玉蹲下身子,伸手罩住了叶隐玉攥着衣襟的手。 叶隐玉松开衣襟,反手抓住了她大姐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姐姐……姐姐……对不起,原谅我……” 叶隐玉抓着叶成玉的手,抵在脸庞处,一边呓语一边轻轻磨蹭。 泪水划过叶隐玉的下颌,滴落在地板上。 一大颗一大颗,碎成了一朵朵珠花。 “对不起……对不起……” “姐姐……原谅我……” 叶隐玉哭到哽咽不止。 第43章 叶文镜醒了 叶隐玉足足哭了有两刻钟,仿佛千万的委屈无法吐尽。 叶成玉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 过了好久,叶隐玉才停止抽噎。 痛哭过后的叶隐玉仿佛洗尽了铅华。 也许是叶成玉说的那个香囊的含义某种给了她的力量,也许是她丢弃了某种执念。 她变得沉稳而坚定。 她擦去眼泪站起身,语气坚定地对叶成玉说道: “大姐,我想回去我从小长大的庄子上。” 叶成玉听得此言回道:“可是你就快要议亲了,如果回到庄子上……” 叶隐玉摇了摇头道:“我学识不高,教养不足,待在叶府其实备受拘谨。 当初想回到叶府也不过是为了……” 叶隐玉沉默了一瞬,并没有说出是谁。 一夜过去,那个名字仿佛成了叶隐玉心中的禁忌,她不愿提及。 停顿了片刻,叶隐玉接着说道: “其实在庄子上也有许多待我极好的人,梨二娘还有大牛哥都经常护着我。 更何况……” 叶隐玉垂落了眼神。 “当初是我意图推大姐入水,大姐这贴身香囊也是我给柳姨娘的…… 我实在没脸待在叶府,享受嫡母的恩惠,我是应当受罚的……” 叶成玉将安抚的话说出口,“本就是自家姐妹,我其实并不怪你。” 说完她顿了顿,接着道: “不过有一点你说的对,犯错就要受罚,我会请求母亲,让你去庄子上禁足一年,你可愿意?” 叶隐玉眼睛亮了亮,嘴角浮起微小的弧度,她恭敬地下跪拜谢。 “我愿意的,多谢大姐!” 叶隐玉心里明白,既然她的大姐还愿意惩罚她,那就还当她是自家姐妹。 世间情感纷杂变化,她无法奢求她没有的东西,她只能尽力抓住她所拥有的东西。 叶成玉看着眼前宛若重生般的叶隐玉,心不由得唏嘘。 其实她初看叶隐玉时,也只觉得她质朴天真。 只觉得她是那种,若得了别人一分好,便要向那人还十分的性子。 若是柳姨娘能好好的待叶隐玉…… 叶成玉不知该说些什么,父母子女之间的事情,她多嘴又有何用呢? 她最后只能点了点头道:“我会往庄子上送去教书先生,绣衣师傅,还有教养嬷嬷等等的,你可得好好学着。” 叶隐玉听后只更加恭敬地行礼感谢。 看着叶隐玉恭敬的行礼,叶成玉心思仍是未变,叶隐玉这一去庄子可能是回不来了。 正是议亲的年纪,亲娘不管,嫡母不顾,她后面可能就一直留在庄子上了。 虽然她有心向善,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任柳姨娘害自己,自己怎能再留她? 要是留下了,她再去祸害自己的妹妹又怎么办? 其实她也观察过,她发现叶云玉其实内心人并不坏,只是缺乏引导。 自己送一些礼教嬷嬷和刺绣娘子过去,叶隐玉也能有个傍身的技能,这是她最后的仁慈了。 安顿了叶隐玉之后,叶成玉前往母亲的渊月阁的小厨房去给母亲熬药。 苏无双吃之前叶文镜给的养荣汤时间太久了,余毒并未全部消解,还时常胸闷气短,食欲不振。 只希望母亲能快点儿好起来,叶成玉边熬药边想着。 熬好了汤药之后,叶成玉端着汤药,来到母亲门前。 正巧这时李二过来了,手里捏着一封信,见叶成玉在门口,便行了一礼,接着微笑着道: “信国公给夫人递的信,小姐,您帮着我拿进去好了!” 叶成玉心中疑惑,外祖父会给母亲传递什么信件? 但还是拿着那信走入了母亲的房中。 …… 曼曼在苏无双的身边睡着了,看到大女儿来了,苏双无连忙起身。 正准备喝药呢,苏无双得知信国公来了信,便没顾得上喝药,将信拿过来快速拆开后,便细细浏览起来。 叶成玉看着母亲脸上又是担忧又是欣慰的表情,不由得好奇出声问道: “母亲,信上说了什么?” 苏无双按下了信,眉眼温婉地对叶成玉说道: “是你外祖父接到了消息,说楚玉他们一行已经成功到了并州城。” 叶成玉是知道她的四妹叶楚玉偷偷随着外祖父的人去西北驻地的,但是并不清楚具体原因,只以为是四妹贪玩。 并州城位于京城和西北驻地之间,已经过了那毒沼低谷,往着那黄沙戈壁去了。 虽说还没有收到她的哥哥苏无锋,也没有她的儿子阿九的消息,但是苏无双仍然非常欣喜,起码知道叶楚玉目前是安全健康的。 苏无双又将信读了几遍,确认了叶楚玉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这才放下心来。 苏无双看着叶成玉晶亮的眼睛,将信按下,又拉住了叶成玉的手。 “你知道你的四妹为什么一时兴起,要随你外祖父的人去西北驻地吗?” 叶成玉沉思半晌,道:“难不成是舅舅有了消息?” 苏无双踌躇半晌道:“你舅舅的确有些微末的消息,不过更主要的是你的弟弟……” 叶成玉疑惑,她记得她的母亲之前和她说过曾经有一胎男婴,不过那男婴是已经夭折了呀! 苏无双则细心解释了一番,她是发现了当年那个接生的婆子云云。 而叶成玉则是看向曼曼,发现曼曼已经醒了,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正偷听着她们俩对话呢。 叶成玉嘴角勾起,心想母亲大概也是听到曼曼的心声,才知道弟弟没有死。 现在倒要包装成是母亲自己发现的,免得被曼曼发觉我们都能听到她的心声。 果然只听得曼曼的心声道: 【我果然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福宝,我一来,娘亲发现了坏蛋,知道了哥哥未死,姐姐也避开了祸事!这都是我的功劳!】 叶成玉听得憋不住笑出声来,苏无双听见曼曼的心声,也有一些忍俊不禁。 曼曼说的的确没呀,也的确都是因为她呀! 想到这里,叶成玉将曼曼抱到了怀中苏无双则伸出手,捏了捏慢慢粉嘟嘟的小脸蛋儿。 亲爱的小妹,多亏了你呀! 不过叶成玉还是不太清楚娘亲为什么要瞒住小妹,她们能听到她的心声的事。 母女俩交换了一下眼神,叶成玉似乎明白了。 现在不清楚曼曼的心声是何等通灵神妙,也不知道这等神妙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也许等她周岁这种神妙就消失了呢?又或许别人从自家人口中探听到曼曼的神妙反而用自家小妹做什么坏事呢? 现在曼曼还小,一切都未成定数,的确还是不要先让曼曼知晓为好。 思及此,叶成玉一边附和着母亲,一边配合着母亲圆谎。 同时也欣喜,若自家有兄弟回归,外人就更加不敢看轻母亲了。 三人正在屋内其乐融融,突然外面有丫鬟来报。 “禀报主母,主君已经清醒了,已经坐着喝粥了!” 第44章 觉察 “禀报主母,主君已经清醒了,已经坐着喝粥了!” 听了下人的禀报,苏无双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起身道:“我去看看。” 叶成玉也想跟母亲一起前去,但是苏无双却摆了摆手道: “病室污浊,我先去看你父亲状态如何。” 叶成玉便退下了。 苏无双吩咐丫鬟将叶文镜的药熬好,带着他的药来到了他的病榻前。 叶文镜正靠着软枕闭目养神。 察觉到有人靠近,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见来人是苏无双,他的嘴角牵起一丝笑意,略显疲惫的说: “是双儿啊……” 苏无双怔愣片刻,随即挤出眼泪来,接着扑倒在了叶文镜身上。 “主君啊!你可算是醒了,你可担心死我了!” 说着便嘤嘤怯怯地流起泪来。 叶文镜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笑容疲惫而温和,他伸出手摸了摸伏在身上的苏无双的秀发。 轻声道:“这段日子可是辛苦你了,我遭遇贼人袭击,你一个人在家中又主内又主外……” 苏无双听得此话仰起脸,晶莹的泪珠还挂在她那秀美的脸庞上。 似乎比在叶文镜受袭之前还光滑圆润了不少。 只听得她恳切地道:“主君受袭,我的确肝胆俱裂,但是我不能倒下,我需得扶持好这一大家子,等待主君安然无恙地醒来呀!” 叶文镜听完苏无双的话并没有说什么,笑容仍是温和。 苏无双擦了擦眼泪,从下人手中端过为叶文镜熬的药。 “这是请城东有名的薛神医开的药,降火生肌、恢复气血是最好的了! 来,主君,我喂你喝。” 苏无双舀起一勺黑乎乎的药汁送到叶文镜的嘴边,叶文镜却偏头躲开了。 苏无双秀眉轻轻皱起,“主君怎么不愿意吃药呢,可是嫌药苦?良药苦口啊!” 叶文镜仍是笑得温和,“并不是我不愿意喝,只是刚刚喝了肉糜粥,现在已经有些喝不下了。” 苏无双听后笑着放下药盏,“是的,瞧我这记性,刚醒是要吃些东西恢复体力的。” 她说完又起身接过丫鬟手中温湿的洗脸布,“那让我来为夫君净脸!” 苏无双的话音刚落,叶文镜却是抬手制止了她将要伸过来的洗脸布。 叶文镜抱歉地笑笑,道:“夫人这些时日辛苦了,这些琐碎小事就不用劳烦夫人了,让丫鬟们来做就好。” 苏无双也并没有过分的坚持,将手中的洗脸巾又还给了那丫鬟。 将洗脸巾还给丫鬟后,苏无双转身,静静地看了叶文镜两眼。 叶文镜觉察到苏无双的目光,微笑着出声问道:“夫人在看些什么呢?” 苏无双也笑了,然后摇了摇头,“没什么,我是想着主君能醒过来实在是太好了,又想起有些事情没有处理,还是不打扰主君休息了。” 叶文镜笑着点头,苏无双则是转身出去了。 苏无双刚一出门,叶文镜脸上温和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阴沉。 他挥开侍女凑上来的洗脸巾,开口道:“都出去,小齐留下。” 伺候叶文镜的李嬷嬷有些踌躇着道:“主君,你身上的伤还没完全愈合,还是让我们来伺候你!” 叶文镜听完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盯着李嬷嬷,随后缓缓的吐出两个字,“出去。” 侍女们与李嬷嬷应声退下。 叶文镜的贴身小厮小齐开门去看了看看,奴仆们果然退的很远,又左右张望了一番,确认周围没人才安心关门。 他来到叶文镜的身前问道:“主君有什么吩咐?” 叶文镜招了招手,小齐立马送上一杯温水,待他喝下了温水才继续道: “我不清醒的这段时日,袭击我的人找到了没有?” 小齐支支吾吾的道:“真是奇了怪了,那是您从朝中下值,按说也不是没有人的时辰,但是却没有一个目击者都没有。 不过您出现在叶府门口的时候是黎明时分,街道上的确没有多少人,所以也没有人看到是谁行凶的。 家里的老夫人和夫人在发现您的第一时间就去报了官,但是……却是查不出来……” 叶文镜嗤笑一声,道:“天子脚下,皇城殿前,捉拿朝廷命官,施虐刑鞭打,却又分文未取。 如今足足过了近一月,仍未能抓到真凶的蛛丝马迹……” 叶文镜说完停顿,目光冷冷地看向小齐。 “你觉得会是谁动的手?” 小齐听完叶文镜的话低头深思,随后缓缓道:“这人与主君有私仇,且权势滔天!” 叶文镜的食指笃笃地敲动着杯盏,半晌,发出一声冷笑,随后道:“是信国公。” 小齐疑惑道:“为何是信国公?” 叶文镜的目光犹如毒蛇,“信国公是重臣守将,作为御林军统领守护着皇宫大内。 一手提拔的将领更是守边的守边,领兵的领兵,把控着大虞军事。 若信国公不想让府衙的人查出谁是凶手,谁又能查得出来? 更何况……” 叶文镜沉默,眼神幽冷,没继续往下说了。 小齐是叶文静的贴身小厮,帮叶文镜办了许多事情,当初叶文镜暗害信国公的瓷盆也是他去监管烧制的。 小齐踌躇地道:“若是信国公做的,那是不是信国公发现了那瓷……” 小齐话说一半,随即又住口。 叶文镜瞪了他一眼,接着摇了摇头。 “那东西藏的颇为隐蔽巧妙,一般人绝对发现不了,就算发现了也不知是何物,应该不是此事……” 小齐询问道:“那应该是何事?” 叶文镜没理会小齐的问话,而是接着问道: “柳姨娘如何了?” 小齐看了一眼叶文镜冷漠凶狠的神色,接着低头将柳姨娘私通外男、与人苟合被夫人抓住处罚的一事说了出来。 听到自己小妾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叶文镜却并没有暴怒,只是沉默地抚摸着杯壁。 半晌,他冷笑一声,骂道: “蠢货……贱货!” 当的一声,他将杯盏掷到地上,一瞬间,玉色的杯盏被摔得四分五裂。 摔了杯盏的叶文镜收回手,神色仍是冷漠。 “柳姨娘……大概不是私通,只是被苏无双捏住了把柄,借这个说法将她扫地出门罢了。” 小齐踌躇着道:“那夫人是发现了什么?” 叶文静扭着手,冷漠地道:“柳姨娘身边的董妈妈是被苏无双接走了,是?” 小齐点点头,道:“是的,听说是为了给董妈妈治病……” 叶文镜听了小齐的回话,嘴角掀起不屑的弧度,冷冷地道: “她哪里是治病,怕是发现了董妈妈做的手脚,借机报复!” 第45章 叶文镜的猜想 叶文镜冷冷地道:“她哪里是治病,怕是发现了董妈妈做的手脚,借机报复!” 小齐因为帮着叶文镜做事,多少也知道些叶文镜的打算。 他也清楚是叶文镜默许董妈妈将夫人的小女儿换成了柳姨娘的小儿子,为的是谋求信国公的钱财和爵位! 小齐想通之后惊出一身冷汗,“如果夫人是知道了偷换孩子的事……怪不得夫人会对董妈妈和柳姨娘赶尽杀绝!” 叶文镜继续沉稳道:“没错,我想苏无双大概是知道了我默许柳姨娘偷换她的孩子,将这事告诉了信国公……” 叶文镜沉思半晌,缓缓道:“现在的关键就是信国公是否知道我的意图…… 不知道信国公是因为我欺骗他的女儿才鞭打我,还是因为他知道了……” “不!不会的!”叶文镜突然斩钉截铁的道:“他应该还不知道其他事情,如果是他知道了我其他做的其他手脚,他就不止是鞭我一场这么简单了……” 叶文镜头上冷汗涔涔,其实他也不清楚信国公目前查到了哪一步,这样说也是为了安慰自己。 如果让信国公知道了他残害自己妻子、意图谋害于他,甚至谋夺他的家产爵位,自己如今怕是已经死无葬身之地。 叶文镜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又灌了一大口水才镇定了下来。 不会……信国公不会知道的…… 不说那融在瓷盘中的陨星石粉极难察觉,就是察觉了也不会知道那是何物,有何用处。 更换苏无双的孩子,也可以说成是怕妻子膝下无男丁伤心,所以给她换成了儿子,有谁会知道他意图谋夺信国公的财产和爵位? 还有那苏无双喝的养荣汤,没发现也就罢了,如果发现了,他也有办法推说。 叶文镜思考了片刻,心中慢慢镇定下来。 只要现在他还是苏无双的夫君,他就有把握让苏家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叶文静的确是镇定了下来,但是小齐却变得慌乱。 信国公权势大,人品也厚重,朝中推崇景仰他的人有许多,更是受皇帝器重。 若是他有意要对付叶家、对付他们,那他们可有一百种死法等着他们! 小齐心中有些不安,询问叶文镜道: “或许不是信国公呢,或许是什么其他的山匪野盗,对朝廷不满之人什么的…… 可是他们行动巧妙一些,不被府衙发现也是有可能的!” 他实在不想自家主人对上信国公那样一个敌人。 叶文镜只是冷冷地看了小齐一眼,接着道:“信国公极其喜爱君山银针茶,甚至日常的熏香炉中都要放几根君山银针。 那日我被掳走,被那贼人绑在马车上绕了好几个大圈儿,然后被关进了一栋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但在那进地下室之前,我闻到了……君山银针的茶香味。” 叶文镜的双眼犹如萃了毒。 其实他有的猜想还未说出口,当日他对拷问他的贼人说他有三个女儿的事情也是试探。 没想到他说完那些话之后,对面那人果然暴怒。这样看来鞭打他的人是隶属于谁,自然也就不言而喻。 小齐听过叶文镜的解释之后,表面诺诺的应下,内心却在嘀咕。 各家熏香用料本是微末小事,在熏香里加入几根君山银针,这种事情更是细之又细,也不知主君是如何察觉这件事的。 叶文镜则是想起了他当初第一次上信国公府时的情景。 当时他上信国公府的门,只是听说信国宫的独女对他有意。 他踌躇满志的上门,却被信国公府富丽堂皇的装潢、威武庄严的侍从还有如云般的仆从美婢给震慑住了。 他那刚刚被皇帝点为探花郎的小小得意,也在信国公的权势和财富面前烟消云散。 倒显得寒门出身的他愈发低矮穷酸,如同老鼠。 而这点从刚入门就开始膨胀的自卑心理,在见到信国公以及屏风后的苏无双后到达了顶峰。 什么叫如见天人!从头发丝精致到指甲盖儿,从服饰到环配,从妆容到发冠,从头到脚无一不是华贵熨帖。 而他则如坐针毡,因为那件为了面见信国公,临出门时花二十两巨款买的一件丝绸长袍,接缝处的线头在不断摩擦着他那脆弱的神经。 他入座之后,后面的事就更令他难堪了。 在他入座之后,信国公府的侍女就自觉的为他和主人家上茶,上的茶则正是君山银针。 君山银针茶叶状若尖针,汤色橙黄明亮,他因实在没见过这等奇异的茶叶形状,便多看了两眼。 谁料他的眼神才在那茶汤面上多停留了两瞬,便听得屏风后面发出一声娇笑。 顿时他便又羞又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屏风后面的是苏无双,苏无双瞥见了他的神色,嘲笑他穷酸和没有见识! 羞辱如同一张大手子扼住了他的喉咙,又如同左右开弓的耳光扇在他的脸上。 身为顶天立地的男子,他也有自己的骄傲,凭什么任由她和苏家这样作践? 所以他后面更加恭敬勤勉,让信国公府相信了他人品端正、前途无量。 让信国公乖乖将女儿嫁给了他,这才算是勉强胜过了那苏府,征服了那苏无双。 他是如何识得那君山银针的?那是因为在那天之后,他回去恶补了各种茶道文化以及贵族知识。 十大名茶更是每天换着花样泡,只叫别人,不能再因这些微末小事看短了他。 不过纵使他如此勤勉用功、费力讨好,却仍换不得岳家的认可。 信国公府仍是小瞧他! 就说之前百日宴,信国公当面就敢给他甩脸色看,信国公何曾将他这个女婿放在眼中? 怎怪得他暗中谋害苏无双和信国公?明明就是他们不尊重他在先! 这次绑架袭人案就算是他猜想错误,他也要算在信国公父女身上。 就凭他们不将他放在心上的这个态度,也配成为他的妻子、岳父? 叶文镜气血上头,忍不住咳了两下,接着又将心思转到当下。 苏无双骄纵跋扈、任性妄为,信国公目中无人、将他看轻贬低。 他们手上的倚仗不就是信国公的爵位以及他信国公禁卫军的权势吗? 如果地位倒转,信国公成了无权无势的平民甚至罪犯,而他成了当朝新贵,那信国公还敢如此的看低他吗? 叶文镜摩挲着手指,眼神阴冷,等着,信国公! 第46章 册立太子妃 转眼之间,曼曼已经五个月了,已经会简单的说些肉或者是娘等简单的字眼,还可以自己翻身,自己握着拨浪鼓使劲地甩。 甩得脸上的肉一颠一颠的,口水乱飞,惹得大惹的大家哈哈大笑。 距离叶文镜清醒那日,已经过了三日,这日苏无双一边正看着叶成玉陪着曼曼撕纸玩儿,一边想起了叶文镜当日的举止。 叶文镜似乎是有些抵触她的服侍还有她送的药…… 苏无双轻轻冷笑,他的确是该抵触,因为她在他的药里面加了不易于恢复的药粉,为的就是让他慢些好起来。 最好是一直都躺在床上当个活死人,等到她的哥哥和儿子都找回来,等到她的父亲身体完全大好,再直接和离。 可惜她害人的经验太浅,剂量把握不准,最终还是让叶文镜挺了过来。 不过经此鞭打一事,在经过她下药这么一妨害,叶文镜的底子就算是亏狠了。 他就算醒了,大概也没几年好活。 只不过……也不知叶文镜这么抵触她是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 苏无双垂眸,就算他发现了,他也没办法奈她如何。 不是想斗法吗?那就来斗! 苏无双正低头沉思下一步的计划,忽听得门口的小厮来报。 “夫人,宫里来人啦!” 听得这话,苏无双和叶成玉同时望向那个小厮,苏无双开口道:“是传消息的人吗?” 小厮点点头继续道:“是宫里的大太监,说是有圣旨传到。” 苏无双微微一惊,急忙招呼仆从,叫叶家的主子们到前厅去接皇上的旨意。 …… 大太监看底下叶家众人已经候好了,便虔诚地展开圣旨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自古以来,皇家血脉传承有序,家国安宁,皆赖天命所归,祖宗庇佑。 今朕统治天下,承平盛世,子孙昌盛,实乃国家之福。 朕之太子,年岁已长,品性端正,才学出众,宜有贤良淑德之女子为伴,共承家国重任。 叶家之女,品貌端正,德才兼备,深受朕之喜爱与信任。 因此,朕决定册封叶家长女为太子妃,以结秦晋之好,共谋皇家大业。 自即日起,叶家长女需恪守妇道,辅佐太子,共同承担皇家之重任。 朕亦期望太子与太子妃夫妻和睦,共同为皇家血脉传承,为天下百姓谋福祉。 钦此!” 太监言毕,众人皆是惊诧交加,而叶成玉只是眼睛微微颤动,随即跟着母亲苏无双行礼叩拜。 宣旨完毕之后,太监眼含热切的看着苏家众人,对着苏无双说道: “咱家日后可要仰仗您啦!” 苏无双笑笑,吩咐侍女将赏钱给大太监,大太监不动声色地将赏钱揣进兜里,接着就走了,只剩下一屋子叶家众人各怀心思。 婆母刘氏最先乐起来,一边招呼还站不太稳的叶文镜赶紧坐下,一边抚掌大笑道: “儿啊,我看圣上还是极看中你的!你看你因病缺席了这么久,圣上仍愿意将叶家女定为太子妃,可见圣上重视之心!” 叶文镜垂眸,咳嗽了两声,接着低笑道:“母亲说笑了,在儿子重病休养这段时日,府里内外大小事物都是夫人在打理照料。 圣上测定太子妃之时定了少不了各种弯弯绕绕、推拉比较,夫人在此事上定然也费了不少的心呐!” 叶文镜语毕,他以及婆母刘氏的目光都转向苏无双。 苏无双瞬间就想明白了,叶文镜这是点婆母呢! 在丈夫病重卧床不起的时日,妻子却频繁外出交际,纵使她是为了女儿的前程在奔忙,但是若单看对待丈夫这事,论谁来看都不会认为她的行为是贤妻所为。 果然,刘氏在盯了苏无双半晌之后出声呵斥道: “原想着你是个懂事的,没却没想到你的心是不在丈夫身上的,你的丈夫都病得快死了,你还在外面跑女儿的婚事! 这圣上测定太子妃凭借的都是夫家势力、男子功勋,你一个妇人跑来跑去,又有何用?怕不是只为了出去逍遥快活,躲避侍疾!” 叶成玉听得祖母这样说话,心中不忿之情油然而生,刚想出声为母亲辩驳,苏无双却按了按她的手背。 身为子女却顶撞长辈,这不是良家儿女的作为,更不是她一个准太子妃的作为。 只不过苏无双心中仍是无语,促成自家女儿成为太子妃这样的喜事,这叶文镜和自家婆母却要因为自己在外奔走而责怪她。 想了两息,她又懒得去想了,两个逮着机会就知道往死里踩她的东西,她计较个什么?她给他们留什么脸面? 心中想出声大骂一通、狠狠指责他们母子二人的丑恶嘴脸,但是苏无双却并没有那么做。 她想起了她的四个女儿,大女儿叶成玉刚刚被定为太子妃,二女儿叶茹玉和三女儿叶楚玉仍云英未嫁,她的四女儿仍尚在襁褓…… 她垂眸,开口,换了一种说法。 “婆母这话说的,实在叫人伤心。 常言道说的是以夫为天,这夫君病重一时当不了我的天,我身为叶家主母自然也要独当起一面来。 不说这迎来送往,操持里外,就说主君那请病假的帖子也得由我亲自书写,再由我父亲信国公,交给了吏部侍郎,夫君这才能不用担心职位空缺太久,被人顶替,才能安心治病。 夫君病情严重,按照惯例,是该转到个闲职,停他个一年半载,好好养病才是。 是我父亲信国公托了好大的面子,才让那职位不动,只等夫君病好了就官复原职。 而信国公和吏部肖侍郎向来有些交情,没准还能看在夫君这些年勤勤恳恳的份上,在那三年考核之期时,为夫君的政绩上添上几笔呀!” 苏无双说完这些话,抬头看了一眼婆母和叶文镜的神情,看他们两个低头缄默不语,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心下冷哼,继续期期艾艾地道: “皇上治官严谨,过不了日就要只会就要家属汇报病情,时不时会派御医来探查官员病假情况。 夫君卧床不起,他的同僚好友也时常来探望。 而家中无男子,我作为叶家主母不得不里外操持,又是女儿婚事又是丈夫病重,不仅得打点御医还得招待同僚上下,恭恭敬敬、勤勤恳恳,却还要遭受婆母的嫌弃! 我真是……呜呜呜呜……” 苏无双说到动情处竟然嘤嘤哭泣起来,她哭得梨花带雨,看着好不凄惨可怜。 第47章 最重要的事 苏无双先说她和她娘家因为叶家郎君这次生病,为了保住他的职位做出了多少贡献。 又提出夫君卧床不起后,有些迎来送往,接待客人是她必须做的事情,避无可避,实在不能挑剔。 相比之下,刘氏抓住不守妇道这点子不放,实在是刻薄偏激。 刘氏听着苏无双辩解,内心烦闷,苏家的确是为他家儿子是仕途上付出了许多,每当苏无双说起这个,她也不得不暂时低头。 再加上苏氏这一哭,就更显得她是个只会苛责儿媳的恶婆婆一样! 看苏无双哭得越来越凄惨,看着两侧的仆人的眼神已经有些忍不住的往这边瞟,刘氏有些心虚,开口道: “我不就说了两句玩笑话嘛,你看你看看你,动这么大的气!” 苏无双听得此言,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望着刘氏。 “若是能得婆母体谅,儿媳自然是最开心的。” 刘氏听言赶紧也顺坡下了,“对,对,你终究还是辛苦!” 一旁的叶文镜听得苏无双说起信国公对他职位的护持,心中就有些想冷笑。 也不知这女人说的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自然是好的,若是假的,哼哼。 叶文镜刚想出言讽刺。 叶成玉已经上前一步安抚苏无双,边安抚边还说道: “母亲也别心急,皇后娘娘与母亲素来有些交情,之前还说要送些女官来帮衬教养,还要顺便帮你母亲料理家事呢!” 听到叶成玉说的话头,叶文镜止住了嘴。 待听完叶成玉的话,叶文镜和婆母刘氏心头皆是微微一惊。 这苏无双还有皇后娘娘有交情啊,那这次叶成玉被定为太子妃的事…… 怕是信国公府出了大力! 想到这里刘氏的气焰又萎了三分,出言道:“这几日你也着实劳累,如今主君醒来了,你可以稍稍休息会儿了……” 苏无双垂眸掩住目光中的冷意,躬身的一礼后便带着叶成玉回到了渊月阁。 回到渊月阁的苏无双拿着女儿递过来的温热帕子,面无表情地擦着脸上的泪。 心中也有一些悲戚难受。 女子在后宅行事总是艰难,眼泪不过是武器之一罢了。 叶成玉帮母亲擦去了脸上的泪痕,又帮她去掉了头上的钗环,直到要帮母亲洗手的时候,苏无双制止了她。 苏无双的情绪已经不复刚刚那么低落,她捏着女儿的手轻声道:“好了,这些让下人来做,你来坐着同我说说话。” 叶成玉也是笑的温柔,坐下来同母亲复盘起了她为什么能当上太子妃。 母女两人猜想,大概是那天皇后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太后的手伸的太长,荀家人太过气焰嚣张,不愿意与荀氏有关的邹芸当太子妃。 这才使了什么法子,让皇上改变了主意,选定叶成玉成了太子妃,而不是原先定的邹芸。 “这样看来,皇后娘娘在宫中也是有些底蕴,这样全心全意的为太子求娶你,这是重视,也是满意,日后定不会亏待了你。” 叶成玉小脸儿微红,眼睛晶亮,“皇后娘娘诚心以待,我日后一定也会多为皇后娘娘分忧的。” 苏无双露出浅浅的笑意,有些揶揄道:“难道你只为皇后娘娘分忧吗?” 成玉听得小脸儿更哄不了人,低头不说话了。 羞涩了片刻,叶成玉又开始思考以后的路来。 皇后的位子看起来风光荣耀,实际上就像她的母亲一样,管理后宅、处理往来、打理产业、操心子嗣处处都要耗费心血。 皇帝的后宫又与普通的后宅有所不同,贵女嫔妃们都牵扯着世家大族,明面上的人情偏爱实际上都是朝堂上的暗流涌动。 所谓真心情爱不过是哄骗愚人的把戏,谁要是真信了,谁才是真的傻瓜。 叶成玉正暗下决心要好好的走这一条注定艰辛的道路时,曼曼却突然蹭过来,发出奶声奶气的心声。 【太好了,太好了!大姐和太子良缘喜结,他们会一生一世一双人哦!太好啦!】 叶成玉刚听完这话脸色突然爆红,头低的恨不得垂到胸口上,而是苏无双则是将目光平移向了窗外,嘴角微微掀起。 她想着,也不知道小女儿曼曼这次的心声到底是预言还是祝福。 若是预见未来的话,按照曼曼的说法,一世一双人,太子未来成了皇帝会不收嫔妃? 这种事…… 苏无双闭了闭眼睛,就当它是个祝福,凡事是总是不要抱太高的期望,免得到最后是自己伤心落泪。 看着女儿低垂的头,伸手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也不知道大女儿听到小女儿的心声没有,若是没听到是最好,若是听到了…… 苏无双沉思半晌开口道: “为人妻、为人媳,你知道最要紧的事是什么吗?” 叶成玉抬头,思考了一会儿,接着答道:“修德言容功,掌家持业,教养子嗣,记住不要给娘家抹黑,让夫家难做。” 苏无双听了叶成玉的回答,是标准又完美的答案,但是苏无双却摇了摇头。 “不对…… 最要紧的……是你自己,你的喜怒哀乐,你的身体康健,你的所思所想……” 叶成玉听了母亲的回答,却是愣住了,不知该作何反应。 苏无双轻抚女儿的背部,也看了一眼,趴在一旁静静听着的曼曼。 “你教养出众,贤淑过人,凡事总替别人考虑,却总是忽略了你自己。 我不担心你闯祸出事,只担心你委屈了自己。 小时候你看妹妹们幼弱便总是让着妹妹们,长大了,看着母亲辛苦便想着帮母亲分担。 别人若是要进一分,你就要退一分,只因你心中其实不愿意起争执,起纷乱。 可我今日要说的是,别人若要进一分,你若不想让,那就不要让。 人生苦短,女子甚难,既生一遭,要快快活活的,不要把苦痛眼泪流给自己。 就是有人惹了你,打不着他的耳光,你告诉我。 娘亲自上阵去帮你报仇,打不着我跳起来也得给他一大耳刮子。” 叶成玉早已听得泪眼婆娑,听到这里又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苏无双眼含着泪也笑了。 “唉…… 你也是娘的心头宝,你哭了,娘也心痛啊……” 第48章 散财 叶成玉听了母亲的话哽咽得说不出话。 从小到大,不管是学堂的夫子还是其他男性长辈都教导她要恭顺勤勉,为父为夫为子。 只有她的母亲告诉她,身为女子要为自己多考虑一些。 或许是母亲在遭受了父亲的背叛之后,更懂得怜悯自身,又或许只是她身为女子对同是女子的她的肺腑之言。 又或者,只因为她是母亲。 叶成玉知道世上大有那种那柳姨娘那种不爱护女儿的母亲在,因此才对自己的母亲格外感恩。 从小母亲便教导她要锻炼自身,读书习字,告诉她为人最重要的便是自身的本事和体面。 而如今的一番话更是告诉她,母亲永远是她最为强大的后盾。 她永远也不用担心在外面受伤,因为她有母亲这个强大而温暖的港湾,永远在等着她回家。 叶成玉和母亲聊完只觉得母亲真的辛苦,也是真的疼爱她,她暗暗下定决心,定要让母亲脱离苦海,同时好好照拂母亲和妹妹们。 而曼曼听完苏无双的话,只觉得自己这个凡间的母亲和天宫的母亲一样,是疼爱子女入骨的。 同时她也越来越觉得自己凡间的这个母亲的亲切可爱,她忍不住抱住自己母亲苏无双的脸蹭了又蹭。 母女三人温存了一会儿,叶成玉擦去母亲脸上的眼泪,又是欣喜又是宽慰地道: “放心,母亲,我知道爱护自己的,一定不会让您担心的!” 苏无双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闲话,叶成玉突然提起今日白天母亲在堂上说起的那番话。 “父亲如此对待母亲,母亲还让外祖父保留父亲的职位吗?” 苏无双垂眸道:“你外祖父自有安排。” 对女儿父亲的算计,想来还是不要在女儿面前说透的好。 看母亲胸有成竹的样子,叶成玉这才稍稍宽心。 苏无双与女儿夜谈之后,心思也敞亮了不少。 想到自己的女儿是准太子妃,而叶文镜和婆母又是一副无赖的嘴脸,更让她坚定了和离要一刀分清的心思。 苏无双是想着,到时候可千万不能让他们有机会再缠上来上来纠缠不清! 于是乎,第二天一早,苏无双便叫了打理铺面的李总管,以及紫云钱庄的大掌柜来。 苏无双承接了江南富商郭家三分之一的财产,京城的锦荣钱庄,紫云钱庄都在她的名下。 还有很多铺面,田庄酒楼商铺,客栈等等,这些都是明面上的叶家人知晓的她的嫁妆财产。 苏无双盘点着手底下的账面。 锦荣钱庄是郭家的分店,最大的股东还是郭家,不过紫云钱庄则是她用自己的资产在京城边儿上开的小钱庄,里面的利润和流动资金自己都可以取用,大概有二十万两。 还有一些玉器铺子、丝绸铺子、首饰铺子、酒楼等等,这些年积起来的底子也有个三十万两。 客栈田庄这是细水长流的生意,这些年的积累也有个几千两。 还有一些出租的铺面,佃出去的田地,杂七杂八的加起来也有个几千两。 这能捏在手里的钱就有近六十万两,苏无双食指敲着桌子盘算,底下几个掌柜的在底下恭敬的候着。 苏无双先叫紫云钱庄的罗大管事,到跟前和他单独吩咐着: “一直听说走盐路的魏老板一直想买走我这手里的紫云钱庄,去和他谈谈,可以打包卖给他,底价五十万两,后续如何再和他谈。” 罗大管事是今日被叫来,还以为有什么生意上的调整和变动,一听大股东是要变卖紫云钱庄,吓的脚一软立马跪下来道: “东家怎么突然将紫云钱庄要出手呢?这只因钱庄才刚刚做起来,如今正是得人心的时候,可不能轻易变动股东啊! 再着说这铺子里的店员跟着东家才安定了两年,这如此突然的变更股东,他们也不好再找下家呀!” 苏无双抬眼看了一眼大管事眉头紧皱的模样,心知他是害怕钱庄变动股东,他自己大掌柜的位置坐不好。 便开口说道:“魏老板眼光独到,行事老练,经营钱庄要的就是信誉和守诚,相必魏老板也不会轻易地变动人员,你和铺里的伙计自然是不用担心。” 大掌柜心中仍是惶惶不安,紫云钱庄背靠锦荣钱庄正逐步获得周边民众的信任,做得蒸蒸日上,而在此关头苏无双却突然将钱庄出手…… 在这种欣欣向荣的时刻,苏无双为什么要做收紧财路,缩小生意事呢? 苏无双自然不是个傻子,她出手紫云钱庄自己也是很舍不得,毕竟这也是她的心血。 钱庄是能做起来,手里的流动资金就更充足,跑动生意等等的就更加方便。 如今苏无双准备将钱庄和那几个明面上的铺面酒馆都卖掉换成银票,为的就是散财! 钱庄铺子和酒店等等之类的都是叶家人知晓的财产,叶家人知道她手上拿着这么多赚钱的铺子,如此丰厚的嫁妆还怎么舍得她离开? 将自己的资产换成银票然后再…… 苏无双正低头沉思下一步的举措,抬头却发现大管事仍然愁眉苦脸地望着她。 管事踌躇着道:“东家你要卖了紫云钱庄,莫不是……” 大管事停住不再发一言,眼睛紧紧地盯着苏无双的神情。 苏无双看这个神情就知道大管事这是疑心她的资产破产,以为她要撤资跑路,这才如此警惕小心。 这世家大族就算内里囊空如洗,外面也要装的风光漂亮。 只是因为一旦这世家大族有倾颓的迹象,那么这棵大树上的猢狲就会偷的偷,抢的抢,树下的虫蚁侵而食之,只会让这棵大树倾颓得更快。 所以那些鼎盛氏族若是内里无钱,往往是借钱、当东西,也要维持他的体面和尊荣。 这做生意亦是如此,买卖资产这可是倾颓的前兆啊。 思及此苏无双笑了笑道:“你是担心我破产,后面你投资与我有关系的生意全都要受牵连,是不是?” 大管事听得苏无双的话,头上冷汗直流连忙道: “没有的事儿,东家背靠江南郭家,资力雄厚,怎么会破产呢?想来只是资金调整罢了。” 苏无双笑弯了眉眼道:“也不怪你担心,主要这消息太突然,我处理的也比较局促。” 大管事心生迷惑,什么消息? 只听见苏无双继续道:“就在昨日,我家长女被皇上钦点为太子妃!” 第49章 海运商队 苏无双道:“就在昨日,我家长女被皇上钦点为太子妃!” 大掌柜听得苏无双的话,惊了一跳,也不怪他不知道这消息,主要是因为紫云钱庄距离叶府和皇城还有一段距离,他消息不甚灵通。 罗大掌柜震惊完才反应过来没有恭贺,急忙堆上笑脸儿恭喜道: “东家!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啊,喜事儿啊!” 苏无双笑道:“的确是喜事,我的女儿既成了太子妃,我这个母亲也是要受人瞩目的,太子妃实在不该有一个重商重利的母亲。” 苏无双的话说到这儿已经很明了了。 她的意思是,她的女儿既成了太子妃,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也是京城妇人的表率。 商人轻贱,太子妃之母怎么能够坐拥如此巨大财产,不仅招人眼红,也让人轻视,所以这才要缩小规模,减少经营。 但实际上这个理由只是苏无双明面散财的理由,主要还是为了她和离后叶家能对她、她的女儿们少些纠缠。 苏无双心中暗自叹气,可怜她的孩子有这样一个母亲,选了那样一个夫婿,还要做这样的手脚,自己的钱财也不能全数给女儿们傍身。 不过还好她终究是有许多叶家不曾知晓的私底下的资产,用那些给女儿们做嫁妆也是极丰厚的。 想到这里苏无双心中稍稍宽慰,她抬起眼又望向罗大掌柜,罗大掌柜的心中还在盘算得失,见苏无双的眼神望过来,立马又恢复成笑脸。 “东家竟然有这样天大的喜事,那我得赶紧回去,还得赶紧回去跟伙计们好好说说呢,他们也一定替东家高兴呢! 至于东家您吩咐的事儿,您就放心的交给我!我日后还要好好的依仗东家您呢!” 苏无双点点头,罗大掌柜的便退下了。 随后苏无双又吩咐了其他的酒店铺面的管事和掌柜的来,告知了他们,或削减经营或出售铺子的决定。 他们本也是震惊抗拒,在苏无双解释之后又纷纷恭喜。 毕竟东家攀上这样的势力,他们受益的可不止一星半点儿,苏无双用人只凭本事,要他们本事还在,苏无双就不会轻易解雇他们,跟着这样的东家他们总是能受益的。 处理完了钱庄铺面的生意,苏无双又盘起账来,今天他们过来也带来了近些年的余额,加上之前的积攒,还有预计卖出铺子的钱数,自己将会有一百二十万两现银。 这个数字一出来,苏无双又犯了愁,虽说她是要散财,可是这么大一笔她往哪里散呢? 思来想去总是想不到好的方法,索性搁了笔,站起身来,准备去看看小女儿曼曼。 正巧这时大女儿叶成玉抱着小女儿曼曼从门外走了进来。 “母亲近日在忙些什么呢?我有能帮忙的地方吗?” 一边说着一边让丫鬟奉上热茶,“这是外祖母前些阵子给我的祁山红茶,这茶香有果香兼之兰香,外祖母说母亲一定喜欢呢!” 苏无双听得此言笑着捧起茶闻了一下,果然是香味独特,接着又浅尝一口,味道是鲜醇甘厚,回香馥郁。 喝完苏无双便笑了起来,“你外祖母是最知晓我的喜好的,我这里也留了些好东西,下次也要带给她。” 被放在摇篮中的曼曼听到母亲和大姐的对话便要挣扎着站起来,想要去够苏双手中的茶盏。 【我也要尝好喝的茶,我也要尝!】 苏无双见状便将手中的茶盏移到了曼曼的鼻端。 “给你闻一闻就好了,你太小了,可不能喝这茶。” 曼曼听了苏无双的话,不情愿地嘟起了嘴。 但是紧接着她也就不再计较了,她仰起了脖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将那想将那茶水都吸到肚子里。 【哎呀,哎呀,好香啊,可惜天上的人儿喝不到这茶,不然都要下凡来啦!】 “噗嗤!”听了曼曼的话,苏无双叶成玉皆是暗自好笑。 苏无双笑完突然自己想起了什么,曼曼说起天上人也想喝茶,她则想起了郭家表哥说起的大虞朝之外的人也喝茶的事情。 说是在好几个朝代之前,有海外的船队将本土的茶叶带到了国外。 当地的皇室尝过之后觉得十分特别,便互相推广,渐渐的饮茶的习俗便也传播开来。 但是那地方的气候并不适合种植茶叶,茶叶只有从他们这里经过海队运输才能到达当地贵族手中。 物以稀为贵,又有商人造势,于是那里的茶叶便贵如黄金。 苏无双那郭家的表哥察觉到其中有商机,便想趁着大虞朝解放海禁之际,自己组建一支海运商队,来往两地之间,倒卖茶叶以及其他特产。 苏无双又想到自己手上的难题,想着若是自己在京城散一部分财,再将大头的银钱投入到这海运商队之中又会如何? 茶叶…… 苏无双望着红艳明亮的茶汤中浮浮沉沉的茶叶,陷入了深思。 她其实并不算特别了解海外贸易的关窍,知道茶叶贸易这一事也只是听她郭家表哥曾经说起过。 若是自己将大头的赢钱投资出去,手上自然也是没有空钱干干净净,明明白白。 可若真是打了水漂…… 望着茶盏中升腾的雾气,一旁的曼曼突然发出心声。 【咦,我怎么看这茶叶金光闪闪的!】 苏无双听得此心声又发出轻笑,打了水漂也算了,总归她还有钱给几个女儿做嫁妆。 把这钱投给那郭家表哥也算全了郭家的照拂之恩!毕竟自己有如今的身家,也是少不了郭家的帮扶照看。 想到这里苏无双下定了决心,她决定将一部分钱捐给朝廷,一部分钱捐给善堂,还有一部分钱将捐给朝露学宫,剩下的钱则全都投到这海运商队中去。 打定了主意,苏无双也安下心来,那就等着将账面收回,还有其他债务结清,再就是捐款投资的事儿了。 母女三人正乐融融,突然听到有人来报说道: “夫人,大公子回来了,说是要拜见您呢!” 第50章 大公子叶宴石 “夫人,大公子回来了,说是要拜见您呢!”门房恭敬的禀告着。 苏无双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接着吩咐道: “叫大公子先候着,待我更衣过后,再让他进来。” 吩咐完后苏无双心中生疑,叶宴石怎么回来了? 二女儿叶茹玉和柳姨娘生的大公子叶宴石如今同在朝露宫读书,如今大公子回来了,而叶茹玉仍是没有回来,苏无双心情有些低落。 她这个二女儿自小就冷情冷性,与她不甚亲近,之前是只她生曼曼的时候回来了一次,这次一去学宫过了三个月了也不肯回来。 苏无双又缓了缓心情,心道,女儿不来,她就过去嘛!等得了空要去学宫看一看她。这样想心情苏无双才不复低落。 她安抚好大女儿又哄睡了曼曼,这才像这才换了衣裳去往前厅。 前厅之中叶宴石已经等候多时了,待苏无双上主位坐定之后,叶宴石这才恭敬拜见。 “母亲,许久不见了,儿子前来拜谒。” 苏无双点点头,抬眼打量了一眼叶宴石。 叶宴石是叶文镜的第一个儿子,与她的大女儿也成玉同月出生,正妻生了女儿,通房丫头却生了个儿子。 不知叶文镜的偏心是不是就从那时候开始的。 如今的叶宴石与他大女儿同岁,如今长得是玉树临风,行事也是温文尔雅。 据说还是学宫中为人称道的“书君子”。 可惜连枕边人都敢欺瞒蒙骗她,他这副这谦谦君子的模样如今的苏无双怎敢相信? 听到叶宴石的问安苏无双只是点头浅笑,“你看起来精神不错,不知最近学业如何呀?” 叶宴石听得苏无双的话,笑眯了眉眼。 “多谢母亲关心,儿子一切都好,学业也是游刃有余。” 苏无双点点头,刚要问起二女儿的状况,叶宴石突然发问道: “儿子今日归家来也是想看看柳姨娘,可是今日回府却听得下人说到柳姨娘好像犯了什么事情,母亲能替儿子解惑吗?” 苏无双抬起眼眸看了一眼叶宴石,轻轻笑道: “原是前些阵子家里入了贼人,惊扰了柳姨娘,柳姨娘吓得发了重病,被我迁到自己庄子上去养了。” 原来是知道自己的生母出事,赶紧从学宫赶回来的呀,苏无双双眼半阖。 还真是个大孝子呢! 听到苏无双的回答,叶宴石点了点头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 “母亲宅心仁厚,儿子甚为感激,只是儿子还有一些东西想要带给柳姨娘。 不知母亲能否派人将我带去那庄子上,让我看望一下柳姨娘呢?” 苏无双低头饮了一口茶,半晌不语。 若叶宴石是知道了柳姨娘出事才赶回来的,必定是知道了些内情,那如何也应该得知柳姨娘被赶出府是所为何事。 如今苏无双遮掩,只是因为此事实在不太光鲜,在自己庶子面前说这种话也实在是落人脸面。 就算如此,对于嫡母处置自己的生母,他面上倒是毫无反应,这可真是有意思。 苏无双喝了茶又稳了稳心神才道: “柳姨娘那病发得急,不过好在是治住了,听大夫说目前她要静养,不能激动,怕是不好见你呢!” 叶宴石听得苏无双推脱的话也没有多说什么,微微挑眉后又行了一礼。 “母亲说得有理,那儿子就先退下,去拜见祖母了。” 苏无双点点头,叶宴石便退下了。 在叶宴石退下的瞬间,他脸上恭敬谦卑的神色立刻变了,变成了一副冷漠疏离的模样。 他这个嫡母身份高贵、资产丰厚,对他这个庶子也算说得过去,他唯一不满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他不是从嫡母肚子里出来的。 他自己才思敏捷、聪颖过人,学宫的成绩名列前茅,他自己却是个庶出。 虽说有嫡母在上头撑场面,可他自己心里总觉得低人一等。 如今却又听到家里的仆人传递消息,说是他的亲生母亲柳姨娘因为与人私通而被抓了起来,他这个儿子实在是是觉得自己的亲生母亲无用无能。 此次他回来探望也只是为了堵有心人的嘴,免得有人说他不孝亲母。 既然被拦了,那他也就懒得去费那劲了。 拜见完了嫡母,叶宴石又想起了自家大姐,听家中的下人说自家大姐好像被皇上册封为了太子妃? 那可真是风光! 不过如今太子体弱多病,实在是难堪大用,倒不如襄王才能卓越,出类拔萃。 如此看来他家大姐这个太子妃的境况怕也是不容乐观。 想到这里,他冷哼了一声,女子总是要依附男子的,叶家还是要靠他…… 不过她毕竟是太子妃,事有万一,若自家大姐真能撑成皇后娘娘,或许也会对自己有所助益。 身为女子,生来就是要为家中的男子做助力的,尽管他不太看好太子,不过…… 聊胜于无嘛! 待会儿拜见了祖母之后,还是去她客套一番! 叶宴石打定了主意,脚步不再迟缓,便往祖母刘氏住的地方去了。 …… 自从叶家大小姐被点为太子妃一事被礼部昭告天下,苏无双手上的帖子就没有停过。 不是祁安县主邀请的品茶宴,就是工部侍郎夫人邀请去听戏,苏无双一概用为准备女儿婚事的借口给拒绝了。 直到这日建安侯夫人给她下了一个赏花宴的帖子。 建安侯夫妇是与信国公一起为先帝打天下的,她虽是女子,但志气却不输男儿,进可上阵杀敌,退可整顿军纪,巾帼不让须眉。 因为常戴红巾,被世人称作红巾将军,又凭着丈夫和她的功名,赐一等诰命加身。 能文能武,又身份尊贵,自然受京圈官眷们的推崇拥戴。 如今的建安侯夫人年事已高,但在京城官眷中仍有不低的威望,她的面子,苏无双还是要给的。 苏无双要去建安侯夫人的赏花宴,曼曼自然也要跟去。 也不知为何,将信国公府送的护心石还有小玉佛带在曼曼身上后,她总是精力充沛,仿佛有使不完的劲。 将她带出去,参加宴会,也好消磨消磨她的精力! 这日,苏无双将皇后娘娘送来的教养嬷嬷以及管事的女官安顿好之后,苏无双便带着曼曼启程去建安候夫人帖子上所说的紫藤苑了。 如今正是紫藤花开得正浓艳的时候,建安侯夫人所举办的紫藤花宴就在那一串串开得蓊郁的紫藤花下。 到达紫藤苑时,曼曼已经因为路上车马劳顿颠簸而睡着了。 苏无双只好将曼曼放到马车上,先让她休息一会,顺便将自己带的大部分护卫丫鬟都留在了马车旁,又留下一位信国公给她的暗卫高手,苏无双这才入了紫藤苑,去拜见建安侯夫人。 她才刚入紫藤苑,还没来得及欣赏如瀑的紫藤,苏无双身旁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嘲讽。 “有些人真是好命哟!自己轻薄无行、才疏德薄,却摊上了个爱妻如命的夫君,生不出子嗣却仍被爱若珍宝! 寡廉鲜耻、心术不端!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蒙蔽了皇后娘娘,却将一只灰麻雀,装作了金凤凰! ” 第51章 贵妇发难 “有些人真是好命哟!自己轻薄无行、才疏德薄,却摊上了个爱妻如命的夫君,生不出子嗣却仍被爱若珍宝! 寡廉鲜耻、心术不端!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蒙蔽了皇后娘娘,却将一只灰麻雀,装作了金凤凰! ” 听得身旁的嘲讽,苏无双转过身来,目光冷冷的扫向发声的人。 原来是邹芸的生母,威武侯府的长房夫人荀夫人。 苏无双心中冷笑,这威武侯家可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厉害,二房夫人是个爱捕风捉影、口无遮拦之人,长房夫人也是言辞刻薄、不识分寸。 荀夫人怕是早就得知了一些内幕消息,以为她的女儿能当上太子妃。 结果却被苏无双横插一脚,现在连太子侧妃也没做成。 苏无双伸出一只手扶了扶头上的云鬓。 其实她心中也不愿多计较什么。 这位威武侯家的寻夫人是荀家同辈中的小女儿,是有些被娇宠惯了的,性格使然,苏无双也不想多搭理。 自家女儿抢了人家太子正妃的位置,人家怨恨嫉妒是情理之中,苏无双也懒得辩驳。 可是她居然说自己轻薄无行,却摊上了个好夫君? 生不住儿子却被叶家宠上了天? 还说自己的大女儿是灰麻雀? 这怎么能忍? 苏无双冷笑一声,立刻反唇还击。 “是不是灰麻雀还暂未可知,不过我知道荀家子女是什么德行品质,毕竟他家是自比伏羲女娲,无人证婚也想‘滚磨合婚’!” 苏无双说话拐弯抹角但是却狠辣尖酸,听不懂的人云里雾里,听得懂的人心里却早就耻笑开来。 原来荀家曾有一房兄妹乱伦,乱伦之事,倒反天罡,为世俗礼教所不容,很难想象这种逆天悖理的事情会发生在礼教严苛的荀氏一族。 可它就是发生了,而在处置这对荀家兄妹时,还有人将事情泄露了出去,让荀氏成了整个世族圈的笑柄。 当然这件事后来被荀氏花了大力气压了下去,那对兄妹中的男子还在,不过有人看到说他是形容枯槁,而女子却已经是不知所踪了。 伏羲女娲也是兄妹相交,不过他们是人类始祖,自然是供得敬得。 而荀氏又是哪门子的高山仙人,娘家出了这样的丑事,还有脸指责她不守妇道、她的女儿浅薄无能? 荀氏听了这话气的双眼通红,荀家乱伦的那对兄妹正是她的兄姐,她自小就以累世大族的高门贵女自称,却不想再八岁那年出了这样的丑事,连同整个家族都蒙羞不止。 她将此事作为人生污点,旁人半个字都不能再提。 今日却被苏无双这样当众说出,就算苏无双她拐弯抹角可照样也是落人脸面,打她耳光! 荀氏气的牙根儿痒痒,可是还是要保持仪态,她强牵起笑意说道: “呵呵,不管如何也自是比不过叶夫人是那白眼恶狼、负心娘娘。 自家夫君勤勤恳恳为娘子求药,遭山匪劫掠殴打,妻子家的,不服侍夫君、查找凶犯,反倒不事姑舅、不安于室,将府中管得家翻宅乱!” 苏无双都要给气笑了,什么负心娘娘?这世人颠倒黑白的功力果然是一绝啊! 还有那什么勤勤恳恳为妻子求药,却遭山匪劫掠殴打? 噗!那叶文镜就是这么宣传自己被劫掠殴打一事的吗? 家翻宅乱……说的大概是她处置柳姨娘那次的事情…… 呵呵,她只要做,世人总能找出她的问题,只要那人想,总能用各种方法抹黑! 苏无双眉眼冷凝,正思考如何应对,只见那方荀氏见苏无双沉默,以为戳到了她的痛脚,自以为是地继续说道: “无德无才!那皇后娘娘也不知是……” 荀氏正说的起劲,后面的话呼之欲出,却听得身旁传来清越沉稳的声音。 “也不知皇后娘娘是不是瞎了眼?” 荀氏瞳孔震缩,惊恐转身,身后出声之人居然是皇后林霜月! 林霜月穿着一身淡紫绣金吉服,发色如墨,盘得精致端庄,顶上一支精妙绝伦的凤钗,今日的她,艳冠群芳。 荀氏见到来人吓得赶紧跪地请罪,“皇…皇后娘娘,臣妾可没有这个意思!” 林霜月浅浅一笑,挥动衣袖,衣衫上的凤纹流光溢彩,接着狠狠地甩了荀氏一巴掌! “皇上和本宫亲选的贵戚,哪容得你一介闲妇说三道四?” 荀氏跌倒在地,她咬着牙,眼里尽是不甘,林霜月见到她的神情,却仍是眉眼弯弯。 “又或者,该去和荀阁老讨教一下,问问他到底是如何管教子女的!?” 听到此言荀氏怔缩了一下,随即恭敬地拜服道:“皇后娘娘恕罪,臣妾言语不当,冒犯了皇后娘娘的尊严,臣妾罪该万死,请皇后娘娘责罚!” 林霜月又是娇笑两声,道:“荀阁老果真是极会教养子女的呢!” 接着话锋一转,冷冷地道:“你冒犯的不仅是我的尊严,还有皇室的体面! 你以为你一句不配,打得是谁的脸?是皇家的脸面! 荀氏,你好大的胆子!” 荀氏之前说那叶成玉配不上太子,意思是叶成玉德行不足,不堪其位,但是若是反过来那意思不就是皇上和皇后有眼无珠、见识浅薄? 更何况皇家威仪常人不可轻易侵犯,荀氏一口一个皇后娘娘识人不准,这不是明晃晃的侮辱是什么? 荀氏听得战战兢兢,终于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匍匐在地,不停地求饶。 “求皇后娘娘恕罪!” 林霜月已经坐在了下人搬来的太师椅上,她抚摸着小拇指的护甲,轻轻叹息道: “今日的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说到底是你诋毁了未来的太子妃,该如何做,你自己看着办……” 荀氏听得此话心沉了沉,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苏无双,心下一横,向苏无双拜服道: “叶夫人,我口出狂言,唐突了叶夫人,求叶夫人包涵原谅!” 皇后娘娘在一旁训斥着荀氏,苏无双则正看着自己的纤纤十指,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一边看着自己的手指,一边还和身旁的丫鬟聊天。 “剑兰,你说我是不是该换个指甲颜色了?” 抱着曼曼的剑兰闻言笑眯了眼道:“我觉得上次夫人染得那个藕荷色就极衬夫人呢!” 荀氏看得主仆二人对她满不在意的模样,心里恨得牙痒痒,但还是再次出声道: “求叶夫人包涵原谅!” 苏无双这才反应过来一般轻轻地捂起了嘴,“哎呀,邹大夫人怎么向我请罪呢!我可受不起!” 第52章 舆论翻盘 看到苏无双如此做派,荀氏心里忍不住呸了一声,心中忍不住骂道,矫揉造作! 但是面上仍是一副诚心诚恳的模样,“没有没有,哪里的话,您是太子妃生母,皇家贵戚,妾身自然拜得!” 苏无双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她足足让荀氏在地上跪了小半刻钟,这才佯装忘记,请示了皇后娘娘之后将她扶起,直气得荀氏双眼通红才肯罢休。 对于荀氏腹诽,苏无双自然是不在意的,她当然知道她的装模作样惹人不快,可是她的对家又何尝不是捉住她的错处往死里踩? 若有机会苛责整治,自然是要他们好好地长长记性! 皇后娘娘一顿斥责,终是将荀氏训了个服服帖帖。 苏无双自然也是解气,可是心里终究是有个疙瘩。 叶文镜将他的遇袭对外说成是勤勤恳恳为娘子求药,反遭山匪劫掠殴打。 将她塑造成了一个轻薄无行、忘恩负义的女子! 这些话后面怕还会说,信国公薄情无义、刻薄寡恩,待女婿连陌生人也不如! 找不出真正的幕后黑手,就抹黑她和信国公府? 那也来试试她的恶意栽赃! 趁着皇后娘娘和建安侯夫人寒暄的功夫,苏无双借口要去看看曼曼。 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她悄悄地在身上做了些手脚。 在苏无双做手脚的同时,曼曼似乎有感应似的,醒来了。 望着马车中揉着眼睛的曼曼,苏无双慌忙地放下了撸起来的衣袖。 曼曼歪了歪头,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看到母亲的笑脸,她接着又朝苏无双伸出双手。 【娘亲抱抱~】 看着粉雕玉琢的曼曼,苏无双刚刚愤恨悲凉的心情也变得轻松。 “走,我们一起去看皇后娘娘!” 本来曼曼还在想刚刚身体的不舒服,在听得此话,她现在满心里就想着皇后了。 曼曼心里刚刚感受到刺痛不适,这才醒来,看到母亲在眼前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接着又苏无双转移了注意力,婴儿脑袋的曼曼便很快忘了刚刚的疑惑。 …… 曼曼在皇后娘娘怀中颠得起劲,心声也吐露的起劲。 【皇后娘娘真有福气!她亲生儿子躲过死劫之后也苦尽甘来啦!养子稳坐帝位,亲子身体越来越好,最后亲子竟了成了名震大虞、武艺不凡的将领!这都是皇后娘娘的福报!】 苏无双听到曼曼的心声,心中也漾起甜蜜,她终究是帮到了这位儿时的玩伴。 若林霜月知道自己亲生儿子身体变得比普通人还要康健,并且本领高强,怕是会高兴得落泪! 今日也是,虽然说林霜月斥责荀氏也有为自己儿子出口恶气的缘由,但最后还是不着痕迹的将体面端给了她。 即便是两个人身份悬殊,但苏无双仍觉得两个人的心变得更近了。 自己的女儿有这样一个赤诚真挚、良善护短的婆母,想必也不会如自己过的这样一这般艰难。 想到这里,苏无双心中愈加高兴,也与皇后娘娘说了许多心里话。 有一瞬间两人仿佛还是那两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苏无双心中开心,不知不觉也与建安侯夫人说了许多话。 这才知道,建安侯夫人举办这紫藤宴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原来建安侯夫人早年与夫君同先帝四处征战,身体不慎受伤难以怀子,多方调养直到中年才得了一子。 一直是精细养着,可惜她的儿子先天不足,双足难以站立,是个半残之人。 尽管建安侯与建安侯夫人花费各种心力去医治,却是没有半点儿好转,于是她的儿子就只能一直坐在特制的轮椅之上。 办这紫藤宴也是为了看各家贵妇有没有相熟相知的名医人脉,看看能不能治好自家儿子的先天之疾。 真是可怜,苏无双心想,正想与建安侯夫人深聊些什么是时候,却突然听到曼曼的心声道: 【哎呀,这位老夫人功德颇深,却也有血债未还,若是再耽搁下去,她儿子的腿大概就要废了,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苏无双听得心头一惊,什么再耽搁下去,她儿子的腿大概就要废了? 听着曼曼的口风,似乎将侯夫人的儿子还有在站起来的可能? 若是能将近曼曼口中这建安侯夫人的血债解了,是不是他的儿子就能站立如正常人一般? 那这位巾帼英雄定会欣喜不已,同样也是大功德一件,必能为自己的子女积福! 苏无双其实有时候也怕自己行事太过狠了,反而折损了自己的阴德,坏了自己孩儿的福报。 若能像帮助皇后娘娘一般帮助建安侯夫人,这是造福大家的事,同时也能激励这位慈祥智慧的老妇人! 苏无双正想听曼曼口中的血债的细节,却发现曼曼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其他东西上去了。 苏无双只能安慰自己,曼曼口中的预言,只能等待合适的时机出现。 …… 紫藤花动,时光流转。 眨眼间紫藤花宴也快要结束了,皇后娘娘是早就走了的。 她来这紫藤宴一趟也只是为了来看看苏无双和建安侯夫人,既然目的达到了,她坐了一会便回去监督四皇子锻炼了。 紫藤花宴上的人走得差不多了,苏无双是想多知道一些建安侯夫人之子的情况,便在建安侯夫人身边多坐了一会。 苏无双正和建安侯夫人徐夫人聊着天,突然门口传来一声娇笑。 “哎,我实在想看看那个无德无能的夫人是谁!” 苏无双闻言便转头过去看,却发现是建安侯夫人的妹妹正往这边走来。 苏无双看着迎面走来的小徐夫人,心中疑惑,她这说的是谁? 却发现她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你就是那无德无能的叶夫人呀!” 徐夫人想拦却没有拦住,只见这个徐小夫人快言快语地道: “要我说,在你夫君的通房丫鬟生下第一个儿子的时候,就该把那通房丫鬟打出去!” 建安侯夫人自己明智豁达、淡泊宽厚,有一个妹妹却是能言快语,牙尖嘴利。 苏无双听得小徐夫人这样说话,眼睛微微睁大。 她当初的确不够干脆利落,这才给了那柳姨娘可乘之机,给了她机会害自己的儿子和女儿们! 可如今这是怎的又突然提起此事? “据说你家夫君勤勤恳恳为娘子求药,反遭山匪劫掠殴打。 而你不但对夫君不管不顾,还将府宅管得人仰马翻! 可惜呀,可惜…… 看不清的人指着说也就罢了,可是你生下四个女儿呜呜呜……” 小徐夫人突然被人捂住了嘴。 “好了,好了,别说了。”建安侯夫人抱歉地微笑。 苏无双此时才反应过来,默了半晌,她突得落下泪来。凄声哀切道: “妹妹,你实在是懂我的!” 第53章 报婚书 小徐夫人是建安侯夫人最小的一个妹妹,从小机智聪颖,也被家长宠爱,如今的岁数也不过二十七八。 小徐夫人内心光明充盈,平生最爱打抱不平,看不惯各种黑暗丑事。 今日她大概是在紫藤宴上听到众夫人的讨论,觉得这其中有些猫腻。 便在紫藤宴后特意找了她来,想与她说些其中的门道。 苏无双十分高兴,小徐夫人没有人云亦云,有自己的思考,还为她说话。 虽然这方式也着实太直白了一些。 苏无双一手擦着泪,一手握住小徐夫人的手,对建安侯夫人说道:“我能同您以及小徐夫人聊聊吗?” 建安侯夫人以及小徐夫人都是为人正派的人,虽说小徐夫人有些心直口快,但也不是不识分寸之人,有些话想来是可以分说的。 建安侯夫人看苏无双哭的伤心,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连忙点点头。 随即将建安侯夫人将小徐夫人以及苏无双带到了后宅之中的暖亭中。 几人屏退了身边的侍女,苏无双手里抱着曼曼,眼泪又重新滚落。 “徐家妹妹,你说中了我的心事。” 徐夫人以及小徐夫人见状便知苏无双有话要倾诉,便在一旁安抚,静静听着她的诉说。 “我原先是个蠢的,那通房丫鬟生了儿子我没有察觉,被我夫君抬做姨娘,我仍是没有察觉。 直到前些阵子他那通房丫鬟身边有个妈妈犯了错,罚到了我这里来,无意之间我听到了一件事情……” 苏无双揩了揩眼泪,又抿了抿嘴,像是接下来的话不好说出口。 建安侯夫人见状连忙安抚道:“不怕,发生了什么事,你只管说,若你家夫君对你实在有不公,我定为你主持公道!” 听到建安侯夫人这样说话,苏无双这才放下心来的样子继续说道: “我才知道,在与我成婚之前,我家夫君就与那通房丫鬟有了身孕!” 一语破天惊,小徐夫人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八卦,惊讶得嘴巴微微张开。 半晌,她咽了一口唾沫道: “那叶家郎君,这样可是骗婚呐!” 苏无双醒了醒鼻涕,诺诺地道: “这是我也是后来才意识到的。 你们也知晓的,女子向来艰难,往往出嫁之后,整个人的身心都将全归于夫家。 我嫁给他这么多年,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业,孝敬婆母,打理仕途。 糊涂半载,这些时日才清醒,还要装着笑脸儿迎来送往,贤良淑德。 我…我真是……” 说着说着苏无双真的低头痛哭起来。 她原先本有些是装模作样,后面是真的情不自禁。 她越说越恨,她恨呐,她恨叶家,同时也恨自己,为什么这么糊涂,被这个人渣蒙骗了这么多年。 这些年来,一腔热血,奋不顾身地为叶家冲锋陷阵,自己蠢呐,蠢的不能再蠢了! 那徐夫人和小徐夫人看苏无双哭得伤心,一时无言。 苏无双怀里的曼曼则伸出小手奋力地去接母亲掉下来的眼泪。 【母亲,母亲,你别哭,你别哭啊!还有我在呢。我会保护母亲的!】 “好,好……” 苏无双用帕子揉了揉自己哭红的鼻头,努力不让泪水再垂落。 建安侯夫人瞧着好好的一个女子被那叶家算计作践成这副模样,心中也生出气愤,她握了握拳头道: “女子出嫁从夫,这的确不假。 但男方若是品行不端,婚前失礼,这也是可以追究的!” 正在思考的小徐夫人听得姐姐这样说道,不由得问道: “这是什么说法?” 见小徐夫人和苏无双的目光都转向自己这里,建安侯夫人继续娓娓道来。 “婚娶有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其中纳征,是男方行过纳吉之礼后,写一份请婚之书送给女家,女家再行答许,这叫做‘报婚书’!” 小徐夫人疑惑道:“这报婚书又有何用呢?” 建安侯夫人摇摇头道:“你不知晓,这报婚书是要送到府衙去登记的,只有送了这报婚书,大虞朝才承认你的夫妻关系!” 小徐夫人惊道:“那……” 建安侯夫人点点头道:“没错,若是那报婚书上写的有假,府衙也是可以治罪的!” 说着两人的目光又转向苏无双。 小徐夫人开口道: “你可记得那婚书上是如何写的?” 苏无双稳了稳心神,开始回忆婚书上的内容。 “我记得……写的是‘嘉礼初成,良缘天定。今有叶文镜,籍贯渝州,年方二十,品性端正,才貌双全,家世清白,无妾无子,誓对苏无双专一不移……’” 苏无双轻轻捂住了嘴,这…… 居然真的有破绽! 其实寻常婚书上并不会有这些话,顶多只写姓名、籍贯和品行如何便也就没有了,那后面的话,叶文镜为了娶自己发的誓。 他发誓婚后只对她一个人好,不管她生不生得出嗣子,永远一生一世一双人。 而信国公听了这些话之后,则让他加在婚书上,如今看来,竟然还有这样的制约作用! 苏无双又要忍不住落泪了,父母真是为她计深远呐,可惜他们从一开始就看错了! 建安侯夫人听到苏无双的婚书的内容后点了点头道:“如此,可以凭这一份婚书,再拿出叶家郎君婚前孕子的证据,到那府衙去,想来五十板子是少不了的!” 苏无双微微发亮的眼眸随即又黯淡下来,果然只凭这婚书不符,是无法解除两人的婚姻关系的。 苏无双将泪珠擦干净,平了平心绪,对着义愤填膺的建安侯夫人以及小徐夫人道: “这话憋在我心里多时,只憋得我寝食难安,如今和两位夫人说开,我心里也实在敞亮不少。 这日后的路还得我自己摸着去走。只不过我心中还有一事,想要求助二位。” 苏无双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握住了建安侯夫人的手,眼睛看着小徐夫人。 苏无双的手因为往前伸出,露出了雪白的手腕,衣袖遮盖下的片片淤青隐隐显露。 小徐夫人眼尖,看到那淤青连忙伸手,一把就攥住了苏无双的手腕。 “这是什么?” 第54章 淤青 小徐夫人一把扯住苏无双雪白的皓腕,有些不敢置信。 雪白的皮肤上面层层叠叠的尽是青黑的淤青,显得极为残忍可怖。 “这是什么?” 苏无双听到小徐夫人的话有些愣住了,这是她之前做的手脚。 苏无双一开始的确是打算不经意的露出淤青,引起别人的注意之后,自己再哭诉自己的遭遇,以博得官眷们的同情。 刻意展现往往会惹人怀疑多想,而不经意之间发现的东西,反而不会让人多就下意识地认为这是事实。 但是如今发现这淤青的人却是小徐夫人,小徐夫人眼明心亮,本来也是站在她这边的。 甚至在她诉说叶文镜的罪状时,也是第一时间站在她这边,如此赤胆忠心之人,苏无双却要利用她。 她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不过虽然叶文镜没有实际上的鞭打她,但是却下毒残害她,如此说来这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家暴! 苏无双望着小徐夫人焦急的神情,有些踌躇,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继续往下说。 “叶家郎君知道我知晓了他过去的事情,为了避免我闹腾,避免我出去和娘家告状、与夫人们诉说,这才……” 苏无双又不说话了,只低垂下了头。 小徐夫人气得火冒三丈,她愤怒地指责道: “叶家郎君竟是如此道德败坏之人,看着人模狗样,没想到内里却是禽兽不如!” 说着她又拉起苏无双的手。 “你放心,苏姐姐,那叶家郎君散布的那些言论肯定只是为了让你孤立无援! 而我今后就要为说你公道话,我要将那些人个眼盲心瞎的,一个个怼的都说不出话!” 苏无双听得此言,急忙握住小徐夫人的手。 “我怎能让小徐夫人为我这样出头?人言可畏,怕是他们会集火于你呀!” 苏无双这说的是真心话,她不愿意真心待自己的人,为自己冲锋陷阵。 有的时候她宁愿接受那些指责,也不愿真心待自己的人受伤。 小徐夫人听了苏无双的话后却只是抚了抚她的手道: “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没头脑的人,有许多证据可以证明那叶家郎君实际不是个好人。 他那叶家郎君可以散播各种不实谣言,我就不行吗?放心,苏夫人,我来帮你!” 苏无双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思来想去心下又实在感激。 她又想起曼曼白天所说的建安侯身怀血债,儿子可能永远都站不起来一事…… 若是自己能在这件事出一份力,也能还了建安侯夫人以及小徐夫人一片护持之心啊! 想到这里苏无双便对建安侯夫人说道: “我知道建安侯夫人今日伴着紫藤花宴是为了您的儿子。 我正好认识一位祖辈行医的医师,家中医术典籍无数,对治疗各种疑难杂症都有研究。 请他来为令郎医治,或许有些许希望也说不定啊!” 建安侯夫人还在为苏无双盘算着报婚书的事儿,听得此言也是欣喜非常。 她举办紫藤花宴也本是为了向各家夫人求医问药,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名医或者圣手治好了相关疾病,她能够请来为她儿子看一看。 而今日苏无双正好说她认识一位诊治疑难杂症的名医! “如此甚好!若苏夫人能请来名医圣手为我儿治疗好双腿,我及我家夫君定会登门拜谢!” 苏无双也继续客套,几人直聊到天黑,苏无双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与建安侯夫人以及她的妹妹说出心里话之后,苏无双心中的沉重的确减轻不少。 果然与人聊天交流,心中的烦恼和自己的压力也会有所减少,这也是妇人喜欢聚在一起闲聊的原因之一! 苏无双在回去的路上,还逗了曼曼许久。 但不知为何曼曼在似乎在见到苏无双手上的淤青之后,便不再理会苏无双了。 苏无双内心疑惑,她小女儿这是怎么了? 也不发出心声,也不呵呵呵呵逗笑了,反倒一直皱着眉头撅着小嘴。 苏无双将曼曼的小脸蛋儿捏了又捏,贴了又贴。还不停的问怎么了?怎么不开心呀? 直到苏无双捏了捏曼曼的小鼻子,曼曼才“啊啊”的开口。 【母亲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呀?】 曼曼问得苏无双一瞬的愣怔。 她缓缓抚摸起了手上的淤青。 没错,刚刚她在曼曼的马车前,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做的就是这样的手脚,她将自己的手上掐满了淤青。 为的只是栽赃陷害叶文镜家暴,为自己赢得舆论优势。 苏无双将衣袖扯了下来,盖住了淤青,又摸了摸曼曼的脑袋,将曼曼抱入怀中。 轻轻的叹息道:“娘亲这是身不由己呀,曼曼。” 但是曼曼却尽力地挣脱苏无双的怀抱,她瞪着眼睛,噘着小嘴儿,抱着苏无双的胳膊发出心声。 【我不允许母亲这样对自己,曼曼也会不开心的,曼曼也会心痛的!】 苏无双笑了笑,眼泪涌了出来,重新将曼曼拥入怀中,一下一下地扶着她的脑袋。 “好,好,曼曼最心疼娘亲了。” 但是曼曼还是在挣扎着起来,她掀开了苏无双的衣袖,一片片青紫的淤青展现在眼前。 她噘着小嘴儿又瞪了一眼苏无双。 苏无双心觉好笑,却没想到曼曼接下来的举动惊呆了她。 曼曼两手抱住一条胳膊,用嘴轻轻地亲吻了一下淤青的位置。 接着神奇的事情出现了,那些淤青竟然奇迹般的消退了。 曼曼亲过的地方肌肤光滑白净,如同婴儿的肌肤一般润泽健康,甚至红润鲜亮,比从前更甚。 苏无双惊得睁大了眼睛,她的小女儿曼曼是个小神仙! 伴随着曼曼接连不断的亲亲,苏无双今日刚掐出来的淤青全都给亲没了。 亲完之后她随后还掐着小腰,自信的挺胸发出心声。 【看我厉害?娘亲不痛,不痛哦!】 苏无双又想哭了,曼曼大概是真的是神女,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神女! 现如今爱护她的不仅有她的父母,还有她的女儿! 看着曼曼得意的小脸儿,苏无双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 第55章 治腿 苏无双口中能治疑难杂症的名医当然说的是石太医。 石太医祖上世代行医,若有遇到疑难杂症或是奇闻怪事也多有编撰成书。 想来对这建安侯夫人儿子的症状也能知晓一二也说不定。 石太医目前还是在信国公府为信国公以及信国公夫人拔除余毒,调养身体。 这日苏无双赶到了信国功夫,在知晓信国公等身体养好了五六分的时候,苏无双心中也放心下来。 她准备将石太医借走,说要为建安侯夫人的儿子疗养看看。 信国公夫妇自然是无有不应的,毕竟信国公和建安侯也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又向女儿嘱咐了几句之后,信国公向问女儿询问是否最近是否受到了那恶人叶文镜的伤害。 苏无双听到父母的关心,内心安然,她安抚地说道: “父亲,母亲,放心,有你们给我的护卫傍身,还有信国公府为我做靠山,叶文镜现下还不敢胡来!” 信国公点点头也道:“这小子不仁不义,蒙骗我家,残害我女儿,我是不会让他好过的,我已经向肖侍郎和罗尚书打了招呼。 他若敢去上职,可有好果子等着他吃!咳咳咳!” 信国宫因为太过激动导致有些咳嗽,苏无双连忙上前,一边抚背一边说道: “父亲你要不要太过激动,养好身体才是要紧,等你养好了身体,等哥哥和我那儿子再有了动静,和离的事情也是有着落了!” 信国公接过夫人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道:“的确,是当务之急还是让叶文镜不能太乱跳,要得稳住他,也不能让他尝到甜头!” 说完他又郑重的望向女儿道: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你自己,还有孙女儿们,千万不要让叶文镜再有伤害到你们的机会,若有不轨的动静,务必务必要向信国公府传递消息!” 苏无双笑着应答,又将信国公夫妇安抚好了之后,这才带着石太医捎上曼曼,赶往了建安侯府。 婆母刘氏在上次苏无双哭过一场之后对她的限制也有所变少。 特别是听叶成玉说,苏无双还与皇后娘娘有所交情的时候,便更是不敢再多管着她了。 刘氏现在更加热衷于参加各种老妇人贵妇的宴会,接受大家的追捧称赞。 因为她的嫡亲孙女儿成了准太子妃 ,于是各种官眷妇人便将她捧得如天上云月,好不开心快活。 偶尔她们还能说一说对自家儿媳的不满,特别是如今,对自家儿媳苏无双的不妙传言越来越多,刘氏听得也是心中快慰。 也懒得再去管这自己儿媳做什么了。 …… 苏无双这边儿带着石太医以及曼曼赶往建安侯府,他们一行人一进府门就感受到了建安侯夫妇的盛情。 两个比信国公夫妇小不了多少的夫妻二人,热情地为苏无双一行人引着路。 建安侯一边在前面引着路,一边娓娓道来。 “拙荆辛苦,早年与我同先帝四处征战,不是前线领兵作战,就是后场整理军务。 连年奔波又刀剑无眼,身体不慎受了伤,各路医师诊断过后都说难以怀子。” 说到这里建安侯顿了顿,接着继续道: “我也不愿意她受生育之苦,但拙荆想留一个她和我的血脉,便拼着老命,生下了犬子。” 说到这里,建安侯眼眶红红,忍不住牵起了建安侯夫人的手,感受到自家夫人手掌的温度,他才忍住哽咽继续说道: “犬子月里不足,发育不全,一出生膑骨就有所畸变,天生不能站立。 我与拙荆便寻名医,治好了他的膑骨畸变,但仍是站不起来。 近些时日更是连知觉都渐渐没有了,我们两个实在是心慌的厉害呀!” 说到这里建安侯停了很久,心中似乎有些苦涩难言。 建安侯夫人用力握了握夫君的手,建安侯这才有力气继续说下去。 “其实如今这情况我们心里也是有数的,瞧着站不起来便站不起来,有时命里没有不需过多强求。 只不过这些时日,他连针扎水烫都没有感觉,日后怕是这双腿留不住了。 只不过…只不过还是想留他一双腿呀!” 说到后面,建安侯的眼角竟然渗出泪来,他自觉羞愧,用袖子悄悄擦去。 建安侯偷偷擦去了眼泪,转过身来又是一派端正平和,他微笑着对苏无双以及石太医道: “实在是要拜托诸位了!” …… 建安侯的儿子住在江侯府的东南角,那里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 苏无双一行人来到了建安侯儿子的房门前,建安侯地轻轻敲门。 “月寻,我与你母亲又为你寻来了名医,想再看看你的腿。” 建安侯姓曲,他的儿子叫做曲月寻。 屋中沉默半晌,最终传出一声清越的声音。 “父亲,进来。” 建安侯伸手推开了房门,映入苏无双等人眼帘的是一个清俊贵气但消瘦的男子,他坐在轮椅上面向众人,身旁站着一位秀气的小厮。 曲月寻见父亲母亲来了,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对着众人说道。 “抱歉,我不能起身行礼了。” 苏无双等人自然说无事,接着石太医便上前去查看曲月寻的伤腿。 石太医刚要触碰到曲月寻衣服的下摆,曲月寻就有些难堪不忍似的闭上了双眼。 石太医将下摆掀开一看,原来在他的小腿以及双脚已经瘦的如同竹竿,皮肤包裹着骨骼的样子显得极为恐怖。 建安侯夫妇看到儿子这种模样,心下也有些不忍,连忙转过身去。 推脱说为苏无双等人准备瓜果茶水的借口便走开了。 石太医检查曲月寻的伤腿需要一些时间,观人伤处也令人不快。 于是苏无双便抱着曼曼离开了曲月寻的房间,站在廊外看庭院中竹林郁郁葱葱。 在出门之前,苏无双瞥了一眼曲月寻房间里的装扮,整体装饰质朴而典雅,而卧房之中最多的东西便是书。 卧室床边也有书架,书架上摆着满满当当的书本,看起来是个好学向学之人。 苏无双抱着曼曼出了门,而她怀中的曼曼却是面向室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曲月寻身旁的小厮。 石太医则是继续观察抚摸曲月寻的腿,还时不时询问曲月寻他按压某一处的疼痛情况。 石太医检查的时间越来越久,曲月寻的眉头皱得也越来越紧,他身旁的小厮似有些不耐烦,他出声道: “要是治不了就直说了,不要故弄玄虚,反倒惹我们公子不舒服!” 第56章 真正的原因 因为石太医检查了许久,曲月寻的双腿暴露在众人视线下的时间太长,曲月寻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他身旁的小厮有些不耐烦出声道: “要是治不了就直说了,不要故弄玄虚,反倒惹我们公子不舒服!” 听了小厮的话,曲月寻有些愠怒,他出声呵斥道: “千书,怎能在客人面前如此的不规矩?!” 石太医听那小厮的话倒没有动怒的意思,大概是他在宫中也见了不少这种无理取闹之人。 他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湿巾擦了擦手,有些沉静道:“无妨的,原也是我相看的时间有些久了,我本也是想看的仔细一些。” 接着他站起身来,对着曲月寻问道: “你这膑骨的畸变是经由薛神医整治过了,是?” 曲月寻回答道:“是的,十岁时薛神医用截骨术给我整治的……” 他眼眸低垂,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似乎这话题勾起了他一些不好的回忆。 石太医点点头继续道: “薛神医用截骨术将你左腿的膑骨给复位了,但是由于你从小就不良于行,双腿双足没有得到锻炼。 所以即使薛神医将你的膑骨给治好了,但是你仍然不能站立,是不是?” 听完石太医的话,曲月寻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他沉默半晌,最后沉闷地回答道:“想来应该是如此。” 石太医沉思半晌道:“虽然说我刚刚针扎、触摸你有些肌肉和骨骼,你没有感触。 但是我刚刚摸你还有足弓脉搏,还有小腿承山穴、委中穴,足中涌泉穴、公孙穴,其实你都还有反应。 想来血液还有所流通,经脉也并未完全退化,若是好生调养锻炼,想来还是有站起来那一日的!” 石太医刚刚说完,曲月寻还没有说什么,他身旁的那个叫千书的小厮,却开口说道: “医师莫要再说这种话。” 千书一边说着一边又看了一眼曲月寻,他看着曲月寻只是垂眸皱眉并没有说什么。 于是他继续说道:“你们只日日来说,公子有希望能站起来,但事实上公子已经费了多少努力,做了多长时间的复健,你们又知道吗? 嘴皮子一拍倒是轻巧,我们公子要花费多少的时间,要承受多少的痛苦! 来看的时候欢欢喜喜,热热闹闹,充满希望。 到头来,只剩公子一个人默默忍受!” 曲月寻听到这里,有些忍不住,他出声呵斥道:“够了,千书,不要再说了,你实在太无理了!” 听到曲月寻的训斥,千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他的手抓着曲月寻的轮椅扶手,眼神恳切地道: “我知道,我说这话是无理无矩,我只不过……只不过实在看不过公子受这样的苦楚! 这复健的辛苦,那些双足健全的人怎能知晓? 为了那飘渺如远星的目标,公子日日咬着牙,流着汗泪,功课都落下了一大截,也没有半点好转。 如今还要不停的请医师进来探看,也不过是为了主君主母高兴罢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曲月寻终于彻底生气,他冷冷地指挥道: “你现在给我闭嘴,跪到外面去,不许再说一句话!” 千书听到曲月寻的惩罚,脸色也没有变化,他恭敬地朝地上磕了两个头,就跪到了门外,接着开始扇自己巴掌。 一边扇还一边小声的低喃。 “我不好,我该罚!” “我不好,我该罚!” “我不好,我该罚!” 当千书扇到第三个巴掌的时候,曲月寻终究是忍不住从小跟着自己的书童受罚,他叹了一口气道,“停,别打了。” 曲月寻叫千书停止掌掴自己,但是千书却掌掴得更重了。 “公子,对不起!是我无理无矩,目无法度,的确是该打!” 曲月寻听着那重重的掌掴声皱起了眉头。 等到他终于忍不住,想说他已经不责怪千书时,苏无双却先他一步开了口。 “你的确是该打,不过却不是跪在门口打给我们看,应该去那管家人或掌刑人的地方掌嘴!” 苏无双实在忍不住,这小子看似将自己掌掴,但却是变相的为自己开脱。 这样的伎俩,她在后宅见的多了,没想到还能在这对主仆身上见到。 千书听得此言微微一愣,接着喏喏地道:“的确,的确是的,您说的有理。” 接着他站起身,拜服众人之后便去领罚了。 曲月寻看着千书退走,有些歉疚的对苏无双说道: “苏夫人,真是抱歉,我的书童规矩懒散,让你们见笑了。” 苏无双摇摇头道:“还希望公子不要怪我逾矩才好。” 曲月寻自然说没有这回事。 接着石太医便继续跟曲月寻说康复注意,饮食起居方面的事宜。 而曼曼看到千书退走后,便揉了揉眼睛,接着发出软糯的心声。 【哎呀呀,原来害曲公子一直站不起来的罪魁祸首是他这个书童的一张嘴呀。】 苏无双听得曼曼的心声,心思微动。 她以为这个书童只是倔强无理,但她没想到这曲公子最终的原因居然就是这个书童! 这书童用什么法子让这曲公子再也站不起来? 难不成是他刚刚说的话里有什么玄机? 苏无双的目光又转向那曲月寻。 曲月寻姿容清俊,性情宽厚温和,看他处理千书的态度,也不像是那种任人拿捏之人啊! 苏无双心中实在疑惑,她便趁着石太医去向建安侯夫妇禀告病情的时候,与曲月寻搭上了话。 “也不知公子那书童是从何处来的,看起来颇是有些血性呢!” 曲月寻取下一本书,抚平了上面的折痕,他轻轻微笑着道: “千书是自小跟着我的书童,性情颇有些倔强,但是心还是好的。” 苏无双听得此话皱了皱眉头,总觉得有哪里有些奇怪…… 难不成…… 苏无双立刻开口问道: “曲公子,你觉得你的腿还能再站的起来吗?” 此话一问出,曲月寻便垂下了眸子,眸子下的眼神黯淡无光,他手指轻轻蜷缩,呼吸也变得轻缓。 曲月寻低着头,他身上石青色的袍子,也似乎灰败了些许,整个人都变得毫无生机。 半晌无语。 似乎是沉默的过久了,曲月寻自觉对人有些不礼貌。 他于是开口道:“夫人,再喝些茶?” 第57章 千书的阴谋 看着曲月寻消沉无言的样子,苏无双心里豁然开朗。 原来曲月寻的腿疾不是医生医不好,而是他自己心结难消,觉得自己是再也站不起来! 一个觉得自己站不起来的人,别人再努力又怎能让他康复? 而让曲月寻认为自己治不好的人,大概就是他那书童千书! 必须要让建安和夫妇知道此事! 想到这里,苏无双立刻拜别曲月寻,去寻那建安侯夫妇了。 找到建安侯夫妇时,他们正在与石太医正在回廊商量曲月寻的病情。 石太医与建安侯夫妇娓娓道来,“所以其实令公子的腿肌还有康复之望,只要食疗配合着锻炼,定然能逐渐恢复啊!” 这边建安侯夫妇听了石太医的话,却是有些面露难色,原来之前也有医师说过这腿可以治,说是到了治疗后期,甚至可以站得起来! 只是在经过医师的针灸、吃药、食饮、按摩之后,却没有半点好转,甚至还恶化了! 这才不停地请其他医师来看! 苏无双抱着曼曼在一旁听了建安侯夫妇的诉说,沉思了半晌,最后还是忍不住发问。 “医师为他针灸,侍从服侍他吃药,丫鬟给他按摩,厨娘为他烹制各种药膳…… 那他自己为什么不动呢?” 建安侯夫妇听到苏无双的话有些呆怔。 石太医听了苏无双的话也点点头道: “实际上令郎的腿和脚都还有残存的感觉,若想要恢复,当然要自己活动筋骨才会有所好转。 若光是凭借外力,效果甚至不如泡脚!” 建安侯夫妇俩有些慌了,他们只是想着自己的儿子的腿疾是病,是病就得治。 却没想到这病也要靠病人自己的努力才能有康复的机会。 “这……我的确没想过这些。”建安侯皱着眉头沉思。 苏无双抱曼曼抱得手酸了,将曼曼交给身旁的剑兰继续说道: “其实您家儿子的腿并不是得了站不起来的绝症。 只是因为腿部没有得到足够的锻炼才站不起来的,这样说的话,想必你们二老应该能明白了!” 建安侯夫人听得苏无双的话,眼睛里迸射出精光,她有些欣喜道: “我知道了,原来我们之前的方向都错了! 目前要紧的是他自己的复健,不是吃药治病啊!” 苏无双笑着点点头,石太医见劝说有效,连忙想跟他们商量曲公子的复建计划。 这时候,刚刑堂领罚回来的千书却正好往这边赶来,像是听到了苏无双的最后一句话,他赶忙扑到了建安侯夫妇面前,他扑通跪下,接着就是邦邦几个响头。 然后凄声道:“主君主母可要三思而行啊!” 听了千书的话,建安侯有些愠怒,他们几个主人家的在商量事情,他一个奴仆却贸然插嘴,这实在是家教松散。 但他既然开口,那便要看出他辩出什么话来,毕竟他是自己亲儿子的书童。 于是建安侯冷哼一声开口道:“你要说什么事?” 千书又磕了几个响头,接着道: “主君你们说要让公子锻炼复健,但公子又何尝没有试过过自己锻炼腿足呢? 几年前薛神医医治好公子的髌骨畸变之后就告诉公子要好要复健保养,公子也如实去做了。 日日转指、拉伸、提足,一日不落,但是如此做了一两月之后,腿脚就如针扎蚁咬,不仅刺痛无比,而且奇痒难耐。 有好几次入睡之前,公子甚至因为太过瘙痒而把双足双腿挠得尽是血痕,但是却又因为太过刺痛而不自知。 结果越挠越狠,连骨头都挠了出来,挠到最后恨不得剁了一双腿!” 建安侯夫人听得儿子的遭遇又是心痛,又是惊恐,她攥紧了建安侯的手,对着千书问道: “他为何不告诉我们?” 千书摇摇头道:“公子看主君主母日夜为他的腿殚精竭虑,自然不忍心将这种事情告诉你们,再让你们忧心。” 建安侯夫人听得此话,眼角已经忍不住渗出眼泪,她可怜的孩儿啊! 千书的眼角也渗出泪来,他继续殷切地道: “主君主母其实就是为了让公子过的开心,幸福,但是如此折磨,公子是开心不起来的!” 建安侯夫妇听得是既心痛又愧疚,建安侯夫人更是泪水夺眶而出。 她可怜的孩儿! 他一个完完整整的小生命,投生为他们的孩儿,没有给他一个健康的身体,却让他受尽了罪孽,或许…或许放任不治疗才是为他好? 建安侯夫人的心又变得踌躇不定。 看到这里,苏无双才算明白这个千书为什么能让曲月寻心灰意冷,觉得自己再也站不起来。 才知道为什么在如此多医师的治疗把控之下,建安侯夫妇却仍不能将他们的嫡子的腿给治好。 这千书实在是能言善辩、巧舌如簧。 面对曲月寻时,这个千书着重去说治病的难堪、恢复的痛苦、因为治疗耽搁的种种事情。 说得诚挚恳切,只让人觉得说到了自己的心坎,觉得感同身受,从而默默地认同。 而面对建安侯夫妇时,他又去强调康复训练时,曲公子的痛苦、隐忍和无奈。 关心儿子的建安侯夫妇自然会心软疼惜,而变得倾向于不让儿子去做康复训练。 洞悉别人的弱点,出手又是快、准、狠。 对待自己也是毫不留情,不管是磕头还是扇耳光,都是扎扎实实的。 到现在他的脸颊两侧还是红肿的,额头上也有些青紫和流血。 怪不得,怪不得。 这样的狠人,也怪不得建安侯一家会落到他的圈套之中! 只是到底是怎样的恩怨,才让这千书蛰伏如此之久,致力要害这建安侯一家呢? 正在这时,曼曼合时宜地发出心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建安侯间接害死了千书四个至亲家人,这个书童怀恨在心,才一直暗害曲公子!】 苏无双微微吃惊,建安侯害死了千书的至亲家人? 今日见着建安侯也是宽厚温和,竟会害死千书的家人? 这其中或许有内情? 不管如何,今日是为了治疗曲月寻的腿疾而来,可不能因为千书的这番话让她和石太医的前功尽弃! 于是苏无双转向千书开口道: “真是好个伶牙俐齿的书童!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人家才能教养出这么能说会道的孩儿。 是叫千,千书,你的家人如今在何处呢?” 第58章 真相 千书听到苏无双的话浑身一震,默了一瞬他缓缓开口道: “回夫人的话,我自幼父母双亡,六岁那年独身投到建安侯府中。” 苏无双听闻千书的回话,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即冷冷地道: “眼看你如今也十五六岁了,六岁入府,也有十年养育之恩,你竟然还敢起残害之心!” 苏无双这话犹如投入水面的惊石,将在场的几人都惊的说不出话来,也震惊了后面姗姗来迟的曲月寻。 建安侯最先反应过来,开口向苏无双询问道: “苏夫人,这话……从何说起呀?” 苏无双接着沉稳道:“双腿不良于行,需要锻炼恢复,其中最艰难的事情就是坚持。 若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又或者是锻炼了一段时间,因为辛苦便要放弃,再拣起来则会更为艰难。 千书身为曲公子的贴身书童,不鼓励曲公子坚持不懈,反倒在一旁夸大其词,说苦叫累。 甚至还凭借曲公子对你的信任,在旁暗中引导,让曲公子认为自己再也站不起来!” 建安侯夫妇听得心头震惊,他们可不知道这小小书童在自家亲生儿子身边做了如此多的手脚。 这样想来,自己家的儿子在进行复健锻炼或是吃药治病后,的确是一天比一天消沉,到最后便不想再去锻炼或是再治腿了! 想到这里建安侯是再也忍不了了,他提步上前,抬腿就给了千书一脚。 “你怎敢这样待你家公子?!” 建安侯是习武之人,手脚重,他踹完了一脚之后,千书登时就扑的一声吐出口鲜血来。 见建安侯出手殴打千书,苏无双眼眸微动,之前她听到曼曼的心声说着建安侯间接害死了千书四位至亲之人。 这…… 还不待苏无双有什么反应,姗姗来迟的曲月寻就出声道:“父亲,千书有些话虽然的确是有些颓丧,但毕竟我做的事都是我自己的决定,实在不该牵连他人。” 被踹吐血的千书听得曲公子这话,抬头看了曲公子一眼,随即又低下了头。 苏无双看到千书这反应,心下已有几分猜想,于是她开口继续添油加醋道; “若这千书单单只是在暗中引导曲公子的思想,那也可以说是我今日妄加揣测。 而你这小小书童今日对江安侯夫妇的说辞,可又怎么分说? 常言道尊卑有序,你一个小小书童敢议论主家的决策谋划已是僭越。 而你居然还敢劝导主家放弃治疗公子的腿疾,你安的究竟是什么心?” 建安侯夫人听到苏无双的话浑身一激灵,她刚刚被千书的话引导,已然陷入到了对儿子生病的愧疚之情里面去了。 完全忘记了她放弃的是什么东西,那是她儿子的未来啊! 建安侯夫人气血上头,指着千书说不出话来。 “你…你……我们建安侯府到底与你有什么仇什么怨呐?你要如此毒害我儿?” 建安侯也接话道: “我们建安侯府待你也不薄,你是一等小厮,月钱数都是京城少见。 我家儿子还念着你与他从小长大的情分,待你如亲兄弟一般! 你居然还暗中谋划害他,真是狼心狗肺!” 听到建安侯最后一句话,千书冷哼了一声。 似乎是知道今日的事已经圆不回来,自己也没救了,千书也开始无所顾忌起来。 “要说狼心狗肺,你建安侯才是吃人不吐骨头!” 听的这小小书童竟敢口出狂言,建安侯火气上涌,又要出手打人。 正在这时苏无双却闪身拦在了千书面前。 “侯爷,请宽恕我的无理无矩,我想听听千书是怎么说的。” 建安侯看见眼前站的是自己出生入死的至交好友的女儿,又是新客贵客,火气还是往下压了压,没再去打那千书。 苏无双此时拦在千书面前不为其他,只为曼曼口中的血债。 曼曼之前所说的话是,若是建安侯府的血债不还,那么曲公子的腿将永远站不起来。 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若是解开血债必要说清原委,何况曼曼说的那“还”一字。 没准儿这建安侯还要向千书赔些礼数呢。 是为了这些考量,所以苏无双才拦在了千书面前。 免得建安侯气血上头,将千书打个半死,这血债也就更不好说还了。 千书的视线绕过眼前的苏无双,看了一眼建安侯,声音清冷。 “天启末年七月,建安豪在并州征兵三万五千零八十四人,不知建安侯还记得否?” 建安豪听得微微一怔,眼睛望向千书,发声道:“你……” 千书微微垂眸道:“没错,我的父亲,我的两个哥哥,一个十七,另一个才十五,都被建安侯征到了你的军中!” 江湖没有说话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千书。 千书没有理会建安侯的视线,继续冷冷的说道: “那年我才一岁,但我记得,我的母亲也带我去军中看过父亲和两个哥哥。 父亲说他跟着将军打完这一仗,就能带着两个哥哥,带着功勋和银钱回家。 可是半个月后,母亲和我在去寻他们的时候,就只是一片废墟。 驻所的人告诉我,我的父亲还有我的两个哥哥皆因为保护建安侯而死!” 千书的眼神流露出浓郁的凶狠与悲凉,他的喉咙干涩,脸上额头上火辣辣的疼,肋下也是剧痛,建安侯刚刚那一脚好像踹断了他的肋骨。 “我失去了父亲和哥哥,只能和母亲相依为命,到后来我的母亲也因为悲伤绝望而去世…… 我这才成了孤儿,后来被人牙子捡走,这才卖到了建安豪府……” 他的声音变得低缓,似乎陷入了某种情绪的泥沼。 “你说你家给我月钱,保我身暖,供我吃喝,可是我本就可以拥有这些,是你!毁了我的家!” 第59章 干女儿 原来千书是并州的一户普通庄户人家,家中有父母具在,还有两个哥哥,他是刚出生的小儿子。 千书一家虽然在乱世中苟延残喘,但一家人在一起,仍然有活路,而且也有家人互相的照应,倒也过得心安。 千书自小聪慧,过目不忘,千书的父母发现了他的聪慧便教导千书读识字明理,即使他们自己认的字也不多,即使他们自己仍身处乱世。 天启末年时局混乱,建安侯领先陛下的旨意在并州城征兵。 时局混乱,礼法颠倒,建安侯的手下征兵人数不足便到山野乡村去强抢。 千书还记得那日,他被母亲用背带背在背上,母亲则在地里挖能吃的野菜。 他的小哥哥着急忙慌地跑过来告诉母亲,说父亲和他大哥已经被抓去征兵了。 母亲听后立刻带着小哥哥和他继续逃往藏身处,可没想到军官后来还是找来了,将他的小哥哥也带走了。 野菜被军官踩的七零八落,母亲只能跪在地上痛哭不已。 千书与家人就这样分散。 后来他母亲经过千险万阻,终于找到了他父亲和他哥哥所在的军营。 可惜没想到那一面却是他们相见的最后一面。 “都是因为你,建安侯,去军营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脸,我记得你!” 建安侯听到千书的话愣了好久,突然出声道: “你是……武生的儿子?!” 千书听到建安侯喊出自己父亲的名字,有些愣怔,但随即脸上变换成一副讥诮的表情。 “哟,您还记得替你卖命的鬼呢!” 原来武生是建安侯的近卫之一,因为灵活机敏深得建安侯的重用。 还预备将他提拔为校尉,也是后来才得知他还有两个儿子也在军中…… 千书冷冷讥讽道:“活着的时候你将我父亲当做老牛贱狗,让他挡刀替剑。 待到他为你丢了自己的性命,你却连他身后钱都要昧下,害得我们孤儿寡母无处可依,只能当街乞讨!” 建安侯听后只是喊道:“不可能!” 看着千书嘲讽的眼神,建安侯又继续道: “我是在兵部司看着负责发放抚恤金的兵部郎中核对名额和抚恤金的! 怎么会没有发到你们母子手上!” “没有!”千书眼睛赤红,“一文钱都没有!我的母亲抱着我边跪边乞讨,生了重病也不敢去看看,悲伤绝望中她最后冻死在了冬夜里!” 建安侯听完千书的指控,震惊又悲愤,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愣怔半晌,颓丧地坐到了回廊的长椅上。 “当初征兵之时我只对手下说要达到定量,却没有说具体薪酬政策,手下完不成征兵作业便直接抓人,这的确是我的疏忽…… 你的父亲,我记得你的父亲武生他十分灵活机变,我是预备将他升为校尉,再好好带着他,搏一搏加官进爵。 可没想到那日敌军突袭,一道冷箭却将他的肚子贯穿…… 他临终时嘱托我要照顾他两个儿子,可是我是在后来才知道,在他死之前,他的大儿子就为了救小儿子而被敌军砍死…… 是我的错,那次的突袭没有万全的防备…… 我……” 建安豪没有再发一言,因为他知道这些话对千书其实已经全无用处。 他闭了口,从怀中掏出一个破破烂烂的帛书。 “是你父亲临终之前托人写的遗书,因为上面字都被血迹晕满了。 所以我后来又找人誊抄了一份儿,是预备交给你和你的娘亲的,想来应是没有到你们的手上……” 天书双手颤抖地接过那破破烂烂、晕染血迹的布帛,眼眶中已经布满血丝。 布帛的一大半都被血迹染红,字迹已经看不清了,但是第一句话仍是能看得清楚。 “更儿,爹将死,却有钱两百一十八两三钱二文……” 看到这里千书再也忍不住,他的眼泪夺眶而出。 “爹……啊……” …… …… …… 千书悲痛过后想起自己仍在仇人家中,突然又惊醒起来,他捏着那血迹斑斑的帛书问建安侯道: “你为何一直随身揣着这血书?” 建安侯摇摇头道:“当时武生他的儿子都是因我而死,我心实在悲痛……” 建安侯说着低了头,想起自己这副模样着实有点儿像兔死狐悲,便又抬起了头。 千书虽说是问话,但他并没有在意建安侯的回答,他梗着脖子冷声道: “如今如今我的伎俩被戳破,又落到你的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千书闭眼,仰着脖子准备建安侯的怒气。 却没想到等来的是一只手重重的拍在自己的肩上。 “孩子,我对不住你。” …… 后来的建安侯并没有责罚钱千书,他不仅将千书父亲和哥哥们的抚恤金以及布帛上的余钱尽数发放,而且还为千书脱了奴籍。 从此以后千书自己也能当门立户,也能考学入仕,这大概是千书也没想到的后续。 曲月寻在知道是千书引导他思想消极的时候,他也没有过多责怪,因为毕竟那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在见证了父亲和千书的事情之后,曲月寻自己的心思仿佛也变得更加豁达透彻。 经过石太医的针灸诊治以及他更加努力的训练之后,他的腿终于能够动起来了。 在曲月寻腿动起来的当日,建安侯夫妇特意携礼上信国公府的门拜谢苏无双。 还说要认苏无双做干女儿。 这日的信国公府热闹非凡。 建安侯听从他夫人的意见,他们俩特意等苏无双回娘家的时日登门拜访。 “这个女儿实在聪明剔透,我喜爱的紧,更何况她做主治好了我家孩儿的腿,我一定要认她做我的干女儿!” 建安侯拍着信国公的老手,言之凿凿地说道。 信国公则是气得鼻子出气,他金尊玉贵如珠似宝养育二三十年的女儿,这个老匹夫一句想要想认,就成他的干女儿了? 他不同意! 那边建安侯和信国公在拉锯。 这边女眷在欢声笑语,热热闹闹。 建安侯夫人一边拿拨浪鼓逗着可爱的曼曼,一边悄声跟苏无双以及信国公夫人说道。 “我可算查出来了,我查出来那叶家郎君是从哪里散播消息的了!可真是隐蔽呀!” 第60章 养育之恩 建安侯夫人一边逗弄着曼曼,一边与苏无双以及信国公夫人说道: “我可算查出来了,我查出来那叶家郎君是从哪里散播谣言消息的了!可真是隐蔽呀!” 信国公夫人听到建安侯夫人此话立马竖起耳朵。 “是哪个糟烂地方传出来的,我要将那个地方踏平!” 苏无双连忙安抚母亲,顺便询问建安侯夫人。 “不知是怎么传的?” 建安侯夫人喝了口茶之后便娓娓道来。 “城东的平口巷,每日早晨都聚集着许多从乡下周边赶来京城的商贩摊贩。 那边的蔬菜瓜果,廉价又新鲜,因此许多采买的奴仆都愿意到那边去。 而那平口巷的巷尾有一个叫小泉茶馆的地方,茶水便宜大碗,还有偶尔送一些瓜子、干果,有许多采买完的奴仆都愿意坐那儿歇歇脚。” 建安侯夫人说到这里歇了口气,苏无双趁机问道: “那些歇脚的奴仆有些也是爱闲言碎语的,所以那传闲话的人就在那小泉茶馆之中?!” 建安侯夫人点点头道: “没错!我不着痕迹地问了好几位夫人,又悄摸了派了几次眼线,这才发现的! 那个传你的闲话的就是小泉茶馆里面的一个叫喜婆的媒婆!” 这时候信国公夫人接话道: “做媒婆的一张嘴,可是能说的,向来是能把圆的说成扁的,把白的说成黑的,就算是天仙怕也能被她说成癞蛤蟆!” 建安侯夫人又继续道: “的确是如此,但是那个喜婆并没有做的如此招人眼,她只是在与人闲聊的同时稍稍添油加醋,只让人听个笑话。 那些采买婆子、管家娘子听了之后也有样学样的,去自己家的奴仆碎嘴子。 这样传着说着,便就传到那些小姐夫人耳朵里了! 她们在那里一堆两个的在那里说话,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 效果也是慢慢显现,这才难得捉到她!” 信国公夫人恨恨地道: “这些个婆子的烂嘴唷!一个个的,不知道三人成虎吗? 既然知道人是谁,我这就派人去把那坡抓到府中来!” 建安侯夫人笑着拍了拍信国公夫人的手道: “我如今既然已经查到说到你们跟前了,自然也是不用你们操心了。 我已找了由头将那个茶馆查封了,那个喜婆也已经被捉入府衙,她说叶家的闲话脏话最多,八成就是那叶文镜的暗线。 如今抓进去了,还要再打着问问,还要看看能不能再牵出些什么东西!” 听见这样的处理,信国公夫人和苏无双连连道谢。 建安侯夫人摆摆头继续说道: “虽说除去了这谣言的源头,但是一些舆论影响已经造成,之前的那些日子,无双定是不好过!” 这话说得信国公夫人有些愧疚,她虽说是国公夫人,却不像建安侯夫人这样长袖善舞,又是功德威望皆有的妇人,又不常出门交际。 居然没能察觉舆论对女儿的影响。 “但是也不必担心。”建安侯夫人又拍着苏无双的手道: “我有几个颇有威望的至交好友,在官眷圈儿里面也是可以说的上话的,若是我们出面,那些小官小户家的,定然不敢再说你闲话!” 建安侯夫人的至交不是高门大户的老祖宗便是郡主、长公主等等皇家亲贵,若有这些权势重的人来说话,舆论自然能够转向。 话说完建安侯夫人又展出笑容。 “还有就是,我自己的干女儿当然得护好啦!” 这话说得信国公夫人也笑了起来。 “好啊,你也是个老滑头,我们家可还没答应呢,你已经叫上了!” 话虽是如此说的,但是信国公夫人的手却是紧紧地握着建安侯夫人的手,显得极为亲昵。 …… 叶府 母亲带着曼曼去了信国公府,探望外祖父母,而准太子妃叶成玉正在后院厅中与教养嬷嬷学习着宫廷礼仪。 “对,还要再低一些,对,是的,这样是极标准的。” 教养嬷嬷看着行完礼的叶成玉,极为欣慰的对她说道。 “您是官家贵女,教养礼数是一处不差的,就说还要再学些什么的话,您再跟我学学怎么叫人!” 叶成玉点点头,预备和教养嬷嬷继续学习,这时叶文镜的贴身小厮小齐却敲了敲厅前的胡桃门。 “打扰了,大小姐,主君有些事要和大小姐吩咐。” 教养嬷嬷听得此言连忙道: “瞧,我这是忙的忘了时间,是该休息的时候了,我也去喝口茶。” 说着对叶成玉一福便退下了。 叶成玉则是笑着对小齐说道:“请父亲稍候,我整理一番就过去。” …… 叶成玉换了件常服,又净了脸,漱了口,洗了手,这才带着侍女仆从往叶文镜的书房去。 也不知父亲要和她说些什么,叶成玉眉目微垂,想来有些事情,如今的父亲应该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做。 这样想着,叶成玉来到了叶文镜的书房前,她的贴身侍女敲了敲书房门道: “主君,大小姐来见了。” 只听房内传出一声,“进来。” 叶成玉听了叶文镜的回话,便跨入门去。 “父亲,女儿给您请安了。”叶成玉恭敬地福了一福。 叶文镜见女儿来了,眼皮抬了一抬,脸上露出笑容。 “我家大女儿来了。” 叶成玉听了只笑着没有应答,只继续听叶文镜讲话。 “时间过得真快呀!眨眼之间,你也要嫁为人妇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瞬,接着说道:“想当初你刚出生我抱着你,大概只有……这么长。” 他用两手比了大约一尺长。 他比划完勾了勾唇角,像是想表现出温情。 “如今也长成人了呀!” 叶文镜话说到这份上,叶成玉已经知道叶文镜想让她接下去说什么了。 大概是想让她感谢父亲的养育之恩。 可是在她的成长中,她的父亲叶文镜只有十分之一的时间露了面。 其余的时间,是母亲督促吃饭、培育教养,冷了叫添衣,累了叫休息。 甚至于她五岁那年高烧病重,也是母亲守在她的床旁,督促奴仆敷巾换衣、喂药擦身。 那时候她的父亲在哪儿呢? 好像因为下值太晚,早早地睡在了柳姨娘房中。 这样的父亲,她不知道养育之恩从何说起。 第61章 疤痕 想了许久,叶成玉行了一礼道: “及笄礼时,父亲送我的那个白玉簪子是极好用的,多谢父亲了。” 叶文镜听了叶成玉的话,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食指敲了敲桌子面儿。 好嘛,不按照他的思路走。 叶文镜停了两息,直接道: “成玉,你将为人妇,且是太子妃,这是你个人的本事,但更是家族的托举。 若你不是叶家的女儿,皇上也不会看中你为太子妃…… 一切的一切只为了告诉你,要懂得知恩图报!” 叶文镜敲了敲桌子,加重语气道: “家族荣辱皆在陛下、在太子的一念之间,日后在宫中行事,可千万要记着你的家族本命,要记得你姓叶! 不要做蠢事、糊涂事,倒连累了家族,那怎么对得起家族对你的辛勤培养?!” 说完了敲打,叶文镜将一只手伸出,拍了拍叶成玉的肩。 “当然,你能成为太子妃我也是极自豪的,为父很是欣慰啊! 你的宗族兄弟将来若在仕途上有所滞碍,你身为嫡长姐也要多扶持担当,这是你的责任,也是你的义务!” 其实叶文镜心中并不看好太子,太子体弱多病,又没有强势的母家支撑,他看太子在朝堂上走的是寸步难行,不如襄王得人心。 不过太子毕竟稳坐东宫,若是没有意外也能四平八稳的做个皇帝,这到那时他家女儿可就金贵了。 所以现在也要好好将这个女儿敲打一番,让她知道家族的重要性。 叶成玉听了叶文镜的话,只是笑得端正恭敬,她温顺地拜服。 “谨遵父亲教导。” 叶文镜看了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从书桌上拿起一个锦盒。 “这是我偶得的一块玉玦,玉质温润,不是凡品,赠与你。 你日后行事也要和这玉玦一般,切记不可自满,不能自以为是!” 叶成玉双手端过那锦盒,又是恭敬的拜谢。 “多谢父亲赠予。” 叶文镜要敲打的话已经说完了,便挥了挥手,让叶成玉下去了。 叶成玉端着锦盒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招呼丫鬟,让她和教养嬷嬷说今日下午暂且休养一段时间,又叫自己的屋内人都退了出去。 叶成玉端坐在梳妆台前,拿出了锦盒中的那枚玉玦。 的确是细腻无瑕,润泽无比,但要说不凡那也够不上。 就自己母亲每年给自己送的那些个紫玉镯、翠玉耳珰就不知甩了这玉玦几条街。 叶成玉又从八宝盒中拿出父亲当年及笄礼送的白玉簪子。 这簪子……是叶文镜希望他的大女儿白玉无瑕? 怕只是懒得计较去送什么礼物,随便从那首饰店里拿了一个。 叶成玉发出一声嗤笑。 其实她很早就发现了父亲对母亲、对自己和妹妹的冷漠,所以在母亲说出叶文镜毒害于她的时候,她才那么快接受现实,并说出父亲可能是吃绝户的猜想。 子女总是天然地依恋着父母,可是若是父母不慈不爱,子女只会更早的独善其身。 她是从极细微处发现的。 从语气、眼神和肢体动作。 像是父亲有很多次都远远的冷冷的看着母亲操劳。 像是父亲总是捧着母亲说话,但那话中却显不出真心实意的欣赏。 或者是父亲出去上值回来从来不会带玩具或是其他什么给她和妹妹们,但是会带书本和饴糖给大公子叶宴石。 又或者她印象中从来没有被父亲抱过。 这些细微之处其实不好与母亲和妹妹们详说,若是猜忌父亲的心思,岂不是颠倒伦常,忤逆不孝? 父母对子女有天然的压制,身为女儿,不管是对母亲说这些还是对妹妹们说这些,她都是大逆不道。 所以她也只是偶尔提醒或者旁敲侧击。 可先前母亲沉浸在父亲的甜言蜜语之中,而妹妹们又太过幼弱,都没有发觉父亲的本意。 她其实本以为这一切都是正常的,她以为父亲本来就是高远的、威严的、冷漠的、冰冷的。 直到她随母亲去了外祖父家,才知道父亲也可以是温和的、慈爱的、幽默的,才知道父亲也可以是暖的。 让她觉得父亲可能不爱自己和妹妹们的是另一件事情。 其实也是刚刚记事的年纪,但是这件事情她印象特别深刻。 那是她的两个小妹出生之后,那年她三岁。 那日父亲休沐,母亲因为刚生完两个小妹不久,躺在卧房的床上休息。 她在外面拿着外祖父送给她的小玉哨,呜呜的边吹边追着小鸟。 母亲在卧房里睡着,旁边放着三妹,父亲和抱着二妹的奶娘聊天儿。 她在外面跑累了,就倚着柱子瞧向屋内,屋内有父亲、母亲、两个妹妹,还有奶娘。 父亲朝着母亲的床的方向和奶娘聊天,母亲和三妹正安然地睡着。 正是感觉岁月静好的时候,她的三妹却不知怎的醒来了。 她的三妹醒了,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却也没有哭闹,只扑腾着身子想要挪动。 她那时太小,也不知道这会发生危险,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三妹扑腾。 她看了看母亲,母亲正睡着,又看了看奶娘,奶娘背对着床,什么也没察觉。 之后她又看向父亲,她看到父亲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了三妹正在床上扑腾,却没有任何动作。 年幼她还不理解将会发生什么,直到—— 直到三妹发出惨烈的痛哭,屋内屋外的人才突然忙乱起来。 这时候的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才知道,三妹摔下床,额前磕了一个裂口子, 可怜她出生还没一个月的三妹,头上就留了个寸长的伤口。 三妹大哭,母亲惊叫,父亲这才冲上前将三妹抱了起来,又狠狠地责骂了一番奶娘,最终将那个奶娘赶出了府去。 叶成玉那时只是慌乱害怕,看到父亲、母亲惊叫怒骂,她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哭了好久,自己的奶嬷嬷才将自己领走,抱到廊下又是抹泪儿,又是给糖吃。 她嘴里含着糖,脑子一遍遍回忆着刚刚的事情,那时候不懂,后来却是越来越明了。 父亲是眼睁睁地看着三妹掉下床的! 或是因为母亲又给他生了两个女儿心有不悦,又或是对那个奶娘心存不满。 她的父亲放任他的女儿摔伤在地! 第62章 升官 后来母亲虽然用各种祛疤伤药去调养三妹额头上的伤痕,但因为摔的时候太小,摔的又太狠,直到如今额上仍有一道刺目的红痕。 事后叶成玉长大了,她自己也不断责怪自己,当初为什么想不到三妹将会摔下床去,为不上前去抱一抱三妹? 若是她能抱一抱妹妹,没准儿母亲还能发觉。 母亲后来也是不断不断的自责,她不止一次听见母亲说悔恨此事。 恨她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睡觉,为什么要睡得根本醒不过来,害得三妹头上磕了一个口子,有时甚至恨得捶胸顿足。 每当母亲说起这个,父亲也是自责悔恨,有时候恨得甚至忍不住扇自己巴掌。 接着再就是怒骂那个奶娘。 可是叶成玉知道放任三妹摔下床的不是奶娘,而是父亲他自己呀! 有一次她想来想去,实在是忍不住。偷偷和母亲说了此事。 母亲只是愣怔半晌,然后摇摇头道,你看错了。 然后跟她说明,是那个奶娘没有看好,不小心将三妹摔下床的。 是啊,谁会相信一个小孩儿的所见所想,而且当时还是在指责自己的父亲? 后来应该是经由小妹提醒,母亲幡然醒悟,如今也相信了当初是父亲的不作为才导致三妹的头磕伤。 如今这笔账终于是算到了父亲头上。 而今日…… 叶成玉用指甲轻轻敲击着那洁白的玉玦。 三言两语、蝇头小利,就想她榨干血肉为叶家赴汤蹈火? 她素手轻轻捏起了那枚玉玦和那根玉簪。 想得美! 她将玉玦和玉簪狠狠地往地上一掷,两枚玉器顿时四分五裂! 叶家为她付出了什么?她连脸上的脂粉花的都是母亲的私产! 叶文镜甚至还残害母亲,觊觎信国公府! 她恨不得没有这个父亲! 叶成玉握了握拳,呼出一口气,稍稍平复了心绪。 她是女子,也是女儿,按理说她并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去反抗自己的父亲。 但若是她成了太子妃,就不一样了…… 父亲,您就好好等着她给叶家“光耀门楣”! …… 叶文镜并没有等身上的鞭伤好全,就准备去礼部报到了。 毕竟身为当家的男子,还是要有自己的一份事业,只有自己在官场上立足,自己在家中的地位才能稳当。 更不要说叶氏宗族中只有他一个最争气,不仅娶了信国公的独女,而且做官做到了这个份上! 谁不说他一句光宗耀祖?! 想到这里,他愈发得意,又挺了挺胸,这才快步走向礼部衙门。 …… “哟!叶主事!” 相熟的同僚见叶文镜入门,连忙打招呼。 “罗主事安好。”叶文镜也微笑拱手问安。 “安好,安好。”这位被叶文镜称为罗主事的官员,一边说话一边凑近了叶文镜。 “听说叶主簿你喝花酒不给钱,被老鸨雇人打了一顿?” 叶文镜听得此话,脑门儿上冷汗涔涔,心中已经火冒三丈,但面儿上仍是温和镇定。 “没有的事儿,罗主簿您别说笑了。” 罗主事是听了哈哈大笑,大手用力地拍了拍叶文镜的后背。 叶文镜背上的鞭伤还没好全,这一拍震得他差点儿吐出一口血来。 罗主事哈哈大笑道: “你也别瞒了,男人嘛,不就这点儿事儿! 我知道你身上没余钱,可是那小倌儿可怜呀,几两银子还是要给的!” 叶文镜闪身避开罗主事的大手,脸上的笑容依然还在,但是已经有些克制不住。 “您真的别开玩笑了,这事是谣言呐!我是为了我的妻……” 叶文镜的话还没有说完,罗主事瞪着他的眼睛哼了一声。 敏锐如叶文镜立即知道是上司方侍郎来了。 他立刻闭了嘴,他与罗主事问安之后便走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直到方侍郎走到了他的工位面前,他才像刚刚发现一样起身行礼问安。 “卑职拜见侍郎大人,愿大人安康!” 叶文镜心中有些慌乱,也不知道他刚刚跟罗主事闲聊的事儿被方侍郎发现没有。 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方侍郎对他的印象。 都怪那个信国公并不肯全力托举他,不然他怎还在此看着方式郎的脸色? 真是可恨! 叶文镜正在思考、苦恼着,他突然被方侍郎用双手托了起来。 “原来是叶主事,病假期还没过,你怎么就来上职了? 真是勤勉呀!” 叶文镜听着方侍郎的话头便知道方侍郎没有责怪之心,心下也变得安然,他接着道: “多谢侍郎大人的关心,卑职无碍的。 是以旷工时日过久,卑职心有不安,所以特回来照看的。” 方侍郎听后哈哈大笑。他拍着叶文镜的肩膀说道: “勤勉自谦,恪尽职守,真不愧是我手底下的人,还真舍不得让出去呀!” 听到方侍郎的话,叶文镜心下一惊,这意思是? 方侍郎笑着点点头,接着说出对叶文镜的安排。 “工部的李侍郎非常看好你的勤勉用功,从我手中将你讨了去,说是要升你为工部都水史! 今日就去任职!” 叶文镜听得心中一惊。 虽说之前也有这等离部调遣升迁的例子,但那不是人家特长出众,就是人家有后台关系。 如今这他…… 难不成是因为信国公? 礼部主事是六品小官,而工部都水史是五品大员! 他的母亲不清楚官场上的事情,只觉得他有官做,就是信国公在其中助力。 但是他知道信国公其实一直对他有意见,所以才按着他的官位迟迟不起。 过了十几年仍是个六品主事。 如今这是……要松口了? 叶文镜心里弥漫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吃了一口发酸的蜂蜜,又甜又臭。 一边因为自己的升官而欣喜,一边又因为这是自己痛恨的老丈人的助力而别扭。 叶文镜咽了好几口唾沫才将这种感觉压下去。 他恭敬的向方侍郎拜服道: “大人之赏识,令卑职倍感荣幸。今后卑职定当尽心竭力,不负大人所托,为朝廷尽忠,为百姓谋福!” 第63章 打板子 方侍郎听了叶文镜的话,面上满意地点点头道: “叶郎君,继续勤勉用功地干,大好前途等着你呢!” 叶文镜听了只更恭敬地拜谢。 方侍郎和叶文镜吩咐完便去上朝了,他来礼部衙门也只是来拿些东西。 叶文镜收拾着桌子上的物品,心中只觉得欣喜。 礼部的主事主要做一些文书管理、礼仪事务、档案管理的事务,事多繁杂还容易招骂。 离开当然是好,更遑论还是调任升职! 只可惜礼部也主管科举,科举考试在即,他本来也可以管管这万众瞩目的差事,却在这节骨眼调任,叶文镜着实有点子不爽。 好歹等他捞点钱财或是人脉再走呀! 可惜官运不等人! 也不知工部都水使能不能认识些人脉或是聚些钱财! 待叶文镜收拾完桌子,和礼部衙门的同僚告完别走后。 一位李姓的官员看着叶文镜离开的背影发出感叹。 “哎呀,人比人气死人呐!怎么人家就摊上了那么好的岳父,提携自己女婿跟提携自己亲儿子似的!” 之前与叶文镜打招呼的那位罗主事一声轻笑道: “欸,可别这么着急下定论,要我说啊,这叶郎君呐,是被人盯上了,有人要整他呢!” 李主事来了兴趣,凑过来问道: “这是从何说起啊?” 罗主事轻笑了一声低声道: “叶文镜的岳父是那位信国公大人,你知道不?” 李主事点点头道:“知道,之前叶文镜他刚来时,就明里暗里的说过,信国公朝中权势鼎盛着呢!” 罗主事眯了眯眼道:“对!工部的罗尚书据说就是信国公的故交好友,虽说如此,可这叶文镜的调令却是都水使!” 李主事有些疑惑,“这都水使又如何了?” 听了李主事的问话,罗主事的眼光有些戏谑。 “看你平时做事懒散,如今倒连这些官位消息也不钻研!” 李主事哼了一口气,道:“不说拉倒,我还不听了呢!” “好好好!”罗主事看玩笑开过了头,连忙继续说道: “你别看这工部都水使是五品官,却是事多繁杂、吃力不讨好的位置!” 罗主事看李主事听得认真,颇为得意地继续道: “工部都水使主要负责管理水利事务,包括河道的治理、水利工程的兴建等等。 若是包些地方工程,做这事倒也有些油水可捞。 可是这都水使啊,管的不是钱、不是人,他是出活!” 李主事不解,“什么出活?” “哎呀,就是靠本事吃饭的官位! 都水使监管河道治理、监修桥梁质量,不仅要全国各地地跑,脑子里若没些水利建造的杂学,可是做不了这事的!” 罗主事有些许的幸灾乐祸,“还有甚者,一个不查,就是掉脑袋的事!” 李主事听得这话,也咧开了嘴。 “这话怎么说的?” 罗主事撇撇嘴道:“四年前,兰珂桥被洪水冲垮了,这兰珂桥的字可是先帝亲题的! 就这事,光都水使,就斩了三人!” 李主事听得脖子一缩,又细想了想道: “既然这都水使不是个好差事,那信国公大人……” 罗主事闭了口,挑起一边眉毛看着李主事。 李主事立刻明了,嘴角勾起,背着手走了。 “喝茶去咯……” …… 这边叶文镜拿着自己的物品赶往工部衙门准备领职上工。 工部都水使,他心中想着,有些美滋滋的。 这可是五品官呐! 六品官别人只能叫你的官职,叫个主簿,主事什么的。 可五品官就不一样了,那后面呐,都要加个大人! 叶大人! 叶文镜想起来就美滋滋儿。 还有上朝,六品可没那资格上朝,但是五品官员确有资格上朝! 虽然大概率也只是在殿外,可好歹能见着皇上呀! 做这京官的,又有多少人能见着皇上呢? 就连他,也只是当初点了探花的那天远远的望了一眼呀! 自家岳父总归只有他一个依仗,还是要好好捧着他的! 嗨,谁叫信国公府无后,只有一个女儿呢! 叶文镜越想越得意,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到了工部府衙门口,却有一个门房在那候着,看着叶文镜来了,连忙上前道: “哟,这是叶大人!” 叶文镜听着这称呼心中暗自窃喜,道: “正是在下。” 门房听了赶紧将叶文镜引到厅中,门房将叶文镜引到工部衙门办公室,指着一个靠窗边的座位道: “叶大人,罗尚书上朝去了还没回来呢,这是您的位儿,暂且先坐这儿,后面再听安排。” 叶文镜听完连忙向了门房道谢,门房拱拱手也就退走了。 叶文镜坐在胡桃木的凳子上,摸着宽大敞亮的书桌,心里又放起甜蜜的烟火。 还没来得及炸开花儿呢,突然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拉长了声调道: “哟,您老还舍得来呀?” 叶文镜转过身,却看到一位御史打扮的老者,好像是御史台的人? 他心中突觉不妙。 他向御史弯腰行礼,正准备询问怎么回事。 那御史看了看他的桌子位,又看了一眼叶文镜。 接手一指他,顺便招呼后面的侍卫道:“来!把他绑起来!” 然后这个御史的侍卫立刻呼啦啦的上前,捆手的捆手,按头的按头。 叶文镜心慌,不安地出声道: “这是怎么回事啊?!御史大人我犯了什么错呀?” 那位御史哼笑一声,翻了翻手中的记事本子。 “工部田员外,旷工渎职,擅离职守,停班已有二十九日!” 叶文镜听的一惊,连忙道: “欸!欸!欸!御史大人,您找错了!我…呜呜呜” 那位御史大人亲自动手,将桌上的一个抹布塞到了叶文镜的嘴里。 “还是堵起来的好,要是再叫唤,各位大人可怎么做事呀?” 说着这御史大人手一挥,招呼着侍卫将叶文镜带到了刑堂。 在刑堂里,御史大人继续翻着本子道: “《大虞疏议》规定,内外官员无故不上班,缺勤一天笞十小板,满二十五天笞一百大板。 这二十九天……” 御史大人有些迟疑。 身旁很快有机灵的道: “回大人,该打一百大板加四十小板!” 第64章 叶文镜觉醒 叶文镜听着这话毛都炸了起来,一百大板,这打在身上可是能要人命的啊! 这什么御史大人有眼无珠,将他认成了什么劳什子田员外,他可是新上任的叶大人呐! 他这才上职的第一天就被人抓去打了一顿,他日后可怎么在这工部混呐? 他挣扎呼叫得更厉害了,可惜呀,他被人绑着手脚塞了嘴巴,一句呜咽也发不出。 那御史大人看着叶文镜动弹的厉害了,皱了皱眉头,他不耐的发声道: “啧,动什么动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过了一会儿,一切准备妥当,御史大人大手一挥,振奋出声道:“开打!” 随着御史一声令下,暗红色的大板子啪啪地交替的拍在叶文镜的背上臀上。 “唔!” “唔!” 叶文镜痛得不得了,在刑凳上动弹的更厉害了,梗着脖子在那儿嘟囔,可惜却是无济于事。 那位御史大人一边看着叶文镜打,一边在那儿背着手念叨。 “你说你寒窗苦读这么些年,好不容易上了榜,当了官儿,却又在这儿闲散度日,你对得起给你发俸的朝廷吗?啊?” 叶文镜被打的一颠一颠的,头上的汗珠都冒了出来,身体也更加疯狂地扭动,御史大人见状摇了摇头,继续道: “真是蠢的,你说你学隔壁礼部那叶主事,去告个假也好呀,白白挺这么多天,又来上值,这不,被捉住了!” 天爷啊!冤枉啊!叶文镜都快吐血了!! 哦,不,他好像真的要快吐血了! 板子一板板的打在他的屁股和背上,还有他之前没好完全的旧伤口上,新伤摞旧伤,他痛不欲生啊! 啪啪的板子声不绝于耳,时间一点点流逝,叶文镜身上挨的板子也越来越多。 在刑堂的门口,似乎是有人暗数到了五十,门口突然卡着点进来一个红袍官员。 那个红袍官员一进来就大声地叫道:“停!停!” 可惜那官员喊的时机不对,那打板子的人没刹住,啪啪又是两大板子打到叶文镜身上,这才停住。 御史大人见到来人有些疑惑,问道: “侍郎大人,您来这儿干什么呢?” 李侍郎只拍手道:“哎呦喂!御史大人呐!你打错人了!” 那御史装着一惊,还想多问,那李侍郎赶忙招呼人将行动上的叶文镜抬起来。 可惜一个不稳,叶文镜既又是脸着地,摔了个狗啃屎。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叶文镜抬到那值班的床上。 李侍郎以及御史大人才发觉叶文镜已经晕死了过去。 嗨!刚刚白演了! 为了将这场戏演完,于是叶文镜又被灌着喝了好几口参汤,他这才悠悠转醒。 李侍郎看叶文镜醒了,脸上突地展开笑颜。 “哎呦,叶都使,这御史大人捉人的时候,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啊?” 叶文镜的臀部和背部还在火辣辣的疼,嘴巴也因为刚刚抹布塞得太久而有些僵直,说不出话来。 他愤恨地嗯啊了两声。 李侍郎摇摇头,有些略微不满地道:“叶都使,你这个习惯不好,有事情就得说,你不能让别人去猜!” 看到叶文镜难看的脸色,他又反问了句。 “你说是不是呀?” 叶文镜咬着牙看着未来的上司,只能勉强露出笑容,用力的点了点头。 李侍郎看着叶文镜点头,欣慰地露出笑容。 “这样就对了!” 说完他又直起身,看似有些歉疚的对叶文镜说道: “你今日坐的那个位子,原来是田员外郎的,可惜他旷工时久,吏部革了它的职,空了个地儿,今日这才把那位儿让给你。 可怜那老御史忙忘了这事儿,还以为你就是那不上职儿的田员外! 这才将你捉去打了!” 说到一半儿,李侍郎又愧疚地摇摇头。 “你还是我点名儿提来的呢,可惜你来工部上职第一天,我们这就闹了个大乌龙! 真是颇有些对不住啊!” 浸淫官场多年的叶文镜听得此话,嘴巴才刚恢复,下意识的就回答道: “我无事的……” 李侍郎听到叶文镜说他没事儿,高兴地大力拍了拍他的肩。 拍得叶文镜差点又呕出一口血。 感觉到自己手重了的李侍郎赶忙收回手,有些歉疚又有些欣慰的道: “你能这么想就是好事儿啊,也不亏得我从那么远,从礼部把你要过来!” 说着,李侍郎从身后掏出一大摞文书,啪的一声拍在了叶文镜的桌案上。 他笑着对叶文镜说。 “我是对你寄予厚望的,不惜隔部,也要将你提到这里来,你说是不是?” 叶文镜冷汗涔涔地点点头。 李侍郎接着道:“这些是大虞境内,主要河流湖泊的报告文书,这里面详细的写了水域的位置、地貌、水流情况。 拜托叶都使帮我统计一下近些年来这些主要河流、湖泊的迁移变化。 预测一下明年长河水会不会决堤,写一篇文书报告出来。” 李侍郎又看了看叶文镜,继续道: “看你是刚入职的新人,就给你三天时间好好熟悉一下这些,等熟悉完之后,你就将报告交到我手上!” 叶文镜身上的汗都流了出来,流到刚刚打了板子的地方,他不由的疼得惊了一跳。 “这…这……我…我……” 李侍郎拍了拍叶文镜的肩膀道: “不要怕,叶都使,我非常看好你!” 李侍郎说完这些便出门儿了,临了出门前他又补了一句。 “三天哈!” 叶文镜看了看李侍郎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桌子上似山的文书。 头一次感觉到上官的重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缓缓地起身,拿了一本儿那所谓的文书,叹了一口气,颓然地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 可惜他忘了刚刚被打过板子,嗷的一声,又是疼的一跳。 大概是今天早上与礼部方侍郎对完话,知道了升迁的消息,他太过高兴。 今天一天脑子都是昏沉的,直到被打了也没清醒。 如今被打完,直到现在,他独自捏着文书站在这里。 他突然觉得不对劲儿,非常的不对劲儿。 他突然反应过来。 这哪里是什么升官儿发财啊! 这是赤裸裸的报复啊! 第65章 信国公的把柄 叶文镜觉得愤怒,更觉得屈辱,他感觉自己就好像一个丑角,他努力地蹦跶却只让人看了一场笑话。 更让他觉得愤怒和屈辱的是信国公的态度,信国公做这一番手脚完全只把他当成了一只可以随意踩死的臭虫。 不在意他的身体,不在意他的脸面,不在意他的死活。 就像小时候拿根草在小竹罐里斗蛐蛐一样,信国公用这番举动告诉他,他只是他信国公手里把玩的一只草虫! 叶文镜牙关紧咬,手死死地抓着书页,骨节渐渐泛白。 之前他被贼人掳走鞭打,猜测是信国公所为,是因为他闻到了些微君山银针的味道。 但他当时也只有八分猜测,毕竟岳父捉女婿来打一顿实在是天下罕见。 而如今发生这种事,他已经十分肯定,信国公已经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欲将他除之而后快! 这一次和上一次两次刻意的鞭挞责打,都是信国公的手笔! 好好好,好你个信国公,做你苏家的女婿,半点好处都捞不着,反倒要受你信国公压制暗害。 那也就怪不得他之前做的那些手脚,那都是信国公府自己的报应! 本来他还因为这次晋升,想回去在信国公面前多叫他老人家几次岳父大人。 而现如今,你信国公不仁,也别怪他无义了! 当今圣上才干过人,深谙帝王之术。 不管是立了太子又对襄王青眼有加,还是对朝中新贵与老臣的权衡协调,都使得是炉火纯青。 所以在叶文镜看来,圣上对信国公的信任和看重,也不仅仅是因为信国公是开国功臣又战功赫赫。 在叶文镜看来,皇上看重信国公,主要的原因是信国公无后! 一个无后的权臣,权势再大又有什么用?又不能留给子孙后代。 所以皇上才这么放心地把皇城的禁卫统领一职交给信国公! 叶文镜心想,信国公这遭也算是塞翁失马,虽然没有后代,但是却受皇上信任…… 呵呵,不过,要他来选的话,他还是选有后代。 无后……啧啧…… 叶文镜觉得,皇上安心、放心,是因为信国公全部身心只能在皇家,只在这一世。 所以皇上相信信国公忠心耿耿。 可信国公有心想造反呢? 皇家多疑,如同蚂蚁食堤,如果开了这个口子,信任的高墙终究会溃于猜忌。 而他的手里,正好就有凿开这个口子的镐子…… …… 大虞元年的时候,如今的信国公、当时的苏将军率领湘军攻破了当时的旧都——天都。 信国公攻破了天都,坐镇天都之时,当时的先皇还在大本营幽州。 天都刚破,群龙无首,当时的信国公就暂领了首领将军一职,做一些修整军队、安抚民众的事。 信国公的副将中,却有个叫张荣的,野心勃勃地怂恿信国公称帝。 说是如今信国公占领天都,又手握重兵、民心所向,实在是称帝的大好时机。 可惜信国公并无心于此,于是命人将那张荣抓了起来,想等先帝到了天都,再做处置。 那牢中张荣知道自己触犯了信国公的大忌,便在牢中自缢了。 据说在张荣自缢前,留下了一份血书,还是在劝说信国公称帝。 也不知这血书是为了栽赃信国公,还是为了表明张荣自己的忠心。 总之就是有这么一份血书。 而这份血书,如今又在他的手里。 叶文镜其实也不清楚这血书是如何辗转到了他的手里,但每次捏着那份血书他总感觉上天隐隐有所指引,指引他要灭了那信国公府! 想到这里,叶文镜又隐隐兴奋起来,呵呵,信国公不仁,连上天都要助他一臂之力! 其实如果只是单这一份血书拿出来,也只是让皇帝对信国公的信任动摇。 但是自己还有别的杀手锏…… 其实这份血书他是想留着,等信国公府的爵位传到了他儿子的头上,将信国公府的钱财捞得干干净净之后,再拿出来的。 到时候,踩着信国公府的残骸上位,那才算真正的征服! 想象着到时候的场景,叶文镜身上的痛楚都少了好几分。 他本想留着血书,是给予信国公府致命一击的。 可没想到,如今这信国公却步步紧逼,将他的尊严脸面放在地上践踏!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他不仁慈了! 他想让信国公死!就算他得不到那信国公的爵位和钱财也算了! 他现在!立刻!就想让信国公府倾颓倒塌! 想到这里他胸中气血翻腾不已,但是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他倚着桌子站着,拿起笔来,开始阅读那李侍郎放在他桌子上的水文图集。 那些工部的官员本想看他笑话,这叶文镜却听着李侍郎的话,开始办起工来。 那些官员都觉得无趣,纷纷低下头去做自己的事去了。 叶文镜面儿上勤勤恳恳地看着水文图集,内心却在不停的盘算。 他有什么办法绕过信国宫的守卫,将这举报信国公是反贼的消息传递到皇帝的耳边呢? 他一个低品小官,无权无势,就算上朝也站不到跟前。 更何况上朝的官员除了陈谏,根本不让你和皇上有机会接触! 他要是想在上朝的时候直谏,怕是还没开口就被身旁边的侍卫拖下去了。 若是写奏折…… 这奏折上去得有层层把关、拦截,谁说不定就是信国公的耳目,他刚递上去,转眼这帖子到了信国公的案前! 那他那时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叶文镜眼睛看着书目上的字,突然指到了一个风。 风? 叶文镜脑内灵光一闪。 当今圣上为了广开言路,博采众意,设立了一个直信厅。 若是任何人想要谏言,将信封投入直信厅的风筒,都是有可能直达天听的! 若是他在四下无人之时将举报信投入风筒,那就算将来事发,也找不到举报者是谁…… 叶文镜心中暗自窃喜。 其实投入风筒的信也会有分拣,但是如果是反叛这等消息,分拣之人也定是不会阻拦! 心里打定了主意,叶文镜下定决心今晚就将那举报信写出来! 第66章 诬告 叶府。 叶文镜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中奋笔疾书。 其实叶文镜知道凭着一封举报信,甚至于说,一份张荣的血书,并不能扳倒信国公。 但是上天助他,在不久之前,他有一次去接妻子苏无双,他在信国公的后花园闲逛,突然听到信国公的书房有一些动静。 他偷偷地去看,在半开的窗户掩护下,他看到信国公在书房中对着阳光看一些什么东西。 他定睛一看,却发现是一锭银子。 他还以为信国公爱财,这才大白天的拿银子出来看,刚想转开视线,他却突然发现了更惊人的东西。 如果单是银锭也就罢了,叶文镜发现银锭底部那个印记,竟是前朝的官印! 他当时还没有发觉出那意味着什么,后来才慢慢琢磨出味儿来。 大虞年间制造的钱币和银锭都是“天佑大虞”字的铭文标识。 而这天年间的银锭却是“天启永世”字的铭文标识! 而信国公手上的那枚银锭上正是“天启永世”的铭文! 而那底部小小的月亮标识,更是表明信国公手中的银锭是天启年间专用作军饷的官银! 信国公的手中怎么有前朝的官银? 而且还是如此崭新的成色,像是刚从库中拿出来一样…… 当初的叶文镜还没想到那么深,但是如今想来…… 天都的国库中有许多前朝积攒下来的金银财宝,但是大虞朝建朝时,这笔银子却并没有入库。 说是被宫里的太监宫女和逃匿的前朝皇族被卷了大半儿,所以后面大虞建国时也是国库不丰…… 可若真相并不是如传言那般,被太监宫女或者前朝皇族卷走的,而是被着信国公私吞了呢? 叶文静越写越想冷笑。 看自己妻子那丰厚的嫁妆,信国公府那丰饶的家产! 若信国公府中搜出了那前朝国库中的官银,加上张荣的血书,怕信国公就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 有张荣的血书在前,再有私吞前朝的国库银子在后,还有谁能保信国公? 这是十成十的反叛之举! 写完了举报信,叶文镜趁着夜色,将那举报信投入了直信厅的风筒。 接下来就静候处罚了! 那举报信进入风筒之后,叶文镜一连等了两天却都没什么动静,直到等到了第三天。 投入举报信的第三天,叶文镜在工部继续李侍郎给的任务,禁卫军却突然找上了他。 “叶都使,皇上让你跟我们走一趟!” 禁卫军是皇帝的亲卫,此刻来找他,叶文镜心中有些慌乱,但很快他就镇定了下来,整了整衣衫就随禁卫军入了皇宫。 原来皇帝设立的直信厅不管多晚,不管什么时辰都有人值守。 并且会暗中记下送信人的身形、离去方位甚至会跟踪,最多三天就能找出放信的人是谁。 叶文镜一入皇帝的书房,皇上纪玄就丢下来一封信件。 “叶都使,这封信是你写的?” 叶文镜听不出皇帝的喜怒,但就算事已至此,他还是有底气的,于是他恭敬拜服道。 “陛下,微臣斗胆,有紧急军国大事,不得不奏!” 皇帝纪玄抬眼看了一下底下跪伏的人。 头发似乎是刚刚梳整齐,衣服有些皱巴巴的,身子也有些颤颤巍巍的。 皇帝懒懒开口道:“何事?” 叶文镜看着近在咫尺的天子容颜,心中不由得热血沸腾,他咽了咽唾沫,压下心中的激动出声道: “此事为军机要务,却涉及臣之家族,臣辗转反侧,寤寐难安,为了此事茶饭不思,一直在想是否该告知陛下。 然臣深知国家大义高于一切,故不敢有丝毫隐瞒!” 说着叶文镜在大殿上咚咚磕了两个响头。 皇帝纪玄转了转手中的碧玉扳指开口道: “不知是何事令你如此忧心啊?” 叶文镜听到皇帝的问话,知道皇帝已经将这话入了心,他即刻开口道: “臣之岳父信国公,疑有反叛之心!” 一石激起千层浪,那大太监听得叶文镜出得此言,瞪大了眼睛惊掉了下巴,而皇帝听的叶文镜这份话,却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这也就是你这陈情信里面写的事情,是不是?呵呵……” 空气静默半晌。 皇帝开口冷冷地吩咐道: “去请信国公入宫。” …… 信国公到了皇帝的书房,那叶文镜跪在书案底下,哭得恳切,还在低声喃喃。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属实是…属实是这是实在是大罪呀,我不愿意妻儿受牵连呐……” 信国公一步步地走到叶文镜的身旁,不去看他哭的脸,也不去听他的低吟。 只是庄严恭敬地为陛下行了礼。 “不知陛下叫老臣来有何事?” 皇帝纪云摸着手中的碧玉扳指,露出浅淡的笑容,他伸出手指指了指地上的叶文镜。 “呵呵,你这女婿……” 话说一半儿,皇帝又收了脸色,换了一种语气问叶文镜道: “你是工部新上任的叶都使,怎么今日要来说些这些话,不知是个什么由来呢?” 叶文镜听到皇帝刚刚与信国公的对话,心中有些疑惑,但后面又听到皇帝的问话,心思也收了回来。 他停止了暗自低喃,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接着向皇上回话道: “回皇上的话,我实在是心有不安呐。” 叶文镜话说到一半儿,像是身不由己似的,他从怀中掏出了那份血书,双手举过头顶。 自从他写完举报信之后,就一直将血书带在身上了。 “陛下……还请您过目这份血书!” 皇上眼神一瞟,身边的大太监立刻明了,将叶文镜手中的血书送到了皇帝的身边。 大太监在一旁展开血书,皇帝则是凑上去去看了两眼。 没想到皇上越看眉头却是越皱越紧,看到后面还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信国公。 皇帝的食指敲了敲龙椅,继续对叶文镜发问道: “你这血书,又是什么意思呀?” 叶文镜知道皇帝心中已经起疑便开口道: “皇上明鉴,这是信国公当年围剿天都的时候,他的部下张荣拼死写的血书。” 叶文镜说到这里顿了顿,悄悄瞄了旁边信国公的脸色一眼,却发现信国公面色如常,似乎是不惧他这些话。 叶文镜心中冷哼,现在看着镇定,等他说到后面看他个老狗还会不会如此镇定?! 叶文镜停顿完继续说道: “这血书原我也是不知道的,直到有一日我随妻子回岳父家探亲,却看到岳父深夜将这书血书拿出来,又是抚摸,又是研读。 似乎是深情不舍呢! 起初我还只以为,信国公大人是回忆某位战友的遗物,睹物思情。 直到我后来碰巧看到了血书上面的内容才知道……” 叶文镜又不说话了,他吞了吞唾沫,似乎接下来的话要割断他的脖子,他似乎承受了极大的精神压力,最后还是终于说出。 “我才知道原来那血书上写的尽是些鼓动反叛的言论,我家岳父却有反叛之心呐!皇上!” 第67章 反转 “家人有逆反之心,我悲痛至极,但身为臣子却不得不说,于是我趁信国公不注意,派人将血书偷了出来,今天这才能盛给皇上!” 叶文镜说完此话又是在地上长伏不起,似乎是悲痛得紧。 皇帝听完叶文镜的说辞,既没说动怒惩罚信国公,也没说他胡说八道。 只是冷冷一笑道: “就凭你这封血书,就想给朕的肱股之臣扣上反叛的帽子? 你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些?” 叶文镜听得此话浑身一抖,嘴唇嗫嚅,似乎还有话未尽。 皇帝看了出来,冷冷地道:“你还有什么话?继续说!” 叶文镜闻言只是道:“听闻当年天启皇族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国库金银可有百万。 而圣皇陛下当年却只看到了被抢购一空的国库,陛下,您知道为什么吗?” 皇上看似饶有兴趣地挑起眉,道: “噢?为什么?说来听听?” 于是叶文镜继续道:“是因为当年信国公攻下天都之后,将国库中的金银珠宝全部转移到了他自己的私库中! 若要物证,只要把信国公府搜一遍就能找到!”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听得一惊,差点腿软跪了下来。 在他看来,这信国公私藏鼓动谋反的血书,又私吞前朝国库的银两,这是妥妥的有了反叛之心呐! 更何况信国公如今还把持着皇宫的禁卫军,这样看来,如今皇上的处境是危险至极啊! 叶文镜余光瞄到大太监的反应,也是颇为得意,他这样的贤臣良将不用,倒是重用那个有反叛之心的信国公。 不得不得罪一句,这皇帝也是有些瞎了眼! 但是如今,他破了这局,往后的荣华富贵,就都能到他的头上了! 想到这里,叶文镜的嘴角微微勾起。 大太监越想越心惊,一边偷瞄皇上,一边颤颤巍巍地举起手,让阴影中的暗卫做好准备,只待皇帝给出信号就立马就地解决了信国公时。 皇帝却一声呼喝道: “好你个叶文镜,你污蔑朝中重臣,颠倒是非,为人又是卑鄙无耻、丧伦败行,你说说你,该当何罪?” 大太监听得此话手一抖,手顺势掐住了自己的胸口,因为太紧张又得急,疼得眉头都皱了起来。 皇帝没有管身边大太监的小动作,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地上的叶文镜。 叶文镜乍一听到这严厉的训斥,心中还有些兴奋,但是继续听下去却是心中震惊,好像有些不对劲,怎么说的是他呀?!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 “皇上,皇上……您是什么意思?” 皇帝却只想冷笑,他缓缓开口道: “你说信国公在家中私藏前朝的银锭。 你说的银锭,是这枚吗?” 接着皇帝从书案上的锦盒中拿出了一枚崭新的银锭,啪的一声放到了桌案上。 叶文镜定睛一看,正是那天他在信国公府中看到的信国公手上的那枚前朝的官银! 叶文镜吓得大惊失色,他再抬头去看信国公的脸色,他却发现信国公的脸色仍是淡淡的,仿佛已经知晓了一切。 什么?! 怎么回事?难不成…… 难不成这是一个局? 失去了所有底牌的叶文镜顿时变得颓丧起来,他的脸上身上汗流如注,腿也抖的跟筛糠似的。 他嘴唇颤抖着说: “皇…皇…皇上,我…冤…冤…冤枉啊!” 皇上没有去看叶文镜惊恐的模样,只是严峻地道: “来人呀,将此人打入天牢,待后面再行三司会审!” 立刻有侍卫过来将叶文镜拖了下去,叶文镜整个人都吓得不成样子。 拖过去的地上竟然留下了一滩黄色的不明液体,还散发着阵阵的骚味。 信国公看到叶文镜这等丑态,眉头不自觉微皱了皱,但一想到这是在皇帝面前,立刻又恢复了端庄严谨的神色。 信国公行了一礼,接着对皇帝道: “皇上,老臣实在是……羞愧难安呐!” 皇帝见那叶文镜已经被拖了下去,神色也变得轻松自然。 他轻轻笑了起来,用手指点了点信国公。 “你个老糊涂呀!” 原来曼曼早在叶文镜醒来之后,就说出自己爹爹还有张荣的血书这一事。 并且预测日后信国公府可能因为此事而被皇帝猜疑,最终导致倾颓毁灭。 本来信国公在听到叶文镜贪图信国公府的爵位之后,也在谋划陷害扳倒叶府之事。 听到曼曼口中的这则血书的信息,信国公便决定将计就计。 正好皇帝早些年指派信国公出去追查先朝皇族的军队,查到了前朝皇族卷走的金银财产。 信国公在收缴当日,就从对方手中缴获了账本簿子,并且将账本和绝大部分财宝都交上交给了皇帝,自己则留了一枚银锭做局,这些事情皇帝都是知道的。 那日他在窗前摆姿势摆了好半天,叶文镜这才看到他手中的银锭。 叶文镜在礼部做了十多年,自然清楚这些铭文礼制的东西,也不需要信国公额外的提醒。 接着信国公所做的事情就是在官场上明里暗里地打压羞辱叶文镜。 让叶文镜觉得与信国公府有不共戴天之仇恨,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信国公不停激化叶文镜心中的仇恨、愤怒,加上那枚银锭的催化,叶文镜这才早早地拿出了那份血书。 如果是皇帝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陡然看到张荣的血书和他自家亲女婿的供词,大概会真的对信国公有所怀疑。 但是信国公在很早之前就与皇上沟通过此事,说要想借皇上一个都水使的位子来惩处他的女婿。 而皇帝早在皇后的枕头风下认为信国公是完全的忠诚可靠之人,于是皇上也乐得帮这一个闲忙。 皇帝其实原本还不信,信国公说跟他打赌,皇帝这就来了兴趣。 皇帝当时的确是没想到,信国公他这个女婿真的是有眼无珠,狼心狗肺。 这还是自己当年点的探花郎呢! 当然皇帝纪云是不可能承认自己的错误的,他只一边嘲笑信国公的眼光,一边心里想着该怎么惩罚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皇帝正在思索这污蔑忠臣、颠倒黑白的人,该是流放呢还是死刑呢? 却突然听信国公说道: “皇上,老臣还有一事相求。” 第68章 和离书 在阴暗潮湿的天牢中,叶文镜被绑在刑柱上生死不知,身上鞭痕累累,显得格外恐怖。 “大人,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天牢的狱卒见信国公进来了,连忙恭敬地行礼。 信国公微微点头,眼神瞥了一下身旁的小厮,小厮立马心领神会,丢了两锭碎银给了那狱卒。 狱卒感恩非常,磕头如捣蒜,见信国公还要往下,便指引着信国公一行人来到了叶文镜的牢房。 叶文镜被绑在刑柱上,被狱卒鞭打了不知多久,如今正是昏迷着。 信国公踏入牢房,在叶文镜的对面站定,信国公身旁的小厮见状,立刻舀起一瓢水泼到了叶文镜的脸上。 信国公看着叶文镜悠悠转醒,对左右说了一句。 “你们先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来。” 听完信国公的话,左右和狱卒立刻退得干干净净。 叶文镜被泼了冷水,脑子渐渐清醒过来,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信国公走上前,用手轻轻拍着他苍白毫无血色的脸颊。 “呵呵,我的好女婿啊,你怎么落到如今这地步了呀?” 叶文镜刚开始还不清醒,待看清了眼前的人,他双眼立刻充血,怒吼出声道: “你个老不死的东西!是你设局害我!” 叶文镜愤怒的吼叫充斥着整个牢房,但信国公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 信国公自顾自地说道: “你检举我有反叛之举,这是你身为臣子的责任,我是理解的,这不会怪你的。” 信国公一边说一边从刑架上拿下一个匕首,缓缓刺进了叶文镜胸膛斑驳的鞭伤之中。 “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害我的女儿……” 信国公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转动着匕首。 叶文镜疼得整个身体不住的颤抖,牙关也忍不住打颤。 “你…你……个老不死的!” 信国公仍是没有理会叶文镜,他继续说道: “说起来我们翁婿也是有缘分……” 说到这里信国公顿了顿,似乎不愿意继续往下说了,停了一会儿,信国公换了个说法。 “我在这里和你商量一件事儿…… 我想请你把这个和离书还有这个断亲书都给我签了……” 说着信国公将两张纸摆到了案桌上。 叶文镜听得此话笑了,鲜血从他嘴角流淌,显得极为破碎恐怖。 “我不签……呵呵呵呵……” 叶文镜呵呵的笑了起来,嘴角不断的流出鲜血。 “我…就算死…也要和你女儿…死在一起!” 信国公听了叶文镜的话,仿佛早有预料,他的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 他缓缓开口,低沉而苍老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 “不错不错,有骨气,不愧是我的女婿,要是你是我的兵,就凭你骨气,我高低给你整个伍长当当…… 呵呵,想当初我还是副将的时候,审问过的俘辱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你也知道,一般进了牢房,没有几个能活着出来的。 但是凡是在我手上审问过的,都活下来了,你知道为啥吗? 呵呵……不急,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这时信国公缓缓走到审讯室外,远处的小厮看见了信国公,便连忙招呼狱卒将早已准备好的水桶抬到了叶文镜的牢房。 接着狱卒又将叶文镜的手脚都放了下来,失去绳子的束缚,叶文镜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也实在是没有力气再支撑着站起来了。 信国公冷冷地瞥了一眼狱卒,狱卒立刻心领神会,抓起叶文镜的头发就往水缸里按。 信国公就在一旁慢慢的打着拍子。 “一、二、三……” 叶文镜刚开始还剧烈挣扎,直到渐渐的后来却没有了动静,直到动静完全消失的最后一瞬间,狱卒又将他的头提了出来。 如此反复好几下,叶文镜的鼻子和嘴都呛了许多水,他咳嗽不止。 看到叶文镜此等状况,信国公对小厮使了一个眼色,小厮连忙将早已准备好的粗盐拿了出来,然后到入了刚刚的水桶中 看到叶文镜咳了在地上好久才缓过来,信国公缓缓开口道: “你看你身上怎么这么脏啊?该好好洗一洗的,不然怎么见人呀?” 信国公话音刚落,小厮舀起一瓢冰冷的盐水,缓缓地从叶文镜的头顶淋下。 叶文镜之前就受了鞭子伤、板子伤再加上今日新打的鞭伤。 此刻冰冷的盐水一浇,仿佛有千万条钢针刺过他那伤口,他疼得浑身发颤,忍不住发出凄厉的哀嚎。 小厮慢慢地,一瓢瓢地浇,将桶中的盐水浇得只剩了一个底,最终端起木桶整个直接倒在了他的身上,叶文镜发出惨叫。 信国公见快盐水倒完了,挥了挥手,小厮和狱卒都识相的下去了。 叶文镜此时已经疼得打颤,冷得发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嘴里喃喃的说着: “签……我签……” 信国公听到了叶文镜耳中口中的喃喃自语,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继续拿下了刑架上的匕首。 “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听到……” 说着信国公开始动手,一刀刀地割下叶文镜身上被打烂的肉块儿。 信国公的动作缓慢而细致,不断地折磨着叶文镜的神经。 叶文镜牙齿打颤,提高了音调。 “我签!我和离!!” 信国公听得此话将手中的匕首放到了桌案上,缓缓地道: “早说不就好了嘛?还要多费这么多功夫……” 信国公一边拿起那两张纸,一边捏起叶文镜的手,就着叶文镜身上的血污,给两张契约上面按了手印。 按完了手印的叶文镜仿佛颓丧了下去,但是眼中仍有精光。 他吐出一大口血沫然后道: “这…这和离可不是…强按了手印……就能离得成的…… 况且我知道……我只要不和离……你就不会打死我…呵呵…… 因为这样会让你的女儿成为寡妇,哈哈哈……” 叶文镜笑得有点头晕,顿了顿他继续说道: “若要……完全让你女儿脱离叶家,我……只有一个条件,我要……活着出去!” 信国公听到此话,突然笑了起来,脸上苍老的皱纹挤在了一起。 半晌他终于出声,声音却毫无温度。 “你觉得如今的你,还有资格谈条件吗?” 说完这句话,信国公收起了桌子上的纸,转身便走,在出牢门前他又跟狱卒交代了一番,狱卒连忙点头。 在信国公走后,牢房内又响起凄厉的惨叫。 第69章 谈判 叶府。 叶家主君上值过后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叶家的婆母刘氏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她着急,便日日催着媳妇苏无双,去娘家托亲家信国公问一问,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苏无双能回娘家,自然无有不应的,顺便还将小女儿曼曼和大女儿成玉也一齐带了过去。 婆母刘氏的媳妇苏无双回去是回去了,却好多天都没回来,也没说递个什么消息出来。 刘氏派人去问,也说什么都不知道,气得刘氏恨不得上门去骂。 大约过了一月有余,刘氏实在忍受不了她 儿子生死不明、儿媳又撒手不管这副做派,准备带着人上信国公府闹架之时,叶文镜回到了叶府。 刘氏刚开始喜极而泣,但紧接着又发现了不对劲。 她发现她本来器宇轩昂、神气勃发的儿子变了,变得畏畏缩缩、怕风畏寒。 他的身上缠满了布条,走路也是颤颤巍巍、驼背含胸,甚至和他儿子一起回来的,还有好几个全副武装的禁卫军。 他一回来就和刘氏说: “母亲……招呼族老来做个见证……我要与苏无双和离……” 刘氏听了只差点没气死。 “儿子!你糊涂啊!那信国公府的富贵还没到手!怎么能……” 刘氏没继续说话了,她狐疑地看着儿子,“儿子!怎么回事啊到底!是不是他们信国公府做了什么!?为娘要去和他们拼命!” 叶文镜只摇摇头,轻轻地对刘氏说: “快些去办……” …… 叶家祠堂。 叶家宗族耆老都坐在了一处,主位上坐的是叶家的族长叶宗高。 另一边主位上则坐着信国公,信国公带着禁卫军以及信国公府家丁护卫十几人,将叶家祠堂都挤得满满当当的。 整个祠堂的气势也因为禁卫军和信国公的护卫变得危险而冷峻,信国公穿的是玄色的华服,坐在主位上显得沉静又稳重。 叶文镜和刘氏都站在叶家宗族耆老的身后,刘氏一脸傲气,叶文镜则眼神空洞。 刘氏看着将叶家祠堂围得满满当当的人,从鼻孔中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 她家儿子好不容易将那苏氏娶到家中来,当初结亲的时候,自家还因为那信国公家的权势被人说成是攀高枝,更有甚者说她家儿子是软饭男! 也不打听打听她儿子是什么品貌才学,配那苏氏简直是绰绰有余! 更何况他苏家女儿哪是什么好东西吗? 听说在未出阁前就嚣张跋扈的不行,得罪了不少公子、贵女。 在婚后也是百无一用,一连生了四个女儿,简直是造孽! 也就他们一家发善心才将那苏氏娶了回来,供着、养着、哄着! 而如今…… 而如今这苏家居然还想提和离?! 好大的脸啊! 自家儿子消失了一月有余,回来就病病殃殃的,一开口却就说这个事情。 怎么想都觉得和信国公府有所关联! 刘氏猜想这八成就是苏家威胁他儿子说出这番话的! 况且她的儿媳回了娘家后,又再不回来,这是何等的不守妇道,无耻无德! 还想和离?! 没将那苏氏押上这叶家祠堂,按着打一顿就不错了! 和离?!想得美! 今日就是来审判那苏氏的! 只是刘氏左看看,右看看,却没有见到苏无双的影子。 她不由得轻哼。 哼!没皮没脸的东西,知道自己妇德有亏,不敢出门儿了? 呸!待会儿捉也要把她捉来! 刘氏一边想着一边眼神望向坐在主位上的叶家族长,期望他能为自家主持公道。 叶宗高看着底下刘氏期盼钦佩的眼神,腰板子不由得挺直了一些。 转头又看到了信国公带来的那些禁卫军和家丁,他心中不由得生出厌烦,这是根本不将他叶家看在眼里呀! 叶宗高端着一分矜持和傲气,向信国公开口道: “我叶家祖上可从来没有过和离的先例,呵呵,这等丢人现眼的事…… 若有不愿意过了的,要不就打死算事! 女子家的,总得要点皮脸!” 叶宗高说的是实话,在他管理引导下的叶家族人从来没有发生过和离这种事情。 也就是这高门大户的重脸面,这才说和离! 若是自家族人嫌弃妻子老丑贫弱,直接休了便是,若是休了妻子不愿意走的,直接关到屋子里饿死也就算了,哪个妻族敢闹? 还闹到祠堂里来? 真是让叶家祖先看笑话,天大的笑话! 叶宗高整了整衣袍,有些不耐。 他的话其实已经说明了,想要和离的人家其实就是没脸没皮,自家管教不好女儿,还有脸向别人提和离。 叶宗高目光望向信国公,只见信国公连眼皮都没抬,信国公身边的王管事出声道: “这位爷说话可别这么阴损刻薄,你们一家与我们信国公府结亲,是祖坟上冒火! 你们就算日日沐浴焚香给我们家老爷磕八百个头都抵不过这恩情。 还在这里拖拖拉拉,逼逼赖赖,啧啧啧…… 看看呢!真佛在这儿呢! 别整天爆睛瞎眼的,认不清大小王!” 王管事的一番话说得又毒又辣,只气得那叶宗高是满面通红。 叶宗高不由得站起身来,指着那王管家的鼻子道:“你这个……” 叶宗高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信国公身后的家丁就抽出刀来指到了他的鼻子尖上面。 王管事轻笑道:“叶族长可别再乱说话了,这刀剑可不认人呀!” 看着那叶宗高消了气焰,懦懦地坐了回去,王管家这才从袖子中拿出了一纸文书。 “这是那叶文镜和我家小姐签字画押了的和离书。 书面证明其实已经做好了,今日我家家主来也只是告知你们一声,将苏家姑娘的名字从一叶家族谱上划去,还有……” 族长叶宗高还没有说什么,身旁的刘氏就已经跳了出来。 “什么?什么?这不可能!苏氏那贱人……” 刘氏看着眼前信国公冷漠又严峻的眼神,不由的吞了吞唾沫,换了种说法。 “我儿子和那苏氏怎么什么时候签的这和离书?我怎么不知道?” 第70章 挑明 信国公没有理会刘氏的话,使了个眼色,小厮立刻起身,将那和离书给族长以及一众宗族耆老看了一遍。 刘氏见没人理他,又急又躁,不由得滚地大哭。 “你们家个无赖,我家什么时候同意与你们家和离了?要说分开也是休妻! 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儿?!” 叶宗高也出声道: “是啊!这叶文镜是我们宗族中最有出息的孩子,他怎么得罪了你信国公。 你们要这样作践我们叶家,听说你信国公权势鼎盛,可也不能这样将我们的脸面丢在地上踩! 可不能听你的一面之词就将那苏氏从族谱上划去!” 叶宗高气得鼻子喷气,脸色也有些涨红,他今日被信国公的人落了脸面,心实在不好受。 信国公听得此话只抬了抬眼皮儿,王管家立刻会意,开口道: “早知道你们叶家那副无赖样儿,早有些证据堵着你们的嘴! 碰上我们信国公府这样好的人家,你们就感恩戴德!” 王管家一边说着一边招呼身旁的人。 “把那人带上来!” 立刻有信国公府家丁从院外把人带了进来,正是董妈妈。 刘氏看到了董妈妈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她有些结结巴巴的道。 “董妈妈,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已经……” 在刘氏的印象中,董妈妈是早就死了的,她自从被苏无双接去她自己的院中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刘氏自然是以为苏无双为了报私仇将董妈妈弄死了,因此只觉得苏无双狠辣无情,恶毒不已。 还因此在那些贵妇人面前说了不少苏无双的坏话。 董妈妈已经不是原先那般精神活跃,腿也跛了,走路有些踉踉跄跄的,脸型消瘦,眼窝也深深凹陷。 但仍是活着。 她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接着道: “老夫人,您就别瞒了,夫人和信国公大人早已经知道了!” 刘氏仍梗着脖子道: “知道些什么?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董妈妈摇了摇头,对着主位上的叶宗高和信国公,说道: “我不识好歹,好赖不分,但是夫人和信国公大人是愿意谅解我,我心中感恩戴德! 多亏了信国公大人以及夫人的体谅关怀,我才没有病死。 只有一事,我心中一直不安,一直是想说给诸位耆老以及信国公大人听一听的。 在那叶家郎君叶文镜求取苏姑娘之前,就已经与那柳姨娘有了身孕!” 刘氏惊了,她没想到这件陈年旧事也会被抖出来,她喃喃张嘴道: “这…这…这只不过是婆子的一面之词,怎…怎么能信呢?” 董妈妈听着这话抬起头来,“诶,老夫人您别说,我还有物证呢! 柳姨娘是我的养女,当初叶文镜和柳姨娘苟合的时候,那元帕我还收着呢,我还记得那日期是三月初四……” 董妈妈此话一出,叶家族老都羞得低下头去,刘氏也是低头不敢见人。 那王管家听完董妈妈的证词,顺势拿出当初的报婚书。 “你们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上面写的是叶文镜。婚前无侍妾子嗣,婚后也无子也不纳妾,而如今这是什么?这是骗婚呀! 我将这报婚书和这证人拿到府衙去,这叶家郎君可是要打板子的! 不诚不信,无耻无德!这就是你们叶家人的作风!” 刘氏和叶宗高看着那报婚书哑了口。 哑了半晌,刘氏还想说些什么。 只见那管家继续道: “这才哪跟哪儿呢?还没完呢,你们叶家做的恶事啊。 这是一桩桩接着一件件的,今儿个你们要个说法,那我们就说说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说完王管家又招呼了个人上来,却是大着肚子的紫英。 紫英一上来就想哭,跪在地上望着满堂的男子,她心中实在有些惶惶不安。 她抚了抚鼓起的肚子,似乎是腹中的孩儿给了她力量,她开口道: “我是夫人的贴身婢女,我来这不说别的事,只为了指证叶家主君叶家主君下药残害夫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座的众人皆瞪大了双眼望向叶文镜和那刘氏。 叶家祠堂外面听热闹的人也开始躁动起来,交头接耳,好不热闹。 几个穿着粗布褂子的婆子听着这一件接一件的事儿,在叶家祠堂门口就指指点点起来。 另外几个老汉、跑车的马夫、卖东西的小商贩也支着耳朵过来,听了这叶家做的事,也边跟人家说嘴边摇头。 叶文镜脸上是没有神色,但是刘氏已经变得惊慌不安了起来。 刘氏不由得紧紧攥住了儿子的胳膊,她低声跟叶文镜道: “儿子,你说这是你干的事儿吗?你做这种事情干什么呀?!” 但见她儿子没有反应,众人的目光要落在她身上,她也不由得强硬道: “谁说那一定是毒药了,那是大补汤药!这毒药是哪个庸医说的呀?” 在下面的紫英听了,只摇摇头道: “这是叶家主君亲口与我说的,我那边还有些没用完的药粉呢,将那些药粉直接交给医师,一验便知是不是害人的药粉!” 刘氏听得这话,吓得软了脚。 她家儿子报婚书造假,骗婚在先,毒害妻子在后这…这…… 刘氏咽了咽唾沫,她已经有些底气不足,不过她还是强撑着说道: “这……这说到底不过是他们两个人的私事啊,要是能谈,也是能说开的!何必闹得和离这般难看呢?!” 信国公听到刘氏的辩解,抬手制止了王管家要说出口的话。 他冷冷的说道: “他叶文镜婚前不忠是私事,残害我女儿也是他们两个夫妻之间的私事。 那他毒害我又算什么事呢?” 啊? 刘氏听得这话,双腿彻底跪了下来,她只知道他儿子交换了苏氏的孩子,图谋信国公的家产。 她可不知道她儿子还下毒谋害信国公呀! 这不仅是谋害朝廷大员,谋害长辈,更是不忠不孝,他们叶家可是要被唾沫星子淹死的啊! 刘氏才刚这样想着,门口那群看热闹的人中已经有人骂了出来。 “这叶家真是好生不要脸!人家岳父家的辛辛苦苦的为他儿子筹谋仕途,他家女儿为家族生儿育女,开枝散叶。 这家人居然还敢谋害亲家公!良心都是被狗吃了!” 第71章 断亲 “听说还不止如此呢,听说这一家人吃喝拉撒都是靠他媳妇的嫁妆养的,即便如此,他还要去毒害他的媳妇,真是有够恶毒无耻的!” 另一个知道内情的人义愤填膺地道。 “没皮没脸的,羞哟!我要去找里正,这种人家不配待在我们村!” 有一人实在受不了叶家的所作所为,嚷嚷着要去里正那里把这家人赶出去。 围观的人纷纷附和,他们都觉得这种人,在在他们家附近和他们做邻居,真是败坏风气,感觉在叶家祠堂附近空气都臭了几分! 那些堂上的宗族耆老更是羞得脑袋都要勾到胸上去了,恨不得当场就找个地缝钻进去! 信国公看着叶家祠堂外那群愤愤不平的人,眼中淡然无波。 其实他本来的用意也是如此,将叶家做的恶事全部都抖落出来。 这样即使他的女儿是在叶家落败的时候与叶家和离,也不会有人再说是他信国公府落井下石。 要让众人知道叶家是无耻无德,女儿和离才是脱离虎狼窝。 想必经此一事之后,不仅是他家,就算是这隔壁的邻居,也要唾他叶家三口。 待祠堂外的老百姓说干了嘴,只待看接下去的处罚的时候。 那王管家合时宜地从身上拿出一撮粉末来。 “不知道叶家宗主还记不记得当年渝州毒星石的传闻?” 在座的了解内情的宗族耆老已经开始交头接耳。 叶家族群来自渝州,绝大部分人都知道此事。 王管家知道大部分人都了解前情便继续说道: “这叶家郎君将那毒石粉末收集来烧制成瓷盆,送给了我家主君。 瓷盆日日夜夜放在我家主君的床头,其中的毒石天天影响着我家主君,致使我家主君头昏脑胀,常时疲睡不醒。 经由太医诊断,说是长此以往最终就是中风瘫痪! 这叶家郎君的心实在恶毒!” 围观的众人听得此话也不由啧啧称奇。 “这叶家郎君心是不光歹毒,而且诡谲,他做的这样隐蔽,只是不想这件事情被发现,毕竟发现了,那可是大逆不道、人人喊打!” “妻子的亲长就如同自己的亲长,谋害岳父就相当于谋害父母啊,这…这这这这是忤逆,这是大罪呀,居然还有脸苟活于世!啊呸!” 那管家说完顿了顿,将手中的粉末转给众人看了看。 “这粉末我只带在身上一日就头昏不止,我家主君日日在那掺了一整块毒石的瓷盆旁边睡了七八年之久呀!” 叶家的宗族耆老,听到这话只冷汗涔涔,因为他们对当年那件事情体会深刻,甚至有人亲历。 有人只觉得走过那石头旁边就会鬼上身,这叶文镜竟然拿着石头做瓷盆放到信国公的床边这么些年! 可是谋害大臣的罪状啊,这…… 有些族老身上的冷汗下来了,这该死的叶文镜做这事该不会连累他们宗族? 想到这里有些族老忍不住出面说道: “尊翁,消消气,消消气,不知道这狗崽子是喝了什么迷魂汤,竟敢对您下此毒手……” 那一半儿这位族老说不下去了,这等人命关天的事,他是再怎么圆也是圆不回来的。 他只好起身,抬脚就是给那叶文镜一脚,“去!给尊翁跪下!” 王管家看到叶家族老这副作派轻哼一声道: “你们叶家如此伤天害理、丧伦败行,如今没有告到府衙去,只不过是维护信国公府的脸面。 只怕被别人说曾经有个衣冠禽兽的亲家,实在是不堪呐!” 实际上信国公是想将此事捅到大理寺,甚至捅到皇上面前的。 不过这一捅出去只怕别人都会知道他的孙女的父亲如此不忠不孝,怕连累他家的女儿以及孙女。 这些事情到底下传一传还好,若是捅到了明面上,闹到了官府,那可真是人尽皆知了。 叶家真是,沾了一身臭,不沾一身腥。 王管家说完了话,又点了点桌子上的和离书。 “到了如今这地步,你们叶家还想扒在我们信国公府身上吸血吗?” 王管家此话一出,围观的人立马群情激愤起来。 “叶家也要点脸,信国公大人如此宽宏大量,该是感恩戴德地放人家走!” “是啊,是啊!论谁家也没有这样无耻的,享受人家的恩惠,又打人家的脸皮!” “那女婿合该羞愧得投江才是!叶家人也没一个好东西!” 听着外面众人议论纷纷,叶家族长叶宗高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那刘氏仍是跪在地上抬不起头来,她从来没有这样被人唾弃辱骂过,实在是难堪得紧! 半晌,刘氏抬起头,吞了一口唾沫,又吞了一口唾沫,支支吾吾地道: “和…和离就和离,个破落刻薄的媳妇儿,我们叶家还不想要呢!” 之前刘氏不愿意的理由还有一个,就是苏无双丰厚的家产和嫁妆。 但刚刚她突然想起了之前在那些贵妇之间听到风声,说是苏无双投资失败破产了,变的也没什么钱,甚至还打算是向夫家借钱,这怎么能行? 这样看来那还不如让她走了算了! 叶宗高也抿了抿嘴道: “既然是和离亲家要求的,两个小孩也自愿,那我们叶家也不会…不会多说什么……” “好,很好。” 信国公见这两人终于松了口,便招呼管家又拿出另一份文书。 “这是那叶文镜和我女儿亲签的断亲书,如今也跟你们说一声。 我女儿亲生的那几个孩儿,以后跟叶家再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这怎么能行?” 跪伏在地上的刘氏腾地站了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八度。 “这怎么能行?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哪有妻子和离还带走孩子的道理?!” 叶宗高也有些不忿地道: “如今的确是叶文镜和那苏氏和离一事已定,但是苏氏生的孩子仍然是姓叶,仍是我们叶家的子孙! 怎么能被你们家带走呢?还有什么什么断亲书?我们叶家可不认这些!” 叶宗高如此据理力争也是有道理的,他也早就知道叶文镜那大女儿被点为太子妃的消息。 那叶文镜的大女儿也就是那苏氏的嫡长女,若是按着信国公说的直接带走的话,岂不是占不着好处了?! 虽说如今还没有成婚,但天大的尊荣和富贵就在眼前,凭着这个太子妃,未来还不知道有多少荣华富贵等着他们叶家! 他叶家辛苦培养的果子,怎能被人家白白的摘走! 她苏氏一个破落女子走了也就走了。 她的女儿可是飞上枝头的凤凰,就差一步就要飞黄腾达了,在这种节骨眼儿上,怎么能眼睁睁地放走? 第72章 求饶 信国公听了叶家族长和那刘氏的据理力争和不忿不满却只是想笑。 他指了指身后的禁卫军和家丁们,声音威严而沉静。 “你们可知道我今日为什么谈和离,还要带这么多兵过来吗?” 刘氏轻哼一声愤愤道: “不就是你信国公府仗势欺人嘛!就显摆你有个官儿做!” 刘氏此话刚出口,有些族老就连忙站了起来。 “我们长老议事,你个女子家的,插什么嘴?!” 这叶文镜一家是将信国公府得罪狠了的,但是他们没有呀,他们可不想因为这刘氏这一张臭嘴,反倒让他们也受牵连! 叶宗高听了刘氏这话也皱了皱眉头。 叶家那小子做的的确不光彩,后面甚至于说用毒石谋害信国公…… 在这种节骨眼儿上,惹怒信国公并不是一个明确的选择。 不过…… 这信国公站在这里看起来健康挺拔的,要说谋害也只算个未遂,处罚也实在不好说。 嗨……族群立世,要的就是顶天立地,就算人家权势再盛,也不能过于低声下气。 他又有什么要怕他信国公的?他总不能当众杀人?! 而且他对信国公带如此多的官兵以及家丁入叶家祠堂也着实有些不满,他压着气愤道: “不知亲家公为何这样做,如此多的兵器、煞气可能会冲撞我们叶家祖先啊……” 叶宗高一边说着一边抚了抚身上的尘土,以表示他的不屑和不满。 信国公嘴角勾起,眼中却寒气森森。 “你们叶家的好儿郎,在皇上面前诬告我有反叛之心,还拿出了当年我的副将的血书作证……” 叶宗高听了信国公的话血液都凝固了,什么? 他听到了什么? 诬告?! 还告到了皇上面前?! 这诬告一事,若是成功了还好…… 可这信国公还端端正正、完完整整地站在眼前呢! 这诬告成不成功显而易见…… 诬告当朝大臣,当事人杖责或者流放都是轻的,一般都是死刑。 其家族还有连坐之罪,株连九族也不是没有的事! 叶宗高额头上冷汗涔涔,双腿不自觉地发软,他感到有一柄刀,抵到了自己的脖颈之间,随时都可能划破喉管。 噗通一声,他跪到了信国公身前。 “求…求……亲家…哦不…信国公大人……高抬贵手……” 叶氏族长叶宗高跪在信国公的脚下求信国公高抬贵手,其他叶氏族老也跟着跪了一片。 也实在不怪叶宗高的身体比脑子还快之,因为他早年经历过抄家,那可真是风驰电掣,雷霆行动。 要不再快些做出举动,怕是叶家即将举族倾颓啊! 叶宗高一边苦求,心思也在飞转,经历过叶家叶文镜诬告过后,信国公竟然还能面对面谈说,其实就说明还有转圜的余地…… 想来若是在此刻诚心磕头认错,应该还有能有一二分的生机! 叶宗高想到这里眼泪都落了下来,他恨不得抱住信国公的大腿哭诉。 “信国公大人呐,你可怜可怜我们一家老小……” 这边一众族老正匍匐在信国公的脚下请求信国公的原谅和宽恕。 那边的刘氏却已经疯癫,她扑上去抓住了信国公的脚,大声嚷道: “不可能,不可能!我儿不可能这么 做!是你!是你下圈套算计他的!” 有的叶氏族人眼疾手快,连忙将那刘氏拉了起来。 更有气愤的,啪的给了刘氏一个耳光。 接着揪着那刘氏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 “要看看清楚你眼前的人是谁,可别再说这等没头脑的话!” 如今高低已辨,局势分明,若这刘氏再没头没脑的说些激怒信国公的话,那他们叶家可真是翻不了身了! 信国公看着叶家族人开始狗咬狗,却没有过多的表示,他冷冷地开口道: “我今日带这么多人来,只是等和离这事儿了结了,将叶文镜押送流放! 还有你们这些人……” 信国公苍老的手指缓缓举起,虚空点了点几个年长的老头和几个明显青壮年的叶家族人。 几个人吓得一哆嗦,差点尿都喷了出来,连忙那里磕头求饶。 还是叶家的族长叶宗高最先反应过来。 他膝行过去将那桌案上的断亲书拿了过来,又捧在手上,递给了信国公身边的王管家。 “断亲,断亲!我们同意断亲!断得一干二净! 绝对保证和信国公府一丝瓜葛也无!” 信国公闻得此言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呵呵……如今也不是说断亲的事嘛……只是公事公办罢了。 陈四,动手!” 听到信国公的吩咐,那叶宗高眼泪鼻涕一起喷了出来,抱住信国公的大腿,激动地道: “大人,大人,手下留情,大人! 我知道只要大人想保也是能保得住我们的命的! 只要您高抬贵手,我们叶氏族群从此迁出京城,迁得远远的,绝对!一点儿也碍不着您的眼!” 信国公听得这话,却也没有继续催促手下的兵丁和家丁动手了,他停顿了一瞬,似乎是在思考。 叶宗高仿佛抓住了一线生机,他要放开了兴国宫的大腿,在地上拼命地磕头。 一边磕头一边道: “为了补偿苏家女儿,我们叶家几代累积的田产、地产、商铺等等,都转赠给她! 还有…还有积累的财产大约有五千两,全部都赠给那苏家女儿!” 听的此话,信国公身边的王管家有些怒了,一脚踹倒了那叶宗高,狠狠地道: “蠢货!你当信国公府缺你那点儿钱吗?” 叶宗高被那王管家狠踹了一脚,却又很快的爬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可能说错了话,一边扇自己的巴掌,一边仍是恳切地说道: “错,错了!我叶家财产家产尽数充公,交由信国公代缴!” 王管家气焰仍是未消,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在叶宗高身前。 信国公则是抬了抬眼皮,看向地上的叶宗高。 叶宗高感受到了信国公的视线,转了转眼珠子,继续道: “还有我那叶家不孝子孙叶文镜,随信国公处置,我叶家毫无怨言!” 第73章 妥帖 信国公听到那叶家族长的话,轻轻笑了一下,脸上的皱纹更明显了。 “叶家族长可真是大义灭亲啊!” 王管家听得这话,便知道信国公下一步要做什么了,他招呼人来关紧门户,叫人群散去。 叶家族长叶宗高、信国公还有王管家三人步入了后厅。 原来皇帝对叶家的处罚也是叶文镜流放、叶家没收家产。 既然叶家自己要迁移宗族、远离京城,那自然是更好。 信国公让叶宗高立下叶家族人永世不得再来京城的承诺,又立了字据。 接着让叶宗高将苏无双以及苏无双的几个孩儿从族谱上划去,立下叶家叶文镜与苏家女儿以及几个孩子断绝关系的字据,最后便是抄家了。 叶宗高立完字据之后,将头上的冷汗擦了又擦,只觉得逃过一劫。 对接下来的抄家也极其配合,每搜到一户,叶家族人都是乖乖地将钱财献出。 这边军兵在抄家,那边禁卫军已经将叶文镜押走准备流放了。 刘氏看着禁卫军抓走了叶文镜,举止不由得疯癫了起来。 一边拖拉着儿子的衣裳,一边推搡着押送叶文镜的军官,边推搡还边喊着:“滚!不准抓他!” 信国公走出叶家祠堂,看到刘氏的行径,似乎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信国公走到刘氏身边,温声对她说道: “唉……我们亲家一场,也不忍看到你落到如此地步的,如今,你还是赶紧回家为你儿子带些路上走的干粮衣物才是要紧的!” 刘氏听得这话,却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少在这里装好人了!我家落到如今这地步,都是你个老不死的东西害得!!” 刘氏说着就要扑上去撕信国公的脸,被信国公身边的侍卫推搡在地。 围观的人听了两人的对话,忍不住感叹。 “哎!信国公府如此宽厚仁善、明白事理的人家,却摊上这样的亲家,真是倒霉啊!倒霉!” “谁说不是呢!自己造的孽,报应到了自己头上,反倒怪别人!这样的人家,落到这种地步,就一个字,该!” 听到周围人的议论,信国公也只是掩面叹息,接着就上了马车,留下众人对叶家的唾弃和信国公府的称赞。 上了马车之后的信国公,悲戚的脸色恢复了平静。 民众的舆论曾经刺向自己的女儿,如今他也要用这把刀刺向叶家! 至于那叶文镜…… 信国公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叫来自己的贴身侍卫,低声吩咐道: “将那押送叶文镜的狱卒打点一番,说也不必送到头……” 贴身侍卫点点头立刻就去了。 信国公闭眼,神情冷漠。 其实信国公当初对皇帝请求的也就是对叶文镜的处置权。 天牢中对叶文镜动的私刑就是他向皇帝求来的。 皇帝本来就要叶文镜流放三千里的,他一个臣子,又求了恩典,是不好再建议说让那叶文镜死刑的。 但是若要叶文镜死,还不容易吗? 若是伤害了他的家人还能够全身而退,那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大家长! 吩咐完了叶文镜的事,信国公长出了一口气。 如今和离以及断亲事了,终于是可以放松些了。 该回家去看看女儿还有孙女们了,信国公脸上浮起浅淡的笑容。 …… 刚回信国公府,苏无双以及大女儿成玉,两人迎上前来。 苏无双先踌躇着开口: “父亲……” 信国公笑了笑得温和宽厚,他抬起宽大的手掌抚了抚女儿的鬓发。 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苏无双感受到父亲手掌的安抚,眼泪不由得夺眶而出。 她终于和离了,她终于脱离了叶家! 苏无双想到女儿还在身旁,想拂去脸上的泪水,却是怎么擦也止不住。 “哎呀……我……真是……” 大女儿看到母亲的样子,忍不住将母亲拉到了自己的怀中,将母亲搀扶着走向了回廊。 信国公看着女儿喜极而泣的模样,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当初苏无双回到信国公府,信国公告诉他叶文镜诬告自己的时候,苏无双也是哭得停不下来。 只捶胸顿足的觉得自己瞎了眼,怎么看上这种男人。 后面听到信国公的打算,苏无双便将手中的证据全部交与他,只为了在与叶家和离的时候添加筹码,模样却又是坚定而沉着。 他的女儿只是觉得自己的选择害了自己的父亲、母亲,但苏无双不知道,信国公他才是觉得自己的决定害了女儿的一生,他比她更愧疚难安。 今日信国公出发去叶家祠堂的时候,苏无双和信国公夫人还要跟去,说是要在堂前分辨是非、说明道理。 但是信国公又怎舍得让女儿和妻子去冲锋陷阵? 于是只和他们说到叶家祠堂那时会有刀光剑影,怕不好照顾他们俩。 又说长辈出面自然是比小辈好说话的多,这才将两人劝下来。 如今看来他们在府中也是担惊受怕了一整天! 信国公抬脚进屋,正想去后宅看看妻子。 却看到信国公夫人抱着曼曼迎面走来。 曼曼今日好像是特别高兴,他在信国公夫人怀里颠呀颠的,还不停地向信国公探着身子招着手,好像是要他抱呢。 果然只听得曼曼的心声道。 【外祖父让娘亲和爹爹和离成功了!外祖父好厉害,外祖父好厉害!我要和外祖父贴贴!】 看到曼曼如此活泼可爱的模样,信国公刚刚在叶家祠堂沾染上的暴戾和愤恨,如今也被消解了。 信国公跨步上前抱过信国公夫人怀里的曼曼,长着长胡子的老脸,在曼曼娇嫩的小脸上蹭了又蹭。 不多时,曼曼便不乐意他抱了,小脸皱成了一团,嘴里一边啊啊的叫着,一边奋力想要挣脱信国公的怀抱。 【我的脸蛋子好痛,我再也不要外祖父抱了,呜呜呜……】 信国公听得此话,心里都化成一团水,更舍不得让走曼曼了。 曼曼最后嘴巴一瘪,哇哇大哭了起来。 信国公夫人看这个老头子将曼曼都惹哭了,她嗔怪地剜了他的一眼,然后就将曼曼从信国公手中抱走了。 哄了老半天,曼曼才嗦着指头不哭了,只不过看着信国公还是一脸的傲娇,再也不想跟他亲近。 信国公夫妇两人看着曼曼这撒娇的小模样,眉眼都笑弯了。 不多时,信国公夫人又想起家丁近日送来的消息,她开口对信国公说道: “我也有一个好消息,我们家的茹玉呀,近日就要从学宫中回来了!” 第74章 天道作对 信国公听了此话笑着道:“这是好事呀,叫茹玉不用去那叶府了,直接来信国公府便好。” 信国公夫人笑着道:“这自然是的,如今这几个女儿都是我们苏家的孩子了,到时候找个时间是让他们改名换姓,添上族谱。” 信国公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我们家人丁单薄,多些子女是极好的,也好热闹热闹,我们两个独居在这信国公府中都快要憋坏了。” 信国公夫人也应承着,接着和信国公商量起苏家几个女儿,改姓,上族谱的事情。 商量的不多时,苏无双带着大女儿来了。 原来苏无双是来询问父亲和离以及断亲之事处置的细则的。 听到父亲抄没了叶氏一族的家产,又让他们迁出京城,叶文镜也是流放三千里,苏无双的心也稍安。 如此一来,那叶家和他们家是不会再有牵扯了。 苏无双的心稍安下来,转眼却看到了身旁的女儿,她的眉头又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叶文镜流放,叶家族群抄家迁族,这自然是离得他们远远的,不用担心再有暗害之事了。 可是…… 叶文镜毕竟是她大女儿的生父,尽管说自家父亲信国公,让自己的几个女儿入苏家族谱。 可这仍然抹杀不了叶文镜是她大女儿生父的事实啊! 一个太子妃,甚至说未来的皇后,却有一个因诬告罪流放的生父…… 她不敢想象她的女儿往后会受到怎样的质疑和非议…… 甚至于说,皇帝可能会因为她的大女儿的这个生父的污点直接撤回太子妃的成命…… 想到这里,苏无双又变得忧心忡忡起来,信国公看着自家女儿一直望着苏成玉,仿佛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信国公开口道: “我已经和皇帝说过,成玉会从信国公府出嫁,是我信国公府的孩子,皇帝也是同意了的。” 听到信国公的解释,苏无双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她只是怕她的错误决定,耽误了自己女儿的终生。 还好还好,有父母亲一直在身边守护着她,她还有机会重来。 想到这里,苏无双又忍不住眼角湿润,但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景象,她强撑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后来,等到叶家的风波稍平息了些,苏无双借着建安侯夫人的声望,办了一次贵妇聚会,和贵妇们澄清了,曼曼不是柳姨娘的女儿,而是她的嫡亲女儿一事。 贵妇们在指责怒骂那柳姨娘的心肠歹毒之事,同时也暗暗心惊,这若是真正交换了孩子,那岂不是要明珠蒙尘一辈子,好在是换了过来。 与世家们澄清此事后,偶尔也会有些闲言碎语说,苏无双的小女儿来路不正。 但最终都被信国功夫用强硬手段压了下去,再过了几日之后便无人讨论此事了。 至于那柳姨娘的小儿子则是暗地里被苏无双送到了一个农户家养着了,她可没那么好心要去养仇人的儿子。 苏无双并没有吩咐那农户家的苛待孩子什么的,只是说养着。 那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大人的过错又和小孩子有什么相干的呢? 当然这家人也是牢牢掌握在苏无双手中,日后若有变故也可以尽快处置。 这一天外祖父母与母亲,姐姐们聊天说话,吃干果喝茶,曼曼就在床上和自己滚着玩儿。 曼曼呵呵乐着,从床这头滚到床那头,有母亲、姐姐、外祖父母护着,她一点也不担心摔下床去。 曼曼滚得起劲,眼瞅着面前一个枕头,便把它当成了假想敌。 【呀~我要压扁你!】 曼曼一边呼喊出心声,一边对着枕头滚了过去,却一个没留神,没压到那枕头,反倒撞到了床架,曼曼的头上登时鼓起一个大包。 “呜呜呜哇哇哇~~~” 刚开始撞的时候曼曼还没反应过来,待反应了过来,疼痛已经传递到四肢百骸,曼曼不由得放声大哭。 “呜呜呜哇哇~~” 苏家人见曼曼撞到了床架,纷纷忙乱起来,几个主人都七手八脚的抱着哄着曼曼。 屋子里的丫鬟也动作了起来,有的去拿煮鸡蛋,有的拿冷帕子,有的去拿上好的上药,有的早已飞奔出去叫了府医。 曼曼哭着哭着也哭累了,虽然头仍然疼着,但是被苏家人围着哄,已经注意力已经转移了。 只是这一撞,曼曼突然得奇怪。 之前吸收了外祖父母送的小玉佛以及护心时尚的灵气,平常的什么物件磕了、碰了,或是虫咬猫挠,应该都是伤不到她的才对。 如今怎么家人都在身边,她只在床上滚一滚,头磕到了这床架,就鼓起这么大包,而且这么疼呢。 奇怪,着实有些奇怪。 曼曼因为天眼而能从别人身上看到因果,下凡来发现母亲还有外祖父一家即将会被爹爹吞吃干净。 她急得火上浇油,但又苦于自己是个婴儿,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急着干瞪眼儿。 但渐渐的她发现自家人也能发觉并且改变,她开心不已,只觉得是自己的福运影响。 后来吸收了外祖父母送给自己天地宝器中的灵气,不仅自己有自保之力,而且还可以帮家人驱灾避祸。 如今这是怎么回事呢?怎么自己的灵气不能用于保护自己了吗? 曼曼想试验一下到底是什么状况,但是因为她被母亲紧紧抱在手中,施展不开,于是暂时作罢。 曼曼想着,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再试验一下。 这夜,天降大雨,电闪雷鸣,轰隆隆的雷声震得人耳朵都麻了,睡在母亲身边的曼曼不由得抱紧了母亲的胳膊。 第二日起来,雨仍是没有停。 苏无双抱着曼曼坐在廊下,看着密不透风的雨帘,有些忧愁。 那京城边儿的田庄怕是要被淹了。 正在这时,两名奴仆撑着伞急匆匆地过来了。 看到苏无双坐在廊下,两名奴仆立刻收了伞,跪下禀报道: “小姐!不好了!昨夜惊雷劈到了野庄旁边的树,大树压倒了院墙,那柳姨娘趁乱跑出去了!” 苏无双惊得站了起来,“这……怎会如此?!” 曼曼本还在看着雨水带走地上的树叶,听得奴仆禀报的话,也不由得瞪圆了眼睛。 就像有什么一直忽略的东西在她脑海中闪过,接着两点、三点、越闪越多,串联出了一根线。 曼曼总算发觉知道她忽略了什么东西了! 其实从曼曼用天眼发觉柳姨娘是重生的时候,她心中就已经有些疑惑了。 重生这等玄妙却又违背天理的事情,若是上报天宫,那地下的阎王爷可是要受狠罚的。 如果是那等心存善意却遭受辜负的人重生,说是用功德积攒的重生机会,那阎王爷的功德簿也说的过去。 可是柳姨娘那等丑恶不堪、心思歹毒之人,前世想必也做了不少恶事,又哪里有功德让她重生呢? 还有那叶文镜的那份血书。 张荣若是被提入狱后写了那封血书后再自缢,难道信国公到那牢房之中看不到吗? 这种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大逆不道的东西究竟是怎么避过信国公的审查,到了那叶文镜手中的? 曼曼当初想看这段信息,她发现那段信息却是被模糊带过,似乎是一张大手将这个地方遮掩住了。 而如今柳姨娘出逃事件更是一件有力的佐证说明。 这是天道在与她作对啊! 第75章 二姐归家 曼曼还记得,当初使用天眼,预见爹爹要拿血书诬告的事情,她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看清其中的因果线。 而如今这柳姨娘出逃,她居然是一点都没有预见! 是有什么东西干扰了她的天眼,还是…… 被她的家人干扰后,命运线又发生了改变? 又或者两者都有? 曼曼肉肉的眉头紧紧地皱着,她着实有些不太确定。 抱着曼曼的苏无双此时却已经反应了过来,她将柳姨娘逐出了叶府,又割掉了她的舌头,柳姨娘应当是恨她入骨。 此时柳姨娘出逃,后面她肯定会寻着机会报复她甚至她的女儿,乃至信国公府! 更何况之前就从曼曼的心声中得知,那柳姨娘是重生之人,经此一逃,怕还不知道会生出怎样的祸端! 苏无双已经来不及想得更多,连忙吩咐下人赶紧在野庄的方圆十里进行地毯式搜索。 苏无双想,若柳姨娘只是出逃一夜,大概也是跑不远,趁现在发现得及时,若快些去找,没准还能搜到,这样就能避免后面的许多麻烦事! 苏无双吩咐完了一波人,思索片刻,又叫来另外几人,她对着他们吩咐道: “你们去学宫附近守着叶宴石,若有形似柳姨娘的人靠近叶宴石,立刻抓回来!” 若说柳姨娘心中还有什么牵挂的话,那绝对就是她的大儿子叶宴石了。 如今叶家被抄,叶文镜流放,她就算逃,也不可能逃回叶家去。 唯一有可能的,只是她的儿子叶宴石! 苏无双抱着曼曼又踱了几步,又叫人来去和经常施粥、赠衣的善堂去蹲守…… 苏无双做了许多准备,心中只想着快些捉住柳姨娘。 她心中着急,抱着曼曼的手不由得勒紧,曼曼感受到了娘亲的焦虑,便顺势抱紧了娘亲的肩膀。 感受着自家小女儿温暖的体温,苏无双的心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没事的,她还有她的父母,她还有小女儿曼曼。 如果柳姨娘出招暗害,她的父母或者小女儿曼曼不能预知抵挡,那她就要跟那柳姨娘拼个鱼死网破! 苏无双打定了主意,手臂也渐渐放松起来,她抬起手摸了摸,按摩,按摩曼曼圆润的小脑袋。 曼曼则往母亲的怀里拱了又拱。 这时候雨也渐渐停了,细碎的阳光从乌云之中透了过来,但是地上仍然蒸腾着难闻的湿气。 苏无双走在被雨打湿了边缘的回廊上,想着她家小女儿是该喝奶了。 苏无双正走着,前面却碰上一个来禀报的信国公府家丁。 “夫人,二小姐回来了,就在前厅呢!” 苏无双听得眼前一亮,脚步又加快了几分,她实在好久没有看到二女儿了。 苏无双快步来到前厅,她一眼就看到她的二女儿茹玉正立在那里,婷婷袅袅的。 曼曼听到二姐回家了,感到好奇,也转过头来,用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盯着她的二姐。 只见立着的那位姑娘身段窈窕,五官精巧,一双眉目更是似水含情,纯澈动人,是一个标志的美人。 因为刚刚落了一场快雨,她的二姐茹玉的鬓发有些沾湿,发丝因为沾了雨水显得更加湿黑,紧紧的贴在白皙娇嫩的皮肤上,给她添了几分别样的风情。 “母亲安好。” 二姐茹玉向母亲行了一礼。 苏无双点点头,将曼曼递给身边的剑兰。 接着就与茹玉攀谈起来。 从叶文镜下要害他,说到信国公主持她与叶文镜和离都与二女儿茹玉说明了。 这事情苏无双之前是没有告诉她的。 茹玉听得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忍不住下跪。 “唉……母亲……女儿不孝啊……” 茹玉是想着,她这段时间没回家,母亲和外祖父母却一直和那叶文镜做着对抗。 不知母亲和外祖父母受到了多少的误解和阻碍,她却一点忙都没有帮上,心里实在觉得有些不安。 茹玉紧紧皱着眉头,苏无双却绽开了笑颜。 “我没将事情告诉你,也是不想让你趟这趟浑水,你还小呢,如今的时日,该是好好读书明理才是。” 苏无双说完又话风一转,眉眼也变得犀利起来。 “不过我倒是有件事想问问你,你怎么去学宫那边的别院一连住了三四个月,既不回家,也不向家中捎些信?” 茹玉听得此言,微微低了头,半晌抬起头望了一眼母亲的眼睛,目光狡黠。 停了半晌,茹玉微微叹了一口气,她最终略带歉疚地开口道: “母亲,我是在学宫那边感染了风寒,足足半个月都下不了床……因为怕您责罚,所以没有跟您说……” 苏无双一看茹玉这表情便知道这其中另有隐情,她板起脸很严肃地问道: “你说,你是怎么感染的风寒?” 茹玉听了母亲的话,目光游移,瞥见了被剑兰抱在手上的曼曼。 她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指着曼曼道: “哎呀,小妹长这么大了呀,认不出来了,越长越可爱了呢!” 苏无双看到二女儿如此牵强附会,只为了转移话题,心中不由觉得好笑。 苏无双心中想着有趣,脸上的神情也不再严肃,她声音变得柔和,又问了一遍。 “你可是换季的时候贪凉所致?如今好些了没有?” 茹玉见母亲变得温柔,便知道母亲已经稍稍消气,她索性直说道: “前几月有一日太阳极热,我实在受不住,便睡前吃了一碗冰饮……” 苏无双肉眼可见的皱起眉来,“前几月那才三四月份,春日的雨都还没落下来,你就吃上冰了!不病你才怪!” 苏无双训斥完,茹月的目光却又悄悄移向别处。 苏无双双看她这模样就知道还没完,便忍下怒气继续问道: “还有什么一并说了。” 茹玉的耳尖被染得红红的,唇角牵起小小的笑意,她开口小声地说道: “那天吃完冰饮之后睡觉,第二天头上便觉得脑热,然后起了个大早,爬到那钟翠山上,一边吹风一边读书去了……” 苏无双腾的站了起来,眼睛瞪着溜圆,她忍不住伸出食指戳了戳她二女儿的脑袋,想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第76章 二姐有难 苏无双是想把她的二女儿狠狠地批评教训一顿,让她长长记性,让她再也不敢做这样无拘的事情,致使自己的身体受伤。 闹腾生病得了风寒,严重的话可是要人命的呀! 看着女儿略显苍白的脸庞,无双的心渐渐揪疼,火气也忍不住升了起来。 “现在好些了没有?你身边的婆子也是,怎么也不跟我通传一声,我好让太医再去看看你呀!” 苏无双紧紧皱着眉头,一半是责怪女儿任性,一半是自责自己没有体察到位。 她刚想出声再训斥得严厉一些,但是苏无双一想到她的女儿伤寒生病,卧床了这么久,该是狠狠的吃了苦头。 想到女儿躺在床上没有母亲照料的样子,她如今再去狠骂责罚,她自己也有些于心不忍。 苏无双想着想着就气鼓鼓地坐了下来。 于是茹玉就看到她的母亲腾的站起,又缓缓坐下,眼睛却不再去看她。 似乎是生了气,但是也没有其他的责骂举动。 茹玉的嘴角牵起小小的笑意,她知道母亲这节算是过了,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看到母亲的眼神转过来,又连忙对母亲立军令状,说是再也不会做这等放浪形骸的事,苏无双这才罢休。 母女俩又拉着说了好一会儿体几话。 正说到自家大姐被点为太子妃的事情时,曼曼刚刚被奶娘喂完了奶又被抱到了苏无双的手中。 抱到苏无双手中的曼曼,大眼睛仍是一直盯着自己的二姐茹玉,好像想要看透什么东西一样。 茹玉心觉可爱,想多亲近亲近小妹,再者许久不与家中联系这一事说清,她也想再去见见大姐,于是她顺手接过母亲怀中的曼曼,对苏无双说道: “母亲,我和曼曼亲近亲近,顺便再去看看大姐。” 苏无双看着两个小小的女儿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想再多说会儿话也不行,尽管心中这样想,苏无双仍然是挥了挥手对茹玉说道: “去,你大姐在蕙兰院和教养嬷嬷学习着呢,你要文静娴雅一些,不要让那嬷嬷瞧了笑话。” 茹玉点点头便抱着曼曼去了,刚一走出房门,离开了母亲的茹玉,身上的气质一下子变得端庄高冷,眼神都变得清凌凌的。 茹玉抱着曼曼颠了一颠,一边心中感叹,这几个月小妹实长了不少呀,一边又回忆刚刚与母亲的对话,思绪回到了几个月前。 其实她生病并不是因为夜里喝了冰饮,或者起大早去吹冷风。 她卧床几月是因为……她被人从山上推了下去…… 她就读的朝露学宫是绵延几朝颇有盛名的学堂,学宫中不乏学识渊博的大儒和名士。 历代科举入仕的官员也有六成是从朝露学院出来的,所以大虞的官宦贵族子弟大都会入朝露学宫读书。 朝露宫分为朝阳宫与甘露宫,分别是男学和女学,茹玉就是在其中的甘露宫读书。 女学甘露宫多教授一些女训、文史、诗文、琴棋书画以及其他散学。 她自小聪颖,书看一遍就会,还会触类旁通,女夫子教的那些自然是手到擒来,所以回回学宫考试她都是稳稳的甲等头名。 不知不觉中就招了某些人的眼。 大概是觉得她的第一名,挡了那人的好姻缘? 又或者单纯只是恶毒嫉妒,对她看不过眼…… 总之,在几个月前某日的黄昏时分,那人趁她不注意,将她推下了石阶,她滚落了十几个石阶才堪堪停住。 后来,她的小腿受伤,手臂和背部也有多处的淤青和割伤,养了许久这才完全养好。 她养好了身上的伤,才肯与家中传递消息,回来见见母亲和大姐。 她勒令仆妇不准递消息给母亲,也是为了不让母亲担心。 那个推她的人? 茹玉眼神微眯,将曼曼散发着奶香的头发凑到了自己脸的旁边蹭了蹭,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据说失足掉下钟翠山摔死了呢…… 茹玉眼帘半阖,眼底散出幽幽的寒光,自己不告诉母亲自己遭人袭击受伤还有另一层缘由。 若是告诉母亲,再由母亲处置了那人,自己又怎么好再出手? 茹玉想到这里突然笑了起来。 伤害自己的,必得加倍奉还才是。 还好如今自己的伤已经好了,自己也和母亲说了另一番缘由。 今日她这番欲拒还迎的表演,母亲应该信了八成。 后面就该是……去看看自己的大姐。 茹玉想到大姐,心情稍稍松快,脚步也轻快起来,一边轻轻摇着曼曼一边走向蕙兰院。 茹玉怀中的曼曼感受着自己二姐身上如兰似竹的清香,黑圆的大眼睛望向了自家二姐,望着望着小小的眉头却突然皱起。 之前她看到几个姐姐的悲惨命运都是因为父亲与母亲没有和离,柳姨娘残害姐姐们,父亲选择无视,母亲后知后觉才导致的悲剧。 而如今父亲母亲已经和离,他们姐妹几人都在信国公的庇护之下,怎么还怎么她的二姐还会…… 看着二姐可能遭遇的未来,曼曼忍不住吐露心声。 【天呐,我可怜的二姐!二姐是书院中最聪慧机敏的女子,本可以靠着自己颖悟绝伦当上女官,甚至是大虞第一女国师!可却又因为自己的优秀,遭人嫉妒暗害,毁了右手,终生无法提笔写字!】 【二姐谋略过人又清雅貌美,被人使计强掳为外室,一直为那人出谋划策,那人靠着二姐的聪明才智,官至宰相!最后那人却怕事情败露,一条白绫绞死了二姐!】 走在路上的茹玉,乍一听到这愤慨的童声还有些不敢置信,到这心声入了耳,进了心,她的脚步才慢慢缓了下来。 她侧头望向怀中的曼曼,眼神清冷又幽深。 茹玉将曼曼盯了半晌,曼曼也发觉出有些不对劲,歪了歪头也看向自家二姐。 茹玉看着曼曼缓缓开口问道: “小囡囡,刚刚是你在说话吗?” 曼曼听到二姐的话,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怎么回事? 怎么她的二姐可以听到她的心声? 茹玉看着曼曼震惊的模样,心中确定了她的猜测,刚刚发出的童声就是她的小妹曼曼发出的心声。 想到刚刚小妹心声中的话,茹玉的嘴角牵起一抹冷笑,她如葱段般修长细白的手指,轻轻掐住了小妹的脸蛋儿。 她眉眼弯弯,声音清越。 “小囡囡,你说的‘那人’是谁呀?” 第77章 三姐失踪 曼曼被自家二姐捏着脸蛋儿,又被盯着看,仍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刚刚她的二姐问她什么? 问她听到的声音,是不是她说的? 自家二姐能听到自己的心声!? 曼曼粉白的小脸儿突然涨得通红,这样一来的话,那她自己有时候想放屁,想尿尿,还有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岂不是她的二姐日后都能听到? 【完了,完了,我的心声被二姐听见了,以后还是远离二姐,不然我的隐私都要没有了!!】 茹玉听得小家伙的心声,却又轻轻笑了起来。 她走到一处隐蔽的亭子,将与自己隔得很远的侍女遣了回去。 茹玉走到亭子中,抱着曼曼坐到了美人靠上,她抬手轻轻合上曼曼惊掉了的下巴,接着轻言细语的对她说道: “我想不只是我,还有母亲,大姐,外祖父母应该都能听到你的心声才是。” 茹玉看着曼曼渐渐攥紧的小拳头和嘟起的小嘴,心中不由觉得好笑。 “小囡囡,你每次说完心声,外祖父母或者母亲都能准确发现隐藏的真相,你难道都没感到疑惑吗?” 茹玉从母亲的讲述中就隐隐感觉到这桩桩件件的事情背后可能有高人在指点。 如今听到曼曼的心声才明白,很可能就是小妹的心声拯救了大家。 曼曼的嘴翘的更高了,脸也红彤彤的。 可真不能怪她,她怎么知道这世上还有偷听心声这种邪术! 曼曼鼓着腮帮子不满地嘟嘟囔囔。 【我还以为我是天降小福宝,所以外祖父母还有母亲,姐姐都避开了祸事呢!】 二姐抬手又摸了摸曼曼柔顺的头发,她柔声开口道: “的确是小福宝呀!若不是你的心声,母亲和大姐,外祖父他们又怎能避得开祸事呢?” 听到二姐这样说,曼曼高高撅起的小嘴,这才慢慢的降了下来。 茹玉看到小妹的情绪平缓,伸手揉了揉刚刚去掐小妹脸蛋儿的地方。 她轻声开口,声音里却有一丝罕见的冷意。 “你看出了母亲,大姐,外祖父他们将要经历的祸事,再借由心声转达给了他们,这样他们才能提前规划、趋福避凶。 而如今……” 茹玉的眼神有些放空,似乎在设想曼曼口中自己的未来。 “如今二姐想知道,害了你二姐右手不能再提笔写字的那人,还有那强掳你二姐做他外室的那人,都是谁?” 曼曼听了二姐的问话,也陷入了沉思,她又抬脸去看二姐的面相。 最终却是摇了摇头。 曼曼喃喃道出心声。 【我这样看不到那人是谁,我只看到有人害你,把你害到那种地步。我必须要看到那人,我才知道他是不是凶手。】 听到曼曼的话,茹玉紧握的右手渐渐松开,眉眼也柔和下来,再不复刚刚的冷冽。 她揉了揉曼曼的小耳朵,柔声道: “那这样好啦,等过些时日,大姐出嫁了,天气又热了。 我让母亲带你去学宫那边的庄子上避暑,你在和我一同去学宫,去瞧瞧里面的人,如何?” 曼曼听了二姐的话,开心的拍起了小手。 【好呀,好呀,可以出门玩儿喽!】 茹玉笑了,没再继续说话,垂眼掩去了眼中的。 二人整理好了心情,茹玉抱着曼曼起身。 “我们一起去看看大姐!” 曼曼点了点头,乖巧地依在了二姐怀中。 …… 蕙兰院中。 教养嬷嬷正与准太子妃成玉说着礼仪规矩。 “皇宫之中尊卑有别,礼仪庄重,送餐时等皇帝和皇后先用,再是太子再是太子妃您,每道菜食不过三,细嚼慢咽,举止要得体……” 教养嬷嬷正滔滔不绝的说着,茹玉抱着曼曼,晃动着着浅紫色的裙摆在门前走过。 大姐成玉看见了,眉梢挑起,嘴角微微溢出笑意。 只等那教养嬷嬷讲完了,中场歇息的时候,大姐成玉立刻快步出门去寻她那好久不见的二妹。 这边成玉倒是出了门,可是左看右看却没有见着她的二妹和小妹。 成玉正疑惑着呢,这时,阴影处突然跳出来一个人影儿,把成玉吓了一小跳。 成玉定睛一看,原来是抱着曼曼的二妹,忐忑不安的心也变得平稳又甜蜜,但她转念一想又是羞恼起来。 “好啊,二妹,你敢捉弄大姐了,倒是越发像三妹那般跳脱了!” 茹玉眉眼弯弯,腾出一只手来牵住了自家大姐的手柔声道: “如今三妹不在,我可要好好的跟她抢一抢大姐的宠爱。” 大姐成玉听得这俏皮话,笑着伸出手来刮了刮二妹的鼻尖。 曼曼看着自家两位姐姐互动,咧开了自己只有两个门牙的小嘴。 总感觉自家二姐对待自家大姐,比自家二姐对待娘亲还要更为亲密一些呢…… 可能是因为年龄相近的缘故! 曼曼就看着自家两个姐姐手拉着手走向了里屋,两人又是喝茶,又是吃糕点,还说了许多俏皮话,期间也逗得曼曼哈哈大笑。 当然说的最多的还是大姐的婚事。 太子大婚就在下月中旬,如今自家大姐的闺阁时光,可是没多久了。 茹玉想到这里眼神有些黯然。 女子未嫁和已嫁的生活差别可是天翻地覆啊,也不知道大姐能不能应付的来? 大姐成玉看着二妹略带担忧的眼神也只是轻笑,用力的握了握二妹的手,道: “若有什么风雨,姐姐在前面探路,妹妹做我的后盾呀!” 茹玉得这话也笑了,她就知道他的大姐是早有心理准备的。 身为女子,人生路上,不过都是被推着走的,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两人说说笑笑,又聊起了三妹。 成玉跟二妹说,三妹去西北驻军处是为了救自家的亲兄弟。 其实如玉已经从母亲那处知道了三妹去西北驻军处的原委。 但是如今从大姐口中提出来,茹玉不免再次惊叹感慨。 她不在家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多少事情啊!? 这边两人正细细分析着“自家兄弟还活着”这则消息的可信性。 那边儿信国夫妇与苏无双聊天的后堂中,信使却来通报了一则消息。 “三小姐以及随行副官一干人等,在兴州翠微山失踪!” 第78章 那是我舅 “三小姐以及随行副官一干人等,在兴洲翠微山失踪!” 听到信使来报,苏无双惊得差点儿坐到了地上。 信国公则惊得站了起来,他厉声问道: “是怎么一回事?快快详细说来。” 信使因为赶路赶得急,气息还没有匀称,他重重呼吸了几口才道: “三小姐一行人每隔十五天从驿站写信到京报平安,上一次回信的地点在禹州冉庄驿站,冉庄的下一程就在兴州。 但是如今已经过去了二十日,兴州地界上却没有传来一封信,这事信国公大人您是知道的!” 信国公点点头道: “没错,正因如此,我派了京城的急脚递和马递,又从私兵中调了几人,快马加鞭的赶往冉庄,如今怎么……” 信使摇了摇头道: “他们赶往冉庄,就在当地四处搜寻查问,查到了兴州翠微山脚下,就再半点线索也查不出来了! 三小姐一行人失踪在了兴州翠微山!” 信国光听到信使的话,气的一拍桌子,怒吼道: “我要你这囫囵话来回说干嘛?!跟我说新的线索!” 信使听到拍桌子的巨响,吓得腿一抖跪到了地上,他咽了咽唾沫继续道: “派去…派去的人说,翠微山上有一窝臭名昭着的土匪,三小姐他们在翠微山脚下失踪。 怕是…是……” 信国公又慌又气,大步上前揪住了那信使的衣领。 “你说什么?!你给我说明白!他们怎么就被土匪抓走了?” 信使看信国公这样激动,话说得更加结巴了。 “只…只是猜测,猜测!他们现在在那土匪窝附近摸点蹲查,说…说是若有情况一定第一时间递回!” 信国公看着战战兢兢的信使,知道自己现如今再大的火气对这信使撒了也无用处。 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快去那兴洲翠微山,将自己的孙女儿救回来。 想到这里,信国公推开了信使,回房带上了自己的刀,换上轻甲装后,又转身回来,对妻子和女儿道: “如今那叶家事了,无双,你在京中也算安全。 楚玉出事我必得亲自去一趟,这件事情也是怪我,怪我吩咐事情不严谨,才将这妮子招了去。我必须将这妮子揪回来我才安心……” 这边的信国公正和自己的妻子与苏无双交代的事情。 门口大姐成玉和二姐茹玉抱着曼曼走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 大姐成玉开口问道。 原来刚刚那边大姐和二姐在蕙兰院闲话,却听到后厅之中吵吵嚷嚷,还有瓷器摔打的声音,她们二人疑惑,这才带着曼曼,来到了后厅。 只见厅中一片狼藉,祖母和母亲具都眼圈红红的,母亲还紧紧揪着帕子,似乎是心焦不安。 而外祖父穿着轻甲,带着钢刀似乎是要远行。 大姐成玉皱了皱眉头,二姐如玉已经上前伏在了母亲的膝边。 “母亲,发生了何事啊?” 苏无双见几个女儿来了,便哽咽着将事情说出。 信国公还在与妻子商量着事情,再次从自家女儿口中听到自己孙女失踪的消息,眉头也是紧紧皱着。 二姐和三姐听到楚玉在兴州失踪的消息也具都是皱起了眉头。 二姐茹玉更是心中难受,毕竟三妹是她的双生姐妹,虽然长大之后,因性格原因,两人不再亲密无间,但三妹仍是他心中最亲近的人。 几人心中都焦灼着。 二姐茹玉怀中的曼曼这时候却说出心声。 【哎呀呀,果然天道有双大手,所有被避开的祸事都以另一种方式再次出现!】 在场的几人听的都是心中一惊。 信国公府还有苏无双,如今能走到这一步都是因为曼曼的心声预警。 有了曼曼的心声预警,他们才能提前谋划、布局,才能避免受到那奸人的暗害。 而如今这曼曼的意思是…… 就算有的祸事已经在自家的手段下避开,但是未来仍旧会以另一种形式出现? 如今一点一滴的改变现状、拉拢势力,日后却还是要费尽心血的去筹谋才能避开将来的祸事? 还有曼曼口中的“天道大手”……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意思是说上天要与他家作对吗? 信国公心有不甘地捶了一下自家的案几,他家是遭了什么孽?竟惹得都要上天都与他家作对! 这边兴国宫正在心焦难受,同样听到曼曼心声的苏无双却站了起来。 她握着信国公夫人的手,声音坚定而沉稳。 “如今事情已经发生,再多的愁苦悲叹也无用处,如今要紧的事情是打起精神,全力去应对当下的局面。 毕竟七分在人,三分在天,我们能做的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苏无双不仅是说自家三女儿在翠微山失踪一事,说的更是曼曼口中的天道阻碍一事。 要知道那之前发生那么多事,很多事情曼曼只说了个大概,或者只提了一嘴。 更多时候都是她或者信国公夫妇主动去做,主动去闯才有了如今恶人都得以惩治的局面。 同时也说明了自发的行动是可以改变事情的走向的! 那时的曼曼说自己会中毒,偏瘫,而如今她喝着大女儿煎的药,气色已然越来越好。 还说自己的大女儿会嫁给那个穷酸秀才,被恶毒的婆婆搓磨致死,而如今她的大女儿已是准太子妃,富贵安稳尽在眼前。 还有自己的父亲,也被曼曼说过不了几年也要中风偏瘫,可如今自家父亲身体是越来越好,甚至比从前更甚。 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祸事是可以避免或者改变的,重要的是自己如何做! 就算将来遇到的或是桩桩件件都需要殚精竭虑又如何? 要斗法,便来! 苏无双想到这里,刚刚惊惶不安的心也定了下来。 她伸手要又去安抚自己的父母,再要说些路上注意事项的时候,曼曼却又突然发出心声。 【但是这次不用着急呀!天道祂搞错啦!那翠微山上的土匪头子,就是我的舅舅!】 第79章 找舅舅 【但是这次不用着急呀!天道祂搞错啦!那翠微山上的土匪头子,就是我的舅舅!】 曼曼的心声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心中皆是惊喜交加。 信国公更是喜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这…这…这……那……” 茹玉知道外祖父是想仔细问问曼曼,那土匪头子是舅舅这一事情的详细情况。 但是又不想让曼曼知道全家都能听见她的心声。 所以这才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来。 想到这里茹玉索性直接开口道: “外祖父!曼曼已经知道我们都能听见她的心声啦!” 信国公听到孙女儿的话,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对着茹玉说道: “你…你……怎么告诉她了?” 听到这里的曼曼不乐意了,撅起嘴嘟嘟囔囔的发出心声。 【坏外公!还想瞒着我到天荒地老呀!】 茹玉看着小妹气鼓鼓的样子,悄悄起了捂嘴。 她暗笑,这主要原因明明就是因为曼曼的小脑袋瓜太迟钝了呀! 但是这话她可不能说出来,到时候招得曼曼一顿翘嘴儿就不好了。 正在这时,一旁的苏无双起身摸了摸曼曼的小脑袋,轻声细语地道: “乖曼曼,不告诉你我们能听到你心声这一事,一则是怕此事泄露,为你招来祸端。 二则是希望你能无拘无束的表达,不不用顾及家人的想法。” 苏无双顿了顿,早在信使进门之前,周围的仆人都已经遣散开了,如今在这里说出曼曼能知晓未来的事情也不会有人知道。 她看着曼曼红扑扑的小脸儿,笑了起来: “如今直接说开了也好,有许多事情尽都可以提前知晓了!” 信国公夫人也点点头的道: “正是,如今我们想知道的……” 信国公夫人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又望向信国公,信国公给予夫人眼神的鼓励,信国公夫人接受到鼓励,她稳心神继续道: “小曼曼,你说的那个土匪头子是舅舅……是什么意思?” 曼曼其实心里清楚,自己的家人都没有恶意,听到了她的心声之后都做出行动改变自己的未来,她也跟着受益。 更何况她自己心中隐隐觉得,家中这么多祸事,也许是上天给她的劫难,应验到了家人头上也说不定。 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是家人都能转危为安是最好的,她是不可能再闹什么小脾气的。 刚刚的生气撅嘴也只不过是装模作样,她的心中其实并不埋怨。 在房间有这样一大家子爱护她,呵护她的家人,她感到非常的幸福和幸运。 听到外祖母问自己舅舅的近况,曼曼乌黑圆润的眼珠转了转,发出奶奶的童声。 【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具体的情况,我只看到舅舅在翠微山上做了土匪头子,还看到他抢了个压寨夫人,生了两子两女,其余的我都没看清……】 信国公本来还听得挺开心的,听到自己的儿子抢了个女子上山做压寨夫人,心头突然一阵无名火起。 这死小子居然敢强抢民女,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许久没有管教了,大概是皮痒了! 等他过去好好管教管教他! 不对,不对。 他从一开始就不该高兴,他的儿子成了土匪呀! 还记得苏无锋十六岁时是多么知书达理的一个人呐,怎么就成了土匪了呢? 信国公眉头紧紧地皱着。 土匪不仅不为朝廷所容,而且通常祸害乡里,令百姓惶恐、民众不安。 匪患向来是社会毒瘤啊! 自己的儿子明明识时达务,怎么会跑到山上去做了土匪呢? 甚至还捉走了楚玉! 信国公的手紧紧攥起,抢劫商贩、绑架行人、强抢民女,自己的儿子变成了个歹人不成?! 他的胸中火气翻涌,恨不得将自己儿子捉过来打一顿。 曼曼则是慢悠悠的道出接下来的心声。 【如果三姐真的是在翠微山脚下失踪的,那的确极有可能是被土匪抓走了。但是如果土匪头子是舅舅的话也不用太过担心,那土匪窝虽说是被传的凶神恶煞,可实际上是纪律良好、善恶分明的地方呢!】 听到曼曼的心声,信国公内心滔天的火气才渐渐消散了些。 还好还好,他的儿子还没有泯灭良知,起码不滥杀无辜。 转念又有些心疼,也不知他儿子是受了多少苦才选择去当土匪。 总归还是他这个做爹的不称职,才害得他的儿子落到如此地步。 想到这里信国公稳了稳心绪道: “既是如此,那我更要去一趟那翠微山了,要去看看楚玉的情况,免得的那小子不长眼伤害了楚玉。 而且……” 信国公顿了顿看向自己的老妻。 信国公夫人是不停地抹着眼泪,一直在喃喃自语道: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看得信国公有些心疼,若他的儿子正在那翠微山上,那他耗费千辛万苦也要把他寻回来。 算是弥补自己的错误,也好给老妻一个交代。 讲到这里信国公来到老妻身前蹲下,用自己的手帕为自己的老妻拭泪。 “而且我们的亲生儿子还在翠微山,我定要将他带回来!” 信国公夫人含着泪点头,两人的双手紧紧交握。 信国公与妻子说完安慰的话,起身又与苏无双对话。 “虽说如今已经知道无锋和楚玉的下落,但是我也不能那么快动身。成玉的婚礼就在下月中旬,等成玉安安稳稳地嫁到东宫去了,我再动身。” 苏无双点点头道: “对,到时候还要由父亲您还有母亲送成玉出阁呢!” 信国公想到这儿,心中有一丝怅然夹杂着愉悦。 还好有曼曼的心声预警,让他知道楚玉的情形不算十分危险。 毕竟曼曼的心声中说那土匪窝纪律良好,善恶分明。 但是信国公也只是稍稍放心,毕竟儿子在外漂泊了这么多年,不知道受什么人的影响,又有诸多因素干扰,不清楚楚玉究竟会不会出事。 他决定成玉大婚后出发翠微山去将他儿子找回来,但在此时也要派一拨人去。 先将楚玉救出来最要紧。 信国公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为何在翠微山当了土匪不愿意回来,或许也还有其他的缘由。 现在去这波人主要任务是救回楚玉,若是带不回来他儿子,他再亲自去,将他儿子从翠微山擒回来! 第80章 前世之事 信国公打好了主意,便吩咐信任的手下,让他们准备出发去翠微山了。 这边,苏无双也定下心来,决定安心准备大女儿的婚礼嫁娶事宜,还有处理那柳姨娘出逃的事情。 这日苏无双正在整理盘算给大女儿的嫁妆,野庄上的人来报,说是搜了好几遍了,仍是没有找到柳姨娘的影子。 苏无双听了这话搁了笔,本来愉悦的心情也变得烦躁。 柳姨娘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明明发现得也及时,可是翻遍了野庄附近仍是找不到半点线索,只在河边发现了柳姨娘的衣物。 是投河死了? 可惜到下游去找也是死不见尸。 与曼曼说开以后,苏无双也特地问过曼曼,问她知不知道柳姨娘的下落。 可惜曼曼说她也是看不清楚,似乎又是被大手遮盖了…… 还是那天道作祟吗…… 苏无双手掌悄悄收拢紧握,眼神也变得幽深。 若天道要害她的家人…… 那她就捅破这天! …… 在阴冷潮湿的树洞中,柳姨娘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天,天降大雨,电闪雷鸣,一道惊雷劈垮了野庄旁边的大树。 大树轰然倒塌,压塌了关着她的房间的墙,更连着外墙也一起压塌了。 但是她却毫发无伤,甚至趁乱逃出了野庄。 她现在是在野庄旁的山林中,那天她刚刚跑出野庄就将衣服脱到河边,为的就是扩大苏无双的搜寻范围。 搜寻范围变大了,寻找的人自然也就分散了,更不可能仔仔细细每一处都翻开来找了。 而她跑向野庄旁边的山林之中,而后寻到的这棵树则更是巧妙,这个树的中心居然完全是中空,而空的位置正好能塞下她! 那天暴雨,她跑的急了,依靠在这棵树的旁边歇脚,却突然发觉这树的缝隙处竟然汩汩流出雨水。 她费力爬上去看,居然发现了一块栖身之地。 这棵树的树干是完全中空的!而且从外面看,不靠其它外力完全分辨出这棵树的中空! 这怎么能不说是上天的庇佑呢? 这是上天要她躲避掉苏无双的追查啊! 自从柳姨娘重生之后,她就特别信奉上天对她有特别的优待。 不论是她成功暗害了苏无双的大儿子,还是成功调换了苏无双的小女儿。 她都感觉其中隐隐有上天的助力。 当然上天对她最大的偏爱还是让她重生了。 这怎么能不说是上天要灭那苏无双呢? 而近日发生的一件事让柳姨娘更加确信了上天是故意偏向于她,有意要助她灭了那苏无双! 她回忆起了前世死后,魂魄游荡在世间时看到的事情! 她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只记得前世自己在世时发生的事情。 而经历了那夜电闪雷鸣,暴雨滂沱之后,她的脑中涌现了在她死后,魂魄飘出身体,游荡在世间时看到的事情! 最可笑的一件事就是,她发现前世的苏无双,在她死后,也并没有过上如她想象的那般奢华富贵的生活。 因为苏无双的夫君,同样也是她的夫君,叶文镜,娶那苏无双是早就私下谋划的。 叶文镜早就开始下药害那苏无双,甚至使计暗害了那信国公! 在前世的后来,苏无双瘫痪在床,信国宫也中风,不仅信国公府完全被叶文镜把控,爵位也落到了她小儿子的头上。 可惜她那时已经死了,在无福消受那恩惠,只有那叶文镜…… 呵呵,这男人藏的可真深呐,有的时候甚至连她也骗了过去。 这个男人心中只有算计,妻子儿女都不过是他的棋子罢了。 就算与他情深绵绵的自己,也不过是他谋取信国公府的一块垫脚石罢了。 只看她被投入这野庄后,那叶文镜连看都不过来看一眼,便知道了此人是多么的薄情。 柳姨娘其实早就知道叶文镜薄情,前世她被赶出府,这叶文镜也只是抄手在一旁冷冷地看着。 柳姨娘早就对叶文镜死心了,只不过她没想到叶文镜还谋划算计着自己的妻子。 男子无情,她本也对这些并不上心,诰命什么的,也只不过是与苏无双比着想而已。 重生一遭,她心中只是想报苏无双上一世的杀身之仇,以及为自己两个儿子铺路。 说起铺路,柳姨娘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场景。 柳姨娘看着这脑海中的场景愣了半晌,又突的笑了起来。 呵呵呵…… 她笑,她为自己曾经拼命阻止苏无双的大女儿与太子结亲这一事感到好笑。 最后登基帝位的哪是什么太子啊!是襄王殿下! 襄王殿下登基之前,那太子已经被贬,下放到天牢。 那太子妃,据说是被囚了起来,久不见天日。 自己还在为催毁太子与苏无双大女儿的婚事忙前忙后,最后甚至被苏无双反抓住了把柄,割掉了舌头,丢到这野庄上。 真是可笑至极! 柳姨娘轻轻笑了许久,声音嘲哳难听,她最后呼出一口气,眼神阴鸷,舔掉了手心蹭出来的血。 这样看来,那苏无双的大女儿成为太子妃其实并不可惧。 但那苏无双的二女儿和三女儿就不容小觑了…… 苏无双的二女儿在朝露学宫中被得道天师天算子看中,后来苏无双的二女儿凭借着能掐会算的绝顶本领成为了大虞第一女国师! 三女儿更是不得了…… 如今叶文镜流放,叶家整族搬迁,叶氏倾颓,自己的儿子从官宦之子一下子变成了罪犯之子! 若那苏无双的二女儿,三女儿再得势,那她柳依依、她的儿子,哪里还再有什么翻身的机会? 在前世虽然苏无双瘫痪在床,信国公府被叶文镜把持,但是苏无双大女儿暗中集结了她的妹妹们。 苏无双的二女儿利用她的权势,还有苏无双三女儿从旁的协助,只凭她们三人联手,就硬生生的扳倒了后来的一品大员叶文镜! 她的大儿子以及小儿子,一个流放西北在途中病死,另一个不满十二岁就惨死在了信国公府中! 而她们三人,后来因为残害亲长行径暴露,大女儿被世人诟病为祸国妖女,二女儿和三女儿被称作双子煞星。 而最后大女儿叶家倒台之后就自尽而亡,另外她们二人在舆论的压力下被当时的皇帝,如今还是襄王殿下下令处死! 尽管那三人后来还是惨死,可是柳依依仍然不能忍受自己的儿子有一丝一毫被苏无双的女儿害死的可能! 第81章 纳采之礼 柳姨娘她其实本也是前朝一位官宦人家的孩子,只不过那户人家在她几岁的时候就横遭劫难,被前朝皇帝抄家了。 那家人抄家流放时没顾得上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就这样流落到了人牙子手里。 她小时候面容姣好、心气却高,不能容忍自己作为奴才过一生,买了她的主人家往往看不过这样心高气傲的奴才,所以她后来又被多次转手卖出去。 辗转多家后,她也总算学了乖,懂得做低讨好、柔弱扮乖。 正巧她十几岁时待在叶家时,叶文镜正值青葱少年、意气风发,柳姨娘这才又动了心思,经过一番勾引手段,最终她这才成了叶文镜的通房丫鬟。 自己和苏无双怎么比?她每一次的成长教训都是惨烈的痛楚带给她的。 是打得见血的藤条,是跪得乌青的膝盖,是冬日流脓的冻疮,是夏日中暑后头磕到地上的血痕,是血淋淋的断舌…… 若她有苏无双那样的好家世、好父母,自己大可以做一个端端正正,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 何必像现在这样殚精竭虑、掏空心思,最后还要去害人? 她不服、不愿、不甘! 柳姨娘闭上了干涩的眼睛,感觉到断舌在口腔中隐隐作痛。 她要苏无双死,她要苏无双几个女儿都身败名裂! 坚定了心中想法之后,柳依依缓缓睁开了眼睛。 如今襄王还未登基,苏无双仍是那天子丈母娘。 信国公府也不像前世那般落败,而是愈加蒸蒸日上。 前世如果信国公没有中风瘫在床上,那叶文镜怎么可能将苏无双害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还将信国公府整个把持? 若要击溃苏无双还有她几个女儿们,必须先得击破信国公府这把保护伞! 但击溃信国公府,单靠她一个人的力量是天方夜谭。 信国公府支持太子,那么她就……去找襄王。 毕竟襄王才是后世最终登上王位的那个人,若是襄王登上王位,那对付信国公府岂不是手拿把掐? 自己的意图实现,在襄王登上王位之后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要如何才能接近襄王呢? 柳依依,又回忆起了前世死后自己魂魄所看到的事情。 回想着脑中的一幕幕,柳依依竹脸上逐渐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果然上天都是站在她这边的,既然如此她就来替天行道! 不过…… 如今行事可不能再像之前那般鲁莽随性,先前自己行事总是随性而为、毛毛躁躁,没有充分计划考虑。 到后来反倒被苏无双抓住了马脚,倒落得如今这副下场。 如今行事必须得三思而后行,做好万全准备之后再出手,务必要一击即中,让苏无双永世不能翻身! 如今她要做的事情就是蛰伏、慢慢积攒自己的实力。 而这一次她也不能再轻易露面了…… 她又想起了前生前世委身的那个老皮匠,就先从这个人入手。 柳依依仔细的听着巡逻的人远去,又等着天完全大黑,她借着明亮的月光悄悄的挪出树洞,往东南方向奔去了。 …… 今日是太子大婚前的纳采问名之日。 早十几天星官就看了日子,皇帝也派遣使者来告知了信国公府。 礼官祭完了太庙之后,内管将礼物摆到了文楼下面,又将教坊司中的乐师都尽数请了出来,让他们候在了大殿内。 等到了时辰,礼部人员抬起礼物,教坊司奏起乐曲,就从奉天门出发了。 礼队一路上敲敲打打,抬纳采礼物的队伍更是浩浩荡荡。 信国公府则是一早就在正堂中设了香案,等着礼官和主婚者到来。 纳采这天,准太子妃是不出门的,于是成玉只能在闺房中,听着外面的锣鼓喧天、乐声齐鸣。 听着前厅之中闹哄哄的,成玉猜测纳采的使者已经到了信国公府。 果然,闹哄哄的过了一阵没多久,唱礼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南海浑圆大珍珠十两! 金一百两,花银六百两! 各色纱丝四十匹! 线胭脂五两,金花胭脂五两……” 成玉听着唱礼的声音,意识有些恍惚,这一刻她才真实地感受到,她就快要嫁人了。 还记得在她还未被皇帝点为太子妃之时,母亲与她夜话,她那时说了什么? 好像说的是,成为太子妃嫔之后,在皇后面前评理说话也有个去处,也好庇护母亲和妹妹们…… 如今想来,这话确是有些狂妄了,先不说她家外祖父只需要略微出手,母亲与叶文镜和离之事就能圆满解决,叶家甚至被抄家迁族。 她的母亲也总是万事护在她的身前。 她是被母亲和信国公府庇护的。 而如今,她就将要从信国公府,作为苏家女出嫁了。 从前她的父亲叶文镜叫她担负起家族责任,她不愿,而如今,她却想主动担起信国公府的家族责任和义务。 不为别的,只为外祖父母是真心爱护呵护她的家人。 当然,她应该担负的,除了家族责任,还有太子妃的职责。 辅佐太子处事、管理东宫、孕育子嗣…… 想到孕育子嗣,成玉突然想起前些天宫中的女官来到她的闺房,神秘兮兮地将下人都遣了出去,然后开始和她说房中之术,甚至还给了她一本书…… 鬼使神差的,那女官在和她说房中术的时候,她脑海中好死不死地浮现了那日嘉裕山上在温泉池中洗澡的裸男…… 救命…… 她都要成婚了,为什么还能想起这个事啊…… 因为脑海中浮现了那日的场景,所以那日女官和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脸全程都是绯红绯红的。 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脸红是想起了那洗澡的男子的原因还是听这房中术的原因了…… 好了,如今该是平心静气,好好为之后的路做打算了。 第82章 大姐大婚 太子亲迎礼当日。 东宫的官员穿着朝服在东宫门外陈设仪仗队和教坊司的鼓吹队。 太子纪云廷穿着冕服行到宫门,预备上辂车去结亲。 仪仗队和鼓吹队走在前面,太子的辂车在中间,聘礼在辂车后面排了一整条街。 沿途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百姓们纷纷驻足观看,议论纷纷。 “也不知这太子妃是什么模样!” “那还用你说?那肯定是美若天仙呐!” 伴随着一路的鞭炮和彩带,太子纪云廷抵达了信国公府。 早在亲迎礼前一日,信国公府的大门外就已经搭设了临时的帷帐。 太子和其余礼官使者一到信国公府,就入了那帷帐之中。 让周围想窥探太子容颜的百姓心愿落空了。 在太子到来之前,信国公府已经来了不少宾客,皇后娘娘的娘家林家,还有建安侯府,甚至建安侯的儿子曲月寻都到了,宾客们都在厅中或园中等候观礼。 太子大婚是没有拦门或者闹喜一说的,毕竟太子与太子妃结合并不是两家结亲,而是皇家挑选妃子。 所以相比于寻常人家嫁娶,太子大婚更多些庄重和规矩,少了些热闹和欢脱。 在太子到来之前,成玉已经穿好了太子妃婚服站到了闺房的南边。 成玉的左手边是那教养嬷嬷,右手边是那之前宫中的女官。 这边成玉正规规矩矩的站在中厅外面,那边主婚者已经将太子纪廷云引出了帷帐。 接着就是行奠雁礼,行完奠雁礼后,苏无双从中厅走出,她的妆容精致,但是是眼眶红红的,气息也有些不稳。 苏无双出来后,成玉也跟在后面被宫中的女官领了出来。 成玉严守礼制,端庄大方,步态沉稳,眼眸低垂。 神情倒和母亲不一样,是平静祥和。 信国公见成玉出来了,心中又是惆怅又是宽慰,开口念出他的词: “戒之戒之,夙夜恪勤,毋或违命!” 苏无双看着穿着婚服光华璀璨、美得不可方物的大女儿,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她略带哽咽地说道: “勉之勉之,尔父有训,往承惟钦。” 虽说苏无双如今说的是,听父亲训导,承接命令要恭敬,但是她心里想的只是希望他的女儿可以开心快乐,按照她自己的想法去活。 成玉听到母亲哽咽的声音也差点落泪,但是仪制在前她也只能强忍住眼泪,沉稳地应答。 “谨遵教诲……” 长辈训诫完,成玉被女官牵引着出门,进入帷帐,坐上凤轿。 太子纪云廷这时候也进入到了帷帐之中,下一个环节就是太子揭开凤轿的车帘,与未来的太子妃打个照面。 成玉正端正地坐在凤轿中,想起刚刚的场景她的双眼有些模糊。 成玉正有些惆怅辛酸之时,一双修长干净、骨节分明的手,从车帘的缝隙中伸了进来。 成玉还没来得及多想,车帘就被掀开了,阳光从被掀开的车帘的缝隙漏进来,眼前是一名穿着华贵冕服的一名清贵男子。 这人眉色如墨,眼睛明亮深邃,鼻梁高挺,轮廓分明,不过眼下隐隐有些乌黑,脸庞也有些瘦削,倒显得有几分萧索。 不过从车外透过的阳光给他端庄清冷的姿容添了两分暖意。 成玉的泪水还在眼里打着转,看着眼前清贵出尘的男子,有些怔愣。 这就是太子吗…… 不管是之前皇后举办的游湖宴上,还是刚刚在正厅的训诫,她都没有仔细地看过太子。 今日一见,怎么总感觉有些眼熟呢…… 成玉眨巴眨巴眼睛,呆愣了一瞬,对面那人看到成玉这副模样,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是笑了。 还不待成玉看清,那人就将拨开车帘的手收回了,凤轿之中又变得昏暗。 成玉还在回想刚刚那一眼,眼熟,是真的有些眼熟,好像之前在某些其他地方遇见过,不是游湖宴,在其他地方,是什么地方呢…… 成玉还没想到是什么地方见过太子,凤轿就起轿了。 外面依然是吹吹打打,鞭炮噼啪,还有许多百姓的议论声,高呼声。 成玉就坐在凤轿中,听着一路百姓的恭贺道喜声,仔细听,还能听见喜糖和铜钱被丢到凤轿上响起的噼啪声。 行了一路,百姓的议论声终于渐渐消散,鼓吹队的乐声也渐渐到了尾声。 凤轿缓缓停下,成玉便知道,这是到了东宫了。 她被女官引着下轿,却看到太子纪云廷站到了她的身前,只见纪云廷抬起手,行了作揖礼,接着伸出了手,是要接过她的手,一起入殿。 看着那只修长精致、润如白玉的手摊开了掌心,仿佛要承接她的所有,成玉的心轻轻地漏跳了一拍。 成玉伸出手与那只宽大的手交握,刚一握上,手心突然传递过来一阵浅淡的温暖,成玉忍不住心尖发颤。 合卺礼,也就是交杯酒,太子与太子妃的合卺礼要在皇帝和皇后面前进行。 那边皇帝和皇后坐上了内殿主位,这边成玉与太子纪云廷执着手进入了内殿。 两人问安,入座,随后进饭,皇帝开头问起了今日接亲事宜,太子起身答一切安好。 皇后则是宽厚地问候了一番成玉,成玉自然是体面端庄地应答。 合卺礼时,成玉和纪云廷两人都端着一个金杯,具都是优雅得体,两人衣衫交迭,不多时便喝完了交杯酒。 合卺礼毕,今日的仪式算是结束了。 皇帝看两人喝完了交杯酒,便笑眯眯地让两人去休息了,皇后也是笑着对成玉点了点头。 听到皇帝的命令,成玉和纪云廷对皇帝和皇后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纪云廷还是牵着成玉的手,两人并排着走出内殿。 持续一整天的仪式终于结束了,成玉悄悄地舒了一口气,成玉喝完了交杯酒,刚刚还没什么感觉,如今松懈下来,倒有一丝丝眩晕,她脚下一时不稳,身子就晃了一晃。 成玉身旁的纪云廷瞧见了,赶忙伸出手,往成玉的腰间扶了一把,力道沉稳,动作矫健。 “嗯?” 晕着头的成玉突然有些奇怪,不是说太子体弱多病吗? 怎么扶她的动作这么快? 这样想着,成玉稍稍侧过脸,往纪云廷的脸上望了一眼。 感受到成玉的目光,纪云廷却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 第83章 洞房花烛 成玉感受到纪云廷收回手的动作,刚刚还晕乎乎的脑袋立刻醒了一大半。 她刚刚干了什么啊! 这可是太子宫中,合卺礼后啊! 她居然还敢晕! 也怪不得太子会出手提醒,她刚刚属实是太有些得意忘形了! 还有刚刚牵手的时候也是,她牵得可是太子的手! 她怎么能那么激动,怕是因为激动所以握手也握得紧了! 要是被侍卫侍女察觉出她的异常,她入东宫第一天怕就要被嘲笑! 想到这里,成玉立刻挺胸端步,走得更稳当了。 可不能再犯这样的错了! 成玉一边心中暗暗警戒,一边随着纪云廷走向太子寝宫。 纪云廷带着太子妃苏成玉走在东宫的回廊上,天边的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只露了一个金边,但是即便如此,云霞也被太阳染得红彤彤的。 太子宫中飘荡着清淡的龙脑香,太子表面看起来沉稳镇定,实际上心中已经有了一丝丝慌乱。 他的秘密不会被发现了…… 刚刚从太子妃腰间抽回的手也忍不住紧了紧,纪云廷悄悄地侧头望了一眼身侧,穿着华美婚服的太子妃。 看着她面容端庄、步伐沉稳…… 嗯……深不可测啊…… 太子寝宫的路并不远,不多时,两人便到了太子寝宫门外。 太子纪云廷先开口,“太子妃,我要先去洗漱一番,待会还有女官带你去盥洗。” 苏成玉听到太子的吩咐,沉静地行礼,道了一声,“是。” 接着两人便被不同的内侍引去清洗了。 侍女将成玉引到了太子妃在东宫的住所,说是叫明棠苑,苏成玉从梳妆台的窗户向外望去,果然看到了一簇簇开得明艳的海棠花。 苏成玉心想,这应该是太子故意所为的,那人的心思果然……缜密! 想到这里,苏成玉更下定了要谨言慎行的决心。 这不仅是为了自己能够在东宫安身立命,更是为了信国公府的荣耀和安危。 苏成玉一边任由侍女拆解头上的钗环,心中一边盘算着未来的事情。 侍奉夫君是该恭谨勤勉,往来交际需得礼仪得体,处理事物需要面面俱到…… 苏成玉就这样盘算着,直到洗漱完成。 洗漱完成的苏成玉,穿着轻薄舒适的合卺礼服,坐到了太子寝殿的婚床上。 吱呀一声,寝殿的门被打开了,洗漱完成的太子纪云廷进入到了寝宫之中。 随着纪云廷进入寝殿,苏成玉的心突然开始紧张,刚刚洗漱的时候做的心理建设也渐渐崩塌。 眼前这关可怎么过?! 苏成玉端坐在婚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腿上,背脊挺直,眼眸低垂。 刚刚在凤轿上的一眼也不知道忘到哪里去了,此刻苏成玉的心中只是忐忑不安。 太子纪云廷缓缓靠近坐在床上的苏成玉。 “太子妃……” “是……” 听到纪云廷的呼唤,苏成玉下意识地望向太子,眼前是洗去铅华的纪云廷。 不过眼前的纪云廷洗去了白日敷在脸上的脂粉,脸色好像更加惨白了? 不对……不对…… 苏成玉内心感到疑惑,手不自觉地抚上了太子的脸。 好像如今的脸色才是敷粉敷出来的? 还有这眉眼…… 仔细看着太子的眉眼,苏成玉脑中突然电光火石的一闪。 终于想起了自己曾在哪里见过这眉眼。 这不是那天嘉峪山上她偷看到的那个洗澡的裸男吗!? 苏成玉内心剧震,眼睛瞪大,不由得出声道:“你……!” 太子看到苏成玉这副反应,仿佛接收到了什么信号,他皱着眉头,一只手捂着脑袋。 “呜,我好像有些……” 接着纪廷云就哐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那头磕到地上的声音,连苏成玉都觉得响! 苏成玉本也以为纪云廷是身体不济晕倒了,可是她在纪云廷倒地,头磕到地上的瞬间,分明发现太子的牙关紧了一紧,这说明他倒地之前都是有意识的呀! 但她也来不及思索更多,赶忙高声呼喊,“来人呐!太子晕倒了!” …… 太子大婚当晚,晕倒在了婚床前,太子寝宫外的宫女内侍听到太子妃的呼喊,都赶忙进殿,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太子抬到了婚床上。 太医不多时也赶了过来,跪在婚床前为太子把脉。 苏成玉则是在一旁担忧地看着。 但是苏成玉也只是面上担忧,因为她在太子倒地时看到了他咬紧了牙关,便知道了太子并无大碍。 再加上刚刚内侍宫女抬太子上床以及等太医来的时间里,她又对比了一下当时在嘉峪山上看到的裸男和太子,的确是一个人,就连他手上小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苏成玉又回想起那一幕…… 身材矫健,肌肉匀称…… 哦,不对,不是这个…… 是脸色……脸色非常的健康……皮肤也不似今日看到的这般惨白、毫无血色,而是健康的小麦色皮肤…… 或许……太子并不是传闻中说得那样病弱? 难不成……太子的病弱都是装出来的? 望着躺在婚床上昏迷不醒的纪云廷,苏成玉悄悄转动了心思。 正在这时太医也收了手,对着苏成玉说道: “禀太子妃,太子今日晕倒,大概是今日接亲礼节繁重,太子身体虚弱,劳累过度,不能支撑,故而才晕倒的。” 苏无双听得这话,望了一眼低头回话的太医,这太医,好像被称作是郭院判? 居然没察觉出太子的身体并无大碍? 是太子的人? 又或者是她真的想错了? 想到这里苏成玉垂眸开口道: “若是劳累晕倒,那太医可有法子让太子醒过来?” 郭院判眨巴了两下眼睛。 “啊……这……太子该是需要多休息才是。” 苏成玉听得此话眼露哀愁,但转眼又带着殷切望向郭院判。 “其实刚刚太子倒下时,头磕到了地上,也不知太子昏迷有没有这方面的干系。 就是因为磕到了脑袋,所以才昏迷不醒,这样一直睡着怕是要耽误治疗啊!” 郭院判听到苏成玉的话,不由得抬起手扶了扶自己的胡子。 “这,倒是……” 苏成玉见郭院判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便接着道: “我听府中的医师倒有个法子,说是在人中穴上扎一针,昏迷的人许就能醒过来。 太医何不一试?” 苏成玉的话一出,躺在床上的纪廷云眉头微微的皱起…… 第84章 咦,这是什么 苏成玉的话一出,躺在床上的纪廷云眉头微微的皱起。 郭院判转了转眼珠道:“哎呀,你看我来得急,居然忘了带针箱!” 苏成玉听得此话笑了笑道: “郭太医,不要紧的,正巧我刚刚看到梳妆台上就有绣衣包,里面定有绣花针呢!” 眼看绣花针就要扎到自己的人中穴,躺在婚床上昏迷不醒的太子纪廷云眉毛皱了皱,眼皮颤动,竟然醒了过来。 “唔……” 纪廷云右手撑着脑袋坐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苏成玉看到醒过来的纪廷云,嘴角勾起不易觉察的笑意,随即在婚床跪伏道: “太子殿下,您可算醒了!” 郭院判见状连忙点点头道: “这样看来,太子刚刚头磕到地上应该是没有大碍!” 不知是不是苏成玉的错觉,她好像看到太子好像瞪了一眼郭院判。 郭院判咳嗽了两声,继续道:“既然太子殿下醒来了,那就……” 郭院判话语停顿,眼睛偷偷望着太子的脸色。 苏成玉听到郭院判的停顿微微抬头,正好看到纪廷云脸色变换的瞬间。 看到纪廷云脸色变换的瞬间,苏成玉随即收回视线,装作没有看到。 只听得郭院判继续道:“咳咳……太子今日还是劳累了,还是早日歇息……” 听到郭院判这样的回答,太子咳嗽了两声,又遣散了奴仆,随后道: “的确,今日的确劳累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按理说,苏成玉是该继续接下去说,说臣妾体谅太子劳累,那今日合卺之礼就先延迟,自己先离开让太子好好休养云云。 可苏成玉不这样想。 先不说太子妃的职责就是要辅佐照料太子,太子病倒了,太子妃怎样也要服侍床前做个样子。 就只说今日太子的这做派。 新婚之夜晕倒在婚床之前,好听点的会说是太子身体孱弱、不堪劳累。 说的不好听的,只会说她苏成玉不知是个怎样的灾星煞神,在与太子成婚的第一天,就让太子卧床不起! 她苏成玉,她背后的信国公府,可背不起这样的骂名! 更何况…… 太子的身体好得能在二月泡山水洗澡,怎么到了她的婚床前就要晕倒?! 既然皇帝和皇后娘娘选了她作为太子妃,选了信国公府作为太子后盾,而自己,如今还嫁给了太子! 那作为当事人的太子,更应该承载起皇家的期望,对得起信国公府的帮衬,还有肩负起做自己夫君的责任! 对她不满?还是对信国公府不满? 不满你早说啊! 如今倒在这装模作样! 看着太子的做派,苏成玉心头一阵无名火起,之前在洗漱之时做的,对待太子要以礼相待、恭敬谦卑的心理准备,早就被太子是温泉池里的裸男击垮了。 苏成玉现在就很想,像小时候教训闯祸的妹妹一样,提起这太子的耳朵,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呼……” 苏成玉缓缓呼出一口气,眼神又恢复了平静祥和。 对着太子的话,回道: “臣妾惭愧,一直没有觉察出太子的不适,既然如此……” 纪廷云听见苏成玉的停顿,微微转头望向了她,仿佛在期待她接下来的话。 “既然如此,那臣妾就更要体贴照顾太子了!今日臣妾就在这里衣不解带地照顾太子殿下!” 纪廷云听到苏成玉接下来的话,微微惊愕,但随即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令人生疑。 纪廷云随即恢复了微微皱眉头很疼的姿态,他也真的的确有点疼。 他开口道: “太子妃今日定是比我更辛苦,还是先去歇息,我有宫女太监在一旁照料就好……” 苏成玉听到太子的回答,又轻轻呼了一口气,她将目光抬起,对上了太子的目光。 “可是……太子殿下……” 苏成玉微微低下头,以便目光能与太子对视。 “您真的准备这样吗?” 苏成玉颦眉,身体前倾,柔顺的发丝如同流水一般滑至胸前,让脖颈露出来的一点润泽的皮肤显得更加黑白分明。 太子感觉到自家太子妃秀美莹润的眼睛中流露出不愿与不舍,还带着三分叹息、三分无助以及四分叹息。 太子看到苏成玉这幅模样,呆愣了一瞬,随即,他的嘴角就浮起一丝难以觉察的笑意。 太子垂下眼睛,没有再去看苏成玉,笑意却越来越明显,到后来甚至发出声音。 半晌过去,太子又恢复了正经,不过他的眼角眉梢仍是笑意,他声带愉悦的开口道: “是吾考虑不周,让太子妃受累了,今日……” 苏成玉本无意使美人计,谁知道太子后面怎么突然笑了起来! 苏成玉心中略有些气恼,不过如今太子的口风好歹是松动了,苏成玉便顺势接话道: “今日太子和我两人就各自好好歇息……” 纪廷云听得苏成玉这话,唇角又再度勾起,他轻声回了一个字。 “好。” 纪廷云答应完,就缓缓地躺回了床上,手还暗暗地摸着刚刚磕的大包,真疼啊! 这边苏成玉刚提议完,心中突然慌乱忐忑起来,她提议的是和纪廷云睡在一起。 可她除了母亲和妹妹们,就没和别的人睡过了啊! 更何况还是男子! 而且这个人还横在她的面前! 太子假装刚刚晕倒后,内侍和宫女就就近将太子放到了婚床上。 如今的太子就在婚床的外侧,若她苏成玉要和太子在一张床上睡觉,就要越过太子,到床的里面去! 而太子,好家伙,他腿一伸,她根本没地方走! 苏成玉如今坐在婚床上,表面是在整理自己的头发和衣衫,实际上在想着怎么在不碰到太子的情况下移动到婚床的里面。 太子纪廷云半靠在婚床上,看似双手抱头闭目养神,实际上在暗暗地揉着自己刚磕的大包。 太子寝宫中一时无言。 不行,苏成玉心中暗想,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再耗下去天都要亮了。 到时候天亮了,宫女内侍们进来却发现太子妃不在太子的床上可就不好了! 想到这里,苏成玉起身,准备采用最原始的方法……爬! 说干就干,苏成玉起身就跪到了婚床之上,然后伸出第一只手,准备爬到婚床里面去。 苏成玉一伸手。 咦?怎么摸到个又软又硬的东西? 第85章 不是宜男相 经过一天的忙乱,此刻已经夜深子时了,若现在不睡,明天起床朝见皇帝和皇后该没有精神了。 苏成玉这样想着,开始鼓起勇气往床的内侧爬去。 太子睡在什么地方她可不敢置喙,刚刚明里暗里的威胁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更何况如今一起睡还是她要求的…… 回想起刚刚那番话,苏成玉还有些心惊胆战,她怎么敢和太子那样说话?! 不知道是怎么昏了头! 苏成玉一边暗暗自责,一边小心翼翼地移动着。 嗯……奇怪,怎么摸到一个又软又硬的东西? 苏成玉好奇,还轻轻地捏了一下。 谁知道,她这一捏,纪云廷却突然惊了一跳! 纪云廷睁开眼,略带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 眼前人发色如墨、面如桃花,穿着轻薄衣衫,眼带懵懂地望着他,似乎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惊起。 眼前人的姿态也不是如初见的那般端庄矜持,秀逸高雅,相反是随性洒脱,竟然显得有几分娇憨可爱。 又是没见过的样子呢…… 纪云廷不自然地移开了眼睛。 “你……”纪云廷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措辞。 “你是不是要睡到里面……” 等到纪云廷好不容易才说出问题,才发现他的太子妃已经规规矩矩地躺到了他的身边。 双眼安阖,身体平躺,双手交叠放于肚脐眼上三寸,睡姿端正而标准,呼吸匀称而放松,被子边都掖得严严实实的。 嗯,没有和他一床被子…… 不是,他如今又在想些什么呢…… 纪云廷摇了摇头,便也睡下了。 在纪云廷躺下后,他听着枕边清浅而匀称的呼吸声,本也想入睡。 可奇怪的是,他睡不着了。 眼前是刚刚太子妃懵懂又好奇的眼神,还有那如墨的长发,头发之中有一丝不听话,翘到了唇边…… 得,今晚别睡了…… …… 第二日,苏成玉神清气爽的醒来,醒来还觉得有些陌生。 她眨了好几下眼才意识到,自己不在信国公府自己的闺房中,而是已经到了太子寝殿。 想到太子寝殿,苏成玉下意识地望向身边,却被身边人的样子吓了一跳。 好家伙,这黑眼圈,不知道的还以为晚上去做贼了呢! 看到这里,苏成玉又对自己之前的猜测产生了疑惑,难不成太子身体是真的有问题? 不然,他怎么早上起来黑眼圈这么大? 苏成玉倒没意识到太子是憋了一宿睡不着,她还以为纪云廷身体真的有些问题呢。 苏成玉没意识到这方面也不怪她,虽然宫里的女官教过她这方面的事情,但是太子本还要求不同床呢! 这种事,说到底,是太子自己求的啊! 苏成玉醒了之后,只是稍稍转动身体,她身旁的纪云廷就醒了。 纪云廷见身旁的苏成玉也醒了,便直起身子对苏成玉道: “唔……太子妃,该朝见了。” 苏成玉恭敬应答道:“是。” 接着两人就起身洗漱、梳妆、更衣,倒是互不干扰。 两人梳妆完毕之后,便赶往内殿拜见皇帝和皇后了。 在纪云廷梳妆完之后,苏成玉还悄悄地看了两眼,嗯,好像是把黑眼圈遮住了。 所以这太子的身体究竟是好是坏? 苏成玉垂下眸子,反正如今她日夜待在东宫,迟早是会了解清楚的! 到了内殿,皇帝和皇后二人只是说一些问询和宽慰的话,便让他们下去了。 并没有说起让苏成玉担心的圆房之事。 可能是因为皇后娘娘知道后来没有圆房的原因在太子,而她最终还是睡在了太子寝宫的原因。 苏成玉稍稍地缓了口气,可她还没放松多久,她和太子便又到了太后的慈宁宫。 觐见的地方在慈宁宫的正殿,苏成玉刚入正殿,就看到了正殿中央的太后宝座。 宝座用金丝楠木精雕细琢而成,椅背上还镶嵌着珍珠和翡翠。 宝座两侧,摆放着两尊青铜仙鹤,它们高昂着头,展翅欲飞。 鼻端是弥漫着的一种清新而庄重的熏香,既有花香的清新,也有木香的沉稳,愈发衬托出了慈宁宫的典雅和肃穆。 太后还没有来,纪云廷和苏成玉等候在正殿外,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打到了地上。 两人也没有等太久,只等了半刻钟,太后就在宫女的搀扶下坐上了太后宝座。 纪云廷和苏成玉见状恭敬地行礼跪拜。 太后抬了抬手,让两人站了起来。 苏成玉这才稍稍抬眼,看了一眼太后。 太后穿着暗红色的锦袍,锦袍上的图案是祥云仙鹤。 脸色红润,也没有多少皱纹,看起来不过五六十岁,看着倒是安详和蔼。 太后看到两人起来了,脸上添了些笑容道:“你们二人大婚已成,福喜双全,哀家心中甚是欣喜。” 纪云廷听到太后的话,赶忙应答道: “谢皇祖母挂怀,今孙儿带孙儿媳前来见您,愿皇祖母福寿安康。” 太后夏氏听得此话点了点头,带着金色护甲的手招了招,出声道: “太子妃来了?上来我瞧瞧……” 苏成玉听得此话,立刻端庄恭敬地上前行礼。 “皇祖母,儿臣在。” 夏太后看苏成玉虽然上前了,但离她仍有不短的距离,有些不满,出声道: “我说,到我身边来!” 苏成玉听到太后的呵斥,心中有些惊惶,但面上仍是恭敬谦卑,她声含歉疚地低语道: “是儿臣愚笨了……” 接着她缓步走到了夏太后的身前。 夏太后看到苏成玉到了身前,也没多说什么。 接着她就伸出自己带着长长尖尖的金护甲的手,掐住了苏成玉的下颌,抬起了她的脸并且上下打量! 苏成玉低垂的眼眸突然睁大! 因为她属实没想到太后会做出如此举动,这实在是…… 不将她放在眼中,或者说,不将太子妃甚至说太子的脸面放在眼中。 就算她是太后,此等举措也实在过于无理…… 可惜,苏成玉不仅是小辈,还是臣子,根本没有一丝反抗的资格。 夏太后就这样抬起苏成玉的下颌打量着她的脸,苏成玉只能垂眸不语。 半晌,夏太后终于开口道: “倒是个美人……可惜啊,不是宜男相!” 第86章 变脸 夏太后抬起苏成玉的下颌,打量着她的脸,半晌,出声道: “倒是个美人……可惜啊,不是宜男相!” 原来夏太后并不待见前皇后生的这个太子纪云廷。 母族是荀氏的夏太后,更中意同一母族的皇贵妃所生的襄王。 所以在日常中对太子纪云廷也是不甚亲近。 前段时间,皇后更是劝说皇帝,将太子妃人选,由太后选的邹家女换成了苏成玉,更是惹得太后不爽。 于是今日,这才要给这苏成玉一点下马威,也是和皇后斗法。 这边说完,夏太后就放开了苏成玉的脸,一旁的女官看见了,连忙递上湿帕子,夏太后顺手就接了过来,摊在手上擦了又擦。 苏成玉看着夏太后擦手,将手上的护甲都脱了下来。 但苏成玉的脸上仍是毕恭毕敬。 她行了一礼对着太后道: “今日儿臣在脸上涂的是荷花粉,落在手上怕是有些不好擦呢! 让儿臣来帮皇祖母来擦!” 说着,苏成玉就上前候在了夏太后身边,等候着太后叫她上前擦手。 看到苏成玉如此举动,夏太后却是笑了笑道: “怕是现在让你跪在这里擦,明天这件事就要告到皇后面前去了!” 听到这里,苏成玉便也知趣地不再多说,退到太子身边去了。 夏太后看到苏成玉退下去了,眼角的皱纹笑得都堆到了一起。 倒是个聪明又知趣的呵…… 夏太后擦完了手,立刻有女官上前用棉巾将夏太后的手擦干。 夏太后眼瞧着女官把她的手擦完了,又戴上了护甲,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道: “太子妃,也不要怪哀家说话难听,要怪就怪你的母亲!” 说到这里,太后停了下来,喝了一口茶继续道: “你的母亲,听说是一连生了四个女儿,一个男丁都没有,这样的人家出身……你还能嫁到皇家来,真是……啧啧……” 苏成玉听到这话,装模做样的教养差点就要绷不住。 刚刚羞辱她,她暂且还可以忍耐,但是羞辱她的母亲? 啊…… 好想破口大骂这个老不死的啊……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正准备不着痕迹地反击,却听到身旁的太子出声道: “皇祖母,这话是怎么说的呢?” 听到纪云廷出声,夏太后好奇又疑惑地望了他一眼,只听到纪云廷继续说道: “话不是这么说的啊,皇祖母! 您看,照这样说,就连您自己,那不也是只生了个女儿,不是吗?” 原来太后夏氏,并不是皇帝的生母,也不是纪云廷的亲祖母。 太后夏氏是皇帝的养母,夏氏的膝下如今也只有一个女儿。 夏氏是有过一个儿子的,但是幼子早丧,当年先帝是怜惜她失子,才将一位病死的美人的孩子寄养在夏氏膝下。 那个孩子就是当今圣上。 这才有了如今被太子叫做皇祖母的夏太后。 苏成玉听到纪云廷的话,有些惊奇,她稍稍偏过头,看了一眼纪云廷。 只见他身姿挺拔,眉眼温润,嘴角含笑,说出的话却是挤兑得很。 纪云廷竟然帮她,可是这话如此直白,怕是会惹怒太后啊! 果然,夏太后听完纪云廷的话,勃然大怒,哗啦一声扫落了手边的茶杯,怒声道: “好你个不孝子!你怎敢妄议长辈!” 夏太后发怒,纪云廷却仍是站着没有认错,他缓缓地道: “尊长有失,晚辈亦须谏言。皇祖母您是我的长辈,而太子妃的母亲,亦是我的长辈。 就此事而言,皇祖母的确是不该妄议太子妃的母亲。” “好好好……”夏太后似乎气极,最后反而平静了下来,她笑了笑道: “太子真是越发能耐了,连皇祖母也敢顶嘴了!” 纪云廷听了此话,恭敬地行了一礼道: “多谢皇祖母的夸奖,儿臣将恪守孝道,不断用功,定不负皇祖母的期望!” 夏太后听得此话,却是完全地平静了下来。 待宫女扫走了地上的碎瓷片,夏太后已经完全看不出刚刚发怒的痕迹,反而显得更加地雍容华贵、端庄得体。 她微笑着道: “你能这么想是最好的,如此才是哀家的好孙儿!” 苏成玉听了祖孙俩的对话,不着痕迹地咽了口唾沫,这皇家的变脸功夫,她今日可算见识到了! 不管刚刚吵得有多么歇斯底里,只要想变,只要想圆,说变脸就变脸,连弯都不用转,直接走台阶就下了! 唔……这等厚脸皮的功法,她还需得磨练! 不过…… 也不知这夏太后突然唱起红脸是什么意思…… 苏成玉正疑惑着,只听到夏太后继续道: “哀家今日这番举动,不是为了其他,也只是为了皇家子嗣考虑。” 夏太后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抬眼看向苏成玉。 苏成玉不明所以。 只听得夏太后继续道: “哀家的侄女夏容,娟好静秀,更重要的是丰肌秀骨,是极好的宜男相,太子妃你就替太子收用了,事关子嗣社稷,太子妃是该明白的。” 夏太后话音刚落,殿后就上来一位曲眉丰颊、妍姿艳质的女子,这大概就是那夏太后的侄女夏容了。 听到夏太后的话,苏成玉心里可算是清楚了。 打从她进正殿开始,夏太后的意图就不只是羞辱她,或者是羞辱太子,甚至是羞辱皇后。 夏太后更想要的是,太子身边塞下她夏太后的人。 从看着她的脸,说她不是宜男相开始,到暴怒最后却仍然平静和蔼地说话结束。 一切的举动都是为了给太子身边塞人做铺垫,羞辱她只是顺带的。 试问,有哪一家的祖母,在孙儿新婚第一天,越过婆母,向孙儿的房中塞人? 这夏氏不仅做了,而且做得理直气壮,振振有词。 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评价。 苏成玉面上低头恭敬,心中却在飞快地算计利益得失。 她能说不吗? 若是说不,是否会给她冠上善妒的名声? 或是,将这人接下来…… 到时候自己虽然要处理烂摊子,但是太后的名声怕是也不好听了…… 苏成玉正飞快想着对策,这时,只听得身边的纪云廷出声道: “皇祖母,此举怕是不妥!” 第87章 打配合 “皇祖母,此举怕是不妥!” 纪云廷上前一步说道。 夏太后听见纪云廷反驳的话轻哼了一声。 “太子,这些事不是你一个男子需要操心的事!” 夏太后今日的铺垫只是为了让苏成玉收下她宫中的夏容,这时候就只看苏成玉的态度就可以了,这时候太子来捣什么乱? 今日她的举动虽然算不上妥帖,但是胜在管用。 她今日是趁这个新入东宫的太子妃还没有站稳脚跟,先是狠狠打压一番,挫一挫她的锐气。 然后再以太后的权势相逼,再用子嗣的借口,逼她接下自己的人。 寻常女子这样欺辱下来,就算再硬的脾气也会软下性子来。 更有识时务的,怕是会主动讨人过去。 如今这太子妃看着是个有心眼的,希望也是个识时务的。 如今这架势,现在是就等着太子妃点头同意了。 怎么这太子又来横插一脚? 只见太子俯身行了一礼,声音低沉清冷。 “愿皇祖母收回成命,孙儿……” 听到纪云廷的话,夏太后挑了挑眉毛道: “怎么,这么快就护上你的正妃了?” 只见纪云廷摇了摇头道: “是孙儿的身体状况堪忧啊……” 夏太后听得这话微愣了一下,只听到纪云廷继续说道: “昨日孙儿因为接亲等事宜,奔波劳累以致病体不适,昨晚甚至昏倒在婚床前!” 夏太后听到纪云廷昨晚昏倒在婚床前,有些惊愕,她挥了挥手,招呼来了慈宁宫的大管事,大管事在夏太后耳边耳语了句。 “太后娘娘,昨夜东宫的确急召太医!” 夏太后听了大管事的禀报,变得有些踌躇迟疑,“这……” 太子的身体一直不好她是知道的,可太子居然身体孱弱到接完亲都不能圆房! 这…… 在别人看来,她太后就算再怎么看重子嗣,那不能不顾太子的身体硬塞人过去啊! “这……既然如此,那夏容就留在太子妃身边,做个女官也好,也可以学学太子妃的贤良温淑。” 夏太后转了口风,不强求那夏容做太子侍妾了,只求她在太子妃身边做个女官。 苏成玉听到这话,心里却犯了难。 这夏容若是真的成了苏成玉的女官,学不学得到她的贤良温淑还另说,八成还要因为她夏容是太后的人而供着敬着。 这哪里是领回来一个女官,分明是领回来一个祖宗! 更何况,这太后与太子本就不和,安插夏容到她身边,就是一个明着的眼线。 如果此刻接下,夏容在太后面前过了明路,日后还不好处理,实在是麻烦至极! 想到这里,苏成玉垂下了眸子,上前一步又行了礼说道: “皇祖母这话说得谦虚了,夏容姑娘看着就是百伶百俐的一个人,怎么还需要向我学。” 夏太后以为苏成玉要推脱,开口道: “哀家挑了夏容,也是看她乖巧能干,日后能帮扶你,太子妃可不要推脱啊!” 谁知苏成玉微微勾起唇角开口道: “回皇祖母的话,臣妾我可不是推脱,我是真心觉得夏若灵心慧性,是个伶俐人,想将夏容放在太子身边服侍呢!” 苏成玉一边说着,一边笑着望向太子纪云廷。 纪云廷听着苏成玉的话,本还有些疑惑,他都出声往外赶人了,怎么他这太子妃还将这人送到他的身边呢? 看到苏成玉对他眨巴着眼睛,他又似乎懂了什么。 纪云廷想到关窍,心中不由得好笑。 他这个太子妃,才真的是,冰雪聪颖。 顿了半晌,纪云廷接过苏成玉的话头道: “夏容姑娘若是服侍我,自然是好的…… 正好因为我昨日晕厥,身边管事的女官被撤职打出去了。 夏姑娘来了,正好顶替她的空缺,管理我的用药吃食、起居锻炼。 以夏姑娘的乖巧能干,定能胜任。” 听到这里,本该欢欣雀跃的夏容眉头却蹙了起来。 虽说能到太子身边做事,日后不管是勾搭太子,还是探听消息,都更加便利。 但是若她在太子身边做的事是管理太子的药食起居,日后若是太子有个什么头疼脑热、一病不起,不就要怪罪到她的身上了吗!? 更何况她刚刚听到,太子亲口说的,因为接亲的疲累,这位太子殿下连与太子妃的洞房之礼都没全就晕了过去! 若是她过去管理太子的药食起居,万一太子有个什么不好,哪怕只是小劳小累,太子也可能会晕过去! 连累她受罪不说,还有可能连累夏家啊! 夏容这样想着,担忧地望向夏太后。 夏太后接收到夏容担忧的眼神,心中也踌躇起来。 她夸夏容只是场面话,哪知道那两人真就接着这话继续说,硬将夏容捧到那个吃力不讨好的位置上! 统管女官看着风光,实际上最容易背锅,也是最容易被栽赃嫁祸的! 只要这太子在饭食里随便放些什么,又假装晕了,再一查,这妥妥的就是一个谋害皇嗣啊! 这样的风险,她怎能让夏家去担? 想到这里,夏太后轻咳出声道: “夏容再聪明也不过个毛头丫头,统管女使这类的活计还是交给更熟悉太子饮食生活的人去办,夏容她就在太子妃身边做一些添茶送水的活就行了!” 苏成玉听得此话却摇了摇头道: “臣妾与太子殿下皆清楚皇祖母的用心良苦,既是皇祖母尽心竭诚推荐的人,怎能就只让夏姑娘做些添茶送水的活计呢? 定要好好重用,这才不负皇祖母的一片苦心呐!” 一旁的纪云廷则点了点头道: “太子妃说的甚是,皇祖母推荐的人,若成了儿臣的统管女使,定比之前那个做得好。 不像之前那个女使,儿臣身体衰弱了她还不承认是她的原因,被打到吐血才说她做事不认真,疏忽了给药。 夏容听到此话眼神惊慌起来。 天呐!太子你晕倒了不是你自己的原因吗?居然还打女使! 苏成玉听太子说完那话,缓步上前就要拉那夏容的手。 “走,夏姑娘,我们这就走!” 第88章 坦白 夏容看到苏成玉伸过来的手,眼前突然闪现了一道万丈深渊。 深渊底下她一边被打吐血,一边还哭喊道: “不是我啊,真的不是我啊!” 夏容吓了一个激灵,赶忙后退几步道: “不不不……” 但是苏成玉可没有任由她后退,苏成玉上前一步手一伸眼疾手快地就捞到了夏容柔弱无骨的小手。 苏成玉将夏容的小手捏在手心,笑眯眯地道: “夏姑娘既聪明又乖巧,来我们太子府,我与太子殿下定不会亏待你!” 说着就要将夏容拉到身后。 正在这时夏太后却突然出声。 “咳咳,哀家突然想起来,夏容近些日子也要相看人家了,怕是不能再去东宫当差了!” 这时纪云廷却出声道: “皇祖母,若是夏姑娘有许人家更是好说,到东宫来当差,东宫自会给她多添嫁妆。” 夏太后看着二人突然转变,本就起疑,再加上如今这急切要人的模样,让夏太后更是疑窦丛生。 这太子与太子妃两人不会商量着要加害于她,这才如此急切地将夏容要过去! 夏容不仅是她的人,更是夏家人呐! 若是太子想利用夏容扳倒她和夏家…… 才想通关节的夏太后,惊惶地看着苏成玉与夏容相交的手,出声道: “不去了,不去了!夏容不去了!” 说着就让内侍去将夏容和苏成玉的手掰开…… 苏成玉和纪云廷与太后的人上演了一场抢人大战,最后以太子急火攻心“晕倒”,太医和侍卫匆忙赶来慈宁宫将太子抬了回去这才作罢。 回到了东宫的太子和太子妃二人,屏退了众人。 太子躺在婚床上半合着眼,太子妃坐在床边假装细心地为太子擦拭额头上的汗。 等到众人退了个干净。 半晌,两人目光相触,突然相视一笑。 纪云廷嘴角勾起,眉眼舒展,像是很久都没有这么发自内心的愉悦过。 他眼底波光微转,心中像是被春风一层一层地吹过,只吹得欣慰温柔散了一地。 纪云廷望向苏成玉,只见她眉眼弯弯,这一笑如同暖阳照冬雪般和煦,又像是柳叶盛春水般润泽。 苏成玉五官本就明艳,恣意地笑起来,倒衬得芙蓉牡丹都黯然失色。 心中的春风还在吹着,纪云廷望着苏成玉的笑颜不由得晃了神。 “咳咳……” 回过神来的纪云廷自觉有些失礼,将目光悄悄地转向了别处。 纪云廷的目光转向太子寝宫中燃尽的两根喜烛,盯了半晌,他眼眸微垂,停了半晌,纪云廷突然开口道: “太子妃……成玉,我要和你说一件事……” 听到太子开口,苏成玉目光转到纪云廷的脸上,看着他眼神沉静,便知道他有内情要说,便平下心问道: “太子殿下……您想说什么?” 纪云廷见苏成玉的目光看向自己,他定定看着苏成玉的眼睛开口说道: “其实……我的身体的确不似传闻中那般羸弱不堪,昨日和今日的郭院判也都是受我的指示才说我的病情严重……” 苏成玉听得此话,浅浅打量了一下纪云廷。 时日还早,几缕碎光从雕花的窗沿里斜射进来,落在榻上,纪云廷轻靠在榻上,身体舒展,若仔细去看,在宽大的衣服遮掩下还能隐隐看出精壮的体格。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照得皮肤透出红润的底色,眉眼深邃,目光却清隽又温润。 苏成玉垂了眸子,脸色却没有改变,反而眉梢轻挑道: “太子殿下,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纪云廷看着苏成玉面色如常,心中有些狐疑,但随即清浅一笑。 他缓缓开口道: “我自小身体病弱,有一年甚至冬日落入湖中,虽然救了回来,但身体留下了病灶,时常会感觉手足冰冷,情绪激动时往往头晕目眩,这些都是真实的。” 纪云廷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没有温度,像是在冰上滑行,似乎他的内心没有一丝波澜。 纪云廷说着抬眼看了一眼苏成玉,接着目光又转向别处继续道: “后来京城来了个薛神医,被我外祖林家请到了东宫中来为我医治,长期严苛地调养,这才将我体寒,容易眩晕的病给我治好。 后来……” 纪云廷垂眸,眼底闪过一丝决然,他没有继续说治病的事了。 通过纪云廷的坦白,苏成玉才知道,原来太子党势弱,为了降低对家的警惕性,太子身体好了之后也没有将这消息公之于众,而是韬光养晦、养精蓄锐,只待实力稳固,再彻底澄清。 苏成玉听了太子的话点了点头,半晌,开口询问道: “那昨日的洞房之礼……” 苏成玉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她对此毕竟还是有些羞涩。 太子听得此话轻笑了一声,他低声缓缓道: “我的确是在防范今日之事。” 他昨晚故意晕倒的确有戏弄太子妃之心,但更多的是想拿此事做借口,堵住那些人想要塞人到他身边的想法。 他小时候的落水也是因为后宫女人之间的算计,因此他对待枕边人慎之又慎。 他一直洁身自好,连个通房妾室都没有也是这个原因。 在各种往来算计中,后宅往往是最容易突破的地方。 女子聪明,机敏,柔弱,可怜,花言巧语吹枕头风,暗中勾连套取情报,或是妒忌暗恨残害旁人。 若是后宅乌七八糟、纷繁杂乱,那就算在人前站稳了脚跟,后面也会走得旗靡辙乱、瓦解星散。 苏成玉听了太子的话,微微点头,半晌她又发觉起不对劲儿来,她蹙着眉问道: “不对,既然如此,那么接亲当日太子不同我告知一声? 反而要绕这么大的弯子戏弄于我?!” 苏成玉想着当时的场景,越想越生气。 太子在婚床前故意晕倒,事后甚至还在早上故意涂抹黑眼圈来伪装他身体虚弱! 其实她今日也是因为心中觉得太子身体无恙,才将计就计,将那夏容推到太子身边,担任统管女官的职位。 后来才让太后和夏荣有所怀疑,这才从当初的满心推送夏容入东宫,变成主动让夏容远离东宫。 要不是她早有一些猜测,今日怎可能使出这种招数? 毕竟若是她觉得太子病弱,太子身边的统管女官必是至关重要的职位,她又怎么可能让太后的人有机会插手这件事情? 因为苏成玉猜测太子可能并无大碍,这才眼神示意太子可以往他生病这方面说。 今日这事才可以如此了了。 为什么一开始不和她说清楚? 是因为对她不信任,还是对信国公府不信任? 苏成玉有些怨怒地望向太子。 纪云廷看着自己总不爱相信自己的太子妃,轻轻笑了,他又想起了接亲那日,他掀开凤轿的车帘看到的那一幕。 女子眼神懵懂而清纯,眼角仿佛还挂着泪珠,看到他时还局促地眨巴了两下眼睛,更显得青涩可爱,完全不是当时初见时那般沉稳大气,他心中只觉得十分有趣,才生得那逗弄之心, 他笑了笑,笑容狡黠,望了一眼皱眉生气的苏成玉后又眼睛半阖,他缓缓地道:“哎呀,不行,我又头晕,得睡了……” 说得苏成玉心中又想揪太子的耳朵…… 第89章 赚钱 这边太子纪云廷和太子妃苏成玉坦白了隐瞒的事情,那边信国公府却有些愁云惨淡。 原来大虞礼制,太子与太子妃成婚后并没有回门礼一说。 毕竟一个是皇家贵胄,另一个只是官家臣民。 苏无双等人对于苏成玉出嫁,心中仍是有些心酸不舍。 也不知道太子会不会待成玉好,不知道皇宫之中有没有人会伤害成玉…… 苏无双一边看着苏茹玉和曼曼玩得开心,一边暗暗担心。 苏无双的几个孩子是在苏成玉大婚之前就上好了苏家族谱的,所以如今若要叫人,都叫得是苏家的孩子了。 在苏茹玉怀中玩得开心的曼曼突然看到了蹙着眉的母亲。 仿佛知道了母亲的心事,曼曼软糯地发出心声。 【放心,母亲,太子是个顾家爱妻之人,定不会让大姐受委屈的!】 听了小女儿曼曼的话,苏无双笑着将曼曼从二女儿怀中接过,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小脸。 “曼曼真乖!” 之前二女儿与小女儿曼曼捅破,大家都能听到她的心声之后,曼曼强烈要求,大家必须要在听到她的心声后作出回应。 这才定了,如果听到曼曼的心声,就夸一句曼曼的规定。 毕竟预知未来这种事实在太过诡异玄妙,若只是至亲家人听到她玄妙的心声还好,若让有心人知晓了。 利用曼曼预见未来的玄妙为非作歹还是小事,或是心有惧怕,直接将曼曼残害,又或是被看做祸国妖女,人人得而诛之,那他们都不知道能不能护得住曼曼。 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有珍宝,得不到的,世人往往就想毁掉。 所以苏家人决定听到曼曼的心声后,还是假装没听见,但是还是会给曼曼回应。 并且相约,此事除了几个至亲家人之间,不能再向外人泄露半点,在外人面前若听到了曼曼的心声,必须仍装得若无其事,不能被人发现。 这边苏无双与曼曼亲昵着,突然房门外有人行礼,说是江南传来了消息。 信国公夫人的娘家,郭家就在江南。 “什么消息?” 苏无双一边招呼苏茹玉将曼曼抱下去,一边将信使招到身前,让他禀报消息。 只听得下人禀报道:“夫人,郭家派人传来消息,说是您拿钱投资的海运商队回来了,说是翻了这个数!” 他手比划了一个“十”。 苏无双听得这话有些震惊,翻了十番?! 她对海运商队的投资本就占据她明面上散财的七成,而如今这回报的钱数居然又翻了十倍?! 苏无双的目光又望向曼曼离去方向,是……曼曼的功劳! 苏无双笑了,毕竟当时她是听到曼曼的心声,这才下定决心投资海运商队的,本也不抱希望能赚钱,谁知道这利润这么高! 苏成玉面上神色未变,心中已经暗暗欣喜,她又去找了母亲信国公夫人。 信国公夫人郭夫人也知道了郭家二公子投资海队的事。 信国公夫人见到女儿来了,便赶紧拉着她坐下,笑眯眯地商量下一步的投资计划。 是啊,脱离了叶府,自己的钱都是自己的,再也不用贴补叶家了。 之前叶氏抄家迁族,绝大部分叶氏的祖产、商铺还有钱财全部收归国库了。 但是因为苏无双早就与叶家财产做了分割,皇帝又对信国公府看重,所以她的嫁妆是完完整整回来了,目前她手上甚至还拿了叶家给的补偿款。 再加上投资郭家二公子海运商队返回来的钱…… 苏无双现在的资产怕是比她之前还多一倍! “郭家二公子之前也给我递了消息,说是你给的投资钱又多买了三倍的货,这才赚得多了些。 不过因为你只是投资,没有参与进去,分钱的比例倒是不大,还是那郭二公子赚得最多!” 信国公夫人抚着苏无双的手笑眯眯地说道。 苏无双听了母亲的话也笑了,道: “母亲,这已经是极好的了,我只是出钱,倒返了这么多,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是,是,不可贪多,看那郭家老二的信上说,说银票过些日子派专人送过来,又问接下来还要不要继续投。” 信国公夫人本也是商贾人家出身,对这方面也是有些见解,便继续道: “要我说,这钱……” 苏无双继续道: “这钱用七成再放到那海运商队中去,用作购买船只,招揽人手。” 信国公夫人点点头道: “对,不仅如此,还要让郭二记得拿出一部分打点海关官员以及连通官家消息,免得消息闭塞,倒让钱财打了水漂……” 苏无双听了只觉得颇有道理,也接着说出自己的补充。 信国公夫人看着女儿侃侃而谈的样子,心中也变得欣慰。 她当初知道女婿是那样的人只是心痛难过,责怪上天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女儿受这种苦难。 等到女儿与那叶文镜和离之后,她又担心女儿会因此而颓丧,毕竟和离过后的女子往往就是失掉了主心骨。 如今看来,她的女儿本身就有志气有本领。 苏无双知道她自己拥有的资本,并且加以利用,并且乐在其中。 这样很好,她还怕她的女儿和离之后打不起精神,如今有这一大笔钱财需要她打理,她的女儿该是有事做了! 信国公夫人正和苏无双商量着这笔钱的用处,门口苏茹玉却轻轻敲了敲门。 信国公夫人看到是孙女来了,笑得合不拢嘴。 家里孩子多就是好,时不时能看到小辈真是能让人心情愉悦。 “茹玉,怎么了?” 苏无双见二女儿过来了,出声询问道。 茹玉摇了摇头道: “无事的,小妹睡了,我来找外祖母和母亲说说话!” 信国公夫人听了笑眯了眼道: “好好,陪我多说说话!我们如今这些话你也可以听,日后也有你的一份嫁妆,要知道怎么打理!” 第90章 母马 苏茹玉看着外祖母和蔼的神情,甜甜地应了一声。 接着信国公夫人与苏无双继续讨论着这笔钱怎么再生钱,苏茹玉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三人直聊到天色渐晚,信国公夫人已经有些累了,苏无双赶忙扶着母亲去她的卧房,接着又陪着二女儿走回自己的房间。 “茹玉,你今日找我,是有事情和我说?是什么事?” 苏无双温柔地开口询问自家的二女儿。 她的二女儿虽不是与她最亲近的,性格却是与她最像的,就是事事都要有着落。 既然她的二女儿特意来找她,说明一定有事情要说。 苏茹玉见母亲拆穿,便也不再隐瞒,于是坦然说道: “母亲,您之前给朝露学宫捐的钱财,如今已经开始动工盖新的藏书楼了,学院里的女夫子都说要和您好好叙叙旧呢! 秀林别苑的栀子早些日子就长得极好,如今也要开了。 母亲,今年暑日,就带我和小妹去朝露宫那边的别苑避暑!” 朝露宫边的秀林别苑就是苏无双为了二女儿三女儿在朝露学宫读书而置的别苑。 不是宽大的宅院,但胜在精巧别致,信国公府也派了不少信赖家丁去看护,所以她两个女儿住在秀林别苑在朝露宫读书,苏无双是不担心的。 苏无双听了二女儿的话,慢慢进入了沉思。 她当年也是去朝露学宫读书,甚至还是第一批去朝露学宫读书的女学生呢! 想来也有许久没有见到朝露宫的女夫子们了,经过二女儿这么一提,倒还真的想去看看了呢。 想到这里,苏无双轻笑了笑道: “说起来你在学宫那边别苑和桂嬷嬷一起住了许久,我都没有去看过你,倒是母亲的疏忽。 如今学宫的假快要修完了,我便陪着你去学宫那边的别苑住上一阵子。” 苏无双笑笑,其实她的话并没有说完,去秀林别苑住,和夫子们叙旧是一回事。 更重要的是,她从二女儿口中得知她的女儿之前生了一场重病,而自己派给女儿贴身照料的桂嬷嬷居然没有告诉自己! 甚至秀林别苑的那些个侍女还有信国公府的家丁小厮都没人通报一声信国公府! 也不知道是她二女儿害怕责罚的心理太强,手段又太高明,还是秀林别院的下人一个个都眼里没有主子,没有轻重! 说起来,三女儿偷偷出秀林苑,到信国公府中来,又偷听到了找大公子的事,如今这才去到了那遥远的兴州。 看来这秀林别苑是不整顿不行了。 苏茹玉看母亲答应了之后便暗自沉思,于是便知道了母亲也是对秀林别苑中的奴仆起了整顿之心。 她随母亲一路走着,一边也思考着应对措施。 …… 信国公夫人、苏无双、二女儿苏茹玉以及被剑兰抱在手中的曼曼,一行人站在门口送别信国公。 今日是信国公出发去兴州,去寻找儿子苏无锋的日子,早在前些日子,信国公就向朝廷告了假,说自己有家事要处置。 皇帝只想起前阵子,信国公府他亲点的那个探花郎女婿,自己也有些愧疚头疼,便爽快地应了信国公三个月的假。 前些日子信国公送将自己的大孙女苏成玉送出阁之后,便开始着手准备今日的出行了。 之前派去营救楚玉的人也没有回信,信国公这些日子便等急了。 毕竟他自觉楚玉出事的罪魁在他,他必须对此事负责。 于是在苏成玉出嫁后,他与信国公夫人挑选人员,准备行囊,终于在今日准备妥当,预备出发了。 信国公牵着枣红色的大马,对信国公夫人说道: “放心,夫人,此去我定会安然回来的。” 信国公说着还用眼神安抚了一下夫人,意思是说,不仅他会安然归来,还会把儿子和孙女都带回来。 “好,好……” 信国公夫人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信国公此次出行对外说的是寻亲,寻的是哪门子的亲也没有对外细说,她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又像什么样子。 接着信国公又对女儿苏成玉说道: “既然你不日就要带茹玉和曼曼去秀林别苑,那就让你母亲跟着一起去好了,也免得你母亲一个人待在信国公府里寂寞。” 苏无双正要点头答应,只听得信国公夫人说道: “不用了,无双她很快也会回来的,我就守着信国公府,等着你回来就好了。” 信国公听了此话,眼角也忍不住渗出泪珠,他的老妻啊! 可惜他自己也是个内敛不愿多言的人,只紧紧地握了握信国公夫人的手。 信国公又看向小孙女曼曼,见曼曼在侍女怀中睡得正香,便没有多说什么。 转身上马便准备出发。 正在这时,剑兰怀中的曼曼却揉着眼睛醒来了。 醒来的曼曼看了看信国公骑的那匹大马,又看了看马匹上的信国公,眉头一皱。 【哎呀,不好,外祖父不要骑这匹马呀!】 众人听到曼曼的心声皆是一惊,正准备调转马头出发的信国公更是提手勒住了缰绳,又将那些跟随他出发的军士和家丁叫停,出声道: “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没有吩咐完,我们下午再出发。” 跟随信国公的军士和家丁心中疑惑,不知信国公是有什么事没有办好,但是家主吩咐,他们也只能听令。 信国公夫人听到曼曼的心声也反应过来,顺着信国公的话说道: “的确,有事忘了处理,该是要好好商量一下!” 接着几人就随着信国公又回到了府中。 待信国公等人回到了府中,屏退了众人,信国公又将曼曼抱到了手上,眼睛盯着曼曼圆润清亮的眼睛出声问道: “小曼曼,你刚刚为什么说外公的那匹马不能骑?” 曼曼在信国公的手中不耐地扭了扭身子,信国公硬邦邦的大手抱得他并不舒服。 见到这种情形,信国公夫人从信国公手中接走了曼曼,继续轻言细语地问道: “小囡囡,你是不是看出了那匹马有什么问题?” 闻到外祖母身上那令人放松的香气,曼曼发出奶声奶气的心声。 【我说那匹马不能骑的原因是,外祖父骑的马是一匹刚怀孕的母马呀!】 第91章 良驹 信国公听到曼曼的心声,却是有些不敢相信。 “我骑的这匹马叫追云,是一匹跟了我许久的老马了,当初年轻的时候想让她生个小马陪伴她,她却谁也看不上,如今她都十六了,居然还……怀孕了?” 曼曼点了点小脑袋,翘起了小嘴。 【外祖父最近为了去兴州置办了不少行头,也新买了几匹西凉的骏马,追风就看上了里面最瘦弱的一匹!她趁遛马的时候马倌不注意,悄悄地上了那匹她看中的那匹马!】 这话说得苏无双等人都别过了脸,没脸见人啊,这小小孩童脑子里都装得什么? 信国公听到曼曼的心声,轻咳了两声又道: “所以不能骑追风的原因只是因为她怀孕了?” 只见曼曼又发出心声。 【怀孕的马自然可以骑,只不过外祖父此去山高路远,路途中又是盗匪盛行,外祖父有精兵强将护着是没事,可是追风肚子里的孩子却流了产。】 【追风的孩子流产后,外祖父却没有发觉,在一日行走险峰时,追风体虚蹄软,连人带马摔下了崖,追风为了保护主人,将外祖父用身体护住,外祖父这才没有性命之忧,但是仍是摔断了腿!】 信国公听得背后起了一身的冷汗,没想到他做了这么多准备却仍是有疏忽,自己的坐骑最后会导致自己摔下山崖! 还好有曼曼的提醒,不然他摔断了腿,怎么好去找自己的儿子和孙女? 信国公夫人却有些心疼起了那匹马。 “那追风当初我也骑过,是匹温顺良驹,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却仍不忘护住主人,是一匹好马啊!” 曼曼点点头继续道。 【其实追风看上的那匹西凉瘦马是匹千里良驹,追风肚子里的孩子更是难得一见的极品骏马,要是流产了,就太可惜了!】 信国公听到曼曼的心声,回忆起了那匹西凉瘦马。 当初是听卖马的人说这匹马吃得多却不长个,跑马也跑得不快,信国公等人也是为了凑数才买了这匹马,居然是一匹千里良驹吗? 千里马之所以能叫千里马,是因为它能日行千里,夜奔八百,不仅速度极快,而且耐力出色。 还有追风,信国公又想起了自己的老朋友。 追风可是货真价实的上品马,体格强健,迅疾如风,看上那匹西凉瘦马,是因为那匹是千里马? 信国公点了点头,下定了主意。 “既然如此,那就将我的坐骑换成那匹西凉瘦马,追风的话,就留下来好好养胎!精粮细草地喂着,派专人去遛她,好生养着追风!” 信国公夫人听了信国公的话也点了点头道: “追风是匹护主的好马,信国公府定要好好待她,若是追风的孩子生了下来……” 信国公夫人话音停顿,众人的目光都望向曼曼。 曼曼见大家都望向她,有些不明所以,小脚丫都紧张得蜷缩了起来。 信国公夫人看着小孙女像个小松鼠的模样心中有些好笑,随即说道: “等追风的孩子生下来了,就给小曼曼当专属坐骑!” 众人听了都微微点头,大家都认可这样的决定,毕竟再怎么厉害的骏马都是曼曼发现的。 曼曼听了此话,开心地拍起了小手,完全还没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连路都不会走的小不点,还想着骑马呢。 那边众人又带着曼曼转了一圈信国公准备带去的护卫和马匹,想让曼曼看看还有什么纰漏,这边信国公牵着追风已经到了马厩。 信国公拍了拍追风的脑袋,又看了看拱了他家大白菜的那匹西凉瘦马。 那匹西凉瘦马叫做黑蹄。 信国公又拍了拍黑蹄的脑袋,对着黑蹄道: “你看,我们信国公府给你把媳妇和孩子都安排了,接下来就是你卖力的时候了!” 黑蹄本还和追风深情对视,听了信国公的话,扬起脖子打了个响鼻,仿佛是听懂了信国公的话,马蹄也在地上重重地踏了两踏。 对家中的马倌就追风怀孕的事耳提面命了一番,信国公接着又叫来随行的副官。 “路上的马粮要买上好的,还要多多买些,要让黑蹄吃个够!” 说完信国公又觉得哪里不舒服。 “不叫黑蹄了,叫黑风!” 黑风听了高兴地扬起了前蹄。 …… 信国公夫人带着曼曼检查信国公带的人和马匹的情况,发现并没有其他的隐患,信国公便骑上黑风出发了。 苏无双等人仍是在门口送别,但此刻却是安心许多。 苏无双送走了父亲,又将母亲送回房中,让她休息片刻,苏茹玉已经回房了。 苏无双又将曼曼抱给奶娘喂奶,接着便盘算起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要去秀林别苑住一阵子,也得添置一些自己和曼曼要用的东西,还有之前说要出手但是还没谈妥的紫云钱庄,也要去和那边露个面,让伙计们定定心。 苏无双想了想又再一次感慨自己父亲的雷厉风行。 之前她还想着等到她的儿子和哥哥回来再说和离的事,没想到后面她的父亲直接将计就计,让叶文镜背上了诬告罪。 不仅让叶家被抄,叶家族群自愿迁族,还让叶文镜流放千里。 她终于是名正言顺地脱离了叶家。 据说在外面现在还传着,叶家谋财害命,亲家信国公拉女儿脱离苦海,坏人罪有应得之类的传闻。 若是寻常和离,就算妻族没错也要被唾三分,哪里又有这一边倒的风向? 大概又是她的父亲的良苦用心! 她的父亲信国公像一棵大树一样庇护着她和她的女儿们。 而自己的母亲也是,无论出了什么事情,第一件事就问她好不好,像只护住幼鸟的母亲一样紧紧地将她护在身下。 一切以她的身体健康幸福快乐为根本,从不去扭曲她的想法。 她是修了几世的福分,才能有信国公夫妇这样好的父母啊! 正因如此,她才愿意全身心地为了信国公府付出。 就像这次投资海运商队赚到的钱,她要拿出一部分继续在京城做投资,丰富信国公府的家底,让未来信国公府能更有资本迎接风浪…… 第92章 挤兑风波 苏无双打定了主意,便开始整理明日的行程。 先去一趟紫云钱庄,和大管事以及伙计们说说未来的展望,和下一步的计划,必要的时候还要再涨一些月钱,让他们做事做得更有底气。 之前手里的大铺子都卖掉了,只剩了个梅源居和紫云钱庄产业太大,未能谈妥,没有出手,如今能做当然得继续做起来。 接着再去看几个物色好的铺面,到时候挂在信国公府的名下,也算把之前的商业版图拼回来。 再去祁安县主家中小坐一会,看看上次杜家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接着再亲自去东市看看有没有需要添置的家具物什,毕竟她要和两个女儿在秀林别苑住上一阵,那边买东西可不方便…… 思考好了明日的行程,苏无双又与两个女儿说了会话,忙忙闹闹的,这就到了第二天清晨。 第二日老夫人还是有些想念信国公,苏无双便让二女儿茹玉多陪着老夫人聊聊天。 自己则带着曼曼出门了。 不让曼曼出门可不行,曼曼的心声天天嘟囔着想见大姐,想出去玩,都要憋坏了。 大姐成玉如今是想见就能见的吗?要见一面怕还不知道要过多少道关序。 想到这里苏无双心中又有些黯然,皇家就这点不好,总是高高在上的让人无法亲近。 苏无双为了耳朵不被磨出茧子,也为了转移曼曼的注意力,只好也带上了曼曼。 如今曼曼也九个月了,虽说还是站不起来,可她可是能爬呢,一个不留神,能从房内爬到小花园。 一天要洗八百回的手,浑身都被沾得脏兮兮的,精力还特别的旺盛。 苏无双感觉养曼曼一个,比养前面三个女儿都费劲! 好在她能听见曼曼的心声,知道她是累了、饿了还是困了、摔了,哭得不多,倒是整天笑嘻嘻的,是全家的开心宝贝。 还特别的懂事听话,心声总是“娘亲贴贴!”“我好爱娘亲哦!”甜言蜜语不断。 虽然有的时候,曼曼的甜言蜜语是求她给好吃的,但她仍旧是觉得有趣。 所以纵使苏无双身体是累的,心却是满足开心的。 苏无双看着曼曼扒在车窗上,露出半个小脑袋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心里就觉得欢愉。 不多时,马车便行到了紫云钱庄。 到了紫云钱庄,苏无双正准备带曼曼下车,却突然看见紫云钱庄前一堆人在那里排着队,似乎还吵吵嚷嚷的。 苏无双皱了皱眉头,便叫贴身侍女剑兰下去看看情况。 下车不多时,剑兰便回来了,她回来禀报苏无双道: “夫人,似乎是有许多钱庄的顾客来紫云钱庄兑钱呢,不知为什么都在今日过来兑钱……” 苏无双手指轻敲了敲手背。声音沉静地对前面的车夫道:“走近些去听听。” 车夫应声挪动车马,靠近紫云钱庄,只听得紫云钱庄外边排着队的人在那边絮话闲聊。 “诶,老兄,你今日怎么来紫云钱庄取钱呀?” 一位似乎是过路人询问着在紫云前庄排队的一名男子。 只听的那名排队男子道: “哎呀,我家中小儿突生疾病便赶紧拿了银票来紫云钱庄兑票,却没想到这紫云钱庄今日似乎是兑不出钱来呀! 这可如何是好呀?我的大半身家可都在这紫云钱庄里面呢!” 另一名排队的婆子则是插话道: “据说这紫云钱庄背后的锦荣钱庄前段时间因为还因为货殖失败,赔了个底掉! 大家这才纷纷想将自己的钱财都取出来!” 更有人煽风点火道: “哼哼,如今呐,越在前面越能取到钱,这越到后面呐,到时候,你的紫云钱庄的银票就成了一张白纸了!” 那过路人听得一惊,喃喃道: “不好,不好,我家中也还有好几张紫云钱庄的银票呢,如今看来也要赶紧拿来兑了!” 此话一出,在旁围观的众人也纷纷思量自家有没有紫云钱庄的钱票,若有赶紧匆匆回家拿来去准备来取,没有的也准备告亲访友去告知他这等事情。 苏无双听到这儿也明白了,也不知是顾客无意聚集,还是有人特意散播假消息,紫云钱庄的顾客纷纷选择在今日兑换银票! 其实钱庄的顾客在这里存钱也主要是看钱庄存钱能给一些利息,而钱庄的得利主要是吃借贷的利息。 简单来说,钱庄的运作模式就是顾客存完本金之后,钱庄会将大部分的本金都贷给别人,再吃借贷人的息钱。 所以实际上钱庄里面存的钱其实不多,钱财都滚在了商路上。 而此时若是有人恶意挤兑钱庄里的金银,导致钱庄中无银可兑,那钱庄就会遭遇致命的信任危机,严重的甚至直接破产! 苏无双正思考着应对措施,却见此时盯着窗外的曼曼发出心声道。 【哎呀,那一群人好像都认识一个叫魏老爷的人呢,这是谁呀?】 苏无双听得眼中精光一闪,连忙将车帘掀开缝隙看向窗外,果然在排队的人群之中找到了一些相同的端倪。 好,好,好,苏无双心中冷笑。 魏老板,当初只觉得你是个老实明白人,才跟你做生意,如今她这紫云钱庄不卖了,你倒用这种方式来搞垮? 那就走着瞧! 这样想着苏无双不再犹豫,吩咐随身过来的刘管家带着几个得力的小厮赶紧去办一些事情。 刘管家听完苏无双的吩咐后,就赶紧就去找快行的马车去了。 这边苏无双吩咐完刘管家后,便使唤车夫将马车驶入了紫云钱庄的后院。 她一边叮嘱剑兰抱着曼曼跟紧,一边快步下了马车,走入紫云钱庄的后账房。 只见账房内井然有序,数钱的数钱,兑票的兑票,大掌柜甚至亲自在门前迎客,态度恭敬而礼貌。 苏无双暗自点头,心想她手下的人目前处理的倒还算得当。 但是还不够! 这样想着,苏无双吩咐身边的小厮去替换大掌柜迎客。 大掌柜见是东家来了,简直是喜极而泣,但是苏无双懒得跟他客套,直接道: “到隔壁的翠云楼借些板凳桌子,再买些茶水、点心、果子,摆到兑钱的顾客面前!” 第93章 手段 “诶,诶……好……” 其实大掌柜心中有疑惑,但是事态紧急,也容不得他多想,他赶忙就吩咐人去办了。 苏无双又接着将总账房找来了,开口便询问道: “目前紫云钱庄的现银还有多少?” 总账房急地满脸是汗,心中也是不断的发虚,他刚刚还叫大掌柜的去叫东家呢,没想到东家却这么快的就来了,还好是来了呀,他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接着道: “回东家,目前库上的现银子只剩一万两千余两了,而在城东这片儿存进去的钱数却有二十多万两啊,这要是他们都来兑…… 如今这波还好,但若是再来两波人,库中的这点儿线一定是不够兑呀,到时候……” 总账房没有说话了,他吞了一口唾沫又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苏无双点点头,接着道: “可是向锦荣钱庄求过现银了,他那边是什么信儿?” 总账房点点头道: “当时看这兑钱的势头起来的时候,已经派人去说过了,但是锦荣钱庄目前能拿出来支援我们的也只有五万两现银,是不够的呀,东家!” 苏五双听后点点头道: “你和大掌柜处理的很及时,如果早就递了信儿,现在现银也差不多要送过来了,应该还能抵挡一段时间,先按我说的去做。” 总账房和大掌柜在一旁点点头,静候着苏无双的吩咐。 只听得苏无双说道: “目前还有现银让客人要对尽管让他们去兑,态度要好,范头得足。 也先给你们透个底,目前我帐上的现银也有十万两,目前已经叫人去取了,锦荣钱庄背后的大东家郭家最近也发了一笔巨财。 我们这两家钱庄是不会倒闭破产的,也要和伙计们说一下,让他们安心,切不可怠慢了主顾们!” 大掌柜和总账房听了苏无双的坦白之后,心中都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有兜底的了,他们终于不用担惊受怕了。 两人听了是苏无双的解释,精神状态明显缓和下来了,不再像之前那般剑拔弩张。 苏无双接着道: “如今事态紧急,你们先去迎着客,将我刚刚的话吩咐到各位账房!” 大掌柜和总账房恭敬的行礼之后,便小跑着前去应付客人了。 接着苏无双又叫来随行的丫鬟婆子对着他们耳语了几句。 随后苏无双又让人找出主账房中的大红纸和黑墨,摊在桌台子上就开始写字。 苏无双写完了红纸在等墨干的功夫,她左思右想,又从身边调了一个伶俐的小厮,对他吩咐了几句,那小厮听了点点头,接着便走了。 将这一切做完,苏无双就踏踏实实地坐到了太师椅上,耐心地等刘管家等人赶回来了。 苏无双气定神闲,她身边的贴身丫鬟剑兰却还是为夫人着急,因为门口的人已经越聚越多了,大堂之中也几乎挤满了人,都是吵吵嚷嚷,急着要兑银子的。 只见一个不知是兑了银子不走,还是没兑着银子在那儿着急的短布衫男子挤在前台窗口边儿上,在那里嚷嚷道: “哎呀,你这紫云钱庄怎么回事?怎么半天也对不出来一分钱,怕是账上早就没钱了,东家卷钱逃跑了!” 在门前没挤进去的不明真相的顾客,听到这番话更是玩命的往前挤,只挤得前面兑钱的主顾一片哀声,叫苦不迭,大堂中人声鼎沸,吵嚷一片。 一个络腮胡大汉被挤得肋骨疼,大手气得一拍柜台的石头桌面儿,大声嚷嚷道: “挤什么挤呀?肺都给挤炸了,等我兑完再挤行不行啊?” 接着又指着他面前的那个小账房而骂道: “孙子诶!你能不能快点儿啊?这几两银子的银票面儿,你能看出个花儿来呀!赶紧给我兑了!” 络腮胡大汉对面儿的小帐房名叫小贵,看到对面的汉子巴掌都要甩到自己脸上了,心中不由得惊骇。 但想起刚刚总账房跟自己耳语的话,心中又定了定,又默念了三声奖金,奖金,奖金。 紧接着重新露出笑容,准确而快速的对那大汉说道: “这位贵客,您这张二十两的银票存的是三年死期,您已经存了两年半了。 如果存满三年利钱有一两八钱,您确定现在取出来吗? 如果现在取出来的话,之前攒的利钱都会归零,只能给您二十两本金。” 只见那络腮胡大汉又重重敲了一下青花石桌案,声如洪钟地道: “我现在就取!我不要那利钱了,现在就把那二十两给我!” 大汉刚刚排队排那么久,已经心力交瘁,如今又看到小贵在这里推脱,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甚至想着二十两拿不了十两也行,一定要在他这里磨到钱! 他说完这话之后,只见挡板下的小贵转身又不见人影,大汉心中焦急,他疯狂地敲着桌子面。 “人呐!人呐!别跑路了呀,跑路了,我掀了你这钱庄!” 他也是刚刚听人家说紫云钱庄好像是要倒闭了,这才匆忙赶来取钱,这二十两银子是他的大半身家呀,也不过是看着紫云钱庄的死期利钱比较多才存在这里,没想到人家却要跑路! 哎,可惜他已经存了两年半,再存半年就可以拿到一两银子,如今真就是打了水漂儿了! 这边大汉心中焦急,他正要再要大声喊那账房出来的时候,小贵却突然探出头来。 他将那二十两崭新的银子往青花石案面上一放,接着就是对着大汉说道: “麻烦了,下一位!” 大汉刚要爆发的火气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他在那里愣了半晌,摸着银子有些不敢相信。 这么容易就拿到了,不再多推脱推脱? 大汉抬头又看了看一眼小贵标准的笑容,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账房这么礼貌,刚刚他还对人大喊大叫呢! 这时这大汉又听到刚刚那个短衫的男子嚷道: “给不给兑呀,是不是都没钱了呀?” 拿到了银子的大汉,此时已经也恢复了理智,心态也变得平和起来,况且对面这账房的人也挺礼貌的,兑钱速度也挺快的,反观自己反倒有些无理,大汉心中愧疚,手比脑子更快。 他看着这人在这儿嚷嚷自己没取到钱,便大手一伸,抓住那嚷嚷人的衣领子,将他往小贵的柜台口扯。 “叫啥叫啊?这儿,这儿,你来这领!” 第94章 一步步来 那络腮胡大汉扯着那短衫男子的衣领,将他拎到了小贵的柜台前。 那络腮胡大汉手劲儿大,柜台的人流又拥挤,扯得短衫男子后脖子和前胸都揪疼。 “哎呦,你干嘛呀!” 短衫男子有些气急败坏。 络腮胡大汉声如洪钟地道: “你不是没取到钱吗?这儿!他快!” 短衫男子揉了揉胸口道: “哎哟,我知道!不要你管!” 却见那络腮胡大汉已经挤出人群走了。 外面人群有人见络腮胡大汉挤出来急忙问道: “咋,里面还能兑出钱不?” 只听得络腮胡大汉继续声音洪亮。 “有钱呐!办的挺快的!” 说着又展示出他手中崭新的二十两银锭。 络腮胡大汉此言一出,周围的人纷纷又安定下来,挤得也不那么勤了。 这边儿短衫男子到了小贵的窗口,小贵继续恭敬地问道: “请问您是办什么事儿啊?” 短衫男子其实是魏老板派来挤兑紫云钱庄的人,他的钱其实早就兑完了,挤在柜台这边儿,只不过为了造成恐慌,让钱兑得更快,让紫云钱庄快些破产罢了。 听到小贵的问话,短衫男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 “小瘪三!我来这儿问问你们家库里到底还有没有钱……” 听到短衫男子的话,后面一个带方巾的男子又不乐意了,他斥责道: “诶,你干嘛呀?不兑银子边儿待着去,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呀!” 方巾男子看到刚刚他前边儿的络腮胡男子拿到钱,他本有些欣喜,想着轮到自己定是有钱的。 却没想到那络腮胡男子又扯过来一个人,这人还在这里唧唧歪歪,实在令人生恼! 小贵听到短衫男子的问话,流利而快速地应答道: “紫云钱庄目前资金充足,公家资产稳定,锦荣钱庄也是蒸蒸日上,各位顾客实在不用担心,不用着急!” 今日这话他已经说了无数遍,可是没人听他这话,大家都被这焦急而忙乱的氛围感染了,没有人相信他的一面之词,只觉得是推脱。 不过这边方巾男子还是点点头,毕竟他看到了小贵处理上个络腮胡男子的银钱的确是快速而礼貌。 所以到如今,他也将这话听进去了三分,便也没有大吵大闹,只是将那短衫男子挤到一边,来到小贵的柜台前便开始准备兑钱。 短衫男子被挤到一旁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他的目的只是留在这里,煽动顾客兑钱,不是和这些顾客吵架。 短衫男子站在一旁顿了顿随即开口道:“哎呦,你这紫云……” 短衫男子的话还没有说完,旁边一道更加高亢尖锐的声音却盖过了他。 “诶——你这人怎么耍流氓啊?” 这男子低头一看,原来是个胖胖的婆子,他不由得出言讽刺道: “谁碰你了——” 却只见这婆子见到周围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之后,继续高亢出声道: “诶,你不是荣升钱庄的伙计吗?怎么跑到紫云泉庄来兑钱呀?” 原来这婆子正是苏无双身边的管事妈妈,她将这伶俐的郭妈妈派出去,只为了揪出钱庄中那些故意捣乱的人。 钱庄里边挤着兑钱的人被郭妈妈吸引了注意力,不明白的人只在那听着,有的伶俐的已经听出了些不对劲儿。 哎呀,这场兑钱风波似乎是对家做的局呀! 有的人便也慢慢缓下了脚步。 钱庄里边郭妈妈大声叫嚷,控住全场,钱庄外边儿摆起了桌椅板凳,上面放着瓜果茶水。 实在挤不进去的人排这么久也累了,见屁股下面有个凳儿便坐了下来。 见着摆着茶果点心的小厮便就问了。 “诶,你在这儿摆什么呢?谁叫你摆的呀?” 小厮恭敬又不失派头地回答道: “自然是我们紫云钱庄的东家叫摆在这儿的,东家是怕主顾们你们在这儿排的久,挤的累了,这才摆一些桌椅板凳瓜果点心,供贵客们消遣呀!” 问话的人是附近商铺的一个胖掌柜的,今日也是听到说这紫云钱庄都快要倒闭了,这才匆匆忙忙地赶来兑钱。 如今看到摆的板凳瓜果,听到小厮说得这样悠哉悠哉,不由得又怀疑起这消息的真实性来。 他不由得又出声问道: “这么说来你们紫云钱庄是没出事儿啊!” 小厮听着这话却皱起眉头。 “爷,您这哪听的话呀?紫云钱庄背后的锦荣钱庄,您知道?” 那个大肚掌柜的点了点头,锦荣钱庄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钱庄,正因为紫云钱庄背靠锦荣钱庄,他这才敢在这里存钱呐! 那小厮继续道: “那锦荣贤庄是江南巨富郭家的产业,郭家里有个郭二公子,这次出海运茶赚了大钱呀!” 小厮的声音低了下去。 “这位爷,这个消息我也是看你面善,才告诉您的!” 大肚掌柜看着小厮神神秘秘又气定神闲的模样,已经信了六分。 半晌,大肚掌柜又抬起头,指着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道: “那你们这紫云钱庄总是出了点儿事情?!” 大肚掌柜说完,只见旁边坐着凳儿,一边吃干果一边吐皮的一名干瘦男子说道: “对呀,对呀,你看这么多人来这儿,都是来你家兑钱的,你们家就算有钱,东家肯定也是出了什么事儿,大家才都这么着急的!” 那小厮又笑了道: “那出事儿也是看出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呀?嗯,大家来这儿也不一定光是为了兑钱呢?!” 小厮说完,又闪身亮出了红底黑字的告示牌。 只见上面写着: “紫云钱庄回馈顾客。死期利钱上调百分之二,借贷利钱降低百分之一。” 大肚掌柜指着那红底黑字的牌子道: “这……这这……” 小厮点点头道: “没错,因为我们东家也投资了那郭二公子的海船,也挣了一些钱,又快到年中了,是想着回馈各位贵客。 即日起,我们紫云钱庄上调存钱利率,下调借贷利率!今日我们这钱庄才这么多人呢!” 第95章 见者有喜 那吃着干果,喝着茶水的干瘦男子,听得小厮此言,喝水喝得呛了出来。 他一边咳嗽还一边猛捶胸口,稍微缓过来之后,他有些惊愕地望着那小厮道: “咳,咳,什么?你说怎么个事儿?这怎么可能?” 小厮看着这干瘦男子这种神态,不由得眼睛微眯,他轻声道: “这位爷,您喝水的时候说话呀,可得小心着点儿!” 那干瘦男子懒得理那小厮的冷嘲热讽,对着那已经信了八分的胖掌柜道: “这位老爷,您还记得紫云钱庄前一阵子要易主这件事儿不?” 胖掌柜回过头来对着那干瘦男子道: “我的确听到过这样的风声,据说前一阵子都谈到价了!” 干瘦男子点点头道: “的确如此,我的东家呀就是那……” 干瘦男子说到这儿时停顿了一下,眼睛瞥了一眼那小厮,有些高傲和不屑。 接着他继续道: “我的东家就是要收购那紫云钱庄的魏老板,我们东家都说了,这紫云钱庄背后的东家呀,都快赔光了, 就等着紫云钱庄出了再回点儿血呢,所以才压着价一直不出啊! 如今搞出这番举动,我看呐,是想捞最后一波钱跑路!” 胖掌柜的听这两人各执一词,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旁边坐在凳子上的人本听着原先小厮那番话有略微安心,如今又听得这干瘦男子的话,有耐不住的,又开始站起身来继续再挤进钱庄里去兑钱。 小厮听完了干瘦男子的话,轻哼了一声,正准备出言再反驳他。 众人却突听得身旁不远处鞭炮声起,锣鼓喧天。 胖掌柜的,干瘦男人,坐着喝茶的,往紫云钱庄里面挤着想要兑钱的人都纷纷望向了发声处。 眼前不远处五六个人抬着一个红布盖着的三尺高的物件,两边人一边放鞭炮,一边敲锣打鼓。 “这是……” 那干瘦男子疑惑,众人也都疑惑不解。 只听得领头一天庭饱满,红光满面的男子声音洪亮地喊道: “日进千金财气旺,八方聚宝福无边!关公老爷进店啦!” “哎呀,原来是请关公老爷进门呀!” 有看热闹的人在一旁插嘴。 “也不知是哪个店请的关公老爷!” 只见那群人浩浩荡荡,吹吹打打的就往紫云钱庄这边来了。 领头的人昂首阔步,抬头挺胸,站在那紫云钱庄的门前。 紫云钱庄挤着兑钱的众人看到此等情形,纷纷自觉让开了路,谁也不敢冲撞关公老爷呀! 领头的人正是刘管家。 刘管家一步一顿派头十足,在门口挤着兑钱的人纷纷让步,生怕站在前头冲撞了关公老爷。 当然他们自己心中也有疑惑。 今日这个紫云钱庄不是要破产了吗?怎么还请关公老爷入店了? 刘管家并没有理会那些人的闲言碎语,仍然走得沉稳持重。 刘管家只走到店内,轿夫抬着的关公老爷也接着跟到了店中,店中吵吵嚷嚷的人群一时变得肃穆而安静。 只听得刘管家大喊一声。 “关公老爷入紫云钱庄!镇守八方,财运昌隆!” 接着刘管家就走到了正对大门儿的一个案几上面。 那案几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清走了原先放的花瓶儿,台下摆上了鲜果和鸡鸭。 轿夫父将那关公像抬入紫云钱庄的大厅,到了这案几前边儿,几个人又有序地将那红布包着的关公像抬上了案几。 接着刘管家带着几人拜了拜,随后他将红布一抽,一尊金光闪闪的关公像就展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这尊关公像通体金光闪闪,宝气四溢,显得庄重又尊贵。 此刻正午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户照到了金光闪闪的关公像,边上的墙上就散发出一圈儿又一圈儿的光晕。 有机灵的看见了,立马下跪拜道:“哎呀,关公老爷显灵了!” 谁不愿意拜一拜金光闪闪的关公像?并且还真还有人说是他显灵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呀! 赶紧跪下拜一拜,祈祷关公保佑自己财路通畅,家宅安宁! 大厅之中不知是被那喊一嗓子鼓动,还是是单纯因为想拜一拜这神奇的景象,厅中的众人纷纷跪下,拜了起来。 刘管家也跟着众人拜了三拜,接着又站起身来,他眼见大家都稍微已经有些回过神儿了,刘管家自觉得时机成熟了,于是便出声道: “我是这紫云钱庄的东家刘方胜,我在几月前就请那东阳阁的方丈算过今日是上上吉日,因此选择今日来请这关公老爷进店。 如此,诸位贵客,见者有福,见者有喜,见者有财!” 话毕刘管家用眼神示意了身旁的小厮。 小厮立刻会意,袖口掏出满满一袋子铜钱,接就是往地上撒。 “见者有福,见者有喜,见者有财!” 刚刚还着急忙乱,不断怨恨责骂的众人,经过这关公老爷进店的这一通礼仪,又看到了疑似关公老爷神迹显灵,再经过这铜钱儿这么一砸呀,已经完全由慌乱变得喜庆。 许多人一边儿捡着铜钱儿,一边儿嘴里还念叨着: “随福随福,同喜同喜!” 那刘管家身边儿撒钱的那个小厮,趁着大厅里面人捡钱的功夫,又出去门外头接着撒钱。 “关公老爷进店!见者有福,见者有喜,见者有财!” 另外的人听了这吉利话,心中不由得熨帖几分,又见铜钱从天而降,刚刚的忙乱心焦突然一扫而空。 众人不由得一边捡钱一边跟着喊着: “随喜,随喜!发财,发财!” 只有十几个人,还有些无动于衷,他们正是魏老板派来的卧底,有的似乎还在劝说着旁人,说着这紫云钱庄气数已尽的话。 但是被劝说的人只看着紫云钱庄店中那尊关公金像,威武霸气,金光四射,心中却已经不慌乱了。 紫云钱庄外面仍然在敲敲打打,小厮仍在大把大把洒着铜钱。 有一个不明真相的长衫男子带着他妻子路过紫云山庄,老远就听着那边吹吹打打,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满地红彤彤的爆竹碎花。 再就是一张张桌子和板凳儿上面摆着瓜果茶水,紫云钱庄内人头攒动,众人脸上喜笑颜开。 他的妻子不由得好奇问道: “紫云山庄这是有什么事儿啊?” 长衫男子出声道: “这肯定是喜事儿啊!” 走近再一看,那红底黑字的纸上写着紫云钱庄今日酬宾云云,他心中了然。 长衫男子笃定出声道: “定是今日这紫云钱庄酬宾,让利颇多,这才聚了这么多人!” 第96章 虚张声势 紫云钱庄后堂中,坐在太师椅上的苏无双,听完刘管家派来的小厮的禀报,微微点了点头。 刘管家带来的银子已经入库,此时若再有挤兑那也不怕了。 不过目前苏无双所想的挤兑也只是小波挤兑,若是像刚刚那样一大波一大波的人将库中的银子卷走,那怕也是撑不住。 其实苏无双自家私账上的现银也不过两万余两,刘管家送来紫云钱庄的现银也不过两万两。 前面郭二家的投资得利的银票还没有送来,若送来了,今日怕也兑不出那么大的数额来填这紫云钱庄的挤兑钱数。 苏无双之前与大掌柜和总账房说的现银有十万余两,不过是为了定他们心的话。 大掌柜的和总账房还好,若是那些小账房心里没底撑不住的话,那么她这紫云钱庄的门面就要被破了。 只有伙计心里有底,面上才有笑,手底才能稳,这份自信安然的力量会通过话语,眼神,动作慢慢传递给每一位主顾。 也只有先把门面稳住了,她才能进行后面的事,若是第一步就稳不住,此时她这紫云钱庄怕是已经要破落了。 第一步是稳住那面儿,第二步就是控住那势。 不管是派那郭婆子控住里面搅风搅雨的那只手,还是在外面摆出那欣欣向荣的势头。 都不过是苏无双控制势头的一种方法罢了,掐头阻尾,双管齐下。 不过最后那招虚张声势,其实苏无双也并不是特别确定有没有用,她怕有人看出来破绽指出来说是装的,毕竟这准备得实在仓促。 不过好在那些派来捣乱的人似乎都被这声势吓住了。 不管是摆出增利减息的牌子,还是大张旗鼓地请来关公老爷,其实都是苏无双的虚张声势。 那关公老爷看起来金光闪闪,里面不过是铜的,只是外面贴了金箔罢了。 是她吩咐刘管家今日从那雕塑神像店中现请回来的。 苏无双还特意嘱咐刘管家选个端庄贵气的,还花了她好几百两银子。 还有那大鞭炮和鼓吹队,都是苏无双让刘管家拿来做张作势的。 只不过…… 今日请的那关公老爷只是随便看了看日子,今日其实只是中吉。 还是有所鲁莽啊,苏无双悄悄叹了一口气,待会儿得去拜拜关公老爷,让他不要怪罪她不敬神灵。 不过今日她用关公老爷,是撑势救场,也算救了她的紫云钱庄,做了这样保人金银的生意,关公老爷怕也是高兴的。 待会儿还得给关公老爷多上几炷香,苏无双这样想着,又想起了自己写的那个牌子。 苏无双倒是不指望这增利减息的牌子真能吸引来顾客入门存银,她只是希望不要再有人来柜台把银子兑走了。 正在这时,总账房却来报说: “东家,您的招实在是太神了,虽然现在也有兑银子的,不过已经少很多了,甚至已经有一两人问今日存银的利息了!” 苏无双听得此话挑了挑眉,没想到真能借着这个声势,反向吸引客户? 当初紫云钱庄中兑钱的人熙熙攘攘,她是想借着这个势,反倒摆出紫云钱庄欣欣向荣的假象,免得别人以为钱庄要倒闭,再一大波一大波地往出兑钱。 古往今来,人群向来是活招牌,人只要一扎堆儿,外面的路人就有好奇心,都想往里瞅,想知道是什么事情。 做生意中也往往有那托儿,就站在门口假装顾客盈门,忙不迭的样子,用来吸引真正的顾客。 今日紫云泉庄门口吵吵嚷嚷,推推搡搡的,大概有个百十来号人。 如今在让苏无双排场这么一摆,铜钱这么一撒,人倒是越来越多了,甚至有人来问这利钱的利息了。 大概有人是认为是紫云钱庄是真的在办酬宾典礼,所以才吸引这么多人来了。 想到这里,苏无双拿帕子掩住了嘴,有些哭笑不得,这究竟算不算是因祸得福呢?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苏无双又放下了帕子,眼神恢复了平淡。 这自然不算是什么福分,若不是魏老板那个奸人,她怎么还像如今这般忙乱,今日怕是连祁安县主也没时间去拜见了。 苏无双修剪精致的指甲,轻轻敲了敲太师椅的扶手,眼神幽深。 她该怎么应对魏老板这份大礼呢? 这时在一旁玩算盘珠子玩得厌倦的曼曼抬眼望了一眼,紫云钱庄中被说是偷东西,而被拿住的那魏老板的几个手下。 曼曼盯了两眼,发出奶声奶气的心声。 【哎呀呀,看这几人的财运线都是黯淡无光,看我看那魏老板才像是快要破产的样子呢!】 苏无双听了曼曼的话,抬手摸了摸曼曼圆润的脑袋。 心中想到了魏老板手中那个上好的制布庄子,这个制布庄子给几个女儿专门定制她们喜欢的丝绸布料倒是极不错的呢。 苏无双唇角微微勾起。 呵呵,魏老板,既然他想玩,那她就陪他玩玩…… …… 调查魏老板的破产原因,还有具体资产情况,还需要些时日,苏无双对这事暂且还不急。 在紫云钱庄关门闭店之后,总账房又清点了今日的账面呈给了苏无双。 “今日总兑银三万四千余两,如今库中还剩现银五万余两……” 苏无双看着总账房面有喜色便知道他还未说完,她也露出笑容,对着总账房说道:“说,今日存银多少?” 总账房笑得两颗大牙反光,道: “今日一日存银就有两千余两啊!我赶上平时一个月的存银量了啊,东家!” 苏无双也笑得端庄,她眉眼弯弯地道: “今日伙计们都做得很不错,我都看在眼里,特别是小贵,是笑得最好的一个,这个月的奖金头名就是小贵了!” 小贵这回倒是笑得腼腆,还有些不好意思。 他今天哪里是对着主顾们笑啊,他那是对着钱笑! 第97章 秀林别苑 苏无双这边处理完紫云钱庄的事情,天色却已经晚了,苏无双后面又提点了几句大掌柜的和总账房。 接着对伙计们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又将奖金和月钱往上涨了一涨。 紫云钱庄中的众人纷纷喜笑颜开,今日虽然忙累,但心中仍是快活的。 自家东家又有实力又有手段,还体贴下属,这样的东家他们怎能不爱? 苏无双要走了,紫云钱庄的人皆是列队送行。 曼曼手中拿着从总账房手里抢过来的小金算盘,玩得是不亦乐乎。 苏无双一行人忙累了一天,只逛了紫云钱庄一个地方,而且又忙又乱,又急又累。 苏无双已经不想去应付后面的事情了。 所以第二日苏无双派了自己的亲信与祁安县主送了抱歉的礼,又让刘管家去置办该放在秀林别院的东西。 又过了两日,东西置办齐了,苏无双与母亲信国公夫人告别之后,便带着二女儿茹玉和小女儿曼曼赶往了朝露宫附近的秀林别苑。 苏无双与茹玉等人一到秀林别苑,秀林别苑的女管家桂嬷嬷便出门来迎接了。 “夫人,主卧和二小姐的房间都已经打扫好了,车马劳顿,夫人快进来歇息一番。” 苏无双点点头,带着侍女和家丁就进入了秀林别苑。 苏无双到了厅中,家丁和婆子们便各自去布置忙碌了,桂嬷嬷也正要向禀报苏无双一些事情,苏无双却突然拦下了她。 苏无双眉眼冷淡,声音也冰冷无情。 “桂嬷嬷,你如今年纪大了,不记得事情了,连事也不会做了呀。” 桂嬷嬷听了这话便知道夫人是要责罚她,她心头一抖,双膝一软,接着就跪了下来。 “夫人,老奴有错。” 苏无双眼看着贴身侍女剑兰将在马车上睡着的曼曼抱去休息了,这才淡淡开口道: “你可是侍奉二小姐的老人了,你怎么会有错呢?” 桂嬷嬷听得这话,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老奴有错,二小姐生病应该第一时间通知夫人才对,不能任凭二小姐自作主张。” 见着桂嬷嬷说了半天,才终于说到点子上,苏无双轻轻地哼了一声。 半晌,苏无双倾下身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 “桂嬷嬷,你是从小就跟在茹玉身边的人,应当是最疼她的。 若她出了什么事情,应该要知道,得要和我,还有和信国公府通知一声才是最要紧的。 若任凭她自己去闹,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个差池,你个老骨头又能担待得起吗?” 桂嬷嬷闻言又磕了两个头,苍老的头颅低垂着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茹玉从门外赶了进来。 她看到主位上坐着苏无双,底下跪着桂嬷嬷,便知道这是要责罚桂嬷嬷知情不报的事情了。 茹玉急忙跪下向苏无双求情道: “母亲不要责怪桂嬷嬷,是我让桂嬷嬷他们不告诉您的。” 苏无双摇了摇头道: “我实在不理解你为什么不将此事告知于我,我可以为你请来石太医为你医治,你自己在这边请的医师我又怎能安心。” 随着苏无双语气加重道: “更何况桂嬷嬷没有做好自己本职工作,这是事实,你不应当阻拦我惩罚她。” 苏无双说完,苏茹玉与桂嬷嬷眼神对望了一眼。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苏茹玉也只能起身,走到在母亲身边静候苏无双对桂嬷嬷的发落。 “既然如此,桂嬷嬷就不要在二小姐身边做事了,去到东郊庄子上做管事嬷嬷,月钱从二两八钱降为一两二钱,还有二小姐身边的丫鬟……” 苏无双说着,目光转向苏茹玉的身后,却突然看到苏茹玉蹙着眉,泪水盈满了眼眶。 苏无双看到二女儿这副模样轻轻叹了一声,“茹玉……” 苏茹玉立马跪在苏无双的膝下,恳切地道: “母亲,我知道您关心爱护我,处罚桂嬷嬷和我的丫鬟也只是因为我生病了,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您。 做女儿的确有考虑不周,但我初心也只是为了不让母亲担心……” 说着说着苏如玉缓缓低下了头。 “母亲在叶家的时候一直是忙碌辛苦的,不是照顾婆母,便是打理家产,有时候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觉,女儿都是看在眼里的。 我是为了让母亲少些忧心,这才不让桂嬷嬷她们告诉母亲我生风寒的事的……” 说到这里,苏茹玉的泪珠滴落到地上,在石板地上染出了一朵朵黑色的花,苏无双看在眼里有些心疼,刚想将女儿扶起来,苏茹玉却继续道: “大姐从小就跟在母亲身边,三妹自小也是体弱多病,分走了母亲许多注意。 我也只有落英、若水和桂嬷嬷几个一直陪着我……” 说到这儿,苏茹玉抬起了头,一双被秋水浸染得纯澈莹润的眸子直勾勾地就望向了苏无双。 “母亲,求您不要将她们送走……” 苏无双听了二女儿的话,心中有些微的揪疼,她伸手将二女儿扶了起来。 她想起她的二女儿自小就乖巧懂事,她的三女儿生病不舒服,老是在那里嚎啕大哭,她的三女儿就坐在一旁静静地摆弄着手里的九连环。 也是因为二女儿的文静乖顺,她总是提点大女儿哄着三女儿,却似乎遗忘了二女儿。 苏无双轻轻叹了一口气,心里逐渐泛起愧疚来。 她伸手拥住抽泣的二女儿,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既然如此,那桂嬷嬷和落英、若水她们就仍是留在你身边。” 苏无双又叹了一口气接着道: “但是他们没有照顾好你,仍然有渎职之罪,那就罚他们三个月不许领月钱。” 苏无双这样说着,目光扫向桂嬷嬷和落英若水三人。 桂嬷嬷等三人接受到苏无双目光的巡视,立马都跪下来磕头道: “多谢夫人的宽恕,我等日后一定尽心尽力服侍二小姐。” 苏茹玉听到母亲松口,她也轻轻叹了一口气,眼底重新浮现冷淡和悲哀。 第98章 祸事 燕子巢穴中的雏鸟,一般只有叫得最大声,脖子伸得最长的那个才会被母鸟投喂食物。 其余的,若是叫的不够大声,饿死都是有可能的。 苏茹玉其实很早就察觉到了母亲对自己的忽略。 她知道母亲不是故意的,知道如果她只要想抱,她也只需要伸出手就可以。 但是母亲真的很少主动抱她。 这次她让陪自己从小长大的嬷嬷和自己的贴身丫鬟隐瞒她受伤的事情,一是为了不让母亲担心,二也是为了能让自己亲自出手解决掉推自己下山的人。 如今不让母亲处置了桂嬷嬷和落英、若水。 也是因为桂嬷嬷和落英、若水都是自己的身边人,落英若水甚至参与了自己的报复计划。 如果说自己身边没有了亲信,或者说落英和若水脱离了自己的掌控,那她将来不管做什么都会变得非常复杂和麻烦。 在目前的情况下,自然是桂嬷嬷和两个贴身丫鬟都留在身边为好。 她发觉了母亲对她的忽略,却并没有出声,也只是为了此刻将母亲的愧疚之情当做谈判的筹码。 或许在别人看来她就是淡漠冷血,苏茹玉垂下了眸子。 但这世上的利益比较、情感权衡又有哪一刻停止过呢? 苏茹玉闻着母亲身上的馨香,微微叹了一口气。 但是她也明白,这种用情裹挟的算计也只能对自己真正有爱护之心的人才会起作用。 若面前的人不是真正爱她怜她的母亲,她的计谋又怎么会起作用呢? 苏茹玉感受着母亲带给她的温暖和抚慰,深深地埋入了母亲的怀抱。 …… 翌日,秀林别苑。 朝露学宫还在休假中,苏无双约着甘露宫的女夫子在喝茶聊天,苏茹玉觉得无聊便带着吵吵着要出去玩的小妹曼曼出了甘露宫。 朝露学宫整个建在钟翠山一圈,女学甘露宫在钟翠山上,男学朝阳宫在钟翠山山腰到山脚下都有建筑。 钟翠山常年绿林葱郁、云雾围绕,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因此学生在此读书也自然而然地能够静心专注。 苏如玉带着曼曼,还有丫鬟落英加上两个婆子来到了甘露宫底下的清波亭。 从清波亭这处往下望去,正好可以看到山顶的泉水流下聚成的一汪小小的湖泊。 湖泊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如同翡翠山上的一颗明珠。 苏茹玉感受着一阵阵山风送来的清新舒爽,她不由得起了在这里休息片刻的心思。 她对着落英吩咐道: “你去和林夫子说一声,借她的茶壶和茶叶来,我想在这里喝一壶她的白毫银针。 若是母亲问起来,也可以叫她们过来坐,这里的风景甚是不错呢。” 落英点点头应声便去了。 苏茹玉想起了之前对母亲的算计,心中还是有一些愧疚,边想着借此机会也与母亲多亲近亲近。 而曼曼则是瞪着圆圆的眼睛新奇地望着钟翠山上的一切。 绿叶环绕,鸟语花香,清风阵阵,微波粼粼,这些可都是天宫没有的东西呀。 曼曼咧开了小嘴,这样看来下凡渡劫也不是什么坏事,不仅有母亲和姐姐们的体贴爱护,还可以吃到好吃的东西,看到美好的景色。 只是天道针对之事…… 曼曼的小眉头又皱了起来,说起来自己之前想测试自己的灵力还能不能保护自己,还没有测呢。 因为前段时间被信国公府和母亲保护的太好了,她根本没有机会做测试。 而如今…… 曼曼圆圆的眼睛望了一眼周围,突然瞧见不远处槐树的枝丫上面停留着一只翠绿色的小蛇。 翠绿色的小蛇黑色的圆眼睛静静地盯着她,曼曼也睁大自己的眼睛盯着小蛇。 那就拿这条小蛇来做实验,看看这条小蛇到底能不能咬伤它。 而且她也想和这陌生的生灵接触一番,看看会发生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懵懂无知的曼曼又悄悄看了一眼周围。 发现自家二姐正坐在亭中的靠椅上,眼神望着湖面静静沉思。 一个婆子用左手将自己抱起,右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另一个婆子则在一旁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阳光正好,微风徐徐。 很好,没有人发现她要干什么! 开始行动! 说干就干,曼曼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只小蛇,准备用灵力慢慢将那小蛇勾引过来。 等那小蛇游走到了那根枝丫的顶端,就快要能够到曼曼的时候,曼曼她也伸出了自己的小手。 正当那小蛇张开獠牙将要咬上曼曼的小手的一刹那。 突然曼曼身旁一道劲风传来,那小蛇一下子被打落在地,一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击打小蛇的动静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二姐苏茹玉回过头来,却见到一名男子在后边立着。 男子穿着淡青色滚金暗纹的衣衫,他身姿挺拔修长,眉眼清隽,面容俊逸, 浑身的气质宛若雪后松竹,矜贵又淡雅,手上却拿着一杆短青竹,倒有几分格格不入。 苏如玉听到刚刚的骚动,回过头来便看到这男子拿着一杆短青竹,不由得出声向身边的婆子询问道: “这是发生何事了?” “这……这……” 那婆子刚刚走神去了,一听到摔打枝叶声音便抱着曼曼赶紧退到了苏如玉的身后,不过她一时间也弄不清楚发生了何事。 曼曼则是一副做错事被发现了的模样,将眼神转往别处,没有发出一声心声。 这时那名男子开口道: “正值春夏之交,山中虫蛇多有躁动,姑娘带着小孩子,还是要小心谨慎些为好。” 那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青竹丢在了一旁。 苏茹玉看了看那被丢在地上的青竹,又看了看被打落的槐树叶子,合着男子说的话便明白了几分。 大概是有虫蛇靠近了她的小妹,她和婆子们却都没有发觉,差点儿酿成祸事。 想到这里,苏茹玉弯身向男子行了一礼道: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 树荫斑驳,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这男子的脸上,显得他清冷矜贵的眼眸多了几分灵动。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浅淡的目光似乎在苏如玉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地收回了目光。 正在这时,曼曼突然发出心声。 【哎呀,原来将二姐掳走变为他的外室的人,就是他呀!】 第99章 “那人”是他 苏茹玉听到曼曼的心声,抬眼看了一眼身前的男子。 他穿的外裳是朝阳宫的学服,是朝阳宫的学子? 停顿了几息,那名男子又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素色的香囊。 他开口道: “钟翠山中虫蛇繁多,姑娘拿着我在山下买的驱毒香囊,戴在身上虫蛇便不敢轻易靠近。” 苏茹玉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递过来的素色香囊。 香囊布料普通,香囊上也没有什么花样,外表看起来的确像是买来的驱毒香囊,只是散发的药香,清新深邃,倒不似普通驱毒香囊那般味道浓烈呛人…… 苏茹玉没有动弹,只是静静地盯着那男子。 并没有等很久,那男子只是看了一眼苏如玉冷淡的眉眼,便收起了手,行了一礼道: “不好意思,姑娘,实在是我唐突了。” 说完转身便走。 正在这时一位身穿白衣,戴着玉冠的中年女子走了过来。 看到用往甘露宫这边走来的年轻男子,笑着同他打了声招呼。 “荀公子,你来早了。” 听到学宫的女夫子对这男子的称呼,苏茹玉挑了挑眉,她想她大概知道这男子是谁了。 能让性格孤僻高傲的林夫子称得一声荀公子的,大概也只有那人了。 荀氏的嫡长公子,荀昭。 荀氏是当世的世家豪门,说荀氏是世家豪门,是因为大虞建朝才十年,而荀氏已经绵延百年。 寻常氏族绵延几代已经能是一方豪强,可若是存续百年,那就可以称作是一方霸主,雁门荀氏就是这样的存在,说是四世三公也不为过。 不说朝堂内阁中的荀阁老,就说后宫之中襄王的母亲的娘家,威武侯府,也与荀氏有着姻亲关系。 据说荀氏家风严正,底蕴深厚,荀氏子弟人人读书,科举入仕者不胜凡几。 其中荀氏的嫡长公子荀昭更是其中是佼佼者,文道武略,琴棋书剑,无一不通,就连朝阳宫中最刻薄的夫子也不得不夸上一句天纵奇才。 而这钟灵毓秀,矜贵出尘的人物,日后居然会将她掳为外室,囚为禁脔? 苏茹玉笑了,笑得清雅绝尘。 这可真是……有趣呢…… 想到这里,苏茹玉将曼曼从婆子手中接了过来,一边向谈话的人靠近,一边凑近曼曼的小耳朵,在曼曼的耳边轻声低喃道: “小妹,你看看那人是怎么将我掳为外室的……” 曼曼听了二姐的话,也轻轻地点了点头,黑圆的眼珠移向荀昭的身上。 盯了许久,曼曼却没有发声,苏茹玉又蹭了蹭曼曼。 曼曼这才眨巴着眼睛道出心声。 【二姐,我越看那男子的生平和我未来,反而却越看不清了呢!】 苏茹玉听得心中微微震惊,连忙快步向甘露宫的待客厅走去。 荀昭本来与林夫子攀谈着,看到苏茹玉的背影略过,余光不由得在她的背影上多停留了两瞬。 苏无双本还与那些女夫子们聊着天说着话,抬眼却看到了二女儿的暗示,于是她在客套了几句之后就与夫子们道别了。 一行人又回到了钟翠山下的秀林别苑。 苏无双等人回到了秀林别苑,又屏退了左右,待到房间中,只剩下苏无双和二姐苏茹玉,曼曼这才缓缓吐露心声道: 【我发觉天道对我的压制越来越厉害了!】 听到曼曼的心声,苏无双与苏茹玉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只听得曼曼小小的人却故作老成地继续道。 【常言道,天道伦常,阴阳有序,世事万物的行径都是有规则在的,随意开天眼洞察别人的平生和未来,其实是有违天道规则的!】 苏无双听了小女儿说的话,有一些震撼又有些不解地道: “曼曼,你的意思是说,你的行为叫做开天眼,而你这种预言的行为次数的限制越变越多了,是吗?” 曼曼点点头继续奶声奶气地道。 【没错,我发现我如今去查看别人的平生和未来的时候,每当我越想看得清楚,眼前的景象反而变得越模糊。】 想到这里,曼曼又想起在天宫之时自己母后对她所说的话。 “这世间万物总有一个定数,物极必反,盈满则亏,所以什么事情都得适可而止才是正道。” 听到曼曼的心声,二女儿苏茹玉又将曼曼抱了起来,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儿道: “既然如此也没有关系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世间总是有诸多不能预测,曼曼你能为大家指明方向,已经非常好了!” 苏无双这边却显得有些忧心重重,她踌躇半晌道: “看来日后曼曼还是少发动这项神通的好,若是看了太多,妨害到了她的身子就不好了!” 二女儿苏茹玉抱着曼曼也点了点头,心中却回想起了曼曼之前说的预言和今日曼曼的心声。 曼曼之前说的是: 她被人使计强掳为外室,一直为那人出谋划策,那人靠着她的聪明才智,官至宰相,最后那人却怕事情败露,一条白绫绞死了她。 还有一件事是她因为优秀遭人嫉妒,暗害被人毁坏了右手,终身无法提笔写字…… 苏茹玉的眼眸暗了下来,如今已经知道室掳她为外室的人是荀氏的嫡长公子荀昭,而那个害她手的人又是谁呢? 如今曼曼的神通因为天道限制,所以不能再多用,看来日后要靠自己去寻找要害自己的人是谁了! 想到这里,苏茹玉又出言安抚了母亲和曼曼,接着就回到了自己的闺房。 第二日是朝露学宫休假结束的日子,苏茹玉要去甘露宫上学。 曼曼因为自己天眼有些失效的事情,有些消沉,并没有想着跟着去。 这日,苏茹玉带着自己的丫鬟来到甘露学宫。 休假回甘露宫的上午是没有课的,今日苏茹玉准备将礼品带给昨日与母亲攀谈的夫子们。 在甘露宫的回廊上,苏茹玉正带着自己的丫鬟前往夫子们的青竹居,她一面思考着曼曼口中对自己的预言,一面却碰见了一位女子。 这女子凤眸高挑,粉腮云鬓,混身都是华贵精致,她看到对面的苏茹玉衣衫淡雅,妆容清新,眼底不由得带上了三分嘲笑。 “哟!这不是独占鳌头的苏姑娘吗?前段时间在夫子面前大出风头,如今怎么变得如同鹌鹑一般了?” 第100章 荀昭之妹 苏茹玉抬眼一看,心中不由得冷笑,原来是宁安郡主的女儿毛灵铃。 甘露宫的女学生不多,多是一些世家贵女,大部分人来甘露宫是为了学习女训与礼仪,还有一些贵族喜欢的饮茶插花、评鉴玉器之道,为的就是能在嫁人的时候能多些筹码。 而另有一些女子,她们本就身份高贵,对那些散学俗道也是懒懒散散,却又看不惯在甘露宫争强争先的女学生,总是做一些讽刺暗害之事。 她们之中,领头的人,是庆和长公主的女儿沈明珠。 沈明珠外表和善端庄,实际嫉妒要强,暗中磋磨了好几位家世不显,却品学优良的官家小姐,甚至还害死了一位小官家的女儿。 上次苏茹玉跌下山,也是这个沈明珠暗中谋划操纵。 不过……苏茹玉眼眸低垂。 如今她可不能再作威作福了…… 沈明珠“失足”掉下山崖后,长公主也恼怒追查过一阵。 后来,那位被沈明珠害死的小官家的女儿的父亲,“无意”之中得知了女儿惨死的真相,这时,便与长公主对了起来,最后甚至闹到了皇帝面前。 沈明珠的“失足”和那位父亲的“无意”自然都是苏茹玉的手笔。 本来这种事情该是闹得个你死我活,正当苏茹玉想要多搜集些证据和多联合些势力来帮助那位父亲时,这件事却突然平息了。 就好像一只大手将快要喷发的火焰抚摸平息了,苏茹玉刚开始还有些疑惑不解,但后面就释然了,或许又是什么势力牵扯其中了。 她如今该做的,是隐藏好自己,并且再多探查些世族消息。 但是总归,沈明珠失足一案对她苏茹玉来说,是过了的。 而眼前的这个毛灵铃,正是沈明珠的跟班,当初沈明珠惨死时,她还吓得魂不守舍呢,这才过了几天,就又生龙活虎,跑到她面前作威作福了? 想到这里,苏茹玉笑了笑道: “你知道为什么,人死之后,好友亲朋要带白穿孝吗?” 毛灵铃听到苏茹玉的话,拢了拢自己的华袍衣衫,有些不自然地道: “我怎么知道这个!” 苏茹玉笑笑道: “那是因为人死之后,魂魄看不清黑白浅淡之色,只看得见大红大紫,为了避免亲人魂魄在身旁留恋不去,这才披麻戴孝,让魂魄早些归宁。” 苏茹玉一边说着,一边扫视了一眼毛灵铃身上那件水红牡丹外裙。 这等举动,吓得毛灵铃伸手遮了一下水红色的裙摆,等到她发觉,才意识过来在苏茹玉面前出了丑。 却也没有再和苏茹玉多说什么,带着婢女就赶紧去换衣服去了。 她被沈明珠压了这么多年,如今才敢翻身喘口气,她可不愿意沈明珠的魂魄再缠上来! 苏茹玉见毛灵铃离开,拍了拍裙裾上的灰尘,这才安然向前走去。 毛灵铃其人实际单纯无脑,跟在沈明珠身后也只是因为这个团体看起来高人一等。 她刚刚那番话当然只是吓唬毛灵铃的,若世间真有魂魄在,那沈明珠第一个要索命的,大概就是她了,不管她怎么披麻戴孝也是无用的。 她穿得素淡只是不想再招了那荀公子的眼,听说荀公子不近美色,那她这般寡淡,那人应该更是看不上眼才对。 说起荀昭,苏茹玉又想起了小妹曼曼所说的预言。 毁了她的右手的人又会是谁呢…… 在甘露宫,除了她苏茹玉,还有一位女子同样聪颖机敏,回回与她争头名,那人就是荀昭的妹妹荀淳熙。 苏茹玉对荀昭并不算熟悉,只是在了解世家势力的时候,知道荀氏有这么一个才惊绝艳的长公子罢了。 但是荀淳熙,她却熟悉得很。 荀淳熙文思过人,敏而好学,通读文史,擅长诗文,性格有些高傲孤僻。 荀淳熙作为荀昭的妹妹,毁了她右手的人,会是她吗? 苏茹玉一边思索着,一边来到了青竹居。 青竹居是甘露宫女夫子们的休憩之处。 苏茹玉让落英敲了敲门,门开了,开门的人正是林夫子。 林夫子本是前朝嘉成县主,嫁给了三品太常寺卿之子,却又逢乱世流年,丈夫身死,夫家倾颓。 后来凭着她曾经教养公主的名头,来到了甘露宫,当了甘露宫的教导女训的女夫子。 林夫子其人宽厚温润,豁达通透,又长袖善舞,甘露宫的夫子和学生都很喜欢她。 甚至有传言说林夫子便是下一任甘露宫的主讲师。 林夫子喜欢人和她熟络亲切,所以之前苏茹玉即使与林夫子往来不多,也向林夫子借茶具和茶叶。 就是因为林夫子这人,别人同她疏远,她就疏远,别人待她热络,她就亲切。 屋中的关夫子、陈夫子,身世家境都比林夫子要好些,却总是端庄持重。 苏茹玉与夫子们聊了许久,女夫子们又说起苏茹玉的母亲苏无双当年的事迹,又是一番客套礼貌,直过了半个时辰,苏茹玉这才退出了青竹居。 下午要准备有陈夫子的古琴练习课,苏茹玉得去准备了。 春和景明,时光流转,转眼到了下午。 这边苏茹玉刚入琴房,她的婢女就将她的桃花心木琴“独幽”抬上了琴桌。 而在苏茹玉的对面,身穿一身浅蓝水波纹绫罗的荀淳熙坐了下来,琴台上摆的是胡桃木古琴。 古琴色泽深沉,状态却极好,像是被主人精心呵护着。 荀淳熙正在调试古琴。 她眉目似画,指若葱兰,素手抚在古琴上,却像是运筹帷幄的军师。 荀淳熙正在专心致志地调试古琴,看着苏茹玉的余光望着她,不由得抬起了眸子。 她放下调试古琴的手,妙目移向苏茹玉。 “苏姑娘,要不我们比试一场如何?” 第101章 我不认识 看着荀淳熙恬淡和善的笑颜,苏茹玉也弯起了眉眼,轻声道: “不比。” 荀淳熙听得此言,目光收回,手又开始挑弄起琴弦来,一边挑弄一边淡淡出声道: “早就听闻苏二姑娘聪颖剔透,不管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通,如今看来,不过尔尔。” 苏茹玉抬手,轻轻勾起面前“独幽”的一根弦,发出噔的一声铮鸣。 “既然你早就知道我,也应该知晓我最烦这种毫无意义的较量,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去练几帖字。” 荀淳熙听了苏茹玉的话,敛眉低眸,继续调试琴弦,没再多言。 琴艺课结束后,苏茹玉招呼若水抱着琴便走了。 才刚出学宫的门,荀淳熙却又在身后追了上来。 “苏二姑娘,请留步,我有话要同你说。” 苏茹玉听到招呼声,稍稍偏过头,看了一眼荀淳熙沉静的眉眼,接着苏茹玉声音清冷地道: “不听。” 说完便走,没给荀淳熙留一点余地。 荀淳熙见苏茹玉油盐不进,心中也变得有些急躁,看着苏茹玉越走越远,她也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终于,她在苏茹玉快要走下石阶的时候,快步追到了苏茹玉的身前拦住了她。 荀淳熙拦在了苏茹玉的身前。 苏茹玉看着荀淳熙跑得有些微喘,小脸微微涨红,更显得一张白净小脸桃花带水似的清润,她轻轻笑弯了眸子。 接着,苏茹玉继续抬脚,却转了个方向。 荀淳熙见状又有些慌乱,她不由得出声道: “别走!” 苏茹玉摇摇头道: “我不走,你不是要同我说些话吗?我们去隐叶亭。” 说着,苏茹玉便往隐叶亭的方向走去。 隐叶亭是甘露宫下一个幽静的小亭子,因为亭子周围树木高深,不见阳光,因此被叫做隐叶亭。 苏茹玉与荀淳熙一前一后的走进隐叶亭,二人的侍女都听主人的吩咐停留在隐叶亭三丈开外。 亭中飘叶灰尘颇多,于是二人也就没有坐下,苏茹玉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要同我说何事?” 荀淳熙此刻与苏茹玉面对着面,反倒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盯着苏茹玉秀美的脸庞,眉头渐渐皱起,她的声音又轻又缓。 “你和我哥哥,成不了的,趁早死心。” 苏茹玉听了荀淳熙的话,略微有些愣怔,她本还以为荀淳熙如此着急要找她说事情,怕是发现了她什么把柄,心中还警惕了一番,如今却是…… 苏茹玉望向荀淳熙的脸,秀眉微蹙,娇俏可人。 半晌,苏茹玉笑了,随后,她也轻轻皱起眉头,疑惑地道: “荀妹妹,我是知道你的,不过你哥哥……是谁啊?” 荀淳熙顿了顿,出声道: “荀氏的嫡长公子,荀昭。” 苏茹玉淡淡笑开,接着道: “不认识。” 苏茹玉说完后,又对着荀淳熙行了一个平礼,接着道: “我还有些事,还是不在此多逗留了,抱歉了。” 随后便飘然而去,留下荀淳熙一个人在隐叶亭中无言。 苏茹玉在下山途中却是越想越想笑,真是见识了啊! 她和荀昭只昨日才见过一面?怎么今日他的妹妹就来扯什么成不成的,真是可笑至极…… 却没想到,第二日,苏茹玉却又见到了荀昭。 “抱歉……我妹妹她是无心之言,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在朝露宫的藏书阁中,隔着一架书卷柜子,荀昭对苏茹玉低声说道。 苏茹玉她平时无课时,都会来青阳阁这处的藏书阁看书,这个荀昭倒是消息灵通,不仅第二天就知道了他妹妹对她说的那些话,还知道她日常出没的路径…… 荀昭的身上带着一股雪松香,带着些冷冽和静谧的气息,闻到令人心平气和。 两人只隔着一架书柜,荀昭身上的浅淡的香气慢慢浸润了她的四周 苏茹玉闻到了这雪松香,却是退开了一步,荀昭察觉到苏茹玉的举动,垂下了望向苏茹玉的眸子,接着行了一礼,便要离开。 看着荀昭离开的背影,苏茹玉眼神微眯,正当荀昭就要走出门外时,苏茹玉出声了。 “荀公子……” 荀昭闻言顿住脚步,只听到苏茹玉接着道: “我此刻是与你素不相识,今生至以后也不会与你有任何干系,我的态度在此,只希望公子自重。” 荀昭听完却是没有说话,接着便默默地走了。 苏茹玉刚才叫住荀昭,也是看他还算守礼,想与他说个清楚明白。 只是苏茹玉不清楚,她与荀昭真的相交甚浅,那个荀淳熙到底是怎么想的,要与她说,她与荀昭不合适的话…… 莫不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这样想着,苏茹玉合上了书本,走出了藏书阁,带着自己的贴身婢女落英若水走了。 藏书阁中,阴暗的角落里,一个人的脸慢慢从阴影中浮现,嘴角勾起阴险的笑容。 好啊,荀昭,终于找到你的弱点了…… 这人正是叶家柳姨娘的儿子,叶宴石。 原来自从叶家抄家后,叶宴石在书院的地位一瞬间从云端跌落。 在叶家抄家之前,他还是六品官家之子,嫡母还是信国公的女儿,自家嫡姐也将要成为太子妃。 而自己在书院之中也是颇有人心,许多官家子弟都非常看好他,甚至有好几家的大人都知道学院之中的“书君子”叶宴石,叶家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而经历了叶家抄家迁族之后,他一下从官宦子弟变成了罪臣之子! 还有他的嫡母,居然在叶家风雨飘摇之时又再狠狠踩上了一脚,嫡母与自己的父亲和离了!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着实是开了眼界,这世上还有与自己夫婿生儿育女过了几十年之后,还要和离的妻子! 叶宴石眼神深幽不见底,他敬重嫡母,只是因为嫡母有个高贵的身份,或许还能看着自己是叶家血脉的份上,像帮扶父亲一样,帮扶他这个庶子。 没想到嫡母居然和离了,甚至还带走了嫡母亲生的几个姐妹! 大姐身居太子妃之位,二姐美艳聪慧,身为姐妹女子,明明都是身为家族血脉的自己的助力才对,居然一个个的跑落! 他不甘心! 第102章 投诚之心 在叶宴石看来,男子成家立业要比女子困难得多,而男子又是家族之中顶梁柱的存在,家族之中所有的资源自然都应该偏向男子,偏向他这个儿子才对。 叶家主母将女儿们送去读书也就算了,如今还脱离了叶家,女子未嫁从父,嫁人从夫,夫死从子,若是父亲不顶用,叶家如今应该是以他为主才对! 如今倒是剥离开了,凭什么?! 他嫡母还不是叶家妇!那几个姐妹,身上还不是流着叶家的血! 可怜叶家抄家迁族、嫡母和离之后,他倒被人嘲讽是罪人之子,丧家之犬…… 在叶家抄家迁族之后,作为柳姨娘之子,他仍是留在了叶家宗祠。 叶家族人本整体迁走了,但看他还在朝露学宫读书,仍是叶家的读书苗子,就给了他几两银子,希望他能靠着那点钱支撑到明年科考。 可是这么点钱哪里够用? 在朝露学宫上学的不是官宦贵族,便是皇亲国戚,那叶家族老给的几两银子,连打点下人都不够,还指望用这点钱靠着他复兴叶家? 真是痴人说梦! 一个举子若要入仕,需要克服的难关都不止百道,更何况以他如今的身世,怕是考场的门都进不了,还谈什么做官?! 如今唯一能让自己出人头地的办法,怕也只有将目光瞄准这朝露宫中的官宦贵族学子们了。 朝露宫中官宦贵族子弟如云,而朝露宫的官宦贵族学子之中的第一人,便只有那荀氏的嫡长公子荀昭了。 大虞建朝十年,但是雁门荀氏已经绵延百年,门下佃户门客数以万计,宗府学堂遍地开花,健者耕其田,能者入其军,仅在渝州一处,荀家私兵就超三万。 京中大小官员,上至尚书侍郎,下到看门衙役,都有荀氏一族的关系,或是门客门徒,又或是亲戚粘连,利益拉扯,凡此种种,这天下看似是纪家的天下,实际上各自错综复杂、勾连牵扯之中,千丝万缕的,到处都有荀氏的身影。 若是荀氏长公子将他收入麾下,那他还愁不能飞黄腾达吗? 可惜懂得这个道理的也不止他一个,荀氏长公子身边从者如云,他一没家世,二本事不够拔尖,实在是难近其身。 好在他聪敏机灵,听到了些许风声,说是荀氏的长公子,好像心仪叶家二小姐,也就是他的二妹…… 本来他对此是有所怀疑的,毕竟他平素与苏茹玉相处,只觉得她尖酸刻薄,冷心冷情,一点也不好相与,那如谪仙般的荀公子居然会喜欢他二妹,这实在是令他心疑。 可是今日他无意来这青阳楼的藏书阁寻找藏书,却撞见了那荀昭与苏茹玉的对话! 荀昭为人向来清冷自持,与人交谈往往都是从容不迫,坦然自若,哪里见过如今日这般急切慌乱的模样? 从今日荀昭的模样看来,那风声八成是真的了。 可怜他二妹中了头奖还不自知,还故作矜持地往外推,似乎是不情愿的样子呢! 叶宴石暗自苦笑,身为女子就是简单容易,只要容貌稍稍妍丽,行为稍稍端庄,自然有男子趋之若鹜地捧着护着,哪像他这等男子,就算他自身条件不差,却仍要拼尽全力才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只是瞬间,叶宴石的眼神就变得阴狠。 姐姐妹妹什么的,生来就是为家中男子做助力的,就算他的嫡母如今带几个姐妹脱离了叶家,那也是打上了叶家的烙印,一生逃脱不掉! 既是如此,他那秀美聪颖的二妹,也该是为哥哥所用才对! 荀昭爱慕他的二妹苏茹玉,他的二妹苏茹玉却又不情愿,若是他将他那二妹完完全全地交到荀昭的手上,那他不就能以大舅哥自居了吗? 没准,还会因为做好了这事,被荀昭看重,直接举他为襄王幕僚! 如今太子体弱,太子党势微,而襄王背靠威武侯府,而威武侯府又与荀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太子的位置怕是不稳。 若是在襄王未曾起势之时,就忠心谋划跟随,那日后的从龙之功定然是少不了的啊! 所以朝露宫中的学子,有许多人都期望能入襄王帐下作幕僚。 叶宴石他自己也不例外,若是能打通荀昭这个关节,要入襄王府简直是易如反掌。 荀家的人脉实力可不是他那个嫡母娘家信国公府可比的,如此看来,就算得罪了信国公府,但若是能讨好了荀氏,这也是一桩极好的买卖! 就且看他入仕登天! …… 朝阳宫中,荀昭书舍内。 荀昭的小厮竹心看着自家主子拿着一本《韩非子》已经半个时辰没翻页了,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将书桌上凉了的茶水倒掉,又再给他续上了热茶。 竹心开口道: “公子……” 荀昭被竹心喊回了神,他放下了书卷,便挥手让竹心出去候着。 竹心抬眼看了自家公子一眼,终是将话说出了口。 “公子,那苏二姑娘有什么好的啊?值得您这样惦念?” 他家公子今日从藏书阁出来之后,便一直魂不守舍,若是往常,那本《韩非子》早就看完了,还能多写好几篇策论,而如今,他家公子却是一直呆愣着,好像陷入了什么回忆当中…… 他也听过苏二姑娘的名声,说是颖悟绝伦,出类拔萃,回回都是甘露宫的头名,又伶牙俐齿,巧黠善辩,常常怼得人哑口无言。 可是聪明逞尽,惹祸招灾,一般这等聪明伶俐的女子,都是不好相与又容易招惹是非之人啊。 那苏二姑娘据说还花容月貌,尽态极妍,美也就罢了,她还是个聪明人,一看就不是个安于家室的女子,他家公子怎么会看上她呢? 更何况他家老爷对小厮耳提面命,说的就是让公子不要招惹这样的女子,如今他是心向着公子,才没有和老爷通风报信。 不过如今,也实在该要提醒公子了啊! 竹心又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公子,却发现自家公子不悦地盯着他。 “日后不要再在我身边提起苏二姑娘,她一个深闺女子,怎可随意被我等男子说议谈论?作为读书明理的学子,该是守诚守节,不该随意污弄他人名声!” 第103章 聚灵之物 竹心听了公子的训斥,有些微的气闷,但也不敢多言,接着便退下去了。 荀昭抬手将竹心倒的那杯热茶端起,接着起身,将那茶洒到了窗外。 荀昭眼眸低垂,眼前又闪过那抹白色的倩影。他最终闭眼,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 秀林别苑,苏无双房中。 曼曼正坐在床上,舔舔这个东海大珍珠,摸摸那个佛山宝石,期望能从这些天材地宝中汲取一些灵力。 唔……好像都没什么大用呢…… 曼曼肉肉的眉毛耷拉了下来,这些虽然也是宝物,可是灵气并不算充足,只能维持自身的光华璀璨,并不能被她吸收。 自从上次她在床上打滚,却被磕了脑袋之后,曼曼已经有些意识到了自己神力衰退的事了。 再经历过前几日她用力去看别人的未来,却是越看越模糊之后,她便清楚,天道对她天眼的针对是越来越狠了。 目前她只知道,暂时不要再多透露天机,可能还能保存她的天眼能够勉强使用,可是她神力流失这一事又怎么解决呢? 外祖父母送的护心石和小玉佛是一直带在身上的,可是这两样的宝物的滋养力也渐渐不够了。 所以今日她才缠着母亲将家中的宝物都拿出来,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能再滋养滋养她,可是她翻来找去,却是找不到灵力能比得过护心石和小玉佛的宝物。 曼曼正犯愁的时候,苏无双带着丫鬟剑兰过来了。 苏无双过来先摸了摸曼曼的脑袋上的两个小揪揪,接着让剑兰将托盘中的礼物摆到了榻上。 “这是林尚书家送的金玉平安锁,据说是请名匠打造,不过看着颜色还是有些扎眼。” 苏无双将那华贵的金玉锁放到了榻上,接着又拿起另一件物什。 “这是刘太傅家送的玉连环,玉质细腻洁白,声音也清脆呢。” 曼曼听着有趣,从母亲手中拿过了那玉连环在手中扯着玩。 苏无双其实不清楚曼曼为什么心声突然说要拿出些宝物来玩,自从上次曼曼说过不可泄露太多天机之后,曼曼的心声也变少了。 不过她家的宝贝,自然是想要什么玩意都有的。 这样想着,苏无双又从托盘中拿起一个紫檀木小盒子,打开一看,连苏无双也忍不住“呀”了一声。 曼曼听到母亲轻呼,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玉连环,小肉手小肉腿倒腾着,爬到了母亲身边,抓住了母亲的胳膊。 虽然家中爱护曼曼的人很多,但是曼曼还是愿意挨着母亲,因为在母亲身边,曼曼总能感觉到心安。 甚至在母亲身边,曼曼感到体内流失的灵力都在慢慢回笼凝聚。 苏无双拿起了紫檀木小盒中的物件,眼中流露出温柔和甜蜜。 “这是你的大姐成玉亲手串的十八籽手串,串好之后,还亲自去了一趟国香寺,请那大方丈开过光之后,再送给曼曼你的呢!” 曼曼眼睛圆圆亮亮的,白净的小手缓缓拂过那一颗颗串珠,只见串珠颗颗饱满晶莹,有几颗上面甚至隐隐悬浮着金色佛光。 苏无双指着其中一颗清透润泽的烟紫玉髓珠对着曼曼道: “刚开始我还不知道你大姐要送你些什么百日礼…… 就知道她一直派丫鬟出门去各个珠宝首饰店采珠子,到后面她甚至亲自出门,逼着那首饰店的老板拿最压箱底的货出来。 后来成玉和我说起过,就这颗珠子,还是从一位郡主手里抢来的呢!” 曼曼接过苏无双手中的十八子串珠,甜甜地笑了起来。 曼曼笑不仅是为了几家大姐对自己的心意。 同时也是因为曼曼看到自家大姐亲手串的十八子手串上灵气充沛,生机勃然。 和外祖父母送给自己的护心石和小玉佛有的一拼,是一件佑身庇体的好东西啊! 曼曼将那十八籽手串戴到了手上,接着就开心地鼓起掌来,带动着手串叮当作响。 看着曼曼开心的样子,苏无双也笑了起来,曼曼不说心声的时候,就完完全全地是个孩子作态。 看着曼曼现在天真无邪的样子,谁能想到她能懂得那么多东西,还将信国公府以及她们母女几人都救出了火海呢? 苏无双忍不住溺爱地掐了掐曼曼的小脸蛋。 晚饭时刻,苏茹玉也回来了。 刚进门的苏茹玉看着自家小妹头上左插着一朵金蝴蝶,右别着一朵小玉花,手臂上戴满了手镯手串,十个指头上全是戒指,不由得轻笑了起来。 “真是个皮猴子,小心穿进去拔不出来!” 说着苏茹玉上前为小妹清理起来。 站在一旁的剑兰有些心虚,夫人与小小姐玩了一会后便去处理事情了,屋里留了三个婆子和两个丫鬟。 她与小小姐比较熟悉一些,便是她带着小小姐一起玩,结果她就眼睁睁地看着小小姐将榻上的宝石、戒指、平安锁一件一件地往身上戴,还玩得乐此不疲,她若是偷偷取下,还会不高兴呢! 苏茹玉看着在镜子前臭美的曼曼,又好气又好笑,她伸手轻轻掐了一下曼曼的小脸蛋。 “首饰什么的等你长大些再戴!你这细胳膊细腿的……” 苏茹玉说着又看了一眼曼曼的胖胳膊胖腿,换了一种说法。 “看你这小肉肉,首饰得卡在肉缝里拿不下来!” 曼曼不满意地撅起了小嘴,发出奶声奶气的心声。 【坏二姐!我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宝贝嘞!不准这么说我!】 曼曼一边说着心声,一边挪动身子,埋下脑袋,将自己的屁股对准了二姐。 人前清冷刻薄的二姐,面对此情此景也有些忍俊不禁。 她笑得眉眼弯弯,抛了抛手中的荷包。 接着低头,有些惋惜地轻声道: “唉,可惜啊,小妹不喜欢二姐,二姐伤心了,给小妹的礼物还是我自己用算了……” 第104章 下落 撅着屁股的曼曼听到二姐的话,瞪着眼睛转过头来,神情还有些震惊,待看到自家二姐手中的荷包之后,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她快速地爬到二姐身前,抓着二姐苏茹玉的衣袖,眼巴巴地看着二姐手中的荷包,一边哎呀呀地说出心声。 【什么东西呀?可以给我看看吗?】 苏茹玉摇了摇头,叹息道: “哎呀,我看小妹的礼物太多了,是不稀罕二姐的礼物呢!” 苏茹玉一边说着,一边眼神示意了一下曼曼身上挂得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 曼曼又盯了一眼二姐手中的荷包,最后还是乖乖地将身上的首饰都摘了下来,只留着大姐送给她的十八籽手串。 苏茹玉看褪去花花绿绿首饰的小妹,重新变得软糯可爱,忍不住俯下身去贴了贴自家小妹的脸蛋。 嗯,奶香奶香的呢! 亲近完了小妹,苏茹玉将荷包中送给小妹的东西取了出来,是一块大拇指大小的羊脂玉印章。 印章玉质细腻滋润,光泽莹透纯洁,仔细看过去还似乎有精光内蕴,握在手中小巧玲珑,被曼曼的宝宝手拿着倒正合适。 看着拿着印章有些不知所措的曼曼,苏茹玉浅浅一笑,招呼丫鬟拿来了白纸和印泥。 “小妹,这是印章,也叫印信,是取信之物。” 说着,便用自己的大手盖住了小妹握着印章的小手,往印泥上一戳,接着又往白纸上一盖。 等到手移开,白纸上就出现了“苏曼玉印”四个娟秀灵动的印字。 曼曼看到这神奇的一幕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好神奇!好神奇!石头居然可以画画!】 听着曼曼充满童趣的心声,苏茹玉不由得咯咯笑出声来。 待苏茹玉平复了内心,又开始教她的小妹认起字来。 “小妹,你看这三个字就是你的大名。” 苏茹玉素手指着“苏曼玉”三个字,曼曼点了点小脑袋。 苏茹玉见她的小妹听进去话了,便也多说了些。 “这印章啊,可以盖在你的东西上,表示这是你经手的东西,或者说这是你的东西。 比如你日后长大了,要去学宫读书,你就可以在交给夫子的作业上盖上你的章子。” 曼曼听了这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半晌她又蹭到了二姐苏茹玉的脸蛋旁边,唧的在她二姐的脸蛋上亲了一大口。 苏茹玉惊喜地笑了起来,只听到曼曼的心声道: 【我也有印章哦,我的印章就是我的嘴,亲了姐姐表示我喜欢姐姐!】 苏茹玉笑得更甜了,她家小妹宝真是招人疼啊! 正在二人欢笑亲昵时,苏无双进来了。 苏无双看到曼曼手中的印章时,不由得惊讶狐疑。 “这块料子,不是之前茹玉你得了诗文比试第一名,学宫奖给你的料子吗? 据说与皇帝头顶的礼冠用的是同一块玉料,还在灵山上养了许多年,前些年才被你拿了去,那院长着实有些痛心疾首呢!” 苏茹玉摇摇头笑道: “只是一块石料罢了,其实我更想要第二名的那两本孤本,可惜呀……” 苏茹玉一边说着一边叹息。 “谁知道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苏无双听着自家女儿倨傲不自谦的俏皮话也笑了,她拿过曼曼手中的印章,对着太阳看了看,自言自语道: “的确是块极好的料子,握在手中就能感受到心平气顺。” 接着又指向那印章底部的刻字,问道: “这是你刻的?” 苏茹玉点点头道: “是的,不过我刻艺不精,耽误了许多时间,所以今日才送到小妹手里。” 曼曼早已经扶着二姐站了起来,皱着眉头,撅着小嘴,挥舞着肉嘟嘟的小手,要向自家娘亲讨要自己的印章。 “好好好,给你!” 苏无双将自己手中捂得有些暖的印章又塞回了曼曼手中。 曼曼拿回了印章,右手拿着啪唧给左手盖了一个,左手拿着啪叽又给右手盖了一个,接着似乎还要往苏茹玉的脸上盖,苏茹玉连忙伸手拿了下来。 好好好,现在她已经开始后悔送小妹印章了。 被夺走印章的曼曼却也没有气恼,仍然是摇头晃脑着。 她实在是高兴呀,因为她又拿到了一件灵气四溢的物件,她的神力又可以得到滋养啦! 看来自己与凡间的外祖父母、母亲还有姐姐们还真是有缘呢!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外祖父母、母亲还有姐姐们都是真心爱护自己的家人,送给自己的礼物也都是倾注了心血,所以这才能够滋养她。 想到这里,曼曼又感到了满足,她贴近了抱着自己的母亲,又是唧一大口。 苏无双突然被曼曼亲亲,还有些疑惑,只听到曼曼的心声后,苏无双又粲然一笑。 只听得曼曼的心声道。 【二姐送我印章,我也给娘亲盖章!】 “曼曼真乖!”苏无双笑着蹭了蹭曼曼的脑袋。 夜色微凉,母女三人吃完了晚饭,苏茹玉逗了一会曼曼就回房间歇息去了,明天还要上早课呢! 曼曼则在苏无双的书桌上拿着印章玩耍,她对这个新玩具有些爱不释手。 苏无双抬头看了一眼曼曼玩得流口水的样子,心中有些熨帖,拿出了随身的帕子擦了擦曼曼的嘴角。 接着就低头,继续在书桌前处理信国公府线人送来的情报消息。 苏无双看的正是柳姨娘的踪迹消息。 近些日子,虽然苏无双忙里忙外,但是却没有忘了追查柳姨娘。 毕竟之前就从曼曼口中得知柳姨娘是重生之人,这样的人在她眼皮子底下窜逃,实在是令人不安。 好在是,在信国公府的家丁的追查下,终于是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沿那野庄边河道下去的第一个村落,木息村,据说见过衣衫褴褛的妇人经过。 还有野庄旁翻过一座山头,有一个繁华的小镇,知安镇,据说也有不明人员入住。 还有就是京城边的小镇合庄,经常会出些奇怪的异动。 苏无双思绪纷乱,其实这些地方她都想去派人探查一番,可惜这些地方不是道路错综复杂,便是人员鱼龙混杂。 她信国公府的能调动的人手实在有限,前一阵子又被她父亲调走了好几个搜查的好手去寻她的三女儿去了,她这找柳姨娘的事倒是耽搁了下来。 正在愁苦着,曼曼拿着她的小印章挪了过来,啪啪就在苏无双看的舆图上盖了几个红印子。 第105章 祁安县主 苏无双抬头,有些嗔怪地看了一眼笑得脸蛋红扑扑的曼曼,低头再去看舆图,却发现被盖了红印子的地方正是京城周边的小镇合庄。 “这……” 苏无双再次抬头,漂亮的杏眼弯弯,她手指着那被盖了红印子的地方望向曼曼。 “曼曼,你想告诉我什么吗?” 曼曼看到苏无双望过来,她自己撅起了小嘴,一边摇头还一边发出奶声奶气的心声。 【我~才~不~是~故~意~的~嘞~】 苏无双见到曼曼这副模样,心里也明白了些什么,她摸了摸曼曼的脑袋,垂下了眸子。 她知道曼曼大概是为了规避某些天道规则,才会用这种隐晦的方法告诉她柳姨娘的位置。 苏无双伸出手指轻点了点那被盖了红印的位置,合庄吗? 苏无双心中还有些疑惑,信国公府这段时间可是在京城和野庄周边地毯式的搜寻。 柳姨娘究竟是怎么在这么紧锣密鼓的搜查下,到了京城周边的合庄的呢? 明日得加派人员在合庄秘密地、仔细地搜查一番! 她就不信了,还找不出来这个大活人了! 其实苏无双心里也隐隐明白,找这么久还是找不出柳姨娘的确切踪迹,多半是因为曼曼之前说的天道针对。 可有的时候,人也可以违抗天命。 就像之前,曼曼说过她会作为叶家主母被叶文镜磋磨死,可她现在不是和离了,还过得好好的吗? 凡事尽人事,知天命,但若天命阻挠,那她就改天命! 第二日清晨,苏无双带着二女儿苏茹玉用早膳,曼曼则是在一旁被奶娘抱着喝奶。 今日苏无双准备带曼曼去拜见祁安县主,上次托祁安县主的名头办事,还没有好好谢谢她。 正巧曼曼这两日的精力又变得充沛不已,该是好好消磨一下才行,所以才决定带曼曼一起去。 苏茹玉用完了早膳,便要去学宫上学了。 其实学宫的大部分学子都因为离家距离较远,所以都是住在学宫里面的。 但也有如苏无双这样有丰厚家底的家庭,直接在学宫附近建个别苑,自家孩子直接住在自家别苑中,有人侍奉,安心又贴心。 当初苏无双可没想到,她的孩子就算不住在学宫之中,还是生病受伤。 如今苏无双知道了,决心要整顿别苑和看护自家女儿,这也是苏无双来到秀林别苑的原因之一。 苏茹玉用完了早膳,起身向母亲拜别。 “母亲,女儿要去上早课了。” 苏无双听了女儿的话点点头,正要再叮嘱一两句的时候,奶娘怀中的曼曼却突然“啊啊”的发声。 苏茹玉听了曼曼稚嫩的童音,笑着走到了曼曼的面前,摸了摸她的小脸蛋。 “好好,二姐也和曼曼说再见!” 曼曼笑得脸鼓鼓的,手舞足蹈地说出短促的音节,“再!再!” 苏茹玉笑得更开心了,却没想到,下一秒小家伙唧一口亲到了自家二姐的脸上。 再亲二姐的同时,曼曼发出心声。 【二姐!抓住坏人的把柄之后,得死命的踩!】 苏茹玉听到曼曼的心声微微怔愣,在看到曼曼晶亮的眼睛之后,心中又突然明白了什么。 大概是曼曼又窥探到了什么,但又不方便说,只能用这种话来提醒她。 苏茹玉清浅一笑,又摸了摸曼曼头上扎的柔顺的小揪揪。 “乖小妹,晚上回来给你带小竹鸟!” 曼曼听了二姐的话,则是开心的拍起了小手。 曼曼在接受了半天大姐送给她的十八籽手串以及二姐送给她的灵玉印章的灵气滋养之后,灵力和神力的确都恢复了一些,也能看清一些事情的轮廓了。 她发现,她之前同二姐说出二姐将要遭遇的事情之后,二姐将要遭遇的事情走向就完全改变了。 似乎……不需要她和娘亲操心了呢…… 不过,该提醒还是要提醒,逮着那坏人的痛脚就得使劲踩,可千万不能让那人有喘息之机! 顺便的,在她刚刚亲二姐的时候,也分给了二姐一丝神力护体,这样,二姐在惩治坏人的时候也不怕自己受伤啦! 曼曼这样想着,摸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跟着娘亲,坐上了去祁安县主家的马车。 祁安县主是令郡王的小女儿,令郡王为人宽厚中庸,没有太多功绩和野心,与吏部侍郎交好,于是将女儿嫁给了吏部侍郎的儿子郭理丞。 祁安县主也随了自己父亲的性子,为人温柔敦厚,与自己丈夫也是琴瑟和鸣。 婚后心宽体胖,身材却渐渐长了起来,不过看着是更慈祥和善了。 苏无双带着曼曼一进祁安县主的家门,便看到一个白胖丰腴的中年女子笑得慈眉善目的在等候迎接。 “盼你许久啦!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苏无双看祁安县主笑得和蔼,她也忍不住弯了眉眼,她一边行礼一边道: “县主,我看着你气色可是越来越好了呢!” 祁安县主摆摆手,皱眉道:“怎么一段时间不见,竟然与我生分至此,快换回以前的称呼,叫我若月就好。” 苏无双点点头,笑着应下。 祁安县主本名是叫纪若月。 接着祁安县主将苏无双一行人引进了厅内,又叫侍女奉上了茶果。 祁安县主刚坐下来,便看到苏无双身后,剑兰抱着的粉雕玉琢的女婴,她一下子又站了起来。 “哟!这便是那日百日宴上的小囡囡!一转眼,长这么大了!” 祁安县主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捏曼曼的小手,歪着头逗弄她。 曼曼也配合的笑出声。 曼曼这一笑,就更笑到了祁安县主的心坎里。 她本就喜欢白白胖胖的孩子,况且这个孩子唇红齿白,眼睛又大又圆,笑起来像是阳光洒落,让人内心暖暖的。 她向苏无双示意,想问问苏无双她能不能抱。 祁安县主也有三个孩子,带孩子的经验也不弱于她,苏无双并不担心,于是点头许肯。 祁安县主看到苏无双答应了,欢天喜地地将孩子抱在了手中。 哎哟!还不轻呢! 祁安县主抱着曼曼轻轻颠了一颠,颠得曼曼咯咯地笑了起来。 不过一会,曼曼又收敛了笑容,有些忧心地望向祁安县主。 【姨姨啊,你可不能再傻乐了,你的女儿就快要跟人跑了!】 第106章 胖美人 苏无双听到曼曼的心声,看了一眼抱着曼曼不撒手的祁安县主。 看到祁安县主没有什么反应,便知道祁安县主没有听到曼曼的心声。 紧接着她又思量起来,祁安县主生了两儿一女,女儿是小女儿,今年也有二十岁了,却也还未出嫁。 按道理女子十五到二十岁出嫁都算寻常,但是作为官宦贵女的,在家中留这么长时间却着实少见。 据说是祁安县主的女儿左右都不满意,都挑不中,祁安县主夫妇俩又宠着小女儿,便留到了这么大。 曼曼口中说的“和人跑了”,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莫不是就像当初那杜家强抢她大女儿一般,有人使了计谋诱骗了这祁安县主的女儿? 想到这里,苏无双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 自从当初自己嫁错了人,自己的大女儿又险些被那奸恶秀才暗害之后,苏无双便格外关心注意这一方面的事情,简直是变成了她的逆鳞。 这祁安县主夫妇俩又如此疼爱闺女,定也不愿意看到这种惨烈的局面,定要将此事与祁安县主说明! 想到这里,苏无双伸手将曼曼抱了过来,祁安县主还有些意犹未尽,这边苏无双已经一边擦去曼曼嘴角的口水,一边用眼神示意曼曼,如果可以说,那就提示一些内情。 曼曼抬头蹭了蹭娘亲,发出软糯的心声。 【娘亲,我似乎看得很清楚呢,感觉这次可以多说一些!】 苏无双随即开口道: “好,那就让娘亲抱着。” 曼曼点点头,继续看向祁安县主。 她发现自从身上带了大姐送的十八籽手串还有二姐送的灵石印章之后,虽然看与自己家人以及与自己家人相关的恶人的过去未来的命运线还不是特别清晰,但是像周围人的命运和未来,看得还是很清晰的。 手串和印章的确有用,并且她发现天道在对自己家人以及与家人有关的恶人以外的限制并不大。 好家伙,感情只针对她家! 想到这里,曼曼又生气起来,不知道是哪个司命官搞得鬼,或者干脆就是她那笨蛋哥哥干的好事。 等她渡劫完了回天庭,看她不把她哥扒皮抽筋打一顿! 曼曼正气鼓鼓的,这时,门外进来了一个小厮,一进来就跪地禀报道: “主母,二公子说今日晚膳和同窗们一起吃,就不回来吃了。” 祁安县主听罢挥了挥手,就准备让那个小厮下去。 正在这时,曼曼却突然发出心声。 【哎呀呀!原来这个人就是与主家小姐暗通款曲之人呐!】 苏无双听到曼曼的心声抬眼望向那名小厮。 只见那名小厮虽是弯腰跪地,姿态却仍是端庄挺拔,长得不算十分俊秀,但是也浓眉大眼,还是个娃娃脸。 就是怀中……怎么鼓鼓囊囊的? 好像还散发出诱人的食物香味? 苏无双招手就拦住了那名小厮,笑着对祁安县主道: “若月,你何必这样费心呢,若要吃些东西,就用自家厨子随便做一些吃的便好了。 怎么还特意跑到月华楼去买白炸春鹅来招待,真是太麻烦你了!” 祁安县主听了苏无双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停了几息,却发现鼻端的确是有那月华楼的名菜——白炸春鹅的气息。 奇怪,她也没叫人去点菜啊? 祁安县主心中疑惑,便起身搜寻那气味的来源。 这边被苏无双叫住的小厮看着自家主母搜寻过来,有些战战兢兢。 直到自家主母搜寻到了小厮的身边,那小厮才终于忍不住,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回!回主母!二公子午膳是在月华楼吃的,我看二公子他们吃完这道白炸春鹅还剩了许多,便打包带了回来,准备晚上饿的时候吃……” 小厮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包,里面白炸春鹅的油脂已经有些浸透了黄色的油纸,丝丝缕缕的香气从油纸的缝隙中漏了出来。 苏无双听得这小厮的解释,刚想出言提醒反驳,却听得祁安县主冷哼了一声,声音严厉地道: “你说谎!若是冷了半天的白炸春鹅,怎么还会散发出这样的香气? 这明明就是刚出锅新炸的炸春鹅!” 祁安县主转身坐回了主位,继续出声问道: “怀英!你说,你这炸春鹅,是带给谁吃的?” 苏无双有些讶异地望向了祁安县主,随后又了然。 祁安县主在闺中之时就爱好研究吃食,对京城周边的美食更是如数家珍,这样想来,她对食物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也不奇怪了。 祁安县主严声质问那名叫怀英的小厮,那小厮却是不停地磕头,没再言语。 正在这时,从侧厅过来了一个身形高大,体态丰腴的女子,只见那女子明眸皓齿,曲眉丰颊,长得是眉清目秀,却着实有些过于丰满,并不符合当代大虞男子的审美标准。 只见她急急忙忙地过来向母亲请罪道: “母亲,是我让怀英给我带吃食的,您就不要责怪他了!” 祁安县主听得此言,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道: “霏儿,你是清楚你现在的情况的,若是再多吃,只怕到了后面,没人愿意娶你啊!” 原来祁安县主的小女儿郭容霏自小就被父母溺爱着吃吃喝喝,小时候就吃得圆圆滚滚的。 小时候吃着胖只觉得可爱,想着等长身体的时候,自然就瘦下来了。 结果等到长个的时候才发现,长个是长了,长得太高,有点高过头了,而且丰腴,身上的肉还是没少。 等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家世相当的看不上郭姑娘,家世低等的郭家又看不上,就这样拖拖拉拉地到了十九,祁安县主夫妇俩才狠下心来要让自家女儿减肥。 可是这肥减着减着,体重不仅没下来,反而还上去了,愁得祁安县主夫妇俩都睡不着觉了。 祁安县主看着女儿丰润的脸颊,眼睛一酸,终于忍不住出声道: “女儿啊!是我害了你啊!” 第107章 谁有佳婿 祁安县主是把苏无双当知心姐妹来看的,所以纵使目前的情况有些尴尬,但是她仍然愿意诉说。 祁安县主唉声叹气地道: “霏儿是我唯一的女儿,初得了这么个女儿,是宝贝不已,我也爱美食,所以什么好吃的都往她面前送,倒造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女儿啊,你可怎么办呐!” 祁安县主也是想女儿一直健康快乐的吃吃喝喝的,可是世俗总有规矩,女大当嫁,这是不得不面对的难题。 苏无双见此情形,忍不住起身拍了拍祁安县主的背,眼角余光又望了一眼那地上跪着的怀英。 只见那怀英目光低垂,知道小姐出来了,想望却是不敢望。 苏无双心中思量片刻,出声道: “若月,你不要焦心了,我知晓的有一位兵部侍郎家的乔公子,为人洒脱不羁,对胖瘦美丑之事都浑不在意,霏儿性子又温顺绵柔,与那乔公子定是合得来……” 苏无双说到这里,停顿一瞬,接着说道: “若那乔家公子有什么不愿的,霏儿日后也可以再改嘛……” 祁安县主听得此言眼神一亮,出言道: “哎呀,此事可真?” 在一旁的郭容霏的神色听到苏无双的话,脸色却是肉眼可见的颓丧了下去。 在地上的怀英瞥见自家小姐满面愁容,想出声说话,可是碍于身份,他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苏无双见到两人情形,心中已有猜测,便接着又添了一把火,她出声道: “此事自然是真,只不过那乔家公子有一点,就是爱结交好友,宴请游乐,这样的男子,婚后怕是一起吃不了几顿饭……” 祁安县主这段时间已经对女儿的婚事着急上头了,听到苏无双的话也只是道: “这只是小事罢了,哪家男子不出门应酬,再说,毕竟我家女儿也只能是如今这模样,我听着这乔家公子就极好!” 祁安县主说完,便自言自语起来。 “什么时候让老郭去探探那乔家的口风,如果行的话,这两个月就将事情办了……” 听得此话,郭容霏一下子激动起来,她愤慨地说道: “我不嫁!” “小姐很好!” 与此同时,地上跪着的怀英也站了起来,声音坚定而有力。 祁安县主看着发声的两人,有些疑惑和不解,紧接着便是愤怒。 祁安县主秀眉拧起,指着那怀英说道: “你是什么身份?主家说话,哪有你在一旁插嘴的份?” 怀英对着祁安县主行了一礼道: “主母,请恕小人无礼,我只是……” 怀英停顿了一瞬,目光想望向自家小姐,可最终还是忍住了,他继续道: “我只是觉得主母您说的话有些过分,小姐她……并不是‘不过如此’,而是一个很好的女子……” 祁安县主听得此话,心中气极,一个小厮,居然敢指责主母教女,真是反了天了! 祁安县主正要破口大骂,在一旁的郭容霏却垂着泪跪到了母亲身前。 祁安县主看女儿哭得梨花带雨,再大的火气也不由得熄灭了,她一边伸手想将女儿扶起,一边叹息着道: “女儿啊,你这又是何苦呢?女子不总得经历嫁人这一遭吗?再推脱也是枉然啊!” 郭容霏听到了母亲的话摇了摇头,晶莹的泪珠划过了丰润的脸颊,她出声道: “不是为了此事,我只是难过……” 郭容霏低头擦去了眼泪,抬头对母亲说道: “我难过,在我幼时,母亲明明是最疼爱我,是与我最亲近的人,我有什么烦恼苦楚都会与母亲说。 可等到我待嫁之时,母亲却像是换了个人一般,不管什么样的男子。 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俊的,丑的,痴的,憨的,把我嫁出去了就算了事,根本不顾我的意愿……” 郭容霏低头又擦起了眼泪,抬头泪水又盈满了眼眶。 “母亲!我就这么讨人嫌吗?!” 祁安县主看到女儿哭得伤心,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她只能抬手抚摸女儿的后背,叹息道: “母亲也不愿将你嫁出去啊,我情愿将霏儿你留在我身边一辈子,可是世事不由人。 你不嫁人我被戳脊梁骨还是小事,只是你终究是没有一个家,我百年后又怎能安心闭眼?” 听到母亲的话,郭容霏平了平心绪站起身道: “我也是理解母亲为女儿的一片苦心的,只是我实在不愿将就个人就嫁了的。” 祁安县主望向女儿,只听得郭容霏继续道: “母亲您选的那些男子,当面只说我芙蓉如面柳如眉,转头就嘲笑我说腽肭如猪……” 郭容霏忍不住掩面哭泣了起来。 祁安县主听得此言,是既震惊又愤怒,她将女儿紧紧地揽入了怀中。 她想出声安慰女儿,但是却又说不出让女儿不嫁人这样的话,最后只能抬手轻拍女儿的后背。 在母亲温柔的怀抱中,郭容霏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她离开了母亲的怀抱,轻轻出声道: “其实我想要的也不多,我也只是期望能找一个像父亲这样的男子,闲时能陪母亲品鉴美食,忙时也不忘母亲的欢喜忧愁,将母亲的喜怒哀乐放在心上…… 父亲母亲神仙眷侣,女儿不过想要这样一个人罢了……” 原来祁安县主夫妻二人爱好相同,性情相通,时常在一处品鉴美食,还经常拉着儿女们一起,自家处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中,郭家姑娘自然不愿草草嫁去别家。 一番话说得祁安县主眉眼舒展,在一旁的苏无双却心中莫名悲凉。 想必女儿们的第一理想夫君,都是自己父亲那样的人…… 而自己的夫君,作为孩子们的父亲却…… 苏无双垂下了眸子,不愿再想。 这边只见祁安县主拉着女儿的手,眉头虽然舒展却仍然显得有些忧心的道: “女儿,这样的人可遇不可求,有谁又愿意?” 第108章 要问问你敢不敢 “我……”怀英此时突然出声,祁安县主望向了怀英,但他也只吐了一个“我”字接着就跪下来重重地磕头道: “我……愿意为主母分忧,前去探查那乔家公子的人品……” 郭容霏刚刚听到怀英发声,本还欣喜地望向他,但听到后面的话,她又落寞地低下了头。 不多时,不知是什么给了她勇气,她突然抬起头,坚定地对自家母亲说道: “母亲!我喜欢怀英!” 也许是刚刚她同母亲说了内心的话给了她些许勇气,又或许这些日子的拉锯已经让郭荣霏意识到,今日就算不是乔公子,也会有其他的李公子、张公子。 长痛不如短痛,是给她自己一个交代,也算给母亲一个答复。 郭容霏鼓起勇气说出内心的话,祁安县主却险些承受不住,差点晕了过去。 祁安县主在听完女儿说的告白之语后,呼呼地喘了半晌的气。 最后她大手一挥,屏退了所有仆人,只带着郭容霏、怀英、苏无双以及曼曼进入了后宅之中。 坐在后宅厅中主位上的祁安县主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既心痛又气愤,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金尊玉贵养着的女儿,居然会喜欢她家二儿子的小厮! 做这种事情,就是自降身份呐! 祁安县主又抬眼看了一眼在她身旁抚着她后背的苏无双,她将苏无双叫进来,不为其他,只为了做个见证。 毕竟这事如今不想让苏无双知道,她也已经知道了,既然如此,还不如说个清楚明白。 自家女儿在自己面前说明,其实还算好的,看自家女儿今日这架势,心中定是将心事闷了许久,若自己还是像往常一样逼着女儿,日后怕是酿成祸端也未可知啊! 想到这里,祁安县主的脸色又稍稍缓和,这种事,还是先提出来的好,若是到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地步,那她和夫君可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哭! 她缓了一口气问自己的女儿道: “霏儿,这人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留念?” 地上跪着的郭容霏,却仿佛被刚刚的话抽光了所有的力气,她面颊绯红,却再分辩不出一句话。 正在这时,跪在一旁的怀英却开口了。 “主母,是奴的错,奴看小姐总是吃不到自己想吃的东西,就擅作主张,偷偷从外面带吃食回府…… 是奴胆大包天、痴心妄想!请主母责罚!” 祁安县主重重地哼了一声道: “我问你话了吗?你这样子,的确是要责罚!” 说完,祁安县主又望向郭容霏道: “女儿,你就是因为他给你带吃食,所以才……如此的?” 郭容霏听了怀英的话,却只是垂泪摇头,仍旧说不出话来。 祁安县主有些气闷,她觉得怀英在这里她女儿怕是不肯吐露少女心事,便叫了自己的贴身婆子来,准备将怀英拖下去等候发落。 婆子听令从门外走了上来,拉起怀英的胳膊就要往外走,无意间碰到了怀英的胸前,怀英突然瑟缩了一下。 苏无双眼尖,见到了怀英微小的动作,不由得出声道: “你的胸前是怎么回事?” 祁安县主听到苏无双的话,也心生疑窦,出声吩咐婆子道: “掀开他的上衣看看!” 郭容霏听到这话连忙避了开来。 这边怀英的上衣被掀起来,众人都不由得惊愕。 只见怀英精瘦白皙的胸前腹上,一串串拇指大小的水泡,有旧痕,也有新伤。 这等场景看得祁安县主也皱起了眉头,不由得出声问道: “你这是怎么回事?” 被婆子放开了的怀英重新跪到了地上,郑重地磕了两个头,随后缓缓道: “是……是奴洗澡的时候不小心……” “是今日他给我带的吃食,白炸春鹅。” 怀英话还未说完,郭容霏在一旁轻轻出声了。 她刚刚虽然避开了眼,但是在婆子放下怀英的上衣之前,她还是看到了怀英胸前的伤痕,她不得不说。 “那刚出锅的白炸春鹅,很烫,怀英为了让我吃到最好吃的菜,虽然那刚出锅的炸物很烫,他还是揣在怀中带给我吃……” 说着说着郭容霏自己忍不住笑了出来,笑着笑着渐渐又落下泪珠。 “记得小时候,父亲有一次出外差,在外面吃到了好吃的葱泼兔,想带回来给娘亲和我吃。 父亲为了让娘亲和我吃到刚出锅的葱泼兔,那兔子刚出锅泼上油,父亲就整锅都买了下来。 然后用草绳将那锅卷了一圈又一圈,把那锅放到马车上,一路扶着那锅回到了京城……” 祁安县主听到女儿说起这桩往事也不由得莞尔。 “你父亲一路扶着那锅,将自己的官服都油了一大半还不知道,一回来就抱着锅奔向我和几个孩子们…… 最后那兔子当然还是冷了的,不过还是很好吃。” 郭容霏说道这里不由得叹息了一声,她擦干眼泪继续对母亲道: “母亲,我心仪怀英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他全心全意地为我着想,思我所想,忧我所忧,我觉得他是个很好的男子……” 祁安县主听了女儿的话,仍旧皱了眉头,刚想出声说些什么,门后却突然传来浑厚的男声。 “他是他,我是我,女儿可万万不要因为这种小恩小惠就蒙蔽了眼睛!” 宅门打开,来人原来是郭理丞。 原来郭理丞刚刚下值回家,却发现家中有些异常,问了祁安县主的贴身仆人之后才知晓了情况,又贴在门边细细听了许久,刚刚才入门说话。 郭理丞脸型方正,皱眉的模样凶神恶煞,可是刚刚苏无双和曼曼两人还听到了郭理丞千里送兔的逸闻,目前已经不觉得这人的面相凶残可怕了。 郭理丞跨入门内,又坐上了主位,眼神则紧紧地盯着地上的怀英。 郭理丞看着怀英跪地低头,有些不满,出声道: “小子!你给我抬起头来!敢勾引教唆我的女儿,还不敢和我对视了?!” 怀英闻言立刻抬起头来,一下子就对上了郭理丞堪比吃人的眼神。 郭理丞狠狠地盯着怀英,眼神好像要将地上的人扒皮抽筋,而地上的怀英看着自家主君凶狠的威慑,却是越看越勇,最后的眼神居然变得无惧无畏。 郭理丞鼻子出气哼了一声,声如响雷地道: “好小子!我问你,你敢不敢娶我的女儿?!” 第109章 求良人 怀英还用眼睛和郭理丞对峙着,听到这话,愣住了。 “我…我……” 祁安县主听到丈夫说的话,暗暗抬手掐了一把郭理丞的腰间,又凑到了他的耳朵边,低声与他说话。 “你在说些什么浑话呢!” 郭理丞却强忍住腰间的疼痛,抬手安抚了一下自己的妻子,目光又转向苏无双。 “苏夫人,今日真是……闹笑话了,也没有招待您什么……” 此话一出,苏无双便知道,郭理丞一家如今是要私下商量些事情了,便也顺坡答道: “无事的,今日本也是闲聚,是叨扰您了才是。如今天色也晚了,该是回去的时辰了。” 随后便抱着曼曼行李出门了,祁安县主听到丈夫这话,又是狠掐了一把郭理丞,这才快步追上苏无双。 祁安县主边走边道: “我家那糊涂的不知又要干什么蠢事,你可不要将刚刚的话放在心上。” 苏无双摇摇头道: “无事的。” 接着祁安县主又道: “我也不怕你笑话,今日我是感激你将这件事引出来的,若是今日不说出来,我家女儿瞒着藏着,日后怕是要引出祸端。” 苏无双点点头道: “的确如此,女儿家的事是要谨慎小心些的为好。” 其实苏无双看郭理丞这架势,似乎是有将这怀英招赘的心。 大概是看着女儿年纪大了,那两人之间又的确有情愫…… 具体的苏无双也不甚清楚,或许是在日常中,这个郭理丞也观察过怀英,觉得他有些可取之处? 左不过苏无双今日只是想着将这件事情捅开,今日这番局面也算达到了她的目的,郭家人日后在如何抉择,这是他们自己的事,她不便也不能插手。 之前听曼曼的心声,知道郭家姑娘日后要与那小厮私奔,可着实是吓了她一跳。 仔细想想,若是祁安县主今日没有和女儿说开,将有思想有主见的女儿一直推到她不喜欢的人的身旁。 或许在出嫁之前,在氛围渲染和那郭姑娘的鼓动下,两人或许真的可能私自逃离。 年轻的孩子总以为逃避眼前的事情就能避开烦恼,但事实上,逃避过后迎来的往往是更多的烦恼。 新鲜爱意一时浓烈鲜艳,风吹雨打之后只变作鸡毛蒜皮。 若要长久扎根生长,自然是直面风雪的好。 今后的事,只看那两人和祁安县主夫妇俩如何做了,她不想管,也管不了。 祁安县主没让苏无双出门,将她拉到偏厅又坐下道: “今日之事真是让你看笑话了,你之前和我打招呼说的那杜家的事,我家官人已经给你办妥了。 其实说来那杜家本来就罪恶深重,你说与不说,我家官人都是要重罚的。 按照《大虞例律》中写的,宗族之间械斗至人死亡,其中的主犯,刑斩首或凌迟,从犯一干人等,刑流放、徒刑或杖刑。 那日阵仗闹得大,李氏宗族有许多孤儿寡母跑到大理寺门前哭,还惊动了当值的刘少卿,刘少卿平日最恨有人仗势欺人,因此就罚得重了一些。 许多本该杖刑的,都判了流放,斩首者更有三人之多,那被你家送来的杜某,则是被判了黥刑并流放……” 苏无双点点头道: “郭大人深明大义,我最是敬佩不过,我今日带的这云雾茶,若月你可一定要收下。” 两人推脱了一番,祁安县主最后还是收下了,如今接下礼,日后还是要还礼的,礼尚往来,这一来一往的,关系才牢固。 祁安县主又与苏无双说笑了两下,接着道: “还有前段时间,你同我说的,你家有个婆子偷了东西跑了,如今按你说的,身高大约六尺,面净肤白,腿有些跛的,如今也有些消息。 之前大理寺的兵丁去杜家抓人,那杜家妇又叫又骂,还日日去大理寺门前招惹兵丁,兵丁威胁她也不转性,直到有一日,她却不骂大理寺和朝廷了,倒是骂起……你家来……” 祁安县主看了一眼苏无双,苏无双回给祁安县主一个安定的眼神。 随后祁安县主继续道: “我听我家官人说起这事觉得蹊跷,便派人跟着那杜家妇好几天,才发现那杜家妇和一个女子鬼鬼祟祟的,那女子和你同我说的那人可有八分相似。” 苏无双听到这里,眼睛亮了起来,与祁安县主又凑近了些,只听得祁安县主继续道: “后来我又派着人跟了许多天,今日才彻底摸清了那女子的动向,那女子如今是住在京城边上的合庄里,被那合庄里的王皮匠认作干娘的,吃住都与那王皮匠在一处。” 祁安县主说到这里顿了顿,咽了口唾沫继续道: “我是怕那人偷了信国公府好贵重的东西,怕那婆子狗急跳墙,所以只等你今日来,私下和你说一句这事。” 苏无双听得此话点点头,欣喜道: “若月,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了!我近日正愁这事呢!” 祁安县主看苏无双神态,心中也熨帖,世家交往就是互惠互利的事情,提醒指点,帮衬看顾,这都是默认之事。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随后苏无双便离开了郭府。 只刚上马车,苏无双就招来身边得用的侍卫头领,让他去合庄东头河边第二家拿人。 苏无双虽是吩咐了,可心中仍旧是不安,她总觉得这柳姨娘不会这么轻易的被抓住。 苏无双向侍卫头领吩咐完了注意事项,便让他们先行,她自己跟在他们后面。 苏无双摸着熟睡的曼曼的脑袋,心中不知不觉地又想起了今日之事。 郭容霏说她只希望找一个同她父亲一般的男子…… 这种事情在别人听来怕是有些异乎寻常,毕竟在大虞,像郭家那样夫妻和睦,丈夫全心全意的关心爱护妻子的怕是少之又少。 自己的父亲信国公算一个,郭家的郭大人算一个。 子女第一个认识的男子便是自己的父亲,若是父亲敦厚良善,孩子就会平和温顺。 这样的男子不仅是儿子的榜样树、女儿的守护神,同样也是女儿心目中的良人的风向标。 可若是夫君不忠不孝不义呢?女儿们心中又是怎么想的呢? 第110章 荀淳熙 苏无双手轻轻拍着小女儿曼曼的背脊,心中却一片悲凉。 她自从和离的念头起了之后到如今,就没有动摇过,但是此刻她却有些彷徨了。 还没等她多叹息几声,前方侍卫头领就来报,说是只看到了王皮匠,没有见到柳姨娘。 苏无双眸色一沉,心里只想着果然如此,便叫那侍卫头领将那王皮匠先扣起来,等她再细细审问。 …… 甘露学宫。 苏茹玉早晨送走了母亲和小妹,便带着侍女若水落英去学宫上课了。 今日的早课是林夫子上的《女训》。 “面一旦不修饰,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咸知饰其面,不修其心,惑矣!夫面之不饰,愚者谓之丑;心之不修,贤者谓之恶。 愚者谓之丑,犹可;贤者谓之恶,将何容焉?” 林夫子将书卷平放在书案上,讲着这句话的含义,大概意思是告诫女子面容的美丽固然重要,但是品德和学识的修养更为重要。 荀淳熙本不与苏茹玉同班,不知她使了什么法子,如今上女训的课也与苏茹玉同班了。 林夫子在讲着这句话的同时,荀淳熙扭头望了一眼侧后方撑着头的苏茹玉。 苏茹玉察觉到荀淳熙望过来,挑眉对她淡淡一笑。 似乎是被苏茹玉的笑颜刺到,荀淳熙收回了目光,没有再去看苏茹玉。 苏茹玉看着荀淳熙收回目光,修长圆润的指尖轻轻敲了几下书案的桌面,荀淳熙怕是又有话同她说。 果然,等到林夫子的课接近尾声时,苏茹玉终于收到了荀淳熙递过来的便条。 便条上面是俊秀的四个小字,“隐叶亭见” 苏茹玉看过纸条后便将它捏小,收入了袖中,不自觉得便觉得这兄妹俩个好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荀淳熙喜欢她呢…… 她倒要看看这俩兄妹搞什么鬼…… 隐叶亭中。 隐叶亭的落叶灰尘事先被荀淳熙的侍女打扫过,亭中如今一尘不染,光洁如新。 苏茹玉与荀淳熙坐在亭中,两人隔了有两尺远。 苏茹玉将丫鬟若水带在了身边,若水是个有几分机灵的,力气又大,若是打起来,想来也能应付。 只见荀淳熙抬眼望了一眼苏茹玉,接着低眸,随即又望了一眼,然后仿佛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她低喃出声道: “苏姑娘,前几日的事是我口出妄言,请你不要记挂在心上……” 苏茹玉听到荀淳熙出言为之前的事情道歉,着实有些意外,她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她本有戏弄之心,但看着荀淳熙低眉顺眼的模样又觉得戏弄她没有什么意思,便直接出声问道: “之前的事我可以不计较,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与你兄长有瓜葛?我明明与他并无交际。” 荀淳熙听着苏茹玉沉静的话语,垂下了眸子,半晌,她又抬头,直视苏茹玉的眼睛。 “我不信……你居然不知道?” 苏茹玉脸上连体面的微笑都快挂不住了,她快速地回答。 “你说就是了。” 荀淳熙沉思半晌,变换了说话的姿势,由恭敬的低眉顺眼,变为了平素的端庄有礼。 她亮晶晶的眸子一直盯着苏茹玉,直到苏茹玉都有些不耐烦了,她才屏退身边的侍女开口道: “沈明珠,是你杀的?” 一句话说得苏茹玉汗毛倒竖,紧接着,苏茹玉的眼神冷冷地望向了荀淳熙,声音没有温度。 “你想说什么?” 荀淳熙听见苏茹玉冰冷的回话摇了摇头道: “你不用多虑,沈明珠有长公主护着,在甘露宫暴戾恣睢、横行霸道,暗杀秋姑娘在先,暗害你在后,这样的人实在是死不足惜。” 苏茹玉看着荀淳熙沉静的眸子,听着从她口中吐出来的话,突然觉得荀淳熙果然不止表面看得那样温顺乖觉。 苏茹玉轻轻呼出一口气,半晌,嘴角又牵起笑意。 “荀姑娘,你在说什么?我实在是听不懂。” 荀淳熙笑笑,也不再纠结此事,继续道: “庆和长公主是先帝幼女,甚得荣宠,性格也是飞扬跋扈,她护着的宝贝女儿沈明珠死了,又怎么会在皇帝的调解下轻易罢休呢?” 苏茹玉美眸望向荀淳熙,开口,声音难得带了些许兴致。 “所以……?” “是我兄长托了许多关系,找了许多人,这才将此事完全摆平的……” “呼……”苏茹玉轻轻呼出一口气,目光却望向别处。 静默了几息,苏茹玉对荀淳熙笑道: “今日真是多谢荀姑娘给我说故事了,这故事听来甚是有趣呢!” 荀淳熙看着苏茹玉的样子,也没再多说什么,最后又对苏茹玉行了一礼便走了。 苏茹玉脑子乱糟糟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自家小妹当初说的心声还在耳畔一遍遍回荡。 【二姐谋略过人又清雅貌美,被人使计强掳为外室,一直为那人出谋划策,那人靠着二姐的聪明才智,官至宰相!最后那人却怕事情败露,一条白绫绞死了二姐!】 【原来将二姐掳走,做了他的外室的人,就是他呀!】 将她掳走作为外室的人,就是荀昭…… 最后甚至因为害怕她做外室的事情暴露而将她绞死…… 苏茹玉的眼神重新又变得冷硬起来,荀淳熙是什么人?这人的一面之词怎能轻易相信? 她可是荀昭的妹妹! 荀昭此人城府极深、阴险狡诈,日后甚至可能成为害她的元凶! 若在不知前事的时候犯错,还可以算作是无知,可倘若在知晓后果的情况下还贸然轻信别人的话,那就是愚蠢了! 苏茹玉秀美的手臂轻轻放在美人靠上,粉嫩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美人靠的边栏,声音笃笃,思绪沉沉。 荀昭……荀淳熙…… 可不要再招惹她了,她可不保证不会提前出击,将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 第111章 有人在那 苏茹玉一边想着,心中仍是有疑惑,她开口与身边的若水说话。 “若水,你觉得那荀姑娘撒谎了吗?” 其实苏茹玉身边的人都不是单纯的侍奉她或者单纯的照看秀林别苑,他们都于苏茹玉有别样的用处。 就比如苏茹玉身边的若水,除了机灵和力气大的优点以外,她的眼力还极好,站在钟翠山顶,还能看清山底的人说话的口型。 苏茹玉身边的落英,虽然身体不算强健,但是耳力极佳,十丈外的呢喃细语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落英面容和善,做事细致温柔,能很快赢得周围人的好感,与人打成一片。 她带着这两个丫鬟在学宫之中行走,能探听到更多的世家秘闻,再用这些只言片语、蛛丝马迹,她就能渐渐预测出各个势力的暗流涌动。 除此之外,若水的观察力也同样敏锐,与人说话时,任何细小的动作都逃不过若水的眼睛,因此苏茹玉能从若水这里得知许多人隐藏在面具之下的真实想法。 若水见自家姑娘询问她刚刚观察的结果,她接着仔细思索了起来。 半晌,若水终于出确定道: “荀姑娘眼神坚定,语气笃定,神色丝毫不乱,奴婢猜测她并未说谎。” 苏茹玉听得此言沉默了半晌,眼神古怪地看了一眼若水,若水矮身低头。 苏茹玉又沉思半晌,最终还是起身,她要回去问问方海他们几个,一手消息才是最稳妥的。 苏茹玉身边除了两个丫鬟,探听世家内的消息,桂嬷嬷在外面与世家的奴仆打交道,知道些后宅事,还有信国公送给她和三妹两人一人一个贴身暗卫。 三妹显那暗卫碍事,后来将她自己的护卫给了她,她就有了两个从信国公手底下出来的绝顶高手了,后来她又下功夫,让方海、方云两位高手彻底为自己所用。 这样苏茹玉才有了伸出去的手。 那日她摔下山,是因为身边只有落英一个丫鬟,方海和方云两个人都不在她身边,这才让沈明珠有机可乘。 桂嬷嬷的消息来源是草头布庄,世家中的奴仆每年也有两次换新衣的机会,草头布庄布匹实惠。价格优良,也是许多管家娘子愿意去的地方。 当初苏茹玉也是知道有人故意散播对自己娘亲不利的谣言,并且通过桂嬷嬷知道散播谣言的人在小泉茶馆,这才将外出打探消息的建安侯府的人引到了小泉茶馆,借与自己母亲交好的建安侯夫人之手,除掉了散播谣言的人。 对于叶家的事,她不在其中,其实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有人散播谣言诋毁自家母亲,却没想到诋毁自己母亲的人正是自己的父亲。 好在母亲身后还有信国公府,母亲自己也有自保之力,才没让母亲和信国公府受到自家父亲的毒害。 苏茹玉今日课毕后,便匆匆下山,回到了秀林别苑。 苏茹玉一回到自己的闺房,就招来了方海,开门见山的问道: “方海,你这几月可曾察觉荀氏的长公子荀昭出现在我身边?” 若要问询,自然是从源头问起,从荀昭和荀淳熙的话语之中看来,自己似乎与荀招相识多时,而自己却是毫无察觉。 若不是她记忆错乱,那就是荀昭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接近过她,了解过她。 她要问问除了她摔下山以外那日,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方海知道些什么有关荀家公子的消息。 方海听到自家主子的问话,思考了半晌,接着道: “朝阳宫与甘露宫两个学宫一个在钟翠山下,一个在钟翠山上,一个是男学,一个是女学,两处的教学又独立分开,身在朝阳宫的荀公子一般是没有机会见到主子您的。 但是三个月前,学宫祭祀孔圣人,朝露宫全体学子都在朝露宫的前堂祭祀,您作为甘露宫女学子的代表,被选作献酒献香。 如果荀公子有机会见到主子您,想来也只有那个时候了。” 方海这么一说,苏茹玉倒突然想起来了。 孔圣人是大虞朝的万师之表,更是朝露学宫的创始人,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推崇孔圣的儒家学说。 祭孔大典上的主祭人往往都是学宫之中品质极为优秀的学子,她作为甘露宫女学子的代表只负责献香献酒,朝阳宫的头名才是宣读并供奉祭文的人。 那日作为朝阳宫头名的,宣读并供奉祭文的人正是荀昭。 那日她献酒献香之后便站在一旁低眉敛目,只听到后面声音温润浑厚,如今想来,那应该就是荀昭。 而那天的祭孔大典,大概就是荀昭第一次见她? 苏茹玉仔细回忆当时的情形,祭孔大典那日全场肃穆庄重,她做为主祭人之一更是全程警戒,连呼吸都不曾乱过,就更别提与那荀昭说上话了。 要说结交来往,这也不算? 苏茹玉接着问方海。 “除此之外呢?荀昭就没有暗中做什么动作吗?” 方海接着道: “我自从到主子身边以来,除了主子出事那日我被派出去探查消息,其余时候我都远远的跟着主子,并没有发现荀氏对主子有什么异动。” 正在这时,立在苏茹玉身旁的落英诺诺出声道: “小姐,我或许听到了些东西。” 苏茹玉又转向落英,问道: “你听见了些什么?” 落英轻声细语地说道: “在小姐跌下山那天,我是跟在小姐身边的。 那沈明珠的侍女武功高强,那人乘小姐不备,将小姐推下了山,我虽然反应了过来,却身手不及,只和小姐一起跌下了石阶……” 苏茹玉看着娇娇小小的落英,眼角浮现起笑意。 “是的,当时是你用身子护住了我,我才不至于摔得那么重。” 当初她与落英两人滚下石阶,只靠着落英的身体缓冲,她才没有收到致命伤害,不过落英身上倒是多了许多狰狞的疤痕。 苏茹玉对落英是既歉疚又感激,所以当初她才执意要留下若水落英等人,才执意要置那沈明珠于死地。 落英感受到自家主子的宽慰,也笑了,她停了停继续道: “我没有说出来的是,那日,在我与小姐跌下山之前,我还在许多丈外,听到了一名男子的呼吸声。” 第112章 断尾狐 苏茹玉跌下钟翠山那日,身边跟着的只有落英,苏茹玉带着落英,也是想与沈明珠对话时,能从沈明珠的身边人多打探出一些消息。 毕竟那时苏茹玉已经知道沈明珠暗中害死了秋家姑娘,想多找些证据来扳倒沈明珠。 没想到那日沈明珠与苏茹玉说完话之后还算和气温善,到苏茹玉下山时,沈明珠却叫她的一个会轻功的侍女将苏茹玉推下山。 钟翠山山势并不陡峭,但是山上的石阶却是近些年新砌的,石阶边缘锋利无比,若苏茹玉就这么直直摔下去,怕是不死也落得个半残。 好在在苏茹玉摔下山时,身旁的侍女落英护住了她,而她慌乱之中则是抓住了一大棵又韧又长的葎草,这才只摔了十几阶便停下了势头。 可饶是如此,落英的小腿仍是被摔伤,走起路来还有些跛,脸上左眼下也有一道醒目的疤痕。自己也是,躺在床上十天半个月都没有好全。 那沈明珠当时指使人推下下山,其实也只是心中不爽想要教训,沈明珠自小就嚣张跋扈,不将人看在眼中,令她不开心了,自然是要狠狠还回去。 可是也巧了,苏茹玉也是这个性子,甚至比沈明珠还要自私狠毒一些,既然你想要直接对上,那就直接对上。 苏茹玉使计让沈明珠“失足”掉下了山崖,还好最终出了一口恶气。 只是…… 今日落英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当时除了沈明珠和她的侍女几人以及她们主仆二人,还有外人在? 苏茹玉皱紧了眉头,看着落英说道: “你同我仔细说说,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不在事后告诉我?” 落英听了自家主子的催促,继续说道: “那日情况太过紧急慌乱,我在混乱中只听到了那么一两声男子的呼吸,随后便随着小姐滚下了石阶,后来再醒过来便是看到若水和方海他们,我才知道我和小姐得救了…… 之后就是生病昏迷再被小姐请人救治,后来就是忘了此事…… 今日小姐说起这事我才想起来。” 苏茹玉又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 当时落英抱着她滚下石阶,她拉住葎草停下之后,落英当时已经昏迷。 当她们两个停住之后,沈明珠还带着侍女走到她们两人面前嘲讽了她们一番,说一些什么,不要再和她作对,不然下次可不只是摔下山之类的话。 苏茹玉当时装晕当没听见。 后来沈明珠等人走后,她才挣扎着起身,她当时叫了两声落英,落英没反应,便知道落英受的伤比她重,已经晕了过去。 然后苏茹玉起身忍痛检查伤势,发现自己除了自己小腿处被锋利的石阶边缘割的口子比较大以外,其他的地方都是比较小的磕伤和割伤,倒是身旁的落英伤得有些严重。 于是她起身将落英带到了一处平缓的草地上,随地找了两三种能止血的草药,嚼碎了敷在了自己和落英比较严重的伤口上,又撕掉了自己的外裙,给落英包扎致命的伤口。 苏茹玉与她三妹早些年被外祖父带到军营中玩过,三妹一到军营就趴在那演武场上看操练的士兵,她则是溜达到了军医棚子,听那老军医讲了不少急救的知识,如今倒是用上了。 当时那情况,若不先紧急包扎一下落英的伤口,怕是落英活不到如今了…… 她忙完这一切,却发现落英的体温渐渐升高,她着急担心却又无可奈何,因为随后她就因为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后来她再醒来就是看到若水方海他们,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被粗浅包扎过了,接着就是被若水方海他们带回秀林别苑治疗,那天秀林别苑又是怎样的纷乱不堪就不细说了。 如今苏茹玉想要知道的是,落英口中的男子,在那天的事情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苏茹玉停了半晌,随后声音清冷地出口问落英。 “落英,那日荀公子救我小妹那日,你后来也是跟了过来的,相必也听见了那荀公子的说话声。 那日我们俩人摔下山的时候,你听到的那个男子的呼吸,与你当日听到的荀公子的呼吸说话声,是不是同一个人?” 落英听到自家主子的问话,愣了半晌,接着细细琢磨起来。 每个人的嗓音都有细微的不同,说话语气更是有自己的习惯,呼吸声亦是如此。 有的人气息匀称和缓,有的人短而粗重,有的人呼吸无声。 半晌,落英抬头,目光直视自家主子,语气恳切地道: “那日的男子,就是荀公子!” 落英心中已经比较出来了,荀公子的呼吸声音非常独特,他就是那种呼吸无声之人,但是细听又能感受到他的起伏,起伏是和缓绵长的。 苏茹玉听到这里眼眸沉了沉,心中冷笑。、 呵呵,荀昭,在她跌落山下之时出现在钟翠山中,这是不是他的把柄? …… 朝阳宫中,荀昭书舍内。 在卧榻上小憩的荀昭突然睁开了眼,他又梦到她了。 在祭孔大典上,身穿白衣,衣袂翩翩,如同神女的她。在甘露宫前横眉冷对,矜持高傲的她,以及在钟翠山中浑身是血的她。 那日学宫放假,山中无人,他奉师命归还孔氏灵物上甘露宫,出甘露宫时,天色却已经晚了下来。 荀氏族规有定,酉时半必定归家,于是他预备带着小厮匆匆赶回朝阳宫,正在这时,却听到了女子的惊呼声。 他心觉蹊跷,便赶往发生处探看,却正好发现一名浑身伤痕累累的女子正在撕扯自己的裙摆。 荀昭看得心中微讶,荀氏一族以礼教立世,断不可能有女子有如此放浪形骸的行为。 只见那女子浑身狼狈,发丝凌乱,头上一个口子正汩汩流着鲜血,血从额头流下,浸润了她的睫毛,流入了她的眼睛,蜿蜒地留到她的下颌,手却奋力地撕扯着外裙。 似乎是察觉到有什么动静,那女子的目光往他这处射来,就像是断尾的狐狸的目光一般,交织着生与死,恨与狠…… 第113章 游学 荀昭最初知道苏茹玉,是从周围的学子口中知道的。 说是甘露宫有个女学子容貌姝色无双,作诗作策也是颖悟绝伦,他听后只是不以为意,毕竟世人多用这种夸大其词的方法,只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价,想来这个姑娘也是如此,传出这种故甚其词的说法,大概是为了嫁个好人家。 谁知后来有一次学宫举办诗会,众多文人雅士来钟翠山选取朝露学宫的诗魁,甚至孔圣人的嫡亲曾孙都到了现场,只为探讨诗魁。 荀昭本以为能与他一争的只有几个世家名流子弟,却没想到最后夺得诗魁的是甘露宫的一名女子。 选取诗魁是不记名的,只看诗,不看人。 那些老学究大概也没想到,最后选出来的诗魁是个女子。 他还记得当时苏茹玉从老院长手中接过魁首的奖品——灵山美玉,那老院长的脸上都快哭了。 苏茹玉当时说的什么? 好像说的是,这玉有什么用?还是拿给我小妹玩得了。 苏茹玉在台上傲气睥睨,众人只能服气低头。 他当时便明白了些什么,这姑娘的名声多半是真的,不是为了好嫁人吹出来的,哪家想嫁人的姑娘这么桀傲不恭、轻狂高调的? 荀氏弟子规,居处必恭,步立必正。视听必端,言语必谨。容貌必庄,衣冠必整…… 荀昭从小也是恪守礼节,寸步不乱,不知道规则之外是什么样子,看到她这样的行为举止,荀昭第一次没有去想,打破规矩是什么感觉,行差踏错会有什么后果…… 只被苏茹玉舒朗肆意的笑容晃了眼。 祭孔大典上见到她,是意料之中的清纯典雅,在钟翠山中无意撞见,却是意料之外的旖旎凶狠。 那日荀昭在钟翠山上看到浑身是血却狠辣果决的苏茹玉的那刻,只觉得心底有什么一直被压抑的东西松动了,作为人的原始的欲望在跳动着,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苏茹玉却因为体力不支晕倒了,他赶紧将随身携带的药粉为两人涂上。 荀昭将两人的外伤大致处理过后,自己的侍卫又来报,说是有人搜寻,似乎就是在找两位姑娘。 荀昭顾及苏茹玉的声誉,便命侍卫将那搜寻的人引过来,自己则是暗暗离开了。 事后苏茹玉卧床养病,养了许久,随后又传来甘露宫女学子沈明珠坠崖的事。 他本以为这件事与苏茹玉没有关系,毕竟在那时苏茹玉还在养伤,后来多方打听侦查,却发现沈明珠坠崖背后之人正是苏茹玉。 她又一次刷新了荀昭对她的认知,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这样的苏茹玉,他怎么舍得让她毁在庆和长公主的手中? 随后他利用荀家的势力,动用多方关系,才摆平了此事,但自己的异常举动却被自家妹妹察觉,荀淳熙发现了他有意照拂苏茹玉。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自家妹妹居然与苏茹玉当面对质,当他得知此事之后,已经是自家妹妹与苏茹玉说完的第二天了。 他无可奈何,严令自家妹妹去给苏茹玉道歉,也不知道是何种结果…… 还是说等游学的时候,亲自与她去说? 朝露学宫一直秉承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求学准则,学宫之中常有游学活动。 有些有志向的学子会趁着游学,多走一些地方,甚至跨越州县,以便增长自己的见识。 更多的学子选择的是在距离学宫不远的地方,亲近自然,观察民情,辅助自己对书本知识的理解。 学宫在游学期间会指定一个地点,大部分学子都会前去观赏游玩,近日学宫定的游学地点就是湘湖。 湘湖有文人墨居,有湖光山色还有众生百态,苏茹玉……也会去的…… 荀昭想到自己将要面对苏茹玉了,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不安。 之前他去甘露宫,正好碰见了苏茹玉和她的小妹,苏茹玉的小妹懵懂无知,贪玩好奇的去触摸树上的青蛇,他出手相救,苏茹玉却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想来还是自己太过鲁莽冲动,不守礼数的原因。 荀昭不由得攥紧了手,这次他得想个法子,能名正言顺的靠近她…… …… 京城边合庄,王皮匠家中。 苏无双仍抱着曼曼坐在门外轿中,苏无双身边的侍卫头领吕青在王皮匠家中,身后跟着几个家丁和和侍卫,王皮匠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差点就尿了裤子。 吕青沉声开口道: “你怎么遇见那柳依依的经过,再说一遍!” 他一边说着,一边踹了一脚王皮匠。 王皮匠被踹倒在地,又哆哆嗦嗦地起身跪定。 他抬眼看了一眼面前凶神恶煞的几人,又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心中慌乱又愤恨,不由得暗自嘀咕道: “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吕青皱了皱眉头,出声道: “怎么?还想再挨一顿?” 王皮匠连忙抱着吕青的大腿求饶,接着出声道: “我说!我说!” 随后王皮匠开口,讲他是怎么遇见柳姨娘,又怎么被柳姨娘说服收留,带她到了合庄的。 之前苏无双不明白,野庄与京城合庄隔着好几十里地呢,那柳姨娘是怎么孤身一人逃过她信国公府的层层盘查到了合庄的? 如今听了王皮匠的话,才知道当时的情形。 王皮匠在各个野山荒林都有落脚点,为的就是来这些地方收取猎户打的动物皮毛。 那日王皮匠去野庄旁边的野山中找那边的猎户,半路却突然窜出来一个黑影,他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鬼呢。 跪地求饶了好半天,才发现好像是个人。 王皮匠回过神来之后极生气,刚想骂几句,却发现这人一直喃喃着一句话。 这个人肩膀和身体被宽大的叶子裹盖,浑身破破烂烂,脏兮兮的,看不清男女,喃喃的话也听不太清,好像是口中有伤。 那人一直在说, “三日后,鸡死屋塌。 三日后,鸡死屋塌。 血光之灾……” 第114章 去向 王皮匠当时没有听懂,却莫名有些毛骨悚然,只啐了一口口水便走了。 谁知三日后,合庄夜下大雨,河水涨潮,冲垮了他的鸡舍,鸡被压死了大半,剩下的一小半,也被河水冲走,他这才想起来几天前遇到的那个怪人。 于是他又回到了野庄边的野山,将那人偷偷用装皮货的车马运到了合庄。 在合庄的家中,那人清洗干净,又换上王皮匠准备的衣裳,王皮匠才发现是个女子。 那女子自称是自山中醒来的千年巫女,能知今生,晓过往,看未来,那日是看到他面相之中牲畜有灾,钱财有损,这才出言提醒。 王皮匠听后还是有些半信半疑,或许这人就是误打误撞说准了呢? 接着王皮匠又问起那女子,为何谈吐不清,那女子说是太久不曾言语,说话这才含糊不清。 王皮匠还是疑信参半,因为这女子实在太过年轻,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沉睡了千年的巫女,若真是沉睡千年,那还不老成粽子,怎么可能还这样水灵清透? 王皮匠看着这女子,不知怎的,心就有些痒痒,不管怎么说,他这是捡了一个女人回家啊。 他想着自己鳏居已久,该是有个女人侍奉,心中不由得起了心思。 而那女子仿佛是看透了他的想法,对他说,他有一笔财运在眼前,只是被时运蒙蔽,问他愿不愿意破时局,迎财运。 王皮匠自然想发大财,便询问那女子怎么个破时局法,那女子说道: “你五行缺木,需要三代以内血亲木相女子,帮你克化灾厄,日后才能迎财运。” 王皮匠听完有些将信将疑。 “三代以内,木相女子?那不就是我老母或者我女儿吗?我的老母早就去世了,而且我也没有女儿。” 那女子抬眼看了他一眼道: “若是没有直系血亲,认干的也行。” 王皮匠心中只觉好笑,便问道: “那谁又是木相女子呢?你不会说是你?你要做我的干女儿?” 那女子听了这话,目光突然凛冽而凶狠。她声音干哑而难听。 “我鬼山巫婆,千年道行,你怎镇得住?我只是看你出手救我,这才为你指点迷津,信则有财运滚滚,不信则是一场空劳。” 王皮匠被那女子的威势所慑,又想起她之前对他说的,那句“鸡死屋塌”,思虑再三,他最终还是听从了女子的建议,将女子认为干娘。 他只想着,反正这女子在他家,总归是他说了算,日后他若是有想法,还管她什么干娘不干娘的。 先看看这女子说的破局势,得财运,到底有几分可信。 毕竟最要紧的还是钱财,只要有钱了,他自然想娶几个娶几个。 若是这女子糊弄他,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不论怎么看,他都不亏,于是那女子就在王皮匠家住下了。 说来也奇,王皮匠在认那女子作干娘后,他的皮货是越卖越好。 更令人称奇的是这件事,有一日归家时,他被门后大柳树底下的石头绊倒了,他气不过将那石头从树底下挖了出来,却发现了满满一罐铜钱! 这飞来横财把王皮匠砸得晕头转向,后来便觉得那女子真的是有些神通,便日常敬着供着。 后来这女子与王皮匠说,她叫幽兰神婆,此次醒来是感受到了世间丑恶污秽淤积,天地指引她作为使者,涤荡世间丑恶之事。 苏无双听到这里轻笑了一下,涤荡丑恶,她心想,这涤荡的大概就是以她苏无双为首的丑恶了。 不过她不是拔了柳姨娘的舌头吗?怎么柳姨娘还能说话? 真是蹊跷怪事…… 吕青听见苏无双的轻笑,还以为有什么指示,听了半晌没什么动静,便又踹了一脚王皮匠,吼道: “后来呢,那女人去哪了?” 王皮匠抖了一下,出声道: 就在前几日,神婆……哦,不,那女人说要去牢取山接取神谕,拿了我五两银子便走了,我一听她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还给她雇了一辆牛车……” 吕青听得此言嗤笑出声道: “你不是抠吗?还给她五两?” 王皮匠擦了擦汗珠道: “她……她说她接取神谕之后,会有更多神力,日后会有更多的财运照拂我这个干儿子……” 吕青听到这话又轻轻嗤笑,他吩咐身边人将王皮匠绑了起来,接着到苏无双身边复命。 “夫人,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好……” 苏无双随便敷衍了一下吕青,接着思索起来。 那王皮匠说的牢取山在大虞境外,柳姨娘一个闺中妇人也不知是从哪里听的这牢取山的名字,居然说要去牢取山接取神谕。 苏无双猜想柳姨娘八成是胡说的。 那柳姨娘不去那牢取山,又会去什么地方呢? 苏无双又想起了柳姨娘的三个孩子。 柳姨娘的女儿叶隐玉目前一直在她长大的庄子上过活,接触不到外面的什么贵族势力,柳姨娘去找她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是没有。 她之前也去派了人在那边看守着,目前还没有传来什么消息。 柳姨娘的小儿子,就是之前叶家人换到她身下的那个男孩,她送去一农户人家养着了。 那小男孩并不像自家小女儿曼曼一样有什么神通,只是个普通小孩。 即使那个男孩是柳姨娘用来算计她的,她也懒得去对一个孩子做什么手脚。 那户农户人家自然也在她的掌控之下。 另外她送孩子也是秘密送的,柳姨娘若想找,一时怕也找不准方向。 最后一个孩子,就是与自己二女儿和三女儿同在朝露宫上学的大公子叶宴石了。 叶宴石在叶文镜流放,叶家抄家迁族之后,就一直留在朝露学宫之中上学,没有随叶家族群迁移。 叶宴石如今只是个秀才,一无家族帮扶,二能力又不十分出众,苏无双并不算特别注意他。 叶宴石还在学宫读书,为了抓住来找儿子的柳姨娘,也是为了保护同在学宫上学的二女儿,他身边安插的人最多。 如今监视叶宴石的人也没有传出什么消息,这柳姨娘会去哪呢? 第115章 柳依依 苏无双从王皮匠这处拷问柳姨娘的下落,王皮匠说柳姨娘是去了牢取山“接取神谕”。 柳姨娘当然不是什么神仙巫婆,苏无双猜测,这王皮匠口中的“去牢取山接取神谕”多半是柳姨娘的胡诌。 而柳姨娘下一步会去哪里,还要再从她的牵挂之人入手。 苏无双想了一圈,最终还是决定再在叶宴石身边暗中多加派人手。 只是苏无双今日听了这王皮匠的话,心中还有些疑惑。 若说撒谎,看这王皮匠愣头愣脑的样子,她觉得这人一时半会也编不出来这么完整的故事,还有这么多丰富的细节。 王皮匠所说的话,八成是真的。 可这就奇了啊,为什么柳姨娘明明被拔了舌头又能说话? 为什么她能准确预言出许多事情? 从一开始的什么“鸡死屋塌”,到后来王皮匠所说的认了柳姨娘做干娘之后好事不断,不仅皮货卖得更好了,而且还挖到了自家屋后的一笔横财…… 预知前事……就像……自己的小女儿曼曼一样…… 苏无双抬手,摸了摸小女儿曼曼的头发,看着她熟睡的小脸,心中浮起一丝宽慰。 苏无双猜想,大概是柳姨娘重生一遭,又记起了前世诸多事情,这才能准确预判王皮匠家的事。 为何独独是王皮匠,苏无双想,或许,在前世时,柳姨娘就与王皮匠有过纠葛,这才知晓得如此清楚。 过了这么久,苏无双对柳姨娘是重生之人这件事,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而到今日,苏无双才对柳姨娘重生这件事有了新的概念。 从王皮匠的说辞之中看,柳姨娘对她的身份进行了一番精心修饰,改头换面,成了什么幽兰神婆。 苏无双听着这话总觉得有些别扭,苏无双总觉得,柳姨娘那种心性才智,就算重生了一世,也不一定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除非是她获得了更多的启发和提醒。 苏无双又想起了曼曼之前的心声所说的“天道针对”一事。 或许天道于柳姨娘的恩惠,不止重生一世这一件事…… 苏无双按了按眉心,吩咐吕青留一些人在王皮匠处埋伏着,看柳姨娘还会不会回来。 苏无双安插在叶宴石身边的人,是与叶宴石同住的学子的书童,为了保险起见,还有一个广文助教和一个学宫巡卫,为的就是监视叶宴石的课堂情况与课外的待人接物。 在这种情况下,若柳姨娘现身见她儿子,不管是在士舍中还是在课堂上,亦或是在学宫的其他地方,苏无双总能知晓。 她再在周围布下网罗,想必就能捉住柳姨娘了。 不能让柳姨娘再有机会害到她们母女,苏无双暗下决心。 待吩咐完之后,苏无双就带着曼曼回秀林别苑了,该是休息的时候,小女儿还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再外面多奔波…… …… 钟翠山旁小钟山,洗濯房。 改头换面的柳姨娘洗濯房正缝衣服,她素手拿起铁针,往自己头发上拢了拢,又继续捻针穿衣。 路过的洗衣婆见她缝得认真,打趣道: “马娘子,这学子给了你多少钱,怎么洗了还给他缝,怕不是你的相好的?!” 柳姨娘听了这话,眼中闪过暗芒,面上却仍堆着笑道: “吴婆子,说话可要小心,可别闪了舌头!” 那位被柳姨娘叫做吴婆子的女人,听了这话,却爽朗大笑,浑不在意。 柳姨娘看那吴婆子走远,轻轻嗤笑,她可没说错,人就得当心自己出口的话,免得遭报应。 自从苏无双手底下走一遭,她可明白了,宁可吃十分苦,也莫要逞一时口舌之快,特别是在自己处于劣势的时候。 可惜自己愚钝蠢笨,什么事情都要自己经历一遭才明白,倒落得自己伤痕累累。 口中的舌头还隐隐作痛,柳姨娘回想起了刚开始能说话的那日。 那日她去找王皮匠在野山附近的落脚点,却不慎脚下一滑摔到了沟里,摔了个狗吃屎。 待她愤而起身,呸干净口中的土,却惊奇的发现她居然能够正常的说话了。 在苏无双刚割断她舌头的那段时间,几乎连嘴巴都不能张开,一张开就是剧痛连连,更别说说话了。 到了后来伤口愈合却也是说不了完整的字句。 而如今她吃了一口这里的土,居然能够完整说话了? 她意识到这一点,赶忙张嘴伸手去摸自己的舌头。 她感觉到自己的舌头上有某种东西在蠕动生长,似乎是自己的舌头在飞快的自我修复! 她还来不及惊奇和惊吓,连忙用衣服包了一大把土沟里的土,找到一处山洞静养。 等到几日后,靠着那从沟里包来的土,她的舌头居然真的长好了! 柳依依不由得喜极而泣,更加确信自己是受上天垂怜。 接着柳依依又想起了自己当鬼魂时听过的故事。 说是千年前有个幽山巫女,沟通天地,福泽万民,是万巫之首,就连当时的皇帝都听她的旨意行事。 贵族乃至民众对此人无有不尊敬的,不管去到什么地方,都将这人奉为座上宾。 柳依依如今想来,心中觉得甚是宽慰,那幽山巫女是不是真的,这她不知道。 但在她的身上,天道已经显示了祂的神通,若说神之使者,那么她也够格。 再后来,她在路边截到了那王皮匠,忽悠他,将自己用装皮货的车投运到了合庄。 为什么选王皮匠呢? 因为柳依依前世与王皮匠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她知道王皮匠这段时间先是不走运,后来又极走运。 柳依依还记得,在前世时,鸡棚塌了的那天,王皮匠将她捉了起来打了一顿。 而后来京城有家官宦贵族库房失火,那家贵妇的珍贵皮草全烧没了,然后就高价征求皮草,那段时间的皮货价格才水涨船高。 至于大柳树下的那罐子钱,柳依依记得,是因为王皮匠赚了钱,喝醉了酒拐弯拐到大柳树下撒尿,结果一个脚滑踢到了大柳树下的石头,大指甲盖都踢翻了。 王皮匠气急败坏,这才拿起铁锹挖出了那石头,结果石头底下有一罐铜钱。 当时王皮匠踢翻了自己的指甲盖时,还打了自己一巴掌,这些柳依依都记得。 第116章 洗濯房 柳依依记得狠,记得痛,记得屈辱。 这一世她才要踩在王皮匠的头上,将这一切都讨回来。 可惜她实力不够,能力不足,将王皮匠的半个家当五两银子骗来,就算是顶了天了。 但是她不会忘的,柳依依暗暗垂眸。 如今自己所在的地方是钟翠山旁的小钟山里的洗濯房。 朝露学宫的远近闻名的大书院,依托书院的商铺和生意自然也有不少。 这洗濯房就是其中之一。 在朝露学宫上学的大都是官宦贵族子弟,自然不会如那些清贫学子一般自己去清洗衣裳,大部分都是交给自己的丫鬟小厮。 有些家境没那么好,没有那么多的丫鬟小厮,又做不来自己清洗衣服这等琐事的学子,便将自己的脏衣服交给洗濯房。 柳依依花了足足花了一百文,才在这小钟山最大的洗濯房安定下来。 只观察了一日,就发现了她儿子叶宴石的衣物。 初摸到她儿子的衣物,柳依依只觉得心酸。 明明是个官宦贵公子,如今衣服上破了三处却还舍不得换…… 柳姨娘叹息,接着便是亲自浆洗,干了之后又再亲手缝补。 当然,她不是单纯的缝补,她将一些未来会发生的一些关键也一并缝入其中,只希望她的这些信息能为她儿子指引一条向上的通道。 这也是她来此的主要目的。 身为人母,落到如此地步,最牵挂的,还是自己的孩子。 她自己有实力有靠山是一回事,她自己的孩子能有所作为,才是她最大的依仗。 自己的孩子…… 柳依依知道自己不止叶宴石一个孩子,可是一则女子无用,二则另一个男孩又太小,怕是早就被苏无双弄死了,她还指望什么? 如今,她最后的希望,也只能放在大儿子叶宴石身上了。 柳依依缝完了衣服,拍了拍身上的线头碎屑,站了起来。 正巧这时,吴婆子打了一桶水迎面向柳依依走过来,看到柳依依起身,不由得又调笑道: “哟,给情人缝完衣服啦?!” 柳依依笑笑,没理吴婆子的调笑,而是面向吴婆子问道: “吴婶子,别说这些浑话啦!真是爱笑话,一看你就是长河那边的出身!” 吴婆子本是对这个中途插进来的马娘子不满,听到这人猜出自己的籍贯,不由得有些惊奇道: “哟呵,你怎么知道我是长河人呢?” 柳依依继续笑笑道: “吴婶子嗓门大,声音亮堂,又快言快语的,一听就是河边喊堤的人!” 吴婆子嗤笑道: “你个马耳朵还挺灵,不知道被几个男的舔过呢?!” 柳依依眼神淡淡地道: “哎呀,吴婶子,如今这是说闲话呢,我想起来我前几日是路过长河那边,据说有人在河里淘到了砂金呢!” 柳依依说完这话,望了一眼吴婆子,见到吴婆子的眼睛转了转,这才继续笑着说道: “不知道吴婶子你知不知道这消息啊?” 吴婆子眼睛觑着那柳依依,在辨别她说的话是真是假,半晌她笑了一声道: “我倒是还不知道这消息呢,马娘子你见多识广,倒是多和我说说呗?” 柳依依看着吴婆子变得谄媚恭维的脸色,内心忍不住冷笑,这就是人的嘴脸! 听到吴婆子说的话,柳依依却慢腾腾地坐到了木凳上,她捶了捶自己的腰背,叹声道: “哎呀,我洗衣服洗得腰疼,不想说了……” 吴婆子见到柳依依这副形态,冷哼一声道: “不说就不说呗,谁稀得听!” 说着,摔了盆便走了。 柳依依扶着头发,心中不由得冷笑。 这吴婆子一走,大概会问别的人去了,她去问别的人,没准也能得到长河中捞出砂金的消息。 不过啊……她可不是为了装如今这一下才和那吴婆子说砂金的消息的。 长河之中的确能捞出砂金,这是事实,在前世,长河之中能捞出砂金的消息后来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广。 到后来,到长河挖砂金的人居然到了数千人之多,可是在一日风和日丽,长河之中数千人正淘着砂金之时,上游的堤坝却突然垮塌,激流奔涌,冲向下游的浅滩。 那些在岸边筛着砂金的人,看到了上游的激流冲来尚来来不及逃跑,河流中那些自恃水性好的人,一下子就卷了个没影。 前世长河决堤,死了足足三千人,尸体浮在河边上,密密麻麻的一片,活着的人哀嚎痛哭,哭声三月不绝。 这事其实是在她死后发生的事情,她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在那天之后,她身边多了很多新魂,她记得还挺清楚。 听说吴婆子是举家搬来小钟山,她的丈夫和两个儿子还是在书院附近住着,就是为了做着学子们生意。 吴婆子一家人从小是长在长河边,她两个儿子也是水性极佳。 这吴婆子本是不知道这砂金一事的,如今她透了口风给吴婆子,这贪财的吴婆子,想来无论如何也会让自己的儿子或者是丈夫回长河一趟的了。 目前这长河砂金之事还没有多少人知道,吴婆子若派家人回去看定会尝到些甜头,到后来想必是全家上阵也说不定! 如今距离长河决堤死伤数千的日子还有几个月…… 就让这个吴婆子抱着砂金死去! 又或者是她的丈夫?又或者是她的儿子? 柳依依笑弯了眉眼,这可真是有趣,没准后来的吴婆子还要和她当面道谢也说不准呢! 吴婆子,你可别怪她,她的意志就是上天的意志,是天要你死,你不得不死! 吴婆子你要嘴贱她,那她也还礼嘛! 柳姨娘站起身来,又拿起叶宴石的内衣,她预备在这内衣也绣上她知晓的信息。 日后她就要用这种方法还击,杀人不见血,刀都砍别人脖子上了,自己却隐于幕后。 苏无双啊,也来与她对上一对…… 第117章 秘文 “储君失位,襄王登极。 入荀氏门,徒天算子。” 叶宴石摸着用墨绿色的线绣在墨绿色衣衫上的字,有些心惊胆战。 他今日去洗濯房去拿自己的衣服,入手便觉得不对劲,他发现这次的衣服洗的格外干净,回去之后又翻了翻,发现几个微小的破洞都被补上了。 他还以为是洗濯房的服务提升了,想着下次再去那个洗濯房时,多给些银钱。 却没想到上身之后,后背却是硌得慌,弄得他不好安寝。 那时正是戌时过半,与自己同寝的学子已经入睡,他顾着自己谦谦君子的名声,没有点灯起身查看,只用手去摸,却摸到了些绣线的触感。 叶宴石心中好奇,将自己穿的亵衣翻了过来,对着月光查看。 这一看不要紧,却让他在自己衣服上看到了惊世骇俗之言。 “储君失位,襄王登极。 入荀氏门,徒天算子。” 他穿的是白色亵衣,而那字则是用白色的线绣上去的。 接着他又去拿今日从洗濯房拿来的另一件墨绿色的外裳,在领口处,他同样发现了这两句话,是用墨绿色的线绣上去的。 用与衣服布料相同颜色的绣线来绣字,应该是只想让穿衣服的人发现这件事情。 “储君失位,襄王登极。入荀氏门,徒天算子。”叶宴石无声低喃,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按照字面意思来看,这两句话的意思是,太子最后成不了皇帝,最后襄王登了帝位,入到荀氏的门下。成为天算子的徒弟。 这些话是想告诉他什么呢? 前面一句,太子最后成不了皇帝,襄王最后夺得了皇位…… 这话极为大逆不道,不仅说太子成不了皇帝,还将现在不是太子的襄王推上了风口浪尖…… 虽然说现在官场和民间的确有,太子不能长久,日后是襄王得帝位的说法倾向,可论谁也不敢这么明晃晃地说出来,都是在心底猜想。 这是谁给他绣的字,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呢? 还有第二句,入到荀氏的门下,成为天算子的徒弟。 荀氏是当今鼎盛世家,这个叶宴石知道,他如今也是绞尽脑汁,想成为那荀氏长公子的眼前人。 而那天算子是钦天监新晋的属官,因为通幽洞微,神机妙算,得了个 “天算子”的诨名,如今在朝堂前也是如日中天,颇得皇帝信任。 入到荀氏门下,成为天算子的徒弟,这是什么意思? 是给他指路的意思吗? 日后入荀氏门下,成为天算子的徒弟,会是一条位极人臣的路? 叶宴石心中突然有些火热,这些字……似乎是天机啊…… 前面的话,是叫他投入襄王党,后面的话,是叫他走荀氏这条路,拜天算子为师,这样,能够更上一层楼! 叶宴石的眼神火热,姿势不由得变为了双手捧着衣服。 叶宴石抚摸着绣字,又看了看衣服被缝补的痕迹,心中弥漫起一股奇妙的温热。 似乎……是母亲做的,他记得母亲缝补的手法…… 之前他与母亲抱怨过,不要再补破了的衣裳,不仅不好看,而且穿着也不舒服,缝补的接缝处总是摩擦着自己的皮肤。 柳姨娘面上答应,但私底下还是会暗暗缝补,不过用的针法更加精巧,在外面根本看不出缝补的痕迹,衣服的里面也是处理得干干净净,一点凸出也无。 如今这两件衣服的缝补手法,与自己母亲后来缝补的手法如出一辙。 是自己的生母,自己只能叫柳姨娘的那个女人。 叶宴石拿着两件衣服,内心升起的温热渐渐变成灼热的火苗,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地开始烘烤他的内心。 叶宴石突然觉得烦躁,他厌恶这种将他灼烧的情感,就好像是在苛责他一样。 他有什么错? 在嫡母将自己的生母关起来后,对自己生母不管不顾,还不是因为自己生母无能无用! 这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有价格,什么东西都可以用利益衡量。 当初他亲近嫡母,也不过是为了嫡母家的权势钱财。 人,总得自己有价值,才能被别人看重,自己母亲也不例外。 不过……如今看来,总算是有些作用…… 望着那两行字,叶宴石心中喃喃。 叶宴石拿起了剪刀,将自己母亲绣的字一点点的剪开,将残留的线头抽了出来,又用手指将绣针戳出来的洞揉平,直到看不出任何痕迹。 接着他又将剪下来的线头碎末丢出了窗外,收拾好了之后,叶宴石这才穿衣上床。 在黑暗中,叶宴石没有闭眼入睡,而是仍想着那两句话。 也不知道母亲是从何处得知这“天机”的,但如今他来看的话,这天机八成会是真的。 至于为什么要给自己传递这个消息,当然是因为自己是家中长子,应该得到所有的资源倾斜。 至于他的母亲,还不是要靠着他飞黄腾达之后,才能安度晚年…… 不过眼前还有一个问题…… 如今他是知道了日后是襄王登基,也知道了要向荀氏靠拢,努力去成为天算子的徒弟。 可…… 他该怎么做呢? 思来想去,还是要从荀氏入手,先成为荀氏的人,才能有资本和势力,去争天算子之徒,去争襄王党的入幕之宾。 这也是目前最好走的一步,毕竟棋子都在眼前摆着呢…… 他的二妹茹玉,聪明剔透,月貌花容,被荀氏长公子看中了,可惜他二妹桀骜不驯,冥顽不化,似乎是不愿意同那荀氏长公子心心相印。 若他能促成此事,定能得荀昭青眼。 十日后便是朝露学宫的游学假,学子们都会到那湘湖去赏玩散心,他家二妹定也会去。 如此看来,倒可以在那湘湖周边做些手脚。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定要将那叶茹玉送入那荀昭的怀中! 第118章 我行我素 苏茹玉回到闺房后不久,苏无双也带着小女儿曼曼回到秀林别苑。 秀林别苑,第二日。 若水服侍自家小姐起床,看自家小姐洗漱得差不多了,便开始在一旁说今日的行程,若水一边说,苏茹玉在一旁微微点头。 若水说完了今日会上什么课,又与自家小姐聊起了闲话。 “近日学宫就要放游学假了,可以出去走走看了,听说今年学宫是将游学地点定到了湘湖那边,小姐觉得如何?” 苏茹玉洗完了脸,又拿起软白布擦了擦手,妙目看向若水道: “若水,你觉得呢?” 若水沉思了一会抬头道: “湘湖那边如今花是都开了的,新叶也都长好了,出去透透气也不错呢,小姐。” 苏茹玉皱起了眉头,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若水的脑袋道: “湘湖是什么地方,信国公府外过两条街就到了,从小到大不知去了多少次,连湖边有几块石头都摸得清清楚楚,还去!” 若水摸了摸被自家小姐戳的脑门,憨憨地笑了。 “那我们这次去哪玩…哦不,游学啊……” 苏茹玉虽说聪慧机敏,可终究还是个小女孩,这几日都春和景明的,也让她心情颇好,她微微掀起唇角道: “到时候与母亲商量一番,和母亲一起出游玩耍。” 若水点点头,随后便与苏茹玉一起出门上学去了。 到了游学假那日,苏茹玉早早的起床,来到了母亲的房间,准备将母亲与睡得四仰八叉的小妹叫起来。 苏茹玉先是凑到母亲身边,轻轻地拍了拍母亲的肩膀道: “母亲,起床啦!” 接着又来到睡得四仰八叉的小妹身旁,捏着她的小脸蛋,朝她耳边轻轻吹气,吹完还发出气音道: “小妹,起床啦!太阳晒屁股啦!” 曼曼被自家二姐闹得不耐烦,闭着眼睛嘟起了嘴,小手也推搡起来。 【二黑……别舔我……】 二黑是小妹养的狗,前阵子苏无双带着曼曼上街收租,遇到个卖小狗的,小妹一眼就看中了角落里黑不溜秋的瘦弱小狗,非缠着母亲买下来,还非说什么是哮天犬下凡渡劫……真是…… 为了养小狗,连谎都扯出来了…… 她如今想逗弄小妹,在小妹耳旁吹气,居然还说她是二黑! 苏茹玉的脸黑了下来,但是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小妹又不忍下手。 于是苏茹玉出门,命令若水将二黑碗里的鸡腿丢了。 看到二黑湿漉漉的,快要哭了的眼神,苏茹玉这才稍微觉得解了气,继续叫母亲和小妹起床。 苏无双和曼曼今日是被苏茹玉叫起来的,苏无双看着自家女儿红光满面,神采飞扬的模样,心情也变得愉悦,同时又觉得有些奇怪。 二女儿日常都是清冷不理人的,今日怎么破天荒的这么活泼,还叫她们娘俩起床? 苏茹玉歪了歪头,又伸出手摸了摸下巴,难得一副少女娇俏的模样,她思虑半晌,接着道: “不知道,总感觉有些好事发生,莫名就觉得很爽,很开心!” 苏无双看着二女儿灵动的模样,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曼曼看自家二姐顾盼生辉,揉了揉眼睛,也咧开了嘴。 母女三人用完了早饭后,便商量着接下来要去哪里玩。 “反正是不去湘湖!” 几人达成共识后,便开始各抒己见。 苏无双摸着佛龛道: “该是去一趟积香寺了,上次许的愿还没有还愿呢!” 苏茹玉敲着书本道: “听说落云斋又新进了一批书,我们去看看?” 两人正有些举棋不定,这时候曼曼突然指着墙上的画,发出心声道。 【哎呀,这画上是什么地方啊,真好看!】 两人听到曼曼的心声,不约而同地望向墙上的画。 墙上的画画的是蓬岳阁,坐落在凤栖山,只见那画上的蓬岳阁层楼叠榭,飞檐翘角,与周围的湖光山色交相辉映,显得大气磅礴又美轮美奂。 苏无双沉思道: “说起来,蓬岳阁新收了好几本古经书,据说是高僧看过的呢!” 苏茹玉也点了点头道: “蓬岳楼藏的《南湖秋月图》我上次也只是略略扫了一眼,还没好好看呢!” 三人在曼曼的掺和下一拍即合,定下了去蓬岳阁赏玩的行程。 曼曼就在那边拍着小手看着画,身子一摇一摆的。 凤栖山离秀云别苑还有些距离,苏无双打算先准备一日,明日再启程去那凤栖山蓬岳阁。 这边秀林别苑的苏无双与苏茹玉,准备着明日出发路上可能用到的东西。 另一边,湘湖岸边的荀昭。 荀昭今日丑时就起了床,漱口洗手,修眉净面,又在衣橱中挑了又挑,才选出一身淡雅蓝色配云白的锦服。 他将今日选的锦服穿上,又在家中溜达了几圈,在每个仆人眼中都看到了惊艳,这才放心的让下人将这件衣服拿去熏香,还特意嘱咐说是要用苏合香。 若有荀氏之外的人听到此话,怕只是会惊讶掉了下巴。 原来苏合香极为名贵,制作苏合香的树,只能生长在特定的环境下,所以产量极其有限,并且苏合香只能通过海运商队从大虞朝之外得到,因此显得更加珍贵。 而今日荀昭准备用苏合香,也不过是因为苏合香香味清新舒适,是微微的木质味道带着清凉的感觉,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又不会觉得突兀罢了,他可不希望让苏茹玉觉得冒犯唐突。 搭配着淡雅蓝色配云白的锦服,荀昭准备戴青玉冠。他妥帖恭谨,精心修饰,只为了让苏茹玉眼前一亮。 他早早的准备妥当,就坐上荀氏特有的黑顶金螺的马车出发了。 荀昭等在湘湖入口的一棵槐树下,只等着苏茹玉的马车出现后,偷偷的跟过去,接着再让自家的小厮摆出瓜果冰饮。 荀昭设想的是,若苏茹玉看到有瓜果冰饮,自己过来搭话是最好的,可以趁这个时机与她说说那天他妹妹无礼之事。 若是苏茹玉不靠近他,他就主动送去一些果饮,就说是同窗相赠,再说上几句话,也应该可行。 可是荀昭等啊等,等到太阳晒得自家黑顶马车都冒了烟,怎么苏茹玉还没有出现? 第119章 你谁? 这边叶宴石租了一个小船,准备等到苏茹玉后,就邀请苏茹玉与荀昭上船,船上有叶宴石特制的糕点茶水…… 万事俱备,只等着苏茹玉。 苏茹玉怎么还不来? 从天明等到天黑,直到叶宴石被租船老头敲走了身上最后一笔银子,苏茹玉还没来,叶宴石气得牙痒痒。 叶宴石被赶下船后,却在路上遇到了另一个女子,正是沈明珠的跟班毛灵玲。 看到自持高傲的毛灵铃,叶宴石心中一动,又生一计。 他拔腿上前与毛灵铃攀谈…… …… 秀林别苑。 苏无双已经准备好了出行的行李,首先要带的自然是小女儿曼曼的贴身用品,尿布、奶壶、各种各样的小玩意什么的。接着就是路上会用到的一些物件,比如说路上喝茶的水壶、水杯之类的,再带上干粮、茶叶、糕点、换洗衣裳什么的。 苏无双准备了两辆车跟着,还有许多侍卫、婆子之类的。 其实凤栖山说远也不远,大概就半天的路程,不过既然是要去玩,又是带着自家两个女儿,自然是要准备齐全了的好。 一切准备妥当,苏无双与两个女儿便乘着马车出发了。 正是柳绿花红,万物欣欣向荣的季节,马车走动,母女三人也时不时的欣赏着窗外的美景,三人说说笑笑,倒享受了一段难忘的时光。 走了不多时,几人的兴奋劲都过了,苏茹玉靠着车窗假寐,曼曼则是早在母亲怀中睡了过去,感受着和煦的微风,看着自家两个女儿恬淡的睡颜,苏无双一直紧绷的心也悄悄舒缓。 她还能再求些什么呢? 自己的孩子健康快乐就好了…… 说起孩子,苏无双又想起了那个只在出生时见了一面的大儿子,苏无双一想起大儿子,心中就忍不住涌起激动和伤感。 也不知道现在那孩子是否还好,依着小女儿曼曼的心声,想来是没有什么危险。 自家父亲去找自己的哥哥和三女儿,还没有走到那兴州,目前也只传来一切安好的消息,希望上天保佑自己父亲和孩子平平安安。 苏无双想到这里忍不住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 苏无双拜完了老天爷,才突然想起小女儿曼曼说的那什么天道针对之事,气得苏无双又拍了两下手。 老天爷……针对她的家人和孩子,不拜你! 苏无双想着想着,将自家小女儿搂起,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两下,拜老天爷还不如拜她的小女儿! 苏无双与小女儿亲昵完,又开始思索起柳姨娘的事情来。 重生一世还被天道眷顾的柳姨娘一直流窜在外,怎么想都是个大隐患,可是如今在各处的眼线都抓不到柳姨娘的踪迹,这可如何是好? 苏无双正沉思着,突然马车前方传来喧嚣,行进中的车马急停了下来,假寐着的苏茹玉因为马车的急停,脑袋磕到了车壁上,疼得她嘶了一声。 苏无双皱了皱眉头,想掀车帘看看外面出了什么状况,门外响起了吕青急促而低沉的声音。 “夫人,先不要出来,我们遇见山贼了……” 苏无双听到吕青的话,手立刻揪紧了衣衫,她急忙出声,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 “怎么?应付得来吗?” “夫人放心,这次带的人多,又都是精锐,几个山贼不足为惧。” 苏无双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之前出行或者随信国公他们出门游玩,偶尔也会遇到这种不长眼的山贼,也都是利落解决的,在这方面,苏无双还是信任吕青的,毕竟他是信国公手底下出来的侍卫。 今日苏无双着急心慌,是因为两个女儿都在车上,若是出了什么好歹,她的心可真就要碎了。 苏茹玉知道外面出什么事后,不由自主地靠近了苏无双,捏着苏无双的手,依着苏无双的胳膊。 曼曼倒还在睡着,这小妮子,要是睡着了,可还真是雷打不动啊! 苏无双与苏茹玉看着曼曼安静的睡颜,内心也不自觉的平静下来。 定会没事的。 车窗外呼喊打斗声、刀剑铮鸣声不绝于耳,静下心去听,居然还能听到远处还有马蹄声? 苏无双心揪了起来,莫不是那山贼还有援军? 马蹄声由远及近,但那马蹄声到了没一会,外面居然静了下来。 苏无双心中疑惑,但仍是等着吕青的汇报。 不一会,吕青的声音就在帘外响了起来。 “夫人,山贼已经解决了!” 苏无双听到吕青的话,松了一口气,正想吩咐车夫快马走,离开这是非之地时,吕青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夫人,还有一位大人出手相助……” 吕青此言,也就是请主家人出面说话了。 遇到这种不知品阶和地位的大人路中相遇,他一个奴仆是不好说话的,更何况这位大人还帮助他们剿灭山贼,此时该是主家出面,看是结交还是感谢。 苏无双听到此话,顿了顿道: “你告诉那位大人,车中还有女眷,怕是不好轻易相见,请他报出府邸,日后信国公府定当上门道谢。” 吕青点了点头,正要去告诉那位马上的大人,那人却突然出声。 “是……苏……夫人吗?” 声音温润低沉,尾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吕青愣住了,这人好像是听到了马车中的夫人的回话,认出了苏无双,好像是……相熟的人啊。 吕青不说话了,夫人也一定听到了马上男子的声音,就看夫人如何回话了。 苏无双仔细听着这声音,把自己认识的男子都比对了个遍,还是找不出来是谁。 索性,她挪到了车窗边,抬起左手,伸出食指,将车帘挑开了一个缝隙,眼睛望向车外。 眼前出现一个身骑白马的儒将。 只见那人身穿一袭月白长袍,腰间束着玄色玉带,宛如流云过水,显得俊美而英挺。他端坐于马背之上,马儿矫健有力,马的前肢随着那人挽住缰绳而踢踏,那人丝毫不乱,一人一马仿佛融为一体。 阳光斜洒在他的侧脸上,映出分明的轮廓,眼眸深邃而温润,盯着苏无双的眸子仿佛能溺死人。 才看了不过两息,苏无双就收回了手,苏茹玉看到母亲收回了手,心觉好奇,便凑过去问母亲。 “母亲,那人你认识吗?” 只见苏无双思量半晌,随后对着女儿疑惑的脸,肯定地道: “不认识,我从来没见过!” 第120章 红尘情线 “不认识,我从来没见过!” 听着马车内苏无双的话,林海月的心骤然冰凉。 吕青听到了自家主子的回话,心里也有了底,他转向马上的男子,对着他道: “大人,我家夫人的话,您刚刚也听到了,我家主家是信国公府上的……” “不用了。”林海月出言打断了吕青的话。 吕青有些怔愣,只听见那男子接着道: “不用谢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那男子说完,便带着随从驱马走了。 苏无双听着那远去的马蹄声,也并没有多在意,开口吩咐车夫道: “赶紧往前走,不要在这里停留太久了。” 车夫听到主人吩咐,赶紧驱起了马车,马车隆隆的向前行进去了。 没过多时,苏无双遭遇山贼的地方,刚刚远去的那队人马却又赶了回来。 林海月的副官看自家将军看着车辙印记眼睛都不眨,不由得出声问道: “将军,你又回来干嘛啊?人家都……” 林海月听到副官的后半句话,微微皱眉瞪了他一眼,副官连忙咽下下半句话。 林海月道: “她一个女子出行,带的人还是太少了,左右京城也就在眼前了,将她安全护送到地方再回去……” 于是一行人又跟在了苏无双的马车队身后。 …… 马车不快不慢的行进在竹林中,苏无双怀中的曼曼揉了揉眼睛,又翻了个身。 苏茹玉见到小妹这副憨态,忍不住伸手将曼曼从苏无双怀中抱了起来。 苏无双护着曼曼的小屁股,将曼曼送到了二女儿手中,顺便又捏了捏自己的手臂,这小妮子,可是越来越沉了! 苏茹玉看着母亲的疲态,忍不住出声道: “母亲,你也休息一会,路程还有一会呢!” 苏无双点点头,靠着侧边的软垫,眼睛就闭了起来,苏茹玉又起身给母亲盖上了羊毛毯,接着才看向怀中的曼曼。 苏茹玉将自家小妹举了起来,嘴巴凑到了曼曼的耳边,对着曼曼轻声道: “别装睡了!我看见你睁眼啦!” 曼曼听到自家二姐的气音,小手捂住了耳朵,她瞪着黑亮的眼睛,有些不满地望向了自家二姐。 苏茹玉看到小妹被整到,嘴角勾起小小的笑意。 她接着面向小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悄悄地说: “我看到你偷偷睁眼看那个窗外的人了!怎么样,是好人还是坏人?” 曼曼嘟起小嘴,表示不满二姐的整蛊,拒绝透露信息。 苏茹玉之前就从曼曼的只言片语中猜出了一些事情,比如大姐和她送给曼曼的小玩意,增长了曼曼的能力,曼曼现在还是可以看见每个人的未来祸福,与自己家人有关的不好说,不过好人坏人这个还是可以提示一下的。 苏茹玉看着曼曼不配合的样子,又起了逗弄的心思,她抬起双手,接着就开始揉曼曼的小脸。 “唔…唔…唔唔唔……” 曼曼的小脸一会被扯成长条,一会又被揉成包子,鼻涕都快揉出来了。 【我说!我说!】 苏茹玉听到自家小妹软糯的心声,终于是住了手。 她拿出帕子擦去曼曼被揉出来的鼻涕,又顺了顺曼曼的头发,接着手一摊,意思就是,说呗! 曼曼摸着自己的小肉脸蛋,看着自家二姐期许的眼神,最终发出心声道。 【不行,我还是不能说。】 苏茹玉听到这心声眯眼笑了笑,接着撸起袖子准备下一轮的蹂躏,曼曼看到自家二姐这副模样,赶忙抬起了小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接着急忙发出心声道。 【哎呀!我不说是有原因的!】 苏茹玉听到曼曼这样说,也停下了手,眼神示意自家小妹继续说下去。 曼曼接着道出心声。 【我每次看到不好的事情,都会用心声说出来,外祖父母和母亲他们能够听到我的心声,就能凭借我的心声改变事情走向,转危为安对不对?】 苏茹玉点点头,示意曼曼继续说。 【可是我之前却发现了个怪事……】 曼曼接着和自家二姐诉说,上次去祁安县主家中,遇见祁安县主的胖女儿和小厮的故事。 【我能看到那两人日后会私奔,说明他们还是有夫妻情缘,我用心声和娘亲说明此事后,娘亲就用计挑破了此事。 娘亲挑破此事之后,我以为那两人的夫妻缘分就会尽了,却没想到,那两人的缘分反而更加紧密了!】 苏茹玉皱了眉头,低声在曼曼耳边说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泄露了心声,娘亲改变了未来,但是却并没有斩断那两人的情缘,那两人的情缘反而还紧密了?” 曼曼点了点脑袋,脸上的肉跟着一颤一颤的。 “所以……” 【这件事情说明,情缘这件事与平常的事不同,有的时候改变轨迹却会适得其反!】 苏茹玉听到曼曼的这心声又摸起了下巴轻声道: “可是我之前不是听说,母亲斩断了大姐与那穷酸秀才的情缘吗?这难道不算改变轨迹?这个怎么能行?” 曼曼听到这话,也鼓起了小脸沉思,沉思半晌,她接着发出心声。 【不一样的,祁安县主女儿的情缘与大姐与那穷酸秀才的情缘不一样,祁安县主女儿的情缘是红尘情线,大姐与那穷酸秀才的是姻缘线,婚姻不过是形式,事在人为,姻缘线好断,红尘情线不好断……】 曼曼说着心声,声音却越来越小,因为自家二姐在笑眯眯地盯着她。 苏茹玉轻轻捏起小妹的耳朵,轻声道: “好啊你,为了不告诉我消息,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还红尘情线……你个臭小妹……” 苏茹玉捏着捏着,突然又发觉不对劲,她口中轻喃。 “红尘情线……那你的意思是……” 曼曼看到自家二姐这副模样眼神立刻移向别处。 【我可什么都没说……】 苏茹玉看到自家小妹的神情,心中又笃定了几分,她轻轻说出心中的猜测。 “你的意思是……娘亲和刚刚男子会……” 苏茹玉轻轻捂住了嘴。 第121章 所谓情爱 苏茹玉看到娘亲的眉头皱了皱,唯恐将娘亲惊醒,连忙捂住了嘴。 曼曼嘟着小嘴扬起头,发出心声。 【我可啥都没说,二姐你可别瞎猜!】 苏茹玉伸手拿起放在软垫上的团扇,对着自己和怀中的小妹扇了扇送风,她一手揽着小妹,一边往后靠到了软垫上。 曼曼感受到二姐扇的风轻轻拂过脸颊,体内的燥热也渐渐消退,她在二姐怀中换了一个姿势。 换了个姿势正好可以看到二姐的脸,曼曼就看着二姐眼神定在一处,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奇怪,刚刚还威胁她说出心声,现在倒是安静了。 不管了…… 感受着二姐扇的微风,曼曼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苏茹玉一边打着团扇,一边陷入了思考。 情爱……她实在不明白…… 小的时候,她读书,偶尔也会看到一些禁书,比如《西厢记》、《牡丹亭》什么的,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拨动了人的心弦,让人至死追随。 长大后会听到一些有关情爱的诗歌,比如说《关雎》、《蒹葭》,她搞不懂,究竟是什么魔力,让人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她与父母亲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多,更多的时候是看到父母亲相敬如宾,外面的人说他们是恩爱有加,那就是恩爱吗? 再后来,她知道了父亲的所作所为,心中才稍稍顿悟,哦,或许那不是恩爱,只是欺骗的假象。 可这样一来,她就更不清楚了,什么是情爱?这东西到底有什么魔力? 今日听到小妹说的,什么姻缘线和红尘情线,她可以隐隐感受出其中的差别,但具体的还是有些模糊。 她凡事都要刨根问底,想个明白,独独这件事情她总是疑惑,不管是在书本上,还是在现实中,她总也找不出解答。 对于母亲可能和其他人生情缘这件事,苏茹玉的心里倒没什么感觉,她身为女儿是管不了母亲的事的,她也相信母亲可以处理好自己的事。 苏茹玉最终还是丢了扇子。 想这么多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当然是不想了,还是安心地等马车到地方,苏茹玉靠着软枕又睡过去了。 …… 马车缓缓停下,车夫轻叩车门说道: “夫人,蓬岳阁到了。” “好。” 回答完车夫后,苏无双与苏茹玉整理好衣衫,带着曼曼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几人就望见了掩映在山林中的蓬岳阁。 蓬岳阁红柱为骨,黄瓦为衣,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得熠熠生辉,天空几只青雀飞过,更为蓬岳阁添上了几分灵动缥缈。 “好了,我们该登阁了!”苏无双抱着曼曼笑眯眯地道。 几人拾级而上,林间的微风为几人吹散了疲惫。 不多时,几人就到了蓬岳阁前。 苏无双与蓬岳阁的驻官打过招呼后,便带着曼曼和一众仆从去往了放经书的楼层。 苏茹玉则带着自己的两个婢女和一个侍从,赶往了藏有《南湖秋月图》的三楼。 “呀,还多了不少藏书呢!” 到了三楼,苏茹玉看着眼前一排排的书架有些欣喜。 苏茹玉抽出一本没看过的书,正准备细细品读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嘲讽。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苏二小姐,品行不端的一个人,居然还妄想嫁入荀氏,真是……不怕人笑话!” 苏茹玉侧过身子看向发声的人,原来是宁安郡主的女儿、沈明珠的小跟班,毛灵铃。 今日的毛灵铃穿着一件粉色的襦裙,裙摆上绣着蝶戏牡丹,还戴了精致华贵的首饰珠宝,配合着阳光,简直让人闪瞎了眼。 苏茹玉眯了眯眼,希望能过滤掉那反射出来的刺目的阳光,她接着开口道: “我之前的话,毛姑娘是没听进去啊!” 毛灵铃听了苏茹玉的话轻轻冷哼了一声道: “我问过寺中的道长了,根本没有你说的那回事,你分明就是诓我的!” 苏茹玉听到此言笑了笑,将手中的书又放了回去,没有再多言。 毛灵玲自觉压了苏茹玉一头,接着又开始得意起来。 “哼,你别想打岔,我今日来是来与你说,你不要想着痴心妄想嫁入荀氏,你根本就不够格! 若要说嫁给荀公子,那也只有……” “毛姑娘!” 苏茹玉突然出声。 毛灵玲一愣,“你什么意思?” 苏茹玉摇摇头道: “我的意思是毛姑娘,我觉得只有你够格嫁入荀氏,你与荀公子甚是匹配。” 毛灵玲被苏茹玉堵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憋出了一句。 “咳……算你识相!” 苏茹玉看着有些不自在的毛灵铃,假装皱起了眉头,她捻了捻指尖。接着又望向毛灵铃道: “不过,说实在的,就算宁安郡主家玉荀氏门当户对,毛姑娘你……” 苏茹玉妙目移向毛灵铃,眼角带着笑意,毛灵玲望着苏茹玉的眼神,有些不敢与她对视,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别处。 “……心仪荀公子……” 苏茹玉后面的话一出来,毛灵铃登时就红了脸蛋。 苏茹玉看着毛灵铃羞红了脸,不由得感到好笑,她目光移向别处,继续说出下面的话。 “……这婚事也着实不好成……” 毛灵铃望着苏茹玉有些严肃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她心中的确是喜欢荀昭的,不仅是因为荀昭才俊两全、能力出众,还因为自己的母亲宁安郡主早就看中了荀氏长公子,选定他作为自己的夫婿。 母亲之前就同她说过,若要男子做她夫君,必定只能是荀昭,所以她才一直默默注意荀氏长公子,不知不觉就芳心暗许。 今日听到苏茹玉这番话,她不由得有些揪心,可是看着面前的苏茹玉,她又有些拉不下脸面来问。 “咳咳……” 踌躇半晌,毛灵铃最终开口问道: “所以……你知道是什么妨害了我和荀氏长公子的姻缘吗?” 第122章 毛灵玲 苏茹玉看着毛灵铃扭捏不自在的样子,心中再次腾起古怪。 所以荀昭到底使了什么计谋,才让宁安郡主的女儿毛大小姐对他情根深种啊? 苏茹玉闭了闭眼睛,清除掉脑中想要探究情爱为何物的想法。 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咳咳……要知道这个,首先我想问问毛姑娘……你是怎么知道我今日会来蓬岳阁的?” 今日毛灵铃一上来就嘲讽她,其实她心中并不在意,就算毛灵玲轻视她了,这事她待会再和毛灵铃计较。 苏茹玉在意的是刚刚毛灵铃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一个信息。 毛灵玲刚刚说,她今日来…… 毛灵玲是特意来的,特意来蹲她的…… 而她和母亲昨日,从定下来蓬岳阁,到收拾行李、整顿马车来蓬岳阁,也不过一天的功夫。 这毛灵铃是怎么知道的消息的? 而且比她们还快? 苏茹玉的眸子冷了下来,秀林别苑怕是有内奸啊! 听了苏茹玉的话,毛灵玲却挑了挑眉毛,她再次恢复了骄矜和高傲道: “你不用说,我也不愿意听……” 毛灵铃说完了狠话,便想扭头走开,毕竟今日也是想给苏茹玉一个教训而已,却没想到,苏茹玉却说道: “荀氏长公子志洁行芳,是逸群之才,看中他,想让他做女婿的,可不止宁安郡主一人,宫中的邹贵妃,还想让荀公子尚公主呢!你要争,又能争得过长乐公主吗?” 原来荀氏威望深重,权势鼎盛,不仅是宁安郡主,就连宫里的娘娘也动了心思。 若要争,宁安郡主对邹贵妃,长乐公主对毛灵铃,她又怎么能争得过? 毛灵玲顿住了步子,她又踌躇起来。 她只是自小知道自己母亲属意荀氏长公子,自己日后定能如愿,却没想到,这婚事并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在一旁可且有人虎视眈眈呢! 她养在深闺,从小不是家中便是学宫之中,这些消息,她是一概不知,如今听到这样的消息,纵使心大如毛灵铃,也忍不住思索起来。 思索半晌,毛灵铃又没骨气的转回脚步,姿态也软了下来,她对着苏茹玉问道: “咳咳,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消息?” 苏茹玉看毛灵玲转身回来,嘴角浮起笑容,她道: “人交往都是互惠互利的,我也有不知道的消息,刚刚我说了我知道的消息,现在,该说你知道的消息了。” 毛灵铃听到这话,刚要开口,苏茹玉却突然竖起一根手指道: “我想知道的那种消息……” 毛灵铃撅了撅嘴,继续道: “今日你会来蓬岳阁的消息,是你的庶兄……也就是叶宴石告诉我的……” 苏茹玉趁着毛灵铃停顿的间隙,出言提醒道: “他现在已经不是我的庶兄了,我的母亲和我们姐妹几个都与叶家签了断亲书,叶家族谱上也没有我们几个的名字…… 日后可不要再说错……” 毛灵铃看着苏茹玉略显幽深的眼睛,撇了撇嘴,继续道: “是叶家叶宴石告诉我的,昨日,我在湘湖周边游学散心,叶宴石突然叫住我说有事与我说,后来他就与我说了……” 毛灵铃听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苏茹玉,最终还是没将后半句话说出口,她接着道: “反正,今日你来蓬岳阁的消息,是后来来了个叶宴石的小厮,他告诉叶宴石,叶宴石又告诉我的。” 毛灵铃说完,眼睛又看向苏茹玉道: “怎么样,我说完了!现在该你了!” 苏茹玉听了毛灵铃的话,垂眸沉思,苏茹玉想着事情,这边毛灵铃催促不止,苏茹玉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 “你是想问,怎样才能保证你顺利地嫁入荀家?” 听到苏茹玉说的这么直白,毛灵铃噎了一下,脸上又悄悄的浮起红晕。 她抬起手不自然的捋了捋头发,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苏茹玉看到毛灵铃这副样子,浅笑着道: “你要知道,荀氏一族礼教甚严,族中长幼尊卑极其严格,荀氏长公子的婚事的决定权,也不在荀昭他自己手中,而是在荀氏的长老、荀昭的父亲,荀阁老手中。 若你想嫁给荀昭,得先过了荀阁老这关。” 苏茹玉说完笑了笑,眼神又看向毛灵铃身上华美绚烂的衣衫。 “荀氏族规前几条,就有族中女子不可招摇鲜亮,易生是非,易惹祸端这条。 毛姑娘,可是你总爱穿鲜亮颜色的衣服……这……” 毛灵铃突然浑身一震。 苏茹玉摇摇头继续道: “按说你穿这鲜亮衣服也没关系,那荀阁老又看不见,可是若你招摇的名声就此传了出去,怕是荀阁老就要将你从荀昭之妻的候选人名单上划下去了!” 毛灵铃听完苏茹玉说的话,突然感觉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她感觉那粉的蝴蝶,那月黄的牡丹,都摇摆起来了,摇摆得她身上痒痒! “咳咳……你……你说的有道理,我有事,就先走了!” 毛灵铃说完,就飞快地带着侍女下楼换衣服了,行到楼梯处还差点绊了一跤,看得苏茹玉嘴角勾起笑意。 其实毛灵铃人其实非常单纯,心里大概只能想着一件事,一件事全部占满她的心了,她就什么其他的事都做不了了。 当初毛灵铃跟在沈明珠的身后,是想高人一等这一件事,如今不顾形象地飞奔下楼,心里大概也只想着换衣服这一件事了。 今日苏茹玉用荀氏族规整治毛灵玲,也不光是出刚刚毛灵铃出言不逊的一口恶气。 她是想着,荀昭那人似乎是有些盯上了她苏茹玉,若她再抛个人过去扰乱荀昭的眼线,想来应该能对她有利几分。 毛灵玲人心不坏,只是有些单纯无脑,苏茹玉将她推出去,却没有什么负担。 是因为,苏茹玉有个奇怪的感觉。 从小妹的预言来看,荀昭似乎是个居心叵测、心狠手辣之人,可她苏茹玉与荀昭以及荀昭妹妹几次相交来看,这两人似乎又不是作出那等恶事的人。 反正不管未来如何,现在的荀昭和荀淳熙一看就是俩白兔子,所以苏茹玉将毛灵铃推出去,心中也没有愧疚。 如今剩下的事,就是要处置那秀林别苑之中的内奸了…… 第123章 天算子 据毛灵铃将讲的来看,这内奸一事似乎是与叶宴石有关? 苏茹玉对叶宴石并不太熟稔,虽然叶宴石当了她十几年的哥哥,但是这个哥哥就如同不存在一样。 叶宴石为人又自私虚伪,当面笑吟吟,背后捅刀子这人也不是干不出来。 这事还是同母亲说一说比较好,秀林别苑的丫鬟仆人的卖身契大都由母亲拿捏着,让母亲出手,想必会解决得更为完美利落。 苏茹玉打定了主意,开始安心欣赏起来那幅《南湖秋月图》。 苏茹玉眼前的这幅《南湖秋月图》,用笔并不十分精巧,但却总能给人一种宁静而深远的意味,望着画面上的那轮明月,仿佛自己也被带入几百年前的秋夜,明月照得大地如同白昼,但却比白日更加温和清凉。 看着那画中泛起微微涟漪的湖面,似乎那微风透过了画面吹到了真实世界中,让人不知不觉的就静下心来。 苏茹玉正看得入神,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那手的手指很长,手也显得苍白,手虚虚地点在了画面中那楼阁中的小人上。 苏茹玉感到好奇,便稍稍侧头看向了来人。 来人是一位面相三十岁左右的女子,穿着普通的常服,她身材高挑,腰身纤细,面容清丽,尖尖的下颌,薄薄的嘴唇,眉宇间蕴着微微寒气,眼神也似乎有些刻薄。 其实这个女子长得并不差,只是眼神中的冰冷让她少了不少女人的柔美妩媚。 那女子见苏茹玉转过头来,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她后退一步说道: “有些冒犯了,只是看小友看得认真,忍不住想与你探讨一二。” 说到这,那女子顿了顿,她看向苏茹玉,眼神清亮。 “你也喜欢这幅《南湖秋月图》?” 苏茹玉看对方是长辈,又端庄有礼,便说道: “的确,我今日来此就是为了这幅图,这幅图的作者李宽虽然笔法不甚熟练,但是画出来意境的极好,每每看之,犹如置身于南湖秋夜,令人心旷神怡。” 苏茹玉说完,那女子的眸色却冷了下来,她微微叹了一口气道: “小友的感知极为细腻,这幅画的确颇得秋夜之神韵,可是你有一个地方说错了。” 苏茹玉听完女子的话,心生疑惑,不由得道: “请赐教。” 那女子接着说道: “这幅画的作者不是李宽。” 苏茹玉思考了一会,接着道: “这幅《南湖秋月图》是晋朝闲散王爷李宽在他的别苑所画,这里还盖着他的得我心印呢,怎么不是李宽画的呢?” 那女子看到苏茹玉争辩的模样,嘴角勾起笑意,接着道: “李宽早些年多画一些骏马、鱼虾,甚少画山水画,到中年也只得了这么一幅山水画作品,笔风与之前的却大相径庭,他画马,是潇洒豪放,画虾,是灵动机巧。 这幅《南湖秋月图》却是空灵缥缈中透着细腻绵柔……” 听到那女子如此说,苏茹玉也忍不住沉思起来,这一想的确如此,早年的李宽以画动物出名,人到中年,却又出了这么一幅《南湖秋月图》,笔法细腻轻柔,甚至被人怀疑是代笔。 “这这上面题的事的确是李宽的笔迹没错!” 苏茹玉指着那首笔迹潇洒的诗争辩道。 那女子点点头道: “的确,这首诗的确是李宽写的,没错,但是这幅画,却并不是李宽画的。” 女子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眼神又望向苏茹玉,看着苏茹玉求知的眼神,她的眼角不由得柔和了半分,继续道: “这幅画的作者,是李宽的侍妾月容。” 苏茹玉听了女子的话,微微惊讶,刚想开口反驳,却又不由得沉思。 李宽中后期的画作也多以山水和走兽为主,画风却是愈发的自在潇洒,与这幅《南湖秋月图》比起来,的确是大相径庭。 女子见苏茹玉沉思,并没有打扰她,而是在画上寻摸着什么,等到苏茹玉眼神清亮,去看女子寻找的东西时,女子开口道: “月容是良家侍妾,才情颇深,尤善丹青,这幅画,就是她与李宽在秋山别苑时,她画的。” 说着,女子指向画中一处树叶茂盛繁杂的地方道: “她画的每幅画,她其实都留了记号,你看这树叶缝隙里,是不是藏着一个‘容’字?” 苏茹玉随着女子的手指去看,果然在层层叠叠的墨色枝叶中,挤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容”字。 到这里,苏茹玉算是完全相信了女子说的话。 苏茹玉对这种书画之事其实并不特别上心,顶多是在作画的时候回味一下画家的笔法,感慨一下画家技艺的精湛,今日却没想到,这幅画背后还隐藏着这样的真相。 这幅画被署上李宽而不是月容的名字,当然是因为女子向来比男子要柔弱,要低贱,应该好好的藏于室内,不应该出来招摇。 若画坛的文人雅士知道了,这幅画的作者是女子,李宽及那月容的名誉会受损,别人会说李宽管不好自己的侍妾,会说那侍妾玷污绘画。 但实际上更深层次的原因大概会是生气,区区一个女子,居然能画出这样的画。 不屑,不忿,不甘,接着就是怨怼和酸言酸语。 那李宽或许是沽名钓誉,又或许是懒得惹上这些麻烦,又或许是那名叫月容的女子并不愿意出世,所以,这幅名画的作者变成了李宽,名正言顺,堂而皇之。 苏茹玉眼眸低垂,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她意识到那名女子还在她身边,她不由得转身行礼道: “小女子愚昧无知,荒谬不堪,多谢女公子为我解惑。” 女子摆摆手道: “无事的,知道这事的人本就不多,你愿意听我说,已经很好了。” 苏茹玉望着女子清丽出尘的面孔,突然发觉这人堪为人师啊,她不由得出声问道: “女公子,这是教诲之事,不知可否告知我姓名?” 只见那女子莞尔一笑道: “名字就算了,不过我那些同僚给我取了个诨名,我听着倒有趣,如今我可以告诉你这个。” 说完那女子顿了顿,接着道: “他们叫我‘天算子’。” 第124章 我配得 苏茹玉听到此言不由得讶异非常,她知道天算子这个人。 他的名声是从钦天监传出来的,说是通幽洞微,神机妙算,颇得皇帝的宠幸,甚至后宫之中,也有不少人来找他算天象地理之类的,据说颇为灵道。 而如今,这人却告诉她苏茹玉,这个“他”应该是“她”? 大虞虽说也有女子做官的先例,那也大都是宫中的女使,更高等级的,是宫里娘娘们手头得用的娘子们什么的。 苏茹玉可从来没听说过,这朝堂之中居然也有女子做官,还有了“天算子”这样的名声。 她不由得好奇的出声问道: “请问,女公子的本家是……” 天算子听到苏茹玉的问话,眼眸微微暗沉,她道: “本家有什么好探究的?人来此世独身一人,去时孤单一个,有哪个本家人能陪着吗?” 苏茹玉听得此言微微垂下了眸子,既然这女子这样说,那么她当上钦天监的属官,大概率靠的不是本家,而是自身的本事了…… 天算子说到本家时,语气有些生冷。 苏茹玉与这位天算子说话说到这里,苏茹玉去探究这女子的本家,其实算是无礼了,苏茹玉也没有太在意这些。 只不过苏茹玉好奇,一个女子究竟有什么本事,能上全是男子的朝堂,还搏出“天算子”这样的名声的呢? 她不由得出言道: “据我所知,如今世上有‘天算子’这个名头的,只有钦天监新晋的一名属官,不知……” 天算子见苏茹玉问出这话,唇角不由得勾起微笑,她道: “没错,就是我。” 苏茹玉见女子回答得坦然,忍不住得寸进尺的道: “我不明白,为何独独是您……独独是您有这个名头?” 是因为她是个女的? 钦天监中的属官说是勘星观相,实际上是各司其职,能自由发挥的空间其实并不多。 苏茹玉不明白的是,天算子就是一个新晋的属官,就算眼前人天赋异禀,能力超群,也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就积累起这么大的声势啊? 难不成是因为她是一个女子? 是因为这位女子外貌妍丽,姿态独特,所以得了钦天监长官的青睐? 苏茹玉知道她这样猜想有些低劣恶毒,但是这是最普通不过的,每个人都会想到的理由了。 天算子望着苏茹玉清亮的眼睛,眼神却变得冰冷,声音也变得冷漠,她道: “是因为我是个女的。” 还没等苏茹玉反应过来,只听见天算子接着道: “因为我是个女子,他们看不惯我一个女子能够入仕为官,所以造出这样的声势,把我捧得高高的,因为捧得越高,摔得才能越重。” 天算子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她接着道: “可惜,我倒觉得他们说的都对,我本就能算天文晓地理,通幽洞微,我当得天算子这个名头!” 苏茹玉被这一番话所震慑,愣在了原地,天算子淡淡看了苏茹玉一眼,接着便转身离开了。 独留苏茹玉在那里静默沉思。 苏茹玉的脑中好像被打开了一个口子,许多新鲜、在世人看来大逆不道的想法不断的冒出,渐渐充满了她整个思维。 苏茹玉在那幅《南湖秋月图》前站了许久,直到母亲苏无双轻拍她的肩膀,她才回过神来。 苏无双看着女儿呆愣的样子,突觉得有几分好笑,她出声问道: “怎么,这幅图这么好看吗?” 苏茹玉听到母亲的问话,眼神看向那幅图,不由得喃喃出声道: “是我之师也。” 苏无双有些没听清,问道: “什么?” 苏茹玉笑道: “没什么,母亲,我来和你说,这幅画的画师,是个女子呢……” …… 苏无双与两个女儿一起,将蓬岳阁上下都游览了一遍,还领略了一番蓬岳阁顶的风光,苏无双看着壮阔山色,笑着问女儿为何不作诗。 苏茹玉却说,她现在思绪还乱着,怕是做不出自己满意的诗。 苏无双自然不强求。 苏无双看着大虞朝的大好河山,自己前些日子的纠结和悲怆也渐渐随着清风消散。 儿女都有他们自己的路,有时候纠结过多反而失了真心,不如顺其自然,若女儿们日后有什么疑惑和伤难,自己再去一一化解,想必也不会太迟。 苏无双与两个女儿游览完了蓬岳阁,在回去的路上,苏茹玉又与母亲说了,这次出行的计划被泄露的事。 摇摇晃晃的马车中,苏无双听二女儿的话听得眉头紧皱。 “你说那个叶宴石在秀林别苑中安插了人手,泄露了我们这次出游计划?” 苏茹玉点点头道: “是的,是听我的同窗说的,我那同窗说那叶宴石是在昨天傍晚得知我们的出游消息,然后告诉我那同窗的。” 苏无双听完女儿的话低头沉思。 “我们昨日一早就定了游蓬岳阁的事,还忙忙乱乱的准备行李,准备了一整天,那叶宴石的线人却是傍晚才得知消息传递出去……” 苏茹玉道: “或许是秀林别苑外院之中的人,也有可能是内院的人,单纯传递消息不及时。” 苏无双点点头道: “的确,现在最要紧的还是确定范围,要从之前叶家调来的奴仆之中查。” 苏无双与二女儿商量着事情,苏无双怀中的曼曼却突然醒来,她嘟囔着心声道。 【为什么不问问我呀,我知道呀!】 苏无双听到曼曼的心声,嘴角牵起温柔的笑意。 她如何不知道曼曼有偷窥人心的神通,用来查谁是内奸最合适不过。可是经历上次曼曼的神力消退一事后,苏无双意识到,并不能凡事都依靠她这个小女儿的神力。 若是曼曼的神力一直在还好,可是现在已知曼曼的神力可能消退,还是凡事依赖,若日后有一日曼曼的神力再消退,曼曼变成了个普通小女孩,而摆在面前的又是各式各样的难题,那她又该怎么应付? 第125章 兰花草 凡事总是要防患于未然,不能总把希望寄托在这种鬼神之事上。 最要紧的,还是自身的能力和手段。 苏无双摸了摸曼曼的脑袋,在她耳边轻声道: “这样好了,我去筛查有嫌疑的人,我选好之后,让曼曼来看我选对了没有,如何?” 曼曼听完母亲的话,开心地拍起了小手。 【好呀!好呀!玩游戏咯!】 苏无双宠溺地贴了贴小女儿。 苏无双几人是晚上到的秀林别苑,在车上颠簸了那么久,几人都困乏了,于是就都先去歇息了。 第二日一早,苏无双起了个大早,将秀林别苑的仆人召集了起来,让桂嬷嬷好一顿挑拣,揪出了几个好吃懒做的蛀虫。 接着,又拿起卖身契细细的比对回忆,将两个人拉出来罚着跪了。 苏无双筛查出了人,又叫醒了小女儿。 曼曼起床,揉了揉眼睛,睁眼一看就拍手笑了起来。 【母亲真厉害!正是这两个人呢!】 苏无双听到自己找对了人,不由得浅笑,接着又让桂嬷嬷找人牙子来,把这两人发卖了出去,秀林别苑之中恢复了安定祥和。 这天苏无双和小女儿吃完午饭,在秀林别苑中走着消食的苏无双又想起了那叶宴石。 这人打听她和女儿的出行有什么目的呢? 安插在这人身边的探子,暂时还没有探查出什么消息来。 苏无双想着,叶宴石作为诱捕柳姨娘天然的诱饵,还是不能轻易打发了,但是惩戒一番,还是可以的。 苏无双这样想着,叫来了自己的侍从,与侍从耳语了一番。 …… 朝露学宫,朝阳宫。 叶宴石上次在湘湖边上布的那局,花掉了叶宴石的大半身家。 兜里没钱的叶宴石,特地在晚饭时分,来到朝阳宫底下的兰湖散步,他准备等学子们都去吃晚饭的时候,再偷偷进入学子们的寝间,看看能不能捞一些值钱的东西。 虽说是“君子修道立德,不为穷困而改节”,但是在叶宴石看来,体面比失德失节更重要,在这朝露宫中,若是丢了体面,那可真是连人也不如。 叶宴石所说的体面,自然是吃饭排场,穿衣用钱这方面的。 他感觉他只有面上光鲜亮丽,别人才会看得起他。 所以叶宴石宁可丢掉君子气节,也要维持住光鲜体面。 “都怪那叶茹玉不识好歹、不知高低,要去,就乖乖听学宫的吩咐去湘湖呗,还去什么蓬岳阁,害得我好好的计划落空!” 叶宴石一边在兰湖边走着,一边低声暗骂,若有学子过来,他立马就会换上一副恭敬谦和的脸色。 等学子走过去,叶宴石的脸色又转变成了冷漠怨毒。 “过半月就有学宫院庆,这事,你叶茹玉不想来也只能来!看到时候你还怎么逃脱!” 叶宴石说着用脚踢了一下兰湖边的兰草,踢完又觉得不解气,用脚在那兰花上碾了又碾。 “哼哼……就像草芥一般……活该被我碾在脚……” “我去你大爷的!” 叶宴石的“下”字还没说完,就被人在背后狠踹了一脚。 “噗通!” 踹叶宴石那人的脚劲过大,叶宴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噗通一声落入湖中。 “救……救……命啊……救命啊……” 刚落入水的叶宴石在猛喝了一大口水后,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踹入了水中,开始大声的呼喊起救命来。 兰湖周边的学子见状,纷纷围了过来,有其他的贵公子,预备叫自己的小厮下去救人,有几个忠厚志勇的,还准备自己下水去救。 岸上那将叶宴石踹下水的人看到想要行动的众人,粗声就喊了一句。 “我看谁敢救!” 众人回过头看,看到站在岸上的正是朝阳宫一霸——乔家二公子乔天川,众人纷纷止住了手脚。 只见穿着窄袖袍的乔天川抱胸站在岸边,他身材修长而结实,眉目清逸而俊朗,脸上着一抹不羁的笑。 有与乔天川熟悉的人,或是看不过去的人,围到了乔天川身边。 “你这是干什么呢,若是巡查的人看到了,你又要受罚了!” 乔天川挑了挑眉道: “他踩了我要送给我娘的花,我才踹的他,李兄,你可是知道我养活那兰草花了多大功夫的,如今被这小子一脚碾了,我踹他一脚……不过分?” 那位被乔天川称作是李兄的人掸了掸衣衫道: “呵,你别闹出人命就好!” 乔天川摆摆手,眼神重新变得凶狠冷硬,道: “我自有分寸!” 乔天川任凭叶宴石在兰湖中扑腾,直到看到叶宴石快没劲了,才遣人下去将他救了上来。 叶宴石一被救上来,就噗噗的往外吐水,乔天川等他吐完了水,揪着他的衣领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怒骂。 原来乔天川的母亲爱花,尤其爱清雅独绝的兰花,乔天川想着母亲寿辰将近,就想着送一棵好看又珍贵的拼色兰花给母亲。 乔天川托了许多人才弄到那拼色兰花的种子,可惜又不太会养,硬生生的养死了好几棵。 为了能在母亲寿辰之前成功种出拼色兰花,乔天川费了很多功夫,又是去找花农,又是去问花匠,这才得出了兰花要野生野长才能活下去的知识。 后来乔天川就将剩余的兰花种子洒在钟翠山的水涧,还有钟翠山下的兰湖旁边,眼见这兰湖这边有一朵越长越好,就要结出花苞了,结果却被这个不长眼的给踩了! 哦,不是踩了,是碾了! 乔天川想到叶宴石刚刚的举动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么喜欢碾是,来试试我碾你,怎么样,啊?” 乔天川说着就上脚,踩住了叶宴石的脸,上劲开始碾,乔天川脚底的叶宴石痛得嗷嗷叫。 苏无双派过来惩戒叶宴石的人,看到这个状况,有些目瞪口呆。 他听自家主母的命令,说是要给这叶宴石一个教训,他看见叶宴石在兰湖这边晃悠,就想着推他入水,等他快淹个半死的时候再将他捞起来。 现在倒好嘛!不用他出手了! 苏无双派来的人看到叶宴石被欺负得嗷嗷叫,心想这也算报复了?便想着走了算了,但走到半路又想起了自家夫人苏无双的手段,打了个寒颤,原路返回了。 他上前将叶宴石踹了一脚,边踹还便义愤填膺地说道: “就是这个人,偷了我家公子的钱!” 乔天川一听,更来劲了。 “好啊,你小子,还偷东西是,我今天不把你打个半死,我就不姓乔!” …… 第126章 算计 东宫,正殿。 东宫正殿坐着一溜的太子属官,太子纪廷云正与属官们议事。 正殿的侧边有一扇精美的花鸟屏风,苏成玉正在那里边坐着,听着太子与属官们商量事情。 苏成玉与太子成婚后已经半月了,前些日子太子是带她熟悉东宫后院的一应事物,觐见皇帝后宫高等嫔妃什么的,到了今日,居然把她带上了东宫正殿,让她坐在一旁听着属官议事,也不知道太子要做什么。 “众卿先议着,吾去喝口茶。” 纪廷云开口,打断了众人的喧闹,属官们听了太子的话,都行礼应和,接着开始下一轮的喧闹。 纪廷云看着属官们讨论得认真,慢慢踱步到了屏风旁。 纪廷云看着自家太子妃听属官们争论,听得认真,嘴角勾起了一抹小小的笑意。 他伸手轻轻敲了敲花鸟屏风,苏成玉听到声响回过了神来。 “太子殿下,怎么……” 纪廷云点了点头,接着手指指向了正殿左边一列第一个穿着红袍的官员,轻声道: “左边第一个是冯太保,是从小带着我强身锻体的太保,除了有些老眼昏花,没什么大的毛病,是可信任之人。” 纪廷云说完,又指向冯太保旁边两人,他道: “这两位是郭太保和马太保,是母后后来给我的人,面凶性软,是好拿捏之人。” 接着,纪廷云又一一介绍起其他的属官,还顺带和苏成玉提了一嘴这些属官的家族势力。 苏成玉用心铭记之时也明白了,太子这是介绍他的势力啊。 太子如今坐着东宫之位,还是有不少官员愿意追随,虽然不是像荀氏家族那样庞大而深厚的势力,但也不容小觑。 在这些势力之中,皇后的母家林家,是太子最大也是最忠实的依仗,林阁老是大虞朝文官领袖,许多文官都愿意追随拥戴,但也只限文官,像荀氏一族一样,每个领域都插一脚的,的确是不如。 纪廷云与自家太子妃介绍完自己的属官之后,回到了正殿大堂中,定下了今日议事的最后结果。 苏成玉透过屏风看着纪廷云一锤定音之后,属官们纷纷行礼告退。 等属官们都走完了,苏成玉也站了起来。 这时,太子纪廷云正好来到了苏成玉身边,两人于是并肩而行,两人身后跟着各自的婢女侍卫。 苏成玉思考着纪廷云刚刚说的属官信息,慢行半步,稍稍落在了太子身后一点。 她的确也应该落后太子一点,身为太子妃,是不能与太子并行的,该是温顺谦卑,靠后行走才对,所以苏成玉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纪廷云看到了苏成玉的举动,还以为她是脚步小,走不快,这才落下了,他稍微放缓了步子。 纪廷云放缓了步子,却发现苏成玉还是落后了一点,便知道她是故意的了。 太子纪廷云挥了挥手,他们身后的侍卫宫女就散了大半。 两人步入太子寝殿,宫女为两人备上了茶水。 纪廷云拿起茶水就小口啜饮,眼神瞟到身边,却看见自家太子妃端着茶杯不动,既不喝,也不放下。 纪廷云心中生奇,就轻敲了敲桌面,问道: “太子妃在想些什么呢?” 苏成玉听到太子的问话,放下了手中的茶水,她微微低头,表示听到了太子的问话,接着妙目看向太子,开口道: “今日太子告知妾身太子属官的为人和家族势力,妾身对太子的实力有了更为深刻的了解,接下来定能更好的辅佐太子。” 纪廷云听到苏成玉的话,骨节分明的手指抬起,点了两下桌子,并没有说话。 苏成玉继续道: “只是妾身还有一点疑惑。” 纪廷云微微仰头道: “你说。” 苏成玉道: “太子如今是韬光养晦、养精蓄锐之时,这才向世人隐瞒病体康复之事,只不过……” 苏成玉一边说着,一边又看向太子晶亮的眼睛。 “只不过妾身不知太子有没有想过,‘太子体弱,不堪大用’,这样的传言越传越广,不仅会让太子在民间的人心难聚,更会让朝堂中的官员心有芥蒂,变得不愿亲近太子啊!” 太子今日也是画着惨白的脸妆,抹着乌青的眼眶,今天早上还因为抹得太多,把苏成玉吓了一跳。 太子属官之中,除了有几个极得太子信任的人知道太子身体无恙一事外,其他人都不甚清楚,只知道太子在东宫的时候身体还好,一到外面就咳个不停。 苏成玉心中轻叹,其实她一早就察觉到了这个问题,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所以没有和太子说。 今日趁着太子和她介绍属官的时候,和太子说明,是表明她苏成玉还有信国公府对太子的一片赤胆忠心,也算还了太子这一番赤诚相待。 希望太子早日意识到这个问题,这样也不至于手下无可用之人,尽是这些歪瓜裂枣。 纪廷云听完苏成玉的话,嘴角勾起了一丝浅淡的笑意。 据他这些天的观察来看,他这个太子妃冰雪聪颖、蕙质兰心,的确不愧当初京中第一贤淑女子之名。 他在确定了苏成玉的品德之后的今日,又带她见了自己的属官,却没想到这女子居然如此敏锐,一下子就想到了关键点。 其实他手中还有隐藏着的筹码和人才,他只是没拿到明面上来与苏成玉说罢了。 而到如今…… 纪廷云抬眸看了一眼低垂着眸子的苏成玉,望着她娴静清丽的脸庞,长长的睫毛半掩着晶莹的眼眸,纪廷云的眼神不自觉的望向了别处。 第127章 盟友 盟友,这就是太子纪廷云对自家太子妃的定位。 不管是对于太子妃还是对于信国公府,太子都是如此定位的。 既然是盟友,自然要分享信息和资源,这也是太子今日与苏成玉介绍属官的原因。 太子当然记得在成婚当天对苏成玉的惊鸿一瞥,记得她的聪明知趣、俏美玲珑。 但也只是藏在心底罢了,他还没到可以肆意表达情感的时候,一切都不是时候。 太子纪廷云开口,声音清缓而低醇。 “太子妃敏锐, 吾也和你直说。 若说要笼络朝臣之心,也要看这人心值不值得笼络,若是人前共谋,背后放冷箭,那这人心不笼络也罢。 若说民心二字,则更无需多言,百姓们心里其实想的很简单,就是今天能不能吃饱饭,明天能不能赚到钱,谁当皇帝,他们根本就不在乎……” 纪廷云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只有纪廷云和苏成玉两个人才能听见。 最后这句话其实有些大逆不道,如今他的父皇还在位,身为太子却说出这样的话,若被有心人听去,在皇上跟前说了,最低也是个谋逆不轨,但是纪廷云就这样在苏成玉面前说了,苏成玉心中微微有些讶异。 苏成玉有些惊异地看向纪廷云,只见他眼眸微垂,眼中似有暗潮涌动,却只有一瞬,瞬息之后,纪廷云就恢复了常态,接着道: “吾手中也不止这些人,有些地方你接触不到,吾就没有同你说。” 纪廷云说完,目光看向了苏成玉。 苏成玉接着道: “太子思虑深远,臣妾明白了。” 纪廷云点点头,接着道: “还有一件事,吾要与你说,朝露学院的院庆就要到了,到时候你要与我一起去书院观礼。” 苏成玉点头道: “臣妾记下了。” 纪廷云嘴角牵起微笑,眼神中带着少许温柔。 “现在,太子妃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帮我打理好东宫,让吾没有后顾之忧。” 苏成玉听完此话,起身行了一礼,接着道: “臣妾定当尽心竭力。” 纪廷云看到苏成玉礼节周到的样子,身体顿了顿,手指轻捻,最终也没有多说什么,接着就离开了寝宫。 苏成玉接着叫来了东宫的食官,问了问太子近日的膳食情况,听到太子的胃口还不错,苏成玉微微点头。 和食官聊完后,苏成玉便要准备沐浴了。 苏成玉的陪嫁侍女,现在是东宫的一等女使溪南,为苏成玉卸下钗环。 之前苏成玉身边的侍妾是巧云和另一个侍女,在经历上次荷包诬蔑事件之后,苏成玉就慢慢不再重用巧云了,巧云虽然忠心但终究是有些沉不住气,苏成玉不好把她带到东宫里来。 苏成玉后来慢慢将她房中一个沉默寡言,冷静自持的侍女提到了身边,这就是苏成玉身边的溪南。 溪南虽然看着木讷不爱多言,但实际上心思敏锐,看事通透,做事也沉稳。 溪南将苏成玉发间的凤钗轻轻取下,放到了八宝盒中,溪南一边放钗环,一边轻声道: “主子……” 苏成玉抬眼看了溪南一眼,接着挥了挥手,让房间里剩余的侍女退了下去。 “主子,太子殿下还是没有和主子说起圆房的事,这样实在不好。” 溪南卸完了苏成玉头上的钗环,接着就站到了苏成玉的身边。 苏成玉见侍女说起此事,耳尖不由自主的有些羞红,但是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溪南为她担心此事,不无道理。 太子妃既然与太子成婚,最重要的职责并不是辅佐太子,而是养育子嗣,可是,太子直到现在也没有与她圆房。 溪南不知道缘由,但是苏成玉是知道的。 太子曾经在一个晚上和她说过此事。 太子的身体是薛神医治好的,治好太子的身体花了不少猛药奇药。 虽然太子现在是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但是用在太子身上的药里有一味奇药火毒草。 火毒草治疗寒毒,以毒攻毒有奇效,但是却火毒素却容易在体内堆积,不易拔除。 如今太子不与苏成玉圆房,是因为太子体内的火毒没有拔除干净。 为了避免影响到苏成玉,甚至于影响到他们两人日后的孩子,太子这才没有与苏成玉圆房。 当初新婚之夜没有圆房,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据薛神医说,若要同房,至少还得再祛毒半年。 正好苏成玉现在只想尽早熟悉东宫的事物,也并不想这么快生下孩子。 说到孩子,苏成玉想起了自家小妹,那个玉雪可爱的小婴儿。 有一阵子没有看到自家小妹了,还真是有点想她呢,也不知道妹妹和母亲她们过得如何了…… …… 秀林别苑。 曼曼正在床上坐着玩不倒翁,不倒翁被涂成了个白胖小娃娃的模样,在曼曼的手下躺倒后又立起。 “阿嚏!阿嚏!阿嚏!” 正玩得起劲的曼曼不留神打了三个大喷嚏,鼻涕都喷出来老长,挂在了嘴巴上。 曼曼愣了愣,心想,谁念叨她呢? 接着就开始吸溜鼻涕,她使劲的吸溜吸溜,奈何鼻涕喷得太长,实在是吸溜不回来。 就在曼曼差一点上手的时候,剑兰飞冲过来擦掉了曼曼脸上的鼻涕。 苏无双后脚也走进了房间。 “这是怎么回事?是着凉了?” 剑兰继续用干帕子擦了擦曼曼的脸蛋道: “夫人,是清鼻涕,想来是有些着凉。” 苏无双接着开始查找起小女儿的每日轨迹以及饮食,最后觉得罪魁祸首是晚上开窗的时间开久了。 剑兰有些苦恼的道: “可是小小姐晚上要听着虫鸣睡觉,不然就不睡,早上要听着鸟叫起床,要不然就不肯穿衣。” 苏无双看着曼曼笑得红扑扑的脸蛋,有些气闷,这事她是知道的,她的小女儿心声和她说过了,曼曼说过说是要顺应时节,吸收天地灵气才这样。 可是她之前为了吸收灵气,甚至爬去和二黑一起睡! 苏无双点了点曼曼的小鼻子,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地道: “要听虫鸣鸟叫也得给我上床盖被子睡,不准爬去和二黑一起睡!” 第128章 第一句话 苏无双知道她的小女儿不是一般人,有神通奇巧,但是这神通时灵时不灵的,都不知道能不能保护她自己。 还是要好好注意饮食起居等的细节,可不能让她的宝贝女儿有任何损伤! 苏无双一边想着要不要把那条狗移到外院,一边又叫侍女拿些热水和干帕子。 苏无双为小女儿擦拭后背和额头上的水汽,剑兰则在一旁见缝插针的喂水。 【不许把二黑移走,它是我的宝贝!】 似乎是探听到了母亲心中的想法,曼曼嘟起小嘴,不满地发出心声。 苏无双见心思被女儿说破,轻轻哼了一声道: “再不好好睡觉,就没有肉糜吃了!” 曼曼听到这话,张大了下巴。 啊?二黑可以走,肉不能没有! 曼曼双手双脚的攀上了苏无双,嘴里咿咿呀呀的反抗着。 “呀……嘞呀凉……凉……娘!” 听着曼曼最后一个音节出口,苏无双险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的小女儿好像会喊娘了! 苏无双惊喜地看着自家小女儿,接着就抱着曼曼又亲又蹭,恨不得再多亲上一亲。 她的小女儿,终于会喊娘了啊! 苏无双不由得喜极而泣。 她有好几个孩子,每个孩子刚开始说话喊娘的时候,她都是如此激动,谁能想象这个字后面沉甸甸的重量? 曼曼终于喊出了她人生第一句话,她也十分兴奋,这样的话,就有家人以外的人能懂她的意思了! 但她还高兴得没蹦跶两下,却看到母亲泪如雨下。 她伸手去接住了母亲的泪珠,在接住泪珠的一瞬间,曼曼心间滑过一丝冰凉。 “凉……” 曼曼忍不住抬起小手环住了母亲的胳膊。 苏无双一手圈着小女儿,一手接过剑兰递过来的帕子。 “唉……娘这是高兴!” 曼曼又抬起小脸蹭了蹭母亲。 过了一会,苏无双止住了眼泪,她将曼曼抱到腿上,继续教她说话。 “除了娘,还有……” 苏无双说到一半,却突然顿住了。 还有爹…… 寻常家中教幼子都是这样教的,一般是先教爹这个称呼,再教娘这个称呼。 但是她该如何教? 想起叶文镜对她,对孩子们做的那些事,苏无双闭了闭眼睛。 其实她知道曼曼聪明异常,不用教也懂得许多事情,这个称谓不用教,她也可以喊出来。 可是,她的孩子,的确是缺失了父亲。 她可以劝自己宽心一时,但是也会有更多事情提醒她这一事,反反复复,来来回回。 苏无双想着想着突然间生起气来,她到底为什么天天为这个发愁? 她自己有钱,有家,家人有爱,为什么却老想着没有个男人,男人是什么好东西吗,还非赶着去要? 苏无双看着自家小女儿晶莹的脸蛋,渐渐压下了心中的郁气,刚准备打起精神继续与小女儿玩闹,小女儿的手却突然摸上了她的脸。 “娘!肉!” 苏无双刚开始还没有听懂,不由得侧了脑袋。 “什么?” “娘!肉!” 曼曼再次奶声奶气的发出声音。 这回苏无双终于听懂了,同时也明白过来,原来曼曼说的是刚刚她不让曼曼吃肉糜一事。 剑兰在一旁听得瞪大了眼睛,她也听懂了小小姐的话,理解了她的意思,这样看来小小姐真是好聪明啊! 不仅理解了夫人的话,还作出了回应和反抗,寻常十个月的小婴儿可没有这样的能力,难不成她家小小姐是天纵奇才? 苏无双笑着捏了捏曼曼的小脸蛋道: “我家曼曼这么聪明,当然还可以继续吃肉啦!” 曼曼听后,开心地拍起手来。 这是她第一次不用心声与母亲交流,母亲也能理解她的话,她真的非常开心! 晚上,苏茹玉带着侍女回到了秀林别苑,在得知曼曼会说简单的话之后,也是心生愉悦。 “小曼曼说出口的第一个字是娘,那第二个字呢?” 苏茹玉一边朝母亲的寝间走去,一边问当时在现场的剑兰。 剑兰思量了片刻道: “回二小姐,曼曼说的第二个字是肉。” 苏茹玉听得挑了挑眉,怎么说这个字呀?让她来教教小妹! 苏茹玉走着,便来到了小妹旁边。 小妹被母亲抱着,正看着地上的二黑欢快地吃着鸡腿。 苏茹玉看着曼曼白里透红的小脸,心生愉悦,她心想,第三个字定要让小妹学会叫姐姐。 苏茹玉还没和小妹说上话,便见小妹指着地上的二黑开口了。 “狗狗!” 苏茹玉听后默默地攥起了拳头,好好好,第三个字是狗狗。 苏茹玉伸出手,刚想掐上小妹的脸蛋,小妹却接着吐出字眼。 “吃肉!” 好,终于捏上了,但是第四个字是吃! 苏茹玉双手捏住小妹的脸蛋,恶狠狠地威胁。 “叫姐姐!” “略略略……” 曼曼看到是老爱捏自己的二姐,吐出小舌头略略略。 苏茹玉松手,眯起了眼睛,半晌,叫若水将二黑碗中的另一个鸡腿拿走了。 曼曼和二姐又笑又闹,晚上在床上嬉戏打闹的时候,曼曼终于是在床上喊出了姐姐。 她喊的是“姐!痒!” 原来苏茹玉发明了新的招数,既伤害不到小妹,又能将小妹惩罚一番,这个招数就是轻挠肚皮。 曼曼的小肚子又嫩又圆,轻轻拍着像是青蛙的鼓包,再挠一下,就痒到了曼曼的心底。 “介!痒!!” 苏茹玉看到曼曼笑得小脸红扑扑的,担心小妹笑坏了肚子,最终还是停了手。 刚刚还闹个不停的两人,这会大人抱着小人在看画本子。 苏无双看着姐妹两人热闹又和睦的画面,心中也升腾起欢愉。 她这个二女儿自小不爱与人亲近,小时候还有三女儿一起陪着,但是长大后,两人因为性格不合,又离得远了。 她已经好多年没看到二女儿笑得如此开心愉悦了,她的二女儿和三女儿,也还都是孩子啊! 连素来不愿与人亲近的二女儿都与曼曼玩得这么好,这样想来,她的小女儿曼曼,是个天生让人亲近的孩子呢! 第129章 兰花成精 曼曼被带着与自家二姐看了一会画本子之后,苏茹玉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苏茹玉偷偷凑到小妹耳边,对着小妹说道: “小妹,你还记不记得,上次你看的那个与母亲有情缘的人是谁啊?” 苏茹玉上次并没有掀开车帘去看窗外的人,现在想琢磨一下此事居然也找不到人,思来想去便又问到了曼曼这里。 “……” 苏茹玉问了曼曼,但是曼曼却没有发声,苏茹玉低头一看,才发现曼曼已经睡着了。 这…… 这小家伙也太能睡了! 没有办法,她的小妹睡着了,总不能把她弄醒再问? 苏茹玉最后还是将小妹放回了床上,又给她盖了小毛毯,接着便离开了。 苏茹玉离开之后,床上的曼曼翻了个身,又睁开了眼睛。 哎呀,自家二姐老是想得知更多先机,可却不知道,有的时候却正是因为知晓先机,对事情产生了影响,反倒将情况变坏了。 曼曼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她说的情况变坏这一事自然是之前,祁安县主的女儿与怀英小厮的事情。 本来她看见两人后来可能会私奔,后来则变成了会名正言顺在一起。 说实话,曼曼也不清楚这种情况是好是坏。 她只是看到,有许多人对这桩婚事冷嘲热讽,别人不看好的事就是坏事? 但是她又能看到祁安县主的女儿在婚后总是笑意盈盈的,怀英在家中,虽没做什么大官,但是会给郭容霏炒菜烧饭吃,两人夫妻恩爱,和睦异常,这样应该算好事? 曼曼搞不懂了。 情之一字,实在难解,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曼曼其实也不是怕什么情况变坏,只是对情缘这块可不敢说了,她怕她说了,拆散了别人本该得意的姻缘,或是搭错了红尘情线…… 当然,除了情爱之事以外的事,她还是能分的清好坏的。 就比如大姐之前的那段恶姻缘,就是彻头彻尾的祸事。 还好母亲能听到她的心声,及时化解了灾难…… 躺着躺着,曼曼渐渐感受到了困意,她打了个哈切,接着就睡着了…… 苏茹玉回到了闺房便准备歇息了,明日她还要去钟翠山上认认草药。 最近苏茹玉新得了一本《草药经》,里面记载了许多药草,详细的画了图样和标注了药用,她觉得其中有几种颇为眼熟,想到是在钟翠山上见到过,便想着明天采回来看看。 之前她和落英摔下阶梯,也是她认识一些草药,和知道一些急救知识,这才减少了些许痛苦。 第二日,苏茹玉上完了学宫的课程之后,便带着若水、落英,还有远处跟着的一名暗卫,进入了钟翠山的后山林中。 这个叫水蓼草的药草,是长在溪涧旁边,钟翠山的溪涧在…… 苏茹玉凭着记忆走了过去。 下午的钟翠山不似早晨那般雾气朦胧,但林间万物也是清翠可人,配合着虫鸣鸟叫,倒显得山林更加寂静。 “小姐,你看,那溪涧旁边有一株兰花长的颇好呢!” 苏茹玉应声望去,发现在溪涧边,果然有一株紫白兰花,开得亭亭玉立。 “嘿嘿,小姐,您今日穿着这衣服,倒和这兰花颇为相配呢!” 苏茹玉今日穿着月白里裙,外面套着浅紫色外裳,倒真的与这紫白兰花相得益彰。 苏茹玉听了侍女的话,只是笑着摇摇头道: “别再东张西望了,快帮我找找水蓼草。” 这水蓼草有化湿,行滞,祛风,消肿的功效,还可以治疗痧秽腹痛,吐泻转筋。 夏季快到了,雨水多,湿气重,苏茹玉想着这个药草是不是能治疗一些夏日之疾,便想着搜寻来试一试。 几人仔细搜寻,不多时便在水边找到了水蓼草。 “带一些回去。” 苏茹玉吩咐着。 落英若水两人听到吩咐赶忙上手开挖,苏茹玉则是走到那株紫白兰花前,驻足观赏了起来。 她发现这兰花还不止紫白两色呢,中心的位置还带着点玫红和嫩黄,是一株品相极好的变色兰花呢! 苏茹玉看着这兰花长得奇异美艳,不由得心生怜爱,她俯下身捧了一捧水,浇到了兰花的根部。 再站起身来,便看到离自己四五步远的地方,有个眉目俊秀,身材挺拔的男子,正直勾勾地瞧着自己。 苏茹玉皱了皱眉头,她还没开口说话呢,便看到那人吞了口唾沫,接着便喃喃道: “娘啊!我养的兰花……成精了!” 苏茹玉:? 苏茹玉脸上带着假笑,缓缓靠近了那名男子,这才完全看清了这男子的身形样貌。 这人眉眼修长舒朗,鼻梁高挺,嘴唇却是圆润,身材修长挺拔,搭配这他这身白衣,倒有几分丰神俊朗,意气风发。 这名男子正是乔天川。 之前叶宴石将乔天川养在兰湖边的拼色兰花给踩了个稀烂,乔天川气不过,也将叶宴石狠狠地揍了一顿。 可惜叶宴石在书院并不是无名之辈,还是有很多同窗好友的,他最终还是留手了,最后他也被学监罚了一通。 学监罚的他那些事,他后来直接就丢给书童了。 他要在母亲寿辰上献给母亲的兰草花还没有着落呢! 正因如此,今日他才来钟翠山中,查看当时撒在这溪涧旁的种子有没有长好。 他是想着,这兰湖的兰草花,他还时常去养护,这才起了那么一朵花苞,而这钟翠山溪涧旁的花,他可是除了撒种子之后就没来看过,一定长得不好,说不准,根本就没长出来呢! 却没想到,他撒在钟翠山溪涧旁的种子,不仅长出来了,还开了花,还……成了精! 当时,他来到溪涧旁不远,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在弥漫着水汽的一片苍翠的林间,一朵绝美兰花在那里立着,不多时,它的身后出现了一张美人脸,秀雅绝俗,带着一股轻灵之气。 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亭亭玉立,纤腰皓腕,在兰花的衬托下,这人更显得出尘脱俗,美艳绝伦。 这不是精怪是什么? 第130章 马头武夫 苏茹玉看着眼前有些怔愣的男子,身姿挺拔,眉目俊秀。 可惜啊,是个傻子。苏茹玉心中腹诽。 她抬眼又望了一眼眼前的男子,脸上皮笑肉不笑。 “公子,你再好好看看,你看我像精怪吗?” 苏茹玉假笑着歪了歪头。 乔天川心中也疑惑,这兰花精刚化成人形就能说话吗? 这样想着,乔天川缓缓伸出了手,准备触摸苏茹玉的脸。 他想摸一摸这女子的皮肤是不是冰凉,据志怪小说上来看,这种野生精怪身体都是凉的。 他刚刚伸出手,手还没有碰到苏茹玉的皮肤,便被旁边的一只手打了下去。 “你个登徒子!怎么敢对我家小姐动手动脚?” 打人的正是若水,她刚刚听到小姐的说话声,转过头来,便看到一名男子想要摸自家小姐的脸,这怎么能行? 若水飞快地冲了过来打掉了男子的手。 苏茹玉眉眼淡淡的看了一眼男子,接着转身便走,她不准备再搭理这个二傻子了,还是收拾收拾草药回家! 结果身后的男子却突然出声,“等等!” 苏茹玉暗暗磨了磨牙,转过身来,又逼近了乔天川。 “公子!你好好看看!看我是不是精怪!你今日给我看清楚了,若是日后传出什么谣言……” 苏茹玉说到一半,看了一眼乔天川腰间的玉佩。 “乔家是?若是传出什么谣言,可不要怪我没提醒过你!” 苏茹玉不想和傻子纠缠,但是三人成虎,谣言可畏,她还是小心为好。 乔天川看着逼近自己的苏茹玉,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唾沫。 刚刚离得远,乔天川只看了个大概,如今凑近了看,才发觉这女子是真的美啊。 粉面明眸,朱唇皓齿,长长的睫毛微微垂落,皮肤吹弹可破,微微上挑的凤眼眼角旁,有一粒极小的红痣。 靠得近了,还有一阵若有似无的兰草馨香。 他的确错了,这不是精怪,这是仙女啊! “我……” “蠢货。” 乔天川一句话还没说完,苏茹玉接着就冷冷地怼了一句,接着就离开了。 独留乔天川呆愣在原地,抚着胸口不知所措。 奇怪,心好奇怪,好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却又是晕乎乎的 ,这是怎么回事呢…… …… 苏茹玉的确是有些气急了,居然还当面放狠话骂人,往常她都是背后捅刀子来着。 “呼……” 苏茹玉呼出一口气,平了平心绪。 不要和傻子计较,不要和傻子计较,苏茹玉自我安慰道。 苏茹玉缓了缓心绪,接下来就想,待会还得让方海去查查乔家有没有什么秘闻,最好是能查出把柄来。 这样将把柄捏在手上,她才有底气做下一步的防范。 彻底平复了心绪的苏茹玉,带着两个侍女拿着水蓼草下了钟翠山。 下山之后,苏茹玉路过了朝阳宫。 一个人在朝阳宫门口候着,看到是苏茹玉终于来了,赶忙上前招呼。 “二小姐……您终于来啦!您……要不要去看看大公子啊?他从山上摔了下来,摔得可惨啦!” 苏茹玉被这人拦住,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她抬眼看向这人,有些眼熟,好像是叶宴石的小厮丰林。 苏茹玉佯装担忧,开口道: “啊呀!很严重吗?” 丰林点点头道: “很严重,被打得……哦不,是摔得都吐了血!” 苏茹玉手抚胸口,眼中盈出心痛。 “那……死了吗?” “嗯嗯……啊?”丰林刚想承认叶宴石的惨状,却没想到苏茹玉问出这么一句。 “没……还没有……”丰林呆呆地道。 苏茹玉听了丰林的话,微微叹了一口气,好似还有些失望的样子。 “那还是等他死了再通知我……” 还没等丰林反应过来,苏茹玉便带着侍女飘然而去。 …… 丰林和叶宴石传话时,就将这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叶宴石气得又咳出好几口血来。 他愤怒地捶了一下床榻! 这该死的苏茹玉! 其实叶宴石心中知道苏茹玉定不会来相见,他只是试探苏茹玉如今的态度,却没想到得到了这样的嘲讽! 不光是苏茹玉,还有他那人面兽心的嫡母,丧伦败德的信国公府! 当然,最可恨的还是那乔天川! 想到乔天川那无赖一般的嘴脸,叶宴石感觉被他踢的地方仿佛是更痛了。 他一定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咳咳咳!!” 因为情绪激动,叶宴石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当时他在发泄情绪,不小心用脚碾了乔天川精心栽培的兰花,被这人踹下了水,又招致一顿暴打…… 谁把兰花养在这路边水边啊?这踩了还能怪他吗? 叶宴石气得牙痒痒。 好在自己还是有些“书君子”的名声,也有人出声说公道话搭救,不然,他那一顿打,怕是就要交代在那里了! 他的课业在朝阳宫算得上是中等偏上,有许多家世比他好的贵公子成绩却不如他,他对此颇为自得。 他最为骄傲的还是自己的书法,他的一手狂草写得极好,就连学宫的夫子见了都赞不绝口,这也是他被叫作“书君子”的由来。 因为这手书法,他在学宫之中也得了几位夫子的青眼,也是因为如此,那乔天川才不敢太过放肆。 而那乔天川,却是被叫做“马头武夫”的。 不仅是因为乔天川家中有几分势力,不将其他人放在眼中,更因为乔天川武力过人,手段蛮横,招惹了学宫大半贵族纨绔,有很多人都看不惯他。 朝阳学宫之中其实是年年举行武试的,武试的内容包括马射、步射、武术。 而自从乔天川来了书院之后,每年武试的头名便都是他了,那位荀氏长公子如何才惊绝艳,在马射上,却也争不过这个愣头青。 目中无人又蛮横霸道,却又极善马术,在马背上如同人马合一,所以才给他取了个“马头武夫”的诨名。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东西! 叶宴石轻轻哼了一声,早晚死在他手里! 第131章 张扬 洪光年间,长安人洛宾和其兄洛白在钟翠山下隐居读书,钟翠山虽然隐在群山之中,向东却无高大山川遮蔽,每此日出必能接受朝阳日光,后来便取名为朝阳宫,这边是朝露学宫的前身。 朝露学宫存世已有一百六十余年,以传播儒学礼教着称于世。 朝露学宫历世久远,盛名远播,由此吸引了许多学子前来求学。 学宫院庆之时,之前在朝露学宫求过学的学子也会回到朝露学宫,看望恩师,共庆院庆。 今日要举办的学宫一百六十五周年的院庆,更是吸引了不少学士名流。 苏茹玉知道今日是学宫院庆,于是起了一个大早,叫若水和落英给她仔细的上了妆。 苏茹玉其实对这些琐碎之事并不耐烦,只不过仪容仪表关乎着一个人对自己的第一印象,只有自己仪容端正了,别人的态度才会对你端正,所以在这种重要场合,她得精心打扮一番。 之前在蓬岳阁遇到的那位天算子也给了苏茹玉不少启示,若要张扬,那便张扬到底,有何不可?且论高低! 学宫院庆分好几个环节,先是敬拜先师,朝露学院以孔子作先贤始祖,敬拜先师便是拜孔子了。 接着便是诗文吟咏与士子显艺,这个环节是展示学院的文化底蕴和学子的才情。 这个环节往往会有学宫安排的集体朗诵,若有想毛遂自荐的,此时也可以上台展示自己。 毕竟院庆来到学宫的,会有许多王宫贵族、皇亲国戚,再不济也有许多都是朝中的文官大人,若得了贵人的青眼,日后仕途免不了就会有贵人相助。 后面就是说学论道,选目前学院中热议的一个点,放到台面上,让大家评说探讨,最后再以一场师长致辞结束。 苏茹玉内心对于学宫的学术讨论是向往的,对于这次院庆也是期待的。 苏无双作为朝露学宫的捐资人之一,这次院庆,自然也是在邀请之列的。 不过前几日,信国公夫人突然告病,苏无双不得已,只能带着小女儿去往信国公府探望母亲,这次学宫院庆自然也是去不成了。 苏无双心中有些遗憾,但是还是以信国公夫人的病为主。 苏茹玉今日只能带着护卫丫鬟独自去朝露宫院庆了。 苏茹玉一进朝露学宫,便看到了一队浩浩荡荡的皇家人马进入了学宫,看那马车上的花纹,好像是东宫才能用的样式。 难不成是太子和大姐? 苏茹玉心中涌起小小的欣喜,不知道后面能不能和大姐见面呢! 接着苏茹玉以及其他学子,便跟着山长敬拜孔圣先贤。 敬拜完孔圣之后,便是士子显艺了。 刚开始士子献艺,便有学子上台朗诵诗歌,声音洪亮,韵味清远,赢得台下一众好评。 那名学子朗诵完之后,苏茹玉便走上了台,众人看到上台的是一名女子,不由得都议论起来。 台下的荀昭看着台上自信美丽的苏茹玉,不由得微微攥紧了拳头。 台下正吊儿郎当想要逃离的乔天川也突然瞪大了眼睛,这不就是他苦苦搜寻的兰花仙子吗,居然就是学院中人! 苏茹玉看着底下窃窃私语的人群,脸上绽开自信的笑。 朝露学宫之中的甘露宫,往往被掩藏在朝阳宫的光芒之下,为人所不晓。 往常院庆,甘露宫的女学子常常在敬拜孔子之后便悄然离去,很少有女学子上台展示。 但事实上,甘露宫也有许多才思敏捷的女子,她今天站在这里也是为了开一个好头,她希望能有更多甘露宫的女学子上台展示自己的学艺。 苏茹玉向讲师席位坐着的林夫子微微点头,讲师席上的林夫子却皱起了眉头。 苏茹玉接着开始讲述她写的策论——招贤纳士以固国本策论。 “夫国家之盛衰,在于人才之得失。故明君之贤相,莫不广开才路,招贤纳良,以共谋国家之大计……” 苏茹玉在台上说着自己的策论,台下的众人反应却各有不同。 有不屑,鄙夷和轻视,也有欣赏,仰慕甚至爱慕。 荀淳熙看到台上站着苏茹玉,本不想去看她的,但是听着苏茹玉沉稳清越的声音,有理有据的分析,她忍不住望向了台上。 台上的苏茹玉穿着一身白云丝的长裙,穿着薄雾烟紫的外裳,头发挽在脑后精致又淡雅。 发间插着水玉兰花的簪子和白玉流苏的步摇,本就绝色的脸蛋在妆容的修饰下更显得出尘脱俗,她站在台上,迎着清亮的日光,仿佛下一瞬要腾云仙去。 荀淳熙又变为垂眸,继续静听苏茹玉的策论。 毛灵铃看着台上容光焕发,万众瞩目的苏茹玉,心想,这日光照到台上,照得这苏茹玉是真好看呐,她心中有些羡慕。 毛灵铃心底也不清楚是因为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展示自己的优秀而羡慕,还是因为她能吸引这么多人的目光而羡慕…… 隐在角落之中的天算子,看着台前那个高谈阔论、意气风发的苏茹玉,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微笑。 真不愧是她看中的孩子啊! 太子和太子妃还在与山长交谈,并没有看到苏茹玉上台说策论的这一幕。 若是看到了,苏成玉定为她的二妹感到骄傲自豪。 隐在人群中的叶宴石,看到了这一幕,轻轻地摇了摇头。 女子修德言容功,照顾家事,抚养孩子,这些本职之事,她这个二妹是一点没学进去,倒跑到这男学子显艺的台前显摆,真是丢人现眼! 令人无语,全学院的女子也没有他二妹这么爱拔尖出头的了,出洋相…… 也不知道那荀公子看上她了哪一点…… 不过荀公子也在为无法驯服这样桀骜的女人而头痛? 叶宴石心中有发出冷笑,还是说让这样桀骜不驯的女子臣服其下,才能让荀公子感到满足呢? 一定是这样的,男人的心理嘛,十有八九都是这样的想法。 这样想来,她这个二妹不守妇道倒还做对了,不然怎么会得到荀氏长公子的青睐? 叶宴石笑得眼睛眯起。 征服的快感……呵呵…… 今日,他就要帮一帮这荀公子了,帮助荀公子征服他二妹…… 第132章 太子妃的邀约 叶宴石他前阵子虽被那乔天川打了一顿,但是后来他的母亲又攀上了贵人,托人给他送来了极好的伤药,所以他恢复得极快。 贵人呐! 叶宴石心中暗自欣喜,他的母亲果然是有用的! 他就说嘛,他自己也有几分才智聪慧,生他的母亲怎么可能会一无是处? 他的母亲没有明说贵人是哪位,但叶宴石猜测那人的来头定是不小,因为那伤药药性极好,他伤口好得极快,有这样的伤药的人家,定不是普通的人家。 而他今日用来做局的药,也是那贵人给的。 今日用来做局的药,叫情幻散,在黑市中,据说能卖到千金。 这情幻散,不仅能让人动情,闻之使人浴火焚身,而且能编织幻境,将人的欲望放大。 荀昭虽自视谦谦君子,日常知礼守节,但今日的药若是下了,就算刚开始那荀昭可能还有些自持身份和礼教不愿放纵,但到了后来,面对美人的投怀送抱,定也是把持不住! 还有那苏茹玉,看着一副高岭之花的模样,若用了这药,怕还不知道会有多么淫荡下流! 叶宴石心中窃喜,他也乐于见到这种美人被折辱的画面,更何况这美人还是一直看他不顺眼的二妹! 这样想来,他二妹做妓女的资质倒是得天独厚,叶宴石嘴角微微勾起淫笑。 他也曾出去流连花楼,那花楼里的女子,要价最高的,不是那娇媚动人又热情洋溢的,而是那种有几分姿色,又自持清高的。 叶宴石冷笑,你说她装?别人还就吃那套,就要看看自己是不是那个征服高岭之花的人。 到后来那装模作样的女子反而客盈人满。 呵呵,表面上矜持高贵,私底下指不定骚成什么样呢! 可惜人家就吃这套! 呵呵呵……看他二妹今日这副娇媚出尘的样子,他真是想快点见到二妹那副淫乱丑态啊! 叶宴石越想越激动,眼睛时不时的瞅向台上。 看到苏茹玉快要讲完下台了,他赶忙挤向了后台。 叶宴石伸手拉住快要走的苏茹玉,对她喊道: “二妹!” 乔天川看到苏茹玉下台了,也赶忙挤了过来,却看到他之前打过的叶宴石挤到了他的面前,似乎还想和苏茹玉打招呼,他忍不住硬起了拳头。 但是听到叶宴石后面那句“二妹”,他又放下了手。 乔天川不由得怀疑起了自己,他把他心上人的哥哥打了一顿? 苏茹玉感觉到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抬头一看,居然是叶宴石,苏茹玉心中嫌恶,接着抬手狠狠掐了一把那人的手与手腕的交界处。 叶宴石疼得嘶的一声放开了。 手与手腕的交界处是关节交接处,没有骨头保护,用不大的力气就能造成很不错的效果。 苏茹玉捏开了叶宴石的手腕,接着扭头便走,也不顾叶宴石在身后继续招呼。 叶宴石还想再追,若水脚步一移就挡在了他的身前。 若水身材高大,力气也大,往那一站就挡住了叶宴石的视线,同时也阻挡了叶宴石身后乔天川与荀昭探究的目光。 叶宴石收回了目光,左手抬起摸了摸右手的手腕,眼中却并没有颓丧。 他二妹真是个辣妹呵!现在这么拽,不知道待会清誉尽毁的时候,会不会抱着他哭呢! 走下台的苏茹玉拿过落英递过来的帕子,将手擦了又擦,苏茹玉心中不爽,好好的心情也被这叶宴石搅坏了,真是! 苏茹玉走到了朝阳宫旁的云影亭,等着若水赶过来,接下来的诗文吟诵和士子显艺她就不去看了, 嘈杂吵得她有些烦。 今日她一时兴起想出这个风头,虽然得了许多人的青眼,但也遭受了不少厌弃,她如今还是不要凑到那边去听别人说她的闲言碎语了。 苏茹玉在云影亭这边等着若水,落英陪在她的身边,等着等着,若水没等来,却等来了个小太监。 这个小太监瞧着白白净净,柔眉善目的,他见到了苏茹玉即刻就行了一礼,接着道: “苏二小姐,太子妃娘娘十分想念你,希望能与您见上一面。今日娘娘来学宫观礼,知道苏二小姐在这里,特派我来这一趟,请您往川上亭一叙。” 苏茹玉正梳理着自己的头发,见这个小太监行礼说话,眼睛望向了那个小太监。 “哦?是姐姐想我了,所以叫公公您来吩咐我过去相见的?” 那小太监点点头道: “回苏二小姐,太子妃的人的确是这么吩咐的。” 苏茹玉抬眼打量了一番那个小太监,接着出声问道: “是姐姐身边的哪位侍女和公公吩咐的呀?” 那小太监知道苏茹玉是怀疑他说这话的真实性,便笑着道: “是太子妃身边的溪南姑娘叫我来说的,溪南姑娘中等个儿,杏眼,不爱说话,与人传话的时候却爱看着人的眼睛…… 苏二小姐,您说我说得对不对呀?” 苏茹玉听了这话,脸上浮起浅浅的笑容,她看向那小太监,声音带着愉悦道: “哎呀!的确是如此,公公说的极准呢!想来的确是溪南姑娘亲自递话了……” 小太监听了这话,脸上的皱纹都笑了出来。 苏茹玉使了个眼色给落英,落英会意,立刻给那小太监递上了银子。 苏茹玉接着开口道: “姐姐出嫁之后我们姐妹俩就再没见面了,我也极想念姐姐呢! 只是啊,我刚刚上台讲策,身上出了一身的汗,我这样子,怕不太好去见姐姐。 我想换身干爽的衣服,再开开心心地去见姐姐,劳烦公公通报了。” 那小太监听了这话,却有些愣住了,他微微张了张嘴道: “太…太子妃娘娘与苏二姑娘姐妹情深,相必是不会介意这种事的,奴才怕娘娘等得急了,还是请苏二姑娘赶紧过去!” 听了小太监的话,苏茹玉却拧起眉头来。 “我家姐姐身为妹妹我最清楚了,姐姐是最讨厌脏污邋遢之人的,公公却说我姐姐不在意这些…… 怎么?公公是可以代表太子妃,还是说……公公你在假传旨意?” 第133章 情幻散 那小太监听了苏茹玉这话,微微慌了神,他悄悄转了下眼珠,接着恭敬地道: “苏二姑娘说笑了,奴才怎么敢假传太子妃娘娘的旨意呢,只是怕娘娘等得着急,所以说错了嘴,真是该打!该打!” 那小太监一边说着,一边打起嘴巴来。 “啪啪啪!” 小太监接连打了三巴掌,还等着苏茹玉说停呢,可是苏茹玉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并没有让他停手的意思,小太监只好咳了咳,自己停了手。 小太监停了手,接着对苏茹玉道: “见太子妃娘娘之前,净体换衣,这是应该的,只是苏二姑娘不知要用多长时间……” 苏茹玉点点头,笑着道: “宫里的公公果然还是明事理的,我也是着急见姐姐呢!这朝阳宫旁住着一个我熟识的女夫子,我这就去她那边更衣。 还请公公在此等候,最多半个时辰,我就会来了,到时候还要劳烦公公引路。” 那小太监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便点了点头道: “苏二姑娘快去,奴才就在这等着。” 苏茹玉笑着与小太监点了点头,接着就带着落英,和后面跟来的若水走了。 小太监见苏茹玉一行人走远,踱步到了别人不好瞧见的角落里。 他一边走着,一边想着刚刚的话。 应该是没有什么破绽的,毕竟那苏二姑娘都答应什么时候跟他走了。 小太监想着,暗暗定了定心,在角落里耐心地等着。 小太监等着等着,看着那树的影子一点点变长,怎么苏茹玉还没来? 算了一下那影子变的长度,约莫也有一个时辰了啊! 难不成……被苏二姑娘识破了? 小太监这个想法刚刚冒出,背后就吓出一身冷汗,他是真怕任务没有完成那人的手段呐! 小太监想着,忍不住东张西望起来,太阳照得学宫的地砖白茫茫的一片,哪里有苏茹玉的影子? 完了,完了,定是识破了! 小太监吞了一口唾沫,又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他正想着如何应对自己背后之人的惩罚之事,一阵清越的声音却从背后响起。 “公公,我到了,咱们这就走!” 小太监转过头来,看到阳光下穿戴一新的苏茹玉,后面还跟着两名侍女,总算是松了口气,他微微拍了拍胸口,接着道: “苏二姑娘,您可让奴才好等……咱们这就走着……” 小太监一边说着,一边小快步的走着,小太监心里想着,这耽搁的时间有些久了,还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呢…… 小太监将苏茹玉一行人引到了川上亭,这川上亭虽说叫亭,但实际上是朝阳宫中的二层小阁楼,平常也的确是用来接待贵客的。 “苏二姑娘,就是这里了。” 小太监一边说着,一边往川上阁的房间里瞧了一眼,接着,那小太监浅笑着道: “奴才刚刚在那边等着姑娘,倒忘了通传一声,如今太子妃娘娘应该是又会客去了,请姑娘进去稍候片刻,奴才这就去和溪南姑娘说一声。” “好。” 小太监静候着,听见苏茹玉说这一声好,倒愣了愣,他还以为还要再多争辩一番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同意了。 “呼……”小太监又是悄悄松了一口气,他眼瞧着苏茹玉一行三人进入了房间,这才转身离去。 这事算成了!小太监心中暗喜,噔噔噔的就跑下楼去通报了。 过了大约两刻钟,叶宴石缓缓登上了川上亭的阶梯。 情幻散见效快,只要吸入,一刻钟左右就能见效,他这次上来川上亭,一则是为了稳妥,他要确保苏茹玉吸入情幻散不省人事才行。 这二来嘛,就是为了看看苏茹玉的丑态了。 据说苏茹玉今日这一显摆,成了许多学子心目中朝露学宫高不可攀的神女了? 还有说什么高岭之花,灵山神女之类的……真是可笑至极…… 哈哈哈……待会他就将这朵高岭之花折辱在胯下,让那些学子心中不可亵渎是神女跌落泥潭如何? 这样想着,可真是愉快啊…… 叶宴石一边想着,一边到了川上亭的门前。 如今的苏茹玉应该是情难自抑的在地上扭动,真想快点看到, 叶宴石透过窗纸破洞,看向屋内,但是他预料的不一样是,苏茹玉和她的侍女并没有跌倒在地,情难自抑的扭动,而是背对着门,直挺挺地站着。 屋内三人站着的姿势非常奇怪,就像是三个抽掉魂魄的人站在那里一样。 怎么?这情幻散,是无效吗? 叶宴石心中疑惑不解,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推门进去查看。 叶宴石推门入内,屋内站着的三人却是没有反应,没有回头,也没有颤动,像是真的魂魄被抽走了一般。 叶宴石心中发慌,心想,这次万事俱备,可不要这个情幻散出了岔子! 接着,叶宴石悄悄移动到了苏茹玉身旁,想先查看她的情况。 叶宴石悄悄绕过了三人的背面,看向了苏茹玉低垂着的脸。 恬静安详,没有什么异常…… 难不成他拿的是离魂散? 叶宴石还想再看得仔细一些,苏茹玉的眼睛却突然睁开! 叶宴石还没来得及惊讶反应,就见苏茹玉长手一伸,掐住了他的脖子,随后右腿飞旋,狠狠踹向了他的裆部! “狗东西!算计二小姐!我废了你!” “啊!!!!” 叶宴石疼得猛的往后缩,脖子上被抓出五道长长的血痕。 “苏茹玉”却并没有罢休,又狠狠地朝晕死的叶宴石裆部狠踢了几脚,这才掐住了叶宴石的脖子,将他拖到了门外。 “苏茹玉”的两个侍女,又将鼻子上的鼻塞塞紧了一些,接着帮着“苏茹玉”将叶宴石拖到了门口。 “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苏茹玉带着方海和方云,用湿帕子捂着鼻子,站在离门口三尺远的地方,看着忍冬几人将叶宴石从屋中拖了出来,眉头挑了挑。 “我以为是谁呢,居然是他…… 怎么办?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就把那炉子里燃的香,拌点水,喂给他,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第134章 自爆 贱女人!贱女人!贱女人! 叶宴石刚醒来,脑中就回荡着这几个字。 叶宴石是在学宫的大讲堂醒来的,他醒来脑袋就昏昏沉沉的,下体还隐隐作痛,好在还不是特别痛,还可以忍受。 大讲堂有些喧闹,学子们还在争相去台上献艺。 他要去做什么事来着? 叶宴石努力去思考,却想不出头绪。 他的脑中乱哄哄的,只有一个声音越来越清晰。 贱女人!贱女人!贱女人! 这声音喊得他越来越愤怒,他忍不住低吼出声。 “贱女人!贱女人!贱女人!” 都怪那柳姨娘无能无用,身份卑贱又愚蠢不堪,给不了他一丝一毫的帮助,尽是拖他后腿! 都怪他那狼心狗肺的嫡母,不尽心尽力的供养他这个叶府的长子,才让他落到如此地步! 最可恨的就是那苏茹玉!那个贱女人,装清高,活该千人骑,万人踏! “贱婊子!” 叶宴石忍不住大吼出声。 大讲堂正席旁边坐着的山长和夫子们,听到这人口出恶言,都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正席上的张夫子,听到这人满口污言秽语,气得鼻子里哼出了气,转头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得意爱徒叶宴石,他惊得站了起来。 张夫子赶忙下台,准备去往叶宴石身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台上正在献艺的一位方学子,正不满自己的表演被打断,循声看去,发现竟然是自己的至交好友叶宴石,最终还是忍不住出声道: “叶兄,你发生何事了?” 叶宴石脑中乱哄哄的,火红的欲念和雷电般的愤怒在他脑中交织轰鸣,这时,他突然听到了一声“叶兄”。 叶宴石看向台上发声的人,待看清那人是谁之后,叶宴石不由得发出冷笑。 原来是方启人啊,方启人是御史台方大人的儿子,这个人才疏学浅,却又喜欢人捧着惯着,还特别喜欢附庸风雅,什么风雅之事都要掺上一脚,结果就是书也没读好,反倒学了个四不像。 自己与他结交也不过是为了自己能多知道些官场上的消息,叶宴石他日常说三句话就要捧方启人一句,两人看似相处和睦,实际上他心底嫌弃方启人嫌弃得紧。 听着台上方启人连绵不绝的“叶兄,叶兄”,叶宴石心情烦躁,他不由得大吼一声道: “蠢货!如今还想让我捧你的臭脚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还学富五车呢?你肚子里的蟑螂水都比墨水多!” 方启人听了叶宴石的话,脸上由白变为绿又变成紫。 方启人本想与叶宴石客套一番,毕竟两人平日里形影不离的,如今叶宴石明显是有什么事,他在台上不关心关心也说不过去,可是这叶宴石骂他不说,居然还抖落出他喝蟑螂水的事! 原来方启人之前为了学雅士喝雨露雪水,放了个大黑罐子到园中接无根水,日常就用那罐子里的水烹茶煮饭,或者直接饮用。 有一天小厮路过园中,不小心打碎了那个大罐子,方启人看到了,才骂了那小厮没两句,便看到那大罐子底下全是蟑螂尸体,密密麻麻的铺了有一层,蟑螂尸体摞得老高! 方启人看到这一幕之后就晕了过去,后面就是上吐下泻,吐得方启人脸都绿了,吐完之后他一想起当时的场景还是想吐,更是半个月都不愿意再喝水,口干了就吃水果,最后搬离了那个房子,这才有所好转。 当初叶宴石知道此事,只是说他志洁行芳堪比颜回,方启人这才与叶宴石深交的,如今却说他……肚子里蟑螂水比墨水还多? 方启人气得脸色发紫,牙齿咬得咯咯响,他气冲冲的下台,揪起叶宴石的衣领就是一个猛拳。 “狗东西!你也配说我?你是什么好东西吗?去嫖的钱都是从我这借的 !” 方启人在叶宴石脸上招呼了一拳又一圈,围观的人听得却是暗暗心惊。 嫖娼! 学宫对学生的管理是有条例规则的,若有品行不端、不敬师长的,是可以直接逐出学宫,永不再录的。 而这禁止学子嫖娼、狎妓,可是明令写在学宫的宫规上的! 若是哪个学子在学宫里上学的时候,抖落出嫖娼这样的事情出来了,不说人人喊打,但是这个学子就别再想在学宫上学,更别再做官,甚至更狠的,就连家人也会受到挂落! 若说这偷偷出去玩个一两次,也就罢了,毕竟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不放到明面上,大家都不会说什么。 可是今日,这叶宴石咆哮学堂在前,辱骂学子在后,如今又爆出来嫖娼的事…… 有几名看热闹的学子不由自主的,离那打斗的两人远了一些。 在叶宴石玉方启人周围看热闹的学子散开了些,那张夫子才堪堪挤进了人群。 “哎呀!别打了,别打了!” 张夫子一边拉着那方启人的手,一边对周围的学子喊道: “还愣着干什么啊!快拉架啊!” 周围的学子这才纷纷上手拉架。 几人七手八脚的,好不容易才将两人拉开了些。 叶宴石低垂着脑袋,朝地上吐了一口血痰,奇怪,被打的感觉根本不痛呢,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接着又对眼前气哄哄的方启人道: “蠢货!打人跟个女的似的,你这身功夫,怕不是跟你的芸娘学的?啊?” 芸娘就是方启人的情人,其实方启人有正房老婆,但是他为了寻找风流情爱,品味多情人生,在花楼里结识了一个姘头,是叫芸娘的。 方启人的脸又给吓白了,他可不想被叶宴石拖下水,方启人奋力挣脱旁边人桎梏着他的手臂,上去又给叶宴石来了一拳。 妈的,这个人怎么还不死呢?! 张夫子见到方启人又被叶宴石一句话说得激动了,忍不住出声道: “宴石啊,你少说两句!啊?和睦一点!” 叶宴石听到张夫子的话,眼睛又望向张夫子,他冷冷嗤笑了一声道: “你个老不要脸的还有脸说我?一夜御三女,也不怕死在床上!” 第135章 修行之法 张夫子听到这话,脸上的胡子抖了又抖,他狠狠地咳了两声,接着伸手捂住了叶宴石的嘴。 原来叶宴石的老师张夫子,听说南方古国有位圣贤,那位圣贤修身养性,行的是禁欲之法。 怎么个禁欲法子呢,就是让数名年轻美貌的女子与自己同吃同睡同行,如果自己不破戒,就算是禁欲成功,也算是修行成功。 张夫子听了这个法子,觉得颇为神妙,当晚就找了两个位妙龄女子陪自己“修行”。 那晚过后,张夫子遗憾地向其他人宣布自己修行挑战失败,自己还是战胜不了自己丑恶不堪的欲望,被魑魅魍魉拖下了深渊。 众人不知道内情的,以为是什么苦修被人打断,纷纷惋惜。 只有张夫子的爱徒叶宴石,还有张夫子几个至交好友知道,张夫子的“修行”法子。 张夫子那晚“修行”失败之后,接着重振旗鼓,使用更为露骨、更为刺激的方式刺激自己的修行,可惜又是毫无例外的一一失败了。 叶宴石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呢? 因为那些更刺激的法子都是他与张夫子探讨出来的。 张夫子曾经与叶宴石探讨禁欲修行的法子,在探讨完时,张夫子感叹道,世间诸多诱惑,为此事最恶,如果能克服此事对人的引诱,从中汲取经验,警醒世人,那他这一遭也不算劳累辛苦了。 叶宴石当时听后只道,老师牺牲甚大,若此修行成功,世上所有的男子都该感谢夫子,一番话说得张夫子心情愉快至极,当晚连御三女,兴奋至极。 往事一点点浮现在叶宴石眼前,感受着自己的嘴被捂住了,叶宴石张口狠咬了一口张夫子。 “啊呀!” 张夫子疼得手飞快地松开。 “夫子!您的光辉事迹应该被所有人知晓才对!徒儿这是帮你宣传!!” 张夫子的头皮都要炸了,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他恨不得将脑袋塞到裤裆底下,更恐怖的是,山长正朝这边看来,甚至还有好几位朝中的大臣! 他顾不得手上的疼痛,继续拉扯着叶宴石,希望能将他拉出门外。 朝露学宫之中不管老师还是学子都自视为高门雅士,是绝对不会去沾染那种伤风败俗、荒淫无耻之事的。 就算做,也会装腔作势、乔装改扮一番,将自己做的事包装得伟光大。 修身养性,用禁欲锻炼自我是他张夫子的说法,可是如今到了叶宴石的嘴中,怎么又成了一夜御三女的荒淫之人了? 这种事情传出去,他还怎么在学宫里混? 他一边费力地拖着叶宴石往外走,一边恶狠狠地对叶宴石说道: “叶宴石!你个小人!你当时不是还颇为敬佩我这种行为吗,如今却又说这种话!你要再敢胡言乱语,信不信我把你当初说的话也抖落出来?” 叶宴石听了这话来劲了,他如今在情幻散的作用下,情绪异常激动,心中一点点的不爽都能挑起极大的怒火。 如今他的面前哪里还有什么昔日尊着捧着的恩师啊,只有一个恶心下流的老不死的。 叶宴石像是吃了炮仗一般高声叫嚷着,“鸳鸯戏水哟!二龙戏珠……” 张夫子听到叶宴石口中的话,脸上的神色变得红一阵白一阵的,原来这些正是他当时与叶宴石商量的,让那些女子勾引自己的方式。 张夫子望着周围人探究的、嘲笑的、嫌恶的目光,恨不得立刻就飞到楼顶跳下去死个干净。 “够了!闹哄哄的,像什么样子!你们这样,还配为学宫中人吗?!” 说话的人正是朝露宫的山长周海道,周海道一来到叶宴石与张夫子面前,就命人将叶宴石与张夫子的嘴都堵了起来。 “给我绑起来,都先关到禁闭室里去!” 周海道转了个身,又想起来刚才的方启人,他于是又说道: “还有那方启人,一并给我关了!” 周海道吩咐完之后,便拂袖而去,众人看到平时儒雅随和的周海道今日的脸却黑的像锅底,都纷纷猜测这几人的下场定是不好过。 学宫讲堂上的表演还在继续,还是有人陆陆续续的上台表演,但是经历刚刚叶宴石那么一闹之后,众人的兴趣点纷纷转为叶宴石所爆出的猛料上了。 “你说那叶宴石说的,方启人喝蟑螂水是什么意思啊?” 另一个人偷笑着说,“据说是方启人肾虚不举,听信蟑螂水壮阳的偏方,所以特意泡了半个月来喝的呢!” “咦……约……这可真恶心……” 另一波人开始说张夫子一夜御三女的事情。 “你说张夫子的精力是怎么变得这么旺盛的呢?” 另一个人接嘴道: “据说是叶宴石给了他老师蟑螂水的秘方,这才如此生龙活虎!” 那人听了刚想点头,却突然发觉这话不太对劲,再去寻是谁说的,却已经找不着人了。 乱传消息的,正是苏茹玉手下的方海方云两人,他们奉苏茹玉的命令,将叶宴石送到这大堂中来,为的是让叶宴石去找幕后之人接头,他们好再去进行下一步的举措。 却没想到,这叶宴石没去找接头的人,反倒将自己在学宫积累多年的人脉声誉给爆了个精光。 叶宴石爆出这等有意思的事,苏茹玉当然要好好的利用一番,就让这闲话越传越大,越传越离谱,直到将那叶宴石压死! 苏茹玉在那云影亭里坐着,听着朝阳宫大堂里的喧哗吵闹,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这样想来,那劳什子情幻散,还真是个好东西,而这叶宴石,还算做了一桩大好事呢! 苏茹玉正轻轻笑着,荀淳熙却突然寻了过来,她看着坐得端正秀雅的苏茹玉,眉梢微微挑起,她出声道: “你家哥哥做了这样的丑事,丢尽了脸面,你倒是还挺开心的呢。” 第136章 嘲讽 苏茹玉听了荀淳熙的话,睁大了眼睛,手微微捂唇,故作惊讶地道: “哥哥?什么哥哥?你的哥哥吗?” 苏茹玉说完这话,浅笑着盯了荀淳熙几瞬,只盯得荀荀淳熙浑身不舒坦。 接着苏茹玉又放下了手,她嘴角的弧度变大,看着荀淳熙道: “今日我心情好,不想与你吵,再不识好歹,别怪我口出恶言。” 荀淳熙看到苏茹玉这副模样,轻笑了一声,接着,坐到了苏茹玉的身边,她道: “我说错啦!” 认错倒认得快,苏茹玉翻了个白眼,没有理她,荀淳熙接着道: “这叶宴石也的确是个蠢货,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样的话,这样的话,周山长怕是想轻些罚,也无从下手了。” 苏茹玉听了荀淳熙的话,摇摇头道: “这叶宴石哪里是个蠢货,明明是个极聪明的人嘛! 你想啊,人家这等隐私之事都与他说,说明这个人极会说话,哪怕是渠里的臭虫,也会说是带有无限的光荣,拍马屁能扇到别人的痒痒肉,他越扇人家越爽,这才叫厉害呢!” 荀淳熙听了苏茹玉的话,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笑完之后又觉得太过失礼,拿帕子掩了掩嘴角。 她实在没想到,平日里刻薄不近人情的苏茹玉,居然还会有这么鲜活又接地气的一面,刺起人来,倒是什么尖酸的讽刺都用上了。 荀淳熙笑完了,又想起了什么事情,她皱起了眉头道: “也不知道那方启人是怎么回事,却要去喝那……” 荀淳熙说不出来了,那蟑螂水,实在是听着恶心,想着更恶心。 苏茹玉接着道: “人家那是学仙人餐风饮露呢!这世间污秽肮脏人家是一刻也待不得,上赶着要去吃仙人的脚皮,他才舒坦!人家过瘾着呢!” 荀淳熙又是一声轻笑,接着摇了摇头,荀淳熙与苏茹玉又聊了两句别的,最终隐隐叹息一声道: “却没想到张夫子居然是那样的人……” 荀淳熙说不下去了,如今真是想到这个人都恶心。 苏茹玉的眼神也冷了下来,她轻轻冷笑道: “这个人才厉害呢,倒包装得自己像个贤者似的,实际内里不过一团臭泥!” 荀淳熙听到这里,也默然无语,她发现这世上的人果然不能只看表面。 唉,这世上还是有太多事情要去仔细甄别,荀淳熙接着与苏茹玉客套两句后便离开了,今日发生的事情,她还得好好理一理。 荀淳熙离开过后,一旁的忍冬凑了过来,她实在是忍不住了,自从二小姐让她穿上那身新衣她就不懂了,她家二小姐到底是怎么识破那小太监的骗术的呢? 忍冬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凑向苏茹玉,恭敬又好奇地问道: “二小姐,我看之前那小太监的确是宫里的服饰,宫里太监的腔调,小姐是怎么看出来,他不是太子妃身边的人的呀?” 苏茹玉拿着帕子擦着手,淡淡地扫了一眼忍冬,看着她与自己有五分相似的脸,忍不住笑了,她接着道: “那小太监的靴子的确是宫里的式样,说的那溪南姑娘也与姐姐身边的侍女对得上,只不过…… 大姐对此事向来谨慎,若要传话,不是溪南,也会是其他我认识的人,绝对不会只派一个无关的小太监来传话……” 原来苏茹玉一早就瞧出来那小太监不是她姐姐派来的人了,后面让忍冬扮成她的样子去探查也是为了查出幕后真凶。 忍冬是苏茹玉一早就在训练的丫鬟,当初收了忍冬,也是因为忍冬的眉眼与自己有五分相似,苏茹玉自己看着亲切,也觉得日后有其他的用处。 苏茹玉身边并没有一个会武的丫鬟,跟在自己身边的两个会武的,方海与方云,都是男子,有诸多的不方便。苏茹玉这才想在身边培养一个会武的丫鬟来。 当初苏茹玉摔下山的时候,忍冬的武艺还没有练到家,如今这时,忍冬的武艺却是练得差不多了。 苏茹玉又看向忍冬的懵懂的脸蛋,这家伙真是个人才啊!只短短几年,就能有寻常人几十年才能达到的功力,就和她的三妹一样,是个练武奇才呀! 苏茹玉看着忍冬点了点头,接着道: “而我让你跟着那小太监去,就是想看看,到底是谁幕后指使的。” 这个小太监不仅是宫里的人,而且知道她姐姐身边的溪南的模样和性情,说明这幕后之人的爪牙已经伸到了她姐姐那边,没准还是条大鱼…… 可惜目前这水还是浑浊着,谁是大鱼还没有看出来…… 正因为那些考量,苏茹玉才决定冒险,让忍冬和两个侍女去那地方试探,若有意外,方海和忍冬两人就在那边守着呢。 忍冬听了小姐的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是随即,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又有些不解。 “小姐,若说我们两个人的样貌顶多也只有五分相似,那小太监怎么当初看了我一眼就认定我是小姐,而没有怀疑呢?” 苏茹玉又看了一眼忍冬,接着指了指落英道: “让落英和你解释解释。” 落英看小姐点到自己,眯着眼笑了笑,她接着道: “忍冬与小姐的差别,就在眼睛,脸型和身材的不同。 眼睛和脸型,可以用妆容改变,而这身材,却是不好变化。” 忍冬因为练武,身材是比苏茹玉壮硕高大一些,若是一眼望过去,光从体型上,就能分辨出两人。 忍冬摸了摸自己的腰,当时为了还原小姐的纤纤细腰,可是差点把她给勒吐了,这身材差距,的确是不好还原。忍冬摸着自己紧实的腰,忍不住暗自感慨,还是如今自己的腰身舒适可靠啊! “可是这身高……” 忍冬又忍不住犯起疑惑来,这腰还可以用布条勒一勒变细,可这身高总不能压下去,那小太监眼睛是咋长的,咋就没看出来长高了呢? 落英笑着解惑道: “当初你装完了小姐,是不是还等了好一会才去那小太监那里叫他来着?” 忍冬点点头道: “对!难道那时间不是为了给我壮壮胆子的吗?” 落英摇头道: “不光是如此,小姐是等那正午的日头落下来,直直照在你的身上,叫人不仅看不清你的脸,也辨不清你的身高!” 第137章 缘由 忍冬听了落英的话,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今日那小太监骗二小姐去见太子妃娘娘的时候,正是快到午时。 今日的太阳大,阳光照在学宫白茫茫的地砖上,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正午的时候,阳光直射下来,看人的脸上只能看个黑白影子,看不清细节眉目。 二小姐当时让忍冬她在那房间里等了一段时间,想来就是为了等到午时,太阳正好照在她的头顶,让那小太监辨不清眉目,只能看个大概。 “还有,小姐让忍冬你在房间里等着,也不只是为了等到午时。” 若水也笑着出声,忍冬又有些疑惑了。 “不只是为了等到午时的太阳?那还因为什么啊?” 若水笑着与落英对视了一眼,接着道: “我当时到那小太监身边时,看到他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了,忍冬你看到没?” 忍冬又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 那小太监面色潮红地东张西望,袖子不停地抬起擦拭脑门上的汗,似乎是很焦急的样子。 忍冬脑内灵光一闪,大笑着拍掌道: “我知道了,二小姐让我们几个在那里等着,也是为了让那小太监着急,人一着急,就容易慌乱,一慌乱,就容易办错事。 那个小太监等啊等啊,等到心烦意乱了,这才不能平下心来仔细去看我到底是不是二小姐!” 若水点点头道:“你啊,终于开窍了!” 苏茹玉看着几个丫鬟把她的举措理解了个透彻,不由得也暗自点头,作为她的丫鬟,不仅要耳聪目明,脑袋也得灵光,忍冬还得多学学。 苏茹玉看几人明白得差不多了,接着道: “我这招数也是粗劣,主要是这个小太监本就不是细心沉稳之人,我才用这个法子……” 苏茹玉一早看破这个小太监不是她姐姐派来的人,本来是想一走了之的。 只是苏茹玉想着这人知道了她姐姐的贴身侍女的信息,想再顺藤摸瓜的再多套出些消息,这才将计就计,将这小太监利用了起来。 也不知姐姐今日到学宫来观礼,看得如何了,这个消息还是要和大姐当面说一声比较好,也好叫她防范戒备。 苏茹玉正这样想着,远处一行四五人走向了她。 苏茹玉定睛一看,领头的正是她大姐的贴身婢女溪南,不由得就弯了眉眼。 “二小姐安好。”溪南看到苏茹玉,恭敬地行了一礼。 苏茹玉点点头,接着道: “我们到隐蔽处去谈。” 溪南点头应是。 一行人跟着苏茹玉到了一处隐蔽的小亭子。 “二小姐,太子妃娘娘让我与二小姐说一声,可要小心不相干的人随意叫你去什么地方……” 苏茹玉听到溪南的话,挑了挑眉毛道: “怎么?大姐也有所察觉吗?” 溪南听到苏茹玉的话,皱了皱眉头,出声道: “二小姐这话的意思是……” 苏茹玉收敛了笑容道: “今日已经有一名自称是溪南你叫来的宦官,叫我去见太子妃娘娘……” 溪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二小姐请详细地与我说说……” 于是苏茹玉等人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地与溪南说了一遍。 溪南眼眸微垂道: “二小姐是说,这个人知道我的样貌性情,说是我与他递的话?” 苏茹玉微微点头。 溪南道: “二小姐,你要知道,若是太子妃娘娘想要见你,定是我或者太子妃娘娘亲至,绝对不会指派旁人的。” 苏茹玉轻笑了一声道: “这事我自然是清楚的,既然我如今和你说这话,自然是将计谋识破了的。” 溪南恭敬行礼道: “二小姐谨慎机敏,是奴婢多虑了。” 苏茹玉听到这话摆了摆手道: “无事,我告诉你此事,只是为了让大姐也提起几分警惕,有机会的话,追查一下那小太监的踪迹。” 溪南道: “是,奴婢会仔仔细细地转告太子妃娘娘的。” 苏茹玉见要紧事说完了,眉头也舒展开来。 “大姐叫你来是和我说什么?” 溪南道: “太子妃娘娘叫我来,除了对二小姐说谨慎旁人假传消息一事以外,还有一件事。” 溪南顿了顿接着道: “今日这学宫之中污秽喧杂之事频出,太子妃娘娘希望二小姐尽快回秀林别苑,免得沾染晦气。” 苏茹玉听得此话,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她问溪南。 “怎么,连大姐都知道今日这学宫里的事了?” 溪南听了苏茹玉的话,盯着她的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 苏茹玉心中了然,叶宴石再如何说,之前也与她有过兄妹之称。 今日叶宴石在学宫之中,打了学宫一众夫子学监的脸面,将学宫的颜面放在地上摩擦。 她大姐是怕叶宴石之事祸及到她,这才叫溪南过来提醒她,叫她尽早回家。 可惜她大姐不知道的是,叶宴石今日大闹学宫之事正是她的手笔。 这特意来说,终究是姐姐的一片苦心,她当然得领,只是…… “大姐没说,什么时候与我见面吗?怎的大姐这样小气,有了太子就忘了姐妹!” 苏茹玉勾起嘴角,挑起眉毛,望着有些手足无措的溪南笑了。 “二小姐……” “好了,不逗你了。” 苏茹玉知道溪南不擅长应对别人的逗趣,最终还是放过了她。 “大姐是如何说的?” “呼……”溪南看二小姐总算是放过了她,她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太子妃娘娘让奴婢和二小姐说,等到学院校庆结束,太子妃娘娘在回去之前,会去秀林别苑小坐一会的。” 苏茹玉点点头,这样的安排最好,这样的话,不仅地方是私下里隐蔽的,到时候,母亲也有时间赶回秀林别苑,与大姐相见了。 …… 朝露宫,腾龙阁。 “有宫里的人利用你溪南,去蒙骗我的二妹?” 苏成玉听到溪南的回禀,低声轻喃,眼神暗了暗。 第138章 襄王 苏成玉今日会想到提醒自己的二妹也不是没有原因。 今日到朝露宫的,除了东宫太子纪廷云与她太子妃苏成玉,还有许多文武大臣,风流学士,还有另一位皇子——襄王。 襄王比太子小一岁,如今也是俊挺青年。 邹贵妃本就貌美,生下的儿子也是丰神俊朗。 襄王长着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桃花眼本让人生情,但是襄王生得挺拔,一双桃花眼倒显得整个人风流倜傥,飘逸绝俗。 襄王如今正坐在太子的左手边,与身旁的一位礼部侍郎聊得愉快。 苏成玉今日想起提醒自己的二妹,是因为今日人员繁杂,那襄王身边甚至带着个面白无须的内侍。 皇子被立为亲王之后,往往会被赐予封地,离宫别居,之前在宫中侍奉的内侍也会一并随着亲王到封地中侍奉。 可是今日襄王带着的这名内侍,年纪着实有些太大了,看着约莫有个五六十岁,怎么看也不像是陪着襄王从小长到大的那种内侍,倒像是宫里的大公公一类的人物。 苏茹玉知道今日母亲和小妹没有来,二妹却是来了的,因着担心二妹,所以才特意遣自己的贴身侍女溪南去和二妹说话。 令苏成玉没想到的是,在她提醒二妹之前,就已经有人利用溪南的消息去哄骗了二妹! 究竟是谁的人做的? 苏成玉轻轻皱着眉,无名指一下一下地轻点在桌子上。 “诸位贵客,卑职惭愧,学宫大庆之时,宾客欢聚之刻,学宫中竟有学子做出这等卑劣不堪、恶毒下作之事,我周海道作为学宫的山长真是愧痛不已……” 周海道在众人面前,一番痛心疾首的自责,将苏成玉的思绪拉回。 苏成玉看着眼前周海道的眉毛皱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眼眸垂了下来。 今日太子纪廷云与她来到学宫观礼,刚来学宫时,太子正在接受各位大臣以及襄王的觐见礼拜。 等到众人寒暄完了之后,她与太子纪廷云和一众高官以及襄王,坐在了大堂的二楼,隐蔽又能总览全局的腾龙阁。 正在这时,那叶宴石突然在角落开始吵嚷,等到后面…… 总而言之,今日这周海道的脸面是被叶宴石丢尽了,所以他现在才这里恳切的悲痛。 看周海道脸如锅底的样子,想必那叶宴石与那叶宴石抖落的几人,日子是不好过了。 如今这周海道做这副悲痛样子,说出自己痛心疾首的话,大概也是想找补一些…… 只不过…… “不不不,教出那‘叶兄’那等人物的,怎么该羞愧呢?该是大大的自豪才对啊!你们说是不是啊?” 说话的人是襄王殿下,他一边拿着酒杯,一边邪邪一笑,看向周海道。 “周山人啊!你可真是是越活越回去了!” 周山人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羞愧难当,襄王的这些话,像是大巴掌,啪啪地打在他的脸上。 不过…… 自己的确管理有疏漏,叶宴石,方启人的确是自己学宫的学子,那张夫子,也的确是自己学宫的老师。 如今在学宫庆典上爆出这等丑闻,也算是给他一个警醒,告诫他不应该被学宫大部分笃信好学的学子迷惑,需得狠抓学风学纪了! “哈哈,想想那‘叶兄’说的话就好笑,‘夫子,你还记不记得你一夜御三女’?” “襄王,宴席有女宾,慎言!” 太子纪廷云听着襄王口无遮拦,终于忍不住开口。 襄王听完太子的话,微微收敛了笑容,同时也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他双手抱拳,对着座上的太子行了一礼道: “太子训言,臣弟怎敢不听?” 襄王说完,唇角勾了勾,接着又笑道: “只不过,臣弟还有些疑惑,想让太子解答一二。” 纪廷云听到这话,目光移向了襄王。 襄王没等纪廷云应答,就接着道: “臣弟听说,那“叶兄”正是太子妃的兄长,如此说来,这只算得太子妃家事,既是太子妃的家事,那太子妃应该是听得的呀?” 纪廷云听到这话,目光看向了襄王,他眼神冷漠,周身寒气四溢,直盯得襄王都有些不适,他才开口道: “襄王说话需得三思而后行啊,族谱之上,户籍之中,又哪里写了叶某是太子妃的兄长? 连官家户部都不承认的事,襄王倒是张口就来,宗教礼法,都学到哪里去了?” 纪廷云说的这话,可算是颇重了,连宗教礼法,官家户部都搬了出来。 若要往严重了说,怕是还能说到不敬兄长,违逆孝道,再往下说,那就是逆反之罪了。 所以纵使襄王再不满,听到纪廷云这样的话,也只能微微低头道: “太子殿下……教训的是……” 襄王低头之后同时也心中生疑,平时的太子总是温煦和善,就算如今日这般欺负到头上,也总是不痛不痒的说几句,哪会像今日一般言辞如此犀利尖锐? 难不成? 襄王的目光又望向了座上的太子妃。 护妻? 襄王心中发出冷笑,真是好笑,才成婚多长时间,他那软弱无能的兄长就被女子收服了? 呵呵,果真是做不成大事的人呐! 女人这种东西,就是拿来做垫脚石的物件! 若是捧上了,宝贝上了,她们就会蹬鼻子上脸! 连这点道理都不懂,还当太子呢? 迟早被他拉下马! 襄王内心腹诽,面上却是带着浅笑,他举起酒杯道: “太子殿下,臣弟也只是玩笑话罢了,太子殿下莫要当真!臣弟给太子殿下赔罪!” 襄王说完这话,接着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襄王喝完了杯中酒水,又向太子展示空杯,他眯着眼笑着道: “如此,太子该原谅臣弟了?” 襄王说完,便等着太子的下文,谁知道太子只是静静听着台下学子的讲策,对襄王刚刚赔罪的话是充耳不闻。 腾龙阁中静静的,只听得到几位大人私底下小声讨论学子讲策的声音,以及楼下朝露宫学子的吵嚷喧哗,听不见其他声音,更显得刚刚发声的襄王的尴尬。 时间一点点流逝,襄王将手中的酒杯越握越紧,等到他实在忍不住出声之时,纪廷云开口了。 他说:“襄王,你更应该向太子妃道歉。” 第139章 是他先叫 襄王捏着酒杯,指尖微微泛白。 叫他和一个女人道歉?凭什么? 襄王抬眼看了一眼上座的太子身旁的女人,端庄娴雅,华贵美丽,正在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襄王看着苏成玉,眼神变得冰冷而凶狠。 但他仔细地看着看着,却突然从苏成玉的脸上发现了什么端倪。 半晌过去,襄王突然收回了目光,他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向苏成玉行了一礼道: “太子妃娘娘,是臣冒犯了,请太子妃娘娘宽恕臣今日的无礼。” 苏成玉听了襄王的话,皱起了眉头。 这个襄王是怎么回事? 刚刚还凶狠地瞪着她,丝毫不顾太子就坐在她的旁边,盯了一会她的脸之后,又恭敬地向她行礼? 襄王这是开窍了? 还是说,这皇室独有的变脸技能,襄王也有遗传? 苏成玉的目光悄悄看向坐在身旁的纪廷云,纪廷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苏成玉的手背,又给她以眼神的安慰,接着对下面弯腰行礼的襄王道: “还算诚恳,今日就不再追究了,好好坐着听学子们讲讲义。” 襄王退回了座位,接下来的时间,他倒是都规规矩矩的,没有再大放厥词,也再没有拿叶宴石说事。 周围的大臣和学士都眼观鼻,鼻观心,装作只是认真听着学子讲义的样子,对太子和襄王的一番举动,全当做没看见。 今日这一遭过后,众人心中对于襄王和太子两人的天平,又将发生怎样的变化,那就不得而知了。 朝露宫的学子讲义完毕,接着又是集体朗诵,最后便是师长陈词。 今日被叶宴石这么一闹,学宫里的学子和师长都有些兴致不高,不过这个学宫的院庆好歹是磕磕绊绊的办完了。 太子和太子妃今夜的住所不在东宫,而在离钟翠山不远的一处皇家别苑,天山别苑。 天山别苑中,苏成玉正回忆着今日的事情。 先是有人知道了她贴身婢女的消息,拿这个消息去哄骗了她二妹,好在自己的二妹机灵,躲过了这一劫。 若是当时她的二妹稍微粗心一点,今日她还不知道要有多心痛,那个小太监,定要好好的查一查。 据二妹说那个小太监背后的人,正是叶宴石,今日叶宴石在朝阳宫丑态百出这局面,也是她二妹将计就计做成的。 天知道她当初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么震惊和愤怒! 那天杀的叶宴石居然敢算计她二妹! 那叶宴石以为今日被那周山人抓住,关起来就完了么? 不够!远远不够! 苏成玉暗暗攥住了手,不仅要让他身败名裂,还要让他缺胳膊断腿! 苏成玉喝了一口茶,稍微平息了些怒火,如今她已经叫手中的暗卫去办此事了,也能稍微解她心头之气了。 叶宴石与那小太监也有联系,这背后一定另有牵线之人…… 苏成玉一时思考不出头绪,便将此事搁下,想起了另外的事。 今日除了她二妹的事,还有那襄王。 襄王作为太子的对家,两人一直互相忌惮。 太子往常行事一直秉持着暂避襄王锋芒的处事方针,而今日的行事却大有不同。 从今日大臣们偷偷惊讶的反应就能看出来,今日的太子与往日不同,与襄王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今日的最后,甚至是太子更胜一筹! 想必今日过后,朝中对太子态度刚硬起来这一事,又会有新的看法和见解了。 也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苏成玉摸着茶杯边沿,垂眸思考着,纪廷云从门外走了过来。 “太子妃还没睡呢?在想什么事情?” 苏成玉抬眼,见是太子进来了,连忙起身行礼,纪廷云伸手扶住了她,没让苏成玉的礼节完成。 “以后我们私下里不用这么多的礼数。” 苏成玉感受着纪廷云粗壮有力的手,隔着衣服传来温热的触感,她抬眼,望了一眼纪廷云清亮温润的眼眸,不知怎的,心尖微动,她开口应答道: “是,臣妾记下了。” 纪廷云扶起苏成玉之后,两人便坐在了圆桌的两侧。 “太子妃今日是……” “臣妾有话想问……” 两人同时愣了一下,接着又开口道。 “太子妃先说……” “太子请……” 这下两人真的哭笑不得了。 静了一瞬,纪廷云开口道: “太子妃想问什么?” 苏成玉也停了一瞬,接着道: “今日太子与襄王针锋相对,是因为太子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了吗?” 之前太子与苏成玉说他隐而不发,是时机不成熟,因而苏成玉今日才有这么一问。 纪廷云看着苏成玉潋滟如春水的眼眸,目光移向了手中的茶杯。 不知是因为体内的火毒燥热,还是什么其他原因,纪廷云有些坐不住,他站起身道: “太子妃敏锐,前一阵子,太子妃与我说我装病会失民心和臣心,我细想之下的确有这方面的隐患,所以今日才会与襄王对上。” 苏成玉听完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过了几息,苏成玉又抬起头来。 “太子刚刚是想和臣妾说什么呢?” 纪廷云听着苏成玉的问话,轻轻捻了捻手指。 “吾……想说,明日太子妃还要去母亲和妹妹,太子妃早些休息,不要太劳累了。” 纪廷云说完,便离开了。 苏成玉望着纪廷云离去的背影,心中升起疑惑,太子明明就是想与她说事情,怎么后面又不说了? 苏成玉皱了皱眉头,后面也没再想了,她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溪南看苏成玉预备沐浴了,赶忙招呼下人去预备香油和洗浴膏。 苏成玉坐在浴桶中泡着水,溪南将小瓷瓶中的洗浴油抹到苏茹玉的头发上,一边轻轻地按摩。 溪南看着苏成玉推着水中的花瓣,忍不住开口道: “娘娘,您之前说太子不与您同房另有缘由,那好,这勉强可以不说,但是主儿,您有没有觉得您和太子殿下的称呼有些太生疏了呀?” 溪南真的是担心苏成玉,她不知道其他的王宫小姐是怎么与夫君相处的,但肯定也不是太子妃来,太子殿下去的。 可惜自家主儿还不当回事,真是弄得她有些愁闷。 苏成玉听到溪南的话,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呵呵,这没办法,是他先叫我太子妃的啊……” 第140章 太子的下场 苏成玉知道成婚夫妻婚后是怎么称呼对方的,就算位高如太子也应该不例外,夫妻之间应该是称呼“夫人”和“郎君”的。 可是有好多次,苏成玉与太子谈话,太子张口就是“太子妃”,既然太子是如此重礼之人,她当然也只能顺着他的话叫“太子殿下”。 当然,苏成玉自己也觉得自己与太子还没有熟稔到那个地步,这样看来,互称敬称,倒也合她意。 或许是太子心中还藏着什么事情,又或许,太子也在观察她的态度。 总而言之,太子如今和她相敬如宾,她自己有一定的原因,但是太子也有自身的原因。 好在,太子对她总是信任的,苏成玉想到太子的坦白和交付,心中漾起细密的水波。 “溪南,现在我和太子的相处,感觉挺融洽舒适的,或许太子有他自己的考量,我就不管这些了……” 苏成玉这是心里话,她自觉和太子相处得的确十分舒适,若说再进一步,那也得看太子的态度。 想到这里,苏成玉不由得微微莞尔。 溪南听到自家主子这样说,也是无可奈何,她接着用温水一遍一遍地冲洗着苏成玉的头发。 苏成玉沐浴完之后,溪南又将苏成玉的头发绞干晾好,苏成玉接着就去睡了。 第二日,苏成玉昨晚派来的暗卫来禀报消息,说是已经听她的吩咐,将叶宴石的右手左脚打断了,叶宴石疼得生不如死。 听到叶宴石的惨状,苏成玉稍稍缓解了一下心中的不忿,随后就让暗卫去盯着叶宴石,回来报告她叶宴石后面的下场。 暗卫道了一声是,便隐去了。 太子今日在学宫与山长和学宫的夫子们讨论学术之事。 其实昨日学宫院庆就已经结束了,今日太子留在这里,主要还是因为太子妃之前说想在秀林别苑看看母亲和妹妹。 苏成玉早上处理完了叶宴石的事,高高兴兴地吃了早饭,收拾了一些给母亲和妹妹们的礼物之后,便带着侍女赶到了秀林别苑。 “母亲……” 苏成玉刚下轿子,便看到自己的母亲苏无双带着两个妹妹对她行礼。 “母亲快点起来!” 苏成玉赶忙上前,扶起母亲和妹妹们,母女几人簇拥着进了内院。 待所有人都安稳坐下,苏无双看着大女儿娇美的容颜终于忍不住垂了泪。 “女儿回家来了。” 苏成玉听到这这一句话,也险些落下泪来。 尽管母女之间不是永不能相见,但是见面机会还是少,今日见面后,又不知何时才能见面了。 “啊啊……大姐!” 曼曼也挥舞着小手向大姐招呼。 苏成玉伸手捏住曼曼的小手,终于忍不住喜极而泣。 “哎呀,几个月不见,曼曼会叫姐姐了!” 这时,苏茹玉也凑了上来。 “我也会叫姐姐呢!” 苏成玉看着略撒娇的二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也是越变越顽皮了!” 还是顽皮一些好,这样才有小孩样子。 母女三人好好地亲热了一会。 说了一会,苏无双抱着曼曼,二姐亲自去端水果准备给自家大姐吃。 苏无双看见苏茹玉走远,将曼曼交给了剑兰,接着拉起大女儿的手,对她说道: “成玉,和娘说说,那太子待你可好?” 苏成玉看着娘亲恳切担忧的眼神,不由得莞尔。 “娘亲,你放心,太子待我极好,我在东宫过得很快活。” 苏无双看着大女儿光彩照人的脸庞,终于是放下了心。 之前她一直担心自己选错了姻缘,反而将大女儿推入了深渊,如今看来,曼曼的预言是正确的,太子的确是待大女儿很好。 苏成玉看着母亲为她担忧,心底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她的确也没说错,太子对她极好,每日里相敬如宾,东宫的大事小情都与她交代得仔仔细细。 只不过是没有改换称呼,也没有同房罢了。 左右她心里也还觉得不是时候,这样也好…… 苏成玉心里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心中却涌出些许酸涩。 【哎呀,大姐你说好,我反倒觉得有些不太好嘞!】 苏成玉突然听到了软糯的童音,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小妹的心声。 有一阵子没有听到小妹的心声,还有些不习惯呢? 不过……小妹说的是什么话? 苏成玉眼看母亲没有什么异动,便知道母亲没有听到这话,她从剑兰怀中抱走小妹,接着拿手指逗弄曼曼。 苏成玉一边逗弄曼曼,一边眼睛望向自家小妹,是在用眼神告诉小妹,想让她继续说。 曼曼眨了眨大眼睛,又往大姐怀里拱了拱,接着道。 【我说的不好,不是指太子待大姐不好,而是太子不好嘞!】 苏成玉听到这话,抱着小妹的手微微发紧,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她又看向母亲,看着母亲的情绪已经平稳,在慢悠悠地喝着茶,苏成玉开口道: “母亲,我好久没来秀林别苑逛逛了,看小妹也想出去玩了,我带着她逛逛!” 苏无双看着姐妹俩和睦的样子,笑着点了点头道: “好,待会午饭的时候,我遣人去唤你。” 苏成玉点了点头,接着便抱着小妹出了房门。 苏成玉抱着小妹走到了一棵花树下,她一边假装动手拿花枝,一边对自家小妹低语道: “小妹,你刚刚说的太子不好了,是怎么一回事?” 曼曼双手攥起了拳头,发出清脆的童音。 【之前我只看到太子与大姐是金玉良缘,却没看到太子后面的结局,如今大姐和太子成婚之后,我才窥得一二。】 之前曼曼受天道限制,看不清天机,后来又得到了姐姐们送得灵物,神力有所恢复,今日也是可以看到天机。 【我看到太子被人发现与后宫的颖妃有染,众人指责太子淫乱后宫。 皇上知晓此事之后大怒,将太子贬为了庶人,太子的从属和追众多方营救,有了不小的成效。 但在太子被放出天牢的前一天,他被折磨死在了天牢!】 第141章 颖妃 什么? 小妹说的话,苏成玉每一个字都能听懂,连在一起却令人头晕目眩,甚至无法理解。 与颖妃……有染? 苏成玉回想起觐见后妃的时候,除了皇后与邹贵妃,的确还有一个女子与其他的后妃不同。 不是对她态度有异,似乎是对太子颇为在意的样子。 那名女子就是颖妃。 苏成玉还记得当初在御花园中与颖妃初次交谈的模样。 那天,苏成玉在坤宁宫见到了皇帝后宫的一众嫔妃,与后妃们见完了礼,说完了话,苏成玉又来到御花园中行走。 皇宫中亭台楼宇众多,她还得好好熟悉一番。 那天苏成玉走到一树合欢树下,抬头正感叹满树的繁花绰约,眼前就走过来一名和她差不多年纪的,樱唇粉腮的美人。 那女子乌发雪肤,柳眉之下双瞳剪水,额心印着三瓣莲花,为她的姿容更添三分清丽妖娆。 苏成玉知道眼前人是颖妃,刚刚在皇后宫中见过的,如今在室外的阳光下,倒更显得这位美人风华绝代了。 皇帝的后宫之中,皇后温婉端庄,邹贵妃美得高调张扬,而这位颖妃,却是美得无声无息,却又惊心动魄。 据说当初在选秀女,轮到颖妃的时候,颖妃还呆呆地看着檐上的雀,直到被内侍呵斥,她才回过神来。 而皇上又正好看中了她这副懵懂天真,美而又不自知的模样,留下了她的牌子。 那日苏成玉与颖妃行礼过后,颖妃望着她的脸,问了一句。 “太子……还好吗?” 苏成玉听得怔愣,颖妃似乎也觉得有些许不妥,她改换了说法。 “太子妃,太子和你相处如何?” 苏成玉答道: “臣妾与太子一切安好,多谢颖妃娘娘挂怀。” 颖妃听苏成玉说这话,却似乎还有些不相信的样子,她说: “怎么可能!太子明明就……” 说到一半,颖妃自觉得失言,又看了一眼苏成玉,接着便走开了。 苏成玉当时觉得这人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后来遣人打听了才知道,这颖妃与太子还另有一番渊源。 原来先皇后与这颖妃的母亲是极要好的手帕交,两人自小约定两人的孩子也要长在一起,若是两个男孩就互为兄弟,若是女孩就同为姐妹,若是一男一女就结成儿女亲家。 后来先皇后林梦月成了皇后,也没有忘记这桩儿时戏言,在太子小的时候,还经常叫颖妃的母亲,将她的女儿带入宫来玩耍。 可能颖妃小时候就一直想着嫁给太子,可惜后来先皇后去世,这段婚事也不了了之了。 接着就是皇宫中大选秀女,身份合宜的贵女都要入宫选秀,颖妃因懵懂而貌美被皇帝选中,成了皇上的后妃。 颖妃和太子的情缘就此断绝。 当初苏成玉听完这个故事,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她想起颖妃对她的态度,只是唏嘘。 只希望颖妃认清看清,不要妄动,若是行差踏错,怕最后毁的,不止她一个人。 后来因着这事,苏成玉便多关注了下颖妃娘娘。 但在御花园相遇事件过后,颖妃却没再有什么异动了。 太子每日早出晚归,帮助皇上处理朝政,和属官们商量时事对策,除了觐见皇后,压根不会有其他进后宫的机会。 过了一段时间,相安无事,苏成玉后来就没有将精力放在这上面了。 而如今回到家来,她颇有神通的小妹却告诉她,太子……会和颖妃私通? 苏成玉眉头皱得紧紧的,后背忽冷忽热,额上的细汗密密麻麻。 她不知道她心底是个什么感觉,就好像是吞了一块石头一样,有种恐怖的力量沉甸甸地压着她,压得她胸口喘不过气来。 苏成玉闭了闭眼睛,强行将心底的不适压了下去。 若……太子私通后妃被抓住,太子会被废黜太子之位、幽禁、流放甚至死刑。 而太子妃可能就会被降为宫女或者打入冷宫,或者干脆赐死,免得皇上想起这等伤心丑事。 太子做了这样的事,太子妃的家族,收到皇帝的责备和不满,怕还是小事。 更为严重的,可能会失去皇帝的信任和恩宠,在朝堂之上,天子的信任和恩宠是家族地位和荣耀的基石。 若失去了皇上的恩宠,信国公府会渐渐地边缘化、被其他家族打压排挤,谁都能上来踩一脚! 苏成玉的背上也渐渐冒出冷汗,一旁的侍女溪南,看出苏成玉的不对劲,连忙上前搀扶住了她的手臂。 “主子,您怎么了?” 苏成玉放开了溪南搀扶的手,又挥了挥手,叫自己的侍女都下去了。 苏成玉想起成婚之后太子纪廷云对自己的种种。 像是心间有一片片雪花慢慢飘落,融化,接着化为刺骨的冰晶。 或许,不同房,不改称呼,只不过是太子不愿意罢了? 冰晶挪动摩擦,硌得她胸口生疼。 “呼……” 苏成玉呼了一口气。 但是太子对自己坦白假装病痛之事,向自己介绍他的属官势力,又算是怎么回事呢? 苏成玉眉头越来越紧,心中思绪纷乱不堪,她垂头看到了自家小妹晶莹剔透的双眸。 她寻了个石凳坐下,将脸贴上自家小妹的脸蛋。 感受着小妹脸蛋的软糯暖和,闻着小妹身上似乎还带着母亲的味道的清暖奶香,苏成玉心情突然平静了下来。 正好在这时,曼曼的小手搭上了自家大姐的脸。 苏成玉感受到了小妹的手,将小妹放在自己的膝上, 她轻轻地开口问道: “曼曼,这些事情都是你看见的,即将会真实发生的事情吗?” 曼曼看着自家大姐如秋水般的眼眸,回忆起了自己看到的未来的情景。 太子躺在床上生死不知,颖妃在旁边着急忙慌地穿衣服,外面皇帝让侍卫踹着门。 侍卫踹开了门,皇帝看到的就是哭着的颖妃和捂着头从床上坐起来的太子…… 这就是捉奸现场了…… 后面的就更明了了,太子的属官和从众多方疏通探查,希望将太子从天牢之中解救出来。 可惜太子似乎被什么药毒害,又在牢狱之中被折磨,最终在解救出太子的前一刻,太子死在了牢房之中。 曼曼想到这里,开口对自家姐姐说道: “真的哦!” 第142章 称呼 苏成玉听到小妹的话,忍不住捏住了小妹的小手。 看到小妹清澈的瞳仁,心情却不复刚刚那般烦躁了。 “好。” 如今太子和她是夫妻一体,若其中一个人遭难,另一个人必定也会遭殃。 可以说,如今的信国公府和太子就是捆绑在一起的。 太子…… 不管太子如今是真情还是假意,他想让信国公府作为盟友的心是有的,而他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如今的信国公府已经不好脱离太子,目前也只能一条道上走到黑。 所以,不管太子是何心理,她都要阻止曼曼口中的预言成真。 苏成玉轻轻呼出一口气,又将曼曼抱在了怀中蹭了蹭她的脸蛋。 半晌,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将小妹放了下来,接着问道: “曼曼,你能看到我的未来吗?” 曼曼揉了揉眼睛,看向了自家大姐。 被褫夺太子妃封号的大姐……被关在……华贵精美的房间中,桌子上摆着美食珍馐…… 苏成玉面对桌子上的美食珍馐,一筷未动…… 突然,窗外出现了一个人影,似乎在对苏成玉说着什么话,苏成玉听了那话,拿起桌子上一个装着炒菜的盘子,全部丢到了那窗户上,那人却笑着走了…… 曼曼皱起了肉肉的眉头道出心声。 【太子被贬为庶人关入天牢后,大姐也被人锦衣玉食地囚禁了起来,却并无性命之忧。】 苏成玉垂眸深思片刻,接着开口问道: “你可知道是谁囚禁的我?” 曼曼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似乎想看清窗外那人的脸,瞪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弃了。 【囚禁大姐的人是谁,我看不清楚呀!】 苏成玉看着曼曼皱着眉头的小脸,伸出手将她的小眉头抚平,接着道: “看不清楚也没关系,大姐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的。” 曼曼听了大姐的话,点了点头,接着往大姐的怀里拱了拱。 她感受着自家大姐身体的温热,不由得想起了当初对母亲说的“大姐与太子之间是金玉良缘”的话。 难道自己是看错了,太子并不是良人? 曼曼悄悄转动脑袋,看向了自家大姐。 不对呀,大姐和太子的姻缘线的确是良缘呀。 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看错了呢? 她挠了挠头发,想着想着就困了,接着就在大姐怀中睡去了。 苏成玉坐着想了很久,低头一看,却看到怀中的小妹都睡着了,她不由得勾起浅笑。 她这个小妹,说起预言来一套一套的,各种吓人。 实际上,却是心大着呢,什么都撼动不了她要睡觉。 看着小妹恬静的睡颜,苏成玉的内心更平静了,她小妹都不担心、不害怕的事,她还着急什么呢? 事情总不是急出来的,总要一步步地去做。 想到这里,苏成玉抱起了小妹,走到了母亲的卧房。 将小妹安置好后,苏成玉又与母亲和二妹吃了一顿饭。 饭桌上,苏成玉与苏茹玉心照不宣地向母亲隐瞒了学宫庆典上发生的事情。 母亲好不容易有段休息的时间,还是让母亲好好放松一下。 苏成玉在秀林别苑用完了饭,接着就准备和太子一起回东宫。 在回东宫的马车上,纪廷云看着闭目养神的苏成玉,有好几次欲言又止。 “太子殿下,想和臣妾说什么呢?” 苏成玉睁开了眼睛,目光有些微凉。 纪廷云感觉自家的太子妃从秀林别苑离开之后就有些不对劲。 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毕竟自家太子妃之前就是这么端庄有礼,举止有度。 “太子妃……夫人……岳母和姨妹在家中过得如何?” 夫人? 苏成玉听到太子这么称呼自己,感到些微的意外。 或许是与学宫中人聊了些天,察觉到了学宫中的其他人是叫自己的妻子“夫人”的? 苏成玉抬眼看向太子清俊温热的脸庞,不知怎的,心中突然想起曼曼口中的“有染”二字来。 她又移开了眼睛,低眉顺眼地对太子回答道: “母亲和妹妹们一切都好,谢太子殿下关心。” 纪廷云说完夫人二字之后,便凝神仔细听着。 听到苏成玉的称呼还是“太子殿下”,纪廷云的眼神暗了暗。 再后面,两人就各自靠在软枕上,再无多言。 …… 苏成玉回到了东宫之后,便开始着手查当初哄骗她二妹的那个小太监的事来。 据她二妹详细的描述那小太监的装束,感觉像是司礼监的内侍。 苏成玉动用她的人手查了几日,最后在司礼监锁定了,在学宫庆典当日行迹诡异的一名小太监。 但是,等到苏成玉的人赶过去捉拿时,那名小太监却吊死在了房中。 苏成玉捂着鼻子去辨认,发现那名小太监果然就如自家二妹说的样貌一样。 一样的肤白眼细,身量不高,右边鼻翼有一颗痣,这说的种种都对得上。 司礼监主要负责督理皇城内一应仪礼刑名,以及各处长随、当差、听事杂役,关防、门禁,催督光禄供应等事宜。 必要的时候,司礼监还负责掌管御前勘合,内使出门等机要工作,属于是看着不起眼但是极为机要的部门。 正因为司礼监管的事多,所以司礼监中的太监权力人脉也广,知道太子妃身边的一个婢女是什么样貌性格,想来也不是很难。 如此也可以解释,溪南没见过这个小太监,这个小太监却能说出溪南的外貌性格了。 只是…… 怎么会如此凑巧,正巧赶在她苏茹玉查到这个小太监的下落之时,这个小太监上吊自杀了…… 不仅是阻止她往下查,这个巧合,巧得就像是故意摆在她的面前,威胁她一样。 司礼监的小太监,朝露宫的叶宴石,自家的二妹…… 到底是谁不让她继续查,这又做的是什么局呢? 消息还是不足,苏成玉想着,还要看二妹那边探查到的消息了…… 第143章 何人所为 朝露学宫,学监舍。 叶宴石穿着脏污的长袍,生死不知地趴在地上。 与叶宴石一同进来的方启人和张夫子,在刚进来那会,就纷纷挣脱了身上的绳索,将他按着打了好一顿。 那是叶宴石身上情幻散的药劲还没过去,身上被人打了也不痛,叶宴石反而是精神振奋地大声开骂,换来的,就是方启人与张夫子更为狂暴的捶打。 如今过了两日,那方启人与张夫子早就找亲朋好友将各自捞了出去,而叶宴石还留在学监舍中生死不知。 周山人以及其余学监的老师,如今都恨惨了叶宴石。 就算叶宴石如今是关在学监舍中,夜间如果有人偷偷溜进去将叶宴石打了一顿,学监的老师也全当没看见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叶宴石身上的情幻散的药劲缓缓退去,叶宴石渐渐感觉到四肢百骸都开始痛起来。 尤其是自己的命根子、左腿和右手,更是发出钻心的疼痛。 叶宴石感受着生不如死的痛楚,脑中也渐渐清晰。 他首先回忆起的是这两日发生的事情。 在方启人和张夫子将他按着打了一顿之后,他的脑中其实已经有些清明了。 那两人打完之后,接着就是乔天川来了,他似乎是察觉了什么事情,但还不清楚原委,也是将他按着打了一顿。 后来就是方启人和张夫子的家人和学生,将方启人与张夫子接了出去。 夜深了,叶宴石身边也没人了,后半夜却来了个武功高强的人,就照着他的右手和左腿打,都将他疼醒了,他大声叫喊,也无人理会。 他最后只听见咔噔一声,自己就晕死过去。 刚刚醒来,叶宴石感受到了一片清凉的微风,他勉强睁眼,看向眼前人,居然是荀昭。 叶宴石心里感受到了一丝庆幸。 他如今落得这番下场,还不是因为给荀昭谋划。 就算荀昭对此一无所知,想必此刻也应该不会落井下石。 或者说……这荀昭就是来救他的? 叶宴石满怀期望地看向荀昭,却看到荀昭的眉头皱了皱,道: “他这右手手筋没挑干净,想是还能恢复,给我断干净了……” 叶宴石的心如坠冰窟! 叶宴石看到这荀昭还在查找他身上的伤势,想找些地方让伤势更重些,他不由得嘶声大喊。 “荀昭!!!我都是为你谋划!你怎能如此不知好歹?!” 荀昭知道叶宴石已醒,却只是将他当个臭虫,不放在眼中。 乍听到叶宴石的这番话,荀昭却突然怒极。 他不顾叶宴石脸上的脏污,伸手死死地扣住了叶宴石的脸,眼神冰冷而嫌恶。 “你算个什么东西?要你来帮我谋划算计?” 荀昭通过他的眼线知道这叶宴石闹出的事情原委之后,是既震惊又嫌恶。 叶宴石算什么东西?怎么配和他与苏茹玉的感情搅在一起? 真是在这人身边多待一刻都嫌脏! “等到晚上,将他眼珠挖了,舌头剪了,手脚筋挑断,去他该去的地方。” 荀昭冷冷丢下这句话,接过侍从递过来的帕子将手擦了又擦,随后便离去了。 叶宴石听着荀昭的最后一句话,默默咬紧了牙关,眼神中散发着怨毒。 好好好,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叶宴石头脑渐渐昏沉,紧接着又痛晕了过去。 “唰!” 一桶凉水兜头袭来,冰得叶宴石一个激灵,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他费力地睁眼,待看清楚来人,身上的火气不由得一阵一阵地冒出。 是苏茹玉! 配合着那桶水,叶宴石一下子全想起来了。 就是这个贱女人!让她的丫鬟装作中计的样子,将他引入那川上亭之中,出其不意地将他打了一顿! 后来……后来就是……那情幻散! 后来那些口不择言,说出自己密友与师长的丑闻…… 都是这个贱女人!这个贱女人使的招数! “你个……臭婊子!不顾名节,残害兄长!你怎么还有脸站在这?!你怎么不去上吊自尽?!你该死啊!你……” 嗵的一声闷响,苏茹玉身边的忍冬出手给叶宴石的鼻梁打歪了,他的牙也被打落了一颗。 离着叶宴石有一尺远的苏茹玉,拿着帕子捂着鼻子,淡淡地哀叹道: “兄长……哎呀……兄长,兄长说话可要当心一些,兄长可是读书人呢!读!书!人!得要些脸面!” 叶宴石鼻子酸涩得要命,口中也一股血腥味,他呸地吐出口中的血沫。 “该死的臭……” 叶宴石“婊子”二字还未出口,一把雪亮的匕首就抵在了他的喉头,对面苏茹玉眼神中幽黑深沉。 “我也懒得和你再多废话了……你为何要这么做?” 叶宴石感受着喉头的锋利,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停了两息,他嘴角咧起惨烈的笑容。 “你求我啊!求我告诉你!” 苏茹玉听得此言收回了匕首,叶宴石看到这副场景,眼中的得意还未散去,便听到苏茹玉接下来一句话。 “方海,忍冬,朝他的伤处打!” 苏茹玉的话音刚落,学监舍便响起了凄厉的哀嚎。 苏茹玉则是背过身去,擦起了匕首。 这把鱼鳞匕首,还是她三妹送给她的呢,她当时只觉得舞刀弄枪的,太过血腥不雅,便收在了闺房中。 她之前不在意这些刀枪剑戟的冷兵器,只觉得用计杀人更妙。 在她被沈明珠推下山后,到如今倒觉得这明刀快枪,刀刀见血的,也别有一番快意呢…… 后来她就将三妹送的鱼鳞匕首带在身上,刚刚叶宴石口出狂言,她一时激动,倒把这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真是脏…… 不知是忍冬还是方海打到了叶宴石的哪一个痛点,叶宴石突然哀嚎着道: “我说,我说!!” 苏茹玉听到叶宴石的话,转过了身来。 学监舍屋外的阳光,照在了苏茹玉的身后,给苏茹玉的体周,描上了一圈金边,她的发丝在阳光下发亮,像是散发着神秘而梦幻的光晕。 叶宴石吐着血,奄奄一息地道: “是荀昭,是荀昭让我这么做的!” 第144章 夜遇荀昭 “哦……是吗?” 苏茹玉笑得妩媚甜美,眼眸却沉了下来。 “你是说,你那日那番举动,都是那位荀公子指示的?” 叶宴石又咳出了一口血,双眼血红。 “没错,是他将那情幻散交给我,又联系了宫里的太监……” 叶宴石停了一瞬,接着道: “你知道的,荀氏的实力,若要联系宫里的太监,知道太子妃娘娘身边侍女的消息,不是易如反掌吗?咳咳咳!” 叶宴石说得急了,忍不住咳出血来。 苏茹玉在一边冷冷地看着,等着他的下文。 叶宴石缓过来了之后继续说道: “荀昭……那位荀公子,倾慕于你,你又不愿与他亲近,便找到我商量了这个法子…… 为的就是生米做成熟饭之后,再将你收服…… 选在学宫院庆那日,也是因为那日学院人多眼杂,你若有激烈反抗,就将你丢出去,让你名节尽毁!” “啪!” 苏茹玉给叶宴石扇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扇完又后悔,自己怎么亲手扇了? 苏茹玉一边忍着恶心,拿过帕子擦手。 苏茹玉擦完了手,又看向叶宴石。 “就这些?” 叶宴石阴森森地看向苏茹玉道: “这就是全部……” 苏茹玉轻轻叹了一声,接着道: “你现在也别太沮丧,你的方兄还有你的张夫子,因为你的仗义直言,都被逐出了学院。 那位张夫子的妻族,甚至到张夫子主家大闹了一场,张夫子如今只能流落街头…… 他们二人都十分感激你,说等你出去之后,再要好好报答你呢!” “至于说你……唔……” 苏茹玉装作皱眉沉思的模样,接着绽开笑颜道: “你也不赖!你除了被逐出学院,周山长还上告礼部,让你……还有叶氏一族永不许科举入仕……” 苏茹玉笑得眉眼弯弯,“怎样?成果如何啊?” “你!!!” 叶宴石咬紧了牙关,看到苏茹玉转身离去的背影,在身后发出了不甘的哀嚎。 “该好好地洗个澡,冲冲晦气!” 苏茹玉一边拿帕子擦着手,一边快步走着。 若水一边跟着小姐快步走出学监舍,一边有些忿忿不平地道: “那荀公子实在是太过分了,没想到幕后的黑手却是他!” 一旁的落英也附和着道: “当初见着那荀公子,还觉得是个良善宽厚之人呢!如今看来,原来是人面兽心之辈!” 苏茹玉听了丫鬟们的叽叽喳喳,没有说话。 等到了秀林别苑,苏茹玉沐浴之时,两人还在义愤填膺,苏茹玉忍不住开口说道: “这事怕不是那叶宴石说得那么简单。” 若水有些疑惑不解地问道: “小姐,为何这样说?我听那叶贼说的倒是有理有据的。” 苏茹玉目光望向浴桶上方飘荡的水汽,说道: “我们姐妹几个与叶家断亲之事,闹得沸沸扬扬的,荀昭不可能不知晓。 我与叶宴石不和,也不是密闻…… 若真如叶宴石所说,荀昭在知道这些的情况下,还去找叶宴石施行此事……” 苏茹玉的眼眸明亮却又冰冷。 “那荀昭怎么还算得上是学宫的天之骄子呢?是学宫的夫子和学子都瞎了眼不成?” 落英和若水听了苏茹玉的话,也忍不住低头沉思。 “不过……” 苏茹玉沉思着出声。 “那叶宴石有一句话倒说的有道理,荀氏的确有能力将手伸进宫里的。 想来……知晓我姐姐身旁的侍女的性格样貌,对荀氏来说也是不难。” “那……”落英忍不住出声道: “那叶宴石还没有吐露实话!” 苏茹玉听了落英的话,微微点头。 落英继续道: “小姐既然知道,那叶宴石没有吐露完全,为何不再继续逼问呢?” 苏茹玉撩开额上的湿发,继续道: “今日叶宴石那副样子你也见到了,身上伤痕遍布。痛,他其实已经习惯了。 我今日叫忍冬和方海,照着他的痛处打,却只得到他这么一副说辞。 说明我用屈打这招再从他嘴里套不出其他的话了…… 既然如此,那就从他这副说辞里,找出别的信息。” 苏茹玉说到此处,微微扶住了额头。 “小姐,您怎么了?” 若水忍不住问道。 “扶我起来擦干,我再细细想想。”苏茹玉吩咐道。 侍女几人急忙行动起来,擦身的擦身,绞头发的绞头发。 苏茹玉被服侍穿戴好了之后,便被若水扶着到了闺房。 她刚刚好像泡得有些久,所以泡晕了。 苏茹玉摇了摇头,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鱼鳞刀,一边走一边把玩着,慢慢走向了院中的小花园,还是吹吹风清醒一下。 若水去整理苏茹玉明日上学要穿的衣服用具,忍冬也去洗漱了,只有落英还在苏茹玉身边,落英看见小姐往院外去了,赶忙拿了白日苏茹玉穿的外套,跟了过去。 “小姐,您慢些,小心脚下!” 落英搀着苏茹玉,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地面上。 苏茹玉感受着夜间的微风,心头的烦闷也被吹散了不少。 “我想起来……琉璃花坊中的昙花似乎是要开了呢,落英,我们过去瞧瞧。” 苏茹玉看着夜空中的明月如勾,突然想起她惦记很久的昙花似乎是结了好几个大花苞,如今的时辰晚,没准已经半开了。 “哎呀,小姐,这时辰太晚了!明日再看!” 落英有些着急,太晚睡觉,自家小姐明日又不好起床了。 “落英,昙花本就是是夜间开花,若是过了时辰,就谢了!” 苏茹玉有些恨铁不成钢,这昙花是她在书里见过的奇花,而在现实中,她还没见过这昙花开花过呢! 若有将书本上的字句变为眼前真实的机会,她怎么能够轻易放过呢? 主仆二人就这样走在秀林别苑的小径上,夜风吹拂,送来花香阵阵。 “呀,真的开了个小口子呢!” 落英看到昙花绽开了一点头上的花瓣,不由得惊呼。 苏茹玉也满眼惊喜地道: “快!快把母亲和小妹都叫来,这昙花开可难得一见呢,见者有福!” 落英点点头,便小快步地跑出门去。 苏茹玉就站在昙花旁,静静地闻着昙花散发出的幽幽清香。 “苏二姑娘……” 阴影中突然出现一个宽大的人影。 苏茹玉乍听人言,身上冷汗爆起,望向发声处,那人已经完全站到了月光之下,竟然是……荀昭。 第145章 刺伤 苏茹玉心如擂鼓,不由得握紧了藏在身后的鱼鳞匕首。 “荀公子可真是好家教,夜入别人家中也不打声招呼……” 苏茹玉是想大声喊的,可惜这琉璃花房平日里除了花匠也没什么人会来,这深夜晚上更是人少,她若大声喊叫,想来不仅招不来人,怕可能还会惹怒荀昭…… 她身边的方海和方云,其中方云被她放出去探听消息了,方海如今是在闺房外守着,他也不知道她来了这里…… 好在她刚刚让落英去找母亲了,想来母亲过来也不过片刻功夫,这么短的时间,荀昭应该也奈何她不得…… 更何况,她手中还有…… 她将手中的鱼鳞匕首握得更紧了。 “吾…过来…只是想和你说…“ 荀昭开口,低沉的声音中藏着一丝慌乱和紧张。 ”不是我……” 苏茹玉平了平心绪,抬眼看向眼前的荀昭。 这人穿着一袭月白锦袍,里面穿着淡青色的亵衣,发丝略显凌乱,有一缕墨发从额前垂到了胸口,将荀昭如墨的眼珠晃得迷离。 那锦袍似乎是刚披上身的,里面的亵衣还有些皱皱巴巴,如今这种样子出现在向来衣冠齐楚、端雅方正的荀昭身上,不得不令人惊讶。 荀昭说完,苏茹玉却没说话,眼光也没落在荀昭的脸上。 “呼……”荀昭看到此情景极轻地呼出了一口气,苏茹玉的心也被轻轻提起。 突然,动作极快地,荀昭上前去擒苏茹玉的手! 苏茹玉心中惊骇,手中匕首狠狠向前划去,她感受到了皮肉破裂的声音! 最终,荀昭还是用一只手束住了苏茹玉的双手,将苏茹玉抵在了花房的琉璃墙上! 苏茹玉手上的鱼鳞匕首也从背后举至苏茹玉头顶! “你!你想干什么!”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苏茹玉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双手被擒。 她被抵在墙上动弹不得,整个人被苏合香的气息笼罩,苏茹玉身上不由得冒出一层层的冷汗。 荀昭左手擒住了苏茹玉的双手,右手却悄悄地背到了身后。 “看着我,听我说。” 荀昭周身的气息清冷,手也是微凉,苏茹玉不由得看向荀昭。 这人的眉眼修长舒朗,眼睛里的光彩,宛如润玉上那一点绚丽的莹泽,在月光下,却又显得缠绵柔软。 苏茹玉眼神与荀昭对视,眼中透着一分迷茫与清冷。 “你……要说什么?” 荀昭看着苏茹玉,用眼神细细描摹苏茹玉的轮廓,接着他垂眸出声道: “叫叶宴石害你的人,不是我……” 不知怎的,苏茹玉看着荀昭看似掌握一切,实际上却总觉得他有些许狼狈,她别过眼,出声问道: “……那是谁?” 荀昭见苏茹玉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忘探查消息,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是司礼监的右主事,袁宏明。” 苏茹玉听到这话,不由得微讶。 “为什么是他?” 荀昭见苏茹玉听进去自己说的话了,便松开了苏茹玉的手,右手仍是背在身后。 苏茹玉垂眸,不动声色地将鱼鳞匕首藏在腰侧,右手捏了捏手腕,并不疼。 “那小太监是袁宏明的徒弟,向来是听袁宏明做事的,那日也是听他的吩咐去叫你,那小太监若知道什么关于太子妃的信息,也定然是袁弘明告诉他的。” 宫中司礼监职责重,权利大,若说知道太子妃身边贴身侍女的什么样貌品行,倒也是不难。 “那袁弘明为何要这么做?” 苏茹玉不由得发问。 荀昭沉思片刻,说道: “袁宏明此人贪功善变,极善曲意逢迎,对宫中党派之争也是左右逢源,各方讨好,看不出他在为谁做事。” 荀昭清亮的眸子看向苏茹玉。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那袁宏明的目的,定与叶宴石不同,那叶宴石,是被当刀使了。” 苏茹玉听到此话垂眸沉思,目光下移,突然发觉荀昭身后有水滴点点滴落地面。 “你……” 苏茹玉又看向荀昭。 荀昭又将右手往身后藏了些,目光仍是清隽舒朗。 “无事,是今日荀某实在唐突冒犯,望苏二姑娘勿怪。” 荀昭停了一息,没再说话了。 坊内一时静默无声。 荀昭看苏茹玉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知道今日他的话已经传递到了。 荀昭走出琉璃花坊,在离开之前,他的目光在苏茹玉身上停留了许久,接着几道黑影掠过,他离开了。 苏茹玉前走几步去探查那地上的“水滴”。 不是水滴,是血。 刚刚她刺伤了荀昭…… 地上的血点在苏茹玉的眼里,不知怎的,她心中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一波一波地,如浪潮般袭来,打得她心间闷闷的。 荀昭并未伤她,她却是误伤了荀昭…… 苏茹玉凝视着地上的血迹,微微垂眸,可谁叫他夜入门户呢? 苏茹玉心中质问得有些没有底气。 那荀昭大概是听说了叶宴石白日里对她说的那些话,所以这才急匆匆地赶来? 苏茹玉又摸起了腰间的匕首,手碰到刀身,却感受到了一片湿凉,她抬手放到月光下,是一片血迹。 苏茹玉不由得微微握紧了手。 她思量片刻,拿起花坊中的水壶,朝着那血迹冲刷,又用土掩埋,接着借着月光,将匕首上的血迹和手上的血迹具都清理干净。 待做完这一切,花坊门口突然传来喊声。 “茹玉……” 苏茹玉看向花坊门口,原来是母亲,她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扮起笑颜,迎接母亲的到来。 听着母亲说,小妹已经睡了,这话等小妹日后在看的话,苏茹玉微微点头。 母女两人看着缓缓绽开的昙花,苏茹玉依着母亲,她忐忑不安的心渐渐平静。 她想起了刚刚的事情。 叶宴石……袁弘明…… 荀昭…… 荀……昭…… 想到荀昭这个名字,不知怎的,苏茹玉不由自主地在心里默念。 在皎洁的月色下,静谧的夜色中,渐渐地,这个人的名字也不自觉地染上了幽深的昙花香。 第146章 夫妻一体 东宫,明棠院。 “司礼监的右主事,袁宏明?” 苏成玉看着二妹给她写的书信,信上写着二妹怀疑的幕后之人,她不由得思索起来。 苏成玉从朝阳宫回来之后,便一直追查哄骗她二妹的那名小太监之事。 她除了觉得这人意图毁坏她二妹名节恶毒可恶以外,总觉得这背后之人的目的不简单。 如今,苏成玉从她二妹写的信中能知道的是,那叶宴石借助太监袁宏明的手下算计苏茹玉,为的是将苏茹玉与那荀氏长公子凑合成一对。 那叶宴石再凭借这个功劳,在荀氏长公子面前得脸。 据二妹信里说的,最后那叶宴石不仅没有得逞,那荀氏长公子还将那叶宴石整治得挺惨,将他丢到西城贫民区自生自灭去了。 所以这袁宏明为什么要掺一脚呢? 这袁宏明究竟想干什么呢? 苏成玉一边思索,一边拨动着首饰桌上一枚簪子的珠花。 咔嗒! 一个不留神,簪子被苏成玉拨落到了地上,她下意识地弯腰去捡。 另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却先她一步,将那簪子捡了起来。 苏成玉抬眼看去,却是太子殿下纪廷云。 苏成玉赶忙将二妹给她的书信收入袖中,又起身行礼。 “太子殿下安康。” 苏成玉一边行礼,一边偷瞧着自己的侍女,原来溪南她们已经被太子招呼远去了,苏成玉微微垂下了眸子。 纪廷云看着端庄行礼的太子妃,握着簪子的手不由得微微用力。 纪廷云抬手将那枚簪子放在了首饰桌上,接着坐上了明棠院的主位。 “吾有话要与夫人谈一谈。” 苏成玉看到纪廷云这模样,心里不由得微微一紧,这是她什么事情没有做好? 她不由得坐上主位,与太子开口道: “前几日我母亲托我办了些事情,这几日就有些忙。 不过太子的食官还有医官我都是问过的,太子的身体恢复良好,最近可以多进一些肉食……” 纪廷云耐心地听着苏成玉说完,接着望向她的眼睛。 “夫人……” 苏成玉有些不明所以。 “臣妾在……” 纪廷云听到苏成玉的回答摇了摇头,他继续说道: “夫人!” 苏成玉有些明白了,眼中溢出极淡的笑意,不知是喜悦还是嘲讽。 “太子这是从哪学的?若是太子叫我‘夫人’ ,那我应该叫太子‘郎君’呢!” 纪廷云的脸上终于露出浅淡的笑意,道: “是吾与朝露宫的夫子们讨论,妻子、夫人称呼的由来,吾突然觉得我总是叫夫人‘太子妃’是过于生疏了些。” 苏成玉浅浅笑道: “夫人者,夫之属也,左不过是男子之妻的称呼,又有哪里显不显什么亲密的呢。” 苏成玉这话出口就后悔了…… 之前小妹说的那事生的气还攒在胸口呢,今日太子和她说话,她倒怼上太子了! 太子是她能怼的吗? 实在是有些不知轻重! 苏成玉垂下了眸子,正准备说话找补,却听得太子出声了,声音中竟然透着几分往日未听过的愉悦。 “实在是吾不知好歹,没想到太子妃不喜欢这个称呼……” 苏成玉听着太子话里的愉悦,有些不知所措,只听得太子继续道: “那太子妃……喜欢吾叫你什么呢?” 不知道为什么,苏成玉听了这话,身上突然起了些鸡皮疙瘩。 “噗呵呵!” 苏成玉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什么呀,这也太直白了些! 纪廷云有些不自然地望向窗棂,一抹绯红悄悄爬上耳尖,他的确是不会说情话。 只是想与自家太子妃亲近一番,倒闹出这样的笑话。 苏成玉停住了笑意,摇了摇头,眼睛望向纪廷云。 “太子殿下究竟想和臣妾说什么呢?” 纪廷云望着苏成玉笑过之后,水润清亮的眸子,他的眼神忍不住温柔了起来,纪廷云开口道: “太子妃这几日一直在查的,是那叶宴石与你家二妹之事!” 听到纪廷云此话,苏成玉又望了一眼对面的人,见他面容清正,并无窥探嘲笑之意,她随即开口说道: “的确,有人利用那叶家子暗害我的二妹,甚至还牵扯到了皇宫中人。” 纪廷云听了这话,微微皱起眉,思索半晌,他对苏成玉说道: “今日吾想与太子妃说的事,便是,若有难事,记得寻求帮助。 如今我们夫妻一体,该是同舟共济,同心戮力。” 苏成玉看着纪廷云认真的神色,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动。 她低垂了眼眸,思索了半晌,接着将目前她得到的消息全盘托出。 “袁宏明?” 纪廷云微微思索,随即说道: “他是襄王党人。” 苏成玉听得微讶。 “襄王党?可是那袁宏明是掌印太监王贤的弟子,掌印太监是完全由皇上掌控的呀!” 纪廷云点点头道: “王贤的确是皇上的人,可是王贤手底下的人有什么心思,他也管不了。 这个袁宏明随时常到东宫露脸,在我面前效忠,暗地里,其实在为襄王谋划着事情,只是做得不动声色罢了。” 苏成玉听了这话不由得沉思。 “襄王……为什么会动我二妹?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纪廷云声音低沉地道: “若说袁宏明此举是受襄王指示,倒也不尽然。 这人看起来低调猥琐,时常见风使舵,实际上野心很大。 袁宏明此举陷害你二妹,目的怕也不只是毁坏信国公府的声誉,打击太子党,似乎还有拉拢荀氏之意……” 纪廷云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眼神幽深。 “可惜荀氏哪里这么好拉拢……” 苏成玉听着纪廷云的分析,心里不停翻转分析,似乎还是有些蹊跷啊。 叶宴石、袁宏明,一个个的,都拿她二妹当献给荀氏的宝…… 她二妹的确是宝,可也要看在荀氏人眼中是不是宝啊…… 总感觉……这袁宏明是有些针对她二妹呢…… 也或许是自己感觉错了,若有机会踩对家一脚,那恶人当然是逮到机会就狠踩,若要再细分析,或许还是高看了他呢! 苏成玉思量至此,决定先放下此事。 她又看向眼前人,心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前些日子,小妹说的预言。 苏成玉轻轻呼了一口气,随即开口道: “太子殿下,您还记得颖妃吗?” 第147章 洗澡的鱼 纪廷云微微垂下了眸子,只等了片刻,他出声道: “颖妃娘娘是穆家小女儿,在先皇后,也就是吾的生母还在世时,穆家与林家甚是亲近,如今倒是疏远了……” 纪廷云说完,眼睛又望向苏成玉。 “你问起颖妃娘娘是有何事?” 苏成玉看纪廷云神色自然,语言流畅,不由得将目光移向了别处,道: “也没什么事,只是听见些风言风语,想着在心里猜忌不好,索性直接问问太子殿下。” 纪廷云敲击桌子的手指顿住,目光变得饶有兴趣,他嘴角微微上扬,接着又轻轻嘶了一声。 “看来,如果今日吾不问太子妃,太子妃怕是要一直猜忌下去了?” 苏成玉微微舔了下下嘴唇,眼珠子转了一圈,又看向了纪廷云。 苏成玉开口,声音里带着她自己也察觉不到的娇俏愉悦。 “所以,太子殿下……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纪廷云嘴角的笑容更大,眉眼也变得愉悦舒展。 “太子妃若要问,吾定当知无不言,不过吾也想问问太子妃…… 难不成,这几日,太子妃卯时起,酉时睡,除了用膳、用药,不与吾说第二句话,也是因为这‘风言风语’?” 苏成玉看纪廷云把自己赌气的举动都列了出来,她的耳尖不由得飞上了一抹红。 咳!这太子与颖妃是否私通的事还没个定论呢!若是太子真的做了那档子事,害得信国公府遭殃,她为什么要给太子好脸色看? 没有把这太子拉下马就算是她的仁慈了! 想到这里,她正了正脸色道: “太子,这事可容不得小觑…… 这里面的厉害,太子应当比臣妾更为清楚才是。” 纪廷云看苏成玉的脸色变得严肃,他也不由得也正色起来。 他让房间中的人都退了个干净,这才说道: “吾幼时与颖妃娘娘有过一段交际,不过在我生母去世之后,吾与她便再无交际了……” 纪廷云说完,又看向苏成玉。 “所以这风言风语…… 说的是吾与颖妃娘娘……?” 苏成玉望着纪廷云皱眉的神色,点了点头。 不管此事最后会不会发生,如今和纪廷云先敲个警钟总是好的…… 纪廷云看着苏成玉点头,修长的手指又开始敲击桌面。 “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对于此事,知道内情的人并不多,若是有人拿吾与颖妃幼时的情谊来说事,倒也的确会令父皇生出疑心……” 纪廷云沉思半晌,最后停了敲桌子的手,与苏成玉道: “如此,吾知晓了,我会派人去查探此事,势必要揪出幕后之人。” 纪廷云顿了顿,继续道: “所以,太子妃是从何处听到的这风言风语,如今传的如何了?” 苏成玉听到这话微微一愣,她转了转眼珠道: “太子也不用太过忧心,这话并未传开,只不过是几个老宫女的猜测……” 纪廷云听了这话,目光又看向苏成玉,眼中似乎还带着几分探究戏谑,不过他最终还是道: “那……那几人就交给太子妃了,此事关乎重大,太子妃可要谨慎行事。” 苏成玉心中有些担心纪廷云看破什么,赶忙点头答应道: “臣妾定当谨慎周全。” 纪廷云与苏成玉聊完了正事,不由得又想起刚刚那个话题来。 他嘴角勾起一分戏谑的笑,他一只手撑着桌子,凑到了苏成玉的耳边,轻轻地道: “吾的字是‘长宇’,以后太子妃私底下,就唤吾长宇。” 苏成玉刚才因为侥幸过关而舒了一口气,现如今这纪廷云却又凑到耳边来说话,霎时,她的汗毛根根倒竖。 男子温热的气息一下子扑近,淡淡的龙涎香将苏成玉劈头盖脸地笼罩住,她一瞬间有些喘不过气来。 “什……什么?!” 纪廷云与苏成玉说完了悄悄话,身子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他眼眸半眯,眼神戏谑地道: “吾在等太子妃叫我呢……” 苏成玉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什么? 旁边这人他刚刚说话了吗? 他说了什么啊!! 好像是什么……鲳鱼…… 是这个吗? 喜欢在野水里洗澡的鲳鱼……吗? 苏成玉望向纪廷云,看着他俊眉微挑的模样,不由得沉思起来。 太子刚刚是说他在河里洗澡的事吗? 救命,好想让时间倒回到刚刚,让她再听一遍太子说了什么啊!! 苏成玉眼看这话就要掉到地上,最终还是忍不住缓缓开口。 “太子……很喜欢……洗澡吗……” 纪廷云愣了愣,太子妃突然的,这是在说些什么呢? 苏成玉摆了摆手,道: “殿下勿怪,是臣妾突然回忆起,母亲曾带我去过嘉峪山后的温泉山庄,在那里见到过一个与殿下长得很像的人,才特问此话的……” 接着,苏成玉瞪着忽闪忽闪,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纪廷云。 “太子殿下,您在嘉峪山的溪涧中洗过澡吗?” 苏成玉说着还摆出了目光坚毅地望向右前方,一只手在搭在肩上的姿势。 “诺,臣妾看到的那人摆的就是这种姿势……那人摆得还怪好看的嘞!” 纪廷云的脸腾得一下红了起来,右手也攥了起来。 他因为体内火毒燥热难耐,所以时常需要去溪涧中清洗身体。 嘉峪山的溪涧水清澈冰凉,最适宜安抚他的火毒,所以他时常去那处洗澡。 他日常去嘉峪山清洗身体,是因为那处幽静无人。 山下的确有个温泉山庄,不过是常年封闭着的状况,所以他就没有太过在意这些,经常就是裸着去洗。 他前几个月去嘉峪山洗冷溪水澡,因为兴致来了,所以在那溪水中摆了几个动作。 其实只是因为自己身体那段时间练得不错,所以才…… 却没想到,被自家太子妃看到了! 还…… 还…… 纪廷云看着苏成玉学着他自我陶醉的模样,微微咬住了后槽牙。 苏成玉看着纪廷云吃瘪的样子,心中暗自好笑。 谁叫太子殿下整日里戏弄她! “咳,那什么,太子妃,吾突然想起有些事情,吾改日再与太子妃聊!” 苏成玉看着太子落荒而逃的样子,掩住了发笑的唇,在他背后说道: “好,长宇,改日再聊。” 太子脚步顿了顿,接着步伐变得更轻快了。 第148章 幽兰神婆 秀林别苑。 苏无双听着底下人的禀报,皱起了眉头。 “你说那叶宴石暗中通过衣服上的绣痕与柳姨娘联系?” 底下的吕青点点头。 在朝阳宫院庆当日,叶宴石口无遮拦,辱骂师长、揭好友秘闻的事,苏无双已经知道了。 自家二女儿曾和她详细地说过原委。 据说是那叶宴石那天为了能在皇子和大臣面前出风头,在上台之前吃了令人思绪灵通、情绪激动的药剂。 结果那叶宴石没有掌握好药剂的分量,一不小心吃多了,这才做成那样的丑事。 苏无双其实对这样的事情并不特别在意,叶宴石自己本也资质平庸,只是写得几个好字,倒让他自己觉得自己飞得很高。 后来那叶宴石被逐出了学院,吕青却在叶宴石之前所住的学舍发现了不少蛛丝马迹。 吕青在叶宴石的学舍发现了,许多与叶宴石衣服同色的细线碎屑,又结合偶尔惊醒的叶宴石的舍友的证词,这才发觉那叶宴石的衣服上有些不同寻常。 “那下一步,该是去叶宴石经常洗衣的洗濯铺子……” 苏无双问下面跪着的吕青,吕青点点头道: “是的,属下刚刚发现端倪,就去那洗衣铺子寻人了……” 吕青接着低下了头。 苏无双接着道: “没有找到人。” 吕青有些愤恨地说道: “那女人在一个月前还在这洗濯房里做事,如今却晚了一步!” 苏无双叹了口气,垂下眸子道: “柳依依做事颇有长进,细节缜密,不动声色,的确是难以察觉。” 苏无双面上这样说,心中同时暗道,说不定其中还有天道的帮助也未可知…… 苏无双微微摇头,接着道: “那接下来的事情,你可清楚了?” 吕青点点头,眼神坚定地道: “属下一定做好!” 苏无双点了点头,接着闭目,挥手让吕青下去了。 …… 西城陋巷。 臭水沟里,蠕动着一团模糊的人影。 叶宴石眼睛是两个黑洞,嘴里也流出血来,右手与左腿筋也被挑断,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 其实荀氏的人在做完手脚之后,还给他的伤处上药了,似乎是还想让他多苟活一段时间,尝尽世间疾苦。 叶宴石在被被扔到这里之后,又被西城的乞丐流民打了一顿。 他躺在这很长时间,脑子都是蒙的。 他似乎感觉不到痛了,他的灵魂好像飘离了身体。 直到——远远近近的,传来了一阵哭声。 “儿啊……” 在那一瞬间,叶宴石感觉灵魂又回到了身体,他突然痛得哭出眼泪来。 …… 在一个多月前,西城突然出现了个巫婆,这个巫婆黑衣黑纱黑盖头,说是能掐会算,预知未来。 西城这地界遍地是没有户籍的流民与匪盗,大家都只看这装神弄鬼的巫婆的笑话。 直到前些阵子一件事情的发生,才改变了大家对她的看法。 她独身一个女人在西城这种地界,自然有许多流民匪盗想打她的主意,有一伙兄弟,在瞅准了时机之后,夜间偷偷潜入了那女人租住的家中。 第二天起来那两人却消失不见了,就像从世上蒸发了一般。 后来才有人发现,那女人用来算命的石子,就是那两人的牙齿! 原来那两名入户的男子,其中有一人就镶了一颗金牙。 那户的老子娘知道这个事情之后极为气愤,白日里去敲那女子的门,那女子却三两句话就将那些人打发了。 那两兄弟可是西城有名的恶霸头子,那户人家也是西城出了名的胡搅蛮缠,如今却这么简单的就被这女人打发了,这西城的人才渐渐地高看起这女子一眼。 后来西城的人也渐渐有人找她算命,有的人经过她的提点之后,还真的发了财走了运道,这人的名声才渐渐起来。 后来不知怎的,这女人又入了皇宫里的公公的眼,居然被请为了座上宾。 这飞黄腾达的速度,可真是乘飞鸟也赶不上。 在入了公公的府邸之后,这女人的行事就更为大胆了。 以前还是黑衣黑纱盖着,如今就往身上穿戴奇异的珠宝首饰,配合着她那怪异的叫声,倒真有几分鬼神上身显灵的模样。 这女人入了公公府邸之后,却也没断了外面的生意,若有人想要求问她事情,只消带上七枚铜钱,投到那女人如今住所的门前的红竹筒里。 第二天寅时在上门来,那女人就会在小屋里等着你过去说话。 那女儿如今是被那公公安置在一栋小楼中,那女人叫它鬼语楼,夜间时常有人进出于此。 寅时一刻,二狗抱着发高烧的大儿子,和他的妻子一起,站在鬼语楼前等候着。 寅时天还未亮,天空中还飘着雨丝,细细密密的雨丝将三人淋了个透凉。 “孩他爹啊,你说这幽兰神婆真的有用吗?要不还是带孩子去看医师,这孩子都烧了两天了!” 二狗挥了挥手里的拳头,朝女人的脸上比划了一下,恶狠狠地道: “你再敢提那医师!我看你就是想去会那小白脸!骚女人! 那医师多费钱啊!去一趟不知道要花几两银子,你身上有几两银子?把你卖了都不够娃看病的!” 那女人看着自家男人的拳头,瑟缩了一下,不敢再多言了。 两人又在门外等了一会,突然,那挂着红竹筒的大黑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 两人赶忙抱着孩子挤进门去。 一进门,两人就看到了一尊青面獠牙的鬼神像,张牙舞爪地矗立在门口,在微弱火光的映衬下,显得十分诡异可怖。 “哎呀!妈呀!” 抱着孩子的女人吓了一跳,尖声哀嚎了起来。 铁柱被自己的妻子的叫声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之后,右手毫不犹豫地挥动,砸向了女人的太阳穴。 “叫!叫!叫!叫什么叫!老子魂都要被你叫没了!” 挨了一拳的女人默默无语,只将儿子圈在身下。 屋内的女人等外面的吵闹声停息了,这才出声道: “进来。” 第149章 抓住 屋内的女人出声了,自家的女人却仍是缩在地上不动,铁柱大手将地上的女人的胳膊拽起,走向了屋内。 屋内只点了一盏鸟头灯,灯火微微跳动,使戴着面具的女人脸显得更为狰狞可怖。 二狗眼前的女人一身黑衣,脖子上挂着各色鲜艳亮丽、看不清出处的珠宝,戴着青铜色的狰狞的面具。 “神怜万民,爱苍生,幽兰神婆替天行道! 说罢,有什么孽债想问,有什么因果需还。” 二狗听这面具后的声音嘶哑嘲哳,这黑袍下的身段却是玲珑有致,有是傍上了大人物的神婆,不由得搓了搓手。 “幽兰神婆大人,我的孩子二蛋发高烧两天了,一点好转也没有,不知道是不是被鬼擒住了,还请神婆看看。” 神婆招了招手,铁柱从自己妻子怀中将儿子抢了过 来,放到了神婆的桌子上。 神婆将烧得通红的脸摆正,掀开孩子的眼皮看了看,接着用手探了探孩子的胸口。 神婆探完了孩子,又抬眼看了一眼夫妻二人的面相。 神婆发出吱嘎难听的笑声,接着道: “你家是不是住在穷巷倒数第三户,门口有口井的那家?” 二狗听了一惊,连忙点头道: “是,是的!” 二狗心中暗想,这神婆来这不过一月有余,他也没见过这神婆,这神婆倒将他的底细看得如此清楚,果然是有几分神通。 二狗想着,挺了挺胸,果然自己信这神婆才是对的,那劳什子医师,就是骗钱的! 这救苦救难的神婆大人,看病相人问道只收七枚铜钱,那劳什子医师,一看病就要废去二十文! 谁优谁劣,一看便知! 二狗对自己的决定深信不疑,对着那神婆也愈发殷勤起来。 “神婆大人,我的孩子该怎么救啊?” 神婆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道: “神怜众生,你的孩子生病,是因为惹了孽债!” 二狗听得惊恐起来,“我儿惹了什么孽债?!” 神婆道: “两月前,你家添了个女儿是不是?” 二狗点点头,转头又踹向身边的女人,“都是这个没用的东西,又生了个赔钱货!” 神婆看那女子被踹得踉跄,不由得发出一声轻笑。 二狗看神婆轻笑,自己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笑容,道: “您真是神机妙算,我是新添了个赔钱货,您看我的儿子……” 神婆嘴角露出邪恶的笑容,声音像是来自地狱。 “你新生的女儿带来了地狱的冤鬼,那冤魂缠着你的儿子,这才使他病痛缠身…… 用你女儿的血,才能换来你儿子的命……” 二狗有些不解。 ”这……这是什么意思?” “午夜子时,将你女儿的血,放到你家门前的桂花树下,第二天再用桂花树的枝叶煎水给你儿子喝,后面你儿子身上的鬼才能渐渐消退……” “这……这……” 二狗看向地上的女人,那女人低声啜泣起来。 “哭什么哭!回家!” 二人没再说什么就抱着孩子回家了。 柳依依的嘴角勾起冷笑。 呵呵,她的儿子死了,她也要人陪葬。 就在昨日,她从袁弘明处知晓的,她的儿子被丢在西城的臭水沟中。 等她赶过去的时候,她的儿子只睁开眼看了她一眼,接着就死了…… 死了! 任凭她怎么将当初恢复她舌头的神土塞入她儿子口中也无济于事。 她在她儿子的尸体旁坐了一夜,却坚定了她要爬上巅峰的决心。 她要将害她儿子的人,一个个踩在脚下,踩成血泥! 所以她才在儿子死后的第二日,仍然开着这鬼语楼,她需要积攒声势和威望,她需要更大的权利! 之前通过袁宏明向襄王递的话,今日也该有消息了,凭着这些日子积攒起来的人脉声望,那襄王定会见她…… 笃笃笃。 鬼语楼黑重的木门再次被敲响,是襄王的人来了吗? 柳依依慢慢起身去开门。 她打开了一条门缝,准备让襄王他们自己进来。 只有主动进门的人,才容易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才会下意识受鬼神震慑,她设置这一切都是有缘由的。 却没想到,下一刻,一柄剑从门缝之中插入,差点戳到她的眼睛! 是……追她的人! 柳依依转身就跑,却没想到对面又落下两个大汉,堵住了她的去路。 她的双手被猛地钳制住! 黑色的大门打开,柳依依惊恐地望向来人。 是苏无双! 霎时间,柳依依头皮发麻,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倒流,一股无名的怒火从脚心冲上脑门,她恨不得上前咬死面前这个女人! 苏无双开口道: “柳依依啊,你让我好找!” 原来苏无双之前与吕青吩咐的便是此事,在那叶宴石身边守着,等那柳依依到那叶宴石身边,再一举将她拿下。 昨夜吕青他们如愿找到了柳依依,但却没有轻举妄动。 因为他们还不清楚那人是不是真的柳依依。 这人诡计多端,若是又使计谋让她跑了,那又得悔恨了。 待天明之后,吕青等人确定了此人的确是柳依依,他们赶忙调遣军士,保卫了这鬼语楼,总算是捉住了这柳依依。 柳依依听苏无双开口,却是疑惑地出声,声音嘲哳难听。 “夫人,您是不是找错人了? 对神使不敬,可是要遭天谴的!” 苏无双摇了摇头道: “柳依依,事到如今,我的确是有几分佩服你,你一个人,却能想出这么些周密的计划,几次三番从我手底下逃脱,你的确是有些手段和智谋……” 柳依依仍道: “夫人在说些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还请夫人放开我,亵渎神使,可是要受天罚的,举头三尺有神明!” 柳依依说着,望了望那门口的木头彩绘神像。 苏无双也朝那神像望去。 “柳依依,我的确是佩服你,可你也说了,举头三尺有神明,若你滥杀无辜,那神明会庇佑你吗?” 柳依依笑笑道: “夫人又在说笑了,吾杀的人,都是该杀之人,哪里又是什么无辜之人呢?” 第150章 琴弦 “他们全都该死!该杀!都该死!!” 柳依依的声音变得怨毒。 苏无双摇摇头,也不想多说,便准备将柳依依带走。 “慢着,苏夫人为什么要带走我的贵客?” 一把黑沉木白扇子往苏无双身前一挡,拦住了苏无双的去路。 苏无双看向来人,这人面容俊朗,锦衣华服,身上的配饰非富即贵,看起来不是寻常之人。 苏无双笑道: “这位其实是大理寺要追查的案犯,我不过辅助理丞办案罢了,敢问公子是?” 为了此案的正当性,苏无双早就去派人去报了案,说是有东西丢失,家奴逃窜,这案子在大理寺还有记录。 那人旁边的小厮轻笑一声道: “这位是襄王殿下,要请这位幽兰神婆过府问事,还请夫人不要不识好歹!” 接着那人手一挥,便有几人窜出来,将柳依依从吕青的侍卫手下解救了出来。 接着几人便乘上马车边走了。 临了还丢下一句话。 “我襄王要的人,大理寺也管不了,更别说你一个小小妇人!” 这一切发生在几息之间,苏无双只能握紧了拳头。 她现在还没有实力与襄王抗衡,能和襄王打擂台的,怕也只有太子! …… 钦天监得了一本奇书,上面的字谁也看不懂。 天算子解了出来,第一句话就是“听皇天命”,皇帝大惊,立马召集人手解书,钦天监数十人却还抵不过一个天算子。 皇帝久得不到奇书信息心中不耐,便将奇书全权交由天算子破解。 钦天监众人有投机取巧的,也想分这一份功劳,却被天算子给怼了回去。 “我不要你们这些老东西帮我解书,我要收徒!” 天算子此言一出,钦天监众人哗然。 有暗骂天算子不识好歹的,有暗自想法子想进入天算子徒弟行列的。 钦天监的众人没想到,他们鼓动着这天算子的势,到了如今他们也无法收场的地步。 天算子要收徒的消息传到了朝露宫,朝露宫的学子也都激动难耐。 毕竟这天算子颇有盛名,如今还是皇帝身边的宠臣。若是能成为他的徒弟,日后在仕途上定是能够顺畅不少! 苏茹玉也是信心满满,她听到这天算子的名字,便感觉心中有火焰在燃烧。 林夫子看着那苏茹玉踌躇满志地准备天算子收徒的样子,心中却是越来越不耐。 原来林夫子作为甘露宫的教导女训的夫子,一直认为女子虽然要学习知识,修习品德,可是终归是要依附于男子的。 而这个苏茹玉,不仅在之前的诗文大会上拔得头筹,还在学宫院庆之时大放异彩,遮了不知多少男子的风头,她看着那苏茹玉自信张扬的笑容实在是刺眼。 哪里有这样的女子? 丢人现眼! 林夫子想着,这次天算子收徒可是关乎男学子们仕途之路的,这个苏茹玉若是再拔得头筹,还不知会寒了多少男学子上进的心! 这个国家的运转都是靠男子维系的,一个女子抛头露面,展露锋芒,像什么样子? 作为这苏茹玉的德行老师,她怕是要被人戳脊梁骨! 于是,林夫子偷偷将苏茹玉常用琴的琴弦给换了,将上面的蚕丝弦换成了玄针线! 这玄针线可是林夫子花大价钱买来的。 玄针线削铁如泥,锋利无比,这线其实并不是用来安放在琴弦上弹奏的,一般都是用来切割钢铁或者宝石的。 林夫子将这线安到苏茹玉的琴上,就是想割伤她的手,让她参加不了十日后的选徒笔试! 这日琴课,苏茹玉的侍女刚将琴摆上桌面,门口就来了一个夫子,正是林夫子。 原来林夫子和罗夫子说要换课,今日由她来担任琴课的主讲。 林夫子一上台,就让大家自由练习,说熟练了手感再继续讲课。 苏茹玉一边细细地用软湿布擦着手,一边看着自己的指甲。 她心中想起了曼曼之前说的那两件事,如今一件都没有灵验,荀昭那事就不说了,这割手之事…… 苏茹玉想到这里,目光不自觉地移向了桌面上的琴。 今日的这琴,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正在这时,林夫子走了过来,她看苏茹玉目光落在琴上,唯恐她发现了什么,出声催促道: “茹玉,你怎么还没有开始弹?” 苏茹玉听了这话,又将目光移到了林夫子的脸上,她望着林夫子和蔼的笑颜,不由自主地也笑了起来。 “林夫子,学生有段时间没弹琴了,手着实有些生疏了,能不能麻烦林夫子为我示范一二呢?” 林夫子听了这话愣了愣,她实在没想到这苏茹玉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苏茹玉早就是能弹极高难曲子的学生了,现在倒和她说起不会弹,实在是可笑。 可是如今她这话已经说出口了,她这个身为师长的,能不应吗? 林夫子转了转眼珠道: “我这几日手受伤了,也不好示范,你先弹,自己多感悟一二。” 苏茹玉听着林夫子的推脱,心中却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手绢,往那弦上轻轻一放,那手绢立刻四分五裂。 周围有学生看到了,不由得都发出惊呼。 “这……这琴弦是这么回事?” “这琴弦如此锋利,若是刚刚苏二弹了上去,她这双手,怕是就要废了呀!” “那刚刚是谁叫苏二弹琴的啊……” 众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到了林夫子的脸上。 林夫子也赶忙作惊讶状,道: “哎呀,这琴弦是怎么一回事?怕是要害死人啊!” 苏茹玉摇摇头道: “林夫子,你熟通琴理,什么琴用的什么弦甚至凭眼睛就能分辨得出来,如今却作出这副样子,是要演戏给谁看呢?” 原来林夫子对琴艺琴理颇为熟稔,当初苏茹玉入门学琴之时,便是林夫子所带,林夫子听音辨琴的本领,她一直记到现在。 林夫子变了脸色,怒喝道: “你在说些什么浑话,你的意思是我身为师长还会害你一个小小学子吗?” 第151章 君子佩刃 苏茹玉笑笑道: “林夫子向来要求我们弹琴时用肉身手指,最不喜的就是将手指尖用布条缠起来的做法,为何今日林夫子的手指尖却是缠满了布条呢?” 苏茹玉顿了顿,接着望向林夫子。 “林夫子敢不敢将手上的布条解下来,看看里面是不是这琴弦割出来的伤痕!” 听到苏茹玉的话,林夫子不由得将手往后缩了缩。 正好这时,甘露宫的现任院长听到喧闹走了过来。 “将手解开看看!”院长有些不悦地道。 有女弟子上前将林夫子挣扎着的手按住,几个人动手将林夫子手上的布解开了。 “哎呀,这是……”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林夫子血迹斑斑的、被琴弦划伤的手。 这是林夫子换琴弦的时候,将手割伤的。 苏茹玉叹了一口气,看向林夫子。 “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林夫子被拆穿后,看向苏茹玉的眼神有些怨恨。 “女子宜娴雅自持,勿夺男儿之锋芒,我教导给你的,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 苏茹玉微微摇头道: “可是夫子您也说过‘人有知学,则有力矣。’人有学识,才有力量,而到如今,夫子却又阻止我向学,这不是和您教的相悖了吗? 夫子也曾说过‘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如今学生听您的话,就要站上更大的舞台,如今夫子却又怎么不愿意了呢? 难不成夫子这些话,不是对甘露宫的女学子说的,而是对男学子们说的不成?” 苏茹玉叹息了一声然后道: “‘士虽有学,而行为本焉。’要看一个人是不是有学问,还要看他的品行是否端正,如此看来,林夫子您……” 苏茹玉没有再说下去了,可是众人都能听懂,意思就是林夫子的品行德行不堪为师。 院长赞许地看了一眼苏茹玉,接着将林夫子带走了。 林夫子大概是再不可能在甘露宫教书了,这种陷害学生的事一出,她不仅无法待在甘露宫,怕是后面也不会有官眷贵妇找她授课了。 …… 苏茹玉白日里准备着天算子的选徒比试,晚上下山的时候,又遇到了荀昭。 之前荀昭夜入门户的事情,还埋在苏茹玉心底,这时候见到荀昭,倒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请问荀公子有何贵干?”苏茹玉看着停在她前面的荀昭出声问道。 荀昭闻言转过了身,清亮的眸子望向苏茹玉。 “你前几日刺我的那把匕首,还带在身上吗?” 苏茹玉听得此言,下意识地摸了摸袖中的匕首,接着她点了点头道: “的确,如何?” 荀昭看着苏茹玉灵动的眉眼,声音低沉温润。 “君子不佩刃,以绝伤人之心。” 苏茹玉挑了挑眉刀: “所以,今日荀公子来,是讨我这柄伤了你的刀了?” 苏茹玉说着,将袖中的鱼鳞匕首拿出来,耍玩了一番。 她这番举动,看得荀昭眉头微微皱起。 荀昭摇摇头,接着道: “伤我其实不过是小事,我只是……怕伤了你。” 荀昭说到这里停顿了一瞬,目光从苏茹玉的脸上移开。 听到荀昭这话,苏茹玉也不好再继续冷嘲热讽了。 她看着荀昭眼睫颤动,耳尖微红,她知道她面对的是一片真心。 苏茹玉微微叹了一口气,终于将她想问的那句话问出了口。 “荀公子,你的手……还好吗?” 苏茹玉说得有些不自然,毕竟她很少这么温言软语地对待外人。 荀昭听得此话眼眸微亮,就像天边的星星闪烁着遥远而又晶莹的光。 “我很好。” 荀昭温润平和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常人难以觉察的喜悦。 苏茹玉哼笑了一声道: “给我看看!” 荀昭却是摇了摇头,眼角的笑意却是愈发明显。 温柔清凉的山风吹过,在醉人的黄昏,在在这一笑一闹之间,两人的内心都忍不住泛起涟漪。 苏茹玉最终还是收回了心思,她看着荀昭的脸,问道: “所以,那伤,会影响你在天算子选徒上的比试吗?” 荀昭顿了顿,右手又往后藏了藏。 荀昭心想,过几日的天算子选徒中,苏茹玉也会参加,到时候她也是会看见的,倒不如现在就和她说明。 他微微停了两息,接着道: “无碍的,实际上,我本就更善左手一些……” 苏茹玉听得微怔。 “什么?” 荀昭笑得温柔缱绻。 “其实我从小就更善左手一些,被家父用藤条竹鞭改成了右手,如今这样,倒是正合我意。” 苏茹玉抬手抓住了荀昭的衣袖。 “你……给我说清楚!” 荀昭任凭苏茹玉拉着衣袖,一点也不在乎被苏茹玉扯皱了的衣衫。 他直视着苏茹玉,目光突然变得无畏无惧,只一瞬间,他又变回了那个千人敬仰万人追捧的荀昭,眼中带着骄傲与笃定。 “苏茹玉!” 苏茹玉听到荀昭叫她全名,眼中不由得带了一丝丝怒气,手也放开了荀昭的衣袖,她坚定沉稳地对上了荀昭的眼神。 荀昭看苏茹玉对上他的眼,嘴角不由得勾起笑意,接着他出声,声音沉稳清隽。 “苏二姑娘可得小心,我是不会放水的。” 苏茹玉突然笑了,从心底发出来的笑。 她笑着说: “好!” 随后,两人就分开了。 分开了的苏茹玉,心中还在被刚刚的话激荡着。 这荀昭为了她不去探查他的手,选择当面与她下战书,荀昭知道她在意天算子选徒之事,如今倒用这个法子转移她的注意…… 傍晚的微风夹杂着花香,吹入了苏茹玉的心房。 那夜的昙花好像又开了…… 从来不识情爱的苏茹玉,突然之间好像懂得了什么情爱。 就好像是一张网,将她的心网得紧紧的,又像是一阵风,一层一层的,吹得人心尖发痒。 耽于情爱的滋味,就是这样吗? 苏茹玉不熟悉这种感觉,这种情感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她并不是特别喜欢,她深吸了两口气,望向了天边的明月。 她抓不住那风,可她能抓住自己。 她与那荀昭仍有一战! 第152章 预言的真相 突然,天空一声惊雷炸响,吓了苏茹玉一跳,她突然想起来被她忽略很久的事情来。 小妹的预言。 【天呐,我可怜的二姐!二姐是书院中最聪慧机敏的女子,本可以靠着自己颖悟绝伦当上女官,甚至是大虞第一女国师!可却又因为自己的优秀,遭人嫉妒暗害,毁了右手,终生无法提笔写字!】 【二姐谋略过人又清雅貌美,被人使计强掳为外室,一直为那人出谋划策,那人靠着二姐的聪明才智,官至宰相!最后那人却怕事情败露,一条白绫绞死了二姐!】 小妹软糯的童声还犹在耳畔,苏茹玉的身上却已经冷汗涔涔。 前一桩预言已经灵验,要害她的手的人,是林夫子,而这后一桩…… 苏茹玉掐了路边一棵艾草的枝叶,无意识地在手心揉捏,直到艾草的气息渐渐从她手心中弥漫开,她才突然明了。 其实……那后面那段话的重点不是“强掳为外室”或者“一条白绫绞死”,而是“一直为那人出谋划策”…… 敢问,如果她不情愿为别人所用,别人又怎能用她的计谋去成就事业? 怕是早就在她的算计之中自取灭亡,再不济的,她也会玉石俱焚。 怎么可能出现这种别人得了好处,自己却默默无闻,受人鄙夷的情况? 若有,那也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她是心甘情愿的为那人出谋划策…… 苏茹玉将手中的艾草攥得紧紧的,直到绿色的汁水浸染了手掌。 她丢掉了手中的艾草,接着快步下山,任凭身后的落英和若水怎么喊她慢一些,她也没有停下。 苏茹玉飞快地到了秀林别苑,曼曼正在房间中骑着木马,她伸手就将自家小妹抱起。 “姐姐?”曼曼有些疑惑,怎么向来端庄傲气的二姐今日如此匆忙? 苏茹玉将曼曼抱起,将她抱到了梅园,接着无茹玉轻轻出声。 “小妹……你都是用天眼来看到未来发生的事情的,对不对?” 曼曼点点头,其实她现在已经可以说简单的词组,但是这种涉及她的神通的事,她都会用心声交流。 “那……”苏茹玉凑近了曼曼的耳边。 “你能不能和二姐仔细说说,你那天看到的我的未来,究竟是怎样的?” 曼曼盯着姐姐美丽的眼眸,有些不解,苏茹玉继续说道: “我想知道细节,你说我会被……绞死的细节……” 曼曼嘟起小嘴,摸了摸下巴,回想起了当时看到的情景。 【我当初看到……我们信国公府因为太子失势而被皇帝责罚,被世族厌弃……】 【在太子倒台之后,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在二姐去信国公府的路上,被荀氏的人劫到了一处庄园!】 苏茹玉听到了曼曼心声中的“信国公府因为太子失势而被皇帝责罚”一句,她微眯了眯眼,暗暗记下,接着轻轻问起后面的细节。 “你说的‘劫走’,是怎么个劫法?” 曼曼皱起了眉头。 【二姐坐在马车里,荀氏的人在外面拦着,二姐却执意要走,后来……荀昭过来将二姐抱住了,二姐就不动弹了……】 曼曼心声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不忿。 【那荀昭以为他是谁啊!敢这样抱我二姐!这不是劫掠强掳是什么?!】 苏茹玉低垂了眸子,接着出声问道: “小妹,你知道我要去信国公府时,信国公府那边发生了什么吗?” 曼曼眯起了眼睛。 【e……有些看不清,好像是……朝堂上有人弹劾信国公,一直在外地,管教子女疏忽,信国公府动荡不安,甚至有人夜入门户抢劫伤人……】 苏茹玉闭了闭眼继续问道: “那……小妹你能看清是谁杀的我吗?是……荀昭吗?” 【不是荀昭……但是也是荀氏的人!】 曼曼的心声中也透着信誓旦旦。 苏茹玉抬眼望向小妹,问道: “那人穿的什么衣服,是什么动作,最后可说了什么话?” 【那人穿着黑领青衣,趁着二姐不注意,从背后勒住了二姐的脖子!】 【他最后的确说话了,不过我不知道他说的什么,但我能看口型,我看到有‘家主’二字!那时候,荀昭已经是荀家家主,还有谁会用家主的命令来行事?那必然是家主自己啦!】 苏茹玉低头沉思了半晌,接着喃喃道: “黑领青衣……的确是荀氏本家人穿的衣裳,而且,这样的人一般都是荀氏本家主枝的人……” 苏茹玉缓缓闭眼又抬起眼,喃喃道: “家主……有哪个家主杀人会用自己本家的人?甚至还穿着荀氏一族的族服……” 曼曼听到这话,呆愣了半晌,小嘴张得圆圆的。 【好像……是的哦!】 苏茹玉想,当初荀昭将她劫走,大概是因为信国公府动荡不安,荀昭他怕她在信国公府安全得不到保障,这才将她接了去。 而后来的“绞死”,或许是自己的存在,碍了荀氏族人的眼。 荀氏一族向来以光明伟正自居,又怎么能忍受自己的族长有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 那“绞死”,大概是在一次族中集会过后,有一位积愤已久的族人,实在看不惯自己风光霁月的族长、重权在握的宰相,有个“外室”缠身,这才下手将她杀死。 要问她为什么那么轻易的就被那荀氏族人杀死,大概是因为,她自己,由身到心全都入了局…… 由她的心铸就的死局,她心甘情愿入局…… 苏茹玉默默握紧了拳头。 曼曼看着面容冰冷、眼神幽深的二姐,她的心不由得有些发颤。 【二姐……是不是我之前说的有不对呀?】 苏茹玉伸手摸了摸小妹绸缎似的黑发,声音变得柔和。 “你说得很对,一点都没错,二姐要谢谢小妹。” 苏茹玉一边说着,一边用脸蹭了蹭曼曼。 曼曼闻到到自家二姐身上的馨香,感受着自家二姐温热的脸蛋,心中安定了下来。 苏茹玉拍着自家小妹的后背,轻轻地喃喃。 “你说得很对……” 第153章 天算子选徒 今日就是天算子选徒的比试了,朝露学宫的正厅之中的人熙熙攘攘。 天算子的选徒比试,从四个方面考核,分别是算学之道、推历之法、文字训诂以及理辨之术。 但这第一道算学之道就难倒了不少的人。 学宫之中的确会教授数学,一般包括算术、几何、代数,也会讲一些更高级的数学理论。 但是由于大虞的科举考试主要是围绕文学、经义、策论等方面展开的,所以一些学子就将与科举无关的数学,丢到了一边。 也有一些学子是觉得学习算术不符合自己的身份,毕竟自己是贵族公子,怎么能去学那种算账房的本领? 苏茹玉知道选题之后只是略略安心,原来她从小饱览群书,对算学、历法也有十分浓厚的兴趣,在她小时候,算筹什么的,都是抓在手上玩。 后面的选题也很好理解,推历之法,钦天监的本职,历法推算能准确预知节气变化,乃农耕之基,同时,历法也揭示了天道运行规律,为皇帝制定正常提供参考。 文字训诂就是能够详细追溯解释文字的义理,理辨之术也就是逻辑思维能力。 考核在朝阳宫的广场上举行,每场考核一个时辰,中间有两刻钟的休息时间。 苏茹玉拿到考核题目之后,便开始奋笔疾书。 中间她的思维稍微凝滞,她搁了笔,准备休息一下眼睛,抬眼就看到在左前方的荀昭正端坐着,正在用左手计算。 苏茹玉微微垂下了眸子,转了转手腕,又将笔拿起,继续计算。 坐在阁楼上的乔天川看着底下参加选拔的众学子们,他的眼睛紧盯着一个人,穿着浅蓝色绸缎裙的苏茹玉。 坐在乔天川身旁的一名学子对乔天川说道: “乔兄,你既然这么想选这什么天算子的徒弟,你怎么不去报名啊?” 乔天川淡淡地看了身旁人一眼道: “这种聪明人的试炼,我去做什么?当炮灰吗?” 身旁人听了这话,开怀大笑,抬起巴掌拍了拍乔天川的后背。 “乔兄也算有自知之明哈!” 乔天川挥去了那人的手,继续道: “更何况那什么‘天算子’只选一人作为徒弟,那人只可能是苏二姑娘。” 身旁人挑了挑眉道: “何出此言?” 乔天川看向身旁人,继续道: “那‘天算子’是女儿身。” 身旁人听了这话,连下巴都惊掉了。 “什……什么?女子也能入朝为官?” 乔天川点点头道: “那天算子是孔家嫡传子弟,自幼在通达明理的祖父膝下长大,她聪颖机辨,尤善理辨历法推算之道。 后来,不知怎的,与家族决裂了,在南山脚下取了个算居士的号,勘算天象,推算雨水为生。 后来皇帝祭祀皇陵,听说有这么一个人,就去找了她。 皇帝发现这人能力出众,便将她安在了钦天监。” 乔天川的身旁人听了这些,睁大了眼睛。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消息,这些消息连我都不知道!” 乔天川手指点了两下桌子,目光望向天边的云。 他能说他在知道苏茹玉去报名那天算子的选徒比试之后震惊异常,所以动用自己所有的关系去看那天算子是不是个利欲熏心的老头子吗? 好在那“天算子”是个女子,想来是不会对苏茹玉有什么身体上的威胁了。 乔天川接着又将目光转到场上。 今日来参加天算子选徒的人,除了朝阳宫的学子,还有一些朝露学宫外社会人士。 就比如说袁弘明请来的民间神算子周寅,他在前几关都是顺顺利利,只在文字训诂这处卡了卡,后面倒是一路通畅。 比试到最后,根据综合成绩来算,选出了五人,这五人分别是苏茹玉、荀昭、周寅以及其他对算学颇有耕耘的两位学子。 比试结果出来之后,五人站在台下,就等着天算子亮相,举行最后的比试。 等待了许多天的人在周围议论纷纷,乔天川也在阁楼上看着下面的选徒仪式。 “也不知道这选一人能选中谁!” “那自然是荀氏长公子!那荀家的实力,谁人不想攀附?这什么‘天算子’定也不例外!” “那也不一定!这可是选人解书,人家是有任务要做的,想来还是那周寅更有可能,那人可是名声在外啊!” 乔天川听着众人议论纷纷,微微勾起了唇。 到时候这天算子选的人,定会让这些人大吃一惊! “诸位贤士午安,我就是那‘天算子’” 清冷柔和的嗓音一出,许多人都懵了。 这……这算什么? 这“天算子”居然是个女的? 那五名弟子有一人看清了天算子束的道髻,又看到她女子的装束,立刻拔腿就跑。 “我才不要一个女子做我的师傅!” 五名弟子变成了四个。 天算子见此场景,面色丝毫未变,她微微一笑道: “感谢诸位莅临此间,共襄选徒盛事,如今站在我面前的,都是我天算子的有缘人。” 天算子说到这里,眼睛扫视了一下台下的众人,将众人或惊讶、或奇异、或不屑、或嗤笑的神态收入眼中,接着道: “目前我还有一条件以及一问待解,若诸位能满足此条件以及答出此问,便可成为我天算子之弟子,承我衣钵,共修天算之道。” 苏茹玉望向台上,望着面对众人质疑和轻视,但仍然云淡风轻,神色自若的天算子,心中不由得流露出向往和敬佩。 天算子笑笑道: “如此,先开始答题。” 接着天算子缓缓说出了题目。 “在凤栖山的蓬岳阁,藏了一幅《南湖秋月图》,请问,这幅画的作者是谁?” 正紧张地听着题目,预备快速计算的周寅愣住了,这算什么,他还以为会考一些历法推算或者是算术呢! 他信誓旦旦地开口道: “是晋朝闲散王爷李宽在他的秋山别苑所作!” 天算子点了点头,接着又望向其余三人。 另一个学子摇摇头说不太清楚。 荀昭行了一礼道: “是晋朝书画家月宾的女儿月氏所作。” 第145章 选定 苏茹玉听后,望了荀昭一眼,只听得那人继续道: “月氏三岁学画,画有《无名花鸟图》、《无名昆山图》等,笔法细腻柔美,描绘花鸟、景物都得极为传神,后来月家家道中落,月氏被许给王爷李宽作为妾室,在月容所住的秋山别苑画了这幅图。” 天算子听后点点头,目光望向苏茹玉。 苏茹玉只道: “是晋代画家月容所作。” 她没有说很多,荀昭已经说了很多细节了。 天算子点了点头,接着向众人公布了正确答案。 “是李宽的侍妾月容所作。我问这话主要是看你们观察能力以及知识储备如何,月容的笔法细腻柔和,与李宽的画风颇有区分,若是细心之人,定能看出分别…… 如今看来。胜出的人当从苏姑娘和荀公子之中选了。” 苏茹玉听到这话有些羞赧,她的确是去看了那画,不过这作者之事是天算子本人提点过的,这又算不算是作弊呢? 周寅握紧了拳头。 “凭什么?这不公平,明明是选拔解书之人,怎么又去问那什么画的作者?这和解书有什么关系吗?” 天算子笑笑道: “没有关系也有关系…… 因为是我选徒弟,规矩由我定!” 听着天算子霸道的话,周寅挥了挥袖子,走了。 周寅和另一人退了下去,场上只剩下荀昭和苏茹玉两人。 天算子笑着道: “就剩下二位有缘人了,最后吾只有一个条件,能满足条件的人,最后就是我的徒弟。” 荀昭和苏茹玉行了一礼,齐声道: “请您指教。” 只听得天算子道: “入我门者,需独守自身,终生不能婚娶,你们二人之中,有谁能做到?” 荀昭听得此言微微一愣,目光望向了天算子,只见天算子面上带着清冷的一抹笑,正眯着眼睛看他。 他又望向身旁的苏茹玉。 身旁的苏茹玉一身青色襦裙,戴着珍珠发饰,更显得她如出水芙蓉般清丽可人。 终身不能婚娶? 这怎么可能? 婚娶乃人生大事,不说他父亲会不会同意,就算是他自己,也不会因为拜师而耽误自己的姻缘啊! 其实荀昭今日来参加这选徒比试,已经是违抗父命了。 他的父亲不允许他去拜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师傅,他是因为的确对算学与解书之学有兴趣,又想打消苏茹玉对他手伤的疑虑,这才报的名。 却没想到,这天算子选徒的条件居然如此苛刻! 这样的条件,有谁会同意? “我同意。” 荀昭身旁的声音清越动听,却让荀昭的心海腾起惊天巨浪。 他有些惊愕地看向身旁的人。 苏茹玉眼神坚定地望着天算子,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 不,他不同意! 天算子的声音响亮,台下的许多人都听见了这话,众人脸上都或惊讶,或戏谑。 乔天川狠狠地抓住了木栏杆,双手几乎就要将面前的木栏杆掰断。 “这天算子算个什么东西?选徒居然制定这样苛刻的规则,凭什么当她的徒弟就要断情绝爱,永不婚娶,这谁愿意当她的徒弟!?” 乔天川声音低沉愤怒,后面苏茹玉的话却让他傻了眼。 “什……什么?为什么?” 今日苏无双其实也来到了现场,她是听说二女儿要拜一个女师傅,这才前来观礼,却没想到…… “茹儿!”苏无双挤过人群拉住了二女儿的胳膊,“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苏茹玉捏住了母亲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 “母亲,我已经决定了。” 苏无双看着女儿眼中的那抹坚定和执着,不由得松开了手。 “好,从今日起,苏姑娘就是我天算子的亲传弟子,与我共解奇书!” 荀昭突然攥住了苏茹玉的手腕。 “她不……” 荀昭的话还未说完,苏茹玉就挣脱开了他的手。 “荀公子,请自重!” 苏茹玉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跟着天算子进了内庭。 阁楼上的乔天川看到苏茹玉跟着天算子进到内庭,有些颓丧地坐到了椅子上。 若自己喜欢的姑娘不仅不喜欢自己,还立誓不嫁人,那他该怎么办呢? 苏茹玉跟着天算子进到内庭,天算子开口询问道: “今日我的条件,你为何答应得这么干脆,不再多考虑一下吗?” 苏茹玉垂眸,回想起了当日与小妹的对话。 小妹说日后太子会失势,信国公府也被问责,甚至自家大姐都会受到幽禁! 家族命运之前,人人相关,她作为母亲的女儿,受信国公府庇护的孩子,又怎么能袖手旁观? 而作为家中的女儿,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在小妹的预言之前,或许还有联姻拉拢势力,通过夫家去影响局势的法子。 但如今的这种境况之下,就连与自己情投意合的荀昭都不能在保全她自身的情况下,帮助她翻身成功,她又怎能再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对于那荀昭…… 苏茹玉将眼睛闭起,她的确是将风花放在了内心的角落,因为此刻来说,什么东西都没有她自己的命,她的家族的命来得重要。 苏茹玉睁开了眼睛,眼底恢复了平和宁静,她出声道: “我已经想好了,不管您提出怎样的条件,我都会答应。” 天算子点点头,微笑着道: “如此,那便拜师!” …… 苏茹玉的拜师礼仪完成之后,天算子将苏茹玉扶起,接着开口道: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今日你第一天入我师门,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苏茹玉道: “师父请讲。” 天算子道: “我要问你,我为什么选你做我的弟子。” 苏茹玉有些微愣,因为天算子用的是选,而不是她胜出,所以做了天算子的弟子。 她想到了当初天算子在蓬岳楼提醒她的事。 这由天算子亲口告诉她的事情,如今又出现在她选徒的问题之中,足以说明天算子想让她苏茹玉成为她的徒弟已经谋算已久。 女子、朝堂、排挤…… 苏茹玉望向天算子,出声道: “师父是想培植自己的势力,让更多的女子站上朝堂。” 第155章 凤仪皇后相 天算子听了这话笑笑道: “的确,我的确是希望培植自己的势力。 但你能站在我身后,也不止是因为你是一个女子,更是因为,你有能力。” 天算子笑得清风朗月。 “如果你没有通过那四次考核,我也不会选你的。 是你过关闯将来到了我的面前,我才选你的,你要时刻提醒自己,你不止是一个女子,更是一个学士。 只有能力,才是打破一切规章制度的核心!” 苏茹玉听了这话,脑中突然懂得了什么,不由得出声问道: “那师父您说的那个条件也是……” “没错,其实徒弟婚娶与否对我来说其实并不重要,我只是想看你们是否纯粹,对权利的纯粹,对能力和学识的纯粹。 只有内心纯粹的人,才愿意抛下一切去追寻想要的东西。” 苏茹玉心想,也许她只算得是没有什么可抛弃之人。 天算子与苏茹玉交代完这些话,便交给她了一堆书,叫她在半个月内读完,并且要会融会贯通。 苏茹玉恭敬地应是。 …… 苏无双这段时间被柳依依之事搞得心不平气不顺。 刚刚又在天算子的选徒仪式上,听到自家女儿亲口承认那样的话,苏无双内心变得焦灼,但是她还是耐心地等女儿回家再谈。 “母亲,师父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想凭借此事来看我对学术是否纯粹而已!” 回家后的苏茹玉向母亲解释道。 苏无双还是有些不满,毕竟那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而自己的女儿还同意了。 这样一来,哪家的贵眷愿意求娶自己的二女儿? 看着母亲心痛的样子,苏茹玉忍不住说起了另一件事。 她将小妹告诉她的关于太子与信国公府的预言,告诉了母亲。 苏无双听了惊得站了起来,又让剑兰赶紧将小女儿抱过来,她要亲自问问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曼曼被抱了过来之后,看到焦急的母亲,一五一十地说出了关于太子、太子妃以及信国公府的预言。 因为曼曼之前被二姐提醒过,二姐似乎是想自己处理她的事情,不想让母亲担心,所以她并没有说出二姐的事。 苏无双听了跌坐回了椅子上,她心里不由在想,这背后一定有柳依依在捣鬼。 她又拿出之前信国公寄回家的信件,详细地读给女儿们听。 原来此时信国公等人已经到了兴州,马上就要进山找苏无锋和苏楚玉了。 如今的这种时候,小女儿却告诉她,太子日后可能会被贬为庶人,太子妃会遭到囚禁,甚至信国公府也被皇帝厌弃? 不!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 襄王府中。 襄王冷冷地看着面前装神弄鬼的女人。 “是你说窥得紫星降落在本王身上,有能力助本王登极位的?你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得罪信国公府?” 柳依依睁开了一只眼睛道: “襄王殿下,您也是知道规矩的,在给了七枚铜钱后的,第二天寅时再上门来,我才会告诉你我所看到的事。” 襄王冷冷地丢下一句,“若第二日本王没有得到我想要的消息,你就等着喂狗!”接着便拂袖而去。 第二日寅时,襄王的手下敲开了神婆的门。 柳依依仍是戴着那獠牙面具,看到襄王在她面前坐定,接着缓缓吐出一句话。 “太子妃有凤仪之相,与她有结合的男子,必能稳坐宝座!” 襄王听了这话,拳头越捏越紧。 他之前找一位云游四海的能人算过,那人说他是依红之相。 他并不懂依红之相是什么意思,后来那位能人给他解释说,他这个面相就是要靠女人才能飞黄腾达。 跟着他的女人的宝气和福气越强,他拥有的权利和地位才能越高、越大。 襄王初听得此言只觉得羞愧愤恨,怎么别人就能靠自己建功立业,到了他这里,却反倒要靠女人? 但是渐渐的,他却发现这大师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 他有许多资源和势力,都是因为他的母妃邹贵妃而得来的,而自己府中,也颇有几位能女子,为他解决了不少让皇帝都刮目相看的麻烦。 那既然是依红之相,那就要找世上最尊贵、最有能力的女子,才能成就他的大业了。 而这女子,他也找过。 大师留在京城的时间有限,他就搜罗了许多女子画像来让大师来选,看看哪位女子宝气四溢,最适合当他的正妃。 那大师看了许多人的画像都没有反应,直到看到了苏成玉的画像,才缓缓地出声道,这人有凤仪皇后之相。 可惜他当时找来的这些女子画像大都是无名偷画,所以他只记住了这张画像的模样,想着到后来再慢慢地找。 却没成想,在太子的身旁,找到了那名女子。 那具有凤相的女子,正是太子的正妃苏成玉! 他怎么能忍受自己到手的鸭子飞走呢? 所以袁宏明在给他递话说有个颇灵验的神婆能批命、通晓未来之时,他就将她请了来。 本来他也对这神婆不抱多大希望,毕竟有许多既定的事情难以更改,但是如今听到这神婆说出与那大师相差无几的话,襄王现在倒觉得这人的确有几分实力了。 襄王盯着那青面獠牙的面具道: “还有什么,一并说出来!” 柳依依这时却放下了帷幕,在帷幕后面道: “今日的问题,问完了,请殿下明日再来。” 襄王唰的一声抽出了腰间的佩刀,一刀就将遮在柳依依面前的帷幕砍了个稀烂,接着又将刀架到了柳依依的脖子上。 “本王的耐心不多了,你最好一次性说完!” \"襄王为何如此急躁。\" 剑架在脖子上的柳依依神态自若。 “我是神使,神使受天命也有限制,不能每日都泄露天机,若是如此,对我的寿数也会有损害。 况且,襄王也不要惹怒了神婆我,天命可改!” 襄王看了一眼柳依依无惧无畏的眼神,将佩剑收了回来。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柳依依眯眼笑了笑。 “无他,辅佐天命归位而已。” 第156章 暗算 第二日,襄王在寅时问过了柳依依,又在晚上悄悄潜出了府。…… 后宫,颖妃住所。 今日皇帝并没有召幸颖妃,于是颖妃早早地脱簪上床睡觉了。 正在她即将入睡,半梦半醒之际,突然感觉到一阵冰凉混合着男子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颖妃陆琳儿猛地睁开了眼。 这一睁眼不要紧,眼前的景象吓得陆琳儿身上汗毛根根竖起! 襄王正坐在她的床榻旁边垂着眸子看着她! 陆琳儿立刻起身,将被子裹紧缩到了床的角落。 她本想大喊,但看到襄王手中的匕首又不由自主地哑了声音。 她颤抖着声音问道: “你……你想干什么!秽乱后宫可是大罪!” 襄王一边把玩着一手,一边轻轻嗤笑。 “吾当然知道,不然也不会来找你……” “你……究竟想干什么!” 襄王抬眼,看着缩在床角落瑟瑟发抖的美人,脸色煞白,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却愈发显得楚楚动人。 他轻轻笑道: “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只是想问问……太子殿下,颖妃娘娘认不认识……” 陆琳儿听到了“太子”二字,满脸惊慌地看向了襄王。 襄王看到颖妃这副反应微微勾唇道: “吾知道颖妃娘娘有意于太子,却在选秀大典上阴差阳错地被父皇看中了……” 襄王停顿了一瞬,接着凑近了颖妃。 “颖妃娘娘当初在选秀大殿上,是想殿前失仪被刷下去?可惜父皇却又偏偏爱极了你这娇俏可爱如同稚子的模样……” 襄王勾起了一缕陆琳儿的头发,放到鼻尖,使劲地嗅着。 陆琳儿闭眼不忍再看,双手捂住耳朵不愿再听。 襄王见颖妃似是被击溃的模样甚是得意,他凑近了颖妃继续道: “太子虽身体不佳,但是为人温和有礼,风光霁月,哪像我父皇,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人,还天天缠着小姑娘……” 陆琳儿拼命摇头,脸颊滑下两行清泪。 “你想回到太子身边吗?” 襄王看陆琳儿流泪颤抖的模样,最后问出了这么一句。 陆琳儿听到这句话,睁开了沾着眼泪的眸子,有些懵懂地望向了襄王。 襄王低沉的嗓音仿佛充满了诱惑,他说道: “本王有个法子,让颖妃娘娘你能够回到太子的身边,让太子身边站着的人,变成你。” 陆琳儿仿佛被着声音诱惑,不由自主地出声道: “什……什么方法?” 襄王见鱼已上钩,便从怀中拿出了一对精致的红烛,道: “再过几日就是皇后寿辰,众人会到宫中家宴,你在偏房中点着这两根红烛,再将太子引过去……” “什么,不行,这不可!”陆琳儿声音颤抖,“你这是要我勾引太子?!这不可能!” “你这是诬陷!我绝不可能做此事!” 襄王伸手将惊慌失措的颖妃控住,双手死死地捏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道: “颖妃娘娘,你瞧我今日入后宫的手段…… 本王若想杀了太子,实际上易如反掌,如今只是念着兄弟情分,才想用别的法子让太子退位,才不至于伤了太子性命…… 而你若是再不配合,可休怪本王害了你情郎的性命……” 陆琳儿瞧了瞧四周,侍女都被迷晕,窗户大开,夜晚静谧的吓人。 后宫向来是守卫森严之处,他一个皇子进到后宫嫔妃的院落,却如同入无人之境一般通畅。 可见襄王对于皇宫的把控! 太子殿下……纪哥哥…… 陆琳儿打了一个冷战,接过了襄王手中的红烛。 几日后,皇后寿辰,皇宫家宴。 太和殿中,众人一片喜气洋洋。 太监正在唱着众人带给皇后的寿礼。 “太子殿下,献上碧玉观音一尊,太子妃娘娘,献上孔雀羽织秀丽江山屏风一扇……” 颖妃坐在宴席的角落,看着太子与太子妃并肩而立,共贺寿词的模样有些发愣。 太子长得真高啊! 其实她心里隐隐有种感觉,或许太子并不像传闻中说的那样病病殃殃的,毕竟看这太子的体格,那肩膀,谁家病人吃得这么壮…… 或者说……是太子妃养壮的…… 颖妃的目光又望向了太子身边的苏成玉,今日苏成玉穿着一袭金色织锦礼服,戴着一顶珍珠凤冠,整个人富丽堂皇,显得风华绝代。 真是好看呢,站在太子身边,跟一对璧人似的。 就连她也要忍不住说一句,般配,十分般配…… 颖妃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紫色织金的礼服,又摸到了袖子中的红烛,她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宴会照常进行,献礼完毕之后,就是歌舞表演。 众人听着丝竹管弦声声悠扬,看着舞女的身姿窈窕,水袖翻飞,不由得沉浸其中。 一曲舞毕,太子站了出来,他出声道: “母后,今日是您的寿辰,儿臣心中满是喜悦和敬意。 在此,儿臣不才。愿献上一曲剑舞,以表对您的祝福。 愿这剑舞如同儿臣的心意,灵动而坚定,为您的寿辰增添一份光彩。 愿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永享安康!” 皇后听得眉眼舒展,皇上也十分高兴。 他们二人本就忧心太子的身体,如今太子的气色是一天比一天好,如今更是能舞剑了,这怎能不令他们高兴呢? 众人也都或微笑或夸耀,只有坐在一旁的襄王笑着举起酒杯,接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面上和煦宽容,但却小声暗骂了一句,“上不得台面的丑角。” 太子自然没有听见襄王的低声暗骂,他告知皇帝和皇后他要舞剑之后,便退下去换衣服了。 下一组的歌舞声乐立刻上台,填满了中间时间的空缺。 襄王看见太子下去了,眼神望向了颖妃。 颖妃感受到毒蛇般的目光浑身一抖,接着起身,向皇帝告知自己身体有些不适,想要退下了。 皇帝正等着看太子的剑舞呢,也没怎么管这颖妃的脸色,便大手一挥,让颖妃下去了。 其余的众人都是准备看着太子的剑舞,自然也不会离场。 襄王看着颖妃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第157章 第二件礼物 “说起来,太子这是献的第二份礼呢!” 皇后林霜月笑语晏晏地望向身旁的皇帝。 皇帝纪玄也眼带柔和地望向皇后。 他立林霜月为后,的确是因为她的姐姐林梦月,不过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他倒愈发觉得皇后也有一份独特的魅力,引人深陷,不可自拔。 “朕其实也有第二份礼要送给皇后。”纪玄出声,声音温柔。 “哦?是什么礼物?本宫很想知道……” 皇帝今日给皇后送的第一份礼,是一顶极为华贵精致的凤冠,用了许多珍稀华贵的宝石和珍珠,动用了名工巧匠,花了半年,才打了这么一顶头面出来,这头面刚一亮相,可是闪瞎了众人的双眼。 许多后妃看到这礼物,都悄悄地搅着帕子,暗暗不甘不忿。 皇帝又看了一下座下众人,想着,如今也是时候将对皇后的宠爱变得更明显些了,他接着道: “皇后稍等片刻,朕要亲自去准备。” 坐下邹贵妃听了皇帝的话,不甘地抿了抿嘴。 这个林霜月,仗着与先皇后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占着皇后的位子这么多年。 如今……如今皇上还居然真的上了心! 那她这么多年的陪伴讨好又算个什么?! 邹贵妃拿起筷子对桌上的菜挑挑拣拣,最后还是丢了筷子,摔得哐啷响。 林霜月瞧着底下众人的神色,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这帝王家啊,哪有什么宠爱,不过都是权衡利弊罢了。 邹贵妃顺了顺气,又想起之前自己儿子襄王纪廷尹说过的话。 他说今日有一计,能让太子身败名裂,永不翻身,还能让皇后颜面尽扫,甚至被皇帝厌弃! 邹贵妃想到这里心中暗自兴奋。 如今儿子因为皇子的身份限制,许多话都说不了。 而她这个皇贵妃,却可以说。 等到这组歌舞完毕,太子却仍没有回来,众人在诡异的寂静中面面相觑。 邹贵妃眼看时机成熟了,缓缓开口道: “唉……这太子殿下换个衣服为何如此之久,不会是……” 剩下的话她没说出来,但众人也能猜到接下来的话。 不会是晕倒在了换衣服的地方? 如此孱弱,怎能担当太子之位? 邹贵妃捂唇轻笑,其他嫔妃也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正在这时,太子妃走出席位,向宝座上的皇后行了一礼道: “母后,太子为这次剑舞准备了许久,是想给母后呈现一场尽善尽美的演出。” 皇后点点头道: “本宫知道的,这都是你们两人的一片孝心,我们再等等他。” 既然皇后都发话了,众人也暂时不再计较了,下一组丝竹表演接着上场。 太子妃虽是这样说着,但是目光却还是忍不住殿门口的方向张望。 襄王看到太子妃这副模样,不由得微微勾唇。 可怜的女人,她的丈夫马上就要被变为阶下囚,而她自己,也会变为自己掌中的玩物…… 一想到这矜贵端庄的女人在自己身下求饶的样子,襄王的心就忍不住兴奋起来。 原来那天柳依依对他说的预言便是,太子会因为与颖妃的私情而被皇帝猜忌。 他听了这话,连忙向柳依依打听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这才知道,原来太子与颖妃曾经有过一段青梅竹马的缘分。 从柳依依口中得知,在后面的日子里,颖妃会愈发受宠,宫中有嫉妒的嫔妃,挖出了这桩陈年旧事,在侍寝的时候和皇上提起了此事。 后面皇上还会渐渐因为此事疑心太子的正直清白,将会冷落了太子好长一段时间…… 襄王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兴奋异常。 这不是千载难逢的扳倒太子的机会吗? 得知了这种秘闻,谁还会如后宫中的女人一般用那种温吞的法子? 若要用,当然是置人于死地,让太子永世不得翻身! 后来,当夜,他便潜入后宫,找到了颖妃。 襄王在皇宫中并不是手眼通天,颖妃所住的宜清殿在他母妃邹贵妃的寝宫旁边,他不过是凭借对他母亲邹贵妃寝宫的熟悉和了解,偷偷进到了颖妃的寝殿。 颖妃的确是个绝顶美人,惹得他都有些心痒,也怪不得皇帝和太子都与这女子有纠缠。 可惜如今大事当前,也只能牺牲这样的美人了。 如今,就等着事情大白于天下,而他,稳稳踩在太子的头上,将太子妃收入身下了。 襄王脸上的笑愈发真诚灿烂。 忽然,襄王看到皱着眉头的太子妃正在对一旁的侍女吩咐着什么。 襄王皱了皱眉头。 他可不想那事被太子妃的人先发现处理,到时候就没有那冲击力了啊。 想到这里,襄王不由得起身,他举杯对皇后说道: “母后,儿臣也有第二份礼物要送给母后。” 林霜月笑着望向座下的襄王,眼睛眯起。 “哦?是吗?襄王也是有心了。” 襄王点点头,继续道: “只不过这份礼物比较特殊,要各位娘娘移步去偏房观看才好。” 太子这么久没到场,这太子妃又是这样焦急的模样,说明这事定不在太子妃的预先料想之中。 这样看来,那颖妃多半是成了事! 既然如此,他也可以开始下一步的计划。 让所有人都看到太子与颖妃淫乱的现场! 襄王心中隐隐兴奋起来,也不知道太子清醒过来之后,看到各位娘娘甚至皇上都看到他淫乱的模样,他会是何等表情,真是期待呀! 这样想着,襄王伸手拦下将要出殿门的溪南道: “为了礼物的惊艳,各位娘娘宫女们还是跟在我身后的好……” 溪南暗暗绷紧了手指,最终还是行了一礼道: “是,襄王殿下。” 襄王带着众人,往偏殿去了。 远远的,襄王瞧着一间屋子里跳动着黄白的烛光,他不由得掀起嘴角,脚步快速地往那间房中走去。 好好好,就要见到太子的丑态了,襄王的心脏越跳越快,他不由得出声,声音尖锐讽刺。 “太子殿下你……” 襄王的话还没有说完,剩下的“你怎么做出这样的丑事”就卡在了喉咙当中。 他眼前的哪里是什么衣衫不整的颖妃和太子啊,是皇帝陛下! 第158章 不如跳舞 皇帝看到来人,转过了身来,他皱着眉头,声音中隐有怒气。 “襄王,你刚刚说什么?” 襄王看到皇帝身旁站着的颖妃也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幅画。 众人的眼中都带着疑惑望向襄王。 皇后率先出声,向皇上问道: “不知皇上为本宫准备了什么礼物呢?” 皇帝冷冷地瞪了一眼襄王。 有些事情不宜闹到众人面前。 襄王看皇帝的眼神,就知道皇上事后一定会找他,他不由得吞了口唾沫。 接着皇帝向皇后和众后妃展示了他的第二份礼物。 原来他的第二份礼物是一幅皇后画像,而且是皇后年轻时候的画像,而这幅画像是由颖妃画的。 众人惊叹皇帝的心思,又惊讶颖妃的手艺。 一众人震惊完,皇后却又开口了。 “襄王,你不是说要送本宫第二份礼物吗?” 襄王正想让众人忘了刚刚的事情,如今却又被皇后娘娘提起。 “哦?是吗?”皇帝的视线又转向了襄王,眼中幽深莫测。 襄王又重新被放到众人的审视之下,他不由得惊慌起来。 襄王眼睛乱晃,看到了自家母妃邹贵妃。 邹贵妃如今也是如同烤锅上的肉,被众人嘲弄的视线煎得身上滋滋作响,她的心中不由得恨起皇后来,这是明晃晃地打她的脸呐! “臣妾……”邹贵妃嗫嚅着出声,如今该是想法子圆过刚刚的话! “母妃也有一曲舞要献给皇后娘娘!就……就在这里!” 襄王慌不择言。 其实刚刚他设想的是,众人看到太子与颖妃淫乱的现场,接着就是慌张难堪,也不会有人管他什么送给皇后娘娘的第二份礼物。 而他私心里想的是,将太子拉下马,也算是送给皇后娘娘的礼物了! 可是!却没想到!来到偏殿的,不是太子,而是皇帝!? 如今栽赃太子不成,倒让自己惹祸上身! 襄王看着皇帝阴沉的眼神,身上冷汗直冒。 邹贵妃听了儿子的话,则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向了自己的儿子。 你要我给这个女人跳舞?! 我刚刚还在她的寿宴上摔了筷子,如今你个好大儿却要我给她跳舞?! 襄王将视线从自己母妃身上移开,又吞了口唾沫。 邹贵妃嘴角抽搐,自己儿子的话已出,自己还能出尔反尔不成,不然就坐实了那诬蔑太子之罪了! 邹贵妃笑得比哭还难看,出声道: “襄王的确和臣妾说过,希望臣妾在皇后寿宴上献舞,臣妾再次献丑了。” 邹贵妃说完,就自己一边拍手,一边跳起舞来。 没有伴奏,没有伴舞,只有邹贵妃一个人僵硬的舞姿。 后宫的一众嫔妃,以及皇帝,眼睛都紧紧地盯着她的一挥一摆。 一曲舞毕,邹贵妃决定日后不再出门。 “啪啪啪!”在一片尴尬的寂静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阵掌声。 皇后笑得灿烂高贵,“没想到邹贵妃还能有这样的心性和魄力,能舞出这等好看的姿态来,真是令本宫刮目相看呐!” 听完皇后的“赞美”,邹贵妃手都快给自己掐出血了,她开始盘算回去怎么死比较痛快。 “父皇,母后,原来你们在这里啊,可是让儿臣好找!” 换上白色镶金剑术服饰的太子,站在殿门口向众人招呼。 在阳光的照耀下,太子整个人显得挺拔又矫健,哪里还看得出半点病恹恹的模样? 众人赶紧回到主殿,开始观看太子的剑舞表演起来。 一曲气势恢宏的剑舞,终于将众人从刚刚观看邹贵妃僵尸舞的尴尬状态中解救了出来。 皇后的寿宴终于完美高调的结束,而对襄王的处置却还没有结束。 襄王跪在勤政殿中,皇帝挥退了众人,正背对着襄王。 “廷伊,你可知道你做错了什么?” 襄王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绪,回忆起他刚刚做的事情来。 刚刚他借口给皇后娘娘第二份礼物,将众人引到了偏殿,为的是让众人看见太子与颖妃的丑态。 结果,太子的把柄没抓到,反倒踢到了铁板。 最要命的是,他再推门进入之前,还喊了一声“太子殿下你……” 他的脑袋怕不是被门给夹了! 这如今该怎么圆! 一个不注意,就是诬陷太子! 襄王看着皇帝的神色,心中揣摩皇帝知道了多少。 那偏殿之中虽然燃着烛火,但却是普通的烛火,并不是那种他为颖妃与太子准备的迷情烛。 或许皇帝与颖妃早就商量要给皇后画图,今日他们在偏殿相遇只是预谋送画。 襄王思来想去,终于开口道: “今日是儿臣准备不足,扫了皇后娘娘和父皇的兴,实在是有罪,该罚!” 皇帝转了转手上的碧玉扳指,看向地上的襄王。 “哦?是吗?” 襄王脑筋飞快转动,思考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思来想去,他决定,无论说什么,他都一口咬死不知道。 他接着扣头道: “父皇,儿臣蠢笨愚顽,搞砸了皇后娘娘的寿宴,请父皇责罚!” 却没想到,此话一出,皇帝却将襄王当胸一脚踹了个倒仰。 襄王被踹得有些懵,他立刻爬起来道: “父皇!儿臣做……” 襄王没有说完,又被皇帝扇了个大耳刮子。 “你和太子明争暗斗也就算了,如今你却敢将手伸到朕的后宫中来?朕看你真是活腻了!” 襄王捂着脸,看着自家父皇狰狞的脸色有些怔愣。 皇帝又踢了一脚襄王,最后冷冷吩咐道: “襄王杖责七十,罚俸三年,禁足襄王府三个月,无召不得入宫!” 宫人立刻上前来,将襄王压下去打了。 坤宁宫。 皇后拉着苏成玉的手,满眼含笑地道: “这次可真是多亏了你提前部署,不然的话,太子可不知要被算计成什么样子!” 苏成玉摇摇头道: “也是太子和母后愿意相信臣妾,臣妾还要感谢母后这这些日子的支持和维护!” 原来,在曼曼与苏成玉说过太子与颖妃日后可能会有私情,会影响到太子地位乃至信国公府的存亡之后,苏成玉便和太子开始谋划布局了。 第159章 一举两得 原来苏成玉一早就和颖妃说过了襄王会拿她做局的事情。 当初苏茹玉从小妹口中得知太子和颖妃后面发生的事之后,心里也是困惑不解,后来干脆与太子说开了来。 从太子的口中,苏成玉察觉到最终事情可能不是如小妹说的那样,太子与颖妃有奸情,便动了去找颖妃谈谈的心思。 再如何,颖妃也是接受过十几年正统教养的贵女,无论是从颖妃自家的体面还有尊荣来说,还是从她自身的生命安全出发,都很难让人想象她日后会作出勾引太子的事情来。 从颖妃入宫之后,太子与颖妃二人并无交际,以及从颖妃闺中时贤淑文静、孝敬亲长、爱护幼妹的名声来看,苏成玉觉得轻易断定颖妃是个放浪形骸、自私自利之人,也实在太过武断。 猜忌怀疑永远没有沟通来得有效,对什么有疑惑,问便是了。 这也是苏成玉与太子相处时学到的一点。 随后苏成玉便借着皇后娘娘的名义,入宫去找了颖妃。 刚开始苏成玉与颖妃也是闲谈,从花鸟虫鱼聊到诗词曲赋。 颖妃在刚一开始,也是颇有些不习惯,但在苏成玉来了两三次之后,倒是很快地与苏成玉熟络起来。 苏成玉越与颖妃交流,越发现颖妃的内心其实也如同她表现出来的一般,赤忱天真。 当初她想问太子近况,便向太子妃问了,喜怒哀乐全都表现在脸上。 或许皇帝也正是喜欢她这份赤忱天真,所以才在短短时间内将她晋为妃位。 再后来,苏成玉发现颖妃在丹青方面颇有造诣,特别是人物画,往往是寥寥几笔就能勾勒出一个人的神态。 随后苏成玉便往宫里带了许多名贵的颜料与纸张,将它们都送给了颖妃。 颖妃每次拿到颜料和纸张的时候,都高兴得像一个孩子一样。 苏成玉对于人物像,也能画上几笔。 后来,她们就时常在宜清殿中对坐画画。 直到有一日,苏成玉与颖妃在亭中对坐画画,周围的侍女都退了个干净,外面鸟鸣啾啾,树叶沙沙,苏成玉开口轻声问道: “颖妃娘娘,你是不是心仪殿下?” 颖妃陆琳儿惊得掉了手中的笔。 陆琳儿将掉在地上的毛笔捡了起来,又用清水洗去毛笔上沾的灰尘,接着道: “太子妃娘娘应当在臣妾与您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知道了。” 苏成玉心中好笑,也就是颖妃这样心宽淡然的,敢这么说话。 若是她苏成玉是个心中狭隘的,在当初颖妃说了第一句话之后,就要和颖妃斗起来了,怎么如今还能坐在这里闲聊。 而如今,自己也被这颖妃带着,说话直来直去的了。 颖妃洗完了笔,又蘸上了一点石青,继续提笔作画,声音也是沉稳不惊。 “可就算是心仪,又有何用?” 陆琳儿抬眼看了一眼苏成玉,掩下眼中的落寞道: “只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倒不如剜了这心喂狗去!” 苏成玉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惹得陆琳儿一记眼刀。 最后陆琳儿自己也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陆琳儿轻轻用帕子拭去,她轻声道: “或许是在这宫中待得实在孤寂,没想到我会与你说这些,你还是太子正妃呢……” 陆琳儿搁了笔,将画桌移到了阳光之下,望着阳光下栩栩如生的人物画像,她轻轻出声道: “情爱一事,由心不由我,但是我能做什么事,却是由我不由心。 一步踏错,万丈深渊。我的家族,我的姊妹兄弟,哪一个不比这小小私心更重? 所以,太子妃娘娘,你尽管放心,臣妾不会越雷池一步。” 苏成玉也起身,将她的画纸铺到了陆琳儿画纸的旁边。 苏成玉望着画纸上巧笑倩兮的颖妃出声道: “颖妃娘娘端庄自持,洁身自好,却架不住有人要诬陷栽赃。” 颖妃听了这话,惊愕地望向太子妃。 苏成玉这才和陆琳儿说起,襄王可能意图诬陷谋害她与太子的事情起来。 接着苏成玉又与皇后娘娘说起了此事,皇后娘娘只道,这事邹贵妃也定会在背后安排,便与太子以及苏成玉谋划起来。 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襄王竟然如此大胆,敢夜入后宫,当面威胁颖妃,好在颖妃没有什么损伤。 如此,却也算是抓住了襄王的一个把柄。 就在襄王入后宫的当晚,颖妃又去找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派人在襄王夜入后宫的路径上仔细搜寻,找到了襄王翻墙时衣服上擦挂下来的布料,以及一小块玉屑。 那玉屑是一块紫玉玉屑,是皇帝赏给襄王随身佩戴的,大概是襄王在落地的瞬间,玉佩磕碰到了石头上,因此掉落了一角。 后来的事,便是颖妃找到皇帝,说是想画一幅皇后年轻时候的画像,在皇后寿辰上送给皇后。 皇帝心中喜爱颖妃,对颖妃的提议自然是无有不应的。 接着便是太子在皇后寿宴上故意拖延时间,苏成玉叫侍女溪南虚晃一枪,迫使襄王主动提出去找太子。 却没想到,襄王让大家去找太子的方式,却是用送皇后第二份礼物的方式提出来,而且在进门前,还说了“太子殿下”…… 这下,皇后娘娘不想整人也要整人了…… 后来皇帝开始疑心襄王的言行举动,接着,在收到皇后收集到的,襄王夜入后宫的证据之后更是暴跳如雷,狠狠地将襄王处罚了一番。 襄王这回,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一通阴人的计谋,其实是皇后想出来的,在得知襄王会在皇后寿宴上栽赃太子与颖妃有奸情之后,皇后便决定将计就计了。 皇后和太子一早就明白,皇上其实不在意皇子的内斗,能斗出来的,说明是有本事,他也在用这种方法锻炼继承人。 皇帝不在乎皇子内斗,却并不代表他能容忍自己的东西被他人窥探染指。 所以皇后便准备从襄王随意出入后宫这点入手整治。 皇后娘娘说那些衣服碎屑以及玉屑,是在邹贵妃宫墙边查到的。 如此,既保全了颖妃,又让邹贵妃背上了教子无方的名声,可谓是一举两得。 第160章 妖孽 襄王被皇帝的人打了七十杖,又被自家母妃狠狠地数落了一通,最后还被皇帝身边的老太监盯着送回了襄王府。 襄王在府中越想越憋屈,便又去找了神婆。 之前从神婆处得知颖妃与太子的陈年旧事,他去求证,发现是真的,不由得就对神婆起了几分敬畏之心,如今还好吃好喝的供在府上。 襄王气冲冲地将阁楼的门推开,发现神婆正在床上养神打坐。 “本王听你的话,利用颖妃与太子的过去陷害太子,却没想到倒惹得自己一身骚!你不是说皇上会发现太子与颖妃的奸情,然后冷落太子吗?如今却是本王吃了大亏!” 襄王将神婆房中一应物什全都扫落到了地上,指着神婆的鼻子吼道。 “如今的境况,都是你个女人造成的!”襄王上前抓住了神婆的衣领。 “现在,你该怎么弥补本王!” 柳依依淡然地睁开了眼睛,襄王急冲冲地进门之后,柳依依一直是一脸淡淡的。 她出声道: “本神使可没有说殿下使这法子就一定会成功,我只是说日后有这个可能……” 柳依依抬起鸡爪般的手,将襄王的手从自己衣领上移开,接着道: “本神使说的这有可能,是太子不被朝臣和百姓看好的情况下,又接连办了许多错事,最后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算计,皇帝才开始厌弃太子。 如今太子的身体日渐好转,皇后娘家哥哥也赶了回来,太子母族势力进一步强大,太子又是一副勤政爱民,宽厚忠和的模样,这次的计谋又被化解,皇帝怎么会厌弃太子呢?” 襄王阴沉地看着柳依依,声音冷冽。 “你知道本王这次会失败,却没有告诉本王?!” 柳依依垂下眸子,勾起唇角,笑着道: “本神使早就说过了,对神使不敬,会受天道责罚的……” 襄王听了这话,紧紧地捏起了拳头,喘起了粗气,但过了半晌,他最终还是平静了下来。 他这次的确急躁了,在确认太子妃就是凤仪之相之后,他一心只想着快点将她夺到手,却忘了循序渐进,步步为营。 这次事情策划得确漏洞百出,太子那方抓住了把柄也不奇怪,还是怪自己太心急了! 而眼前这人,的确是有些用处,光看这人全盘在握的气度,自己就不应该对这人如此不敬。 襄王背着手转过了身道: “你近日就不要住着翡翠苑了,跟着本王搬去贤雅阁,你若想要什么东西,尽管提,本王日后绝不会再亏待你。” 襄王说完,又看了一眼柳依依黑色衣服包裹住的玲珑的身段,以及从青面獠牙的面具中透出的那双闪着精光的眼睛。 “只要你尽心尽力地为本王办事,本王就能给予你最高的荣耀!” 襄王说完,抬腿出了房门。 柳依依在后面恭敬地低头送行。 待襄王走远了,柳依依放下了面具,朝地上啐了一口痰。 “什么东西!” 她从襄王扫落的东西中,捡起自己画的大事图记,那上面是用只有自己能看得懂的图画标记的,前世发生的大事。 她抚摸着图上的一段图案,那是她写的,太子因为被算计与颖妃有染,被皇帝厌弃的那一年。 其实这也是好几年后的事情了,她拿到如今和襄王说,也是想在襄王面前表现自己的用处,获得襄王的信任。 柳依依对襄王算计太子这种事也算不上是信心满满,但也不至于说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才对…… 没错,她刚刚说的话,不过是事情不成后的说辞。 若襄王陷害太子成功,那她说话当然更有底气,不用像如今这般在刀锋上跳舞。 似乎……有人在防着她的招数…… 一直以来,柳依依都有一种感觉,似乎她无论做什么,都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前面遮着,只有她拼命地去跳,拼命地去争,才会有一线生机。 是苏无双身边的人…… 柳依依确信。 因为苏无双是和她上辈子争到这辈子的人,天道似乎也对她针对得紧…… 她又仔细回想了一番前世今生的事,意图从中找出自己之前忽略的细节。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偏离自己的预期的呢? 今生在她重生之后,就一直在谋划。 无论是杀害苏无双的嫡子还是换走苏无双的小女儿…… 苏无双的小女儿! 柳依依脑中精光一闪而过! 就是那个时候! 她换了苏无双的小女儿后第三个月时,董妈妈将那小女孩抱给苏无双看,后来苏无双将那个小女孩抱到身下,事情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不受控制的! 不管是董妈妈受罚,还是她安插在苏无双院子里的人都被清了出来,都是在那之后! 那小女孩与自己的宴宝百日宴上,苏无双更是全程抱着那小女孩不撒手,谁会对一个姨娘的女儿这么亲热,说不定那个时候她早就知道了两个孩子被换了! 难不成,那个小女孩身上也有什么天降的神通不成? 柳依依之前不信这种鬼神之事的人,在这一桩桩,一件件之后,已经完全相信了天底下有鬼神的存在。 或者不是神通,只是妖孽罢了! 柳依依眼中幽深,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如今是不好对付苏无双和那个小女孩,毕竟他们还是背靠着太子。 若有依仗,那信国公府定如同春草死又复生。 关键的还是先要削弱太子的实力,让襄王更信任自己。 再找个机会观察留意一下苏无双的小女儿,若真的有什么异动…… 别的她杀不死,一个小女孩她还杀不死吗? 柳依依整理自己装神弄鬼的布条和宝石,手中突然摸到了自己整理的大事纪中的一个破缝。 原来刚刚襄王将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之后,脚还踩了上去,碎瓷片将柳依依写大事纪的布割破了,露出了斑驳的布边。 柳依依将被割破的布拼了起来,待看清上面写的内容之后,柳依依的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 她怎么忘了这回事呢? 这桩前世没有发生在两位皇子身上的事,若今生布置一下,栽赃到太子身上。 管她苏无双的小女儿是不是也是重生的,定也预想不到! 第161章 大二黑 天算子的私宅中。 苏茹玉问起了奇书之事。 天算子笑了笑道: “原是皇帝祭祀神山,从神树上掉下来一本书,落在了香案上,那本书的纸质坚韧,放在树上多年竟然不腐,皇帝以为奇,便命钦天监解书。开头的四个字是古篆书,所以我认得,后面的却是认不得,这才要收徒解字。” 苏茹玉点点头,接着又问起了神算之事。 天算子笑着道: “推演天文历法除了算学演算、理辨之法以外,最重要的,其实是观测记录,若是记录模糊,数据又少,也是推算不出来的。 天算子指了指舆图上极靠北的一个小点,道: “我初入钦天监时,钦天监的官员并不让我动钦天监收藏的观星记录,但在后来,我联系到在大虞的极北点,也有个观星台,这个观星点叫兴隆,我就是用这里观测到的数据推算如今的天文历法的。 兴隆观测的星相信息更为准确和全面,比在大虞京城观测到的星相更为准确。” 苏茹玉点点头,原来师父是自己去找了更为准确的一手资料,才胜过了同辈许多。 “观星预测祸福也不单单只学会算星象历法就可以了,许多杂学也要融会贯通才是,就比如这水文,通过比对历年来河水的涨幅与走向以及雨水的情况,来判断今年是否有洪涝灾害,大虞几个主要河流堤口会不会决堤。” 苏茹玉看着满桌子的数据纸张与图纸,惊觉这神算子果然不是那么好做的。 自家师父这天算子叫得真是不冤,因为她师父真的是一点一点的算出来的! 天算子说完,又给了苏茹玉一沓记录着水文数据的册子。 “最近皇帝有些忘了奇书的事,我们也不着急,你先把这历年的水文数据看完,总结一下大虞几条主要河流的水文规律,预测一下发生洪涝的几率,培养培养对数字的敏感!” 苏茹玉硬着头皮接下了那比她人还高的数据册子。 …… 秀林别苑。 苏无双在得知太子最后并无大碍,襄王还受了罚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从小女儿知道后来太子会发生的事情之后,便马不停蹄地送消息给了大女儿,好在大女儿告诉她,他们早有防备,如今,襄王没有算计成功,反倒惹了皇帝厌烦,此事也算是了结了。 只是那襄王府中的柳依依…… 苏无双皱起了眉头,这事八成就是那柳依依挑起来的。 太子与颖妃有旧这等秘辛,襄王怎能轻易知晓? 而且还是在柳依依去到襄王府不久…… 如今苏无双是告诉了太子等人,有个危险人物混进了襄王府。 可是如今这事态,却是暂时不好找理由将柳依依揪出来,或许还得等待时机…… 自家大女儿嫁给了太子,如今却又从小女儿口中得知太子的地位或许不保…… 自家二女儿拜天算子为师,看这势头竟是想要登堂入仕,也不知是福是祸…… 苏无双轻轻叹息了一声,想这么多终究是无用,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们自己的路也还得她们自己走,自己操心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处呢?不如做好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苏无双开始翻看起手头的文书来。 之前魏老板想要她的紫云钱庄,谈判不成,倒使起了计谋,想要搞垮她的钱庄。 后来她借着魏老板挑起的挤兑的劲头,将声势闹得更大,反而让钱庄的存银量上升了。 苏无双当然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前些阵子,她撒了不少钱财,又使了些计谋,将魏氏布庄的份额挤压了不少。 最近,魏老板终于受不住,将魏氏布庄低价出手了。 京城之中以精品布料着称的魏氏布庄,就这样到了苏无双手中。 苏无双拿下布庄之后,布庄的销量立刻上涨,销量一路长虹。 魏老板此刻应该悔得吐血! 苏无双想到此处轻笑,没能在魏老板面前当面嘲讽,可真是遗憾呐! 她素手翻过一页文书,想起了自己如今的生意。 她之前借着郭二公子的东风,资产比原来的翻了一倍不止。 她拿着之前投资赚到的钱,在京城处各处又置办起了铺子,比之前的规模更大,更全面。 如今借着信国公府的名头,钱是赚到了,声势却还是差着一点。 更何况如今她的大女儿还是太子妃,就更要注意着声誉。 她拿出了十分之一的收益,以信国公府的名义,在各地开善堂、办义学,积累了不少民间的声势,当然,苏无双这也是为了儿女们积攒功德。 今日在京城之中,也有一处安济坊开门。 这处安济坊是集结京中豪绅贵族的银钱所办的慈善机构,主要为贫病者、矜寡老人以及孤儿看病以及提供生活支持。 这处安济坊,前身是之前救助了苏无双的嫡子的善堂,感念善堂主人救助自己的孩子的恩德,苏无双出了四分之一的钱。 今日这安济坊开门,也邀请了苏无双前去观礼。 善堂主人将苏无双的儿子抚养到了九岁,人家这份恩德在身,苏无双当然不会推脱。 下午,苏无双整装待发,自家小女儿曼曼也要跟着去,跟着去还不算,还要带上那条大黑狗。 苏无双看着小女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狗脖子不撒手,咬了咬牙,将小女儿和狗都带上了马车。 如今自家小女儿曼曼已经能够扶着狗子站起来了,若有站不稳的,那条黑狗也会第一时间跑到自家小主人的身下接住她。 这二黑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对曼曼却是百依百顺,连轻舔都不敢。 甚至苏无双还看到曼曼骑着黑狗满屋子乱窜,曼曼指哪狗跑哪…… 算了……带走就带走,免得留在家里倒把家给拆了…… 自己还有父亲以及几个大一些的女儿殚精竭虑地规避人生风险,自己的这个小女儿倒是吃了睡,睡了吃,过得悠闲自在。 苏无双笑得眯了眼,如今小女儿的模样正是她希望的呀。 她希望自己小女儿万事不往心里装,永远过得悠闲快活…… 突然,趴在马车窗户上看着外面风景的曼曼突然出声了,她指着外面一个人影,回头对苏无双奶声奶气地喊道: “娘!你看!大二黑!” 第162章 旧友 曼曼说完,却又突然拿手捂住了嘴。 完了,她一时在兴头上,嘴快,好像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苏无双猜想小女儿看见了什么黑色的大马或是黑色的大狗。 她掀帘去看,是一名坐在黑马上的男子。 苏无双略微扫了两眼,黑马矫健,男子硬朗,倒是相得益彰。 她又放下了帘子,脑中突然回味起什么来。 这人,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好像是与两个女儿去蓬岳阁的路上遇到过,这个人带了一队人马,帮她们解决了山匪…… 这人……好像比之前白了不少…… 之前这人穿着月白偏着些清水蓝的衣衫,骑着一匹白马,那大太阳一照,本就不白皙的脸更衬得如同锅底,全凭着一张英俊的脸顶着了。 今日这人骑着黑马,穿着玄衣,大概是又养了一段时间,皮肤变为黑粉色。 面目倒是…… 苏无双心中突然生出些许疑惑,又掀起车帘来看。 这人却已经下马凑了过来。 “苏夫人安好。”声音有些低哑暗沉。 苏无双看着这人的眉目,一双瑞凤眼,鼻梁挺拔,面部棱角分明,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你是……林将军……” 苏无双终于想起来了,眼前这人正是皇后的哥哥林海月。 之前苏无双还是孩童的时候,也是经常去林大学士家游玩的。 林学士家有一些有趣又巧妙的新鲜玩意。 特别是在林海月的书房外,新奇的玩意特别多,不光在小水缸旁边放着不少捞鱼的抄网,在林海月书房的书院中还放着个磨担秋千(跷跷板),听说那磨担秋千还是林家长子林海月做出来给弟妹们玩的。 小时候她不懂事,自家哥哥和林家长子林海月在屋子里谈书论事,她就和林霜月在一旁捣乱,不是给哥哥们写的诗上印个黑手印,就是捉了蚱蜢放到林海月的笔架上,惹得林海月一声笑骂。 现在想来,自己当时可比如今的曼曼还要皮上三分。 苏无双看到眼前人,回想起了自己的黑历史,她脸上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开口道: “林大人,之前没有认出您来,是我无礼了。” 林海月盯着苏无双的眸子,半晌,又移开了眼睛。 “无事。” 苏无双见林海月转过了身,自己便也放下了帘子。 她的心中想起林海月如今的身份来。 林家林阁老是文官之首,作为林家嫡长子的林海月,本应听从父亲的安排,也走上文官之路。 林海月自己原先也是这样走的。 当年的林海月,通过科举,考取了状元之名,入仕翰林院,前途一片光明。 可是林海月却在苏无双婚后的第二年,放弃了家族为他铺平的文官之路,转而投奔了自己的舅舅——镇海将军。 镇海将军郑岳驻军在崇明岛已有数十年之久,为了抵御海上的倭寇海贼,郑岳将军一生未曾娶妻,也没有留下子嗣。 苏无双猜想,或许是林海月心忧大虞边境的海贼倭寇之患,又或许是林家觉得自家需要培养一些武官势力来增强自己的地位和影响,总之,考取了状元之名的林海月奔赴崇明岛,成了镇海将军身旁的一名小小的副官。 十几年过去之后,镇海将军身旁的副官成长为了能掌控崇明岛以及周边海域的文水将军。 文水将军,就是林海月这次入京,皇帝为林海月册封的名号。 苏无双之前还想着,等到自己的父亲与兄长回京之后,再让父兄去探访一番。 毕竟是太子的舅舅,皇后的母族,同党派的人,关系自然是熟络些的好。 却没想到,原来自己早就在林海月入京之前就见过了他。 苏无双想着之前没能认出林海月,略微有些窘迫。 嗯,实在是晒得太黑了。 年轻时候的林海月,白净端庄、谦和温润得好似一个玉人。 而如今的林海月,经历过海边的风吹雨打,经历过与倭寇海贼的血雨厮杀,面容变得愈发凌厉深刻,双眸如同黑夜中的星一般凛冽摄人。 真的与以前大不一样…… 也不怪她认不出来,苏无双悻悻然的想着。 苏无双闲闲的想着心事,无意间却看到小女儿曼曼正鼓着腮帮子看着她。 曼曼望了望母亲,又偷偷地望向窗外,噗的一声放出了嘴里的气。 自己应该没有扰乱因果…… 苏无双伸手捏了捏小女儿的脸蛋。 正好马车停了,苏无双将小女儿抱起,带着黑狗进入了安济坊。 苏无双被安济坊的人迎进了二楼贵宾间,却发现林海月也在这里。 林海月迎窗而立,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感受到了身后的视线,于是他回过了头来。 “苏夫人。” 苏无双将怀中的曼曼交给了身旁的侍女,接着行礼道: “水文将军安好。” 林海月听到这话,眸子微动,拳头却渐渐握紧,但他最终还是放开了。 他出声嗯了一声,便转过了头。 苏无双走到了木椅旁坐下,静待安济坊的开业仪式开始,房中一时无言。 “啊嚏!” 曼曼的一声喷嚏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剑兰赶忙拿起身上的帕子为曼曼擦拭起鼻涕来。 “快拿披风来。” “是怎么了?” 苏无双与林海月的声音同时响起,听得剑兰有些懵。 苏无双听着林海月关心的话语,出声道: “曼曼大概是在马车外面吹了风罢了,她总爱望着车窗外面。” 林海月的眼神温柔了下来。 “大概也是个顽皮的。” 苏无双听着也忍不住绽开笑容,“的确是顽皮,一会看不住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林海月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笑意。 半晌,他闭了闭眼,出声道: “这安济坊,我出资了二分之一,今日开张,才安排我来剪彩。” 苏无双听着点了点头。 这林海月回京不久就投资这样惠民善堂的生意,想着这大概是为太子造势。 或许,这林海月回京,也是为了稳固太子势力…… 这样想着,苏无双开口道: “不知近日贵夫人身体可好,我有意上门拜访,不知是否方便?” 第163章 长河水利 林海月听到这话,愣了一瞬,接着他出声道: “驻岛海兵辛苦,很少有能成家的。” 苏无双听了这话,有些发愣。 难不成,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林海月,还是孑然一身? 皇后的亲哥哥,林家的长子,却至今仍未成亲,这可真是令人诧异。 林海月看着苏无双护着孩子的模样,看着她柔顺黑亮的头发,晶莹白皙的脸庞,心中有什么东西忍不住喷涌而出。 “苏无双……我……” “将军,剪彩的时间到了。”门后有小厮敲门,声音恭敬。 苏无双也站了起来,她也出声道: “将军,出门观礼。” 说着便抱着曼曼走出了门。 落在后面的林海月只落下了一声叹息。 苏无双怀里的曼曼嗦着手指,神情严肃。 也不知道她看到的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话,或许自己母亲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好像也可以? 不过,这种也属于母亲的私事,她一出口,还不知会酿成怎样的祸端,想想还是不要插手了…… 曼曼正这样想着,母亲将她交给了剑兰抱着,她自己则站到了台前。 妇人本不应该抛头露面,可若是身份高贵,那又是另一番说法了。 只见苏无双站在台上气度雍容华贵,举止端庄大方,不免令许多人侧目。 剪彩开始了,安济坊的主人上台演讲,讲一些善心善举,福泽百姓的话。 接着就开始剪彩了,富商名流执着彩绸的一头,京城的县官主簿执着另一头,林海月在中间下剪。 咔嚓一声,满堂欢喜。 锣鼓齐鸣,鞭炮炸响。 鞭炮炸的声音大,还有些鞭炮星子飞溅,林海月察觉到了,急忙丢下手中的剪刀,护着离鞭炮有些近的苏无双进了堂内。 “我无事的。” 苏无双笑笑,从林海月的保护中挤开。 “多谢将军了。” 林海月看着苏无双有些抵触的动作,没说话,放下了举起的手臂。 曼曼见此情景转了转眼珠,喊了一声娘亲。 苏无双见小女儿叫娘亲,赶紧过来抱起小女儿。 “曼曼,你刚刚是不是被吓到了?” 曼曼摇了摇头。 经过曼曼这么一喊,刚刚两人之间的尴尬氛围终于得到了缓解。 苏无双正想起身道谢,突然,外面进来了一名副官。 副官见将军和一名女子以及小孩子在这里,身边还跟着几名奴仆,不由得迟疑犹豫了起来。 苏无双见状会意,立刻起身准备与林海月告别。 林海月摆了摆手,意思是他还要再与她说一些话,苏无双便又停了下来。 等到副官与林海月说完了话,他让副官退了下去。 接着,林海月便与苏无双说,要与她说一些私密的事情。 苏无双遣退了奴仆,只将曼曼抱在手中,跟着林海月来到了僻静处。 林海月开口道: “皇帝突然下令给太子安排了监察长河水利的差事,长河水系长远,工程繁多,太子此去时日久,本将必须也得跟去守卫……” 林海月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苏无双清澈的双眸以及曼曼懵懂的眼睛,他的心也不由自主的柔和了下来。 “本将在想……回来之后,我想见见信国公大人,你意下如何?” 苏无双听得满头雾水。 他要见信国公特意和她说作甚?还问她的意见? 她只得道:“信国公现在在外宦游,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等家父回京,我会托人告知府上的。” 林海月看着苏无双的神情,却总是感觉不对劲。 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磨得哑巴也忍不住开口,可是这次他开口了,为何还是差一步? “本将……” “将军!” 林海月刚要开口,声音便被身后赶来的副官打断了。 副官也顾不得有旁人,一来就快步走到林海月的身边说话。 听着听着,林海月的眉头皱了起来,目光也是愈发凛冽。 到了后面,林海月只与苏无双行了一礼,便匆匆离去。 大概是有什么急事,苏无双抚着小女儿的手臂想着。 只是,林家长公子居然还未成家,这的确令人称奇。 别的海兵因为生活贫困而去投军,常年驻扎在岛上,成不了家是情有可原。 可这林氏的长公子,林阁老的儿子成不了家,怎么会扯上生活贫苦? 难不成……是有什么隐疾不成? 文水将军身为太子的舅舅,是太子母家势力重要的一环,自然是更稳固些的好。 或许自己可以找些名医,为他整治一番? 京中的薛神医或许有用,到时候可以为他引荐一番,这种病可耽误不得治疗。 苏无双打定了主意,又想起另一件事情来。 皇帝为何如此急躁的为太子下派监察水利的任务? 难不成是因为在皇后寿辰上太子一席剑舞大放异彩,皇帝有意借此让太子收拢民心? 苏无双细细琢磨,想来应该是如此。 这次皇后娘娘的寿宴办得格外隆重,皇帝对皇后的宠爱溢于言表,想来是为太子收拢民心造势。 而若说要真正的收拢民心,让百官折服,还得做不少实事才是。 这监察长河水利,就是皇帝为太子安排的实事。 经钦天监预测,今年雨水比往年要大得多。 长河是大虞境内最重要的一条水系,若是清查好了,能造福万千百姓。 若太子那时候做好了,朝中立襄王之论定会不攻自破。 可……若是没做好呢? 苏无双心揪了起来。 果然,这个皇帝果然不会这么轻易地将权力让出,这次水利监察怕又是一场争斗较量! 这位皇帝纪玄,不仅相信胜者为王,而且笃信物竞天择。 或许是襄王做的蠢事让皇帝丧失了耐心,又或许是皇帝看太子身体稍好些后,想进一步的锻炼太子,所以皇帝才这么急切地为太子安排这场差事! 当然,这其中或许也有襄王的手笔…… 苏无双怀中的曼曼也嘟起嘴想起了心事。 她也回想着刚刚那个与自己母亲有情缘的男子的话。 长河……水利监察…… 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但是哪里怪,她又说不上来…… 第164章 景堰坝 大虞熙宁年间,长河的“三股河”决口,导致河道东移,形成了北流。 先帝为了稳定河道,修建了一座名为“景堰”的大坝。 然而,由于年久失修和管理不善,大坝在景佑七年崩溃,长河泛滥,下游所有的村庄都被洪水吞噬。 在长河下游,有许多淘金者,更是没能幸免于难。 虽然在大虞史书上写的只有死伤三千人,但是实际的伤亡者远不止于此。 多达十万余人都被洪水吞噬。 一时间死尸遍地,哀嚎遍野。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朝野上下一片死气沉沉,百姓更是民声沸腾,甚至还差点动摇了大虞的国本。 据说当时的皇帝将工部的都水使都杀了个干净,又取了工部尚书的顶戴花翎,这才使他的愤怒稍稍平息。 这就是前世柳依依所知的,大虞历史上有名的景堰坝崩溃事故。 外面落雨淅沥,屋内暖香弥漫,柳依依舒适地靠在软榻上,抬手将写着大事纪的布块投入了火中,火光跳动着。映照着她的脸庞显得诡异无比。 自从她的大儿子死后,她甚少有心情愉悦的时刻。 不过,今日算是一次。 她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世上这么多人幸福安乐满足,而她却总是不如意。 神土虽然治好了她的舌头,却救不了她的儿子。 她儿子死的那一刻,她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神使。 若是假的,天为什么要给她一条生路,若是真的…… 为什么救不了她的儿子! 柳依依的手紧握,手指甲将掌心割出鲜血。 她不爽,一点都不爽…… 那就……多抓些人去陪她的儿子…… 她的确是告诉了襄王景堰坝不久后就要崩溃的消息,她甚至还与襄王说了不少处理的法子。 只等着大坝崩溃,民生涂炭,太子受罚,或者……干脆淹死太子? 柳依依眉眼弯弯,太子是信国公府的依仗,若是这个人没了,登基之后的襄王收拾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现在,就看襄王如何做了…… 不过,有一点她确定,就是大坝崩溃后,那些下游的人,是一定要死的。 不知为何,想起这个她就开心。 “儿啊,不寂寞,马上就有许多人来陪你了……” …… 清晨,细雨蒙蒙,太子纪廷云率领着一队官员和侍从,策马驰骋在通往景堰坝的蜿蜒小路上。 雨水在他的睫毛顶端凝结成了一颗颗水珠,他的衣服也被湿气笼罩。 “太子殿下,您要不还是进马车,清晨湿气重,奴才怕您身体承受不住啊!” 纪廷云淡淡地看了一眼身旁骑着马的奴仆,淡声道: “就快到景堰坝了,马车行进太慢,策马快行就是。” 奴仆应了一声是,然后就落在了太子身后。 马的速度快,不多时,一座大坝便显于众人眼前。 大坝的石壁经过岁月的磨损,已经变得斑驳陆离。 大坝的顶部宽阔而平坦,雨水在上面汇聚成了一个个小水洼,不时发出“滴答”的声响,与远处河流的流水声交织在了一起。 在大坝的两侧,是陡峭的河岸,河水在这里变得汹涌澎湃,激荡起一片片白色的浪花。 然而,当河水撞击大坝时,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束缚,变得平静而驯服,缓缓流向下游。 纪廷云翻身下马,身旁的小厮立马跟上撑伞,一旁的官员也跟着纪廷云走向大坝。 林海月在稍远处站着,望着这巍峨的景堰坝,他身后的一行兵士具都严谨而肃穆。 检查堤坝是否坚固通常依赖于人的经验和直观的观察,但也有一些基本的方法。 纪廷云先去了看大坝的石壁和坝顶,有些许微小的裂缝,但是并不算大麻烦。 接着纪廷云又走到了河岸边,观察岸边的土块是否有裂缝、塌陷或渗水的现象。 这一看,纪廷云却是发现,岸边的土层都被一层新泥糊了上去,层次根本看不分明,也就看不出是否有裂缝或者塌陷了。 纪廷云转头望向身边随行的官员,声音隐带怒气。 “你们既知孤要查这景堰坝,怎还做这种掩人耳目之事?!” 随行的官员颤颤巍巍地擦了擦头上的汗,其实他们也没想到太子真的会来查,而且是现场来查。 他们只以为太子会派一两个亲信过来看看就走,其余时间都待在驿站里,这如今来问,谁又敢答? 其中一位年长的官员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启禀太子殿下,在河边糊泥也是为了加固河岸,景堰坝时日已久,最近又连日暴雨,臣等害怕河岸被河水冲开,这才用新泥和草加固了坝岸。” 纪廷云听着这老臣的话,暗暗记住了他的样貌,没再多说什么,便继续行事。 雨势渐渐地大了起来,河水滔滔不绝地撞击着堤坝,趁着一个浪头打向堤坝,太子将手放到了堤坝之上。 “太子殿下!” 纪廷云身旁的随从惊呼,纪廷云一边抓着赶过来的林海月的手,一边感受大坝的震动。 “林将军,你来看一下。” 纪廷云感受不出结果,让林海月靠近去看。 林海月也伸手感受了一下大坝的震动,又站起身来看着疾驰的水流,最后出声道: “这景堰坝底端已有裂缝。”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随行官员中的一人更是垂下了眸子。 纪廷云出声问道: “林将军是以何为依据的?” 林海月出声道: “浪头打过来,震动应该上面大,下面小。而本将感受这浪打景堰坝时,却只感觉震动由下至上。 另一则还有,太子殿下请看那着两株水蓼草旁边的水域。” 太子眼睛看向林海月手指的地方。 “此处水位低沉,暗流无声,隐有旋涡,说明底下已有裂缝!” 纪廷云皱了眉头出声道: “若是再落几天大雨……” 林海月接着出声道: “若是再落几天大雨,水位再次高涨,袭成洪水,这景堰坝定会支撑不住!” 纪廷云眉头狠狠地皱起,声音沉稳而坚定。 “修固景堰坝!” “是!” 一众将士在雨中齐声应答,声音震天,但仍阻止不了那刷拉拉落下的雨。 第165章 襄王的计谋 “太子他们已经开始修坝了?” 暴雨如注,襄王坐在阁楼中敲着手中的空酒杯。 “是的,太子已经开始调遣人送沙土石块前往景堰坝了。” 襄王身边的侍从恭敬地应答道。 襄王的嘴角勾起笑意。 “本王就知道……那个太子殿下,察觉到大坝有问题的第一时间就是修补大坝…… 可惜啊,那大坝是再也修不好咯!” 原来那景堰坝底的确有缝隙,襄王在太子接下监察长河水利的任务之后,便派人将神婆说的那景堰坝底下的缝隙凿得更大了。 如果按神婆说的,洪水喷发的势头将会滔天盖地! 所以太子根本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加固好被破坏的大坝! 如此一来,等待纪廷云的,就只有两条路。 一则就是纪廷云在指挥加固大坝时,大坝突然被洪水冲垮,他来不及躲避,便被卷入水中,尸骨无存。 这是襄王最乐意见到的一种太子死法。 太子若死于洪水决堤,他襄王将会干干净净,别人不会有一丝怀疑。 到那时,皇帝大概也会相信太子福薄无能,承受不住天命,这才被天灾所吞噬。 按照太子如今亲力亲为的做派,这件事倒是极有可能的。 这二则,就是洪水把景堰坝冲毁,太子却侥幸逃过了洪水的吞噬。 可惜他躲过了洪水的吞噬,长河下游数万民众却逃不过洪水的魔爪。 听那神婆说,这场洪水将会带走数十万人的性命。 而那场洪水之后,大虞接着就是瘟疫,随后又是数十月的干旱。 朝野上下动荡不停,民间哀嚎一片,纷纷猜测是当今圣上为人昏聩无道,被上天不喜,这才惹了神罚。 那时的皇帝,将朝野上下有关工部建造的大臣都换了个遍,许多阁老也是在此时被踢出内阁,许多世家都没能幸免于难。 那时的皇帝找不到人当靶子,这才将火气撒到了朝中大臣和工部官员的头上。 而如今是太子惹上了这样事情,不知他那薄情的父皇会怎么做呢? 想都不用想,定会将太子推出去受世人的责骂! 自己的父皇连皇子相争都不放在眼里,最重要的就只是他手里的那些权力。 他不敢想象,等太子与皇帝走到那一步,父子反目成仇的戏码该有多么精彩! 襄王轻笑,抬起酒壶往酒杯中斟了一杯酒。 于太子来说,这是一个死局。 若再有其他异动,他也有别的后手。 太子啊,太子,你就乖乖地让出太子之位,以及你身边的太子妃…… 你终究是不配! …… 景堰坝上,固坝行动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纪廷云望着密不透风的雨帘,眉头紧紧地锁着。 “太子殿下,您还是先回去,这里有将军还有小人在这里守着,不会有事的!” 纪廷云的总管侍卫说道。 纪廷云没有去管总管侍卫说的话,他望向了站在不远处的林海月,踏步走向了雨中,身后的小厮立即撑伞跟上,但已是无用,纪廷云身上早已被淋湿了大半。 “林将军,你看……” 林海月紧紧皱着眉头,望着长河的水越涨越高,水浪一次次地拍打着堤坝,堤坝的裂口已经越来越明显,不断有细小的水柱从堤坝的裂缝中渗出,而雨势仍是没有半分减弱的迹象。 林海月见纪廷云过来,行了一礼道: “太子殿下,臣需要与您商议一番。” 纪廷云抹去脸上的雨水,点了点头。 两人正准备上马向帐中去,纪廷云的余光瞟到当初陈情说用淤泥固岸的老臣。 他站在堤岸边,也是紧皱着眉头望着打旋的水面。 纪廷云看到一阵狂风将那老人吹得一踉跄,差点跌进了河水之中,他不由得捏了一把汗,他叫自己的亲卫将老臣带了过来。 “老人家,你是……” 这次巡水实在太过匆忙,纪廷云当时并没有将介绍的官员认全。 老臣有些受宠若惊,他顾不得满身的雨水,恭敬地向太子行了一礼道: “回太子,老臣为徐州太守,吾名为关有道。” 纪廷云点了点头道: “长河景堰坝在徐州的管辖范围内,关太守任徐州太守也有十数年,你与孤一起进帐议事。” 关有道又行了一礼,应答道:“是,臣遵旨。” 几人直谈至深夜,直到积水将遮雨的棚子压垮,几人这才停下议事,赶回了驿站。 太子被护卫护送回了驿站。 纪廷云回到房间时,已经浑身湿透。 他踏进了房间后,一双轻柔的手按到了肩头。 纪廷云回头,微微惊愕,居然是苏成玉。 “太子妃!你……怎么在这?” 苏成玉没接纪廷云的话茬,将他身上的衣服飞快地剥下,接着又一指旁边冒着热气的水桶。 “殿下泡热些,臣妾慢慢和你说。” 纪廷云还没来得及尴尬自己被自家太子妃看光了,就被推入了热气腾腾的浴桶中。 接着就听见苏成玉的声音隔着屏风响起。 “在太子出发后没多久。臣妾收到了吾家二妹的书信,说是‘晴夜观天象,近期恐连日梅雨,似乎势如水柱,倾泻而下,未有止息之兆,预计直至下旬’。” “下旬……”纪廷云沉默了。 如今才不过月初! 纪廷云是知道苏成玉的二妹成了天算子的徒弟的。 天算子作为如今钦天监首屈一指的观相师,从她徒弟口中得出的天象之事,十有八九会是真的。 但若是暴雨下到这个月的下旬…… 景堰坝必毁无疑! 纪廷云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也没继续细听苏成玉后面的“吾家二妹送给了臣妾一只灵鹳,说是在大雨中也能识得方向,为求天候水文情报,能够速速传至殿下之耳,臣妾就自作主张地赶了过来。”之类的话。 纪廷云快速出水来到苏成玉身边,捏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有些颤抖。 “若此事是真,那我大虞百姓将受灭顶之灾!” 苏成玉将默默移开的目光又转回到了纪廷云的脸上。 纪廷云的发丝已经完全被雨水浸湿,深黑的发丝蜿蜒地勾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 苏成玉凝了凝眸子,她在赶来的路上已经得知景堰坝底层有裂缝,太子正派人抢修,她顿了顿沉稳道: “事已至此,凡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 但是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殿下能够稳住。 不知道殿下下一步将会做何打算?” 纪廷云收回了手,眼神坚毅,他出声道: “吾要炸坝泻洪。” 第166章 炸坝泄洪 “炸坝分洪?”苏成玉惊了一跳。 “殿下要炸了景堰坝?” 纪廷云摇摇头,接过苏成玉递过来的袍子,胡乱地往身上缠了一番,接着又拿起舆图,对苏茹玉说道: “长河河道蜿蜒曲折,景堰坝附近尤其如此,由于泥沙堆积,洪水会在景堰坝附近放缓流速,造成水位迅速增高,若洪水将景堰坝摧毁,那长河下游十数万民众的财产和生命都会被洪水吞噬,此乃大虞的灭顶之灾! 而在这里……” 纪廷云指向舆图上的一处。 “这里有一座拦淤坝,拦淤坝外往东二十里,是宁平庄,宁平庄地势低,还有一处清雨湖。 若将此处拦淤坝炸毁,将洪水引至宁平庄,景堰坝的压力将会大大减小,或许不会到洪水肆虐长河下游的地步!” 苏成玉伸手抓住了纪廷云的手。 “殿下,可你不知道那景堰坝最终会不会塌!若是殿下炸了那拦淤坝,景堰坝仍是会被洪水冲垮,那又该如何?” 纪廷云眼神坚毅,“如果炸了拦淤坝之后,景堰坝仍是被洪水冲毁,这是大虞的命数如此。 但是,更重要的是,炸了拦淤坝之后,景堰坝的压力定会减小不少,洪水势头能够减弱一分,长河下游的民众就多一分生存的希望! 能多救一个人,那就不亏!” 苏成玉听了这一番话,眼神也愈发坚毅,她出声道: “殿下,我来助你。” 五天后,拦淤坝处的水位已达十五尺。 深沉雨夜,宁平庄中。 一声声铜锣响声将雨夜的喧嚣拔高了一级。 “咚咚咚咚!” “急报!急报!官府欲破淤坝以泄洪!众民速起!避于安全之所!” “急报!急报!官府欲破淤坝以泄洪!众民速起!避于安全之所!” 苏成玉带来的数名亲卫与家丁在宁平庄中敲锣打鼓,争相警告。 宁平庄的村民听这这话,炸了全身一个激灵。 有盲目困惑的便抓着奔走相告的村长,向他询问情况。 村长戴着斗笠,身上却淋湿了大半,他回答道: “近日雨势倾盆不绝,长河水势凶险,官家将宁平庄选做了泄洪地,要炸了拦淤坝倾泻洪水! 快快告诉家里人,收拾金银细软,赶车赶牛,到山上去避难!” 家中有见识的老人已经赶紧转身招呼家人去收拾家当了,新在宁平庄盖起了酒楼的秦老爷一家却都不满了起来。 “这是哪位官家说的话啊?我怎么没有看到书面通知? 几个人在这边跑来跑去,喊来喊去,就要让我们大家迁走?谁信呐!” 村长指了指外面的天,痛心疾首地道: “秦老爷!你看这天,都下了多久的雨了,之前下这么大的雨还是十几年前,你是不知道,十几年前的洪灾死了多少人! 这是官家愿意管我们,如今还特意派人来安排我们。 若是不愿意管,大不了直接炸了拦淤坝省事!还特意跑来和我们说什么啊!” 秦老爷揪了揪溅到身上的雨水,高声道: “你说官家将宁平庄选做了泄洪地,证据呢?公文呢? 怎么能救凭你三言两语,就让我们放弃经营这么多年的土地! 就算官家的确选了宁平庄做泄洪地,那又凭什么?! 官家凭什么牺牲我们宁平庄人的利益去成全其他人?!凭什么!!” 秦老爷一边说着一边拉住了身旁要走的一人。 “罗七,你家的头道麦就要收了?若是官家炸了拦淤坝,你家的麦田可是会颗粒无收!来年的口粮都成问题啊!” 罗七以及有些犹豫的民众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有些迟疑地望向了村长。 “对啊!凭什么呢……凭什么啊!!” “就是!为什么选宁平庄泄洪!我家牛刚生了崽!” “我家媳妇已经怀了七个月了,不能这样折腾啊!” “我家新盖的瓦房,怎能被大水说冲就冲?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搬!” “我不搬!我不搬!若官府执意要炸坝,这就是谋财害命!!是要遭天谴的!!” “咚咚咚咚!“ ”肃静!!!” 苏成玉带着一队人马赶到村长家门口,就是这样一场闹哄哄的场景。 滂沱夜雨中,众人撑着伞打着灯笼闹哄哄地聚在村长家门口,说走却都不愿意走,都要留在村长家听个准信才能安心,村长说了官家的指令,却又纷纷不忿不愿,聚在门口要讨个说法。 苏成玉命令身旁一名侍卫连敲了十几下锣鼓,直震得人耳朵发麻,再让他大喊了一声肃静,众人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苏成玉站到村长门口的大台子上,身旁跟着护卫打着伞,她大声说道: “本宫奉太子之命,前来协理宁平庄之民众迁移事宜。 两日之后,正午时分,拦淤坝将会被毁弃,届时洪流如兽,必将席卷宁平庄,届时,此间繁华将尽,化为一片废墟。 如今事态紧急,危在旦夕,望诸位乡亲父老速速行动,勿再犹豫,以免受无妄之灾啊!” 有不少父老乡亲一辈子没见过苏成玉这般华贵的大人物,看着苏成玉身边的阵势骇人,这人又言辞恳切,心想这么大的人物都跑来劝说他们迁移,必是万分紧急,随即便诚惶诚恐地回家准备迁离去了。 但是也有人对此嗤之以鼻。 秦老爷不愿放弃自己在宁平庄的产业,不由得大声地反对道: “官家怎么做出这等糊涂的决定!怎么这雨下了就一定塌坝吗? 若是太子是胡乱指挥,这难道不是胡乱戏耍人的性命吗!” “对,就是!就是!就凭你两嘴皮一碰,就要将宁平庄千万人的性命随意处置,这不是杀人是什么?!终究是昏庸无道!” 民众中另有一位尖酸妇人说道。 “可……可不是!娘娘好一朵盛世白莲花,大概只为了世人的夸耀称赞,就将千万人轻易处置!哪知道上官的一句话,我们百姓可要用命去添!啊!” 出声的人被护卫狠狠扭按到了地上,一招狠棍,打在了他的左手手臂之上。 苏成玉眼神示意身旁人出手之后,便隐藏在了幕后。 接着她身边的护卫就将刚刚带头说话的几人抓到了台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几人的左手骨都被打断了,台上瞬间哀嚎一片。 待众人唏嘘声停,苏成玉出声道: “宁平民众,听本宫号令,速速收拾家当,携妻子老幼迁往高地,若再有阻拦不从者,杀无赦!” 第167章 自请炸坝 威慑完了众人,苏成玉又继续说道:“凡遵朝廷之命避难者,每户可领银十五两,并予半荀食宿照拂。” 底下的众人听到这话,刚刚还小声嘀咕的几人顿时噤声了。 苏成玉接着说道: “朝廷救济银粮有限,先迁移者得。” 众人听到这话,立刻就坐不住了,戴斗笠的戴斗笠,赶牛赶牛,都赶紧招呼家人往山上走。 甚至隐隐还有比谁走得更快,要抢先之势。 苏成玉见众人纷纷回家收拾行李准备迁移,她随即吩咐手下继续敲锣通知,务必每家每户的通知到位。 待苏成玉回到马车上,已经是浑身湿透。 同样是浑身湿透的溪南拿着干帕子子仔细擦拭苏成玉脸上的水,有些心疼地道: “娘娘,这宁平庄的迁移,您通知下面的人去做便好了,何苦要亲自跑这一趟?” 苏成玉接过另一位侍女的热茶,喝了一口道: “本宫始终是担心…… 急政之下,必有暴民,我是怕手下的人一个不知轻重,闹出了人命。 那时候,就更不好收场了。” 古往今来,官民不同心,民众对官府有天然的敬畏,也有天然的仇视。 这次的迁移之事若是处理不好,百姓情绪高涨之下,或许到后来,宁平庄的人会不愿迁移,死守家园! 若宁平庄的人不愿离去,那这栏淤坝还炸不炸? 用一万人性命称量十万人的性命,谁又比谁沉重?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苏成玉才赶来宁平庄。 正在这时,溪南又有些疑惑了。 “既然娘娘是来劝慰宁平庄的民众迁移的,那为何不一早就说明官府准备了救济银两和会提供食宿呢? 若是提前说明,相必民众之中定有不少人愿意带头迁移。” 苏成玉在溪南和另一名侍女的服侍下,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又吃了几块糕点。 她想到了这次的救济银钱,这次的救济银子是母亲送过来应急的。 原是母亲知道太子要去巡水,自己也要跟着去。母亲恐有大灾,一时朝廷又难以调度,这才便托人给她带了二十万两的银子,以供救济灾民之用。 母亲当初托人带的话是怎么样的来着? 取之于民,自然要用之于民,若能救大虞百姓于水火,散点钱财又算得了什么? 就连宁平庄的百姓迁移去的山上别庄,也是母亲托关系让人开放的。 自己的母亲,看似重利,实际上是重义。 在这种大是大非的事情上,母亲永远是她的榜样。 溪南察觉到苏成玉没有顾及她的问话,便知道主子要休息了,她揉捏肩膀的手逐渐变得轻柔。 苏成玉抬眼看了一眼身上还湿漉漉的溪南,道: “你也忙了一天了,下去换身干爽的衣服。” “是。”溪南柔顺的应答之后便准备离开。 苏成玉在溪南离开前说了一句。 “凡事先行苛政,再行柔政。” 苏成玉说完这句之后,便开始闭目养神,让溪南自己去悟了。 其实苏成玉的这次行事道理也很简单,就和常言道先给大棒,再给甜枣的原理一样。 先行威慑,再给好处,往往会让人变得容易接受。 事情一开始施行不下来,那就先严厉打压,等到众人的心理预期降下来之后,再采取怀柔政策。 等到这个时候,人就好接受得多,毕竟相比之前,如今的情况可算是极好。 这些法子,多是苏成玉从后宅斗争中学来的,但如今用到这国事上,也都是一样,毕竟相处的都是人。 虽然溪南的方法也同样可行,但若从心理方面来讲,实际上后面的方法还容易被人接受一些。 不知怎的,苏成玉又突然想起刚刚有一人喊的她,说她是什么圣世白莲花。 她轻轻地笑出了声来,用她这样算计人心的法子,也算得上是圣世白莲花吗? 她倒是想当一朵洁白无瑕的莲花,毕竟在她这个位置,必须需得给众人呈现贵女典范的姿态。 本来她也是想当好人,唱红脸的,可惜被人指着鼻子骂。 她又不是个泥人没有气性,更何况她的身份也摆在这,索性一齐出手处理掉了。 眼下的事,就是要保障宁平庄的人安全快速的撤离。 毕竟,两天之后,这里将变成一片汪洋…… …… 纪廷云看着奔流不息的河水,心也随着那浪花起起伏伏。 林海月已经去下游疏散民众了,为了防止景堰坝在拦淤坝炸毁之前就被洪水冲垮的情况,他派林将军去疏散下游的民众。 纪廷云伸手去抓那豆大的雨滴,他多么希望此刻的雨能够停下。 可是不可能,如今他从天象看,也能看出这雨轻易停不了,只能背水一战了。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或许自己的决定会害了无辜人的性命也说不定。 可是在与关太守与林将军一遍又一遍的分析之后,他知道这么做是唯一能赌赢的方法了。 纪廷云握紧了拳头,下定了决心。 正在这时,一位高瘦的青年将领前来禀报道: “太子殿下,关太守已经拟定了炸药位置,请殿下过去看看。” 青年说完话,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太子,这人正是乔天川。 乔天川之父苦于自己的二儿子吊儿郎当,不务正业,便在今年乔天川朝露宫结业之后,将他送进了太子的亲卫军。 乔天川头脑灵活,武艺高强,不久就成了太子身边的得力助手。 乔天川心中自然还是想着苏茹玉,不过在上次天算子选徒选中苏茹玉之后,他自己也突然顿悟了些东西。 若自己想去争取某些东西,必须得有相应的实力。 还是那种,让所有人都佩服得说不出来话的实力。 荀昭可以站在苏茹玉身旁竞争,苏茹玉可以跟在天算子身后学习,而自己却只能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这样憋闷窝囊的时刻,他再也不想经历一遍了! 纪廷云望着乔天川的眼神,仿佛也读懂了什么。 纪廷云进帐与关太守商量完事情之后,便又将乔天川召了进来,问道: “乔副官,你想做什么?” “下官自请炸毁拦淤坝!” 第168章 皇帝的质疑 秀林别院。 一连下了十多天的雨,秀林别苑中的每个人都是愁眉苦脸,许多敏感的人心里都惴惴不安,好似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曼曼撅着嘴,望着手中升腾起的乳白色光团皱起了眉头。 她能感受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但是具体是什么方位,什么事件她又不甚清楚。 或许是人祸,或许是天灾。 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她将身体这段时间蕴养的灵气从身体中抽离了出来,又向灵气中注入了一丝神志。 曼曼将灵气团往天上一送,它飘飘荡荡地飞到了景堰坝的上空。 突然,灵气一分为二,一团飞入了天空,一团飞入了景堰坝的裂缝之中。 待灵气完全融入了两处,曼曼的眼皮也沉重了起来。 又要变成普通的小孩子了啊…… …… “雨停了!” 太子的手下指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激动的喊着。 天空虽然仍是阴沉沉的,但是却是没有下雨。 “快,就趁现在!”关太守情不自禁地喊道。 水已经涨到景堰坝的临界点,今日正午正是炸坝之时,若仍是暴雨不停,将会大大提高炸坝的操作难度,减轻炸药的威力! 此时雨停,正是天助! 乔天川身绑绳索,在坝壁上来回跳跃腾挪,身体像一只轻灵的燕子,但又让人看着捏一把汗。 “点燃引线之后,赶快回来!”林海月看着乔天川的身影,也忍不住担忧起来。 这炸药是危险之物,在这坝体上点燃引线,更是危险至极,一个不留神,就是身毁人亡。 乔天川点燃引线之后,就退回了岸上,又走远了些。 过了半晌,却是没炸。 是坝上的湿水将引线沾熄灭了吗? 他不由得又再次跳回坝上。 乔天川站在坝上,定睛一看,看到果然有一个炸药包的引线熄灭,应该是被拦淤坝上面残留的雨水给打湿了。 他不顾众人的高声阻拦,身姿极轻极快地跳了过去,飞快地用小刀将打湿的引线裁断,又重新点燃。 正当他做完撤退时,天空突然响起一阵霹雳惊雷,乔天川心中一凛,脚下一划,就扑了个空。 与此同时,炸药爆炸的轰鸣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只在一瞬间,河水混着大坝的砖石碎片从乔天川的头顶倾泻而下,雨又再一次唰唰落了起来。 乔天川则是在一瞬间就投入到了泥水之中,不见了踪影。 “快!快去搜寻乔副官!”雨点打得纪廷云睁不开眼睛,他的声音急促而嘶哑。 炸开坝后的洪水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奔腾而下,席卷至宁平庄所在的地方。 宁平庄的建筑顿时被洪水摧毁得七零八落。 洪水掀起层层巨浪,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这股力量所扭曲,让人无端地觉得恐惧和震撼。 在奔腾的泥水中,纪廷云忽然看到了一抹肉色,是乔天川! 纪廷云赶忙喊人将乔天川救了上来。 令人惊奇的是,乔天川除了右边眉骨处被锋利的石块划伤以外,没有其他的外伤,真是神奇! 只不过,乔天川似乎是被石头砸晕了过去,一直昏迷不醒。 “快将乔副官送去医治!” 纪廷云吩咐完,手下的人就赶忙抬着乔天川去医师处了。 如今……就该是祈祷景堰坝撑的时间久一些,能安然度过这次洪灾了…… …… 数十天后,天气终于放晴,水位也渐渐开始下降。 终于,在又过了半月之后,洪水渐渐退去。 在洪水退去后的某一天,景堰坝突然垮塌。 好在水势不大,长河地域在洪水过后,也被管控了起来,这次景堰坝垮塌并没有伤到什么人。 纪廷云在洪水过后,继续在长河流域处理后事。 组织人清理垃圾和动物尸体,在洪水流经的地方撒上石灰以及草木灰消毒。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纪廷云也注意着患病用水之事,还将此事交给了太子妃。 苏成玉召集了许多郎中,更有许多自愿赶来救灾的医者。 苏成玉组织隔离病患,掌管用水、吃食,以免污水入口生病。 荀氏几个世家大族在洪水过后,也是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快速地稳定了长河受灾的局面。 在局势基本稳定之后,太子以及太子妃受到了皇帝的召见。 虽说太子与太子妃是合作完成了一件艰苦卓绝的壮举,但两人都清楚,此事并没有完。 …… “太子缘何未经过朕的允许,便擅自下令炸坝以疏洪? 若你决策有失,致使百姓蒙难,太子又如何担其罪责?!” 皇帝坐在宝座上,声音震怒,底下跪着太子纪廷云一人。 原来,皇帝在太子呈上炸坝的议案时,是持保留态度,并没有同意炸坝。 而太子并没有遵从皇帝的指令,还是将拦淤坝炸毁疏洪。 其实皇帝未必不清楚炸拦淤坝疏洪的必要性,他只是不满太子忤逆了他。 天家父子往往是如此,既怕儿子无能无用,难堪大用,又怕儿子太过锋芒毕露,夺走自己的权力。 纪廷云抬头望着座上的天子,太阳照得皇座金光四射,更显得皇帝坐在龙椅上威严如山。 纪廷云出声,声音清朗。 “儿臣此次巡水,遭遇了洪灾之患,为解民于水火,儿臣不得不下令炸坝以疏洪。 然,不幸波及宁平庄,至今统计死伤者共十三人,百姓蒙难,儿臣悲痛至极,求父皇责罚!” 皇帝一下子绷紧了下颌。 “十三人!若不是你决策失误,这十三人怎么会死! 这十三人,是不是都是宁平庄的百姓!” 纪廷云沉沉拜下,出声道: “回父皇,这十三人中,有十人是儿臣带去的亲卫守将。 这死伤的十名亲卫守将之中,有八名是救落水的民众而死,另有两名是在炸坝时受伤。 另有三人亡命,是长河下游的淘金者,在洪水袭来之前,不听劝阻,执意淘金所致!” 第169章 襄王失势 皇帝听了这话愣了愣,手上又捻起玉珠子。 这怎么可能,死的人居然大都是太子的亲卫…… 伤亡的人极少,这怎么找太子的错处…… 默了半晌,皇帝找不到开口的理由,太子却突然出声道: “除此之外,儿臣还有些情况想告知父皇。 儿臣在巡水之时遭遇了刺客,好在儿臣有亲卫守护,并没有受伤,后来儿臣派人将那人拷问了一番…… 这是那人的证词,请父皇过目。” 纪廷云从怀中掏出两张纸,递给了皇帝身边的大公公。 皇帝接过了证词,发现证词上写的,正是襄王暗中派杀手杀害太子的证词。 皇帝的鼻子中重重得哼出了一口气,出声吩咐道: “传襄王进殿!” 襄王进殿之后,看到跪在地上的太子,暗暗握了握拳头。 待襄王跪下之后,皇帝将那两张证词带着一个茶杯丢到了襄王跟前。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纪廷云看着盛怒的皇帝,心却慢慢凉了下来。 襄王看着那白纸黑字的证词,句句都将矛头指向他,不由得磕头求饶。 “父皇明鉴,儿臣真的没有谋害太子之心!” 说着又转向太子。 “太子殿下这证词,究竟是何人说的?让他出来当面与本王对峙!” 纪廷云看着目光锐利如鹰的襄王,知道他是有把握,让那暗杀之人说不出指责他襄王的话来的。 纪廷云身边的确有暗杀之人。 从他巡水那天起就没有断过,在景堰坝那几天尤甚,只不过都被他的舅舅或者他的护卫给化解了。 暗杀他的人多是忠心的死士,从他们嘴中撬不出一个字。 所以这份证词,其实是纪廷云伪造的。 纪廷云之所以伪造证词,是为了能有一个借口,让父皇处罚襄王的借口。 父皇怎么可能不清楚他和襄王的明争暗斗? 这次巡水也是,不过既然他纪廷云躲过了暗杀,处理了洪灾,完成了巡水,还找到了襄王刺杀的罪证。 如今,也该分出个胜负了。 现在,就看父皇该怎么做了。 纪廷云看着襄王想把他扒皮抽筋的眼神,淡淡地道: “襄王做了什么事情,自己心里清楚…… 对于那名证人,孤说,他在说完证词之后,便重伤身亡了,怕是不好再与襄王对证。” 襄王恨得牙齿咯咯作响,随即跪下向皇帝道: “儿臣并没有谋害太子,请皇帝明察! 另,儿臣也有事启奏。” “说!”皇帝声音沉沉。 “太子泄洪的那个宁平庄,有许多百年古建筑,更有许多村民辛苦种植的良田与菜田,只被太子一句话,就都被浇盖在了洪水之中!损伤高达数十万两! 敢问太子又该如何处置宁平庄的村民?宁平庄村民的救济金与补偿金又是谁来出? 只因为太子的一句戏言,万千百姓就要劳民伤财,大虞就要蒙受损失!” 襄王义愤填膺地说道。 “襄王此言差矣。”纪廷云向皇帝行了一礼道: “前段时间暴雨连绵,长河水位一度涨到了十六丈,这事父皇您也是知道的。 大虞自建朝以来,长河水位从来没有涨到如今的地步,那景堰坝更是摇摇欲坠,若是景堰坝毁,洪水自河道顺流而下,那居住在长河下游的大虞百姓将遭遇灭顶之灾! 儿臣与徐州太守以及文水将军商议过后,觉得炸拦淤坝疏洪的方案可行,便将此事告知了父皇。 父皇忧心百姓,勤勉谨慎,劝吾三思而行,而吾莽撞率断,擅自指挥了炸坝。 好在上天庇佑,宁平庄的百姓全都安全转移,无一人伤亡。 宁平庄人的救济金也由京中世族捐献而来,这都依仗父皇平日对世族的荫庇,世家才会如此慷慨。 如今山河无恙,百姓安康,民间上下都对陛下指派儿臣巡水的指令称赞不已。 这是父皇的福泽保佑,更是上天对大虞的福荫啊!” 襄王看纪廷云巧舌如簧,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手指着太子,怒吼了一声,“你!” 襄王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皇帝的一声怒吼。 “你身为皇子,怎敢对太子不敬!” 襄王被皇帝的威严所震慑,顿时脸色苍白,跪伏在地,颤声应答道: “儿臣……儿臣……” 皇帝怒目圆睁,厉声呵斥道: “皇家之中,尊卑有序,太子乃国之储君,未来之君,岂容你轻慢无礼! 你如此不敬,不敬是对太子的亵渎,更是对皇家的不忠不义!” 皇帝的声音铿锵有力,回荡在宫殿之中。 “朕今日不取你性命,但处罚亦是难免。 朕决定褫夺你襄王封号,从即日起,你不再是皇子,降为庸郡王,并减你封邑之半,以示惩戒!” 襄王刚听到这话,冷汗就冒了全身,不多时,他脸上变得惊恐万分,涕泪横流,却也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知道,父皇说出口的话,再没有人能劝得动他。 最后,皇帝冷冷地道: “限你五日,滚出京城,滚回你的封地去,无召再不得入京!” 庸郡王的嗓子仿佛哑了,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徒劳地张着嘴,仿佛在说冤枉,冤枉。 纪廷云见庸郡王被内侍带了下去,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 皇帝并没有用他的借口,而是自己寻了一个借口。 对太子不敬这个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此处罚倒也合宜,襄王如今是彻底失去争的资格了。 不过,若皇帝真的怜惜他这个太子,在清楚襄王做的种种的情况下,是绝对不会就将襄王降为郡王这么打发的。 皇帝也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提点他,不要太飘。 废掉襄王是他一句话的事,废掉他太子也是一句话的事。 皇帝处置完襄王之后,平了平心绪,又看向了太子,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温和。 “太子,你乃朕之嫡子,国之储君,当以宽仁之心待人,然对于不敬之徒,亦需有雷霆手段。 今日之事,望太子能引以为戒。” 皇帝在引以为戒四个字上放了重音。 纪廷云垂下了眸子,行礼后出声道: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第170章 求娶 纪廷云在皇帝训完话之后,倒退着走出大殿,回到了东宫。 雨过天晴,如今却是夕阳如血。 余辉撒在东宫的院墙上,为整座宫殿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晚风送着清爽的气息来到鼻尖,纪廷云看着夕阳渐沉,却是眉头紧锁。 苏成玉悄然来到纪廷云的身后。 纪廷云感受到身后太子妃的靠近,抬手将苏成玉端着的手拉入怀中。 “殿下,有什么心事吗?” 纪廷云出声,声音中带着一丝迷茫与彷徨。 “此次洪水虽已平息,但孤心中却难以平静。 我自问已尽全力,然而面对如此天灾,仍有无数百姓受苦受难,流离失所,孤感到很无力。” 皇帝玩弄权术,太子已经习以为常,所以他今日也没有抱着将襄王置于死地的决心去行事。 但是今日襄王所说之事也的确令他忧心。 民间也有许多声音说太子不该炸坝泄洪,最后景堰坝不仅没有被洪水冲毁,反倒毁了他们宁平庄的多年的祖宅和田地。 纪廷云知道炸坝是最好的方案。 可是百姓与民众在不知晓内情,不曾预见更惨烈的下场时,他们只觉得自己的损失沉重。 纵使有世家与太子妃母亲的捐款赈灾,宁平庄中的有些人仍然觉得,泄洪选了自己的家园,乃是无妄之灾。 苏成玉反握住纪廷云的手出言道: “殿下,您已经做得非常好了。 您不仅亲自指挥抗洪救灾,还心系百姓,为他们提供了及时的援助。 这些百姓都看在眼里。这是您的功绩,也是百姓的福泽。” 苏成玉说完顿了顿,又浅笑着道: “更何况,天下人选择自己的道路时,都是从自己的利益出发,而君主选择自己的道路时,却是从天下人的利益出发。 既然,两者的出发点都不同,殿下又何必为了两条道路的不重合而忧心呢?” 纪廷云心中的阴霾像是被一阵清风吹散,他情不自禁地握紧了苏成玉的手。 他感受着苏成玉手的温热,鼻尖嗅着她身上的馨香,再一次地明确发觉,这个人是要与他相守一生的人。 是结发夫妻,亦是知心之人。 纪廷云望着苏成玉如春水般莹润的眼眸,红润甜美的微笑。 鬼使神差的,他将苏成玉拉近到了自己的身侧,凑上去吻了她的樱唇。 纪廷云心如擂鼓。 苏成玉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男子温热的气息,以及嘴上突如其来的濡湿,惊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正说着话呢,怎么就突然亲上了?! 她手抚在纪廷云的胸口,感受着他砰砰跳动的心脏。 苏成玉微微睁开眼,看着纪廷云眼中涌动的情欲,心中一动,便也由着自己沉沦。 …… 洪灾过后,百姓生计略微受损,但在太子以及京中各家世族的努力下,民众也一步一步的恢复着生机。 襄王被贬为庸郡王,京中有许多势力,纷纷脱离襄王,投靠太子或是示忠于陛下。 在这种情况下,邹贵妃自降为嫔,请求皇上让庸郡王在京中娶妻之后再回封地。 皇帝同意了。 此后,京中世家便开始抢嫁女儿,唯恐邹娘娘将自己家宝贝女儿看上,锁到庸郡王的后宅。 一个前途尽毁的皇子,嫁给他,能有什么好下场? 但事实上,邹嫔心中早已有了人选。 那人就是荀氏的嫡长女荀淳熙。 她邹氏的母亲虽说是出自荀氏,但她邹氏的儿子纪廷伊却并没有收到荀氏的多少荫庇。 荀氏站在襄王,也就是如今的庸郡王纪廷伊身后,只算得是一个庞大的影子,威慑大家不敢对庸郡王下手罢了。 但是实际上的帮助却是少之又少。 原来荀氏之中也有不少意图拥立襄王,但是在荀阁老与荀氏长公子的打压之下,皆都销声匿迹了。 如今邹嫔要做的,便是让荀氏与庸郡王产生直接联姻。 让荀氏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可是这荀氏嫡女又岂是这么好娶的? …… 甘露宫,放音阁。 苏茹玉正素手闲弹。 洪水退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在洪涝期间为给太子传递雨水与水系的信息,太子在事后还为她送上了钦天监随行女官的官职。 自家师父也是欣慰,她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察觉出水文与天象的异常。 今日她来到这放音阁,是为了放松,毕竟看了这么长时间的公文数据,谁不头痛。 夜色如墨,星辰点缀其间,闪烁着微弱的光。 微风吹拂,竹林摇曳生姿。 竹叶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与草丛中传来的虫鸣交织,奏成了一首古韵悠长的夜曲。 三两琴声响起,为这夜色添上了一抹悠长空灵。 苏茹玉兴致深处,轻抚琴弦,奏了一曲《流水》。 在静谧的夜色中,琴声犹如溪流潺潺。 一曲毕,苏茹玉发现身前多了一个人,抬眼一看,正是荀昭。 荀昭见苏茹玉看过来,行了一礼道: “苏二姑娘的琴艺是愈发精纯了,这曲《流水》听来,甚是美妙,时而如高山流水,清冽而激昂;时而如春花秋月,柔美而温婉。” 苏茹玉笑笑,美目眯起。 “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荀昭看着苏茹玉的神情,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自从前些日子他夜闯秀林别苑,强与苏茹玉解释自己的清白之后。 他便能察觉到苏茹玉对他的态度有了些微的转变。 后来在山路上他与苏茹玉谈话,也有这样的感觉。 他的心中不可谓不欣喜。 他所心仪之人也渐渐有意于自己。 这种事情,是喝世界上最醇厚的美酒也品尝不到的甘醇甜蜜。 可是,仿佛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 好像就在一夜之间,苏茹玉对他的态度,就从懵懂暧昧又变成冷漠和疏离。 特别是在天算子选徒一事上。 在他亲耳听到苏茹玉承认永不婚娶之时,他发觉他与苏茹玉的距离又岔开好远。 荀昭望着眼前人。 月光如水倾泻,照得眼前人肌肤胜雪,双目犹如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 月光下的美人摄魂夺魄,荀昭的心被苏茹玉的眼神抓得紧紧的。 不由自主的,荀昭出声。 “吾想,求娶苏二姑娘……” 第171章 抉择 苏茹玉的眼神突然凌厉起来,她的声音沉静而冷漠。 “公子慎言。” 苏茹玉身旁的忍冬更是护在了苏茹玉身前,眼神极为戒备。 荀昭自知失言,垂下眸子,向后退了一步道: “是在下鲁莽了……” 苏茹玉垂眸不语,山间的清风夹杂着细小的竹叶从两人之间吹过。 听音阁一时静默无言。 “原是……庸郡王娶妻,京中世家贵族忙着嫁女,不知苏家是做何想法?” 后来荀昭之后也旁敲侧击地问过天算子,这才知道天算子当初说得那番终生不能婚娶的话,也不过是戏言。 在那之后,荀昭才放下心来。 可惜,如今的苏茹玉对他甚是冷漠。 他只能再次主动。 苏茹玉垂眸道:“我家祖父未归,何谈嫁娶之事?” 荀昭微微点头,接着道: “是在下唐突了。” 阁中一时静默。 苏茹玉突然出声道: “传闻邹嫔有意选荀家小姐作为庸郡王正妻?” 荀昭点点头道: “家父已经将淳熙许给了建安侯的独子,邹嫔不会得逞的。” 苏茹玉想了一下建安侯的独子是谁。 她在脑中寻摸半晌,终于想了起来。 曲月寻,是前半生坐在竹轮椅上,后来被她母亲点破曲家中有人搞鬼,最后能站起来行走的那位。 建安侯嫡子,门第也不算低。 可是荀家的嫡女,绝对有更好的选择。 苏茹玉想着荀淳熙那副狡黠灵动的模样,微微垂眸。 她轻抚琴弦出声道: “所以荀公子是看京中婚姻变动,唯恐有人向我下手,今日这才来此的?” 苏茹玉说的话太过直白尖锐,荀昭听得捻起了指尖。 “你为何要这样说,你明知我……” “明知你什么?是明知你宵潜户扉,不告而入,叫作君子却做小人行径? 还是明知你三番四次,屡行不轨,频频侵扰于我?” 苏茹玉察觉到话头不对劲,出口便毫不留情。 荀昭听到这话,轻笑了一声。 苏茹玉抬头看他,却发现他眼角湿红。 “我……又哪里是什么君子……”荀昭声音嘶哑,骨节分明的手指张开又微微紧握。 “相思之情,如丝如缕,日夜萦绕,难以自禁……” 荀昭闭眼,“我只不过是一个望而不得的卑贱之辈,空怀仰望之心,频频偷觑而不得近……” 荀昭停住,没再继续往下说了。 字字肺腑,句句由衷,已无需再多言。 阁中风声萧萧,虫鸣似乎都在此刻静了下来。 他在等。 他将自己剖析殆尽,展于人前,等待心爱之人的凌迟或者抚摸。 可惜…… 阁楼中一时无言。 只有忍冬睁着眼睛,垂着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终于,荀昭忍受不了那彻骨的沉默,他嘶哑着声音道: “我此生非你不娶,吾将禀明家父,请求缔结秦晋之好。 若得佳音,必复至此……” 他说完这句,便离开了,背影之中带着些萧索孤寂。 月光静静洒落。 没人发现,苏茹玉一只手隐在袖子之中,指甲已经钉红了掌心。 …… “你说,你要娶谁?” 荀家祠堂中。 荀阁老站着,背脊挺得直直的,眉宇间不怒自威。 荀昭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拱手于地,声音不大却是字字坚定。 “父亲大人,孩儿斗胆恳请,愿得父亲首肯,求娶信国公府苏家二小姐为妻,吾愿与她共度此生,同修百年之好!” “混账东西!” 荀阁老怒得摔了一个瓷杯。 瓷杯触地碎裂,碎片四溅,有一片擦过了荀昭的脸。 血,顺着他的脸流下,滴到了地板之上。 “荀家是什么家世?他信国公府又是什么家世?你怎么就看上他家的二姑娘?” “父亲!荀氏自古便是名门望族,世代传承着祖先的智慧与德行,名满天下。 可是信国公府亦是皇恩浩荡,信国公府功勋显赫,其家族声誉亦是如雷贯耳! 至于苏二姑娘,她才情出众,品行端淑,实为世间难得的佳人。 孩儿认为,她正是能够陪伴孩儿共度一生的良配!” “放肆!”荀阁老声音震怒。 好在荀昭在与荀阁老谈事之前,就将周围人都遣走了,不然下人可要质疑,一向温和的家主为何会发这么大的脾气了。 “荀氏的族规第三条是什么,你都忘了吗?!你给我背出来!” 荀昭直起身子,声音不卑不亢。 “族人须谨守本分,不得与皇室过从甚密,以免累及全族,招来无妄之灾…… 可是信国公府与皇室有牵扯的,也只有苏家大姐是太子妃……” “就这点!还不够吗?!” 荀阁老望着跪在地上,背脊仍是挺得直直的儿子,轻轻叹了一口气,道: “本朝皇帝多疑,最喜玩弄权术,平衡人心。 荀氏一族本就与废襄王又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襄王倒台,荀氏一族又飞快地加入太子的阵营,你让皇帝会怎么想? 他会想荀氏贪得无厌,喜大贪功!咳咳咳!” 荀阁老说得有几分激动,不由得咳出了声来。 荀昭将手握紧,有些说不出话来。 荀阁老继续道: “乱世中,人命如草芥,是因为家族的护佑,荀氏才得以延续至今。 若是依附皇族,等那皇族一日倒台,迎来的将是全族的覆灭! 可是如今,你若迎娶了那苏二姑娘,就算我们荀氏没有明确的偏向哪个皇子,那皇帝也会向荀氏下手!” 荀阁老说着摇了摇头道: “襄王倒台,朝中有许多隐隐对荀氏不满的人,已经露出了獠牙,就等着我们露出破绽,再给上致命一击。 在这种关头,最是该激流勇退,如何还能去招惹那太子一党啊!” 荀昭默默低头无言,心中思绪纷乱。 他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他的父亲每说一句,那个声音就应一声。 若他不是荀家嫡长子呢? 若他不做荀家嫡长子呢? 是不是就可以和苏茹玉相知相守了? 相知相守,荀昭在唇齿间回味着这四个字。 唇舌间的低喃,带着一分缱绻和旖旎,他的心中却无端涌起一股酸涩。 第172章 留人不住 荀昭心中酸涩,父亲曾经训导的话还犹在耳畔。 “族中长老亲族买田置地,开堂设学,这是荀家的地基与根本。 荀氏的男子,智者科举入仕,能者经商累财,是荀氏的根骨与血肉。 荀氏的女儿们,就是一根根红线,将一家家贵族串联起来,这才组成避风挡雨的顶盖,护佑着荀家走到今日。” 父亲接着训斥道: “荀氏几代人勤勤恳恳、殚精竭虑,才有了如今的家业底蕴。 而你,却要为了一己私欲,亲手将之毁之一旦吗?” 荀阁老的话掷地有声,砸在荀昭的心间。 “昭儿,你是受全族之力的培养,才有的如今的才学与底蕴,要对得起族人的希望! 而男子立于世间不应该之想着风花雪月,情爱缠绵,要想想自己肩上肩负的责任! 我今日说的话,你好好想想!” 荀阁老说完,接着便拂袖而去,独留荀昭一人在祠堂前静思。 是啊,自己有什么资格既享受着家族的庇佑与资源,又将家族的责任弃之不顾呢? 夜色似流水,不断地冲刷拷问着荀昭的内心。 荀昭眼睫低垂。 更何况,苏茹玉她,对自己并无半分情意。 自己这样苦苦相逼,又何尝不是自寻烦恼,画地为牢。 荀昭想起昨夜苏茹玉那冷漠的眼眸,心像是被刺了一下。 强求不得的,或许放手,方得自在? 放手…… 放手? 他怎么放得开手? 一想到自己心爱的姑娘日后会嫁作别人妇的场景,荀昭就心如刀割。 不行,他要去找苏茹玉…… 总有办法的…… 总有办法的! 荀昭起身,准备再去昨日的听音阁,推门欲出,却发现门被锁上了。 荀昭握拳,他不想搞出太大的动静让族人发现,于是便出声轻喊自己的书童。 “竹心!竹心!” 竹心应声出现在了门后。 “公子……” “将我放出来。” 竹心听了荀昭的吩咐却沉默了。 “你在磨蹭什么?”荀昭不解。 竹心是他的心腹小厮,平时唯他是从,绝不会违抗命令,甚至连家主也不一定能使唤得动他,如今竟然…… “竹心……”荀昭声音沉沉。 “你将所有事,都告诉父亲了?” 竹心沉默不语,荀昭便猜出了个七八分。 “连你也要阻拦我?” 竹心咬了咬牙,终于将平时不敢说的话诉诸于口。 “公子,那苏二姑娘行为恣意,举止张扬,绝非贤良淑德之辈。 您身份尊贵,当择良缘而娶,以免引来非议,伤了家族颜面啊!” 荀昭闭眼,沉默不语,手却紧握成拳。 轰的一声,门扉被炸开。 荀昭用内力将阻挡自己的门窗打开了。 可是他刚刚踏出门槛,便有数十名内家高手出现,将他团团围住。 “不!你们不能阻止我!” 可是却是无用,荀昭虽说学过一些内家功夫,总体武力却是远远不及荀氏族中的高手。 荀昭被人压在地上,干净顺洁的长发被弄得凌乱不堪,整洁的衣冠被泥土染上了污秽,他半个脸被压在地砖上,脸上污血横流,他自己却是浑然不顾。 荀阁老闻声而来,看着在众人手底下挣扎的儿子,轻轻摇了摇头。 于是一人迅速出手,将荀昭打晕在地。 荀昭在晕过去的前一刻,心里在想,还好,还好苏茹玉不会等他。 不然……就要白等了…… …… 忍冬最近有些愁闷,自家主子苏二小姐,自从听了上次那个登徒子说的混话之后,便变得静默了许多。 还一直在书房里面写着什么东西。 甚至一连几天晚上都去那听音阁,或是练字,或是与自己对弈,又或是抚琴。 可惜她嘴笨,机灵的落英和若水又被派去做了其他的事情。 所以她连主子心里想的什么,也不清楚。 大逆不道的猜想一下,或许主子心里也是喜欢那位公子的? 可是在那位公子告白之时,主子为何又一言不发呢? 可能自家主子对那男子也没什么情意…… 可是那男子说后面会再来这听音阁,自家小姐好像是在这等着呢,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实在是搞不懂。 忍冬决定,若要寻夫君,一定要寻一个将话说得明白透彻的。 …… 秀林别苑的书房中,苏茹玉正在与自己对弈。 她手执白字,咔嗒一声落下,脑中思绪应声而起。 两人若是相爱,荀氏族中有人反对,又算什么? 若是她想嫁,自然有的是法子让荀氏和自己母亲同意。 只是扶持相行,就可以满足了? 苏茹玉又捻起一枚黑子,下入棋盘之中。 荀氏家规森严,自己若真的如荀昭想象的最理想状态一般嫁入荀氏,自己又真的如想象中那般过得开心吗? 还是说,那美好只不过是脑中的镜花水月,是迷惑人的幻境。 她捻起一粒白棋。 若是自己错过,自己会甘心吗? 确定自己不会再动心吗? 心中真的再不会激起半点涟漪了吗? 她放下一粒黑子。 自己又真的知晓情爱为何物吗?选择了就一定不会后悔吗? 像荀氏一族那古板的性子,若自己真的嫁入了荀氏,怕也是要牺牲她如今的官职,才能换来的别人眼中的乖巧顺从。 她真的愿意一辈子困在荀氏的后宅之中吗? 等苏茹玉回过神来,白子已经溃不成军。 谁输谁赢,已见分晓。 苏茹玉起身,吩咐忍冬抱起琴。 “走,去听音阁。” 忍冬有些忧心地问道: “小姐,还去啊?已经是第三日了……” 苏茹玉微微勾起唇角,道: “今日,是最后一次了。” …… 听音阁。 星空璀璨,月光温柔为万物披上了一层面纱。 苏茹玉坐在琴旁,她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孤寂而坚定。 她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滑动,琴声在静谧的夜空中响起,一时间,仿佛星辰都为之闪烁。 一种浅淡的哀愁混合着悲凉从她指尖宣泄而出。 “留人不住。醉解兰舟去。 一棹碧涛春水路。过尽晓莺啼处。” 苏茹玉开口唱和,声音清越。 “渡头杨柳青青。枝枝叶叶离情。 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 歌声清越缥缈,飘得很远很远。 忍冬不由自主地望向空中。 星光点点,微风拂面,幽静的夜中,心事无人知晓…… 第173章 信国公遇害? 在苏茹玉决定与荀昭彻底断开之前,已经设想了许多种可能。 若荀昭真的能娶她,会如何? 若两人在一起,之后呢,又会如何? 她甚至把小妹当初说的预言排除在了设想之外。 可她想到最后,她发现,她和荀昭不合适。 是真的不合适。 不说世家阻碍,权利纠葛,单说两人相处。 她与荀昭都是争先好强的性子,若两人结合之后,必定有一方要屈从于另一人之下,那屈从的人,又怎会甘心? 更何况,自己的设想根本就不成立,荀氏如今根本就不会让她进门。 端看荀昭去后一去不回就能看出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她又何必自甘下贱去自讨苦吃? 更不用说小妹的预言。 在小妹天眼看到的场景中,作为荀昭外室,完全依附于荀昭的她,终究是没能被荀昭护住。 在小妹的天眼中,她没有选择的余地,才依附荀昭的力量,为自己的家族复仇。 如今自己有能力,家族也是无恙,她又怎么会再去选那条不归路呢? 或许的确是有情,可终究是有缘无分。 后来苏茹玉便有意的躲着荀家。 好在,后面的很长一段时间,荀昭都没有再出现过,似乎是被家中禁足了。 苏茹玉后面也没有多在意,因为自己母亲与小妹她们,要搬回信国公府了。 一是因为小妹的一岁生辰将近,该回信国公府去热闹一番。 二是母女几人离开信国公府太久了,怕苏老夫人寂寞。 苏茹玉见母亲和小妹都要回府,她想着躲避荀氏,便决定与母亲和小妹一起回去。 母女三人回到了信国公府,和信国公夫人寒暄了一番。 苏无双这才知道,信国公府前些阵子也不太平。 听苏老夫人说,夜间总是有些流氓地痞来院墙外侵扰,就算府中的护卫驱赶了几次也无用处。 报了官也是收效甚少,据说是抓进去一批,后面又来一批其他人。 虽说信国公离京之前留了大半护卫在府中,可是府中终究没有一个说一不二的掌事人。 苏老夫人也因为信佛不愿伤生,这才让流氓地痞越来越猖狂。 苏无双听说此事后,一边是自责内疚为什么不多回家来询问探看,一边握着母亲的手说道: “母亲,您放心,若那些人再敢来,女儿定狠狠地惩治他们,让他们狠狠地吃个苦头!” 苏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正待说话宽慰女儿,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她眉头紧皱地对女儿说道: “无双,你的父亲有一阵子没来信了,说是二十天一封家书报平安,可是距离上次的家书到我手中已经有二十五天了,如今还是没有半点消息啊,你看……” 闻言苏无双也皱起了眉头,按说父亲为了不让母亲担心,家书是封封准达的,有时候一月甚至还有好几封。 如今却一连二十五天没有收到家书,莫不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苏无双看母亲正紧张地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她的脸色缓和了下来道: “母亲,不用太担心,或许是路上的邮差出了什么事情呢!放宽心!” 苏无双说完顿了顿,看着母亲仍然担忧的神色,她灵机一动,俯在母亲耳边轻声道: “母亲,你若还是不信,我们去问问曼曼好了!” 苏老夫人听了点点头。 她倒是忘了家中还有一个小福星,她还整天在这担惊受怕! 苏无双说完便起身道: “曼曼在回来的马车上睡着了,我现在将她抱来让母亲瞧瞧!” 苏无双说完,便去抱小女儿去了。 也不知是怎的,在太子他们炸了拦淤坝那天之后,曼曼便时常昏睡着,精力也不似以往的足了。 她还有些担心呢,抱过去让母亲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状况也好。 小床上,睡着的曼曼身上冷汗淋漓,她眉头紧皱,似乎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苏无双一进门看到的,就是皱着小脸扑腾的曼曼,吓得她赶紧轻轻将曼曼拍醒。 曼曼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眼前的是母亲,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苏无双赶紧抱起小女儿哄着。 “这是怎么啦?” “梦……噩梦!” “好了,好了,不怕,不怕!都是假的!” 曼曼听着母亲温柔的声音,闻到母亲身上的馨香,心逐渐安定了下来。 她做噩梦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之前就有种不安的预感,但具体却不知道是什么事。 后来,她将先前体内蕴藏的灵力,献祭到了她觉得会发生不好事情的地方。 最后,炸拦淤坝时的天空没有下雨,炸坝时也没有人员伤亡,景堰坝也是在洪水退去之后再坍塌的,避免了大规模的伤亡。 曼曼为扭转大虞的天灾贡献了自己的一份力量。 可是,事到现在,曼曼却发现,她的不安却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有什么事情,在她没注意到的角落,渐渐地落地生根发芽。 如今,已经长出尖刺,马上就要来对付她和她的家人了! 曼曼在母亲的安抚下,渐渐地止住了哭声。 苏无双见小女儿平和了下来,不由得出声问道: “曼曼是被什么吓到了?” 曼曼朝母亲的怀中拱了拱: “没事……” 她不确定的事情,和母亲说也是无用,平白让母亲焦虑罢了。 苏无双见状便也不再多问,她轻抚小女儿的后背,说道: “外祖父有一阵子没来信了,也不知道他是否还安康。” 曼曼闻言看向母亲,接着睁大了眼睛。 【外祖父他们的确遇到了危险!】 苏无双惊得站了起来,她遣退仆人,接着俯在小女儿耳畔问道: “是……是在什么地方?距离这里远不远?” 她还有没有机会赶过去救援?! 曼曼揉了揉眼睛,眉毛耷拉了下来。 【我看不清……】 自从献祭了自己的灵力之后,她的天眼又变得时灵时不灵了。 苏无双急得在原地踱步。 据父亲上次来信看,是已经救出了苏楚玉,马上就要见到苏无锋了。 如今,却是失了消息,甚至还发生了危险! 他们现在是在哪里发生的危险?究竟严不严重? 是盗匪之祸,还是坠落山崖? 她还有没有机会赶过去救援? 曼曼看着母亲焦急的模样,忍不住伸出小手摸上了母亲的脸。 【母亲放心,我看到外祖父一行人虽然是遇到了危险,但却并没有性命之忧!】 苏无双闻言稍稍放心。 这时,正门却突然进来一名小厮通报。 只见那名小厮跪地道: “夫人,不好了!信使来报,信国公遇害了!” 第174章 大伯 苏无双听小厮此言,立刻出言训斥。 “谁让你说这等大逆不道之言的?掌嘴!” 苏无双的高声呵斥,让小厮回过来神来,他望向苏无双,见苏无双面如寒霜,眸色中怒火熊熊,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沫,开始扇起自己的耳光来。 在小厮狠狠地扇了自己的耳光之后,苏无双让他停了手,问道: “信使在何处?” 小厮忙答道: “在大厅之中。” “和老夫人也说了这消息吗?” 小厮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 “说……说了,小人正要和夫人您说。 老夫人听了这消息,晕过去了……” 苏无双狠狠地瞪了一眼小厮,似乎是在说,日后算账,接着便让剑兰抱着曼曼匆匆赶去老夫人处。 “母亲……母亲……” 苏无双轻轻拍着母亲的面颊。 苏老夫人悠悠转醒,看到女儿在身前,她一瞬间落下泪来。 “无双……无双……” 苏无双紧紧地握着母亲的手,轻声道: “母亲,您别听别人瞎说,父亲他们都没事。” 苏无双一边说着,一边眨了眨眼睛。 苏老夫人这时才松了一口气,她紧接着皱起了眉头。 “快,快去将散在外面的守卫收回家中来,打点家丁,关紧门户!” 苏无双点点头,便快速起身去做了。 她知道母亲的考量,此时警惕是为了守卫好家园。 信国公遇害这种消息的传递,定会给信国公府带来负面影响。 在阴影处,多的是人想要信国公府不好。 在自己的父亲回来之前,一定要守好门户,以免让人乘虚而入! 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帮到父亲…… 苏无双这样想着,一边吩咐人关闭府门。 正在这时,府外却突然走过来一群男子。 这群男子中有老有少,但具都神情严肃,气氛沉沉。 苏无双皱了皱眉头,出声叫关门的小厮快些行动。 那边领头的那位老人,却将手中的拐杖塞进了即将关闭的门缝中。 他身旁更是有两个眼疾手快的青年,扒住了那门缝,硬生生将门扒开了! 老人开口,声音柔和,细听下却无半分亲昵。 “侄女!为何把家族叔伯们拒之门外啊?” 苏无双咬了咬牙,吩咐身边的护卫道: “哪里来的地痞无赖!全部都给我打出去再扭送官府! 敢在信国公府门前撒野,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护卫应声出手,将扒门的二人踹得翻了两个跟头,府门重重地关上了。 在门外的护卫正待继续出手之时,那老人却高声喊道: “苏进深!你女儿真是造反了!居然敢殴打同族兄弟!真是出息了!” 苏进深?苏无双皱了皱眉头,这人怎么知道父亲改名之前的名讳? 信国公本名苏定国,取自安邦定国之意。 但是在苏定国这个名字之前,父亲其实还有一个名字,这还是苏老夫人告诉苏无双的。 这个曾用名正是苏进深。 苏无双正愣怔着,护卫已经上手开打。 那老人急着大喊道: “弟媳!弟媳!我是苏进深的大哥苏茂深!你女儿打得可都是同族兄弟啊!快叫她停手!” 苏老夫人此时也已经被人搀扶着到了府门前,她听着府门外那人的话,与自家女儿对视了一眼。 苏老夫人沉思半晌,接着出声道: “停,别打了。” 苏老夫人制止了苏无双要说话的势头,出声道: “老妇不认识什么苏茂深,也不知道什么同族兄弟,近日府中事情繁杂,怕是不好接待各位远客,各位请回!” 苏老夫人话音刚落,便听见门口信国公府众护卫赶人的声音。 护卫赶人的声音响了没两下,另有一道苍老的女声却又传了过来。 “信国公府可真是好家风哟!亲戚族老都在门前了,居然还朝外赶! 也怪不得信国公府人丁单薄,门庭冷落!” 有机灵的小厮上爬上墙头,往外看了一眼,接着禀报道: “夫人,老夫人,外面好像是威武侯夫人的人马!” 这时,苏茹玉也闻声赶了过来,清楚了事情经过,又听了那小厮的话,不由得疑惑道: “这威武侯夫人为何这时这么凑巧?” 苏无双冷笑一声道: “这不是凑巧,怕是早有预谋!” 威武侯府作为襄王的母族,一直视拥立太子的信国公府为眼中钉,肉中刺。 此次襄王失势之后,襄王等人怕是怀恨在心,便准备离京之前给予信国公府一记重创! 信国公府之前的流氓地痞,怕也是威武侯府的手笔! 可是,如此嚣张,他们不怕信国公后面的报复吗? 这等明晃晃的报复挤兑,这是送到别人手中的把柄啊! 还是说,他们已经确切地知晓了信国公的死讯,这才如此肆无忌惮? 苏无双想到这里心下一沉,但她想到自己的小女儿,又稍稍宽心。 小女儿说父亲现在没事,那就一定没事。 当务之急是要应对眼前的麻烦! 苏无双定了定心神,高声道: “信国公府的家教哪里比得上威武侯府?! 威武侯夫人不请自来,不敬公侯,随意插手别人家事,这才是一等一的家教和体面,该作为京城众贵妇的表率!” 威武侯夫人听着苏无双的嘲讽,气得牙根痒痒,但是她想起正事,还是压了压火气,道: “苏夫人说的哪里话!老身不过路见不平,出声相助罢了。 瞧瞧这日头,多毒啊!若信国公府仁和体面,该是让族亲进屋才是。 这老人在外面可不好久待!” 那自称苏茂深的老人闻言立刻出声道: “对啊,弟媳!同族血缘,难舍难分,应该相亲相爱才是,怎能将大哥我拒之门外? 你说你不认得我,那总认得这族谱和我这照身帖? 苏家兄弟同出晋州沿林庄酸果村,本是世代务农之家,后来突遭战乱和饥荒,家中才与小弟苏进深走散。 如今,大哥这是寻来了!” 府内母女三人听了这话面面相觑,苏老夫人则陷入了沉思。 小厮听着外面闹哄哄的,又爬上了墙头。 他只瞄了一眼便迅速地滑了下来,他出声禀报道: “老夫人,夫人,外面的人越聚越多了!” 第175章 认亲 苏茹玉见外祖母还在沉思,便对母亲耳语了几句。 苏无双点点头,随即出声道: “远来即是客,既然是同姓之人,我信国公府也是要礼遇的。 只不过信国公府最近属实是不太方便,若这位老叟的确有事相告,那就请您进来。” 苏茂深听了苏无双的话之后,立即喜笑颜开,他冲着府门前的护卫吼道: “听见没有,你家主人让你们放我们进去呢!” 门口的护卫还未动,门内又传来声音。 “只让那名老叟一人进来,其他不请自来的,围观扯闲的,请都离开!” 苏无双话音刚落,府中的护卫又唰唰翻出去几人,一部分驱赶着围观人群,一部分架着那老人进门。 “诶诶诶!你们怎么能这样?门外的都是苏家同宗的叔伯兄弟!” 没等苏茂深抱怨完,信国公府的大门就又砰的一声关上,苏茂深一人被关入了信国公府之中。 苏茂深刚被架进门,就立刻有护卫反剪了他的双手,又将一块破抹布塞进了苏茂深嘴中。 “老实点!” 苏无双见状点了点头,又朝护卫头子吩咐道: “今日有些不对劲,让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守着。 府门外的人,能轰走就轰走,轰不走的……” 苏无双沉默了一瞬,接着道: “杀只鸡,将那烫毛的水往外面泼!” 护卫总管吕青点点头,他知道这招是主要是用来对付那威武侯夫人的。 吕青摩拳擦掌地走了。 正堂中,苏老夫人与苏无双在主位上坐着,苏茹玉站在外祖母的身后。 苏茂深被人压着双臂,又被堵住了嘴,一时间急得大汗淋漓。 “说,你带着一群乌合之众来信国公府,究竟有何目的?”苏无双疾言厉色。 苏茂深口中的抹布被人扯了出来,他狠狠地咽了几口唾沫。 他的脸上还有因为疼痛而流出的眼泪,缓了缓之后,苏茂深出声破口大骂。 “不肖子孙啊!不肖子孙!居然敢殴打欺辱长辈,你配做苏家的女儿吗?” 苏茂深骂完,缓了缓,接着又出声道: “不对,你一个出嫁女,有什么脸面插手本家的事?!越俎代庖,不知廉耻!” 苏无双都要气笑了,不知廉耻这个词,她多久没有听过了,又是骂她不知廉耻?! 苏无双正准备出手教训,却听到身旁苏老夫人带着怒意的一声轻呵。 “桂枝!” 苏老夫人的贴身丫鬟立刻上前,抽出侍卫的匕首,抵在了苏茂深的喉间。 苏老夫人声音沉沉。 “信国公府让你进来,是为着一分礼。进门之后没有打你,是敬着你一分老。 若你要再这样倚老卖老、口无遮拦,休怪我信国公府仗势欺人!” 苏茂深感受着喉头的冰冷,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但是碍于威势,他也只能闭嘴。 苏老夫人接着问道: “你刚刚在门外说的,晋州沿林庄酸果村,是怎么一回事?” 苏茂深抬眼看了一眼苏老夫人,感觉到匕首离开了自己的喉咙,他这才哼了一声,接着不情不愿地开口道: “老夫都说了,苏进深是我家小弟!” 苏茂深一边说着,苍老的眼眸一边悄悄打量着信国公府的大堂。 “自家小弟飞黄腾达,却将含辛茹苦养他长大的大哥抛之脑后,这可真是孝顺呐!” 苏茂深感受到苏老夫人目光沉沉,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接着道: “晋州沿林庄酸果村的苏家,苏耿大是爹,高氏是娘,苏家兄妹四人,我是大哥,下面还有二弟、三妹,四弟! 苏进深就是那四弟!也就是如今这信国公!” 苏老夫人似乎抓到了什么信息,出声迟疑道: “三妹?” 苏茂深听着苏老夫人迟疑的声音,喉间发出一声苍老的嘲笑。 “对,说的对,别人老四可能不会提起,但是三妹老四肯定是记得的,三妹是最疼爱四弟的。 弟媳,怎样啊,相不相信老夫是苏进深的大哥了?!” 苏老夫人又仔细地看了看苏茂深的眉眼。 苏茂深虽然晒得黑,也比信国公老许多,但是一处鼻子,还有一处嘴唇,却是像极了信国公。 就连他的体格,也与信国公有几分相似。 苏老夫人沉思起来。 她在回想自己的丈夫曾经和她说起他的身世之事。 信国公从战乱中起家,随着先帝起兵征战,这才有了如今的功绩荣耀。 信国公的老家的确是在晋州不错。 如今信国公府的祠堂中,供奉的先祖也是苏耿大与高氏两位。 信国公还曾和她提起过自己有一个疼爱自己的姐姐,上面还有两个兄弟,但是其他的,信国公却是再也不肯说了。 难不成这人真的是信国公的亲哥? 那如今她是不是太过失礼了? 苏老夫人又看向自己的女儿苏无双,苏无双望着母亲微微点了点头。 原来刚刚苏无双已经派人将小女儿抱到了前厅,是想借着小女儿的天眼,看看这人是不是真的是信国公的血亲。 如今苏无双微微点头,正是表示已从小女儿处得知,这人真的是信国公的亲哥。 苏老夫人看到女儿点头,心里便有了决断,她正准备让苏茂深起身请上座之时,女儿苏无双却突然按住了苏老夫人的手。 苏无双又向苏老夫人眨了一下眼睛,接着对堂中央的苏茂深开口道: “恕晚辈无礼,晚辈不认识什么苏进深,也不知道什么族亲。 如今只是想问问老人家,今日来信国公府有何贵干? 外面一大帮子人聚在那,总不是来喝喜酒的?” 苏茂深听着苏无双的话风变柔,心中已有几分喜意,他咳咳两声,面上却带了忧色,道: “这喜自然是喜的!认亲之喜,岂能不庆贺?! 只不过……” 苏茂深脸上悲恸神色渐重。 “只不过,这才刚打听到四弟的消息,就听到了四弟的死讯…… 老夫……实在是悲痛难当啊!” 苏无双默默攥紧了拳头,冷冷地道: “是谁,和你说信国公去世了的?” 第176章 分财 苏茂深稍稍收敛了些悲恸的神色,空出一只眼睛来,欣赏母女几人或悲痛或震怒的神色。 接着,他叹了一口气道: “说来也巧,如今老身全家住在潜州角岭,在十七日前,四弟带着人马前来借宿。 刚开始我还不清楚,知道四弟说话出声我才认出来。 四弟居然做了大官,还是公爵……” 苏茂深的眸中闪着微光。 直到苏无双眼眸微动, 苏茂深才收敛了神色,他接着道: “四弟说他要回京,并盛情邀请我同行,还让我带上族中老小,说是要在京城重建苏家祠堂。 父母已去,家中小弟有这样的出息,我这个做大哥的自然是欢喜。 更不用说修建祠堂这样的要事…… 但是,谁能想到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 苏茂深的声音渐渐地沉了下去,他的眼角甚至渗出眼泪来。 “后来,四弟和我说有事要先行回京,让我带着一家老小后面再来信国公府,他来招待我们。 可谁知,谁知道,半道的一场大雨,造成了山体滑坡,将四弟一行人整个都压在了泥水之下!” 苏老夫人以及苏无双等人饶是心里有底,听到这话,心脏也忍不住颤了两颤。 “然……然后呢?”苏老夫人颤着声音问道: “后来……我带着苏家的叔伯兄弟,在那泥地里挖了两天,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这才带着苏家的叔伯兄弟上京,来到这信国公府,是想着多带些人手,将四弟的尸首从那泥地里挖出来!” 听了这话,苏老夫人深深地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她喃喃地道: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苏无双伸手握住了母亲的手,又用力地紧了紧,苏老夫人这才回过神来。 苏无双看着母亲恢复了神色,她于是转过头来,看着那苏茂深,出声问道: “若……老翁你所说的一切皆是真的,那侄女还有一个疑问想问问大伯。 既然大伯爱重我的父亲,苏家叔伯兄弟又以大伯为尊,那在我父亲‘死后’,大伯为何不留些人在我父亲失事处继续寻找挖掘,反而将青壮年都叫来了信国公府呢? 我想问问大伯,这是怎样的处事法子呢?” 苏茂深眼珠子望向苏无双的脸,接着又望向自己的手,随后又望向了苏无双,他出声呵斥道: “你既然叫我一声大伯,就应该要明白长幼之礼,大人说话,你个小女子不要插嘴。 另外,你怎么知道我没留人手在那处守着? 只不过是因为京城路远,老夫怕出意外,这才带了许多族亲过来!” 苏无双轻笑,眸中却无半点笑意,她接着问道: “另还有,若我父亲邀请人过府,他自己又先行离去,为了防止将客人拒之门外的情况,我父亲必会留下自己人接应指引。 既然大伯说我父亲掩埋在山体泥水之下,那那个接应的人呢? 也一同被埋在泥水之下了吗?” 苏茂深目光沉沉地看向苏无双,声音冷冽。 “没错,那个人也死了,在救你父亲的途中被流石砸死了!” “唉……”苏无双的脸上露出悲戚,可惜她实在懒得装得太投入,低头了一阵便又抬起头说道: “……所以,大伯您来此,只是为了借人手? 若要人手,这府中还有不少人,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快马去我父亲失事的地方,将我父亲的一干人等救出来!” 生长于农户民间的苏茂深没见识过贵妇变脸的戏码,看这苏无双悲伤的神色便以为她已经信了。 再说信不信的已经全然无碍,自己后面还有那位大人物顶着呢,势必要将信国公府拿下! 护卫松开了苏茂深的手,他松了松手腕道: “若说事情,也的确不光这一桩事情。 老夫今日来此,原本是怜惜弟媳以及侄女。 失去了家中的顶梁柱,家中没有男子,日子一定是难过的,若有男子撑撑腰,定然会好过些。” 苏茂深看对面几人脸色晦暗不明,接着道: “弟媳,你想啊,四弟乍去,阖府上下必定是人心动荡。 这时候,若是有个男子坐镇帮衬,那什么丧事出殡,送人守灵,弟媳定会轻松不少!” 苏无双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传来。 “然后,再因着你的功德,再将信国公府的家产分些给你们?” 苏茂深微微眯眼,没有瞧见苏无双冰冷的神色。 “那……也不是这样算的,老夫既然为苏家男子,理应维护家族之繁荣。 今日这信国公府既无男子继承家业,这财产外流,岂不是让外人占了便宜? 为了苏氏的未来,这笔财富应该留于族人,以确保家族的未来延续啊!” 苏茂深又半睁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母女,接着笑道: “自然,你们女人家的银钱自然也是要给的,不过也不能太多,毕竟家族中的希望还是男子,还是要以男子为重。 你们就待在偏房中,多绣一些手帕屏风什么的,也能卖不少钱嘞!” 苏无双冷漠地朝下挥了下手。 大板子瞬间就拍到了苏茂深身上,拍得他伏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啊呀呀呀呀!!你……你居然敢打长辈!真是……真是反了天!你……” 苏茂深第二句话还没说完,第二板就又拍到了苏茂深的臀部,只是一瞬间,苏茂深身上的冷汗就冒了出来,疼得他再也说不出完整的字句。 “你……你……咳咳咳……” 苏茂深吐出了一口血。 苏老夫人不愿看到这血腥的场面,转身回避了。 苏无双本也不愿意多说多做什么,只是这人实在恬不知耻,她才忍不住下手。 她微微蹲下身,看着苏茂深的眼睛道: “大伯……只是我愿意叫,才叫你一声大伯,我若不愿意,你就是路边的一条老狗!” 苏无双眼神示意护卫将苏茂深的脸掰向自己,她看着这张与自己父亲略有相似但是略显苍老和怨毒的脸,眸子轻轻抬起。 就算这人是真的自家大伯又如何,这种恶心人的亲戚,不在府门前将他打出去,已经是给他脸了。 若父亲回来责罚她,她也认了。 当然,还不知道父亲出的事,和这个“大伯”有没有关系呢! 苏无双冷冷出声道: “说!是谁指示你来这说这番话的?” 第177章 吃绝户 苏茂深目眦欲裂,咬牙出声。 “哪……哪里有什么人叫老夫来说这番话?此家既无男丁,妇人孤苦,又没有见识,如何管理得了这庞大的家业? 我等前来,便是要协助你们,以免家业凋零!” 苏无双皮笑肉不笑。 “好,好得很,若是无人指示,也算省事。 我便直接将你,还有外面那群什么族亲,全都打断了腿,丢到那山岭之中喂狼!” 苏无双凑近了苏茂深,双眼森寒。 “也不知是谁给你们的勇气,知道些家族秘闻便敢上信国公府来招摇撞骗,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可惜,若我父亲在这里,或许还能和你说上两句话。 可是,你说我父亲死了,那如今,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苏无双起身下令。 “打断他的狗腿,让他不敢再叫!” “是!” 苏无双话音刚落,护卫便齐刷刷地上手去抓那苏茂深。 苏茂深刚被狠狠打了两板子,身上还痛着,见那护卫又要上手来打,不由得大喊大叫起来。 “你这个不孝女!婊子!贱人!呜呜呜……” 一个护卫见他骂声不停,赶忙从地上捡了破抹布来堵住他的嘴。 护卫几人正托着苏茂深,正准备将他拉下去打时。 一个门房突然着急忙慌地跑进来禀报道: “不……不好了!有人……有人闯进来……” 门房的话音未落,正堂之中便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人影身边还带着许多带刀的侍卫。 “信国公府独女竟然如此凶残狂暴…… 至亲族亲上门认亲,却遭受如此非人的虐待,也怪不得无人敢娶,男方娶回家了,别人又着急忙慌的和离。 果真是个毒妇!” 苏无双瞧那背对着阳光的脸,三角眼,一脸褶子,身形却健硕。 是……威武侯! 邹贵妃自贬为嫔,襄王成了庸郡王,威武侯府仍然在。 襄王失势,威武侯在朝廷上的日子也定然不好过,所以他才要这样铤而走险,垂死挣扎,要将信国公府搞垮?! 怕是有神经病! 苏无双看着威武侯身旁人手中持着明晃晃的兵器,心中突觉不妙。 威武侯身有侯爵,又是带兵行军起家,家中有些私兵也不足为奇。 而今日,这威武侯居然带着私兵闯入了信国公府! 苏无双暗暗咬牙,偏头,望向了侍女剑兰的方向,她看到了剑兰偷偷离去的身影,她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剑兰正抱着自己的小女儿。 剑兰身为自己的贴身婢女,机灵聪慧,想必知道如今她该干什么。 保护好小女儿,传递消息出去! 信国公府中有密道,能够通往外界,若在这些人出现的第一时间往外逃,应该能够逃出去。 如今传递消息,又能传递给谁? 苏无双仔细一想,头上的冷汗便冒了出来。 皇后跟随皇帝去了行宫避暑,此时不在京中。 太子与太子妃回京复命之后,长河区域了一场小小的瘟疫,他们又接着去处理瘟疫之事了。 建安侯家最近正忙着办喜事,今日正是那荀家嫡女纳采之日! 目前能找的,又肯放下身段来救援的,怕也只有祁安县主了! 今日之事,是早就被计划好的! 苏无双迎着威武侯虎视眈眈的目光,正想出言讽刺,却突然听到身旁龙头拐杖重重磕地的声音。 苏老夫人发话了。 “老身的女儿自有老身来教养,还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 只不过老身想问问,未得主人应允,便擅自携众持械闯入别人府邸,此等行为,又算不算得上行迹卑劣? 主人家议事,尔等外人却在此妄加评议,言语粗俗不堪,这又算不算得是寡廉鲜耻? 你明知我家是女子在室,不好待客,你身为男子却擅闯擅进,又算不算得是卑鄙龌龊!” 威武侯听着听着,笑了,他轻声道: “没错……我是又如何?你又能奈我何?” 苏茹玉一直静静地听着,如今见情况不妙,便也开始想法子自救。 可惜她武力甚低,身边的忍冬也被她派去保护外祖母,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对了!师父! 苏茹玉趁着堂中人对峙之际,用脚悄悄挑起一块黑布,黑布盖着一个笼子,她将笼中的白鸟悄悄放出,又用脚踩掉了白鸟的几根尾羽。 她余光看着白鸟飞走之后,稍稍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摸了摸怀间的鱼鳞匕首。 荀昭说的对,她不善武艺,本不应该带刀,不好伤人却又容易伤己。 但她实际上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人,这把刀,是为了与敌人同归于尽! 苏茹玉抬起眸子,静静地看着堂中众人的一举一动。 威武侯带私兵进府,也将外面苏茂深带来的苏家族人也带了进来。 苏茂深带来的人,几乎个个都是眼窝深陷,鼻梁高挺,似乎是与苏茂深一脉相承之人。 威武侯进府之后,说了一番嘲讽苏无双的话后,却又没有了下文。 他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正堂中靠后的座位上,身前就坐着苏茂深。 苏茂深刚被族亲和威武侯的侍卫救下来,遍身都疼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无双,目光沉沉。 威武侯则在后面看戏似的看着。 威武侯带人马进府之后,堂中的形势一瞬间扭转了。 苏茂深有了撑腰的人,眼中的精光都多了几分! 苏无双又快速看了一眼威武侯带来的人以及府中剩余的护卫。 本来信国公府中的护卫,保护她们妇孺安康绝对是够够的,可是先前府中人力分散,苏无双心想,吕青他们怕是已经被威武侯擒住了! 去掉门前冲突折损掉的护卫,苏无双身边这些与威武侯对峙的护卫,与威武侯的私兵对上,怕是有些不够看。 更别说,一旁还有虎视眈眈的所谓“苏家族人”。 是一场硬仗。 剑兰应该还会去报官,因着祁安县主的缘由,大理寺的人来得应该会快些。 必须得撑到大理寺的人来! 苏茂深坐到椅子上之后,便呼呼地喘着粗气,他眼神指示身边一个高个青年上前说话。 那高个青年的眼神在苏茹玉与几个水嫩丫鬟身上扫了扫,接着又收回了眼神,他轻笑着道: “伯母,堂妹!依照我族传统与习俗,当家中无男性继承人时,财产应有宗族众人共同继承。 我等今日前来,便是要遵循古训,确保家族之传统得以延续!” 第178章 死定了 苏无双听了这话,却轻轻笑了。 “谁说我没有儿子?” 用自己哥哥和自己儿子还活着来说,定不会让人信服。 而如今,她说这些话,也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 所以,她准备用柳姨娘的那个男孩做说辞。 “我身下有一个儿子,虽是姨娘所生,但是记在我的名下,怎么就不是我的儿子了?” “呵呵呵!可笑!” 苏茂深咳了几下之后出声道: “出嫁的女儿,居然还有脸说继承家业? 还儿子…… 那儿子,都是和外人生的!那更是外人中的外人! 这庞大家业放在你们几个女子手中,是糟践! 流落到外人手上,更是糟蹋!” 苏无双听到这微微眯眸,正欲开口反驳,身旁的二女儿开口了。 “《大虞拾遗?户令第九》‘分田宅及财物’条中提到:其未娶妻者,别与聘财。姑姊妹在室者,减男聘财之半。 这就是说,在室女有权获得一份财产作为嫁妆,这部分财产是受律法保护的。” 苏茹玉伸出一根手指,止住了苏茂盛正要说话的势头,她接着道: “另,在《大虞疏议》中也有‘若诸身丧户绝者,余财并与女’这里的‘女’,既包含了在室女,也包含了出嫁女,说明在户绝的情况下,出嫁女也有权继承娘家的财产。” 苏茹玉停顿了一瞬,接着道: “若我外公真的身死,信国公府户绝,你们这些自称‘苏氏族人’也没有半点资格继承信国公府的财产。 因为……” 苏茹玉笑得微眯,转头看向苏老夫人。 “外祖母,您说,您认识这些人吗?” 苏老夫人摇摇头道:“从来没见过,不认识。” 苏茹玉哼笑一声继续道:“因为,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证明你们身份的人,已经死了,你们再如何说,也没有人会承认你们是信国公一脉的族人! 就算说上官府,告到皇帝面前,你们也无法证明! 哪怕说破了天,你们也只是意图侵占信国公府家产的歹徒!” “你!”苏茂深激动地起身,起得急了,又开始重重地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 高个青年赶忙轻抚苏茂深的后背,待苏茂深平静下来之后,他又看向苏茹玉,他轻笑了一声道: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娘子! 可惜啊可惜,你国法背的熟,却不知国法之外还有家规! 民间行事,都是先家规,再国法! 而苏家的家规之中,就有女子不可继承家产一说!” 高个青年话音刚落,便听到门外一声高亢的女声传来。 “‘先家规,再国法’?这是哪门子的歪理!” 苏家女子往堂外望着来人,居然是祁安县主! 来得好快! 苏无双面露喜色。 祁安县主款款进门,看着威武侯带着刀枪的私兵,还是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多人!她带的人,好像不够啊! 祁安县主进门,苏无双立刻就将手伸了过去,两人手刚一相触,就握得紧紧的。 威武侯这时却站了起来,他沉沉开口道: “是祁安县主啊…… 还是劝祁安县主不要多管闲事,这是人家私人的家事,你掺和进去,怕是不好!” 祁安县主立刻反唇回击。 “既然如此,那威武侯站在这里作甚呢?难不成是来当门神的? 可惜人家,好像没有请你?” 威武侯轻哼一声道: “本侯不过是路见不平,出声相助罢了!” 祁安县主也轻轻笑道: “巧了,我也是看不得我的闺中蜜友受委屈,才特来相助的!” 威武侯闻言将目光转向了苏无双,他目光沉沉,接着又低头对苏茂深说了些什么。 威武侯在后面坐着,本也是看苏家妇人垂死挣扎的丑态,却没想到竟然有援兵救场。 威武侯不得不出声让苏茂深快些解决。 这边苏无双听了祁安县主的解释,这才知道,原来剑兰出去后,第一时间就去找了大理寺。 可惜大理寺今日休沐,她没能找来人,于是后来她便又去找了祁安县主。 祁安县主听到苏无双有难,便急急忙地带着家中护卫赶到。 可如今赶到了才发现,苏无双家中的情况之棘手,她带的这点人,怕是不够! 祁安县主捏了捏苏无双的掌心,接着轻声道: “不怕,我已经和我家那个递过消息了,大理寺今日休沐,怕是不好这么快来人,但是绝对会到!” 苏无双微微点头,心安了不少。 只听着那苏茂深与威武侯交头接耳过后,又出声道: “怎么就没有人能证明我等为苏家子孙了? 血亲血亲,即使是女子,相同血缘的人血液亦能相融! 若有人不信我等是苏家人,尽可以验血!” 祁安县主这是突然出声道: “大理寺如今认亲也不会用滴血认亲这种法子了,这种法子根本就是没有道理的事!” 祁安县主言之凿凿。 “一年前大理寺就曾断过一个失子案,两个妇人都说那孩子是自己的孩子,两人争执不下,最后闹到了官府,官府当初用的也是滴血认亲的法子。 可行到后来却发现,旁人无意滴进去的猪血却也能相融! 若滴血之法有效,这岂不是说明那孩子是那死猪的孩子? 这种方法不妥!” 苏茂盛听着这胖女人的话牙根痒痒,他怒喝出声。 “这里哪里有你一个外人女子插话的份?我看你就像那死猪!!” 祁安县主听了这话,气性一时激起,她身量高,步子又快,三两步就走到了苏茂深跟前,她撸起袖子反手就给了苏茂盛一个大耳光。 “你说谁像猪呢!!!” 高个青年都看呆了,这女子怎么瞧着胖,身子怎么这么灵活呢? 唰的一下就从眼前窜过去,接着啪的一声就打到了自家老爷子的脸上! 他连拦都拦不住! 苏无双瞧着对面的人差不多反应过来了,便赶紧抱着祁安县主的腰将她拉了回来。 祁安县主回到了护卫的保护圈还是气喘吁吁的,眼睛也是死死地盯着苏茂盛。 好了,这次这个苏茂深死定了,大概不是死在她手里,就是死在郭理丞手里了! 第179章 是三女儿 坐在边上的威武侯似乎轻笑了一声,他似乎终于是不耐烦了。 他等了这么许久,除了为了看信国公府人困兽般的丑态,更是为了能分一杯羹。 这吃绝户终究是一个名头,最重要的还是能不能分到钱。 他现在笑话看也看了,也该做正经事了。 威武侯出声道: “家中无男子,钱就应该留给其他男子族亲后代,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别说平民百姓家,就算是勋贵公侯之家也是这么个理!” 威武侯似乎不想再多说多扯皮了,他手一挥,威武侯带来的私兵立刻一拥而上,团团包围住了苏家女子们。 刀剑寒光逼人,仿佛下一秒就要见血。 苏无双咬着牙怒喝,“老匹夫!你今日作出如此卑鄙行径,是丝毫不怕秋后算账了吗? 你算准皇后和太子不在京中,率私兵上门吞吃别人家产,你就不怕下场凄惨?! 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如此的肆无忌惮?!” 威武侯轻轻哼笑一声道: “苏夫人,我劝你还是识相一点,今日别说别人救不了你们,你们剩下的这几个护卫,也不够我身边的这些兵一盘菜的。 还是乖乖将财产交出来,或许我还能留你们一条命。 至于你说的什么秋后算账,那就更可笑了。 第一,我没有私吞你信国公府府家产,今日之时只不过是你信国公府的家事,我出言相助罢了。 这第二嘛……” 威武侯的三角眼望向苏无双。 “信国公身死,本也没人能护得住信国公府,就算是太子和皇后也不行! 等到他们回来,那时候木已成舟,也再没人能够置喙!” 威武侯扭了扭脖子,又环视了一下众人,出声嘲讽道: “你们怕是不知道? 其实皇帝对太子这次巡水并不满,太子不听皇上的指挥,皇上已经有了不少怨气,之前在殿前没有发出来,但是不满已经在皇帝的心中积攒下了。 所以这……” 威武侯环视四周,眼睛笑眯了缝。 “本也是皇帝默许的,如今的事,不过是为了给太子一个教训罢了!” 苏无双牙关紧咬,心中感觉不妙,这威武侯后面的这番说辞,或许是真的! 皇帝大概是瞧着她为太子巡水捐了不少银两,帮助太子顺利完成了巡水,皇帝找不到太子的错处,便拿信国公府开刀! 只是,这威武侯也是蠢,若皇帝真的准备这样做,也是决定了将威武侯府当做无用之刀了。 此局若成,必是两败俱伤之局! 可惜这蠢的威武侯还在盘算着自己能够拿多少钱,苏无双怕他是有命拿没命花! 怎样才能将府中的损失降至最小,等到后来再狠狠反击呢? 苏无双垂下眸子,脑中疯狂地想着对策。 苏茂深揉了揉被打疼的脸,轻哼了一声,又开始假模假式地劝说,他是预备劝说完再让威武侯直接强制上武力! 苏茂深出声道: “作为同宗族的人,我们有责任和义务保护家族的每一文财产。如今此家无主,我们若不前来接手,岂非是对家族的不负责任? 况且你看看你们几个女子,不是老弱就是年幼,要不就是外嫁之女,就你们几个女子,如何抛头露面管理家业? 这是我们怜悯孤寡,这才前来相帮,若是像那些不管不顾的人一般,你们娘几个不就得饿死了吗?” 苏茹玉听着这话牙根痒痒,真是恨不得咬着苏茂深一口,她正准备出声回击,却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尖锐的嗤笑。 “真是蝙蝠身上绑鸡毛,忘了自己是个什么鸟! 狼心狗肺的下作东西,人家在自家里过得好好的,就你们这些秃鹫贱狗,闻着味就来了。 这么想要钱,我烧给你行不行啊?” 苏茹玉往外一看,居然是师父天算子!她惊喜得眼睛都亮了起来。 天算子朝着苏茹玉点了点头,又挑眉望向众人。 苏茂深被这一顿劈头盖脸的骂声骂得缓不过神来,他想着想着,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在咒自己死,他龇牙咧嘴地道: “你又是哪里来的个泼妇?别人的家事你也要管?你怎么不管管自己的那张臭嘴?!” 天算子笑笑道:“街边老鼠,抢食恶狗,这自然是人人打得,特别是那种舔着脸要饭的货色,最是该往死里踩!” 威武侯似乎被踩中了痛处,他咬了咬牙,沉声道: “看你的样子,似乎还是个抛头露面的女官,你这样的人整天出去登堂入室,却也不知道要睡破几张床?” 威武侯说完阴恻恻地邪笑着,还没等天算子继续骂过来,他又继续出声道: “你们苏家,有一个算一个的,那个不算是小娼妇?捏着这么多钱,又要这么多家产,还没个男人把家,怕是到后面,腿都要闭不……” 噗! 威武侯喉间的鲜血喷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弧线。 一杆红缨枪从威武侯的身后穿刺而出,穿破了威武侯的喉咙。 银色的枪头被染成了淡淡的粉色,血,从上面一滴滴地滴了下来。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惊诧不已,威武侯的侍卫更是大惊失色,赶紧挥刀斩向来人。 那人收回了枪,只是反手一挡,就将侍卫抽刀的手打中,刀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更多的私兵围了上来,他们想要制服这个杀害了他们主人的凶手。 谁料那人身姿极为灵活,翻转腾挪间,将威武侯的私兵耍了个团团转。 噗!噗!噗! 刀光剑影间,又是几声沉闷的声响,红缨枪穿透了几人的胸膛和肚子,鲜血浸染了正堂的地砖。 威武侯的侍卫这时才感到了害怕,赶紧往门口走去,那人飞身腾起,将要逃的人的胸口踹了个正着,那人也是一声不吭地就吐血倒下了。 血液飞溅,叫喊连天。 来人脸上罩着黑巾,打斗的动作又太快,苏无双有些看不清那人的眉目,只是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直到那人额前的碎发因为动作的飞扬起来,苏无双才瞪大了眼睛。 发丝飞扬,露出底下的柳眉杏眼,光洁白净的额前,有一块小拇指大的红痕。 这,这是她的三女儿啊! 第180章 孽债当还 她的三女儿苏楚玉,从小因为体弱多病,是在苏无双娘家信国公府养着的。 在苏楚玉的小时候,还因为他父亲叶文镜的不作为,额上磕了一道小拇指长的疤痕。 最近好长一段时间,楚玉不在苏无双身边,是之前信国公府要去寻苏无双的哥哥苏无锋以及她的儿子阿九。 寻人的消息被苏楚玉无意间听到了,苏楚玉便暗中跟上了寻人的队伍。 等到信国公以及苏无双反应过来,苏楚玉已经走出去好远了。 后面的消息便是听说自家哥哥当了土匪,还绑了自己的女儿。 信国公忧心楚玉的安危,又得知了儿子的下落,处理完了苏无双的和离之事,便向朝廷请假出游,实则是去寻自己的儿子和孙女。 今日,这威武侯与这素未谋面的苏氏族人,以为信国公身死,所以欺上门来,三女儿却在此时出现! 所以…… 父亲和哥哥他们…… “楚……”苏无双刚想呼唤自己的女儿,余光看见满堂鲜血淋漓的都是她女儿杀的,此时喊她怕是有几分不妥,便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这边的苏茂深见自己的靠山直挺挺地倒在了自己的脚下,吓得一口气都没有提上来,差点厥了过去。 高个青年见状赶忙扣住老大爷的人中,一边朝边上躲着,一边战战兢兢地出声: “怎……怎的如此凶残?这……这只不过是家事!怎么还有了人命?!” “家事?呵呵……家事也的确是要家法处置呢……” 一个雄浑的声音传来,一身风尘仆仆的信国公在一个白净青年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跟着许多的人,有男有女,有青年也有少年,抱着曼曼的剑兰也在其中。 “老爷!” “父亲!” 苏老夫人快走几步,走到了信国公的身前,她看着信国公满身脏污,手臂处以及脖颈处似乎还流着血,她的眼泪忍不住地夺眶而出。 信国公拍了拍老妻的手,让她放宽心,接着轻声道: “将眼前的事情办完,还有许多话要和你说!” 苏老夫人点点头,她往后退了退,却突然瞥见了站在信国公身旁的青年,接着就愣住了。 信国公没有注意到老妻的愣怔,他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苏氏族人”,沉沉出声。 “苏氏家规,教养不端,对长辈不敬,杖五十铁尺! 辱骂同族人妻女者,杖五十铁棍! 另,引外人入室,构陷家人,惨害亲族,以及私辄用财者,打死!” 高个青年被这威势吓得牙齿打颤,他颤颤巍巍地出声道: “不!我们……我们不是你信国公府的人!你……你不能这么对我们!” 信国公嘴角勾起微笑,眸中却无一丝笑意。 “可你刚刚还说我们是族亲啊!族亲能继承我信国公府的遗产,自然也是要遵从信国公府的家规的啊……” 信国公突然收敛起了笑容,眸色暗如沉水,他开口,声音掷地有声。 “打!给我狠狠地打!” 一时间,信国公府哀嚎声遍起。 信国公还特意将苏茂深提溜了出来,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子孙受苦。 苏茂深目眦欲裂,他的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鸣。 “苏进深……你个狗东西,你残害我孙、我儿,你不得好死!! 你怎么就没死呢?!!你怎么就没死呢?!!” 信国公露出阴气森森的笑容。 “我没能死成,让大哥失望了……” 原来,信国公等人回京之时,因为雨水大,他们改道临时了潜州角岭。 在潜州角岭这处,信国公发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大哥。 信国公叫苏茂深一声大哥,但苏茂深并没有肩负起大哥应该肩负的责任。 因为在信国公幼年时,正是自家大哥将自己卖了出去,换得的口粮还让他一个人独吞了。 是信国公的三姐,爱怜小弟,才跟着那人贩子走。 信国公的三姐一路上辛勤照顾他,这才没让他在饥荒之年早早的饿死。 令人心痛的是,在信国公投军之后,他的三姐就因病去世了。 自己未能报答姐姐的养育之恩,一直是信国公心中的一块不可言说的痛楚。 他起势之后,专门为自己的三姐做了道场法事,希望自己三姐死后投胎转世到一个积善之家,最好投到自己妻子的肚中。 这一世,让弟弟来照顾姐姐。 而在不久之后,苏无双便出生了,信国公便以为冥冥之中有定数,便倾尽全力疼爱女儿。 信国公当年家中的大哥举动实在是不堪,自己三姐的去世又是信国公心中的伤疤,于是信国公便一直没有与妻子提起自己的身世。 事到如今,却被人钻了空子。 其实,信国公心里清楚,饥荒之年,人做出怎样的举动都不奇怪,而他大哥的举动,追根究底,也只是为了活命罢了。 但苏茂深的举动,已经注定了信国公不会对苏茂深有多么热络。 所以,信国公在潜州角岭与苏茂深相见之后,也只是冷冷淡淡。 信国公和苏茂深说,若有不错的子孙苗子,可以送到京城,他可以照拂一二。 信国公自认为他的举动已是仁至义尽。 毕竟两人早已分家,之前又有那样的渊源,能说出照拂他大哥的子孙,他已经算是尽心尽力了。 却没想到,苏茂深表面上感动得涕泗横流,恨不得跪地答谢,身后却打起了小九九。 似乎是早有预谋,又似乎是不信任信国公的为人。 苏茂深带着自己的儿子孙子,在信国公回京的必经之路上埋下了陷阱。 等到信国公等人骑马行过,苏茂深发动了陷阱,信国公以及苏无锋等人被埋在了泥土之下! 好在信国公跨下黑马黑风机智聪颖,给所有人刨出了一个空洞。 到后来,信国公等人更是发现,在他们失事的山崖底下,还有一个暗洞! 信国公等人,与后面偷偷跟来的黑风山山匪里应外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逃了出来。 等到他们疲累地赶到京城,苏楚玉却发现,自己母亲的替身婢女剑兰,带着自家小妹在城门口焦急地候着! 信国公等人在听剑兰简略地说完之后,立刻是火冒三丈,就连身上的痛楚也减弱了不少。 似乎是有神人相助,苏楚玉身上痛楚全消,一马当先地飞奔回府,用一杆红缨枪竭力拼杀,将所有欺辱她家人的人都捅了个对穿! 而如今的信国公,自然是要好好料理自己这个谋财害命的好大哥了…… “那个高个的,是帮忙布了陷阱?如今,是断了腿…… 那个脸上有麻子的,是在我们的酒水中下毒?如今,已经是晕过去了…… 这都是孽债啊……孽债!都是要还的!” 第181章 母子相见 这边信国公在正堂上处理着他大哥的事情,另一边的偏房中,苏老夫人看着长得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男子无语凝噎。 “你……你是无锋?” 苏老夫人看着眼前的男子,喉头有些哽咽。 记忆中的青葱少年已经变成了挺拔的中年人,苏老夫人只能从一些微小的细枝末节处,才能找到与当年记忆重合的地方。 眉毛依然是浓黑修长,不过眉下的双目却比少时更加炯然。 鼻梁高挺,脸颊却是比以往瘦削得多。 如今苏无锋,倒是和信国公越长越像了。 他如今身材健硕,肩膀宽阔,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子凝练,与少时如松似竹的模样大相径庭。 苏无锋乍见到母亲也是心中激荡,当年风华正茂,京城闻名的绝世佳人,如今已经成了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妪。 这么多年的岁月过去,母亲的年华渐渐逝去。 而他作为儿子,却这么多年都不能侍奉身下,他有愧啊! “娘!”苏无锋噗通一声跪在苏老夫人的身下,握住母亲的双手痛哭。 “儿啊……”苏老夫人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喜之情,缓缓揽住了儿子。 苏无双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她的母亲大概没有一刻不盼望见到自己的儿子,如今得偿所愿,怎能不喜极而泣呢? 正当苏无双难掩心中激荡忍不住落泪之时,余光却瞟到边上一个少年人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苏无双抬眼看去,心情却是复杂难言。 是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很黑,很瘦,只有一双眼睛晶亮。 那个少年看到苏无双望了过来,立马慌乱地垂下眼睛,还不安地握紧了手掌。 少年眉骨突出,鼻梁高挺,是个俊朗的,但是因为瘦弱,身量显得有些矮小。 苏无双越看这少年的眉眼越觉得心惊,她忍不住走上前,开口询问。 “你……你叫什么名字?” 苏无双开口问话,那少年却是如同一只惊兽,他猛地跪地磕头,口中出声道: “贵人饶命!小的不是故意冲撞贵人的!” 苏无双莫名觉得心中酸楚,像是背上什么东西拉扯着,她伸手止住了那位少年磕头的趋势,接着再次问道: “你是叫什么名字?” 少年微微抬起了头,头上被磕的红印子还有些明显。 少年抬眼,对上苏无双眼眸的一瞬间,他又愣住了。 过了好几息,他才回过神来,接着又想起苏无双刚刚问的问题,他出声道: “回夫人,小人名叫阿九。” 阿九回答的声音一出,苏无双的眼泪就止不住了。 在她意识不到的情况下,苏无双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她张了张口,却吐不出一个字。 “你……你是阿九?”苏无双颤抖地伸出手,“你真的是我的儿子?” 阿九又抬眼,看到面前女人的泪水,他的心不知怎的抽疼起来。 他又想起他被带出军营之前,骑督对他说的话,说他是一个贵人流落在外的孩子,现在贵人找到他了,说要带他回家。 阿九当初听了那话实在不解,他是个明明白白的孤儿,他自己还不知道吗? 他从小可是从善堂长大的! 现在却又说什么他是什么贵人的孩子? 阿九猜测,定又是那些贵人的把戏,专门来玩弄他这种孤苦无依之人。 所以,在这一路上,面对信国公等人的嘘寒问暖,阿九一直是以小人自居,诚惶诚恐,恪守礼仪,不敢有半步的逾矩。 他是谁,他还不清楚吗? 从记事起,他就清楚,他就是个从臭泥里爬出来的虫,若妄想变成龙,是会被人一脚踩死的,他也只不过是想活命罢了。 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却是如此的熟悉。 没错,眼前的这个女人,他见过,见过很多次。 “菩萨娘娘……” 阿九看着苏无双哭泣的脸庞,喃喃出声。 苏无双听到阿九的低喃,不由得愣住了。 “你……你刚刚说什么?” 阿九闭了闭眼,最终出声道: “你,菩萨娘娘,梦里见过,很多次……” 苏无双再也忍受不了内心喷涌而出的愧疚,她踉跄着快步离开了偏房。 阿九呆呆地望着苏无双离去的背影,垂下了眸子,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 直到苏楚玉将他扶了起来。 苏楚玉刚刚蒙面在前堂大开杀戒逃走后,此刻已经换下了身上的衣衫悄悄回府了。 苏楚玉将阿九捞起,她看着茫然的阿九,眼神微眯。 “阿九哥” “怎么了,苏姑娘?” 苏楚玉看着阿九澄澈的眼眸,出声道: “别多想了,多吃点好吃的,睡个好觉。” 阿九点头应是。 一路上,阿九与信国公等大人不算亲近,但是与苏楚玉以及苏无锋的几个孩子倒是玩得来。 都是爽朗性子,又都是青春年少,自然能很快得玩到一起去。 就连老成孤僻如阿九,在这群年轻人中,也时常露出浅浅的微笑。 阿九听了同龄人苏楚玉的宽慰,心也渐渐宽松下来。 接着,他便随着信国公府的侍女去找自己的寝房了。 苏楚玉看着阿九离开,心中不由得又想起了刚刚的杀戮。 这其实并不是她第一次杀人,不过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快地杀人。 枪进枪出,快得仿佛能看得见残影。 苏楚玉握了握手掌。 果然还是因为太生气了,那该死的威武侯居然敢如此辱骂自己的亲长以及姐妹,真是杀他一万遍也不够! 不过,这次出手,不会连累到信国公府? 虽然她自己乔装了一番,这次出手之前,她也问过了信国公,信国公回答的是随便杀,有事他兜着。 可是那毕竟是一位侯爷啊…… 苏楚玉握紧的拳颤了两下,一双温凉柔软的手却覆了上来。 苏楚玉看向来人,原来是自己的姐姐苏茹玉。 苏茹玉刚刚送走了天算子以及祁安县主,刚进门,看到自己妹妹苏楚玉望着自己的手颤抖,她便忍不住握住了妹妹的手。 “是害怕吗?”苏茹玉柔软的声音响起。 苏楚玉看着温柔的姐姐,笑得扬起了眉毛。 她掀起嘴角,笑道:“哪有,我是觉得没折磨到位!” 第182章 认祖归宗 苏茹玉听了这话,笑骂着拍了一下妹妹的手。 接着,她便静静地看着妹妹。 苏楚玉与苏茹玉是双生姐妹,两人的容貌其实有八分相似,不过苏楚玉因为常年锻炼身体,身量比姐姐高一些,体格也比姐姐健壮一些。 相比苏茹玉,楚玉的眉目更为英气,行为也更加不拘小节。 楚玉一出手,茹玉便知道是她妹妹回来了,还在心里为她捏一把汗呢! 茹玉接着带着楚玉去看望母亲。 苏无双看到三女儿归家又是一阵欣喜和愧疚,抱着楚玉哭了好一阵子。 这边信国公将同族的几个主犯打了个半死,又将他们一齐捆了起来,后面大理寺的人也都到了。 大理寺的人看到,满场的人躺得横七竖八,也是吓了一跳。 好在来的人是郭理丞,信国公只和郭理丞说有事他和皇帝去说。 第二天,信国公自行上朝,说是家中进了反贼,威武侯上门探看时,被刺身亡了。 因为治家不严,导致威武侯身亡,信国公向皇帝请罪,说是愿意解甲归田,卸下禁卫军统领的重任,只当个普通的公侯。 皇帝并没有多说什么,压下了威武侯府人的不满,同意了信国公的请求。 实际上,如今的局面是皇帝正是愿意看到的。 皇帝对威武侯的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因为威武侯是一颗废棋。 在襄王失势之后,威武侯府就已经是一粒废棋了。 皇帝对太子不满,想利用威武侯府这一粒废棋给信国公府一些教训。 当然皇帝也是以为信国公真的在外面身亡了。 没想到信国公最后居然回来了。 当然,威武侯敢于对信国公府动手,除了皇帝的默许,更因为威武侯自身的私欲与不甘。 对于自请卸下禁卫军统领的职责,是因为信国公也心里明白,既然皇帝对他出手了,那他的官职定是再做不下去了,再做下去,定是会让皇帝起疑心。 当然,信国公忠君爱国了这么多年,最终自己的家庭还是会遭受帝王的算计。 一腔热血为国为君,到头来却得到这样的结果,信国公也是心寒。 不如趁这个档口激流勇退,给自己的后辈争取一些机会。 正好自己的儿子苏无锋回来了,自家孙女苏茹玉也当上了女官,这信国公府的未来,就要靠这些后辈了。 信国公将家中的那些被打得个半死的同族之人,都交由了大理寺处置,罪名定的是入室抢劫。 在信国公的运作之下,这些人大概会被判流刑。 要问信国公为什么大义灭亲,不培养亲族? 一是因为在外人看来,这些人只不过是到信国公府闹事的流氓地痞。 信国公就算处置了,也不会有人对信国公指手画脚。 二是信国公不需要见利忘义,欺辱弱小的同族。 这种同族,若是培养出来了,日后也是背信弃义、唯利是图之辈,还不如如今早早收拾了,免得留下祸患。 信国公将自己的儿子、孙子以及外孙都带回了家,后面又向外界宣布他信国公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儿子,京城众人具都哗然。 谁能想到,失散十多年的儿子居然就在信国公一次出游之后被找回来,这怎么不能说是信国公府的福气呢? 至于阿九,也是被苏无双认了回来。 对外只是说从小被拐走,后来又找回来了。 信国公府最近这一番觅得子女,寻回血亲的举动,可让京城八卦的贵妇们见识了一番神妙。 在众人啧啧惊叹的同时,也有不少人不以为然,甚至恶意猜想。 不过信国公府的众人还不知晓,他们正在筹备府上千金曼曼的抓周宴。 恰逢太子妃回府省亲,信国公府开始真正热闹起来。 苏无锋有四个孩子,分别是大壮、二美、三壮和四美,当初信国公听到这些孩子的名字,嘴角可是抽了又抽。 他将旁边一脸嘚瑟的苏无锋给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并且下定决心,等回到信国公府定要给孙子、孙女们换个好听的名字。 事实就是,这一路上相处多了也就习惯了,到了京城,却是将这个事情忘了个干净。 结果后来报名字时,又将苏老夫人雷了一遍。 苏老夫人不忍心自己的孙子孙女叫这么粗浅的名字,便和苏无双商量着取了四个文雅又有寓意的好名字。 但是大家见面还是叫这四个俗名,又好记又好听,苏老夫人便也不再计较了。 等到曼曼抓周这天,信国公府红绸高挂,彩灯摇曳,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片喜气。 早上起来,大壮二美几个表哥表姐带着曼曼在信国公府疯玩了一番。 接着,曼曼的几个姐姐又为小妹穿上了百家衣,戴上了各种华贵可爱的首饰。 收拾过后的,曼曼显得异常可爱,她左手戴着一只小巧的玉镯,脖子上挂着金玉锁,头上则扎着两团可爱的发髻,用红色的绸绳系着。 配合着曼曼红红的脸蛋,甜美的笑容,简直就像是画上爬下来的福娃一般。 在这边姐姐们在装扮小妹,在另一边,苏老夫人与苏无双正布置着抓周。 在内屋的中堂之上,一张精心布置的锦席尤为引人注意。 锦席之上,宝气四射,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抓周物品。 有小巧的金银珠宝首饰、华丽的七宝玩具、名贵的文房四宝、绝世孤本还有精致的蝴蝶缎绣等等,令人目不暇接。 这边三姐苏楚玉看着自家小妹,真是越看越爱,她玩着小妹的脸蛋,突然想起了什么。 苏楚玉回到房中,拿了一个什么东西,将那东西放到了小妹抓周的锦席上,想着感觉有些不够,她又从囊里掏了掏,又掏出来两个小的,放在了锦席之上,这才点了点头,满意离去。 不多时,信国公也走到了锦席之前,他望着锦席上琳琅满目的抓周宝物,开心地笑着。 信国公笑着笑着,也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将它放到了锦席的最中央,看了看,还是不满意。 信国公将那东西摆到了最显眼的地方,这才罢休离去。 第183章 抓周礼 信国公府中,宾客陆续到来。 与信国公有旧情的人家,或是与苏无双有交情的祁安县主与建安侯夫人,具都赶来为曼曼庆贺周岁。 随着宾客的陆续到来,信国公府中变得越发热闹。 祁安县主拿来的是珍贵的珊瑚,建安侯及其夫人带来了名贵的药材,就连皇后也托人送来了寓意吉祥富贵的画作。 随着一阵欢乐的鼓乐声响起,曼曼被苏无双小心翼翼地抱到了锦席之中。 曼曼看着锦席上琳琅满目的抓周物品,开心地笑弯了嘴角。 她是真的开心。 因为在上次信国公的大哥吃绝户事件结束之后,曼曼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减轻了很多,减轻几乎到没有了。 由此看来,她心中的不安就是因为有人想要吞占他们信国公府的财产。 如今危机解除了,她当然高兴。 之前曼曼还在担心,她的不安会是信国公府的灭顶之灾,但是如今看来,她的家人还是能够及时解决发生在眼前的危机。 但也或许是自己曾经一个小小的举动,改写了信国公府的未来。 就比如当初她将信国公胯下那匹怀孕的母马换下,换成了千里马黑风。 后面黑风才能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机智,为信国公等众人闯出了一条生路。 黑风自然是受到了信国公府的嘉奖,当初发现问题并且解决了问题的曼曼,更是被众人当作了福星。 唯一可惜的就是,在当初洪涝灾害,曼曼献祭了自己的灵力之后,她的天眼便变得有些鸡肋和无用了。 但是,如今她的周岁宴上,她又能拿到不少礼物。 这其中又有灵气四溢的宝物也说不定啊! 曼曼这样想着,开始了她搜寻宝物的旅程。 曼曼先是爬到一套贵重的文房四宝与绝世孤本面前,她抬手摸了摸那毛笔的毫毛。 旁边看着的苏茹玉内心一阵欣喜,嘴角忍不住上扬。 可惜,还没等苏茹玉高兴完,曼曼就爬过了那文房四宝和绝世孤本,朝着一边放着的小小马鞭去了。 信国公看到曼曼朝着马鞭爬过去了,顿时眼冒精光。 他一边激动地看着曼曼爬向马鞭,一边又朝苏老夫人挤了挤眼睛。 苏老夫人看自家夫君的嘚瑟样,轻哼了一声,将目光转到了曼曼身上。 谁料,信国公的嘚瑟劲还没持续多久,就看到曼曼拿那小手搓了搓那小马鞭,接着又离开了。 信国公见状立刻轻咳了一声,苏老夫人则是笑得不见了眼睛。 接着,曼曼依次路过了精巧的七宝玩具、精美的金玉首饰、装着小玉蝉和小宝石的彩绣香袋。 一路上苏无锋、苏老夫人、苏成玉的脸上的表情,都由欣喜转为了失落。 在这一路流连过后,曼曼停在了一套针脚细密、造型别致的小衣服面前。 这大概是母亲亲手做的。 曼曼笑弯了眉眼,她一手抓起衣服,正准备套到头上时,余光却看到角落里有什么东西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曼曼三下五除二将衣服套到了身上,接着就飞快地奔到了那个物件的旁边! 是一颗外形饱满、色泽鲜亮的大桃子! 桃子旁边,还散落着许多红润饱满的李子。 曼曼笑眯眯,抱起桃子就开始用她那三颗小牙啃了起来。 “诶诶诶~” 众人见状连忙上去阻止,这么点刚长出来的牙,给啃坏了可咋整啊! 可是这么些个大人,面对着一个抱着桃子不撒手的小孩子,居然抢不过了! 只能看着曼曼哼哧哼哧地将桃子啃了大半。 在一边的苏楚玉,看着曼曼乐滋滋啃桃子的模样,笑得见牙不见眼。 好好好,以后她的小妹能吃能睡,一定是个有福气的人! 话说这桃子,其实是苏楚玉在回来的路上跟着猴子去摘的。 在猴子都到不了的悬崖峭壁上,苏楚玉看到一棵仙气飘飘的桃树,那桃树上的果子,比两个拳头摞起来还要大! 不知道为啥,苏楚玉心里就觉得这个桃子是好东西,于是就爬上树蹭蹭地摘了四个回来。 要问她为什么不多摘几个,那当然是因为,桃子太大,没有地方装了。 好在旁边还有一颗李子树,树上的李子相对较小,她倒是薅了不少回来。 苏楚玉带回来的四个桃子,她非常宝贝,在路上只给信国公吃了一个。 剩下三个,任凭她那便宜舅舅怎么哄骗,苏楚玉也没有给。 不过她带回来的李子,倒是给大家分了不少。 剩下三个桃子,被苏楚玉千呵万护地带到京城之后,给了一个苏老夫人,给了一个自己母亲苏无双。 剩下的一个最大的,苏楚玉想来想去,把它放到了小妹的抓周礼上。 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带回来的桃子这么受欢迎,小妹抱着了就不肯撒手呢! 苏楚玉呵呵的暗乐着。 曼曼在锦席上,一边哼哧哼哧地啃着,一边想着。 谁能想到啊,这这凡间的席上居然还有天上的蟠桃! 而且她手里的这个,还是灵气异常充沛的那种蟠桃! 一口提神醒脑,两口浑身舒畅。 谁能想到,自己当初在天庭,放烂了都不看一眼的桃子,到了凡间,她居然啃得这么香! 呜呜呜,真好吃啊…… 曼曼吃得起劲,一会就将桃子吃完得只剩个核。 她剩个核还不放过,还在哪啃得起劲。 苏无双实在看不过去,将那桃核从曼曼嘴里抠了出来。 “你这么喜欢这个桃核,日后磨了给你做个护身符!” 曼曼听了笑着点了点头,露出小小的乳牙。 曼曼吃完了桃子,她眨巴着眼睛,突然看到了手边散落的李子。 咦,这些李子上也有不少的护体灵力呢! 她转了转眼珠,拿起李子,将李子送给了围过来的大姐、二姐和三姐。 “吃!吃李子!” 大姐和二姐刚刚还因为小妹没有抓到自己送的物品,还有些失落呢,如今见小妹拿起李子相送,不由得又眉开眼笑起来。 三姐楚玉拿着李子摆了摆手道: “不用了,小妹,三姐吃了不少李子呢!” 苏楚玉说着,转身将李子抛给了角落中的阿九。 阿九还在愣怔,苏楚玉已经再次回忆起了那棵仙气缥缈的桃树。 其实她不止吃了李子,她还吃了大桃子。 她也想多吃几个桃子,可惜实力不允许,她吃了一个桃子之后就饱得不行。 看自家小妹这么喜欢这个桃子,那她什么时候再去一趟摘些回来…… 第184章 威武侯府的报复 信国公府正是一片喜气洋洋之象,不管是宾客还是曼曼的家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祝福的微笑。 正在此时,信国公府的门口却闯进来一行不速之客。 来人看到信国公府欢乐喜庆的场景布置,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还没等信国公府的人反应过来,那领头的人就出声狠狠地道: “给小爷砸!” 那人带来的黑衣侍卫立即动手,开始砸信国公府布置的花篮与红绸。 黑衣侍卫一脚踢飞了地上的花篮,还没来得及砸倒第二个,便被人飞起一脚横踹了出去。 为首一个年轻男子见状哼笑一声道: “信国公府真是好大的排场和威风!真是一点脸面也不要了! 前几日方才行凶作恶,杀死了生父,血染街巷。 今日竟大摆宴席,庆贺无道! 人沦丧至此,天理何在,世间岂容此等贼子猖獗!” 原来来人正是威武侯世子,威武侯府如今的掌权人。 因父亲被杀,威武侯世子自觉没有讨到公道,于是他带着家中兄弟亲族上门打砸信国公府。 威武侯世子其实是知道自家父亲要吞吃信国公府财产这件事的,他还异常支持。 因为他父亲威武侯得到的财产将来都是他的。 可是!自己的父亲居然失败了!还遇刺死在了信国公府! 这样他还怎么拿钱?! 更何况,曾经的襄王,现在的庸郡王已经定了自家妹妹的亲事,他家陪嫁的钱又要出一部分,那他分到的钱就更少了! 这怎么能忍?! 他今日上门,除了报父亲身死之仇,他还要看看能不能讹到些钱财! 威武侯世子指着匆匆赶来的信国公骂道: “老狗!你还要再说些什么辩驳不成?!” 信国公见此人要毁了自家宝贝小孙女的抓周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阴沉着道: “你们威武侯府才是窃贼乞丐之徒!不思进取,不求自强,却以摇尾乞怜为能事,到别人家门口乞讨度日,何其下贱!” 威武侯世子被揭露短处,气得跳脚。 “你个老匹夫!你说什么!” 威武侯世子说着就要冲上去,似乎是要去揍信国公,最后还是被身边的人拦了下来。 威武侯世子身边的人对他说了些什么,威武侯世子渐渐平静下来,他看着信国公轻蔑一笑道: “你这老朽,既失了官职,还有何资格和我们威武侯府相提并论! 昔日之威风已经荡然无存,如今不过是丧家之犬,还敢在我面前龇牙咧嘴!” 苏楚玉等人听得这话,火气上涌,恨不得现在就下场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苏楚玉刚要上前,却被信国公给拦了下来。 苏楚玉看信国公目光看向周围的宾客,心下便明了了。 信国公是怕苏楚玉在这么多人面前动手,将把柄落到了别人的手中。 威武侯世子见他嘲讽完,信国公府无人应嘴,他变得更为得意。 他眼神一扫身边的小厮,小厮立刻会意,将手中的油纸包抖落开来。 两团腥臭通红的动物内脏滚到了地上。 “今日听说府上是千金的周岁之礼,本世子既然上门,那也不能空手。 我带了一些礼物,要送给府上的千金。 狼心狗肺!呵呵呵……” 威武侯世子似乎忍不住笑意,呵呵地笑了出来。 “祝愿府上的千金,就如这地上的狼心狗肺一般,黑心黑肝!” 在苏无双怀里的曼曼,原本听到这人辱骂信国公,是气得咬牙切齿。 如今听到这人骂自己黑心黑肝,她倒是不生气了。 好呀好呀!你说她黑心黑肝,那她就黑心肝给你看看! 威武侯世子说完之后,潇洒地转身就走。 曼曼看威武侯世子要走,恢复灵力的她小手一挥,那两坨狼心狗肺就滚到了威武侯世子的脚下和旁边一点。 威武侯世子闭眼大跨步地出门,一脚就踩到了那坨狼心之上,嗤啦一声响,威武侯世子在大家面前来了一个大劈叉。 “嗷嗷嗷嗷嗷嗷!” 威武侯世子疼得仰天长啸。 “呀呀呀!世子,你怎么了!” 在一旁的威武侯世子的小厮赶紧上前查看世子的状况。 却没想到,他走得太急,没看脚下,一个飞踢就将那坨狗肺踢到了世子嗷嗷大张的口中。 “嗷嗷嗷呜呜呜……” 撕心裂肺的喊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威武侯世子快要被狗肺噎得闭过气的呜呜声。 “世子!” “世子!” 威武侯世子的护卫和族亲一拥而上,拔狗肺的拔狗肺,揉大腿的揉大腿。 威武侯世子也不知是气得还是噎得,他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本来正准备出手的苏无锋等人见此情形,也乐得看起戏来。 等到后来,威武侯世子的小厮和侍卫将世子抬出了信国公府的大门,这场闹剧才堪堪罢休。 苏楚玉看着地上残留的黑血,还是有些气不过,她飞起一脚,将停留在大门口的狼心狗肺踢得飞得老远。 没想到,苏楚玉随便一踢,那一坨狼心和那一坨狗肺,最后还是正正好砸到了威武侯的脑门上。 将刚刚将眼睛睁开的威武侯真的给砸晕了过去。 信国公见闹剧退去,他歉意地朝来信国公府的宾客笑了笑,接着吩咐人将布置恢复,宴会就又继续进行下去了。 别人或许不太清楚信国公府与威武侯府的恩怨纠葛,信国公却是看得清楚。 威武侯府其实在决定对信国公府下手那一刻,就已经被皇帝视作为一粒废棋了。 如果威武侯府真的得手,真的将信国公府的财产吞吃干净了,等待他们的,也将会是灭顶之灾。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皇帝又何尝不是等着威武侯府吃得个肚圆,再将他们彻底宰杀呢? 等到威武侯府吃掉了信国公府庞大的资产,皇帝只用坐收渔翁之利就可以了。 而如今,信国公杀了威武侯,实际是破了这个两败俱伤,渔翁得利之局。 信国公回来了,杀了威武侯。 威武侯再没有理由吞吃掉信国公府的财产,皇帝也再没有理由对威武侯府下手。 威武侯的子嗣后代才得以保全。 可惜威武侯府的人之中,暂时还没人能看透这一点,反而将信国公府当做不共戴天之仇敌。 信国公紧了紧手,如今,没有官职的他该又如何护着信国公府呢? 第185章 失火 抓周宴后的一个夜晚,信国公府。 月光被厚重的乌云遮盖,只留下一丝微弱的银辉,勉强照亮了府邸的轮廓。 夜色浓重,信国公府的众人结束了一天的劳累,正在梦乡中畅游。 今日的曼曼却是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感到身上燥热非常,她感觉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她瞪着大眼睛,任凭苏无双怎么扇风轻哄也无睡意。 渐渐的,夜深了。 自己的母亲苏无双也已经沉沉入睡,曼曼感受着从窗口吹进来的微风,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有烟的气味…… 曼曼扶着床架站起来,望向窗外,她的瞳孔瞬间缩小,她看到了什么! 外面有火光! 曼曼赶紧摇醒了睡在一旁的母亲,干脆利落地发出心声。 【不好了!府中起火了!】 苏无双听得惊了一跳,也赶紧望向窗外。 她看到窗外的火光,立刻将睡在小床上的剑兰叫醒,抱着曼曼冲出门外。 霎时间,“起火了!快救火!”呼喊声在夜空中回荡,惊醒了沉睡中的信国公府。 因为连日的干燥,火光迅速在夜幕下蔓延开来,将周围的建筑和树木染成了通红一片。 火焰肆虐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伴随着滚滚浓烟,直冲云霄。 信国公府的家仆纷纷从睡梦中惊醒,慌乱中披衣而起,争相奔向起火处。 男仆人们迅速提起水桶,女婢们则忙着传递水源,所有人齐心协力,试图扑灭这突如其来的大火。 然而,火势凶猛,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夜风中越烧越旺。 披衣而起的信国公,看着在火光笼罩下的信国公府,脸色凝重。 “火是从哪里起的,能看出来吗?” “似乎是……夫人住的明晓阁!” 苏无双抱着曼曼也走到父亲身边,出声道: “是曼曼晚上睡不着觉,看见了火光,把我摇醒的。” 信国公望着曼曼晶莹的眼眸,伸手抹去了曼曼脸上的一抹黑灰。 “走,去明晓阁看看!” 明晓阁是最早起火的地方,因为发现得及时,所以已经被扑熄了大半。 可惜因为天气干燥,明晓阁的火星飘到了信国公府的其他地方,其他的院落此刻还在烧着,看这势头,似乎一时半会还止不住。 信国公带着苏无锋以及几个男孩,查看被烧了一半的明晓阁。 众人正搜索着,突然大壮大喊了一声,“这里有情况!” 几人纷纷围上来查看。 是一摊油渍,粘在深红色的柱子上。 苏无锋用手指沾了一点闻了闻,又送进了嘴中。 他咂摸了片刻,出声道:“是芝麻油。” 信国公也伸出手指沾了一点,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的确是芝麻油。” “而且是上等的芝麻油。”苏无锋补充道。 信国公点了点头道: “寻常百姓人家用油,除了低廉的猪油,便是菜籽油和棉籽油。 芝麻油和豆油这种,只有富贵人家才用得上。 而这柱子上的这点芝麻油,色泽清透,几近透明……” “而且腥味很淡,也不黏腻。”苏无锋接话道。 “这种品质的芝麻油,大概也只有王爵公侯之家才用得起了。” 信国公说到此处,与苏无锋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想起了前几日来闹事的威武侯世子。 莫不是那威武侯世子上次作弄得不过瘾,这次特意来放火报复? 信国公望着火光,轻哼一声,心想,既然如此,那他们信国公府杀威武侯之罪,也算还了。 日后他威武侯府的人若再蹦跶到他信国公面前,他也再不会手下留情! 抱着曼曼的苏无双看着跳跃的火光,心中有些忧心忡忡。 苏无双发现了,自家小女儿曼曼对于这种比较大的危机事件,其实是没有十分明确的预警的,似乎,是只能靠着她的先天感觉去机警。 而一直陪在小女儿身边的苏无双,也渐渐知晓了小女儿心中的那股不安。 从小女儿的心声中,她得知,这股不安在太子治水之前就出现了。 而她感觉,似乎,从威武侯府主持吃绝户开始起,就一直有一个人,如同毒蛇一般蛰伏在阴暗处。 这个人蛰伏着,随时准备从暗处冲出来给予信国公府致命一击! 而这个人并不是柳依依。 从之前的吃绝户,到如今的放火烧信国公府,只要稍稍不注意,信国公府就会是全部覆灭! 苏无双总感觉,这些事的发生,除了在庸郡王处的柳依依的谋划以外,还有另一个人的牵线,这个人……会是谁呢? 可惜,虽然苏无双心有觉察,却是找不到证据。 苏无双暗暗抱紧了小女儿。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和呼喊声,原来是城中的灭火队赶来了。 灭火队调取来了好几板车的水,还有许多水桶等等。 那领头调兵遣将的,好像还是文水将军。 文水将军林海月之前跟随太子巡水,如今是回到了京城。 他在接受了太子的嘉奖之后,又领受了京城兵马司统领一职。 培养巩固京城的军事力量,是如今太子与文水将军的部署之一。 今日夜,林海月被副官从睡梦中叫醒,这才知道城中失火。 林海月往外一望,更是心中惊骇,失火的地方似乎是信国公府的方向! 他急忙召集人手赶来,又看到了令他胆寒的一幕,失火的人家正是信国公府! 林海月急忙赶到火场中,焦急地寻着那抹倩影,眼神一晃,他居然看到了儿时的玩伴,苏无锋! “你……”林海月看着眼前又高又壮的男子,有一瞬间的语塞。 他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眼前身材健硕、剑眉星目的男子,是自己印象中那个儒带飘飘的少年郎吗? 直到面前的男子开口,声音也带着疑惑。 “林兄?!” 林海月这才相信,眼前人正是那个儿时的玩伴苏无锋。 年华流逝,岁月匆匆,人生辗转,两人都还没想到自己还有再见对方的机会。 苏楚玉忙着递水救火忙得都要飞起来了,转头一看自家便宜舅舅正和一个男子在深情凝望,苏楚玉顿时觉得无语。 “咳咳!”苏楚玉特意走到苏无锋与林海月面前咳嗽了两声。 回过神来的两人立刻觉得不妙,一个继续卖力地找着倩影,一个赶紧去看自己的私房钱烧着没。 在马车之中的苏无双抱着熟睡的曼曼,看着门内奔走的两人。 心中不由得想,说起来,自家哥哥与林将军也算有些渊源。 再因着自己大女儿的缘故,让自家哥哥在林将军身边谋个职位不知是否可行,该去和父亲商量一二…… 第186章 迁居 尽管城中灭火队尽力地营救,信国公府还是被烧毁了三分之一。 信国公等人无奈迁到了秀林别苑居住。 苏老夫人面对家中众人的愁眉苦脸,宽慰大家道: “得福者未必非祸,得祸者未必非福。 虽说府中失火,如今也查不出凶手,但好在家中众人齐全,无人伤亡,这事应该庆幸才是。” 在苏老夫人的安慰下,阴沉了许久的信国公的脸色终于是好了一些。 “夫人说的是,家中这么多孩子,没有伤亡是最该庆幸的事,不能让此事入心,反而要气坏了身子。” 信国公自从将自己的儿子孙子孙女都带回来之后,府中整日萦绕着欢声笑语。 不用上值的信国公也是清闲自在,整日里就想着如何和儿孙辈们玩耍游乐,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多了几条。 他如今实在是想再多活几年,好好享受这等天伦之乐,可不能让这等烦心事气坏了身子! 当然,这次纵火之事也给信国公敲了警钟。 一个家族之中,是不能没有扛鼎之人的,他退了下来,就要有人顶上去。 之前自己女儿苏无双提的建议就不错,他原本也是预备将自己儿子送到曾经的部下手中好好练练的。 如今想来,文水将军身边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仅是太子的至亲之人,又是朝堂中的新秀。 什么时候得去林阁老家串串门…… 再不多做些打算的话,怕是会被人看扁。 如今之事纵火也是,这是将他信国公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想着想着,信国公又生起气来。 苏无双看到父亲的脸色又阴沉了下去,急忙道: “母亲说的正是,最近府中新进了这么多人,府中住的地方也有些不够。 我们可以趁这次机会将府中翻新一遍,扩开几处院子,也让哥哥嫂嫂以及几个孩子住得舒适些。” 听说要扩些新院子,大兴土木爱好者、半吊子建筑家信国公又精神起来。 “女儿你……说的很对,是得扩些院子…… 另外还有……家里这么多孩子,没个活动的演武场怎么行?! 整个大的演武场,孩子几个都可以上去练练。 东城市上开发了许多新的练功用具,到时候都可以买回来试试。 还有那个鱼池子,有的地方的水位是有点深了,日后府里人越来越多,孩子也会越来越多。 若是一个不小心掉下池子里怎么办,得请人来好好平整平整……” 信国公的眼前仿佛展开了一幅建造蓝图,上面是自家孙子孙女自由畅玩的乐园…… 苏无双看着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的父亲,心中不由得有些好笑。 她是知道自家父亲的喜好的,从信国公府的一砖一瓦都无不用心就可以看出来了。 幼年时流离失所、青年时四处征战的信国公内心之中,其实特别渴望有一个安稳舒适的家。 原本的信国公府,也是信国公花了大力气督造出来的。 如今信国公年迈,又辞去了禁卫军统领之位,也有大把时间去建造他心目中的家园了。 父亲曾经倾力呵护她,如今父亲想做什么,做女儿的,当然是全力支持。 之前郭二家的海运赚回的钱,又被苏无双投入到了京城的生意之中。 算算时间,几天之后也是该收账的时间了。 苏无双准备,趁着这次收账的机会,将资产收一收,也拿出些闲钱来让父亲再造信国公府。 这次的事情,信国公等人猜测是威武侯世子指使人所为的。 可惜信国公等人也只是猜想,他们并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 苏无双猜想,这件事后面也可能有庸郡王手上的柳依依的手笔。 当然,也有可能有那位神秘人的推动。 庸郡王如今已经迎娶了邹容。 邹容,就是当初皇帝指给太子,又被皇后劝告否定了的那个姑娘。 她是庸郡王表妹,如今两人结合,倒算是亲上加亲。 只不过当事两人怎么想的,她就不知道了。 庸郡王迎娶了邹容之后,便启程回到他的封地了。 昨日庸郡王出的城门,想必半个月之后,就能到达他的封地。 柳依依这等人才,想必会被庸郡王留下来,她暂且可以不用担心。 那那个神秘人呢? 苏无双眼神游离了半晌,最后又归于坚定。 船到桥头自然直,若那个神秘人是一直盯着他们信国公府的,日后定会再出手,若再出手,定有蛛丝马迹可寻! 更何况,自己的倒霉哥哥也回到家中来了。 自家哥哥虽然看起来有些不靠谱,但好歹还是有些智谋,想必也能护住她们一二。 苏无双这样想着,正好就看到自家哥哥拿着花洒正往大壮身上淋,他淋完了,大壮又拿着花洒往苏无锋身上淋。 苏无双默默地将眼神移向了别处,算了,还是靠她自己。 这日,苏无双之前盘下来的醉月楼邀请她去品尝新出的菜肴。 这家醉月楼之前就极有名气,菜品好吃精致又别出心裁,所以客人很多。 醉月楼的前东家赚得钱多了,便开始膨胀,嫌弃起给主厨的钱给多了。 在前东家几番挑三拣四之下,主厨一怒之下出走了。 主厨出走之后,醉月楼的生意一落千丈,前东家无奈将醉月楼出售了。 苏无双接手之后,立刻遣人将前主厨接了回来,并许诺了更为丰厚的报酬。 主厨感念之前的跟班用得顺手,见新东家实诚又靠谱,便又回来了醉月楼。 在苏无双的经营下,如今的醉月楼,可以算得上是京城第一大酒楼了。 掌柜的这次请苏无双来,便是想让新东家尝尝主厨新出的菜品。 顺便看看,能不能再让东家在醉月楼投资一个唱曲听歌的看台…… 苏无双这次出行,带上了苏楚玉和阿九。 两个孩子久不在她身边,苏无双都感觉和二人要生分了。 特别是阿九,苏无双感觉,和阿九相处时,她总和他隔着一堵墙。 其实苏无双心里也清楚,阿九这个孩子从小就不在她的身边,不亲近也是正常的事。 她自己也因为愧疚,不知道怎么和阿九相处。 她心中只是想,借这次出行,让她与孩子们之间的关系变得亲切自然些。 第187章 偏听 这日,苏无双带着两个孩子从秀林别苑出发。 马车颠簸了一会,几人便到达了醉月楼。 门口的掌柜的殷勤地将几人迎进了门,送进了贵宾间。 过了不多时,一道道别致的菜肴就被端了上来。 “东家,您看,您面前的这道菜就是翡翠玉液羹,这道菜是以鲜嫩的豆腐为主料,搭配翠绿的菠菜汁,经过精心炖煮之后制成羹。 表面上的金色细条是鸡丝,这鸡丝既是装饰,也增加了口感。” 苏楚玉看着面前一小碗绿色的浆糊,舀起一勺品了一口,接着发出犀利的点评: “菜水豆腐汤加肉沫,不顶饿。” 苏无双听了这话,轻笑了一声。 侧头又看到阿九喝了一口便有礼貌地放下了调羹,便知道这汤不合他的胃口,苏无双微笑道: “掌柜的,该告诉刘主厨一声,我给他开二十两的月银,不是让他来给我做豆腐汤的。” 掌柜的擦了擦头上的汗珠笑了笑,接着介绍下一道菜。 “这道菜是锦绣芙蓉鸭,选用肥嫩的鸭子,经过腌制之后油炸至外酥里嫩。 再将炸好的鸭子切成块状,搭配鲜艳的彩椒和青豆进行炒制。 最后勾芡收汁,整道菜色彩丰富、口感酥软香嫩。” 没等掌柜的介绍完,苏楚玉的筷子就已经伸到了那盘鸭子里,接着就是吃得头也不抬。 苏楚玉见母亲望过来,将狰狞的吃相稍微收敛了些,接着又朝母亲比出了大拇指。 “好吃!” 苏无双又看向阿九,她看见阿九吃得嘴上的油都忘了擦,望向她的眼神活像个小狗,她最终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苏无双夹起一块鸭子送入口中,果然是香酥咸嫩,滋味丰富,她点了点头。 接着,掌柜的又向几人介绍了金菊鲈鱼脍、龙凤呈祥煲等等之类的菜。 苏无双通过两个孩子的喜好程度,对这些菜给予了不同的评价。 掌柜的介绍完了主厨研发的新菜,接着又邀请苏无双等人去看看他规划的听歌台。 掌柜的带着苏无双走出贵宾室,几人正走在过道里。 苏无双突然听到离她不远处的另一间贵宾室中,传出了几个字眼。 信国公府。 顺带的,还带了几声不屑的笑声。 出于警觉,苏无双停了下来。 她立在那间贵宾室的门外,听见里面的男子高声笑骂道: “瞧那信国公府,从外面捡来一群野孩子,硬说是自己家种!真是笑话死人了! 难不成那信国公家中缺人缺到如此的地步,要去四处乞讨才能维系血脉吗?哈哈哈哈……” “呵,谁说不是呢!那些孩子来路不明,却又凭空出现,怕不是信国公在外风流欠下来的债,如今却又说是自己儿子的种啊?嗯?哈哈哈……” 苏楚玉听得火苗直往脑门上冲,她一脚就踹开了那木门,高声呵斥道: “你们又算是个什么东西,胆敢妄加揣测信国公府? 你们这些造谣惑众之辈,恶心恶肠,只知道个头尾便妄加评论,简直是荒谬至极! 信国公府寻回失散多年的血脉,在你们口中倒成了‘不明不白之人’! 你们难道不知道言语杀人吗?这样评价一群孩子,这样的心肠何其的恶毒,何其的可恨!” 门内是几个年轻的公子哥还有两个年长的中年人,看到这一个姑娘踹门而入都有些惊愕,听到这女子的理论,有些人又不满了起来。 一个高瘦高瘦的男子,听了苏楚玉的话,颇有些不乐意,他张口便与苏楚玉争辩了起来。 “那本公子就不说信国公府新入府的那几个孩子,就只光说信国公。 那信国公被圣上革了职,姑娘该是知道? 这信国公被革了禁卫军统领之位,正是因为信国公此人私德不端,杀戮过重! 不说那信国公在以前杀了多少人,就说这最近。 一位侯爷入了他信国公府的门,竟然被刺客截杀了! 这等行为,试问世上除了信国公,还有谁有胆? 这绝对是信国公故意截杀的! 将威武侯截杀在他的府邸,正是因为威武侯发现了信国公此人暴虐成性,私德有亏! 还记得在禹州城之战,信国公居然斩杀了上千人,攻下禹州城之后,更是将剩余的一万俘虏坑杀,简直是伤天害理,惨无人道!” 禹州城之战?苏无双暗暗咬牙回忆着这人口中的禹州城之战。 这场战役苏无双记得听有几位武将说起过,听说是打得极为惨烈,自家父亲带的兵死伤了有一半。 也正是因为状况惨烈,导致父亲身边无可用之人。后来父亲才会让自家哥哥去后方送信,以至于苏无锋与家人失联,十几年音信全无! 而且,那场占据禹州城的敌人似乎是…… “你放狗屁!禹州城之战,是我汉人攻打契丹人! 那契丹人攻占了禹州城之后,便在城中烧杀抢掠,奸淫妇孺,甚至连孕妇中的孩儿都不放过! 等到信国公攻下了城池,那禹州城几乎成了一座空城!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出声的是阿九,那高瘦青年的话,丝毫触动了阿九某些回忆,他眼睛血红,咬牙辩驳。 “这等血海深仇,信国公怎么就不能坑杀城中剩余的契丹人? 还是说,你是那残暴不仁的契丹人,这才在这里诋毁信国公?!” 阿九自小在军中成长,耳濡目染的都是那些老将风采,亲身经历的都是那刀光血影。 面对忠臣老将在这人嘴里歪曲贬低,他怎么可能不愤怒? 刀,要砍到身上才会觉得痛。血,要溅到眼睛里才会觉得红。 阿九其实也不奢望京中的少爷能够明白守边之人的苦楚。 但是他不希望,这曾经真实流过的血和泪,倒成为刺向守护者的利剑。 那高瘦青年听了阿九的话,一时语塞,半晌,他喏喏出声道: “谁……谁也不清楚当年的事,那黑白善恶如何,自然是任你怎么说了……” 阿九接着冷冷出声道: “既然你不清楚当年的事,那就不要在这里多嘴多舌,小心禹州城的冤魂,夜半扰人!” 第188章 对峙 面对阿九对那名高瘦男子的反击,众人都有些惊讶。 特别是苏无双,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对阿九了解,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饭桌上的人一时被镇住,目光都望向了阿九。 阿九此刻却是一改往日的谦卑,变得不卑不亢,眼睛直直地望向那名高瘦男子。 高瘦男子有些无地自容,他左右望了望,见也没人去瞧他,便准备起身灰溜溜地离去。 正在这时,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却突然出声,他制止了那名高瘦男子的离去,又开口道: “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我不屑于去说,那咱们就来说说这信国公府中真实发生过的事情,看这信国公府到底是不是伤风败俗、丧伦败行! 那信国公有个女儿,你们是知道的?” 饭庄上几人听到这话,都点了点头。 苏无双则是微微垂下了眸子。 那肥头大耳的男子继续道: “说到这个女儿,当初在京城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信国公养出来的这个女儿,可是个标准的泼妇! 当初这女子未出阁时,就闹出好几桩丑闻,不是把李家侍郎的公子打得下不了床,就是将学院里的夫子手毁得写不了字。 一点苦头也不肯吃,逮谁咬谁,好似一条疯狗!” 肥头大耳的男子暗自摇头,接着又道: “后来,信国公家的,强看上一个探花郎君,便强要人家娶了自己的女儿! 要说这嫁了人,要是安分度日,也算是一桩美事。 可惜的是,这女子并不安于室,结婚数十载,这女子不提携丈夫、照料婆母,反而闹起了和离! 这好端端的,这夫家自然是不愿意和离。 谁知道这信国公看这户人家不愿和离,便用自己的强权栽赃嫁祸这探花郎一家! 最终,这探花郎一家是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啊! 这等女子,谁娶了她,那就是灭门之祸啊!” “噗呵呵呵……” 苏无双听到最后一句对自己的评价,终于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早年的那些事,她无可辩驳,她的确是做过,那些人也是自作自受。 后面的这些…… 可真是要佩服这人颠倒黑白的能力! 不过那最后一句,倒是有些意思。 谁娶了她,那就会有灭门之祸?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要报复谁,只管嫁给那人就是了? 呵呵,不对! 她不用嫁,你照样有灭门之祸! 苏无双正要出言反驳,突然听到身旁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 “詈言不见血,杀人何纷纷! 尔等真是颠倒黑白,恶意中伤!” 苏无双惊愕,望向发声之人,是文水将军林海月。 他怎么会在这里? 苏无双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得那林海月继续道: “昔日那李家公子,是因为出言不逊、恶语伤人,那苏姑娘才将他打伤。 至于那学院中的夫子,更是行为不端,欲行不轨之事,苏家姑娘为了维护自身,才将那老匹夫的手损毁。 凡此种种,皆是为了自保而已,而在你们口中,倒成了她嚣张跋扈、欺人太甚! 难不成,要将自保之人所有的爪牙折断,再任人欺凌,这才算是为人之道吗?!” 那肥头大耳的男子继续争辩道: “就算事出有因,那女子也不该出手伤人害人! 身为女子,就应该温柔贤淑,做贤母良妻! 可这个女子,不仅屡次不服管教,恶意伤人,更是心如蛇蝎! 她身为女子,还胆敢向夫家提和离! 她要和离,不仅是对丈夫的背叛,更使她的家族蒙羞! 她不仅害得夫家家破人亡,离京迁族,丈夫更是被无辜流放! 身为女子,犯下这样的罪行,简直是天理难容!” 林海月轻轻摇头,沉声道: “你若要说信国公府独女和离一事,那就要清楚叶家诬告岳父、叶某毒害家妻一事。 是那叶家宠妾灭妻在先,毒害妻子在后,又觊觎信国公府的家产,后来甚至不惜诬告岳父! 因为诬告朝廷忠臣,毒害妻子亲长,那姓叶的才被皇帝革职流放! 苏家姑娘和离,是为了保全自己,这是智!信国公府出手果断、行事干脆,这是明! 如此忠义明智之家,在你口中倒是乌糟不堪! 我倒要问问,您是哪家的大人,有如此好的家教,要在别人背后说长论短?!” “你……” 那肥头大耳的男子一时争论得起劲,倒忘了观察来人。 经过这林海月一提醒,那男子不由得望向林海月。 男子越望,这面前人倒是越像那新上任的京城兵马司统领。 那新上任的京城兵马司统领,好像就是那太子的舅舅! “啊呀呀!是林将军啊!是顾某有眼不识泰山!请您多多包涵!!” 那肥头大耳的男子立刻起身行礼请罪。 饭桌上的其他人见状,也赶忙起身,纷纷请罪。 苏无双看到饭庄上这些人,看到势力比自己大的人,一瞬间便变得胆小如豆的模样,心中觉得无趣。 她与一旁汗流如注的掌柜的嘱咐了两句,便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了刚刚的贵宾间。 刚刚桌子上的菜已经被撤走了,窗户敞开着,将外面的清风徐徐送进。 苏楚玉率先出声问道: “母亲……刚刚那个林将军说的,是真的吗?” 苏无双望向自家女儿,眉眼柔和地道: “那些事情,都过去了, 如今,最要紧的事,是你们姐姐妹妹还有阿九,能够好好的!” 苏楚玉望着母亲头上丝丝的白发,喉咙突然哽咽。 苏楚玉从小在信国公府待得多,更多时候,是外祖父和外祖母带着她,但是对于母亲,她也是敬爱非常。 毕竟母亲对自己全心全意的爱,她能感受得出来。 从信国公口中,还有二姐给自己的信中,她只知道父亲行为不端,所以母亲才执意要和离。 后面知道信国公成功地主持和离了之后,她就没有再多关注这事了。 却没想到,在这件事的背后,还有这么多恶毒伎俩,这么多阴私算计! 桩桩件件,都是她的母亲和信国公府帮她们挡下! “母亲……” 苏楚玉忍不住落了泪,拥进了母亲怀中。 第189章 飘荡的情意 阿九在一旁站着,眸子微微垂落,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无双也看到了这一幕,却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 女儿与她相处得多,她知道该怎么和女儿相处。 可是儿子,还是这么大的儿子,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才是恰当合宜。 苏楚玉似乎是想起身边还站着自家哥哥。 她突然起身,朝着自家哥哥肩膀上来了一拳。 “哥!你有啥说啥,阴着干嘛!” 阿九被推回了神,眼神望向了苏无双。 半晌,他对这苏无双行了一礼道: “夫人……您……辛苦了……” 苏楚玉目瞪口呆,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了自家哥哥。 这么不会说话,难不成她哥哥是原始人不成? 阿九似乎也感觉到了羞愧不安,他支支吾吾地出声道: “夫人,夫人,我……想出去走走。” 收到苏无双的首肯之后,阿九便飞快地逃走了。 苏楚玉目瞪口呆地指向门口,又望向苏无双。 苏无双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接着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她心里清楚,阿九虽然回到了信国公府,但他心中并不觉得自己是苏家人。 她看出了阿九心中的隔阂,所以并没有让信国公府人叫他的本名苏辰安,而是应他的要求叫他阿九。 或许他是认为,他来到这里本就是一个错误,最后他还是会回到军中,这才让大家叫他之前的名字。 其实信国公之前已经和他说过他的身世来历,但他似乎是不怎么相信。 她对他愈加关怀爱护,阿九就对她愈加恭敬克制,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和这个儿子相处了。 好在楚玉和这个哥哥相处得倒是融洽,阿九也十分关照这个妹妹。 想必真心是能换真心。 在门外的阿九暗暗垂下了头颅。 其实阿九并非不能感受到苏无双的真心关爱,更何况苏无双就是自己睡梦中频繁给予他力量的人。 他如今只感觉如在梦中一般幸福温馨。 可惜自己曾经遭遇的种种现实冰冷和疼痛在警告他,这是堕入幻境的梦魇。 他不敢沉迷。 他怕沉迷过后再次醒来之时,会接受不了真实的自己。 他曾在信国公和苏楚玉的口中见识过不同的苏无双。 他们口中的母亲,是那么的强大,又是那么的温柔。 而今天在外人口中见识到的苏无双,又是另一番样子。 今日,在别人口中,她狡猾、奸恶、无耻。 但是阿九清楚,这恰恰是因为她聪慧、果敢、坚韧。 从小在底层摸爬滚打长大的阿九清楚,若弱小之人想要守护住自己的东西,她必须露出所有的尖牙,必须亮出尖锐的利爪,弓起身子,炸开毛发,虚张声势,才能吓跑敌人。 若不然,便只能殊死搏斗。 为了自己和子女执意和离的母亲,在众人的指责和歧视中屹立不倒的母亲。 若自己真的是她的儿子,一直在她膝下长大,也定能被她呵护得很好…… “母亲……”阿九口中发出一声低喃。 “若要说,到你母亲面前说。”一阵低沉的男声响起。 阿九循声望去,是刚刚为母亲发声的那位林将军。 阿九望着林将军儒雅俊逸的脸庞,微行了一礼,没有说什么。 掌柜的轻轻敲了敲贵宾室的门,在门外和苏无双道: “夫人,那人要见您。” 门内的苏无双应了一声,不一会,苏楚玉走了出来。 苏楚玉看着门外的阿九和林将军,愣了愣,接着便撅起了嘴看向林海月。 “我可在门外听着呢!” 林海月看着虎视眈眈的苏楚玉轻笑,接着点点头,走进了贵宾室中。 苏无双察觉到林海月进门,笑着转过身行礼。 “今日多谢将军仗义直言了。”苏无双眉眼弯弯地看向林海月。 林海月被那肆意的笑晃了一瞬,接着便移开了眼。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我……听不得别人这么诋毁你……” 苏无双听了这话,眼眸晶亮地望向了林海月。 林海月却有些不敢看。 有一只蝴蝶从窗外飘然而入,在两人之间浮浮沉沉。 远处,传来悠长的丝竹之声,柔和婉转,余韵绵长。 苏无双突然轻轻地笑出了声。 “信国公府前几日失火,听说将军也来了现场了?” 林海月依言回忆起了那日大火。 他在着火的地点找了三圈又三圈,找得浑身黢黑,还是没找到苏无双。 最后才想起来开口问信国公府的人,这才知道苏无双早就到马车上去休息了。 他想去问问她是否还安好,但看着自己灰头土脸的模样,想想还是算了。 他继续在现场指挥救火直到火被扑灭,最后才被苏无锋拉去睡觉。 自己在现场救火这件事,大概是苏无锋告诉她的。 林海月开口回答道: “那日我的确是去了,我……” 林海月看着苏无双的眼睛,脑中回想起苏无锋曾经对他说的话,像是突然开窍了一般说道: “我主要是担心你……” 苏无双听着这话,微微垂下了眸子。 直到林海月刚刚的话出口,她终于算是清楚这位林将军这一次次的示好是为了什么了…… 沉默,一室的沉默,只有微风拂过两人的脸颊。 在真的确定了之后,她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目光望向了窗外阁楼闪着光的窗棂。 有可能吗?没有可能的…… “多谢……多谢将军牵挂,我并无大碍的……”几乎是在一瞬间,苏无双的神色变得冷漠,语气变得冷硬。 林海月正欲答话,却听到苏无双继续说道: “在将军陪太子殿下巡水之前,曾说过要拜访信国公府。 如今信国公府因故要重建,怕是不好接待将军,将军你看?” “无事的,我不拘这些礼节的,我……” “如此甚好,若将军近日没有时间,我会央求信国公上将军府门拜访答谢将军。 若是将军有空闲,可在三日之后到城郊秀林别苑拜访。府中众人会恭迎将军的到来。” 苏无双微微垂头行礼。 “如此,奴家该是告退了。” 苏无双说完,便自行离去了。 对于苏无双而言,情爱一事,就如同梦幻泡影,看着美轮美奂,但实则不过是自己编织出来欺骗自己的梦境。 如今的苏无双心间,还残存着美梦碎裂的残骸,如今的她,又怎么可能再去轻易触碰? 更不用说她还有几个孩子,大女儿更是已经嫁人,嫁的还是太子,林海月的侄子。 苏无双揉了揉太阳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若不是林海月说话太直白,她都要怀疑自己幻听了。 不过,苏无双微微垂眸,她倒是真的希望林将军,这个儿时儒雅温和的大哥哥能够好好的。 她轻轻摇了摇头,抚着剑兰的手上了马车。 林海月望着苏无双马车背影,很久,很久,才转过身,看着那只飘进窗的蝴蝶又飘出窗外。 直到飘到看不见的地方。 第190章 信国公府的谋算 苏楚玉一路上追问那个林将军和苏无双说了什么,苏无双只是弹了弹女儿的额顶,便不再搭理她了。 在外面骑着马的阿九,想着刚刚林将军对他说的那句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几人回到了秀林别苑。 一回到秀林别苑,便听到了震天的哭声。 到房内一看,竟然是四美在那里哭得震天响。 四美旁边围着一圈孩子,曼曼被二美牵在手中,嘴巴高高地撅起。 孩子们都在哄着四美,苏无锋在一旁,面色阴沉沉的。 原来,信国公寻思着到了秀林别苑,也把几个适龄孩子上学的事情也给安排上。 因为苏无双之前给甘露宫捐款,信国公又是一等国公爷,几个小孩在甘露宫上学是不成问题的。 可是这才上学第一天,四美就被学宫里的同学欺负了。 四美说是有人骂她爹爹是野种,她上去还击,结果被别人推搡摔到了地上。 苏无锋家里几个孩子看到家中小妹被欺负了,自然是忍不了,上去就去揍那推搡四美的人。 两边的人是打得两败俱伤。 四美看着哥哥姐姐身上被打的伤,更是一回到家就瘪着嘴哭个不停,哭得她爹苏无锋火气蹭蹭蹭地往上涌。 苏无锋将大壮拽到身前,沉声问道: “你问到没,是哪家人家?” 脸上被揍了一块青一块紫大壮大声地道: “我知道!是威武侯府家的那几个小子!他们堂兄堂弟,堂姐堂妹的,足足有十几个! 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就肆无忌惮地嘲笑欺辱我们,说……说我们是野种! 打架的时候,还……还差点打到了四美!四美才这么小!” 苏无双听到野种这个词,想起了今日她遇到了那群人。 她不由得出声道: “今日我也遇到了这嚼舌根的人,他们不仅说信国公府带来的孩子来路不明,还说信国公为人残暴无道,还说我……” 苏无双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苏无锋追问道: “还说你什么了?” 苏无双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苏无锋的拳头看着自家妹妹低垂的眼眸,拳头却是越攥越紧。 这时,旁边的刘管家也出声了,刘管家就是管理府中铺面生意的管家。 “说起来,近些日子铺面中闹事的人也多了,有好几家铺面,连店中的小二都被打伤了! 看那出手的狠辣程度,这怕是有人故意找事!” 苏无双听到这这里皱眉接话道: “说起来,威武侯府也是京中的老世家了,威武侯的父亲,本也是京中贵族。 威武侯世子召集人马和商户欺负打压信国公府门下的商户,倒是易如反掌。” 听到这里,苏无锋脸上的神情到变得平和了,他沉沉开口道: “这威武侯府大概是看着父亲从禁卫军统领的位子上退了下来, 我家又是女眷居多,人丁单薄,想着我们怕是无暇反击,这才敢肆无忌惮…… 老虎不发威,还真当我们是病猫了! 大壮!二美!阿九!楚玉!得让他们看看清楚,看看我们苏家到底有没有人!” 几个少男少女在苏无锋的鼓动下均是气势喷发。 “是!!” “让他们瞧瞧!打了小爷一拳,我可是要还十拳的!” “一而再再三地欺辱我们!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好过的!” “还有我!还有我!”小小的曼曼也牵着二黑举起了小手。 二黑在当初威武侯要吃绝户的时候,绳子都要挣断了,还是没有人想起它的存在。 今天,众人终于想起了二黑,曼曼开始将二黑带在了身边。 苏无锋看着四美一个半大女娃牵着另一个小女娃的手,小女娃牵着一条黑狗,他摸了摸鼻子道: “好!你们俩就做后勤工作!” 曼曼握紧了小拳头,不行!她可是主力军! 接着一群人便跟着苏无锋搞事情去了。 苏无双在原地思考着事情,这种利用舆论给信国公府抹黑的手法,她之前见识过。 这样熟悉的手法…… 是……那个人的招数。 叶文镜! 难不成那个恶鬼又回来了? 不对,信国公曾经和她说过,已经将流放路上的叶文镜处理掉了,如今又怎么可能再回来? 她摇了摇头,按下心中的疑惑。 她接着准备和大女儿写信,她想和大女儿说一说威武侯府近些日子的作为…… …… 半月之后,威武侯府。 最近,威武侯世子嘴上长了一圈的燎泡,任凭他凃了多少腥臭的药水也无济于事,该疼还是疼,该长还是长。 “狗东西!疼死老子了!” 小厮应声被踹倒在地,滚了两圈才停下来。 小厮正在给世子上药,结果一不小心碰到了世子嘴边上的破泡,世子痛极,腿一蹬,将那小厮踹得老远。 小厮看着疼得呼哧呼哧喘气的世子,揉着疼痛的肚子,敢怒而不敢言。 邹大夫人这时候进来了,她看着躺在榻上嘴像是被蜂子蛰过一般的儿子,心疼的不得了。 “儿啊……” 威武侯世子因为嘴上疼,心情也烦躁不由得痛骂出声。 “他奶奶的,这个该死的信国公府怎么还不来上门求饶!? 我看那劳什子天师也是个不中用的!出的都是什么娘们兮兮馊主意!” 邹大夫人摇摇头道: “这你就不懂了,攻人先攻心,这天师出的主意都是攻心之法! 先让大火烧了他们的府邸,让他们流离失所,诚惶诚恐,终日在被害的阴影下面活着! 接着再让人抹黑信国公府,让信国公府,以及那些个小贱人声誉受损! 你可不要小瞧这些个流言蜚语,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信国公家的人,在这些流言之下,指不定会作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 到时候,就更有理由指责信国公府众人丧伦败行、卑鄙无耻!” 邹大夫人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看着自己烂嘴的儿子心也不烦了。 “打蛇得打七寸! 在流言之后,再去摧毁信国公府下的家产,等他们没了经济支柱,自然得乖乖求饶!” 依我看呐,这信国公府,就快坚持不住了!马上就会拿银钱来消灾! 不过啊……” 邹大夫人突然眯起了眸子,变得有些咬牙切齿。 “不够!这还远远不够! 我要信国公府上下……为我夫君陪葬!” 第191章 家底没了! 威武侯世子听着他娘那些振奋人心的话,心情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就是,就是!一窝无耻之徒! 等到信国公的脑袋被我踩在脚下,我要让那一窝子男盗女娼的,变成真的男盗女娼! 不过……” 威武侯世子突然想起了什么,轻轻地咧开了嘴,可惜他一咧嘴就触动了满嘴的燎泡,又疼得他打起滚来。 好不容易终于平静了下来,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们府里也没几个人,处置起来真是没意思! 几个小崽子,都不够我玩一顿的!” 邹大夫人见儿子又透露出他的恶习,不由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威武侯世子无所谓地撇了撇嘴,反正等他袭爵成了威武侯,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谁也管不了他! 世子想到了袭爵,心中不由得升起疑惑,他对着邹大夫人问道: “奇怪啊,娘亲。 往日王侯去世之后,大概过半旬,朝廷的批准册封新侯的就能下来了。 如今半旬已过,这册封怎么还没有下来?” 邹大夫人听儿子问这话,也疑惑了起来。 按照常理来说,的确是半旬就该下来的。 如今的日子,按照常理来讲,应该是忙着册封的时候,怎么这次的审核和批准要如此之久? 邹大夫人看着儿子长满燎泡的嘴周,皱了皱眉头。 看把她儿子急的,长一嘴的泡,怕也是不好准备册封礼! 邹大夫人想了想道: “迟几日,也是有的,或许是什么事情耽搁了。 儿子,你要放宽心,先把你嘴上这泡给治好了再说!” 世子有些不耐烦,出声道: “娘去后宫,再去催催姐姐!” 邹大夫人摇摇头道: “你姐姐也不好过!” 但是她转念一想,或许也是该疏通疏通的时候了,于是便叫自己的贴身侍女去拿些银票,到钱庄上去兑些银子。 邹大夫人是想着兑些银子,等见到女儿的时候,再将银子带给她,让她好去打点一下宫中上下的关系。 邹大夫人把内库钥匙给了自己的贴身婢女,接着便在那喝茶。 不多时,却听到内库处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 “啊!!!” 邹大夫人手一抖,茶水差点都喂到了鼻子里。 她怒火中烧,气冲冲地来到内库,要质问自己的贴身婢女为何大喊大叫。 她来到内库,却看到自己的贴身婢女腿软地瘫倒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内库。 她刚想破口大骂,余光却看到了内库中的场景,她差点没晕过去。 那真是如同蝗虫过境,一片狼藉,寸草不生! 柜子箱子倒了一地,东西被翻得七零八落,盒子柜子被全部打开,就连那别人不知晓的暗室的门,都被人打开了! 内库的金银财宝全部被人卷走了! 邹大夫人颤颤巍巍的走向暗室,心里还残存着一分希望。 内库之中其实放的还是不算特别值钱的金银珠宝之类的物件,暗室之中才是威武侯府真正的家底,或许小偷并不认识暗室之中的东西,没有将它们偷走呢? 邹大夫人望暗室之中看了一眼,悬着的心彻底死了,暗室里哪里还有什么东西?连毛都不剩一根! 邹大夫人面带微笑地昏死了过去,任凭身旁的丫鬟怎么叫夫人,她也没有醒。 今天威武侯府可是炸了锅,一个接一个的主子过来看自家的内库,又一个接一个的昏死了过去。 府医来到内库诊治,都没地方下脚了。 全都躺满了昏死过去的威武侯府的主子。 邹二夫人看到被洗劫一空的内库,抽抽了两口气,在强大的意志力之下,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没有昏过去。 她平静了一下心绪,愤怒地喊出声。 “这些都是大嫂持家不当惹的祸!” 威武侯府平日里,都是邹大夫人当家,由邹大夫人掌管着家中的一应中馈支出。 邹二夫人平日里,没少受邹大夫人的挤兑和嘲讽。 偶尔,邹大夫人还给二房的人小鞋穿。 如今邹二夫人看到邹大夫人持家闯了这么大的祸端,可得好好嘲讽贬低一番! 在邹大夫人的房中,邹二夫人说了一通指桑骂槐的话,转头却发现邹大夫人还没醒。 她瘪着嘴翻了个大白眼。 邹二夫人看着邹大夫人身边哭哭啼啼的侍女,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开口向那名侍女问道: “大夫人名下有个名雁酒楼,听说生意很是红火,想必入账也是不少。 今日家中遭了大难,家族一时不好周转,你去将名雁酒楼最近的营收拿回家中来,也好解了府中窘迫啊!” 邹二夫人早就馋大房名下的这个酒楼的营收,趁此机会,还可以让大房好好地出出血! 那名侍女听了想想也是这个理,她起身应答,接着便准备出门去那名雁酒楼最近的营收。 邹二夫人还在做着吸大房血的美梦呢,接着便看到府中管事的,匆匆忙忙地前来。 管事的看到府中慌乱,还有床上躺着的大夫人,有些不解,他对着邹二夫人问道: “二夫人,大夫人怎么了?” 邹二夫人整了整头发,端坐了起来道: “大夫人身体不适,我暂理掌家之权。 说,出了什么事?” 管事的急忙道: “不好了,二夫人! 府中大夫人名下了名雁酒楼被官兵查封了!查封原因是偷税漏税!” 邹二夫人惊得睁大了眼睛! 大虞朝的确有不低的商税,一般是千钱课税三十,像名雁酒楼这样的大酒楼,营收很好,税收比例还要再高一些。 但是他们是什么家世啊,是威武侯府啊! 京中官员为了讨好王侯贵族,面对这有些大宗生意,都是少收或者是免收商税的! 这样,王侯贵族也能得到好处,官员也可以分一杯羹,这几乎算是贵族之间的通识了! 谁能想到,今日威武侯府名下的酒楼还会因为偷税漏税而被查封! 这京中的税官怕不是发疯了! 第192章 舅舅好懂我! “这是怎么一回事?”邹二夫人颓丧地坐回了椅子上。 \"不对……不对……” 邹二夫人望向管事的。 “威武侯府名下还有一个隆兴酒坊,生意也是红火,这几日差不多也是收账的时间,你赶紧去看看!\" 邹二夫人话音刚落,管事的面色就难看了起来,他支支吾吾地说道: “回……回禀二夫人,隆兴酒坊本是我们威武侯府的支柱生意,但是……但是前些阵子,京城中有人以离谱的高价招收酿酒师父,我们隆兴酒坊好几个技术精湛的老师傅就这样被人挖走了! 后来,京中异军突起一家清香麦酒,说是又清纯又甘甜,价格还比我们隆兴酒坊的低廉不少,我们隆兴酒坊的营业额自此下降了一大截!” 邹二夫人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难不成是有人特意与威武侯府作对?” 威武侯府的中馈银钱有近一半都从这独霸京城、远销周边的隆兴酒坊之中来。 有谁会这么傻,和威武侯府作对? 甚至不惜花大价钱,做麦酒出来,看起来就像是为了与威武侯府门下的隆兴酒坊作对? 威武侯府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 秀林别苑,苏无锋房间。 一个身形矫健、姿容艳丽的女子,正在给苏无锋贴着狗皮膏药。 春花将药纸掀开,啪的一声狠狠地拍到了苏无锋的腰上。 苏无锋哎哟一声趴到了床上。 春花叉腰开口道: “叫你不要勉强,不要勉强,少搬点东西,拿些银票珠宝就好了,你偏不听! 硬是要将什么珊瑚、花瓶、屏风都搬回来! 你看看!腰给闪了!” 苏无锋揉着腰,哼哧哼哧地喘着气,他狠狠地道: “媳妇你是不知道!威武侯府点火烧我们信国公府,烧了我们家不知多少家具奇珍! 既然能找着那啥,是!当然得薅得干干净净才行!” 苏无锋想起自己和孩子们,搬回的那一库房的东西,笑得白牙闪闪发光。 春花看到苏无锋这不知足的贼样,气得又想扇他。 春花就是苏无锋的妻子,那个据说是从山脚下抢回来的女子。 春花原名不叫春花,她原本是黑风山脚下一个富户的女儿,叫岳芷柔。 岳芷柔的继母勾结土匪,将岳芷柔绑到了山上。 那时候,苏无锋还是不是黑风山的首领,而是首领身边的一个军师。 苏无锋看着姑娘可怜,在一日晚就多送了些饭食。 结果在当晚,岳芷柔反倒挣脱了绳索,劫持了苏无锋。 岳芷柔劫持着苏无锋,和首领谈判,说若是带人抢了山脚下的岳家,她将做主将所有的财产都交给黑风寨。 经过她细讲,众人才知晓,原来这岳家老爷原本就是觊觎岳芷柔母亲的嫁妆,这才娶了岳芷柔的母亲。 后来,这岳家老爷策划杀死了岳芷柔的母亲,更是纵容继母暗害岳芷柔! 知道真相的岳芷柔愤恨不已,再回首却发现自己母亲的娘家已经被岳家害得家破人亡,而自己也被卖到了土匪窝之中。 她这才绝地反抗,希望黑风寨的首领帮她报仇雪恨。 刀被架在脖子上的苏无锋心有所感,在岳芷柔的挟持下帮助劝说了黑风寨的首领。 后来,黑风寨全体出动,血洗了岳家,岳芷柔后来也改名春花,留在了黑风寨。 恶人做恶事留恶名,这些春花浑不在乎,她只是想辜负她的人血债血偿。 春花跟着苏无锋回到苏家之后,发现苏家的遭遇与当初自己母亲的娘家几乎是同出一辙。 不过苏家是更早的醒悟了过来,干脆利落地做出了决断,早早阻止了厄运的发生。 春花佩服苏家,也喜爱苏家,她与苏家人相处得很好。 正在这时,曼曼手里包着什么东西朝这边跑了过来。 “舅娘!”曼曼甜甜的叫声融化了春花的心田。 春花开心地诶了一声,接着将曼曼抱起,“怎么啦!找舅娘什么事呀?” 曼曼笑着摊开手心,她手心上是一对翠色欲滴的玉石耳串。 她笑着道: “舅娘!舅舅偷偷藏起来,这个!” 春花拿过耳串,转头质问苏无锋。 “你藏这个做什么?” 苏无锋笑笑道: “攒了好久的钱买的,本来是想送你做礼物的……” 春花浅笑,眼神望向苏无锋,“还算你有点良心!” 春花又揉了揉苏无锋的腰,接着,几个孩子就围到了苏无锋的床前。 “舅舅!如今我们将威武侯府内库之中的金银都拿了出来,后面该怎么办?”苏楚玉活动着筋骨出声问道。 苏无锋道: “暂时还不急,等到他们乱了阵脚,再行下一步! 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洞悉他们的弱点!” 苏无锋一边说着,眼神一边偷偷瞟向了曼曼。 曼曼看舅舅的眼神瞟了过来,开心地露出六颗小牙。 原来,在前不久的一个夜晚,苏无锋要出门去威武侯府暗害威武侯世子时,耳边却听到了一道童声。 【可恶的威武侯府,把我的家都给烧秃了,烧没了好多银子!可惜啊可惜!我知道他们家内库还有钥匙的位置,要是能将他们家的钱拿来填补我们家的窟窿就好了!】 苏无锋认出了这是小外甥女的声音,扭头看向榻上撅着嘴的曼曼。 苏无锋严肃地将曼曼抱了起来,装模作样地走到书房,装模作样地开口道: “哎呀,我想去探探威武侯府的底,可惜呀,我不知道他们府中的地形是啥样的……” 苏无锋一边说着,一边将曼曼抱到了一张白纸之上,旁边放上了一只沾了墨水的毛笔。 曼曼都忍不住翻白眼了,这演技也太差了! 当初她外祖父信国公套她的心里话,还知道顺着当时的情景说呢,到她舅舅这里,就差直接问了! 曼曼从二姐处知道至亲之人可以听到她的心声,想着舅舅应该也不例外,今日就说心声出来帮助舅舅了。 没想到舅舅听到她的心声也是装傻充愣,装得还没她娘像! 唉,没办法,谁叫这是自家舅舅呢? 宠着! 曼曼也装模作样起来。 【哎呀!舅舅好懂我的心思哦!我正愁不知道怎么告诉舅舅嘞!我知道他家的内库怎么走!就是这样……这样……】 曼曼一边说着心声,一边拿起笔在纸上画了起来。 第193章 威武侯府秘闻 感觉自己是天选之舅的苏无锋差点笑裂了嘴,他看着纸上稚嫩但是详尽的威武侯府楼宇图,抱着曼曼亲了好几口。 接着,曼曼还用心声透露了内库之中暗室怎么开启,苏无锋又抱着曼曼蹭了蹭。 接着,他便招呼几个年长的孩子跟着他去搬东西了。 如今,搬空威武侯府家底的苏无锋闪腰归来,准备进行下一步计划,他眨巴着眼睛看着曼曼,希望曼曼再给多给些线索提示。 曼曼嘟起小嘴,手指戳着小脸,发出清脆的心声。 【哎呀,我的确是知道一些威武侯府的秘闻,可是舅舅不知道呀!怎么办呢?】 苏无锋将曼曼抱到了腿上,绞尽脑汁地想托词。 “嗯,就是,我其实也知道一些威武侯府的秘闻! 听说啊,那威武侯府世子,好男色!” 曼曼看她舅为了套她话装模作样实在费劲,索性就直接说了。 【其实威武侯世子不算是好男色,而是好亵玩男童!】 苏无锋乍听这话入耳,眉头立马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天!要让他天真可爱的外甥女说这种话,他宁愿不听! 曼曼自然不知道她舅心里是怎么想的,继续吐露心声。 【威武侯世子喜欢亵玩男童,从他开了情窍开始,身边的男童就没有断过! 那些男孩被威武侯世子欺辱过后,往往不是重伤死去就是精神失常疯了!】 【最惨的男孩还属威武侯世子的第一个书童冬令,冬令因为长得娇柔貌美,深得威武侯世子的喜爱。 从小到大,冬令被威武侯世子欺负得,有好几次都差点死去,但是,因为威武侯世子留恋冬令,最终又将他救了回来!】 【最后,冬令不堪折辱,在又一次被威武侯世子欺辱过后,他上吊自杀了,他自杀的时候,才十二岁!】 但其实有些话曼曼还不敢说,曼曼不敢说威武侯世子其实也看上了阿九哥和三壮哥,还想着等信国公府垮了之后,还将阿九哥和三壮哥纳入房中…… 她怕她说了,她舅舅现在立刻就要挥刀去砍那世子了。 嗯,虽说砍了那世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但她就是怕她舅控制不住自己! 苏无锋听完曼曼的心声,已然握紧了拳头。 看来他给威武侯世子那点教训还是不够,这种人渣,该死! 【还有之前打大壮哥的威武侯府三公子,身上也是背着血债累累!】 苏无锋听到这里又竖起了耳朵。 之前威武侯府的小子口无遮拦,辱骂信国公府,推搡家中小女儿四美。 大壮上去理论拉扯,就是被这个三公子带人打得鼻青脸肿。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几个孩子的伤势都不深,痊愈得也极快,但是苏无锋忘不了他的孩子回家时,那触目惊心的一幕。 这个仇,他一定要报! 【威武侯府三公子自小欺男霸女,蛮横无比,欺凌良家女子无数!最惨的,还属秦府的一个小娘子秦霜! 秦霜本出自名门世家,家教良好,礼仪周全。可不知怎的,却被三公子看中了眼。 三公子求爱不得,竟然将秦姑娘奸杀在绿阳湖畔!】 【等秦家人找到了秦姑娘的尸首,却发现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对自家女儿的辱骂和诋毁! 那些人看到秦霜裸露身体,死得凄惨,便说她淫荡不堪、丧伦败行! 后来,秦霜的妹妹不堪流言辱骂讥讽,最后投湖自杀,秦霜的母亲因为连失两女,心中崩溃,最终也撒手人寰。 秦霜的父亲心中不甘,不停地为女寻求公道,他辞去官职,奔波查找,却在找到真相的前夜,被威武侯的人截杀在了大理寺外!】 苏无锋听完,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他心中震撼,双手微微发抖。 他也有两个女儿,他不知道,如果他的两个女儿被这样的人渣陷害玷污,被千夫所指,他会做到什么地步…… 苏无锋闭上了眼睛,平了平心绪。 但他现在的确可以为这位秦姑娘,以及秦姑娘的家人做一些事…… 【还有邹大夫人……】 曼曼刚刚发出心声,苏无锋便开口说话了。 “我还知道些邹大夫人的秘闻,听说邹大夫人早些年嫁入威武侯府时,发现丈夫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小小的庶女。 邹大夫人面上和蔼可亲,背地里却是死命的磋磨这个孩子。 听说那孩子才两岁,就早起在冰天雪地的天气中打水做饭,就为了给邹大夫人熬一碗早粥。 后来那孩子果然没能熬过那个冬天,据说到后来,那个孩子冻得像个刚生下来的婴儿一般大小……” 几个大点的孩子面面相觑,他们听到了苏无锋说的话,也听到了曼曼说的心声。 每个人心中都受到了或大或小的震撼。 怎么能有人能够这么残忍,怎么能有人这样无情? 苏无锋缓缓抬起了头,对着孩子们道: “这世上的恶人并不是总是能够被绳之以法,我不懂天道,怕也不好说替天行道。 但我知道四个字,咎由自取!” 苏无锋目光沉沉,身上气势冷凝如霜。 苏无锋手一招,几个孩子便凑到了一起。 …… 威武侯府三公子从外面回家,感到家中一片忙乱,不由得心中生疑。 进了府门,有自己院里的小厮来报。 这时,他才知道府中发生了什么。 府中内库大批财物被盗,府外威武侯府的产业,被查封的被查封,被挤兑的被挤兑。 现在,威武侯府上下,连一千两现银怕是也凑不出来! 三公子扇子一收,表情严肃,他匆匆地奔向威武侯世子处。 三公子看着自己的堂兄,躺在床上,一嘴的燎泡,生无可恋的样子,嫌弃地用扇子遮了遮鼻子。 待他熟悉了房中的气味,仍是开口道: “兄长!你知道这背后是谁搞的鬼吗?” 威武侯世子声音低沉恶毒。 “我怎么不知道?定是那信国公府搞的鬼! 快去把那劳什子天师抓来!问问他下一步该怎么办!” “诶~” 三公子拿扇子压住了世子胡乱挥舞的手,出声道: “那人已经是不顶用了,舍弟有更好的法子!” 第194章 孩子被拐走! “哦?什么法子?快说来听听!” 威武侯世子一把夺过过三公子手中的扇子,用力扇了几下,想要借此驱散嘴边因着急上火而起的水疱。 三公子满脸都是烦闷和厌恶,他暗暗地瞪了世子一眼,还是开了口:“信国公府的人现在虽然叫得欢,但他们却不知道自己家的命门正暴露在外呢!” 世子闻言,立刻转头看向三公子。“你说的是……” 三公子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他们信国公府不是把那几个从外头捡回来的杂种当个宝一样供着嘛!可那些个孩子既没见过世面又没脑子,肯定特别好骗! 只要咱们略施小计就能把那几个小傻瓜给弄过来,然后再用他们去要挟信国公府,到时候咱们想让信国公府干什么,他们就得干什么!” 威武侯世子听了这话,缓缓合上扇子,开始一下接一下地拍打起手掌来,同时目光也落在了三公子身上。 “对于这件事,你到底有几成把握?” 三公子仔细回忆了一番大壮那副傻乎乎的样子,脸上露出了自信满满的笑容。 “嘿嘿,我至少有十成把握!” …… 朝露宫学堂外,放课的学子络绎不绝。 大壮带着二美、三壮、四美,四人将小曼曼护在中间,五人正在逛朝露学宫外的商业街。 这条商业街上,大多是一些书店、笔墨文具店、但也有不少客栈、餐馆,更有许多小摊小贩,卖着各种各样的吃食和小玩意。 在哥哥姐姐好几天从外面带回小玩意之后,曼曼终于是忍不了了,她要和哥哥姐姐一起去上学。 上学是上不了的,曼曼还太小了,但是哥哥姐姐们可以带她来逛这边的商业街,若有什么喜欢的玩意,直接就买下来。 大壮几人之前听了苏无锋的计谋,觉得甚是可行,这几日就准备着实施了。 大壮一边想着计谋中的小细节,一边将弟弟妹妹们带入了常去的一家点心铺子。 这家点心铺子零食样式很多,除了甜口零食,还有酸口、咸口的零食,苏家几个孩子都很喜欢吃。 大壮几人刚进门,一个女子便迎了上来。 “几位想吃点什么点心?” 大壮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有些疑惑,以前好像不是这人招待的啊? 他带着疑虑,看了看身后跟着的四名苏家家丁,又看了看远处的苏家马车,抬眼对眼前人说道: “我们自己选选看。” 面前的女人看着几个孩子,突然间笑眯了眼,她将手中的饴糖举起,放到了几个孩子面前。 “孩子们,想吃饴糖不?” 女人中的饴糖闪着金黄的光泽,四美和三壮吞了吞唾沫,大壮却看向了曼曼。 曼曼看了看大表哥严肃的神情,又看了一眼慈祥笑着的女人,以及女人手中的饴糖,接着甜甜一笑,露出六颗小牙。 大壮看到曼曼甜甜的微笑,摸了摸鼻子,接着粗声粗气地道: “不好意思,我们不吃。” 大壮说完,与二美对视了一眼,二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接着,大壮脚步轻挪,在女人愣神的功夫,他一手提起三壮,一手提起四美,二美则抱起曼曼,两人脚步飞快,往门口冲去! 女人看到这两人动作迅速,顿时就变了脸色! “快!拦住他们!”女人低吼出声,阴影处的人应声出动,准备拦截出门的两人。 苏家的家丁在此刻也反应了过来,急忙上前护住主子们撤离。 正在这时,咻咻咻几下破风声起,点心铺子中的阴影处射出了几枚金针! 金针射出,四名苏家家丁应声倒地,大壮、二美以及曼曼等人也被阴影处出来的黑衣人用方巾捂住了口鼻,缓缓昏倒在地。 点心铺子的门,也在路人不注意的时候悄然关上了。 女人指示下人将苏家家丁拖到一边绑起来,待会再处置。 正在这时,点心铺子中又走出一人,躬身对女人说道: “两名暗卫已经拿下。” 听到这里,女人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她走到大壮面前,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脸。 “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机灵,差点让他跑了出去!” 接着,她又看向被绑起来的苏家家丁,和押过来的两名暗卫。 “没想到苏家人还真的是挺重视这几个野种的!居然派这么多人来护着! 要不是我今日准备了吹针手,还集结了府中精锐中的精锐,怕还捉不住这些小子!” 女人重重地哼气,手一挥,将一行人绑到了马车之上,准备送往威武侯府。 商业街旁的苏家马车,车旁的侍女和小厮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在往日,小主子们往往是逛了一会就满载而归,接着就是回秀林别苑吃吃喝喝了,今日逛的时间怎么这么久? 侍女和小厮们耐心地在马车旁边等着,等到日薄西山,大一点的学子也放课了,他们才觉出不对劲来。 小主子们,怎么还没有回来? 正巧苏楚玉和阿九此时也放课了,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苏家马车,接着便上前询问他们为何停留。 两人一问不要紧,问完才知道,大壮四人,以及他们的小妹曼曼,到现在还没有回家! 苏楚玉和阿九两人赶紧派人通知秀林别苑,并且在商业街搜寻起来。 秀林别苑的苏家人得知孩子失踪,皆是又惊又骇,春花和苏无双更是差点晕厥。 苏家人立刻派人禀报了大理寺,接着便全家出动,前往商业街搜寻孩子。 全家出动,加上大理寺的官兵,全力搜寻,却仍是没能找到大壮以及曼曼等人的蛛丝马迹。 但是询问行人,倒是询问出了一些线索。 有人说,曾经看过一群孩子进入一个点心店,然后就再没看到出来。 苏家人立刻查到了点心铺子,却发现铺子中是空无一人。 而点心铺子的老板竟然在昨日就已暴毙! 线索中断,正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 苏无锋的脑海之中却突然响起了小外甥女曼曼清脆的童声! 第195章 复仇 【我没事的哦,大家都没事的哦!不要担心啦!】 苏无锋又惊又喜,这是曼曼的心声! 只听着曼曼发出心声道: 【我们好像是被捉到了威武侯府,被关到了地牢之中!不过不用担心哦!没有人受伤!】 信国公听到这里,火气立刻上涌到头顶,他双眼血红,双臂青筋暴起。 “这该死的威武侯府!我要杀了他全家!” 信国公说完,便要带人上门冲杀,这时,苏无锋却伸出了手臂,将他父亲拦了下来。 “父亲,不可!若此刻正面冲进去,杀到最后,恐怕威武侯府会狗急跳墙,拿孩子们做人质!” 信国公听到这里,略微冷静了一瞬,开口道: “那你说怎么办?!” 苏无锋沉吟了片刻,开口道: “今日,那威武侯府主谋的几人,定是要死的。 但是这死,却不能牵扯到我们信国公府身上。 毕竟皇帝的忍让也只有一回,若信国公府再犯下人命官司,怕是不好再收场。” 信国公重重喘气,道: “那你说怎么办!” 苏无锋道: “我有一个法子,能让威武侯府主谋的那几人暴毙,还不能联系到我们信国公府……” 苏无锋看向众人。 “我需要大家的协助!” …… 威武侯府。 邹大夫人在查看了苏家几个晕着的孩子之后,回到了房中。 房中坐着三公子与世子。 邹大夫人将信将疑地开口。 “我们就用这几个小兔崽子要挟信国公府,能成吗?” 邹三公子点了点桌子道: “大夫人尽可安心,我们这次可是动用了府外的高手,才将信国公府这几个孩子劫到手! 从信国公府对这几个孩子的重视程度来看,若我们和信国公府说孩子在我们手中,信国公府定是不敢乱来!” 邹大夫人听邹三公子说完,眼眸阴沉了下来。 “既然孩子在我们手中,他们找不到孩子,倒不如杀几个孩子泄愤!以慰藉威武侯的在天之灵!” 世子和邹三公子闻言都看向了邹大夫人,她继续阴狠地道: “最近正临近威武侯的‘四七’日,中元节也即将到来,正好趁这个时候,杀几个信国公府的小崽子,也好平了夫君的不甘和不忿!” 世子闻言却皱了皱眉头,他想起了地牢中还有个可爱的男童,世子出声道: “杀……我倒是觉得可惜,但是……总得把男孩留下,杀了男孩,怕到时候信国公府中人发狂。” 邹三公子闻言厌恶地撇了撇嘴,接着道: “这些孩子幼弱蠢笨,杀了也就杀了。 怕是不管我们杀不杀男孩,信国公府如今都不会放过我们。 但是,大夫人,世子爷,你们忘了我们府中现在没有多余的银钱了吗? 这些孩子就是我们手中的筹码,我们要一点一点的,将信国公府的血肉榨干净,才能将那些孩子杀掉! 在此之前,每杀一个孩子,都是损失一笔财产呐!” 邹大夫人回想起了府中空空如也的内库和暗室,她咬了咬牙道: “的确是如此!得等到信国公府肚子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吐干净,才能杀这些孩子!” 几人商量定了主意,世子和邹三公子便走了。 只留邹大夫人一人在房中安歇。 邹大夫人见两人离开,便准备唤侍女进来服侍更衣歇息。 “青瑶,青瑶?” 邹大夫人唤了两声,又等了一会儿,却迟迟不见侍女进来。 “几个懒鬼!又跑到哪里去躲懒了,小心挨板子!” 邹大夫人骂骂咧咧地开门出来寻人,却发现门外空无一人,只有清冷的月光和略显萧索的夜风徐徐吹过。 她打了个寒颤,莫名觉得今夜的月光有些渗人。 “几个死丫头,等你们回来,我一定要狠狠地教训一顿!” 邹大夫人嘴上放着狠话,手里却是将门关了起来。 邹大夫人走回房中,在床上坐下,口中骂骂咧咧,脑中却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了自己死相惨烈的夫君。 邹大夫人痛恨信国公府,也不光是因为她觉得信国公府害死了自己的夫君。 更是因为威武侯惨烈的死状深深刺痛了邹大夫人,导致邹大夫人夜不能寐,所以她才如此急切地想要杀死信国公府的孩子来慰藉威武侯。 “死鬼……死鬼!你来找我干什么?你去找杀死你的人!去找信国公府的人!” 邹大夫人恨恨地敲着脑袋低吼道。 “大夫人……”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低低的女声。 “青瑶!你个死人,你跑到哪里去了?!” 邹大夫人听到女声,还以为是侍女青瑶回来了,她打开门朝门外就吼。 她朝门外吼完,却发现门外仍是空无一人,只有转角略过一片白色衣角。 邹大夫人记得青瑶今日穿的正是白色的外裳,她撸起袖子追了上去。 “死丫头,等我找到你,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邹大夫人追了两个转角,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她怎么越走越偏了? 邹大夫人感受着阴风阵阵,月光惨白,远处似乎还有隐隐的哭声传来,心里越来越瘆得慌,她开始向来时的路走去。 她一边暗骂自己鲁莽冲动,出来也不带个灯,一边借着浅淡的月光追寻来时的路。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哭声越来越近了。 “是……是……什么鬼东西?” 邹大夫人咽了一口唾沫,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 哗啦!邹大夫人突然迎头撞上什么东西,她吓得吱哇乱叫起来。 “啊啊啊啊——” 待邹大夫人稍稍平静,才发现她撞上的只是一块白布。 “是……是……哪个天杀的将白布挂在树上?!” 邹大夫人咬牙切齿,伸手将白布大力掀开,却发现眼前有一个浑身惨白、皮肤发皱、七窍流血的婴孩正在她的面前!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暂停,邹大夫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扎着小啾的鬼气森森的婴孩,张开血红的小嘴,露出细细密密的尖牙。 那个婴孩开口,喊了一声,“娘~” “啊啊啊啊——” 邹大夫人发出凄厉的惨叫! 第196章 因果 与此同时,在威武侯府的另一处,邹三公子带着小厮正走在回房间的路上。 突然之间,飘飘忽忽的,邹三公子听到了女子的歌声。 “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 回眸入抱总合情……” 这女子的歌声带着些温婉缠绵的江南情调,拨得邹三公子的心有些痒痒的。 经常流言烟花之地的邹三公子知道,这曲醉春风是首着名的风月曲。 怡红院中的姑娘经常会唱这首曲子,逗恩客开心。 只不过,今日自家这府中,怎么也有女子唱这首艳曲呢? 难不成,是家中有丫鬟情难自禁,不好纾解,这才在这里唱这种艳曲来勾引男人? 邹三公子想到这里,心情不由得都振奋了起来。 他以要再闲逛会院子为由,将两名小厮打发走了。 这种好事,自然是不能被外人打搅,不然就会失了兴味! 邹三公子将小厮打发完,接着就兴致冲冲地就往女子唱歌的地方寻去了。 “痛痛痛,轻把郎推……” 邹三公子听着后面的唱词,血液都奔涌了起来。 也不知为何,今日他听着这曲,就是比以往听这曲要迷醉激动些,或许这就是野合之妙? 邹三公子听着声音寻着人,不多时,便走到了清荷池。 清荷池这处有水有假山还有小亭,景色也是甚妙。 在此处野合,想必别有一番风味…… “渐闻声颤,微惊红涌……” 令邹三公子奇怪的是,他听着声音寻人,这声音却总是忽远忽近,令人捉摸不清。 院中夜风微凉,吹得他有些冷。 歌声捉不住,也令他有些心慌。 但是那惹火的歌词,又让邹三公子燃起燥热。 “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 终于,在邹三公子按捺不住时,他一晃眼,在假山旁,看到了一抹红。 邹三公子凑近一看,竟是一只红色的绣花鞋,鞋面上花纹精致,血色莲花栩栩如生。 这鞋……却不像是丫鬟能穿得起的…… 正当邹三公子心生疑窦之时,假山上面的小亭子里传来了一声娇媚轻柔的女声。 “公子……” 邹三公子抬眼看去,亭中坐着一名身段婀娜的红衣女子,正背对着他,头上的云顶髻如流水一般顺滑,想必这人就是出声之人了。 邹三公子想起这人歌声引诱,又放下绣鞋勾引,如今却又背对着他,他逐渐觉得有些蹊跷。 他刚刚进这清荷池这块就看到这亭子了,他怎么当时没看到这姑娘呢? 不知怎的,邹三公子心中有些忐忑,但他看着这姑娘婀娜的身段,还是出口问道: “姑娘……有什么事情吗?” “奴家却有一事相求…… 奴家不小心将鞋,掉到了假山下面…… 求公子……帮帮我……” 邹三公子听着这姑娘的娇声软语,鬼使神差的,他拣起了那绣花鞋,走上了那假山。 “公子留步……将鞋放在那里便好……” 不知道是因为心急还是心慌,邹三公子在假山中走得很快,不一会便到了亭子口,可惜,他抬眼去看,红衣女子仍是背对着他,鬓发如云。 “放在……这?” 邹三公子拿着绣鞋,试探着点了点亭子边的靠椅,眼睛却望向红衣女子。 他想看这红衣女子是何许人也,什么样貌,竟然敢在他面前装神弄鬼。 那女子没回头,仍是背对着他。 但是,那柔和妩媚的女声却从邹三公子耳畔传来…… “对……就是这……” 邹三公子惊得身上起了一身的冷汗!他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女子说话时身上的冷香! 邹三公子匆忙转头张望,背后却是空无一人,他的心重重地漏跳了两拍。 突的,邹三公子的心中冒出一股子戾气,他变得出奇的愤怒! 什么贱婊子?也敢在他面前装神弄鬼?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他要让她再死十遍! 邹三公子快步走入亭中,来到那女子的近前,他双手狠狠地扣住了女子的双肩,奋力一掰。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婊…… 邹三公子愣住了,他眼前的是一头黑发如云,云顶髻盘得溜光水滑。 黑发的背后仍是黑发! “你…你…你到底是谁?!!!” 纵使邹三公子的心理再强大,面对这种境况也忍不住跌坐在地,尿湿了裤子。 红衣黑发的女子见邹三公子跌坐在地,忍不住倾身上前。 “邹三公子……你不记得了吗…… 奴家是霜儿啊…… 你不是说奴家思慕你许久,已经私定终身了吗? 如今奴家来找你,你怎么不认识奴家呢?” 邹三公子终于记起来了,霜儿,那个秦霜…… 他之所以中意她,不就是因为她三番四次拒绝自己,总是留给他那个束着云顶髻的背影吗? “你…你……你是恶鬼啊啊啊啊……” 身体快过了大脑,邹三公子想到是恶鬼寻仇,他飞快地爬了起来,冲出了亭子。 邹三公子跑过假山时,险些跌倒,他踉跄了一瞬,接着手脚并用地爬起来。 假山尖锐的山石硌得他手心剧痛,他不由自主地往后张望了一眼。 只这一眼,邹三公子目眦欲裂! 只见秦霜仍是背对着他,头微微歪着,似乎像是在看着他,双手甚至还收在前面,这女鬼在倒退着飞快逼近他! “啊啊啊啊啊……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邹三公子手脚并用,慌不择路,脸上、腿上、胳膊上、都被擦掉了大块大块的皮肉,两只鞋都跑丢了。 他回头张望,那倒退着的女鬼却仍是步步紧逼! “三郎……我寻你寻得好苦啊……” 冰冷刺骨的女声再次从邹三公子的耳畔响起。 “啊啊啊啊啊……” 哐当一声,慌不择路的邹三公子撞到了清荷池的栏杆,头朝下栽了进去。 邹三公子双眼血红,水中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水泡。 觉察到邹三公子落入水中,“女鬼秦霜”转身,将头套从头上摘了下来,露出阿九俊朗的脸庞。 他望向水中的邹三公子。 看着水中的泡泡,阿九突然发现,这清荷池的水其实并不深。 但是这邹三公子,竟是怎么站,都站不起来…… 第197章 咋整的? 第二日,威武侯府的众人具都炸开了锅。 原来,众人都在晚上听到了主人家的鬼哭狼嚎。 一位邹大夫人房里的婆子说,她听到半夜里,邹大夫人还去寻人。 寻的是什么人她不清楚,不过在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后,便只听见邹大夫人喊着“怜儿,怜儿,不是我害的你,你去找别人”这样的话,再后面,就没了声息。 有年老的婆子听了这话不由得微讶,她们在心底嘀咕猜想,这怜儿,不就是十多年前那个早逝的庶女? 年老的婆子想清楚之后,心里又是一阵暗怕,赶紧招呼众人不要瞎胡说。 邹三公子的小厮昨夜也是惊恐非常。 在邹三公子遣走他们后不多时,他们便听见邹三公子大喊鬼啊啊啊啊的声音。 他们想折回去寻邹三公子,却是怎么也找不准方向。 就像……就像是遇见了鬼打墙! 现在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两人还有些后怕! 威武侯世子的看门小厮更是吓得发起了高烧。 据世子看门小厮所说,世子昨日因为劳累就早些上床睡觉了。 世子不喜欢房中有下人看着,所以世子的房中其实只有他一人。 但是到了半夜,他居然听到了世子与另一人的对话声! 听那对话的内容,对方似乎是从地上来找世子的鬼魂! 紧接着,后面就是世子狂喊有鬼,还有疯狂拍打门扉的声音! 小厮战战兢兢地想去开门,却发现那门他也死活打不开! 再接着,他就晕了过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到了第二天,小厮想进门查看情况,却发现世子已经暴毙于房中! 而府中另外遇鬼的两人,邹三公子、邹大夫人也是一死一疯。 死的人是邹三公子。 邹三公子是下人们在清荷池中碰见的。 据威武侯府的下人回忆,邹三公子当时是面朝下浮在水面上的,看那姿势,显然是死去多时。 但等众人将邹三公子捞上岸,邹三公子却突然跳了起来。 他闭着眼睛,姿势怪异地跑出了威武侯府,在行人面前声音尖细刺耳地大叫。 他喊的是“秦霜是我杀的!秦霜是我杀的!秦霜是我杀的!” 喊完这三声之后,邹三公子接着就怪异地倒地死去了。 行人有看到这一幕或者听到这声音的,无不汗毛竖起、毛骨悚然! 邹大夫人据说是疯了,第二天下人们见到她时,她就是满身狼狈,嘟囔着“怜儿来找我了……怜儿来接下地狱了”之类的话。 这时,人们才彻底清楚,威武侯府这是撞了鬼了! 这一桩桩骇人听闻的事件,将威武侯府中多年不问世事的老太夫人都惊动了。 老太夫人知晓了府中近期发生的桩桩件件,只道: “惹到高人了!” 接着,老太夫人也不管京中再有什么恩怨纠葛,她开始组织威武侯府全家迁回老宅。 在威武侯府居家准备迁回老宅这段时间,京城对威武侯府闹鬼一事是众说纷纭,什么寻仇说、恶鬼说、因果报复说都出来了。 但实际上,最清楚威武侯闹鬼一事的,正是在闹鬼事件中连头都没有露过的信国公府。 那晚,信国公府人与大壮以及曼曼等人会面之后,便兵分三路,逐个击破去了。 曼曼、苏无双以及信国公等人在邹大夫人处,曼曼扮演被邹大夫人害死的小女孩怜儿。 阿九、二美以及苏茹玉带着人手在清荷池吓邹三公子,阿九扮演被邹三公子杀死的秦霜姑娘。 大壮、苏无锋以及苏楚玉在世子房中装神弄鬼恐吓他。 当然,在这过程中,肯定有一些目前的技术难以实现的地方,曼曼的灵力也帮了一点忙。 就比如在邹大夫人面前,曼曼露出的满口尖牙,就是曼曼用灵力幻化出来的。 而其他吓人的地方,比如什么声音到处飘啦,女鬼倒退着走路啦,都是苏家人特意营造出来的。 那日闹鬼事件,苏家人除了几个特别小的孩子,几乎是全家出动。 而三壮和四美在大壮哥回来之后,便不停追问他扮鬼的细节。 大壮看弟弟妹妹实在好奇,便开始讲起他是怎么装作冬令,吓威武侯世子的了。 原来,在威武侯世子入房之前,大壮以及苏楚玉等人就进入了世子的房间,藏在了阴暗处。 而世子上床之后不多时,身体便变得燥热了起来。 只因为世子在平常时,总是要和自己的男宠玩一会再上床睡觉的。 今日没有和男宠一起玩就上床睡了,倒让世子觉得有些许空虚。 后来,世子便开始叫起自己的男宠来。 世子叫了两声“银鱼”,那名叫银鱼的男宠却没有进门。 这里,其实是曼曼用灵力隔绝了世子的房间,这才让世子的声音无法传递到外界。 后来,世子等得烦了,自己就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可在世子睡得人事不知时,他竟感觉到了一双手在身上爬! 刚开始,世子还以为是银鱼进来了,来挑逗他呢。 等世子兴味起来了,睁开眼,才发现房间空无一人! 世子那时有些心虚,毕竟上一瞬还有一双手在身上游走,下一瞬就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但是世子心虚也不过一时,因为这毕竟还是自己从小住到大的房间。 正巧在这时,他看到屏风后面有什么在晃动,他于是走上前去。 直到这时,世子还是以为是银鱼进门在和他开玩笑。 他只是想,待会捉到了银鱼要好好地鞭打一顿。 他慢慢地走到屏风前,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以为是银鱼,于是伸手便是一抱! 却没想到!他扑了个空! 他伸手抱过来的,是一件空衣服! 世子盯着那件衣服好奇,看着看着,他突然发现,殷红的血迹竟然缓缓地从衣服的中心散开,直至布满整件衣服! 世子惊恐地将手中的血衣丢弃在地! 大壮看着弟弟妹妹惊慌的眼神,笑着解释道: “实际上,那摸世子的人,是我。 我躲在了床底,等那人一睁开眼,我就缩到了床底下! 还有那件血衣,实际上,那件衣服前面是白色的,没有染色,后面的布料却是沾满了红色染料。 那世子将那件衣服平着拿在手中,红色的颜料自然是渐渐地洇到了正面!” 第198章 天道有错 三壮爱找茬,问道: “那那个坏人找不到人,不知道往床底看一下吗?” 大壮笑得合不拢嘴,道: “二黑在我面前挡着呢!” 本想做主力军,最后却变成了块黑布的二黑在墙角下哼了一声。 “后来呢?后来呢?”四美又菜又爱听,追着哥哥问后续。 “后来……”大壮摸着下巴,“后来就是世子无意的一抬眼,发现楚玉姐戴着个吊死鬼面具,像个壁虎一样爬在了房梁上。 然后他就开始大叫什么‘不是我害死的你,是你自己要自杀的啊啊啊’什么的,接着就晕死过去了。” 大壮点点头,结束了这次鬼故事时间,他没有继续说,后面他们对世子还进行了其他摧残,他怕弟弟妹妹们听了害怕。 其实阿九和曼曼扮鬼的时候,也出现了不少意外。 就比如阿九扮鬼时,他戴的假发套遮住了脸,看不见路,还差点摔了一跤。 还比如曼曼扮的怜儿,其实刚开始的设想的是,曼曼包在白色的布之中,慢慢转过头来看向邹大娘子。 但几人手忙脚乱之下,居然将布展到了树上,这才被邹大夫人撞了个正着。 幸运的是,尽管苏家人扮鬼扮得漏洞百出,逍遥法外的恶人仍是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就好似冥冥之中另有一股力量相助一般。 信国公府的大仇得报,始作俑者苏无锋却开心不起来。 除了苏无锋意识到,小外甥女的心声不止他一个人能听得见以外,还有一件事令苏无锋忧心忡忡。 这日,他找来苏无双和信国公,说起了他在威武侯府搜罗到的消息。 “我在威武侯府的下人们口中得知,威武侯府之前对付我们的法子,比如那放火烧家,甚至说是吃绝户,都是一个叫顺命天师出的主意!” 苏无双以及信国公听了具都是一惊,信国公喃喃道: “我们府什么时候又招惹了什么劳什子顺命天师了?” 苏无锋继续道: “据威武侯府的人说,这个顺命天师,是从肃州来的,是藏高山上修行的苦僧!” “肃州……”苏无双嘴中喃喃,望向了自家父亲。 信国公还有些不可置信,他开口,声音沉沉。 “肃州,是那恶贼叶文镜流放的去处!” 苏无锋听到这,也忍不住将拳头握紧了些。 叶文镜…… 是他妹妹的前夫,是差点将他家害得家破人亡之人…… 苏无锋在黑风山上当土匪时,没有恢复记忆,只觉得自己十六岁之前的人生是空白。 但是尽管如此,苏无锋仍是觉得自己该有个妹妹,该有个古灵精怪、活泼开朗的妹妹。 后来信国公找上山,把他揪起来暴揍了一顿。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真的有个妹妹,苏无双,也是蛮妮儿…… 等他恢复了记忆,他问起了妹妹的近况。 这才知道,在他出事之后,家中母亲一夜愁白了头发。 而自己的妹妹,由娇养的小女儿,变成了京城之中人人畏惧的悍妇。 遇到不爽就怼回去,遭到欺负就打回去,失去了哥哥的苏家女儿,硬着脊梁接受着外界的雨打风吹,直磋磨得变成了个没人敢娶的刁女。 后来,这个刁女,中了邪似的,喜欢上了一个伪君子。 结果在婚后,这个伪君子不仅口蜜腹剑、宠妻灭妾,甚至下毒毒害自己的妹妹还有自己的父亲! 到最后,这个无耻之徒甚至给信国公府扣上了反叛的帽子! 这可是诛连九族之罪! 这人是要信国公府全府人的命! 苏无锋听得震惊,心中更是悔恨。 自己身为儿子,却没有做到孝敬父母,鼎立门户。 而作为兄长,他也没有做到保护妹妹,震慑登徒子。 直让自己的父亲母亲以及妹妹苦苦守望了十多年! 若自己当初没有蠢到送个信也能弄丢…… 若自己一直守护在父母亲与妹妹身边…… 是不是妹妹就不用再嫁给那个人渣,不用空空磋磨了十余年的时光之后,才反应过来遇人不淑? 不用说嫁给谁,哪怕嫁给自己那个蠢哥们林海月也是好的啊! 虽然那林海月也是个脑袋不灵光的蠢蛋,但好歹对自己妹妹是一片痴情…… 想到这里,苏无锋突觉得有些无语。 喜欢自己妹妹不去争取,知道别人定了亲就黯然退场这算个什么事啊…… 嗯,这个林海月,应该是痴蠢…… 苏无锋想到这个锯嘴葫芦就无语得很,算了,不想了…… 如今,摆在眼前的事应该是…… “难不成那顺命天师是那叶文镜?”苏无锋咬牙切齿地问出心中的疑惑。 信国公听了这话摇了摇头,道: “不对……我派去的人已经将叶文镜给杀了……” 信国公说着说着,却又突然顿住,他抬头,眼中有些微的惊慌。 “难不成……没有将他杀死,或者是……又活了过来?” “怎么可能?!”苏无锋立时出声反驳,但是他却看到了自家妹妹在沉思。 随后,苏无双沉沉出声道: “的确有这个可能……” 接着,苏无双与自己哥哥与父亲说起了自家小女儿曼曼的天眼预言,以及那柳姨娘割了舌头又再能说话的事。 “你说,是天道在与我家作对?”苏无锋有些惊奇,又有些难以置信。 他看着自家妹妹点头,心情也变得沉重了起来,他开始喃喃自语。 “难不成…难不成……是天不容我苏家人…… 难不成……是苏家人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苏无锋话音刚落,他的后脑勺便被信国公赏了一个巴掌。 “信国公府家风严正,家中无论长辈子女都是恪守良知行事,绝对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 若天要罚,那也是天道有错,我问心无愧!” 信国公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闻者无不心神振奋。 可是,他的话音刚落,却引得晴天一阵霹雳惊雷,惊醒了苏无双怀中的曼曼。 曼曼似乎感受到了上天的怒气,她心有所感,发出奶声奶气的声音。 “没错!外公说的没错!我们问心无愧!你再劈也不怕!” 第199章 顺命天师 似乎是感受到了小姑娘的怨气,天空轰隆隆地响了两声,但是最终也没再降下雷电。 不过虽然天空没有降下雷电,但却变得乌云滚滚,似乎是风雨欲来。 曼曼不满地撅起小嘴,反正不管是谁,干涉凡间之事,事后定会遭受处罚。 如果后面可能无人发现,无人处罚,那她就要冲上天庭找回个公道! 虽然她如今灵力低微,神力薄弱,但好在自己的家人都是全心全意护着自己和整个家族的。 有许多事情,就算她不出手,也有家人替她解决。 家人如此护着自己,自己当然也要守护家人! 等……等她长大,看她不把那个老天爷揍得落花流水! 老天爷似乎也不服气,乌云一直紧紧地压着。 苏无锋站了起来,他的眼神也变得坚定。 “不管我家人有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我也一定是要护住的。” 信国公看着苏无锋坚毅的面庞,微点了点头,几人开始继续探讨起叶文镜的事来。 苏无锋继续道: “我在听说威武侯府有这一号人之后,便去打探他的踪迹了。 可惜似乎是在威武侯府内库失窃案之后,那顺命天师便失踪了,我特意去寻,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信国公点了点头,声音沉沉地道: “我们暂时还不知道这所谓‘顺命天师’是谁,若说是那叶文镜……倒的确有那可能……” 信国公起身,开始踱步。 “叶文镜若要回京,定会向我们信国公府复仇。 而叶家已经被抄,再也燃不起气焰,所以他才要借别人的手来打压。” 苏无锋心有疑问。 “那叶文镜不过是个流放之人,如何又摇身一变,变成了劳什子‘顺命天师’,还进入威武侯府,当了威武侯的军师呢?” 苏无双沉思半晌接话道: “我从曼曼的心声中得知,柳姨娘是重生之人,拥有了前一世的记忆。 后来,柳姨娘凭借着前世的记忆,似乎还作了个幽兰神婆的名头…… 倒是和这‘顺命天师’有些相像。 难不成……叶文镜也重生了,也获得了上一世的记忆?” 苏无双这番天马行空的猜想,把信国公等人都镇住了。 信国公皱着眉头道: “若是如此……倒是能解释得通了,那叶文镜定是知晓许多先机,这才入了那威武侯的眼!” 苏无双暗想,这就和那柳姨娘知道许多先机,最后入了襄王的法眼一样。 柳依依入了襄王府邸,也是因为她的大意! 后来,襄王被贬为了庸郡王,柳依依暂时远离了京城,本以为可以松一口气,却没想到那个杀千刀的叶文镜又回来了! 苏无锋一下一下地锤着自己的手心,出声道: “既然这人想的是报复我们信国公府,他自己又没有权势只能攀附。 那接下来,就只要看下个对我们出手的世家是哪个,那叶文镜就在哪了!” 信国公点了点桌子,道了句还不够,接着,便和苏无锋商议起后续追查的细节来。 曼曼看着舅舅和外公谨慎小心又踌躇满志的模样,感到异常满足,有人护着就是好啊,她只要躺平就行了。 当然,躺是躺不平的,她看到什么不好的事,也一定会告诉家人的。 曼曼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就进入了梦乡。 苏无锋与信国公在确定追查细节的同时,又重新梳理了一下目前京中世家。 在京中能排的上号的世家之中,除了荀氏一直奉行中庸之道,不沾党政、不站队以外。 还有太子的母族林家,与苏家交好的建安侯曲家,颖妃的母族陆家,太后的本家夏家。 提起夏家,苏无双出声道: “夏太后的侄女夏氏前些日子被皇帝收入了后宫,如今……似乎是有了身孕。 不知夏家这个女子的品行如何,到时候要给成玉去信询问一番。” 信国公听闻此言,沉思半晌,出声道: “皇上新任命的禁卫军统领也是夏氏的人,那人叫夏炎武,是夏氏长子,颇为沉稳持重,现下很是得皇帝信任……” 信国公说罢,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夏太后与太子不和如今已经不是秘闻,如果叶文镜再要利用世家来打压信国公府,这个新晋的夏家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信国公微微沉吟道: “我会派些人手去夏家那边盯着,只要那什么‘顺命天师’敢冒头,我必定将他拿下!” 几人协商完毕,便各自去做自己的事了,只有曼曼呼呼大睡得悠然自得。 …… 京城演武场,武英馆。 苏无锋脱了上衣,露出紧实的肌肉,对着对面的人,做了一个来啊的手势。 对面的男子成功被挑衅,哇呀大叫地冲上来就抱住了苏无锋精瘦的腰。 苏无锋双手把住那人的腰,脚上却使了巧劲一勾,那人应声被扳倒,背部重重撞到了比武台上,激起了一团灰尘。 苏楚玉看两人对斗看得全神贯注,被强拉来的苏茹玉却看得眉头紧皱。 原来信国公为苏无锋向文水将军求了个官职,是卫所制下的基本军事编制的长官,千户。 纵使苏无锋是信国公之子,但他一不在京城成长,京中贵公子圈里根本找不着这号人物,二又空降成千户,一上来就能管事管人,倒是惹了许多人不满。 于是这日演武场上,就有人提出要与苏无锋比划比划,苏无锋不怕事,自然是欣然应允。 苏无锋一个背摔将对手撩到了地上,接着又伸出手将对方牵起。 对方看了他一眼,服气地笑了。 苏无锋也笑了。 虽然他没有经过专门的军事训练,但他在土匪窝待了这么多年,也是有几分拳脚的,相比普通的军士,或许还有更为丰富的实战经验。 他回到信国公府之后,更是每日勤加练习,闻鸡起舞,如今看来,的确是有几分成效。 苏无锋打倒对方之后,便朝台下拱了拱手。 “承让,承让!” 众人也给予了他喝彩欢呼。 众人正在喝彩时,人群底下突然有一个声音沉沉响起。 “真有这么厉害?那我也来会会这位苏千户!” 第200章 三姐比武 苏无锋应声望向发声之人,发现说话之人是一个身材健硕、虎背熊腰之人。 他回想起不久之前探查夏家人的事情,眼前的人,似乎就是夏家人中一个极善武艺又豪横不羁之辈,名叫夏通。 苏无锋看着眼前人虎视眈眈又气势汹汹,便出声道: “承蒙各位豪杰抬爱,刚刚苏某不过侥幸才赢得此局。 另,苏某已经连战三场,方才一战已耗尽体力,若说再比,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恳请这位壮士稍等片刻,待在下稍作休息,或是改日再比,苏某一定奉陪到底!” 他连比三场就算了,腰还疼着呢,再被这熊一般的人一撞,他明日还上不上值了? 小赛怡情,大比伤身,而且这一看就像是来找他茬的,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还是遁走。 比武台下的观众们看得明明白白,这苏无锋的确是比了三场,而且场场都胜,展现出了他不俗的武艺。 如今他力竭想要休息,自然是情有可原。 只见那夏通听了苏无锋说的话之后,虽说有些不满,但还是理解,他对着苏无锋拱了拱手,便准备离开。 谁知道,夏通身边的一位偏瘦的年轻男子却出言嘲讽,他出声道: “听说信国公府家的人个个都是人中龙凤,自有豪情,怎么出了你这么一个懦夫? 你这般藏头遮尾,胆小如鼠,不敢接受我兄长的挑战,难不成真如传闻中说的那般,你不是信国公府的人? 又或者说,信国公府中人,都是如你这般没胆之人!” “夏冉!”夏通听完自己弟弟说的话,有些愤愤地训斥出声。 苏无锋眉头紧皱,正欲出声,看台上的苏茹玉却言辞恳切地呵斥道: “尔等出言不逊,实乃无耻之徒! 我舅舅身上有伤,又历战疲惫,岂是你们能轻易揣测的? 若是能辨是非,便知道我舅舅此刻不适,若是知道不适,却还要在这里咄咄逼人、蓄意挑衅,趁人之危,难道不是小人行径吗? 至于我家舅舅是否信国公府之人,更不是是你这种人能妄加论断的! 依我看呐,你这等无德无良之辈,还是管好自身为重!” 苏茹玉身量虽然娇小,但声音却是洪亮,她大声地反驳,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她不容欺辱的气势。 夏通也循着望去,发现出声之人居然是一个绝顶的美人,不由得呆在了当下。 在不远处练武的乔天川听到了这铿锵的女声,不由得回过头来张望,他看来看去,居然发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苏茹玉。 听着苏茹玉有些愤怒的声音,他心起疑惑,这是出了什么争端?他缓缓靠近了练武场这边。 那名叫夏冉的男子看说话的人是个美丽娇柔的姑娘,不由得就多了几分轻视,他开口轻蔑地道: “你乃一介女流,怎知武场上的规矩? 武场之中,强者为尊,弱者无言。 你舅若真有本事,何须你一小女子来出头? 信国公府若真有荣耀,又何惧他人言语?我之所言,不过是对你舅舅实力的质疑,岂能算是辱骂? 尔当自省,女子当以温婉为美,勿要逞强斗狠,失了女儿家的本分!” 苏楚玉听着这夏冉的话,牙关咬得咯咯直响,她愤慨地出声道: “你先诋毁抹黑我舅舅的名声,再又诋毁我信国公府的名誉,又口口声声说一介女流,轻视贬低! 我今天却偏要你知道,女子亦能顶天立地,不输男儿! 更何况,信国公府的是非,岂是你这等小人能说的! 你若有胆,便与我公平一战! 倘若不敢,就闭上你的狗嘴,赶紧给我滚出场去!” 夏冉听了这挑衅的话,抬眼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夏通,夏通感受到自家弟弟露怯,随即将眼神转到了另一边,不想理会他,显然是让烂摊子让他自己收拾,他鼓了鼓勇气道: “你…你不过一黄毛丫头,竟敢在此大放厥词,真是家教无方! 女子当知本分,岂能抛头露面,更遑论与人比武? 你的行为,已失女子之德,是家族之耻! 我看你容貌不佳,性情却又如此恶劣,你难道不怕以后无人敢娶吗? 我不屑与你等妇人争辩,只望你速速退下,勿再自取其辱!” 苏楚玉微微一笑,讥讽道: “何须多费口舌?我看你只不过是嘴皮子厉害!如果你真的有胆量,那便上场给我见真章! 你若不敢和我比试,那你便是那缩头缩脑的软蛋怂包!更不配议论我信国公府!!” 苏楚玉说完便飞身入场,她红衣烈烈,姿态桀骜张扬,英姿飒爽,台下的观众都睁大了眼睛。 一切都发生得极快,等到苏无锋与苏茹玉反应过来时,苏楚玉已经站到台上了。 正在这时,皇后的亲儿子,五皇子纪廷云骑着马来到了演武场,他余光只是看到一片红衣飞身进入了练武场。 等他勒住马匹再仔细去看,却发现那片红衣是个女子! 只见那女子一头黑发被梳成一个高马尾,穿着便于行走动作的红色劲装,带着黑色护腕脚穿鹿皮短靴,行动干净利落,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飒爽豪迈。 五皇子经常在这处演武场锻炼身体、强健体魄,如今五皇子的身体相比之前的孱弱病痛,已经是强壮很多了。 但似乎,与这名女子相比,还是不如。 五皇子纪廷言默默地握紧了缰绳,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苏楚玉吸引。 夏冉被激得受不了,也是无法忍受旁边人异样的眼光,他最终还是走上了台。 苏楚玉见这人上台,瞬间便摆开了架势。 两人接着开始对招,苏楚玉的动作仿佛行云流水,每一步都精准而有力。 夏冉虽然一开始气势汹汹,但在苏楚玉的压制下,很快便显露出力不从心。他试图寻找破绽,但对方的防守密不透风,让他无从下手。 随着时间的推移,夏冉的心态开始失衡。 在苏楚玉一招一式的打压下,他感到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尤其是对手还是个女的! 当他明确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的内心更是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夏冉左右腾挪,躲避着苏楚玉的攻击,在一个转身之后,他的眼前突然一亮。 就在苏楚玉一个疏忽的瞬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迅速抽出腰间的佩刀,却是没有向苏楚玉发起攻击,而是转身猛地向旁边一匹静静停放的马匹刺去! 第201章 是爱马之人 锋利的刀刃深深地插入了马匹的身体,鲜血瞬间染红了马背。 马匹受惊,发出惊恐的嘶鸣声! 它疯狂地挣扎着,试图挣脱牵马绳的束缚,但疼痛让它更加疯狂。 终于,它挣脱了束缚,向着台上苏楚玉冲去! 围观的人群惊恐地尖叫着四散而逃,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苏楚玉见状,脸色一变,她迅速收招,一个翻身便躲过了发狂的马。 她试图安抚马匹的情绪,但马匹已经失去了理智,根本不听她的指挥。 苏楚玉只能凭借自己的身手,在混乱中保护着周围的人,同时寻找机会制服这匹受惊的马。 苏无锋看着马匹惊起,险些伤人,也顾不得自己的疲惫了,他飞快地拿起一旁的绳索,准备套住受惊的马。 可惜马身上剧痛,奔跑和动作都毫无章法,它甚至直直地冲向了看台上的苏茹玉! 此时的苏茹玉刚护送完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一转头,便看到那发狂的马直直地朝她冲来!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冲了上来,狠狠地抵住了往前冲撞的马儿! 强烈的撞击使得这人发出闷哼,但是他对抗的步伐却没有丝毫退缩。 这人正是乔天川! 乔天川用自己的躯干与马对抗着,马儿的前蹄还在奋力的挥舞,有好几次都差点砸到了乔天川身上,但是他的双臂仍是有力地禁锢着发狂的马。 夏通此时也过来帮忙了,他一个翻身上马,狠狠地拉住了马匹的缰绳,试图控住乱动的马儿。 夏通与乔天川两人勉强制住了发狂的马,苏楚玉与苏无锋这时也准备好了绳索,两人用绳索将马匹的前蹄与后蹄都束缚住了。 见马的四肢都被束缚住,乔天川控马的手便成了轻柔的抚摸,过了好一会,马儿终于平静,这才算完全将发狂的马儿制服。 马儿被制服了,苏茹玉还有些惊魂未定,刚刚她为了护住一个小孩子,险些绊倒在看台上,一转头就看到那狰狞的马头冲了过来,她一时吓得呆愣在了原地。 好在有人出手,在马冲撞到她之前护住了她。 苏茹玉平了平心绪,在三妹楚玉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目光望向梳着马鬃毛的男子。 这个人……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是谁家的烈马,怎么性子这么野?差点就踏到了我的孩子!快快快!快将这马杀了!” 在被制服的马匹旁边,一个带着孩子来练武的父亲护着自己的孩子高声道。 这时,乔天川却出声道: “该杀的并不是这匹马,而是拔刀刺马之人!马是无辜的,那刺马之人才是其心可诛!” 那位父亲却仍是不想退让,他大声地质问道: “难道你是这匹马的主人?或者说你是这演武场的负责人? 如果不是,就给我滚到一边去!今日,我还非得杀了这马不可!” 那人说完,拿下旁边兵器架上的一把刀,举刀便砍向那马头。 乔天川一个飞腿,就将那人手上的刀给踢飞了,接着,长手一伸,又钳制住了那人。 “刚刚马匹发狂时,你丢下自己的孩子逃命,现在马被制住了,你倒是会回来找马的麻烦了? 你到底是气马伤你的孩子,还是气你自己窝囊呢?” 乔天川声音冷厉。 苏茹玉听着乔天川的话,不由得又多看了他两眼,她心想,这人在混乱之中,观察得倒是仔细。 刚刚那位父亲的确是丢下自己的孩子不管,她这才护送着那个慌张的男孩到安全的场外。 听着乔天川的质问,被压制在地上的男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最后,乔天川放开了那男人,男人推搡着自己嗷嗷大哭的儿子走了。 演武场惊马,围观的众人都是走的走,逃的逃。 被制服的马儿在地上喘着粗气,苏茹玉凑近了去看了两眼。 她看到了黑的的马,黄白的沙土,还有红色的血…… 等等,怎么好像有水滴在自己的脚上? 苏茹玉惊觉不妙,转头一看,果然在乔天川身上发现了大条大条的血痕,他背上的血滴到了苏茹玉脚步的沙土上,溅到了苏茹玉的脚背。 “你……”苏茹玉还没来得及开口提醒,就发觉乔天川又蹲了下去。 正巧这时,一位演武场的负责人走了过来,说是要将马牵走处置。 乔天川蹲下处理马背上的伤口,看着那负责人准备拿着鞭子抽马,不由得出声道: “别打!现在这匹马不是你的马!” 负责人收起了鞭子,心生疑惑,“怎么成了你的马?这是我演武场的马!” 负责人话音刚落,乔天川便从怀中掏出了五十两的银票,拍到了负责人的手上。 大虞现在的马市上,像这样的一匹马,最多能卖到二十两,这乔天川买这匹伤马,一下子给了五十两,这负责人显然是赚大发了。 负责人看着手中的银票,立刻喜笑颜开。 “是您的马,是您的马!随您处置!” 苏茹玉看乔天川细心照顾马匹的模样,不由得低头若有所思,这倒是个真正爱马的人。 这边苏茹玉悄悄看着乔天川处理马的伤口,在另一边,苏楚玉也将偷偷准备溜掉的夏冉揪了出来,她对着夏冉厉声质问道: “你为了扰乱比赛,故意伤马,惊马险些踩踏到他人,现在你居然还想一走了之?” 在一旁的苏无锋也冷冷出声道: “故意伤马,险些让我的家人受伤,恶意诋毁我信国公府,不知道你有几个脑袋供你这样做!” 赶过来的夏通连忙行礼求情道: “诸位,实在抱歉,吾弟今日之举,属实是无心之失,他并非有心伤人! 我弟弟从小气性就大,今日只是被这位姑娘挑衅得上了头,这……这才犯了大错! 诸位不用担心,我夏家定会赔偿诸位的损失! 同时也会教导吾弟,让他明理知耻,再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希望各位念吾弟年幼无知,宽恕其过,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第202章 如何治马 负责人听了这话,又看了看夏通与夏冉的穿着相貌,心中便有了计较。 他知晓了他们乃是太后的本家夏家人。 且不说这边是太后的本家夏家,单就另一边而言……那可是信国公府,太子妃的娘家……这……无论是哪边,可都是不好招惹的人物啊…… 待到想明白其中关节后,负责人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便准备当个和事佬,将此事糊弄过去。 只见他脸上堆满笑容,对着苏无锋等人说道:“哎呀,这位公子今日的确是犯了错,不过呢,好在这演武场上也并未有人因此受伤不是?再说了,夏公子你的认错态度也是极好的嘛。依我之见,要不这事就算了?大家皆大欢喜,岂不是甚好?” 负责人一边说着,一边笑盈盈地看向苏无锋等人。 然而,他的话音尚未落下,一道清澈而又带着冷意的男声却突然在负责人的背后响起。 “你们不仅应该为今日演武场的损失负责,更要为冲撞了皇室而负责! 夏家不仅要负责演武场的维修,还要给苏家赔礼道歉! 夏冉武德不佳,品行低劣,将他打三十板之后扔出去,不得再进入这这演武场中!” 听到这话,苏楚玉和苏无锋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说话之人,他们发现这个人衣着华贵,一看就是出身不凡的贵公子。 只见那位贵公子接着说道:“后面的事,我将全程监管,请夏家务必落实到位。” 苏楚玉看着这位贵公子做事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不禁微微颔首。 然而,那位负责人和夏通等一众人见到来人后,却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 “五皇子殿下!” “殿下!” 他们急忙低头施礼,声音中透露出敬畏。 苏楚玉等人此时才意识到眼前这位竟然是位皇子,于是也赶紧跟着低头行礼。 五皇子的目光落在了那名红衣女子身上,只见她柳眉如画,杏眼含情,只是匆匆看了自己一眼便迅速低下头去。 他心中一动,连忙开口道:“不必多礼。” 这边乔天川处理完了马儿的伤口,微微侧头一瞥,突然发现苏茹玉竟然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而且正仔细地盯着他那满是血污的双手。 乔天川的身体一瞬间变得僵硬无比,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刚才他全心全意地为马儿治疗,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此刻意识到自己心爱的姑娘就在身旁,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微风拂过,带来阵阵馨香。乔天川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苏茹玉那细微的发丝被风吹起,有那么一两根轻轻地骚动着他的脖颈! 他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与她对视,只见眼前这位气质如同空谷幽兰般的绝色美人,也正低垂着眼眸温柔地望向他。 他和兰花仙子对视了! “苏苏苏姑娘” 乔天川紧张得说话都结巴了起来,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断。 苏茹玉看见乔天川略有些慌张的样子,并没有在意,她微微一笑,伸出手指,指向了马儿已经包扎好的伤口,轻声开口问道:“我看到你在用草药水清理伤口之前,先将伤口的创面扩大了一些,这是为何?” 乔天川顺着苏茹玉的纤纤玉指,看向了马儿身上被包扎好的伤口。 他看着白色布条上面渗出的红色血迹,开口道: “这匹马是被尖而长的匕首刺伤的。 像这种比较深的伤口,如果单纯在表面用药,日后表层愈合了,里面却是无法完全愈合。 等再过段时间,这处就会从里面烂开。 等到那时,这匹马离死也就不远了。” 苏茹玉听得眼睛微微发亮,她也蹲了下来,没有顾及地上的血污。 “你的意思是,你扩大创面,是为了伤口能够更好的愈合?” 乔天川感受到了苏茹玉的靠近,喉头上下滚动,他僵硬着脖子点了点头。 苏茹玉见乔天川沉稳点头,又再出声。 “你说的这个法子,能不能用在人的身上?” 乔天川听了苏茹玉的问话,道: “我能观察到这个,主要是家中时常有马匹受箭伤,我学着处理的。 这个法子,我现如今一般都用在马身上,人身上……我还没有用过…… 不过……” 乔天川突然想起了什么,“不过我今日用这个法子,也不光是因为这马的伤口很深。 还因为……我怀疑那匕首上有毒。” 苏茹玉的眉头皱了起来,“有毒?” 乔天川点了点头,道: “寻常马儿受了刺伤,除非是伤到了极痛的地方,不然也不会像这匹马一般发狂。 我看这匹马瞳孔放大,虚汗不止,倒不像是单单因为刺伤而发狂。” 苏茹玉觉得事情有蹊跷,便叫来了自家舅舅苏无锋。 苏无锋听了乔天川的话,望向了夏冉被拖下去的方向,微点了点头。 接着,苏茹玉站了起来,她稍稍提起了自己的裙摆,裙摆上沾了血污。 她望向乔天川,开口道: “你是……” 乔天川微微垂眸,心中有些黯然,果然,她不记得自己。 “乔公子……”苏茹玉说出了接下来的话,声音如同清冽的泉水。 乔天川抬眼,望向了眼前人,心脏在咚咚地跳着,激动的浪潮随着血液奔腾至全身,只一瞬间,他的耳根就红了。 “若非公子仗义出手,小女子今日恐怕难逃此劫。我在这里,多谢乔公子了!” 乔天川兴奋得有些晕乎,他出声道: “苏姑娘不必如此多礼,扶危救人乃是在下应做之事。 你既安然无恙……那我也便安心了……” 苏茹玉笑道: “我还是要提醒乔公子一下,你的后背被马蹄磕伤了,要记得治疗。” 乔天川一惊,手摸上后背,果然感觉到了湿漉漉的血迹。 他又对苏茹玉行了一礼,道: “多谢姑娘提醒。” 苏茹玉微点了点头,接着便跟着舅舅和苏楚玉离开了。 乔天川最终还是坐到了马场的地上,心神不宁。 第203章 捉拿叶文镜 演武场惊马事件过去半个月以后。 在城东的平口巷内,各种各样的小摊贩们摆满了道路两旁,他们大声叫卖着自己的商品,吆喝声此起彼伏。 夏冉拖着刚刚痊愈的身躯,晃晃悠悠地走在平口巷的街道上。只见他一会儿指使小厮去摸摸这个摊位,一会儿又让小厮去看看那个摊位。 逛了一会儿之后,夏冉走进了一家茶馆。 此时,茶馆里面的说书先生刚刚结束了一段故事,而戏台上正在弹些淫词烂调。 夏冉大摇大摆地走到茶馆前排的桌子旁坐下,马上就有小厮给他端来了茶水。 台上的曲子还没有唱完,一个戴着毡帽、身穿灰色宽大袍子的男人坐在了夏冉身旁。 看到有人落座,小厮急忙上前殷勤地倒茶。 然而,当小厮一边倒茶一边偷偷瞥了一眼这位灰袍人时,却被吓得立刻垂下了眼睛。 原来,这个灰袍人不仅是个光头,而且相貌极其丑陋,脸上好像布满了一道道的裂痕,再加上他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实在是令人害怕。 倒完茶的小厮心想,还好这人闭着眼睛,要是睁开眼看到自己偷看他,还不知要受什么苦呢! 夏冉察觉到身旁人在一旁坐下,他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又吐出一片瓜子壳,接着才道: “好你个和尚,不仅六根不净、不忘凡尘,还暗度陈仓、借刀杀人呐?” 灰袍人笑笑,声线苍老,“不过是顺应天命,斩奸除恶。” 夏冉愤愤地道: “好你个顺应天命、斩奸除恶,我看你才是那个坏得流水的那个! 我那把刀上的毒,是你下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差点背上人命官司!” 灰袍人看了看情绪有些激动的夏冉,示意他平静下来,接着他开口道: “我的本意并不是借刀杀人,如果我是想杀人,那我为何不用见血封喉的毒药呢? 我在刀上下毒只是为了让信国公府人发狂,然后自寻死路而已。” 夏冉轻笑道: “所以你是想让信国公府人发狂弄死我,你再好找借口向他们发难?” “贫僧,可没有这个意思……” 寒光一闪,夏冉来到了灰袍人的身后,用匕首抵住了灰袍人的咽喉。 夏冉冷冷出声道: “你有什么仇,什么冤,我不管,你自己去找信国公府去报! 别,再,拿,夏,家,当,刀!” 夏冉手中的匕首割破了灰袍人的皮肤,鲜血一点点涌出。 “你懂什么?” 灰袍人的右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地握住了夏冉握刀的手,让夏冉几乎无法挣脱。夏冉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神秘的灰袍人。 在灰袍人的掌控下,那把锋利的匕首逐渐从他的脖颈处移开。每移动一分,夏冉都能感受到来自灰袍人手掌的巨大压力,仿佛对方拥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信国公府中人逆天悖理,残虐不仁,可惜天道残缺,无法惩治恶徒,我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 灰袍人扭过头来看向夏冉,眼中精光烁烁。 “信国公暴虐无道,为了一己私欲,置我全家于水深火热之中! 他令我流放他乡,身败名裂,家财散尽,妻离子散!” 阳光照到了灰袍人的脸上,夏冉惊恐地发现,这个人的双瞳是白色的! 灰袍人似乎被人触及到了心底的暴虐,他狂暴地喋喋不休。 “还有他家那个女儿更是荒淫无道、寡廉鲜耻!已是下堂弃妇,却还不守妇道,与他人苟且偷欢,行径卑鄙无耻! 你昔日的贤淑何在?我昔日的深情又置于何地! 这种贱妇,怎么不穿心烂肚而死?!” 噼里啪啦!轰隆隆! 突然之间,茶馆内响起一阵桌椅倒地和尘土飞扬的声音。 夏冉惊愕不已,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待他回过神来,才惊觉苏无锋竟然骑在一个灰袍人身上,双手紧紧掐住对方的脖颈! 此时的苏无锋双眼赤红,满脸怒容,咬牙切齿,手上青筋凸起,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要置灰袍人于死地。他气喘如牛,口中怒吼:“你算什么东西?!有何颜面提及我妹妹!” 苏无锋一边怒喝,一边掐着灰袍人的脖子,将其头部一次又一次重重地撞击地面。 就在这时,信国公匆匆赶来。当他看到被苏无锋压在身下的那个人时,不禁瞳孔微缩。 尽管灰袍人此刻面容扭曲,布满狰狞的血痕,头发光秃,瞳孔变白,但信国公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叶文镜! “你!竟然回来了!”信国公紧咬牙关,发出愤怒的低吼。 叶文镜看到信国公出现后,脸上露出了狰狞的表情,仿佛要择人而噬一般。 他拼尽全力地挣扎着,竟然在苏无锋的全力压制下成功挣脱开来! 苏无锋紧紧咬着牙关,再次出手,牢牢抓住了叶文镜的手臂。他怒声吼道:“你还想往哪里逃?!” 然而,叶文镜却目露凶光,毫不示弱地反身一拧,硬生生将自己的手臂扯脱臼。 紧接着,他迅速出脚,对着苏无锋的手狠狠一踢! 就在这一刹那间,叶文镜的胳膊以一种诡异的弧度从苏无锋的手中滑落出去! 苏无锋不禁大惊失色,高喊道:“爹!他要逃!” 信国公毫不犹豫地出手,手持佩剑朝着叶文镜的方向猛力劈去! 随着清脆的撕裂声响起,信国公听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肉体割裂之声!他心中暗喜。 然而,就在这时,叶文镜迅速挥动手臂,一股刺鼻刺眼的烟雾从他的脚下猛然升起! 烟雾弥漫开来,瞬间充斥整个茶馆,让人无法看清周围的情况。 \"快!快追!\" 信国公的眼睛被烟雾刺痛,泪水直流,而苏无锋则紧捂着口鼻,焦急地命令自己带来的人赶紧去追踪叶文镜的下落。 茶馆内一片混乱,浓烟滚滚,呛人的白色烟雾浓密得让人窒息。 信国公带来的大批人马匆忙涌入茶馆。他们四处摸索,紧张地搜寻。 然而,当烟雾逐渐散去后,他们只发现地面上残留着几滴鲜红的血迹。 \"快!跟着血迹搜寻!\" 信国公忍着眼睛的不适,大声呼喊着,指示众人沿着血迹追寻。 第204章 原委 可惜,血迹出了茶馆后门就断了。 郎朗晴空之下,叶文镜再无踪影。 “可恶!”苏无锋的拳头狠狠地捶到了茶馆的茶桌上。 “继续在周边搜寻!找到蛛丝马迹立刻前来汇报!” 原来,在演武场惊马事件,乔天川说那扎马的匕首上可能有毒之后,苏无锋便留意起了夏冉。 苏无锋一直派人跟着夏冉,直到最近夏冉伤好出门,这才被他捉到夏冉与一个神秘人联系。 却没想到,那神秘人就是他们要找的顺命天师,就是那叶文镜! 这叶文镜的身体似乎与常人有些不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苏无锋抹了把脸,抓住了准备偷偷溜走的夏冉,开口问道: “那人和你是怎么联系上的?你说你刀上带毒,又是怎么一回事?” 在这之前,夏家在五皇子的监督之下,亲自登门上信国公府赔礼道歉。 那位刚刚走马上任的夏统领带着他的两个儿子,被信国公毫不留情地痛斥一顿,骂得他们头都不敢抬。 不仅如此,夏家还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出了一大笔血,这才让两家之间的矛盾得以化解,重归于好。 现在两家的关系还算比较融洽,所以当苏无锋找到夏冉跟他搭话时,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出来。 原来,这个灰袍人和夏冉就是在这家茶馆里结识的。 起初,夏冉因为父亲的升迁而意气风发,但却遭到了这个灰袍人的冷嘲热讽,说他父亲的成就不过如此,根本无法与信国公相提并论。 夏冉正值兴奋之时,听到这样的话自然心中不爽,于是便和这个灰袍人争吵了起来。随着争吵的不断升级,夏冉越来越觉得信国公一家的品德败坏,只会用一些卑鄙龌龊的手段。 再后来,就是他突然醉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想必,自己佩刀上的毒性,也是那个时候被这个灰袍人动了手脚所致。 紧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开始传入夏冉的耳朵里:“你们看看,这就是夏家,哪里能跟信国公府相比啊……”这样的话不仅来自于小摊小贩、同窗好友,甚至连他的枕边人也这么说! 每一次听到有人夸赞信国公府,这些话语就像一把锋利的剑,刺痛着夏冉的心。 于是,在演武场上,当夏冉面对苏无锋时,他忍不住口出狂言。 而当他与苏家姑娘比武即将落败时,他使出了那样卑劣的手段。 其实,他只是不想认输罢了! 后来,夏冉先是在演武场上被打了一顿,回到家后又被自己的父亲狠狠地揍了一顿,几乎被打得半死。 父亲的斥责更是让他如醍醐灌顶:“你这个蠢货,你是被人家当刀子使了!” 直到这时,他才恍然大悟。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有多么愚蠢。 清醒过来的他决定去找当初挑衅他的那个秃头和尚,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却没想到,这秃头和尚和这信国公府真的有恩怨。 看今天这架势,似乎还是死仇! 夏冉讲完了与叶文镜相识的来龙去脉,接着一脸八卦地望向苏无锋,贼兮兮地问道: “你们……和那和尚有什么仇啊?和……你妹妹有关?” 苏无锋从鼻子哼出了一口气,恶狠狠地瞪了夏冉一眼。 “少管闲事,不该问的别问,更不许乱嚼舌根!否则的话……哼!” 苏无锋望了望自己的拳头,转了转眼珠,道: “我就告诉你爹去!” “行行行!我不瞎打听!”夏冉实在是被他爹打怕了。 随后,苏无锋向茶馆掌柜详细地询问了一番有关叶文镜的行踪,但得知这位掌柜了解得并不多后,他让掌柜算一下被打坏物品的赔偿金额,揪着夏冉一同赔付了。 等苏无锋处理完茶馆的事情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然而,搜寻的人仍然没有传递回任何线索。 苏无锋心中感到一丝凉意,他明白,凭借他和信国公的身手都无法抓住叶文镜,这些护卫恐怕也很难抓住他了。 只能……等下一次机会了…… 苏无锋心情沉重。 苏无锋收集完叶文镜留下的粉末等物品后,接着便匆忙赶往信国公治疗眼睛的医馆。 信国公一见到儿子到来,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这个儿子不仅没能抓住贼人叶文镜,甚至连自己受伤也不来陪诊! 信国公心想,下次还是带着楚玉出门比较好…… 转头又看到苏无锋身上的伤,又想,算了还是用这个傻牛犊,伤到他宝贝孙女就不好了。 苏无锋并不知晓他爹心中那犹如山路十八弯般复杂的心思,他轻轻地将纸包打开,把它递到信国公面前,开口问道:“爹,您觉得这里面包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信国公凝视着苏无锋手中纸包里的那些粉末,然后拿起一部分放在鼻子前嗅了嗅,犹豫不决地说道: “嗯感觉像是传说中的飏尘” “飏尘?那又是什么?”苏无锋一脸疑惑地追问道。 “其实这个东西我也是道听途说,据说在遥远的南方,存在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国度,那里有一种能蛊惑人心的烟尘粉末,名字就叫做‘飏尘’。 只要点燃这种粉末,它就会释放出滚滚呛人的浓烟,可以让敌人陷入混乱之中! 根据传闻所讲,那个南方古国会利用飏尘来攻打城池。 每当遇到刮大风的天气,他们就会选择在上风方向点燃飏尘,制造出大量浓烟,使得守城的士兵们被熏得眼泪直流、视线模糊,分不清东南西北。 而此时,攻城方便可以趁虚而入,发动攻击。” 苏无锋听完父亲的讲述后,又谨慎地将这些粉末包裹好,随后神情凝重地望向信国公。 “那姓叶的,似乎变了许多。” 信国公的眼眸也有些阴沉,他开口道: “回家再细说。” 第205章 别人的新娘 秀林别苑。 苏无锋抱着曼曼,和信国公三人大眼瞪小眼。 【外公……舅舅……对不起,我真的看不出来渣爹现在在哪里……】 “哎哟哟哟!没事!没事!没事!这本来就不是你的事,我和你舅舅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信国公看着撅着小嘴,耷拉着眉毛的曼曼,赶紧心疼地颠了颠。 信国公和苏无锋在外搜寻叶文镜无果后,便想着回来问问曼曼,看看小神仙有没有什么线索。 却没想到,曼曼的天眼也是无用。 【坏爹爹似乎是处于一个很玄妙的状态,我猜测,大概是坏爹爹死后又复活了缘故。 所以在生死簿上,找不到坏爹爹的名字,在尘世缘中,也找不到爹爹的线。因为他现在,游离在天道规则之外!】 信国公和苏无锋的心间被重重地锤了两锤。 游离在天道规则以外,是个怎样的存在? 为免又勾起苏无双的伤心事,信国公和苏无锋今日回来,默契地选择了没有告诉苏无双。 而现如今,为了提起苏无双的警惕,怕是不想说也要说了。 苏无锋看着信国公微微叹气,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他突然想起了个人。 这事,或许他能够帮上忙! …… 林府。 林海月嘱咐下人将书桌上散开的画册收起,接着,将苏无锋领进了书房。 苏无锋拿起桌上的茶,呷了一口,然后望向了窗外。 “呀!这跷跷板还在外面呢!你怎么还没拆了去?” 林海月抬眸,望向窗外草地上被磨得光滑锃亮的跷跷板,又垂下了眸子,喝了一口茶道: “我喜欢孩子的笑声。” 苏无锋听着林海月这话,看了一眼他简单的衣衫,以及屋内简陋的家具风格,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久远的记忆,接着,他轻轻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喜欢孩子的笑声,却又不娶妻,只怕喜欢的不只是孩子,而是他妹妹的笑声! 苏无锋还记得,当初林海月做出了这个跷跷板后,他家妹妹天天缠着他来林家玩。 当时他十五岁,他妹妹苏无双,才六岁。 而林海月那时,好像是十二岁? 那时候就惦记上他妹妹了!他怎么那时候没和林海月打一架?! 苏无锋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以后打也来得及。 他开口问道: “你上次按我说的方法和无双说了吗?无双怎么说?” 林海月听了苏无锋的问话后,心里不禁泛起一阵波澜,他感觉到喉咙里的茶水变得异常苦涩,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让他难以吞咽。 于是,他缓缓起身,走到书架前,伸手取下了一壶酒和两个酒杯。 林海月给两人斟满了酒,他拿起酒杯轻轻磕了一下苏无锋的酒杯,接着一饮而尽。 苏无锋被林海月这个模样酸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按头将他打一顿。 可惜现在怕是不行,这人现在是自己的上司,等后面身份变了再打。 苏无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她的眼睛很好看……笑起来,就像是星辰一般……” 苏无锋刚想和林海月说那叶文镜之事,就听见林海月冒出这么一句,他将空酒杯放在了桌子上,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 “小时候,她给我摘醋浆果,摘了好多,都放在我写字的纸上面,染得纸面一片绯红。” 她那是故意的,就是想拿红色果汁印手印,苏无锋内心腹诽。 “长大了些,她会往我案头掷青果,丢完之后,毛茸茸的脑袋就藏在窗底下,以为我发现不了。” 我妹和你妹比赛,看谁先惹你生气。苏无锋嘬着嘴小心地喝了小半杯酒。 “再长大些,她会骑马了,她一身红色骑装,骑在白马上,跑在原野中,像一团燃烧着的火一般,恣意鲜亮。” 苏无锋放在唇边的酒杯停住了。 在妹妹长大之后,他也走失了,对于苏无双年轻时候的记忆,他脑子也是模糊。 他的妹妹……骑马的时候,是这样的吗…… “再后来,她随心而为,肆意又张扬,成了京中的小霸王。” 林海月的嘴角牵起了小小的笑意。 “再后来……”林海月眼中的光黯淡了下去。 “再后来,在我终于说动父亲去提亲的前一天,她披着凤冠霞帔……出嫁了……” 林海月似乎回忆起了极为梦幻又令人心碎的一幕。 那天街道上十里红妆,信国公府中宾客如云。 林海月的心弦全都断了,只想在婚礼之前看一眼苏无双。 他悄悄地踱步到苏无双备婚的房间的窗外,命运似乎总是在不恰当的地方眷顾他,恰巧,新嫁娘苏无双嫌屋里闷热去开了窗。 林海月就这样措不及防地瞧见了他心中珍藏一生的画面。 苏无双穿着茜红暗花金丝大袖衫,外面罩着一件双孔雀绣云璎珞霞帔,红色的嫁衣衬托得她面如芙蓉,眼似清波,红唇皓齿,鬓发如云。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下来,只剩下林海月和苏无双两个人。 林海月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引住一样,牢牢地锁定在苏无双身上,无法移开哪怕一丝一毫。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眼前的苏无双,烈艳如同神女!不管是一颦一笑,亦或是喜怒哀嗔,无一不让林海月心动不已。 然而,她却是别人的新娘!仿佛有一把锋利的剑刺穿了他的心脏,接着,再一点点搅碎…… “呀!”突然间,画中的苏无双微微讶异了一声,扬起了那弯弯的眉眼,巧笑倩兮。 这一笑,如同定魂咒,让林海月当时就钉在了原地。紧接着,她轻轻地将窗户合上了,再无任何动静。 这一瞬间的图景,深深地印刻在了林海月的脑海之中。在接下来的岁月里,他无数次地回想起这一幕,一遍又一遍地回味着那个微笑、那个眼神、那扇关上的窗户。 每一次回忆,都会让他的心痛加剧一分,但是,他却又无法割舍这份情感。 最终,这段记忆成为了他心中不可触碰的禁忌,被深埋在心底最深处。 第206章 叶文镜也重生了 林海月仰头,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苏无锋食指摩挲着酒杯的边缘,不知该说些什么。 等林海月心情稍微平复了些,苏无锋终于开口道: “叶文镜回来了……” 林海月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去。 “那叶文镜……不是流放了吗?如何还回得来? 回来……又做什么?” 苏无锋摇摇头道: “中间的事情不好和你解释,但是,我妹妹的前夫——叶文镜,的确是回来了。 他要来找我们信国公府复仇,他对我妹妹有威胁,我需要你的帮助!” 林海月望向苏无锋,眼神坚毅又阴沉,“你准备如何做,尽管说!” …… 夜幕下的京城,万物沉寂。 在京城郊边的一座古庙,微风拂过古庙屋檐下的莲花铃,发出叮铃铃的声响。 古庙的庭院中,草木茂盛,一个黑影,快速地蹿过半人高的杂草,进入到了古庙之中。 进入到古庙之后,黑影四处张望,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了一尊古老的石像下。 他注意到,石像的基座边缘似乎有些异样,这里边好像隐藏着某种机关。 黑影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摸索。 果然,在石像基座的一侧,他找到了一个微小的凸起。 他轻轻按下,只听得咔嗒一声机关响声,随后,石像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这人心中一喜,迅速而谨慎地进入了地道之中。 地道的内部阴暗而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潮湿的泥土气息。 他用手摸索着前行,不时碰到一些凸起的石块或凹陷的坑洞。 终于,他找到了一个相对宽敞的洞穴。 虽然这里依然阴冷潮湿,但是足够他稍作休息了。 他坐下,脱下了身上沾血的灰袍子,静静等待背上的伤口愈合。 这人正是叶文镜。 洞中很黑,叶文镜也没有拿灯,但是他仍然看得分明,这主要归功于他重生之后获得的白瞳。 “顺命天师……顺命天师……为何……天道不助我?” 叶文镜明显粗糙的手松开又握紧。 他不明白,之前他组织苏家大哥与威武侯府吞并苏家的财产,都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了,最后还是被信国公亲手终结! 后面的点火烧信国公府和散播舆论也是他提议威武侯府去做的,可是,竟然没有对信国公府的人造成丝毫伤害! 为什么……为什么天道让他重生却又让他无法复仇! 叶文镜布满红痕的脸狰狞着,加上和那双渗人的白瞳,在黑暗中如同恶鬼。 原来,当初的叶文镜在遭受信国公的报复之后,陷入了短暂的痴愣,所以他才在信国公到叶家退婚时表现得呆若木鸡。 而后来,他被流放了,他在流放的途中,又因为风餐露宿,日夜颠簸最终病死了。 押送流放犯人的官差看犯人自己死了,也乐得不用做差事了,就将叶文镜放在原地草草埋葬。 叶文镜觉得,或许是自己的冤屈感动了上天,又或许是苍天要惩罚他妻子一家的恶人。 在一个雨夜,电闪雷鸣之下,一道惊雷劈到了他的坟头,他重生了! 他身上一条条的红痕就是被闪电击中过后,肉体出现灼烧的痕迹。 他的白瞳,就是被闪电劈过之后,淬炼出的神眼! 叶文镜被闪电击中过后的身体,变得更加孔武有力,恢复力也是极强,所以他刚刚在被信国公刺中后背后,血液才这么快凝固。 而那双白瞳眼,更是洞悉许多事情。 当他醒来之后,他的白瞳就引导他去做许多事情。 比如去潜州角岭,找到苏家的血亲,勾起他们的欲望,引导他们谋害后来到来的信国公等人,谋取信国公的家产和爵位。 在确定了苏家的大伯已经起了心思谋害信国公之后,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去威武侯府,去借威武侯府的势,也是白瞳指引他做的。 还比如在挑起威武侯府与信国公府事端之后出逃,也是白瞳提醒他的。 再比如他如今栖身的这个地道,也是白瞳告诉他的。 之前他被雷劈过之后,重获新生,还强健了体魄,获得了新的能力,他便一直以为这是上天眷顾,助他复仇的。 所以,他才取了个名号,叫顺命天师,做个和尚装扮,配合自己被雷火烧秃了的脑袋,倒也算是相得益彰。 可是如今,叶文镜发现,他似乎并不是一直被上天眷顾着。 之前那次,他精心策划让苏家大伯联合威武侯府一同出手,妄图吞噬信国公府的庞大家产。眼看着计划就要成功,胜利在望,但谁也没想到信国公府竟然能够绝境求生,展开绝地反击! 至于之后教唆威武侯府的人去对付信国公府这件事,他其实并没有抱太大期望。 然而,最近这次本想拉拢夏家参与其中,与信国公府对抗,结果却事事不顺,处处碰壁,现在甚至连自己的身份都暴露了,还受了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有什么厉害人物在保护信国公府? 还是说信国公府的人早就警觉地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不!绝无可能,如果他们真的如此敏锐警醒,那么信国公府和那个贱妇又怎会被他愚弄欺骗这么多年? 肯定是有人在暗中帮助他们!绝对不可能是他们凭借自身的力量做到的! 以信国公府那微不足道的凡人力量,又如何能与上天赋予他的白瞳相抗衡呢? 只要自己坚定地跟随白瞳的指引,必定能够将信国公府一举歼灭! 然而……信国公府里究竟是何方神圣拥有如此神通,他一时半会儿还难以看透,白瞳也并未给出明确的指示。 此刻能够投靠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 即便太后对太子心存不满,但如今的夏家已然表明不会与信国公府为敌,唯一能够助他扭转乾坤的,恐怕唯有皇上了…… 叶文镜再次凝视着手中的飏尘,这飏尘,是他偶然间发现的。 当白瞳触及飏尘的瞬间,便迅速解析出了它的使用方法。 的确,白瞳不仅能够解析众多神秘的丹药和奇异物品,就连天象的运转也能洞察! 他完全可以凭借此等能力赢得皇上的信赖,进而荣膺国师之位! 叶文镜全身上下的热血都在沸腾不止! 第207章 考察 叶文镜心中恨呐。 他的恨意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烧成灰烬。 这种怨恨并非一时的冲动,而是日积月累、深入骨髓的仇恨。 从最初被轻视的愤恨,到现在家破人亡的深仇大恨,每一次的伤害都让他心中的怒火愈发旺盛,不断地吞噬着他的理智和灵魂。 如果要问他最痛恨的人是谁,那无疑就是那个曾经与他同床共枕,但如今却成为他不共戴天仇人的女人——苏无双。 她简直就是他一生悲剧的始作俑者!一想到这个女人,叶文镜就觉得自己的心像被千万只毒虫啃噬一般痛苦不堪。 即使现在能够亲手杀了苏无双,也无法平息他心头的愤恨。 对他来说,仅仅杀死一个苏无双远远不够,他要的是整个信国公府彻底毁灭,让所有与之相关的人都付出代价! 只有这样,才能稍稍慰藉他那颗破碎的心灵,让他从无尽的痛苦和仇恨中获得一丝解脱。 所以,他还得忍耐布局…… 只要,只要她别再去和那些男人私会,他或许还可以再忍耐。 他真是觉得可笑又不解。 她都生了几个孩子了,又是年老色驰,离了自己,又有谁会要她呢? 叶文镜轻笑,或许……他还可以在杀苏无双之前,再羞辱她一番? 呵呵……他会很期待那天的…… …… 半个月后,秀林别苑。 清晨,朝雾还未完全散去,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落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金辉。 这日的秀林别苑格外整洁,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之情。 原来,今天不仅仅是太子妃再次归家探亲的日子,更有朝中备受瞩目的文水将军前来拜访。 尽管文水将军早已告知苏无双他要来访,但诸多事务缠身,一直拖延至今方得成行。 马蹄嘚嘚,文水将军林海月骑马而来,他身披银色铠甲,阳光照在铠甲上,流光溢彩。 许多过路人瞧见了,皆都敬畏地驻足张望。 秀林别苑前的苏无锋见林海月前来,立即上前去行礼招呼。 接着,苏无锋便领着林海月穿过庭院,信国公府等人已经在内院守候。 林海月跨步进了府中正堂,却发现那信国公在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小步挪到左边,信国公就望向左边,他小步一到右边,信国公就望向右边。 最后,林海月轻咳一声,望向了苏无锋。 苏无锋看完了戏,这才介绍起来人。 “父亲,这位便是文水将军林海月。” “文水将军,这位是我的父亲,信国公。” 林海月恭敬地行礼,道: “信国公大人,末将今日特来拜访,若有打扰,还望海涵。” 信国公点了点头,道: “将军远道而来,本公倍感荣幸。快请入座,我们共叙一番。” 林海月微微点头,坐上了座位,他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便拿起了手边的茶盏。 “听说将军至今还未娶亲,难不成是因为将军身有隐疾?” “咳咳……咳咳咳……”林海月一口茶呛进了鼻子。 苏无锋一边忍着不露出牙齿笑,一边帮林海月拍背。 信国公则看着林海月潮红的脸,越看越可疑。 待林海月终于平静下来,他开口回答道: “多谢信国公大人关心。末将的确尚未娶妻,但并非是因为身有隐疾,而是……另有缘由。” 信国公挑眉,问道: “什么缘由?” 林海月平了平心绪,道: “是因为,末将心中一直有一个难以忘怀的女子,自从末将情窦初开起,她就一直在末将心中,渐渐烙印入骨髓。 因此,末将一直未敢轻易谈及婚娶之事,只愿有朝一日与她能共结连理。” 信国公微怔,接着,他轻轻摇头,岔开了这个话题。 “你身为家中长子,却至今未娶妻,家里人不反对吗?” 林海月微微垂落眸子,道: “末将家中,除了我之外,还有好几个弟弟以及其他的嗣子,家族血脉不需要我去延续。 更何况,家中无武将立世,终究是遗憾之事。我身为长子,更是有责任去为家族开拓新的领域,为国家的安宁和繁荣贡献自己的力量。” 苏无锋听到这话,食指轻敲了敲桌子,心中微微叹气。 这些个冠冕堂皇的话啊…… 其实苏无锋也是回到京城之后才知道,林海月当年考取的是状元。 林家是文官世家,林海月考取的又是状元功名。 林家,又怎么可能需要牺牲他一个嫡长子的前途,去换什么武将功名呢? 想来,应该是当初林家一直不同意他与苏无双的婚事,导致他与苏无双遗憾终身。 后来林海月这才不顾父母的劝阻,愤而离京的。 当初的林海月,或许是不甘不忿,又或是年轻气盛,没准还是怀着忘记苏无双的心出走的。 可惜……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苏无锋轻摇了摇头,望向了信国公。 信国公微微垂头,见到自己儿子的视线望了过来,他摆了摆手。 苏无锋会意,起身和林海月说道: “你知道我妹妹的长女,如今,是太子妃,她想见见将军你。” 林海月点点头,起身向信国公告辞,接着跟着苏无锋走向后院。 秀林别苑的后花园中。 苏成玉带着宫女和太监坐在屏风之后,苏成玉见文水将军过来之后,悄悄地往外看了一眼。 只见这人瞧起来是儒雅俊秀,但是身材挺拔健硕,身上还带着一股隐隐的杀伐之气。 她有些担忧地皱了皱眉。 待苏无锋与林海月落座,苏成玉与林海月说完了例行的客套,她开始了自己的旁敲侧击。 “文水将军,世间缘分奇妙难言,有时令人难以预料。 不知将军是否曾听闻过关于家母的一些传言?” 第208章 瓮中捉鳖 林海月听完苏成玉说的话。他沉思半晌,开口道: “太子妃殿下,关于苏夫人的传闻,在下已悉知。 吾深知令堂一生所历之艰辛与苦楚,亦能体会她之所作所为,只不过是为了护持自己与家族。 苏夫人的品格,如山岳之坚韧,如流水之柔韧,她之智慧与决断,非寻常女子所能及。 世间纷扰,人心难测,流言蜚语,岂能尽信? 在下深信,苏夫人的过往,皆为历练,皆是破茧之路上的历练,只是为了全新的重生。” 林海月一席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苏成玉的睫毛微微颤动,她再次开口道: “将军,我深知您品性高洁,但人心难测。 有时,一些无心之举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不知将军对此有何见解?” 苏成玉这是询问林海月到底有没有做好追求他母亲的准备,这一步一旦迈出将不可收回,他与母亲都会遭受外界眼光与舆论的狂风暴雨。 林海月顿了顿开口道: “太子妃殿下,您的疑虑,实乃我内心深处之担忧。 然,吾深知,真情与道义,皆高于世俗之非议。 纵使外界有再多的质疑和不满,吾将坚守道义,不为流言所动。” 苏成玉微微垂首,心中暗自思忖着:既然林海月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她又能如何回应呢?沉默片刻后,她朝着身旁的舅舅轻轻颔首示意。见此情形,苏无峰明白她的意思,随即引领着林海月朝下一处走去。 此时,走廊之中站着苏如玉、苏楚玉和曼曼三人。 当她们看到文水将军林海月时,她们并未过多言语,只是报以友善的微笑,然后侧身让开道路。 曼曼是心想,既然这位将军与母亲之间有天定的缘分,如果要阻拦,自己也是阻拦不了的。 或许应该顺其自然,任由事情发展下去。 然而,苏楚玉的想法却截然不同。她暗暗想着,如果此人胆敢对母亲有丝毫不敬或者欺负母亲的举动,她定会毫不客气地加倍还击回去。 至于苏茹玉,则在思考着更深层次的问题。她认为,虽然几个儿女们都同意这位将军追求自己的母亲,但这仅仅只是迈出的第一步而已。若真想要赢得母亲的真心,前方恐怕还有九十九步! 这事她操心不了,最终还是要听从母亲的意愿。 林海月终于踏进了这深深的庭院,见到了苏无双。 庭院深深,宁静而幽雅,月光如轻纱般洒落在地面上,映照出树影斑驳的美丽景象。 微风轻拂,带来阵阵蝉鸣和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仿佛自然的交响乐一般和谐美妙。 苏无双静静地坐在池边的石凳上,手中轻轻抛撒着鱼食,引得池中五彩斑斓的锦鲤纷纷游过来争食。 束手纤纤,身段窈窕。鬓发如云,只看得林海月心砰砰直跳。 “总算见到你了。”林海月的声音低沉,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寂寥。 苏无双摇头轻笑。 “林将军,你的心意我已知晓,但你我之间始终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横沟。 有太多太多,太多太多的阻碍和束缚,我们不可能自由和快活。” 林海月嘴角微扬,发出一声轻笑,但并未再多言。 他慢慢地走向苏无双,仿佛每一步都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和决心。 突然间,林海月毫无征兆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苏无双的手。这一举动让苏无双完全怔住了,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和疑惑。她抬起头,目光与林海月交汇在一起,那一刻,时间似乎凝固了。 风停云止,整个世界仿佛都因为他们的对视而静止下来。 在这一刹那,所有的喧嚣和嘈杂都被抛诸脑后,只剩下他们两人之间的那份静谧和默契。 苏无双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试图从林海月的眼中解读出他的意图和心思。然而,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如同一汪神秘的湖水,让人无法窥视到底。她只能感受到林海月手中传来的温暖,以及他那坚定而温柔的触感。 在这宁静的氛围中,林海月的微笑渐渐绽放开来,温柔而又坚定,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独特的光芒,既有着对苏无双的深情,又蕴含着一份无法言喻的承诺。 庭院中的气氛静谧而柔和,林海月与苏无双执手相对而坐。 从远处看,两人的眼中似乎都充满了深深的情感,他们好像在互诉衷肠,仿佛要将心中的思念与爱意一一道尽。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从暗处掠过,如同一阵疾风,瞬间打破了这宁静的氛围。那道黑影身形敏捷,如同鬼魅一般,让人不禁心生恐惧。 灰袍人手握利刃,如同隐匿在黑暗中的杀手,悄然无声地冲向了苏无双!林海月却如背后长眼一般,他的反应极其迅速,瞬间从腰间抽出佩刀,准确无误地挡住了那灰袍人的进攻! 灰袍人情绪激动,面目狰狞,口中怒喊:“奸夫淫妇!拿命来!” 来者正是叶文镜! 然而苏无双看到此情此景,竟然没有丝毫惊讶之色,她反而默默地向后退了几步,似乎是在为林海月的行动腾出更多的空间。 原来,这一切都是苏家人精心布置的一个局! 他们无法找到叶文静的踪迹,于是便想出了用刺激叶文镜的方法将其引出,然后再将他一举擒获。 此刻,只见叶文静和林海月正在激烈缠斗之时,树上方突然张开了一张巨大的网! 那由金锁铁线编织而成的大网,犹如一只凶猛的巨兽,迅速下落,带着凌厉的气势,劈头盖脸地朝着叶文镜扑来! 而在一旁埋伏多时的苏无锋以及苏家侍卫们,终于等到了最佳时机,他们如饿虎扑食般地冲了出来,犹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向被困在网中的叶文镜席卷而来。 眨眼之间,叶文镜便被苏家侍卫们紧紧包围起来,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仿佛一只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蛾,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 第209章 谋后之事 这些苏家侍卫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精准狠辣,不给叶文镜丝毫喘息的机会。 而叶文镜虽然拥有着超乎常人的身体素质和神奇的白瞳能力,但毕竟势单力薄,难以抵挡如此众多高手的围攻。 一时间,刀光剑影交错闪烁,喊杀声、怒吼声响彻云霄,整个场面异常激烈壮观。 尽管叶文镜奋勇抵抗,使出浑身解数,但终究寡不敌众。在苏家侍卫们的轮番攻击下,他渐渐体力不支,身上也多处受伤,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 最终,他不得不败下阵来,眼中流露出绝望和不甘。 在叶文镜被林海月按在脚下的那一刻,他挣扎着抬起头,望向苏无双,试图从那张曾经深爱过的脸庞上找到一丝怜悯,但只看到了冷漠和决绝,他心中腾得升起怒火! “你这个贱人,从头到尾都是你,你背叛了我!” 苏无双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背叛?这个词从你口中说出真是讽刺。你曾经为了家产,不惜下毒害我,我们之间早已恩断义绝。今日你自找的苦头,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叶文镜仿佛是听不进去,他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想将心中所有的怨恨和恶毒在这一刻发泄出来,他继续大声斥责道: “你们这些个奸佞之徒,竟敢设计陷害我!苏氏,想当年你依仗着我飞黄腾达,如今却背信弃义,和这个卑鄙的外来杂种暗中勾结,简直就是心如蛇蝎、不知感恩的贱骨头!” 他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林海月,眼中闪烁着无尽的怨恨和愤怒:“你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居然敢干涉我府邸内部事务,妄图侵占我的财产! 你真以为救了她,她就会对你感激涕零吗?哈哈,她不过是虚情假意,把你当工具利用而已!等到你没有任何用处的时候,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你!” 叶文镜越说越激动,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愤恨都发泄出来一般。 “你们两个,一个是伪装成善良的奸诈之人,另一个则是残忍无情的恶棍!天理昭彰,善恶有报!我诅咒你们俩永远得不到安宁,世世代代都遭受惩罚,永远沉沦在痛苦的深渊之中!” 他的咆哮声在空气中回荡,让人不寒而栗。 他的言辞犀利而恶毒,每一句都充满了对林海月和苏无双的愤怒和诅咒。然而,林海月和苏无双却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叶文镜,尔竟敢在此大放厥词,辱我胞妹与林将军,真乃胆大妄为之极!”苏无锋出手,剑抵到了叶文镜的脖颈处。 “你昔日虐待我妹妹,令其受尽磨难,此等恶行,岂容你在此狡辩?你的甜言蜜语,不过是掩盖你虚伪嘴脸之手段罢了!” 出声的人是苏无锋,他顿了顿,目光如剑,直刺叶文镜,继续道:“尔之罪行,罄竹难书!今日,我苏某不求天赦,但求人诛!” 林海月微微颔首,他知道苏无锋的决心与愤怒,于是沉声道:“切记,行事需隐秘,以免惊动朝野,引起不必要的风波。” 苏无锋拱手致谢,随后转身,他心里只想着,定要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侍卫们领命,迅速将叶文镜押走。 庭院中再次恢复了平静。 苏无双静静地凝视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头平静如水,不起丝毫涟漪。 这个男子,曾经是她深深眷恋的心上人,但现在,在她心底已无半分地位,甚至比草芥还要低微。 随着叶文镜被押送离去,庭院重归宁静,林海月与苏无双之间的气氛忽地变得微妙难明。 原本,他们像是一对深情款款、共同抵御外敌的佳偶,然而此刻,却宛如又回到了各自的角色里,刚才流露出的亲昵与信赖转瞬即逝。 林海月缓缓松开紧握的长剑,剑身上闪烁的寒光渐渐黯淡下去,他脸上那股凌厉的神色亦随之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无法言说的复杂心绪。 他稍稍侧转过头去,目光有意避开苏无双的视线,仿佛在努力回避与她有太多的眼神交汇。 苏无双原本冷若冰霜、言辞犀利的神情渐渐收敛起来,只见她缓缓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裙,姿态优雅而庄重,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个高贵矜持的模样。 然而,她的眼神中却难以掩饰地掠过一丝落寞,但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般的淡然,似乎在默默告诉自己:眼前发生的种种,不过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终有曲终人散的时候。 此时此刻,两人之间的气氛犹如凝结成冰,四周一片死寂。这种突如其来的疏离感令他们双方都感到些许的不自在,但却又不得不无奈地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终于,苏无双首先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她的嗓音略带颤抖地轻唤道:“林将军……” 林海月闻声转过头去,那深邃的眼眸与苏无双的视线交织在一起,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他微微颔首,嘴角微扬,以一种平静而又温和的口吻说道:“夫人,您不必客气。”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宛如潺潺流水般自然流淌,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却是无可抵挡。 紧接着,他的话语如同一股冰冷的清泉,澄澈却刺骨,“今日之事,就当作是一场闹剧罢了。” 苏无双默默地低下头,掩藏了眸中的一丝黯然神伤,没有再多说什么。 真奇怪,她在黯然神伤什么?这一切不都是她自愿的吗? 从苏无锋一开始要用这个计谋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如今为何还会感觉到失落? “愿夫人此后岁月静好,一切顺遂。”林海月的最后一句话,简短而有力,低醇的声音略带颤音,透露出丝丝对她真挚的关切。 风轻轻拂过,卷起一片枯黄的树叶,飘飘悠悠地落在两人曾经并肩走过的地方。 第210章 两年后 自从叶文镜被苏家人设局抓住后,苏家众人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尤其是当他们得知苏无锋已经将叶文镜“处理”掉时,更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据苏无锋透露的只言片语来看,似乎是用火烧死了叶文镜。 如此一来,这个人应该无法再次复活了? 难道还能化作鬼魂前来寻仇不成? 后来,曼曼信誓旦旦地表示不必担忧,声称天道尚未崩坏至那种程度。 苏家人暂时摆脱了这位隐匿于黑暗中的敌手,接下来所要面对的,皆是摆在明面上的较量。 尽管如此,苏无双仍然忧心忡忡。 她始终放心不下那位随庸郡王前往封地的柳依依。 毕竟,柳依依历经重生,难保不会在背地里耍些花招、弄出些事端来。 然而,曼曼口中的预言却让苏无双心中的疑虑烟消云散。 从曼曼口中,苏无双了解到苏家众人的未来充满了幸福和美好,无需担忧。至此,苏无双终于松了一口气。 也许那位庸郡王失去了左膀右臂后,被贬至贫苦之地,连心气都被消磨殆尽了。 说不定那柳依依也已经认命,不再闹事了呢。 尽管如此,苏无双仍然保持警惕,时常派遣人手前往庸郡王的封地打探消息。 时光荏苒,日子过得不紧不慢。 二姐苏茹玉偶尔会询问有关苏家未来的种种事情,但曼曼却不愿多言。 原因很简单,她害怕自己说了之后,那些美好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毕竟,人们对于当前的境遇拥有主观能动性,而人生正因为充满未知才显得趣味盎然啊!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眨眼间,两年的光阴如白驹过隙般匆匆而过,曼曼已经长到三岁了。 曾经遭受火灾摧残的信国公府,经过漫长的修复与重建,如今已焕然一新。 苏家人们兴高采烈地搬入了宽敞明亮的大宅之中,开始了崭新的生活。 皇帝的龙体每况愈下,昔日热衷于权术争斗的他,如今已是心力交瘁,无力再战。 相反,他对皇后和太子的关注却越发重视起来。 不久前,皇帝甚至亲自出面,警告了因侄女生子而得意洋洋的夏太后,让她收敛一些。 进入第二个年头,大姐苏成玉顺利产下了太子的嫡长子,这个喜讯令太子兴奋不已,连续两个晚上都难以入眠。 他将其他势力送来的女子全部退回,以示对太子妃的专一与重视。 太子如此看重太子妃,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彼此情深意笃、心有灵犀,更是因为太子深知苏家的重要性。 在这两年里,苏无锋凭借着自己的才华与努力,从当初的一个小千户逐步晋升为林海月的副将,实力不容小觑。 天算子经过多年的努力和奋斗,终于成为了钦天监的监正。 而与此同时,苏茹玉也不甘示弱,凭借着自己的才华和毅力,一步步地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无品女官晋升为正六品的夏官正。 在这个过程中,苏茹玉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她日夜钻研天文历法知识,不断提高自己的推算能力;同时,她还积极参与各种实践活动,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够在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成为夏官正的不二之选。 大虞百姓安居乐业,国家实力日益强大,但在这繁荣昌盛的表面下,依旧隐藏着涌动的暗流。 在大虞朝尚未建立之时,天下英雄豪杰辈出,各个势力纷纷崛起,中原地区经历了漫长的内战岁月。 而位于西北地区的契丹一族,则看准了这个时机,趁虚而入,不断侵扰汉朝的边疆领土。 在那个各方势力割据混战、局势动荡不安的年代里,汉朝的边境线频繁遭到契丹铁骑的蹂躏和践踏。 契丹族人骑着疾驰如飞的骏马,手持锋利的弯刀,犹如一阵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 他们肆意掠夺财富,烧毁村庄,使得边境地区的百姓们长期生活在恐惧和阴影之中。 在内战期间,一些妄图称霸一方的当权者常常毫无顾忌地侵占土地,完全漠视老百姓的生死存亡以及幸福安康。 他们强行征召士兵入伍,搜刮粮食作为军粮,与周围的其他势力形成尖锐对立的局面,所有的统治手段都仅仅依靠暴力和强权。 而先皇带领的大虞军队却与众不同,他们在攻占城池后,不仅注重军事力量的巩固,更致力于安定民心。 先皇收留流亡百姓,将他们编入军队成为士兵,或者分配田地供其耕种。 出身正统且施行仁政的先皇深得当时众多世家的青睐,荀氏、孔氏等世家大族纷纷迁居至先皇统治区域。 面对外族契丹人的侵犯,先皇也毫不手软。当契丹人据守城池时,先皇派遣了当时的苏将军,即现在的信国公出兵应战。 由于契丹人频繁骚扰中原地区,尽管大虞全力抵抗,但终究难以抵御。契丹人对于马上游击战的娴熟运用导致大虞的将领们屡屡受挫。 契丹人对中原的侵扰渐渐止歇于大虞朝建朝后两年,当时契丹族首领暴毙,契丹内部陷入混战,刚刚立国的大虞这才得以喘息。 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曾经的契丹族的首领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有时新首领刚即位就突然猝死,而且还爆发了好几次激烈的内斗。 直到最近两年,才有一位手段强硬狠辣的首领阿颜完成功上位,坐稳了契丹族大汗之位。 经过十几年的内斗,契丹皇族的财富已经严重亏空。 阿颜完深知要想恢复契丹的实力,必须寻找新的财源。于是,他将目光投向了平稳发展、十几年来一直强盛安乐的大虞。 面对阿颜完挑起的数次突袭,大虞戍边的将士们并没有退缩,他们日夜操练,以顽强的斗志和精湛的武艺,一次次地击退了敌人的进攻。 然而,战争的胜负往往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有时候即使大虞的将士们再努力,也无法改变局势。 而且上天似乎并不总是站在大虞这边…… 第211章 被掩藏之事 夜色如墨,笼罩着信国公府。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青石瓦片上,为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神秘。 深邃的夜色中,一个黑影悄然掠过,他避开巡逻的护卫,轻巧地跃上房檐,如同一只潜伏在暗处的猎豹,目光锐利地搜寻着目标。 终于,他的视线定格在一间精致的闺房前,那里正是信国公府千金曼曼的居所。 刺客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轻轻拔开瓶塞,一股淡蓝色的迷烟迅速弥漫开来。 迷烟缭绕,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渗入闺房之中。 刺客屏息凝神,等待着迷烟发挥作用。 半个时辰过去了,刺客自觉里面的人已经陷入昏迷。 他紧握匕首,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一步步向床边靠近。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床榻之上,只见被褥隆起,似乎有人沉睡其中。 刺客心中一喜,猛地一刀向床上刺去! 然而,就在匕首即将触及被褥的瞬间,一道寒光从房梁上疾射而下! 刺客一惊,急忙收刀闪避。 紧接着,数道身影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团团围住。 原来,曼曼的暗卫早已察觉到了刺客的存在,他们一直在暗中观察,等待着最佳的时机出手。 自从大壮和曼曼几个孩子被威武侯府拐走之后,信国公就用重金聘请了大虞绝顶的暗卫,用来看护几个孩子。 自从这刺客踏入信国公府的那一刻起,暗卫就已经知晓,并且将曼曼转移了位置。 刺客见势不妙,想要夺路而逃。 但暗卫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很快便将他制服在地。 他们迅速将刺客捆绑起来,带往府中的密室审问。 而此刻的曼曼,正在另一个安全的房间里安然入睡,对于外面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第二日清晨,经过一夜审讯的苏无锋神色凝重无比,仿佛心中压着千斤重担一般。 此时此刻,正在陪着曼曼玩耍的苏无双注意到了自家兄长的异常表现。 她心生疑虑,便放下手中的玩具,走到苏无锋身边轻声问道:“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无锋默默地注视着妹妹,深吸一口气后缓缓说道:“昨晚抓到的那名刺客,他来自宿州。” 宿州!这个地名对于苏无双来说并不陌生,因为那里正是庸郡王的封地所在之处。 听到这里,苏无双不禁皱起眉头,心中暗自思忖起来。 而此时此刻,正依偎在苏无双怀中的曼曼也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 她揉了揉困倦的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和好奇。然而,就在这时,一股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让她不由自主地开口说道:“我……我能不能去看看那名刺客呢?” 声音虽然轻柔,但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曼曼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仿佛那个刺客与她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或者说,那名刺客就像是一个线头,只要轻轻一拉,就能揭开隐藏在背后的真相。 苏无双心中一沉,她敏锐地察觉到事情可能比想象中更为严重。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将曼曼带到了那位神秘的刺客面前。 曼曼慢慢地睁开了她那具有神奇力量的天眼,目光缓缓落在了刺客的脸上。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她的脚底涌起,瞬间贯穿全身!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的内心充满了震惊和恐惧,她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仿佛有一层遮挡住真相的画布被硬生生地扯开,残酷的现实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眼前。 她瞪大了眼睛,试图看清眼前这个人的真实面目,但每一个天眼中的细节都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我看到了……大火……熊熊燃烧的大火…… 我看到……我看到……因内鬼出卖边城布防图,契丹人大举入侵大虞,沿途屠杀民众,劫掠金银财宝和女人,死伤无数,血流成河……】 苏无锋感受了曼曼的慌张和无措,他牵起她的小手。 她也看向了自家舅舅,在看清舅舅的脸的一瞬间,她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舅舅……舅舅作为先锋军,在讨伐契丹族的路上,遭受了敌军的埋伏,舅舅所带领的军队几乎全军覆没…… 我看到舅舅……舅舅为了将埋伏的消息送往后军,死在了送信的马背之上!】 当啷一声响,一柄佩剑掉到了地上,几人转头一看,竟是信国公呆愣地站在原地。 信国公刚刚听到了儿子的生死结局,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感到内心坠痛。 曼曼看到外公过来,眼泪更是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大虞频频折损将领,到最后竟然无人可用,外公临危受命,带兵坚守大虞的最后一道战线。 围城之下,外公死守了二百七十七天,最后却因为内鬼出卖,战线崩溃! 敌军入城,割下了外公的头……挂在城门上,曝尸于众……】 “曼曼……你说的是真的吗……” 刚刚赶来的苏楚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莫名觉得头晕目眩。 “三姐……三姐!!!” 曼曼看到三姐的脸庞更是哇哇大哭,哭得都停不下来了,她跑过去,一把抱住了自家三姐。 【在外公和舅舅死后, 血气方刚的三姐毅然决然地投身军中! 三姐踏入军营之后,凭借着凌厉狠辣的身手以及变幻莫测的战术策略,屡次立下赫赫战功,最终被册封为红巾骠骑将军。 在三姐的精心策划与卓越领导之下,契丹人的军队连连溃败,一退再退。 最后一次战役中,三姐更是率领大军一路追杀,将敌人驱赶至月牙河西岸! 然而,就在三姐意气风发、准备乘胜追击之时,却在一次西进讨伐的征途中不幸遭遇了一枚冷箭的袭击。 这突如其来的暗箭让三姐防不胜防,身受重伤的她最终被契丹人俘虏!】 曼曼抱着三姐的身躯忍不住微微颤抖。 【三姐被活俘之后,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折磨和虐待,她被挑断手脚筋,被丢给了契丹人玩乐,最后……最后三姐因染脏病而死!】 第212章 前世之事2 苏无双听到小女儿曼曼的心声后,心如刀绞般疼痛,她迫不及待地飞奔过去紧紧抱住了小女儿。 然而,接下来的消息更是让所有苏家人震惊得无法言语。 【还有外婆,外婆因为丧子丧夫之痛,最终悲伤过度离开人世……而母亲也在一场契丹人制造的熊熊大火中不幸遇难!】 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仿佛一道晴天霹雳,让苏家人陷入了深深的恐惧和绝望之中。 抱着小女儿苏无双愣怔了一会,突然意识到,自家小女儿曼曼之所以会知晓这一切,是因为她目睹了来自宿州的刺客。 那么,这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究竟是…… 是那重生的柳依依! 既然是宿州的柳依依,可为何自己派遣出去的探子却丝毫没有带回任何有关她的消息? 柳依依竟然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编织出了一张无懈可击的大网! 此时,宿州城。 柳依依悠然自得地漫步于园子之中,欣赏着池塘中游弋的鱼儿。 心中暗自思忖着:“现在那个苏无双的小女儿,想必已经命丧黄泉了?如此一来,我便消除了最后一丝不确定因素,真是再好不过了。” 她又回想起曾经受到的伤痛与泪水,皆源自苏无双之手。 她向湖心抛入一枚石子,她一定要将这一切加倍奉还! 她要让苏无双亲身体验到,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接一个离世究竟是怎样一种感受! 原来,自从柳依依随庸郡王抵达潜州后,为了保全性命,她向庸郡王透露了大虞朝未来十几年将要发生的事情。 在柳依依的前一世里,命运的齿轮发生了偏移,继位的并非太子,而是襄王。 襄王登基之际,信国公和信国公夫人早已离世,而苏无双也已瘫痪在床多年。 彼时,叶家与苏家之间的宿怨虽经苏家女儿们的共同努力得以化解,但信国公府依然门庭冷落,凄凉残破。 苏无双的长女苏成玉,前世成为了太子妃。然而,太子身陷囹圄,最终命丧黄泉。 而身为太子一党的苏无双的长子也受到牵连,惨遭株连。苏成玉本人亦被襄王幽禁于宫廷之中。 至于苏无双的次女苏茹玉,前世则成为了大虞的国师,专为皇帝占卜测运。 后来,皇帝垂涎其美色,妄图强行占有苏茹玉。然而,苏茹玉宁死不屈,自残身体以致半身不遂,皇帝方才对她失去了兴致。 苏无双的三女儿苏楚玉,则是在一次围猎之中,被襄王看中了。 而苏楚玉为了保全苏家剩下的人,毅然入宫,她成了宫中的安嫔,后来更是颇得襄王“垂爱”。 在前世,在襄王继位之前,大虞长河景堰坝被冲毁,长河下游死伤数十万人。 这场灾难给大虞带来了沉重的打击,涝灾过后,大虞又爆发了大规模的瘟疫,接踵而来的天灾人祸使得休养生息了十几年的大虞内库几乎耗尽,整个国家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中原地区饿殍遍野,流民无数,百姓生活苦不堪言。 襄王继位之际,大虞王朝已经是一副风雨飘摇、千疮百孔的景象。 前世的襄王,借助了荀氏一族和国师苏茹玉的大力扶持以及精妙计策,全力以赴地治理肆虐的瘟疫,整饬四处流亡的难民,方才勉强遏制住了大虞衰败的趋势,没有让这个曾经辉煌一时的王朝继续沉沦下去。 然而,就在大虞刚刚好转两年之后,西北的契丹族突然如同如同异军突起,他们的势力迅速扩张,并开始发动对大虞的凶猛攻击。 此时的朝廷已经失去了像信国公这样拥有与契丹人作战经验的杰出将领,而文水将军林海月也被襄王困在岛上无法回归。 在这种艰难的情况下,已经年过半百的建安侯和威武侯挺身而出,一同响应征召,出征支援西北。 双方展开了长达大半年的激烈战斗,期间互有胜负。 然而,在一次关键的守城之战中,建安侯在前方奋勇杀敌,浴血奋战,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威武侯却在后方背叛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战局急转直下,建安侯最终不幸战死沙场,大虞也因此丧失了四分之三的国土,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之中。 无奈之下,大虞皇族不得不逃离京城,被迫退缩到东南一角,以求暂且保命。 然而,随着一封封血报传来,大虞剩下的人们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怆和愤恨。这些血报所传递的消息,犹如一把把利剑,深深地刺痛着每一个大虞子民的心。 原来,契丹人在侵略的过程中,对大虞的城镇和村庄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屠杀。他们所过之处,无论是男女老少,还是家禽家畜,都未能幸免。这种残忍的行径,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中原,在这片曾经繁荣祥和的土地上,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和废墟。 鲜血染红了大地,哭声回荡在空中,久久不散。 一遍又一遍深刻的叩问,一声又一声血的指责,却始终未能让襄王幡然醒悟,他依然沉浸在日夜笙歌的生活当中无法自拔。 仿佛这笙歌燕舞的靡靡之音越是响亮,他就越听不到那字字泣血的战报 关键时刻,苏楚玉挺身而出,她深知襄王已经无药可救,于是决定采取极端手段。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苏楚玉潜入襄王的寝宫,亲手结束了襄王的生命。 与此同时,前太子妃苏成玉站出来慷慨陈词,用激昂的话语鼓舞着全国人民奋起抵抗敌人。 她的言辞如同火炬一般点燃了人们心中的斗志,激发了他们保家卫国的决心。 在苏成玉的激励下,全国人民团结一心,纷纷拿起武器,开始投身到这场保卫家园的战斗,整个大虞朝瞬时陷入了全民皆兵的状态之中。 苏楚玉则率领着女子军队身披战甲,毅然决然地投身于战斗之中。 令人惊叹的是,女子军首次出征就成功剿灭了敌方近万人,这一辉煌战绩让全国人民对苏楚玉顶礼膜拜,并尊称她为“第一女将军”! 大虞朝其余的军队听闻此消息后,无不欢欣鼓舞,士气大振。 他们浴血奋战长达数月之久,凭借顽强的斗志和无畏的勇气,硬生生地从契丹人手中夺回了大虞一半的国土! 然而,曾经饱经洪涝、瘟疫和战火洗礼的大虞已经无力承受长时间、大规模的战争消耗。 全民皆兵的策略也无疑是在燃烧着大虞朝最后一丝血气。 这场大虞与契丹人之间激烈的拉锯战持续了整整五年。 最终,在这位第一女将军牺牲后的第二个年头,大虞王朝覆灭。 第213章 迎战 柳依依在把这些事情告诉庸郡王之后,庸郡王却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刚开始柳依依还不知道,但现在柳依依已然清楚了,庸郡王是想勾结契丹人进攻大虞! 襄王被贬为雍郡王,他自觉被皇帝和太子羞辱,心中积怨已久。如今知道大虞即将灭国,他心中没有恐慌和警惕,反而是幸灾乐祸。 他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可以借此报复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 庸郡王心里是想:“谁叫我的父皇和那个所谓的兄长一直对我不屑一顾呢?他们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现在大虞面临危机,正是我崛起的时候。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才是真正的强者!” 他决定与契丹人合作,共同攻打大虞,以实现自己的野心。 柳依依知晓雍郡王的计划之后,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 因为苏无双害死了她的儿子,她内心充满了仇恨和怨毒,没有一丝的希望。 如今,她在世上已无牵挂之人,只有仇恨支撑着她继续前行,对于柳依依来说,报仇成了她唯一的目标。 她心里只想着:“既然有办法可以报仇,为什么不试试呢?虽然与契丹人合作可能会带来一些风险,但只要能让苏无双付出代价,一切都是值得的。” 于是,柳依依决定支持庸郡王的计划,与他一起策划这场复仇行动。 两人一拍即合,庸郡王当即开始派暗探前往契丹。 两年来,庸郡王一直暗中支持阿颜完夺取契丹王位。 如今阿颜完已经坐稳了契丹的大汗之位。 如今的庸郡王,便只等着阿颜完将王位送给他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信国公府。 信国公与苏无锋听完了曼曼的心声预言,立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信国公赶紧派信鸽去西北方询问当地的驻军统领吴勇有没有侵略异动。 苏无锋则是急急忙忙地去找文水将军林海月与太子,提醒他们西北或许有战事。 当夜,信国公秘密召集了苏家人进行夜谈。 苏家人这才得知,因战报延误,实际上,如今的西北边塞正被契丹人侵扰! 好在驻军首领吴勇带领驻军拼死反抗,这才重新收回了边线。 但是当地死伤惨重,兵马粮草也是不足,如今正向朝廷请求支援。 先前信国公已经将曼曼的预言告诉了所有人。 苏家人心中皆是唏嘘,但是他们仍旧坚守自身。 信国公压往下压了压手,示意下面的家人都静下来,见众人肃静,他接着开口道: “我还是想重新披甲入前线。” 信国公刚说完这话,苏老夫人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她看着信国公刚毅的脸庞几度哽咽,险些说不出话来。 最终,她在女儿苏无双的安抚下,她还是颤颤巍巍地开口道: “你…你…你就这样要丢下我们这一大家子去送死吗?!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得下这心? 咳咳咳……”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苏老夫人忍不住咳了出来,她边咳边流眼泪,还一边摇着头。 “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 信国公看着老妻狼狈的模样,不由自主也红了眼圈儿,他稳了稳心神,看向出家众人道: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国之将破,家亦不存! 若是像小曼曼说的那般,大虞的将领一个一个的送死,直到后面国门失守,全面沦陷,苏家人又怎能独自安然?” 信国公沉痛的字眼敲打在每个苏家人的心上,他接着道: “所幸我还有一些与契丹人作战的经验,将这些经验多告知一个人,在我手下的兵多训练一天,大虞将领抵抗契丹人时就会多几分胜算!” “你……你……”苏老夫人咬牙切齿地捶打着信国公的胸口,信国公仍是坚挺着不为所动。 “我也要去!”总是默不作声的阿九此刻站了出来,他头微微低垂,目光却是炯炯有神。 “你!” 苏无双见一向沉默寡言的阿九出头,却是说他要去参军,一时间心中坠痛,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母亲……” 阿九第一次喊出了母亲,苏无双呆愣在原地。 在过去的两年之中,阿九与苏家人日渐亲近,也越来越融入到了这个大家庭。 但是苏无双总感觉,她与阿九之间仍有一段距离。 直到今日,她听到了,阿九这句情真意切的“母亲”。 “诶,诶,阿九,你说……”苏无双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询问阿九。 阿九看着苏无双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他的语气也忍不住真切柔和,阿九开口道: “我感谢母亲给了我生命,让我拥有这么好的家人,我这段时光真的很幸福。 可是……母亲……我从小是在西北的驻军所成长的,那里面的老兵也是我的家人。 如今外敌入侵,两方的家人都有丢掉性命的危险,我怎能不为此出一份力呢?” 苏无双仰头看向阿九,是啊,她的儿子如今也有十八岁了。 再不是当年那个从刚出生就被遗弃的婴儿,也不是当年回来的那个瘦猴模样的孩子。 他已经成长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两年时光,阿九蹿得很高,长得也比之前壮实了不止一星半点,学识更是突飞猛进。 她之前还为阿九物色妻子,可是京中贵女好一些的世家都嫌弃阿九身世不清早年又流落在外,挑来挑去就耽搁到了今日。 她的阿九还未娶妻啊! 若是阿九没成婚就身死沙场,那将会是她永远的痛! 想到这里,苏无双擦干净了眼泪,对着阿九道: “你既然叫我一声母亲,那我也还做得你的主。 我素来看着你和茹玉的丫鬟落英走得很近,这两日就将婚事办了,就不拖拉了!” 刚刚还热血沸腾的阿九乍听得此言,双颊立刻飞上红晕。 “母……母亲,您是怎么知道的?” 刚刚还陷入在悲痛焦虑中的苏茹玉见到兄长窘迫的模样也不由得轻笑起来。 室内沉闷压抑的氛围有了一丝缓和,众人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些微轻松的笑意。 这傻小子喜欢落英,连府里的二黑都知道了! 第214章 备战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苏家众人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一同前往西北驻军处。 本来只是一两个人想要去,但既然如此,倒不如全家人一起出动。 毕竟只有这样,苏家人们才能够彼此照应、相互扶持,也不用互相牵挂着担心了。 不过,信国公刚听到这个提议时,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样。 他表示自己前往前线的初衷就是为了守护后方的家人,如果现在让家人跟他一同前往前线,这是违背了他的初衷。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苏楚玉轻声细语地说了一句:“如果外公不让我们过去,我们也会私下偷偷摸摸地跑过去的。” 信国公听闻此言,突然间回想起了苏楚玉曾经不辞而别之事,心中顿时有些无奈。 最终,他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表示认输。 信国公是想,若是苏家的女人们在他们离去之后,偷偷跟去战场,那么她们将会面临许多危险和困难。 在漫长的路途上,没有人能够照顾她们,如果遇到盗匪、猛兽或者其他危险,后果简直不堪设想。那时,谁也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样的意外,或许她们会受伤,甚至失去生命! 当然,还有一种更为极端的想法,信国公并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里一闪而过。 他想,既然在曼曼的预言中,苏家人最终都难逃一死,那么与其各自分散,经历不同的苦难和折磨,倒不如大家死在一起,至少在黄泉路上,还能相互作伴,不至于孤单寂寞。 然而,这个念头仅仅在信国公的心头闪现了一刹那,便迅速消失了。他用力地摇了摇头,将这个可怕的想法从脑海中赶出去了。 怎么能轻易言死呢?他看着眼前这些可爱的孙子孙女们,心中充满了慈爱和担忧。 如果他们真的遭遇不幸离开人世,还有谁能够像自己这样全心全意地照顾他们呢? 更何况,还有楚玉……想到这里,信国公的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强烈的痛楚。 楚玉是他最为疼爱的孙女,她聪明伶俐、心地善良,如果让她承受那样悲惨的命运,他实在难以接受。 他暗暗发誓,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他要用尽一切办法保护好自己的家人,守护他们的安全和幸福。 苏家众人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终于确定了前进的方向,并随即展开了各自的行动。 此时正值皇帝龙体欠安、卧床不起之际,太子纪廷云奉命监国。他听信了太子妃苏成玉的建言献策,决定从即日起在全国范围内推行节俭之风,以便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好充分的物资储备。 苏老夫人和春花开始着手整理前往西北所需携带的行李物品;而苏无双则负责取出积蓄中的银子,用于采购军需物资以及粮草等必需品。此外,她还要顺道筹备阿九和落英的婚礼事宜。 苏楚玉与阿九二人也变得异常努力上进,他们日夜不停地刻苦修炼武艺。一向对读书不感兴趣的苏楚玉竟然开始挑灯夜读起各种兵书来,而且达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而向来记忆力不佳的阿九,则将西北地区复杂的地形地势熟记于心,仿佛这些知识已经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之中。 熟识苏楚玉和阿九的人们纷纷惊叹不已,觉得这两个人似乎脱胎换骨一般。 与此同时,苏茹玉向朝廷和其师父天算子请了长假,并且四处搜集各类医学典籍。她频繁往返于各大知名的古老医馆和书房之间,不辞辛劳。 因为她预感到这场战争必将导致众多人员伤亡,说不定自己的亲人也难以幸免! 既然自己不通武艺,那就在救助上多下些功夫! 毕竟,救助也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可以帮助更多的人摆脱困境。而且,通过不断地学习和实践,说不定还能掌握一些独特的救助技巧! 而苏茹玉的师傅天算子则是准备赶往大虞的绝佳观星点——兴隆。 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兴隆地势较高,云层稀少,夜间观星记录变得极为容易。 天算子此行在此处观星,是为了给为大虞的军队预测天气。 要知道,在战争中,天气的变化往往会对战局产生重大影响。如果能够提前了解天气情况,就可以更好地制定战略战术,提高胜算。 而在朝堂之上,信国公也主动向皇帝请缨出征西北。他言辞恳切,表示愿意为国家效命,为百姓谋福祉。 皇帝听后十分感动,念及信国公的忠孝之情,当即任命信国公为二品镇国大将军,并让他与文水将军携手率领八万军队一同奔赴西北战场,增援吴勇将军。 终于,经过信国公府上下齐心协力、精心筹备,在阿九与落英喜结良缘后,苏家一行人即将踏上征途。 今日,乃是他们留在京城的最后一日。苏无双正与苏老夫人一同忙碌着,仔细清点那些需要随身携带至西北的各类物品。 而新嫁娘落英自然也要跟随大队人马前行,只是此刻新婚燕尔的她与阿九尚处于羞涩阶段。 信国公与苏无锋依旧身在营外,带领众将士操演军务,尚未归来。 曼曼则与三壮四美聚在一处,因即将到来的举家远行而兴奋难抑。 苏茹玉独自待在闺房中,埋头翻阅医书,一页接一页,全神贯注。 恰在此刻,府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叩门声,显然有访客到了。 小厮前去通传后,得到苏无双首肯,便将来访之人请进了府内。 此人正是荀昭。 两年前,荀昭与苏茹玉听音阁一别后,便荀阁老被关在了家中有三个月之久。 三个月,苏茹玉也没有联系他,他也不知道苏茹玉如何了。 直到他出来,苏茹玉写了一封长信给他,信中分条列理,字字珠玑,只询问他,她与荀氏家族哪个更重要。 或许对于别的女子来说,这种事本就是不能比较的,女子屈于大家族之下本就是最平常不过的事。 但在信中,苏茹玉告诉荀昭,在她这里,不是的。 她不愿意荀昭在往后的日子里不停地拿她与荀氏家族作比较,若是这样,那还不如一开始就选个明白。 若两人真心相爱,她就更不愿意拿两人的感情去对抗世家族群的力量。 或许在外人看来,这样的感情历久弥坚,但在苏茹玉看来,这种一意孤行反而会让人失去真正的方向。 因为情爱而迷失自己,是苏茹玉最不愿意看到的。 第215章 白月光 荀昭读完苏茹玉寄来的信件后,内心深处如波澜壮阔般久久难以平静。 经过长时间的深思熟虑,他的结论依然是,他既无法抛弃自己的家族责任,也无法割舍对苏茹玉的深深眷恋。 荀昭别无选择,唯有全心全意地埋头苦读,期望通过科举考试一举夺魁,成为状元,并前往他乡担任知州。 他希望借由距离和繁忙的政务来减轻对苏茹玉的思念之情。 随着时光流逝,在日复一日的繁忙公文中,荀昭逐渐减少了对苏茹玉的回忆。 后来,他的生命中出现了其他女子,他迎娶了他人为妻,而苏茹玉则成为了他心中遥不可及的白月光,高高挂在荀昭心灵的天空之中。 只是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他会抬头仰望那片洁白的月光,惊叹于她的纯洁和美丽。 “不知荀公子来信国公府上所为何事?”苏无双望着眼前这个风尘仆仆、身形比以往消瘦不少的荀昭,轻声出言问道。 荀昭对着面前的苏夫人微微颔首示意后,缓声道:“在下听闻信国公府胸怀大志,欲举全家之力支援西北战事,荀某深感钦佩。” 说到此处,荀昭稍稍顿了一顿,然后从身后跟着的小厮手上接过一卷羊皮卷。 “我家中一直收藏着一幅契丹疆域的地形图,乃是荀家先祖昔日从一个行脚商人处购得。 今日荀某斗胆,特将此图敬献给信国公府,希望苏老将军能凭借此图,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率领众将士胜利归来。 如此一来,方能保我大虞边疆安稳,百姓安居乐业啊!” 苏无双静静地凝视着荀昭那双恭敬地递上地图的手,心中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她怔怔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忙躬身施礼表示感谢。 荀昭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语气谦逊地说道:“不必客气,这是每一个大虞子民应尽的责任。” 荀昭献上地图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略作迟疑,终于向苏无双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他希望能够见见苏茹玉。 苏无双不禁露出一丝惊讶之色,但转念一想,对方毕竟是客,况且家中还有阿九陪伴着苏茹玉,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于是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她正打算吩咐阿九陪同苏茹玉前去与荀昭相见,却不想荀昭连忙摆手,表示并不需要这样麻烦。他只是想远远地望一眼苏茹玉就已足够。 事实上,荀昭今日踏入信国公府,除了想要为大虞贡献自己的力量,将珍贵的契丹疆域图亲手交予信国公外,更重要的是,他心底深处一直渴望着能见到苏茹玉一面。 不知为何,他心里有种预感,这次苏茹玉跟随苏家人去西北战场之后,他和苏茹玉之间的情缘就会完全断绝,再也不可能复燃。 荀昭身边站着阿九,两人在廊上,隔着重重叠叠的假山和灌木望向对面的湖心亭,苏茹玉正被落英拉到亭子之中散步。 狭邪才女,铜街丽人,亭亭似月,嬿婉如春。 荀昭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他怕自己再无颜面对家中之妻。 “多谢苏公子了,我们走。” 明月高悬,看尽人间事。 …… 第二日,苏家人准备好了行囊,便预备和大军一起启程去玉门关。 启程之际,府内外具都弥漫着一种肃穆而庄重的气氛。 苏老夫人同府中看家的家奴一一打点嘱咐之后,他们便启程了。 信国公府中的奴仆望着主人远行的背影,一个个哭得泣不成声。 “老爷!夫人!一路平安!” “公子!小姐!路上小心!” 苏家人挥手与苏家的忠仆们告别,转头望向了前方的路。 小孩子们可能还会兴奋开心,但苏家的大人们都知道这是一场生死未卜之路。 在刚刚开始出发时,曼曼和三壮四美几人都兴致勃勃地望着窗外,一路上新奇有趣的场景都让几个孩子张大了眼睛。 等到后面颠簸渐起,几人的注意力也没有那么集中了,他们很快就困了。 路上的景色不断变换,很快就到了吃午饭的点。 可惜现在可没有那么好的条件吃上热汤饭,今日他们不能停歇,一直要走到晚上,才能到达下一个停驻点。 曼曼被颠得脸色白了又白,最终忍不住吐了出来。 直到现在,她这才预感这一路上,或许不如她想象地那般快活。 一直到了晚上,信国公府的女眷才下车喘了口气。 像苏楚玉她常年练体习武的倒还好,没觉得有多受罪。 没怎么出过远门的苏老夫人和苏茹玉可就惨了,实在是连马车也下不来。 苏无双和曼曼也是脸色发白,身上不适,虽然身上带了有苏茹玉特制的精油,可还是头昏脑涨。 信国公看着苏家女眷被磋磨成这个样子,心疼坏了,他和苏老夫人商量着说: “要不,你们就别去了?这也太受罪了,这么把老骨头,在搁这车上颠散架了都!” 苏老夫人听了气鼓鼓地道: “就我是老骨头,你不是老骨头,你这把老骨头还不是颠?怎么没看你颠散架? 我生病还比你少呢!别劝我!” 说着,苏老夫人便在侍女的搀扶下下车走动了。 “我就整天多走动走动,我就不醒了,我还能晕两个月!” 苏无锋看自家母亲被信国公一激,就能起来走动,就不太担心了。 他便去看了看自己的妹妹和外甥女,却没想到,小孩子的适应能力就是快,曼曼和苏茹玉已经下车去找水源了,苏无双也去准备伙食了,既然看起来都并无大碍,苏无锋终于放下心来。 他想,没准这次出行过后,家里人的身体素质又能上一个台阶! 第216章 路上1 苏无锋刚刚陷入对这件事情的沉思之中,思绪还未完全收回,便突然听到身旁传来一阵呕吐声。 原来是三壮发出的,只见他哇地一声吐得昏天黑地。 苏无锋见状,急忙飞奔而去查看状况,并在心里暗自思忖着:这条锻炼身体的路道阻且长啊! 经过一整天漫长而艰苦的跋涉,信国公府的一众人马终于到达了他们旅程中的第一个停歇之处。 此时此刻,夜幕已然无声无息地笼罩了整个大地。繁星点点闪烁于天际,淡淡的月光如轻纱般洒落在大地上,仿佛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银色的薄纱。 苏家人们围坐在篝火旁,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几个年幼的孩子则在一旁尽情地奔跑嬉戏,欢笑声此起彼伏,回荡在空气中。 篝火跳跃着,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庞,温暖的火光映照着他们疲惫但愉悦的神情。 正在众人准备安营扎寨、安顿休息之时,苏无锋却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感受到了从地上传来有规律的震动,他俯下身去听,果然听到了大概有三四匹马蹄的踏步声。 他赶忙叫苏家人熄灭篝火,回到马车之上。 军队比苏家人走得快,大营地是在苏家前面。 虽然如今是不惧怕山贼土匪什么的,可怕就怕是这人是专门来找信国公府的。 苏家人将篝火熄灭,女眷们统统都躲到了包围圈内的马车之中。 外圈是一群信国公派来保护家人的士兵和苏家家丁。 火光消失,周围顿时一片漆黑,只有月光撒下些许光辉,勉强能看清脚下的路。 一群人就这么悄悄埋伏在路的两边。 得得的马蹄声渐近,苏无锋一个手势,护卫包围了住来的四人四马。 苏无锋行动的手势一出,护卫立刻涌上前去! 几人套马的套马,抓人的抓人,可是奇怪的是,来人竟然没有任何反抗。 直到将这几人都抓到营房之中,苏无锋这才看清,来人竟然是五皇子纪廷言! 如今的纪廷言早已不是当初那等病弱不堪的模样,如今的他身材挺拔,体型健硕,长得甚至比苏无锋还高。 苏无锋看着纪廷言冷静又风轻云淡的眸子不由得扶额。 “五皇子殿下,镇国将军与文水将军奉命出征,您跟来做什么啊? 皇后娘娘知道了,非得急死不可!” 纪廷言摸了摸刚刚被绳子绑住的手腕,接着道: “契丹贼子,竟敢践踏我大虞国土,凌辱我大虞国民。 此等暴行,实乃天理不容!我身为皇室之子,自然有责任挺身而出,扞卫我朝尊严!” 苏无锋露出微笑道: “我让我妹妹和皇后娘娘通个信你就老实了。” 纪廷言也露出狡黠的笑容道: “舅舅,没用的,皇后娘娘在照顾八公主,没空管我。” 八公主是皇后娘娘新得的公主,皇后娘娘本是难以怀孕,但是人到中年居然又老蚌生珠,她自然是疼宠到骨子里,连五皇子都懒得怎么管了。 苏无锋又听见这厮叫舅舅,又开始龇牙咧嘴起来。 “谁让你叫的舅舅?谁让你叫的舅舅?不许叫!” 纪廷言的表情又正经起来,他微微凝神,对苏无锋道: “苏将军,皇后娘娘她知道的我来追你们的,是太子劝的她,她知道的。” 苏无锋仔细地盯着纪廷言的眸子,看到了一抹认真和坚定,这才摇摇头作罢道: “说我定是要说的,若是落得个知情不报,还要连累我苏家人受罪。 你若是要跟……” 苏无锋又打量了一眼纪廷言,发现这小子准备得还挺齐全的,便接着道: “那你就去林将军身边待着,他好护你周全。” 纪廷言点点头道: “好。” 接着便笑着问道: “舅舅,楚玉在哪里?” 苏无锋听到这又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愤愤地道: “不准叫舅舅,也不许去见楚玉!” 说完,扭头便走,不想理这个想拱自家大白菜的猪。 他在想,初见那个有礼貌又矜贵的翩翩公子怎么就成了如今这模样? 他觉得,这五皇子肯定是和太子学的,苏无锋觉得自己猜想得有道理,接着便去找楚玉,准备让楚玉好好警惕那个小子。 但是他却没发觉,五皇子就慢悠悠地跟在他的身后。 原来,在两年前,纪廷言在演武场初见苏楚玉一场之后,便念念不忘了起来。 当时的纪廷言觉得这女子有几分飒爽和几分灵动,但也没有特别的其他感觉。 他只是在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得过苏楚玉。 那时候的纪廷言与练武师傅和体能师傅一起训练,已是大有成效。 练武老师评价他是一个练武奇才,普通人在他手里根本过不了两招,他甚至还能和太子打上一阵,若是状态好,甚至能胜过太子。 当初纪廷言看到这女子在台上英姿勃发,一力战群雄,便想与她切磋比试。 后来,纪廷言真的和苏楚玉比武了一场。 结果,他输得极惨,在那之后,更是对她茶饭不思。 居然打不过个女子?居然打不过个女子? 这他还算什么练武奇才? 后来,他便三天两头地跑那演武场与苏楚玉切磋,三天两头的被打得极惨。 皇后娘娘看他这副惨兮兮的模样也不怜惜,在苏无双戳破她带孩子的弊端之后,皇后娘娘好似陷入了另一个极端,她认为男孩子就是要摔打,不摔打怎么成长得起来? 这次皇后娘娘能够同意五皇子跟随镇国将军去西北前线御敌,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皇后娘娘在得知五皇子是与一个姑娘切磋,才败得这么惨之后,便更是不怜惜了。 “谁揍你的你找谁去。”皇后娘娘如是说。 这一来二去的,苏楚玉便对这个沙包熟悉了起来。 再后来,就是苏楚玉打五皇子也不下狠手了,因为她渐渐发现,五皇子竟然飞快地成长起来,直到成长得与她势均力敌。 后来就是,五皇子变得骚包了起来,找苏楚玉打架还穿得和一只花孔雀似的,被打得流鼻血还要摸一下装酷,五皇子也对苏无锋也叫起了舅舅…… 苏无锋这才知道这五皇子安的什么心…… 第217章 五皇子与苏楚玉 刚知道五皇子心思的苏无锋是又急又气,他多好的一个外甥女啊,这五皇子怎么就能轻易改口呢? 后来,这五皇子叫一次舅舅,苏无锋就怼一次,这样一来一去的,倒叫两人纪廷言与苏无锋两人亲近起来。 苏无锋七拐八扭,终于找到正在烤兔子的苏楚玉,还没来得及和苏楚玉说小心五皇子来了,五皇子就从苏无锋身后探出了头。 “楚玉,好久不见!” 苏无锋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旁边伸出来的头塞回去。 苏楚玉见到来人,将手中的兔子递给了身旁的三壮,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接着,眼眸晶亮地望向五皇子。 “五皇子殿下,你怎么来了?” 苏无锋看两人说上话了,便知道再阻挠也是无用了。 他只好抢过三壮手里的烤兔肉,对三壮说了一句,“这有毒。”便一边盯着二人谈话的背影,一边自己吃起来。 “殿下,您怎么跟来了?皇后娘娘难道不会担心吗?” 五皇子纪廷言仔细地听着苏楚玉话中的敬称“殿下”和“您”,眼睫微垂。 他没有搭话,本来与苏楚玉并排行走的步伐慢了下来,他落在了苏楚玉的身后。 苏楚玉察觉到纪廷言的脚步慢了下来,她刚准备疑惑地回头张望,便感受到一阵劲风向后背袭来。 苏楚玉身体本能地躲避,她长腿接着往地上一扫,反手将来人的胳膊一拧,只在眨眼之间,纪廷言就被苏楚玉制服在了地上。 “好你个兔崽子,居然搞偷袭!哼!搞偷袭也玩不过姑奶奶我!” 纪廷言半张脸被苏楚玉压在地上,他脸上的却没有半分气恼,反而还有些许愉悦。 正待苏楚玉稍稍松懈之时,纪廷言翻身而起,双手腾挪,竟然将苏楚玉的双手锁住了! “你……”苏楚玉双眼微眯,眼中不知不觉流露出些许兴奋。 苏楚玉双腿发功,准备侵扰纪廷言的双腿,想让他重心不稳露出破绽。 谁料,纪廷言仿佛早就知道一般,将双腿一撤,倒叫苏楚玉露出了破绽! 好在苏楚玉反应迅速,及时挽回了颓势,这才没让纪廷言完全掌握上峰! 两人见招拆招,打得有来有往,到后面,更是越打越兴奋。 苏楚玉一记鞭腿,又来一手虎抓手,最终还是停在了纪廷言脸前。 纪廷言没有防守。 “不打了?”苏楚玉眼睛晶亮地望着纪廷言。 纪廷言举起双手,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不打了,比不过苏三小姐!” 苏楚玉轻哼一声,收了势,接着噘嘴道: “日后再敢偷袭,往死里揍!” 纪廷言弯腰赔礼,“不敢啦,不敢啦,我再也不敢啦!”嘴角却露出得逞的微笑。 苏楚玉抹了抹自己一脑门子的汗,又松了松筋骨,接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苏楚玉声音清朗,还带着些许气音。 “你来干什么?找死的?” 纪廷言听了这话,嘴角笑容渐渐地越勾越大,他也撩袍坐到了苏楚玉的身侧。 他的鼻尖缭绕着若有似无的少女馨香掺杂着夜风的青草气味,心中暗道,找你的。 嘴上却是说: “家国有难,匹夫有责,我等身为皇子,更是该责无旁贷,奋勇争先……” 苏楚玉翻了个白眼起身欲走,纪廷言手一伸拉住了苏楚玉的手臂。 没等苏楚玉说什么,纪廷言便放开了手,苏楚玉扭了扭脖子又坐回了地上。 苏楚玉眼神平移向纪廷言,那眼神分明是说,有话快说,别卖关子。 纪廷言轻笑了笑,突然,他看向苏楚玉的眼神变得严肃。 “你是在传递军机?”苏楚玉的神情也变得谨慎。 纪廷言闻言微微点了点头,他手轻轻挥动,示意苏楚玉靠过来些。 看着纪廷言的指示,苏楚玉的上身向纪廷言靠近了些。 纪廷言看到苏楚玉果真靠近了,他眼眸微垂,盖住了眼中的欢愉。 苏楚玉全神贯注的,就准备迎接纪廷言接下来的惊天军机秘密,却没想到,纪廷言也靠了过来。 苏楚玉只感到一阵逼人的热度靠近了自己,接着就是一股独属于男子身上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露水的味道。 并不难闻,反而,还令人有些沉醉? 苏楚玉为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而感到羞耻,她闭了闭眼睛。 纪廷言的嘴唇靠近了她的耳边,呵出了暖和的空气,惹得她耳朵痒痒的。 “飏尘……” 纪廷言终于说出了两个字。 苏楚玉捂住了耳朵,回过头去看那纪廷言。 纪廷言因为刚刚与苏楚玉对打,打得体热。 此刻的他脸颊微红,额角的头发被汗打湿了,耷拉在了额前,缠绕在了脸颊之上,此刻在月光下看着,竟然显得有些魅惑。 一滴小小的汗珠从他脸颊滚落,滴落在少年微微敞开的领口锁骨之上。 纪廷言身上汗淋淋的,眉眼却是缱绻温柔,在月光下闪着迷人的光彩。 苏楚玉不知怎的脸就红了起来。 “嗯……咳咳……飏尘……飏尘……”苏楚玉假装咳嗽了两声,将目光移向了别处,却没看到,纪廷言微微勾起的唇角,那抹得逞的微笑。 纪廷言垂下了眸子,微思索了片刻,接着又摆出一副严肃地表情,看着苏楚玉,小声地道: “没错,天算子师傅破解了飏尘的秘方,我这次来就是……” 纪廷言声音渐渐越来越低。 苏楚玉一时又被纪廷言的话题吸引,又不由自主地朝纪廷言靠去。 直到——碰到自家舅舅苏无锋的大手。 “唉!唉!唉!干什么呢!贴这么近干嘛!” 苏无锋将苏楚玉向纪廷言凑过去的脑袋推开,又挡在了两人中间,他虎视眈眈地望向了纪廷云。 “好你个小子,在我眼皮子底下打起主意来了?!” 苏无锋眯眼,看向纪廷言,恶狠狠地道: “从今天起哈!你不准靠近我外甥女半步!若是不听话!” 苏无锋接着转头寻找趁手的家伙什,终于,他看到了一根粗树枝。 他拿着粗树枝一下一下地拍着手心。 “别怪我不客气!” 第218章 颠吐了 纪廷言看着苏无锋这副架势,却是眯眼微笑。 他心里明白得很,苏无锋之所以摆出这样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无非就是因为刚才看到自己和苏楚玉之间太过亲昵而心生不满罢了。 纪廷言刚想张嘴解释几句,就听见一阵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好一个无耻之徒,竟然把耍赖皮这种手段用到我们家门口来了!” 众人纷纷转头望去,发现说话之人正是苏茹玉。 只见苏茹玉款款走来,挡在了自家妹妹苏楚玉的身前,眉毛微扬,眼睛盯住了纪廷言。纪廷言见状,额头上立刻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苏家人看似和善,实际骨子里都是狠辣果决,但这位苏二小姐,是看起来就不和善! 苏茹玉将纪廷言从头到脚盯了一遍,盯得纪廷言浑身起鸡皮疙瘩。 终于,在纪廷言快要受不了的时候,苏茹玉开口了。 “你刚刚在我二妹耳边说的,是飏尘?师傅已经将配方破解了? 来拿给我看看……” 纪廷言呆愣在了原地,他突然想起,苏楚玉曾经说过,她二姐身边有两位奇人,一个千里眼,一个顺风耳,那位顺风耳最后还成了她的兄嫂。 他与苏楚玉的耳语,大概被顺风耳听去了,又告诉了苏茹玉。 无法,纪廷言只好从怀中掏出飏尘的配方。 实际上,这飏尘配方本也是苏茹玉与天算子一起破解的,苏家人离京之前,天算子就借着两人的成果,开始破解最后一样了。 如今将这秘方给苏茹玉看,这倒也合情合理。 苏楚玉接过了秘方,快速地看了两眼,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她收起了秘方道: “这东西交给我来做,这样可以节省原料。” 纪廷言点点头,那东西大概率也的确是苏茹玉来做了,那东西有许多比例的讲究。 快速地交接完了秘方,苏茹玉又架起了胳膊。 “你刚刚……好像在欺负我妹妹?” 纪廷言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时,苏无锋又好死不死的过来添油加醋。 “对!对!对!这小子都快亲上了!” 听了苏无锋的话,纪廷言心中登时慌乱起来,他望向苏茹玉背后的苏楚玉,却发现苏楚玉正看着他偷笑。 他的心不由得也升腾起愉悦。 他微微勾唇,轻轻开口道: “是啊,我倒是想亲……” 纪廷言就看着苏楚玉的脸色,渐渐的从淡粉色变成了暗红色,纪廷言嘴角的笑容更大了。 苏茹玉咬牙切齿,“给我赶出去,赶出去!” 说着,一群侍卫就围了上来,将五皇子纪廷言“请”出了苏家的驻扎地。 纪廷言走了老远,还听见苏茹玉恨铁不成钢地嘱咐楚玉。 “那小子没安好心!你听见没,以后不要动不动就上他的当!” 纪廷言远远地看着两姐妹说着话上了马车,心中有些忐忑。 他暗暗地想,有些招数或许真的不能再用了,苏楚玉也是极聪明的一个人,经过她姐姐提点,定会对他之前的招数有所提防,他还要再想想别的法子…… …… 在军队临时驻扎的将军营房前,苏无双捧着做好了的饭食,有些踌躇不定。 她本来是给信国公送饭的,她给信国公送完饭之后,却又碰上了服侍文水将军的小厮。 小厮行礼之后对她说,将军行军路上吃得很少,但是却喜欢信国公府送来的吃食,上次信国公府送来的酱菜,将军每餐就着吃,能多吃两大碗米饭。 如今酱菜没有了,将军吃饭又吃得少了。 小厮说,希望这顿饭由苏夫人来送,或许将军能吃得多一些,毕竟这段时间还能吃点好的,到后来,到戈壁那块地方,热的饭菜怕是就吃不到了。 苏无双心想,行军打仗的人,吃饱穿暖可是头等大事,如果不吃饱饭哪来的力气打仗呢?当初想到这里,她毫不犹豫地接过了那份饭菜。 然而此刻,当她站在林海月的营帐前时,内心却开始渐渐涌起一丝懊悔之情。 她不禁自问:我为什么要管他吃不吃饭呢?自己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吗? 毕竟,之前她对他说了那么绝情的话语,但现在却又眼巴巴地跑来送饭菜。 苏无双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暗自告诉自己,既然已经答应了别人,那就把这件事做完。 于是,她咬咬牙,硬着头皮走进了营房。可就在进入的瞬间,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只见眼前的男子竟然脱光了上衣,宽阔的肩膀、挺硕的胸肌以及紧实的腹肌一览无余地展现在她面前,每一块肌肉看上去都充满力量 此时的林海月,正手持软布蘸着水,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的身体,他看着进来的苏无双,一脸惊愕。 苏无双愣住,她眼睁睁地看着,透明的水珠从林海月的锁骨滑落,滑到了胸膛,一路往下,滑到了腹肌处,又一路往下…… 苏无双一瞬间就红了脸,她迅速转身,正准备快步走出帐篷。 正在这时,这时帐篷外却又传来士兵的声音。 “将军,您还需要水吗?” “不需要……” 苏无双脚步一顿,心提了起来,突然她感觉一阵微凉的气息靠近,挡在了她的身前。 林海月遮住苏无双的身影,对着帐篷外的士兵说: “先下去休息,我这里不需要服侍了。” 苏无双听到帐篷外的士兵说是,接着就是士兵转身离开的脚步声。 苏无双抬眼看向林海月的侧脸,只见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色亵衣,微微侧头,耳朵仔细地听着帐篷外的声音。 苏无双平了平心绪,对自己说道,又不是没有见过男人,这么激动干嘛? 她呼出一口气,将饭菜放到了营帐里简易的桌子上。 这样子谨慎小心,倒显得他们二人是有些做贼心虚了。 苏无双这样想着,一转头,却发现两点殷红。 殷红?什么殷红? 苏无双定睛一看,原来是林海月披上亵衣之前,身上的水还没有擦干,胸膛上的水珠洇透了亵衣,露出了胸前的茱萸。 嗯……这种的她之前倒真的没见过…… 苏无双的目光从两点殷红上移走。 如今,她倒是真的有些心虚了…… “你……怎么会来这里?”或许是觉察到了空气之中弥漫着一丝暧昧,林海月开口打破了寂静。 “……你的小厮说你日常饭食吃的少,让我给你送饭,说这样你兴许吃得会多一些。” 林海月眉头微拧,道:“是那个穿着青黑衣服的?” 苏无双稍微回想了一下点点头,林海月也微点了点头,接着低沉着声音道: “你不该来。” 苏无双微愣,她抬眼看向林海月严肃的神情。 其实信国公也是这么对苏无双说的,说是行军途中,信国公府的女眷最好不要掺和到军队中来,以免扰乱军心。 可是她今日给信国公送饭,本就是苏老夫人心疼信国公。 而她进来给林海月送饭,也是林海月的小厮担心林海月不吃饭。 苏无双心想,真是自讨没趣,想着,她站起身来说完了告辞便准备离去。 正巧这时,林海月也已经完全穿好了外裳和薄甲,他看见苏无双准备出门,他沉着声音道: “我送你。” 苏无双并没有停顿,径直出去了。 她刚出营帐,突然,一件带兜帽的长袍子就披到了身上。 在苏无双愣神的瞬间,一只宽大温热的手就抚在了她的肩头。 “走……” 苏无双就这样,在宽大袍子的围罩中,被林海月裹挟着,走出了军营。 营帐外的剑兰只能一脸狐疑地跟上。 “林将军!林将军!”被罩在围兜里的苏无双想引起林海月的注意,可是林海月仍是无动于衷。 “林海月!”苏无双最终喊出了林海月的全名。 “怎么了?”低沉的声音从苏无双的上方传来。 “你怎么将我包得这么严实?”苏无双气喘吁吁,小脸微红。 空气沉默了半晌,最终,上面传来闷闷的声音。 “军营中有太多的眼睛望着你了,这样不好。” 苏无双透过兜帽的边沿望向林海月的眼睛,平淡而沉静,她便不再理会了,任凭林海月裹挟着向前走。 两人就这样一路走着,后面跟着剑兰和另一名侍女。 两人终于到了苏家的营地,苏无双挣脱开林海月的束缚,将兜帽摘了下来。 “今日多谢林将军了。”苏无双向林海月行礼说道。 苏无双从林海月的怀中挣脱开,林海月好似还有些不适应,他的手指虚空捻了几下。 他语气沉闷地说道:“无妨。” 苏无双点点头,正欲离开,却发现林海月的眼睛望向了苏家人营地之中篝火上的汤锅,是羊肉汤。 林海月的眼中露出些许笑意,他道: “我最近饭吃得少了些,是因为这陆行军的伙食有些不符合我胃口,要不,我以后来苏家营地里吃?” 苏无双眼睛瞪得溜圆,什么?这么个大将军还好这口? 为了口吃的就要跑到苏家营地中来? 这理由看似荒唐,却又极为正经,苏无双无法拒绝,她只好应承了下来。 林海月看着苏无双因为措不及防有些呆愣住的样子,嘴角牵起了笑意。 林海月说完,向苏无双点了点头,接着便离开了,独留苏无双在原地千回百转。 …… 尽管苏家人跟随大部队行军的路上,沿途的风景如画,山川壮丽,湖泊静谧,但行军的艰辛仍然让他们的身体承受了不小的考验。 大部队主要以徒步的方式行进,而苏家人则选择了马车作为代步工具。 虽然马车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步行的疲劳,但崎岖不平的路面却使马车颠簸不已。 马车行进途中,众人的身体在车内不断摇晃,几乎要被颠散。 后来实在颠得受不了了,苏茹玉和曼曼有时候就选择下车走,走不了一会就又爬上了车。 下车走走就发现还是车上舒服,渐渐的不由得更佩服起行军的将士们来。 他们可是用两只脚干走啊! 苏茹玉和曼曼两人一想到这里就不寒而栗。 苏茹玉也曾尝试过骑马,可是骑了一会就感觉浑身的骨头都散了架,特别是臀部,简直是酷刑! 有一次苏茹玉尝试骑马,最终还是捂着腰下马,还被楚玉嘲笑了一番。 苏茹玉气不过反唇相讥,“就你个铁屁股!” 苏楚玉面带微笑,伸手指向远方,只见曼曼身骑一匹红色小马,如箭一般疾驰而过。 这匹红色小马名为红英,它的来历可不简单。原来,红英是信国公昔日的坐骑追云与千里马黑云所孕育的后代。 当初,曼曼凭借着天赋异禀的天眼,洞悉了追云身怀六甲的事实。她敏锐地察觉到,如果信国公继续骑着追云远行,很可能会因追云孕期体力不支而致使信国公坠落悬崖。 于是,信国公果断换乘了低调的千里马黑云,而追云则安心养胎。 未曾想,后来在一次意外的塌方事故中,正是黑云展现出了非凡的力量,独自拯救了整个信国公府的人。 自此以后,黑云成为了信国公府众人景仰和珍爱的神马,而曼曼也毫无争议地被大家视为信国公府的神女。 如此一来,神马与神女的完美组合,自然就是红英这样的千里良驹配上曼曼这位神女了! “别看这小妹岁数小小的,能力还不弱嘞!” 苏楚玉看着自家小妹神采奕奕的模样,发自内心地感叹。 结果,她的话音刚落,便看到自家小妹骑着红英的身影缓了下来。 “这是咋了?”苏楚玉赶紧驾马上前查看情况,却发现自家小妹眉头紧皱,脸色发紫。 “小妹!你怎么了?” 苏楚玉赶紧将红英勒停,上前观察小妹的情况。 只见小妹“yue”的一声,将早餐全都吐了出来,接着脸色就恢复如常了。 苏楚玉见状眼睛盯得溜圆,“小妹!你怎么回事?!” 曼曼眨巴了眨巴水润的大眼睛,说道:“跑得太快,颠反胃了……” 第219章 水有问题 苏楚玉无奈,只能将水壶递给小妹,又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行军途中的艰难困苦不胜枚举,例如,在如厕时屁股会被蚊子叮咬;长达十天半月无法洗澡;食物索然无味等等。身体饱受颠簸之苦导致恶心欲吐,不过是众多苦楚中的冰山一角罢了。 某天夜晚,用过晚膳后,苏家众人正准备就寝,已上床歇息的苏家老少却突然感到腹部剧痛难忍。苏老夫人与苏无双并未受此影响,曼曼、三壮、四美以及苏茹玉等人症状较轻微,但苏楚玉、阿九、苏无锋乃至林海月,皆在夜间腹痛难止。 通过对众人腹痛症状的观察分析,苏茹玉迅速查出病因乃是晚餐的肉汤所致。原来,由于当晚苏老夫人和苏无双食欲不佳,未曾饮用那碗肉汤,而曼曼、三壮、四美和苏茹玉本人,或因不喜肉汤口味,或因年龄尚小无法多饮肉汤,所以腹痛并不显着。 不过苏楚玉、阿九、苏无锋和林海月四人,由于白日里活动量颇大,皆饮下了不少肉汤。此时此刻,他们腹痛难耐,难以忍受! 苏茹玉暗自思忖道:“莫非是这鹿肉出了问题?” 这头鹿乃是林海月捕猎而来,不仅苏家众人品尝过,信国公等其他诸位将领亦曾享用,但他们却似安然无恙。 难道是有人在苏家的肉汤中下毒吗? 然而,苏家所携带之人尽皆是苏家人深信不疑的忠实仆从,难道其中混入了奸细不成? 正当苏茹玉苦苦思索腹痛缘由之际,曼曼发出了心声。 【二姐!是这水不干净啊!】 苏茹玉转头一看,只见小妹正站在自己身旁,手抚着肚子,看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似乎已然痊愈。 几个小孩子原本疼痛难耐的腹部,此刻已经缓解了许多,不再大声叫嚷着疼痛了。苏茹玉再次抬头观察,发现苏家众人的身体状况基本恢复正常,唯独那位林将军林海月依然腹痛不止。 从这一现象来看,难道说苏家人的身体素质相对更好一些吗? 曼曼轻抚着自己的小肚子,心中暗自思忖道:“那是自然啊!我们苏家人可是食用了大量的护体灵果呢!就算吞下些普通的肮脏之物进肚,只需忍受片刻的腹痛便能迅速痊愈! 当初我和大壮等人被威武侯府的人抓走后,能够很快苏醒过来并闹事,也是得益于此。食用过护体灵果后,体内自然而然会储存一些灵力,对于分解毒素之类的事情自然会更快一些。” 苏茹玉此刻则开始思索起曼曼心声中提到的“水有问题”,这水到底存在什么样的问题呢? 那水,是她从池塘看着人打上来的,也是她看着人亲自煮沸的,全程她都在旁边,没有人做手脚啊? 苏茹玉想着想着,走到了打水的池塘边。 池塘的水算不上好,但也算不上差。池塘上虽然有落叶飘落堆积,但是水还算清澈,甚至还可以看到底下的游鱼。 这水会有什么问题呢? 苏茹玉想着问题,口中忍不住喃喃。 “因为这水是一潭死水。”低沉的男声从苏茹玉的身后响起,苏茹玉应声向后看去。 来人居然是乔天川。 乔天川穿着一身深灰色斥候装扮,身上带着挂着一把弓箭。 苏茹玉看到来人,露出浅浅的微笑。 “乔公子,你居然在这里。” 乔天川也露出浅笑,向苏茹玉行了一礼道: “太子叫我出门来历练历练。” 原来,乔天川因为身手好,出自兵部侍郎之家,军事知识涉及广泛,在太子面前又立了功,所以如今被封为了都尉,现在在此军中掌管斥候军部。 所谓斥候,就是侦查且收集前沿情报,为主将的下一步行动做情报支撑的人。 苏茹玉听后点点头,接着又起了疑惑。 “你刚刚说这水有问题,是因为这是一滩死水?这是为何?” 乔天川笑着问道: “苏二姑娘知道死水为何物吗?” 苏茹玉差点就要给乔天川翻个大白眼了,她有些没好气地道: “死水嘛,就是停滞不流动的水!” 乔天川笑了笑道: “不知道姑娘可否听过这样一句话,叫做‘流水不腐’?” 苏茹玉皱眉瞪向乔天川,道: “你的意思是流动的水不会发臭,但是死水容易淤积脏污而有毒?” 乔天川点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 苏茹玉听到乔天川的肯定,倒沉默了下来。 她倒还真没想过这死水之中会淤积脏污这回事。 “可是这水看起来也算是清澈啊,也没有臭味!”苏茹玉手指指向那池水,池水中尚可以看清鱼儿在游动。 乔天川听罢,拿出了两个碗,一个是黑色的陶碗,一个是白色的瓷碗,他分别用两个碗舀了两碗水。 乔天川将舀好水的瓷碗端在了手里,拿给了苏茹玉看。 “你看看,有什么不同?” 两个瓷碗在苏茹玉面前展现的一瞬间苏茹玉便明了了。 只见那黑色陶碗中的水清澈透亮,仿佛没有一丝杂质,而在白色瓷碗之中,可以很明显地看到,在白色瓷碗的衬托下,池水呈现出淡淡的绿色。 “行军途中所用的餐具一般是这种廉价的黑色的陶碗,在黑色的陶碗中,水中的杂质都被黑色掩藏了。”乔天川解释道。 苏茹玉眼睛微亮,“所以说,在绿色的树荫下,这池水中的绿色也被掩藏了!” 乔天川点点头道:“对,所以,其实肉眼并不能很好地分辨水质,更重要的还是要拿白瓷碗来观察。” 苏茹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乔天川看着苏茹玉思考着的恬静模样,眉眼忍不住柔和了下来。 他静静地等着苏茹玉思考完毕,直到她的眼神重新流动起来,乔天川这才道: “实际上,斥候选择水源,一般都不会选择死水,有些死水用白瓷碗都看起来清澈,但斥候还是轻易不敢用,就是害怕里面有潜在的脏污。” “所以?”苏茹玉晶亮的眸子看向乔天川,等待他的下文。 乔天川忍不住轻笑道: “所以,斥候所选一般都是清澈的溪流或者深洞之中的山涧。” 第220章 耳朵红了 苏茹玉也轻笑,“还有呢?” 乔天川继续道: “找到水源之后,会投入大量的明矾来附着脏污,接着,如果有条件的话,再将生水煮沸,在煮沸之后,这水一般就能够饮用了。” 苏茹玉点了点头,接着,她又抬起了头,问道: “如果已经开始闹肚子了,这该怎么办呢?” 乔天川笑着露出八颗大牙,“也没事,其实一般也就拉个肚就好了。” 苏茹玉点了点头,很好,如此的话,她就不用怎么担心林将军了! 乔天川看着苏茹玉一股“学到了”的知足模样,眼神就不由得溢出温柔。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距离他们在演武场的那次相遇已经过去了两年。 在此期间,他和苏茹玉之间的关系逐渐亲密了起来。 苏茹玉常常向他请教有关马匹治疗疾病的原理,声称这些知识可以应用于人类身上。 不仅如此,她甚至还会亲自动手解剖死去的马匹。 回想起当时看到苏茹玉手持刀具和钳子,浑身沾满鲜血的样子,着实让他吓了一大跳。 幸运的是,那时苏茹玉是在他家私人的马场里进行这些操作的。 倘若她前往其他马场,恐怕难免会传出苏家二小姐是个杀人狂魔之类的谣言。 在外人眼中,苏茹玉或许是尖酸刻薄、难以亲近,甚至有点怪异,但乔天川与她愈发接触后,却越发感受到她内心的那份纯真与可爱。 实际上,对于苏茹玉来说,很多时候,除了获取更多的知识、解开更多的难题外,其他事情可能都显得不是那么重要。 当乔天川明白了这一点后,与苏茹玉的相处也就变得愈发自然融洽了。 她并非什么天上的仙女,虽然有着清丽脱俗的外表,但其实只是一个充满求知欲的普通女孩罢了。 她会毫不犹豫地跪在地上,专注地观察他如何清理马匹的伤口,哪怕污血弄脏了裙摆也毫不在意;她会手持锋利的刀具和铁钳,亲自解剖马的尸体,就算鲜血溅满了整张脸也无暇顾及,只为了弄清楚马匹体内的结构。 美丽的容颜和高挑的身材不过是她的陪衬,真正让她闪闪发光的,是那颗对知识无比渴望的心。 当乔天川和苏茹玉的相处变得自然而然时,苏茹玉也开始将他视为真正的朋友。 乔天川心里很清楚这一点,然而,每次看到苏茹玉弯起那双迷人的眼睛,轻声呼唤他\"乔公子\"时,他的心跳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两拍。仅仅是\"乔公子\"这个称呼,仅仅是\"朋友\"这个身份。每当乔天川意识到这一点,他的心情便难以避免地陷入沮丧之中。 乔天川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苏茹玉,微风轻拂而过,轻柔地抚摸着她秀丽的面庞。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看着她那如葱般修长而白皙的手指轻轻勾起发丝,将它们别到耳后。 那耳朵圆润白皙,微微透出一丝粉红,宛如鲜嫩欲滴的水蜜桃……乔天川心中突然涌起这样一种奇怪的念头,但随即他猛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迅速将目光移开。 天啊!他到底在想些什么?!真的太下流了!乔天川在内心深处狠狠地自责起来,甚至还幻想着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然而,他并没有察觉到,那原本圆润白皙的耳朵,因为他的注视,渐渐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只是因为乔天川是男子,只是因为乔天川是男子! 苏茹玉在心里默默地告诫着自己。 她也已经意识到,自己因为乔天川的凝视而脸红了! 但她只能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这仅仅是因为对方是个男性而已! 男子这样盯着女子的耳朵,这样成何体统! 苏茹玉平了平心绪,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烦请乔公子日后找到合适的水源之后知会我一声,也免得我们苏家不小心喝了脏水。” 乔天川听到这里,连忙点头道: “我今日来正是为了说此事,之前我因为任务缠身,所以没有来知会你一声,我心中惭愧不已。” 乔天川说到一半,顿了顿,继续说道: “所幸我看到林将军吃坏了东西闹了肚子,这才提醒了我来和你说。” 乔天川说完,突然觉得有些不妥,便补充道: “当然,林将军闹肚子我还是很悲痛的,我希望他能快些好起来。” 乔天川语气悲痛。 苏茹玉眼中溢出细细密密的笑意。 乔天川察觉到苏茹玉的笑意,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一抬头看到苏茹玉笑得明艳如枝头繁花,一时竟忘了移开眼睛。 “好美……” 乔天川不由得脱口而出。 苏茹玉耳朵急,不由得问道: “你说什么?” 乔天川慌乱起来,假装咳嗽两声道: “咳咳…咳,我说,月色好美啊。” 此时此刻,夕阳早已落下西山,夜幕降临,繁星闪烁,点缀着深蓝色的夜空,给大地带来了一种宁静而令人放松的氛围。月亮刚刚升起,宛如银盘悬挂天际,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昆虫们似乎感受到夜晚的来临,纷纷奏响夜曲,为这宁静的夜色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在这个草木繁茂的夏夜,两个身影不约而同地望向那轮明月。少年男女的心中,隐藏着的情感正在悄然生长。 那边苏茹玉去探查水源问题去了,这边林海月也来到了苏家营地。 “还疼吗?”苏无双看着眉头紧皱、汗流不止的林海月,心中有些焦急。 林海月感受着腹中的搅痛,点了点头。 苏无双看着林海月痛苦的神情,加快了扇风的手。 汤锅里正熬着给林海月喝的草药。 苏无双一边着急地打着扇子,一边心里在想,这没法啊,这人在她这里吃坏的,她得给他治好呀! 过了一会,汤锅中的草药熬好了,苏无双赶紧盛起一小碗,拿勺子拨弄着放凉。 林海月看着专注的苏无双,心里升腾起暖意,可是,不一会,那股暖意就被腹部的疼痛搅碎。 为了获得苏无双的怜惜,他可真是豁出去老命了啊! 第221章 往事如烟 “来,张口。” 苏无双吹凉了药汤送到了林海月的嘴边。 林海月温顺地张开嘴喝了。 两人看起来你侬我侬。 信国公在一旁看着,是哪哪都不顺眼。 虽说之前信国公面对林海月,是看似同意一般将他放进了门。 但实际上,因为叶文镜那档子事,信国公对所有接近他女儿的男人都抱有浓重的戒心。 不光是他,苏老夫人也同样是如此。 当初用林海月做计,抓捕叶文镜时,苏家人假意同意林海月入门,苏老夫人是连面都没露的。 因为苏老夫人从头到尾都不同意! 苏老夫人只是想着,她自己的女儿,自己有钱可以养她一辈子,哪里还再需要什么男人! 当初为了避免破坏计划,苏老夫人这才连面都没有露。 如今,对林海月仍怀有戒心的信国公看到两人看起来情感颇为浓厚的样子,还是有老大些的难受。 信国公眼睁睁地看着林海月一口接一口地把药碗里的药喝完后,这才慢慢走上前去,轻声问道:“不知林将军的身体是否有所好转?” 林海月稍稍颔首示意,表示自己已经好了很多,并向信国公道谢:“多谢苏老将军的关怀备至,喝下苏夫人精心熬制的药后,我确实感觉好多了。” 信国公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赶紧出发!接下来的行军路线尚未确定,还有诸多事务亟待处理,切勿再拖延时间了!” 话音未落,信国公便毫不犹豫地将林海月扛到了自己身旁。苏无锋见此情形,亦迅速上前协助。 就这样,一位年老体迈、一位正值中年的两位男子齐心协力,将刚刚喝完药的林海月扛起并带走了。林海月虽然身不由己,但还是尽力在信国公的肩膀上对着苏无双露出一抹微笑。然而,转眼间,他便被身边的两人扛得消失在视线之外。 苏无双不禁觉得有些滑稽可笑,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笑容。 她突然回想起当初她在林家与林霜月在一起玩耍的时光来。 她回想起当初第一次见林海月的场景。 那些绮丽的回忆被掩藏在了往事的尘埃里,如今再回想起来,居然依然熠熠生辉。 那时,她刚与林家小妹认识没几天,却已经熟络了起来,两人在一起扑蝶簪花好不快活。 那天,两人玩累了,便一齐坐在亭子中用凤仙花染指甲。 这时,林家的仆人也端上来水果和糕点。 两个小姐手上都是凤仙花的汁液,自然是被婢女们喂着吃。 苏无双嘴里刚被喂上了一口糕点,就看到转角走过来一位公子。 来人步伐轻缓优雅,身姿挺拔,如松似竹。 他穿着淡青色的衣衫,剑眉星目,面若冠玉。 但是,这少年浑身的气质却又是干净澄澈,他的眼神温柔、笑容温暖,让人感觉怎么惹怒他都不会生气。 林霜月见到来人,噔噔噔地跑下地,蹦在了那少年面前,对着苏无双说道: “无双,这是我兄长!” 苏无双一口糕点还没咽下去,就这样鼓鼓囊囊地挤在了脸侧。 她也只能下地,慢吞吞地行礼道: “苏家哥哥好……” 再抬起头,她的糕点已经咽下去了,她那时对于自己吃东西被打扰,觉得颇为不满,撅着小嘴,举着手看向林海月。 苏无双却不知道,她的脸侧其实还有些糕点渣子。 林霜月看到她这副模样,立刻哈哈大笑了起来。 “小花猫,喵喵喵,偷鱼吃,满脸糟!” 苏无双见自己的玩伴竟敢嘲笑自己,立刻作出反击。 “嗷呜,我不是小花猫,我是大老虎!嗷呜!” 苏无双张牙舞爪地将林霜月撵得满花园转。 苏无双与林海月的第一次见面就这样以闹剧结束。 自那之后,林家哥哥就时常在苏无双与林霜月玩耍时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有时专注于写字,有时沉浸于阅读之中。每当苏无双玩累了,抬起头来,总能看到林家哥哥端坐在书桌前,或专心致志地读书,或聚精会神地写字。 时间久了,苏无双心中渐渐涌起一股顽皮的念头。 她发现林家哥哥总是一副正襟危坐、温文尔雅的模样,不禁想要看看他失去常态、气急败坏的样子。于是,她开始频繁想出各种法子来捉弄林家哥哥。 有时,她会故意在他的纸上乱涂乱画,把纸张弄得面目全非;有时,她会搜集一堆小玩意儿,将他的书桌摆得满满当当,让他无法正常使用;甚至,她还会扔青果到他的头上,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和反应。 然而,令苏无双感到意外的是,无论她怎样恶作剧,林家哥哥的脸上始终挂着那一抹温柔的笑容,从未改变过。 哪怕她做出再多过分的事情,林家哥哥也只是轻声说道:“苏家小妹,这些都送给你玩!” 说着,他伸出手,递过来的要么是他刚刚制作完成的精巧玩具,如可爱的小木马,要么是机敏灵活的小蜻蜓。 每一次,她接过玩具就欢天喜地地和林霜月一块玩去了,全然不知道,那双眼睛在她身后注视了多久。 后来呢? 后来…… 苏无双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后来她渐渐长大,渐渐懂得了男女大防,便与林家兄妹见得少了。 再后来,就是,她对叶文镜一见钟情,恳求父母将她嫁入了叶家。 那段时光实在是令她心裂,每每回想起,就如同一双大手将自己的脖颈钳住,自己呼吸不了,动弹不得…… 苏无双努力垮过那段回忆,想起了与林海月后来的初见。 那真的和当初判若两人! 当初她见林海月,林海月是如兰似竹、如松如柏,是一个温文尔雅、恬静安然的佳公子,就和她当初的哥哥差不多。 结果,她后来一见,都不认识那人! 脸庞瘦削刚毅,一身的风尘仆仆,威猛壮硕,而且黑,与当初那个翩翩佳公子完全沾不上边了。 性格也是变了许多。 她记得,从前的林海月,是惜字如金,举止也是端庄文雅,不会做任何逾越之事。 他从海岛那边回来之后,竟然是变得热烈直白,行为也是成熟而圆滑,没再端着架子,倒是越发像她亲哥苏无锋了。 如今的林海月也是,做这些明目张胆的亲近之举居然也不害羞,居然还显得理所当然一样…… 第222章 边界 事到如今,令苏无双不解的是,之前拜托林海月设局那次,他们两人是已经说明白了的。 她已经说明白了,他们不会在一起,林海月似乎也是接受了的样子。 如今这怎又…… 苏无双暗自摇头,她实在是搞不懂林海月是怎么想的。 这边信国公和苏无锋将林海月送回了他的营帐,一路上走着回来,林海月的肚子已经好了不少。 信国公将林海月送到之后,扭头就走,似乎是还有些愤愤,也全然忘了,他之前还说要和林海月商量事情。 苏无锋倒是留了下来,他倒了一碗水,递给了林海月。 林海月接过,慢慢地喝完了。 苏无锋看林海月的状态还算正常,想开口询问些什么,但是想到刚刚他与自家妹妹的互动,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踌躇半晌,他最终开口道: “海月,你究竟是……” 苏无锋没能继续问下去,因为林海月对着他摆了摆手,苏无锋轻轻叹了口气,最终道: “林将军,明日一早就要拔营,你还是早些休息。” 林海月微微颔首,苏无锋旋即转身离去。 待苏无锋渐行渐远之后,林海月缓缓站起身子,从自己携带的行囊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只檀木质地的精致小盒子。 他轻轻揭开盒盖,只见盒子内部整齐摆放着几件陈旧的小玩具以及几颗干瘪的青梅果。 这些玩具皆是他年幼之时亲手制作赠予苏无双之物;而那几颗青梅果,则是苏无双放置于其书案之上供他品尝的美味佳肴。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这些东西却被他一直保留至今。 林海月伸出手去,轻柔地拾起其中一颗已然干瘪的青梅,仔细端详起来。 那颗青梅表皮已然变得漆黑如墨,干瘪得几乎无法辨认原本模样,但林海月却仿佛依旧能够嗅到它最初被自己捧在手心时散发出的淡雅清香。 他就这样默默凝视许久,最终还是缓缓垂下双眸。 实际上,经过苏无双多次的坚决回绝后,他曾考虑过,要不就算了。 也许,在当前这样的状况下,远远地注视着她,才是真正对她有益的方式? 又或者,冒然向前的确会给她带来诸多不必要的烦扰。 如果她确实不愿意,那么最好还是不要轻易靠近。 然而,就在不久前,当他得知契丹族入侵西北驻军处,严重威胁到大虞边境安全的时候,当他被皇帝指派与信国公一同前往西北支援时,他突然间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预感——他这次恐怕无法再回来了。 这种预感毫无来由,但却异常强烈。他感觉可能一旦踏上这次行程,便永远无法再见到苏无双了 幸运的是,苏家的人们突然一致决定跟随信国公前往西北驻军处。 尽管路途上可能充满了无尽的艰险,但有信国公和强大军队的庇护,想必也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当他得知这个消息时,内心的喜悦之情难以言喻。 他深深地喜爱着苏无双,渴望与她共度余生,携手白头。 然而,那个不祥的预感却如此真实而强烈,每一次在梦中被惊醒,那种感觉就越发深刻。 在愈发强烈的预感驱使下,他最终选择顺从自己的心意。 因此,在先前驻军扎营之时,他才会主动请求与苏家人一同用餐,只为能多与苏无双相伴片刻。 现在看来,虽然为此付出了一些代价,但他终究还是如愿以偿了。 林海月的手指轻轻转动着那颗已经干瘪的青梅,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眨眼之间,一个多月的光阴如白驹过隙般匆匆而过。 信国公和文水将军率领的大军一路势如破竹,风驰电掣地跨越了永定河,穿越了巍峨雄壮的太行山脉,浩浩荡荡地挺进到了大清河水系附近。 苏家众人紧紧跟随在大军身后艰难前行,途中历经坎坷,两辆马车损坏严重,不得不更换了四匹骏马。 到了后来,苏茹玉竟然学会了骑马,而其他苏家人更是宁愿骑马或步行,也不愿再忍受那颠簸得令人胆战心惊的马车之旅——他们实在是被颠怕了。 这支庞大的军队行军井然有序,分为三个部分。 打头阵的是轻骑兵,其中包括机敏灵活的斥候、警觉敏锐的哨兵、剽悍勇猛的骑兵以及坚韧不拔的步兵。 他们肩负着重要使命,负责前方探路,寻觅适宜的驻军之地,严密侦测敌军动向,确保大军安全无虞。 位于中段的是主力军,由身经百战的步兵、箭术精湛的弓箭手以及骁勇善战的骑兵共同构成。 他们是整个军队的核心力量,肩负着冲锋陷阵、攻坚克难的重任。 最后方则是补给和后勤部队,这里汇聚了众多辛勤劳作的辎重兵、医术高超的医护人员、供应充足的粮草以及技艺娴熟的工兵等。 他们默默奉献,为前线提供坚实保障,确保大军物资充沛,战斗力持久不衰。 苏家人就是跟在辎重队后面走着,刚开始的时候,苏家人坐着马车还和辎重队拉开好远,到了如今,苏家人已经能够毫不费力地跟上大军的步伐了。 这天,信国公和众将士们吩咐完毕后,马不停蹄地赶回苏家的营地,将之前在军营之中所说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 \"我们现在已经逐渐靠近了大清河水系,只要越过这条大河,就会来到河西走廊。这里地势狭长且平坦,有着众多的平原绿洲,但更多的却是戈壁荒漠。 一旦踏入此地,我们就算正式进入了契丹人时常出没的区域,所以大家必须时刻保持高度警惕,以防遭遇流寇的袭击或是契丹探子的侵扰!\" 信国公紧紧皱起眉头,他那严肃的神情使得苏家的每个人心头都沉甸甸的。 稍作停顿之后,信国公接着说道: \"考虑到几个孩子们的安全问题,我决定安排你们进大部队的中段位置,避免你们成为敌人攻击的目标!\" 第223章 飞鹰堡 信国公的话一说完,苏家人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沉默之中。 往昔行军途中,曾遭遇过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匪盗,企图打劫苏家一行人,但信国公并未将这些小插曲放在心上。 毕竟,苏家不仅拥有精锐的护卫队,而且还有数位身怀绝技的苏家人,足以确保家族成员的安全无虞。 然而,如今尚未渡过辽阔的大河,信国公便已下令让苏家人迁移至大部队的中央位置。这个举动无疑传递出一个明确的信号:即便面对契丹等异族敌人,信国公对于能否完全保障苏家人的安危,也并非胸有成竹。 这个现实令苏家人不寒而栗,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那个他们一直有意回避的曼曼的预言之上 【舅舅……舅舅作为先锋军,在讨伐契丹族的路上,遭受了敌军的埋伏,舅舅所带领的军队几乎全军覆没…… 我看到舅舅……舅舅为了将埋伏的消息送往后军,死在了送信的马背之上!】 【大虞频频折损将领,到最后竟然无人可用,外公临危受命,带兵坚守大虞的最后一道战线。 围城之下,外公死守了二百七十七天,最后却因为内鬼出卖,战线崩溃! 敌军入城,割下了外公的头……挂在城门上,曝尸于众……】 【在外公和舅舅死后,血气方刚的三姐毅然决然地投身军中! 三姐踏入军营之后,凭借着凌厉狠辣的身手以及变幻莫测的战术策略,屡次立下赫赫战功,最终被册封为红巾骠骑将军。】 【在三姐的精心策划与卓越领导之下,契丹人的军队连连溃败,一退再退。 最后一次战役中,三姐更是率领大军一路追杀,将敌人驱赶至月牙河西岸! 然而,就在三姐意气风发、准备乘胜追击之时,却在一次西进讨伐的征途中不幸遭遇了一枚冷箭的袭击。 这突如其来的暗箭让三姐防不胜防,身受重伤的她最终被契丹人俘虏!】 【三姐被活俘之后,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折磨和虐待,她被挑断手脚筋,被丢给了契丹人玩乐,最后……最后三姐因染脏病而死!】 【还有外婆,外婆因为丧子丧夫之痛,最终悲伤过度离开人世……而母亲也在一场契丹人制造的熊熊大火中不幸遇难!】 曼曼的心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着,每个人都仿佛能够看到自己悲惨而又凄凉的死亡模样。 这一路走来,尽管充满了艰难险阻和困苦磨难,但总体来说还是愉悦欢快的。 然而,这种短暂的欢乐仅仅是因为苏家众人故意回避了那些血腥残忍的场景罢了。 现在,终于到了必须面对残酷现实的时刻。 信国公慢慢地展开了一幅地图,并用手指着地图上的某个位置说道: “目前我们所处的位置就在这里——大清河畔。 明天清晨,大军将会启程拔营,渡过这条大河。一旦成功渡河之后,再继续前行百里路,就能抵达飞鹰堡。 飞鹰堡位于河西走廊的首位,它不仅是大虞通往西域的重要门户,也是无数商人和旅客们中途停歇的地方。 这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商业繁荣昌盛,同时还有着充足的驻军资源。我经过深思熟虑,决定让你们留守在这个地方……” 苏家众人聚精会神地聆听着信国公说话,然而他最后的一句话却犹如晴天霹雳般,让所有人都惊愕不已。 苏老夫人首先回过神来,她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主君,你怎能这样丢下家人?我们跟随你至今,难道仅仅是为了被困在这飞鹰堡吗?这绝对不行!\" 苏无双也紧跟着说道:\"父亲,请原谅女儿的直率。我理解您的顾虑,您无非是担忧我们这群孩子以及女眷们遭遇不测。但自从踏上征程那一刻起,我们便已下定决心,生死与共,无所畏惧!\" 当信国公听到\"同生共死\"这四个字时,他的眉头猛地抽搐了一下,紧接着用力拍击桌面,发出一声巨响。 \"死!岂能如此轻易?我含辛茹苦将你抚养成人,难道就是为了听你亲口说出要去送死吗?\" 面对信国公的质问,苏无双顿时语塞。其实,她内心深处非常清楚,父亲的恐惧并非毫无来由。他所惧怕的,正是失去自己挚爱的亲人呐! 可她,又何尝不是无时无刻不在忧心忡忡,生怕有一天会失去父亲呢? 整个场面陷入了一片死寂,每个人的心中都翻涌起复杂的情感波澜,只有被拍桌子的巨大声响吓到了的三壮在哇哇大哭。 信国公重重地出了一口气,最终丢下一句,“我是主帅,也是信国公府的主人,你们都得听我的。”就转身走了。 一时间,苏家人心中都有些沉闷。 这时,阿九和苏楚玉却朝地图边上凑了过来。 阿九指着飞鹰堡道: “飞鹰堡不仅是商业都城,在古时,更是军事要塞,在前王未打通西域之前,这里就是边境都城。 飞鹰堡之所以叫飞鹰堡,是传说在一次战斗中,一只神鹰从天而降,帮助守军击败了敌军。 为了纪念这只神鹰的功绩,守军将领决定在此建立一座堡垒,并命名为‘飞鹰堡’。 随着时间的推移,飞鹰堡逐渐发展成一个繁荣的都城。” 够不到桌子被苏楚玉抱在手中的曼曼,听着这飞鹰的传说亮了亮眼睛。 传说之中助人的神鹰?似乎有些熟悉,这鹰,没准她能找到…… 阿九继续在地图上往后指。 “河西有三郡,飞鹰堡是第一郡,中间一郡是瀚海。 瀚海是河西走廊最大,也是最繁华的都城,因为瀚海身在戈壁之中却有一片汪洋以及绿洲。 西域来到大虞的商贩多在此停留换货,此处特产也是极为丰富,独特,受到很多大虞人的喜爱,因此商业欣欣向荣,农业也比较发达。 最西边的一郡就是玉门关城了,玉门关城是大虞守境之城,在玉门关外,吴勇将军带着六万将士在守边疆,我九岁到十六岁七年时间,就在吴勇将军手下,玉门关外守卫大虞边疆……” 第224章 遇袭 苏楚玉此时出声问道:“玉门关城与瀚海相隔多少里?” 阿九答道:“据我所知,飞鹰堡与瀚海相隔两百余里,而瀚海与玉门关城则相隔三百余里,另外,大虞的西北驻军处在玉门关外一百里处。” 苏楚玉听罢沉思半晌后说道;“妇孺在身边的确会拖累前线作战,这一点不可否认,但妇孺也并非完全没有用处,她们同样可以发挥自己的力量。 比如,妇孺可以负责稳定医疗、收集粮草、保障后勤等工作。 祖母和母亲还有二姐或许无法亲自上场杀敌,但她们仍然可以在大后方提供重要的支持!所以……” 苏楚玉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思考接下来的话该如何表达。 一旁的苏茹玉见状,追问道:“所以呢?你有什么想法吗?” 苏楚玉深吸一口气,然后接着说道:“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尝试说服祖父,让苏家的女眷们能够留在瀚海城。这样一来,苏家的女眷们也能为这场战事贡献一份属于自己的力量!” 她的眼神坚定,充满了决心。 苏楚玉的一番言辞让苏老夫人不住颔首,表示赞同:“甚是有理,甚是有理啊!我这便去找那老头子说道说道!” 话音未落,苏老夫人已迈步出了门,去追赶信国公了。 只可惜,苏老夫人苦口婆心地劝说似乎并未收到预期的成效,信国公仿佛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执意要将苏家女眷留置在飞鹰堡内。 双方协商始终未能达成一致,于是乎,苏家人就这般与信国公僵持不下,局面一度陷入胶着状态。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过去,大军一路渡过了大清河,踏入了河西走廊的广阔地域。 在这片广袤无垠的河西走廊之上,信国公与文水将军林海月所统率的大军宛如一条气势磅礴的巨龙,曲折蜿蜒地向前行进。 这一日,夕阳西下,余晖如金般洒落在金色的戈壁滩上,映照出大军身上铠甲闪耀的光芒,交织成一幅别具一格的壮美画卷。 士兵们迈着坚定有力的步伐,神情肃穆地继续前进。 整日的行军已然让他们疲惫不堪,但他们深知,只需再坚持两日,便能抵达目的地——飞鹰堡。 而待到夜幕降临、明月高悬之时,他们方可安营扎寨,获得片刻休憩。 刚开始还觉得惊奇不已的戈壁山景,此刻也变得单调乏味,毫无变化可言。 如今他们心中所想的只有尽快抵达驻扎地。 军队之中鸦雀无声,一片沉寂,就连苏家的人也因疲惫不堪而坐上马车歇息去了。 就在此时,极远之处突然传来几声奇怪的哦哦咯咯咯的声响,位于队伍中央位置的信国公瞬间警惕了起来。 恰在同一时间,斥候兵也如一阵旋风般席卷而来,掀起滚滚烟尘。 待到信国公面前时,斥候兵毫不迟疑地高声禀报:“主帅大人!前方发现小股敌军踪迹!” 果不其然,斥候兵的话音未落,众人便望见远方扬起漫天尘土,有一队人马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大军逼近! 信国公心头一紧,立刻下令:“弓箭手准备!骑兵甲一队、甲二队、甲三队,速速上前迎战!” 随着他一声令下,大军即刻进入战斗状态。 诸位将领当机立断,迅速传达指令,士兵们则训练有素地列阵迎敌。 密密麻麻的弓箭如同倾盆大雨一般朝着契丹兵民疯狂射击而去,刹那间,整个战场上箭矢横飞,犹如蝗虫过境,遮天蔽日。 而空气中更是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以及刺鼻的血腥味,让人闻之作呕。 但是即便如此,面对数倍于自身的大虞军队时,这些契丹兵民却没有露出丝毫畏惧之色。 只见他们舞动着手中各式各样的兵器,口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声,悍不畏死地向着大虞大军发起了冲锋。 很快,双方便陷入到了近身肉搏的惨烈战斗当中。 一开始的时候,契丹兵民的冲锋势头异常凶猛,他们骑着战马,手起刀落之间,便有一名大虞兵士惨叫着倒地身亡。甚至一度将大虞军队的阵营冲击得七零八落!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大虞的军队慢慢稳住了阵脚,并依靠着人数上的优势以及后方弓箭手的火力支援,逐渐扭转了战局,开始占据上风。 此时契丹兵民眼见形势不利,于是纷纷开始四下逃窜。 可惜他们的退路早已被大虞的士兵们牢牢封锁住了。 无奈之下,这些契丹兵民只能困兽犹斗,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打到后来,包围圈之中只剩下寥寥三四个人,但就是这几人,竟然让大虞的将士们付出了数十人受伤甚至殒命的代价! 直到此时此刻,大虞的将士们才真正意识到契丹族的恐怖之处! 最后,几支冷箭突然袭来,这才让包围圈中的几人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文水将军趁机活捉了其中的一两个人,打算留下来盘问一番。 这场战斗结束得相对较快,毕竟这支契丹兵民总共也不过七八十人而已。 然而,站在高处俯瞰整个战场的苏茹玉却惊讶地发现,即便双方人数差距如此之大,大虞的士兵居然还是折损了将近五十人! 这样惊人的死伤比例,实在是令人心悸! 大军严阵以待,斥候已经将前方的敌情详细报告给了大家,众人明明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可到头来还是牺牲了这么多士兵! 她没有贸然上前迎敌,是因为自家舅舅苏无锋拦住了她,而她也正是因为没有上前迎敌,来到了这地势较高的地方,才清楚地认识到了契丹骑兵的恐怖! 契丹人在马上犹如鱼儿在水中一般灵活,他们的使用长刀就像使用自己的手臂一般自然,他们是天生的战斗民族! 大虞的将士,该如何应对? 第224章 遇袭 苏楚玉此时出声问道:“玉门关城与瀚海相隔多少里?” 阿九答道:“据我所知,飞鹰堡与瀚海相隔两百余里,而瀚海与玉门关城则相隔三百余里,另外,大虞的西北驻军处在玉门关外一百里处。” 苏楚玉听罢沉思半晌后说道;“妇孺在身边的确会拖累前线作战,这一点不可否认,但妇孺也并非完全没有用处,她们同样可以发挥自己的力量。 比如,妇孺可以负责稳定医疗、收集粮草、保障后勤等工作。 祖母和母亲还有二姐或许无法亲自上场杀敌,但她们仍然可以在大后方提供重要的支持!所以……” 苏楚玉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思考接下来的话该如何表达。 一旁的苏茹玉见状,追问道:“所以呢?你有什么想法吗?” 苏楚玉深吸一口气,然后接着说道:“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尝试说服祖父,让苏家的女眷们能够留在瀚海城。这样一来,苏家的女眷们也能为这场战事贡献一份属于自己的力量!” 她的眼神坚定,充满了决心。 苏楚玉的一番言辞让苏老夫人不住颔首,表示赞同:“甚是有理,甚是有理啊!我这便去找那老头子说道说道!” 话音未落,苏老夫人已迈步出了门,去追赶信国公了。 只可惜,苏老夫人苦口婆心地劝说似乎并未收到预期的成效,信国公仿佛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执意要将苏家女眷留置在飞鹰堡内。 双方协商始终未能达成一致,于是乎,苏家人就这般与信国公僵持不下,局面一度陷入胶着状态。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过去,大军一路渡过了大清河,踏入了河西走廊的广阔地域。 在这片广袤无垠的河西走廊之上,信国公与文水将军林海月所统率的大军宛如一条气势磅礴的巨龙,曲折蜿蜒地向前行进。 这一日,夕阳西下,余晖如金般洒落在金色的戈壁滩上,映照出大军身上铠甲闪耀的光芒,交织成一幅别具一格的壮美画卷。 士兵们迈着坚定有力的步伐,神情肃穆地继续前进。 整日的行军已然让他们疲惫不堪,但他们深知,只需再坚持两日,便能抵达目的地——飞鹰堡。 而待到夜幕降临、明月高悬之时,他们方可安营扎寨,获得片刻休憩。 刚开始还觉得惊奇不已的戈壁山景,此刻也变得单调乏味,毫无变化可言。 如今他们心中所想的只有尽快抵达驻扎地。 军队之中鸦雀无声,一片沉寂,就连苏家的人也因疲惫不堪而坐上马车歇息去了。 就在此时,极远之处突然传来几声奇怪的哦哦咯咯咯的声响,位于队伍中央位置的信国公瞬间警惕了起来。 恰在同一时间,斥候兵也如一阵旋风般席卷而来,掀起滚滚烟尘。 待到信国公面前时,斥候兵毫不迟疑地高声禀报:“主帅大人!前方发现小股敌军踪迹!” 果不其然,斥候兵的话音未落,众人便望见远方扬起漫天尘土,有一队人马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大军逼近! 信国公心头一紧,立刻下令:“弓箭手准备!骑兵甲一队、甲二队、甲三队,速速上前迎战!” 随着他一声令下,大军即刻进入战斗状态。 诸位将领当机立断,迅速传达指令,士兵们则训练有素地列阵迎敌。 密密麻麻的弓箭如同倾盆大雨一般朝着契丹兵民疯狂射击而去,刹那间,整个战场上箭矢横飞,犹如蝗虫过境,遮天蔽日。 而空气中更是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以及刺鼻的血腥味,让人闻之作呕。 但是即便如此,面对数倍于自身的大虞军队时,这些契丹兵民却没有露出丝毫畏惧之色。 只见他们舞动着手中各式各样的兵器,口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声,悍不畏死地向着大虞大军发起了冲锋。 很快,双方便陷入到了近身肉搏的惨烈战斗当中。 一开始的时候,契丹兵民的冲锋势头异常凶猛,他们骑着战马,手起刀落之间,便有一名大虞兵士惨叫着倒地身亡。甚至一度将大虞军队的阵营冲击得七零八落!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大虞的军队慢慢稳住了阵脚,并依靠着人数上的优势以及后方弓箭手的火力支援,逐渐扭转了战局,开始占据上风。 此时契丹兵民眼见形势不利,于是纷纷开始四下逃窜。 可惜他们的退路早已被大虞的士兵们牢牢封锁住了。 无奈之下,这些契丹兵民只能困兽犹斗,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打到后来,包围圈之中只剩下寥寥三四个人,但就是这几人,竟然让大虞的将士们付出了数十人受伤甚至殒命的代价! 直到此时此刻,大虞的将士们才真正意识到契丹族的恐怖之处! 最后,几支冷箭突然袭来,这才让包围圈中的几人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文水将军趁机活捉了其中的一两个人,打算留下来盘问一番。 这场战斗结束得相对较快,毕竟这支契丹兵民总共也不过七八十人而已。 然而,站在高处俯瞰整个战场的苏茹玉却惊讶地发现,即便双方人数差距如此之大,大虞的士兵居然还是折损了将近五十人! 这样惊人的死伤比例,实在是令人心悸! 大军严阵以待,斥候已经将前方的敌情详细报告给了大家,众人明明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可到头来还是牺牲了这么多士兵! 她没有贸然上前迎敌,是因为自家舅舅苏无锋拦住了她,而她也正是因为没有上前迎敌,来到了这地势较高的地方,才清楚地认识到了契丹骑兵的恐怖! 契丹人在马上犹如鱼儿在水中一般灵活,他们的使用长刀就像使用自己的手臂一般自然,他们是天生的战斗民族! 大虞的将士,该如何应对? 第225章 急行军 苏楚玉还未从残烈的现场带给她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后面,一个契丹人说的话更让她变得心惊胆寒。 只见一名身材略显单薄瘦弱的契丹人正被五花大绑地捆在营帐之中,但信国公他们却丝毫不敢轻视此人。就是这么个看似弱不禁风、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瘦弱之人,竟然孤身一人打倒了近十位大虞士兵! 他的眼神里闪烁着坚毅不屈和不屑一顾,面对林海月的严刑拷打,他不仅没有表现出丝毫畏惧之色,反而纵声狂笑不止,笑声中充斥着满满的鄙夷和挑衅意味。 \"你们这群大虞的胆小鬼们,就算急急忙忙地赶到前线来,也只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 这句话中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浓浓的讽刺意味,他似乎对大虞军队的到来毫不担心,甚至好像是在向所有人宣布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一般。 他的声音在营帐内不断回响着,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沉重的铁锤,狠狠地砸击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之上。 “玉门关城,那座被你们视为坚不可摧的屏障,早就在十天前就被英勇无畏的契丹勇士们攻占下来了!”他的话语中弥漫着浓厚的得意之情,好像已经亲眼目睹了大虞军队的惨败景象! “你们竟然还妄想着能够扭转战局?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那人笑得愈发张狂,他似乎正在尽情享受这个时刻,欣赏着眼前人们脸上流露出来的震惊和惶恐。 “大虞的王朝,注定要在契丹铁骑的践踏下分崩离析!你们的家园将会被毁灭,你们的族人也会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一句句冷嘲热讽犹如被木槌重重敲击的铁钟,发出咚咚的巨响,不断在每个人的耳畔回响,震得人们心神恍惚,几乎失去意识。 营帐内是负责审讯的审讯的文水将军林海月,还有信国公、苏无锋以及非要挤进来看的苏楚玉。 失守?失守? 吴勇带领的六万兵众,玉门关城的三万余大虞百姓,就这样葬身在契丹人的铁蹄之下了吗? 林海月望向了信国公,信国公的胡须微微颤抖,面上却是没有什么神色的变化。 信国公沉沉开口,手上的刑具也没有停。 “妖言惑众!你这等小人怎敢口出狂言乱我军心!” 刺啦的声音响起,众人闻到了一股物体烧焦的臭糊味。 “啊啊啊啊……”那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接着,就疼晕了过去。 信国公见那人晕了过去,却也没再泼醒他,他看着苏无锋将几名俘虏的手脚捆得严严实实的,又将几人的嘴塞了个满满当当,直到这些俘虏再也哼不出声来,信国公才带着知道消息的几人来到了一个小小的隐秘的营帐。 刚刚审讯的契丹人正是刚刚在战场上俘获的几人之一,本来大虞与契丹人的语言并不互通,但是林海月审讯到后面发现,这个人居然会说汉话! 更令人心惊胆战的是他后面说出来的话,他居然说玉门关城已经失守! 若是玉门关城真的失守,那大虞将是门户大开,下一步,契丹的铁骑将直踏瀚海城! 而他们如今,甚至还没有进入到飞鹰堡! 苏无锋心中沉沉,他握了握拳头,开口问道: “苏大将军,那消息……会是真的吗?” 苏无锋与信国公虽是父子,但在军营之中,自然以上下级军职相称。 信国公重重地喘了几口气,沉声道: “若有紧急战报,玉门关城会点燃烽火台,熊熊烈火直冲天际,几百里外的人都可以看到。 紧接着,会派出八百里加急军报,快马加鞭地递送过来。 如果真如那名契丹人所说,玉门关城在十天前就已经沦陷,那么按照常理,此刻的飞鹰堡应该早已燃起冲天烽火才对! 可是,根据前方斥候回报的情况来看,飞鹰堡依旧毫无异样。” 就在这时,林海月突然开口说道:“若是……”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众人纷纷转头看向他。 “若是玉门关城遭遇敌情、传递消息时,负责传递军报的士兵不幸被敌人杀害,导致军报无法传出呢?” 林海月提出这个疑问并非毫无根据。 在海上作战时,由于环境恶劣、视野受限等因素影响,传递军情的方式极为有限。往往只能依靠观察旗帜的挥舞或者火光的闪烁,才能大致判断出敌我双方的动态。 而战场上的局势变化莫测,各种意外和变故随时可能发生。传递错误消息、误传消息甚至根本没有传递到消息的情况屡见不鲜。 信国公听完后也陷入了沉默,他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而且一旦出现,后果不堪设想。 原本指望通过烽火信号来获取准确情报的计划似乎变得不再可靠。众人的心情顿时沉重起来,他们意识到形势远比想象中更为严峻复杂。 如果敌军当中有那种观察力很强而且细心的人存在,他们完全可以把所有往来传信的信鸽都给杀掉,然后熄灭烽火台的火焰,并警惕那些从城中逃出的人。这样一来,玉门关还真的很有可能会在封锁消息的情况下被敌人攻占下来! 更何况,这次占领的时间竟然刚好就是十天,如果契丹人派出一小队人马,快马加鞭地从玉门关城赶到这里来,大概也需要花费十天左右的时间!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该如何是好? 但要是这些都只是谣言和猜测,并非真实发生的事情,那又该怎么做? 到底要怎样做才能打探到前方的真实情况呢? 信国公用力地甩了甩头,思考良久之后终于下达了命令:“稍作整修,接着急行军,尽快抵达飞鹰堡!” 第225章 急行军 苏楚玉还未从残烈的现场带给她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后面,一个契丹人说的话更让她变得心惊胆寒。 只见一名身材略显单薄瘦弱的契丹人正被五花大绑地捆在营帐之中,但信国公他们却丝毫不敢轻视此人。就是这么个看似弱不禁风、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瘦弱之人,竟然孤身一人打倒了近十位大虞士兵! 他的眼神里闪烁着坚毅不屈和不屑一顾,面对林海月的严刑拷打,他不仅没有表现出丝毫畏惧之色,反而纵声狂笑不止,笑声中充斥着满满的鄙夷和挑衅意味。 \"你们这群大虞的胆小鬼们,就算急急忙忙地赶到前线来,也只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 这句话中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浓浓的讽刺意味,他似乎对大虞军队的到来毫不担心,甚至好像是在向所有人宣布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一般。 他的声音在营帐内不断回响着,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沉重的铁锤,狠狠地砸击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之上。 “玉门关城,那座被你们视为坚不可摧的屏障,早就在十天前就被英勇无畏的契丹勇士们攻占下来了!”他的话语中弥漫着浓厚的得意之情,好像已经亲眼目睹了大虞军队的惨败景象! “你们竟然还妄想着能够扭转战局?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那人笑得愈发张狂,他似乎正在尽情享受这个时刻,欣赏着眼前人们脸上流露出来的震惊和惶恐。 “大虞的王朝,注定要在契丹铁骑的践踏下分崩离析!你们的家园将会被毁灭,你们的族人也会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一句句冷嘲热讽犹如被木槌重重敲击的铁钟,发出咚咚的巨响,不断在每个人的耳畔回响,震得人们心神恍惚,几乎失去意识。 营帐内是负责审讯的审讯的文水将军林海月,还有信国公、苏无锋以及非要挤进来看的苏楚玉。 失守?失守? 吴勇带领的六万兵众,玉门关城的三万余大虞百姓,就这样葬身在契丹人的铁蹄之下了吗? 林海月望向了信国公,信国公的胡须微微颤抖,面上却是没有什么神色的变化。 信国公沉沉开口,手上的刑具也没有停。 “妖言惑众!你这等小人怎敢口出狂言乱我军心!” 刺啦的声音响起,众人闻到了一股物体烧焦的臭糊味。 “啊啊啊啊……”那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接着,就疼晕了过去。 信国公见那人晕了过去,却也没再泼醒他,他看着苏无锋将几名俘虏的手脚捆得严严实实的,又将几人的嘴塞了个满满当当,直到这些俘虏再也哼不出声来,信国公才带着知道消息的几人来到了一个小小的隐秘的营帐。 刚刚审讯的契丹人正是刚刚在战场上俘获的几人之一,本来大虞与契丹人的语言并不互通,但是林海月审讯到后面发现,这个人居然会说汉话! 更令人心惊胆战的是他后面说出来的话,他居然说玉门关城已经失守! 若是玉门关城真的失守,那大虞将是门户大开,下一步,契丹的铁骑将直踏瀚海城! 而他们如今,甚至还没有进入到飞鹰堡! 苏无锋心中沉沉,他握了握拳头,开口问道: “苏大将军,那消息……会是真的吗?” 苏无锋与信国公虽是父子,但在军营之中,自然以上下级军职相称。 信国公重重地喘了几口气,沉声道: “若有紧急战报,玉门关城会点燃烽火台,熊熊烈火直冲天际,几百里外的人都可以看到。 紧接着,会派出八百里加急军报,快马加鞭地递送过来。 如果真如那名契丹人所说,玉门关城在十天前就已经沦陷,那么按照常理,此刻的飞鹰堡应该早已燃起冲天烽火才对! 可是,根据前方斥候回报的情况来看,飞鹰堡依旧毫无异样。” 就在这时,林海月突然开口说道:“若是……”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众人纷纷转头看向他。 “若是玉门关城遭遇敌情、传递消息时,负责传递军报的士兵不幸被敌人杀害,导致军报无法传出呢?” 林海月提出这个疑问并非毫无根据。 在海上作战时,由于环境恶劣、视野受限等因素影响,传递军情的方式极为有限。往往只能依靠观察旗帜的挥舞或者火光的闪烁,才能大致判断出敌我双方的动态。 而战场上的局势变化莫测,各种意外和变故随时可能发生。传递错误消息、误传消息甚至根本没有传递到消息的情况屡见不鲜。 信国公听完后也陷入了沉默,他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而且一旦出现,后果不堪设想。 原本指望通过烽火信号来获取准确情报的计划似乎变得不再可靠。众人的心情顿时沉重起来,他们意识到形势远比想象中更为严峻复杂。 如果敌军当中有那种观察力很强而且细心的人存在,他们完全可以把所有往来传信的信鸽都给杀掉,然后熄灭烽火台的火焰,并警惕那些从城中逃出的人。这样一来,玉门关还真的很有可能会在封锁消息的情况下被敌人攻占下来! 更何况,这次占领的时间竟然刚好就是十天,如果契丹人派出一小队人马,快马加鞭地从玉门关城赶到这里来,大概也需要花费十天左右的时间!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该如何是好? 但要是这些都只是谣言和猜测,并非真实发生的事情,那又该怎么做? 到底要怎样做才能打探到前方的真实情况呢? 信国公用力地甩了甩头,思考良久之后终于下达了命令:“稍作整修,接着急行军,尽快抵达飞鹰堡!” 第226章 宠物乌鸦 月光被乌云笼罩,地上的火影绰绰。 在这寂静的深夜,信国公与文水将军带领的大军正在快速行进着。 士兵们身穿铠甲,手持兵刃,步伐迅速,但是脸上却泄露出疲态。 他们已经连续行军九个时辰了。 马蹄声、脚步声、兵器的碰撞声此起彼伏,没有人说话,有的人甚至是被裹挟着走的。 苏家女眷在马车里颠得七荤八素,两个眼皮子打架,却是不敢安然入睡,她们怕再有敌军来袭,不好快速逃脱。 曼曼等几个小孩子则是被抱到了马背之上,在马背之上,颠簸程度会比在马车之中好一些,几个小孩子能入睡,若有敌情也好快些逃走。 曼曼坐在马背上被二姐苏楚玉抱在了怀中,马儿带着姐妹二人上下颠行着,曼曼困得眼前都是混乱的黑影和金星。 困,脑子里都是晕乎乎的。 眼前的黑影和火光一直乱晃,让曼曼的困意更上一层楼。 突然之间,黑影晃着晃着,居然变成了一个有形的东西,这东西似乎还扇着翅膀? 这扇动翅膀的姿势,好像是……炭炭? 炭炭是曼曼在天街养的一只黑鸟,当初它渡雷劫,被天雷劈了九道,只被劈成了一块小黑炭。 好在小黑炭最终还是留着一口气,它最终还是渡劫成功了。 当初曼曼看它可怜,便将这颗小黑炭拣回家去养着了,养着养着才发现,小黑炭原来是只聒噪的乌鸦。 这只乌鸦当初就和曼曼说它在凡间如何如何惩治恶人,什么抢妇人亮晶晶的耳环和首饰啦,什么抢夺攻城人身上的宝石啦。 据炭炭所说,当初它去抢那攻城人身上挂着的宝石时,还不小心将那人推下了云梯!那个人摔得个粉身碎骨! 后来,那里的人似乎还感念它的功绩,以它的事迹建立了一座城池。 炭炭在和她说起这件事时,它还兴奋得满屋乱转,差点没一头撞死在屋角。 所以曼曼在听到飞鹰堡的事迹的时候,才觉得有些耳熟。 什么飞鹰帮助守城的将士击退了敌军,守城的将领还以飞鹰为名建立了一座城池。 这不就是她那倒霉黑鸟宠物干的事吗? 妈呀,天地良心,她那倒霉黑鸟就是想抢点金银珠宝! 后来,曼曼觉得自己可以联系到炭炭,也是因为这里差不多是那炭炭的渡劫之处。 若这个死鸟还有良心,感念她在天界上救它,也应该会下来找她! 曼曼就瞧着眼前的黑影越来越大,直到盖住了她的双眼,曼曼的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主人!主人!” 一只乌鸦扑腾着翅膀,在曼曼耳边聒噪着。 曼曼挣扎着伸出手,捏住了乌鸦大张的嘴。 “闭嘴!” 声音是如同少女般清澈悦耳。 曼曼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睁开眼睛,摸索着身上的各部位,发现自己回到了在天界时的年龄大小——十六岁,身上的装扮也是在天界的装扮一模一样,仙姿玉骨,裙带飘飘。 她环顾四周,发现她所处的场景也是她在天界时的寝宫。 “这是哪里?我回到天界了?” 曼曼迷茫地询问出声,发觉没有人回答她,才意识到自己把炭炭的嘴给捏住了,它说不了话。 曼曼放开了手,炭炭假咳了两声,见自己主人的面色仍是没有半分愧疚,便回答主人的问题道: “不是的,主人,这是主人你和我的回忆,我们这是在回忆里相见! 你在凡间的身体接受不了我进入你的意识,我也只能在昼夜相交,法则薄弱之际,和主人你这样说说话啦!” 曼曼轻轻甩头,想要理清眼前发生的事情,既然如今见到了炭炭,那她还有许多话要问问它。 第一个问题就是…… 曼曼叉着腰,柳眉倒竖,“到底是谁三番四次的篡改天道规则,要致我凡间的家人于死地的?!” 炭炭被曼曼一声吼震出去老远,黑毛撒了一地。 虽然这是在他们的回忆之中,但是曼曼仍然算有法力,她这一吼可将炭炭吓得不轻。 炭炭抖了一下身上的毛,接着踌躇道: “哎呀,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诶……” 曼曼眯着眼凑近了黑鸟,黑鸟的毛又抖了抖,它继续道: “自打主人突然消失之后,我便日日在天界之中寻找主人的踪影,后来我才知道主人下凡历劫去了。” 炭炭眨巴着乌黑的小圆眼睛道: “主人,你怎么突然就下凡去历劫去了,也不多做一些准备什么的?” 曼曼瞪了小黑鸟一眼道:“还不是我那个倒霉哥哥!一脚把我踹下去的!” 曼曼哼了一口气,又看向小黑鸟。 “既然你知道我下凡历劫,如今又在这里等着我,想必是知道我在凡间经历了什么事情的。” 曼曼眼睛突然眯起,看向小黑鸟的眼神中有着些许不善。 “你是怎么知道的?” 炭炭用喙啄了啄翅膀接着道: “天君的窥凡镜呀!我天天去那里看,可有意思了!” 曼曼听了这话,暗暗咬了咬牙。 “果然还是他!” 天君就是她的哥哥,窥凡镜就是她哥哥的法器之一。 炭炭似乎还没感受到主人的情绪发生了变化,它继续喋喋不休地道: “我天天飞过去看主人你骑那哮天犬!看着你摔了好几个跟头,可有意思了!” 曼曼怒从心头起,伸手一把捏住了炭炭的脖子。 “嘎!” 炭炭没声了。 “别说废话,第二个事,你知不知道目前前方的战况如何?我凡间的外公这样白天黑夜的赶路,还不是因为不知道前方敌人的具体情况! 若是你能用法力看见,赶紧告诉我,也为我外公多赢得一些胜算。” 曼曼的天眼只能看见个人的人生轨迹以及未来走向。 之前她看自家二姐苏楚玉的记忆,得知了前线似乎是有战事,不过信国公等将领也不确定那消息的真假,自己又暂时没看到那名俘虏,所以如今她想借用炭炭的法力来窥探一下前方的战事情况。 结果,炭炭挠了挠脑袋道: “我也没去看过,不知道耶!” 气得曼曼照头给它来了一锤。 曼曼把自己的宠物黑鸟锤了一拳,想想又觉得不解气,又挥起拳头准备多锤几拳,炭炭这时候哀嚎道: “唉唉!祖宗!我帮你看看,帮你看看!” 第226章 宠物乌鸦 月光被乌云笼罩,地上的火影绰绰。 在这寂静的深夜,信国公与文水将军带领的大军正在快速行进着。 士兵们身穿铠甲,手持兵刃,步伐迅速,但是脸上却泄露出疲态。 他们已经连续行军九个时辰了。 马蹄声、脚步声、兵器的碰撞声此起彼伏,没有人说话,有的人甚至是被裹挟着走的。 苏家女眷在马车里颠得七荤八素,两个眼皮子打架,却是不敢安然入睡,她们怕再有敌军来袭,不好快速逃脱。 曼曼等几个小孩子则是被抱到了马背之上,在马背之上,颠簸程度会比在马车之中好一些,几个小孩子能入睡,若有敌情也好快些逃走。 曼曼坐在马背上被二姐苏楚玉抱在了怀中,马儿带着姐妹二人上下颠行着,曼曼困得眼前都是混乱的黑影和金星。 困,脑子里都是晕乎乎的。 眼前的黑影和火光一直乱晃,让曼曼的困意更上一层楼。 突然之间,黑影晃着晃着,居然变成了一个有形的东西,这东西似乎还扇着翅膀? 这扇动翅膀的姿势,好像是……炭炭? 炭炭是曼曼在天街养的一只黑鸟,当初它渡雷劫,被天雷劈了九道,只被劈成了一块小黑炭。 好在小黑炭最终还是留着一口气,它最终还是渡劫成功了。 当初曼曼看它可怜,便将这颗小黑炭拣回家去养着了,养着养着才发现,小黑炭原来是只聒噪的乌鸦。 这只乌鸦当初就和曼曼说它在凡间如何如何惩治恶人,什么抢妇人亮晶晶的耳环和首饰啦,什么抢夺攻城人身上的宝石啦。 据炭炭所说,当初它去抢那攻城人身上挂着的宝石时,还不小心将那人推下了云梯!那个人摔得个粉身碎骨! 后来,那里的人似乎还感念它的功绩,以它的事迹建立了一座城池。 炭炭在和她说起这件事时,它还兴奋得满屋乱转,差点没一头撞死在屋角。 所以曼曼在听到飞鹰堡的事迹的时候,才觉得有些耳熟。 什么飞鹰帮助守城的将士击退了敌军,守城的将领还以飞鹰为名建立了一座城池。 这不就是她那倒霉黑鸟宠物干的事吗? 妈呀,天地良心,她那倒霉黑鸟就是想抢点金银珠宝! 后来,曼曼觉得自己可以联系到炭炭,也是因为这里差不多是那炭炭的渡劫之处。 若这个死鸟还有良心,感念她在天界上救它,也应该会下来找她! 曼曼就瞧着眼前的黑影越来越大,直到盖住了她的双眼,曼曼的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主人!主人!” 一只乌鸦扑腾着翅膀,在曼曼耳边聒噪着。 曼曼挣扎着伸出手,捏住了乌鸦大张的嘴。 “闭嘴!” 声音是如同少女般清澈悦耳。 曼曼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睁开眼睛,摸索着身上的各部位,发现自己回到了在天界时的年龄大小——十六岁,身上的装扮也是在天界的装扮一模一样,仙姿玉骨,裙带飘飘。 她环顾四周,发现她所处的场景也是她在天界时的寝宫。 “这是哪里?我回到天界了?” 曼曼迷茫地询问出声,发觉没有人回答她,才意识到自己把炭炭的嘴给捏住了,它说不了话。 曼曼放开了手,炭炭假咳了两声,见自己主人的面色仍是没有半分愧疚,便回答主人的问题道: “不是的,主人,这是主人你和我的回忆,我们这是在回忆里相见! 你在凡间的身体接受不了我进入你的意识,我也只能在昼夜相交,法则薄弱之际,和主人你这样说说话啦!” 曼曼轻轻甩头,想要理清眼前发生的事情,既然如今见到了炭炭,那她还有许多话要问问它。 第一个问题就是…… 曼曼叉着腰,柳眉倒竖,“到底是谁三番四次的篡改天道规则,要致我凡间的家人于死地的?!” 炭炭被曼曼一声吼震出去老远,黑毛撒了一地。 虽然这是在他们的回忆之中,但是曼曼仍然算有法力,她这一吼可将炭炭吓得不轻。 炭炭抖了一下身上的毛,接着踌躇道: “哎呀,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诶……” 曼曼眯着眼凑近了黑鸟,黑鸟的毛又抖了抖,它继续道: “自打主人突然消失之后,我便日日在天界之中寻找主人的踪影,后来我才知道主人下凡历劫去了。” 炭炭眨巴着乌黑的小圆眼睛道: “主人,你怎么突然就下凡去历劫去了,也不多做一些准备什么的?” 曼曼瞪了小黑鸟一眼道:“还不是我那个倒霉哥哥!一脚把我踹下去的!” 曼曼哼了一口气,又看向小黑鸟。 “既然你知道我下凡历劫,如今又在这里等着我,想必是知道我在凡间经历了什么事情的。” 曼曼眼睛突然眯起,看向小黑鸟的眼神中有着些许不善。 “你是怎么知道的?” 炭炭用喙啄了啄翅膀接着道: “天君的窥凡镜呀!我天天去那里看,可有意思了!” 曼曼听了这话,暗暗咬了咬牙。 “果然还是他!” 天君就是她的哥哥,窥凡镜就是她哥哥的法器之一。 炭炭似乎还没感受到主人的情绪发生了变化,它继续喋喋不休地道: “我天天飞过去看主人你骑那哮天犬!看着你摔了好几个跟头,可有意思了!” 曼曼怒从心头起,伸手一把捏住了炭炭的脖子。 “嘎!” 炭炭没声了。 “别说废话,第二个事,你知不知道目前前方的战况如何?我凡间的外公这样白天黑夜的赶路,还不是因为不知道前方敌人的具体情况! 若是你能用法力看见,赶紧告诉我,也为我外公多赢得一些胜算。” 曼曼的天眼只能看见个人的人生轨迹以及未来走向。 之前她看自家二姐苏楚玉的记忆,得知了前线似乎是有战事,不过信国公等将领也不确定那消息的真假,自己又暂时没看到那名俘虏,所以如今她想借用炭炭的法力来窥探一下前方的战事情况。 结果,炭炭挠了挠脑袋道: “我也没去看过,不知道耶!” 气得曼曼照头给它来了一锤。 曼曼把自己的宠物黑鸟锤了一拳,想想又觉得不解气,又挥起拳头准备多锤几拳,炭炭这时候哀嚎道: “唉唉!祖宗!我帮你看看,帮你看看!” 第227章 没事,我也有外援 河西走廊上,镇国将军苏将军和文水将军率领的大军正在快速前进,直逼飞鹰堡。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这支庞大的军队宛如一条蜿蜒游动的巨龙。 军队已经连续行军了十八个时辰,士兵们的身体和精神都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 然而,当远方飞鹰堡的轮廓渐渐清晰可见时,他们原本紧绷的神经开始放松下来——目的地终于快到了。 突然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彻整个队伍。 原来是前方负责打探消息的斥候军队已经抵达飞鹰堡下方。 飞鹰堡的守军早已得知本国军队即将到来,并在确认过相关文牒后,毫不犹豫地打开了城门。 紧接着,信国公所率领的主力部队也顺利到达了飞鹰堡城门前。 信国公一声令下:“原地休整!”这句话如同甘霖一般滋润着每一个疲惫不堪的士兵心田。经过多日的长途跋涉,他们终于迎来了宝贵的休息时间。 信国公和林将军站在城头,俯瞰着城中繁忙的景象,心中却沉重如铅。 他们原以为飞鹰堡作为边防重镇,守军会对周边的情况了如指掌,然而事实却让他们大失所望。 “这……这怎么可能?”林将军的眉头紧锁,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和失望。 他望向那些将领,试图从他们的脸上找到一丝丝线索,但得到的只有迷茫和惶恐。 “我们……我们确实不太清楚。”一位将领低声道,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城头上回荡,显得格外沉重。 他抬起头,目光中充满了无奈和愧疚,“我们地处偏远,信息传递总是有些滞后。而且,最近也没有收到任何关于契丹人的消息。” 信国公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在众将领的脸上扫过。 他明白,这个时候责怪和追究责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重要的是要尽快了解情况,制定出应对策略。 “那么,你们现在有多少人可以立刻投入战斗?”信国公沉声问道。 将领们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回答道:“我们现有五千人可以随时待命。” 信国公点了点头,这个数字虽然不多,但总比没有好。 他转头看向林将军,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明白接下来的任务将会异常艰巨。 “好,那就立刻让这五千人做好战斗准备。”信国公沉声道,“同时,派人去调查飞鹰堡周围是否真的有契丹人流窜。一旦有任何发现,立刻向我汇报。” 林将军点了点头,立刻开始布置任务。 而信国公则站在城头,眺望着远方。 他的心中充满了忧虑和不安,但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必须保持冷静和坚定。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带领众人度过这个难关。 从守城将领们口中,信国公才渐渐了解到,原来,这契丹人并非仅依赖城中大道作为他们穿越边境的唯一路径。 他们也会利用周围的山脉,他们可能是选择了那些隐蔽而难以察觉的山间小道,这才悄无声息地绕过了飞鹰堡的防线。 这大概也正是为何飞鹰堡的守军们在周边区域未曾发现那伙契丹人踪迹的原因。 他们透露,最近契丹人的活动异常频繁,西域的商贩们因为担心安全而不敢轻易前来。 这也导致了飞鹰堡已经半个多月没有从玉门关那边过来的商贩了。这对于飞鹰堡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因为商贩们不仅是他们与外界联系的重要桥梁,更是他们获取外界信息的重要途径。 在与瀚海都城的交流中,飞鹰堡除了依赖往来的商贩带来的消息外,还借助了烽火台、信鸽以及人马送信等方式。 目前烽火台一切正常,但信鸽是五天交流一次,如今距离上次信鸽互传消息已经过去了三天。这让他们感到有些焦虑,因为信鸽是他们与外界联系的重要渠道之一,任何延误都可能意味着重要信息的缺失。 在得知这些情况后,信国公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深知飞鹰堡所面临的严峻形势,但也明白此刻必须保持冷静和镇定。 他下令加强山间小道的巡逻和防御,同时要求守军们密切关注烽火台和信鸽的消息,一旦有任何异常立即向他汇报。 此外,他还决定放飞信鸽并派遣人手前往瀚海都城查问情况。 经过一番安排和部署后,信国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他知道,只要众人齐心协力、共同应对挑战,就一定能够守护好这片土地、确保国家的安全。 然而,信国公深知,仅仅依靠烽火台、信鸽和商贩的消息,仍然存在着信息被伪造或延误的风险。在战场上,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关乎生死,他必须确保所获取的信息是准确无误的。 因此,他心中涌起一个念头——派出斥候军队前去打探前线的真实情况。 这不仅是确保信息准确性的最稳妥方法,更是对将士们生命安全负责的体现。 但是,当“派出斥候打探情况”这几个字在信国公脑海中浮现时,他的心中却突然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刺痛。 他突然想起了自家宝贝孙女的预言,那个预言中提到的自己的儿子——苏无锋,正是在一次作为先锋斥候的行动中,被契丹人埋伏,最终因为递送消息而牺牲在马背上! 是……这一次吗? 如今前路不明,要派出斥候探路…… 他最信任谁?自然是自己的儿子还有斥候军的军长。 他到时候大概会派乔天川乔军长和自己的儿子一同前去探查情况…… 死…… 这一刻,信国公仿佛能感受到那种锥心之痛再次袭来,他的身上顿时汗毛倒竖,心跳加速。 不能!他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他还有自己的孙女曼曼,可以让曼曼看看那个契丹人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之前信国公一直没有让曼曼用她的能力来影响战局,一是因为她的能力偶有失效,不算稳定。二是也是因为不想让他的孙女掺和到这战事中来。 如今看来,却是不得不问问她了。 仿佛是知道信国公的心思,洗完澡过后的曼曼找到了信国公,抱住了信国公的大腿。她发出心声道: 【我如今也看不清那个契丹人说的是真是假哦,有其他的力量在抑制我的天眼!】 信国公听了这话心下一沉,却没想到曼曼继续吐露心声道: 【可是没关系!我们有听话的大鹰!】 曼曼的心声刚落,天际便传来一声长长的鹰啸,接着一个黑影俯冲了下来。 信国公看到黑影冲来,下意识地护住了身下的孙女,那只鹰却稳稳地站到了信国公弯着的背脊之上! 第227章 没事,我也有外援 河西走廊上,镇国将军苏将军和文水将军率领的大军正在快速前进,直逼飞鹰堡。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这支庞大的军队宛如一条蜿蜒游动的巨龙。 军队已经连续行军了十八个时辰,士兵们的身体和精神都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 然而,当远方飞鹰堡的轮廓渐渐清晰可见时,他们原本紧绷的神经开始放松下来——目的地终于快到了。 突然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彻整个队伍。 原来是前方负责打探消息的斥候军队已经抵达飞鹰堡下方。 飞鹰堡的守军早已得知本国军队即将到来,并在确认过相关文牒后,毫不犹豫地打开了城门。 紧接着,信国公所率领的主力部队也顺利到达了飞鹰堡城门前。 信国公一声令下:“原地休整!”这句话如同甘霖一般滋润着每一个疲惫不堪的士兵心田。经过多日的长途跋涉,他们终于迎来了宝贵的休息时间。 信国公和林将军站在城头,俯瞰着城中繁忙的景象,心中却沉重如铅。 他们原以为飞鹰堡作为边防重镇,守军会对周边的情况了如指掌,然而事实却让他们大失所望。 “这……这怎么可能?”林将军的眉头紧锁,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和失望。 他望向那些将领,试图从他们的脸上找到一丝丝线索,但得到的只有迷茫和惶恐。 “我们……我们确实不太清楚。”一位将领低声道,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城头上回荡,显得格外沉重。 他抬起头,目光中充满了无奈和愧疚,“我们地处偏远,信息传递总是有些滞后。而且,最近也没有收到任何关于契丹人的消息。” 信国公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在众将领的脸上扫过。 他明白,这个时候责怪和追究责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重要的是要尽快了解情况,制定出应对策略。 “那么,你们现在有多少人可以立刻投入战斗?”信国公沉声问道。 将领们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回答道:“我们现有五千人可以随时待命。” 信国公点了点头,这个数字虽然不多,但总比没有好。 他转头看向林将军,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明白接下来的任务将会异常艰巨。 “好,那就立刻让这五千人做好战斗准备。”信国公沉声道,“同时,派人去调查飞鹰堡周围是否真的有契丹人流窜。一旦有任何发现,立刻向我汇报。” 林将军点了点头,立刻开始布置任务。 而信国公则站在城头,眺望着远方。 他的心中充满了忧虑和不安,但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必须保持冷静和坚定。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带领众人度过这个难关。 从守城将领们口中,信国公才渐渐了解到,原来,这契丹人并非仅依赖城中大道作为他们穿越边境的唯一路径。 他们也会利用周围的山脉,他们可能是选择了那些隐蔽而难以察觉的山间小道,这才悄无声息地绕过了飞鹰堡的防线。 这大概也正是为何飞鹰堡的守军们在周边区域未曾发现那伙契丹人踪迹的原因。 他们透露,最近契丹人的活动异常频繁,西域的商贩们因为担心安全而不敢轻易前来。 这也导致了飞鹰堡已经半个多月没有从玉门关那边过来的商贩了。这对于飞鹰堡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因为商贩们不仅是他们与外界联系的重要桥梁,更是他们获取外界信息的重要途径。 在与瀚海都城的交流中,飞鹰堡除了依赖往来的商贩带来的消息外,还借助了烽火台、信鸽以及人马送信等方式。 目前烽火台一切正常,但信鸽是五天交流一次,如今距离上次信鸽互传消息已经过去了三天。这让他们感到有些焦虑,因为信鸽是他们与外界联系的重要渠道之一,任何延误都可能意味着重要信息的缺失。 在得知这些情况后,信国公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深知飞鹰堡所面临的严峻形势,但也明白此刻必须保持冷静和镇定。 他下令加强山间小道的巡逻和防御,同时要求守军们密切关注烽火台和信鸽的消息,一旦有任何异常立即向他汇报。 此外,他还决定放飞信鸽并派遣人手前往瀚海都城查问情况。 经过一番安排和部署后,信国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他知道,只要众人齐心协力、共同应对挑战,就一定能够守护好这片土地、确保国家的安全。 然而,信国公深知,仅仅依靠烽火台、信鸽和商贩的消息,仍然存在着信息被伪造或延误的风险。在战场上,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关乎生死,他必须确保所获取的信息是准确无误的。 因此,他心中涌起一个念头——派出斥候军队前去打探前线的真实情况。 这不仅是确保信息准确性的最稳妥方法,更是对将士们生命安全负责的体现。 但是,当“派出斥候打探情况”这几个字在信国公脑海中浮现时,他的心中却突然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刺痛。 他突然想起了自家宝贝孙女的预言,那个预言中提到的自己的儿子——苏无锋,正是在一次作为先锋斥候的行动中,被契丹人埋伏,最终因为递送消息而牺牲在马背上! 是……这一次吗? 如今前路不明,要派出斥候探路…… 他最信任谁?自然是自己的儿子还有斥候军的军长。 他到时候大概会派乔天川乔军长和自己的儿子一同前去探查情况…… 死…… 这一刻,信国公仿佛能感受到那种锥心之痛再次袭来,他的身上顿时汗毛倒竖,心跳加速。 不能!他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他还有自己的孙女曼曼,可以让曼曼看看那个契丹人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之前信国公一直没有让曼曼用她的能力来影响战局,一是因为她的能力偶有失效,不算稳定。二是也是因为不想让他的孙女掺和到这战事中来。 如今看来,却是不得不问问她了。 仿佛是知道信国公的心思,洗完澡过后的曼曼找到了信国公,抱住了信国公的大腿。她发出心声道: 【我如今也看不清那个契丹人说的是真是假哦,有其他的力量在抑制我的天眼!】 信国公听了这话心下一沉,却没想到曼曼继续吐露心声道: 【可是没关系!我们有听话的大鹰!】 曼曼的心声刚落,天际便传来一声长长的鹰啸,接着一个黑影俯冲了下来。 信国公看到黑影冲来,下意识地护住了身下的孙女,那只鹰却稳稳地站到了信国公弯着的背脊之上! 第228章 雄鹰起飞! 一只巨大的黑鹰犹如自天际降临的使者,静静地矗立于城墙之上。它的身姿矫健,羽毛闪烁着黑曜石般的光泽,一双锐利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世间的一切。 然而,这并非一只普通的飞鹰,而是曼曼天界中宠物炭炭的一缕毛发所化。 炭炭,作为曼曼天界的宠物,早已渡过了重重劫难,羽化登仙。 它虽本体为乌鸦,但成仙之后,形态已然能够随心所欲地变幻。 不过拔毛成鹰,也是为了迎合飞鹰堡的传说。 城墙之上,炭炭优雅地展翅,正准备梳理自己的羽毛,突然,一股凌厉的破风之势袭来,一支冷箭直指它的心脏。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炭炭迅速挥动翅膀,灵巧地躲避了攻击。它愤怒地转过头去,只见一个中年汉子正手持弓箭,准备再次发射。 这汉子正是苏无锋,他见炭炭避开了攻击,心中变得愤怒又焦急,大声喊道:“爹!曼曼!你们别怕,我马上就把这恶鸟给射死了!” 然而,他并未意识到,城墙上的信国公和曼曼对此情景的反应截然不同。 曼曼挠了挠头,躲到城墙底下避风头,而信国公则是焦急地挥舞着手臂,试图阻止苏无锋的鲁莽行为。 可惜,父子俩距离太远,信国公焦急的呼喊声无法传入苏无锋的耳中。 苏无锋见父亲一副着急忙慌的模样,还以为他是在向自己求救,让继续攻击,于是他更加坚定了射杀大黑鹰的决心。 他再次瞄准炭炭,准备发射箭矢。 然而,就在他准备发射箭矢的一刹那,炭炭突然振翅高飞,瞬间拉近了与苏无锋的距离。 只见它利爪一张,准确地抓住了苏无锋手中的弓箭。 苏无锋惊愕之余,愤怒地与大黑鹰争夺起弓箭来。 这一幕让城墙上的信国公看得哭笑不得,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下城墙去解救自己的儿子。 信国公伸手,揪住了苏无锋胸前的软肉,苏无锋吃痛松手。 炭炭趁机夺回了弓箭,飞向了高空。 它将弓箭丢入湖中,又迅速返回信国公身边,稳稳地停在了他的手臂上。 这一幕让苏无锋看得目瞪口呆,他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曼曼见状,适时地用心声解释道:【这神鸟感知大虞军队有难,特下凡来相助啦!】 苏无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只大黑鹰是神鸟所化。他尴尬地挠了挠头,干笑了两声。 信国公瞪了苏无锋一眼,将神鸟炭炭送进了营帐。他心中虽然对儿子的鲁莽行为感到不满,但想到儿子能够避免预言中悲惨的结局,还是感到一丝欣慰。 炭炭稍作休整后,曼曼与它交流了一番,便让它启程前往前线探查情况。 曼曼捏了捏炭炭的脖子,嘱咐道:“快点回来哦,别偷懒和偷吃哈!” 炭炭抖了抖尾羽,表示知道了。它展翅高飞,消失在了天际。 在曼曼和信国公的注视下,它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向着前线的方向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休整好的苏家女眷们也在各自忙着手头上的事情。 苏无双正和剑兰与军务官交接着粮草的数目,如今到了一座新的城池,终于是可以补给粮草、衣物和兵器。 苏无双算术快,调度又灵敏,平时的军务官也少不了要她帮忙。 如今看起来战况甚是危急,此次整休也可能是短歇,所以军务官又让苏家夫人苏无双来帮忙了。 苏楚玉也是没有停歇,因着曼曼预言的缘由,信国公也给苏楚玉了一个小小的官职,即百夫长。 信国公心里是清楚自己这个孙女有将才,在他心里还想着,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是不会让他孙女去冒险的,所以,信国公只给了苏楚玉一个百夫长的官职。 如今的苏楚玉,正带着自己的兵做羊肉汤,把其他人管的兵,馋得都流哈喇子。 其实,在苏楚玉刚开始当百夫长的时候,也是有许多人不服气的。 他们只是想着,这大将军又给他们空降一个管事的,而且,还是个女的! 不服气的人心中便总是想着暗暗搞鬼。 可在后来的行军过程中,他们渐渐发现,自己的这个百夫长不仅武功比他们高强,还比他们还能吃苦! 泥地里说趟就趟,刺丛里也说走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渐渐的,他们也服气了,有没服气的,也被苏楚玉打服了。 这支百人队伍被苏楚玉收服之后,苏楚玉还想着法子给他们打牙祭,其实苏楚玉主要也是自己想吃。 苏百夫长又有能力,又有义气,士兵们自然被治得服服帖帖的。 阿九也在军队中担任百夫长,阿九在没来到信国公府之前,在吴勇将军的军队之中已经是五十夫长了,他担任百夫长,众人倒没有什么异议。 偶尔,阿九会不经意之间显露的某些兵油子特征,让军队中的士兵天然的信服,甚至没有发觉阿九是信国公带来的家眷。 苏茹玉在飞鹰堡的客栈中狠狠地下了下身上的泥,随后便跟着随行的军医去看伤员了。 大虞的军队一路急行军,也有不少士兵累趴下了。 苏茹玉跟着军医,就发现军医给士兵们发大蒜和茶汤。 大蒜一嚼,茶汤一灌,士兵们立刻精神百倍,赶紧整理内务,安营扎寨。 唯一的缺点就是,空气中会弥漫着浓浓的生大蒜臭味…… 第228章 雄鹰起飞! 一只巨大的黑鹰犹如自天际降临的使者,静静地矗立于城墙之上。它的身姿矫健,羽毛闪烁着黑曜石般的光泽,一双锐利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世间的一切。 然而,这并非一只普通的飞鹰,而是曼曼天界中宠物炭炭的一缕毛发所化。 炭炭,作为曼曼天界的宠物,早已渡过了重重劫难,羽化登仙。 它虽本体为乌鸦,但成仙之后,形态已然能够随心所欲地变幻。 不过拔毛成鹰,也是为了迎合飞鹰堡的传说。 城墙之上,炭炭优雅地展翅,正准备梳理自己的羽毛,突然,一股凌厉的破风之势袭来,一支冷箭直指它的心脏。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炭炭迅速挥动翅膀,灵巧地躲避了攻击。它愤怒地转过头去,只见一个中年汉子正手持弓箭,准备再次发射。 这汉子正是苏无锋,他见炭炭避开了攻击,心中变得愤怒又焦急,大声喊道:“爹!曼曼!你们别怕,我马上就把这恶鸟给射死了!” 然而,他并未意识到,城墙上的信国公和曼曼对此情景的反应截然不同。 曼曼挠了挠头,躲到城墙底下避风头,而信国公则是焦急地挥舞着手臂,试图阻止苏无锋的鲁莽行为。 可惜,父子俩距离太远,信国公焦急的呼喊声无法传入苏无锋的耳中。 苏无锋见父亲一副着急忙慌的模样,还以为他是在向自己求救,让继续攻击,于是他更加坚定了射杀大黑鹰的决心。 他再次瞄准炭炭,准备发射箭矢。 然而,就在他准备发射箭矢的一刹那,炭炭突然振翅高飞,瞬间拉近了与苏无锋的距离。 只见它利爪一张,准确地抓住了苏无锋手中的弓箭。 苏无锋惊愕之余,愤怒地与大黑鹰争夺起弓箭来。 这一幕让城墙上的信国公看得哭笑不得,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下城墙去解救自己的儿子。 信国公伸手,揪住了苏无锋胸前的软肉,苏无锋吃痛松手。 炭炭趁机夺回了弓箭,飞向了高空。 它将弓箭丢入湖中,又迅速返回信国公身边,稳稳地停在了他的手臂上。 这一幕让苏无锋看得目瞪口呆,他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曼曼见状,适时地用心声解释道:【这神鸟感知大虞军队有难,特下凡来相助啦!】 苏无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只大黑鹰是神鸟所化。他尴尬地挠了挠头,干笑了两声。 信国公瞪了苏无锋一眼,将神鸟炭炭送进了营帐。他心中虽然对儿子的鲁莽行为感到不满,但想到儿子能够避免预言中悲惨的结局,还是感到一丝欣慰。 炭炭稍作休整后,曼曼与它交流了一番,便让它启程前往前线探查情况。 曼曼捏了捏炭炭的脖子,嘱咐道:“快点回来哦,别偷懒和偷吃哈!” 炭炭抖了抖尾羽,表示知道了。它展翅高飞,消失在了天际。 在曼曼和信国公的注视下,它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向着前线的方向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休整好的苏家女眷们也在各自忙着手头上的事情。 苏无双正和剑兰与军务官交接着粮草的数目,如今到了一座新的城池,终于是可以补给粮草、衣物和兵器。 苏无双算术快,调度又灵敏,平时的军务官也少不了要她帮忙。 如今看起来战况甚是危急,此次整休也可能是短歇,所以军务官又让苏家夫人苏无双来帮忙了。 苏楚玉也是没有停歇,因着曼曼预言的缘由,信国公也给苏楚玉了一个小小的官职,即百夫长。 信国公心里是清楚自己这个孙女有将才,在他心里还想着,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是不会让他孙女去冒险的,所以,信国公只给了苏楚玉一个百夫长的官职。 如今的苏楚玉,正带着自己的兵做羊肉汤,把其他人管的兵,馋得都流哈喇子。 其实,在苏楚玉刚开始当百夫长的时候,也是有许多人不服气的。 他们只是想着,这大将军又给他们空降一个管事的,而且,还是个女的! 不服气的人心中便总是想着暗暗搞鬼。 可在后来的行军过程中,他们渐渐发现,自己的这个百夫长不仅武功比他们高强,还比他们还能吃苦! 泥地里说趟就趟,刺丛里也说走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渐渐的,他们也服气了,有没服气的,也被苏楚玉打服了。 这支百人队伍被苏楚玉收服之后,苏楚玉还想着法子给他们打牙祭,其实苏楚玉主要也是自己想吃。 苏百夫长又有能力,又有义气,士兵们自然被治得服服帖帖的。 阿九也在军队中担任百夫长,阿九在没来到信国公府之前,在吴勇将军的军队之中已经是五十夫长了,他担任百夫长,众人倒没有什么异议。 偶尔,阿九会不经意之间显露的某些兵油子特征,让军队中的士兵天然的信服,甚至没有发觉阿九是信国公带来的家眷。 苏茹玉在飞鹰堡的客栈中狠狠地下了下身上的泥,随后便跟着随行的军医去看伤员了。 大虞的军队一路急行军,也有不少士兵累趴下了。 苏茹玉跟着军医,就发现军医给士兵们发大蒜和茶汤。 大蒜一嚼,茶汤一灌,士兵们立刻精神百倍,赶紧整理内务,安营扎寨。 唯一的缺点就是,空气中会弥漫着浓浓的生大蒜臭味…… 第229章 紧急军令 茶汤和药汤是春花带人熬的,茶汤里面还加了大枣、枸杞和甘草,大蒜和醋以及其他物资是二美带人采购的。 春花的嗓门一个顶俩,叫起号来震山响,士兵们都服气。 在营地的一角,苏老夫人穿着简装,用勺子舀着茶汤和药汤分发给众人。 苏老夫人向来喜欢看蓬勃青春的年轻人,也看不得孩子受苦,她的动作温柔而熟练,每个士兵的黑陶碗里,都舀了满满一碗。 平常驻扎的时候,苏老夫人若是身体感觉还好,也会帮忙分发食物。 她总是把最好的饭菜留给士兵们,自己却只吃简单的饭菜。 苏无锋和苏无双制止她,她却说她肠胃弱,不能总吃些大鱼大肉的。 因为苏老夫人慈祥和蔼又慷慨大方,士兵们总喜欢到苏老夫人的队伍领取食物。 有些想家想母亲的士兵还会长久地望着苏老夫人,仿佛是在苏老夫人身上看到了自己母亲的影子,看着苏老夫人就好像慰藉了自己的思念之苦。 每一个士兵,都是一条生命,家中都有一个母亲在守望着他们回家! 苏无双因担心母亲的身体,偶尔会劝诫母亲少操些心,苏老夫人就这样回答苏无双的。 苏老夫人偶尔也会喃喃自语: “我曾经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我知道那种滋味有多痛,不不希望再有母亲遭受我这样的痛苦……” 苏无锋有一次,无意间听到了这话,面上还没什么反应,回去却趴在媳妇春花的怀中痛哭了好一阵子。 因为苏老夫人对每个士兵至情至性的关怀,在私底下,士兵们开始称呼苏老夫人为“地母娘娘”。 这个称呼不仅是对她慈爱和关怀的赞美,更是对她无私奉献精神的崇高礼赞。 地母娘娘包容一切,自然也包容着他们这些远离家乡的士兵们。 在信国公等男子不知道的情况下,苏家的女眷让大虞的军队变得更有凝聚力,更加的生机勃勃。 军队暂时停歇下来,五皇子纪廷言也来到了苏楚玉面前。 纪廷言看见苏楚玉正在给士兵们分发羊肉汤,心中不知为何涌起一股醋意。 于是,他拿起一个碗,也凑过去排队领汤。 终于轮到纪廷言时,苏楚玉舀起一大碗奶白色的汤汁倒入他的碗中。 然而,纪廷言看着这碗只有汤没有肉的汤,却有些忿忿不平:“你怎么不给我打点肉呢?” 苏楚玉抬头,眯眼瞧了一眼眼前的人,二话不说伸手将纪廷言手中的汤碗夺了过来。 紧接着,她竟然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将整碗汤都喝光了! 纪廷言目瞪口呆地看着苏楚玉豪迈地用袖子擦了擦嘴,然后又一把拉住他,把他带到了打汤的地方。 苏楚玉对着纪廷言说道:“叽叽歪歪的可别想喝汤!罚你帮我打汤!”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纪廷言只能无奈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苏楚玉渐行渐远。而自己不仅一口汤没喝到,还被她抓来做苦工…… 不过好在,他现在是帮苏楚玉打汤,苏楚玉就可以…… 纪廷言转头看苏楚玉竟然在分肉! 他的心头一痛,暗叹自己失算。 在苏家女眷和众多兵士齐心协力之下,大虞士兵们终于享用到了热气腾腾的饭菜,更有甚者,还能够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脚呢。 时间缓缓流逝,大约又过了一两个时辰,天色逐渐变得昏暗起来,众士兵以及苏家女眷们也纷纷回到各自的地方休息。 当一个人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时,往往会在不知不觉间进入梦乡,而刚刚经历过急行军的大虞军队和苏家人正是如此,他们一躺下碰到枕头,就立刻沉沉睡去。 一夜转瞬即逝,黎明时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信国公营帐外的士兵刚好完成了一轮交班。 就在这时,一只黑色的鹰从遥远的天际飞了过来。它越飞越近,越飞越低,最终稳稳地停歇在信国公的营帐上方。 【快醒醒!快醒醒!玉门关城昨日已经被契丹人攻占啦!】 信国公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曼曼那稚嫩的童声,仿佛一道惊雷在耳边炸裂开来! 【快醒醒!玉门关城昨日已经沦陷了啊!】 信国公浑身一个激灵,猛地睁开双眼!他迅速跳下床榻,急忙派遣手下吹响号角。 “嘟————,嘟————”激昂嘹亮的号角声响彻四周。 长长的号角声响起,接着就是极为密集的战鼓声。 “咚咚咚……咚咚咚……” 这是紧急军令! 安睡了一晚的士兵们听到这军令,心中具都惊慌震惊,他们迅速起床,整理军务,穿上盔甲。 这是有重大军情! 待士兵们差不多整理好了之后,信国公自知情况危急万分,便再次下达了急行军的军令! 士兵们脚步匆匆,号角声与鼓声仍是响个不停。 苏家人在城中的客栈中被惊醒,有些懵逼,但反应过来之后,也是手脚极快地收拾着行李,他们要跟上大军! 信国公见苏家人跟了上来,却没有多说什么。 他这次真的预感有所不妙,他若不测,那他的家人定也没有好活,不如就跟在一起。 大虞的军队速度极快,在信国公从曼曼的心声中得知前线的军报之后的半个时辰之内,大虞的军队就在此踏上了急行军的道路。 直到信国公坐在马鞍上飞奔,这才稍稍有心思去想曼曼口中的军情。 玉门关城真的被攻陷了? 他也和苏无锋与文水将军说了这个消息,两人听后都是沉默不语。 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信国公则更是清楚…… 玉门关城沦陷,就意味着瀚海城乃至整个大虞,都暴露在契丹族的铁蹄之下! 若是再不急速行军前去阻止,等待他们的将是被契丹族亡国灭种! 唯一庆幸的是,玉门关城与瀚海城的距离,比飞鹰堡到瀚海城的距离多了一倍,若是急行军,或许还能赶得上为瀚海城加固守城! 如今只求,他们的马蹄能快些……再快些…… 第229章 紧急军令 茶汤和药汤是春花带人熬的,茶汤里面还加了大枣、枸杞和甘草,大蒜和醋以及其他物资是二美带人采购的。 春花的嗓门一个顶俩,叫起号来震山响,士兵们都服气。 在营地的一角,苏老夫人穿着简装,用勺子舀着茶汤和药汤分发给众人。 苏老夫人向来喜欢看蓬勃青春的年轻人,也看不得孩子受苦,她的动作温柔而熟练,每个士兵的黑陶碗里,都舀了满满一碗。 平常驻扎的时候,苏老夫人若是身体感觉还好,也会帮忙分发食物。 她总是把最好的饭菜留给士兵们,自己却只吃简单的饭菜。 苏无锋和苏无双制止她,她却说她肠胃弱,不能总吃些大鱼大肉的。 因为苏老夫人慈祥和蔼又慷慨大方,士兵们总喜欢到苏老夫人的队伍领取食物。 有些想家想母亲的士兵还会长久地望着苏老夫人,仿佛是在苏老夫人身上看到了自己母亲的影子,看着苏老夫人就好像慰藉了自己的思念之苦。 每一个士兵,都是一条生命,家中都有一个母亲在守望着他们回家! 苏无双因担心母亲的身体,偶尔会劝诫母亲少操些心,苏老夫人就这样回答苏无双的。 苏老夫人偶尔也会喃喃自语: “我曾经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我知道那种滋味有多痛,不不希望再有母亲遭受我这样的痛苦……” 苏无锋有一次,无意间听到了这话,面上还没什么反应,回去却趴在媳妇春花的怀中痛哭了好一阵子。 因为苏老夫人对每个士兵至情至性的关怀,在私底下,士兵们开始称呼苏老夫人为“地母娘娘”。 这个称呼不仅是对她慈爱和关怀的赞美,更是对她无私奉献精神的崇高礼赞。 地母娘娘包容一切,自然也包容着他们这些远离家乡的士兵们。 在信国公等男子不知道的情况下,苏家的女眷让大虞的军队变得更有凝聚力,更加的生机勃勃。 军队暂时停歇下来,五皇子纪廷言也来到了苏楚玉面前。 纪廷言看见苏楚玉正在给士兵们分发羊肉汤,心中不知为何涌起一股醋意。 于是,他拿起一个碗,也凑过去排队领汤。 终于轮到纪廷言时,苏楚玉舀起一大碗奶白色的汤汁倒入他的碗中。 然而,纪廷言看着这碗只有汤没有肉的汤,却有些忿忿不平:“你怎么不给我打点肉呢?” 苏楚玉抬头,眯眼瞧了一眼眼前的人,二话不说伸手将纪廷言手中的汤碗夺了过来。 紧接着,她竟然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将整碗汤都喝光了! 纪廷言目瞪口呆地看着苏楚玉豪迈地用袖子擦了擦嘴,然后又一把拉住他,把他带到了打汤的地方。 苏楚玉对着纪廷言说道:“叽叽歪歪的可别想喝汤!罚你帮我打汤!”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纪廷言只能无奈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苏楚玉渐行渐远。而自己不仅一口汤没喝到,还被她抓来做苦工…… 不过好在,他现在是帮苏楚玉打汤,苏楚玉就可以…… 纪廷言转头看苏楚玉竟然在分肉! 他的心头一痛,暗叹自己失算。 在苏家女眷和众多兵士齐心协力之下,大虞士兵们终于享用到了热气腾腾的饭菜,更有甚者,还能够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脚呢。 时间缓缓流逝,大约又过了一两个时辰,天色逐渐变得昏暗起来,众士兵以及苏家女眷们也纷纷回到各自的地方休息。 当一个人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时,往往会在不知不觉间进入梦乡,而刚刚经历过急行军的大虞军队和苏家人正是如此,他们一躺下碰到枕头,就立刻沉沉睡去。 一夜转瞬即逝,黎明时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信国公营帐外的士兵刚好完成了一轮交班。 就在这时,一只黑色的鹰从遥远的天际飞了过来。它越飞越近,越飞越低,最终稳稳地停歇在信国公的营帐上方。 【快醒醒!快醒醒!玉门关城昨日已经被契丹人攻占啦!】 信国公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曼曼那稚嫩的童声,仿佛一道惊雷在耳边炸裂开来! 【快醒醒!玉门关城昨日已经沦陷了啊!】 信国公浑身一个激灵,猛地睁开双眼!他迅速跳下床榻,急忙派遣手下吹响号角。 “嘟————,嘟————”激昂嘹亮的号角声响彻四周。 长长的号角声响起,接着就是极为密集的战鼓声。 “咚咚咚……咚咚咚……” 这是紧急军令! 安睡了一晚的士兵们听到这军令,心中具都惊慌震惊,他们迅速起床,整理军务,穿上盔甲。 这是有重大军情! 待士兵们差不多整理好了之后,信国公自知情况危急万分,便再次下达了急行军的军令! 士兵们脚步匆匆,号角声与鼓声仍是响个不停。 苏家人在城中的客栈中被惊醒,有些懵逼,但反应过来之后,也是手脚极快地收拾着行李,他们要跟上大军! 信国公见苏家人跟了上来,却没有多说什么。 他这次真的预感有所不妙,他若不测,那他的家人定也没有好活,不如就跟在一起。 大虞的军队速度极快,在信国公从曼曼的心声中得知前线的军报之后的半个时辰之内,大虞的军队就在此踏上了急行军的道路。 直到信国公坐在马鞍上飞奔,这才稍稍有心思去想曼曼口中的军情。 玉门关城真的被攻陷了? 他也和苏无锋与文水将军说了这个消息,两人听后都是沉默不语。 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信国公则更是清楚…… 玉门关城沦陷,就意味着瀚海城乃至整个大虞,都暴露在契丹族的铁蹄之下! 若是再不急速行军前去阻止,等待他们的将是被契丹族亡国灭种! 唯一庆幸的是,玉门关城与瀚海城的距离,比飞鹰堡到瀚海城的距离多了一倍,若是急行军,或许还能赶得上为瀚海城加固守城! 如今只求,他们的马蹄能快些……再快些…… 第230章 守城 在急行军的情况下,军队可以日行百里。 士兵身上的物资都被放到了后面的辎重车上,步兵轻装简行。 轻骑兵的动作则更为迅速,一天能行一百五十里。 在高强度的行军下,大虞的骑兵在当日的下午到达了瀚海城,足足累死了十匹马。 骑兵不像步兵那么累,以文水将军为首的骑兵在到达瀚海城后,便开始着手布置守城边防。 大虞的步兵则在当日深夜到达了瀚海城。 急行军一日又一日,大虞的士兵到达瀚海城时,已经是累得腿都抬不起来,更有许多士兵散落在途中。 但大部分是士兵还是跟了上来,因为他们昨晚吃了一顿饱饭,睡了一个暖觉。 士兵们经过漫长而艰苦的长途奔袭后,仅仅稍作休息,就马不停蹄地投入到了对瀚海城外城的防御建造工作中。 而在此之前,当瀚海城的将领们看到玉门关城上升起的狼烟时,他们也立刻进入了紧急备战状态,并迅速派遣城中将近三千名守军前去支援。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尽管军队已经出发,但至今却没有任何消息传回。 在急行军的路途中,信国公通过曼曼的心声得知了黑鹰所观察到的战况。 据说,当初玉门关城是存在着内奸,他们在半夜时分悄悄打开了城门,这才导致契丹的军队得以长驱直入…… 当初听到这里,信国公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正在遭受凌迟般的痛苦。 他深知契丹人的嗜血本性和残忍手段…… 当初,信国公攻占禹州城后,所目睹的惨状至今仍是他无法摆脱的噩梦。 他还记得,在他入城之后,放眼望去,满地都是鲜血、残缺不全的肢体以及赤裸的身躯。 禹州城在被契丹人攻陷后,被杀得几乎成为了一座空城,听闻当时的契丹人为了杀戮甚至连刀刃都卷曲了起来…… 契丹人生性残暴,犹如野兽一般,毫无人性可言。 他们不擅长治理国家,每攻占一座城池后,便开始疯狂地掠夺财物、屠杀百姓,所到之处皆是一片废墟和尸骸,令人毛骨悚然。 此次,他们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攻破了久攻不下的玉门关城,可以想象城中的景象必定惨不忍睹。 他心中满是担忧和恐惧,他无法想象那里会有多少无辜生命惨遭杀害。 然而,尽管内心焦急如焚,信国公却深知此时不能轻举妄动。 经过急行军,士兵们已经疲惫不堪,马匹也已乏力,这种状态下的军队极易被敌人击溃。 如果此刻冒险前往玉门关城,无异于自投罗网,只会让更多的士兵白白送命。 这些士兵将自己的生死托付给了信国公,而苏家众人的安危也系于他一人之手,所以他必须谨慎行事,绝不能轻率做出决定。 信国公心中虽有万般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认,未来与契丹人的主战场恐怕就在这瀚海城了。 眼下,当务之急是守住瀚海城,寻找时机夺回玉门关城。 他必须带领士兵们坚守住这座城市,抵御契丹人的进攻,同时密切关注局势变化,等待合适的机会出击。 只有这样,才能为死去的冤魂报仇雪恨,保卫国家和人民的安宁…… 等等…… 守城?这两个字眼突然与信国公某段回忆重合了。 【大虞频频折损将领,到最后竟然无人可用,外公临危受命,带兵坚守大虞的最后一道战线。 围城之下,外公死守了二百七十七天,最后却因为内鬼出卖,战线崩溃! 敌军入城,割下了外公的头……挂在城门上,曝尸于众……】 信国公心中猛地一震! 实际上,他根本无惧死亡,大虞的守将们自从披上战甲、走上战场的那一瞬间开始,便已经做好了为国家奉献出生命的准备。 然而,他却绝对不能如此死去。他完全能够接受自己倒在敌军的利刃之下,或者被密集的箭矢射死,又或是由于守城时粮食极度匮乏而饿死,但他绝无法容忍因内奸的背叛致使自己身首异处! 更何况,那位吴勇将军同样也是因为城内存在奸细才最终丢了城池! 信国公的双眸变得猩红无比。 “内奸……我定要让他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在那之后的深夜里,信国公悄然行动,他利用曼曼所拥有的天眼能力,逐渐在瀚海城的阴影中搜寻那些潜藏的内奸。 他们的行踪如同鬼魅,却终究在曼曼那天眼之下无所遁形。 随着调查的深入,信国公等人惊讶地发现,这些看似零散的内奸,其背后竟然与权势滔天的庸郡王有着难以割舍的联系。 那些错综复杂的线索,如同一团乱麻,却最终在苏家人的智谋下,被一一梳理清晰。 信国公深知此事重大,必须谨慎行事。 他秘密搜集证据,将庸郡王与外敌勾结的种种罪行,一点一滴地记录下来。那些证据是铁证,将庸郡王的罪行牢牢锁定。 当所有的证据都整理完毕,信国公决定将这些重要信息秘密送往太子处。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行动的前夜,契丹人如同狂风骤雨般突然围城。 信国公虽然心中一惊,但很快就恢复了冷静。他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天,因此早已带兵修筑了瀚海城的外墙。 那城墙之上,涂满了臭烘烘的金汁,契丹人一时不敢触及。 而在城头之上,更是架起了许多巨大的弓弩,那些弓弩如同守护神一般,静静地等待着契丹人的进攻。 契丹人初来乍到,以为攻下瀚海城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们勇猛无畏地向前突进,却没想到,迎接他们的却是金汁和箭矢的连番攻击。那些金汁如同腐烂的液体一般侵蚀着他们的身体,而那些箭矢则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将他们打得措手不及。 首战告捷,城中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但是信国公明白,契丹人不过是试探。 他们还有真正的手段没有使出来,不然,当初玉门关城怎么会被契丹人攻下呢? 第230章 守城 在急行军的情况下,军队可以日行百里。 士兵身上的物资都被放到了后面的辎重车上,步兵轻装简行。 轻骑兵的动作则更为迅速,一天能行一百五十里。 在高强度的行军下,大虞的骑兵在当日的下午到达了瀚海城,足足累死了十匹马。 骑兵不像步兵那么累,以文水将军为首的骑兵在到达瀚海城后,便开始着手布置守城边防。 大虞的步兵则在当日深夜到达了瀚海城。 急行军一日又一日,大虞的士兵到达瀚海城时,已经是累得腿都抬不起来,更有许多士兵散落在途中。 但大部分是士兵还是跟了上来,因为他们昨晚吃了一顿饱饭,睡了一个暖觉。 士兵们经过漫长而艰苦的长途奔袭后,仅仅稍作休息,就马不停蹄地投入到了对瀚海城外城的防御建造工作中。 而在此之前,当瀚海城的将领们看到玉门关城上升起的狼烟时,他们也立刻进入了紧急备战状态,并迅速派遣城中将近三千名守军前去支援。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尽管军队已经出发,但至今却没有任何消息传回。 在急行军的路途中,信国公通过曼曼的心声得知了黑鹰所观察到的战况。 据说,当初玉门关城是存在着内奸,他们在半夜时分悄悄打开了城门,这才导致契丹的军队得以长驱直入…… 当初听到这里,信国公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正在遭受凌迟般的痛苦。 他深知契丹人的嗜血本性和残忍手段…… 当初,信国公攻占禹州城后,所目睹的惨状至今仍是他无法摆脱的噩梦。 他还记得,在他入城之后,放眼望去,满地都是鲜血、残缺不全的肢体以及赤裸的身躯。 禹州城在被契丹人攻陷后,被杀得几乎成为了一座空城,听闻当时的契丹人为了杀戮甚至连刀刃都卷曲了起来…… 契丹人生性残暴,犹如野兽一般,毫无人性可言。 他们不擅长治理国家,每攻占一座城池后,便开始疯狂地掠夺财物、屠杀百姓,所到之处皆是一片废墟和尸骸,令人毛骨悚然。 此次,他们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攻破了久攻不下的玉门关城,可以想象城中的景象必定惨不忍睹。 他心中满是担忧和恐惧,他无法想象那里会有多少无辜生命惨遭杀害。 然而,尽管内心焦急如焚,信国公却深知此时不能轻举妄动。 经过急行军,士兵们已经疲惫不堪,马匹也已乏力,这种状态下的军队极易被敌人击溃。 如果此刻冒险前往玉门关城,无异于自投罗网,只会让更多的士兵白白送命。 这些士兵将自己的生死托付给了信国公,而苏家众人的安危也系于他一人之手,所以他必须谨慎行事,绝不能轻率做出决定。 信国公心中虽有万般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认,未来与契丹人的主战场恐怕就在这瀚海城了。 眼下,当务之急是守住瀚海城,寻找时机夺回玉门关城。 他必须带领士兵们坚守住这座城市,抵御契丹人的进攻,同时密切关注局势变化,等待合适的机会出击。 只有这样,才能为死去的冤魂报仇雪恨,保卫国家和人民的安宁…… 等等…… 守城?这两个字眼突然与信国公某段回忆重合了。 【大虞频频折损将领,到最后竟然无人可用,外公临危受命,带兵坚守大虞的最后一道战线。 围城之下,外公死守了二百七十七天,最后却因为内鬼出卖,战线崩溃! 敌军入城,割下了外公的头……挂在城门上,曝尸于众……】 信国公心中猛地一震! 实际上,他根本无惧死亡,大虞的守将们自从披上战甲、走上战场的那一瞬间开始,便已经做好了为国家奉献出生命的准备。 然而,他却绝对不能如此死去。他完全能够接受自己倒在敌军的利刃之下,或者被密集的箭矢射死,又或是由于守城时粮食极度匮乏而饿死,但他绝无法容忍因内奸的背叛致使自己身首异处! 更何况,那位吴勇将军同样也是因为城内存在奸细才最终丢了城池! 信国公的双眸变得猩红无比。 “内奸……我定要让他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在那之后的深夜里,信国公悄然行动,他利用曼曼所拥有的天眼能力,逐渐在瀚海城的阴影中搜寻那些潜藏的内奸。 他们的行踪如同鬼魅,却终究在曼曼那天眼之下无所遁形。 随着调查的深入,信国公等人惊讶地发现,这些看似零散的内奸,其背后竟然与权势滔天的庸郡王有着难以割舍的联系。 那些错综复杂的线索,如同一团乱麻,却最终在苏家人的智谋下,被一一梳理清晰。 信国公深知此事重大,必须谨慎行事。 他秘密搜集证据,将庸郡王与外敌勾结的种种罪行,一点一滴地记录下来。那些证据是铁证,将庸郡王的罪行牢牢锁定。 当所有的证据都整理完毕,信国公决定将这些重要信息秘密送往太子处。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行动的前夜,契丹人如同狂风骤雨般突然围城。 信国公虽然心中一惊,但很快就恢复了冷静。他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天,因此早已带兵修筑了瀚海城的外墙。 那城墙之上,涂满了臭烘烘的金汁,契丹人一时不敢触及。 而在城头之上,更是架起了许多巨大的弓弩,那些弓弩如同守护神一般,静静地等待着契丹人的进攻。 契丹人初来乍到,以为攻下瀚海城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们勇猛无畏地向前突进,却没想到,迎接他们的却是金汁和箭矢的连番攻击。那些金汁如同腐烂的液体一般侵蚀着他们的身体,而那些箭矢则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将他们打得措手不及。 首战告捷,城中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但是信国公明白,契丹人不过是试探。 他们还有真正的手段没有使出来,不然,当初玉门关城怎么会被契丹人攻下呢? 第231章 问天 第二日,阳光还未完全洒落瀚海城头,契丹的铁骑已经如狂风骤雨般再次袭来。 这一次,他们显然做足了准备,士兵们身着的盔甲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这些特制的盔甲似乎真的有些刀枪不入,给大虞的守军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苏家二女儿苏茹玉之前研制的神秘武器——飏尘,终于派上了用场。 这飏尘,看似普通,却蕴含着无穷的威力。 之前,天算子便通过信鸽将这段时间的气象和天气信息准确地传到了瀚海城,得知今日是东风盛行,飏尘的效果将达到最佳。 当契丹人如同潮水般涌来,攻城梯如同一条条巨蟒缠绕在城墙之上时,守城的士兵们毫不畏惧。 他们手持火把,点燃了飏尘,然后将其投向了城墙之外。 飏尘在空中燃烧,释放出滚滚的浓烟,迅速弥漫了整个战场。 那烟雾如同一片巨大的黑幕,将契丹人的视线完全遮挡。 不仅如此,那烟雾中还夹杂着一种特殊的物质,使得人一旦吸入,便会感到口鼻酸涩、眼泪直流,甚至无法睁开眼睛。 契丹的士兵们在这浓密的烟雾中迷失了方向,混乱不堪。 此时,大虞的守军却如同神兵天降,他们凭借着对战场形势的熟悉和飏尘的掩护,发起了猛烈的反击。 城墙上的弓箭手们瞄准了混乱中的契丹人,箭矢如同雨点般倾泻而下,给契丹人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随着战斗的进行,大虞的军队还趁着飏尘起效的时机,不断在城门上放冷箭,给契丹人造成了更大的压力。 这次守城战,大虞的军队凭借着智慧和勇气,成功地将契丹人的兵力挫伤了不少。 而在战场的另一侧,乔天川则带领着一支精锐的小队,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契丹人的老巢。 他们凭借着对战场形势的精准判断和勇敢的行动,成功地对契丹人的老巢发动了偷袭。 契丹人毫无防备,被乔天川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 后面几日,大虞将士们的运气可谓是急转直下。 城墙外时而刮起戈壁滩独有的狂风,其中还夹杂着飞沙走石,让人睁不开眼;时而夜间气温骤降,仿佛坠入冰窖一般。 大虞的士兵中,有些人难以适应如此恶劣的天气,接二连三地病倒了。 乔天川同样遭遇不幸,他不仅受到恶劣天气的折磨,还遭到了敌人的埋伏,身受重伤。 若不是阿九拼死将他拖回来,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幸运的是,经过苏茹玉精心治疗后,他的伤势总算稳定下来。 然而,恶劣天气带来的影响远不止于此。 城中的粮草和柴火储备也开始出现短缺。 苏茹玉与曼曼对此感到十分疑惑,按照常理,这几天的天气不应该如此恶劣,更不会突然刮起狂风或夜晚气温骤降。 更何况,一向料事如神的天算子师傅也未曾预言过会有这样极端的天气状况。 曼曼凭借着敏锐的洞察力,察觉到这一丝不寻常,并怀疑是她哥哥在背后捣鬼。 在一个阴气和阳气都很微弱的夜晚,曼曼依靠着炭炭的助力,艰难地分离出了一小部分自己的神智,并成功地飞到了天庭之上。 她一到达天庭,便毫不犹豫地朝着她哥哥的寝宫疾驰而去。 当她赶到时,正巧看到她的哥哥正在使用一件神秘的法器,试图操纵瀚海城周围的天气! 曼曼见状,立刻活动起自己那久未运动的筋骨,然后伸出胳膊,狠狠地给了她哥哥一拳! 由于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一击,天君毫无防备之下,鼻子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曼曼那微不足道的神力所凝聚出来的身影,也因为这一拳而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然而,眼前的天君却依然丰神俊朗、高贵不凡,只是此时此刻,他因为被自己的亲妹妹击中,看上去多少有些狼狈不堪。 曼曼气喘吁吁地对天君质问道:“哥哥!你为何要一次又一次地助纣为虐,让我在凡间的家人受尽苦难,甚至不惜牵连到我呢?” 天君刚刚被曼曼打了一拳,确实有一瞬间显得颇为狼狈,但没过多久,他便迅速恢复了那种超凡脱俗的仙人姿态。 这位被曼曼叫做哥哥的仙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整了整衣袍,他接着开口道:“不是你凡间的家人连累你,而是你连累你凡间的家人。” 曼曼听到这话后,气不打一处来,她紧紧咬着牙关,一双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她扬起手,准备再次挥拳向眼前这个可恶的仙人。 然而,这一次她的攻击却落空了,只见天君轻轻一侧身便躲开了她的拳头。 曼曼见状,心中愈发恼怒,但更多的还是无奈和愤恨。 她怒极反笑,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和不甘,愤愤不平地说道:“你的意思是,我的天劫害了我的家人,他们都该死,对不对?” 天君听了曼曼的质问,却是面无表情,薄唇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的确是如此。” 他的语气平静而坚定,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还没等曼曼发作,天君继续说道:“不仅是因为你的天劫,更是因为你凡间的家人本身就存在着致命的缺陷,他们注定要经历这一劫难” 曼曼突然间变得异常平静,她直勾勾地盯着天君那张毫无瑕疵、近乎完美的面庞,缓缓地开口问道:“……既然这样,那么哥哥,依你所见,我的家人们究竟存在着什么样的缺陷呢?” 天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他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首先说说苏家大姐,表面上看起来温柔婉约、贤惠有德,似乎具备成为一名贤妻良母的潜质。 然而,实际上她却是愚昧无知、陈旧腐朽之人,性格软弱得令人发指。 像她这样的人,本该遭受家破人亡的悲惨命运。但在你母亲苏无双巧妙的运筹帷幄下,她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尊贵的太子妃……你倒是说说看,以她那样的资质和能力,真的能够胜任这个高位吗? 至于苏家二姐,众人皆称赞她才智非凡,出类拔萃,可她骨子里却是自私冷漠,同时还妄自尊大。 本来按照常理,她注定会遭遇一场惨痛的失败!狠狠地跌个跟头! 要不是你天眼的预知能力,她怎么能躲得过那劫难? 对于这种人,如果不让她经历一些沉重的挫折,她又如何能够真正成长呢? 再来说说你的三姐,虽然外表看上去英勇无畏、威风凛凛,但其实只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夫罢了。 她最终落得如此下场,完全是自食其果,又能怨得了谁呢?” 天君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看向曼曼,接着道: “还有你凡间的母亲苏无双,她本就是愚昧无知,一叶障目,若不是你的天眼,她怕是还要被蒙在鼓里,任由别人欺凌! 所以……她落到什么下场……都活该……” 曼曼嗤笑一声道: “不知天君哥哥说话到底有没有过脑子,我苏家姐妹,各有其独特之处,怎由得你在上高高在上的评判? 大姐温婉贤淑,贤德有术,她成为太子妃,乃是天作之合,岂是人力可为?你妄言她愚昧陈腐,不过是一己之见,何曾了解她内心的坚韧与智慧? 二姐才智过人,逸群之才,她的心中也是自有一番天地,你说她自私冷漠、妄自尊大,你又何尝与她相处过哪怕一刻,你又何曾了解我二姐心中拥有的温柔和体贴? 说她利用我的天眼规避风险,这正是聪明人的做法! 三姐勇武无匹,英姿飒爽,她自有其英勇之处,岂是鲁莽无知所能概括?她之成长,自有其道,何需尔等置喙? 我家姐妹,各有千秋,皆为苏家门楣之荣耀。你不过一介外人,一没有与我家姐妹相处过,二不清楚事情的原委,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你到底有何颜面妄议我家姐妹?” 曼曼暗自握拳,接着道: “更何况,你竟敢对我母亲苏无双出此狂言! 她虽非仙人,但智慧与胆识皆在我等之上。她所经历的世事沧桑,非你所能想象。 你说她愚昧无知,一叶障目,但你可知,正是她一手操持苏家,让家族兴旺昌盛,其智慧与决断力岂是你能轻言的? 你说她若非我的天眼,便会被蒙在鼓里,任由欺凌,实乃谬论! 她之眼光与决断,远在你我之上,何需天眼来助? 至于你所说的她应有的下场,更是荒谬至极! 她一生为苏家付出,为子女奔波,其功德与辛劳,岂容你来诋毁? 她若落得不幸,也定有我来护佑,非你所能左右的! 望你言辞自重,休要再对我母亲无礼,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天君轻笑一声,似乎对曼曼的行为早有预料。 他的目光渐渐变得锐利起来,紧紧盯着曼曼说道:“那么你呢?你明明就已经到了该渡劫的时候,却是一直推三阻四地不肯面对,等到真正渡劫的时候,竟然还敢借助天眼来作弊。像你这样渡劫,又怎么能够磨砺自己的心性,从而蜕变成真神?” 天君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向天曼逼近,他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势让曼曼不禁有些颤抖,但她还是咬咬牙坚持住了。 曼曼摇了摇头,大声说道:“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混账东西提出的这种理论,说什么只有历经无数磨难、尝尽世间所有苦楚才能够磨砺心性、领悟大道。这种说法简直就是荒谬至极! 心性的提升根本就不应该依赖于外在的苦难,而所谓的苦难,也只不过是用来折磨人的罪恶罢了! 如果按照你们的说法,那些被困在十八层地狱里夜夜遭受业火灼烧的恶鬼们,难道不就成了最厉害的真神吗? 磨难并不是修行,苦楚更不是历练!” 是罪恶,就该铲除,是苦难,就该扼制!” 曼曼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接着道: “实际上,磨砺心性的不是磨难,而是反思,只有不断的反思自身,才能一步步走向真我。 我虽未曾历经你口中的渡劫之苦,但我深信,我所修行的天眼之术,足以让我洞察人心,明辨是非。 我追求的是内心的清明与智慧,而非外在的磨难与痛楚。你又怎知我不能在平和之中领悟真理,蜕变成真神?” 一句句有理有据的反驳,天君沉默了。 过了许久,天君开口道: “你用天眼躲避劫难,这是无法推脱的事实。 只要你用天眼影响事情走向,天道就有更正轨道的职责,我便也有插手的理由。” 曼曼暗暗握拳,轻声道: “那倘若我失去天眼,成为一个没有法力的凡人呢?” 天君眼眸微动,“那……天道之中将没有空隙可以利用,我也就无法插手。” 曼曼听闻此语,缓缓闭上双眸,伸出手轻轻覆盖其上。 只见丝丝缕缕的灵气从她体内溢出,在空中形成一道道奇异的涟漪。 与此同时,曼曼的裙摆如同被微风吹拂般轻轻飘动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传来一两声轻微的水滴落地之音。 紧接着,一个闪烁着微弱光芒的光团悄然浮现于曼曼掌心之中。 她将自身的天眼以及神力彻底分离出来了。 此刻的曼曼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但她依然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将手中的光团抛向高空。 光团瞬间爆裂开来,化作无数璀璨的光点,而曼曼的神魂也伴随着这些光点一同坠落而下。 就在曼曼即将坠落至地面的一刹那,她竭尽所能,运用仅存的一丝神力,将一句简短却坚定的话语传递到天君耳旁。 \"誓如日月,言出必鉴!\" 天君听闻此言,微微垂首,沉默片刻后毅然挥手毁掉了窥凡镜。 他静静地凝视着曼曼逐渐消失的身影,轻声自语道:\"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的一切,便只能依靠你自己了\" 第231章 问天 第二日,阳光还未完全洒落瀚海城头,契丹的铁骑已经如狂风骤雨般再次袭来。 这一次,他们显然做足了准备,士兵们身着的盔甲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这些特制的盔甲似乎真的有些刀枪不入,给大虞的守军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苏家二女儿苏茹玉之前研制的神秘武器——飏尘,终于派上了用场。 这飏尘,看似普通,却蕴含着无穷的威力。 之前,天算子便通过信鸽将这段时间的气象和天气信息准确地传到了瀚海城,得知今日是东风盛行,飏尘的效果将达到最佳。 当契丹人如同潮水般涌来,攻城梯如同一条条巨蟒缠绕在城墙之上时,守城的士兵们毫不畏惧。 他们手持火把,点燃了飏尘,然后将其投向了城墙之外。 飏尘在空中燃烧,释放出滚滚的浓烟,迅速弥漫了整个战场。 那烟雾如同一片巨大的黑幕,将契丹人的视线完全遮挡。 不仅如此,那烟雾中还夹杂着一种特殊的物质,使得人一旦吸入,便会感到口鼻酸涩、眼泪直流,甚至无法睁开眼睛。 契丹的士兵们在这浓密的烟雾中迷失了方向,混乱不堪。 此时,大虞的守军却如同神兵天降,他们凭借着对战场形势的熟悉和飏尘的掩护,发起了猛烈的反击。 城墙上的弓箭手们瞄准了混乱中的契丹人,箭矢如同雨点般倾泻而下,给契丹人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随着战斗的进行,大虞的军队还趁着飏尘起效的时机,不断在城门上放冷箭,给契丹人造成了更大的压力。 这次守城战,大虞的军队凭借着智慧和勇气,成功地将契丹人的兵力挫伤了不少。 而在战场的另一侧,乔天川则带领着一支精锐的小队,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契丹人的老巢。 他们凭借着对战场形势的精准判断和勇敢的行动,成功地对契丹人的老巢发动了偷袭。 契丹人毫无防备,被乔天川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 后面几日,大虞将士们的运气可谓是急转直下。 城墙外时而刮起戈壁滩独有的狂风,其中还夹杂着飞沙走石,让人睁不开眼;时而夜间气温骤降,仿佛坠入冰窖一般。 大虞的士兵中,有些人难以适应如此恶劣的天气,接二连三地病倒了。 乔天川同样遭遇不幸,他不仅受到恶劣天气的折磨,还遭到了敌人的埋伏,身受重伤。 若不是阿九拼死将他拖回来,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幸运的是,经过苏茹玉精心治疗后,他的伤势总算稳定下来。 然而,恶劣天气带来的影响远不止于此。 城中的粮草和柴火储备也开始出现短缺。 苏茹玉与曼曼对此感到十分疑惑,按照常理,这几天的天气不应该如此恶劣,更不会突然刮起狂风或夜晚气温骤降。 更何况,一向料事如神的天算子师傅也未曾预言过会有这样极端的天气状况。 曼曼凭借着敏锐的洞察力,察觉到这一丝不寻常,并怀疑是她哥哥在背后捣鬼。 在一个阴气和阳气都很微弱的夜晚,曼曼依靠着炭炭的助力,艰难地分离出了一小部分自己的神智,并成功地飞到了天庭之上。 她一到达天庭,便毫不犹豫地朝着她哥哥的寝宫疾驰而去。 当她赶到时,正巧看到她的哥哥正在使用一件神秘的法器,试图操纵瀚海城周围的天气! 曼曼见状,立刻活动起自己那久未运动的筋骨,然后伸出胳膊,狠狠地给了她哥哥一拳! 由于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一击,天君毫无防备之下,鼻子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曼曼那微不足道的神力所凝聚出来的身影,也因为这一拳而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然而,眼前的天君却依然丰神俊朗、高贵不凡,只是此时此刻,他因为被自己的亲妹妹击中,看上去多少有些狼狈不堪。 曼曼气喘吁吁地对天君质问道:“哥哥!你为何要一次又一次地助纣为虐,让我在凡间的家人受尽苦难,甚至不惜牵连到我呢?” 天君刚刚被曼曼打了一拳,确实有一瞬间显得颇为狼狈,但没过多久,他便迅速恢复了那种超凡脱俗的仙人姿态。 这位被曼曼叫做哥哥的仙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整了整衣袍,他接着开口道:“不是你凡间的家人连累你,而是你连累你凡间的家人。” 曼曼听到这话后,气不打一处来,她紧紧咬着牙关,一双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她扬起手,准备再次挥拳向眼前这个可恶的仙人。 然而,这一次她的攻击却落空了,只见天君轻轻一侧身便躲开了她的拳头。 曼曼见状,心中愈发恼怒,但更多的还是无奈和愤恨。 她怒极反笑,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和不甘,愤愤不平地说道:“你的意思是,我的天劫害了我的家人,他们都该死,对不对?” 天君听了曼曼的质问,却是面无表情,薄唇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的确是如此。” 他的语气平静而坚定,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还没等曼曼发作,天君继续说道:“不仅是因为你的天劫,更是因为你凡间的家人本身就存在着致命的缺陷,他们注定要经历这一劫难” 曼曼突然间变得异常平静,她直勾勾地盯着天君那张毫无瑕疵、近乎完美的面庞,缓缓地开口问道:“……既然这样,那么哥哥,依你所见,我的家人们究竟存在着什么样的缺陷呢?” 天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他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首先说说苏家大姐,表面上看起来温柔婉约、贤惠有德,似乎具备成为一名贤妻良母的潜质。 然而,实际上她却是愚昧无知、陈旧腐朽之人,性格软弱得令人发指。 像她这样的人,本该遭受家破人亡的悲惨命运。但在你母亲苏无双巧妙的运筹帷幄下,她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尊贵的太子妃……你倒是说说看,以她那样的资质和能力,真的能够胜任这个高位吗? 至于苏家二姐,众人皆称赞她才智非凡,出类拔萃,可她骨子里却是自私冷漠,同时还妄自尊大。 本来按照常理,她注定会遭遇一场惨痛的失败!狠狠地跌个跟头! 要不是你天眼的预知能力,她怎么能躲得过那劫难? 对于这种人,如果不让她经历一些沉重的挫折,她又如何能够真正成长呢? 再来说说你的三姐,虽然外表看上去英勇无畏、威风凛凛,但其实只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夫罢了。 她最终落得如此下场,完全是自食其果,又能怨得了谁呢?” 天君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看向曼曼,接着道: “还有你凡间的母亲苏无双,她本就是愚昧无知,一叶障目,若不是你的天眼,她怕是还要被蒙在鼓里,任由别人欺凌! 所以……她落到什么下场……都活该……” 曼曼嗤笑一声道: “不知天君哥哥说话到底有没有过脑子,我苏家姐妹,各有其独特之处,怎由得你在上高高在上的评判? 大姐温婉贤淑,贤德有术,她成为太子妃,乃是天作之合,岂是人力可为?你妄言她愚昧陈腐,不过是一己之见,何曾了解她内心的坚韧与智慧? 二姐才智过人,逸群之才,她的心中也是自有一番天地,你说她自私冷漠、妄自尊大,你又何尝与她相处过哪怕一刻,你又何曾了解我二姐心中拥有的温柔和体贴? 说她利用我的天眼规避风险,这正是聪明人的做法! 三姐勇武无匹,英姿飒爽,她自有其英勇之处,岂是鲁莽无知所能概括?她之成长,自有其道,何需尔等置喙? 我家姐妹,各有千秋,皆为苏家门楣之荣耀。你不过一介外人,一没有与我家姐妹相处过,二不清楚事情的原委,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你到底有何颜面妄议我家姐妹?” 曼曼暗自握拳,接着道: “更何况,你竟敢对我母亲苏无双出此狂言! 她虽非仙人,但智慧与胆识皆在我等之上。她所经历的世事沧桑,非你所能想象。 你说她愚昧无知,一叶障目,但你可知,正是她一手操持苏家,让家族兴旺昌盛,其智慧与决断力岂是你能轻言的? 你说她若非我的天眼,便会被蒙在鼓里,任由欺凌,实乃谬论! 她之眼光与决断,远在你我之上,何需天眼来助? 至于你所说的她应有的下场,更是荒谬至极! 她一生为苏家付出,为子女奔波,其功德与辛劳,岂容你来诋毁? 她若落得不幸,也定有我来护佑,非你所能左右的! 望你言辞自重,休要再对我母亲无礼,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天君轻笑一声,似乎对曼曼的行为早有预料。 他的目光渐渐变得锐利起来,紧紧盯着曼曼说道:“那么你呢?你明明就已经到了该渡劫的时候,却是一直推三阻四地不肯面对,等到真正渡劫的时候,竟然还敢借助天眼来作弊。像你这样渡劫,又怎么能够磨砺自己的心性,从而蜕变成真神?” 天君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向天曼逼近,他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势让曼曼不禁有些颤抖,但她还是咬咬牙坚持住了。 曼曼摇了摇头,大声说道:“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混账东西提出的这种理论,说什么只有历经无数磨难、尝尽世间所有苦楚才能够磨砺心性、领悟大道。这种说法简直就是荒谬至极! 心性的提升根本就不应该依赖于外在的苦难,而所谓的苦难,也只不过是用来折磨人的罪恶罢了! 如果按照你们的说法,那些被困在十八层地狱里夜夜遭受业火灼烧的恶鬼们,难道不就成了最厉害的真神吗? 磨难并不是修行,苦楚更不是历练!” 是罪恶,就该铲除,是苦难,就该扼制!” 曼曼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接着道: “实际上,磨砺心性的不是磨难,而是反思,只有不断的反思自身,才能一步步走向真我。 我虽未曾历经你口中的渡劫之苦,但我深信,我所修行的天眼之术,足以让我洞察人心,明辨是非。 我追求的是内心的清明与智慧,而非外在的磨难与痛楚。你又怎知我不能在平和之中领悟真理,蜕变成真神?” 一句句有理有据的反驳,天君沉默了。 过了许久,天君开口道: “你用天眼躲避劫难,这是无法推脱的事实。 只要你用天眼影响事情走向,天道就有更正轨道的职责,我便也有插手的理由。” 曼曼暗暗握拳,轻声道: “那倘若我失去天眼,成为一个没有法力的凡人呢?” 天君眼眸微动,“那……天道之中将没有空隙可以利用,我也就无法插手。” 曼曼听闻此语,缓缓闭上双眸,伸出手轻轻覆盖其上。 只见丝丝缕缕的灵气从她体内溢出,在空中形成一道道奇异的涟漪。 与此同时,曼曼的裙摆如同被微风吹拂般轻轻飘动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传来一两声轻微的水滴落地之音。 紧接着,一个闪烁着微弱光芒的光团悄然浮现于曼曼掌心之中。 她将自身的天眼以及神力彻底分离出来了。 此刻的曼曼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但她依然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将手中的光团抛向高空。 光团瞬间爆裂开来,化作无数璀璨的光点,而曼曼的神魂也伴随着这些光点一同坠落而下。 就在曼曼即将坠落至地面的一刹那,她竭尽所能,运用仅存的一丝神力,将一句简短却坚定的话语传递到天君耳旁。 \"誓如日月,言出必鉴!\" 天君听闻此言,微微垂首,沉默片刻后毅然挥手毁掉了窥凡镜。 他静静地凝视着曼曼逐渐消失的身影,轻声自语道:\"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的一切,便只能依靠你自己了\" 第232章 进攻 曼曼的神魂从天界缓缓落下,如同一道闪耀的流星,最终回归到她在凡间的身躯之中。 她紧闭的双眼突然猛地睁开,目光如炬,仿佛要穿透眼前的一切。她环顾四周,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家人竟然全都围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原来,自从曼曼将自己的神魂分出一缕飞往天庭之后,她留在凡间的躯体便陷入了沉睡状态。 她与天君彻夜长谈,而当她此刻苏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时分了。 苏家众人见曼曼迟迟不醒,心急如焚,纷纷围聚在床前,想尽办法希望能唤醒她。 曼曼望着母亲、姐姐以及外公外婆等人,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泪水情不自禁地夺眶而出。 她紧紧抱住母亲,泣不成声地低语道:“母亲……我没有了天眼……从今以后,我再也无法预知未来了……” 苏无双听闻此言,微微一怔,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她温柔地抚摸着小女儿那柔软的长发,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轻声安慰道:“傻孩子,这又算得了什么呢?最重要的是,你平安归来了。” 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曼曼感受到了无尽的关爱和抚慰。 她明白,即使失去了天眼,她依然拥有家人的陪伴和支持。这些珍贵的情感,远比任何能力都来得重要。 在家人的关怀下,曼曼逐渐平复了心情,她决定放下过去的烦恼,珍惜眼前的幸福。 苏家人纷纷走上前来紧紧地抱住了小曼曼,小曼曼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无尽的温暖和深深的爱意。 没错啊,就算没有神奇的天眼那又怎样呢? 她坚信,只要依靠着家人们自身不懈的努力,同样能够做到防微杜渐、未雨绸缪。 正所谓人有逆天之时,天无绝人之路! 最为关键的是一定要相信自己,坚定信念,相信人定胜天! 苏家人收拾好心情后,一同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持续多日的狂风终于慢慢平息下来,原本阴沉灰暗的天空此刻也展露出了久别重逢般的晴朗,璀璨耀眼的阳光宛如希望的曙光一般,逐渐洒满了整个大地。 大虞国的诸位将领沐浴在这片阳光下,不禁回想起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而又异常惨烈的进攻战役,内心深处对于发起反击的强烈渴望愈发澎湃起来。 然而,战争的残酷和天气的无常使得城中的粮草和物资已消耗殆尽。 众人没有支援,弹尽粮绝,近十万的兵众已然熬不到一个月后的粮草支援到达。士气低落,未来似乎一片黯淡。 这天瀚海城外,却出现了一对年老的夫妇,跛脚的老妪揣着自己腌的咸鸭蛋,佝偻的老叟拿着自家腌的臭鱼。 “这……这……是给前线的战士们吃的,可不能让娃娃们饿着肚子嘞!” 刚开始是一两个人,后来是三四个人,再后来,是整村整庄的,赶车赶牛的过来送粮食。 新打的稻谷,还散发着泥土的清香。刚捉的河鱼,还活蹦乱跳。 衣着华贵的商贾摸着胡须,“大虞治下,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朝廷之恩,如同春雨润物,吾辈虽为布衣,但亦知恩图报,自然该捐粮捐物,拥护我大虞之威德。” 打赤膊的老汉吸着旱烟,“没有这些年轻的娃娃啊,死的就是我们!” 抱着孩子的妇人背着背篓,“大虞士兵,我丈夫被卷入了洪水,就是大虞士兵救出来的,如今大虞军队有难,自然要前来支援!” 河西走廊的百姓们、大虞周边靠的近的平民们,平日里辛勤劳作,如今却毫不犹豫地省下了自己的口粮和柴火,将一袋袋粮食、一捆捆柴火送到军队手中。 他们不顾个人生活的困难,甚至有的家庭将家中仅存的余粮全部捐献出来,只为让前方的战士们能够吃上一口饱饭。 士兵们接收到了这些朴实却又滚烫的民意,只感觉心中像堵了一块石头。 民意昭昭,何以为报? 民意昭昭,何以为报? 唯有战! 唯有血战! 苏楚玉在几次对契丹人的作战中,显露出了惊人的军事才能,被提拔为了副将。 她完全按照自己的灵活多变的战术思想,单独指挥了一支劲旅。 相比苏楚玉行军的多变,阿九则更为稳妥一些,他更擅长利用地形地势行军作战。 五皇子作为苏楚玉队中的前锋,也是英勇无比,歼灭了不少敌人。 这日傍晚,瀚海城刚刚结束抵抗契丹人的一波进攻,城中的余留兵将却是摩拳擦掌,整装待发。 大虞的军队准备今日进行反攻战! 寂寂人定时,瀚海城的城门悄然开启,一条军队长龙无声地移动。 由老将苏老将军守城,文水将军林将军率军从南面进攻,吸引契丹军队的注意,苏楚玉带队趁机绕道闪击契丹后方。 同时,小将阿九、前锋纪廷言,各带一路纵队,切断契丹援军的路线。 如若计划顺利,那么苏楚玉和文水将军将会在玉门关城外顺利会师,彻底歼灭阿颜完的契丹部落。 大虞的军队原本正按照既定的战略计划稳步前行,每一步都显得有条不紊。 然而,大自然的无常却在这时展现了它惊人的力量。 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如同野兽般肆虐,狂风裹挟着黄沙,将天地都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大虞的军队也不得不暂时停下脚步,以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挑战。 幸运的是,大虞并非没有准备。 天算子早已预测到了这场风暴的来临。 因此,大虞的将领们提前做好了应对措施,军队迅速调整队形,稳固阵脚,将这场自然之威带来的影响降至最低。 与此同时,契丹的军队却陷入了困境。他们正闷头往回走,回程途中并未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有所防备。 当狂风骤起时,契丹的军队瞬间被吹得七零八落,阵型大乱! 他们试图稳住阵脚,但在这狂风的肆虐下,一切努力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第232章 进攻 曼曼的神魂从天界缓缓落下,如同一道闪耀的流星,最终回归到她在凡间的身躯之中。 她紧闭的双眼突然猛地睁开,目光如炬,仿佛要穿透眼前的一切。她环顾四周,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家人竟然全都围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原来,自从曼曼将自己的神魂分出一缕飞往天庭之后,她留在凡间的躯体便陷入了沉睡状态。 她与天君彻夜长谈,而当她此刻苏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时分了。 苏家众人见曼曼迟迟不醒,心急如焚,纷纷围聚在床前,想尽办法希望能唤醒她。 曼曼望着母亲、姐姐以及外公外婆等人,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泪水情不自禁地夺眶而出。 她紧紧抱住母亲,泣不成声地低语道:“母亲……我没有了天眼……从今以后,我再也无法预知未来了……” 苏无双听闻此言,微微一怔,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她温柔地抚摸着小女儿那柔软的长发,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轻声安慰道:“傻孩子,这又算得了什么呢?最重要的是,你平安归来了。” 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曼曼感受到了无尽的关爱和抚慰。 她明白,即使失去了天眼,她依然拥有家人的陪伴和支持。这些珍贵的情感,远比任何能力都来得重要。 在家人的关怀下,曼曼逐渐平复了心情,她决定放下过去的烦恼,珍惜眼前的幸福。 苏家人纷纷走上前来紧紧地抱住了小曼曼,小曼曼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无尽的温暖和深深的爱意。 没错啊,就算没有神奇的天眼那又怎样呢? 她坚信,只要依靠着家人们自身不懈的努力,同样能够做到防微杜渐、未雨绸缪。 正所谓人有逆天之时,天无绝人之路! 最为关键的是一定要相信自己,坚定信念,相信人定胜天! 苏家人收拾好心情后,一同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持续多日的狂风终于慢慢平息下来,原本阴沉灰暗的天空此刻也展露出了久别重逢般的晴朗,璀璨耀眼的阳光宛如希望的曙光一般,逐渐洒满了整个大地。 大虞国的诸位将领沐浴在这片阳光下,不禁回想起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而又异常惨烈的进攻战役,内心深处对于发起反击的强烈渴望愈发澎湃起来。 然而,战争的残酷和天气的无常使得城中的粮草和物资已消耗殆尽。 众人没有支援,弹尽粮绝,近十万的兵众已然熬不到一个月后的粮草支援到达。士气低落,未来似乎一片黯淡。 这天瀚海城外,却出现了一对年老的夫妇,跛脚的老妪揣着自己腌的咸鸭蛋,佝偻的老叟拿着自家腌的臭鱼。 “这……这……是给前线的战士们吃的,可不能让娃娃们饿着肚子嘞!” 刚开始是一两个人,后来是三四个人,再后来,是整村整庄的,赶车赶牛的过来送粮食。 新打的稻谷,还散发着泥土的清香。刚捉的河鱼,还活蹦乱跳。 衣着华贵的商贾摸着胡须,“大虞治下,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朝廷之恩,如同春雨润物,吾辈虽为布衣,但亦知恩图报,自然该捐粮捐物,拥护我大虞之威德。” 打赤膊的老汉吸着旱烟,“没有这些年轻的娃娃啊,死的就是我们!” 抱着孩子的妇人背着背篓,“大虞士兵,我丈夫被卷入了洪水,就是大虞士兵救出来的,如今大虞军队有难,自然要前来支援!” 河西走廊的百姓们、大虞周边靠的近的平民们,平日里辛勤劳作,如今却毫不犹豫地省下了自己的口粮和柴火,将一袋袋粮食、一捆捆柴火送到军队手中。 他们不顾个人生活的困难,甚至有的家庭将家中仅存的余粮全部捐献出来,只为让前方的战士们能够吃上一口饱饭。 士兵们接收到了这些朴实却又滚烫的民意,只感觉心中像堵了一块石头。 民意昭昭,何以为报? 民意昭昭,何以为报? 唯有战! 唯有血战! 苏楚玉在几次对契丹人的作战中,显露出了惊人的军事才能,被提拔为了副将。 她完全按照自己的灵活多变的战术思想,单独指挥了一支劲旅。 相比苏楚玉行军的多变,阿九则更为稳妥一些,他更擅长利用地形地势行军作战。 五皇子作为苏楚玉队中的前锋,也是英勇无比,歼灭了不少敌人。 这日傍晚,瀚海城刚刚结束抵抗契丹人的一波进攻,城中的余留兵将却是摩拳擦掌,整装待发。 大虞的军队准备今日进行反攻战! 寂寂人定时,瀚海城的城门悄然开启,一条军队长龙无声地移动。 由老将苏老将军守城,文水将军林将军率军从南面进攻,吸引契丹军队的注意,苏楚玉带队趁机绕道闪击契丹后方。 同时,小将阿九、前锋纪廷言,各带一路纵队,切断契丹援军的路线。 如若计划顺利,那么苏楚玉和文水将军将会在玉门关城外顺利会师,彻底歼灭阿颜完的契丹部落。 大虞的军队原本正按照既定的战略计划稳步前行,每一步都显得有条不紊。 然而,大自然的无常却在这时展现了它惊人的力量。 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如同野兽般肆虐,狂风裹挟着黄沙,将天地都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大虞的军队也不得不暂时停下脚步,以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挑战。 幸运的是,大虞并非没有准备。 天算子早已预测到了这场风暴的来临。 因此,大虞的将领们提前做好了应对措施,军队迅速调整队形,稳固阵脚,将这场自然之威带来的影响降至最低。 与此同时,契丹的军队却陷入了困境。他们正闷头往回走,回程途中并未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有所防备。 当狂风骤起时,契丹的军队瞬间被吹得七零八落,阵型大乱! 他们试图稳住阵脚,但在这狂风的肆虐下,一切努力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第233章 终章 正当契丹军队忙于应对狂风之时,大虞的军队已经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他们如同猛虎下山,势不可挡。契丹军队预见到大虞的军队已经正面围攻过来,心中不禁升起一股绝望。 但实际上,与此同时,他们的后方也遭遇了危机。 苏楚玉的军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们的后方,开始了迅猛的剿灭行动! 阿九和纪廷言作为大虞的得力干将,也展现出了非凡的军事才能。他们出军如闪电,迅速切断了契丹人后知后觉的援军。 契丹军队在这多重打击下,已是溃不成军,节节败退! 士兵们并非仅仅是为了战斗而战斗,而是被大虞普通民众那深沉而炽热的护国之心所深深感染。 这股力量,如同东风烈烈,呼啸着吹过他们的心田,激励着他们勇往直前。 他们越战越勇,每一次冲锋都如同猛虎下山,势不可挡。 契丹的部队虽然人数众多,但在大虞士兵的英勇无畏面前,也显得苍白无力。 大虞的士兵们如同一支锐利的箭矢,直指被契丹占领的玉门关城。 在玉门关城内,早已有内应等候多时。 当大虞的铁骑临近时,城门在一声号令之下轰然打开。 大虞的铁骑如同潮水般涌入城中,晨光熹微,他们的铠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手中的兵器闪烁着寒光。 大虞的士兵们对玉门关城内的地形建筑了如指掌,他们知道哪里是敌人的弱点,哪里是自己的优势。 在几番激烈的战斗之后,大虞的守将终于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士兵们的英勇,夺回了玉门关城! 经过玉门关一战之后,大虞与契丹的攻守态势发生了逆转,但北撤的契丹人并未屈服。 在半年之后,皇帝病逝,太子继位,新皇为了巩固玉门关战役的战果,命苏楚玉和阿九各带一路大军,发起了规模空前的“逐西之战”直击契丹阿颜完部落本部。 苏楚玉的部队在全歼契丹的主力部队之后,一路冲到了契丹人的圣河——月牙河。 她将月牙河源头的圣水祭天,以告慰玉门关城中死去的英魂,史称“月牙圣祭”。 从此,契丹人再也没有能力和大虞进行大规模的作战。 这一路征战,亦有暗箭伤人,但是苏楚玉身上有着小妹曼曼给她的护心石,帮她抵挡了许多次暗箭的伤害。 苏楚玉和阿九的英勇表现,不仅巩固了玉门关战役的战果,更为大虞赢得了数十年的和平与安宁。 月牙河边的“月牙圣祭”成为了大虞历史上一段不朽的传奇,它不仅是对玉门关战役中英勇牺牲将士们的深切缅怀,更是对和平与安宁的庄重承诺。 随着战争的硝烟慢慢消散,大虞的子民们开始投入到家园的重建之中。他们辛勤地耕种土地,努力恢复生产秩序。而刚刚继位的太子成为了新一代的皇帝,这位新皇展现出了卓越的治国才能。他积极推行一系列有利于国家和人民的政策,让大虞的国力日益强大起来。 新皇的皇后与新皇之间相敬如宾、夫唱妇随,她作为一国之母,不仅拥有母仪天下的威严,更怀揣着对民生的深切关怀以及对女性同胞的深情呵护。 她高度重视百姓的生活状况,关心民间疾苦,并为此付出了不懈的努力。 皇后倡导创立女子学院,创办女子专属的医馆,鼓励女性走出家门,参与商业活动或者步入仕途。 她用实际行动保障了女性的应有权益。皇后的这些举措犹如一股春风吹遍了大虞王朝的每一个角落,为这个古老的国度注入了全新的活力与创造力。 信国公家的二小姐苏茹玉,在玉门关一战中,她凭借着精湛的医术和坚定的信念,成功挽救了数百名大虞将士的生命。因其卓越贡献,她不仅被朝廷赐予了“明慧医星”的封号,还在回归朝堂后获得了官职晋升,成为了钦天监的监副,负责执掌大虞朝的天文观测、占卜凶吉等重要事务。 在经历过激烈的战场救治后,苏茹玉对人体和动物体之间的关联与差异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于是,她愈发刻苦钻研学术,不知疲倦地汲取着医学、天文学以及算学等领域的知识。通过不懈的努力,她终于撰写完成了一部名为《天医算哲》的着作,这部巨作也让她声名远扬,流芳百世。 而信国公府的三小姐苏楚玉,则以其智勇双全的军事才能为人称道。她率领军队成功击退了契丹的入侵,并在月牙河举行了盛大的“月牙圣祭”。 这场胜利使得她赢得了广大百姓的敬仰,人们尊称她为“天赐将星”。朝廷也因此授予她一品神骑将军的头衔,她的威名传遍四海。 信国公府的四小姐苏曼玉,尽管成长在众多姐妹的光辉之下,但她依然凭借自身的才华和魅力脱颖而出。在众人的呵护下,她犹如一轮璀璨的明月,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不仅各类天文算学一点就通,舞刀弄棒亦是一把好手。 她的未来广阔且未知,还需要她的一生去探索。 她们的故事,也将被后人传颂不衰。 ……………………………………………… ……………………………………………… ……………………………………………… 几个人的感情线,作者会写在番外里,坑都会填上的,放心。 写到这里,我感慨还挺多的,虽然现在的作用是凑字数哈哈哈。 这是我第一本长篇小说,磕磕绊绊地写了好几个月。 其中有一段时间一度想弃坑,但是最终我还是坚持了下来。 感谢一路追更的读者,我看到有这么多人追更,我的良心就不允许我做出弃坑的事。 我还记得有一个追更,每次都是在我刚发布完就点上了,我真的很感激ta。 我是个玻璃心的作者,看一条差评能难受一整天,所以在后期我都没有和大家互动,实在是抱歉。 因为收益不算好,所以我略去了很多细节和故事。我不知道大家想先看谁的番外,如果有想看的番外,可以在这篇的作者有话说里和我说,我可以优先去写。 谢谢大家看到这里,爱你们…… 第233章 终章 正当契丹军队忙于应对狂风之时,大虞的军队已经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他们如同猛虎下山,势不可挡。契丹军队预见到大虞的军队已经正面围攻过来,心中不禁升起一股绝望。 但实际上,与此同时,他们的后方也遭遇了危机。 苏楚玉的军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们的后方,开始了迅猛的剿灭行动! 阿九和纪廷言作为大虞的得力干将,也展现出了非凡的军事才能。他们出军如闪电,迅速切断了契丹人后知后觉的援军。 契丹军队在这多重打击下,已是溃不成军,节节败退! 士兵们并非仅仅是为了战斗而战斗,而是被大虞普通民众那深沉而炽热的护国之心所深深感染。 这股力量,如同东风烈烈,呼啸着吹过他们的心田,激励着他们勇往直前。 他们越战越勇,每一次冲锋都如同猛虎下山,势不可挡。 契丹的部队虽然人数众多,但在大虞士兵的英勇无畏面前,也显得苍白无力。 大虞的士兵们如同一支锐利的箭矢,直指被契丹占领的玉门关城。 在玉门关城内,早已有内应等候多时。 当大虞的铁骑临近时,城门在一声号令之下轰然打开。 大虞的铁骑如同潮水般涌入城中,晨光熹微,他们的铠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手中的兵器闪烁着寒光。 大虞的士兵们对玉门关城内的地形建筑了如指掌,他们知道哪里是敌人的弱点,哪里是自己的优势。 在几番激烈的战斗之后,大虞的守将终于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士兵们的英勇,夺回了玉门关城! 经过玉门关一战之后,大虞与契丹的攻守态势发生了逆转,但北撤的契丹人并未屈服。 在半年之后,皇帝病逝,太子继位,新皇为了巩固玉门关战役的战果,命苏楚玉和阿九各带一路大军,发起了规模空前的“逐西之战”直击契丹阿颜完部落本部。 苏楚玉的部队在全歼契丹的主力部队之后,一路冲到了契丹人的圣河——月牙河。 她将月牙河源头的圣水祭天,以告慰玉门关城中死去的英魂,史称“月牙圣祭”。 从此,契丹人再也没有能力和大虞进行大规模的作战。 这一路征战,亦有暗箭伤人,但是苏楚玉身上有着小妹曼曼给她的护心石,帮她抵挡了许多次暗箭的伤害。 苏楚玉和阿九的英勇表现,不仅巩固了玉门关战役的战果,更为大虞赢得了数十年的和平与安宁。 月牙河边的“月牙圣祭”成为了大虞历史上一段不朽的传奇,它不仅是对玉门关战役中英勇牺牲将士们的深切缅怀,更是对和平与安宁的庄重承诺。 随着战争的硝烟慢慢消散,大虞的子民们开始投入到家园的重建之中。他们辛勤地耕种土地,努力恢复生产秩序。而刚刚继位的太子成为了新一代的皇帝,这位新皇展现出了卓越的治国才能。他积极推行一系列有利于国家和人民的政策,让大虞的国力日益强大起来。 新皇的皇后与新皇之间相敬如宾、夫唱妇随,她作为一国之母,不仅拥有母仪天下的威严,更怀揣着对民生的深切关怀以及对女性同胞的深情呵护。 她高度重视百姓的生活状况,关心民间疾苦,并为此付出了不懈的努力。 皇后倡导创立女子学院,创办女子专属的医馆,鼓励女性走出家门,参与商业活动或者步入仕途。 她用实际行动保障了女性的应有权益。皇后的这些举措犹如一股春风吹遍了大虞王朝的每一个角落,为这个古老的国度注入了全新的活力与创造力。 信国公家的二小姐苏茹玉,在玉门关一战中,她凭借着精湛的医术和坚定的信念,成功挽救了数百名大虞将士的生命。因其卓越贡献,她不仅被朝廷赐予了“明慧医星”的封号,还在回归朝堂后获得了官职晋升,成为了钦天监的监副,负责执掌大虞朝的天文观测、占卜凶吉等重要事务。 在经历过激烈的战场救治后,苏茹玉对人体和动物体之间的关联与差异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于是,她愈发刻苦钻研学术,不知疲倦地汲取着医学、天文学以及算学等领域的知识。通过不懈的努力,她终于撰写完成了一部名为《天医算哲》的着作,这部巨作也让她声名远扬,流芳百世。 而信国公府的三小姐苏楚玉,则以其智勇双全的军事才能为人称道。她率领军队成功击退了契丹的入侵,并在月牙河举行了盛大的“月牙圣祭”。 这场胜利使得她赢得了广大百姓的敬仰,人们尊称她为“天赐将星”。朝廷也因此授予她一品神骑将军的头衔,她的威名传遍四海。 信国公府的四小姐苏曼玉,尽管成长在众多姐妹的光辉之下,但她依然凭借自身的才华和魅力脱颖而出。在众人的呵护下,她犹如一轮璀璨的明月,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不仅各类天文算学一点就通,舞刀弄棒亦是一把好手。 她的未来广阔且未知,还需要她的一生去探索。 她们的故事,也将被后人传颂不衰。 ……………………………………………… ……………………………………………… ……………………………………………… 几个人的感情线,作者会写在番外里,坑都会填上的,放心。 写到这里,我感慨还挺多的,虽然现在的作用是凑字数哈哈哈。 这是我第一本长篇小说,磕磕绊绊地写了好几个月。 其中有一段时间一度想弃坑,但是最终我还是坚持了下来。 感谢一路追更的读者,我看到有这么多人追更,我的良心就不允许我做出弃坑的事。 我还记得有一个追更,每次都是在我刚发布完就点上了,我真的很感激ta。 我是个玻璃心的作者,看一条差评能难受一整天,所以在后期我都没有和大家互动,实在是抱歉。 因为收益不算好,所以我略去了很多细节和故事。我不知道大家想先看谁的番外,如果有想看的番外,可以在这篇的作者有话说里和我说,我可以优先去写。 谢谢大家看到这里,爱你们…… 第234章 番外 苏无双×林海月1 玉门关城之战结束后,战场上留下了众多伤员和幸存下来的百姓。他们的需求急剧增加,使得瀚海城的粮草和医药储备面临了巨大的压力。 尽管城中的居民们都在努力恢复生活秩序,但资源的匮乏仍然让他们感到焦虑不安。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朝廷传来了好消息——运送粮草和军需的队伍已经在路上,预计不久后就能抵达瀚海城。 这一消息给城中的居民们带来了极大的安慰和希望。他们知道,只要朝廷的支援一到,就能有效缓解当前的困境,为伤员提供必要的医疗救治,为百姓提供足够的粮食和生活用品。 这一日,瀚海城的天空被一层厚重的阴霾笼罩,苏无双此刻正在城中的仓库账房中盘点粮草,她的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 随着她的手指在账本上飞快地滑动,她正在对瀚海城中的物资进行严格的清点。 她的心情愈发沉重,因为城中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近日来,新增的伤员已经超过了一千名,他们躺在简陋的帐篷里,急需治疗和休养。 而玉门关城幸存的百姓和士兵也陆续涌入瀚海城,他们的到来无疑加剧了这座城市的负担。 然而,瀚海城的余粮已经捉襟见肘。原本储存的粮食在连日的消耗下已经所剩无几。 尽管听说朝廷的粮草即将抵达,但在那之前,瀚海城必须靠自己的力量支撑下去。 “小米和盐尤为匮乏,在保证不饿死的情况下,大概只能撑三天……” 像那些身强体壮的士兵,即便在粮草紧张的情况下,他们尚能咬牙坚持。 然而,对于那些受了伤的士兵来说,情况却愈发严峻。他们本就虚弱不堪,伤口的疼痛与感染更是让他们痛不欲生。 没有盐,他们的体力恢复会大大减缓,没有小米,他们便没有足够的能量去抵抗病痛的侵袭。这样的状态,他们恐怕难以撑过太久。 瀚海城周边的百姓们虽然纷纷伸出援手,送来粮草,但这样的支援毕竟有限。 盐和小米等物资在普通百姓家中也是极为珍贵,他们能拿出的也只是杯水车薪。瀚海城想要依靠这些支援长久支撑下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只能默默祈祷,希望朝廷的援军能够尽快到达,为瀚海城带来足够的粮草和医疗物资。 这段时间跟随父亲在前线的经历,让苏无双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战争的残酷无情。 她亲眼目睹了无数战士的牺牲,深刻地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与无常。 在战争中,战死、饿死、病死,都只是一线之隔。 然而,正是这些残酷的现实,让苏无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她明白,每一个生命的逝去都是无法挽回的损失,她必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瀚海城中的每一个人都能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来,”苏无双在心中默念,“所有人都要好好活下来。”她的声音虽然轻微,却充满了坚定与决心。 \"无双\"一道低沉而温和的男声在寂静中响起,那是林将军特有的声音。 苏无双微微侧过身子,目光触及到脸色略显苍白的林海月。 原来,他已在昏暗的小账房中静静地注视了她许久,看着她专注地清点库存,而她自己却未曾察觉。 直到他开口,那低沉的声音才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苏无双的眼中闪过一丝关切,她忍不住出声询问:“你的伤势如何?身体还好吗?” 在前不久的一次激烈交战中,林海月冲锋陷阵,不幸被一名契丹汉子用长刀偷袭,后背被砍出一道长长的伤口,此刻他正在调养伤势。 林海月微微点头,表示无碍,随后他缓缓地靠近苏无双。突然,他伸出双臂,将苏无双轻轻地揽入怀中 “林将军,你这是……” 突然被拥入怀中的苏无双略显惊慌,她心中暗自窘迫,因为为了节约热水,她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沐浴了,她身上可都是味。 然而,面对苏无双的推搡和轻微的挣扎,林海月却是将她抱得更紧了。 “别动,伤口可能会裂开……” 林海月的话让苏无双回想起了她当初见到他背上那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伤口。 她瞬间停止了挣扎,任由林海月紧紧地抱着自己。 林海月的下巴轻轻地垫在苏无双的肩膀上,双手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一般紧紧桎梏住,他的胡渣刺刺的,微微扎在苏无双的脸侧。 苏无双被林海月身上散发的浓烈男子气息与她的血液混合的味道所包围,心中不禁轻轻叹息。 自从他们共同踏上这行军之路,林海月的行为愈发大胆直接。 起初,他仅是小心翼翼地询问是否能来苏家营地共进晚餐,而现在,他却敢于公然地拥抱她,丝毫不加遮掩…… 只有林海月知道,是一次次逼近的死亡预警,让他抛弃了心中的顾虑,使他不再受世俗礼教和道德规矩的束缚,只凭自己的心意去勇敢地接近他所深爱的人。 在生与死的抉择面前,那些关于道德和礼教的束缚又怎能与之相比? “让我成为你的赘婿……如何?” 苏无双在静谧中捕捉到林海月的低语,她惊愕不已。 “或者……成为你的私人侍从,可好?” 苏无双听到这里,头皮一阵发麻,几乎要炸开一般。 她轻轻掰开林海月的手,直视着他深邃的眼眸。 “林将军,你是否清楚自己此刻所言?” 受了重伤的林海月显得尤为虚弱,他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略显迷离,嘴唇泛着淡淡的粉色,笑容中透露出一丝无力。 “我现在无比清醒,苏无双。 我渴望与你共度余生,渴望与你长相厮守。” 他的身体不自主地又向苏无双倾斜,几乎将整个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苏无双只得用尽全力支撑着他,不让他倒下。 “与你相守的念头,早已在我心中生根发芽……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一刻起,这个念头就悄然滋生…… 它已经……存在了好久……好久……” 第234章 番外 苏无双×林海月1 玉门关城之战结束后,战场上留下了众多伤员和幸存下来的百姓。他们的需求急剧增加,使得瀚海城的粮草和医药储备面临了巨大的压力。 尽管城中的居民们都在努力恢复生活秩序,但资源的匮乏仍然让他们感到焦虑不安。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朝廷传来了好消息——运送粮草和军需的队伍已经在路上,预计不久后就能抵达瀚海城。 这一消息给城中的居民们带来了极大的安慰和希望。他们知道,只要朝廷的支援一到,就能有效缓解当前的困境,为伤员提供必要的医疗救治,为百姓提供足够的粮食和生活用品。 这一日,瀚海城的天空被一层厚重的阴霾笼罩,苏无双此刻正在城中的仓库账房中盘点粮草,她的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 随着她的手指在账本上飞快地滑动,她正在对瀚海城中的物资进行严格的清点。 她的心情愈发沉重,因为城中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近日来,新增的伤员已经超过了一千名,他们躺在简陋的帐篷里,急需治疗和休养。 而玉门关城幸存的百姓和士兵也陆续涌入瀚海城,他们的到来无疑加剧了这座城市的负担。 然而,瀚海城的余粮已经捉襟见肘。原本储存的粮食在连日的消耗下已经所剩无几。 尽管听说朝廷的粮草即将抵达,但在那之前,瀚海城必须靠自己的力量支撑下去。 “小米和盐尤为匮乏,在保证不饿死的情况下,大概只能撑三天……” 像那些身强体壮的士兵,即便在粮草紧张的情况下,他们尚能咬牙坚持。 然而,对于那些受了伤的士兵来说,情况却愈发严峻。他们本就虚弱不堪,伤口的疼痛与感染更是让他们痛不欲生。 没有盐,他们的体力恢复会大大减缓,没有小米,他们便没有足够的能量去抵抗病痛的侵袭。这样的状态,他们恐怕难以撑过太久。 瀚海城周边的百姓们虽然纷纷伸出援手,送来粮草,但这样的支援毕竟有限。 盐和小米等物资在普通百姓家中也是极为珍贵,他们能拿出的也只是杯水车薪。瀚海城想要依靠这些支援长久支撑下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只能默默祈祷,希望朝廷的援军能够尽快到达,为瀚海城带来足够的粮草和医疗物资。 这段时间跟随父亲在前线的经历,让苏无双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战争的残酷无情。 她亲眼目睹了无数战士的牺牲,深刻地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与无常。 在战争中,战死、饿死、病死,都只是一线之隔。 然而,正是这些残酷的现实,让苏无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她明白,每一个生命的逝去都是无法挽回的损失,她必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瀚海城中的每一个人都能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来,”苏无双在心中默念,“所有人都要好好活下来。”她的声音虽然轻微,却充满了坚定与决心。 \"无双\"一道低沉而温和的男声在寂静中响起,那是林将军特有的声音。 苏无双微微侧过身子,目光触及到脸色略显苍白的林海月。 原来,他已在昏暗的小账房中静静地注视了她许久,看着她专注地清点库存,而她自己却未曾察觉。 直到他开口,那低沉的声音才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苏无双的眼中闪过一丝关切,她忍不住出声询问:“你的伤势如何?身体还好吗?” 在前不久的一次激烈交战中,林海月冲锋陷阵,不幸被一名契丹汉子用长刀偷袭,后背被砍出一道长长的伤口,此刻他正在调养伤势。 林海月微微点头,表示无碍,随后他缓缓地靠近苏无双。突然,他伸出双臂,将苏无双轻轻地揽入怀中 “林将军,你这是……” 突然被拥入怀中的苏无双略显惊慌,她心中暗自窘迫,因为为了节约热水,她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沐浴了,她身上可都是味。 然而,面对苏无双的推搡和轻微的挣扎,林海月却是将她抱得更紧了。 “别动,伤口可能会裂开……” 林海月的话让苏无双回想起了她当初见到他背上那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伤口。 她瞬间停止了挣扎,任由林海月紧紧地抱着自己。 林海月的下巴轻轻地垫在苏无双的肩膀上,双手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一般紧紧桎梏住,他的胡渣刺刺的,微微扎在苏无双的脸侧。 苏无双被林海月身上散发的浓烈男子气息与她的血液混合的味道所包围,心中不禁轻轻叹息。 自从他们共同踏上这行军之路,林海月的行为愈发大胆直接。 起初,他仅是小心翼翼地询问是否能来苏家营地共进晚餐,而现在,他却敢于公然地拥抱她,丝毫不加遮掩…… 只有林海月知道,是一次次逼近的死亡预警,让他抛弃了心中的顾虑,使他不再受世俗礼教和道德规矩的束缚,只凭自己的心意去勇敢地接近他所深爱的人。 在生与死的抉择面前,那些关于道德和礼教的束缚又怎能与之相比? “让我成为你的赘婿……如何?” 苏无双在静谧中捕捉到林海月的低语,她惊愕不已。 “或者……成为你的私人侍从,可好?” 苏无双听到这里,头皮一阵发麻,几乎要炸开一般。 她轻轻掰开林海月的手,直视着他深邃的眼眸。 “林将军,你是否清楚自己此刻所言?” 受了重伤的林海月显得尤为虚弱,他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略显迷离,嘴唇泛着淡淡的粉色,笑容中透露出一丝无力。 “我现在无比清醒,苏无双。 我渴望与你共度余生,渴望与你长相厮守。” 他的身体不自主地又向苏无双倾斜,几乎将整个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苏无双只得用尽全力支撑着他,不让他倒下。 “与你相守的念头,早已在我心中生根发芽……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一刻起,这个念头就悄然滋生…… 它已经……存在了好久……好久……” 第235章 番外 苏无双×林海月2 随着林海月的话语每一个字、每一个句吐出,苏无双的心弦在轻轻地颤动。 不知何时开始,林海月的身影和声音悄然间占据了她的思绪,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灵深处。 她会因为林海月的受伤而心痛不已,也会因为他靠近的温暖而暗自喜悦。 在硝烟弥漫的战争前线,她不再是信国公府的尊贵苏夫人,他也不是京城中令人瞩目的新贵林将军。他们只是这场战争中的普通士兵,为了大虞的百姓,共同站在了抵抗外敌的统一战线上。 在这样的境遇下,她不再是某人的母亲,林海月也不再是某人的儿子,他们只是两个平凡的、为了共同目标而战的普通人。 因此,他们两人的心反而更加容易相互靠近,更加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林将军……?”苏无双轻声开口。 “……嗯?”林海月低沉慵懒地回应。 “若有回京之日,你再到我家来做客可好?” 林海月听完之后,只是低低地轻笑,“好啊……” “来我的闺房……” 温香软语如同羽毛般轻轻落在林海月的耳畔,他缓缓睁开半闭着的双眼,只见苏无双脸颊绯红,双眸宛如春水般波光潋滟。 林海月的心砰砰砰地跳动着,他忍不住将怀中的人揽得更紧了些。 “夫人!夫人!朝廷送的……” 剑兰刚急急忙忙地跑到小账房的门口,刚想告诉夫人朝廷送的粮草到了,就看到主子与林将军两人拥在一起,她吓得差点咬断了舌头。 她识趣地闪到一边,等着自家夫人唤她。 “剑兰,发生何事了?” 屋内传来了夫人柔和而询问的声音,剑兰这才敢探头探脑地望进去。 只见主子和林将军已各自站开一段距离,两人都面带微笑,气氛和谐。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夫人,朝廷送的粮草和药材到了。军务官正在清点呢,他邀请夫人去帮帮忙!” 苏无双点点头,跟着剑兰去了。 林海月嘴上嘀咕着,“军务官不会数数还是怎么……”脚步还是跟着苏无双来到了城门处。 城门大开,门口熙熙攘攘,迎接着大虞军队辎重车,辎重车一辆接着一辆缓缓驶入,车上的军官正忙着与瀚海城内的军务官核对货物的数量。 城中的士兵与百姓们皆因朝廷送来的粮草而欢欣鼓舞,这意味着他们的生计与安全保障得到了进一步的稳固。 苏无双款步而来,她的目光在繁忙的现场穿梭,寻找着自己需要负责的领域。 军务官一见她,便连忙迎上前来,急切地汇报着当前的情况。 “苏夫人,您可算是来了。粮草的清点工作正在进行中,但药材和其他物资的验收就劳烦您多费心了。” 苏无双点头应允,随即转身走向堆放药材和布匹的仓库。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瞬间,一股凌厉的杀气骤然逼近。 一名穿着破衣烂衫的女子突然从暗处跃出,手中紧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直刺向苏无双的脖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海月犹如一道闪电般掠出,他迅速挥动手臂,准确地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击。 匕首深深地刺入了他坚实的臂膀,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袖。 然而,林海月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他咬紧牙关,奋力夺下了那人手中的匕首。 周围的士兵和百姓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上前将刺客制服。 在众人的协助下,刺客身上的伪装被一一剥去,露出了一张满是污渍的脸。 当苏无双看清这张脸时,她不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人竟是柳依依! 原来,在信国公将收集到的罪证秘密送到了太子手中之后,太子便开始谋划抓捕庸郡王伏法了。 几经波折,庸郡王一党被全部抓捕伏法,皇帝在查看庸郡王勾结外敌的罪状之后大怒,下令将庸郡王贬为庶人,没收所有封地和封号,即刻凌迟处死。 庸郡王彻底倒台,郡王府中的柳依依,却凭着多年的在庸郡王府的经营,逃出了王府。 逃出王府的柳依依,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苏无双。 过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或许柳依依自己也不清楚,对苏无双的恨意到底是真的痛恨,还是习惯了痛恨。 或许对那时的她而言,她只是需要一个继续走下去的理由。 于是她偷偷装成前线士兵的妻子,说要给前线的士兵送粮送菜,跟上了朝廷运送物资的辎重车。 可如今……可如今…… 仍旧是功亏一篑! 柳依依的双手被无情地绞束在背后,脸被冷酷地压向地面,使她无法动弹分毫。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眼中闪烁着愤怒与绝望的血红光芒。 “苏……无双……你!你害得我儿惨死,你毁了我叶家的安宁,让我连最后的避风港都无处可寻。你究竟有何颜面继续活在这世上!”柳依依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怨恨和悲痛。 “没有死。”苏无双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仿佛能穿透一切纷扰。 “什……什么?”柳依依惊愕地抬起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的大儿子叶宴石,确实已经离世。但你的小儿子叶宴宝,他……还活着。”苏无双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柳依依的瞳孔瞬间紧缩,仿佛被冻结一般,她的血液中仿佛流淌着冰冷的寒意。 “怎……怎么可能……”她的声音颤抖得几乎无法连贯。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苏无双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冽,“你所犯下的罪孽,已经到了必须偿还的时刻。” 说着,她抽出了旁边士兵腰间悬挂的锋利长剑,毫不留情地朝柳依依的脖颈斩去。剑光闪烁,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苏无双的脸颊。 然而,在苏无双杀死柳依依的瞬间,周围却突然响起了一片惊恐的尖叫。 她回头望去,只见林海月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手臂处的鲜血已经变成了触目惊心的乌黑。 “林海月!”苏无双惊呼出声,声音中满是惊恐和绝望。 第235章 番外 苏无双×林海月2 随着林海月的话语每一个字、每一个句吐出,苏无双的心弦在轻轻地颤动。 不知何时开始,林海月的身影和声音悄然间占据了她的思绪,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灵深处。 她会因为林海月的受伤而心痛不已,也会因为他靠近的温暖而暗自喜悦。 在硝烟弥漫的战争前线,她不再是信国公府的尊贵苏夫人,他也不是京城中令人瞩目的新贵林将军。他们只是这场战争中的普通士兵,为了大虞的百姓,共同站在了抵抗外敌的统一战线上。 在这样的境遇下,她不再是某人的母亲,林海月也不再是某人的儿子,他们只是两个平凡的、为了共同目标而战的普通人。 因此,他们两人的心反而更加容易相互靠近,更加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林将军……?”苏无双轻声开口。 “……嗯?”林海月低沉慵懒地回应。 “若有回京之日,你再到我家来做客可好?” 林海月听完之后,只是低低地轻笑,“好啊……” “来我的闺房……” 温香软语如同羽毛般轻轻落在林海月的耳畔,他缓缓睁开半闭着的双眼,只见苏无双脸颊绯红,双眸宛如春水般波光潋滟。 林海月的心砰砰砰地跳动着,他忍不住将怀中的人揽得更紧了些。 “夫人!夫人!朝廷送的……” 剑兰刚急急忙忙地跑到小账房的门口,刚想告诉夫人朝廷送的粮草到了,就看到主子与林将军两人拥在一起,她吓得差点咬断了舌头。 她识趣地闪到一边,等着自家夫人唤她。 “剑兰,发生何事了?” 屋内传来了夫人柔和而询问的声音,剑兰这才敢探头探脑地望进去。 只见主子和林将军已各自站开一段距离,两人都面带微笑,气氛和谐。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夫人,朝廷送的粮草和药材到了。军务官正在清点呢,他邀请夫人去帮帮忙!” 苏无双点点头,跟着剑兰去了。 林海月嘴上嘀咕着,“军务官不会数数还是怎么……”脚步还是跟着苏无双来到了城门处。 城门大开,门口熙熙攘攘,迎接着大虞军队辎重车,辎重车一辆接着一辆缓缓驶入,车上的军官正忙着与瀚海城内的军务官核对货物的数量。 城中的士兵与百姓们皆因朝廷送来的粮草而欢欣鼓舞,这意味着他们的生计与安全保障得到了进一步的稳固。 苏无双款步而来,她的目光在繁忙的现场穿梭,寻找着自己需要负责的领域。 军务官一见她,便连忙迎上前来,急切地汇报着当前的情况。 “苏夫人,您可算是来了。粮草的清点工作正在进行中,但药材和其他物资的验收就劳烦您多费心了。” 苏无双点头应允,随即转身走向堆放药材和布匹的仓库。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瞬间,一股凌厉的杀气骤然逼近。 一名穿着破衣烂衫的女子突然从暗处跃出,手中紧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直刺向苏无双的脖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海月犹如一道闪电般掠出,他迅速挥动手臂,准确地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击。 匕首深深地刺入了他坚实的臂膀,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袖。 然而,林海月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他咬紧牙关,奋力夺下了那人手中的匕首。 周围的士兵和百姓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上前将刺客制服。 在众人的协助下,刺客身上的伪装被一一剥去,露出了一张满是污渍的脸。 当苏无双看清这张脸时,她不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人竟是柳依依! 原来,在信国公将收集到的罪证秘密送到了太子手中之后,太子便开始谋划抓捕庸郡王伏法了。 几经波折,庸郡王一党被全部抓捕伏法,皇帝在查看庸郡王勾结外敌的罪状之后大怒,下令将庸郡王贬为庶人,没收所有封地和封号,即刻凌迟处死。 庸郡王彻底倒台,郡王府中的柳依依,却凭着多年的在庸郡王府的经营,逃出了王府。 逃出王府的柳依依,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苏无双。 过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或许柳依依自己也不清楚,对苏无双的恨意到底是真的痛恨,还是习惯了痛恨。 或许对那时的她而言,她只是需要一个继续走下去的理由。 于是她偷偷装成前线士兵的妻子,说要给前线的士兵送粮送菜,跟上了朝廷运送物资的辎重车。 可如今……可如今…… 仍旧是功亏一篑! 柳依依的双手被无情地绞束在背后,脸被冷酷地压向地面,使她无法动弹分毫。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眼中闪烁着愤怒与绝望的血红光芒。 “苏……无双……你!你害得我儿惨死,你毁了我叶家的安宁,让我连最后的避风港都无处可寻。你究竟有何颜面继续活在这世上!”柳依依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怨恨和悲痛。 “没有死。”苏无双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仿佛能穿透一切纷扰。 “什……什么?”柳依依惊愕地抬起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的大儿子叶宴石,确实已经离世。但你的小儿子叶宴宝,他……还活着。”苏无双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柳依依的瞳孔瞬间紧缩,仿佛被冻结一般,她的血液中仿佛流淌着冰冷的寒意。 “怎……怎么可能……”她的声音颤抖得几乎无法连贯。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苏无双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冽,“你所犯下的罪孽,已经到了必须偿还的时刻。” 说着,她抽出了旁边士兵腰间悬挂的锋利长剑,毫不留情地朝柳依依的脖颈斩去。剑光闪烁,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苏无双的脸颊。 然而,在苏无双杀死柳依依的瞬间,周围却突然响起了一片惊恐的尖叫。 她回头望去,只见林海月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手臂处的鲜血已经变成了触目惊心的乌黑。 “林海月!”苏无双惊呼出声,声音中满是惊恐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