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八零,我是大佬早死的白月光》 第1章 重生.为自己活一次 “你不要以为躲在医院就行了,赶紧起来给我去厂里上班,你侄子上学等着要钱呢!” “就因为你闹出的丑事,付家上门要我们退彩礼钱,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别在这跟我们装死,季淮之那么有钱,你就不会张开腿找他要啊!” 黎漾躺在病床上,被癌症晚期折磨的她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来,瘦骨如柴的身体被拉扯着,不断地磕碰在铁架床上,她却犹如木偶一般,了无生机。 她掀起眼睫,看着这些所谓的亲人,一副副要把她剥皮拆骨才解恨的模样,扯出一抹嘲讽的笑。 他们压榨了她一辈子,就连现在快要死了,还不愿意放过她! 想到这,她心中悲愤,从喉中喷出一口鲜血,洒在了洁白的病床上。 众人见状,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惊呼,像是怕惹上什么脏东西般,拉扯的手在瞬间松开,黎漾被重重摔在了床铺上。 黎漾仰着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鲜血犹如冬天盛开的红梅一般,落在她的脸颊、眼睛和身上,分外骇人。 周遭闹哄哄一团,她已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她死死地睁着双眼,盯着门口的方向。 她说,想吃以前巷子口的小笼包了,他含笑答应着去给她买。 他说,等到来年春天花开的时候,她的病就好了,到时候他带她去看海…… 可是,她再也等不到了。 恍惚中,她似乎透过染血的眼膜看到一抹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直奔她而来。 病房内随着来人的出现顷刻鸦雀无声,黎漾用尽全身力气,朝来人伸出手,却在指尖相触的前一秒,颓然垂落。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问自己,这辈子能重来,她会不会有勇气反抗不公的命运,为自己活一次? “我已经托人问过了,付进不仅家境好,自己也是个本科生,多少媒人踏破他们家门槛! 他们家给的彩礼又高,正好可以拿来给你弟弟……诶,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听进去没有?” 黎漾看着在跟前晃动的手掌,再顺着手掌看向比记忆中年轻许多的母亲冯梅,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她环顾房屋四周,熟悉的青砖房,昏暗的光线,墙面上是一个老式挂钟,还有一本撕了大半的挂历,挂历上的字让她瞪大了双眼:1988年! 她蹭地站起来,身后的凳子发出很大的声响,也让她心惊不已。 她颤巍巍问道:“我没死?” 冯梅面露不满,伸手就去戳她的额头:“你这死丫头瞎说什么?我在跟你说你和付进的事,别跟我咋咋呼呼的!” 额头的痛意让黎漾彻底清醒过来,她重生了,重生到了冯梅逼迫她嫁给付进那一年!也是她人生悲剧真正开始的那一年! 这一年弟弟黎耀祖因为打架伤了人,对方家属要求他们家拿出600块钱,不然就告派出所,把黎耀祖抓进去。 黎耀祖自小是全家的金疙瘩,无法无天,这次打架,就是为了学校的一个女同学。 600块钱对于80年代的普通家庭,不是一笔小数目,冯梅有两三百的存款,原本跟亲戚借一下也是有的。 但她好面子,拉不下脸,正好付家找人说媒,冯梅就打上了黎漾的主意。 其实冯梅清楚,付进只是空有本科生的名声,实际性格孤僻还有点精神问题,以至于30岁了还没娶到媳妇,可她依旧为了黎耀祖,硬着心肠逼她嫁了过去。 当年她哭过、闹过、绝食过,只换来冯梅一句:“彩礼我已经收了,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要是死了也得把尸体扛过去!” 黎漾看着冯梅一如记忆中刻薄又专制的嘴脸,感到无比寒心和悲凉,就是这样一个“好母亲”,上辈子带着亲戚在她病床前将她逼迫致死! 她后退一步,声音发颤又坚定道:“我不嫁。” “什么?”冯梅以为她听错了,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这个年代谁家娶媳妇愿意给几百块的彩礼?人家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冯梅瞪大双眼看着黎漾,顾盼生辉的眼眸,秀挺的鼻子,透着粉色的唇,白皙的皮肤,娇小纤细的身量,温婉绰约,明明是她的女儿,却又不像是她的女儿,就连自己也为这样的想法感到荒谬。 黎漾深吸一口气,语气比先前更加冷静:“我说,我不嫁。” 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冯梅当即就怒了:“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我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 耀祖可是你亲弟弟,你能忍心看着他出事?再说了,你以后嫁了人,有个弟弟也能替你撑腰不是?” 听着冯梅的话,黎漾只觉得好笑。 从小到大,家里所有好的都是黎耀祖的,她只有在边上看的份。不仅如此,她还从小被灌输必须要为家里和黎耀祖奉献自己的观念,以至于自己被磋磨了一辈子,甚至在得了癌症被送到医院的前一刻,还在通宵加班替黎耀祖的儿子挣借读费! 指望黎耀祖替她撑腰?难道不又是一条吸她血的蚂蟥? 上辈子养着他还不够,还要被剥削养他的老婆孩子,哪里都找不到她这样的大冤种! 黎漾冷声道:“妈,祸是耀祖闯的,就该让他自己负责,没道理还让亲姐姐牺牲自己的幸福替他还债的道理。 至于付进,打死我也不会嫁给他。” 在嫁给付进的十几年,黎漾不仅过着难以启齿的无性婚姻生活,更是经常遭受着他的打骂,还要面临娘家的逼迫,让她苦不堪言。 她和付家的账,日后自然会算清楚,而如何摆脱吸血的原生家庭,反抗冯梅是第一步。 听了黎漾的话,冯梅半晌才反应过来,破口大骂:“你这死丫头今天是撞邪了不是?谁教你这样顶撞我?付家看能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还敢挑三拣四?” 黎漾从小到大就温顺惯了,对于自己的话就从来没有说个“不”字,然而她今天的表现,对于冯梅来说,用“晴天霹雳”来形容也不为过。 一种从未有过的失控感席卷着她的全身,她只知道一定要逼着黎漾点头,不然自己在家里的权威怎么算? 黎漾知道冯梅独断专行惯了,跟她理论是没有用的,索性不再理她,转身就出门。 眼看着黎漾要走,冯梅想也没想地追了上去:“你不嫁付进耀祖想怎样?就你这样的条件还想嫁皇帝老子不成?” 黎漾无视身后的怒骂,快步走到门口,在看到眼前的人后,原本要回击的话哽在了喉咙。 男人许是从外面回来,经过她家门口,一条黑裤,白色衬衫领口敞着,隐约显出锁骨,在羊城的深秋一身冷冽,原本淡漠的表情在看到她时,怔了一下。 男人眉毛英挺,桃花眼深邃又薄凉,鼻梁挺拔如峰,紧抿的薄唇一侧有些青紫,不但没有损坏他的容貌,反倒让他整个人更添恣意不羁的痞气。 黎漾望着眼前的男人,忽然想起他十几年后的样子,那时的他已是不惑之年,眼角染上了细纹,依旧俊美非凡,小护士们凑在一起悄悄议论,说这位闻名全国的商界大佬,年轻那会儿该是何等风流模样。 黎漾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步,哽咽出声:“季淮之。” 第2章 真的要嫁我? 季淮之的脚步在黎漾的呼唤中顿住,眼睫掀起,薄凉的眼眸似有细碎的流光溢出。 还没等两人开口,冯梅骂骂咧咧道:“死丫头翅膀硬了是不是?你赶紧给我……”待瞥见门口的季淮之,脸上防备顿起,一把扯住黎漾:“你跟他说话做什么?” 语气中掩饰不住的嫌恶,却又忍不住的惧怕。 季淮之的名号在整个猎村乃至大半个羊城,都无人不知,甚至到了大人们拿来吓唬哭闹的孩童的地步。听说,季淮之是道上混的,心狠手辣,手上还见过血,再加上他常年冷冽的脸和至今还被说道的家世,成了人们谈之色变的存在。 然而黎漾知道,真正的季淮之并不是这样,他是个好人,比谁都好。 她上辈子在厂里因为胃癌晕倒被工友送到医院,再睁眼时,就看到他坐在病床边。 夕阳透过窗户照射进来,落在他依旧精致刀削的眉眼,仿佛一切都是当年的样子。 她沙哑着声音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或者她更想问的,是他为什么在这里? 自从她和付进结婚,再也没见过他,有人说他走了,也有人说他死了,直到多年后他以华国成功年轻企业家的身份出现在电视里,才知道他的人生早已不是他们能企及的。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道:“你好好照顾身体,医药费的事情不用担心。” 她的病已经到了晚期,药石无医,可昂贵的进口药依旧源源不断地送进她的病房,她忍不住问他:“为什么?” 明明自己曾经也像许多人一样,惧怕和远离他。 他只是勾了勾唇,眉目温和:“就当我是报恩。” 黎漾不记得自己何时对季淮之有过恩情,但她知道,这辈子该她报答他的恩情了。 听到冯梅的话,季淮之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嘴角扯起一抹极淡的嗤笑,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黎漾叫住了他。 她快步走下台阶,来到季淮之身边,壮着胆子勾住他的臂弯,对冯梅道:“我跟他好上了,我要嫁给他。” 话音刚落,她就感受到季淮之的身体一僵。 他转过头,凉凉的目光锁在她的脸上,表情复杂。 加上上辈子,黎漾和季淮之相处的机会也不多,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陌生,现在的他还没有敛去锋芒,眉眼自带冷感,凌厉的气场让她控制不住地发着颤。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些卑劣,但放眼整个羊城,能让冯梅忌惮的,恐怕只有季淮之了。 她不知道现在的季淮之会不会和十几年后的季淮之一样,对她伸出援手,但她也只能冒险赌一把,因为她现在能攀附的只有他这一根救命稻草。 上辈子欠他一条命,这辈子再欠他一个人情,只要她逃过这一关,她定会给他当牛做马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冯梅整个人震惊住,哪里敢回季淮之的话,连忙去拖黎漾:“你赶紧过来,谁教你这么没脸没皮!还要不要脸!”一边说着,还一边拿眼角的余光瞄季淮之,生怕他忽然动手。 即便整个巷子的所有年轻姑娘都喜欢季淮之那张脸,可让她相信黎漾会在她眼皮子底下跟季淮之好上,让她吃屎还差不多! 呸呸呸!冯梅连忙暗骂自己,同时加大了手里的劲。 黎漾不顾纤细的胳膊被冯梅攥得发红,依旧死死抱住季淮之的手臂:“我就不!你不就是图付家的钱吗?付进是比季淮之长得俊?比季淮之身材好有力气?还是比季淮之对我……好?”说到后面,黎漾的脸烧得不行,她索性把眼一闭,豁出老脸往季淮之身上挂,“反正我只喜欢季淮之,打死都不嫁给付进!” 季淮之:“……” 他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了然,像是明白了母女俩的争执,原本要拂开黎漾的手顿在了半空。 冯梅听了黎漾这一番言论,气得差点得心脏病! 她也顾不得怕季淮之了,指着黎漾骂道:“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嫁给他,我就打死你!”说罢,又冲季淮之道:“我们黎漾是好人家的女儿,你就行行好,不要来祸害我们。” 黎漾见冯梅又诋毁季淮之,也急了:“我自己喜欢的人我还能不清楚?你不了解他就不要乱说!” 她转身看向季淮之,面带哀求:“季淮之,我已经跟我妈说了我们两人的事了,你就赶紧点个头,说你愿意娶我,好不好?” 冯梅专制霸道,眼里只有黎耀祖,父亲黎建海又是个软弱只顾自己的人,街坊们也都碍于冯梅的泼辣并不多与他们家交往,上辈子那种求助无门的绝望,她至今都记得。 如果他不帮她,她真的完了。 闻言,季淮之鸦黑的眼睫轻颤,潋滟的桃花眼带了笑,懒散的嗓音掺了些沙哑,像是漫不经心:“真的要嫁我?” 黎漾自然是疯狂点头:“真的。” 说着,她悄悄朝季淮之狂眨眼睛,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哦。”季淮之把另一只手插进裤兜,看向冯梅,抬了抬下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要娶黎漾。” 冯梅血压直飚一百八:“娶什么娶,你们两个赶紧给我松开!” 她挤到两人中间,用自己的身体将两人硬生生隔开,抓着黎漾就往家里拖:“还在这里丢人现眼,赶紧跟我回去!” 门口的吵闹吸引了街坊邻居出来观望,要是这事传到付家,婚事怕就要黄了! 黎漾自然不会让冯梅就这样拖回去,如果再想上辈子那般,把她锁在家里,等再被放出来时,一切都已无力回天。 她一边拖延,一边对季淮之大喊:“我知道了,你这两天就来我家提亲,我等着你……诶哟!” 黎漾话还没说完,就被冯梅狠狠揪了一把,是拧住皮肉再转个圈那种,白皙的皮肤瞬间就又红又肿。 她忍着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甘心地看向季淮之。 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要重覆上辈子的命运时,她看到季淮之终于动了。 他上前一步,薄唇轻启:“慢着。” 第3章 黎漾你动不得 他抬起眼皮,锐利的目光扫向黎漾,最后落在冯梅的身上,带了些许凉意:“她说她不愿意,放开她。” 季淮之的声音犹如天籁,黎漾差点激动地哭出声来。 他还是帮她了! 冯梅被季淮之看得发怵,但她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胆怯,便梗着脖子道:“我在教育我女儿,跟你有什么关系?”她咽了咽口水,来缓解自己的紧张,“她的命都是我给的,我让她嫁谁就得嫁谁。” “呵。”季淮之轻哂,“我要是没记错的话,现在已经1988年了。” 意思是,包办婚姻早就成了过去式了。 黎漾也忙道:“对,现在是新中国,你不能单方面决定我的婚姻!” 在一旁看热闹的街坊也忍不住道:“是啊,现在都流行自由恋爱了,当父母的哪能管这么宽?” “现在可不兴旧社会那一套了,你这样是犯法的。” 眼见着情形朝不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冯梅也急了:“呸!这是我家的事,哪里来的死皮赖脸多管闲事!” 她恶狠狠瞪向黎漾,揪着她的软肉往家拽:“等回去再跟你算账!” 说罢,还不忘对季淮之放狠话:“我今天就把话放这,你要是想娶我女儿,除非我死!” 眼见到手的彩礼钱就要丢了,她哪里还管得着得不得罪季淮之? 闻言,季淮之啧了一声,脸上的笑意更甚,目光却凉得渗人:“你死不死,我可管不着,我只知道黎漾你动不得。” 听着季淮之半是威胁半是警告的话,冯梅就像嗓子被人掐住了一般,再也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黎漾见目的已经达到,感激地看了眼季淮之,道:“放心,我妈已经知道我们的心意了,相信她也不敢把我强行嫁给付进的。 你先回去,明天上门来我家提亲,我等着你啊!” 黎漾把“等着你”三个字咬得格外重,希望他一定要真的上门才好。 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季淮之后退两步,点点头:“好。” 见季淮之不再纠缠,冯梅舒出一口气,拽着黎漾就进了屋,把院子门关得震天响。 季淮之看着紧闭的院门,若有所思。 才一进屋,冯梅气不打一处来,对着黎漾的胳膊和腰又揪又掐:“让你不学好,让你不要脸,让你跟我对着干! 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什么时候跟季淮之好上的?” 黎漾这一次没再任由自己挨打,退后一步,反手就抓住了冯梅的手:“够了。”她的黑白分明的双眼亮得过分,“我跟他之间的事情你无需过问,你只需要清楚一点,我要嫁给季淮之。” 冯梅双眼瞪得犹如铜铃:“好啊,反了你了!” 她气呼呼地将黎漾一把推进房门,反手就把门给锁上:“这几天你哪儿也别想去,等着做新娘子!” 说罢,又加了一把锁,才满意离开。 黎漾看着紧闭的房门,不由气笑。 看来不管重来多少回,冯梅依旧是那个自私的冯梅,她永远只会是黎耀祖的母亲,而不是她的。 她不确定季淮之明天会不会真的来救她,但她知道冯梅一定会抓紧时间把她嫁进付家,她不能坐以待毙。 门上落了锁,家里又有人,硬闯出去是不可能的,黎漾环顾逼仄的房间,目光落在狭小的窗户上。 她的房间只有六七平,堆满了杂物,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窗户就开在单人床铺旁,上面插了几根木护栏,横亘在她和自由之间。 她转身在床底下方找了找,翻出一个脏兮兮的小木箱来,打开木箱,里面是一些常见的家用五金工具,黎漾绽开了重生以来的第一个笑容:亏得冯梅把家里什么东西都往她的房间塞。 她翻出一根断了的生锈的小锯条,握在手心,只等晚上动手。 傍晚吃饭的时候,黎建海和黎耀祖陆续回来,听到黎建海问了一嘴什么,冯梅嚷嚷道:“管她做什么,饿死最好,生块叉烧都比她强!” 倒是临睡觉前,黎耀祖在门口晃了晃,语气是止不住的幸灾乐祸:“我说姐,你今天是吃错药了,敢跟妈斗? 要我说付进也没什么不好,你要是嫁过去,不仅能过上好日子,也能帮一帮小弟我不是?” 黎漾听着黎耀祖恬不知耻的话,冷冷道:“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黎耀祖被黎漾的话刺得一噎,许是没想到她敢这样跟自己说话,便骂骂咧咧找冯梅去了。 黎漾翻了个白眼,骂道:“白眼狼!” 她摸出小锯条,又用毛巾裹住一端,跪坐在窗边,开始磨起护栏来。 护栏大约一到两厘米粗,锯条又细又钝,黎漾锯了许久,手掌都摩擦红了,护栏才被磨损一点表皮,但她丝毫不气馁,继续一下一下地锯着。 她一定要逃离这个家!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凌晨两三点的时候,护栏的一端终于被锯掉了! 黎漾压下激动,抬脚就要把护栏踹掉,怎知下一秒一个人影出现在眼前,吓得她差点惊叫出声。 “是我。”窗外响起熟悉的嗓音。 第4章 小丫头,我可不是好人 黎漾惊喜地低呼出声:“季淮之!” 他真的来救她了! 不是明天,而是今天晚上就来了! 她连忙爬了过去,压低的声音控制不住心里的喜悦:“谢谢你,谢谢你!” 季淮之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神色,轻咳了声:“小事。”待看到她手里的锯条,又发现窗户上的围栏底部有被锯过的痕迹,声音有些冷:“你被关起来了?” 黎漾也不怕丢人,坦然点头:“嗯,估计最快付家明天就来人了。” 上辈子,付家是在两天后上的门,可经过今天一闹,想必以冯梅的性子,明天一早就会去找付家商量婚事。 黑暗中,她看不清季淮之的表情,只听他道:“你需要我怎么帮你?”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语调,听在耳朵里却莫名有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黎漾沉吟道:“明天你不需要上门了,我需要你帮我另一个忙。” 在季淮之不解的目光中,她朝他勾了勾手:“你爬墙进来的?” 季淮之:“……” 转眼望向窗内的小姑娘,双眼亮晶晶的,没有半点取笑的意思,反倒带了点……崇拜? 于是,在小姑娘期待的目光中,季淮之有些艰涩地点了点头:“嗯。” “那太好了!”黎漾凑过去,在季淮之耳边低低说了起来。 小姑娘声音细细软软,在秋天充满寒凉的深夜里勾起了一丝暖意,让人心尖微微发颤。 季淮之往后稍稍挪了点,动作微不可见。 “怎么样?”黎漾看向他,等着他回答。 季淮之一改往日的懒散,潋滟的桃花眼里带了几分认真:“想清楚了?” 黎漾满脸的坚定和认真:“想清楚了。” 闻言,季淮之舌尖顶了顶腮帮子:“那为什么是我?” 黎漾顿时怔然。 她知道他在问什么。 在这条小巷里,除了巷子里几个浪荡的年轻人,几乎没人敢跟他打交道,人们见了,大都远远避开,或匆忙低头擦肩而过,在冯梅的耳提面命里,她也是这些人之一。 黎漾的脸颊有些发烫。 半晌,她呐呐道:“对不起。”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因为我知道只有你会帮我,而且你是个好人。” 未来的日子里,她一定会弥补自己的过错,并尽自己所能报答他的恩情。 闻言,季淮之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随后笑了,又恢复了往日的散漫:“小丫头,我可不是好人。” 黎漾想也不想就反驳:“你就是。” 季淮之脸上的笑意更甚:“万一两年后我反悔,是不是就不是好人了?” 她跟他约定的,是两年之约。 他以结婚的名义帮她逃出黎家,两年后两人离婚,她欠他一个人情。 黎漾懵了一会。 他会反悔吗? 她才不信。 上辈子,她可是听说他有不少红颜知己,不是名媛贵女就是美貌女星,能看得上她才怪。 “好了。”季淮之没等她回答,“明天我会把东西准备好,按照约定的时间过来。” 说罢,转身走到院子围墙边,双手攀在围墙上用力一撑,整个人就轻松地翻了过去。 黎漾看着季淮之利落的身手,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清晨,院子里就响起冯梅起床做早饭的声音,然后是她叫黎建海和黎耀祖起床的声音。 冯梅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地六点半起床,然后是督促她做早饭和家务,自己则出去买菜,七点半前全家吃完早饭,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 如今她被冯梅关在家里,冯梅又舍不得旷工扣钱,一定会先去厂里替她请假,然后直接从厂里去付家,这些时间足够她把事情办好了。 黎漾躺在床上,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院子的门被关上,整个房屋静悄悄的,她立即从床上蹦了起来。 起来的动作有些猛,黎漾双眼发黑了一会,才缓过劲来。 昨天饿了她一晚上,今天早上也没放她出去吃早饭,就连一口水都没让她喝一口,黎漾轻叹,为什么这样冷血无情的一家人,她上辈子直到死才看清? 正想着,院子外忽然响起了三声鹧鸪的叫声,黎漾忙用手敲击窗户上的玻璃以示回应。 很快,院子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季淮之走了进来。 他跟黎漾交换了个眼神,快步走到堂屋门口,用手里的工具撬开了门,很快房间门也被打开,季淮之淡声道:“走。” 黎漾快步走进冯梅和黎建海的房间,打开衣柜翻找起来,不一会儿,翻出一个红色的小本子,笑道:“就是它了。” 她转头问季淮之:“你的也带来了?” 闻言,季淮之从上衣口袋掏出一个折叠的信封:“都在这。” 黎漾接过装进口袋:“走,我们去厂里。” 这个时候在羊城,结婚是需要双方的户口本和身份证的,不仅如此,还需要工作单位开证明,并为响应国家计划生育政策,承诺在一定年龄之后才要孩子。 黎漾走到门口,发现竟然停着一辆五羊牌自行车,她欣喜地看向季淮之。 她记得季淮之好像没有自行车的,他是专门去借的? 季淮之轻咳了声,面色自若地走过去,踢开脚踏:“不是说时间紧急吗?” “……哦,好。”黎漾连忙跟过去,手脚并用地爬上自行车后座,“走。” 她也想优雅地坐上去,奈何这男士自行车实在是太高了,她一米六的身高实在有些勉强。 季淮之像是没有发现她的窘迫,只在她爬的过程中向一边倾斜了自行车,好让她爬得轻松一些,随后长腿蹬上脚踏:“坐好了。”就扬长而去。 两人先是去了黎漾上班的珠宝加工厂,直奔办公室,让单位帮忙开了结婚证明。 办公室主任还笑她:“先前你妈还过来帮你请了两天假呢,原来是要结婚了呀。怎么藏这么严实,什么时候谈的对象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家的小伙?” 黎漾怕季淮之那张脸家喻户晓的脸引起轰动,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便没让他进厂。当然,这个想法没敢让季淮之知道。 她笑笑,一本正经地说着瞎话:“就家里介绍的,也没认识多久,两家谈得差不多就决定结婚了。” 黎漾长相乖巧,平时在厂里也都表现良好,再加上冯梅的专制泼辣他们也有所耳闻,所以几乎没人怀疑她的话。 主任把盖好章的证明递给黎漾,笑道:“回来可要请我们吃喜糖啊。” 黎漾压下心中雀跃,爽快应道:“谢谢主任!” 拿到了结婚证明,事情就成功了大半! 黎漾揣着证明走到厂门口,就看到了对面马路不断被上班路过工友注目的季淮之,许是碍于他的名声,大家并不敢靠近。 季淮之像是对这些并不在意,单手随意地搭在自行车车头,姿势散漫,表情淡漠,整个人肆意又凌厉。 黎漾心想,怪不得上辈子那么多红颜知己,就算没钱,也特招小姑娘喜欢。 还没等她走过去,季淮之就发现了她,只见他嘴角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朝她招了招手。 随着季淮之的这一招手,原本还盯着他看的人不由自主地朝他的视线看了过来。 在工友的注视中,黎漾强忍着遁走的冲动,一步步挪到季淮之跟前,笑容僵硬:“我们走。” 下一秒,人群静默。 小白兔般娇滴滴的黎漾竟然敢主动跟季淮之搭话! 更跌人眼球的是,那位传说中的大佬,竟然拍拍他的自行车后座:“上来。” 众人:“?!” 第5章 我们结婚了 黎漾就这样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坐上了自行车后座,只觉得十分烫屁股,她垂下头,小声道:“我坐好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叫她:“黎漾!”然后是一个瘦削高挑的女孩快步走了过来。 女孩看起来和黎漾年纪相仿,烫着这个时代流行的波浪长卷发,用一根红色的发圈系着,下巴很尖,颧骨微微突出,眉眼细长,风情之余显得有些刻薄。 她看了眼季淮之,伸手去拉黎漾,一脸焦急:“小黎,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你们这是要去哪?” 黎漾看着眼前的徐燕萍,一副替她担心的模样,不由觉得可笑。 上辈子她在嫁给付进不久,就经常遭受他的毒打,她终于忍不住决定逃跑,并把这个计划告诉了自己唯一的好友徐燕萍。 徐燕萍面上替她抱打不平,并说一定会帮助她逃跑,可就在她出逃的那一天,刚出厂就被守在外面的付进和他母亲抓住,等待她的无疑又是一顿毒打。 现在想来,自己的计划之所以被发现,无疑是徐燕萍告的密。可恨她上辈子愚钝,没能识破徐燕萍实际是个口蜜腹剑的小人! 现在时间紧急,黎漾没有闲工夫跟徐燕萍掰扯。 她避开她的手,淡声道:“自然是有事。” 徐燕萍看着自己僵在半空的手,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又悄悄瞥了眼季淮之,凑到黎漾身边道:“你不是说你最怕他这种……二流子吗?到底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季淮之和周围的人听得清楚,大家看向两人的眼神立即多了几分探究。 确实,黎漾这样乖巧的姑娘跟季淮之这样的浪荡子在一起,本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黎漾一听,下意识看向季淮之,见他正回过头来,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心里莫名地有些慌。 原话本来是徐燕萍一次看到季淮之从他们厂门口经过,兴致勃勃地问黎漾:“我听说你们小巷里的人都怕他,是不是真的?” 黎漾原本就不爱说人闲话,但她也没防备,便道:“我也不太清楚,我妈不让我跟他说话。” 她立即否认:“燕萍,就算你看到我和季淮之在一起,也不兴说些挑拨离间的话。” 说罢,立即向季淮之表衷心:“她乱说的,我没有这样说。” 季淮之似笑非笑:“哦?” 黎漾头点得犹如小鸡啄米:“我真的没骗你。”心想他可不要因为这件事不跟她结婚才好。 见自己被忽略个彻底,徐燕萍心有不甘:“黎漾,明明是你……” “好了,不用再解释了。”黎漾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我今天还有事,要道歉的话改天。” 说罢轻轻扯了扯季淮之的衣服下摆,讨好地笑笑:“我们走。” 小姑娘娇娇软软的脸,小心翼翼的语气,实在是让人没办法生气。 季淮之低低应了声:“嗯。”就载着黎漾走了,只留下徐燕萍站在原地接受注目礼。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徐燕萍眼中淬了毒一般,没好气道:“看什么看,都不用去上班吗!” 她推开面前的人,走了几步又顿住脚步,拉住一个同车间的男同事:“我忽然有点事,你帮我跟班长请一个小时的假。” 说罢,往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经过方才的插曲,避免夜长梦多,黎漾不由得让季淮之加快了速度,迅速赶到婚姻登记处。 好在后面的程序很顺利,交了材料,回答了一些常规问题,就给两人发证了。 崭新的红色小本本发到黎漾手上,看着上面两个人不知道从哪里扣下来的拼在一起的黑白单人照和红戳戳,她才真的相信两人结婚了。 登记处门口,秋日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浑身像是充满了斗志一般,她终于可以摆脱那群吸血的家人了,即便后面还有许多硬仗要打。 第一场硬仗,估计就是徐燕萍带着冯梅过来抓她。 可是,她现在一点也不怕了。 手里的结婚证,和身边的季淮之,都让她心安。 果不其然,黎漾刚准备向季淮之道谢,就看到了气势汹汹赶来的冯梅,她的身后,正是早上见过的徐燕萍。 黎漾一把将结婚证塞进季淮之手里:“我妈来了,你先走。” 季淮之已经帮了她一个大忙,接下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不想再把他搅和进去。 季淮之也看到了冯梅和徐燕萍,轻啧了声,语气散漫:“不碍事。”他补充道,“我要是不在,你又准被欺负了去。” 黎漾听到季淮之的“又”字,皱了皱眉,她怎么觉得这句话有点奇怪? 没容得她细想,冯梅已经冲到了两人面前。 她喘着粗气,看了眼婚姻登记处的牌子,咬牙切齿地指着登记处门口道:“你们进去了没有?” 她刚给黎漾去厂里请完假,还没到付家,就碰到了徐燕萍。徐燕萍把在厂门口碰到黎漾和季淮之的事情跟她一说,她就知道坏了。 她急忙跑回家,大门虚掩着,黎漾的房门开着,她藏在衣柜里的户口本不见了踪影,回想黎漾说要跟季淮之结婚的话,火急火燎地就赶了过来。 在路上,她已经想好了要如何收拾黎漾,最好把她的腿打断,好让她再也不敢生出别的心思! 黎漾面不改色:“嗯,刚登记完。” 话音刚落,冯梅就举起巴掌朝黎漾扇了过来:“你这个孽女!” 预想的巴掌声并没有落下,是季淮之抓住了冯梅的手。 季淮之轻挑眼睫,漫不经心中带着警告:“照理说我该叫您一声岳母才是,可是您这一冲上来就打我媳妇儿,实在是让我有些不爽。” 冯梅被季淮之的眼神吓得浑身一颤,但愤怒已经冲昏了她的头脑,对着季淮之劈头盖脸地就骂了起来:“呸,谁是你岳母!你这个臭老九家的二流子,也妄想当我女婿?我告诉你,没门!”,她叉腰指着两人:“你们两个现在就给我去离婚!马上离婚!” 黎漾一听冯梅的话,差点就炸了。 若说季淮之似乎对什么都无所谓,可唯独他的家人,是绝对不能侮辱的,她曾亲眼见过被巷子里的孩子围着殴打的季淮之在听到一个孩子辱骂他的家人时,他奋起反抗,不要命地摁住那个孩子打,即便自己已头破血流。 季家曾是羊城有名的富贵显赫之家,祖辈几代经商或入仕,积累了几代人的财富,不仅没有使季家人以此为非作歹,反倒广施善缘,更是培养出一批批人杰。在抗战期间,季老太爷倾尽家财鼎力支持,季家青年子弟更是投身报国,永埋英骨…… 正是这样的英烈世家,遭遇那场为期十年的运动,被有心之人利用,财产没收,全家被下放批斗,季老太爷不堪受辱,撞柱而亡,其余的季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下直系的季淮之父母和年幼的季淮之,可后来,季淮之父母也没熬过那场浩劫,死在了季淮之十岁那一年。 失去家族和父母庇佑的季淮之,从此流落在曾经是季家族产的猎村,饥一顿饱一顿,遭人打骂欺辱,甚至好几次差点死在无人知晓的阴暗角落…… 第6章 就算讨饭我也愿意 没有人知道季淮之是怎么长大的,他明明就生活在大家的眼皮底下,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关心他,直到他成为人们口中的“大哥”,小巷里的人才恍然惊觉并惧怕他。 在季淮之开口之前,黎漾站在了他的面前。 她挺直自己的腰杆,气呼呼地看着冯梅:“妈,国家政策都出了,没有什么臭老九,那都是被坏人利用了,你怎么还能这样说? 且不论这些,季老爷子对我们猎村的恩情,你难道也忘了吗?他们一家都是好人,是被冤枉的,你不能这样说他们!” 在上辈子,恢复季家名誉也只是两年后而已,当年不仅恢复了季家的名誉,还将非法没收的财产还给了季淮之,这可是当时震惊整个羊城的新闻。 季淮之看着挡在自己面前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她正用她并不高大的身体,大声替他鸣不平,维护他的家人的名誉,这样的背影和当年那小小的身影重叠,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 他垂下眼眸,吸了吸陡然酸涩的鼻子,不再看。 冯梅看着眼前越来越陌生的女儿,也是怒从中来:“人家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这才刚领证呢,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他们家要是冤枉,怎么过去这么多年了,也没见国家替他们证明?我看啊,他们一家都是渣滓!” “妈!”黎漾还想争辩,却被身后的季淮之拉住了。 他的表情很淡,上挑的眼尾有些泛红,语气反倒是像在安慰她:“好了,我知道的。” 他把黎漾拉到身后,睥睨地看着冯梅,道:“不管你同不同意,我和黎漾已经结婚了,从今天开始,她就是我的人,谁都不能随便欺负她,听清楚了吗?” 季淮之慑人的气场一开,吓得冯梅一愣一愣的,她下意识点头:“知……知道了。”随即她又反应过来,“她是我女儿,我凭什么听你的?” 她伸手想要去扯黎漾:“你这不要脸的小贱人,你想跟着他去讨饭不成?快跟我回去!” 嫁给付家还能有几百块彩礼钱,可嫁给季淮之能有什么?听说连住的地方都是漏风漏雨的!那她这女儿岂不是白养了? 徐燕萍这时也站了出来,一起劝道:“黎漾,你就听你妈的话,赶紧跟她回去,你看你妈都气成什么样了?” “你给我闭嘴!”黎漾瞪了眼徐燕萍,“我家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你少插嘴!” 等她处理完这些事,总要跟徐燕萍算一下她们之间的总账。 她一把搂住季淮之的胳膊:“我已经是季淮之的人了,就算讨饭我也乐意!” 说罢,对季淮之道:“走,我们回家。” 季淮之看着眼前要跟着他讨饭的小姑娘,因为生气,白皙的皮肤都染上了一层粉色,煞是可爱,他应道:“好,回家。” 冯梅看着两人离开,想要去阻拦又没这个胆,只能急得干跺脚。 徐燕萍被黎漾大街上凶了一顿,也觉得脸上无光,怂恿冯梅道:“梅姨,你就这样不管了吗?” 冯梅没好气道:“我也想管啊,你让我怎么管?” 若是季淮之动起手来,她半条命都要没的! 徐燕萍被怼得一噎,压下心中不悦,道:“梅姨,知道您生气,可您也不能不管黎漾呀。 您看黎漾平时多乖巧一姑娘,她肯定是被季淮之给骗了,不然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来?要我看,我们还是得想办法,不然这事传出去,不止是黎漾,您和黎叔叔还有耀祖的名声也不好听啊。” 徐燕萍提到黎耀祖,立即提醒了冯梅。 是啊,黎漾要是真跟了季淮之,她儿子怎么办?她可不能让他坐牢! 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她一拍大腿:“我就不信邪了!” 两人在回去的路上顺便吃了顿早饭。 黎漾怕花钱,原本是想要拒绝的,季淮之道:“忙活了一早上,还不吃顿饭了?” 改革开放后,人们的生活逐渐富裕,消费欲望高涨,羊城的早茶文化再度繁荣起来,几乎随处可见西关风味的早餐店,就连高档一些的茶楼也经常座无虚席。羊城的早茶也十分丰富,像裹满酱汁的晶莹剔透的肠粉,加满料的艇仔粥、咸骨粥、猪杂粥等,干蒸、凤爪、金钱肚、蛋挞……各种美食,只是这些,黎漾上辈子直到死,也没能进过一次茶楼。 见季淮之就要走进一家茶楼,黎漾连忙拉住了他,她指指对面马路的一家开在路边的早餐店:“我们去那吃。” 季淮之看着小姑娘有些窘迫的小脸,乐了:“开始替我省钱了?” 只见小姑娘的耳尖微不可见地红了起来,她抬眸瞪他一眼:“那不应该吗?” 谁不知道,整条小巷就季淮之最穷了,听说连住的房子都是漏风的,这两个人要是去茶楼吃,少说也要几块钱。她的工资一个月才九十多,不省着点用怎么够两个人的开销? 想到这,黎漾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十分不对。季淮之上辈子救了她,这辈子又帮了她这样一个大忙,他要花多少钱,她就该给多少才是,养不起也得养。 她摸了摸自己干瘪的口袋,有些难为情的对季淮之道:“我这个月还没发工资,下个月开始,我来出钱好不好?” 她每个月的工资全部上交给冯梅,就连想给自己买点姑娘家用的体己东西,都要问冯梅拿,用冯梅的话说:“姑娘家拿那么多钱在身上做什么?你们年轻人大手大脚的,存不住钱,放到我这还能帮你存着。再说了,你吃的住的都是家里的,难道不该交点钱给家里?” 上辈子她以为冯梅是真的替她着想,结果到了嫁给付进的时候才知道,什么替她存钱,冯梅全都用到黎耀祖身上去了。 冯梅还骂她:“什么你的钱?你的还不是我的?我的钱给你弟用怎么了?到时候你弟娶媳妇你这当姐姐的还要帮衬他呢!” 总之,这次跟冯梅闹掰,她的工资她是别想再沾边了。以前的工资也不问她要了,就当是抵了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闻言,季淮之潋滟的桃花眼弯了起来,很明显能够感受到他愉悦的心情,他伸出大掌,在她的发顶揉了揉:“傻瓜,做我的媳妇,还能让你花钱?” 说着,脚尖竟转了个弯,往对面的早餐店去了。 黎漾站在原地没反应过来:“不去茶楼了?” 季淮之回眸,暖融融的阳光落在他的侧脸,让他的五官看起来柔和许多:“不是说要替我省钱吗?” 黎漾“哦。”了一声,乐滋滋地跟了过去。 两人吃完早饭,黎漾没直接去季淮之家,转道回了家里拿东西。 虽说都是些不值钱的,但重新置办又是一笔开销,她现在可是穷得响叮当,让她买一根毛都是没办法的。 只是没想到,刚进院子,就看到院子里散落一地的衣物,还有毛巾、鞋子什么的,丢得乱七八糟,上面甚至还有许多脏污的脚印。 看到眼前景象,黎漾不由得被气笑了。 “哟,看看是谁回来了。”充满嘲讽的声音响起,正是黎耀祖倚着门边磕着瓜子,趾高气扬地看着她。 第7章 大佬果然很穷 黎漾只瞥了他一眼,便蹲下去捡衣服,把他忽略个彻底。 “我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吗?”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见黎漾不理自己,黎耀祖走过去一掌拍掉她手里的衣服,想也不想就推了她一把。 黎漾没防备,被黎耀祖推了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整张脸沉下来,冷冷盯着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再闹我就不客气了。” 这样强势的黎漾是黎耀祖从来没见过的,再回想昨天晚上被她怼了一嘴,脾气也起来了。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不客气了?你以为傍上了季淮之,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了是?”他抬脚就去踩地上的衣服,“我让你捡,我让你捡!你这……诶哟!” 黎漾忽然从地上暴起,朝他的腰就狠狠撞了过去,将他撞倒在地,还对着他的小腿踹了一脚:“我说了,不要惹我。” 黎耀祖被黎漾打懵了,愣了一会,才哀嚎出声:“妈,你快来啊,这婊子竟然敢打我!” 从小到大,他在家里称霸王惯了,只要他看上的,黎漾都得让着他,更别说对他动手了。黎漾今天这样,对他来说用晴天霹雳来形容也不为过。看来真的如冯梅所说,黎漾中了邪,为了个男人,连六亲不认了。 听着黎耀祖的污言碎语,黎漾忍不住又踹了两脚:“再不说人话试试!” 黎耀祖当着她的面都敢这样骂她,可想而知平时冯梅是怎么教导他的,不过现在她已经看清了现实,不会再为这些烂人破事难过了。 冯梅现在指不定去哪搬救兵了,哪里来的功夫管黎耀祖?所以,不多踹两脚都算便宜他了。 如黎漾所料,黎耀祖干号了一会,见没人搭理她,便自讨没趣地爬了起来,他拍拍裤子,愤恨道:“嫁给季淮之那样的烂人,你就等着吃苦!” 黎漾瞪他:“那也比被你们这群蚂蟥吸血强!” “你……”黎耀祖气得结巴,随即想到什么,狞笑道,“你竟然敢说我们是蚂蟥?你给我等着,妈已经去找奶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说罢,泄愤似的踢了一脚地上的衣服,把院子门摔得震天响,出门去了。 走出几步他又返回来:“我可警告你,家里的东西都是我的,你要是敢多拿一样,仔细要你好看。” 黎漾这回是连跟他争辩的欲望都没有了。 这个家的东西,她是半点不会碰,因为她最清楚不过,他们就像是蜿蜒的藤蔓,只要抓住任何机会,就会不顾一切地把你攀附住,直到吸尽你的最后一丝养分。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衣服,都是穿了许多年的,被洗得褪了颜色,发了皱,补了又补,半点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穿的衣服,就像她的心,缝缝补补,往里簌簌灌着风,可由那个疼的人,自始至终只有她自己。 “别捡了。”忽然,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黎漾怔怔抬头,就这样撞进了季淮之的眼眸。 眉头紧锁,薄唇微抿,有怒气也有……心疼,这是第一次,她在他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你……”黎漾刚开口,豆大的眼泪就滚落下来,砸在了季淮之的手背上。 她连忙侧过头,用手背把眼泪抹掉。 明明都有了心理准备的,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在意的,可为什么,一看到季淮之,就忽然觉得委屈了? 可是她越是抹,眼泪越是止不住,滴答滴答地往下掉。 黎漾不敢抬头,自顾低着头捡衣服,哽咽道:“这些衣服都能穿的,回去洗一洗就好了。” 她听到头顶微微一声叹息,颤抖的手再次被握住又很快放开:“别捡了。”他拉起她,“这个家缺少你的,我都会加倍给你。” 听到季淮之的话,黎漾觉得胸口缺失的地方,再度圆满起来。 没经大脑的,她呐呐问道:“为什么?” 明明他们只是合作关系,为什么他对她这么好? 只听他道:“你就当我是报恩。” 闻言,黎漾蓦地瞳孔睁大。 还是这个理由! 她开口想要再问,季淮之已经弯腰捡起了衣服,在黎漾不解的目光中,季淮之解释道:“就算不要了,也不能被糟践了去。” 黎漾忽然觉得,季淮之似乎也很了解冯梅。 冯梅回来,看到她没把衣服带走,指不定会拿她的衣服怎么恶心她。 “嗯。”黎漾也跟着捡起了衣服。 两人拿着衣服一前一后出门,走在前面的黎漾没有注意到,季淮之把那只滴过她眼泪的左手背在了身后。 季淮之住的地方在猎村小巷靠里的位置,是租的一个小院落,十几个方的院子,一个堂屋,一间里屋,还有一间建在边上的小厨房,就是所有。 屋子里的摆设也很简单,一张方桌,几张凳子,还有靠在墙边的木柜,可谓……十分简陋。 黎漾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看来季淮之是真的穷。 她想到了两人早上吃的那顿两块钱的早饭,心里越发愧疚,大佬果然是很好的人,都没钱了还请她吃早饭。 季淮之抓了抓头发:“那个……我平时一个人,简单惯了。家里要是缺什么,你看着买就是。” 说罢,就往兜里掏钱。 在黎漾的注视下,季淮之往左边裤兜掏出了七八张人民币,又往右边裤兜掏出了……两张,再摸摸衬衣口袋……一个一毛钱硬币掉在了两人脚下。 季淮之:“……” 黎漾:果然……很穷。 第8章 老子不干杀人放火的事 季淮之的表情有点没崩住。 他数了数,幸好,有五十七块一毛。 他把钱递给黎漾:“这些你先拿着,剩下的我再想办法。” 黎漾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不用想办法。” 她具体并不知道季淮之做什么营生,但在她心里,只要季淮之去挣钱,就很有可能让自己受伤,不然他嘴角还没有消掉的青紫是哪里来的。 闻言,季淮之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老子不干杀人放火的事。” “……”黎漾有点想哭,“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真的只是担心他而已。 “小丫头脑袋瓜里整天在想些什么?”季淮之拍拍黎漾的发顶,把钱塞到她手里“你既然名义上是我媳妇,就不能让你花钱,不然我面子往哪搁?”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尽管收着。”季淮之打断她,转身进了里屋,“以后你就在这歇着,柜子里有一套新的床单被套,你稍后换上就是。我有时晚上不回来,你自己一个人锁好门。” “那你睡哪?”黎漾觉得自己这样问不妥,又解释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把房间让给我了,你怎么办?” 季淮之应道:“我去找刚子睡。” 季淮之口中的刚子黎漾也认得,都是在同一个小巷子长大的,在别的孩子都躲着季淮之的时候,他是为数不多的主动跟他玩的,这一跟就是许多年。 黎漾看着整洁的床铺,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不仅让季淮之帮了这样一个大忙,现在又霸占他的床,便道:“真的是太麻烦你了。你放心,等过了这几天风头,我就搬去厂里住,这样也……” 珠宝厂是有职工宿舍的,每个月交住宿费和水电费就行,但是冯梅嫌贵不同意:“家里有地方不住,你要去住厂里?白花那个冤枉钱做什么?” 她和季淮之毕竟是假结婚,不能一直赖在他家叨扰他,所以等解决完家里的事情,搬到厂里住是最好的选择。 在季淮之冷凝的注视下,黎漾越说越小声,到后面直接不吭声了。 大佬冷着脸不说话的时候,还是有些吓人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 她听到季淮之轻轻叹息一声,交代了一句:“你先休息,这些事情以后再说,我出去一下。”转身就要出门。 “等一下。”看着季淮之要离开,黎漾鼓起勇气追了出去,“那个,我是想问,晚上要不要回家吃饭?我有话要跟你说。” 听到“家”这个字,季淮之有些出神。 许多年过去,他已经忘记家是什么样的了。 他早就没有家了。 可当回头看向站在门边望着他的小姑娘,心底某一处忽然柔软了起来。 他点头,素来淡漠的桃花眼晕染了点点温暖:“回来的。” 闻言,小姑凉嘴角扬起开心的笑,露出一对甜甜的梨涡:“那就说好了。” 黎漾原本想收拾一下屋子,结果发现家里虽然简陋,却十分干净整洁,半点不像黎耀祖的房间那样杂乱无章臭气冲天。 除了家徒四壁和没什么烟火气,没别的毛病。 黎漾又从被扔的衣服堆里捡了几件看得过眼的,洗干净后晾在了院子里。 没办法,她总不能真的都把衣服扔了,明天总要穿的不是? 等忙活完,已经是下午了,想着跟季淮之说好回家吃晚饭,便锁了门匆匆赶去菜市场了。 她一边走,一边盘算着这五十多块钱怎么用。 家里缺的东西还有很多,只是她还有半个月才发工资,只能先捡要紧的买,比如厨房的调料,就得先添上,至于其他的,等她发了工资再说。 下午的菜市场也有很多人,早上要上班来不及去买菜的,都会在下午下班来菜市场买菜。 现在的菜市场满目琳琅,什么样的食材都有,鸡鸭鱼鹅和海鲜已经是常客,还有许多稀奇的野生动物,也在被贩卖的行列。黎漾记得有句话来形容羊城:除了天上的飞机和地上四条腿的桌子,没有不可以入食谱的。 黎漾逛了大半圈,最后买了半只土鸡、一尾野生鲫鱼和花菜,又称了点肥肉用来榨油。土鸡用来做酱油鸡,鲫鱼则打个豆腐鲫鱼汤,花菜和炸干的肥肉一起干煸,两个人三个菜,应该是够了。 除了晚上的菜,黎漾又买了一个洗脸盆、一个水杯,还有一些调味品,就提着菜赶回了猎村。 正开门,住在隔壁的一户人家开了门,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剪着齐耳短发,一张圆脸笑嘻嘻的。 她的视线落在黎漾身上,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笑道:“哟,你是黎建海家的闺女?你这是……” 眼前的女人黎漾在村子里是见过的,平时隔老远就听到她爽朗的笑声,没想到竟是季淮之的邻居,而且还知道自己,她点点头:“我跟季淮之结婚了,出门买点菜。” 话音刚落,女人就瞪大了双眼,显然十分惊讶:“你跟季淮之结婚了?” 下午的时候,她就听到隔壁有姑娘说话的声音,当时还十分诧异,季淮之家里居然有女人,这可是猎村的一大奇闻,然而更让她惊掉下巴的是,这女人是乖巧胆小的黎漾,还跟季淮之结婚了! 今天早上她才刚听说两人谈了对象,她还寻思着不可能,怎么今天就结婚了? 她捂着自己因为震惊而砰砰跳的心脏,三两步从自家台阶上走了下来:“真的,什么时候的事?我们这些街坊怎么一点也没听说?” 注意到自己过于激动,她又缓和语气道:“你一定还不认识我,我是你们家季淮之的房东,姓钱,你叫我钱大姐就好。” 她记得上辈子在季淮之发家之后,曾听冯梅酸溜溜地提过,季淮之给了他旧时房东的儿子一份工作,后来小伙子还坐到了小领导的位置,每年都往家里拿回好多钱,还说那旧房东喜欢多管闲事,跟她发生过几次口角。 黎漾心想,如果眼前这位钱大姐没得到过季淮之的认可,他是不可能把她儿子安排到自己公司的,至于多管闲事……黎漾看着钱大姐不掩智慧的双眼,心中很快有了计较,眸光微闪,朝她笑笑:“钱大姐。”她推开门,“不忙的话进来坐坐?” 笑容温婉,人畜无害。 看着她的笑容,钱大姐毫无防备,笑呵呵地跟着走了进去:“没事没事。” “岂有此理,真的是太过分了!”钱大姐气得一拍桌子,“亏她还是当妈的人,难道闺女就不是她生的?” 当黎漾哭诉着说完自己和季淮之的艰辛“恋爱史”,以及冯梅如何反对两人,并为了黎耀祖强行要把她嫁给付进的事情后,钱大姐气不打一处来。 黎漾抹着被自己掐出来的眼泪,哽咽道:“我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可是我必须要争取自己的幸福,不能为了我弟弟而牺牲自己的幸福。” “你说得对,这都什么年代了!”钱大姐认同地拍拍黎漾的手背,“你放心,你妈要是再上门为难你们,我一定帮你们说道说道。” 目的达成,黎漾勾唇一笑:“那我就先谢谢钱大姐了。” 冯梅不是去搬救兵么? 她等着。 第9章 惹生气了你替我哄? “彪哥,当初可是说好大家有钱一起挣,时间这么久了,一直拖着钱不给不好?” 羊城的一条小巷边的路边摊位上,一个身材瘦削剪着寸头的男人,凉飕飕的秋天光脚穿着一双人字拖,嘴里叼着一根香烟,皱眉看着对面五六个男人,一脸不悦。 被称作彪哥的男人眉间一道狰狞的疤痕,闻言将一条腿搭在了一旁的板凳上,目光落在寸头男人身上拧笑道:“这就要过年了,手头紧,是在拿不出钱来,要不明年?” “过年个屁!”寸头男人啐了一口,将香烟吐了出来,“你他妈的去年就这么说,今年又这样说!现在才11月,别跟老子说什么过年不过年的!” 丧彪一听也怒了,当即一拍桌子:“陈刚你老母跟谁称老子?反正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有胆就来拿!” “我靠,非逼我动手是?”见丧彪赖账,陈刚撸起袖子,露出自己只比姑娘家粗一些的胳膊,“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说罢,挥手招呼道:“给我上!” 虽然他今天就带了一个人,可是他半点不带怕的,反正有大佬撑腰,打不赢找大佬! “呀!”身后的小弟一听吆喝,想也不想就冲了上去,然后……猛刹住脚步。 对方带了铁棍和刀。 陈刚也懵了:“靠!”他指着彪哥,“你奶奶的不讲武德!” 早知道丧彪这么阴险,他就带十几个小弟来了。 丧彪站起身来:“谁你爷爷的跟你讲武德?动手!” 陈刚脱下拖鞋,咬牙道:“妈的,跟你拼了!” 说罢,一场混战就此展开。 然而,十分钟后,已经找不到拖鞋的陈刚赤着脚,一把拉住小弟:“猴子,快跑啊!打不过……大佬!” 季淮之从小巷一头的阴影处缓缓走出来,没有什么情绪的眼眸扫过来,尽管只是淡淡一瞥,一如既往的散漫,却透着一股凌厉的压迫感。 他抬了抬下巴,语气漫不经心:“丧彪,动我的人?” 丧彪一时被季淮之的气势唬住,很快又挺起了胸膛:“他们先招惹我的!” “好。”季淮之轻哂一声,状似随意地活动了下脖子,“一边去,看着点。” 陈刚和猴子瞬间嘚瑟爆棚:“好!” 季淮之一步步走向丧彪,却惹得他们一步步后退,面面相觑,丧彪终是耐不住:“看你们条毛啊,全部给老子上!” 面对蜂拥而上的几个大汉,季淮之眉眼未抬,直到他们快冲到跟前,才侧身抬脚,躲过攻击的同时,将身高近一米八的壮汉踢倒在地,随即猛然挥拳轰向对面,拳头带风,呼呼作响,一拳比一拳狠戾,对面五个人瞬间被打倒在地,只留下丧彪一人站在那。 丧彪看着倒下的小弟,咽了咽口水,大脑飞速转动,盘算着到底是还钱还是硬抗到底。 当初跟季淮之合作跑货物的时候,也是看中了季淮之的人脉和手段,他负责提供渠道,一年多的时间就大捞了一笔,渐渐地,他开始不满足这样小打小闹地挣钱了,他把目光放在了港市的势力。怎知季淮之手段了得,他刚搭上线,就被发现了,于是两人的合作就此终止,最后一批货的钱也就不了了之。 “呀,我跟你们拼了!”丧彪大喊一声,给自己壮胆,挥着长刀就朝季淮之砍了过去。 季淮之矮身躲过,发梢轻动,几根碎发被削落下来。 他看着飘落在地上的黑发,啧了一声:“伤了老子的脸,把人惹生气了你负责哄?” 丧彪:“啊?” 陈刚和猴子:“嗯?” 哄谁? 谁又敢生季淮之的气? 季淮之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眉间染上冷意,淡声道:“仔细收拾。” 说罢,走到一旁,倚在墙边,从裤兜掏出香烟,夹在修长的指尖,点燃猩红,漫不经心地抽着,浑身散发着一股痞劲,仿佛放下狠话的人不是他。 陈刚立即应道:“知道了,大佬!” 没了小弟的簇拥,又有季淮之坐镇,丧彪心有戚戚,很快就败下阵来。 陈刚捡起掉落的钢棍,光着脚丫踩在丧彪脸上,惹得鼻青脸肿的丧彪一阵干呕:“呕……” 陈刚脸一黑,脚丫子直接戳到了丧彪的鼻孔:“你条老友,到底还不还钱?” 丧彪憋着气,脸颊涨红:“我身上就一百多,你们爱要不要。” “你奶奶的!”陈刚半截脚丫子已经戳了进去:“欠我们大佬那么多钱,想用一百多就给我们打发了?” “呕……”丧彪的脸都快发紫了,“那……两百?” 钱像他昨晚睡的那个女人的乳沟,挤一挤借一借还是有的,可一下子让他拿出那么多,太他娘心疼了! “两百你他妈!”猴子直接一脚踹在了他屁股上,“刚哥,跟他啰嗦什么,直接动手就是!” 丧彪:“……” 敢情他们刚刚动的不是手? 陈刚点头:“有道理。” 于是,又是一阵闷哼。 一旁是被揍得哭爹喊娘的丧彪,季淮之静静站在那,风光霁月,似乎半点不受影响,他弹了弹手里的香烟,一截烟灰掉落下来,露出里面的猩红,他扔了香烟,抬脚踩灭:“够了,今天不宜见血。” 陈刚和猴子的手一顿:“大佬,为什么?” 季淮之轻瞥他们一眼,脑海中闪过某个小姑娘问他回不回家吃饭的画面:“今天是大喜的日子。” “大喜,什么大喜?” 陈刚还想再问,季淮之已经转身离开,留下一句:“折磨人的方式,多的是,要见血也等明天。” 陈刚顿时笑开:“这个我懂!” 丧彪:“!” 送了钱大姐出门,黎漾就开始准备晚饭了。 最先做的是酱油鸡。酱油鸡可以说得上是粤省比较家常的菜式之一,做法也不算复杂,先往热油锅中下姜葱蒜爆香,随后放入半边处理好的鸡,煎至两面金黄,倒入一小杯米酒、酱油,再放入少许老抽上色,一颗冰糖调味,最后放一碗刚好没过鸡肉的水,再一边收汁一边把酱汁浇在鸡肉上,这样烧出来的酱油鸡颜色油亮,豉香浓郁,最后盛出切块装盘即可。 接下来就是干煸花菜,肥肉熬出油锅中放入蒜末和少许干辣椒,爆香后下放处理好的花菜翻炒至断生,再加入盐、生抽等调味,翻炒均匀出锅。 最后是鲫鱼豆腐汤,做法很简单,只需注意在把鲫鱼煎好倒水时,要倒入开水,并大火烧开,这样熬出来的鲫鱼汤又白又浓,好看又好喝。 随着改革开放和后来的下岗潮的推动,粤省汇集了许多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也是从那时起,具有各地特色的菜系开始出现在注重食材本身味道的较为清淡的粤菜里,许多湘菜馆、川菜馆也开在了大街小巷,人们的口味也开始多元化。粤省本地人也从最开始闻到哪家炒菜放辣椒被呛得直捂鼻或咳嗽,到后面也津津有味吃起了改良过的其他菜系。 黎漾把三个菜做好,正想着要不要放回锅里温着,就听到了院子里传来响动,她快步走出门一看,是季淮之回来了。 她欣喜唤道:“你回来了!” 第10章 她该不会要上天? 季淮之的身后是一身金黄的余晖,落在发顶和周身染上薄薄的一层光晕,潋滟的桃花眼看过来,多情又薄凉。 他点点头:“嗯,回来了。” 一阵阵饭菜的香味弥漫在院子里,眼前是言笑晏晏的小姑娘,是他许久未感受过的温暖的滋味。 他朝厨房看了一眼:“辛苦了。” 黎漾接过他手里被裹成一团的衣服:“饿了,我做了……” 啪嗒,一大坨钱掉了下来,砸在地上的瞬间开了花,一百的,五十的,十块的,几角的,红红绿绿的颜色晃花了黎漾的眼,她下意识就拿着手里的衣服往上面盖,然后带着错愕和担忧看向季淮之。 季淮之:“……” 到底是谁跟他说,女人见了男人带回家的钱,一定会眉开眼笑合不拢嘴的?怎么他家这个就不是这样? 他蹲下身,把黎漾拉起来:“怕什么?” 男人过于冷清的眼神让黎漾不敢说真话,只好道:“我没见过这么多钱。” 这句话她没撒谎,加上上辈子,她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真的没法想象季淮之是怎么在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拿回这么多钱的。 季淮之的嘴角泛起一抹似笑非笑:“多几次就习惯了。” 他把地上的钱捡起,用衣服兜着,放到黎漾的手里:“喜欢什么就买,不必操心钱的事。” 黎漾捧着沉甸甸的钱,心想这少说都有三千块,抵得上普通家庭两三年的开销了,她抠抠搜搜惯了,还真的不知道喜欢什么就买什么是什么感觉。 随即转念一想,作为立志要当大佬小弟……小妹的人,行事标准肯定要跟以前不一样,不然会给大佬丢脸的。 于是,她非常认真地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好好用这笔钱的。” 她会把季淮之打造得光鲜亮丽,比那开屏的孔雀还要风骚,好体现他的大佬特质。 季淮之看着小姑娘亮晶晶的双眼,闪烁着他看不懂的狡黠的光,身上的鸡皮疙瘩莫名都竖了起来,就像是自己养着的软萌小兔子忽然变成露出尖牙的小狐狸的那种错觉。 季淮之摇摇头,甩去脑海中荒唐的想法,应道:“嗯,明白就好。” 季淮之帮着黎漾把菜端上桌,又给两人各自盛了饭,刚坐下,就见小姑娘把自己碗里的饭拨了一半到自己碗里。 黎漾道:“我吃不了那么多。” 羊城的人吃饭历来讲究也秀气,吃饭大都是用小碗,季淮之家里吃饭的碗几乎都是巴掌大,对黎漾现在的胃口来说实在是有些大了。 闻言,季淮之看向小姑娘纤细的手腕,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你太瘦了,要多吃点。” 说罢,将碗里的饭又拨回了一些给黎漾:“先吃,吃不完再说。” 黎漾看着碗里的白米饭,双眼有些温热。 她读书的时候饭量大,一顿要吃两三碗饭才能饱,可是冯梅说:“女孩子吃这么多饭阴公咯,你是饿死鬼投胎吗?也不知道现在买米多贵!少吃点,给你爸和你弟留一些。” 于是,黎漾的饭量被迫从两三碗减到一碗,再到后面的半碗,那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十几岁的小姑娘实在扛不住饿,只能不停地喝水,有一次喝水喝到中毒被送医院,冯梅不仅没有半点自责,反倒对着她就是一顿臭骂:“肚子饿了不知道吃东西?喝那么多水有用吗?我发烧都舍不得去医院,你这一来又要花我多少钱!” 收起心绪,黎漾端起碗,展开笑容:“好。” 桌上的菜还不断冒着热气,两人面对面坐着,季淮之一边吃着菜,一边小酌着之前没喝完的酒,黎漾则乖巧地低头扒饭,气氛看起来也十分融洽。 忽然,黎漾的碗里多了两块酱色的鸡腿肉,她下意识想要拒绝,就听季淮之淡声道:“在这里,你不需要拘谨,开开心心做自己就好。我说过,那个家曾少你的,我都会加倍补偿你。” 男人的眉眼很淡,薄凉的桃花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就像那永远触摸不到的天边雪,淡漠又疏离,却又恰如其分地对你好。 两辈子,除了黎雪,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她也已经忘了做自己是什么感觉了。 她想,他真的很好很好。 黎漾心中忽然就起了感动和澎湃之意,她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酒,敬向季淮之:“大哥,你对我的恩情实在无以为报,我今天就把话放这,以后我定当为你鞍前马后在所不辞,如果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说罢,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季淮之看着豪迈的黎漾,欲言又止。 那酒是陈刚买来的,刚入喉的时候不觉得烈,慢慢的就会上头。 明明打算捡个小姑娘回家当妹妹养的,敢情这是多了个小弟?待会酒上头的时候,她该不会要上天? 第11章 睡了就不值钱了 黎漾打了个酒嗝,喉间涌上一股热烈的酒味,她连忙咽下,还要再斟酒,被季淮之伸手拦住了。 抬眸,是他欲言又止的表情:“酒烈,先吃饭。” 说罢,却是把酒收了回去。 黎漾:“……” 她乖巧点头:“好,我们吃饭。” 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一身都轻松了,连菜都觉得十分美味。 再看看大快朵颐的季淮之,顿时对自己的厨艺也有了信心。 上辈子,她记得自己死的时候,季淮之的身体也不大好,新闻采访里有提过,是因为年幼和年轻时亏了身体。这辈子,既然自己承了他的恩情,自然也就要担起把他的身体照顾好的责任,不仅是他的,也是自己的。 希望这一次,一切都来得及。 两人吃完饭,季淮之迅速把碗筷一收,就到厨房里洗碗了。 他把黎漾赶回房间:“你今天累了一天了,先回房休息,我洗了碗出去一会,拿点东西就回。” 黎漾晃了晃有些晕乎的脑袋,还没来得及拒绝,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季淮之按着在床上躺着了。 睡在床上的感觉实在是舒服,她咕哝一声,眼皮再也难睁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只是躺下没多久,就听到了门外的敲门声,想起季淮之似乎说要出去一会,心想许是忘记带钥匙了,便又爬起来去开门。 不曾想院子门打开,站在门外的竟是冯梅,还有她的奶奶杨春花和三婶岳红。 杨春花满是精光的双眼越过黎漾,直接望向她身后的院子和房屋,不满和嫌弃立即显露在脸上,随即想起什么,又抿了抿嘴唇,道:“黎漾,奶奶和三婶特意来看你,也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岳红也挤了上来,皮笑肉不笑道:“是呀,我们可是应了你妈的请求,绕了半个羊城过来的。”说罢,还幸灾乐祸地看了眼脸色阴沉的冯梅。 中午的时候,冯梅急急忙忙回了老宅,说有要紧的事找杨春花。 岳红和冯梅年轻的时候因为生儿子和各种琐事,一向不对付,本来不欲多管她的事,可一见冯梅那难得像死了爹娘的样子,屁股往凳子上一坐,直接不回避了。 冯梅原本还想开口让岳红出去,杨春花却看穿了她的心思:“老三媳妇是自己家人,有什么事你就说。” 冯梅看着杨春花明显的对岳红的偏袒,想到自己还要因为黎漾的事求岳红,只能咬碎银牙往肚子里吞。 她索性把岳红当作透明人,跟杨春花说了黎漾忽然跟季淮之结婚的事情。 “什么,你说黎漾那丫头跟一个混混领了证?”杨春花的脸色直接沉了下来,气得猛拍桌子,“她好大的胆!” 冯梅见杨春花动了怒,连忙道:“可不是吗,那死丫头趁我不在家,偷了户口本,就跟人领了证,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平时看着老实巴交的,谁知道就受了那个混混蛊惑,做出这样丢人的事!” 杨春花没好气地看向冯梅:“哼,你女儿在你眼皮底下跟人结了婚,你这妈也是当到头了!你与其有那么多功夫跟你娘家的人走动,怎么不多花些心思在自己女儿身上?看你把女儿都养成什么样了?” 在她心里,女儿就是用来为家族牺牲的,嫁一个黎漾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这个孙女嫁人的前提必须是发挥了她的最大价值,不然养大她们又有什么用?不如当初生下来就掐死的好! 冯梅被当着岳红的面骂了一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咬咬牙还是忍住了:“妈,你还是快帮忙想想办法,该怎么办。” 要不是杨春花还没死,她也不用顾忌这一层关系,直接回娘家找人了,哪里还用得着在这受气? “哟,二嫂,办法要是这么容易想,你就不会回来找我们了?”坐在一旁的岳红乐不可支地开了口,“依我看啊,那混混怕是不好惹的,不然你会想到我们?” 当初三个儿媳妇娶进来,头胎都是女儿,这让黎家一度抬不起头,被说是他们家做了损阴德的事,才会生不出儿子。 杨春花可是要强了一辈子,怎么会允许这样被人看不起?于是三个儿媳很是过了一段水深火热的日子。 后来岳红小儿子的出生,成为黎家的长孙,也是唯一的孙子,这很是让她扬眉吐气了一番,在黎家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大嫂郑秀英是个软弱的,生了女儿后上了身子,从此在家里成了透明人,偏偏冯梅不服气,处处与她争高低,后来更是让冯梅也生了儿子,两人的关系也愈加水火不容,到后来冯梅更是靠着娘家人撑腰,闹着分了家,让她好长一段时间遭人笑话。 从此两人不仅是拼男人、拼儿子,更是连不被重视的女儿,也被拿到明面上来比较,这下黎漾嫁了个混混,还是个穷得响叮当的混混,实在是让她痛快! 冯梅被岳红的话一噎,终是忍不住呛道:“所以我这不是来找妈出面吗?你要是有办法就说,没有办法就闭嘴!” 岳红直接委屈地看向杨春花:“妈,您看二嫂,我说的也是实话,她就不爱听了。” “你哪里是说实话,你分明是落井下石!”冯梅一看岳红这故作姿态的样子就炸了。 “行了行了,女儿都被人拐跑了,还有心思在这跟你弟媳争口舌!”杨春花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立即把桌子一拍,“还是赶紧想办法,待会两人躺床上把被子一盖,有的你哭的。” 黎耀祖出了事,冯梅想要把黎漾嫁给付家换彩礼钱,这件事她是知道的。原本还担心冯梅会上门借钱,哪知道她自己把后路留好了,也省得她费心。 别的不说什么,黎漾嫁给大学生,还有彩礼,一来说出去黎家面上有光,二来又能解决黎建海犯的事,她也乐得轻松。 一个孙女而已,能够给孙子帮上忙,是她应该的,也是她的福气! 可是黎漾却瞒着他们所有人嫁给了一个啥都没有的混混,这简直是挑战她作为长辈的权威,即便冯梅不来找她,日后她知道了,也定饶不了她! 听了杨春花的话,冯梅也急了:“妈,那您说该怎么办?” 杨春花沉吟一会,一双吊梢眼闪着精光:“百善孝为先,黎漾欺瞒长辈结了婚,就是不孝,光是这一条,就要压得她抬不起头来! 至于那个混混……我先会一会他,我就不信,他再浑能对我这老骨头动手?” 于是,婆媳三人吃了午饭,便匆匆往猎村赶了过来。 幸好现在天刚擦黑,估摸着两个人还没来得及上床,不然就算硬逼着离了婚,黎漾也是个破鞋,再嫁人就不值钱了。 黎漾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看着门口的三人,也不慌,朗声道:“奶,妈,三婶,请进。” 她眼角的余光瞥到了隔壁钱大姐家虚掩的门,唇边泛起一抹不意觉察的冷笑。 戏台子已经搭好,演员就位,只差观众了。 第12章 有张床就够了 杨春花几人从踏进院子门开始,挑剔的目光就将房子四处打量了一番,越看,脸色越阴沉。 跟杨春花和冯梅相反,岳红的嘴角自从进门就没压下去过。 冯梅跟她斗了大半辈子,以为生了儿子就能踩在她头上了?这下女儿嫁给了一穷二白还不好惹的混混,看她以后还有没有脸敢跟自己争! 黎漾领着三人到进到堂屋,对着屋里唯二的两张长凳道:“家里许多东西还没有添置,你们将就坐一下。” 说罢,径自去厨房拿来了一张烧火用的小板凳,在她们的对面坐下。 冯梅见状,压了一肚子的怒气再度爆发,她指着空荡荡的屋子:“你看你嫁的什么人?光有张脸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能当饭吃不成?整个屋子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你真的想跟着他讨饭不成?” 黎漾坐的小板凳本就矮,冯梅又是站着,她低着头听冯梅发怒,给人一种挨训的小学生的错觉,以至于冯梅的气焰越发高涨,她忍不住又去戳黎漾的头:“我在跟你说话,你到底听进去没有?” 黎漾忽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看向冯梅:“妈,我嫁给季淮之什么也不图,家里有张床就够了。” 冯梅:“!” 杨春花:“!” 岳红:“!” 冯梅一听,差点气绝,指着黎漾半天说不出话来。 杨春花也是缓了好一会,才顺过气来:“这些是那混混教你说的?” 原本她对冯梅的话还有些不信,这下是真的不由她不信了,看来这黎漾真的是被迷了心窍,整个人的魂都没了,竟然说出这样不知廉耻的话! “是我自己的想法。”黎漾听着她们一口一句混混,只觉十分刺耳,“他有名字,叫季淮之,不是什么混混。” 她知道她们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专挑扎人心窝子的话说:“人家说有情饮水饱,没有钱我们也能过日子。” 吃饭前她刚数了一遍季淮之拿回来的钱,不多不少,一共三千块,她要把这些钱捂得紧紧的,不让她们沾到半点。 抛开她们是一群永远吸不饱血的蚂蟥不说,季淮之挣的钱,凭什么要拿来满足她们的私欲? 幸好她提前把钱藏了起来,不然待会她们动起手来,她一个人还不一定拦得住。 “呸!你这些在哪里学的不要脸的话?”冯梅见季淮之不在家,胆子也大了起来,她一把拽过黎漾,伸手就要去扯她的领子,“你实话告诉我,你们两个上床了没?” 对于冯梅极具侮辱性的行为,黎漾连忙后退一步,护住自己的衣领:“我们两个已经领了证,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不管我们做什么,都是合情合法的!” “反了你了!”冯梅见黎漾冥顽不灵,也顾不上其他,扯住她就要往外拖,“你现在就跟我回去!我们都没同意你嫁给他,这婚事就不能作数!” “妈!”黎漾用力稳住身形,沉声道,“你没有权力这样做!” “我们还就有这个权力了!”眼见着冯梅治不住黎漾,杨春花开口了,她满脸阴鸷地看着黎漾,“黎漾,就算你已经成年,也改变不了你是我们黎家女儿的事实,既然你是黎家的女儿,我们就有权管你。 且不说你私自跟一个混混结了婚,就说你不顾手足情义和父母的养育之恩,只想着自己那点小情小爱,你这就是一万个不对,任凭你跟谁说,都不占理!” 她的目光锁住黎漾:“你要知道,你父母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也不容易,你弟弟平日更是尊敬维护你,现在他有了困难,你这做姐姐的总得帮他一下不是?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人家把猪养大了,也要称斤卖不是?你父母把你养这么大,你总不能这么自私不管他们死活?你这样怕是要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你要是真的喜欢那个混混,我们也不阻拦,但我们就一个要求,要么你们拿出一千块钱,就当是你们做姐姐姐夫的帮助一下弟弟,要么……你就跟他离婚,听你父母的安排,嫁给付进。” 按照杨春花的想法,黎漾和季淮之是肯定拿不出一千块的,只要他们不想被人戳脊梁骨过日子,要么想办法去弄钱,要么就离婚。 至于季淮之怎么把钱弄来,她才不担心,要是因为这事去偷去抢被关了进去,正好如她的意。所谓夫妻大难临头各自飞,等黎漾被抛弃了,哭着求他们原谅,她一定得好好拿捏她,让她长长教训! 黎漾一听杨春花的无耻要求,还端着一副长辈高高在上的样子,不由得气笑了。 明明是干着吸人血的不齿行径,偏偏还要打着高尚的旗号,还真没有她们这样不要脸的! 黎漾腰杆子一挺,朗声道:“要钱没有,要命就一条,既然我的命是我爸妈给的,那就把我的命拿去!” 她心想喝的那杯酒一定有一定度数,不然为什么她反抗起杨春花她们来,半点不带怕的,反倒有种愈挫愈勇的劲儿。 岳红一听,就笑了,她幸灾乐祸地看向冯梅:“二嫂,你这当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 冯梅本来就气得不轻,听到岳红如此奚落,想也没想,抡起巴掌就甩向黎漾:“我打死你这个没良心的!” 黎漾下意识要躲,却在瞥见院子门口的衣角时,生生顿住了脚步,只微微侧身躲过些许巴掌的力道,还一边朗声喊道:“你们怎么可以为了付家的钱逼我们离婚,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话音刚落,冯梅的巴掌落下来,黎漾顺势撞向了一旁的墙壁,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啊!” 第13章 受伤 随着“咚”的一声响,只见黎漾整个人撞在了一旁的墙上,整个人像是瘫软了一般,滑落下来,倒在了地上。 她捂着额头,鲜血从她的指缝渗出,染红了手掌,从发际线滴落,沿着左眼一直到白皙的脸庞,十分骇人。 鲜血滑过左眼的时候,黎漾感受到一股灼热从眼底深处袭来,她努力忽略这种不适,朝冯梅伸出染了鲜血的手,可怜又可怖:“妈……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跟季淮之离婚的。” 随即门口传来一声惊呼:“阴公啊,打死人了!”钱大姐从门口冲进来,一把扶起黎漾,看着她从头上流到脸颊的鲜血,又朝门口喊道:“快来人啊,亲妈打死人了!” 话音刚落,就从门口冲出一个跟钱大姐年纪相仿的妇女,人没进屋,站在院子里就开始咋咋呼呼地嚷嚷。 “诶呀,这可怎么办好,都流血了呀!” 现在正是人们吃完晚饭出门纳凉聊天的时候,随着妇女这一嚷嚷,附近的人闻声都围了过来。 冯梅:“!” 杨春花:“!” 杨春花被这一出给惊呆了,这么多人看着,黎漾又见了血,她真怕季淮之回来看到找她们算账:“你们……快给我闭嘴,瞎说什么,是她自己撞到的!” 冯梅也被吓白了脸:“我也就打了一巴掌,流点血而已!” 岳红生怕讹上自己,蹭地从凳子上起来站到一旁:“是她妈打的,跟我可没半毛钱关系啊!” 恰逢这时,黎漾似乎从钱大姐的怀里悠悠转醒,虚弱道:“钱大姐,我怕是不行了,麻烦你告诉季淮之,我对他的心,天地可鉴,我是绝对不会跟我妈她们为了钱,跟他离婚的。” 说罢,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其实黎漾是真晕,傍晚才喝了酒,又往墙上那么一撞,根本不用她装晕了。 钱大姐见黎漾如此,气得指着杨春花和冯梅三人:“好你们个最毒妇人心,黎漾好歹是你们的女儿和孙女,怎么可以为了钱下这样的狠手!” 她对着跟进来的妇女道:“小赵,快点报警,说她们打人了!” 钱大姐虽然好八卦,但她也热心肠,本来跟冯梅虽然互相看不上谁,但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听了黎漾白天跟她说的事情后,对冯梅的鄙夷和敌意可谓持续高涨,晚上见冯梅带着杨春花和岳红过来,她就知道准没好事,便拉了住附近的赵大姐过来,好一起给黎漾做个证人。 杨春花一听要报警,就急了:“报什么警,我们管教自家孙女,跟你有什么关系?”她跟岳红和冯梅使了个眼色,“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们少管!” 伤人了又怎么样,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不能教训自家孩子的,所谓棍棒底下出孝子,不过是下手重了点而已。 杨春花阴沉着一张脸,看起来阴狠极了,钱大姐却半点不怕:“呸,管教孩子就不能好好说,要下这样的死手?谁不知道你们为了付家那点彩礼钱,把女儿给卖了!” 她伸长脖子对门外看热闹的人道:“你们快来看看啊,这可是亲妈和亲奶奶,还有亲婶子,竟然为了钱,把人给逼死啊! 人家上午才领证结了婚,晚上就趁着小季不在家,冲到人家家里打人啊!” 昨天在黎家门口的那一出,早就已经传遍了猎村,然而更多的人对这件事持怀疑态度,毕竟冯梅的专制强势和黎漾的乖巧胆小是出了名的,不可能在冯梅的眼皮底下跟季淮之好上。这下可好,人家不仅好上了,还直接领了证住在一块了,这可是珍珠都没这么真的事情! 冯梅前有威名在外,后有黎漾被打得流血,任谁见到这样的情景都会不假思索相信钱大姐的话,于是众人看向冯梅婆媳三人的眼神顿时鄙夷万分,有的甚至当着她们的面骂了起来。 “见过心毒的,还没见过这么毒的,为了钱把女儿打成这样!人都被打晕了!” “摊上这样的妈和奶奶,真是作孽哦!”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搞旧社会那一套,也不怕被抓了去!” “真是可怜见的,满头的血……” 杨春花三人坐在屋内,听着门外的议论和骂声,脸上跟火烧似的,原本想着拿捏黎漾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谁能想到闹成这样? 她怨恨地看向黎漾,都怪她这个倒霉催的扫把星,嫁给一个穷得响叮当的混混不说,还连累她们把名声给坏了。经过今晚的事,不用明天都会传到付家人耳朵里,婚事告吹不说,他们一家指不定要怎么被人戳脊梁骨。 想到这,她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就要走。 她做出一副痛心遗憾的样子:“你们家的事,我是管不了了,你自己看着办!” 岳红也连忙跟在后面:“是啊二嫂,人也是你打的,可跟我们没有关系。” 婆媳两人搀扶着,就想要拨开人群离开。 忽然,原本正在议论的人声静止下来,两人抬眸一看,竟是一个长相极其俊美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一眼就看到了被钱大姐揽在怀里的黎漾,瞳孔一缩,几步跑到黎漾身边,从钱大姐手里接过黎漾,声音沉得可怕:“是谁伤了她?” 钱大姐和赵大姐以及一干看热闹的人一同指向冯梅和杨春花三人:“她们打的!” 杨春花:“!” 岳红:“!” 杨春花也看出了季淮之的身份,惊慌过后立即摆出长辈的架子,清了清嗓子道:“那个……孙女婿,这件事真的跟我们没关系,我们过来主要也是为了解决她们母女之间的矛盾。” 岳红也止不住点头:“是呀是呀,人真的不是我们打的。” 岳红此刻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在家里待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来凑这个热闹? 面对杨春花和岳红的临阵倒戈,冯梅惊恐交加,可面子依旧让她耿直脖子道:“是我打的又怎么样?我自己生的女儿我还不能打了?我就算把她打死,她也不能……啊!” 话还没说完,随着一阵冷风袭来,她整个人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跌坐在院子中间的地上,随即是支撑身体的右手像断了一样地疼。 她的手怕是断了! 她长大嘴巴,正想扯开嗓子哭,就对上了季淮之满是戾气的双眼,所有的话全部都被吓得噎了下去。 只听季淮之厉声道:“都给我滚!” 第14章 我也想保护你 话刚出口,怀里的小姑娘就抠了抠他环着她的手掌。 低头看向黎漾,只见小姑娘紧闭的羽睫轻颤着,然后又抠了一下他的掌心,随即,又迅速睁开眼,朝他眨了眨眼睛。 季淮之:“……” 季淮之沉默了一瞬间,眼底生出一股淡淡的恼意,冷峻的表情差点没崩住。 杨春花和岳红被眼前一幕吓得差点晕过去。 冯梅可是季淮之的岳母,他竟然敢对她动手? 看来季淮之真的如冯梅所说,是个凶残狠戾之人。 婆媳俩意识到这一点,心中更是惊恐,颤抖着抱作了一团,悄悄朝门口的方向挪去。 眼见着杨春花和岳红弃自己而去,瘫坐在地上的冯梅也是煞白了脸,她强撑着体面,破罐子破摔,指着季淮之色厉内荏:“季淮之,我好歹是你的岳母,你竟然敢对我动手?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警局告你!” 季淮之冷冷看向她:“你尽管去,我正好跟警察算一下你们闯到我家里,动手伤人的账。” “你……”冯梅气绝,捂着胸口号哭起来,“天老爷啊,我真的是太可怜了!女儿跟人跑了,我还被拐走我女儿的混混打伤了啊!” “你还有脸贼喊捉贼!”没等季淮之开口,钱大姐就呛声道,“我可是亲眼看到你带着人过来打人的,你为了钱逼黎漾和小季离婚的话,我和小赵都听得清清楚楚!” 赵大姐在一旁附和点头:“没错,我和钱大姐都听见了!”她转向季淮之,“小季,你这媳妇真的娶对了,黎漾不仅宁死不屈,还说她对你的心天地可鉴,绝对不会跟你离婚,你以后可要好好对人家。” 周围的人也七嘴八舌地帮忙说起来,包括前面黎漾挨打的事情,说得就像是自己亲眼看到一样。 躺在季淮之怀里躺尸的黎漾,强忍着把自己埋起来的冲动,僵硬地躺着不动。 即便是闭着眼睛,她也能觉察到季淮之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随后听到他不辨喜怒的声音:“是吗,我定会好好对她的。” “好好”两个字咬得格外重,听到其他人耳里,是季淮之被黎漾感动了,只有黎漾自己知道,季淮之怕是要找自己算账了。 于是,邻里之间在这一刻格外团结,由钱大姐带头,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冯梅扛着去了黎家。 冯梅一路骂骂咧咧,却引得越来越多的人围观,钱大姐不嫌事大,逢人就说她们婆媳三人是如何逼迫黎漾的,气得冯梅终是一口气没喘过来,被气晕了过去。 钱大姐见状,立即道:“你们可要替我和小季作证啊,不是小季打的,也不是我打的,是她自己晕过去的。” 人们异口同声应道:“没问题!” 随着看热闹的人散去,季淮之看着怀里已经躺得直挺挺的小姑娘道:“人都走了,还不起来?” 黎漾见再也没办法装下去,只好睁开眼,从他怀里爬起,讨好地朝季淮之笑了笑:“你回来了呀。” “嗯。”季淮之淡淡应了声,目光落在小姑娘爬过血迹的脸庞,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黎漾摸了摸自己破了的额头,又道:“今晚谢谢你。” 她一时也摸不准,季淮之为什么生气了,总之心里是有些忐忑的。 只听季淮之叹息一声,一把抱起黎漾,就往屋外走去。 黎漾猝不及防,发出低低的“呀。”的一声,连忙环住了季淮之的脖子。 她蹬了蹬脚:“你要带我去哪里?” 季淮之垂眸瞥了她一眼:“医院。” 闻言,黎漾挣扎着要下来:“不用了,在家里抹点药就好。” 下午收拾家里的时候,她发现里屋的柜子里有一些跌打损伤和包扎伤口的药,心知是季淮之平时用的。 季淮之脚下未停:“别的小姑娘额头要是磕破了个口子,早就哭着担心留疤了,也只有你……半点不当回事。” 黎漾听着季淮之的话,似乎摸到他的半点情绪来源,不在意地道:“也不是很痛的,现在也不流血了。” 季淮之垂眸看着小姑娘龇着牙笑嘻嘻的样子,眸色更冷了几分:“你在谋划这些事情之前,可有想过自己会受伤?” 望着季淮之冷清的双眸,黎漾不想欺骗他,沉默一瞬点头道:“想过的,也是我故意的。” 冯梅和杨春花几人仅是占着长辈亲人这一条,就足够将她压得无法反抗,若自己受点伤能有效摆脱她和黎家的孽缘,她一万个愿意,于是在冯梅打过来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做了这个决定,在她看来,有的事情要么不做,既然要做,就必然做到极致。 她预料了冯梅巴掌打过来的方向,也控制了自己撞向墙壁的力道,只是没想到,季淮之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说完,做好了被季淮之训的准备,却半晌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再抬眸,与他的视线对个正着,或温柔或慈悲或复杂。 只见他薄唇轻启:“我说过,我会护着你,你若想要对付他们,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黎漾垂了垂眼眸,闷声道:“这样的事情,我来做就好,我不想你被掺和进来。” “我们已经是夫妻。”季淮之纠正她。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黎漾惭愧很久。 明明一开始,自己就利用了他,而他对自己,从来都是坦坦荡荡。 她乌黑的瞳孔里满是沉静,随即道:“我妈、我奶奶,还有我的叔叔婶婶们,都是很难缠的人,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我不想因为自己的软弱,跟他们纠缠不清,更不想你因为我而被诋毁。” 冯梅几人从进门就开始一口一句“混混”,让她听在耳里,难过在心里,季淮之是很好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她,根本不用受这样的侮辱。 她能望向他,目光真挚:“我知道你会护着我,但是我也想自己强大起来,能够保护你,而不是你的累赘。” 季淮之看着她血迹已经干涸了的小脸,白生生的,表情却十分倔强。 他想说她小姑娘不需要这么坚强,他更不需要她的保护,可是不知怎么的,这样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在黑暗里踽踽独行了这么久,第一次,有人说想要保护他,还是个弱小的小姑娘。 他心里的某一块,在一点点柔软起来。 第15章 说我娶了个丑媳妇 黎漾眼看着季淮之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还没来得及悄悄雀跃,又见他板起脸来:“不要以为一些好听的话,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闻言,黎漾有些沮丧地垂下了头。 好,还是挨训了。 下一秒,却听他道:“即便你想要对付她们,也不值得用伤害自己的方式。” 她猛地抬起头,见季淮之的视线落在她血迹已经干涸的脸上,一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值得的。”在季淮之的眉头再次皱起来之前,她又连忙道,“我以后一定会小心的,不让任何人伤害我,也不会再伤害自己了。” 听到她的话,季淮之像是终于满意,嘴角轻抿又放下:“傻瓜。” 黎漾还是拗不过季淮之,被他抱着去了医院,医生看到她头上的血,也是吓了一跳,再看看一脸冷峻的季淮之,以为是他打的。 在黎漾的再三解释之下,医生终于勉强相信,是黎漾自己撞到了墙上,而不是季淮之打的。 医生给黎漾包扎了伤口,道:“幸好伤口的位置有头发挡着,不然将来留了疤,小姑娘准哭鼻子。” 季淮之看了眼黎漾被绕了一圈白纱布的额头,小姑娘本就娇小一个,看起来越发寒碜,说出口的话也低了几个度:“不能不留疤?” 医生被季淮之的语气吓到,觉得今晚这一幕活像港市电影里黑老大威胁医生必须要救活他女人一般,下意识咽了咽口水:“那个,不留疤估计有些难……我再给你们开一支进口的膏药,每天涂抹,好好照料好伤口,到时候估计就浅浅一条线。” 季淮之:“好。” 黎漾:“多少钱?” 两人迅速对视一眼,黎漾道:“医生,如果太贵了就不要了,我每天用碘伏消一下毒就可以。” 季淮之淡淡瞥她一眼:“我不想别人说我娶了个丑媳妇。” 黎漾:“……” 医生见两人这般,先前怀疑季淮之家暴的想法一扫而空,反倒笑嘻嘻道:“小姑娘,你嫁的男人对你可真好。” 被嫌弃的黎漾“嘿嘿”干笑了一声,当作回应。 好,她承认上辈子季淮之传说中的红颜知己全都美得让人流口水,她这点长相完全不够看的。 黎漾从病床上蹦下来,正准备要拿处方缴费,又听季淮之道:“医生,麻烦你再帮忙给她检查一下眼睛。” 闻言,医生拿着手电筒给黎漾照了照:“有什么不舒服吗?” 季淮之:“她先前一直拿手捂着左眼,不确定是不是也受伤了。” 闻言,黎漾原本因为被嫌弃而低落的情绪又燃起了小火苗,看来大佬还是关心她的。 黎漾连忙摆手:“就之前一直觉得火热火热的,现在没什么事了。” 最开始血滴到眼睛里的时候,灼热感是最难以忍受的,忍耐过后,这种霸道的灼热渐渐变得温和,像是一股暖流流向四肢百骸。 医生也道:“初步检查我是没发现什么问题的,有可能是天气干燥导致的上火,要是回去还不舒服的话,明天一早你再来。” 两人谢过医生,拿了药,便一起回家了。 羊城作为粤省的省会城市,晚上不过七八点的时间,还有许多人家里亮着灯没睡。 小巷里,有的人家门开着,见了两人也是神色各异,但都没有像以前那样低头避开,而是难得地跟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黎漾见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自己头上的纱布,便扯过季淮之的手臂,装作虚弱地虚靠在他的手臂上,嘴里时不时发出难受的哼哼声。 小巷里的人们大多数都是见着黎漾长大的,纷纷表示了问候,再顺便把冯梅和杨春花几人骂了几句。 亏得冯梅还在家里骂黎漾和季淮之,打人的可是她,而且她还有力气在家里中气十足地骂人,比起见了血要去医院还走路不稳的黎漾,要好太多倍了。 于是,人们在替黎漾抱打不平的同时,认定了冯梅说自己受伤是假装故意博取同情的。 季淮之低头看着跟前小姑娘的发梢,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发旋,四周被白色的纱布包着,可怜又莫名有些好笑。 小姑娘许是察觉到自己在看她,抬眸迅速朝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又捂着额头“诶哟,诶哟。”起来。 季淮之的嘴角抽了抽,却不着痕迹地放慢了脚步。 看着眼前昏暗又弯曲的小巷,第一次觉得,这条路原来并不是那么漫长。 冯梅自从被钱大姐几人大摇大摆地扛回家,在家里闹得就没消停过。 先是故意在家里哭惨,说黎漾嫁了男人忘了娘,不顾老子娘和弟弟的死活,又骂季淮之是个小白脸勾引黎漾不认爹妈,还动手打她,巴拉巴拉一大堆怨怼,一开始还有人听,到了后面,住在附近的人都不耐烦了,骂骂咧咧地关了门。 “怎么这么能闹腾,我要是她,早就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了。” “居然还有脸骂黎漾?黎漾那么孝顺一孩子,走到今天这步不都是被逼的吗?” “你自己对孩子下狠手的时候怎么不多想想,现在哭嚎个什么劲?” “……” 冯梅听着左邻右舍对自己不齿的谩骂,险些背过气去。 她抄起床上的枕头扔向坐在一旁默默抽烟的黎建海:“你是死人啊?儿子要被别人关牢里你不管,女儿跟人跑了你不管,老婆被人骂成这样你也不管,你说我到底还能指望你什么?” 今天所受的屈辱,是她这辈子从未遭受过的,她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黎建海猝不及防被冯梅一个枕头砸到脸上,烟头也没来得及避开,烫到了手背,他把枕头拿在手里,低头看着自己粗糙的被烫红了的手,紧了紧腮帮子,还是没有说话。 冯梅见黎建海这般,越是来气,抓起床上能扔的东西,通通扔了过去,一边扔一边骂:“你一没有老大的工作体面,二没有老三会哄你妈开心,每个月就拿那点死工资,儿子女儿也不管,老娘当初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窝囊废!” 第16章 搞大肚子了? 冯梅越骂越觉得委屈,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奈何黎建海跟个木头似的,除了把眉头皱得印出一道更深的痕迹,再没别的反应。  坐在一旁嗑瓜子的黎耀祖掏了掏耳朵,眼中闪过不耐,又被他很快掩去。 他笑嘻嘻地坐到床边,拉过冯梅的手,道:“妈,你快别气了。” 冯梅下意识想要拂开,见是黎耀祖又忍住了,没好气道:“还不都是你惹的祸!” 即便知道一切事情都因黎耀祖打人而起,但黎耀祖是她的底气,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疼的人,冯梅到底没舍得跟他说一句重话。 黎耀祖不在意地拿头蹭蹭冯梅的胳膊,撒娇道:“妈,我看我们就是对黎漾那贱丫头太好了,才让她敢这么对我们。”他的眼中闪过厉色,对着黎建海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就不信了,这个家里还没有个她在意的人。” 冯梅顺着黎耀祖的视线望过去,目光落在了黎建海身上。 也是,每次她跟黎漾之间有不想调和的矛盾,都会把这个问题抛给黎建海,反正她是不知道他怎么处理的,总归最后都能让黎漾跟她低头。 以前可以,现在一定也可以,她就不信黎漾会忽然之间变得这么绝情。 冯梅面带鄙夷地撇撇嘴,道:“黎建海,你去找黎漾,把她立即带回来!” 闻言,黎建海终于抬起头来,只看了眼冯梅母子,又低下头去,瓮声瓮气道:“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冯梅一听,又要炸毛:“就是你惯出来的好女儿,现在连我都敢打,你不去谁去!”她双手捶着床榻,“我不管,你要是不去,我就跟你离婚!” 黎耀祖也跟着劝道:“爸,现在黎漾谁的话都不听,连奶都敢不放在眼里,咱们家除了你和大姐,谁还能劝得动她?”他的声音变得哀戚,“要是黎漾不嫁付进又不拿钱回来,我要坐牢的!难道你真的忍心,看着我坐牢吗?” 黎建海黝黑的老脸上满是苦楚,看着满脸怒气的妻子和唯一的儿子,嘴唇嗫嚅,终是点了点头:“我明天试试。” 他叹息一声,背着手走出房间,佝偻的背脊显得比以前更要弯了。 冯梅看着黎建海的背影,依旧咬牙切齿:“你看他那窝囊样,还要拖到明天!” 等过了明天,黎漾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谁家还愿意要? 黎耀祖的眼中也无半点敬意,替冯梅拍着背:“妈,咱犯不着跟这些人生气,明天就明天。” 他从小就听说季淮之心狠手辣,也亲眼见过他把一群人按在地上打得流了一地的血,虽然他从未对他做过什么,但每次看到季淮之那阴鸷的眼神,就吓得话都不敢说。 眼下黎漾受了伤,要是再撺掇黎建海现在找过去,要是惹恼了季淮之,他真怕他把自己也揍一顿。 黎漾跟他睡了就睡了,说不定有人还喜欢大佬睡过的女人呢。 两人回到家,发现凌乱的院子已经被打扫了干净。 钱大姐这时从门里探出半个身子来:“我刚刚回来看到你们家院子门没关,就顺便帮你们打扫了一下。”她指了指放在堂屋门口的大袋子:“东西也收着呢,没丢。” 季淮之颔首:“今天谢谢钱大姐了。” 钱大姐笑眯眯摆手:“顺手的事。”她又看向黎漾,“小黎,甭管别人怎么说,跟着自己的心走最重要,小季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说罢,便回家去了。 季淮之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神色,轻咳了声,走过去拿起袋子,递给黎漾:“这是给你的。” 黎漾狐疑地接过袋子,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袋子衣服! 里面有衣服和裤子,也有薄外套,甚至连贴身的衣物也有,这些衣物颜色大都素雅,也有两三件鲜艳一点的,都是眼下最时髦的款式,其中一件鹅黄色呢子外套黎漾在百货大楼衣服专柜的橱窗里远远看过,当时它就摆放在最中间的位置。 季淮之见她没有说话,继续道:“这些都是让刚子姐姐帮忙拿的,也不知道合不合适,你要是不喜欢,明儿我再带你去换。” 陈刚的姐姐陈丽在百货大楼的服装专柜上班,下午找她帮忙选给黎漾挑几套衣服,很是震惊了一番。 她看向依旧有着震惊余韵的陈刚:“刚子,是真的?” 陈刚点头:“真得不能再真了。” 陈丽悄悄问陈刚:“该不会欺负人家小姑娘,搞大肚子了?” 不然季淮之怎么可能突然结婚,对象还是个乖软的小姑娘? 平时喜欢看小画本和港市电影的陈丽瞬间脑补了无数强制爱情故事:古惑仔与乖乖女、黑道大佬强制爱、奉子成婚爱上你…… 陈刚顿时嘴张得可以装得下一颗鸭蛋:“我也不清楚。” 平时在小巷见了黎漾,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小姑娘就跑没影了,季淮之也是淡淡的表情,谁能想到两个人忽然就结婚了? 于是,姐弟俩看向季淮之的眼神都变得复杂。 第17章 左眼窥宝 季淮之无视两人的嘀嘀咕咕,对陈丽道:“丽姐,衣服就麻烦你帮忙挑选一下小姑娘喜欢的款式,钱不是问题。”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三百块,递给陈丽。陈丽一看三张毛爷爷,差点被口水噎住。 就算是百货大楼里的衣服,也用不着这么多,可抵得上普通工人小半年的工资! 她退回一张:“两百就足够了。” 两张估计都有得剩! 得了,暂时就把两人之间定为黑道老大强制爱! 黎漾拿着手里的衣服,只觉得有千斤重。 明明说好只帮她假结婚这一件事的,却为她做了这么多,她怕是要给他做几辈子的牛马才能报答他的恩情了。 黎漾想要拒绝,又想起季淮之说一不二的性子,便咽下了快到口边的话,千言万语,都只留一句:“谢谢。” 听着小姑娘浓浓的鼻音,季淮之拍了拍她的头:“傻瓜,谢什么。” 他欠她的,远不是几件衣服就能报答的。 季淮之烧了洗澡水,又帮黎漾抬到院子角落的简易小棚子,道:“今晚先将就一下,明天再把棚子修一下。” 他平时一个人糙惯了,如今家里多了个小姑娘,似乎事事都要细致起来。 黎漾如今对季淮之为她做的事情,已经能用“淡然处之”来形容了,只是在这淡定的背后,又给自己默默增加了对季淮之的亏欠。 要是把季淮之伺候成一只猪不会让她良心不安,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这样做的。 黎漾一边洗澡,一边透过满是漏洞的草棚顶看天上的星星,一边琢磨着自己如何给季淮之当牛做马还债,正低头搓着手肘,忽然瞥见棚子的一角堆放着好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块。 她再定睛一看,左眼不自觉用力,灼热的感觉再次出现。 随着这股不适的加强,黎漾竟然发现那一堆石头里似乎散发着幽幽的绿色或黄色的光泽。 黎漾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时,发现那些光泽还在。 她忍住不适,囫囵把澡洗完,穿了衣服就蹲到石头旁,用手扒拉起来。 她发现,这些石头很像是从河边捡来的,有的光滑有的粗糙,有像大象皮颜色和质感的,也有像黄梨木颜色的,还有灰黑色和灰绿色的,她刚刚发现的透着光泽的就是其中一块大象皮颜色的石头和灰黑色的石头,其中大象皮石头足足有她两个巴掌大,灰黑色石头则有成年男性一个巴掌大,把两块石头扒拉开,发现底下还有一个鸭蛋大小的散着彩色光泽的黄褐色石头。 黎漾忙把这三块石头拿了出来,待她还想再看清一些,就感到左眼传来微微的刺痛,随即眼前的颜色一瞬间消失不见。 黎漾懵了。 她把三块石头捧起来,放在跟前看了又看,除了表面的石头颜色,什么也没发现。 难道她眼花了? 她不这样认为,毕竟自己重生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看着这些石头,黎漾忽然觉得它们非常像上辈子看到的玉石界玩赌石的那些石头! 黎漾现在工作的珠宝加工厂,上辈子随着生意逐渐做大,又收购了一家玉石雕刻厂,做起了玉石珠宝黄金首饰生意,因此,她也有缘见过工厂采购回来的玉石原石,也和工友一起目睹过几次大型赌石活动。机缘巧合之下,她还认识了玉石雕刻厂的一位老师傅,从他那里学到了许多玉石相关的知识。 与北方人们喜爱和田玉等软玉不同,在南方玉石品种多样,翡翠、白玉、碧玉、青玉、岫玉、南方玉等就有20多种,其中翡翠玉在羊城玉石界最受欢迎。 翡翠原石分为山料和籽料两种。山料是从山上直接开采出来的,形状不规则,多棱角和裂纹,结构相对较粗糙疏松,也没有外皮。籽料一般指翡翠玉的砾石,原石在地壳运动中受力破碎后滚下山坡,被洪水或河水带入山沟或河流中形成的卵石,通常被原生皮或外层有风化皮包裹,看不到里面的玉石,也就是人们口中的赌石。 如果黎漾没看错,眼前这三块石头,很有可能就是籽料。 但是,要怎么去证实自己的猜想呢? 黎漾想到了现在已经兴起的各种规模的玉器加工作坊,作坊里有切割玉石的机器,可以拿去试一试。 不过在做这些之前,她还需要告诉季淮之,因为这些是他的东西。 于是,黎漾麻利地把三块石头洗干净,便捧着它们回了堂屋,放在了桌子上。 季淮之看着桌面的几块石头,面带疑惑地看了眼黎漾,用眼神示意她说话。 黎漾挠了挠脑袋,琢磨着该怎么解释,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暂时不告诉季淮之自己左眼好像能看到不一样东西的事情,毕竟这个猜想还没有得到证实。 于是她道:“这几块石头是我在洗澡棚里发现的,我觉得它们看起来有些像翡翠原石。” 说出这句话,她以为会等到的会是季淮之的嘲笑,毕竟这听起来就像是异想天开的事情,哪知道,他竟是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明天可以找人打开看看。” 准备了一番说辞的黎漾:“就这样?” 季淮之淡淡瞥她一眼:“不然。” 黎漾立即宝贝似的把石头收进房间,放在床底,才出来道:“那我们明天找个玉器加工作坊让帮忙切开看看。” 她又问季淮之:“我能不能问问,这些石头是哪里来的?” 翡翠原石并不容易得到,不可能在河里或山上就能随便捡到,而且季淮之根本就不是那种会闲着去外面捡块石头,只为了扔在自家角落的人。 季淮之道:“前几年有认识的人,用了几块石头抵债。” 黎漾猜到了结局:“你们应该没同意?” 季淮之轻啧了声,漫不经心:“反正没人识货。” 那是一个通过陈刚一起合作跑货物的人,不仅没什么渠道,人也爱赌,后来挣了点钱,又输了出去,便拿出家里腌咸菜的石头,说是什么翡翠原石,想要抵债。 结果被陈刚打了一顿,却也看在他断腿老母亲的份上,免去了他一部分债务。 石头是拿回来了,一直堆在角落,积了灰,要不是黎漾今天拿出来,他都忘了它们的存在了。 第18章 把自己养胖点 黎漾点点头,没好再说什么,只道:“如果里面真的是翡翠,等卖了钱,咱们就存银行里。”  这些钱将来用作季淮之做生意的老本,或者是娶媳妇,也算是够看的了。 看着小姑娘眼里泛着的对未来美好希冀的光,原本想要打趣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才道:“不需要总想着怎么存钱,你该琢磨一下该怎么花钱。” 他伸出的手在即将碰到黎漾的脸颊前顿了顿,改在她的前额轻弹了一下:“把自己喂胖再说。” 说罢,他站起身:“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明天早上回来带你去作坊找师傅。” 季淮之身高腿长,黎漾只来得及追到门边说了句:“路上小心。”就已经看到他修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似乎还朝她摆了摆手。 黎漾关好门,回到房间,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充斥着季淮之的气息。 他的床铺干净整洁,一如他身上衣着,虽不是什么高档的衣服,穿在身上却干净利索,从不像其他男人那般邋遢。 她想起上辈子一个跟季淮之认识最久的女明星在接受采访时,主持人问她,季淮之最吸引她的地方是什么,那个女明星回答说:“我想我无法忘记即便他在最落魄的时候,依旧一身整洁,浑身傲骨。” 上辈子她三十五岁就去世了,季淮之比她年长三四岁,直到那时,似乎也没听说他有妻子的消息,不知道是被他保护得太好,还是他到那时还没有结婚。 她躺在床上,枕着他的枕头,盖着他的被子,闻着近在鼻尖的若有似无的香皂气息,忽然有种被抱在怀里的错觉。 黎漾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惊,连忙“呸呸。”打断自己荒谬的念头,笑骂道:“莫不是季淮之对你太好了,越想越荒唐。” 大佬对她有恩,她却眼馋大佬的肉体,实在是要不得。 她拍拍自己的脸,翻了个身,很快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黎漾起床洗漱好,就开始做早饭了。 她原本想给两人下碗面条,又不清楚季淮之什么时候回来,便熬了个白米粥,又去巷子口买几个肉包子和油条,到时候一起就着白粥吃。 一路上,碰到巷子里不少早起的人们,大家毫不例外地先看了眼她头上的纱布,然后又笑着跟她打招呼。 跟冯梅四处争强好胜不同,黎漾自小乖巧懂事,是小巷里的人看着长大的,见了人都会主动打招呼,人们对她自然没什么恶意。 黎漾买了东西回来,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黎建海。 一早的好心情一扫而光,黎漾抿了抿唇,淡声道:“爸。” 黎建海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看到黎漾,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笑道:“这么早。” 黎漾语气依旧很淡:“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哪天都比今天早。” 她上班的珠宝加工厂距离猎村并不近,走路要近四十分钟的时间,而黎耀祖去学校只用十分钟路程。她每天必须要按照冯梅安排的所谓黎耀祖上学的时间起床、做家务、做早饭,然后再囫囵吃两口早饭,就匆匆赶去上班,踩点到厂里。 她曾提过可以早点起床做这些事情,这样就可以不用这么赶了。 哪知道话刚开口,就被冯梅骂了回去:“死丫头我每天才让你做多少事情,就在这跟我讲条件?你要是太早起来了,等你弟起来吃早饭不就都凉了吗?” 黎漾仍试图争取:“如果怕凉了的话,我可以把早饭做好了放锅里温着,实在冷了的话,让他自己热一下也是很快的。” 因为早上耽误的这些时间,很多时候她都没有时间吃早饭,或者一边啃着干硬的馒头一边跑着步去上班,有时碰到来例假,肚子更是一抽一抽的痛。但这些只要跟冯梅说,就会被她认为是讲条件、偷奸耍滑,最后都不了了之。 而这一切,黎建海和黎耀祖都看在眼里,从来不吭声。 她可以理解黎耀祖从小被冯梅养歪了,可是黎建海呢?他是她的父亲,为什么也能做到无动于衷呢? 想起她上辈子遭受的那些苦难,一部分源于自己自小被冯梅的洗脑式教育和压榨,以及冯梅的剥削,还有一部分也源于黎建海的不作为。 在那么多次被逼迫的时光里,即便有一次,黎建海能够站出来,她都不会绝望地死去。 而他今天过来,目的不用猜也知道。 黎建海被黎漾的话呛到,也没生气,却也没愧色,只道:“你结了婚,我来看看。” 黎漾正好也有些话要跟黎建海说,便打开院子门:“进来。” 黎建海进门,先是看了一圈院子,然后随黎漾进了堂屋,虽没把不满表现得过于明显,额头的褶皱却更深了。 他在桌边坐下:“你过的就是这些日子?” 第19章 自私 黎漾给黎建海倒了一杯水,在对面坐下:“我倒是觉得挺好的,自在,也没人逼迫我做不喜欢的事情。”黎建海明白黎漾意有所指,叹息一声,道:“我知道,你这是怨家里,可你妈要是有别的办法,也舍不得这么早就把你嫁出去。 付家我们是打听过的,那小伙子和家庭条件都是挺不错的,性子虽说差了点,但跟着他也能享福不是?没想到你竟然怨恨上了。 母女之间哪里有隔夜仇的,你妈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只要你跟她服个软,再认个错,她也就原谅你了。” 听着黎建海的话,黎漾心里不禁感到一股悲凉。 以前父女俩鲜少有这样坐下来聊天的时候,如今一说,也灭掉了她心底对父女之情仅剩的一点念想。 她冷哼一声,道:“我原本想着,付家的事您没有过问,也不了解,如今看来,您心里一直跟明镜似的,只是因为没有损害到自己的利益,所以一直选择不吭声是吗? 让我回去认错?认错之后就是跟季淮之离婚,然后听从你们的安排嫁给付进,好给黎耀祖收拾烂摊子是吗? 您今天口口声声说是妈的主意,可要不是您的默许,她能做得了这主吗?” 是啊,黎建海再窝囊,不可能连女儿的婚事都没法做主,说好听点黎建海这是无能,其实就是骨子里的自私,只要不牵扯自己的利益,他就能一辈子当鹌鹑,任由冯梅剥削压榨她,反正他也享受着她的血汗,她上辈子怎么就没看透这一点呢? 黎建海被黎漾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终是没有忍住,脸色沉下来,眼底也浮现一抹厉色,他沉声道:“黎漾,注意你说话的方式,我好歹是你父亲!” “呵,原来您还知道我是您的女儿?”黎漾直接站起来,“您今天来的目的我也知道了,我自始至终只有一个态度:我是不会跟季淮之离婚的,你们尽管死了这条心。 当然,你们不认我这个女儿我也无所谓,也请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黎漾的话让黎建海的表情再也绷不住,他举起巴掌,就要扇在黎漾的脸上。 黎漾也不怯,上前一步,仰着自己的脸颊道:“您要打尽管打,即便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再回那个家!” 黎漾的脸上还残留着些许冯梅打过的巴掌印,小脸尖尖的,额头上缠着纱布,再对上她黑白分明的双眼,黎建海莫名感到一阵心虚。 这个女儿养了二十年,第一次,他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了解过她。 怒气积攒只是一瞬,回过头来,再也鼓不起打黎漾的冲动,反倒在内心深处生出一种悔意。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他正在慢慢失去她。 想起出门前冯梅的交代,他终是硬着心肠,道:“不管你嫁给谁,都不会改变你是黎家女儿的事实,你不仅要赡养父母,还要帮扶弟兄……所以,你跟季淮之商量一下,看能拿出多少钱,帮一下你弟弟。”黎漾依旧寸步不让:“您也看到了,没钱。这屋子里要是有你们看得上的,尽管拿去卖了。” “你……”黎建海被黎漾气得再次动怒,他指着她,嘴唇颤抖,“我没想到,我们黎家竟然养出了你这样无情无义的孽女!” 听着黎建海对自己的指控,黎漾只是嗤笑一声:“谢谢您这么看得起我。” 原来一个人被伤到极致,再没有能够值得她在意的事情,也就再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伤害她。 黎漾问自己,疼吗? 当然是疼的。 在过去那么漫长的时光里,她不止一次奢望过父母的温暖,她不祈求他们能够给她更多的疼爱,只希望能够公平一些,让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家,多少还是被爱的,哪怕只是一点点。 然而,一次次希望,换来的却是一次次失望,在无数个躲起来哭的夜里,她忍不住问自己,父母这样对自己,是不是因为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 可那跟他们相似的眉眼,却骗不了人。 “黎漾!”看着黎漾冷淡的眉眼,黎建海再也忍不住,怒斥出声,“我跟你妈好歹生养你二十年!” 他不知道是试图用强势来掩饰自己的心虚,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一种失望和无力的挫败感席卷着他的全身。 明明是乖顺的女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第20章 暖意 黎漾看着黎建海因为恼怒而涨红了的脸,听着他气急败坏的指控,语气平静又冷清:“哦。” 无悲无喜,抑或是黎建海眼里的油盐不进。上辈子,只要她稍不顺从冯梅的意,冯梅就会拿装病,然后叫黎建海来劝她。无数次她希望黎建海能看到她的委屈,替她鸣不平,可每次听到的,都是他和冯梅如何辛苦把她养大,用生恩养恩来压她,使她不得不屈服。可那么多年,她的每一次屈服,换来的不是他们的适可而止,而是让他们更加坚信,她是错的。生恩又如何,养恩又怎样?难道自己上辈子为黎家做牛做马,赔上一条命,还不够偿还吗? 黎漾轻飘飘的一个“哦。”让黎建海犹如一记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心底闷闷的疼。 自尊心让他恨不得就此作罢,然后立即转身离开这里,但是想起出门前冯梅的再三嘱咐和黎耀祖充满希冀和难得崇敬的双眼,他又不得不让自己的双脚定在那里。 明明黎漾对他的感情和冯梅是不一样的,仗着这一点,他也不会落得跟冯梅一样的结果,可是事情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她应该像过去一样,在他的劝说或指责下,难堪或自责地哭泣,说自己错了才对。 他重重叹息一声,试图用亲情打动黎漾:“我知道你从小在这个家就不容易,你妈宠你弟弟,处处要你忍让,你受了不少委屈,你有怨言也是应该的。 但是你要知道,我也是迫不得已,但凡在这个家我能做点主,也不至于让你受这么多苦,所以说,是我们对不住你。 但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的?人都是要朝前看的不是?如果你今天为了一个男人跟家里人闹翻,明天季淮之就会因为没有娘家人替你撑腰而欺负你! 你跟你弟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手足,你心地又善良,他如果遭了难,相信你一定会愧疚难安的。 今天是爸说错话了,你看能不能看在我们父母子女一场的份上,看着你只有一个弟弟的份上,不要计较你妈对你的态度,跟季淮之一起想想办法,帮一帮家里?” 黎建海虽然看似在道歉,但他的每一句都在逃避责任,他这样让黎漾觉得冯梅比他要磊落得多,至少她从来不会替自己的作为找借口。 如果他对自己真的有他说的那么关心,也不会从进门到现在,半句关心她的话也没有。 但她现在已经不想再计较这些了,也不想再辩解半句,因为他们不在意自己已经成了不争的事实,多说无益。 她目光清幽地看向黎建海,道:“我现在的处境您也看到了,实在是没有办法再拿出钱来。你们若是非要逼迫我们,只能去偷去抢,现在国家抓得那么严,到时候我们只把实情说出来,到时候怕对你们也不好。” 黎漾伸出手,做出请客的姿势:“我还有事,如果没有别的事,就请回。” 这种方式得来的钱,她相信冯梅无所谓,可黎建海丢不起这个人。 逼着自己女儿和女婿去偷去抢,拿钱来给娘家用,他的脊梁骨都要被戳得直不起来。 黎建海从来没有这样难堪过,这比冯梅当着街坊邻居的面指着他骂还要难堪。 最后,他像是非常失望地又叹息一声:“黎漾,我原本以为你比你弟弟乖巧懂事,一定会体谅我们做父母的难处,没想到你竟是这样伤我们的心。”他摆摆手,“罢了,罢了。今天就当我没来过。” 说罢,转过身,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佝偻着背影,一步一步,像是极为艰难地,走出堂屋,直到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他顿了顿,像是在等她。 若是以前,只要黎漾看到黎建海如此,心早就软得一塌糊涂,认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错,然后答应他们的所有要求。 可如今,再换一种角度来看自己上辈子遇到的无数次的情况,只觉得自己傻得可以。 第一次,她站在那里,没有动。 黎建海等了一会儿,没听到身后的动静,强忍住即将出口的怒骂,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黎建海的到来多少有些影响黎漾的心情,但眼看着自己一点点跟黎家剥离,心底又轻松一些。 最好黎家所有的人都来骂她,她正好跟这群蚂蟥大骂一通,然后决裂。 她叹息一声,收拾好心情,把早上买来的包子放在还没彻底熄灭的灶火上面温着。 刚过一会儿,季淮之就回来了。 他的手里也提了几个包子,还有蒸饺和豆浆,分量是她买的两到三倍。 黎漾忙上前接过早餐,道:“怎么买的这么多,刚好我也买了些包子,怕是吃不完了。” 季淮之跟在她身后进了屋,不甚在意道:“你太瘦了,买多了正好多吃些,实在吃不完中午还可以吃。” 季淮之环顾一周,看着熟悉的家,明明没有多大改变,却又觉得似乎哪里改变了。 直到眼前的小姑娘满脸带笑地点头:“是,你说得对,我们使劲吃,吃不完再留中午。”他终于发现一切改变的根源。 厨房的袅袅炊烟,庭院的烟火气息和弥漫着早饭的香味,还有满室的馨香,一切都带着绒绒的暖意,不再像过去一般,不管他任何时候回来,只有无尽的冷意和寂然。 季淮之淡淡撇了眼黎漾,只觉得黎漾的态度转变过于迅速,却也没有过多探究,点头道:“时间不早了,吃早饭。” 黎漾“诶。”应了一声,屁颠颠跑去厨房端来热好的包子,又分别给两人盛了一碗粥。 黎漾的包子是在街边的小早餐店买的,做的都是街坊邻居生意,薄利多销,味道也还过得去,原本这些包子,黎漾在黎家的时候,是连吃的资格都是没有的,如今拿着素菜馅的包子,也吃得津津有味。 季淮之买的包子,是小笼包,光是从外观上看,就精致许多,还有炸得金黄的油条和包装,一看就是在酒楼里买的早点,想必价格也是她的几倍。 但对于这些,黎漾没有多说半句话,一来身份不合适,二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和做事方式,她不会因为自己和季淮之协议结了婚,就妄图干涉他。 季淮之却很快发现了黎漾只吃自己买的素菜包子,知道是她舍不得吃,便拿了一个带回来的小笼包,道:“尝尝这个,是福临门的蟹黄包,排了一会队才买到的。” 在他的印象里,每到秋天,族里都会大量采购江浙一带的大闸蟹,做成各种各样的菜或小吃,族里的姐姐妹妹们,也都喜欢螃蟹的鲜甜味,只是螃蟹吃多了寒凉,妈子们都会备上姜醋或者姜茶,让小姑娘们服用。 早上在路过酒楼的时候,看着门口排着长队,他原本不欲凑热闹的,却听到两个排队的小姑娘兴奋地说今天早上有好吃的蟹黄包,他便调转了脚尖。 他想,黎漾应该也是喜欢吃的。 黎漾看着面前精致的包子,还有只用指尖拿着包子的干净修长的手,拒绝的话没有说出口,接了过去,咬上一口,螃蟹肉和蟹黄的鲜甜味瞬间在嘴里洋溢开来,她笑笑:“真好吃。” 季淮之看着黎漾弯弯的双眼,目光也柔和了起来:“喜欢吃下次再买。” 黎漾点头,半点不说要节约用钱扫兴的话:“好。” 只要大佬开心,她就开心。 她搅拌了下碗里的白粥,问道:“你喜欢吃酸菜吗?我想改天做一些酸豆角和酸菜放家里,早上好下粥吃。” 第21章 我在一天,护你一天 季淮之咽下口里的包子,道:“都可以,我不讲究,你不要太累就好。”他发现黎漾没有穿昨天给她买的衣服,院子里也只挂着几件旧衣服,问道,“新衣服不喜欢?” 黎漾摇头:“喜欢的,只是有些舍不得穿。 而且现在我家里盯得紧,不想他们因为这个又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她主要顾忌的,还是自己前脚刚拒绝了冯梅他们要钱了要求,后脚就穿上一看就不便宜的衣服,自己卖惨的事情就有了纰漏。 她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她不怕跟他们缠,可是她不能让季淮之再因为她而被他们纠缠。 其次,对于吃穿,她似乎早就不在意了。 上辈子,她穿的衣服要么是舅舅女儿不要的,要么是冯梅不知道去哪里淘来的皱巴巴的地摊货,即便是跟付进结婚的时候,冯梅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两块钱:“那些成品衣没必要买了,又贵又不好看,去外面扯点布回来自己做就行。” 可她心里明白,她每个月的工资要求上交的工资,其中一部分就被冯梅拿去补贴娘家,她那经常穿得光鲜亮丽的表姐,身上有一半的衣服都是她的工资贡献的。 付进的母亲本就因为冯梅要求他们家加彩礼的事情有意见,当看到她穿一身廉价的衣服进门,脸上的鄙夷到了极致:“啧,敢情给你们家那么多钱,是一分没用到你身上?” 也因为这件事,她在婆家愈发被看不起。 80年代末的羊城在方方面面都受着国外和港市的影响和冲击,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人们的穿着。 厂里的小姑娘们也会经常凑到一起,讨论着现下最时髦的发型和最流行的服装款式,每到这个时候,她都会远远地站在一旁,并不参与。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她怕她那一身几乎轻轻一扯就破的衣服,落得她们的嘲笑。 她从出生时起,就被剥夺了其他小姑娘可以享有的权利。 闻言,季淮之掀起眼睫看她一眼,凉凉的桃花眼透着漫不经心:“你只管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其余的一切有我。” “可是……” “没有可是。”季淮之放下碗筷,“如果他们再来找你,回来只管告诉我。” 黎漾怔然:“你都知道了。” 季淮之收起散漫的表情,语气中带着几分认真:“你只需要记住,有我在一天,就会护你一天。在这里,你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事事看人脸色、没有人撑腰的小丫头。” 黎漾:“……” 看着季淮之英俊的眉眼,黎漾除了感动之外,一颗老芳心竟然也控制不住地乱颤起来。 该死。 都多大年纪了,还敢对恩人起了色心。 好在她没有这个色胆。 她点头:“好,我知道了。” 两人吃了早饭,季淮之就带着她去了一家玉器加工坊。 老板是个四十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看到季淮之就笑呵呵地打起了招呼:“小季,这么早就来了?”随即看向黎漾,眼中闪过惊艳,“哟,这是你说的新媳妇?长得真靓!” 季淮之淡淡点头,跟黎漾介绍道:“这位是吴老板,自己做玉石生意。” 黎漾也没扭捏,落落大方地跟吴老板打了个招呼:“吴老板,你好,我叫黎漾。” 吴老板接过季淮之手里装石头的袋子边走边带着他们往里面走,给黎漾简单介绍了下自己的作坊。 原来吴老板是子承父业,改革开放后便捡回了老祖宗留下的产业,靠着独到的眼光和手艺,逐渐积累了自己的客户,生意也算是红火。 黎漾听在耳里,心想如果她的左眼真的能看到玉石本质的话,能不能也做玉石珠宝这门生意? 只是光是收购玉石和珠宝原材料这一块,就需要极高的成本,她现在兜里空空,这不是拦路虎是什么? 好在她生性乐观,心想着等石头打开了再说,总归是有办法的。 吴老板带着他们走到一个机器前,打开袋子,拿起里面的石头仔细观察了一下,又摸摸自己的下巴,沉吟道:“我觉得有戏。” 做这个行业的,最让他们兴奋的莫过于看到好货了。 季淮之带来的石头,看表面是完全看不出什么的,虽是会出好货的品种,但大多数都是平平货色。 但难得季淮之带着媳妇来找他开石头,自然是不能把话说得太满,毕竟有时也有奇迹不是? 他把最大的大象皮样的石头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在心底画出一条最适合的切割线,再把切割机器插上电,坐在机器前面的凳子上,开始切割石头。 因为稀奇,黎漾也围在了跟前,认真看着吴老板切割石头。 待石头的表层被切割开一条细缝,透出里面一点点色,吴老板的双眼猛地睁大,脸上也露出兴奋的光芒。 黎漾见状,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吴老板,怎么样?” 第22章 她要发财了 吴老板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激动,朝黎漾歉意地笑笑:“没事,没事。” 毕竟才看到表面的一点点色,色吃进去多少,里面有没有藓,有多少裂纹都不清楚,如果早早跟黎漾说了,到时候一场空欢喜就不好了。 黎漾表示理解地点点头:“那您继续忙。” 她不是紧张这石头值多少钱,她是紧张自己眼睛到底有没有问题。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整块石头逐渐切割开来,吴老板手双手托在舌头的两边,待机器把石头最后边缘一点切开,石头彻底分成两半,半透明近冰的颜色完全展露在众人面前。 吴老板拿着两半石头,大笑起来:“这真是一块好料啊!” 这种表皮像大象皮一样的翡翠原石被称为莫西沙,内行人玩莫西沙赌的从来不是底色,而是种水。莫西沙原石能开出总水极致的翡翠,呈隐晶体状的翡翠颗粉末的就是种水最高的玻璃种,其次是冰种、中档的糯种和和低档的豆种,而莫西沙原石里能够开出高货的,不过千分之二。 眼前的这块莫西沙种水虽然没到玻璃种,却也达到了近冰种的程度,并且有大半还起了绿色的飘花,如果拿出去卖,必定能卖出一个好价格。 黎漾从看到被切开的石头起,心情激动地再也难以平复。 石头里面的颜色跟她看到的竟然一模一样! 她忍不住催促吴老板:“吴老板,麻烦你再帮忙开另外两块。” 吴老板先是拿起了灰黑色那块石头,想了想又放下,拿起另外梨花木色的石头,道:“我们还是先开这一块。” 接下来,如黎漾所看到的一样,开出来的是一块少见的黄翡。 最后是灰黑色的原石。 其实她知道吴老板为什么要把它留到最后,因为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这极有可能是一块阳绿翡翠。 如果单从绿色翡翠的颜色看,帝王绿是人们听得最多也最罕见的,其次是阳绿。阳绿颜色鲜阳,微带黄色调,也正因为这抹黄,让绿中带了一种亮眼的生命感。 果然,随着吴老板把石头切开,微微带黄的亮绿色出现在眼前,吴老板直接一排大腿:“诶呀妈呀,竟然是阳绿!” 他原本以为,能够拼个晴水绿已经算不错了,没想到竟然是个阳绿! 黎漾这回心里也有了底,她这左眼有神奇功能是没跑了。 没想到上辈子无意中溅到左眼的血,竟然成就了她这辈子跟玉石的缘分。 见到眼前情景,就连原本打算斜斜靠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季淮之也变了脸色。 昨晚黎漾说的话,他并没有多当真,毕竟扔在墙角的破石头会是价值不菲的玉石这件事实在是匪夷所思,当时答应黎漾,也是因为满足小姑娘的请求罢了。 当第一块玉石打开的时候,可以说是碰巧,随着第二、第三块玉石打开,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眼前的事情告诉他,这并不是小姑娘的一时兴起,说不定黎漾还真有会看玉的本事。 比起两人的镇定,吴老板的脸都笑开了花,问黎漾:“妹子,这些玉能不能卖给我?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个满意的价钱。” 现在收购玉石虽不困难,但想要遇到好的货还是要靠缘分,有时运气好能碰到几块好的,有时一两个月下来都是歪瓜裂枣。眼前这三块玉石虽算不算顶级,但也是极为难得的好物了。 黎漾立即摆手,看了眼季淮之:“这些是季……我男人的,要怎么处理还要看他的意见。” 黎漾说完这句话,一时没好意思看一旁的季淮之。 不是她想占他便宜,实在是当着外人的面,新婚夫妻不好表现得太生疏不是? 吴老板当即就笑了:“什么他的你的,你们都结了婚,他的不就是你的?” 虽然季淮之这婚结得突然,但两人认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季淮之对别人的事这么上心的。 黎漾被吴老板说得抬不起投来,悄悄扯了扯季淮之的衣服下摆:“那个……咋说?” 怎知才刚抬头,就撞进了男人戏谑的眸子。 季淮之扯出一抹极淡的笑:“吴老板不是说了,我的就是你的,你做主就好,我听你的。” 黎漾被季淮之含笑的表情晃花了眼慢了一拍才道:“……哦。” 玉石已经切开了,再放在家里也不安全,倒不如直接卖了方便。 当然,出售原石跟成品两者之间的价格又有差距,但是现在她还不算正式入行,找到一个有经验的师傅把玉石切割和雕刻又是一番功夫。 再三衡量之下,黎漾还是决定现在就卖了。 她转头问吴师傅:“这三块原石,吴老板准备给什么价格?” 黎曾听说过,一个冰种飘花手镯至少可以卖到上千元,她这三块翡翠原石,少说应该值……一两万块? 黎漾忽然被自己的估价给吓到了,她要是这么开价,会被吴老板指着鼻子骂的? 在黎漾忐忑看着黎漾的时候,吴老板也陷入了挣扎。 他作为商人,他当然想要砍价的,但黎漾是季淮之的人,他总不能砍得太狠。 于是,最终他忍痛向黎漾举出了三根手指,咬牙道:“三万,不能再多了。” 他把那块少见的黄翡拿出来,不舍道:“这一个你先帮我留着,下回再找你。” 以为自己狮子大开口的黎漾:“!”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发财了。 第23章 我就在你面前撞死 怎知吴老板话音刚落,季淮之就拉着黎漾要走:“算了,我们去别家问问。” “诶诶诶。”吴老板忙叫住两人,一咬牙,道:“最多三万六,不能再加了!” 他就知道,什么都糊不过季淮之。 钱是花得心疼了些,但仔细算算,这两块料子至少能切出十个手镯来,还有镯心和边角料,也可以让师傅雕刻成现下流行的式样,也可以挣个一两万的差价了。 季淮之轻抬眉眼,对黎漾道:“给他。” 深陷在巨款惊吓中的黎漾点头:“好。” 她万万没想到,竟然这样就赚到了三万六,这可是一个工人工作三四年才能有的收入! 怪不得,随着越来越多的湾省和港市商人前来内地做珠宝玉石生意,内地的人们也纷纷涉足,着不是暴利是什么? 但她也很快冷静下来,因为她心里明白,这次纯赚三万六,主要还是因为这些玉石是别人还债抵给沈赫的,几乎不要什么成本,要是换做去收购原石,这样品质的原石少说也要不菲的价钱。 如果基于需要付出购入成本,她要如何在支付最低的价钱来获得最高品质的玉石,成了现下最为关键的一步。 黎漾想到了玉石界的赌石。 一块看似普通的石头,在业内人眼中,可以根据其或其他判断外表,低价买入,切开后的结果,可以让人瞬间获利千万倍,反之也会亏掉本钱,这个就是赌石。正因为翡翠其表里不一的特点,造成了翡翠原石的可赌性,也给了她可以低成本拿下高品质原石的机会。 想到这,黎漾的心思活跃了起来。 两人从吴老板的作坊里出来,黎漾看着季淮之手里被他当做不值钱物品拿着的钱,眼角抽了抽。 她想了想,道:“那个,我想把这些钱连同家里的三千存起来,你觉得怎么样?” 季淮之拿回来的三千块,就被她压在床底靠墙的砖里,她睡在上面,颇有几分担心,如今又多了这么多钱,她要是睡得着才怪。 季淮之沉吟道:“家里的钱还是放家里用,把今天的钱存着就是了。” 对于季淮之的安排,黎漾没有别的异议,在她心里这些都是季淮之的钱,她不过是替他打工罢了。 “钱存你名下就好,需要用就取。”季淮之看了看天色,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晚上不用做饭,去外面下馆子。” 再次被巨款砸到的黎漾:“……” 大佬对身边的女人都是这样的吗? 是不是太豪了点? 黎漾拍了拍自己脑袋:你是什么女人?你就是季淮之的小弟和牛马,这钱是留着给他创业和娶媳妇的。 她道:“这是三万六诶!” 是三万六,不是三块六,她小心脏现在都没完全平复,季淮之却没半点反应,还说存她名下? 季淮之挑眉,语气淡淡:“嗯。” 看着季淮之冷清的目光,黎漾挫败地垂下了头:“好,我知道了。” 好,大佬的世界她不懂。 这么想着,黎漾告别季淮之,动作迅速地去银行存了钱,揣着存折就往家赶去了。 冯梅给她请了两天假,想着头上的伤还没好,干脆把第二天也休了算了。 黎漾心里一直想着赌石的事,忽然见小巷子前方围了好些人,才反应过来,自己因为习惯,竟不知不觉走到了黎家门口。 邻居们站在门口,低头私语着,像是看热闹一般,眼中有着鄙夷和看热闹的兴奋。 随即院子内传来动静,是冯梅咄咄逼人的叫骂声,其中还夹杂着黎耀祖的声音和不知道是谁的骂声。 黎漾唇角微勾,看来是被黎耀祖打的人家找上门来了。 为了避免冯梅狗急跳墙乱攀咬她,黎漾当即转身就走。 不知人群中谁说了一声:“黎漾回来了。” 然后是人们都跟着往同一个方向看过来。 黎漾:“……” 还没等她做出反应,冯梅像是猎狗嗅到了猎物一般,迅速冲了出来。 她蓬松着头发,衣服有些凌乱,就连脸上也有几条红色的抓痕,她在人群中搜索,然后一个箭步冲到了黎漾面前,一把抓住她,赤红的双眼鼓着,几乎要滴出血来:“你个小贱人,终于舍得回来了!” 说罢,拽住黎漾就往里面拖:“我刚刚说了,我女儿正在跟付家说亲,到时候他们给几百块彩礼钱,一定都还给你们家!” 冯梅话刚出口,邻居们都笑了。 “什么跟付家说亲,黎漾都嫁人了,少在这骗人了。” “人家黎漾都跟季淮之结婚了,你这当妈的还要霍霍人家,亏不亏心啊?” “儿子是你生的,闺女就不是你生的了?瞧瞧黎漾头上还包着纱布呢!” 黎漾猝不及防被冯梅拽进院子,才看清里面的景象。 曾经被收拾得整齐的院子此刻像是台风过境一般,东西散落一地,院子里站了几个生人,其中两个汉子正把黎耀祖按在地上,似乎是要打他。 冯梅见她转身的功夫,黎耀祖又被人压制住,也顾不得黎漾了,忙冲过去撞开两人:“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儿子是你们能动的吗?” 黎耀祖也趁机躲进冯梅的怀里,哭喊着:“妈,他们要打死我。” 他也发现了黎漾,指着黎漾恶狠狠骂道:“都怪你,要不是你不肯嫁给付进,他们怎么会找上门来?” 看着眼前的一切,黎漾眼皮都懒得抬,转身就要走。 “你给我站住!”冯梅见她要走,也顾不得安慰黎耀祖了,再次伸手想要拽她。 黎漾这回有了防备,侧身避开来,冷冷看向她:“怎么,又想打我吗?” 黎漾的话把冯梅瞬间带回让她倍感屈辱的昨天,她脸色铁青:“你是我生的,我打你又怎么了?” 她对另外几人道:“你们也看到了,我女儿回来了,这两天就会收到付家的彩礼,到时候把钱都给你们。” 先前压住黎耀祖的一个汉子不屑地笑了:“可我们刚刚怎么听说,你闺女已经结婚了呢?你这是玩老子呢?” 冯梅厉声道:“什么结婚,不作数,我没答应的就不作数!” 她推了把黎漾,压低声音,目光暗含警告:“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嫁给季淮之就万事大吉了,你要是敢不管你弟,我就在你面前撞死,说你不顾父母弟弟死活,逼死老母!” 第24章 我是不是你女儿 冯梅的表情恶狠狠的,整张脸的五官都在用力,让她看起来有些狰狞可怕,抓着黎漾的手力道之大,指甲戳进了她的肉里也浑然不觉。 冯梅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绝对不能让黎漾离开,不然他们真的会把黎耀祖抓去坐牢的。 黎漾的手腕传来痛意,使得她皱了皱眉,她用力挣扎:“你弄疼我了。” 只是她的话并没有让冯梅注意到自己弄伤了她,反倒更加用力地攥紧她的手:“你又想跑是不是?我告诉你,既然你回来了,就再也别想跑出去找季淮之!” 以汉子为首的几人看了一会,多少也看出了一些端倪,先前那汉子道:“你们母女俩的事我们可管不着,总之我表弟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当初说赔钱的也是你们家,现在要是再拿不出钱来,休怪我们不客气!” 说罢,大掌握拳砸在一旁木头搭建的柴火棚柱子上,惹得棚顶发出一声细响,随即是棚顶的灰尘被震落下来。 黎耀祖和冯梅见状,心都不由得抖了抖,这拳头要是砸在人身上,估计得吐血! 黎耀祖连忙挣扎着挪到冯梅身后,满眼恨意地看了眼黎漾,对汉子道:“我们家只有两百块钱,剩下的不如打个商量,把我姐嫁你,就当是补了这四百块钱,你看成吗?” 他打的人名叫赵学勇,眼前的汉子是他表哥,叫成威,人称威哥,是他们学校一带有名的混混,经常向他们收保护费,二十好几了也没个对象。 刚刚黎漾一出现,成威的双眼刷地就亮了,显然是看上了黎漾。 在他看来,既然黎漾可以嫁给付进换彩礼钱,那么嫁给成威减免所谓的医药费,不也是同个道理? 在冯梅心里,女孩生来就是给家庭和儿子铺路的,能够替家里奉献一份力,是黎漾的福气!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以后是要靠黎耀祖养老的,总不能让她指望黎漾和季淮之那个混混? 与其让黎漾嫁给季淮之,还捞不到一分钱,现在跟付家也闹掰了,不如把她嫁给成威,好歹能消了这桩祸事。 于是,冯梅也跟着点头道:“对,就这么办!” 还是她儿子聪明,想到了这么好的办法! 黎漾听着冯梅母子俩的无耻言论,再次被他们打败。 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不只是她,就连一旁围观的邻居,也都看不下去,纷纷指责起两人来。 黎漾顺势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装作极为伤心的样子,对冯梅道:“我自小就知道,在这个家里,弟弟永远是第一位,家里有什么好的,都是他的,就连煮一碗面条,我也只能在旁边看着他吃,有时您心情好了,就让我跟着喝一口汤。 我始终以为,您不过是喜欢儿子一些,您心里还是爱我的,可是……您先是为了黎耀祖想尽办法拆散我和季淮之,现在又为了他把我卖给我完全不认识的人!” 她的双眼终是含了泪,问出她两辈子的心中所想:“妈,我只想问您一句,我到底是不是您的女儿?” 第25章 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冯梅先是一怔,随即就大骂起来:“什么是不是我亲生的?你为了不帮忙,就想了这样的借口跟我撇清关系是不是?” 说罢,她一拍大腿,就哭了起来:“我真是命苦啊!辛辛苦苦把闺女养大,她竟然不认我啊!”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捂着胸口,“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哦,亲生闺女竟然这样对我!我把她说给付家,不都是为了她能过上好日子吗?没想到竟然恨上我了呀!让我死了算了呀!” 黎漾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冯梅做戏,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她清楚,她逼她。 以前无论什么事情,只要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勇敢一次反抗,她就会这样道德绑架自己,装病、绝食更是做得一套一套,再加上黎建海在旁边一劝,仿佛她若是再坚持,就是那个不孝的逆女。 冯梅哭了一会,见黎漾还站在那不动,瞬间就有些没底了。 她用手捂着脸,给一旁的黎耀祖使了个眼色。 黎耀祖会过意,爬到冯梅身边,抱着冯梅的大腿也哭了起来:“妈,都别说了,大姐她如今嫁了人,不愿意管我们也是正常的。 要钱我们是没有,把我们逼死算了!” 母子两人抱在一起痛哭,看起来颇有几分可怜,就连成威也怔了怔。 他看向黎漾,试探性地问道:“你妈和你弟这是闹哪般?” 该不会真的要自杀? 他只是想要钱,可别闹出人命来。 一旁围观人的人有人面露不忍,对黎漾劝道:“总归是一家人,你快劝劝你妈。” “就是,有什么话一起坐下来好好说,何必闹成这般。” 黎漾冷清的目光扫向替冯梅说话的两个妇人,额头上绑着的纱布分外刺眼:“你们要是同情她,你们替她把这钱还上?” 总是有人喜欢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去干涉别人,可若是同样的事情换在自己身上,比谁都急。 两个妇人立即闭嘴了,只是脸上有了忿忿之色,却不敢再言语。 黎漾转而看向冯梅和黎耀祖,温婉的眉眼在此刻冷得凝霜,吐出的话更是没有一丝温度:“你们要是真的想去死,就去。” 冯梅:“!” 黎耀祖:“!” 众人:“!” 这句话竟然是从温顺乖巧的黎漾嘴里说出来的?还是说她嫁给了季淮之,连季淮之的狠劲也学了一招半式? 黎漾的话杀了冯梅一个猝不及防,原本打算只要黎漾敢说个“不”字,她就立即去撞墙的,可是经这么一刺激,待反应过来就已经失了先机。 成威也看出了冯梅和黎耀祖是在演戏,不耐烦道:“我不管你们家到底怎么回事,总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钱你们今天要是不给,我们就直接告派出所,反正我表弟人还在医院躺着,你们也赖不掉!” 其实赵学勇受的伤不算太重,头缝了几针,身体还有一些外伤罢了。只是恰好赵学勇也是家里的小祖宗,赵母硬是让他在医院躺了三天,并狮子大开口叫黎家赔钱。 冯梅和黎耀祖做贼心虚,又舍不得花钱,只在出事当天去过一回赵家说情,因此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如今被成威这么一吓,心里又打起了鼓。 冯梅心里此刻也是万分煎熬,一双眼睛滴溜转着,想着办法。 那天岳红含糊提过:“二嫂,眼看着黎漾这丫头铁了心不嫁给付家,你要是真的拿不出钱,尽管开口,咱们一家人,多少还是能帮一点的。” 杨春花也道:“耀祖好歹也是我的孙子,你要是有困难,开口就是。还有你那娘家,这些年得了你不少好处,怎么没见他们掏钱帮一下耀祖?” 冯梅听着婆媳两人的话,心里那口气怄得不行。 她们要是真的有心帮忙,就不会到现在还说这些风凉话了! 娘家有困难,她帮一帮怎么了,若是当初没有娘家撑腰,她早就在黎家过不下去了,偏偏杨春花还总是拿她接济娘家的事情说话。 叫她问娘家要钱?岂不是让她被老母亲和嫂子的唾沫星子淹死! 她只好咬碎牙齿道:“钱的事我会想办法的,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冯梅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黎漾,心里恨意滋长。 要不是她忽然变了性子偷了户口本嫁给季淮之,怎么会有现在的事? 以为嫁人了就可以把自己摘出去?做梦! 于是,她指着黎漾,像是极为失望的样子,道:“黎漾,我对你不仅有生恩还有养恩,从来没要求你报答。如果你真的不认我们,也行,你出了这六百块钱,我就当从没有过你这个女儿!” 第26章 我的钱呢? 黎漾不是想跟他们撇清关系吗? 行啊,不妨暂且答应她,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好好跟她算账! 自古以来,嫁出去的女儿又如何,哪里有不管老子娘的? 如果黎漾敢不管他们,她就天天去珠宝厂闹,去他们家门口闹,到时候看他们夫妻俩怎么做人! 有本事,季淮之就再对她动手,这一次她一定不再吃哑巴亏,定要闹得人尽皆知! 季淮之没脸没皮就罢了,她最是清楚黎漾,一定没办法忍受别人的唾沫,哭着跟她说她错了。 到时候,甭管说他们两口子,就连黎耀祖将来读书和结婚生孩子,黎漾都是有责任的! 可惜,冯梅这边算盘打得噼啪响,黎漾半点没着她的道。 重活一世,她要是再轻易相信冯梅,那就是再死一百次也不足惜! 她目光微凉,淡声道:“我的钱不是都在你身上吗?”她逼近一步,“我从85年开始参加工作,每个月60块钱,现在已经快4年,工资涨到现在每个月80多。 除了每个月所谓的上交40块涨到50块的生活费,还有5块钱涨到8块的在工厂食堂的午饭钱,剩下的钱都被你收了去,说是帮我存着,以后结婚都给回我。” 黎漾做出掰手指的模样,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少算一点,这四年存在你那里的钱,没有1000也有800、900了。”她朝她伸出手,“妈,不是说我结婚就给我吗?钱呢?” 85年的时候,黎漾刚上高中,学习刻苦,成绩优异,是老师眼中将来能考清华北大的好苗子。当时老师把黎漾的学习情况告诉冯梅,是希望她能够多支持她的学习,没想到却让冯梅起了别的心思。 冯梅当即就皱着眉说了一句:“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做什么,反正将来也是要嫁人的。” 在冯梅心里,黎漾学习成绩这么好,没有半点卵用,不如将来嫁个好人家,多给她挣点嫁妆。 再说了,要是黎漾真的考到了北京,那她就完全掌控不了她了,这可是完全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再加上那时候给黎耀祖上个好的初中,冯梅花了不少钱,家里经济有些紧张,便把主意打到了黎漾的头上。 冯梅私自给黎漾办理了退学。 黎漾哭着回到家,想要质问冯梅,冯梅已经躺在了床上,嘴里“诶唷诶唷。”地唤着,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她对黎漾道:“你跟你弟都要读书,现在家里困难,妈又生病了,你舅舅家盖房子也要钱……咱们家是没办法再供你继续读书了。 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一家工厂,你退学后就去那里上班,一个月可以挣60块钱,也好帮衬家里。” 冯梅当时还故意给了黎漾希望:“也就是这一两年,等家里经济缓和了,你要是再想读书,妈一定不拦你。” 于是,黎漾再不愿意,也做不到不顾冯梅的身体而忤逆她,她勤勤恳恳工作,想着终有一天可以再回到校园,可没想到,这几年总是发生这样或那样的事情,无法让她如愿。 她后来才知道,冯梅把她上班挣的钱,大部分拿去补贴了娘家,剩下的就是给黎耀祖挥霍,哪里还存下半点? 她一个月5块钱的午饭钱,在羊城这样的省会城市,根本不够她吃。于是她只能每顿馒头或白米饭就着食堂的汤水下咽,有时实在没钱了,就不去食堂,在车间不断灌水充饥。 这些年,她不是没跟冯梅提过涨饭钱,可是每次都被冯梅以各种理由打发了回去,后来还是黎建海看不过去,让冯梅松了口。 相比她的忍饥挨饿,就是黎耀祖的胡吃海喝,有时还拿着她的血汗钱,充胖子请同学吃饭,或者送女同学礼物。 围观的人听了黎漾的话,都忍不住唏嘘起来。 什么生活费,要四五十块一个月?还有黎漾在工厂的午饭,一个月几块钱怎么够?这可是省会城市! 于是,大家看向冯梅的眼神,比先前又鄙夷了几分。 这妈当的,太不是东西! 听到黎漾提到每个月的工资,冯梅立即变了脸:“什么都给了我,别在这里胡说! 再说了,你每天吃我的住我的,难道不该交生活费? 我跟你爸还没死呢,没分家这工资上交给我们就是天经地义的!别说你没给我了,就算给了我,也没有要回的道理!” 冯梅早就把黎漾的工资当做了自己的所有物,哪里还记得自己当初哄骗黎漾,说要还给她的事情? 再说了,进了她的兜里,也都全部花出去了,要她去哪里找回给她? 对于冯梅的不认账,早在黎漾的预料之中,她也不急,只是收回了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冯梅,幽幽道:“妈,你可以不认,只是人在做,天在看,你所说所做的任何事情,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住这青天白日就行!” 也不知道是为了配合黎漾,还是巧合,原本万里无云的晴天,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竟然平地响起一道惊雷来。 不只是冯梅和周围的人,就连黎漾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她忍住抬头看天的冲动,双眼依旧盯着冯梅:“妈,你看,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 冯梅心里,是信鬼神的,尤其是在南方和沿海,更是把鬼神文化发展到了极致。 在听到那声雷响,她的双腿就跟筛子一样,抖个不停,要不是自己那点仅剩的尊严,哪里还站得住? 她的脸白了又白,说话也结巴起来:“什么老天爷显灵,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吓唬我!” 黎漾却没再管冯梅。 她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相信她就行了。 将来若是她和冯梅再起冲突,也有人就今天这件事说道说道。 她就不信,她已经没再跟冯梅计较这些年的工资了,她再跟她要钱还站得住脚! 于是,她看向成威,道:“我已经把话都说明白了,不管是从情还是从理来说,我都不欠黎家什么,更不欠黎耀祖什么。 黎耀祖打伤人的事情,他们要是愿意按照你们的协商给钱,你们就按协商的走;他们要是不给钱,你们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她顿了顿,嫌弃的眼神把黎耀祖从头到脚扫了一番:“从小到大,我给他擦的屁股够多了,也足够了,断没有他自己闯了祸,还把亲姐姐卖了的道理。” 成威初见黎漾,以为只是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没想到说起话来一套一套,还有气势,心底不禁为她折服。 他虽然是个混球,但也非不知好赖,做出强抢良家妇女的事情。 而且他今天也看出来了,这整个黎家,都是蔫坏蔫坏,怕只有黎漾这一个好的,小姑娘已经够可怜了,他也没必要再为难她。 他点点头,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你放心,这是我们家和黎雪那小子的事情,断不会牵扯到你。” 黎漾点头表示感谢,利索地转身就要离开。 这一切让冯梅看傻了眼。 不是先哄黎漾给钱吗?怎么只凭她三两句话,就跟她完全没关系了? 她不管不顾,上前就想要追黎漾。 “诶,婶子,你是不是该先把钱给我一下?”成威拦住冯梅,脸色沉下来,不再有当初的耐心。 第27章 年轻女孩 眼看着黎漾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冯梅心中大急:“你们不是想要钱吗?快拦住她呀,拦我做什么?” 冯梅的行为,就连成威都感到十分不齿。 虽然家里他老娘也重男轻女,可做到冯梅这份上的,还真没几个。 他高大的身躯往冯梅跟前一站,彻底隔绝了冯梅的视线,板着脸道:“你也甭跟我说些有的没的了,之前答应给三天时间你们准备钱,时间到了就必须给。”他眸光一转,落在努力龟缩自己的黎耀祖身上,“要还是拿不出来,我们只好把你儿子送派出所了。” “不行,你们不许碰我儿子!”冯梅满脸惊恐,哪里还有先前面对黎漾的凶狠? 她伸出三根手指,又收了两根回去:“你再通融我们一天,一天时间,我一定把钱筹好!” 要是别的事情,她撒泼打滚再骂上一番,事情就过去了,可黎耀祖偏偏招惹的是成威的表弟,再加上人又是确实受了伤,光是人证都能找出几个来,除了把钱从赵家开的1000块降到600块,完全没有别的办法。 成威这回也没再听信冯梅的话,道:“也别说我把事情做得太绝,就再给你一天时间去准备钱,不过……”他大手一抓,把黎耀祖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人我们就先请去喝喝茶,等明儿你把钱送到了,人就给你送回去,要是明天这个时候还没见到钱,你就等着上派出所领儿子。” 说罢,招了招手,带来的人瞬间散了干净,悠长的小巷,只余下黎耀祖不甘的哭喊声。 冯梅追出去几步,脚下一绊,摔倒在地,她冲看热闹的人喊道:“你们是死人啊,没看到我儿子被人抓走了,不知道帮忙啊!” 众人见她到了现在还没半点悔改,纷纷摇摇头散去,免得殃及池鱼。 自己女儿说卖就卖,儿子受半点苦就受不了了,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妈? 黎漾回到家,关上院子门,原本挺直的脊梁在瞬间塌了下来,平静的脸上也被愁容替代。 她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向堂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捧着传递了热气的杯子,似乎心里才温暖一些。 重生以来走的每一步,都是上辈子的她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心中有替勇敢的自己鼓劲的欣慰,也有出生自这样的家庭的凄然。 她问自己,是不是只要自己还活着一天,就要永远地跟冯梅和黎家斗下去? 是否因为要反抗的人是自己的至亲,这条路注定要走得格外艰难? 她的手指不经意碰到兜里的存折本子,让她纷乱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人生在世,父母双亲,兄弟手足,为了钱反目的比比皆是,如今她处处受限,小心翼翼,不正是因为没有可以倚靠的资本吗? 可若是…… 她抚上她的左眼,目光变得深沉。 如果她变得强大,就可以不再惧怕任何人,并且可以报答季淮之的恩情了。 上天既然送给了她可以窥探宝物的左眼,那她就要好好利用,不枉她死过一回。 傍晚的时候,黎漾听到有人在外面叫门的声音,仔细一听,是个年轻的略带嘶哑的男人。 黎漾走过去,把门打开,发现竟是陈刚。 陈刚站在门外,见了黎漾,竟有些腼腆地搓了搓手:“嫂……嫂子,大佬让我过来接你去吃饭。” 昨天他姐还在嘀咕,说季淮之就这样把黎漾娶了回来,啥仪式也没有,结果人家今天就说请大家吃饭。 看来,季淮之不是什么都不在意,是没碰到让他在意的事情。 怪不得最近两天天天带着他去追债,原来是讨回去给媳妇儿用呢。 陈刚也自小在猎村长大,黎漾自然是认得他,说了句客气的话请人进屋坐坐,陈刚连连推辞,黎漾也不勉强,道:“那你稍等一会。” 季淮之给她买的衣服,她原本是不打算这么快穿的,但既然是出去吃饭,看样子也还有其他人在,自然是不能太给他丢脸。 但白天才跟冯梅闹翻,自然也不能穿得太鲜亮,免得又落人口舌。 于是,她穿了一条浅灰色的长裤,再配上一件白色高领竖袖上衣,家里只有个挂在墙上的圆圆的用来梳头发的小镜子,看不到全身,黎漾只当自己这身打扮还过得去。 陈刚领着黎漾往吃饭的地方去,一路上都十分热络地与她说话,那随意热情的态度随时可以跟人称兄道弟的模样,与平时待生人的凶狠一点也不同。 黎漾走在他的侧后方,看着陈刚梳的油亮的头发,难得地穿了衬衫和西装裤,脚下却是一双绿色的人字拖,眼角不可控制地抽了抽。 她记得陈刚的大姐在百货大楼上班,估计不知道自家弟弟这副打扮。 两人朝着羊城繁华的街道一路走去,在一间酒楼面前停下。 陈刚道:“嫂子,就是这了。” 黎漾抬头看了下牌匾,福临门酒楼,是羊城数一数二的酒楼,消费也是极为高端。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兜里的钱。 她总共揣了两百块出来,应该够付? 酒楼服务员上前,问了他们所在的包间,便领着两人上楼了。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人说话的声音,似乎还有年轻姑娘的说笑声。 陈刚没多想,把门推开,就看到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站在季淮之旁边,正与他说着话。 第28章 为了她 屋里摆着一张大圆桌,已经坐了好些人,季淮之正站在窗边,背对着他们。 那个年轻女孩看起来年纪不过十七八,有些面熟。她穿着学生装,一头秀发披散下来,用一根玫瑰花的发夹把两侧的头发整齐地别在耳后,她就那样娇俏地站在季淮之身边,仰着头,双眼放光地正与他说着什么。 季淮之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微侧着头,灯光的阴影下只隐约看得到他笔挺的鼻梁和入鬓角的眉峰,像是在认真倾听的样子。 陈刚率先走进去,唤了声:“大佬。” 闻得声响,季淮之转过身来,掀起凉凉的桃花眼,原本厌倦的神色多了一丝笑意,淡声道:“来了。” 随着季淮之这声“来了。”,其余的人也都朝这边看来,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新娘子来了!” 年轻女孩也转过身来,看向他们,随后嘴角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并不作痕迹地往季淮之的身边靠了靠。 黎漾看着季淮之云淡风轻的模样,又瞥了眼毫不避讳打量自己的年轻女孩,心里忍不住啧啧。 原来大佬所谓的有事,是在这里陪佳人啊。 不容得她细想,季淮之已经朝他们走了过来,坐在桌边的人也纷纷起身,跟她打起招呼。 黎漾这才发现,原来今晚来的大部分都是同住在猎村的颇有话语权的长辈和村领导,其中还有两个生面孔的年轻男人,弓着腰对她朗声喊“大嫂”,虎虎生威。 陈刚私底下这么叫她是一回事,陌生人当着大家伙的面叫她又是另外一回事,尤其还那么大声,引得众人一阵发笑,就连练就厚脸皮的黎漾,也忍不住红了耳尖。 她这冒牌货,实在是受之有愧。 “都是认识的人一起吃个饭,就当庆祝一下,不必拘谨。”季淮之看出了她的窘态,轻揽住她的腰:“过来坐。” 黎漾努力忽略腰间传来的异样触感,朝季淮之扯出一抹笑:“嗯。” 一路上,她问过陈刚两回,因为什么事情下馆子,陈刚还一脸神秘地说到了就知道了,原来,竟是为了庆祝他们两个结婚的事。 她原本想着只是借季淮之躲过冯梅,两人也约定好一年后离婚,本就是当不得真的事情,却不曾想他从不曾在任何地方委屈了她。 黎漾跟着季淮之走到了主位的位置坐下,她的左边是季淮之,右边是钱大姐,季淮之的旁边则是陈刚。 年轻女孩原本想坐在季淮之旁边,被钱大姐给叫住了:“云香,你来妈这里。” 姚云香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便沉声过去了,只是拉开椅子的声音有些刺耳,坐在座位上不说话。 她的这番小动作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只当是小姑娘手脚没个轻重。 倒是钱大姐不好意思地跟黎漾笑了笑:“我这女儿,从小就骄纵惯了,让你看笑话了。” 黎漾这才想起来,眼前的女孩原来是钱大姐的女儿,姚云香。 她平时早起上班,姚云香也要上学,两人极少有碰面的机会,加上她不是喜欢八卦的人,只知道姚云香也住在猎村,在上学,其余了解的并不多。 黎漾看着姚云香充满朝气的年轻脸庞,摇头笑道:“怎么会,我反倒挺羡慕她。” 即便是改革开放的中国,能让女儿读书读到高中的,在羊城并不算多数,尤其是他们这逐渐被城市化包裹的猎村。 在她被迫退学后,有时看到姚云香骑着自行车从门前经过,心里是止不住的羡慕。 羡慕她还能读书,羡慕她有疼她的父母,才能如此肆意张扬。 第29章 季淮之的大白屁股 随着服务员把一个个菜上上来,饭桌上的气氛逐渐热闹,大家伙也都放开了聊天。 黎漾有注意到,即便是跟钱大姐,季淮之也并不太熟络,更别提其他人了。 但在猎村的这些长辈面前,他始终保持着谦逊的样子,话不多,也收敛了往日的戾气和桀骜。 季淮之斟了一杯酒,站起身来,环视一圈,道:“今天感谢各位能赏脸来我和黎漾的喜宴,往日晚辈有什么做得不到的地方,还请各位包涵,也请各位多多关照黎漾。” 说罢,他举起酒杯,对各位做了一个敬酒的动作,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好!”陈刚带头鼓起掌来,“大佬说得真好!” 钱大姐也笑道:“小季如今结了婚,跟以前很大不一样了。” 大家都很给面子,纷纷举起酒杯和季淮之碰杯,黎漾也连忙站起身,拿着酒杯就要一起。 眼前忽然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抵住了她拿酒杯的手,并往下压了压。 黎漾抬头看向季淮之。 季淮之只淡淡瞥了她一眼,轻声道:“我来就好。” 他拿起桌上斟酒的小酒壶,又给自己满上,随即走到席中最年长的那位长辈那里,开始敬酒。 陈刚和两个下属见状,也连忙端起自己的酒杯跟了上去。 黎漾看着手里的小酒杯,里面澄澈的酒还在散发着浓浓的酒香味,不刺鼻,却很醉人。 她知道,今天这场饭局,都是为了她。 他本不必为她做到这般。 他是那样骄傲的人,即便是当年那样困难的日子,也未曾见他像谁低过头。 想到这,黎漾的鼻尖有些发酸,看向季淮之的身影也变得朦胧起来。 “啧,搞得谁稀罕似的。”冷不防,一道女声打破了黎漾的思绪。 是姚云香,她双手环胸,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嘴唇抿着,毫不掩饰的不高兴。 钱大姐作为季淮之的房东,怕那些大老爷为难季淮之,也端着酒杯跟了过去,正好没看到姚云香这般作态。 黎漾倒是没有生气,唇角勾了勾:“我也没指望谁稀罕来着,你这是怎么了?” 纵然上辈子她听到关于季淮之的无数绯闻,就没有一个是跟姚云香相关的。 再说了,要是季淮之真的喜欢姚云香,让她立即点头哈腰叫大嫂都行,但要不是大佬喜欢的人,毫无理由地跑到跟前给她添堵,她就不会惯着。 “你……”姚云香没想到往日看起来好欺负的黎漾,竟然会这样毫不客气地反驳自己。 她瞥了眼周围的人,见没人注意到这边,才又道:“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才逼得季淮之娶的你。” 小丫头腮帮子鼓鼓的,一副替季淮之抱打不平的样子,黎漾反倒觉得她挺有意思,心里便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她坐下,晃了晃酒杯里的酒,浅笑道:“想知道?” 姚云香下意识地往她的方向侧了侧身子,随即又坐正,哼了一声:“爱说不说。” 黎漾也学她的样子,向后靠向椅背,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干了,忍住咳嗽的冲动:“爱听不听。” 姚云香终究是小姑娘,没忍住,道:“你要是说,我就勉为其难地听一听。” 黎漾点点头:“看在你求知欲这么强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告诉你。” 姚云香:“……” 她紧了紧腮帮子:“那你快说。” 两人中间还隔着钱大姐空了的位置,黎漾朝她勾勾手,示意她坐过来一点,随即道:“其实呀,我也没用什么手段,就是有一次不小心……” 她拖长了尾音,故意顿了顿。 姚云香有些急了,催促道:“不小心怎么了,你快说呀。” 他们两个人总不能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不小心滚一起了? 季淮之才不是那么容易被算计的人。 黎漾的眼中闪过狡黠,道:“有一次季淮之在院子里洗澡,没关门,我往边上经过,就往里面瞄了一眼,不小心就瞥见了他的大白屁股。”她无奈地摊摊手,“这不,没办法,他就让我负责了。” 姚云香:“!” 姚云香瞪大了双眼,嘴巴也张得大大的,半天都没合上:“……这……这么简单?” 季淮之就住她家隔壁,她天天往他门口经过,怎么就没碰到过他洗澡? 黎漾:“就是这么简单。” 姚云香要哭了:“季淮之的屁股真的很白?” 黎漾发现小姑娘的重点被带偏了,忍着笑,煞有其事地点头:“白得发光。” 季淮之瞧着是浅麦色的肤色,夏天的时候有时他穿着衬衫露出里面的背心,可以看到里面的一小截手臂的肌肤,冷白冷白的,人的屁股常年不见太阳,应该也是白的,这么说也没大错处。 随着话音落下,头顶忽然响起一道冷清的男声:“白得发光?” 黎漾:“是……季淮之!” 回过头,竟是季淮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手里还拿着酒杯,小酒壶里的酒已经空了大半。 他站在她的身后,桃花眼微微眯着,懒散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眼神意味不明。 黎漾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吓得连连摆手:“不白,不白,黑得很!” 黎漾:“……” 她忍住拍自己脑袋的冲动,她说的到底是什么鬼!有没有地洞能让她钻一下? 怎知姚云香叛变极为快:“才不是,她刚刚明明就说你的屁……” 黎漾见状,连忙一个箭步上前,捂住姚云香的嘴:“哪有哪有,我明明说的是别人的屁股。”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示意她配合。 偏偏姚云香是个犟种,呜呜地挣扎着,就是不愿意配合。 “别人的屁股?”季淮之的眼中闪过浅浅的笑意,很快又消失不见,“媳妇,长能耐了。” 这是第一次在其他人面前,黎漾被季淮之叫“媳妇”,加上他喝了酒的缘故,嗓音比平时要沙哑低沉一些,听在耳里,竟有微微的痒意。 黎漾把头埋在胸前:“还好还好,一点一点。” 钱大姐这时也走了过来,见状,笑道:“呀,这是在玩什么呢?” 姚云香见钱大姐来了,眼睛一亮,张嘴就要说话:“妈……” “没什么,黎漾开了个玩笑,正听着有趣。”季淮之开口打断了姚云香的话,又意味深长地瞥了眼黎漾,随即拿起酒杯,“钱大姐,我敬你。” 眼见着话题被岔开,黎漾终于舒出一口气。 她瞪了眼姚云香:“再乱说以后就不告诉你了。” 姚云香皱了皱鼻子:“哼,不准说就不准说。”她凑近黎漾,“说不定是你自己瞧上了季淮之的屁股,死皮赖脸地要嫁给他。” 这个时候,她们女同学之间也会相互流转一些言情小说,有的小说对于男女之事,描写得十分露骨,姚云香多少也知道一些,反正男人鼻子挺,屁股翘,是身强力壮一夜七次郎的标配。 黎漾:“……” 她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给姚云香夹了一筷子菜心,道:“来,咱们吃菜。” 姚云香有些嫌弃:“我要吃肉。” 黎漾又是一筷子:“你妈说多吃点青菜营养才均衡。” 饭局持续到晚上八点就结束了。 大家都住在猎村,便相携着一起回家。 路上,有人说起上午黎家发生的事情,问黎漾:“小黎,你妈后来没去为难你了?” 闻言,季淮之也看向黎漾,用眼神询问她发生了什么。 黎漾原本是不想让季淮之知道这件事的,闻言也只好应道:“她估计一时半会顾不上我了。”随即跟季淮之解释道,“就上午回去经过我家,碰到上门要钱的了,我就跟我妈说了几句。” 季淮之点点头,表示知道。 他清楚事情一定不像黎漾说的那样轻描淡写,但这是她的私事,她不想过多讨论,他也尊重她。 当中最年长的男人道:“这事你妈闹的实在是不像样,你放心跟小季过日子,要是你妈再为难你们,你尽管跟我们说,我们一定好好教育她。” 黎漾自然连连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各位了。” 几人摆手:“谢什么,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所谓吃人的嘴短,季淮之今晚花了大钱请他们来吃饭,为的不就是给黎漾撑个腰吗? 现在都改革开放那么多年了,季淮之家里的事早就成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再说了,季淮之虽然混,但也没对猎村做过什么坏事,他们何不卖他这个人情?说不定,以后还有要仰仗他的时候。 一行人走到分叉口,又分别告别离开,季淮之正抬脚想和陈刚一起去陈家,就被陈刚按住了。 陈刚笑得一脸暧昧:“大佬,昨天你不说小弟也不知道,今天就当你和嫂子的新婚夜,哪能还去我家呢?”说着,又朝黎漾眨眨眼,“嫂子,大佬今晚总不能让你独守空房,你说是?” 第30章 被看了 被点到名的黎漾尴尬得差点抠脚。 这都是啥跟啥? 她能说能吗? 大白屁股的事情还没跟季淮之解释呢。 于是只能含糊道:“那个,随他喜欢。” 季淮之也轻咳了声:”别废话了,快走。“ “不行,坚决不行。”陈刚今晚喝了酒,壮了胆子,红着脸拦着季淮之,“大佬,不是我说你,嫂子长这么漂亮,你要是天天把她放家里不管,会招人惦记的。” 他踮起脚尖,凑近季淮之,用他以为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实则黎漾听个一清二楚的声音道:“你赶紧麻溜溜地和嫂子回家,把衣服一脱,被子一盖,来年再给我们生个小侄子!” 狂放的话,就连神色不动的季淮之都抽了眼角。 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对黎漾道:“他喝醉了,没什么恶意,说的话你不要在意。”说着,将陈刚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我送他回去,你早点休息。” 黎漾点点头:“好,你们小心点。” 黎漾站在原地,目送两人离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季淮之的屁股上。 走在后面的姚云香和钱大姐也正好走到门口,姚云香上前伸手在黎漾面前挥了挥:“人都走了,还盯着人家屁股看做什么,待会回家不就能摸个够了?” 黎漾:“!” 她瞪着口无遮拦的小姑娘:“姚云香!” 钱大姐也吓得忙上前打她:“呸呸呸,你这小姑娘家家的,整天说些什么?”她尴尬地向黎漾道歉,“小黎,这孩子画本子看多了,真是不好意思。” 黎漾没好意思说屁股一事的缘由,只能顺势点头:“钱大姐,没事的。” 被自家娘打的姚云香不忿地看了眼黎漾,嘴巴不满地嘟了起来,对钱大姐道:“自己的男人屁股为什么不能摸?你不是还摸爸的屁股?” 一边说着,一边跑得飞快。 对于姚云香惊人的言论,钱大姐老脸一红,也顾不得黎漾了,抬脚就追了上去:“死丫头,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黎漾看着热闹的母女俩,不由失笑地摇了摇头,神情有掩饰不住的落寞。 她们母女这样,真好。 黎漾回到家,把兜里的钱掏出来,数了数,除去她拿出去的两百块,还有四百零三块,是季淮之今晚给她的。 饭局快要结束的时候,黎漾见季淮之起身,像是要去结账,便悄悄跟了过去。 酒楼前台,季淮之一手搭在前台的台面,另一只手插入裤兜,懒散站着,百无聊赖地等着服务员结算,黎漾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钱,在台面下递给季淮之,低声道:“我这里还有两百块。” 季淮之听到黎漾的话,再看向她一脸小心翼翼害怕伤他自尊心的表情,忽然就乐了。 他低头靠近:“担心我没带够钱?” 随着季淮之的靠近,黎漾闻到了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酒香,不像其他男人喝了酒那种冲人的熏味,而是单纯的很淡的酒的清香。 黎漾向后靠了靠,老实点头:“嗯。” 话音刚落,脑门就被季淮之轻轻敲了一下:“我再没钱,能用女人的钱?” 这时服务员刚好把账算好,将账单递给季淮之:“先生,一共九十七元六角,给你打个折,九十七元。” 季淮之接过账单,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从兜里掏出一张毛爷爷,递给了服务员。 黎漾听到今晚花费了九十七块,比她一个月的工资还要高,不禁有些肉疼。 就在她发愣之际,三块找零的钱和几张毛爷爷被塞进了手里:“拿着。” 黎漾看着手里的钱,抬眸看向季淮之:“你还有这么多钱?” 季淮之颔首:“今天收了些账回来。”说着,带头往包间走去。 看着季淮之视金钱如粪土的模样,黎漾有些没忍住想要问季淮之,既然他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住在猎村这样的地方? 随着改革开放的进程拉开,羊城城市化发展极为迅速,当年繁荣的猎村,如今已经被周围的新建筑包围,狭小的巷子,逼仄的空间,环境真的不算好,因此除了本地的村民,剩下的就是一些外来的租客了。 黎漾慢了半拍跟上:“哦。” 所以说,这两天他一直在外面,都是去忙催债去了。 只是季淮之做的什么营生,能够挣这么多钱呢? 她看着男人清隽的背影,一时找不到思绪。 晚上黎漾洗完澡出来,刚准备回床上躺着,就听到了院子外传来响动。 她立即起身,顺手抓起放在门边的木棍,迎了上去。 下一秒院子门打开,竟是季淮之回来了。 他批一身月光的清辉,修长的腿迈进院子,看到披着头发的她,怔了怔,随即别开了眼:“那个,我回来了。” 黎漾这才注意到,自己完全已经洗得没形的睡衣松松散散地挂在身上,领口大大咧咧敞着,露出胸前的一大片肌肤,在月光下白腻地发光。 更要命的是她想着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家,睡衣里面什么也没穿,没有擦干的头发蹭在睡衣上,把睡衣都染湿了,胸前半湿的睡衣贴在身上,将两边尖尖的小圆点的线条凸显出来,在月光的照射下分外明显。 黎漾:“!” 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第31章 快来睡吧 黎漾的脸当即就像煮熟的虾子一般,红透了。 低头,转身,动作一气呵成:“嗯,进来。” 说完,没等季淮之回答,逃跑似的回了房间,关房门,换衣服,动作一气呵成。 季淮之看着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小姑娘,哑然失笑。 所以,他是不是给小姑娘买少了什么? 比如……贴身穿的衣服? 想到这,季淮之冷清的桃花眼染上一抹旖旎,他甩甩头,捏了捏眉心。 真是喝多了。 今晚送陈刚回去,陈丽和陈母刚好也在,一听他要留宿,赶人的速度比谁都快。 陈母斟酌着言语:“小季,这才结婚第二天就扔下新娘子,小姑娘怕是会哭的。” 她记得,黎漾似乎是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哩。 陈丽说话就没那么小心了:“人家说床头打架床尾和,有什么是睡一觉不能解决的?多睡睡就好了。” 陈刚迷糊着点头:“对,多睡睡。” 没有办法,季淮之只能回了家,打算在客厅里将就一晚,怎知就撞见了这样一副春图。 他看着房屋里亮着的灯光,里面有细碎的光影照射在窗户上,想了想,准备转身离开。 “你又要去哪?”身后响起黎漾的声音,接着是脚步声靠近,“你不在家里睡吗?” 黎漾已经把睡衣脱下,往里套了件内衣,换上一件不那么没形的衣服。 季淮之送陈刚去而复回,想必是因为什么事,没能在他家过夜,这本就是他家,断没有自己霸占着不让他睡的道理。 季淮之眼角的余光瞥见黎漾换了衣服,才转过身来:“嗯,今晚在家睡。” 黎漾点头道:“快进来,我把床整理一下。” 按照她的打算,把床还给季淮之睡,她就在客厅搭个凳子睡就行了。 上辈子她出嫁后,房间很快就堆满了杂物,从最开始的蜷缩在仅剩半张的床上,到后来随着黎耀祖结婚,她的房间彻底沦为小侄子的玩具房。 冯梅说:“在家里坐一会就回去得了,要是想在家住,待会让你爸给你在厅里摆两张板凳,将就着睡一晚。” 那时候的她,早已被生活磨平了棱角,面对这样的待遇,已经木然。 季淮之在她身后进了屋,看到她把床上属于小姑娘的东西收起来,放上他的枕头,并开始在厅里摆凳子时,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黎漾坦然道:“铺床呀,我今晚睡这里就行。” 想起两人这两天一直没有坐下来好好谈谈的机会,便趁机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他:“我明天就回厂里上班了,正好跟厂里申请一下,搬到宿舍里面住。” 季淮之看着她故作轻松的模样,挑了挑眉:“你是因为担心你妈?” 黎漾没隐瞒,点头道:“嗯,我总不能一直麻烦你。” 今天赵家那么一闹,等冯梅缓过劲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好在如今她已经结了婚,婚前的工资都上交给了冯梅,冯梅再也没法占理地让她去填黎耀祖创下的祸。她有精力和信心跟冯梅斗,她却不能让季淮之也陷入无止尽的纠缠里。 他帮助她的,实在是够了。 对于她的回答,季淮之没说什么,只是弯腰把她放在凳子上的枕头和薄被拿起,塞进她的怀里:“我说过,我在一天,就会护你一天。 你只管安心在这里住下,其余的事情不用担心。” “可是……” “什么可是?”季淮之凉凉扫她一眼,“若说麻烦,都已经麻烦了,为什么不有始有终?” 黎漾懵了:“有始有终?” 季淮之点头:“因为你,我现在可是结了婚的男人,你就这样走了,是不是有点不负责任?” 黎漾:“……不负责任?” 季淮之双手轻搭在她的肩上,将她转了个身,面对房间的方向:“所以,别总想着逃。” 说罢,双手稍稍用力,把她往房间推了推。 黎漾也回过神来,眼中有着感动:“你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了。” 季淮之舌尖顶了顶上颚,刚想说话,就听黎漾道:“我一定会做牛做马地伺候你的!” 季淮之:“……” 黎漾一把拉过季淮之:“大佬,您睡床,我睡外面,给您看门。” 季淮之:“……” 他反手握住黎漾纤细的手腕:“我不让女人睡板凳。” 黎漾壮了壮肥胆:“一起睡?” 季淮之在她心里一直是冷冷清清无欲无求的一个人,心想这么说一定会把他吓退,怎知见他嘴角漾开笑意:“好啊。” 黎漾瞪大了双眼:“好……好啊?” 季淮之点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嗯。” 黎漾沉思片刻,终是沉重又慎重地应道:“好。” 原来,大佬害怕自己个人睡,要人陪,怪不得总跑去找陈刚。 放心好了,以后这个任务就交给她了,她一定陪吃陪睡把他照顾好的! 她表示理解地拍拍季淮之的手背:“你等等,我去铺床。” 季淮之:“……” 这好像……没把小姑娘吓住,反倒把自己惊到了,而且她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她竟然就这样要跟自己睡一起? 睡……一起? 他看着黎漾忽然充满斗志铺床的身影,嘴张了张,还是说不出口拒绝的话。 是他自己作的。 又听黎漾回头问他:“你要睡里面还是外面呀?” 季淮之扶额:“……外面。” 黎漾朗声应道:“好咧!” 很快,黎漾就把床铺好了,她兴冲冲地走到他跟前,做出请的姿势:“床已经铺好了,快上床!” 小姑娘双眼亮晶晶的,半点没有女孩子家的羞涩,反倒是像在做一件英勇的事情。 季淮之忍住要撬开黎漾脑袋瓜的冲动,含糊应了声:“你先睡,我去洗个澡。” “哦。”黎漾转身回到房间,把衣柜的门打开:“你的衣服我都收到里面了,分门别类放好了,直接拿就是。” 季淮之顺着敞开的柜子门,看到自己的衣服被黎漾整齐地码放在隔层里,确实是分门别类,衣服归衣服,裤子归裤子,内裤……归内裤。 他已经无法想象黎漾给他折内裤的样子了。 他强忍住从脖颈处上涌的热意,尽量表现得沉着地走了过去:“……好,谢谢。” 黎漾像是受到了表扬,笑容更加灿烂:“那你慢慢洗,我先到床上等你。” 季淮之刚走出房门的脚差点一拐。 什么叫在床上等他? 不知道他今晚喝了酒吗? 还是说她今晚喝多了? 季淮之紧了紧腮帮子,终是没法再发出一点声音,转身出了堂屋。 眼看着季淮之去洗澡了,黎漾蹭掉鞋子,爬上了床,把自己的枕头放到床尾的位置,再盖好被子,躺了下去。 她躺在白天晒过的被褥上,强忍着睡意,心想这是自己第一次陪睡,再怎么也该等季淮之来才睡。 就在她上下眼皮打架时,终于听到了开门声。 黎漾立即从床上坐起来,对着进屋的季淮之拍拍床铺:“快来睡。” 第32章 不要从此不举 季淮之刚洗完澡出来,头发半干,衣领微微敞着,浑身透着一股淡淡的水汽,随着他擦头发的动作,整个人看起来肆意又慵懒。 黎漾一时没防备,盯着他看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地清了清喉咙:“时候不早了,睡。” 看着小姑娘眼中快要溢出眼眶的光芒,季淮之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唐僧肉,而黎漾就是那盯上了唐僧肉的妖精。 想到这,他莫名觉得身体一热,肌肤表皮却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冰火两重天,第一次体会这种难以言喻的感受。 他把毛巾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淡声道:“睡。” 黎漾闻言,裹着自己的被子躺了下去:“你关灯。”便向床铺里侧滚了滚。 季淮之看到自己放在床头的枕头,还有单独放着的被子,舒出一口气。 还好,一人睡一头,一人盖一张被。 黎漾不知季淮之心中所想,很快就睡了过去。 她原本以为,跟一个不算熟悉的男性同睡一张床,怎么也会失眠的,就像当初她刚嫁给付进,第一晚就失眠。 所幸付进也是满脸不待见她的样子,两人各睡一头,警告她不要碰到他,甚至在第二天,不顾她的面子,搬进了书房。 她想,重活一世,所有的一切都是这样的美好。 她不知道的,在她的身侧,高大的男人睡在床沿的位置,身体绷得很直,半点不敢动。 直到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身体才渐渐放松下来,深秋的夜里,身上竟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第二天早上醒来,天已经亮了。 黎漾想到自己没早早起来做早饭,先是一惊,然而更让她惊讶的,她竟然抱着季淮之的脚! 准确来说,她双手把季淮之的脚搂在怀里,一条腿更是肆无忌惮地搭在他的腰上,更过分的是,她竟然看到了季淮之脚背上还残留着两个牙齿印! 黎漾简直要疯了! 她昨晚到底做了什么! 她是把季淮之的脚当猪蹄啃了吗? 就算就没把她当女人,可是她到底也是个女人呀! 黎漾瞬间浑身僵住,就连呼吸也放慢下来。 如果季淮之没醒,他应该不知道自己咬了他的脚? 黎漾抬起头,看了季淮之的方向一眼,发现他躺在那,不像已经醒了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她先是轻轻抬起自己的腿,把它从季淮之的腰间拿下来,在移下来的过程中,她似乎发现了季淮之腰间以下的位置,有什么东西微微鼓了起来。 但情况不容得她细想,她又连忙松开自己的手,把手臂从他的脚下抽出来,末了,还心虚地抹了抹脚背上未干的疑似口水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黎漾已经没胆量再在床上躺下去,蹑手蹑脚地打算爬下床。 她站起身,伸出一只脚跨过季淮之的身体,再抬起另一只脚,准备下床。 没料到的是,由于季淮之躺在床沿,她后一只脚刚抬起,前一只脚就直接滑下了床。 事发突然,黎漾一时找不到可以支撑自己的东西,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然后避无可避地砸在了季淮之身上。 季淮之发出一声闷哼,脸上有痛苦之色,却也及时张开手,接住了黎漾。 黎漾把季淮之揽在怀里,除了下巴磕到他的胸口有些疼之外,身上别的地方半点没有摔到。 她知道自己把季淮之弄醒了,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说着挣扎着想从他身上下来。 怎知一抬腿,膝盖好像撞到了什么,又惹得季淮之闷哼一声,脸上的痛苦之色更甚。 黎漾低头顺着自己的脚看去,发现自己的膝盖正抵在他的……胯间。 完了。 黎漾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上辈子她虽然没碰过男人,但她也知道,男人这里最是脆弱,不是不举就是出人命。 她的脸立即就红了,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惭愧的,她伸手想要去给他检查,又不敢摸,急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要是把季淮之弄废了,该怎么赔他才好?那玩意又不是做手术就能换一根的。 听着黎漾慌乱的声音,季淮之缓过劲来,从喉咙挤出声音道:“……我没事。” 痛是痛了点,好在他在黎漾摔下来的时候,抬起腿避开了她往下冲下来的力道,所以并不严重。 黎漾以为季淮之是不想让自己担心,才宽慰自己,挣扎着去扶他:“我们快去医院看看。” 如果哪里受伤了,好歹能及时治疗。 “不用。”季淮之抬手制止她,“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随着刚开始的痛意散去,那处只留一点钝感,用不着去医院。再说了,新婚第三天就因为这事去医院,他的脸要往哪搁? 只是这些话不好跟黎漾说,只能哄着她。 黎漾胡乱抹了把眼泪,愣愣道:“那你要不要冰块,我找点来给你敷敷?” 小时候哪里磕肿了,堂姐就会把毛巾泡在冰凉的井水里,然后给她敷,等第二天,就改为热毛巾,这样淤肿就会散得很快。 季淮之:“……” 他很想告诉她,那里不喜欢冰的。 他伸手抚住额头:“你快走。” 黎漾深深地感受到了季淮之对她的嫌弃。 但也不敢再多说,“哦。”了一声,手脚麻利地爬下了床,“我去做早饭。” 希望大佬没有因此从此不举。 第33章 大佬还是受伤了 黎漾洗漱完,去厨房翻了一下,从橱柜里找出一把面条,还有两个鸡蛋,打算早上下个面吃。 可惜没有葱花或者几根青菜,不然放在里面也可以增添一点绿色。 她又往院子的墙边看了下,阳光充足,心想可以找个破盆,插点葱,什么时候需要了,就摘一些。 她把火点燃,又往锅里添了些水,听到门外有人叫卖的声音,仔细一听,是经常穿梭在小巷的卖豆制品的阿婆。 她摸了摸兜里,里面还有一两块的零钱,又拿了两个碗,出了门。 刚打开院子门,就看到阿婆停在钱大姐家门口,姚云香也是刚起来的样子,手里拿着碗,等着阿婆给她盛豆浆。 她看到黎漾,眼中闪过暧昧的笑意,朗声道:“哟,看来季淮之昨晚怜香惜玉着呢,竟然能让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姚云香的嗓门本来就大,在安静的大清早上听起来格外清晰,黎漾立即把身后的门一关,瞪她:“祖宗,你给我小声点!” 季淮之还在屋子里呢,姚云香还要不要她活了? 看着黎漾羞愤的模样,姚云香更是乐了:“哟,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把黎漾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她露出的脖子处,叹息道,“我原本还以为季淮之有多厉害呢,看来……哎!” 随着民风开放,小巷子里的女人有时会凑到一起,说自家的孩子、婆婆,以及那不中用的男人,姚云香上下学经过她们身边,自然也就听得多了。 跟姚云香相处了这两回,黎漾也算是摸到了她的一点脾气,她越是理她,她就越觉得有意思。 于是黎漾便白了她一眼,顺着她的话应道:“是呀,让你失望了。” 她把碗递给阿婆:“阿婆,麻烦要一碗豆浆和两块豆腐。” 姚云香见黎漾不欲多说,也有些自讨没趣,接过豆浆,付了钱,轻哼了一声,回家去了。 黎漾看着小姑娘气鼓鼓的身影,叹息一声,真是娇纵的小孩。 现在的豆浆和豆腐都很便宜,加起来也不过六毛钱而已。 黎漾把东西拿回家,又往豆浆里加了一点白糖,便放在一旁,用盖子盖了起来。 她把豆腐切成厚片状,打算待会儿放在锅里煎成焦黄,再放点黄豆酱和盐,就成了。 待她把面条煮好,季淮之也洗漱好了。 他来到厨房,打了声招呼,帮忙端早饭。 黎漾观察季淮之的表情和走路的姿势,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才放下心来。 两人吃过早饭,季淮之交代了声,就出门去了。 恰好陈刚骑着自行车过来等季淮之,笑道:“大佬,我们今天骑车去。” 黎漾看到季淮之的背脊瞬间就僵了,然后听见他道:“今天不骑车。” 黎漾见状,悲伤地垂下了头。 大佬还是受伤了。 季淮之不知道黎漾心中所想,朝陈刚伸出手:“东西呢?” “哦,这呢。”陈刚从自行车车头拿出一袋东西,递给季淮之,“我姐昨天就准备好了,昨晚忘记给你了。” 季淮之接过,打开看了下,又递给黎漾:“这些你应该用得上。” 黎漾接过打开一看,竟是一袋子包装精美的糖果。 在粤省,有新婚发喜糖的习俗,今天恰好是她回厂里上班的日子,但这两天事情太多了,她自己都给忙忘了,没想到季淮之还记得。 她不作痕迹地瞥了眼季淮之的裆部,心中歉意更甚:“谢谢。” 陈刚道:“嫂子,你不知道,大佬特地交代我姐,要买好的,什么不好吃的不好看的都不要,比娘们都细心。” 季淮之凉凉瞥他一眼:“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黎漾只请了两天假,今天就要回厂里上班了。 她依旧挑了一条不太出格的裤子,搭配她之前的衣服,就出门去了。 刚到厂里,就有许多相熟的工友上前道贺,黎漾一一道谢,并把手里的糖发了出去。 工友们拿着精致的糖果,心里默认黎漾嫁了个有钱人家,不然怎么舍得买这么贵的糖? 也有好奇的工友,问她:“小黎,你家男人到底是哪位呀,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黎漾知道自己和季淮之结婚的事情瞒不了多久,便道:“他叫季淮之,跟我同一个村的。” “季淮之?”工友睁大了双眼,“是我知道的那个季淮之吗?” 黎漾点头:“就是他。” 工友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乖乖,小黎,没想到啊,你竟然嫁给了季淮之,真的是太牛了。” 这个年代的小姑娘都看了不少港市的黑帮电影,对里面的古惑仔和乖乖女的爱情故事可是又爱又恨。 如今现实生活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小姑娘眼睛都是冒光的。 黎漾原本还以为会遭到工友异样的眼光,没想到却是这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好。” 工友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好奇地问她:“话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有空给我们说说你们两个的爱情故事呀。” 其他的小姑娘也围拢了过来:“就是,给我们说说呗。” 黎漾刚想回答,就听到有人道:“有什么可说的,不就是为了摆脱家里,不顾父母弟弟还在受苦,随便挑个人嫁了呗。” 黎漾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只见徐燕萍正双手环胸,面色不善地看着她。 一时之间,众人都有些怔住,要知道两人平时关系极好,虽然有时也会听到徐燕萍在背后说黎漾坏话,但也没有像今天这般不客气,不知是否两人闹了矛盾。 于是,一时之间纷纷看向黎漾,不知道她作何应对。 对于徐燕萍的挑衅,黎漾也没惯着,抬眼看向徐燕萍,道:“怎么,你好像对我家的事情很清楚?”她又摇摇头,“不对,你这样子,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替谁鸣不平呢。” 她走近一步,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怎么,我结婚那天使绊子不成,现在回到厂里,又想给我添堵?” 黎漾一字一句,犹如炮弹一般,向徐燕萍攻击而去,不仅是徐燕萍,就连一众工友,都看呆了。 这还是过去不善言辞又腼腆的黎漾吗?怎么怼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而且两个人看来何止是闹了矛盾,简直是大大的矛盾,而且看样子,徐燕萍似乎还对黎漾做了不好的事情。 徐燕萍完全没想到,黎漾会这样不给她面子! 她原本想着给黎漾点颜色看,好让她知道她瞒着自己嫁给季淮之是错的,然后再顺势让她给自己认个错,那她就可以像以前那样,随意评判黎漾了。 以前两个人好的时候,从来都只有她训斥黎漾的份,黎漾也都是低眉顺眼地听着,什么时候轮到她这样对自己? 对于黎漾的转变,徐燕萍不仅感到一种陌生的失控感,众人看向她的眼神,更让她脸颊火辣辣的疼。 徐燕萍沉下脸来:“黎漾,你莫不是嫁了人,就翻脸不认人了?” 第34章 朋友 黎漾一听,乐了:“这大清早的,我给大家发喜糖呢,你不恭喜就算了,一来就这个态度是闹哪样?” 徐燕萍刚想反驳,眸光一转,道:“我这是对你恨铁不成钢!” 既然黎漾不给她面子,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你妈给你说了付进那么好的人家,你偏偏要嫁给季淮之那样的痞子,还为了他不惜跟家里决裂……”她说起来,一脸痛心,“黎漾,你什么时候这么自甘堕落了?” 大家听了两人的对话,似乎也把事情给弄明白了个大概。 可是,现在恋爱婚姻自由,黎漾想嫁给谁就嫁给谁,关徐燕萍什么事? 立即有人问出了心中所想:“徐燕萍,人家黎漾嫁谁是她的事,碍着你什么事了,你凭什么管呀?” “就是,你以为现在还是以前包办婚姻啊,讲究什么门当户对。” “人家季淮之有什么不好的?长得好的,对黎漾也好,不就是穷了点吗?” “你这么激动,该不会是自己看上了季淮之,跑到这跟黎漾发脾气?” 说到最后,大家都变成了嘲笑,似乎把徐燕萍当成了一个小丑一般。 在珠宝厂,黎漾虽然比较内向,但从来不偷奸耍滑,待人也是和和气气的,反倒是徐燕萍,整天趾高气扬不说,还总喜欢占小便宜,除了个别被她哄着的领导和几个工友,谁都不喜欢她,更看不惯她整天对黎漾吆五喝六的样子,只是黎漾自己不说,他们也不好多嘴,如今有了机会,可不使劲多说几句? 见到大家都指责自己,徐燕萍气极:“明明是她不知廉耻!” 闻言,黎漾嗤笑一声:“我光明正大嫁人,哪里就不知廉耻了? 反倒是你,作为朋友背信弃义两面三刀,才是最不知廉耻!” 眼看着上班的时间要到了,黎漾也没再浪费时间跟徐燕萍啰嗦,对工友们道:“今天谢谢大家替我主持公道,有的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表里不一,不能理解也不能原谅。 以后我会擦亮眼睛识人,再次感谢大家。” 徐燕萍这样的所谓朋友,黎漾是不打算再留了,明面上闹翻,总比被她暗地里搞小动作要好。 至于收拾她,有的是机会。 黎漾说得一本正经,反倒逗乐了大家,相邀着一起回了工作岗位,谁都没再多看徐燕萍一眼。 徐燕萍站在原地,看着黎漾和其他人相携离开的背影,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黎漾,她怎么敢! 明明她是自己身后透明小跟班,怎么敢自己悄悄结了婚,嫁的人还是季淮之! 她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徐燕萍,都上工了,还在那愣着做什么呢?”班长过来,见徐燕萍站在那,便扯着嗓子吼了一嘴。 当即就有工友道:“班长,她在那反省自己呢!” 顿时,又是哄笑一团。 班长刚刚不在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道:“都别闹了,赶紧上工。” 说罢给了徐燕萍一个警告的眼神,走到了下一组。 面对大家的调侃,徐燕萍气得双眼通红。 这一切都是黎漾害的! 不过是区区季淮之而已,有什么好让她嚣张的!她将来嫁人,条件一定会比季淮之好千倍百倍! 中午到了下班的时间,还没等黎漾开口,就有工友邀着她一起去饭堂。 黎漾收拾了东西,笑道:“走,一起。” 而坐在座位上等着黎漾过来叫自己的徐燕萍见状,更是咬碎了牙齿。 忘恩负义! 现在已经是月底,换做平时,黎漾只能吃白米饭就饭堂的清汤了,如今兜里有了点钱,黎漾自然没有再让自己饿肚子。 她点了个青椒炒瘦肉,加一个蒜蓉生菜,一顿午饭就搞定了。 工友见她今天没有盛汤,问道:“黎漾,你不喝汤吗?” 饭堂的汤严格来说跟水差不多,一个大锅,里面几个鸡蛋,还有一些蔬菜末或者紫菜,稀得捞都捞不起来。 但聊胜于无,吃口菜再喝口汤也是好的搭配,所以大多数人都会盛。 黎漾笑着摇摇头:“今天不喝了。” 这辈子的四年,加上上辈子的十几年,她一共以汤就饭喝了近二十年,早已见了这样的清汤就害怕了,若不是为了填饱胃,谁又会一碗一碗地喝呢? 她想起高中时的一位语文老师跟他们说起以前的故事,红薯现在在城镇家庭中,已经是粗粮的存在,有时买来做早餐,或者做成类似拔丝地瓜的菜肴,都是极好的选择,年轻一辈的人会喜欢吃,可他们老一辈的,许多人看到红薯就会觉得害怕,因为在那缺衣少食的年代,吃红薯吃怕了。 她上辈子就是因为胃癌去的,这辈子自然不会再让自己走上老路,等过两天,她还要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身体,把一切病灶都扼杀在摇篮里。 工友没想太多,点点头,笑道:“其实我也不太喜欢喝,就跟水一样,” “哼,以为谁吃不起肉一样。” 两人正说着话,徐燕萍就和一个女工友坐在了她们旁边过道的桌子上,她看着黎漾饭盒里的肉,似乎要把它盯出一个窟窿来。 黎漾没理会徐燕萍,跟工友耸耸肩,表示很无奈,两人就低头吃起了饭。 徐燕萍见黎漾不理自己,终是没忍住,道:“有的人啊,自己在这吃香喝辣,老子娘却在家里受苦,真的是一点良心都没有。” 与黎漾一起的工友想反驳,黎漾按住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理会。 她最是清楚徐燕萍,以自我为中心惯了,你越是理她,她就越得意,彻底忽视她,才是让她怄死的最好办法。 果然,徐燕萍见黎漾跟没听到似的,忍不住声音大了起来:“你爸妈都被人逼得要吊脖子了,你还吃得下饭?” 黎漾这才抬起头来,淡淡瞥她一眼:“我家的事我都不知道,你怎么这么清楚?又背地里做了什么勾当? 你要是替他们不平,你去给他们当女儿呗。” 她顿了顿,看向徐燕萍的眼神带着轻蔑:“不过啊,人家付进还不一定看得上你。” 想起上辈子徐燕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个想法忽然在黎漾的脑海冒了出来。 徐燕萍立即拍桌而起:“黎漾,你不要太过分了!” 第35章 走进自己的火坑 与黎漾一起的工友终是忍不住,也呛道:“到底是谁过分了?早上闹一场还不够,吃饭也要跟过来,徐燕萍,你到底有完没完?” 徐燕萍指着工友骂道:“我在跟黎漾说话,跟你有什么关系,少在这里多管闲事!” 工友:“反正我看你整天欺负黎漾就是不爽!还真当自己是大小姐呢!你那么能干,有本事去嫁付进呀,说不定人家还看不上你呢!” 徐燕萍转而看向黎漾:“黎漾,你就任由别人这样说我?” 黎漾摆摆手:“我觉得小郑说得很对。” 跟黎漾一起的工友叫郑舒,是个刚出来工作没多久的小姑娘,圆圆的脸蛋,干净又讨喜。 黎漾今天这番话,就是为了刺激徐燕萍。 徐燕萍向来高傲,处处掐尖要强,如今说付进看不上她,简直就是踩到了她的尾巴。 上辈子,徐燕萍不是把她推进火坑吗?这辈子她倒是想看看,徐燕萍亲自走进这个火坑,会是怎样一种痛快。 黎漾站起身,拿起饭盒对郑舒道:“我们走。” 郑舒也拿起饭盒:“走,实在是影响胃口。” 黎漾在经过徐燕萍身边的时候,还故意瞥了她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徐燕萍也被黎漾这挑衅的一眼给激怒了,拿起桌上的饭盒就想往黎漾的身上砸,但看着饭盒里刚打的饭菜,又舍不得了。 嫁付进有什么难的,黎漾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看不起她? 等她真的嫁给了付进,到时候看黎漾怎么后悔! 想到这,徐燕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目光坚定了起来。 下午一下工,黎漾就匆匆往菜市场的方向赶去。 虽然她早上忘了跟季淮之约定好晚上回家吃饭,但是她心里就是莫名觉得,季淮之会回来。 她买了根排骨,一些海虾和粉丝,又称了点芥兰苗,打算晚上做豉汁蒸排骨、蒜蓉粉丝虾和清炒芥蓝。 现在不比十几年前,人们对肥肉的追崇热度渐渐降了下来,更加追求食材的多样化,以前没人愿意买的排骨,价格上涨了不少。 好在羊城临海,海鲜多是渔民们自己捕捞上来的,新鲜,也不算贵。 黎漾看到一个摊位前摆了好些芥菜,梗多,叶子少,正好可以拿来做泡菜,便也买了三棵,先回去洗干净晾干,明天买坛子回去,再放进去腌制。 傍晚六点多钟,家家户户都传来了饭菜香,季淮之的脚步也随之而至。 黎漾从厨房出来,笑道:“快去洗个手,待会就吃饭了。” 季淮之看着眼前的黎漾,简单的布衣,腰间系了个新买的花布围裙,额前一缕秀发垂落,笑得温婉。 他忽然想起,季家还在的时候,季母放下笔墨洗手做汤羹,也是这样唤他回家吃饭。 他点点头:“好,我来帮忙。”便进了厨房。 饭桌上,季淮之又掏出了两张毛爷爷:“你收着。” 黎漾见他又拿钱回来,先是观察了一下季淮之的脸,见上面没有伤痕,才把钱放进了兜里。 她忍不住问道:“我能不能问问你,你现在做的哪些营生?” 对于季淮之创业的前几年,报道少之又少,媒体似乎都非常有默契地把那一段过往掩去。 她自然是想他好的,但也担心他的安全,因为在多年后再见到他,他的眉骨处多了一道浅浅的伤疤。 “你想知道?”季淮之瞥她一眼,状似随意地问道。 黎漾点头:“嗯,就问问。”她又立即补充道,“如果不方便说,不说也没关系的。” 季淮之往她的碗里夹了一只虾,才道:“以前和人倒卖货,现在主要追债。” 改革开放后的羊城,可以说处处是商机,关键就看你敢不敢做,以及能不能做,只是很多人的思想一时没有转变过来,不屑也不敢发展个体经济。 即便在两年,倒卖货的买卖也只是在小部分大胆的人之间运转,在下岗潮随之而来后,许多人才幡然醒悟,那时候走在前面的人,却大多已经富起来。 黎漾听了,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下。 倒卖货虽有风险,但也比她原本想象的要好得多。 见她面色微松,季淮之道:“下个月我要跟刚子出去一趟,大概半个月回来。” 接近年关,是个挣钱的好机会,他不想放过。 若在以前,过了就算了,可家里多了个小姑娘,他莫名地就想多挣点钱,不为别的,只希望小姑娘不要再为少花一毛钱而精打细算。 黎漾知道季淮之估计要出去干大事了,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在外面一切小心。”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末,距离下个月也只是几天时间而已。 她也趁机把自己的计划跟季淮之说了:“我想过完今年就不在珠宝厂干了。” 季淮之闻言看过来,眼中多了几抹正色:“那你有什么打算?” 黎漾道:“上回我们不是卖了几块翡翠原石么,我想找个玉石作坊上班,看看有没有机会去赌石。” 思虑再三,黎漾还是决定走赌石这条路。 就像她重来的人生,本是一场豪赌,她从泥泞中走来,在黑暗中爬行,仅凭那一点不甘,没有别的退路。 季淮之点头:“加上年前挣的这笔钱,应该暂时够用来赌石了。” 黎漾一听,被惊到了,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有钱的。” 距离过年还有两个多月,她也有三个月的工资没领,加起来也有两三百块钱,从小的原石买起还是够的。 季淮之一锤定音:“你想要做什么,尽管做就行,如果实在有负担,就当是我投资了,等你以后挣了钱,再还我。” 季淮之话已经说到如此,黎漾也不好再推辞,再三感谢他之后,只觉自己欠他的已经越来越多了。 吃完饭,黎漾在房间里叠衣服,季淮之则抢了碗在院子里洗着,忽闻一阵敲门声。 黎漾心下咯噔,冯梅从昨天一直悄无声息,难道还是来了? 听到季淮之起身去开门的声音,黎漾也连忙迎了出去。 只见院子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女人身形瘦削,单手撑着八九个月大的肚子,一脸憔悴。 第36章 姐妹 黎漾忍不住低呼出声:“堂姐,你怎么来了?” 黎雪有些不好意思地拂了拂鬓边的碎发,笑道:“正好有空,就过来看看你。” 黎漾上前拉过黎雪的手,搀扶着她:“快进来坐。”她又朝黎雪身后看了一眼,“你自己过来的?” 黎雪点头,避重就轻:“反正也不远。” 黎漾的火气蹭得就上来了:“怎么就不远了,我们可不在同一个区。” 猎村在羊城的天心区,黎雪住的地方在越心区,虽说两区相邻,但也要近一个小时的路程。 如今黎雪大着肚子快要生了,因着跟她感情最好的缘故,也被强行派了出来,她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一句难为杨春花他们这么看得起自己。 碍于季淮之在场,她也不好发作,只能强压下愤怒,给两人介绍。 “这是我男人,季淮之,这是我堂姐,黎雪。” 季淮之跟黎雪打了声招呼:“堂姐好。” 黎雪来之前还一直担心黎漾是不是真的嫁了个混混,如今看到季淮之,也终于放心下来。 长身玉立,眉目清朗,进退有礼,虽冷清了些,但看得出来并不是个坏人。 黎雪也对季淮之露出了一个认可的微笑:“你好。” 季淮之知道两人有话说,便把空间留给两人,借故出去了。 黎漾扶着黎雪进屋坐下,又给她斟了茶,看着比记忆中年轻许多的容颜,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握住黎雪的手,心中感慨:“他们也太过分了。” 黎雪比黎漾大三岁,是黎建海大哥黎建岳的独女,也正是因为是独女,黎建岳一家在重男轻女的黎家一直抬不起头来。 久而久之,黎建岳像是习惯了这样的待遇,便自暴自弃,抽烟喝酒,染上了一堆恶习。 黎雪的母亲性格软弱,也因为自己没有替黎建岳生下一个儿子的原因,对于黎建岳的种种作为,敢怒不敢言。 小时候还没分家的时候,比黎漾大三岁的黎雪就经常带着她一起玩,每次因为家里男孩子闯了祸被背黑锅,也都是黎雪护着黎漾,因此两姐妹感情极好,即便是后来分了家,两人也时常见面,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黎雪嫁人。 想起黎雪嫁的人家,黎漾忍不住叹息,为什么老天爷要把黎雪这样好的人,嫁给那样一个人渣。 黎雪反握住黎漾的手,不在意地笑道:“没关系的,正好我们有段时间没见了,过来看看你。”想起方才见过的季淮之,又道,“我看你男人还不错,这样我也放心了。” 即便是在黎雪面前,黎漾也不能说出实情,只能点头附和:“他是挺好的。” 黎雪性子软,心里也容易装不住事,若是跟她说了,不仅会给她造成心理负担,还会让她为自己担心。 黎漾开门见山问黎雪:“堂姐,他们给了你什么任务?” 黎雪也没瞒她,道:“昨晚二婶和二叔回老宅哭诉了一番,奶奶就把我叫了回去,说是让我来劝劝你,让你帮一下家里。” 黎漾知道,冯梅和杨春花她们一定还骂了她许多难听的话,黎雪怕她伤心,把这些都隐了去。 按照昨天的情形,黎耀祖应该还没被抓到局里,不然冯梅早就过来闹了。 她沉吟道:“堂姐,这件事左右跟你没关系,你用不着劳神。 等回去,你就跟他们说,我冥顽不灵,鬼迷心窍,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还把你骂了一顿,就行了。” 闻言,黎雪忍不住笑了:“我来还会真的劝你不成?用得着你把自己诋毁成这样?” 杨春花施压,自己父母不吭声,她自然是只能面上答应过来劝劝。 自家的事情自家清楚,黎漾从来不是无情无义的人,若不是冯梅他们做得太过分,黎漾绝对不会这么短时间就把自己嫁了,还跟父母断绝关系。 比起冯梅他们说起黎漾时的咬牙切齿,她听了只有心疼黎漾的份,好在黎漾嫁的男人是个好的,不像他们说的那么不堪,不然她真的会劝黎漾,不过不是劝她想办法拿钱回娘家,而是劝她要多替自己着想。 黎漾也跟着笑了起来:“我这不是担心他们为难你吗?” 只要黎雪没有达到他们的要求,黎雪就不会从他们那得到好脸,只是此刻她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真把自己卖了。 姐们俩又聊了一会,眼看着天黑下来,黎雪便起身告辞了。 黎漾叫住黎雪:“堂姐,我送你。” 黎雪制止道:“不必了,我还要去你跟二叔二婶说一声。” 不然到时候黎漾跟冯梅夫妻碰了面,又是一场战争。 黎漾想了想,道:“这样,你先去那边说一声,我在巷子口等你。 你月份大了,又是晚上,怎么能自己回去?” 冯梅和黎建海自然不会有心思送黎雪回去,黎雪那个男人又不是个好的,会过来接,她自然不放心。 黎雪拗不过她,只得答应。 黎雪这边把黎漾的话一说,冯梅当即就摔了杯子:“我就知道,她是个白眼狼!” 杯子在黎雪的脚边碎开,滚烫的水溅在她的脚背上,疼得她哆嗦了一下,却不好说什么,只能漠然地看着眼前的地面,听着冯梅对黎漾的怒骂。 黎建海在一旁抽着烟,脚跟前已经扔了几个烟头,他吐出一口烟圈,看向黎雪:“雪丫头,黎漾不是向来跟你最好,她果真是半句都不听你的劝?” 黎建海长着一张标准的老实人的脸,尤其是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更是敦厚老实,可是此刻他双眼盯着黎雪,莫名让人心惊。 黎雪只能强装镇定,一脸为难的样子:“二叔,要是以前,我的话黎漾兴许还能听上几句,可是这次不知道怎么了,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她叹息一声,“二叔,黎漾平时也最听您和二婶的话了,你们要是没办法,我又能奈何?” 尽管只是跟黎漾相处了一阵,黎雪还是从短暂的相处中感受到了黎漾的变化。 她似乎变得更坚强,也更理性了。 黎漾的变化,她看在眼里,欣慰在心里,因为黎漾终于不用像自己一样,成为这个家庭的牺牲品了。 闻言,冯梅哼了一声:“我看你压根就没帮忙劝她!” 第37章 给我打她! 听着冯梅的指责,黎雪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开口。 她嘴笨,又向来忍让惯了,并不擅长打嘴炮,况且黎漾这件事上,觉得是自己骗了他们,更是觉得心虚。 冯梅见黎雪不说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对黎建海道:“我就说不能让她自己去?说不定刚刚两个人在一起打什么歪主意呢!” 黎漾和黎雪自小感情好,是全家都知道的事情,凡事在黎漾这里过不去的,找黎雪准行。 当初杨春花给黎雪说人家的时候,黎漾竟然还撺掇着黎雪逃婚,说那后生人品不好。后来杨春花知道了,可把黎漾一顿教训,饿了一天才解气。 黎雪被冯梅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只能无助地绞着手指。 黎建海见冯梅如此不留情面地训斥黎雪,忍不住喝止:“行了,你少说几句。” 黎漾是黎漾,黎雪可是黎建岳的女儿,纵然她做得再不是,也轮不到他们做叔叔婶婶的来教训。 让黎雪来劝黎漾是杨春花发的话,黎建岳夫妻俩还不知道,要是黎雪受了委屈回去哭诉,让他这张脸往哪搁? 冯梅心里本就恼火,见黎建海维护黎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厉声道:“少说两句少说两句,你除了这句话还会说什么?今天就是最后期限了,你让耀祖怎么办?” 昨天黎耀祖被成威带走后,冯梅先是回了娘家,借钱的话刚出口,就被她嫂子啐了一口:“呸,什么玩意,哪里有出嫁的女儿回娘家要钱的?你儿子是姓冯还是姓黎?他们家的人都死光了吗?” 冯梅的大嫂泼辣,冯梅做女儿的时候就没少被她使唤,在她面前伏低做小惯了,可当初她被婆家欺负的时候,她大嫂也是拿着板凳冲在前面跟杨春花开骂的,就奔着这一点,冯梅没勇气也没底气跟她大嫂抬杠。 最后,还是她老娘追了出来,往她手里塞了二十块钱:“你也别怪你大嫂,你侄子到了说媳妇的年纪,她正烦着呢。” 冯梅看着院子里停放着的二八杠自行车,晾在架子上的回力球鞋,还有衣架上的丝巾,这些都是从她手里抠出来的钱给娘家买的,可是如今只拿二十块钱打发了她。 冯梅心里憋屈又无奈,看着老娘满是皱纹的脸,难听的话也说不出,只道:“我知道了,我们自己再想想办法。” 说罢,把二十块钱还给了自家老娘,又去黎建海上班的地方把他叫回来,一起回了黎家老宅。 听了夫妻俩的来意,杨春花先是不满地皱起了眉,最后回房间在她的衣柜里掏了半天,才拿出一小摞钱来,比冯家老娘的多了几十块,刚好七十。 杨春花道:“我身上也没什么钱,这些都是你三弟夫妻俩平时孝敬我的,你们需要的话就拿去。 我这里的,你们自己的,加上你娘家的,不够的话再问老大给一点,应该也差不多了。” 闻言,冯梅刚要伸出去的手缩了回去,看着杨春花,敢怒不敢言。 以前没分家的时候,他们和老大黎建岳交的钱给了杨春花,杨春花又把这些钱省下来悄悄给了老三黎建仁,就算如此,这么多年下来,精明如杨春花,怎么可能只有七十块钱? 看来她大嫂说得对,黎耀祖是黎家的孙子,黎家这么多人,每家给一点不就够了? 黎家人又不是死绝了,凭什么指望她娘家出钱? 冯梅在桌子底下扯了扯黎建海,希望他能说上几句,没想到黎建海是没听出杨春花的意思还是怎样,竟伸手接过了杨春花的钱,还乐呵呵道:“谢谢妈。” 冯梅当即就怒了。 难道黎建海不知道杨春花是想用这几十块钱打发他们? 她使劲掐黎建海大腿上的肉,偏偏他像感觉不到疼一样,硬是不吭声。 冯梅没办法,只好道:“妈,我今天已经回了娘家了,只是我大哥儿子现在要娶媳妇,实在是拿不出钱来。 您看耀祖怎么也是黎家的孙子,你们是不是该……啊!” 冯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杨春花迎面扔过来的茶杯给吓到了,惊得低喊一声,完全忘了准备了一肚子的话。 她惊魂未定,声音不自觉拔高:“妈,您这是做什么呢?” 杨春花满脸怒气,指着她骂道:“你还好意思问我做什么?你嫁到黎家这么多年,每个月拿那么多钱回娘家,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 但是现在真要用钱了,你娘家这是想一毛不拔? 再说了,分家也好几年了,难道你们自己没点存款吗?别告诉我又偷偷全拿到娘家去了!” 杨春花越说越生气,拍着桌子道:“其他的我不管,你让他们把这些年给他们的钱全部还回来,不然我就报警!” 黎耀祖是她的孙子,虽然不如黎建仁家的大孙子得她欢心,但好歹是黎家的种不是? 也不是她不愿意出这个钱,只是她一想到冯梅这些年偷偷摸摸给冯家的钱和东西,现在却不肯拿出点钱来,她实在是不甘心。 这回她也铁了心让冯梅长点教训,好让她睁大眼睛看看,到底谁才跟她是一家人! 冯梅自然不知道杨春花心中所想,只当她是想让自己娘家当冤大头,也站了起来:“妈,什么叫偷偷?我爸妈把我养大,我给点钱他们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您说要报警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不说别的,我嫁进黎家这么多年,又给黎家生了个孙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耀祖遭了难,想让你们帮一下忙,难道不应该吗?” 冯梅自然不敢让杨春花知道,每个月黎建海和黎漾交给她的工资,有一半都给了娘家,剩下的就是生活费和给黎耀祖了,每个月只存几块钱,所以分家好几年了,银行账户上两百块钱都不到。 自从分家后,杨春花几乎已经没有碰到婆媳争吵的事了,如今冯梅跟她叫骂,气得她直捶胸,她问黎建海:“老二,你就任由你媳妇这样对我?还不赶紧给我打她!” 第38章 把宝当成了草 黎建海自然是不敢对冯梅动手的,但当着他的面跟杨春花呛声,也有些让他面上挂不住,便道:“快跟妈认个错。” “我哪里说错了,凭什么要我认错?”冯梅早就习惯了黎建海不站在自己这边,心里既委屈又气愤,“耀祖难道不是黎家的孙子吗?他们帮一下怎么了?难道真的要看着他去坐牢吗?” 杨春花这老虔婆,还口口声声说借,每家给一点怎么了?她还好意思怪她拿钱回娘家,她都没跟她计较她悄悄给黎建仁钱呢! “够了!”黎建海低喝了一声,无奈对杨春花道,“妈,她就是这个脾气,您别跟她一般见识。”说着,又给冯梅递了个眼色。 闻言,冯梅本想反驳,想到黎耀祖,又硬生生忍下了,只是腮帮子都咬酸了。 杨春花见黎建海低声下气,冯梅也不再反驳,这才作罢。 正逢黎建仁回来,见了夫妻二人,装作不知情地问了情况,便坐到杨春花一旁沉思了起来。 黎建仁眼中眸光一闪,先是对黎建海道:“二哥,黎漾背着你们做出这些事来,可算是你们夫妻俩管教不严啊。” 黎建海没好气地看了眼黎建仁,从鼻孔发出一声闷哼,没做声。 倒是冯梅接了一嘴:“那死丫头现在嫁了那样的混混,又铁了心跟我们撇清关系,一时半会也拿她没辙,还是快点想想办法怎么解决耀祖的事。” 黎建仁是三个儿子最聪明最有心思的那一个,也最讨杨春花的喜欢,加上是幺儿,杨春花把所有好的都给了他家,岳红过门后,生了黎家长孙,杨春花更是把他们一家都当成了宝。 冯梅自然是嫉妒的,但也不得不承认事实,谁让黎建仁比自家男人能干,岳红也抢在自己前面生下了长孙? 见小儿子回来,杨春花的气也消了大半,正色道:“老三,你读书多,就帮你二哥家想想办法。” 黎建仁等的就是杨春花这一句,不让他掏钱,自让他想办法,便道:“其实事情的根源还在黎漾丫头身上,要是她当初答应嫁给付家,后面什么麻烦也就没有了。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好办法了,我们不妨堵上最后一次,让黎雪去跟黎漾聊聊。” 黎漾和黎雪的关系,全家都知道,如今让黎雪大着肚子去劝黎漾,黎漾不可能不给半点面子。 冯梅当即就反驳了:“让黎雪去劝又能怎么样,那混混能拿得出钱吗?” 别说六百块了,就连六十块都够呛! “二嫂,这你就不懂了。”黎建仁笑得一脸欲言又止,“那季淮之我也打听过了,人家可不是你说的混混那么简单。” 冯梅一听,就来了兴致:“什么意思?” 黎建仁道:“我听说啊,季淮之在羊城可谓是黑白两道都说得上话的人物,没有谁不给他面子。 要是他想开口,莫说几百块了,怕是几千几万都有人抢着送上去。” 冯梅还是不敢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黎建仁说的这人,真的是季淮之? 如果他真的这么有钱,为什么上次去他家的时候,家里穷得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杨春花也有些怀疑,但说这话的人是黎建仁,又让她打消了疑虑,便不满道:“老三认识那么多人,得到的消息哪里有假的?” 待杨春花呛完了冯梅,黎建仁这才接着道:“二嫂,你这是把捡到的宝当成了草,在这里自寻烦恼啊!” 冯梅和黎建海对视一眼,两人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疑惑和希望。 杨春花一锤定音:“行了,就这样办。”她看向黎建仁,“老三,明儿你去黎雪丫头上班的地方,让她下班回家里一趟,就说我有话与她说。” 黎建仁上班的单位和黎雪工作的厂只隔了十几分钟的脚程,让黎建仁去叫她,也是顺便的事。 黎建仁见事情这么容易就敲定下来,爽快应道:“好的,我知道了。” 管黎建海夫妻找谁闹都行,反正别找他,找他也不会吐出半个子儿给他们,谁让黎建海连个媳妇都管不住,家里的钱全被拿给了岳家,该! 黎雪眼见着两人似乎又要爆发争吵,便起身告辞:“二叔二婶,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回什么回,事情没办完你就想撂挑子不干了?”冯梅没好气道。 黎雪被冯梅的态度吓住,僵在那,无助地看向黎建海。 黎建海也不愿意黎雪就这样离开,道:“雪丫头,要不你再去试一下?” 黎雪心里为难,但是她清楚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便摇头道:“二叔,我看黎漾这次是铁了心了,谁劝都没用。” 冯梅一听又来了气:“她不想帮就不想帮,老娘养她这么多年,好歹把钱还我了再说!”她又指着黎雪,“你忘了你奶是怎么交代你的?钱没拿到你好意思交差?” 临行前,杨春花半是嘱咐半是威胁,让黎雪一定把黎劝回心转意了,再不济也让她掏几百块钱出来。 黎雪从小就怕杨春花,自然是嘴上答应的,冯梅如今这么一提,让她的心抖了抖,咬着唇不说话。 冯梅可以不顾脸面,黎建海却丢不起这个人,哪里有这样逼迫侄女的? 便挥了挥手:“行了,你先回去。” 闻言,黎雪悄悄舒出一口气:“那我就先走了。” 随着院子门关上,黎雪的身后还传来冯梅和黎建海争吵的声音,不过这些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生活在这样的家庭,女儿从来都是被牺牲的,她的婚姻已经这样,她不想黎漾也步她的后尘。 黎漾等在巷子口,见黎雪缓步走过来,忙迎了上去:“他们没有为难你?” 黎雪微笑着摇摇头:“没有,别担心。” 黎漾知道黎雪的性子,不好的事情都是藏在心里不说,也不再追问,搀扶着她往前方走去。 两人走到大马路边,黎漾就要拦出租车,被黎雪制止了:“反正也不远,我坐公汽也是一样的。” 黎漾断然拒绝:“你要是坐公汽,要绕上一两个小时,中间还要转车,你大着肚子怎么方便?还是坐出租车,直接把你送到家。” 改革开放后,全国首家中外合作的出租汽车公司——羊城白云小汽车出租公司应运而生,“扬手即停”的全新服务模式也一时风靡全国。只是外形单一,大多数是红色,也就是当地小朋友们口中的“红色车车”,几乎随处可见。 就在两人说话间,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两人面前,黎雪刚想说她们不坐,身后就传来一道男声:“师傅,去越心区。” 第39章 黎耀祖进局子了 男人宽大的手拉开车门,对黎雪道:“堂姐,还是坐出租车回去,不然我和黎漾不放心。” 黎漾看清楚来人,心底忍不住惊喜:“季淮之。” 季淮之掀起眼睫朝她看了一眼,眼中的淡漠有划开的迹象,随即点头:“我回来刚好看到你们。” 黎漾也不再啰嗦,拉着黎雪上出租车:“堂姐,车都拦下了,再不坐就耽误人家师傅了。” 黎雪没有办法,只得上了车,并婉拒了黎漾要送一起送她回去的好意。 黎漾跟司机报了黎雪家的详细地址,季淮之也趁机给司机塞了车费。 黎雪坐在出租车里朝两人挥手,黎漾看着黎雪恬静的面容,想起她往后的遭遇,还是忍不住朝前追了几步,喊道:“堂姐,你一定要保重身体,事事小心!” 黎雪不知道黎漾话中的深意,只当她是提醒自己,便应道:“我知道了,你跟妹夫赶紧回去!” 经过今晚,她不禁有些相信杨春花的话,季淮之有钱了。 但即便是真的有钱,也跟黎家没有半毛钱关系,也跟她没有关系,只要黎漾过得好就好。 黎漾站在原地,看着出租车逐渐驶离视线,忍不住红了眼眶。 季淮之以为黎漾不舍,便宽慰道:“你要是想你堂姐了,可以随时去看她。” 黎漾没有解释黎雪上辈子所遭受的一切,点头道:“嗯。” 她想起在这碰到季淮之,便问道:“你事情办完了?” 季淮之点头:“嗯,去处理了些事情。” 他看了眼街边摆摊的小贩,有卖批发市场淘来的衣服的,有小姑娘喜欢的发饰小玩意的,边上还有几个推着车卖宵夜的,问道:“可饿了,要不要吃些东西?” 距离吃完晚饭也有两个来小时了,黎漾素来吃得不多,季淮之是真心想把她养胖点。 黎漾摇摇头:“不用了,不饿。” 胃口被迫从读书时的可以吞下一头牛,到后面渐渐吃得少了,再多的东西也就吃不下了。 仔细想想,她上辈子的胃病不就是这么来的么? 季淮之却道:“那陪我吃点。” 黎漾见季淮之开口要吃宵夜,便没有推辞,跟了上去,心里一边想着是不是自己晚饭煮得扫了,没让人吃饱。 季淮之在一个推车小档口坐下,熟络地跟阿婆要了一份炒牛河,又问黎漾:“好歹陪我吃点?” 黎漾不好拒绝,看了一眼阿婆推车里的东西,道:“要一碗皮蛋瘦肉粥。” 阿婆的车里还有一些炒好的石螺,看得她有些嘴馋,而且肉少,不怎么占肚子,但又觉得在季淮之面前嗦石螺有些不文雅,只好作罢。 怎知原本要到边上坐下的季淮之对阿婆道:“阿婆,再要一份炒石螺。”他回过头问黎漾,“可要放辣椒?” 黎漾怔怔点头:“要的。” 季淮之便又道:“加点辣椒。” 大街上有许多出来约会的情侣,受到改革开放和国外思想的影响,现在的年轻人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即便是一起走路,也要隔开一两米的距离了。他们或牵着手,或搭着肩,有的还若无旁人地拥抱起来。 黎漾坐在季淮之对面的小桌上,一双眼睛不敢四处乱瞟,只能盯着桌面的吃食。 季淮之看样子是真的饿了,拿过小碗给黎漾拨了一点炒粉,便大口吃了起来。 见黎漾傻愣愣看着不动,便道:“还愣着做什么?” “哦。”黎漾这才反应过来,端起碗吃了起来。 好在老板这里有牙签提供,这才免了她当着季淮之的面嗦石螺的尴尬。 石螺长得肥美,清洗得又干净,加上生姜、大蒜、辣椒和紫苏一起炒,不但没有掩盖螺肉的鲜味,反倒更显得鲜美。 末了,季淮之才道:“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回去了。” 黎漾不解地看向他,总觉得他今晚与平日有些不同。 季淮之看着猎村巷子口的位置,眸光很冷:“我今晚去了一趟派出所。” 黎漾当时还没想明白,随即就反应了过来:“所以,我弟被抓进去了?” 季淮之点头:“嗯。” 语气很淡,像是不经意就决定了别人的生死。 原本他想着这是黎漾的家事,黎漾又不欲他干涉,便灭了帮忙的心思,可眼见着黎家的人反复找上门来,今晚的黎雪更是让黎漾红了眼眶,他就忍不住了。 有时好人当久了,似乎就都忘了他还有个活阎王的称号。 两人说话间,黎漾正好看到冯梅和黎建海匆匆走出巷子口,素来节俭的他们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往派出所的方向去了。 黎漾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中唏嘘。 她原本想着,等答应成威的时间一到,冯梅他们拿不出钱来,黎耀祖自然是要进局子的,到时候冯梅也奈她不何,虽说过程慢了点,但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可没想到的是,季淮之不显山不露水,竟然就下了这么一步棋,怪不得她还纳闷,按照冯梅的性子,黎雪劝她不成,一定还会闹上门来。 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黎耀祖终究还是为自己的作为付出了代价。 看着小姑娘微白的脸,季淮之还是道:“你不用担心,顶多关个几天就出来了。” 黎耀祖还没满十八岁,赵学勇也只是受了点轻伤,本就是小事,是冯梅关心则乱。 要是赵家抓着这事不放,要么黎家赔一两百块钱了事,要么也可反告他们借机讹钱,只是这些话他不会与冯梅他们说,黎漾也不会。 自作自受,不过于此。 第40章 去玉场 黎雪这边回到家,丈夫许向东和婆婆张秀英正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气氛十分融洽。 见了黎雪,张秀英从鼻子发出一声冷哼:“哟,瞧瞧,我们家儿媳妇现在舍得回来了?” 许向东只是淡淡看了黎雪一眼,并不吱声。 黎雪已经习惯了张秀英的刁难和许向东的不作为,努力扯出笑容唤了声:“妈。”便脱了鞋子进屋。 今天下班黎建仁就来厂里找她,跟她说了黎漾的事情后,便催着她去猎村,杨春花催得紧,她只能打了个电话给许向东,说晚上回娘家有事,晚点回家。 许向东当时不知道在做什么,只含糊应了声“知道了。” 黎雪心想,许向东或许跟张秀英说了,或许没说,但都不重要,因为只要张秀英不痛快,就会各种给她脸色看。 张秀英见黎雪像往常一样,犹如一个闷葫芦一般,不由站了起来,跟在她后面:“这也不看看几点了,这么晚才回来? 你要是想娘家了,跟我们说一声,让向东买点东西,再陪着你一起回去才是妥当的。 你大着个肚子,又是大晚上的,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让别人怎么看我们?” 黎雪的父亲黎建岳是厂里的技术员,母亲是纺织厂的工人,黎雪得了她母亲的名额,高中毕业后也在纺织厂工作,这样的家庭单独看确实还不错,可一跟他们家比,就差远了。 就凭许向东父亲是市里单位的主任,许向东自己是个中专生,也跟着他父亲进了单位这一点来看,黎雪就配不上了。 正逢那时黎雪的三叔黎建仁评选厂里副主任,托了许家的关系,这才有了后面黎家跟他们家说亲的事情。 当时许向东贪图黎雪颜色好,性子温婉,她便同意了这件婚事。 没想到黎雪是个闷葫芦不说,结婚两年了才怀上个孩子。 总之,在她心里,许向东是顶优秀的,没有哪个女人能够轻易配得上他。 黎雪面对张秀英的一顿输出,咬了咬唇,终是没有回答。 张秀英就是过过嘴瘾,待脾气过了,就好了,她若是反驳,家里没人会站在她这边不说,还落不得一顿好。 肚子里的孩子恰逢这时踢了踢,她慈爱地摸了摸肚子,像是安抚,只淡淡道:“妈,我以后会注意的。 今天有些累了,我先回房休息了。” 说罢,也没再跟张秀英多说,就回了房间。 张秀英气不打一处来,她指着关上的房门,对许向东道:“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妇,才说她两句,就给我撂脸子!” 许向东也觉得黎雪这样就是不给自己面子,道:“妈,您别生气,我这就说说她。” 说着,就进了房间,很快,就从虚掩的房门里传来两人的争吵声。 张秀英听了,这才满意地去洗漱了。 要不是看见黎雪有了身孕,她才不会就这样揭过这件事。 都已经嫁人了,心里还总惦记着娘家,说不定还偷偷攒下钱来拿回去!还好她有先见之明,在两人结婚的时候,就要求他们把工资都给自己管,不然准进了黎家人的腰包! 黎耀祖被抓进局子的事情,第二天就已经在猎村里传遍了。 冯梅夫妻前一天晚上去到警局,当着警察的面,就跟赵家的人撕扯了一番,破罐子破摔地把一切都抖了出来。 到了最后,谁也不服谁,警察调解不成,便按照规定办事,让黎家赔了医药费,又把黎耀祖收进看守所,教育了两天又放了出来。 冯梅原本不服,还想着上诉,警察也见识了她的泼辣,也不再劝:“你要是对处理结果有什么异议的话,可以向上一级部门投诉。 有人替你们说了话,就该知足了,不然哪里是关两天的事情。” 冯梅听出了警察话中有话,连忙追问是谁帮忙说了话。 警察叹息一声,却不肯再说了。 后面的人这招叫做打了一巴掌又给个甜枣,他说话留一半,也算积点善缘。 黎漾听到钱大姐跟她说黎家的事情的时候,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甚至觉得只关两天太便宜了黎耀祖。 黎家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她也开始了自己的下一步计划——去玉石作坊找工作。 她有谈过吴老板的口风,问他有没有想法要去赌石,吴老板摆摆手:“那事情风险太高了,要是赌赢了还好,赌输了哪里有那么多钱可以赔?我还是老老实实收购原石的好。” 经过吴老板,黎漾也摸索出来,不是具有一定规模和资金的玉石作坊,是不会轻易赌石的。 只是有一定规模的作坊,想要进去的难度也就大了。 这两天,黎漾在旧物市场买了本讲解玉石的书,走在路上看,熬夜也在看,就想赶紧恶补一下。 刚好第二天周末,黎漾跟同事问了路,壮着胆子揣了一千块钱,去了羊城的一个翡翠原石市场,打算去碰碰运气。 黎漾先是穿过一个牌坊,往里走,就热闹了起来。 先是一排排的小地摊,上面摆放着形状各异的切开的翡翠原石,这些原石的成色看起来大都是中低端,吸引的主要也是一些零散的买家。 再往里面,就是搭了棚子的大型市场,里面的翡翠原石种类更多,种水也明显更好,有的小到只有一个指甲盖大小,有的大到有半人高。 前来购买玉石的人在翡翠原石前看了又看,低声讨论着,有的还拿着放大镜,弯着腰在切开的玉石表面认真观察。 黎漾抓紧自己的小背包,一路看得稀奇,有时碰到正在进行的交易,又停下来凑一下热闹,待听到几万甚至十几万的交易价格,忍不住咋舌。 她包里的一千块钱,能买个啥? 再往里走,越加热闹起来,原来是一个卖毛料的地方,也就是她要找的赌石现场:人们只根据原石皮壳的特征,或在局部打开一点“门子”,再凭自己的经验来推断翡翠原石内部品质的好坏。 黎漾顺着人声,来到簇拥人最多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凭借娇小的身材,慢慢挤了进去。 只见一块膝盖高的打开了一道门子的原石面前,围着一圈争得面红耳赤的人,仔细听他们的言论,似乎都想要这块原石。 黎漾左眼悄悄用力,盯着原石看了一会,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小丫头,你看得懂?”忽然,身边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 第41章 玉场买毛料 黎漾转过头去,发现是一位留着灰白山羊胡的老人家,一身整洁的老中式布衣,整个人精神抖擞,满面红光,不好推断具体年龄。 黎漾摇摇头:“不太懂,就看着玩。” 老人家也不为难,笑呵呵道:“我刚刚看你望着那块石头摇头,心想着你可能是懂玉石的。” 是了,黎漾看着年纪轻轻,那一堆玩了几十年玉石的人都看不清的,能指望她看清? 况且玉石界女性本就不过,更何况是黎漾这样的小姑娘? 看来,是他想太多了。 瞧着老者也是玩玉石的,黎漾本着学习的心态,努力回想自己这两天在书上看到的,道:“我也只是略懂皮毛,说出来您别见笑。” 老者一听,来了精神,道:“你说说看。” 黎漾指着那一块原石道:“都说那木出奇迹,可也因为是奇迹,所以概率极低。 我瞧着那石头开的窗位置只在侧边一小圈,另一边表壳发黄的地方是没有开的,虽说从打开的窗看,是种水极好的阳绿,但是仔细看,那一条绿带说不定只是在表层一圈,里面并没有吃色进去。” 黎漾顿了顿,见老者眼中并没有取笑之色,便继续道:“而且这块原石的老板就是占着这开出来的一点绿,就开价八九万,我觉得风险太高了,不划算。” 其实她通过左眼,看到的原石里面是一片惨白杂着一点飘绿的豆种,中间还有好几条大的裂纹,这样的原石若按照八九万买回去,赔得不轻。 当然,如果里面大半是开出来的颜色,雕刻成各种玉器再卖出去,保守都能挣好几十万。 老者笑着点点头:“说得还不错。”他又问黎漾,“那你可有看中的?” 黎漾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成年男人拳头大小的灰黑色毛料:“我觉得那块不错。” 老者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目光落在那块小石头上,笑了:“这又是为何?” 黎漾还想再说上一说,奈何她肚子里的玉石知识有限,只能尴尬地挠了挠头:“那个,就直觉。” 她之所以选那块原石,一来是因为它小,有没有什么人注意,如果要买的话,应该不用花太多价钱,二来是因为她看到了里面满满的阳绿,几乎没有裂纹,这样一来,至少可以开四到五条手镯。 她刚刚走过来,也看到了几条半阳绿的手镯,开价已经去到一万以上,这个满阳绿手镯,价格只会翻倍。 闻言,老者笑了:“你这小丫头,甚是有趣。” 这时,已经有人加价到十万,其余人也想买下,可毕竟价格摆在那里,又不敢冒这个风险,便惋惜地旁观。 买下那块那木原石的是一个一看就像暴发户的中年男人,他胸前戴着一块难得的阳绿玉佩,心满意足且非常嘚瑟地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大捆现金,让老板数钱。 黎漾看着男人豪横的样子,再次咽了咽口水。 她揣着一千块,一路上敏感得跟个神经病似的,人家直接提着十万出门,半点不带眨眼。 哎,格局呀,格局。 老者见男人付款,摇了摇头,轻声道:“怕是要亏。” 黎漾也点头,低低应了声:“嗯。” 两人的对话并没有被人听见,也忌讳被人听见,所以两人只是交换了个眼神,并没有说太多。 眼见着男人交了钱,叫人把原石拉走,老板笑得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线。 黎漾也趁机举起手,道:“老板,那块毛料怎么卖?” 小姑娘的声音清凉,在一众男人堆里分外明显。 老板见到黎漾,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又瞥了眼黎漾指的原石,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拿了过来,显然是把她当做了出来玩耍的小丫头。 黎漾盯着面前的毛料又仔细看了一会,确认没有问题后,问老板:“老板,这多少钱?” 左右她也不太懂毛料的价格,一千块钱能买下来就最好,不行就当没这个缘分。 老板原本以为黎漾只是看看,没想到直接开口就要买,这种行为在他眼里十分草率,不由得多说了一句:“你真要买?” 黎漾睁着亮晶晶的双眼:“嗯,要买。” 黎漾本就长得乖巧,再配上嘴角两个甜甜的梨涡,活像一个不谙世事的黄毛丫头。 这块原石老板本来也不看好,摆在摊上有一段时间了,也没卖出去,见黎漾要买,借着刚刚大赚了一笔的兴头,也没开高价,道:“你要的话八百块拿走。” 黎漾睁大了眼:“八百?” 被小姑娘过于清亮的双眼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老板不耐烦地要收手:“最少七百五,爱要不要。” “要,我要的。”黎漾连忙制止,说着就往包里掏钱。 这时在一旁看热闹的人有人笑道:“你这块毛料都放好久了,七百五卖给人家,是不是有点黑呀?” “就是,也不大,还要七百五。” 纵然老板的脸皮再厚,听着大家的取笑也有点烧,眼见着黎漾把钱递了过来,他没好气地找回五十给她:“收你七百,行了。” 黎漾哪里有说不行的,忙不迭道谢,接过毛料就装进了包里,小心翼翼护着。 众人见状,只当她是个被人坑了的傻姑娘,纷纷摇头。 老者却看得有趣,对黎漾道:“小丫头,不怕买了块废石头回去?” 黎漾不甚在意笑笑:“赌石不就是有赢有输,如果是废石我也就认了。” 有的人赌石是为了好玩,更多的人是为了碰运气,想要以最低的价格买到最好的玉石,当然她也是后者的心态,谁让她穷呢? 听了黎漾的话,老者摸着胡子大笑起来:“你这小姑娘倒是有趣。”他悄声道,“我觉得啊,你这块毛料跌不了。” 说罢,赞赏地拍了拍黎漾的胳膊:“有时间,再来这里玩。” 显然,老者也把她当做了过来玩的。 黎漾也没解释,笑笑:“好的,老人家。” 她不知道的是,她和老者之间的缘分,才刚刚开始。 黎漾高高兴兴地捧着毛料回了家,满腔的好心情在看到站在门口的黎建海后,瞬间消失殆尽。 第42章 积云巷,烟柳巷 黎建海在见到黎漾的下一秒,脸上堆起笑来:“回来了。” 黎漾轻轻点头,走了过去,却不开门:“有事吗?” 黎建海见黎漾没有要邀请他进去的意思,眼中闪过一丝难堪,很快又被压了下去:“那个,你弟今天回来,你妈也想你了,今天买了好些菜,说让你跟小季去吃个饭。” 黎耀祖被关到少管所几天又放了出来,这期间他和冯梅四处求人,得到的回复都是这已经是最轻的结果,若要再闹,怕不得好。 冯梅又想起那天警察说的模棱两可的话,以及黎建仁说季淮之是个有能耐的,便怀疑那个背后之人是不是真的是季淮之。 于是,借着黎耀祖今天被放回来,正好叫黎漾夫妻过来家里吃个饭,探听一下虚实。 按照冯梅的打算,如果季淮之真的如黎建仁说的那般,他们家自然好脸哄着,再顺带让黎漾把季淮之的钱都拿回来补贴娘家;要不是,肯定没个好脸色。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黎漾当然不会相信,冯梅是因为所谓的想她才叫她回去吃饭。 不对,是叫她和季淮之一起。 黎漾从中捕捉到了什么,果断摇头:“不用了,他没空。” 说罢,越过黎建海去开门:“要没什么事,您就回去。” “黎漾。”黎建海叫住她,声音沉了沉,“爸爸亲自叫你回去吃饭,都不愿意吗?” 他的声音有些大,惹得周围的邻居在门口或围墙探头探脑,却不好意思走出来观看。 黎漾叹息一声,转过身直面黎建海的双眼:“我觉得我跟你们已经在成威上门要钱的时候都说清楚了,妈为了给黎耀祖凑钱,前脚想把我卖给付家,后脚又要让我跟了成威,威胁我要是不愿意就拿六百块钱来跟家里断绝关系,她做这些事的时候您又在哪里? 你们要钱,我也没不给,我参加工作以来所有给家里的八九百块钱,就当是买断了我们之间的亲情。 所以,您也不用说什么妈想我,让我回去吃饭的话了,脸都撕破了,还演戏做什么?” 黎漾的一番话,清晰又敞亮,站在家里听着的邻居也都纷纷点头。 是呀,冯梅都那样对黎漾了,还说想她,怎么可能?八成是又想要从黎漾那里得到什么好处,才在这里献殷勤。 黎建海在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被黎漾拒绝的心理准备,但他也以为只要他跟黎漾说几句好话,黎漾就会心软,毕竟回去吃饭只是一件太小不过的事情,可是,他没想到黎漾的心已经变得比石头还要硬。 他装作一副很痛心的样子,道:“这件事是你妈做得不对,我知道后已经说过她了。 你是你妈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母女之间哪里有什么隔夜仇的?” 他上前一步,试图去拉黎漾:“听爸的话,晚上跟小季一起回家吃饭,到时候,我再让你弟弟也跟你赔个不是,这件事就算翻篇了。” 成威来的时候他不在,在听说黎漾跟家里断绝了关系,他首先不是指责冯梅做得不对,而是问她:“那黎漾给的钱在哪?就算你每个月都拿钱回娘家,也该剩一点才是。” 冯梅自然是不敢说全部用了,只说家里开销大,全都用完了,后面两夫妻又是一顿争吵。 黎漾听着黎建海和稀泥的话,也懒得再跟他辩解,道:“爸,您自己保重。” 转身就进屋关了门。 黎建海看着当着自己的面被关上的院子门,那门就像是拍打在了他的脸上,脸上僵硬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沉了下来。 他想要发作,奈何这里是大门口,随时都有来往的人,他丢不起这个人。 忍了又忍,只能朝院子里扬声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气,等改天气消了,再回家来看看我和你妈也不迟。” 说完,没再好意思停留,灰溜溜地回了家。 钱大姐和姚云香在家里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摇了摇头。 姚云香直接啐了一口:“他们两夫妻为了黎耀祖那么个不成器的,都把黎漾逼成那样了,还好意思来装慈父慈母,呸!” 钱大姐也十分不齿:“哎,我活了这一把岁数了,见过偏心的,还没见过这么偏心的。” 当然,她也听到过一些堪比电视精彩的家里长短,但好歹是听说,亲眼所见还真是第一次。 她又拉了拉姚云香:“你还是小孩子,听了就算了,可别跑到黎漾面前去说,免得她伤心。” 姚云香想说黎漾才不会伤心,怕钱大姐又撕她,便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嗯,知道了。” 像是已经习惯了黎家时不时找上门一般,黎漾回到家,脸色都没有变过,该干什么干什么。 她先是拿出上午买回的原石,又找来一件穿不出去的衣服,把它包裹好,再放到柜子里。 她退后一步,对着柜子非常认真地拜了一拜:“玉石大爷,成不成就靠你了。” 原石和成品的价格相差太多,所以这一次她打算找一个手艺过人的师傅,让他帮忙切割打磨,另外给他算加工费,这样估计能多赚原石一半的额价格。 待做完这一切,又把柜门关好,到外间收拾去了。 院子向阳的一面墙边上,她前两天到废品站捡了两个破了洞的搪瓷盆回来,里面又堆了外面挖来的土,打算其中一个插一些葱,另外一个种两颗辣椒,平时炒菜的时候可以放一些。 南方的泥土多为黄色或红色,粘性大,不太适合种菜,她找的黑色泥土,是跟着村里的大妈去干了水的塘边上捡的,又黑又臭,搞得她在外面晒了几天去了味,才敢拿回家。 她去厨房拿出前一天在菜市场买的红葱头,把红葱头插在松好土的搪瓷盆里,再浇上水,就算种好了。 红色葱头的葱香味更浓,尤其是煮鸡肉的时候放一些进去,更能激发香味,也是粤省人做菜常用的配菜。 刚忙完,姚云香就过来敲门了。 姚云香笑道:“你有没有空,陪我去个地方呗?” 黎漾挑眉:“去哪?” 姚云香道:“我想去积云巷那边找同学借几本书,我妈不让我自己去。” 黎漾听说过积云巷。 积云巷原本也是像猎村一样的村子,在天心区的边上,后来随着城市化建设,越来越多的额村民搬了出去,租给了集聚在羊城形形色色的人,鱼龙混杂,并不太平。 黎漾想也没想地拒绝:“我不去,你要借书,明天开学问你同学要也是一样的。” “明天就晚了。”姚云香拉住黎漾,晃着她的胳膊,“我同学的书是珍藏,带回学校去,就会被她们都抢走的。” 黎漾听出来了,姚云香说的书,就是小女生之间流转的言情小说。 姚云香眨巴着一双大眼:“好姐姐,你就答应我嘛。” 黎漾轻嗤:“有求于我,就是好姐姐了?” 姚云香脸上闪过尴尬,笑了笑:“以后都是好姐姐。”她凑过去,悄声道,“我听说,你家季淮之有时也会去那边,你就不想去看看。” 话音刚落,黎漾脸色微变。 因为,积云巷还有一个别名,烟柳巷。 第43章 捉奸 所谓烟柳巷,顾名思义,是男人们寻欢作乐的地方。 廉价昏暗的出租屋,亦或是巷子边上挂了红色霓虹灯的小发廊或按摩店,里面坐着打扮艳丽暴露的看不出年纪的女人,男人上前询问,只凭低廉的价格就能满足他们卑劣肮脏的欲望。 黎漾自然是不相信季淮之会去那样的地方的。 季淮之纵然再混不吝,也不会堕落到那种地步,她实在没法想象季淮之冷着一张脸,坐在一群浓妆艳抹的女人堆里的画面,勾女人的下巴,以及……摸女人的胸? 黎漾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如果季淮之出现在那边,是因为有别的什么事情呢? 退一万步来说,若是他真的是做那些事情,他作为她的恩人,是不是该帮忙送几个套? 看出了黎漾眼中的动摇,姚云香又晃了晃她的手臂:“就陪我去看看嘛,难道你就不好奇你家男人每天在外面做些什么?” 姚云香的这句话说到了黎漾的心坎。 尽管季淮之跟她提过,之前跟人一起合作倒卖过东西,但更具体一些的事情,她是半点不知道的。 她劝自己,如今把自己放在这个位置,自然是除了喂饱大佬的胃,也要关心他的身心健康不是? 而且,她能感受到跟自己结婚后,季淮之肩上似乎有了以前不曾有过的担子,她不想自己成为他的负担。 于是……半个小时后,黎漾已经和姚云香坐在了去积云巷的公交车上。 看着车窗外向后倒退的街景,黎漾心里有些打退堂鼓。 她担心真的碰到季淮之,然后被当成是抓奸的。 只是姚云香没有给她反悔的机会,两人一下车,她就拉着她的胳膊,熟练地往积云巷走去。 比起住家气息浓厚的猎村,狭小昏暗的积云巷却显得更具现代化。 被踩得凹凸不平的泥土小巷,两边是两三层或四层的房屋,两边的房屋之间并无太多间隙,几乎开窗就能握手,这些房屋大多是没有窗户的,人们的衣服晾在窗户边,或是挂在电线杆上,更是遮挡住了头顶的天空,显得昏暗异常。 只是,昏暗下面又有许多小店,这些小店有做吃食的,有卖杂货的,更多的是理发店和按摩店,门口挂着彩色或红色的霓虹灯,晃花了人的眼。 许多看不出年纪的浓妆艳抹的女人,在已经有凉意的深秋,裸露着一双腿,亦或是穿着低胸的衣服,倚在门边与路过的行人嬉笑怒骂,亦或是靠在里间的沙发翘着二郎腿吞云吐雾。 黎漾一边走着,从最开始的惊奇,到后来的心理不适,变成了最后的波澜不惊。 倒是姚云香,一路上看得津津有味,她还悄悄跟黎漾道:“我同学跟我说,这些女的都是鸡婆来的。”说着她还不屑地啧啧嘴,“有手有脚的,偏要出来做这些皮肉生意。” 姚云香嘴里的“鸡婆”,大都为外省出来羊城打工的,刚开始对大城市满怀憧憬,到后面被现实打败,又不愿意吃苦,便做起了这些皮肉生意,她们对客人的说辞大都一样:家里穷,弟弟读书或娶媳妇,命不好……等等。 黎漾对这些女人不置可否。 总归,吃不了身体上的苦,又想要过好生活,没有底线原则的,最后走上这条路不足为奇。 她只是心里唏嘘,等这些女人年老色衰后,家里是否还有她们的一寸安身之处。 就在黎漾发愣间,姚云香扯了扯黎漾:“我同学家到了。” 姚云香站在一栋三层高的小楼前,跟一楼摆着水果摊的一个中年妇人甜甜叫了声:“阿姨,小慧在家吗?” 中年妇女显然是认识姚云香的,笑着应了声:“那死丫头在楼上睡觉呢,我给你叫她去。” 黎漾正百无聊赖地陪着一起等,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巷子前方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蓦地瞪大了双眼。 她立即绷直身体,匆忙对姚云香道:“我去办点事,回头过来找你。”就连忙跟了上去。 黎漾才追出几步,眨眼的功夫,那人的背影就消失在拐角,黎漾加大步伐跟了上去,发现男人是上了楼。 黎漾站在原地,看着一楼门面开着的发廊和里面坐着的浓妆艳抹的女人,再看一眼二楼昏暗逼仄的楼梯,脸色阴沉得可怕。 她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许向东! 虽然只是简短的一瞥,但从那人的身形和走路姿势来看,黎漾几乎已经确认了八成。 想起方才许向东谨慎的模样,他来这里的目的不言而喻,想起他刚刚轻车熟路的样子,怒火已经烧到了黎漾的天灵盖。 黎雪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他怎么敢! 回忆起上辈子黎雪嫁给许向东后,从一个人人惊羡的漂亮姑娘,变成后来满脸凄苦的怨妇模样,都是拜许向东和他母亲所赐! 她曾劝过黎雪,只是黎雪性子软弱,自己又被付家和娘家束缚自身难保,到了后来,两人联系渐渐也少了。 上辈子黎漾生病躺在床上的时候,黎雪来看过她一回,憔悴苍老,已无半点当年绰约风姿。 现在看来,许向东早就在这个时候,就已经背叛了黎雪。 为了避免自己看错人,冤枉了许向东,黎漾打算跟上去做最后的确认。 楼道里阴暗潮湿,只于拐角处的阳台照进一点光,黎漾摸索着上了二楼,站在二楼的房门口和通往三楼的楼梯处停了下来,侧耳倾听。 很快,楼上就传来女人的嬉笑,还有男人压抑的低语。 只是男人的声音刻意压低,又隔了楼层,听得并不真切。 黎漾嘴里难得骂了一句:“狗娘养的!”三两步上了三楼。 她顺着声音,来到楼梯右边的房门前,靠近房门,认真听了一会,里面的男人果真是许向东! 就在这时,旁边的房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边走边系皮带的中年男人,见了黎漾,脸上闪过警觉后是不怀好意的笑:“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说着,就快步朝黎漾走了过来。 第44章 善意的谎言也是谎言 男人约莫四十多岁,穿着普通,肤色黝黑,领子都没有翻过来,一看就是常年在工地干活的。 眼看着男人就要走到自己跟前,黎漾已顾不得确认那个男人是不是许向东,转身就往楼下跑。 男人见黎漾头也不回地跑了,顿时猜到黎漾来这里的目的,心里暗叫不好,也追下了楼。 男人是这一带的包工头,也算是小有脸面的人,他才不管黎漾抓不抓奸,要是她因为自己男人偷腥,把事情闹大了,又把自己捅了出去,家里的母老虎非闹翻天不可。 当下最好的办法是把黎漾按住,威胁利诱一番,让她不要出去乱说。 当然,如果能哄得黎漾跟他好,是再快活不过。反正她男人都背着她乱搞了,还替他守什么贞洁? 黎漾听到身后传来男人沉重的脚步声,魂都差点吓掉了。 在别人的地盘捉奸被发现,指不定会落得什么下场,只能加快脚步,三步并两步,往楼下跑去。 只是楼道昏暗,男人追得急,黎漾慌乱中不小心一脚踏空,整个身子控制不住就要往楼下摔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楼梯下方拐角处冲上一个人影,紧接着腰间被来人揽住,人撞进来人的怀里,被带着向后退了一步,才稳住身形。 黎漾以为对方是和男人一伙的,下意识想要挣扎,在闻到来人身上熟悉的清洌气息时,动作犹豫了一瞬。 紧接着,头顶上方传来季淮之冷冽的声音:“是我,别怕。” 前一秒的惊慌失措,随着季淮之的出现,黎漾慌乱的心在瞬间得到了安抚,像是闯入猎人包围圈的小鹿,在绝境之处忽逢生机。 她不再抵抗,半是虚脱地靠在季淮之身上,唇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季淮之。” 男人眼看着就要追到黎漾,忽然凭空出现一个男人,而且一看两人就是认识的,连忙刹住了脚步。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故意嘲讽道:“跑什么呀?不也是出来卖的。” 男人显然是把黎漾当做了这里的小姐,把季淮之当做了嫖客,说着还不怀好意地朝黎漾多看了几眼。 随着话音落下,周遭气息凝固,伴随着季淮之一声轻嗤,腹部就传来剧痛,下一秒人已经趴在了地上。 男人捂着疼痛的腹部,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季淮之踹了。 他想也没想,开口就要大骂,这时季淮之也向他走近一步,一脚踩在他的胸膛,将他死死钉在地上,声音冷得仿若修罗:“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并不明亮的光线从楼梯拐角的小窗户照射进来,落在季淮之刀削般的侧颜,冷冽的眉眼凝了冰,不带半点感情地看着他,让男人顿时大惊。 自己调笑的人竟然是季淮之! 男人在这一带做包工头已经多年,自然是知道季淮之的,然而都只是远远看过一眼,根本没有套近乎的机会。 这下可好,机会是有了,却是这样的场景。 男人心中恼恨,脸上立即堆起讨好的笑,毫不犹豫地打了自己两嘴巴:“原来是季老大!是我眼瞎,竟然没认出来!” 他又对黎漾不住点头:“这位小姐,我这人口无遮拦,实在是对不住,你千万不要在意!” 就算黎漾是这楼里的小姐又怎么样,谁让她命好搭上了季淮之?不只是他,知道季淮之的人都要给她面子。 对于男人态度的忽然转变,黎漾也很快明白过来,她担心动静太大惹得许向东发现,也只好压下心中不快,对季淮之道:“我们走。” 这男人一看就是有家庭孩子的,她才不想跟这样的人说话。 季淮之见黎漾的脸色有些发白,知道她想尽快离开,也不再说什么,轻拉住她的手腕,转身带她下了楼。 季淮之带着黎漾走出一段距离,在一家糖水铺里面坐下,问她吃些什么。 黎漾经过刚才的事情,并没多少心情,只摇了摇头:“我不用了,谢谢。” 季淮之也不勉强,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桌面,眉眼冷淡地看着她,不疾不徐。 黎漾垂着眸,只觉得坐在对面的季淮之身上散发着一种无形的气场,让她不由自主地把头更低了低。 她知道,自己今天贸然出现在这里,还在这样的情况下碰到季淮之,怎么都该给他一个说法。 想了想,便道:“我本来是陪姚云香过来找同学的,后来碰到了我堂……姐夫,就跟了上去。” 闻言,季淮之眉头微拧:“堂姐夫?” 黎漾点头,脸上浮现愤怒之色:“就是那天来我们家的堂姐,她的丈夫。” 季淮之颔首:“那你打算怎么做?” 黎漾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我暂时也没有好的办法。” 如果她是黎雪,发现男人在外面偷腥,一定麻溜溜地离婚走人。 可是她不是黎雪,黎雪也不是她。 黎雪的性子向来软弱,在娘家时被灌输所谓的奉献精神,去了婆家又被婆婆压制,根本不懂得反抗为何物。 尤其是现在她又怀了孩子,更会因为孩子选择隐忍,这也是她担忧的地方。 因为凭她对黎雪的了解,不管她是否知道许向东的事情,她都不会选择离婚。 如果是基于这样的前提,那她告诉黎雪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让黎雪途添伤心罢了。 就在她以为季淮之不会对这件事发表意见时,却听他道:“有的时候,善意的谎言终究还是谎言。” 如果她现在选择瞒着黎雪,将来黎雪知道了,会不会怨她呢? 黎漾原本犹豫的眼神里忽然就亮了,笑道:“我知道怎么做了,谢谢你。” 不管怎样,黎雪有知道事情真相的权力,至于会做什么样的选择,就是黎雪自己的事情了。 见她已经想通,季淮之颔首:“我送你回去。” 理清思路的黎漾跟着起身,也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对了,你在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季淮之脸上难得浮现一抹尴尬,清了清喉咙:“那个……” 第45章 借口 黎漾一见季淮之这反应,顿然了悟,她表示理解地拍拍季淮之的胳膊:“那个,我懂的。” 男人嘛,总是有需求的。 即便她非常鄙夷男人做这件事,但如果这个人是季淮之……人家帮了她,她能说个“不”字不成? 再说了,她这冒牌的媳妇,也没权利管他。 季淮之:“……” 不知怎的,黎漾的理解非但没有让季淮之放松,反倒看到他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他掀起桃花眼,凉凉瞥向她:“那你说说,你懂什么?” 季淮之的目光很冷清,就连情绪也是淡淡的,但却让人不容回避,也无法回避。 黎漾忽然就想起了那天晚上,她洗完澡,穿着睡衣,他忽然回家的场景。 黎漾莫名觉得有些心慌,撇开头,避开了他的目光:“那个,我其实啥也不懂。” 却听得季淮之问她:“捉你堂姐夫的奸,就那么气愤,到我这就无所谓了?” “啊?”黎漾抬头,怔怔看向季淮之,觉得自己一时之间难以消化他的话。 季淮之看着她一脸懵懂的表情,叹息一声,在她的头顶轻轻敲了下,像是无奈:“算了,回家。” 说罢,没等她回答,率先出了糖水铺。 黎漾莫名其妙地看着季淮之的背影,庆幸他没有追究她来这里的事,没敢再逗留,跟着他走了出去。 两人回到姚云香同学家楼下时,姚云香刚跟同学聊完天,意犹未尽。 她一看到黎漾身边的季淮之,就笑了,对黎漾道:“还真让你捉奸成功了呀!” 黎漾如今一听到“捉奸”这个词,就忍不住扶额。 顶着季淮之似笑非笑的目光,她一个箭步上前,捂住姚云香的嘴,低声威胁:“我警告你,这张嘴可别再乱说了。” 在季淮之面前,姚云香也不敢过于放肆,便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黎漾这才放开她。 好在季淮之并没有过多追究姚云香的话,淡声道:“回去。” 季淮之把两人送上公交车,转身离开。 公交车还未发动,黎漾头探出窗户,叫住了他:“季淮之!” 季淮之回头,看向她。 随着黎漾的喊声,车上坐在旁边的人也都朝她看来。 黎漾顿时有些尴尬,却也继续道:“我就想问问你,晚上要回来吃饭吗?” 听到她的话,季淮之原本淡漠的神情有了些松动,点头道:“回的。” 得到季淮之的回答,原本还担心季淮之生气的黎漾顿时放心大半,道:“那我晚点去市场买菜,你想吃什么?” 两人结婚也有一个多星期了,到目前为止黎漾还没发现季淮之的任何喜好,似乎对什么都是无所谓的样子。 黎漾不知道的是,她以为再正常不过的对话,听在其他人的耳朵里,就成了妻子和丈夫之间充满温馨的对白,姚云香在一旁笑得快要看不到眼睛了,黎漾却还在那傻傻地等着季淮之的回答。 她是真的想知道季淮之的喜好。 这样一来,以后想要讨好他,也有个方向不是? 季淮之的目光淡淡扫了眼周围看热闹的人,轻勾唇角:“只要是你做的,都喜欢。” “哟!”还没等黎漾回答,姚云香就已经带头起哄,她沉着嗓子学着季淮之的语气,“只要是你做的,都喜欢。” 说着,她轻推了黎漾一把:“天哪,你们两个好肉麻啊!” 一旁的大姐也笑起来:“你们两个是刚结婚,怪不得这么腻歪。”说着她举起她蒲扇般的大掌,握拳打在她旁边的大哥身上,“跟人家学学,瞧瞧你整天挑三拣四的。” 大哥捂住被大姐捶痛了的胸口,呐呐道:“我哪里挑了,分明是你做的菜难吃。” 黎漾:“……” 难道季淮之不是在表达她煮啥吃啥,他不挑的意思吗?怎么就肉麻了? 她已经无力再去捂姚云香的嘴,连忙朝季淮之挥了挥手:“你先去忙,我回去了。” 说完,黎漾缩回身子,正襟危坐,没脸再看季淮之一眼。 随着汽车发动的声音响起,车窗外只传来一声轻轻的“好。”,还没等她细究季淮之是不是笑了,就已消散在风中。 在回程的途中,黎漾提前了两个站下了车。 她没注意到的是,在挤满人的公共汽车尾部,有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跟在她身后下了车。 距离猎村的村口不远有一个菜市场,那是专门供住在附近的村民买菜的,再坐两个站还有一个大型的农贸综合市场,这里的可选性更多,猎村的人偶尔也会来这里买菜。 而且黎漾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要顺便去旁边的玉器加工作坊一条街碰碰运气,如果这里没有合适的玉雕师,她就要去更远的地方找了。 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吴老板,只是上回她顺带看了几眼他摆在门口柜台里的玉器,雕工还算精美,但还没达到她想要的程度。 一块翡翠原石如何能够最大限度地发挥它的价值,除了要把它雕刻得精美传神之外,还需要眼光毒辣的师傅利用丰富的经验,完美地利用每一寸原石,做到丁点不浪费。 黎漾先是找到玉器加工作坊一条街,沿路观察着摆出来的玉器,试图在里面找到让人眼前一亮的雕工。 所谓一条街并不算长,大约一两百米左右的长度,现在只是一些小型作坊分布在这里,待几年后,这里将会聚集羊城三分之一的玉器加工作坊。 黎漾不厌其烦地一家家店看着,店家见她年轻,以为她只是过过眼瘾,并不热情招呼,这也让黎漾乐得自在。 就在黎漾快要把这条街走到头,以为自己碰不到好的玉雕师时,她终于在尾间的店铺里发现了自己想要找的玉器。 这家店并不大,大概二三十方的样子,中间和两边摆了几个玻璃货柜,上面分门别类地整齐摆放着雕刻好的玉器。 黎漾的视线落在店铺中间的一尊菩萨玉雕上,就再也挪不开。 第46章 背后的玉雕师 那是一座手持杨柳枝骑于金毛犼的观音菩萨。 雕像所用的玉石是最普通的豆种翡翠,但雕刻出来的菩萨法相慈穆,慧目下视,雍容典雅,衣纹处理精细,整体线条流畅柔美,更能看出其身姿飘逸,神态自然安详。 这样的雕工之绝,一体现在外形的精美,二在形象的传神,让黎漾忍不住在心底连连称叹。 就在黎漾惊叹之际,原本在打盹的老板醒了过来,见她如此,有些得意地笑道:“怎么样,我家的玉雕功不错?” 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米七出头的样子,皮肤偏黑,剪着常见的平头,嘴边两戳小胡子,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精明干练。 在他眼里,黎漾就是顺路过来逛逛的小姑娘,非常有眼光地看中他作坊的东西,就算不买,也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黎漾没有丝毫扭捏,点点头:“是很不错。” 大多数玉雕只能做到外形的精美,像这样形象传神的,少之又少,而且刚刚听老板的话,玉雕是他们作坊雕刻的,那么玉雕师肯定也是作坊的师傅了。 于是黎漾问老板:“老板,您刚刚说,这菩萨是你们作坊的师傅雕刻的?想问问他还有别的作品吗?” 闻言,老板笑了:“这里还有呢。” 他站起身,趿拉着拖鞋,来到靠近门口左边的玻璃柜前,随意地往最里面一排玉器指了指:“这些,都是我家老头闲来没事雕的。” 跟店里其他分类陈列玉器的货柜不同,这个货柜要小一些,上面摆放的玉器各种各样,并没有太多章法,这些玉器有大都小巧精致,有菩萨玉佛、招财辟邪的貔貅、龙,以及各种极需雕工的玉器。这些玉器大大小小,看得出来,这些都是边角料,被巧妙地利用起来了。 黎漾一个个看着,双眼越来越亮,只差没把脸趴在玻璃上了。 老板见她喜欢,道:“你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眼光倒是不错。” 黎漾笑了:“老板您不也是年纪轻轻,就挣下这么多家产了。” 老板被黎漾的话逗乐,两人就此攀谈了起来,黎漾趁机问道:“老板,不知道这位玉雕师是……” 老板道:“我家老头雕的,他平时闲来没事,就爱好这个。” 黎漾一听,心知这件事可能没那么好办了。 如果这位玉雕师是作坊里的寻常师傅,她倒是可以跟老板谈上一谈,左右不过是手工费给高一些,可是,玉雕师是老板的父亲,难度就大了些。 毕竟,儿子都是老板了,自己也只是把这个当成一个爱好,谁还稀罕给人打工? 但不管怎么样,总归要试试不是? 于是,黎漾道:“老板,我这里有个生意,想要跟您合作,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老板原本以为黎漾只是逛逛,没想到竟和他谈起了生意,道:“哦,什么生意?” 黎漾道:“我非常欣赏老先生的手艺,正好手上有块上好的玉,想要请老先生切割雕刻出来,加工费您看着开就是,不知道这生意您接不接?” 玉器加工作坊,除了收购原石自己加工买卖之外,也会接一些手艺活,但这种活计也不常见,因为一般会买原石的,都有自己固定的加工作坊,很少会拿到外面加工,一来怕没能达到自己要求,二来也担心中途出什么意外,到时候就扯不清了。 所以,找作坊加工玉器,要么对方是自己非常信任的,要么就是极有口碑的。 初步与这位老板交谈,发现他虽为人精明,却也不是那种偷奸耍滑之人,做生意本就有风险,可以尝试与他合作。 老板听了,当即就笑了起来:“小姑娘,你说说,什么样的上好的玉石?” 他这反应,显然是把黎漾的话当做了玩笑。 黎漾眼中却全是认真,话没有说满:“至少阳绿。” 这一回,老板直接沉默了,然后道:“这估计不成,我家老头子现在还在厂里上班呢,哪里有时间接活?他就是闲来无事刻着玩的,我也不指望他靠这个挣钱。 你要是有需要,找我店里其他的师傅做也是一样的,他们的手艺都不错。” 老板当然也喜欢好玉,但担心自己的父亲受累是真,觉得黎漾这样的小姑娘拿不出所谓上好的玉也是其中一个原因,说不定她被人蒙骗,拿了块废石当宝呢。 黎漾心里遗憾,仍继续争取道:“我知道老板觉得我年轻,担心最后做了无用功,但我是真心实意想跟您合作,也是真的能拿得出玉石的。 您看不如这样,明天我把玉石带过来,请您和老先生掌掌眼,如果你们觉得满意,我们再谈合作的事。 我相信老板和老先生和我一样的,都是喜爱玉石之人,一定不愿意浪费这样的机会。” 其实黎漾也是在堵,堵这位老板对玉石的热爱程度。 她快走完了一整条作坊,作坊的老板要么屁股黏在板凳上,完全随意不招呼,也有的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笑嘻嘻地跟她推销店里的玉器,听说她只是看看后,便不再理会。 唯独这位老板,似乎完全不在意她买不买得起,而是为了自家的玉器受到欣赏而开心,她相信这样的人,是真正喜欢玉石的。 果然,老板听了黎漾的话,脸上闪过犹豫的神色,随即看向她的眼神也带了欣赏,沉吟道:“我家老头今天正好不在,你如果真的有心,就明天这个时候把玉带过来,让他瞧瞧再说。” 闻言,黎漾欣喜道:“那就谢谢老板了!” 老板摆摆手:“先别急着谢我,我老老头脾气古怪着呢,他要是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黎漾知道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道:“没关系,这事本就讲究机缘,就像我们遇到合眼缘的玉是一样的道理。” 老板点头:“你这小姑娘,说的话倒是有道理。” 黎漾跟老板约定了具体时间,去菜市场买了菜,在小巷口给黎雪打了个电话,想约她出来谈谈。 接电话的是黎雪的婆婆,说黎雪今天早上刚跟厂里的同事一起去隔壁市学习去了,要下周才能回来,黎漾只能遗憾挂了电话。 怪不得徐向东大白天的就敢出来嫖娼,原来是黎雪不在家。 她心事重重地回了家,在开院门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身后有个人影在探头探脑,待她看过去时,却又什么都没有。 她揉了揉眉心,心想是今天太累了,便没多想,进了屋。 随着院子门关上,小巷拐角处才走出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他抬眼望向关上的门,眉骨处长长的伤疤看起来狰狞恐怖。 第47章 天天给你熬汤 黎漾今天买了一根大棒骨,还有当地南心区的粉莲藕,一些鸡肾,还有茄子。 粤省的秋天干燥,容易上火,用大棒骨炖莲藕,再加半个在小巷口买的梨,清甜又润燥。鸡肾洗干净用料酒腌制,再加入一些泡椒快炒,就是一道下饭菜。茄子放两个咸鸭蛋黄进去,煸出金黄色的咸蛋黄油,再放入提前炸好的茄子,咸香味十足。 黎漾这边才守着砂锅炖汤呢,钱大姐就来敲门了。 黎漾忙迎了进来:“钱大姐,有事?” 钱大姐见黎漾一副淡然的样子,就知道她什么也不知道,道:“你刚回来,估计还不知道,你妈那里又闹开了。” 黎漾挑眉:“她闹什么了?” 如果是一般的小事,钱大姐应该也不会特地来告诉她,看来事情不一般了。 钱大姐先问道:“你爸是不是过来叫你回娘家吃饭了?” 黎漾点头:“嗯,叫了。” 钱大姐一拍手:“事情就糟糕在这。”她顿了顿,“你刚刚买菜回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被谁看到了,你妈就借由这个事情闹,说你吃香的喝辣的,看不上娘家,也不管娘家人死活。” 冯梅原话骂得更难听,钱大姐自然不好再跟黎漾复述一遍。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只是人性就是这样,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别人顿顿大鱼大肉,自己家只能吃咸菜萝卜,嫉妒心就来了。 冯梅骂虽是她的事,但这样对黎漾的名声有损,难免会有人拿有色眼镜看她。 如今相处下来,她越发觉得黎漾是个好姑娘,被那样的妈祸害了,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怎知,黎漾只是勾了勾唇角,脸上有嘲讽之色:“钱大姐,我知道,谢谢你。” 钱大姐有些愣:“你不管了?” 黎漾摇摇头:“嘴长在她身上,她愿意说就让她说。” 从今往后,她不仅要天天吃肉,还要顿顿吃肉,更要穿美美的衣服,活得自自在在的。如果这些都要忌惮冯梅,那她想尽办法离开黎家又有什么意义? 冯梅现在也只剩这点耍泼的办法,不敢真的闹到家里来,不然依照她的性子,自己怎么还能在这儿好好站着? 钱大姐还想再劝,转念一想,确实不理会更好。 季淮之一看就是个有出息的,黎漾的好日子还在后头,总不能因为冯梅,不敢穿不敢吃了? 于是,便也不再劝,谢过黎漾陪姚云香去积云巷,便回家去了。 黎漾送走了钱大姐,回想起方才的话,叹息了一声。 指望冯梅消停,看来是不用奢望的了。 傍晚的时候,季淮之回来了。 黎漾把砂锅端上桌,笑道:“你回来得真及时,我刚做好饭。” 季淮之像往常一样,洗了手,去厨房帮黎漾把饭菜端出来。 黎漾给他盛了一碗排骨藕汤,又添了一碗米饭:“这藕是南心区的,又粉又甜,可好吃了。” 经过一个小时在砂锅里面慢熬,莲藕已经变成了淡淡的橙红色,藕丝还相互连着,断口处还翻着沙,一看就是特别粉糯的口感。筒骨里的骨髓和油脂也被熬了出来,在汤面上浮着一层细细的油花,浮沫和油脂已经被黎漾打捞出去,只剩下属于骨头和肉本身的香味。 季淮之接过,喝了一口,汤里融合着莲藕和梨的鲜甜,以及猪骨的肉香,瞬间充满了口腔,萦绕在唇齿间,汤顺着食管往下,整个胃似乎都暖和了起来,驱散了深秋的寒意。 他点点头:“真的很好。” 在娶黎漾之前,他的日子过得粗糙极了,和陈刚随便应付就是一顿,即便是下馆子,也都是点一些快炒的菜,哪里会有闲情喝汤? 这样用心熬制的汤,不仅味美,更是充满了家的味道。 见季淮之喜欢,黎漾高兴道:“你若喜欢,以后我经常熬汤给你喝。” 秋冬季节,最适合喝汤了,什么排骨玉米胡萝卜汤、牛腩萝卜汤、羊肉竹蔗汤……她会的可多了,保管把季淮之喂得白白胖胖的。 看着黎漾面上挂着的笑容,季淮之怔了怔,轻轻点头:“好。” 待两人吃了饭,黎漾说起今天去作坊的事,季淮之问她:“可需要我帮忙?” 黎漾忙拒绝:“不用麻烦你了,我已经跟老板约好了,明天把原石带过去。” 她知道季淮之人脉广,由他出面成功的几率会大很多,但是她不想再借他的人情了,她想要靠自己在玉石这条路上走下去。 她笑笑:“就是我想问问,明天晚上我们下面条吃可不可以?” 明天还要上班,只能下班后去作坊街,这样一来,就来不及买菜做饭了。 闻言,季淮之眼角漾出了淡淡的笑意:“这就是你要跟我商量的事情?” 他见黎漾一本正经的模样,还以为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黎漾认真点头:“是呀。” 人生最重要的事情之一,不就是吃了吗? 毕竟她立志要给季淮之做好每一顿饭的,不做饭肯定要跟他报备一下。 季淮之揉了揉眉心:“不妨事的,要是没时间,我们就在外面吃。” 眼前这小丫头关注的点,似乎从来都跟他不在一个频道上。 而且本来他回家吃饭,并非贪图口腹之欲,而是贪恋她带来的一点点温暖罢了。 得了季淮之的话,黎漾心里一松:“好,到时咱们再决定。” 珠宝厂下班铃声一响,黎漾就急匆匆地往外面赶。 郑舒也只来得及跟她打了个招呼:“黎漾,这么着急是要跟你家那位约会呀?” 黎漾也只是笑笑:“今天有事,要早点回去!” 她人刚冲到厂门口,见到外面站着的人,就连忙一个急刹车。 付进怎么在这里? 第48章 付进的逆鳞 付进一米七多的个子,高高瘦瘦,皮肤白净,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文俊秀,颇有知识分子的意味。 而黎漾却清楚,就是这样外表斯文温和的人,背地里却有着另外一副疯狂又歇斯底里的面孔。他会对她无端冷语相向,甚至是奚落嘲讽;他会酗酒,会在喝醉了的时候殴打她,拳拳挑衣服盖住的地方,好让人看不出端倪;他自负又自卑,内心敏感又脆弱,稍有一句话不慎,又会落得他拳脚相向的结果;他心底里还有着一个不可高攀的白月光,觉得世间任何女人都比不上她…… 黎漾看着付进熟悉的面庞,上辈子的凄惨一幕幕在脑海里重演,让她遍体生寒,忍不住打起了寒战。 她惧怕付进。 即便是已经重生了,即便是已经摆脱了上辈子嫁给他的命运,可再看到他时,她依旧不可控制地恐惧起来。 几乎是不经大脑思考的,黎漾转身就往另一边出口快步走去。 “黎漾?” 然而越想要避开什么,越来什么,付进在身后叫住了她。 那样淡然的声音,仿佛他就是那样风光霁月般的人一般。 可是只有黎漾知道,他是披着人皮外衣的恶魔。 黎漾不知道付进为什么会认出自己,但她脚下不敢停,反倒加快了脚步。 “黎漾!” 比起第一声的不确定,这一次多了几分笃定,紧接着身后传来脚步声,付进追了上来。 他一把拉住黎漾:“你跑什么?” 黎漾的身形被他拉得猛地顿住,尽管他也很快放了手,可黎漾依然觉得,被他触碰过的地方,就像是染上了可怕的病毒,让她急于摆脱,即便是砍断手臂。 付进见黎漾没说话,绕到她面前,道:“我叫付进,我想你应该知道我。” 他挺直胸膛,理所当然的语气里是他惯有的傲气,一双眼眸睥睨着黎漾,仿佛认识他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情。 感觉到付进近在咫尺的靠近,黎漾甚至可以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气息,就像是阴冷的毒蛇一般,朝她吐着蛇信子。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退了。 上辈子遭受他和他母亲的折磨,这辈子她不能再软弱,不然怎么能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黎漾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抬眼平视付进,平静的语气背后是内心的忐忑:“嗯,听说过。” 付进是看过黎漾的照片的。 当时冯梅托人说媒,带了一张黎漾的照片过来。 付母看了撇撇嘴,不说满意也不说否定的话,随即把照片递给付进:“你瞧瞧这姑娘怎么样?” 付进原本兴致缺缺,在看到照片中黎漾温婉精致的眉眼时,眼眸微睁,却依旧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还行。” 付母知道付进心高气傲,寻常的姑娘看不上,但附近清楚他们家情况的,也都不愿意再搭理他们。虽说黎漾模样尚可,却是她不喜欢的瘦削,难得听到付进终于点了头,也不再多说,便让媒人去给冯梅回话了。 冯梅那边很快传来消息,却提了一个要求:让他们在原来四百块的彩礼上多加两百块,可以随时领证,不办婚礼也没关系。 两人被冯梅这样卖女儿的行径恶心到了。 付母本来想拒绝,但见付进没有表态,心知他多少有意,便同意了这个要求。 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怎知道又忽然听说,黎漾那边不同意了,这可把付母气得好歹,付进更是在家里发了一通脾气,认为黎家在戏耍他,当即就要找黎家算账。 付母叫住了他:“这是什么光彩的事不成?你还要跑她家去说道?就算要去,也不该你去。” 于是这么一阻拦,事情就耽搁了下来,一直到前几天,徐燕萍找到了他。 徐燕萍告诉他,黎漾之所以忽然反悔,是因为她喜欢上了一个混混,跟那混混无媒厮混在了一起,后来怕丑事败露,才假装同意家里的说媒,黎漾压根从头到尾都在骗付家。 付进素来高傲,听了哪里还咽得下这口气,趁着今天过来等徐燕萍下班,看看能不能碰到黎漾,好与她说道说道。 如今见黎漾冷淡的语气,丝毫没有玩弄别人感情的愧疚,更是让他怒从中来。 付进冷着脸,朗声道:“黎漾同志,虽说现在时代进步了,但朝秦暮楚、水性杨花可不是一个好同志该有的品行。 我付进好歹读了这么多年书,好歹知道礼义廉耻怎么写,不像有的人,玩弄别人感情,还故作无辜。” 如果黎漾真人长得不如照片就罢了,可是黎漾真人偏偏上镜多了,尤其是一双眸子,顾盼生辉,即便没什么表情,却给人一种温柔如水的惬意。 想到黎漾就是用这样一双眼眸去看那个所谓的混混,付进更是觉得黎漾看不起自己,他好歹是高学历有工作的人,还能比不上那个混混? 付进的声音不算小,现在正是厂里人下班的时候,听了他的话,都忍不住驻足或放慢脚步,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黎漾和徐燕萍闹掰的事情,前段时间才在厂里流传开来,关于黎漾一些不好的传言,也是从徐燕萍那里听来的,他们多少知道黎漾的为人,原本是不相信的,但如今见了流言里的男主角之一,目光难免复杂起来。 黎漾听着付进对自己的指控,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轻嗤了一声:“付进同志,你口口声声说我朝秦暮楚、水性杨花,我是做了什么让你给我扣上这样的罪名? 再者,你说我玩弄你的感情,想问,在今天之前,我们见过吗?有联系吗?如果没有,我又怎么玩弄你的感情?” 付进原本黎漾是个温婉柔弱的性子,他这番斥责她,她定会羞愧难当的,怎知道,黎漾竟然条理清晰不卑不亢地怼了回来。 付进一时语塞,哼了一声,强生道:“你不用说别的有的没的,你既然与我家说媒,就不该背地里跟那个混混好,答应了婚事,就更不该临时变卦。 你说说,你这些行为,不是朝秦暮楚、水性杨花、玩弄感情是什么?” 黎漾一听,更是笑了:“你是不是有一点没搞清楚?到底是我跟你家说媒,还是我家里人单方面跟你说媒? 现在都崇尚恋爱婚姻自由了,我愿意喜欢谁就喜欢谁,难道还要跟你报备?你不是也说自己读了书吗?怎么还搞封建社会这一套? 再说了,我们脸面都没见过,你们家就轻易定下了婚事,难道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猫腻?” 付进的条件是不错,可是付家的邻里街坊都知道,付进心高气傲,为人孤僻,以至于奔三的人了,还没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他。 这些事情,也是黎漾婚后才知道的,后来她更是在付进母子俩的对话里,得知付进有一些精神方面的疾病,发展到后面,连活都干不得。 这些事情是付进母子不许触碰的逆鳞,如今被黎漾意有所指,付进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他上前一步,怒目而视,厉声道:“你什么意思?” 第49章 火坑 见状,黎漾装作害怕的样子,后退一步:“付进同志,你这么激动做什么?难道真是被我说中什么了?” 闻言,付进脑海里的弦就像断了一般,怒火直冲头顶,想也没想,举起巴掌就要朝黎漾扇过去:“你给我闭嘴!” 看着扇下来的巴掌,黎漾心里突地一跳,身体潜意识反应一般,就要闭上眼睛任由挨打,猛然间,想起自己已不是上辈子的黎漾,任由付进打骂,于是,她连忙往一旁跳开,装作惊慌地喊道:“诶哟喂,有人打人了!” 工友们原本是看热闹,怎知付进忽然就要打人,还是在他们厂门口打女人,于是几个男人上前,七手八脚地拦住了付进。 付进的胸膛起伏着,挣扎道:“你们放开我!” 其中一个年轻点的小伙血气方刚,拉着他的胳膊用了力气:“你这是哪里来的胆量,跑到我们厂打人?” 两个人先前的对话他们都听明白了,原本还以为真的是黎漾临时变卦戏耍人家,看来分明是付进自己人品有问题,黎漾才不敢嫁他的。 付进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脸上一阵火烧火燎后,惊觉自己竟然就这样被黎漾激怒了。 他看向被保护在工友身后的黎漾,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那似乎洞察一切的表情,让他莫名心慌。 明明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却像是对他了如指掌一般,这样的感觉太可怕。 付进最后不甘地看了一眼黎漾,推开拦着他的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眼看着付进终于离开,黎漾浑身都瘫软下来。 她抹了把额头的虚汗,谢谢刚刚帮助自己的人。 大家见她脸都白了,只当是吓的,安慰了几句,也都回家了。 黎漾斜靠在身后的厂门,大口呼吸着,瞥见了从厂里跑出来的徐燕萍。 徐燕萍自从那天听了黎漾提起付进的话,心里就产生了想法。自从和黎漾认识以来,她都事事要压黎漾一头,如今黎漾嫁给了混混,她跟付进谈对象的话,是不是说明她比黎漾更优秀? 于是,她托人弄到了付进的信息,又在他回家的途中假装偶遇,付进虽然待人冷淡,却在她的不断恭维中,对她渐渐放下防备。 所谓女追男隔层纱,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付进终于答应今晚两人一起看电影的请求,而她为了刺激黎漾,以及让厂里的人都看看曾经黎漾攀不上的付进,转而来追求自己了,历来下班就溜的她,故意拖到后面才出来。 怎知道,付进人没见到,却听了一耳他和黎漾发生争执的事情。 她不知细情,见黎漾的模样,以为她被付进羞辱了一番,亦或是因为自己和付进走得近而难过,心里越发得意。 她走到黎漾跟前,笑道:“哟,这不是黎漾?下班了不赶着回去给你男人做饭,在这里做什么?” 黎漾原本想开口呛她,想到自己的计划,便生生忍住了,索性撇过头去不理她。 见黎漾不搭理,徐燕萍更是认定了自己的猜想,不依不饶道:“对了,你看见付进了吗?就是之前你差点要嫁的付进。”她做出张望的样子,“说好了接我看电影的,也不知道来了没。” 黎漾看着徐燕萍眼角眉梢间藏不住的得意,差点没笑出声来,但却装出一副难过的样子,颤声道:“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见状,徐燕萍更是高兴,捂嘴笑道:“这话可不兴乱说,他还在追求我呢。”说着,又看向黎漾,“哎,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又没被人追求过,怎么知道这滋味?” 黎漾:“……” 黎漾在心里骂了一句会被和谐的话,附和道:“那又如何,付家要求那么高,可不是谁都能攀上的。” 徐燕萍一听就不乐意了,道:“你自己没本事就算了,我可不像你。” 黎漾忍住上扬的唇角:“是吗,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徐燕萍哼了一声:“走着瞧。” 说罢,不再理会黎漾,四处张望寻找付进的身影起来。 黎漾看着徐燕萍春风得意的面庞,心中冷哼。 徐燕萍,当初你推我进的火坑,如今就要自己栽进去了,我真的非常期待,你到时候会是怎么样一个表情。 经过了先前的小插曲,黎漾回家拿了原石,把它用布裹住,往背包里一装,就马不停蹄地往作坊街赶去。 还没走近,就看到作坊门口围了好些人,黎漾挤了进去,见那天的老板正站在中间,趿拉着那双已经发黄的拖鞋,正与人说着什么。 见了黎漾,老板就笑了开来:“说曹操曹操就到,喏,人来了。” 人们顺着老板的目光看来,见黎漾是个年轻的小姑娘,脸上纷纷露出诧异或怀疑的表情。 黎漾原本以为是几人间暗戳戳的交易,没想到老板竟然叫了人来围观,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陶老板。” 陶潜笑着跟黎漾解释道:“今天原本跟朋友有约的,说起跟你约定好了,他们就说留下来一起看看,小丫头,不会介意?” 黎漾顿时明白过来,对于玩玉的人,最稀罕的事情之一,就是目睹一块上好玉石的诞生。所以一听说有好玉,估摸着大家都来凑热闹了。 黎漾自然是表示理解,摇头道:“怎么会。” 她看了看四周:“陶老板,请问老爷子呢?” 陶潜往人群外看了眼,道:“他今天跟人钓鱼去了,应该快回了。” 话音刚落,就有人道:“老陶回来了!” 紧接着人们自动散开,走来一个胡子灰白的老者,黎漾一看,顿时乐了。 第50章 旧相识 老者约莫六十岁的年纪,剃着光头,留着一撮灰白胡子,在羊城的深秋,穿着一件短褂,裤脚卷到膝盖处,趿拉着一双沾着泥渍的拖鞋,手里一手拿鱼竿,一手拿鱼篓,许是经常去钓鱼的缘故,皮肤晒成了古铜色,整个人看起来却更加健朗。 黎漾看着老者,一句“陶老”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她忍住了。 这个时候,她跟陶老还不认识。 陶老名叫淘立志,在羊城最大的玉雕厂上班,其精湛的手艺和独到的眼光,在羊城玉石圈内颇具名声,人们尊称他为“陶老”。 上辈子,因着玉雕厂被珠宝厂收购,黎漾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他,肚子里那点少得可怜的玉石知识,也来自他。 上辈子不懂,现在看来,陶老简直是她要膜拜(巴结)的偶像啊! 两人现在不认识也没关系,待会就认识了。 陶老一抬眼,就见一个小姑娘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满脸堆着笑,仿佛自己就是一块香喷喷的红烧肉,让她惊喜不已。 陶老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自认自己年轻的时候没有出去鬼混,生下这么一个标志的闺女,转而看向陶潜:“不是说让我回来看玉吗?人到了没?” 陶潜笑呵呵地一指黎漾:“这位可不就是我说的那个小姑娘吗?叫……叫……”他挠了挠头发,“那个,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黎漾朗声道:“我叫黎漾。” 说完继续双眼亮晶晶地看向陶老:“老先生,您好,我是黎漾,是我找的您。” 陶老努力忽略黎漾带给她的异样感觉,轻咳了一声:“那咱就开窗看看。” 所谓翡翠原石开窗,大多数人认为是在原石上开个小口,通过这个小口,可以看到里面的肉质。话虽说得浅显,但懂行的人才知道,开窗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通常需要选择在整块原石最好的肉质处打开,这样往往才能卖个好价钱。 翡翠原石开窗还可以分为几种,其中有平窗、老缅窗和流氓窗。其中平窗通常是在原石局部顺势切一刀,或者是擦开一个小窗,以观察里面的种水肉质;老缅窗常见于老缅开的原石,人工开的窗口有细致的纹理,以提高打灯的效果,或者直接切盖;至于流氓窗,就是只在原石表面打开几条细小的窗缝,增加打灯的效果的同时却也掩盖了玉石的一些小毛病,例如藏在原石里的棉和小裂缝是看不见的,若是大料开小窗,很容易造成只看到表面飘色的后果,得不偿失。 黎漾已经有了八九成的把握,从包里掏出原石,直接道:“我们直接开平窗。” 周围的人原本还有些看戏的成分,如今听黎漾这么一说,纷纷收敛了表情,多了几分认真。 陶老点点头,沉吟道:“好,就依你说的。” 淘老接过原石,坐在了切割的机子前,拿着手电,认真观察起来,这是开窗的第一步,审料,这样可以有效的避免切割过程伤害原石内的翡翠。 一旁的人也都围了上来,脑袋凑到一块,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该从哪里下刀。 十几分钟过去了,淘老摸了摸胡子,手在原石上比划了一下:“我觉得从这里切开比较好。” 虽然大家都有自己的看法,但是淘老的话就是权威,没有人会说反驳的话。 黎漾自然也是点头:“我觉得甚好。” 于是,陶潜连忙启动机子,随着机子的运转,淘老双手拿着原石,慢慢接近了高速转动的切片处,随着原石与切片的接触,大家的呼吸也不由得放慢,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陶老的动作。 随着整块原石的窗口被打开,翡翠艳绿的光芒似乎在瞬间照亮了这一方小天地,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惊呼:“是阳绿!”,紧接着惊叹声四起,陶老连同机子都被围得密不透风。 人们惊讶的不仅是翡翠的种水和颜色,更惊叹于切开的翡翠里面竟然没有一丝杂质和裂纹,这简直就是难得一遇的极品啊! 很快,就有人围向了黎漾,想要购买这块翡翠。 “小姑娘,这块翡翠你想要卖什么价,我买!” “我买,我买!价格你只管开!” “不管他们出什么价,我都比他们高五百块钱!” 黎漾没想到自己一下子被簇拥,被迫不断后退,陶潜及时过来,将她解救了出来。 陶潜道:“各位,说好了只是过来瞧瞧开货的,人家货主还没开口,哪里有追着要买的道理?” 闻言,众人也反应过来,是自己方才太激动了。 人和货都是陶潜的关系,要是黎漾真的愿意卖,那也是先考虑陶潜,除非是价格不合适,不然没有中途抢货的道理。 于是,大家也都讪讪向黎漾表示歉意。 黎漾笑笑,不甚在意:“大家都是喜爱玉石的人,可以理解的。要是我有进一步打算,一定联系大家。” 黎漾一番话说得圆满,让大家内心原本熄灭的火苗再度燃了起来。 总归是有希望的。 于是,在跟黎漾嘱咐了要出货千万不要忘了他们之后,都有眼力见地离开了。 待到作坊内没有外人,陶老才开口道:“小姑娘,我听我儿子的意思,你想让我帮你切割雕刻这块玉石?” 黎漾点头:“是的。昨天在店里看过老先生的作品后,内心震撼,心想如果能请到老先生出手,这些玉石的价值定然也能翻上一番。” 对于她的恭维,陶老并没有立即点头,反问道:“羊城有名的雕刻师不少,为什么是我?” 黎漾笑笑:“或许这就是各花落各眼,买玉看缘分,我喜欢老先生的雕工,许也是我们之间的缘分。” 黎漾的话说得没错,有时买一块玉,并不见得它有多好,可是冥冥之中仿佛就有一种吸引力,让你的眼里只有它,再容不下其它。 人与人相处讲究一种磁场,人和玉也讲究所谓的眼缘,缘分对了,玉越戴越润,人也越来越顺利,其中缘由不过于此。 听到黎漾这番说辞,淘老终于笑了:“好,我就做你这个生意。” 得到淘老的答应,黎漾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下,她双手握住淘老的手:“谢谢老先生!” 陶潜见黎漾几句话就把自家老子搞定了,身上又有这么极品的玉,对黎漾不由得高看了几分。 他搓搓手,道:“小姑娘,你看,要不我们也谈个合作?” 第51章 被绑架了 对于陶潜说的合作,黎漾心里猜到大半,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陶老板,有话您直说。” 陶潜不好意思笑笑:“我这就是趁着咱们这点点交情,想厚脸皮问你买一小块玉,放在店里当镇店之宝。”他又立即补充道,“你放心,该多少钱就多少钱,绝不占你便宜。” 镇店之宝,通常放在店铺最显眼的位置,以吸引顾客前来光顾。 他这人做生意比较随性,并不像其他玉石商人那样,非要上好的玉石才入手,反正哪块看得合心意了,买就是,所以到现在为止,店里拿得出手的镇店之宝还是淘老找来的一块祖母绿的玉观音,再无其他。 黎漾有心要与陶潜父子交好,自然答应了这个请求,顺势道:“我也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陶老板和老先生意下如何。” 陶潜道:“只要我办得到,你尽管开口就是。” 黎漾看了眼在捧着玉石研究的淘老,道:“日后我还会有别的原石拿过来,可能还会麻烦老先生。” 陶潜一听黎漾日后还有好货,爽快应道:“这有什么难的,你尽管拿来就是。” 听到两人的对话,陶老眸光在自家儿子身上转了一圈,没有吭声。 他这儿子,平时挺聪明,怎么就这么轻易被黎漾绕了进去? 他这手艺就这么不值钱? 不过……他看了看手里没有半分杂质和裂纹的翡翠,反驳的话最终没有说出口。 罢了,不过一个小丫头,他倒要看看,她究竟还有多少惊喜。 得到陶潜的应许,黎漾内心十分欢喜。 打铁趁热,她与陶老初步沟通了玉石的进一步切割方法,预计能有四条圆心手镯,外带镯心和其他的边料。 陶潜也知从黎漾手里漏出一点玉石来已是难得,便自觉选了面上体积最小的那一块,黎漾却道:“我与陶老板和老先生也是有缘,陶老板不如拿第二块。” 陶潜一听,自然是连连感谢,陶老两眼一转,直接没眼看。 最后,在敲定四条手镯后,淘老道:“其余的料子具体要怎么处理,我建议等全部切片出来,再看看做成什么比较稳妥。” 黎漾也想看看把手镯位切出来后,还有多少剩于,自然是赞成陶老的意见:“就听老先生的。” 因着答应卖给陶潜一块切片的玉,陶潜连手工费都没收她的,就把人送到了店门口。 一切谈妥,黎漾挥一挥衣袖,告辞回家。 晚上,黎漾下了两碗瘦肉鸡蛋面,与季淮之一边吃面,一边兴致勃勃地说着白天的事情。 黎漾用的是一个小碗,季淮之端的是一个汤碗,两人吸溜吸溜地吃着,热腾腾的面,鲜美的汤,上面还撒了小葱花,整个场景分外温馨。 季淮之点点头:“我听说过陶家父子,别的不说,人品应该不成问题。” 意思是,黎漾这样的小姑娘跟他们打交道,不至于担心被骗。 黎漾点点头:“我也觉得他们还不错。” 想起回来的时候,看到季淮之在收拾东西,道:“你这是要出发了吗?” 上周季淮之跟她说过,想趁着没过年,做点生意挣钱,看来应该是要动身了。 季淮之喝了一口面汤,道:“明天上午的火车,去深市。” 看着季淮之冷淡的眉眼,黎漾心里莫名涌上一股不舍:“你大概去多久?” 听到小姑娘似乎变了的语气,季淮之吃面的动作顿了顿,抬眸看了她一眼,却又没发现什么异常,道:“快的话三个星期,慢的话差不多一个月。” “哦。”黎漾低下了头,也喝起了面汤。 好久啊。 “怎么了?”这一回,黎漾的语气明显低落下来。 黎漾摇摇头,挤出一个笑:“没什么,就是今天有些累。”她举起碗,“我就以面汤代酒,祝你一帆风顺,平平安安!” 季淮之看着面前还飘着葱花的面,不由失笑,却也没拂她的好意,端起大碗,与她的碰了一下:“谢谢。” 黎漾原本想请假送季淮之,季淮之婉拒了她:“家里去火车站也不方便,你好好上班就行。” 看着季淮之简单的行李,黎漾心里有些不舒服,他今天出远门,昨天晚上睡的还是别人家里,早饭也只是简单吃了点,自己太不称职了。 心想,等这次他回来,好好跟他谈谈,让他直接在家里睡,这样照顾起他来也方便。 季淮之走出几步,看到还站在门口眼巴巴望他的黎漾,心中有一块地方莫名柔软起来。 许多次离开家,从来没有一次,有人站在门口,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他轻轻叹息,转过身,走到黎漾跟前。 黎漾看到眼前出现的季淮之的长腿,愣了愣,抬眸望他:“怎么了?” 季淮之揉了揉她的发顶,道:“在家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比以往冷清的语气要柔和一些,甚至带了些哄逗的意味,不知怎的,黎漾觉得自己的心情忽然好了点。 她捂住头顶,点头应道:“好。” 他不在家的日子,她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他回来。 还有几天就要发工资了,她还要去医院检查身体,然后再找机会带他去检查,两人健健康康地活着。 黎漾心里想得美好,日子也过得充实,安生日子过了没两天,却被忽然打破。 她被绑架了。 一天夜里,正睡得香甜,忽然被房门外的响动惊醒,意识到有人在悄悄撬门,魂都差点惊掉。 她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瘫软,一点力气也没有,张嘴呼救,喉咙像是被堵住一般,只发得出嘶哑的低吟。 一番折腾,在看到推门进来的黑影,暗叹自己完了。 第52章 所图 黎漾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面。 她的身体以一种极为难受的姿势歪在地上,轻轻一动骨头都嘎吱嘎吱地响。 黎漾睁开眼,先是适应了一会室内昏暗的光线,才挣扎着坐起来,然而即便是这个姿势,也耗费了许多力气——她的双手双脚都被绑住,扎扎实实的那种。 黎漾尝试着按照上辈子看到的科普的被绳子绑住如何自救的办法,只是徒劳无功。 看着身上如此老练的捆绑手法,黎漾的心底沉了沉。 她依稀记得,绑她的人是个身材瘦削的男人。她原本还以为男人翻墙进来是为了钱财,都已经想好要不要主动把钱交出来,好保住小命了,结果,男人直接就奔她来了,用床上的被子把她一裹,就扛了出去,再想呼救,意识就模糊了。 如今身上的衣服都在,身上也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说明男人也不是为了色。 既不为财,也不为色,那么或许只剩下一种可能——为仇。 这个仇,不言而喻就是因为季淮之了。 想到这,黎漾重重叹息一声。 她不过是季淮之的冒牌媳妇,怎么就遭了这个难? 想清楚这些,黎漾反倒不那么担心了,因为如果对方的最终目的是季淮之,那么他就一定会想办法通知季淮之,从而达到自己的某种目的。 虽然她相信季淮之会来救自己,但她实在不喜欢这种坐以待毙的感觉,再说了,要是双方动起手来,擦枪走火伤到自己怎么办? 于是,黎漾又挣扎着站起身,双腿蹦跶着挪到仓库边上一个小小的窗户,想要看一下外面的情况。 她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才够得着窗户的一点边缘,于是她只能奋力一跳,借着跳上去的间隙,窥到了窗外的一点景象。 仓库应该是建在一块荒了的空地上,四周只有阴沉的天空,荒芜的杂草,以及边上稀稀落落的松树林,再无其他。 这样荒无人烟的地方,纵然她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听见,怪不得懒得塞住自己的嘴。 就在黎漾思索之际,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她连忙几步跳回原先的地方,躺下装睡。 随着铁门吱呀一声响,门从外面被人推开,随着脚步声靠近,对方走了进来。 黎漾感觉到有视线在她的脸上打量着,然后听到有一道粗犷又谄媚的男声道:“海哥,这娘们还没醒,要不让兄弟们玩一会?” 紧接着是一道有些沙哑的男声哼了一声:“上次吃的亏还没吃够?你就差脑袋系在屌上了,玩你妈啊!” 被骂的男人立即禁了声,退到了一边。 听着两人的对话,黎漾的心犹如坐云霄飞车,一会上一会下,终于落到了地面。 好险。 就在她打算继续装睡时,小腿被人踢了一下,然后一个东西被扔到怀里,后来说话的男人道:“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别饿死了。” 黎漾:“……” 这回,也没办法再装下去,黎漾只能睁开眼,挣扎着坐起来,发现男人扔给她的是一个已经冷了的馒头。 对面是一个瘦削的男人,不高,不过一米七的样子,薄唇尖腮,眉骨处还有一道狰狞的伤疤,让他看起来更显凶相。 最开始说话的男人身材矮胖,眼睛看人的时候眯眯的,此刻正在不怀好意地盯着她。 黎漾确认,自己不认识他们。 男人拉来一张木凳,随意地坐在一旁,盯着黎漾看了好一会,才道:“知道我为什么抓你吗?” 黎漾果断摇头:“不知道。” 男人像是也不介意黎漾的回答,继续道:“你男人抢了我的生意,我抓了他的女人来威胁他,你说,他会不会为了你,放弃这门生意。” 黎漾这回算是彻底明白了,同时也庆幸是生意上的问题,而不是道上的恩怨。前者说到底是为了利益,而后者随时都会要人命。 黎漾装作害怕的样子,道:“这位大哥,你跟季淮之有什么生意上的纠纷,两个人坐下来,好好谈一下就是。我不过一个女人家,什么也不懂,抓我又有什么用呢,你说是?” “呵。”男人冷喝一声,“你还能什么都不懂?我看你这些天,不是跟玉石作坊那些人混得挺熟的? 再说了,你是季淮之身边第一个女人,能差到哪去?” 他忽然凑近,指了指自己眉骨的那道疤,眼中充满了恨意:“瞧清楚了,这个疤就是拜季淮之所赐,所以你也别以为他是什么好人。” 闻言,黎漾心里暗叫不好,看来他跟季淮之不仅是利益纠葛,还是仇人的关系。 看来前两天觉得似乎有人跟踪自己,并不是错觉。 他把自己的行踪打探得清楚,又了解季淮之,那么不管她怎么说,恐怕都瞒不过去。 于是,她索性低下头,不再说话。 男人跟黎漾说的这番话,似乎也只是为了解闷而已,见黎漾不理会自己,也不生气。 他站起身,道:“我已经派人通知了季淮之,如果他真的在意你,估摸明天就会到。要是他不来……那你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说罢,也不再理会黎漾,跟矮胖男人交代了一声,就出了仓库。 随着男人出了仓库,黎漾心底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放开,浑身瘫软在地上。 依着男人刚刚的表现,看来是恨透了季淮之,恐怕不管两人谈判的结果如何,她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伴随着肚子传来咕噜的叫声,黎漾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饥肠辘辘,也不知道这是被绑来的第几天,有没有人能够提前发现她的失踪。 黎漾双手艰难地拿起沾了灰尘的馒头,往胸口的衣服抹了抹,咬下一口冷硬的馒头,费力地咀嚼了起来。 人是铁饭是钢,总得吃饱了才有力气逃跑,反正她半点不喜欢电影里那些女主角被绑架,男主角从天而降,然后面临要女人还是要利益或兄弟的选择,最后跟坏蛋决一死战,带着女主角安全离开,活着最后关头女主角替男主角挡了致命一枪,死在他怀里的戏码。 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才不要就这样死了。 黎漾一口一口恶狠狠地吃着馒头,忽然感到面前的光线变暗,一抬头,竟是矮胖男人走了过来。 他嘴里嚼着槟榔,笑眯眯地看着她,目光毫不避讳地在她身上打量着。 黎漾身体往后一缩,厉声道:“你想做什么!” 黎漾的声音在矮胖男人耳朵里,就像虚张声势一般,反倒笑得更开心了。 他搓搓手,道:“小娘们,老子是见你一个人太孤单了,过来陪你玩玩呀。” 说着,张开大掌,就朝黎漾伸了过来。 第53章 逃跑 黎漾见状,心里一边骂娘,一边动作笨拙地往一旁滚去,以图避开矮胖男人的咸猪手。 矮胖男人见黎漾这般,心里野兽的征服欲越加兴奋,再一次扑向黎漾。 黎漾手脚被绑,施展不开,在矮胖男人扑过来的瞬间,抬起脚毫不客气地就朝他的裆部踹了过去。 矮胖男人哀嚎一声,当即就跪倒在地。 他捂着下体,痛苦地看向黎漾,脸上再没有笑意,凶狠道:“小娘们,本来想温柔点,让你好好爽一下的,待会你就哭!” 说着,竟又向黎漾扑了过来。 黎漾立即扬声道:“你忘记你们老大刚刚跟你说什么了吗?我可是季淮之的女人,要是动了我,看他不废了你!” 矮胖男人许是精虫上脑,丝毫不把黎漾的威胁放在眼里,狞笑道:“你以为季淮之会管你死活?那可是几万的生意! 我实话跟你说了,不管季淮之答不答应,我们老大就没打算让你活着出去!” 黎漾:“!” 眼见矮胖男人精虫上脑,油盐不进,黎漾一时也没了辙。 她原本以为刀疤男人不会真的动自己,现在看来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她看着矮胖男人恶心的嘴脸,差点把刚刚好不容易咽下去的馒头吐出来。 她眸光一转,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于是对矮胖男人勾唇一笑:“大哥,你先等等,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矮胖男人动作一顿:“什么事?” 黎漾道:“做这种事,毕竟讲究个你情我愿,要是我宁死不从,对着具尸体你也没意思不是? 你看要不这样,你替我把绳子解开,我手脚活动开了,才好配合你不是?” 矮胖男人显然有些心动,却依旧警觉道:“放了你,你跑了怎么办?” 黎漾依旧哄道:“有你这么厉害的人在这,我怎么跑得了呢? 再说了,我饿了这么久,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哪里还跑得动?” 说着,黎漾还举了举双手,像是无力一般,又垂了下来。 矮胖男人仔细想想,看着黎漾娇小柔弱的模样,显然不是能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脱的,便道:“那我给你松开,你若趁机跑了,小心待会我弄死你。” 黎漾忍着恶心,继续笑道:“一定不会的。” 矮胖男人原本想先帮黎漾解开脚上的绳子,黎漾先把双手递了过去,樱唇微嘟:“人家的手腕都磨破了。” 昏暗的光线下,黎漾白皙纤细的手腕被粗劣的麻绳磨出了一圈红红的印子,有的地方还渗出了星星点点的血迹,看起来确实可怜。 矮胖男人便不再怀疑,先替黎漾解开了手腕上的绳子。 但他留了个心眼,解开手腕上绳子的瞬间,把黎漾的其中一只手腕又系在了一旁的柱子上,道:“还是这样放心些。” 黎漾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一声,道:“这下我是彻底跑不掉了,那你快点给我把脚上的绳子也解开呀。” 男人一听黎漾的声音,酥得连骨头都软了,立即低下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随着黎漾脚上的绳子解开,一句“好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后脑勺就传来剧痛,然后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完犊子,又被娘们骗了! 黎漾手里还拿着在一旁捡的断了半根的木棍,虎口处因为用力,被震得发麻。 她怕矮胖男人中途醒来,狠着心朝他的后颈部又用力敲了两下,才作罢。 反正电影里坏人被打了一棍子又会马上醒过来,然后逃跑就会被发现,她索性多补两下。 黎漾见矮胖男人不再动弹,连忙站起身,毫不犹豫地往门口跑去。 她先是打开一条门缝,往外张望了一下,见外面天已经暗下来,又等了几秒钟,确定再没有守着的人,便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在跑出去的同时,还不忘把仓库的门给掩上。 反正电影里女主角被抓逃跑途中出现的任何会导致自己暴露的地方,她都要杜绝。 如她先前看到的一样,仓库建在一片荒芜的空地上,四周杂草丛生,边上是一片松树林,先前在里面的时候,她就隐约听到外面传来轮船的汽笛声,推测自己应该是在距离海边不远的地方。所以,与其漫无目的地乱跑,不如赶紧跑到海边去碰碰运气。 汽笛传来的方向正是松树林那边,只要穿过这片松树林,就可以到达海边,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不怕他们轻易把自己抓走。 黎漾不要命似地奔跑在荒地上,大半人高的野草锋利的锯齿划破了她的皮肤,被人从床上扛走的她赤着脚,落下一串串带血的脚印,可是她丝毫不敢停,眼中只有那一片松树林。 天色已经暗下来,宽阔的荒地上只有她奔跑时划过野草的声音,和她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在这寂静无人的傍晚,显得格外清晰。 忽然,身后传来男人的怒骂,然后野草迅速发出了被扒拉的声音。 糟了,被发现了! 黎漾喉头发紧,头也不敢回,拖着已经疲软的双腿,用仅存的毅力告诉自己,她必须要跑赢身后的人,否则被抓回去,等待她的一定是非人的折磨。 然而,天不遂人愿,就在她一脚踏入松树林的瞬间,随着头皮传来一阵刺痛,整个人被用力向后拉扯,然后重重摔在了地上。 第54章 被救 黎漾随着这股向后的惯性,整个人向后重重砸在了地上,她的屁股连同尾椎在钝痛过后传来针扎一般的刺痛,头皮也仿佛被人掀起,与皮肉分离。 刹那间,黎漾巨大的疼痛让黎漾像是一条快要渴死的鱼,瘫在地上不能动弹分毫。 疼痛像是连接着她的四肢百骸,就连呼吸都不能用力,她知道,自己这是伤到尾椎了。 她张着嘴,小口喘息着,眼睁睁看着刀疤男人和矮胖男人向自己靠近。 “你继续跑啊!”黎漾的小腹被后面赶上的矮胖男人重重踹了一脚,“臭娘们,敢算计老子!” 矮胖男人捂着被黎漾敲肿的后脑勺,晃着脑袋想要减轻时不时涌上的恶心和晕眩,觉得尤不解恨,又朝着黎漾的背部狠狠踹了一脚:“操!” 矮胖男人力道之大,黎漾当即就疼得弓成了一只虾子,生理性的眼泪从眼眶滑落,滚落在被压弯的野草上。 刀疤男人冷眼看着矮胖男人对黎漾动手,半点没有要阻止的意思,过了一会,才道:“我早就说过,你迟早要死在女人肚皮上。”他一把抓起黎漾的长发,毫不怜惜地往仓库的方向拖拽,“赶紧的,把人弄回去,想怎么玩怎么玩。” 矮胖男人一听,立即就笑了:“谢谢海哥!” 黎漾的头皮再次被扯起,带动着她瘦削的身体在地上滑行,地面有野草,更多的则是细碎的石块和砂砾,单薄的睡衣很快被划破,皮肤与地面相摩擦,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黎漾想要呼救,却连半点力气也发不出来。 她尝试着抬手挣扎,手臂伸到半空,又无力地坠落。 她看着头顶黑暗的夜空,月亮很大,周围有几颗零散的星星,都在沉默地俯视着她。 眼泪再次从黎漾的眼眶滑落,不是因为疼痛,而是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 她或许,连死都办不到。 为什么重活一世,明明一切都不一样了,却依旧要落得这样悲惨的结局? 她的身体犹如破败的布娃娃,被刀疤男人拖行着,矮胖男人跟在后面,骂骂咧咧又满脸淫笑。 忽然,矮胖男人表情一滞,像是被人定住身形一般,双眼瞪得犹如铜铃般大小,直挺挺倒了下去。 黎漾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刀疤男人已经早一步察觉,发力将她提起,想要挡在自己跟前。 只是有人比他动作更快,黎漾似乎看不清对方出手的动作,就听到身后的刀疤男人一声闷哼,连带着她也跟着向后踉跄几步,同一瞬间,黎漾腰间一紧,再回过神来,人已经撞入一具坚硬的怀抱。 黎漾下意识想要呼救,却在闻到来人身上熟悉的清洌气息,不可控制地落下泪来。 她轻颤出声,带着哽咽:“季淮之。” 季淮之接住她下滑的身体,安抚地拍拍她的背:“别怕,我在。” 月光下,黎漾身上还穿着晚上睡觉时穿的衣服,只是这时衣衫都已经被划破,露出里面深深浅浅破损的皮肤来,衣衫的破损处染上了血,晕染成暗色的痕迹,她赤着脚,原本白皙的小脚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满是脏污和血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惨白,上面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划痕,一向明媚的双眼里此刻布满了眼泪和恐惧,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着。 季淮之抱着怀里的黎漾,心里沉重又难受,还有一种说不明的酸涩,丝毫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抓住他。” 刀疤男人见状,知道季淮之动了怒,转身就跑。 跟在后面的陈刚和带来的兄弟一个箭步上前,就朝刀疤男人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黎漾双手紧紧地攀着季淮之的衣服,仿佛他就是自己的救命稻草一般,不敢松开半点,此刻的她已顾不得所谓男女大防,把自己的脑袋埋进他的胸膛,小声地啜泣着。 她没想过自己是不是贞烈的女人,也从来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把贞操看得比命还重要,可是就在刚刚那一刻,在她的脑海里已经设想了无数自杀的办法。 让她在被杀之前还要被一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凌辱,简直是完全不能容忍的屈辱。 好在季淮之来了,他提前来救她了。 对于她的靠近,季淮之的身体瞬间僵住,却又在下一秒,抬起手,笨拙地拍着她的背。 他的声音有着自己也没觉察到的庆幸,冷清的嗓音中含着淡淡的温柔:“没事了,没事了。” 过了一会儿,陈刚和下属回来了,刀疤男人双手被反剪在身后,满脸的不甘和狠戾。 陈刚往地上啐了一口,疼痛使他忍不住龇了龇牙:“大佬,抓到肖海生了。” 说着,往肖海生的腿窝处就是一踹,逼迫着他跪倒在地,然后一把揪住他的短发,使他抬起头来:“肖海生,你他妈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我家大嫂也敢绑架?” 还揪着黎漾的头发在地上拖着走?黎漾可是季淮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他跟季淮之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能感受到季淮之周身的气压当场就低了下来,还没等他跟季淮之商量如何行动,季淮之人就已经冲了出去。 好在肖海生以为他们明天才到,今晚并没有多少人手,不然又得是一场硬仗。 肖海生被迫仰着脸,看向季淮之,冷哼一声:“老子今天落在你手里,是我轻敌,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话音刚落,就被陈刚又踹了一脚:“肖海生,你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是?” 肖海生闷哼一声,目光在黎漾和季淮之身上扫了一圈,眸光一转,狞笑道:“在死之前尝一下季淮之女人的滋味,不亏。” 黎漾听到肖海生的话,想起矮胖男人的行径,忍不住浑身抖了抖。 季淮之整张脸阴沉得可怕,冷声道:“先把人关起来。” 说罢,他安慰似的摸摸黎漾的发顶,一把将她抱起来,压抑的声音有不易觉察的颤抖:“都过去了,我带你去医院。” 恰在这时,矮胖男人醒了过来,没搞清状况的他捂着头骂道:“臭娘们,待会看老子……嗯!” 话还没说完,肥胖的脸就被季淮之一脚踩住,碾进了泥土里,淡漠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打断手脚,扔海里喂鱼。” 闻言,黎漾在季淮之的怀里蓦地睁大了双眼,扯了扯季淮之的衣服:“季淮之……” 若是矮胖男人被打断手脚再扔到海里,只有死路一条了。 她并非圣母,只是不想他因为她双手沾上人命。 在她心里,他就该是天上皑皑明月,清朗孤绝。 季淮之低下头,唇角微微勾起,明明是笑着的,却让黎漾感到一丝阴鸷:“那就只打断腿。” 第55章 心疼 矮胖男人终于搞清楚了处境,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叩头求饶,另一个下属索性把自己的臭袜子脱下来,塞进矮胖男人的嘴里,不顾他的反抗,拖走了。 黎漾心有凄凄,没再看矮胖男人一眼,乖巧地缩进季淮之的胸膛。 这样的季淮之,可怕得让她觉得陌生。 可是她知道,他这样都是为了她。 或许这就是他的世界,她不曾触碰过的世界。 季淮之带着黎漾去了当地最近的医院,检查身体,包扎伤口。 在急诊医生问需不需要叫妇科医生会诊时,季淮之没有犹豫地摇了摇头:“她平平安安就好。” 接诊的女医生见黎漾这副模样,以为是被家暴了。 黎漾连忙解释:“是我自己不小心滚下山坡了。” 女医生看着黎漾腹部和背部明显是被人踹的淤青,怒其不争:“你都被打成这样了,还在替他说话。 你要清楚,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他这次敢打你,以后还敢打你!” 黎漾,害怕女医生真的会找季淮之麻烦,双眼都急红了:“医生,我明白的,谢谢你,但是他真的没有打我。” 女医生只当黎漾是被丈夫打了的软弱女人,道:“我给你出一份伤情报告,你收好了,或许以后用得上。” 见医生不再在家暴这个话题上继续,黎漾终于松了口气。 女医生替黎漾处理了几处比较深一些的伤口,一边嘱咐道:“还有一些小的擦伤,回去自己按照处方抹一下,记得不要沾水,从结疤就开始抹药膏,这样可以有效防止留疤。 腹部和背部的伤庆幸没有伤到内脏,不然你现在就内出血了。 最严重的是你的尾椎,有些轻微骨裂,建议回家在床上躺一个星期,不然走路都瘸。” 女医生一脸严肃,黎漾也听得一愣一愣,连连答应。 女医生见黎漾衣服虽多有破损,却都是刮出来的痕迹,并不像被侵犯过的样子,最后欲言又止,只道了一句:“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求助,别怕。” 说罢,又出门跟季淮之交代了医嘱,开了药,便让两人离开了。 一出诊室的门,季淮之再次把黎漾抱了起来,黎漾想起医生的嘱咐,便没有拒绝。 季淮之叫了辆车,在一家旅馆门前停了下来。 在路上,季淮之告诉她,她被肖海生绑来了深市,而他之所以能这么快找到她,多亏了姚云香一早发现她失踪,并托人告诉他的缘故。 想起一路的惊心动魄,黎漾至今还心有余悸,加上受了惊吓,整个人有些蔫蔫的。 季淮之开的是一间单人间,将她抱到床上放好,又给她用枕头垫着后背,然后拿出医生开的药,仔细对照上面的处方,给黎漾上药。 主要是一些清洁消毒的双氧水和碘伏,用棉签沾湿后,小心地涂抹在伤口上。 在涂抹脸上的伤口时,两人靠得有些近,近得可以清晰看到季淮之眼睫上的睫毛。 这是黎漾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季淮之。 斜长清朗的眉,英挺的鼻梁,看似有情实则无情的桃花眼,还有那粉色的薄唇,正微微嘟起,给她的伤口处吹气…… 不知怎的,黎漾没忍住,咕咚一下,咽了口口水。 好巧不巧的,季淮之正好也抬眸看了过来,黎漾就这样猝不及防撞进了他的眼眸。 黎漾:“……” 她侧过头,语气也变得不自然:“我……我自己来就好。” 想到黎漾背后还有伤需要处理,季淮之没再勉强,道:“我让服务员过来帮你擦一下,再给你带一套换洗的衣服。” 他站起身:“我就在外面,好了叫我,别怕。” 闻言,黎漾眼眶微湿。 他懂她的脆弱,也尊重她的骄傲与自尊。 待季淮之再进来时,伤口已经处理好了。 服务员离开之前,还贴心地扶着黎漾去了洗手间,想必这些都是季淮之交代的。 他扶着黎漾躺下,道:“这两天辛苦了,你好好休息,我在旁边守着。” 黎漾把被子往上面拉了拉,道:“你不用去处理事情吗?” 她记得,那个叫肖海生的,还在仓库。 季淮之拉开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道:“不妨事,先陪你。” 黎漾想让自己体贴懂事一点,催促他去办自己的事,然后说自己没关系的。可是她是真的害怕了,她怕她一睡着,就会有人闯进来,再次把自己绑走。而且她只要一闭上眼,就是矮胖男人凑近自己的嘴脸,重生以来,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脆弱过。 她点点头,第一次顺从了自己的私欲:“好。” 随着黎漾的呼吸变得绵长平稳,季淮之看向窗外的目光才收了回来。 他垂眸,看着床上躺着的黎漾,白色的床单里她缩成一团,脸上还带着伤痕,上了药水后越加明显,整个人娇小又脆弱。 季淮之伸出手,在即将触到她脸颊的前一秒,停了下来,修长的手指拨了拨她额前凌乱的长发,又收了回去。 医院里,医生的话冲散了他的愧疚,想要将肖海生千刀万剐的冲动也削弱了许多,那一刻,他就想,她还平安地在自己身边,就已是万幸。 只是,他用心娇养的玫瑰,不该被如此对待。 想到这,季淮之的目光冷凝,起身出了房间。 第56章 共眠 空荡的海岸边的一个废弃仓库里,大门紧闭着,从外面依稀可以看到里面点着的微弱的烛光,仔细听,似乎还有男人痛苦的呻吟从中泄露出来。 仓库中间,从房梁上垂下一根麻绳,下面系着一个瘦削男人,男人浑身是血,低垂着脑袋,看样子已经被严刑拷打过。 季淮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半靠着椅背,姿势闲散,半眯着眼睫,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根积了长长一段香灰的香烟,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被吊着的肖海生。 肖海生原本还骂骂咧咧的,可现在已经出气多进气少,早已没有了原先的傲气。 季淮之站起身,扔了手里的香烟,用脚尖碾灭,他走到肖海生跟前,用皮鞭挑起他的下巴:“做这一行的,就要守这一行的规矩,想必凯爷应该教过你,祸不及妻儿。 你在把我的人绑过来之前,就没打听过,动了我的人的下场?” 肖海生被迫与季淮之对视,看着他冷漠的俊颜,笑道:“打听不打听又如何,我脸上这一刀,当初可是拜你所赐!”他故意挑着季淮之的痛处说,“我就是知道你心疼那小娘们,才绑的她,就是要让她……唔!” 肖海生话还没说完,就被站在一旁的陈刚一拳击中腹部:“操,还不怕死呢!” 肖海生痛得蜷缩起来,随即又大笑起来,空气呛入气管,开始剧烈咳嗽,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如今落到你们手上,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 说罢,便扭过头,不再看季淮之。 季淮之也不生气,反倒勾了勾唇角:“骨头倒是挺硬。”他后退一步,语气沉下来,“刚子,剁下他一根手指,给凯爷送去,就跟凯爷说,他手下的人不懂规矩,我替他教训了。” 陈刚立即应道:“是!” 肖海生一听,脸上终于有了反应,对着季淮之骂道:“季淮之,你这样算什么能耐,有本事放我下来,跟我单挑啊!” 季淮之轻嗤一声:“手下败将,有什么资格。” 说罢,把鞭子递给陈刚,扔下一句:“处理干净。”就出了仓库。 陈刚和另一个下属对视一眼,有点摸不准季淮之的意思。 这“处理干净。”换做以前,当然是斩草除根,可现在……他们家老大已经金盆洗手了的。 陈刚一拍脑袋,道:“先把手指给凯爷送去再说,等明儿再问问老大。” 黎漾再次醒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依稀看到窗户边站了一个高挑的人影,吓得就要尖叫,随即听到季淮之的声音:“是我。” 下一秒,床头的灯被打开,季淮之还穿着原先的那套衣服,把衣袖卷到了手臂处,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眼底有难以掩饰的疲惫。 黎漾从他的身上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心里知道他一定趁着自己睡着的时候出去了。 季淮之见她发愣,道:“你继续睡,我在这陪着你。”说着又要去关灯。 黎漾知道他为了救自己,一定很劳累了,不假思索道:“要不你也休息?” 季淮之看了眼比家里的床大了许多的床铺,竟没反对,点点头:“我先洗个澡。” 他和陈刚他们原本是住在距离海边港口比较近的一户农家,条件也比较差,如今黎漾来了,自然是不能再住在那的,便让陈刚把换洗的衣物送了过来。 黎漾躺在床上,听着洗漱间传来淅沥沥的水声,有些恍惚起来。 在这之前,她和季淮之之间一直隔着些什么,相处进退有礼,看似温馨,却总也靠不近,如今,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隔膜似乎没有了,一切都变得坦然,不再扭捏。 她费力睁了睁眼,终是没能等到季淮之洗澡出来,便睡了过去。 在睡过去之前,依稀记得他和衣躺在了床的边缘,再无其他动作。 早上醒来,就听到了门口处传来季淮之压低的说话声,她挣扎着起身,季淮之正好结束谈话,推门走了进来。 “醒了?”季淮之手里拿着早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就来扶她。 被季淮之照顾的黎漾有些不习惯,道:“其实我自己也可以的,动作慢一点罢了。” 季淮之不置可否:“还是尽量不要用力的好。”他扶着黎漾起来,“刚子带了早餐过来,要不要先去洗漱?” 黎漾点头,任由季淮之搀扶着自己去了洗漱间,好在他把她扶到洗漱台前站定,又搬来一张椅子,就替她关上了门。 黎漾如释重负,赶紧撑着椅背,挪到厕所坑旁…… 吃过早饭,黎漾原本还想问季淮之,自己什么时候离开,就听他道:“现在情况有些复杂,可能要委屈你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了。” 肖海生的上面还有凯爷,凯爷是羊城道上的老人,以前做的都是刀尖舔血的生意。在道上,有势力老去,也有新的势力崛起,其中自然会有利益上的冲突,他和凯爷也算是这样的关系。两人积怨已久,好在他们只是前几年在生意上有些来往,这几年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当然,除了肖海生贪得无厌,暗里勾搭丧彪,妄图在他的货里夹藏白面,从而就有了肖海生眉骨的那一刀的事情。 肖海生这次行动,就算不是凯爷授意,那也是默许了的,如今他不在羊城,黎漾又受了伤,自然不能让她自己先回去。 黎漾知道季淮之有他的安排,但自己也还有许多事要做,试图争取:“可是,我已经跟陶老说好,这两天过去跟他商量剩下的玉怎么雕刻的事。”她顿了顿,“还有,我们厂就要发工资了,我得回去领。” 说到后面,越说声音越低,觉得自己那八十多块钱的工资,在季淮之面前并不值得一提。 陶老那倒是不担心,到时候跟他解释清楚就好了,主要是她的工资,她怕她没及时回去,冯梅会代领了她的去。 怎知,听得季淮之一声轻笑,抬眸望去,他的眼神里并没有半点取笑的意思。 他还坐在她的对面,姿态闲适,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仿佛蕴满醉人的酒酿:“陶老那里我托人帮你去说,至于工资……你有没有相熟的同事,可以让她帮忙代领,或者让她\/他跟厂里说一声,等你回去再领?” 黎漾愣了一下,才应道:“……有的,有的。” 季淮之在她的额头轻轻弹了一下:“好好养伤,等身体好点了,带你在深市逛逛,别的不需要操心。” 黎漾摸着被弹了的额头,眉心微微蹙了起来。 她怎么觉得,季淮之对她越来越顺手了? 第57章 季淮之的白月光? 黎漾就这样在宾馆里躺了三天。 这三天里,季淮之早出晚归,两人极少有说话的机会,有时睡觉时翻身,摸到旁边有个人,才惊觉是他回来了,然后又在第二天一早,她还没睁眼的时候,另一边床铺已经空了。 黎漾心想,如果两人真是两夫妻,季淮之这种行为还真有点像那种提了裤子就走的渣男。 第四天,黎漾终于忍不住了,叫来被季淮之安排守着自己的猴子:“猴子,你知道你们老大这几天在忙什么吗?” 猴子其实长得一点也不瘦小,甚至还牛高马大的,跟陈刚的“刚子”就是两个极端。 猴子挠挠头,憨憨一笑:“那个,大嫂,我这几天不是守着你么,怎么会知道老大在做什么呢?” 闻言,黎漾有些沮丧地叹息一声。 好无聊。 猴子担心她不高兴,便讨好笑道:“大嫂,其实你也甭用操心老大的事,只管把伤养好就行。 你不知道,老大当初知道你被肖海生绑了,连联系好的大买家都不管了,二话不说就跑来救你,就冲咱老大对你这紧张劲,除了当年那位白小姐,我们谁都没见过。” “白小姐?”黎漾从中捕捉到了非常重要的信息,“白小姐是谁?” 猴子懊恼地一拍脑门,连连摆手道:“大嫂,我什么也不知道,你可不要告诉老大是我说的。” 说罢,生怕黎漾抓住他再问什么,立即溜出了房间。 黎漾看着掩上的门,若有所思地咬住了唇瓣。 上辈子,季淮之的那些红颜知己里,似乎并没有一个姓白的,在她死之前,也没听说季淮之有结婚的事,所以,这位白小姐要么比她还短命早早死了,要么就是被季淮之那位保护得极好,连媒体都查不到的所谓白月光了。 可是,会是她吗? 黎漾甩甩脑袋,决定想不通的事情不再去想,反正说不定等那位白小姐回来了,她也早就跟季淮之离婚了。 白小姐的事很快被黎漾抛之脑后,兴冲冲地让猴子带她去附近的玉场逛逛了。 对于黎漾的话,猴子自然是不会违背,往兜里装了季淮之留给他的钱,就推着轮椅带黎漾出门了。 至于轮椅,也是季淮之为了方便黎漾,特地从医院租来的,除了走在大马路上招人耳目之外,也没什么别的毛病。 猴子跟宾馆服务员打听了一下,正好附近就有一个玉石厂,走路大约半小时的路程。 黎漾不想被人抱上抱下,便没让猴子打车,直接推着轮椅过去了,正好可以看看深市的发展。 现在的深市,距离改革开放过去了十年,它已经从过去的小渔村,发展成为一个初具现代化规模的城市,到处是新建的高楼大厦,以及前来深市淘金的寻梦人。 黎漾一路看过去,心中感叹,深市作为走在改革开放前沿的城市,将来的商机比羊城还要多,又占据了优越的地理位置,将来的发展速度可见一斑。 猴子推着黎漾,很快就到了服务员说的玉石市场。 这里的玉石市场跟羊城的差不多,只是规模更小一些。黎漾从玉石市场顶间的铺子开始逛,发现这里的玉器大多数都没有羊城的款式多,质量大体上也要差一些,不过这并不稀奇,因为深市本来就不是靠玉石生意发展起来的。 黎漾和猴子很快来到了最热闹的赌石区域。 也是在地上摆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原石,有的开了一个小窗,有的直接一整块原石大咧咧的摆在那,赌的就是眼光和运气。 黎漾先是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运用自己学到的玉石知识,一块块原石看过去,然后选定了几块觉得出上品玉石几率大的原石,再用左眼去看。 然而,结果有些让人失望,她靠肉眼选的原石里,只有一块是里面有绿,而且有不少裂的。 看来,玉石的界的水,不是一般的深。 黎漾并不觉得气馁,只觉得自己要学的东西实在是还有太多,她想要有一天,自己能够靠所学知识和经验去选择上好的玉石,而不是单纯依赖自己得左眼。 她想,这一天一定不是梦想。 季淮之吩咐过,黎漾如果想去哪里,只要不是危险的地方,陪着她去就是,他原本还以为黎漾会去看花逗鸟,没想到却是来玉石市场,来了且不说,她还看得有模有样,就像她真的懂一般。 猴子暗暗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手心发汗。 他把季淮之给的五百块钱都带上了,心想不管黎漾看上什么,直接买就是,可如果买玉石……要不把他压在这? 黎漾应该不会疯狂到买玉石? 希望不要? 黎漾自然不知道猴子心中所想,正看得津津有味,最后选中了被放在边上的一块大约七八斤重的原石上。 这块原石并不是大多数人喜欢的绿色,而是已经发胶的透明带飘绿的颜色,种水也够老,买下来,也能卖出不少钱。 在开口问老板之前,她暗戳戳问猴子:“那个,你身上有钱吗?” 猴子:“……” 他头一次因为揣了五百块钱而难堪,朝了伸出了一个巴掌:“只有这么多。” 黎漾心里不免有些失望,五百块钱,确实是不够。 不过她本来也就是打算过来看看,只是看到好的玉石,忍不住想要买下而已,于是反倒安慰猴子:“没事,我们就看看热闹。” 听了黎漾的安慰,猴子反倒更加自责。 他第一次陪大嫂出来,竟然连钱都没带够。 黎漾正在兴头上,忽然轮椅被人重重撞了一下,轮椅倾斜得厉害,黎漾差点就被撞了出去,幸亏猴子眼疾手快,扶住了轮椅。 黎漾抬头,是一个穿着得体中年男人,他应该是也被人挤了,才不小心撞到了她。 只是他并没有撞到人的自觉,只轻飘飘地看了黎漾一眼,便又转过身去,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就让人有些不爽了。 黎漾还没吭声,猴子先忍不住了,他扯住中年男人:“没长眼睛啊,撞了人不知道要道歉啊?” 中年男人被猴子扯住,脸上露出难堪的神色,待看到猴子的穿着,眼中却有着傲慢与轻视:“你要多少钱,我赔你就是。” “有钱了不起啊?老子今天非要你道歉不可了!”猴子被中年男人的态度给气到,语气也冲了起来。 出门在外,黎漾担心事情闹大,扯了扯猴子,劝道:“算了,我没事。” “江叔,给人道歉。” 就在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在几人身后响起,一个长相俊美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 第58章 高新尘 年轻男人轮廓如刀削,一双丹凤眼含着笑,峰眉轻挑,秋波暗送,浅红的嘴角勾勒着一抹痞痞的笑,几缕细碎的刘海落在眼前,氤氲出几分懒散和随性。 如果说季淮之看似温和实则冷若冰霜,那么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如同烈火一般的存在,肆意又张扬。 被唤作江叔的中年男人对年轻男人的态度极为恭敬,先是对着他微微鞠了个躬,竟没有一丝反驳地对黎漾和猴子颔首道:“两位对不住了,方才是我不小心,才撞了这位小姐。”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白色的小卡片,和一张大团结,“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这位小姐可以先去医院进行检查,如果不够可以按照上面的方式联系我。” 中年男人的态度转变之快,能屈能伸,黎漾不得不佩服,心想他一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她不是贪图小便宜之人,并没有接中年男人的钱,微笑道:“多亏我的同伴,我并没有受伤,所以也不需要你的钱,同时,我也接受你的道歉。” 年轻男人听到黎漾不卑不亢的回答,唇角微微勾起:“你这小姑娘倒是有趣,半点亏不吃。” 接受了道歉,还要暗讽一番,不是有趣是什么?若唤作其他人,早就乐呵呵地拿着钱和名片了。 黎漾迎上他的目光:“不好意思,我有点不懂这位先生说什么。” 年轻男人也没再为难,向黎漾伸出手:“你好,我叫高新尘,刚从港市过来这边逛逛。” 港市? 怪不得听两人说话的口音,带了一点港普的味道,不过会说国语,实属难得。 现在港市还没回归,许多港市人民都只会说粤语和英语,这与粤省的语言极为相似,所以黎漾听起来并不吃力。 根据两人的穿着,黎漾估摸着他们应该是过来这边做生意的,并且还有一定的家底在。 黎漾并不认为自己会和他们有什么交集,只点头微笑:“那祝你逛得愉快。” 说罢,便示意猴子把她推到另一边去观看赌石。 高新尘看着僵在半空的手,又是一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有意思。” 江柏一见高新尘这般,心提了起来,立即道:“少爷,老爷交代过,这次过来,只长见识,不许胡闹,更不能……” “沾花惹草是?”高新尘接过江柏的话,翻了个白眼,“在家里整天催催催,现在有意给你们找个少奶奶又不愿意。” 江柏闻言,并没有反驳,心想你这少爷哪里是找少奶奶,分明是玩心又起了。 这时候,赌石摊上顿时热闹起来,原来是老板搬来了一块刚拿到的翡翠原石,惹得众人竞相观看。 那块翡翠原石大约有二十多公分高,宽三十多公分,算是一块不小的料,表皮被灰黑色的外壳覆盖着,在原石的一侧又开了几道流氓窗,顺着窗口,是满满的帝王绿。 许是太久没见过这样的货色,一时之间,众人把原石围了个水泄不通。 老板好不容易清出场地,道:“各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这块呀,是我从一位朋友那里得来的莫湾基老料,这块黑乌沙皮壳上有莽带和松花,一看就是种水老,水头好。”一边说着,一边拿着手电筒沿着原石开出的窗口照过去,手电筒底下都显现出了一层透光的绿色。 众人见状,也都纷纷拿出自己的手电筒,争先围在原石周围照了起来。 用手电观察翡翠原石,是人们常用的一种手法,通过手电的灯光照射在表皮,根据它的透光率和吸光度来判断原石的好赖,只是碍于翡翠原石有外壳包裹,一只手电的光线并不能看到它的全貌,所以也就存在了极大的赌性。 这位老板说的莫湾基是目前一个较为出名的场口,上天入地莫湾基,说的就是它。 莫湾基位于帕敢莫湾河两侧的高地砾石层,主产黑色皮壳以及少量灰棕和灰沙皮壳,其原石大多种老肉细,出货漂亮,但原石变化大,变种大,裂纹和色比较难度,两级分化严重。 面前的这块翡翠原石是多出现水头好的黑蜡皮,表壳即便在不打灯的情况下依旧保持油光锃亮,手感光滑,若不出意外,种水至少在糯冰以上。 相较于其他人的兴奋和热烈,黎漾要平静得多。 刚开始的时候,她用肉眼观察,觉得这确实是一块难得的好玉,毕竟它几乎符合了出帝王绿原石的所有特质,但再用左眼去看时,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色从表壳吃了进去,确实没错,可是只吃进去不到一半的深度,颜色越往里越浅,到了中间位置,竟然连最低等的豆种都不是,而且,在种水好的地方,横亘着许多大大小小的裂纹,怕不是帝王绿,而是帝王裂了。 当然,这块原石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毕竟有一部分的种水和颜色是相当不错的,想要开手镯之类的大件是没有办法了,但雕刻成一些小件的玉器或者细珠子也未尝不可,只是这样一来,料子就远远不值这个价格了。 如果是她,四万块拿下,也算有利可图。 只是,这位老板一开口,就是十八万,这个价格立即吓退了一半的人,却依旧有人越挫越勇,把价格往上面加的。 老板还在那夸着块黑乌沙,黎漾已经别开了眼去,看回她刚刚看中的原石。 猴子这个外行人也正看得起劲,见黎漾转而看别的原石,有些不解:“大嫂,那块石头不咋行?” 好在猴子的声音小,周围人声又嘈杂,并没有人听到他的话,不然准被老板打一顿。 黎漾压低声音道:“觉得没什么意思,我更喜欢别的。” 猴子不明所以,却也点了点头:“哦。” 反正大嫂应该比他懂……。 高新尘正好站在两人的身后,把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他抬了抬下巴,视线落在那块黑乌沙上:“江叔,你怎么看?” 高家是珠宝世家,在港市盘踞几十年,对翡翠、金银各种珠宝的奖赏更是不在话下,江柏是高家的老人,跟着高老爷子见过不少世面,眼光毒辣也眼高于顶,显然是没把黎漾一个黄毛丫头放在眼里。 江柏斟酌了下言语,道:“我倒是认为,这块黑乌沙可以入手。”说着,还运用自己的知识,给高新尘分析起来。 这次陪高新尘来内地,主要就是为了磨砺他的性子,再带着他长长见识,遇到这样好的机会,自然是多加教导。 不曾想,高新尘却摇了摇头:“江叔,我倒不这样认为。” 说罢,长腿一抬,就往黎漾跟前走了过去。 第59章 有趣 高新尘来到黎漾旁边,蹲下身子,保持与她持平的高度,道:“小姑娘,那块原石没看上?” 黎漾没想到高新尘会来跟自己搭话,怔了怔,才道:“青菜萝卜,各有所爱。” 人家老板还在那站着,她自然不会为了一个陌生人,而把老板得罪了。 见黎漾态度冷淡,高新尘也不急,继续道:“你说,如果我买下那块原石,用来给我家太后做寿,你看怎么样?”他说得有模有样,“那块原石那么大,估计可以雕个五福报寿。” 黎漾:“!” 她能说她不懂有钱人的世界吗? 花近二十万买一块石头,给他妈做寿? 就算原石里面全是好的,也不用下这么大血本? 黎漾再次感受到了所谓的贫富差距。 猴子则是惭愧地低下了头,捏紧了他裤兜里曾经以为的巨款——五百块钱。 黎漾只是“呵呵。”两声,并不发表态度。 却听高新尘道:“哦,你笑了,说明你也觉得这主意不错,那我就听你的。” 黎漾:“……” 还没等她反驳,就见高新尘站了起来,抬手招呼老板:“老板,我出二十……” 眼见高新尘就要报价,吓得黎漾一把抓过他的手往下按:“你做什么,我可什么也没说!” 高新尘看了眼被黎漾抓住的手,发现她的手纤细却有力,指尖和掌心还有细细的薄茧,并不似别的女子那般,光滑细腻,柔弱无骨,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力量感。 她一脸紧张,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正怒视着他,犹如一只被惹怒了的小兔子。 高新尘忍不住笑了:“可是我母亲就快过生日了,那你说说,我不买这块买哪块?” 黎漾顺着他的目光,发现自己在情急之下抓了他的手,想也没想就一把甩开,再听他的话,只觉这人好生无赖,她哼了一声:“干我屁事。” 高新尘却笑得更开心了:“小姑娘说话一点也不优雅。” 黎漾呛他:“那要看对谁。” 见小姑娘真的动了怒,高新尘不敢再逗,再次弯下腰,对黎漾道:“你说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要不这样,你给我指一块石头,我再送你一块,就当做是谢礼,怎么样?” 诱惑如此之大,黎漾有些犹豫。 但高新尘看着不像缺钱却像缺心眼,应该不至于会骗她或者别有所图,于是道:“那你先说说,为什么相信我?我就是过来凑热闹的。” 高新尘道:“相逢就是有缘,就当这是玉石牵引的缘分。” 黎漾听了,连白眼都懒得翻。 下意识想要拒绝,又想起陶老对她说过的,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尤其是玉石界,说不定哪天你就需要人家帮忙了。 于是,黎漾道:“先说好了,我就是略懂皮毛,如果挑到好的了,只能说运气好,如果挑到不好的,你也不能赖我。” 她说得没错,赌石除了凭借自身过硬的经验和眼光外,还看运气,若待会她真给他指了好的玉石,归功于运气就行了,她可不想那么扎眼。 高新尘点头:“这是自然。” 见高新尘答应下来,黎漾随手一指:“就那块。” 黎漾指的,是另外一块,种水已经接近玻璃种,纯净蓝底的翡翠原石。 高新尘看样子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子弟,又是送给老母亲做贺礼,用这块料子打一整套头面,正合适。 高新尘随着她的手看过去,然后下一秒,几乎不假思索的:“老板,我要那一块。” 速度之快,江柏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黑乌沙的叫价已经进行到白热化阶段,冷不防的听到有人说要别的原石,老板本来有些不耐烦,但一见高新尘的穿着,立即堆起笑:“这位先生,不考虑一下这块黑乌沙?” 高新尘笑笑:“预算有限,这样好的机会还是留给大家。” 老板也没勉强,捧起高新尘指的那块石头,道:“你如果要的话,两万拿走。” 高新尘没立即答应,反倒是看向黎漾。 黎漾垂眸:“……”无奈挥挥手,表示拿走拿走。 这块原石被老板随意放在一边,外壳粗糙,连窗都懒得开,估计是被老板嫌弃了的,高新尘这完全属于简陋了。 高新尘爽朗一笑:“好,成交。” 江柏:“……” 他家少爷是一见女人老毛病又犯了吗?可是眼前的女人也不算是顶美的绝色呀,难道是他家少爷换胃口了? 高新尘可不管江柏心里的惊涛骇浪,又对黎漾道:“说好要送你一块的,喜欢哪块,随便指。” 黎漾指向了自己看中的那块外表灰扑扑的幼童拳头大小的小石头:“就它了。” 猴子见高新尘要给黎漾买东西,吓得立即问老板:“老板,这石头多少钱?” 要是老大知道他陪着大嫂出去,买东西还要别的男人付钱,他非被揍一顿不可。 老板因猴子拔高的声音愣了愣,随即应道:“五百五百,要的拿走。” 猴子一听,只需要五百,连忙掏出钱,塞到老板手里:“老板,我们自己给钱,自己给钱!” 老板看着猴子,一脸的莫名其妙。 不自己给钱,难道还想他送? 黎漾听到价格,也开心地眯了眯眼,没有用到高新尘的钱,真好。 高新尘看着两人的操作,摸了摸鼻子:“小丫头,不是说好我送你么?” 黎漾笑笑:“我更喜欢自己买。” 高新尘这时也把注意力放在了猴子身上,短暂地打量后,问黎漾:“这位是?” 第60章 深夜未归 猴子抢先站在了黎漾的身前,用身体挡住了高新尘的视线,带着防备的眼神看着他,道:“这是我家大嫂,我大佬的媳妇。” 那种“黎漾已经是有主的人了,你不要打她主意。”的暗示简直不要太明显。 他原本还以为高新尘是个好的,没想到就跟一只苍蝇一样,一直围在黎漾跟前赶都赶不走,一会儿找话题搭讪,一会儿开口就说送玉石,当他家大嫂是那种见钱眼开的肤浅女人吗? 这种小白脸,最是要不得了,他把大嫂带出来,可得负责好她的身心安全。 见猴子像防贼一样防着自己,高新尘不由一笑:“这位兄弟,我不过是见跟这位小姑娘有缘,忍不住便多聊了几句,你不用太紧张。” 猴子依旧挡在黎漾跟前,大有一副高新尘不走开他就不让开的态度。 黎漾见状,也忍俊不禁,对猴子道:“没事的,反正过几天我们也要走了。” 猴子听罢,这才不情不愿地挪开来。 就是,高新尘这种花花公子,不过是一时兴起,还能追黎漾追到羊城去?再说了,有他们大佬在呢,当季淮之是吃素的不成? “哦,听你的意思,你不是深市人?”高新尘问道。 黎漾点头:“嗯,我男人在这边有事,我也正好过来玩几天。” 简单一句话,点明了自己已婚的身份。 闻言,高新尘笑了笑,压下心中淡淡的遗憾:“那还真是可惜,原本想着可以跟你再见面,交流一下玉石方面的心得。” 遗憾黎漾过几天就要离开是真的,遗憾她年纪轻轻就结了婚也是真的。他这人再浪荡,也不会跟已婚妇女搅和在一块,自己名声无所谓,人家小姑娘可是要顾忌许多脸面的。 黎漾也笑笑:“像你说的,相逢即是有缘,日后在玉石界,我们还会相见也说不定。” 高新尘这人虽说有些行事张狂,但好在没有富家子弟的轻慢无理,这也算是她愿意跟他多说几句话的原因。 高新尘点点头:“认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的尊姓大名,说不定哪一天,我会去到你的城市也说不定。” 根据黎漾说话的口音,他听得出来是粤省人,粤省人会来深市办事的,大多数是羊城来的,正好,他的下一个地点就是羊城。 哪知,黎漾嘴紧得很,只道:“名字不过一个代号,如果高先生真的来到我的城市,我一定尽地主之谊,带高先生好好逛逛,等那时候再告诉高先生我的名字也不迟。” 闻言,高新尘不再勉强,黎漾和他简单寒暄了几句,便和猴子一起离开了。 晚上,黎漾躺在床上,手里摩挲着白天买来的翡翠原石,想着回羊城后的安排,竟有些心烦意乱起来。 她已经托人跟郑舒说了工资的事情,也不知道冯梅会不会就此罢休,还有放在陶老那里的料子,做成后怎么售卖又是问题…… 她迷迷糊糊地睡到下半夜,忽然被窗外的雷声惊醒,习惯性地往床铺另一边摸了摸,是凉的。 她打开床头的灯,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这几天无论季淮之怎么忙,都没有超过十二点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黎漾咽了咽口水,坐起身子想要倒杯水喝,怎知没拿稳,杯子应声落在地上,碎了。 看到地上的碎片,黎漾莫名地有些心慌。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大嫂,你怎么样了?” 是猴子在门外。 黎漾原想说没事,话到嘴边,拐了个弯:“你方便吗?能不能进来一下?” 说着,小心翼翼地起身给猴子开门。 猴子一进门,就往窗户的方向看了一眼,确认没什么事后,又拿来扫帚清理地面的碎片。 黎漾问他:“你知道季淮之在哪吗?” 猴子的手一顿,装作不在意笑笑:“大佬每天忙得很,我也不清楚。” 黎漾见猴子还在跟她打马虎眼,声音不由得严肃起来:“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他还没回来。”她顿了顿,语气放缓,“我知道你们有你们不能说的秘密,我也不问,我只想确认他的人身安全。” 猴子把碎玻璃倒进垃圾桶,难得没有直视黎漾的双眼:“大嫂,我确实没骗你,我真的不知道大佬现在怎么样了。” 他只知道,今天是在港口收货的日子,按理说季淮之应该早就回来了,这个时候没回,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出事了。 他心里着急,自然想去看看,奈何得了季淮之的命令,要保护黎漾的安全,只能在宾馆里干着急。 黎漾见猴子如此,知道自己的猜想是对的,便道:“我知道你有你要听从的命令,我也不勉强你告诉我,我只想拜托你,能不能去找一下季淮之,即便是能助他一臂之力也是好的。” 她知道季淮之这次带了几个人过来,但深市始终不是自己的地盘,终究要事事小心。 猴子听到黎漾如此说,当即就动了心,想起季淮之的交待,又摇摇头:“不行,我答应老大要保护好你的安全的。” 黎漾不由得急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再说了,我住在宾馆里不出去,谁还能把我绑了去不成?” 猴子心里挣扎,最终下定决心:“大嫂,那我去找大佬,你自己一个人千万不要乱跑。” 黎漾连忙答应:“一定不乱跑。” 得了黎漾的许诺,猴子不敢再停留片刻,立即冲出了宾馆。 此刻一阵风从窗户处吹了进来,带着豆大的雨点,很快,瓢泼大雨就下了起来。 黎漾连忙起身去关窗,心情也犹如这突如其来的大雨,久久不能平静。 猴子离开了,黎漾没有心思也不敢再去睡,只能听着窗外的雨声,心里祈祷着季淮之他们一切平安。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下来,忽然门口传来一道沉闷的重击,是有人在敲门。 黎漾吓得从床上蹦了起来,牵拉到了尾椎的神经,顾不得疼痛,盯着门口的方向:“谁?” 第61章 你哭了? 就在黎漾紧张的等待中,门外响起了久违的声音:“是我。” 是季淮之! 黎漾连忙起身,坐着轮椅去开门。 打开门,只见昏暗的走廊,猴子搀扶着季淮之,站在门口,他们的身后是还没有停歇的风雨,灯光从他们的身后照射过来,看不清脸上的表情,黎漾直觉情况不大好。 她侧过轮椅:“快进来。” 猴子扶着季淮之进屋,把他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黎漾这才看清,两人身上湿漉漉的,猴子手臂上的衣服破了一道口子,有血水从里面渗出来。 季淮之的嘴唇有些白,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微眯着眼,见她一张小脸煞白,勾了勾唇:“别怕,没事。” 黎漾自然不会相信季淮之的话,她滑着轮椅来到季淮之跟前,想要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伤,又不好下手,只能干着急:“你也受伤了是不是?” 季淮之没有瞒她:“小伤。” 猴子忍不住了:“哪里是小伤,大佬腰那里被那群孙子砍了一刀。” 眼看着最后一批货就要到手,竟半路杀出凯爷的人来,他们不仅从羊城带来了自己的人,还勾结了深市的帮派,想要连人并货都吞了。 纵然他们早有准备,耐不住他们人多势众,季淮之为了救陈刚,腰间挨了一刀。 黎漾一听,哪里顾得了这么多,伸手就想去扒拉季淮之的衣服:“我看看。” 季淮之按住了她的手,桃花眼潋滟了光泽,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嗓音惫懒而轻挑:“有人在呢,急什么?” 黎漾:“……” 她的手被他的大掌包裹着,湿润而带着凉意,灯光下的双眸,映衬着他轮廓分明的脸,熠熠生辉,惊心动魄。 黎漾瞬间就慌了神。 猴子却会错了意:“大佬,我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逃跑似的出了房门,还把门给带上了,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 快要破晓的天色,灰蒙蒙的,窗户已经关上,本该阴冷的房间却透着一丝暧昧的暖意。 黎漾的脸颊在短暂的红过之后,内心变得坦荡起来,巴掌大的小脸满是坚决:“要么去医院,要么让我看看。” 他三番两次救她的命,她给他包扎伤口还有什么需要忌讳的?不把自己当做女的不就成了? 看着小姑娘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表情,季淮之叹息一声:“会吓着你。” 黎漾摇头,一双杏眼直视着他:“我不怕。” 前几天晚上,那样可怕的事情都经历过,她不认为还会有比那更可怕的事情。 闻言,季淮之眉头蹙了一下,一时没有说话,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不知道要看出些什么,最后,他揉了揉眉心,摊开双手,像是无奈:“你看。” 黎漾见季淮之一副任她为所欲为的模样,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个要欲图不轨的歹徒一般,她艰难地把视线从季淮之修长的脖颈处挪开,咽了咽口水:“那我来了。” 她小心翼翼的模样,逗笑了季淮之:“瞧你这出息样。” 黎漾顿时恼了:“我就是没出息怎么了?” 说着,凑过去,一把嫌弃季淮之的衣服下摆,一道约七八公分的狰狞的刀伤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黎漾差点就惊呼出声。 她的声音发颤:“真的不需要去医院吗?” 刀口横亘在季淮之的腰间,现在还在往外冒着血,许是淋过雨的缘故,伤口处有些泛白,看起来甚是可怖。 季淮之摇摇头:“不碍事,包扎一下就好。” 过于明显的刀伤,又是这样的时间,去了医院反倒徒增不必要的麻烦。 黎漾知道他的顾虑,也不好坚持,道:“但是宾馆里没有可以用的伤药。” 医生给黎漾开的药都是处理外在小伤口的,季淮之这种的,怕是还要消炎打抗生素之类的。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是拿着一个小包裹的猴子。 他看到季淮之靠在椅子上,腰部的衣服被掀了起来,而黎漾正趴在他的上方…… 猴子立即用手捂眼:“大佬,我只是来送药的,我什么都没看见。” 一边说,一边摸索着走到两人跟前,包裹一扔,忙不迭又跑了出去。 黎漾:“……” 季淮之都受伤了,难道她还能对他做些什么吗?她有这么饥渴吗? 再说了,她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能抱这种心思吗? 黎漾拿过包裹,打开一看,里面除了有包扎用的纱布,还有一些消毒、止血和消炎的药,甚至还有镊子和小尖刀这些,十分齐全。 季淮之道:“把东西拿给我。” 黎漾听话地把包裹递了过去。 只见季淮之先是拿出一个小瓶子,扭开后,就往伤口处倒了下去,透明的液体在伤口处很快起了白色的泡泡,发出滋滋的细小的响声,第一次清洗后,又是另外一瓶液体,黎漾记得那个味道,是碘伏。 碘伏碰到伤口那种刺激的疼痛,她至今还记得,可是季淮之却连眉头也没眨一下。 看着季淮之如此熟练地处理伤口,黎漾心里泛起一阵心疼。 这些年,只听说他手段如何狠辣,亦或是如何不能招惹,有时也看到他带着伤回来,或者是十天半个月不见他,听人们说“不知道是不是死哪里了。”之类的歹毒的话,却从来没想过,那些不被人看到的日子,他或许一直一个人是这样过来的。 眼看着季淮之又拿出一个小药瓶,把里面的粉末洒在伤口上,许是因为伤口位置的原因,许多药粉都倒到了伤口的外面,黎漾接过了药瓶,声音哽咽:“说了我来的。” 她低头往季淮之的伤口处倒着药,怕他疼,还时不时地给他吹一下,以期望这样可以让他好受一点。 忽而听到头顶传来他的声音:“又哭了?” 黎漾怔怔抬头,一滴眼泪就这么砸了下来,落在他的手背。 黎漾这才发现,自己真的哭了。 她伸手抹掉眼泪,道:“才没有,灰尘进眼睛里了。” 下一秒,她感受到季淮之在她的发顶揉了揉,道:“猴子说你自己在宾馆要哭了,所以就回来了,没想到还是让你哭了。” 黎漾:“……嗯?” 第62章 欲求不满 黎漾不知道猴子为什么要造她的谣,她担心是没错,可也没到要哭了的地步呀。 见季淮之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黎漾忍不住道:“我是哭了,但不是因为难过,是因为你的伤太难看了,就像好好的一块肉成了五花。” 黎漾指着季淮之腰间的伤,冷白的皮肤上横亘着狰狞的伤口,确实越看越像一块开了口子的五花肉,如此想着,原本伤感的情绪也被冲淡些许,心里甚至想着等回羊城,要不要做个红烧五花肉了。 季淮之低头看了眼自己腰间的伤:“……” 嗯,五花肉。 他揉了揉眉心,满脸无奈地拿起纱布,就往自己的腰间缠去。 “我来。”黎漾见状,接过他手里的纱布,学着他的样子,从前腰绕到后腰,又绕回来。 在绕到后腰的时候,两人的距离难免挨得近了一些,呼吸缠绕,似乎只要她一抬头,就可以触碰到他的脸颊。 黎漾意识到这个问题,更是把头埋到胸前,半点不敢抬起来,她因为腰椎的问题,又挺着腰,不一会儿鼻尖就冒了细密的汗。 好不容易缠了两圈,黎漾舒出一口气,在上面打了个小小的蝴蝶结作为结尾:“好了。” 季淮之看着腰间的蝴蝶结:“……” 他要盖住,不能让猴子他们看见。 于是轻咳了声:“好了,你起来。” 闻言,黎漾便挺直腰杆向后退去,想要借着力道站起来。 怎知,许是一个动作保持得太久了,只感觉腰间轻微的咔嚓一声,腰间一软,人就不可控制地向前趴了过去。 季淮之没做多想,伸手去接。 就这样,黎漾稳稳当当地跨坐在了他的腿上。 黎漾:“……” 季淮之:“……” 她的手抵在他的胸膛,潮湿的衣服很好地勾勒出他的身形,胸膛起伏,喉头滚动,肢体相触的地方温度莫名高了起来,烧得人难受。 黎漾试图挪动身体。 疼! 不信邪的再次挪动。 更疼了! 她抬头,无助地看向季淮之。 不是她想坐在他身上,而是实在起不来了。 只见季淮之紧了紧腮帮子:“你别动,我来。” 这句话听在耳朵里,黎漾竟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十分怪异,她也不敢另做他想,僵硬地僵持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下一秒,她的腰就被季淮之双手掐住,然后就感觉到了把她向上提的力道。 他的大掌覆在她的腰间,温度透过单薄的睡衣传递过来,不再是原先的冰凉,而是可以燎原的火热,这样的难耐让黎漾忍不住轻轻挣扎了一下,偏偏惹起一阵痒意。 她终是没忍住,轻咛出声:“痒……” 这一声“痒。”声音低低的,就像是一只孱弱的小奶猫,娇气又惹人怜爱,方才哭过的眸子湿漉漉的,娇羞又无助地望着他。 季淮之只觉脑海中的弦在瞬间崩塌,松开了放在她腰间的手。 黎漾的身体此时已经离开他的腿上几公分的距离,如此一松,整个人再次坐了下去,正中靶心。 原本平静的湖面,泛起一丝涟漪,随着这圈涟漪荡漾开来,竟有抬头伸展的趋势。 即便活了两辈子,黎漾也不懂得男女之事,季淮之的变化,让她感到害怕又陌生。 这已经不是不是她第一次坐他了,她真的担心把他坐废了。 她心里又羞又急,觉得自己再不从他身上下去,就真成了女流氓了。 她贝齿咬着嘴唇,声音都带了哭腔:“我要起来。” 小姑娘娇娇软软的声音听在耳朵里,犹如暧昧的催化剂,季淮之控制不住的又昂扬了几分。 性感的喉头上下滚动,一把摁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猛地起身,将她抱起,压在了床上。 黎漾没反应过来,天旋地转之间,人就被压在了床铺和季淮之的胸膛之间,眼角还泛着红,巴巴地望着他。 季淮之却没再看她,很快松开放在她身下的手,转身出了门。 黎漾没想那么多,在他身后喊道:“你身上还有伤。” 季淮之站在门口,没有回头,声音沙哑低沉:“我去找猴子,你早点休息。” 黎漾这才放心,“哦。”了一声,躺回了床上,“那你要小心。” 季淮之眼角的余光瞥到床上的小姑娘,心里暗叹一句:“没良心的小丫头。”关上了房门。 黎漾看着季淮之“愤而离去”的背影,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让你亵渎人家大佬。” 她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在季淮之面前,不仅不把自己当做女的,连母的都不行。 早上,猴子过来敲门了:“大嫂,你醒了吗?大佬叫我喊你起来吃早饭。” 黎漾一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立即应道:“等我一下,就来。” 她麻溜溜洗漱完,猴子还守在门口,换了身衣服,手臂处有轻微的鼓起,并不明显,想必是已经包扎过了。 猴子问她:“大嫂,你要吃什么,我去点。” 早上刚起来,黎漾的胃口不大好,道:“就一碗皮蛋瘦肉粥就行。” 猴子应了声,便要给她买,黎漾叫住了他:“季淮之呢?” 听到黎漾提到季淮之,猴子表情讪讪,含糊应了声:“老大早上跟刚子一起出去了。” 闻言,黎漾只觉得季淮之一点不珍惜自己的身体,昨晚才受了伤,今天一早又往外面跑。 猴子会错意,只以为黎漾是在生季淮之的气,想起季淮之后来去自己房间,那一脸大便色,明显是欲求不满,不然也不会换了身衣服就又出去了。 虽然他也觉得受了伤还想着那事对身体不好,但奈何他家大佬威武,说不定还能一夜七次,想着两人闹矛盾自己也要负点责任,便劝道:“大嫂,大佬就是有时脾气臭了点,其实他对你还是挺好的。” 黎漾听到猴子忽然提起这茬,有些莫名:“什么意思?” 猴子只当黎漾还在生气,继续道:“昨晚我找到大佬,原本他还有别的安排,但他一听说你在宾馆哭了,就立即赶回来了。”他朝黎漾讨好笑笑,“你看,大佬这么紧张你,不是对你好是什么?” 黎漾这下终于明白过来,季淮之好端端的说她哭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自然不会认为季淮之如猴子所说,有多紧张自己,他对她更多的不过是责任罢了。 他越是对她好,越会让她有负罪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偿还他的恩情,尤其是那天从猴子口里听到关于季淮之白月光的事情,更是觉得自己占了位置。 而所有的一切,在自己强大之前,都是扯淡。 黎漾的沉默在猴子看来就是听了进去,他壮着胆子,想着自家老娘平时劝隔壁婆娘的话,继续道:“其实大佬这些年挺不容易的,男人是石头女人就是水,有时候你就顺着他一点。人家不是说了吗,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总没错的。” 黎漾看着苦口婆心劝自己的猴子:“……” 冷不防的,两人身后响起一道冷清的男声:“猴子,我竟不知道你有这方面的能耐?” 第63章 小白脸? 季淮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表情淡淡地看着两人。 猴子一惊,连忙道:“大佬,我可什么也没说。”他几步退到走廊,“我还要给大嫂买早餐,我先走了。” 说罢,半点不讲义气地溜了个没影。 黎漾试图叫住他解释:“诶,你……”她转头看向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的季淮之,“我说我没那个意思,你信吗?” 季淮之舌尖顶了顶上颚:“没哪个意思?” 黎漾一时语塞,摇了摇头:“没什么意思。” 经历过昨晚,又被猴子这么一搅和,黎漾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季淮之相处了。 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她似乎事事有章法,具体连他的每天吃喝拉撒都想到了,可是他往跟前一站,那种压迫的紧张感就来了。 于是她绕开话题:“你的伤口还疼吗?” 季淮之把她推进房,应道:“还好。”他在她的对面坐下,姿势随意,语气冷淡,“猴子他们散漫惯了,有时说话没个分寸,你不要在意。” 黎漾看着面前的季淮之,觉得他又恢复了往日的不可亲近,凌晨发生的事情仿佛就是一场梦,对他没有半点影响,点头应道:“我知道的,你不用担心。” 黎漾也终于在这一刻,明白过来,上辈子直到她死,她都不知道季淮之的那位白月光是何许人也,可见用情至深,或许也正因为这个原因,这辈子人人都说他洁身自好,身边不见亲近的女人。 说到底,还是自己玷污了他。 黎漾很快想清楚两人的处境,也明白自己该把自己摆在什么位置,一时的错位,不过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她笑笑,问季淮之:“事情办好了吗?你是不是准备离开深市了?” 猴子说他一早出去,既然这么快回来,想必也是事情安排好,准备进行下一步了。 季淮之没瞒着:“今天把货都清点了一遍,打算晚上运走。” 现在已经进入十二月,加上运到内陆和北方的时间,估计也要中上旬了,再加上沿途打点关系,几船的货,稍有不慎就会折在手里。 黎漾一听他时间安排得这么紧,就道:“那你就赶紧先忙你的,到时候我自己回去就行。” 季淮之轻笑一声,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却锐利如刀,盯得人无处遁形:“我说过的,猴子的话你不必在意。”他站起身,单手插进裤兜,“等把所有的货运走,我和你一起回趟羊城。” 有些账,他要跟凯爷那老东西算上一算了。 黎漾注意到季淮之眼底迸发的森然冷意,摸了摸脖子,默默地选择了没有说话。 傍晚的时候,好几天没见的陈刚终于露面了。 比起季淮之和猴子的伤在暗处,陈刚鼻青脸肿,走起路来还一跛一跛的,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四人一起在外面的饭店吃了晚饭,黎漾从他们的谈话间听到了接下来的安排:陈刚和猴子一起负责把货运到内陆和北方,季淮之则和她一起回羊城。 谈话期间,陈刚有提到过肖海生和凯爷,被季淮之一个淡淡的眼神制止了后面的话,猴子又及时岔开了话题。 黎漾坐在一旁,非常识趣地眼观鼻鼻观心,认真吃着面前的饭菜,有时,季淮之甚至会给她夹一些她夹过两次的菜。 黎漾偷偷打量了他一眼,散漫的姿势,漫不经心的表情,明明是在跟他们聊天,却又注意到自己的喜好。 黎漾想了一会想不通,最后用了“一心二用”来概括。 许是高兴,猴子喝了点酒,话也多了起来,说起那天去玉场的事情。 猴子打了嗝,道:“那个小白脸,一看就知道不安好心,不然他好端端的送玉给大嫂做什么?”他双手夸张地比画,“这么大的玉,可要不少钱的!” 黎漾刚想解释,就感受到一道凉凉的目光朝自己看来,那表情,分明是在说“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她只好冲季淮之咧嘴笑了笑:“那个,其实他也不是很白,你比他更白。” 季淮之的皮肤属于冷白色,晒了又很快白回来的那种,高新尘则是小麦色。 季淮之:“……” 话音一落,猴子和陈刚就哄笑了起来。 陈刚道:“大佬,看来你都被大嫂看遍了呀!” 猴子连忙道:“可不是吗,就昨儿晚上,大嫂可是一把撕掉大佬的衣服!” 黎漾:“……” 这两个人可不可以住嘴? 季淮之端起酒杯,一人怼了一杯:“还堵不住你们的嘴。” 两人意识到自己一时口无遮拦,连忙低头闷声喝酒,不敢再言语,原本热闹的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冷清。 黎漾坐在季淮之的旁边,感觉到那种压迫感又来了。 只见季淮之把手搭在了黎漾的椅背上,微侧着头,漆黑的眸子里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不喜欢白的?” 黎漾莫名:“嗯?” 听得他又问:“他很有钱?” 黎漾这下听明白了,老实点头:“有钱。” 几万块钱的玉连眼睛也不眨,应该是有钱的。 他盯着她,唇边的笑容依旧玩味,目光似有深意流动:“黎漾,我也会很有钱的。” 第64章 打情骂俏 黎漾莫名其妙点头:“我知道呀。” 不仅是很有钱,还是超级有钱的那种。 望着小姑娘湿漉漉清澈的眼眸,季淮之伸出手,在她光洁的额头轻轻弹了一下:“黎漾,你这脑袋瓜里整天想的什么?” 这句话已经不是季淮之第一次说了。 黎漾捂住额头,理所当然道:“想着怎么挣钱,然后对你好啊。” 话音落下,是满桌的安静,埋头不敢吭声的猴子和陈刚只能把头埋得更低,嘴里的菜都不敢嚼一下。 作死哦,这两个人真当他们是透明人,半点不顾忌地打情骂俏哦! 没想到他们这位大嫂,平时看起来胆子小得不行,竟然这么敢说,把他们老大都整害羞了。 追求他们老大的女人见过不少,还真没见过他们大嫂这样直白的,他们不禁怀疑,当初究竟是不是黎漾主动对季淮之下的手。 季淮之眼神微暗,似有暗潮涌动,就连耳尖也泛起可疑的红色,待目光接触到她坦荡的眼神,轻笑一声,掩去眼底的潮涌,舌尖顶了下腮帮,点头道:“也对。” 黎漾以为季淮之是认同自己的观点,心里十分得意,拍拍胸口:“是,你也觉得这样挺好的!” 季淮之眼神微滞,伸手捏了捏眉心,不欲多说。 对于季淮之态度的改变,黎漾只当他是太累了,心想待会回到宾馆早点叫他上床睡觉,便继续低头吃菜。 陈刚多少看出点什么,连忙给季淮之斟了一杯酒:“大佬,来,我敬你。” 猴子见状也拿起酒杯:“大佬,我也敬你。” 季淮之没有拒绝,接过酒杯,刚想喝,就被一只细白的手给按住了。 黎漾也没看他,对猴子和陈刚道:“你们身上都带着伤,喝酒不好,咱就喝汤代替。” 说着,给三人一人舀了一碗鸡汤,放到他们面前:“这个不伤身,还有营养。” 黎漾边说,边凑到季淮之跟前低声道:“别怪我多管闲事,这酒真不能多喝,到时候你的腰落下后遗症就不好了。” 黎漾可不是乱说,猎村有个男人爱喝酒,有一次喝到沟里去了,摔伤了腰,还是继续喝,结果听说腰伤没养好,干活都用不了力。 季淮之年纪轻轻的,一看就是姚云香说的那种三角腰紧实臀,特别有力的那种,要是伤了,多亏。 黎漾这番话一出,陈刚和猴子终是没忍住,口里的鸡汤全喷了出来。 下一秒,就收到了季淮之的眼刀子。 两人举起碗,试图遮住自己的脸,异口同声:“大佬,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季淮之看着自己面前的鸡汤,腮帮子紧了又紧,终是在黎漾期待的目光中,举起碗一饮而尽。 黎漾也喝了一口,点评道:“等回羊城,买别人家养的老母鸡,炖得汤才香。” 季淮之:“……” 他要吐血。 陈刚和猴子当天晚上就跟着货物北上,黎漾和季淮之第二天也坐上了回羊城的车。 黎漾伤着腰椎,季淮之伤着腰,季淮之直接包了一辆车,从深市一直开到猎村小巷口。 黎漾有些晕车,脸色发白,双脚因为长时间没有运动的缘故,下车时双腿哆哆嗦嗦。 季淮之一把扣住了她的腰,把人往身上带:“当心。” 黎漾借着他的力气,才站稳开来:“谢谢。” 明明季淮之伤得比她还重,不说的话却半点看不出来。 季淮之颔首,很快就松开了她,递给她医院配的拐杖:“慢点,我扶着你。” 季淮之原本想把从医院租的轮椅直接买回来,黎漾一听价格,直接阻止了他,后来便换上了这一副拐杖,虽说没有轮椅那么方便,但胜在便宜。 两人几天不见,再次出现黎漾却受了伤,惹得许多人张望,两人也没解释,搀扶着回了家。 刚到家,钱大姐就来了。 钱大姐先是把黎漾打量了一番,非常有眼力见地没有问黎漾伤势的缘由,只道:“那天得了陈刚的消息,只道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黎漾几天不见人影,也有人向她打听黎漾的消息,她都答复说小两口新婚,分不开,一起出去了,反正也没人敢跟季淮之求证。 说到底,黎漾能幸免于难,还多亏姚云香及时发现,黎漾向钱大姐又是一番道谢。 钱大姐摆手道:“我和小季都多少年邻居了,多大的事。” 她想起今天来的另一目的,道:“对了,前两天你的一个同事,叫郑什么舒的,她来找过你,托我给你带句话。” 黎漾一听,就知道定是工资的事情,问道:“她说什么了。” 说到这,钱大姐又是一脸鄙夷:“她让我告诉你,她已经按照你的话跟厂里说了,工资等你回去再自己去领。但是后来你妈不知道又找了你们厂里的什么萍,反正就是之前跟你玩得挺好的那个,两个人不知道跟厂里会计说了什么,钱就被你妈领走了。” 黎漾咋舌。 还真不要脸。 钱大姐见黎漾脸色不大好,拍拍她的手安慰道:“这事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已经都跟村里的人说开了,到时候你要是去要钱,也有根有据的。” 钱大姐心细,已经先一步替她做了打算,黎漾又是一番感谢。 钱大姐笑笑:“不算什么事,我家那丫头整日疯疯癫癫的,还多亏了你不嫌弃。”说着,站起身来,“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去做饭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跟我说就是。” 季淮之给钱大姐拿了一些运的货里的好东西,又把人送出门去。 黎漾感叹:“钱大姐对我们倒是挺好的。” 季淮之点头:“他们一家人都不错。” 钱大姐虽说爱八卦了些,但心地不坏,不然也不会成了他的房东。 他安慰黎漾道:“工资的事不用挂在心上,等我这两天忙完,替你上门要去。” 小姑娘气鼓鼓的表情,摆明了是不肯罢休的。 黎漾摇头:“不用你去,我自己去就行,这钱我还非要回来不可了。” 第65章 工资被领了 人家都说,苍蝇腿也是肉,何况她还那么穷,八十多块呢! 黎漾先是出门,给郑舒打了个电话,两人寒暄了一番,郑舒便把那天发生的事情跟她说了。 “我前一天才跟厂里说好来着,第二天徐燕萍就跑到我跟前凑,说什么有她在你就别想当不孝女。 我一听,就知道事情坏了,跑到财会室去问,人家说你妈一早跑到厂里哭了一通,说你爸病了,你答应出钱给你爸治病,徐燕萍在旁边帮腔,结果会计一心软,就让你妈签了字。” 郑舒在电话那头气得不轻,黎漾反倒淡定下来:“是我的,谁也抢不走,管它几十块还是几毛钱。”她又跟郑舒道了谢,才挂了电话。 黎漾看了下天色,正是下午五点来钟,人们下班回家或是做饭的时候,她一鼓作气,直接去了黎家。 黎漾拄着拐杖,故意慢悠悠地晃过去,路上遇到村里人,都会停下来跟他们唠叨几句,五一不是跟季淮之想去外面挣点钱过年,却不小心伤了腰,没钱治回羊城,工资又被娘家领了去,说到伤心处,还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 真正关心安慰的有之,好事看戏的有之,只要这些不阻碍黎漾目的达成就行。 于是,到了后面去到黎家门口,黎漾身后已经跟了七八号人了。 黎家的灶屋上空飘着炊烟,想必是冯梅正在做饭,还时不时能听到她骂黎建海的声音。 黎漾上前,敲了敲门,然后听到冯梅扯着嗓子问道:“谁呀?” 黎漾回答:“妈,是我。” 话音刚落,院子里就是一静,半晌都没有人答应。 黎漾又敲门喊道:“妈,快开门呀,我知道你在家,都看到灶屋冒烟了。” 跟着黎漾一起来的人也喊道:“是啊,好像还有肉香味呢!” “诶呀,这肉香味该不是拿黎漾的钱买的?” 随着大家的起哄声此起彼伏,终是黎建海忍不住,前来开了门。 一把门打开,看着黎漾身后站着的街坊,脸色一沉,又很快端起笑脸,对黎漾道:“你看你这孩子,要回家直接回来就是,干嘛劳烦街坊们。” 他上前一把拉过黎漾的胳膊,想把她往里面拉,好趁机把门关上。 黎漾看出黎建海的企图,脚下定定站住,就是不挪动半分,拉扯间感到黎建海用了力,她也立即“诶唷!”一声,叫了出来。 她捂着自己被黎建海拉过的地方,直接把袖子撸起来,露出一截红了的肌肤,声音带了哭腔,“爸,我知道我来要钱你不高兴,可是你也用不着这样,我的腰还伤着呢。” 黎漾的皮肤本来就白,和季淮之结婚后更是少了日晒雨淋,皮肤养回来不少,被黎建海拉扯过的地方,红红的一片,非常明显,再加上她拄着拐杖,看起来更加可怜。 有一个嘴快的大嫂忍不住道:“建海,你们夫妻没经黎漾同意,领了她的工资本来就不对,闺女受了伤回来,还对她使那么大的劲,这纯粹是不想她好过啊!” 黎建海顿时有些脸红:“大姐,我哪里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 大嫂道:“误会什么,难道你家冯梅领了黎漾的工资不是事实?” 多得钱大姐早一步把这件事说了出去,大家心里早就有了底,只是黎漾这个当事人没回来,想看热闹或者关心的人也不好说什么,如今看来,黎建海这根本就是心虚! “什么工资?哪里来的工资?我可没有见过!”一直躲在屋里的冯梅听到事情朝不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几步就冲了出来。 她推开黎建海,就去推黎漾:“你还回来做什么?上次好心好意叫你回家吃饭,你不是说看不上我们家吗?现在又眼巴巴赶着上来,冤枉我拿了你工资,你这没良心的死丫头还让不让人活!” 冯梅一脸愤怒,活像真的被冤枉了一般。 黎漾才不管那么多,顺着冯梅推自己的这股劲,就往阶梯下摔:“妈,你别推我!” 先前开口的大婶距离黎漾最近,忙不迭扶住了她:“当心!” 黎漾扶着大婶的手,一脸惊慌地看着冯梅:“妈,我不过是想要回自己的工资,你也用不着推我?我身上还有伤呢。” 其他人也看不过眼了,附和道:“就是,这夫妻俩一个二个的,都太狠心了。” 冯梅习惯了这样的场合,黎建海在一旁觉得十分下不来台,心里埋怨黎漾不懂事,要工资直接跟他们说就是了,何必惹得这么多人来看热闹。 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只能闷声对冯梅道:“你是不是真的帮忙领了闺女的工资,快拿出来给她。” 黎建海用了“帮”这个字,还一边对冯梅使眼色,目的就是希望她就着这个台阶下,不然被人说贪图女儿的工资,真的是太难听了。 冯梅自然是听出了黎建海的弦外之音,可是钱进了她的兜里就等于是她的了,再让她把钱吐出来,就跟剜了她的肉一样难受。 再说了,以前她都会在黎漾发了工资的第二天拿钱回娘家,这次不过晚了一天,她大嫂就找上门来了,说是要给侄子买一双回力球鞋。 虽说上次因为黎耀祖的事情闹得不太愉快,但她终是不敢跟娘家闹掰,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给了三十块钱。 剩下的钱还没捂热呢,黎耀祖请同学吃饭,又问她要了十块。 于是,黎漾的八十多块钱工资,不到一天就花了一半出去,现在让她去哪里找八十多块钱给她? 冯梅梗着脖子道:“我看你是老了糊涂了,我什么时候领了她的工资了?”她看向黎漾,骂道,“你嫁了人不管娘家死活就罢了,还想问娘家要钱,我告诉你,没门!” 黎漾也不急,道:“妈,我这可不是问你们要钱,而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工资。”她把拐杖往前伸了伸,“我知道,我不是儿子,受了伤也没人心疼,可是我要顾好我自己啊,工资没了怎么去医院呢?你说是?” 冯梅自然是注意到了黎漾受了伤,或者说在听说黎漾和季淮之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可是这又怎么样呢?又死不了! 冯梅咬紧口风:“什么口风,反正我不知道!再说了,你说我领了你的工资,你有证据吗?” 第66章 美男出浴 面对冯梅耍无赖,黎漾也不着急,道:“妈,当初你去我厂里领了我的工资,可是全厂的人都看着的,工资簿上也白纸黑字写着你的名字,你该不会不认?”她笑了笑,眼中凝着冷光,“要是你记性不好,不如我把我们厂的同事和会计叫来,你们当面对峙一下?” “你……”黎漾一席话,噎得冯梅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早知道如此,当初就该让徐燕萍签字的! 但让她把钱吐出来,比登天还难,进了她兜里就是她的钱了! 冯梅冷着脸:“你也说是你厂里的人,谁知道你是不是跟他们伙同起来骗人的!”她双手环胸,把头一瞥,就是不给钱。 “这样啊。”黎漾点点头,“既然现在怎么都说不清,不如就报警,让警察来查一下,自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你说是不?” 冯梅一听要报警,差点跳起来:“你敢报警试试!” 因为黎耀祖的事,她跑了多少趟警察局,现在见了穿制服的都怕,还报警? 冯梅铁青着一张脸,想要发作又发作不得,眸光一转,双手一拍大腿就要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怎知黎漾比她还快一步,拐杖一扔,坐在门口台阶就哭了起来。 黎漾捂着脸,一边哭一边控诉:“我真的好命苦啊,就等着这个钱去医院看病啊! 以前在娘家就身体不好,想要去医院检查也没钱,现在好不容易可以去了,钱又被拿了去。 就要过年了,腰又伤着了,不治的话将来瘸了谁来养我?” 似乎说到伤心处,她哭得更伤心了:“呜呜呜,儿子是你们肚子里爬出来的,我就是捡来的么? 就算是捡来的,这些年为这个家当牛做马,省吃俭用,上交全部工资,也够还清了……呜呜呜……” 身材瘦削、声音婉转哀怨,脚边还掉落着拐杖,这些电视剧里苦情主角的形象黎漾全部都占据了,那可怜模样,就连原本打算凑热闹的人看了都心酸。 冯梅手还保持着伸着的姿势,嘴巴也没来得及合上,惊得目瞪口呆。 黎漾什么时候也会做这样不要脸的事了? 冯梅还想再说什么,被黎建海狠狠扯了一下,低声警告她:“你赶紧去把钱还给她!” 面对众人那鄙夷的眼神,黎建海只觉得脸都要丢尽了! 他想自己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娶了冯梅和生了黎漾! 冯梅没想到黎建海敢如此态度对自己,刚要发作,对上他阴沉又充满怒意的目光,第一次感到害怕。 她知道自己是触了他的逆鳞,不敢再说个“不”字。 可是,黎漾的工资已经花了一半,只能往老本里面拿钱补上。 上回因为黎耀祖的事情,本就不多的老本已经花得七七八八,估摸现在只剩下几十块了。 这样的事情她自然是不敢跟黎建海说,只能在心底把黎漾连同她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扔下一句:“明明是自己叫我帮忙领的,现在又赖在我头上!”便进屋去拿钱了。 冯梅把家里的钱都翻出来,除去还给黎漾的,只剩下七块多,而距离黎建海发工资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想到这心里又是一阵埋怨和烦闷。 她冷着脸,把钱扔在了黎漾身上:“你就是个讨债鬼,拿着钱赶紧滚!” 黎漾看见散在地上的钱,也不生气,慢条斯理地捡了起来,还当着大家伙的面数了起来:“嗯,没少。” 冯梅和黎建海差点气绝。 黎漾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拄着拐杖站了起来,对两人道:“爸,妈,我既然已经嫁了人,工资就不劳你们惦记了,不然季淮之不高兴,我也拦不住。”她晃了晃手里的钱,“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说罢,对着今天跟她一起来的邻居们点了点头:“今天谢谢各位的仗义相助。” 邻居们见黎漾把钱拿了回来,心里也都替她高兴,纷纷说没什么。 见黎漾如此做派,就是为了坐实自己领了她工资的事情,冯梅一肚子怒气积攒着,看向黎漾的眼神快要喷出火来,她咬疼了腮帮子,“砰”的一声把院子门给关上了。 相比冯梅的恼羞成怒,黎漾心里简直不要太爽。 冯梅不要脸面,可是黎建海要啊,他们能不要脸她就比他们更不要脸,看谁能斗得过谁。 总之经历了这一次,她相信他们再也不敢打自己工资的主意了。 以后她该穿穿,该吃吃,看他们能奈得何? 小巷的转角,一道修长的人影在看到黎漾嘴角挂着的微笑后,后退一步,转身离开了。 晚上,黎漾喜滋滋地把工资收好,又把在深市淘来的料子也包裹好,打算过两天找陶老帮忙雕刻,送给黎雪和即将出生的孩子。 人们都说,人养玉三年,玉养人一生,好的玉有灵性,会庇佑主人。 上辈子黎雪生产的时候大出血,差点要切除子宫,抢救了好几天才把人抢救回来,整个人的身体也都掏空了。 不仅如此,孩子也因为宫内缺氧太久,当即就进了重症监护室,许向东的母亲见生的是女儿,直接跟医院说不抢救了,让孩子自生自灭。后来还是黎雪的母亲哭着求医生,并掏出抢救的钱来,那孩子才活了下来。 希望这次,有了玉的加持,能保佑她们母女平平安安。 她又数了数家里剩下的钱,一共,玉是用季淮之的钱买的,她自然是要还他的,等这次托陶老做的料子卖了,再还他就是。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就是和季淮之一起去医院做个检查,防范于未然。 随着房门一声轻响,是季淮之洗好澡推门进来。 如今陈刚不在,季淮之也不好再去陈家住,便留在了家里。 黎漾听着声音,不经意抬头望了一眼,便有些挪不开眼。 她也曾在小说里看过不少美男出浴图,可唯纵然书上看千百遍,感官不如亲眼一见来得刺激。 季淮之穿了件白色的衬衫,领口敞开着,露出小片紧实的肌肤,稍显凌乱的发梢还湿漉漉的,锁骨和胸膛处隐隐有水珠潺动,顺着胸口往下……是扣上的扣子。 黎漾心想,可惜了。 第67章 撩人不自知 季淮之没有注意到她眼神的变化,走进来,一边擦着头上的水珠,一边在柜子里翻找伤药。 黎漾见状,立即从床边挪过去:“我来,我来。”她从季淮之手里拿过伤药,又推着他坐下,“你坐着。” 说罢,接过毛巾,给他擦起了头发。 大佬不愧是长得好,就连头发都是又黑又亮。 黎漾擦得喜滋滋,却浑然没有注意到季淮之已经僵硬了半边身子。 待她擦好了头发,对季淮之道:“你快躺下,我给你上药。” 季淮之这回忍不住了:“我自己来就好。” 黎漾不容他拒绝:“这种小事哪里需要你动手,再说了,你也不方便不是?” 伤口在腰侧,更偏向后腰一些,季淮之想要自己上药,确实是不太方便。 他看了眼双眼冒光的黎漾,点点头:“好。” 见季淮之躺下,黎漾控制住自己解他衬衣扣子的冲动,熟练地掀开他的衣服下摆,又搬来一张凳子,趴在床边,给他上起了药。 经过几天的时间,伤口刚刚开始结痂,许是没有得到好的休息,刀口处还有些泛红,幸好没有发炎。 屋内光线昏暗,黎漾只能凑得近一些,她像往常一样,一边抹着药,一边絮絮叨叨地和他聊天:“你洗澡的时候记得要注意一些,见了水好得就慢了。”要不是不方便,让她给他擦上半身也是可以的。 黎漾又道:“要不再等几天,我给你也用医生开的祛疤的膏药?长得这么好看,留了疤多可惜。” 黎漾的感叹是真的,像季淮之这样的人,就不该留下任何缺憾。 少女浅浅的呼吸喷薄在腰间,带着沐浴过后鲜甜的气息,萦绕在鼻尖,惹得人迷醉,在床铺的另一侧,季淮之放在腰间的手攥紧了床单。 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黎漾终于从季淮之的腰间抬起头来:“抹好了。” 季淮之从喉间低低应了声:“嗯。” 依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黎漾把东西收拾好,对季淮之道:“那我们睡觉?” 在深市两人都是各占床铺一边,中间像隔着鸭绿江一样,隔得老远了,现在回到家里,自然应该也是睡一张床的。 怎知话音刚落,就听到季淮之咳嗽了起来。 他翻过身子,面朝里,有些不自然地曲起腿:“好。” 黎漾关了灯,借着窗外的月光,刚试图从季淮之的身上爬过去,就见他缩起双腿,给她腾出空间,黎漾道了声“谢谢”,动作缓慢地挪到了里面。 在深市的时候,季淮之每次回来她基本都已经睡着了,醒来人又出去了,所以也不觉得尴尬,如今两个人都清醒地躺在床上,原本挺困的黎漾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原本想面对墙睡,又觉得似乎有点不礼貌,索性翻了个身,与季淮之弄了个面对面。 黎漾高估了家里床的宽度,她才一个翻身,身体就蹭到了季淮之,一时之间,两人大眼瞪小眼,吓得她连呼吸都屏住了。 季淮之还是一张没有过多表情的脸,漆黑的瞳仁在黑暗里越加深邃,鼻梁高挺,嘴唇绯红,像是电影里西方俊美的吸血鬼,然后是他低沉嘶哑的嗓音:“怎么了?” 声音有些紧,像是紧张,又像是气恼,黎漾自动归为自己的莽撞惹得他不高兴了。 她笑笑,伸手在他的手臂讨好性地拍了拍:“那个,不小心,不小心。” 小姑娘的手柔弱无骨,拍在他的手臂上,软软的,像是儿时母亲哄他睡觉时,那样轻柔软语。 季淮之的眸光沉了沉,透过照进来的月光,望着小姑娘清澈的眼眸,眼底浮上一丝无奈。 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 他反握住她的手,道:“睡。” 黎漾的手冷不防被季淮之握住,愣了一下。 男人的手不比女人的手,修长,有力,指尖还带着薄茧,接触到她手背的时候,泛起一丝痒意,心尖发颤。 她在脑海里给了自己一巴掌,暗骂自己又对大佬起了亵渎的心思。 她应了声:“哦。”轻松地就把手抽了回去,再次翻过身,面对墙壁。 就在她以为季淮之不会说什么的时候,听见他道:“今天去把钱要回来了?” 说到这件事,黎漾的唇角弯了弯:“嗯,要回来了。” 季淮之:“听说还挺热闹?” 黎漾“哼”了一声:“不就是叫了几个人去壮壮胆。” 她听到身后男人含笑的声音:“做得不错。” 黎漾也忍不住笑了:“我的血汗钱,一分钱也是我的。” 黎漾还想再说,睡意来袭,打了个哈欠,很快就睡了过去。 听着身旁人浅浅的呼吸声,季淮之原本闭上的双眼睁开来,看着黎漾的后脑勺良久,才又闭上双眼。 左右季淮之派人帮黎漾向厂里请了假,她就不那么急着回去了。 一大早,季淮之就出门去了,锅里还温着他买回来的早餐,黎漾知道他定是去处理肖海生的事情了,心里担忧,也别无他法。 吃过早饭,她便装着在深市买的料子,去找陶老。 去到的时候,陶潜在看店。 他见黎漾拄着拐杖,连忙迎了出去:“怎么了这是?” 黎漾笑笑:“不小心摔的。”她张望店里,“陶老在吗?” 陶潜道:“他一早就去钓鱼了,晚点就回来,你等等。”他走到里间的保险柜前,“你那批料子已经做出来了,剩下的边角料老头画了一些样板,你可以挑挑。” 说着,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托盘,上面用红布覆盖着,他招呼黎漾过去,献宝似的掀开红布:“看看,满不满意?” 在红布掀开的瞬间,黎漾差点被托盘里的玉亮晃了眼。 雕刻好的玉石经过打磨抛光,一件件摆在托盘上,泛着艳绿的光泽,绿中带着艳色,还无一丝杂质,再加上鬼斧神工的雕工,栩栩如生,有形有神,着实让人惊叹。 她赞叹道:“非常满意。” 听到黎漾的赞美,陶潜自然得意:“可不是嘛,我家老头这段时间就守着它了。”他问黎漾,“妹子,你有没有想过要怎么出手呀?” 黎漾沉吟道:“陶老板可有途径?” 陶潜摸了摸下巴,道:“我倒是认识几个喜欢收高端货的老板,找个时间可以带你去看看。”他像是想起什么,一拍脑袋,“对了,下周羊城有个玉石拍卖会,你要去吗?” 第68章 怀疑 黎漾一听立即来了兴致:“什么样的拍卖会?” 陶潜解释道:“听说是省内玉石协会联络了一些海内外玉石商人举办的,除了极品玉件和料子,还有一些古董玉器会进行拍卖。”他笑笑,“反正这种场合咱们去了也是凑个人数,好歹也可以长长见识。 还有你这块料子出来的东西,也可以拿过去碰碰运气。” 这场拍卖会集聚了上流社会的各色玉石商人,也有达官贵人,规模和档次可见非同一般,价格更是不敢估量,要不是协会给陶老送了一份邀请函,他也是没有资格去的。 陶潜之所以会邀请黎漾,一方面是觉得跟她有缘,另一方面,也想看看她在玉石拍卖会上,会有怎样让人惊喜的表现。 黎漾自然是知道陶潜的意思,能够去拍卖会的人,一定非富即贵,她和陶潜兜里那点钱,估计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不过就像陶潜说的,去长长见识呗,说不定还能把货给卖了。 她谢过陶潜,又跟他聊了一会儿,陶老就回来了。 跟陶老敲定剩下料子的图案后,黎漾又拿出了在深市买的料子:“陶老,我这里有一块料子,想做了送亲戚的,您帮忙看看。” 陶老看着黎漾手中乌黑发亮的料子,问道:“又是绿的?” 黎漾笑笑:“估计是的。” 陶老听罢,立即动手开窗,果然是一块纯净的帝王绿! 他问黎漾:“这么好的料子,你拿来送亲戚?” 黎漾点头:“不瞒您说,我堂姐怀孕了,她平日身体就不大好,我想着玉保平安,正好遇到了合适的料子,就想送她。” 陶老眼中闪过赞叹:“你这个丫头倒是个好的。”他仔细观察,沉吟道,“既然是想保母子平安,倒是可以刻个母子平安扣,再单独给你堂姐做雕一个玉佛,你看怎样?” 所谓母子平安扣,是大环扣小环,寓意母子连心和母子平安,怀孕的时候孕妇佩戴,孩子出生了可以把小环给孩子戴;至于玉佛,人们素来有男戴观音女带佛的说法,陶老的想法也是出自于此。 黎漾笑道:“陶老您跟我倒是想到一块去了。” 她跟陶老问了时间,说是三天后可以取,三天后正是周日休息,便又给黎雪打了个电话,约她出来见面。 电话里,黎漾敏感地发现,黎雪的声音有点鼻音,语气也比平时要低落,不免担心:“堂姐,是不是有什么事不开心?” 黎雪立即否认:“没什么,就是去学习的时候着凉了,有些感冒。” 厂里每半年都有去学习的机会,提干或加工资的名额也是从里面抽的,黎雪身子重了,本不该去的,谁知张秀英知道后,硬是让黎雪跟厂里申请,说是如果出了什么事自己承担后果,才争取了这个名额。 黎漾自然知道去学习不是黎雪的本意,但想起她婆家的那一堆破烂事,也不好说什么:“你如今怀着孩子,万事都要以自己为先,不要再委屈了自己。 要是感冒严重了,就去医院看看,别硬扛。” 末了,黎漾又提了出来见面的事情:“周日你抽个时间,我过去找你。” 张秀英不喜欢黎家的任何人,连同黎雪也不喜欢,所以黎漾探望黎雪,非必要都不会踏进许家的家门,如今发现了许向东的丑事,更是不适合在许家谈了。 黎雪那边自是连连答应。 待挂了电话,黎漾才回过味来,黎雪刚刚的表现,并不单纯像是感冒了那么简单。 黎雪多愁善感,也心思细腻,许向东一看就是惯犯,她未必什么也看不出来,所以,他们是吵过架了? 想到这,黎漾不免又担心了起来。 黎雪关了免提键,挂断电话,坐在一旁盯着的张秀英“哼”了一声:“还算识大体,没有跟你堂妹说你们夫妻吵架的事情。” 黎雪的眼眶还是红的,摸了摸肚子,没有说话。 见她这般,张秀英却恼了起来:“整天苦着一张脸,跟谁欠了你似的,做这个样子给谁看?”她越骂声音越大,“向东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那是他同事不小心蹭的,你怎么就不能大度些?” 张秀英说的,正是黎雪学习回来,许向东半夜才到家,然后在他换洗的衬衫领口发现一枚口红印的事情。 刚开始的时候,许向东装困,不欲多说,黎雪奈何不得他,便坐在床边哭。 哭得许向东烦了,便坐起来向黎雪嚷道:“不过一个口红印而已,我每天上班已经够辛苦了,在单位应付领导同事,回来还要哄你,还让不让我活了?” 黎雪心里本就委屈,见许向东不仅不解释道歉,反倒恼羞成怒,更加难过了起来,她哭道:“上回是一条丝巾,这回又是一个口红印,难道你不该跟我解释什么吗?” 许向东心里本就有鬼,以为发火就可以让黎雪闭嘴,怎知她却不依不饶了起来。 他从床上起身,语气极冷:“同事的,都是同事不小心弄的,你满意了?” 说罢,也不理会哭泣的黎雪,摔门就出了屋。 张秀英在隔壁房听到动静,起身拉住许向东,在问清楚缘由后,推着他进了房间,对黎雪道:“我刚刚问过向东了,他们单位今天有应酬,有个女同事喝醉了,不小心蹭上面了,不过一件小事,解释清楚就行了,没必要上纲上线。 向东明天早上还要上班,你赶紧别哭了,省得影响他睡觉。” 许向东得了张秀英的话,更是有恃无恐,往床边一躺,被子一盖,就没再理会黎雪。 黎雪心里憋着气,发作不是,不发作也不是,只能流泪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对黎雪红肿的双眼视若无睹,吃了早饭就去上班了,倒是公公问了一句,让她不舒服就请假在家休息,说完也走了。 听着张秀英对自己的指责,黎雪没有半句反驳,起身就回了房间,又惹得张秀英在后面骂骂咧咧。 “季淮之,你说过你不会再干涉道上的事的。” 堂口前,一个五十上下挺着大油肚的男人,被人一左一右压着胳膊,满脸恨意地看着斜斜地靠在太师椅上的年轻男人。 从堂口至巷子口,被人用水冲洗过,却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堂口两边和门口黑压压站了一片人,都低着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倚在太师椅的年轻男人姿势慵懒,手里把玩着一个金属打火机,打火机在他的手中明明灭灭,照亮了他笔挺的鼻梁。 半垂的眼睫掀起,冷清的桃花眼看向油肚男人,轻嗤了一声,语气漫不经心:“以前是说过,可是现在我反悔了。” 第69章 软肋 油肚男人两条粗眉一拧:“季淮之,你言而无信!” 闻言,季淮之冷笑了一声,声音却冷得彻骨。 他侧过身,身体往前探了探,看向油肚男人,唇边泛起冷笑:“凯爷,当初你不也承诺过,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可你看看你现在,做的都是什么事?” 凯爷大脸一红,道:“我说过,这件事都是肖海生那王八一个人的主意,我不知情。” “哦?”季淮之随意地把打火机一关,“可我怎么记得,前几天在深市围堵我的人,都是你的亲信?” 凯爷脸色一白,咬紧牙关不肯再说。 他再清楚不过季淮之,在别的孩子还在父母的关爱下满大街撒欢的时候,他就为了生计,奔走于各个堂口了。 他挨了不少打,也会拎起拳头反抗,起初谁也没有把那样一个瘦弱的少年放在眼里,待他们注意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一方势力。 可是他与他们混道上的不同,有着许多在他们眼里非常可笑的原则,什么不能碰白面和军火,不能欺压百姓……做他们这一行的,不碰白面和军火靠什么挣钱?不收点保护费怎么养活手下那么多人? 可是,他偏偏凭着自己的本事,坚守着他的几条不准,在羊城站稳了脚跟,并越做越大。 嫉妒的有之,更多的,是不敢招惹。 因为他疯起来,不要命。 季淮之站起身,伸手拍了拍凯爷肉嘟嘟的脸,动作轻蔑极具侮辱性:“凯爷,这些都不算什么。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动了我的人。” 回想起那晚救出黎漾,她满身的血痕和眼泪,他至今都怪自己。 既然放下剑不能护她,不如拿起剑大杀四方。 凯爷在这之前也听说过,季淮之有了个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干他们这一行,有了在意的人就相当于有了软肋,所以在肖海生劝他利用黎漾拿捏季淮之的时候,他动摇了,毕竟当初季淮之为了那个姓白的女人,也妥协过。 可是,他失算了。 从此一步错,步步错。 事已至此,他知道说再多都是枉然,道:“既然我已经栽在你手上,是杀是剐,任你处置。” 季淮之点头:“凯爷倒算是有骨气。”他示意手下松手,“我的人因为你受了不小的惊吓,你自断一臂,然后从此在羊城消失,如何?” 凯爷顿时瞪大了双眼,然后大笑起来:“季淮之,为了区区一个女人,不惜折了这么多兄弟,还妄图让我在羊城消失?你是真的疯了不成?哈哈哈……” 季淮之也不恼,唇边甚至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凯爷,我不是在让你选择。” 凯爷的笑戛然而止。 他与季淮之对视片刻,最终低下了头,从喉咙发出最后的不甘:“季淮之,你最好让老天保佑你一直在这个位置上。” 季淮之:“不劳操心。” 季淮之背对着门口站着,冷峻着面容,深邃的眼眸,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堂风吹过,吹动了他的衣服下摆,明明洁白如雪,却又孤傲冷绝,不可接近。 门外哀嚎的声音在几分钟后停止,很快有手下进来:“淮哥,处理好了。” 季淮之低低应了声:“知道了。” 他转过身,抬起手,立即就有人端着一个装了温水的盆上来:“淮哥。” 季淮之把手泡在温水里,骨节分明,白皙修长,他慢条斯理地洗着每一根手指,像是想起什么,伸出手,在脸颊上擦了一下,上面不知何时溅上的血迹被抹去,低头看了沾了血迹的衣服,蹙了蹙眉:“拿套衣服给我。” 黎漾今天去菜市场买了半只宰好的老母鸡,又买了当季肥美的海虾,和一把青菜。 这个时候家养的正宗老母鸡,肉紧油厚,黄澄澄的,宰杀后也有三斤多,她买了大的那一半,差不多两斤。 她先是把老母鸡剁成块,砂锅里放少许油,再放入姜片和葱头,爆香后倒入剁块的老母鸡,不断翻炒,待炒干水分后,倒入清水,大火煮开转小火慢熬,一个小时后就是一锅香浓的鸡汤了。 这个时候在羊城,已经有小部分人开始使用煤气了,大部分人还是用蜂窝煤,房子大一点的,也有还保留着用柴火的。 家里原本只有柴火,厨房也干干净净,想必是季淮之不在家里做饭,基本也就没有添置。 她后来买了个煤炉回来,又买了几十个蜂窝煤堆在灶屋里,像炖汤的时候就可以用上。 反正她个人比较喜欢用柴火做饭,觉得这样做出来的饭菜更有锅气。 待汤熬得差不多了,黎漾把汤挪到了煤炉上,做了个油焖大虾,又炒了个青菜。 季淮之今天回来得比平时晚了一些,她把厨房收拾好了,才听到开门声。 黎漾闻声出去,只觉得他今天似乎满身疲惫,眼里还残留着未褪去的冷意。 她忙走了过去,拉住他,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没有明面上的伤口,才松了口气:“你今天还好吗?” 小姑娘一双大眼睛盯着他,明明担心又要装作不刻意的样子,瞬间驱散了他心里的阴霾。 他浅笑:“我很好。” 黎漾忍住去扒拉他衣服的冲动,往他身上嗅了嗅,除了熟悉的清冷气息,并没有明显的血腥味,终于放过他:“快去洗手,饭菜已经好了。” 季淮之应道:“好。” 黎漾转身去厨房,忽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季淮之的背影。 她记得,他今天出门的时候好像穿的不是这一套。 第70章 熟悉又陌生 似乎感觉到黎漾在看他,季淮之转过身来:“怎么了?” 黎漾掩下心思,摇头道:“没事。” 她告诫自己,季淮之在外面做什么,是他的自由,她不能干涉,也不要多问,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好。 即便是……他手上沾了血。 她摘了几根院里的小葱,切末放在碗底,再盛上鸡汤的时候,葱花就被烫熟了。 不在羊城的这几天,钱大姐都有过来帮她浇菜,因此小葱都长得郁郁葱葱的。 黎漾把饭菜端上桌,对季淮之道:“吃饭。” 她给各自盛了饭,又舀了大半碗鸡汤,喝了一口,特别满足。 季淮之也端起鸡汤,喝了一口,点头道:“确实比外面卖的好吃多了。” 黎漾附和道:“外面餐馆的饭菜有时是比家里的香,但材料一定没有自己买的好,还担心不卫生。”她想起之前想让季淮之和她一起去医院体检的事情,“下周你有空吗?” 季淮之抬眸:“你说。” 黎漾道:“我想着找个时间,我们去医院做个全面的体检。”怕季淮之想多,又补充道,“听说现在有条件的人家,也都是定期体检的,防范于未然嘛。” 季淮之的伤还没好,自己的腰也还有些不利索,下周的时间刚刚好。 季淮之点头:“可以。”他观察了下小姑娘有些紧张的神色,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发顶,“你有哪里不舒服?” 这个在平时也做过许多次的动作,这一次却惹得黎漾犹如受惊一般,身体向后仰,避开了他的动作。 意识到自己有点反应过激,黎漾扯出一个笑容,有些苍白地解释道:“我刚刚在想事情。” 季淮之没有戳穿她的话,只是默默收回了手:“你安排好时间,直接跟我说就好。” 季淮之轻易就答应了自己的要求,黎漾因为自己的发现,心里并没有多开心。 她开始担心,会不会因为自己的重生,一切事情而跟着发生蝴蝶效应,变得跟上辈子不一样了。 走神间,她听到季淮之问自己:“你认为怎么样?” “嗯?”黎漾慢悠悠反应过来,“刚刚说什么了?” 季淮之好脾气地又跟她说了一遍:“我说,找个时间,我们去看看房子,找个距离珠宝厂或者玉器街比较近的地方,买套房子。” 上次拿回的钱季淮之全给了自己,卖料子的钱也让她存进了银行,按照他的性子,买房子也不会动到这两笔,这次的货又没卖出去,那么,他又是哪里来的钱? 想起他今天回来换了一身衣服和满身冷冽,黎漾心里打了个寒颤。 她尝试拒绝:“我觉得住这里挺好的。” 季淮之这一次没有依她:“这里的治安太差了,我不放心。” 黎漾知道季淮之指的是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被肖海生绑走的事,戳了戳碗里的饭粒,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只听季淮之又道:“你和我结婚,本就受了委屈,总不能让你一直跟着我住在这样的地方,换个宽敞点的地,想要种花种菜都可以。” 季淮之对吃住这些身外之物本就不看重,在猎村租房也只是念着它曾属于季家的那一点温情,可每天回来,看到黎漾在狭窄的厨房里忙碌,亦或是坐在窄小的房间板凳上记录着她的小发财计划,他的心就有些不是滋味。 这样娇娇弱弱的姑娘,就该坐在明亮宽敞的屋子里,而不是这样昏暗狭窄的小弄堂。 怎知黎漾只听进去了后半段:“你是想买大房子,然后跟我分房睡吗?” 她睡觉磨牙吵到他了吗? 季淮之:“……” 他揉了揉眉心:“也可以换个小点的。” 买房子的事情就这样定下了,考虑到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时间有些仓促,便把时间定在了年后。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黎漾正准备去上班,就见季淮之从外面推了一辆自行车过来。 黎漾问他:“这是?” 季淮之轻咳了声:“你的伤还没好,我送你。” 对于季淮之送自己去上班的行为,黎漾有些受宠若惊,笑着应了。 虽说有些担心季淮之过于招摇,但他特地借了一辆自行车送自己,自然不能拂了他的好意。 季淮之把车停下,在她想要爬上后座时,一把掐住她的腰,将她稳稳当当地放在了后座:“坐好。” 黎漾坐在后座,双手揪住他的衣服,脸莫名有些红。 看着季淮之劲瘦的腰,她想起昨晚,当她像往常一样要给他抹药时,他拒绝了:“我刚刚已经抹过了。” 季淮之如此反应,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想:白天的时候,季淮之的双手见过血。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季淮之的感觉,总是忽而熟悉忽而陌生,有时两人一起经历了一些事情,就在她也认为两人随着这些事情变得比以前亲密的时候,又会发生另外一些事情,清醒地告诉她,他从来都是自己不了解的季淮之。 黎漾吐出一口浊气,索性晃荡着双腿,她不如好好晚上做什么吃的更实际。 到了珠宝厂门口,正是人来人往的高峰期,两人的出现很快就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一个因为自家妈妈来工厂领工资的事情再次出名,一个则因为那张招蜂引蝶的脸亦或是让人不敢接近的身份。 季淮之把她放下,道:“下午下班再来接你。” 黎漾点点头:“好,自己小心。” 说罢,挥挥手,示意他快走。 季淮之看着她一脸不自在的模样,嘴唇勾了勾,长腿一蹬,自行车就驶出去好远。 “呀,快回魂了。”郑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伸手在黎漾面前晃了晃。 黎漾转过身,笑着拉过郑舒:“这么巧。” 郑舒又朝季淮之离开的方向望了眼,才道:“巧什么,我本来都进去了,就是因为听到有人说你男人送你上班,才跑出来看看。”她笑得一脸暧昧,“不过说句实在话,你男人长得实在俊,臀够翘,腿也长,是不是很性福呀?” 黎漾:“……” 她戳戳郑舒的脑门:“整天想的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拉过她,塞给她一个小包裹,“这些是我从深市带回来的一些小东西,别嫌弃。” 郑舒没想到黎漾去一趟深市,还给自己带东西了,开心地接过去:“那就谢谢了!” 两人正一边说笑着往里走,忽然又听到了徐燕萍捏着嗓子说话的声音。 “今天谢谢你送我,你也快去上班!” 黎漾寻着声音看过去,竟是付进也送徐燕萍上班来了。 第71章 算账 只见付进和徐燕萍两人刚走到门口,徐燕萍正兴致勃勃地说着话,付进就已经扭头要走了。 徐燕萍见付进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脸上闪过不悦,碍于大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只能扯出一抹笑容:“你上班也快迟到了,快去。” 相比徐燕萍的热情,付进只是淡淡应了声,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人流中。 徐燕萍望着付进远去的背影,气得跺了跺脚,也转身回厂。 黎漾和郑舒来不及收回目光,和徐燕萍对了个正着。 徐燕萍立即换上另一副面孔,脸上挂着自认为幸福的笑容,朝着黎漾哼了一声:“看什么看,这种事情你是羡慕不来的。” 郑舒气不过想要上前理论,却被黎漾拉住了。 黎漾冲她摇摇头,又装作有些失落的样子:“你这不过是刚和付进谈对象,他家里同不同意还不一定,可别高兴太早了。” 黎漾的失落取悦了徐燕萍想要炫耀的心理,可说的话又让她心中冒火,呛到:“你怎么知道他家里不同意?说不定还盼着我早点嫁过去呢!” 黎漾一听,脸上难过的表情越发明显,却依旧逞强道:“是吗,我可是听说付进母亲非一般的女孩看不上的。”她又不紧不慢道,“听说他们家旧房子要拆迁,眼光更是高了。” 徐燕萍一听,越发得意了:“哼,他妈看不上你罢了,你以为我像你这么没用?” 跟付进相处这些天,付进古怪的脾气和难以亲近的性格已经让她开始怯步了,要不是心里鼓着气要跟黎漾斗一斗,换做以前,她早就把付进甩了。 今天早上让付进送,也是她昨天央了好久,付进才勉强同意的,路上还一脸的不情愿,恼得她差点就要当场发飙。 如今听说付进家老宅要拆迁,哪里还舍得放弃这么一只肥美的快要到手的鸭子? 就算不是因为黎漾,就冲他家那老宅,也要挤进付家! 如此想着,徐燕萍挺起胸膛,从黎漾身边走了过去,经过的时候,还故意用胳膊撞了她一下。 郑舒扶住黎漾,气得小脸都红了:“你不敢跟她起冲突就算了,干嘛也不让我骂她?” 黎漾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犯不着跟她计较。” 付进家有老房子没错,传言要拆迁也不错,付进和他妈为了能多赔点钱,趁着政策下来之前,把家里的积蓄拿出来,紧赶慢赶地在旁边空地又盖了一间大房子,为了这事,还送了许多礼出去。结果,几个月后政策下来了,拆迁的位置划到他们邻居家就停了,付进母子不仅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栽进去不少钱。 所以,徐燕萍不是想要做发财的美梦吗?她不妨推上她一把,待将来她梦醒的时候,可不要经受不住才好。 关于徐燕萍和冯梅合伙把工资领了的这笔账,黎漾自然要跟徐燕萍算清楚的。 她先是去到财务部,找到负责发工资的会计,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跟会计领工资。 会计纳闷:“你请假的时候不是说让你妈帮忙领了吗?你不知道?” 闻言,黎漾一脸惊讶:“什么?我妈帮我领了?” 会计看着黎漾的反应,不像有假,也有些慌了:“是呀,当时还是徐燕萍带你妈来厂里,说你爸病了,你人在外地赶不回来,就让你妈先把工资领了回去,还签了字的。”说着,翻出了冯梅当时签字的本子。 黎漾连忙接过本子,看了一眼上面的签字,小脸当即就白了:“是我妈的字,可是……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而且我爸没有生病呀。”她抬头看向会计,两眼泪汪汪,“而且,我和徐燕萍早就闹掰了,我们组的人都知道的。” 会计的脸色当即也非常难看。 她是厂里的老人了,仗着资历在,就连厂子也要给几分薄面,原本家人代领工资是不符合规定的,可也正因为她是老人,再加上冯梅和徐燕萍在她面前说得恳切,她便认为规定是可以灵活一下的,才同意了冯梅代领工资的请求。 可如今看来,冯梅和徐燕萍是见她好说话,把她给骗了,如果黎漾想要在这件事情上追究,她可是要担责的。 但若让她承认错误,绝对不可能。 于是,她一脸正色对黎漾道:“小黎,你妈代领你工资你却不知道,本就是你没有把事情沟通好。好在领了工资的人是你亲妈,也不是别人,回去跟她好好说说,下回不能再做这样的事了。” 黎漾观察会计的脸色,知道她已经把徐燕萍记恨上了,见好就收:“我知道了,我会回去跟她说的,只是徐燕萍这样和我妈一起利用你的好心,实在是不应该。” 会计点头:“这件事情我会跟领导汇报的,在结果出来之前,还希望你不要声张。” 黎漾应道:“这是自然。” 黎漾回到车间,徐燕萍还在跟工友说着她和付进的“恋爱史”,黎漾心情好,懒得搭理她。 果然到了下午的时候,徐燕萍就被广播叫到了领导办公室。 没错,是广播。 半个小时后,徐燕萍一脸土色地回来了,伴随的,是全厂对她消极怠工的通报批评,还扣了当月的工资,以儆效尤。 黎漾听了,简直不要太开心。 徐燕萍面无表情地听着对自己的通报,回想起在办公室会计那个老女人对自己的责骂,唾沫星子都喷到了她的脸上来,恨不得把黎漾生吞活剥。 见黎漾幸灾乐祸的模样,终于忍不住,三两步冲到她跟前,怒目而视:“这都怪你,是你害我被通报批评的!” 她最看重的脸面啊,全都没了! 黎漾嗤笑一声:“有些人啊,明明自己做错了事,却总要赖在别人身上。”她眨眨眼,挑衅道,“你若不服,尽管告诉大家,厂里为什么要处罚你?” 第72章 疼 “你……”徐燕萍想要说些什么,却像被人掐住了喉咙,脸涨得通红。 换做平时,她一定装可怜卖惨,说她不过是见黎漾父母可怜,看不惯黎漾这样的不孝行为,才帮着说了几句,这样大家就会从看她的笑话转为鄙夷黎漾了。 可是,厂里领导刚刚明确警告过她,不许将这件事宣扬出去,否则将她开除处理。 徐燕萍从没试过这么憋屈,而这一切都是拜黎漾所赐! 她不明白,为什么黎漾忽然性情大变,再也占不了她的便宜不说,还玩起了心眼,是自己小看她了! 心里万般不甘和恨意,最终只能被悉数咽回肚子里,徐燕萍看向黎漾的目光就像淬了毒:“黎漾,你别得意得太早!” 等她拿下付进,又得了拆迁款,有得黎漾后悔的! 黎漾拍拍胸口:“哟,我好害怕呀。” 见黎漾这般,徐燕萍差点吐血。 气死她了! 下午下班的时候,季淮之如言来接黎漾了。 这一回,他没有骑自行车。 依旧是倚在厂门口对面的马路栏杆上,眼神冷清落寞,整个人透着放荡不羁的散漫,偏偏一张颠倒众生的脸,惹得小姑娘在心里尖叫连连。 黎漾刚出厂门,季淮之就发现了她。 他站直身体,迈开长腿,向她走了过来。 比起季淮之第一次来珠宝厂时的尴尬和不自在,黎漾现在要自然许多,反正季淮之在他们厂是过了明面的合法丈夫,再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季淮之接过她手里帆布小提包,扶起她的一条手臂:“走。” 突如其来的亲昵,让黎漾顿时有些不适应,待反应过来季淮之是因为她的腰伤没好而搀扶她,暗笑自己大惊小怪。 她搭着他的胳膊,把身体的一部分重量放在他的身上,顿时觉得轻松多了。 黎漾原本以为两人是要回家,没想到季淮之带她去了百货商场。 门口,黎漾拉住他:“我们是要买什么吗?” 季淮之抬了抬下巴:“去给你挑一辆自行车。” 现在买一辆好一点的自行车,少说也要两百块钱,虽说两人现在已经结婚了,但季淮之送她这么贵重的东西,黎漾还是觉得受之有愧。 许是看出她心里所想,季淮之道:“现在大家结婚,缝纫机、电视机和自行车这些东西都是标配,我们结婚的时候匆忙,但不能不补上。” 黎漾没想到,季淮之一个大男人,对这些事情倒是细心,知道他说一不二的性子,点点头:“好。” 在百货员的建议下,黎漾最后挑了一辆粉白色的女士自行车。 季淮之付了钱,就骑着自行车载着黎漾,回家了。 黎漾坐在自行车后座,看着季淮之一米八多的身高骑在一辆小巧的女士自行车上,只觉得有趣,偏偏他自己神态自若,半点不觉得尴尬。 其实开始的时候,黎漾想买男士的,季淮之阻止了她:“说了给你买的,就要挑适合你的,男士的太高了,你蹬不上去。” 嗯,大佬人很好,就是有时能把天聊死。 寻常人家晚上吃了饭,都是一家人坐一起看看电视,或者聊聊天,然后就上床睡觉了。 平时季淮之吃了晚饭,陪黎漾坐一会,嘱咐她自己在家小心,就出去找陈刚了,如今陈刚去运货,季淮之在家里的时间多了起来,两人相处反倒有些不自在。 两人吃了饭,洗了澡,又各自洗了各自的衣服,院里溜达一圈,还是回了屋。 季淮之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木箱,就要往客厅走,黎漾叫住了他:“我替你上药?” 经过今天的相处,两人之前莫名其妙的疏离情绪似乎也随之消散,黎漾便鼓起勇气开口。 这,也算是她想要真正走进他生活的第一步。 季淮之拿着木箱的手紧了紧,终是没有拒绝,低声应道:“好。” 他坐回床边,侧对着黎漾,微垂着眼眸,一副任由黎漾为所欲为的表情。 黎漾看了看他轻颤的眼睫,道:“我掀衣服了啊。” 说罢,像往常一样,撩起他的衣服下摆,双眼蓦地睁大。 黎漾屏住呼吸,直接把季淮之的整件衣服撩了起来。 即便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眼前青一块紫一块的伤还是远超她的想象。 季淮之本来已经结痂的伤口再出崩裂,伤口处又开始翻出粉色的肉来,不仅如此,他的身上还多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淤痕,其中最大的一块布满了他的整个右肩。 他明明那么疼,在她面前却一直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做家务、搬东西,半点没有皱过一次眉,也或许因为怕她知道,而忍着疼没有及时上药,而她却因为他的手沾了血,产生过惧怕他的情绪。 想到这,黎漾的心揪成了一团,自责,也心疼。 身后的小姑娘在掀开衣服后,许久没有别的动作,季淮之知道是自己的伤吓到她了。 也是,连自己咋看一眼都觉得有些骇人的伤,一个小姑娘看了,怎么不会害怕。 季淮之没有说话,伸出手,面容平静地就要把衣服拉下去。 却在下一秒,手被一只微凉的小手抓住,背后响起黎漾带了鼻音的声音:“你疼不疼?” 小姑娘说话的时候,应是靠近了他些许,他能够清晰感受到她浅浅的呼吸喷薄在光裸的背上,痒痒的,以及带着潮湿的暖意。 他本来想说,不疼的,可是,话到嘴边,他忽然就不想那么说了。 大掌覆上她的小手,他听见自己道:“疼。” 第73章 “轻薄” 黎漾一听到季淮之说疼,心里的愧疚更浓,急得快要哭出来。 她靠过去,看着满身的伤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只能笨拙地开口:“哪里疼,我给你吹吹。” 说着,倾过上半身,从面积最大颜色最暗的那一块淤紫开始,嘟起嘴,轻轻吹了起来。 她学着小时候,每次受伤了,黎雪给她吹吹的样子,一边吹,一边轻轻地在边缘做抚触,由于担心弄疼了季淮之,她并不敢用力,力道轻得犹如在羽毛在上面拂过。 她低着头,认真地顺着伤口吹起,待察觉季淮之的呼吸变重时,她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身后绕到了前面,一张脸正对着他的小腹。 黎漾:“……”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只觉得自己满眼都是季淮之的八块腹肌,以及那诱人的人鱼线…… 实在是比杂志上的男模都要好看。 她忍住了上手摸一摸的冲动,却没忍住咽了口口水。 咕咚。 她安慰自己,食色性也,这是正常反应。 不敢再做停留,直起身子就要起来。 怎知保持了这个姿势太久,黎漾只觉自己腰间僵硬一痛,整个人就趴在了季淮之的身上。 准确来说,趴在了他的人鱼线位置。 一张吹累了的嘴,就那样直直贴了过去,亲了个结结实实。 黎漾:“!” 她的心里慌得一批,手脚并用,只想赶紧逃离现场,只是越慌张越出错,脚刚踩上不知道是谁的鞋子,一个踉跄,整个脸就埋进了季淮之盘坐的腿间。 夭寿哦! 让她原地去世! 头顶上方响起季淮之从牙缝蹦出来的声音:“黎……漾。”黎漾整个人被季淮之提了起来,放倒在床上。 她的上方,是扣住他的季淮之,只见他额际青筋毕现,还冒着细细的汗,坚毅的下颌线紧绷,向来冷清的桃花眼也幽深的可怕。 黎漾感觉到两人靠近的地方,正有什么东西,贴着自己,火热又强势。 纵然上一次不懂,黎漾这一回也知道怎么回事了,只能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她双眼睁得大大的,无措又慌张地看着季淮之。 就在她以为季淮之会做什么的时候,季淮之猛地放开她,快步走出了房间。 这一刻,黎漾才觉得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 她看着床上散落的伤药,翻过身,用薄被把脸捂住,懊恼地从这一头滚到另一头。 她记得上辈子,刚和付进结婚的时候,他也曾对她态度温和过,只是她本就怀着对这桩婚姻的抗拒和对付进的陌生,自然不会敞开心扉接受。那时她对付进还不了解,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对心高气傲的付进来说就等同于看不起他。于是从那以后,付进对她的态度越发恶劣,甚至还当着他母亲的面,讽刺她木鱼脑袋,不解风情。 她对男女之事一向一窍不通,也不知道自己今天的行为是不是惹得季淮之不开心了,只能徒生懊恼。 她在心底叹息一声,还是等季淮之回来再跟他道个歉,毕竟轻薄了人家。 黎漾这一等,直接把自己给等睡着了。 季淮之回来的时候,身上一身水汽,皮肤上面还有未消散的鸡皮疙瘩,显然是去冲了凉水。 看到在床上已经睡得香甜的黎漾,叹息了一声:“小没良心的。”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药箱,轻手轻脚去了堂屋。 到了黎漾和陶老约定去取玉的日子。 陶老递给她两个精美的木雕小盒子,里面分别用红布包裹着玉佛和母子扣。 玉质本来就是极品,再加上陶老的雕工,玉件躺在黎漾的手心,让人越看越是欣喜。 陶潜又拿出一个小盘子,对黎漾道:“剩下的这些边角料,我给刻了一个祥云,可以一起送孩子,其他的做成蛋面也是不错。” 祥云已经雕刻好,其余要做成蛋面的料子也只是画了个图形,并没开始切割。 祥云约莫一公分,小巧精致,将来给孩子挂在手腕或者脚脖子上也是不错的选择。 黎漾把小祥云也装进了盒子里,谢过陶老,又跟他确认了一遍上一批料子,便去了找黎雪。 以防万一,黎漾把地点定在距离医院不远的一家糖水铺里。 刚进到糖水铺,就看到黎雪已经坐在那里了。 她对黎漾笑着招了招手:“这里。” 黎漾也笑着应道:“堂姐。” 黎漾走过去,给自己点了碗芝麻糊,又给黎雪点了份双皮奶,便把准备好的两个木盒递了过去:“堂姐,这是我送给你和孩子的。” “什么东西?”黎雪笑着接过,在打开盒子的下一秒,被惊得拿不住。 她连忙推了回去:“不行,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即便是她不懂玉,她也知道这样成色的玉是极为昂贵的。 张秀英前年生日的时候,她公公给她送了一个豆种的阳绿金戒指,她连着在大家面前炫耀了好一阵子。黎漾送的这三块玉,颜色和种水上都远胜于张秀英的戒指,还剔透发亮,一定花费了她不少钱。 “给你你就收着。”黎漾按住了黎雪的手,把盒子塞回了她的手里,“人家都说玉能保平安,就当是我这个做妹妹和小姨的一点心意。” 黎雪还是拒绝:“可是,真的太贵重了……” 黎漾送她这么贵重的东西,要是季淮之知道了,跟她吵架怎么办? 黎漾知道自己不说清楚黎雪是不会收的,便道:“我现在正跟人学习做玉石生意,这玉件就是我在玉石市场低价收回来的。 你只管安心戴着,你妹妹我以后有的是钱。” 黎雪一听,只觉得黎漾大胆:“妹夫知道这事吗?” 玉石生意,应该要很多钱?她真怕黎漾和季淮之因为钱的事闹矛盾。 黎漾挑了挑眉:“本钱就是他资助的。” 说到季淮之,黎漾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自从那天晚上后,季淮之再也没要过她替他上药,就连晚上也不回来吃饭了,每天都在她睡着后才回来,然后醒来前出去,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所谓男人心海底针,黎漾愁得差点要给季淮之送花去哄他了。 黎雪听得黎漾这样说,终于放下心来,眼眶发红:“那我就替孩子谢谢小姨了。” 中间杨春花有叫她回过一次老宅,难得的黎建仁也在,水还没顾得上喝一口,他就和杨春花左右夹击,句句不离黎漾和季淮之,想要从她那里套话。 按住他们的意思,季淮之非一般人物,叫她多讨好黎漾,好让黎漾多帮衬一下娘家,尤其是黎建仁。 黎雪含糊应了,却始终不表态,气得杨春花没让她多待,就让她回去了。 黎漾见黎雪收下了,还不忘嘱咐道:“这三块玉佩你自己放好,母子扣适合现在戴,也可以和玉佛轮着戴,等以后孩子出生了,可以给她\/他戴子扣和祥云。”又压低了声音,“自己知道就好,别让你婆婆瞧见了。” 听黎漾提到张秀英,黎雪眼神微滞,微笑应道:“我知道了。” 黎雪表情的变化没有逃过黎漾的双眼。 虽然她一直是笑着的,但是黎漾看得出来,她的眉宇之间全是掩不去的愁容,人也比上次见她消瘦了许多。 孕晚期本就是孕妇体重增长最快的月份,黎雪不胖反瘦,显然是在许家受委屈了。 见到黎雪如此不开心,黎漾更加坚定了把真相告诉她的决心。 黎漾双手摩挲着碗,对黎雪道:“堂姐,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你要有心理准备。” 第74章 背叛 黎雪搅拌双皮奶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黎漾,见她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心也不由得紧了紧,索性放下勺子:“嗯,我听说,你说。” 即便接下来的话黎漾已经在心里设想过无数回,可真的到了要告诉黎雪的这一刻,内心还是忐忑和不忍的。 黎雪能承受吗? 黎雪会怪她多管闲事吗? 她不知道。 只是她了解,外表柔弱如黎雪,一辈子最不能忍受的事情,就是背叛和欺骗,一如自己。 她双手交握在腿上,道:“前段时间,我在积云巷看到许向东了。” 这是第一次,她在黎雪面前称呼许向东的名字。 “积云巷?”黎雪显然是对这个地方并不了解。 黎漾一鼓作气道:“积云巷还有个别名,叫做烟柳巷,是很多男人寻欢的场所。 我上回陪我邻居的闺女去积云巷找人,刚好碰到了许向东。” 黎雪的脸色当即有些发白,她端起桌面的水杯,喝了一口:“可能,他是去那边办事的?” 她告诉自己要镇定,说不定只是一个误会,可是她握着水杯的手,却在止不住地颤抖。 回想起这段时间的蛛丝马迹,心底的怀疑一起,就再也难被压下。 黎漾摇头,戳破了她的最后一丝幻想:“我亲眼看着他上了二楼,里面有一个女人。”她顿了顿,看着黎雪已经白得接近透明的脸,“为了避免冤枉了他,我刻意在门口听了一会。” 下一秒,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黎雪再也握不住手中的杯子,任由它摔在了地上。 黎漾抓过黎雪颤抖的手,握在手心,不容她再逃避:“堂姐,这件事千真万确,我没有骗你。” “小漾……”黎雪嘴唇嗫嚅着,刚一开口,就落下泪来。 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受,就像是有人用力掐住了她的心脏,只要轻轻一呼吸,都会痛得像是要死去,她根本没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为什么,许向东要这样对她? 她还怀着他的孩子啊! 自从怀孕后,她身体越发不好,不能满足许向东那方面的需求,他对她的态度似乎越发冷淡起来,有时张秀英夫妻不在家,她还发现许向东半夜在客厅看黄色碟片。 刚开始,她对许向东的这种行为是极难接受的,后来一想,男人有这方面的需求很正常,他在家里看碟片,总比去外面乱搞的好。 所以,许向东偷偷看片,她替他瞒着,到后来,他经常应酬到很晚,有时衣服染上了香水味,或者公文包里夹带了女人的丝袜,她也都忍着…… 似乎只要一天没有捉奸在床,她就能多骗自己一天。 可如今事实摆在面前,她已经没办法再这样下去了。 黎漾知道黎雪一时难以接受,安慰道:“我今天来告诉你这件事,并不是逼着要你做一个决定,而是不想你被瞒在鼓里,到时候被许向东惹了一身脏病。 你只需要知道一点,不管你最后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当然,我是不看好许向东和许家的,如果你要离婚,我也会是你的后盾。” 听到黎漾提到“离婚”这个词,黎雪蓦地睁大了双眼,然后又痛苦地低下了头,哽咽道:“我没办法,小漾,我真的没办法……” 现在虽说随着改革开放,人们的思想也不再像过去那样保守,可是离婚这件事在人们眼里依旧是不光彩的。就算她可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那孩子呢?难道孩子将来要一辈子活在父母离婚的阴影之下? 黎雪回想起自己的原生家庭。 老二黎建海和老三黎建仁相继生了儿子,她母亲因为身体的原因再难有孕,黎家重男轻女,父亲黎建岳愚孝,母亲软弱,他们一家在黎家越发抬不起头来。 刚开始那几年,黎建岳还配合着杨春花每天逼着她母亲喝各种生儿子的中药,后来年纪大了,他也死心了,无心工作,也不管家庭,甚至在外面有了所谓的小三。 她母亲哭也哭过,闹也闹过,杨春花只骂她是不能下蛋的母鸡,活该管不住男人。这些事情,她看在眼里,难过在心里,却反抗不得。 有一次,在母亲哭的时候,她问她:“妈,爸爸在外面已经有家了,你为什么不跟他离婚呢?” 她至今还记得,母亲当即就给了她一巴掌:“离什么婚?离婚了我拿什么养你?还不是怪你,如果你是个儿子,他们又怎么会这样对我?” 母亲打完了她,又后悔了,抱着她哭:“我的小雪啊,不是妈不愿意离婚,妈是担心你受委屈啊!” 从那以后,她的整个童年时光和青春期,似乎都是在她母亲的眼泪和责备中渡过,性子也逐渐变得内向和隐忍,她唯有更加努力学习,顺从家里的安排,即便这样,依旧换不来一句:“我家闺女也不输男孩。” 在许多年压抑的日子里,她已经习惯了忍耐,不知道反抗为何物了。 所以,真的要和许向东离婚吗? 她没有勇气。 因为她知道,即便是娘家人知道了,他们也绝对会劝她大度忍让,而不是像黎漾这样关心她难不难过。 她没有底气。 黎漾知道一时不能把黎雪逼紧了,只能道:“不急,你自己好好想想,先把身体顾好,将孩子平安生下来再说。”她拍拍自己胸口,“你妹妹现在也能挣钱了,以后会挣更多的钱,所以凡是物质方面的问题,你通通不用考虑。” 黎雪肚子里的孩子还差两个星期就足月了,生出来将是那样一个娇娇软软会叫她“姨姨”的小姑娘,她真的没办法说出让黎雪打掉孩子的话,太残忍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她们母女俩的后盾,护她们衣食无忧。 姐妹俩又聊了一会,黎雪就要回家了。 黎漾见黎雪精神恍惚,担心她在路上出意外,便坚持送她回许家。 今天逢周日,黎雪的婆婆张秀英正好在家。 她见了黎漾,甚至连屁股都没从沙发挪动,从鼻孔发出一声轻哼:“哟,是娘家小姨子来了?” 黎漾即便心里再不满许家的人,只要黎雪在许家一天,她就不能不顾全她的脸面。 黎漾拿过自己在路上买的水果和一些营养品,放到茶几上:“伯母,我正好过来这边办事,顺便来看看堂姐,这些是给您和伯父,还有堂姐的。” 张秀英原本还绷着一张脸,看道到黎漾买了东西过来,而且还有不便宜的营养品,脸色总算好看一些。 她站起身,笑得一脸虚伪:“人过来就是,哪里用这么客气。”嘴上虽这么说,手上却迅速地把东西收进了房间。 黎漾看着张秀英的行为,欲言又止。 她买的营养品里面,有一半上面写得明明白白,是给孕妇用的,张秀英把东西放到自己的房间,是要黎雪张嘴问她拿吗? 黎雪朝她无奈地摇摇头:“小漾,算了。” 黎漾不想让黎雪为难,只好忍下这口气:“我扶你进房间休息。” 黎漾这边刚扶着黎雪进屋,张秀英那头就开了门出去了。 黎雪没有把房门关严实,正好可以看到客厅的景象,只见张秀英手里提着黎漾刚刚买来的东西,正在玄关处换鞋。 张秀英刚开门,许是碰到邻居,问她去哪里,张秀英回答道:“我儿子买了些东西,让我给他妹妹送过去。”说着,还故意把提着的纸袋往邻居面前伸了伸。 黎漾看到这一幕,蹭地站了起来。 张秀英竟然把她买给黎雪的东西全部拿去给她女儿,连包装都不换,简直是欺人太甚! 第75章 不哭 黎雪见黎漾站起身,吓得连忙拉住她。 张秀英和邻居的对话她自然是听见的,也明白黎漾为什么生气,可是她不想黎漾为了自己跟张秀英起冲突。 张秀英表面看着和气,实则心眼比谁都小,耍起泼来丝毫不逊于杨春花,黎漾要是跟她对上,只有吃亏的份。 抛开这些不说,张秀英是长辈,黎漾是晚辈,娘家的妹妹在婆家发生冲突,总然她们有八张嘴,也是不占理的。 黎漾见黎雪这般,就已经明白,平时在家里,张秀英就是这么对她的。如今娘家人在这里,张秀英都这么不放在眼里,何况黎雪一个人的时候? 黎漾看着黎雪的肚子和比孕前更纤细的四肢,气不打一处来。 这样的人家不离干嘛?冷脸给许向东洗内裤吗? 黎雪见黎漾气得不轻,劝道:“我没事的,真的。” 见黎雪这般,黎漾差点难过得掉下泪来。 许家太他妈不是人了,黎雪那么好的人都不珍惜! 她不想黎雪再因为她伤神,只得忍了怒气,宽慰她:“你不要操心我,多操心操心自己。 你只需要记住一点,你和孩子平平安安的,才是最重要的。” 听着黎漾的话,黎雪又忍不住掉下泪来。 黎漾想起张秀英的恶心行径,黎漾离开前又嘱咐黎雪:“玉你收好了,免得你婆婆又昧了去。” 拿着黎雪的东西去送张秀英那宝贝女儿,完全是张秀英做得出来的事情。 黎雪笑着点头:“我知道了,小操心婆。” 待目送黎漾离开,黎雪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只余下满脸的落寞和孤寂。 她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再度落下泪来。 从黎雪那里回来,黎漾的心情十分低落。 现在国家已经实行计划生育,如果不出意外,黎雪这一胎会是个女儿,而许家为了黎雪能够生出儿子,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让黎雪吃够了苦头,最后落下一身病痛。 所以,即便是黎雪现在不离婚,将来那地狱般的日子,也不是非一般人能够熬下去的。 她想要帮黎雪,可这是她的人生,她没办法拿枪压着她做选择,然后替她过接下来的日子。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都一定要生儿子。 是家里有皇位要继承?还是有什么非要生儿子的理由?亦或是为了那所谓的面子和名声? 在她的印象里,计划生育政策颁布以后,把先出生的女儿寄养或者直接扔掉的、溺死的,怀孕后知道是女儿堕胎的,夫妻假离婚的……各种各样的招数,实在是让人瞠目咋舌。 她和黎雪一样,自小生活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那种万事都要以儿子为先,女儿只能用来牺牲的压抑的家庭,实在是让人找不到半点留恋的地方。 她们的母亲嫁进来,因为没有生儿子而备受婆家人的冷眼,或许她们在娘家的时候,也这样被牺牲着,可是有一天她们成为了母亲,半点没有因为自己曾经遭受的苦难,而心疼体谅女儿和儿媳一些。她们成为了她们的第二个母亲、婆婆,然后继续压榨剥削着自己的女儿和儿媳。 黎漾重重叹息一声,吐出胸腔里的浊气。 管他什么世道,管他重男轻女,反正她以后也不嫁人了,挣点钱,养一只狗,度过余生就足已。 猎村巷子口,她看到了站在马路对面的季淮之。 他应该也是刚从外面回来,里面穿着一件衬衫,敞开的领口露出精致的锁骨,薄外套搭在手肘处,懒洋洋地倚在路边的栏杆上,跟那天那个卖宵夜的阿婆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许是心有感应,他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与黎漾的视线在空中碰撞。 两人几天没有碰面,黎漾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要当做没有看到,然后转身离开。 只是还没待她实行想法,季淮之已经迈开步子,朝她走了过来,风吹起他的衣服下摆,猎猎捕风,肆意又张扬。 黎漾的脚就像是生了根,就那样愣愣地看着他一步步接近,避无所避。 他在她面前站定,冷清又好听的声音响起:“去见了你堂姐?” 那天找了陶老回家,她随意跟他提了一嘴,让陶老帮忙加工在深市买的玉,到时候送给黎雪和孩子,没想到不经意的一句话,他却入了心。 黎漾心中莫名酸涩,点了点头:“嗯。” 察觉小姑娘的声音里有点点鼻音,季淮之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 黎漾想要说没事,心里的委屈和难过却怎么也止不住,她听见自己抽抽噎噎的声音;“就是不开心了。” 季淮之先是一怔,然后下一秒,大掌落在她的背上,轻轻拍着:“不哭。” 第76章 不解风情 黎漾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 她伸手抹眼泪,连脸颊都被擦红了,却越抹越多。 忽然,她的手被温热的手掌抓住,她听到头顶一声轻轻的叹息:“没关系的。” 下一秒,大掌松开她的手,扣住她的后脑勺,笨拙地将她靠在自己的肩上,一下一下地给她拍着背:“哭。” 听着季淮之温柔的嗓音,依靠着宽阔又温暖的怀抱,在这熙熙攘攘的大街,黎漾感受到了两辈子从未感受过的悸动和温情,她再也控制不住,依偎在季淮之的肩头,哭了起来。 她心里难过,悲戚,不仅为黎雪和即将出生的孩子,也为自己同样作为女人的不公平的人生。 良久,黎漾的情绪终于止住,发现自己把季淮之肩头的衣服都哭湿了,眼泪鼻涕糊得到处都是。 她掩耳盗铃地想要去捂,发现季淮之正低头看着她,眼角含着细碎的笑意,说明他并没有生气。 他拉下她的手,握在手心:“走,我们回家。” 黎漾看着自己的小手被季淮之握在掌心,大脑有间断的空白,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向前走去。 季淮之为了将就她的步伐,走得很慢。 青石板铺就的小巷,从巷口一直蜿蜒伸到看不见的尽头,黎漾跟在季淮之的身后,一步一步踩着他的脚印,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踏实。 她看向季淮之高大宽阔的背影,心想,前路再难,有他护着,似乎也不再畏惧。 想到这,黎漾的唇角弯了弯,反握住季淮之的手,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回到家里,季淮之没让黎漾做饭:“你回房间休息,我来。” 黎漾有些惊讶:“你会做饭?” 季淮之挑眉:“不然这些年我一个人,吃的是空气?” 黎漾吐吐舌头:“那也是哈。” 难得碰到大佬做饭,黎漾也不回房间了,索性搬了张小板凳,坐在灶前,面对季淮之的疑惑,她笑笑:“我给你烧火。” 季淮之颔首:“好。” 中午没有买菜,季淮之便给两人下了个面。 先是炸鸡蛋,第一个蛋破了,带了一点蛋壳进去,季淮之好像没有看见;第二个蛋糊了,季淮之挑起糊的部分,一扔就是半个蛋没了。 黎漾在一旁烧着火,欲言又止,最后逼迫自己挪开了视线。 罢了,季淮之怎么做就怎么做,说了反而会伤他自尊。 十几分钟后,面就做好了,有鸡蛋、几根青菜和葱花,看起来还算那么回事。 季淮之把鸡蛋没有糊的那一晚端给黎漾,脸上是难得的不自在:“味道没你做的好,将就吃一点。” 黎漾自然是开心地接过,夸张地闻了一下:“真香,看起来就很好吃。” 季淮之:“……” 两人也没去堂屋,就一人搬一张板凳坐在院子里,你一口我一口嗦着面。 碍于季淮之在场,黎漾含泪把碎蛋壳嚼碎往肚里咽。 不咽不行,不然大佬以为她嫌弃他做的面,下次就不做了。 郑舒说,男人主动给你送东西或者做家务,你要使劲夸他,这样他会更高兴。 于是,黎漾吃面吃得格外起劲,还不忘夸赞季淮之几句。 季淮之狐疑地又喝了一口面汤。 他怎么觉得这面条只是一般? 他向来是什么都不挑的人,有地方睡觉,有东西填肚子,什么都不拘,只要活着就行。 后来跟黎漾结了婚,他才发现,其实生活是可以过成这样的,饭菜可以做得更可口,衣服床铺都满是肥皂和阳光的味道,还有每次回来,都能看到称之为家的地方,总有一盏灯是为他亮的。 面对几日来两人难得的和谐,黎漾捧着碗,想了想,还是对季淮之道:“那个,前几天晚上,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她觉得她最后撞那一下还挺用力的,季淮之估计也挺疼的,不然也不会一冷落她就是几天。 总归是自己的错,该道的歉还是要道的。 季淮之挑眉看了她一眼,只见小姑娘脸上有着期期艾艾的担忧,唯独没有他想要看到的情绪。 他垂下眸:“都过去了。” 闻言,黎漾心里的石头落下,她就知道,季淮之不是小气的人。 看着小姑娘立即晴朗不少的脸,季淮之淡淡问了一句:“你还有别的要说吗?” 黎漾:“?” 别的? 季淮之还想她说什么?或者他觉得她道歉不够有诚意? 她眼巴巴地望着他,希望他能给自己一点提示,奈何季淮之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太多表情。 黎漾快要哭了。 怪她哪壶不开提哪壶。 于是,伸出自己的爪子,戳戳季淮之的手臂:“要不,我送你个礼物当做赔罪?你喜欢什么,我给你买……不,给你做。” 季淮之显然没有被打动:“还有呢?” 黎漾挠破脑袋:“还有什么?” 季淮之叹息一声,抬头望天。 明明看着挺机灵的小姑娘,偏偏……不解风情。 他把最后一口面扒拉进嘴里,站起身:“你慢慢吃,我去洗碗。” 黎漾:“我……” 所以,她又说错什么了吗? 时间很快到了黎漾约定两人去医院体检的日子。 黎漾原本还担心季淮之有事不能去,但她前一天晚上只跟他提了一嘴,他就道:“好,明天医院见。” 自从那天后,两人相处一直都是淡淡的,怎么都感觉别扭。 黎漾看着季淮之那张冷淡的俊脸,担心自己又说错话,很多次都没有开口。 黎漾上辈子是因为胃癌去世的,她便挂了消化科,至于季淮之,她只知道上辈子他偶有咳嗽,身体后来也不大好,医生听了她的描述,给季淮之做了肺部检查,又在黎漾的要求下,开了全身检查的单子。 季淮之看着手里的一摞检查单,问黎漾:“就这么怕我死?” 语气散漫轻松,像是玩笑。 黎漾一听,连忙上去踮起脚尖捂他的嘴:“呸呸呸,瞎说什么,赶紧把口水吐掉重新说。” 扑上去的时候,黎漾并没有想太多,待手心传来湿热的触感,抬头就撞进了季淮之微瞠的眼眸,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不仅用手捂了季淮之的嘴,还因为身高差异的原因,半个身体挂在了他的身上。 她再度轻薄了他。 第77章 故人 黎漾立即缩回手,背在身后,不敢抬头看季淮之:“对……对不起。” 女孩近在咫尺的淡淡幽香,唇瓣柔软的触感,尽管只是一瞬,却意味悠长。 季淮之感到有一股酥麻的暖意,从他的嘴唇开始蔓延,游向四肢百骸,遍体微荡。 他察觉他的耳尖,已悄然爬上一抹绯红。 他转过头,轻咳一声:“我去缴费。” 迅速离开了现场,只留下黎漾一人风中凌乱。 两人从医院出来,季淮之对黎漾道:“明天,我要出一趟远门。” 黎漾蹙眉,忍不住担忧:“你要去哪里?” 似乎他的每一次远行,总伴随着风暴与危险。 季淮之道:“之前不是在深市进了一批货么,刚子和猴子忙不过来,要去处理一下。” 还有件事,他并没有告诉黎漾,陈刚这次北上,遇到了他的一位故人,一位以为不会再见面的人。 黎漾听到这,“哦。”了一声,“我知道了。” 看着小姑娘有些失落的模样,季淮之揉揉她的发顶:“顶多十天的时间,很快就回来了。 你放心,到时我让人在家附近守着,上回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黎漾听话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算算时间,季淮之回来的时候不过农历十二月中旬,距离过年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也足够她给他准备一些过年的东西了。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季淮之这一去,一直到过年前两天才回来,还带回来了一个人,这是后话。 季淮之走的匆忙,当天就有一个后生敲响了院子门。 黎漾打开门,对方是一个中等身材长相普通,放在人群里找不到的一个皮肤偏黑的年轻人。 他见了黎漾,就是标准的一鞠躬:“大嫂好!我叫阿涛,是大佬派来保护你的!” 季淮之走之前跟黎漾说过来人的样貌特征和名字,黎漾知道是季淮之的人没错了,但阿涛一番动作把她吓了一跳,忙尴尬地想要把人领进屋。 阿涛拘谨地连连摆手:“不成的,我不能随便进屋的。”他指了指对面的一间小矮房,“大嫂,我平时就在那,您要是有什么事,叫我一声就能听见。 另外,您要是需要去什么地方,也尽管吩咐我,我陪您去。” 黎漾多少猜出季淮之现在身份不同往日,这样的安排除了担心她的安全外,一定也是必须,不然他是不会这样费心,于是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几天下来,黎漾终于体会到季淮之安排阿涛的原因了。 样貌普通,不招人注意,他总在远远的地方保护着她,做到完全不打扰,却同时能够第一时间发现并满足她的需求,就连晚上她不小心踢到桌子,他都能下一秒出现在门外。 不得不说,阿涛是个能人。 黎漾不是那种喜欢伤春悲秋整天想男人的人,每天把自己的行程安排得满满的,白天上班,晚上学习玉石知识,然后早早上床睡觉。 时间很快就到了陶潜说的羊城玉石拍卖会的那一天。 黎漾跟厂里请了假,穿上季淮之给她买的新衣服,长发扎成松散慵懒的鱼骨辫,用一根米色发绳系住,满意地往墙上挂着的红色塑料筐小镜子看了看,拎着她的两千巨款,跟阿涛说了一声,就出了门。 黎漾和陶潜约好一起在店铺碰头,黎漾去到的时候,陶潜和陶老已经准备妥当。 相比陶潜正经衬衫配皮鞋,陶老依旧是一身布衫加布鞋,手里还拿着一支发亮的烟杆,他点点头:“咱走。” 陶潜叫了一辆出租车,还揣着一个公文包,鼓囊鼓囊的,黎漾问他:“陶老板,你这是也打算买宝贝?” 陶潜笑笑:“哪有那么多,你的货也在里面呢。 我这点钱跟那些大老板是比不了了,看看能不能捡点漏。” 他自小跟着陶老学古玩,自认是眼光不错,但在那么多能人面前,他是万不敢下这个手的,但今天有陶老坐镇,自然是有把握多了。 黎漾也拍了拍自己瘪瘪的小布包:“我也准备了一点点,捡个小漏。” 陶老听到两人的对话,哼了一声:“瞧你们这没出息的样。” 黎漾和陶潜相视一笑,没有搭话。 这次的玉石拍卖会,不愧是羊城建国后首届大型拍卖会,光是地点就选在了羊城最繁华的地段——天心区的一处高档酒店内。 黎漾和陶潜跟在陶老后面,递交了邀请函,就由迎宾小姐带领着进去了。 拍卖会包下了整个酒店二楼,划分了几个区域,就连一块小小的玉石,都被托盘装好,红布盖上,边上还有安保人员守着,中间大厅是拍卖场,四周阁楼都是包间,能在里面的人想必身份非同一般。 黎漾跟在陶老身后,犹如刘姥姥进大观园,看得连连惊叹。 她之前去玉石市场,那些随意摆在地上的,算个啥? 拍卖会还没开始,现场就已经有了不少人,他们或四处观察,或互相结识,好不热闹。 陶老径自在边上找到一张椅子坐下,对黎漾和陶潜挥挥手:“我在这歇会,你跟丫头去看看。” 陶潜也往陶老身边一坐:“都蒙着布呢,啥也看不到。” 那些布对于黎漾来说,其实根本起不了任何的遮挡作用,但这地方毕竟不熟悉,要是万一把玉石磕了碰了,就赔不起了。 于是,她也坐在了陶老旁边:“我也不去了。” 陶老也不勉强,翘起二郎腿,自顾自地抽起了烟。 不一会儿,人员陆续入座,主持人上台,宣告拍卖会正式开始。 听主持人介绍得知,今天的拍卖会除了有玉石原石、玉器,还有许多股东玉器,至于是不是真的古董……那就要各凭眼力了。 黎漾几人的位置在边上靠后一些,最前面一排坐着几人,面前还有牌子,都有官衔或资本在身,无一不是亮蹭蹭的皮鞋和梳得发光的油头。 拍卖会的开场,是一套春带彩翡翠头面。所谓春带彩,是一块翡翠同时包含了紫春与绿翠两种颜色,这套春带彩种水几近冰种,颜色也鲜艳,每一件玉器都完美地融入了两种颜色,实为难得一见,怪不得能作为今天的开场拍卖商品。 礼仪小姐举着托盘,在台下走了一圈后,竞拍开始,而最低价格,就是五万起拍。 黎漾听罢,默默捂紧了自己的小帆布包。 果然,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有钱人之外更有有钱人。 随着人们的加价,竞拍越来姚云香越激烈,黎漾正感慨间,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八万!” 第78章 分手现场 举牌的是一个年轻男人,一套米白色的西装,里面是一件花衬衫,梳着大背头,搂着一个妙龄女郎,标准的浪荡子做派。 而他旁边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就是叫做江叔的江柏了。 黎漾看到男人,不由得乐了,这不是高新尘是谁?没想到他真的来羊城了 她自然不会上前打招呼,反正她参加完这场拍卖会就溜了。 高新尘一出价,现场安静了那么一会。 刚刚价格才叫到六万三千五百,哪有直接加到八万的?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拍卖师见状,问道:“请问有没有哪位出到八万以上的?” 闻言,人们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有面露遗憾打算放弃的,有心有不甘想要再争一争的,更多的是持观望态度,看看谁最后能竞得美玉。 拍卖师见没人再举牌,便进行最后的成交套话。 “八万元第一次。” “八万元第二次……” “八万两千。” 就在拍卖师喊下第二次时,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举起了牌。 他旁边也坐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在男人举牌之后,面带挑衅地看了眼高新尘的女伴,还悄悄给高新尘送了个秋波。 高新尘的女伴这回不高兴了,她抡起小拳头,轻轻捶在高新尘的胸膛,嗲声嗲气道:“高少……” 高新尘安抚似的拍拍她的肩,笑着再次举起了牌:“九万。” 这一回,轮到高新尘的女伴笑了。 江柏坐在一旁,面露不赞同之色,低声喊了句:“少爷。” 高新尘嘴角依旧挂着笑:“拍来逗美人一笑,值得。” 听到高新尘用九万块博美人一笑,江柏差点吐血。 这可是九万块啊!给谁谁不笑?梦里都能笑醒过来! 好好的包房不待,要跑到下面凑热闹,说是让他来拍卖会增长见识,结果把女人给带来了,高老爷子那么英明的人,怎么就会生出这么个败家子? 他胸中堵着一口闷气,发作不得,只能把自己气得脸红脖子粗。 这一回,胖男人没有再加了。 他的女伴推了推他,得不到回应,一把推开他,自己环胸坐着,嘟着唇生气。 这一幕也被陶潜看到。 他啧了啧:“有钱人家真不把钱当钱。” 搞得他都想去当女人了。 黎漾笑笑:“对于我们来说的九分钱,可能都比不上人家的九万块。” 陶潜非常悲痛地点头:“确实是。” 陶老听了两人的对话,忍不住道:“你们两个争气点,说不定过个几年也能做到扔个几万块也不咋眼。” 黎漾如今除了跟陶潜父子合作,也经常请教他们一些玉石方面的知识,黎漾嘴甜,又好学,十分讨陶潜父子喜欢,陶老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却已经把她当做了自己小半个弟子。 黎漾吐吐舌头,笑笑:“知道了,我们会努力的。” 最后,一套春带彩的头面毫无疑问地被高新尘收入囊中,无视旁边江柏已经黑如锅底的脸,当即就送给了一旁的女伴。 中途竞拍的都是一些难得一见的美玉和古玉,黎漾对这些没太大兴趣,最重要的是感兴趣也买不起,在听陶老上了一课后,溜达出来上洗手间。 不曾想,洗手间门口,竟然碰上了高新尘跟女伴的分手现场。 黎漾默默缩回了自己的脚,退回了洗手间,心里祈祷着外面两位快点结束。 女伴拉着高新尘的手,哭得梨花带雨:“高少,我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我改就是了,你千万不要和我分手。” 高新尘脸上依旧挂着笑,笑容却不达眼底,他把手臂从女伴的手里抽出,说出的话半点不带感情:“刚刚拍的春带彩,就当是分手费了。” 果断冷清,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 女伴似心有不甘,但想起那一套春带彩,只能作罢,她恨恨道:“人们都说高少对女人向来大方,分手费更是舍得,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高新尘并没有把女伴的讽刺放在心里,无所谓地耸耸肩,端的一副浪荡又无情:“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我得到了我想要的,这不是双赢吗?” 女伴一听,举起巴掌就想扇向高新尘。 高新尘见状,弯低腰,把脸侧向女伴,指了指自己的脸庞:“来,往这扇。” 女伴看着高新尘近在咫尺的脸,早已没了当初的气愤和勇气。 高新尘表面看着和气,可也是有脾气的,她跟着他,亲眼看见他踹断惹恼了他的人的肋骨,若是她打了他,旁的不说,这一套春带彩是拿不走了的。 女伴咬碎一口银牙,只能往肚子里咽,哽声道:“高新尘,你就是个浑蛋!” 高新尘笑着伸手,做出请的姿势。 女伴重重“哼!”了一声,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就在黎漾站在洗手间里,怎么也听不到高新尘离开的脚步声时,她听见高新尘悠悠道:“看了这么久热闹,不出来一下?” 闻言,黎漾又等了两秒钟,外面并没有别的人说话,而洗手间里只有她自己,那么高新尘说的那个人非自己无疑了。 黎漾叹息一声,认命地走了出去。 第79章 再遇 高新尘双手插着裤兜,见黎漾慢吞吞地从洗手间出来,唇角一弯:“怎么样,热闹听得可开心?” 黎漾尴尬笑笑:“我也不是有意要听的,这不是凑巧么?” 好在高新尘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面纠缠,他点点头,转身往回拍卖场的方向走,示意黎漾跟上。 黎漾没办法,只能跟了上去:“那个,高先生,我还有事,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诶,去哪呢?”高新尘长臂一伸,就勾住了黎漾的背包袋子,把她往回拉,“之前是谁说过,如果在羊城碰到的话,一定告知名字的。” 黎漾没想到高新尘还记得这一茬,知道他就是一霸王,自己不说肯定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开,便瓮声瓮气道:“黎漾。” “什么?”高新尘掏了掏耳朵,“没听清楚。” 黎漾不得不扬起声重复了一遍:“黎漾。” 高新尘微笑着点头:“‘秦淮有水水无情,还向金陵漾春色。’倒是好名字。” 黎漾想说她的名字不过是冯梅不喜她是个女孩,一直拖着没给她取名字,后来还是派出所要上户口了,正好看到屋外有小孩扔石子到湖里,荡漾起波纹,就随意给她取了“漾”这个字。 高新尘又问:“你这是跟朋友来的?” 黎漾也没瞒他:“一位玉雕老师傅,我最近跟他有生意往来,就沾他的光一起来了。” 高新尘点点头:“待会结束后,一起吃个饭?” 黎漾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估计不行。” 高新尘笑问:“怕你家那位介意?” 黎漾果断点头:“嗯,我家那位比较小气。” 见黎漾说得煞有其事,高新尘笑了:“那你之前说,如果我来羊城,带我四处逛逛的话,还作不作数?” 听着高新尘打趣的话,黎漾忍住要翻白眼的冲动。 作死哦,那么有钱有女人又有闲,跑来逗她做什么? 不过既然自己之前已经放出了话,自然不能耍赖,沉吟道:“作数是作数的,只是今天我是和别人一起来的,真的不方便。 改天有空的话,再带你随便逛逛?” 她把“随便”两个字说得格外清晰。 好在高新尘也不过多纠缠,从兜里掏出自己的名片:“这是我的名片,这一回该收下了?” 不拿人家名片,连人家的联系方式都没有,还说要带人家逛逛,不摆明着糊弄人么? 于是,黎漾只能接过名片,并当着他的面装进帆布包里:“好了,装好了。” 高新尘挑眉:“看都不看一下?” 黎漾朝他竖起大拇指:“高先生,有钱人。” 高新尘被她的话逗乐了,挥挥手:“你快点去找你朋友。” 黎漾如释重负,忙不迭离开了。 黎漾回到现场,陶潜问她:“去这么久,肚子不舒服?” 黎漾低声道:“刚刚碰到个认识的人,聊了几句。” 两人说话间,高新尘也回到了现场,凤眸一扫四周,朝黎漾点了点头,江柏也注意到高新尘的目光,往这边看了过来,在看到黎漾时,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显然没想到她能出入这样的场合。 这一幕被陶潜看到,惊讶问:“他就是你那个认识的人?” 黎漾点头:“嗯。” 陶潜立即露出一副担忧的表情:“我说妹子,那男的一看就是花心大萝卜,你可千万不要跟他走太近啊。” 黎漾看着陶潜快要皱到一起的眉毛,心里感受到一股暖意:“陶老板,你放心,我跟他不过泛泛之交,而且,我已经结婚了呀。” 黎漾已经结婚的事情,并没有刻意瞒着陶潜父子,于是两人也是清楚的。 陶潜一拍脑袋:“也是,我倒是把这件事给忘了。” 主要还是高新尘长得太招女孩子喜欢,又有钱,他担心黎漾心思单纯,被欺骗了去。 陶老轻咳一声:“莫说话了,开始了。” 黎漾和陶潜两人的注意力立即放回到拍卖台上。 只见两个穿着工作制服的工作人员,抬着一块红布盖着的料子,放到了展示台上。 拍卖师上前,一边介绍料子,一边掀开了红布。 一连接下来好几块,黎漾听着拍卖师的介绍,兴致缺缺。 其实这些玉石料子已经算不错,切开或糯种、冰种,也有极少数的豆种,裂痕不一,藓吃进去的深度也不一,好在大多数种水够老,颜色也尚可,人们可以拍回去二次翻卖,也可以送人或收藏,她若是想竞拍,一是没有资金实力,二是还没达到让她惊艳的程度,所以长长见识就好。 陶老不知黎漾心中所想,每排出一块,就给她和陶潜讲解,黎漾都认真地听了,也细心比较陶老说的和自己所学玉石知识的差异,查漏补缺。 期间,她有感受到来自高新尘方向若有似无打量的目光,但始终做到虚心听教,目不斜视。 就在黎漾以为今天的拍卖会就这样结束时,拍卖师让人抬出了今天的倒数第二块玉石原料。 那是一块大约成年女性膝盖高度的形状偏正方体的木那翡翠料子,表皮呈灰白色,一侧边上还带了一点白绿色的藓,料子整体皮壳紧实,砂砾细腻,看起来极为漂亮。 相比于其他开了窗的原石,这块原石则是全封闭状态,全靠堵。 拍卖师拿着灯,压在料子的表面,呈现淡淡的紫色,只是再往里,肉眼就看不清了。 一时之间,在场的人都开始低声交谈起来,高新尘也勾了勾唇角:“有意思。” 黎漾见到这块原石,在心中微有定论后,用左眼定睛一看,立即坐直了身体。 这一块原石,是极为罕见的紫罗兰。 所谓紫罗兰翡翠,就是颜色发紫的额翡翠玉石,行内一直有红翡绿翠紫为贵的说法,紫色天生有华贵之感,又是古代帝王的颜色,所谓“紫气东来”“紫衣绶带”就是紫色地位的写照,尤其是紫色翡翠“十村九木”的这个颜色的翡翠基本没有种水,不透明,但若是碰到颗粒细又种水老颜色正的,属上极品。 眼前这块料子,颜色浓艳细腻、均匀,种水剔透,正是比帝王绿还要难得的极品紫罗兰。 “丫头,看上这一块了?”黎漾还未言语,陶老就开口了。 黎漾点点头,低声道:“我觉得这块不错。” 陶老也摸着胡子道:“我也是这个想法,但照这形势看,应该拍不下来。” 黎漾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紫罗兰真的太难得了,如果错过,她估计要后悔得捶心口。 但是,她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陶老见黎漾满脸遗憾,便扭头问陶潜:“你今天带了多少钱来?借给丫头用” 陶潜笑笑:“五万块。” 陶老一听,满脸嫌弃:“五万块你也好意思带出来。” 陶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这不是想着凑个热闹么。” 做玉石行业,钱都压在货里了,根本没有那么多活动的钱。 黎漾听到陶老要把钱借她,心里万分感激,只是这五万块加上季淮之让她存在银行的三万六,也只是八万六而已,如今这块料子已经勾起了大家的兴趣,她怕是抢不过。 “看上了?” 就在她沮丧间,高新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身后,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第80章 竞拍 高新尘的出现,让陶老和陶潜都愣了愣,两人随即用打量起他来,周围的人也都好奇地看过来,猜测着两人的关系。 刚刚高新尘一掷千金为博红颜一笑,怕是在场的人都印象深刻。 黎漾承受这众人打量的目光,朝高新尘点了点头:“嗯。” 她立即向陶老和陶潜介绍高新尘:“这位是我在深市认识的一位……朋友,姓高。”又转向高新尘:“这位是陶老,这位是陶老先生的儿子,陶潜老板,我们一起过来的。” 高新尘看向陶老和陶潜,随即微微颔首,伸出手:“原来是陶老先生,久仰大名。” “不敢当。”陶老与高新尘虚握了下手,看着他,沉吟道:“你来自港市高家?” 高新尘笑笑:“正是,陶老先生认识我祖父或父亲?” 陶老像是回忆起什么往事,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 黎漾知道陶老在玉石界认识不少人,却不曾想竟然和高新尘家的长辈是旧识,怪她没有提前打听,也不知道高家是什么来历。 这时,拍卖师已经开始对那块紫罗兰进行拍卖了,好在考虑到没有开窗的原因,起拍价不算贵,四万。 高新尘注意到黎漾的注意力都在拍卖上,又低声问了一句:“钱没带够?” 黎漾:“……” 黎漾脸上一囧,老实点头:“嗯。” 高新尘问:“差多少?” 黎漾声音越来越小:“差很多。” 高新尘:“很多是多少?” 黎漾:“我就带了两千。” 高新尘:“……” 果然差很多。 陶老这时轻咳了声:“她有五万二。” 黎漾感动得差点哭出来:“陶老……” 高新尘明白过来,点点头:“这样啊。”他摸摸下巴,弯下腰对黎漾道,“我借钱给你,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如何?” 黎漾警惕地看向他:“什么条件?” 她跟高新尘不过见过两次面,他就愿意借钱给她,除了说他可能真的是个活雷锋之外,就只能是别有所图了。 高新尘看穿了黎漾心中所想,笑道:“上次你帮忙选的玉,家里太后很是喜欢,这次帮你,就当是还你的一个人情,如何?” “那你说的答应你一个条件呢?”黎漾可没忘记这一茬,“我不卖身。” 高新尘轻笑:“下个月有个会展,你陪我去。” 黎漾看向陶老,用眼神询问他。 陶老收到了黎漾的目光,问高新尘:“可是下月中旬的会展?” 高新尘点头:“正是。” 闻言,陶老对黎漾点头:“你要是觉得这块料子买得过,就答应,反正高家有钱。” “老头……”陶潜在一旁看得干着急,他低声对高新尘道,“这人真信得过?” 陶老淡淡瞥高新尘一眼:“不妨事,高家的子孙不至于此。” 陶老的这句话,不仅是说给黎漾和陶潜听的,更是说给高新尘听的,陶老为自己做到如此,黎漾心下万分感激。 是不是真的想要拍下眼前的紫罗兰,黎漾自然是想的。她有预感,如果拍下这样一块比帝王绿还难得的紫罗兰,将会为她真正打开通向玉石界的大门。 但是在这之前,她必须要仔细考量,万一事情并没有如自己所想的方向发展,她能否偿还陶老和高新尘借给她的钱。 黎漾想到了这次带来的阳绿玉件,如果能卖个好价钱,应该至少能挣个十万,至于剩下的,她也有把握可以偿还。 所谓富贵险中求,黎漾决定赌这一把。 于是,黎漾对高新尘道:“还请高先生借我十万。” 保底十五万,她目前能承受的最高风险,也只能是十五万。 高新尘没有丝毫犹豫,道:“好,一言为定。” 答应把钱借给黎漾后,高新尘没有过多停留,转身回了座位,又低头对江柏耳语了几句。 江柏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朝黎漾和陶老几人看了几眼,再度把注意力转移到台上。 这时,竞拍价格已经上涨到了九万八千。 考虑到高新尘刚刚来过,黎漾不敢立即叫价,她怕她一喊,别人就以为是高新尘看上的东西,跟她竞争就不好了。 她手里拿着号码牌,紧张地盯着台上的动静。 只见竞拍价格卡在十万一千后,拍卖师做最后确认,又有一人举起了牌子:“十万五千。” 是刚刚和高新尘竞拍的中年男人。 他举完牌,还炫耀似的朝高新尘看了一眼。 黎漾一看,就知道要糟。 就在她郁闷之际,听得陶老对她道:“要是这价格没人加,你就举牌。” 黎漾自然知道,如果再不出手,这块紫罗兰就要被中年男人收入囊中了,可刚刚高新尘跟她说话,在场的人都看见了,如果她出手,必然会惹得中年男人的反叛心理。 说不定,中年男人并没有看中这块玉石,他举牌只是为了报刚刚的仇罢了。 就在黎漾犹豫之际,拍卖师问道:“请问还有人出价比十万五千更高吗?” 现场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再举牌。 虽然料子外表看起来不错,但一点窗没开,谁知道里面是不是一块废料? 即便是有钱,花十多万买一块废石头,岂不是冤大头? 拍卖师作最后报价。 “十万五千一次。” “十万五千两次。” 黎漾一鼓作气,举起牌:“十万八千。” 虽然几千块对这些有钱人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是她不敢一次加得太狠,免得一下子就冲破她的预算。 她的声音甜美,又自带一种冷清感,在这样的场合显得十分难得,一时之间,几乎全场的人的目光都朝黎漾看了过来。 黎漾顶住压力,又重复了一遍:“十万八千。”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陶老身体往前倾了倾,替黎漾吸引了一部分注意力。 今天参加拍卖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然而陶老并不爱露面,又经常是一副钓鱼老头的装扮,认识他的人并不多,也有几人认出了陶老,向他点头示意。 只是这么一来,盯着这块紫罗兰的人就更多了,原本只想看热闹的,也都动了心思。 黎漾注意到大家眼神的变化,心里不服输的劲也被激了起来。 抢就抢呗,各凭本事。 果然,在黎漾举牌后,又有其他人加入了竞拍,好在大家都比较谨慎,都是一两千的往上加。 中年男人本想为难一下高新尘,没想到临到后面,又炸出几个人,尤其是每次他出价后,都要等拍卖师叫价,其他人才跟着往上加,一时也有些没底起来。 这一次,在他举牌喊出十三万一千的时候,拍卖师再度询问:“请问各位有出价比十三万一千更高的吗?” 这时,刚有人举牌,就听到高新尘轻咳一声,然后那人默默放下了牌子。 中年男人眼睛一亮。 什么意思?不就是区区一个港商,还不让人举牌了? 想到这,他心里越发不服气起来。 就在他焦急地等着其他人举牌的时候,黎漾又举起了牌:“十三万两千。” 只有黎漾自己知道,这个价格加得是多么让人心痛。 中年男人见状,兴奋地再度想要举牌,只是牌子刚举起,胳膊就被人撞了一下。 他抬眸看向身边的人,身边人抬了抬下巴,用眼神示意他看某个方向。 中年男人顺着看过去,竟是高新尘,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第81章 意外出名 高新尘唇角勾着一抹浅笑,眼神却带着警告,一瞬不瞬地看着中年男人。 接触到高新尘警告意味十足的目光,中年男人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原本他还以为高新尘只是港市过来玩玩的纨绔弟子,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一面,而且现场的人似乎对他也有些忌讳,是还有什么信息自己错过了吗? 想到这,中年男人额际冒出了冷汗。 他拿着牌子的手紧了又紧,慢慢举到一半,还是不敢喊出声。 身边的女伴推了他一把:“诶呀,你到底举不举呀?” 中年男人脸上闪过不悦,恼羞成怒:“你给我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女伴被他当众一训,脸色当即就不好看,红着眼眶,嘴巴张了张始终不敢反驳。 谁让他是自己的金主? 这时,拍卖师又开始问:“请问还有人出价高于十三万两千吗?” 众人一致把目光投向了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此刻只觉得如坐针毡,举也不是,不举也不是。 方才撞他的人忍不住低声道:“想什么呢,那可是高家!” “高家?”中年男人声音陡然拔高,“港市珠宝大鳄高家?” 对方用一副“你才知道的表情”看他,叹息一声:“自求多福。” 说罢,便转过头,不再理会。 中年男人知道了高新尘的身份,哪里还敢继续加价,扔了牌子,转身就走。 黎漾见到中年男人离开,眨巴了下眼睛。 怎么这么看就放弃了?她还打算跟他一直举到十五万呢。 于是,没有了中年男人的搅和,黎漾毫无悬念地拍下了紫罗兰。 直到拍卖师宣布结果的时候,黎漾激动的心都没有冷静下来。 紫罗兰,她拍到了稀有的紫罗兰!她要发了! 她握住陶老和陶潜的手:“陶老先生,陶老板,谢谢你们!” 陶老也看上了这块玉,不管他有没有竞拍的心思,但若没有他借给她的五万块,她也只有望洋兴叹的份。 见黎漾得偿所愿,陶老也很是替她高兴:“客气什么,以后有的是机会,大家一起发财。” 这时,高新尘走了过来,笑道:“恭喜呀。” 黎漾由衷感谢:“今天谢谢你。” 这时,拍卖会已经临近尾声,大家的注意力却不在最后压轴的料子上,都围了上来,跟高新尘攀谈起来。 一时之间,黎漾和陶老三人也被围在了中间,陶老有认识一些人,便也聊了几句。 黎漾跟陶潜对视一眼,准备开溜,却被一位年纪约七十多岁的老者问道:“陶老,你的儿子我是见过的,另外一位是?” 陶老笑呵呵道:“一个和我颇有缘分的小姑娘。”他有意让黎漾在众人面前露头,“你们别看她年纪小,看料子的本领可半点不比我差。” 高新尘也附和道:“我家太后今年大寿的五福报寿,就是她给掌的眼。” 黎漾听到两人如此“夸赞”自己,忙说“不敢当。”,同时心里也谢谢他们的好意。 大家听陶老这么一说,纷纷后悔刚才没有顶住高新尘的压力加价,又看向正在的料子,眼都红了。 最先开口的那位七十岁老者道:“这样说来,我们倒是想看一看这位小姑娘拍的料子了。”他看向黎漾,“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荣幸呢?” 黎漾知道,这些都是在玉石界有头有脸的人,说这一番话也是看在高新尘和陶老的面子上。如果她拒绝了,未免有些不识好歹,也辜负了陶老的用心;只是她若同意了,那她有这么一大块紫罗兰的消息就瞒不住了。 她本来想闷声发大财的。 几番思想挣扎之下,黎漾心中有了定夺。 她先是看了眼陶老,见他也含笑看着自己,丝毫没有逼她应下的意思,便笑道:“能得各位的青睐,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也没人关心压轴料子了,叫人搬来机子,由陶老出手,对料子进行开窗。 随着陶老在料子上开出一条宽约十厘米的色带,大家不再是有些后悔,而是肠子都悔青了。 这可是紫罗兰啊! 他们有人浸淫玉石界几十年,都没见过这么纯粹这么大体积的紫罗兰啊! 现场,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大家只差抱头痛哭了。 顶着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黎漾挤了进去,和陶潜默默把料子包上了。 再不走,估计他们就出不了这个门了。 陶老也摸摸胡子:“那个,各位,我们就告辞了。” 高新尘也朝众人拱手:“各位再见。” 待黎漾几人出了会厅,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才反应过来:“追啊!” 黎漾这样一个活宝,简直就跟长了透视眼一眼,他们连她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里,一个问题都没来得及问,以后到哪里找人去? 于是,一班人马又争先抢后地冲出了拍卖场。 第82章 出事 只是,待众人赶到大门口,哪里还有黎漾几人的人影? 老者拍大腿叹息:“怎么就让他们走了?” 他和陶老认识多年,只是陶老为人古怪,与他并没有多亲近,难道要舔着脸去找他? 当然,他的目的不在陶老,而是拥有一双慧眼的黎漾,如果能让她替自己做事,再不济与她合作,在玉石界横着走不是早晚的事? 其他人也有着和老者一样的心思,他们有人与高新尘同住一个酒店,可是就凭高新尘那名声,和他刚刚维护黎漾那个劲,谁敢去招惹? 于是,大家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了老者和刚刚几个看起来认识陶老的人。 几人一惊,连忙摆手或走开。 “诶呀,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不是还有压轴吗?谁拍下了?” 黎漾这边还不知道他们为了找到自己绞尽了脑汁,正和陶老几人围着紫罗兰,沉默不语。 至于和他们一起逃到门口的高新尘,黎漾早已用自己的详细信息换了个清净,和陶老几人坐上出租车就走了。 陶潜最先沉不住气,问黎漾:“妹子,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处理?” 刚刚那班人在紫罗兰开窗后,看向黎漾那火热的眼神,都快要把他融化了。 估计不需要等到明天,陶老一个相识的小姑娘用十三万多拍下一块天价紫罗兰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羊城。 黎漾咬了咬唇:“要不,先把它存银行保险柜?” 如今料子开了窗,名是出了,危险系数也提高了,自然不能再把料子寄放在陶潜这里。 陶老点点头:“我看行。” 于是,陶老让陶潜陪着黎漾,又叫来店里一个个头高大什么也不清楚的伙计,一起去了银行,把料子给存放起来。 出了银行,陶潜问黎漾:“这块料子,你想过怎么出手没?” 若是之前的阳绿料子,他还能帮忙找一下买家,但这么一块价值不菲的料子,已经不是谁能够随便负担得起的了。 他当然想黎漾放在自己店里出售,这样他的店也能跟着出名一回,但显然,他知道自己这家小店接不下这么大的生意,只能另辟蹊径。 黎漾心里已经大致有了想法:“我打算在下次会展的时候,把它带上。” 跟着高新尘一起,再加上这块料子,她不怕找不到买主。 只是这样一来,她怕是不能再走闷声发大财的路子了。 闻言,陶潜也赞同:“我觉得这样挺好。” 黎漾谢过陶潜,坚持给他写了张欠条,便回家去了。 在对面守着的阿涛听到响动,探出头来:“大嫂,你回来啦?” 黎漾点点头:“嗯,回来了。”想起季淮之已经离开几天了,忍不住问道,“你们大佬,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季淮之每次离开,除了刚到那天打电话报平安外,两人后续基本上都不会再联系。黎漾认为,他有他的事要忙,她也有自己的天地,也不觉得两人这样有什么问题。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竟然会有些不安。 阿涛挠挠头:“我昨天听说,大佬好像去了陕市,具体是不是也不清楚。” 季淮之走之前,除了把他留给黎漾,也留了信任的人看管堂里,但大家的嘴都很紧,他确实不清楚。 黎漾也没为难他,应道:“我知道了,谢谢。” 没过两天,陶潜挎着一个小包来找黎漾,一脸喜色:“妹子,上回不是说给那批阳绿的货找买主么?昨儿就有人找上门,我给他看了货,当即就同意买了。” 黎漾之前把货寄放在陶潜店里,跟他报了价的,只要高于十万,就可以出手。 黎漾一听,欣喜道:“那真是太好了,太谢谢你了!” “咱们之间还客气什么?”陶潜摆摆手,把背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是报纸包着一大坨东西,“我本来想着卖十一万的,那人砍了价,最后给了十万三千,这是卖货的钱,你收着。” 黎漾原本以为能卖十万就不错了,没想到竟然有十万三,这一下就能把欠的债还个大半,心中不由大喜。 她接过钱,没有任何犹豫的,抽出两千递给陶潜:“陶老板,这是谢谢你帮忙卖玉的钱,你拿着。” 陶潜见了,连忙拒绝:“这哪成?之前答应帮你卖玉的时候,可没有说要收钱的。 再说了,你卖给我的那一片玉,可是让我捡了便宜的。” 当初料子切成了六片,黎漾以一万的价格卖了一片给他,虽然那片不大,但也是让他占了便宜,怎么还能再要黎漾的钱? 黎漾拉过他的手,一把将钱塞到他手里:“一码归一码,这是感谢你和陶老先生对我的帮助,你们应得的。” 黎漾心里清楚,若没有陶老借给她的五万,她就不会拥有紫罗兰,在那样的情况下毫不犹豫地助自己一臂之力,这样的恩情又怎么是两千块可以还清的? 陶潜见推辞不过,只能接下,感叹道:“你这丫头,也太实诚了。” 最开始与黎漾合作,一是觉得她有趣,二是确实有利可图,至于自家老头,估计也是看中了黎漾的人品,以及自己对玉的喜好。可随着慢慢相处,他们父子都觉得黎漾一如她的外表,真诚纯粹,而且非常努力,他们渐渐也被这小姑娘的魅力所折服。 就连现在,黎漾完全可以一分都不给他,可她依然连眼都不眨地甩给他两千块。 她明明自己都是租小巷子的破房子住好吗? 陶潜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全心全意跟黎漾合作,不能再揣着那点小九九了。 黎漾见陶潜终于接受,心里对他们父子的亏欠减轻许多,又数出五万:“这里是前两天你和陶老先生借给我的五万。” 这一次,陶潜不同意了:“不行不行,你还差高新尘那家伙八万块呢,必须先还他的。” 紫罗兰最后的竞拍价是十三万二千,他和陶老借给了黎漾五万,黎漾自己出了两千,高新尘出了最后的八万,现在有了钱,自然是先还高新尘的,不然他以这个为要挟,对黎漾提出什么非分之想怎么办? 黎漾转念一想,觉得陶潜说得有道理:“也对,先把欠高新尘的还完。” 于是,她又拿回三万:“这样,先还你和陶老两万,剩下的等紫罗兰出手了,我一并给你们。” 陶潜笑笑,收了钱:“不急,反正我们以后还会继续合作。” 黎漾知道陶潜说的什么意思,点点头:“那是自然。” 末了,陶潜又道:“我家老头说,这两天找你的人很多,他按照你的意思,都瞒下来了,你自己也小心些。” 黎漾应道:“麻烦你和陶老先生了。” 时机未到,她还不打算这么快就让人找上门来。 送走陶潜,黎漾回屋清点了下自己现在的资产,除去当初季淮之拿回家里的三千块,存进银行的三万六,她现在是负债近一万九千七! 季淮之的钱是季淮之的,除了家用,她是万万不能动的,上回买阳绿料子在家用里拿的七百块,也补了回去。好在欠陶老和陶潜的钱不用急着还,她手头上还有一万的资金可以周转。 她躺在床上,掰着手指头思考着将来的打算,在算来算去,钱都不够用的时候,她忍不住笑了。 以前没钱的时候,发个几十块的工资,都能让她乐上好几天,现在处境不一样了,手头上有一万块钱还觉得穷。 想到这,黎漾索性不再想了,起身出门给黎雪打个电话。 距离她上次找黎雪,已经过去几天了,不知道她后来有没有跟许向东谈。 昨天打电话到黎雪家里,是她婆婆张秀英接的电话,说黎雪加班还没回来,黎漾只好拜托张秀英让黎雪回来给她回个电话。 后来她忙着去拍卖会的事,一时忘了黎雪竟没有回自己的电话,这完全不像她的风格。 于是,趁着今天有空,还是给黎雪再打个电话才放心。 这一次,电话响了好久,才有人接,对方是个年轻的女性:“黎雪她昨天就去医院生孩子了,你不知道吗?” 接电话的是许向东的妹妹,许向西,黎雪嫁进许家后,没少为难她。 黎漾一听,差点没拿稳手里的话筒:“我堂姐现在怎么样了,她和孩子还好吗?” 黎雪的孩子还没到预产期呢!怎么突然就要生了? 许向西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只道:“我怎么知道,别问我!” 说罢,立即挂了电话。 黎漾听着电话那头嘟嘟的声音,连家都来不及回,转头就跑出了巷子。 黎雪和孩子千万不能有事! 第83章 你们不是人! 黎漾出了巷子口,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上辈子黎雪生产的医院。 下了出租车,她一口气跑到产科,问前台的护士:“请问有没有一个产妇叫黎雪的?她应该是昨天送过来的。” 护士下意识要拒绝透露产妇的信息,但一看黎漾焦急的表情,便问道:“你和产妇是什么关系?” 黎漾快要哭出声来:“她是我姐姐!” 护士听罢,翻了翻登记本,道:“有这个人,只是……”她抬眸看向黎漾,“产妇昨天送过来的时候状态不太好,生了快两天了,还没生下来,你快去看看。” 黎漾一听,整个身体差点瘫软下来,问清楚了方向,就奔了过去。 产房门口,黎漾一眼就看到了许向东和张秀英。 许向东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双眼无神地盯着紧闭的手术室门,张秀英坐在一旁,一脸不满,手里拿着一个红包,嘴里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黎漾走近的时候,正好听到了母子俩最后的谈话:“要我看,把这个红包给医生,让他帮忙看看是男是女,如果是男孩,咱们就认了,要是女孩,扔了算了,免得抢救还花钱。 还有她,让她跟孩子一起去了得了,免得出来了把你的事给闹大了。” 许向东有些犹豫:“妈,医生这不还没说救不活么?” 张秀英气得戳了下许向东的脑袋:“你懂什么?她从那么高的楼上滚下来,说不定早就伤到孩子了,又在里面憋了那么久,说不定生出来也是个傻的!” 黎漾听到这,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哪里还忍得住,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许向东的衣领,声音都在打颤:“我堂姐怎么了?你们把她怎么了!” 黎漾的突然出现让许向东和张秀英同时一惊,回想两人刚刚的对话,下意识心虚地别过了头。 倒是张秀英看到自己儿子被黎漾揪着衣服,上前就去推黎漾:“我说亲家妹子,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你姐夫!” 黎漾长得瘦弱,被张秀英推得踉跄,却依旧紧紧地攥住许向东的衣服,双眼猩红地看向他们母子:“你们简直不是人!我堂姐在里面替你们许家生孩子,你们却在谋算着她和孩子的命!” 他们两个的对话,她算是听明白了。 一定是黎雪和许向东因为他嫖娼的事情起了冲突,然后发生意外,导致孩子早产。 许向东和张秀英不但没有丝毫愧疚,反倒在手术室外面,妄图凭一个红包决定黎雪和孩子的生死! 几人的拉扯本就吸引了走廊上家属的目光,黎漾的话一出,大家都震惊地看了过来。 他们没听错? 张秀英最是好面子,吓得连忙去捂黎漾的嘴:“亲家妹子,我知道你心急,可是你也不能含血喷人啊! 我这不是和你姐夫守在外面吗?怎么会要你姐的命呢?” 许向东这时也用力,从黎漾的手里挣脱了出来,满脸阴鸷地看着她:“我说黎漾,你要是帮不上忙,就赶紧回去,别添乱了。” 黎漾见许向东母子如此,差点要扑上去撕破他们的喉咙,只是黎雪还躺在里面,生死未卜,她需要她。 正在这时,产房的门打开,走出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黎雪的家属在吗?” 黎漾连忙上前,张秀英和许向东也紧随其后。 医生一脸沉重:“我们刚刚为产妇做了紧急剖宫产,孩子已经送去了抢救,产妇发生了大出血,现在可能需要切除子宫。” 黎漾一听,踉跄地后退几步,身体虚软地靠在了墙上。 许向东也被吓到了,一时没有言语。 唯独张秀英,厉声道:“孩子在抢救?到底是男的女的?” 医生蹙了蹙眉,对于张秀英在意的重点明显感到不满,但凭着素养没有说什么,还是回答了她的话:“是个女孩。这个手术需要家属签字,你们尽快做决定,越晚一分产妇就多一分风险。” 张秀英一听,立即蹦了起来:“女孩子还抢救什么?抢救回来也是个赔钱货!”她拉住医生,“医生,你可千万不能切掉她的子宫,她以后还要给我们家生儿子呢!” 医生这回终于忍不住了:“你们要想清楚,如果不做这个手术,产妇很有可能有生命危险。” 黎漾大吸着气,终于找回了一点力量,她上前,推开张秀英和许向东,拉着医生的手,想也没想就跪下:“医生,我签,我签字,求你一定要救回我姐姐和孩子!” 医生连忙扶住黎漾:“家属,你的心情我理解,我们会尽力的。” “她懂什么?”张秀英一把推开黎漾,“她不是我家人,她有什么权力做主? 医生,这件事你必须听我的,子宫不能切!” 医生无奈,只能把目光投向了许向东。 他是孩子的父亲,是产妇的丈夫,应该不会那么狠心? 怎知,许向东抬起头来,道:“那就……不切子宫。” 黎漾目眦尽裂:“许向东!你们不是人!” 第84章 恶毒 许向东此刻也不顾那么多了,对医生道:“对,我们不切除子宫,她以后还要生孩子的。”他转头看向黎漾,脸色阴冷,“这是我家里事,也是黎雪的命,一个女人要是生不了孩子,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听着许向东无耻的发言,黎漾又悲又愤,再也忍不住,从地上站起身,抡起巴掌就往许向东的脸上扇去:“去你娘的命!” 这一巴掌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连带着身体向前踉跄了半圈,打过的手掌又麻又烫,整个人都被气得发抖。 许向东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捂着脸,满眼的不可置信:“你敢打我?” 张秀英看到儿子被打,也是一脸震惊,许向东从小到大都是她的骄傲,她连批评一句都舍不得,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打他? 于是,她冲上前来,就要去撕扯黎漾的头发:“你这个小娼妇,你以为你是谁,竟然敢打我儿子!” 黎雪和孩子危在旦夕,黎漾没功夫跟张秀英拉扯,一把抓住张秀英的手,对医生道:“医生,我是产妇的妹妹,我来签字。” 医生在妇产科,已经见惯了许多闹剧,对这样的场面还是有些叹息,他对黎漾道:“也行,你来签字。” 站在医生的角度,他自然想要尽可能地保全产妇的子宫,但在生命面前,子宫只能排在第二位,而且签字也只是为了预防最坏的情况发生,并不意味着真的要切除子宫,所以对于许向东母子的行为,他只能放在心里鄙夷。 张秀英见医生递给黎漾同意书,不管不顾地嚷了起来:“你们快来看看啊,娘家的妹妹插手我们家的事啊!还殴打老人啊!”她又对愣了的许向东喊道,“你赶紧把东西抢过来啊,不能让她签!” 许向东反应过来,伸手就去抢,黎漾毫不客气,抬脚朝着他的裆部就狠踹了一脚,眼中冷意尽现:“我看你们谁敢?” 许向东吃痛,当即就捂着裆部蜷缩起身体,半天说不出话来,张秀英被黎漾吓得哆嗦,张嘴就要哭喊。 黎漾趁机一把推开她,指着母子二人道:“我今天就把话放这,我堂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饶了你们! 儿子嫖娼,当母亲的不仅不管束还纵容他,害得儿媳妇现在还躺在手术室里,要是我把这件事捅到许向东和他爸的单位,我看你们还抬不抬得起头!” 听到黎漾的话,张秀英和许向东都瞪大了双眼,脸色煞白,心底的恐惧在瞬间蔓延开来。 黎雪昨天就是因为许向东嫖娼的事情,两人发生争执,然后被许向东失手推下楼梯。他们自知理亏,所以不敢通知黎家人,但黎漾怎么就知道了? 面对着旁人鄙夷的目光,两人只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张秀英还想辩驳几句,可一接触黎漾冷得渗人的目光,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黎漾懒得再看母子俩丑陋的嘴脸,接过纸和笔,迅速签下自己的名字,在把同意书递还给医生时,用眼神祈求他尽可能包住黎雪的子宫。 医生明白黎漾的欲言又止,默默道了一句:“我们会尽力的。”转身进了手术室。 张秀英和许向东完全被黎漾的话吓住,直到手术室的门关上,才想起要去阻止,但刚想动作,就被挡在门口的黎漾吓住。 黎漾看着两人,再无往日的顾忌,只有无尽的厌恶和憎恨:“你们两个最好祈祷我堂姐没事,不然你们全家都等着陪葬!” 骄傲如张秀英,一口气堵在胸口,缓了半天,终于哀嚎出声:“天老爷啊,这亲家妹子想要我的命啊!” 终于有旁人看不过去,道:“你们都想要人家姐姐的命,人家这样算是客气了。” “就是,虽说现在国家只准生一个,那好歹也是自己家的骨血,怎能这么恶毒?” 面对众人的指点,许向东再也待不下去,捂着裆部转身就要离开。 黎漾轻抬下巴,喝止住了他:“老婆孩子还在里面,你必须在这守着!” 面对忽然强势起来的黎漾,许向东敢怒不敢言,只能走到走廊角落,蹲了下去。 经过了几个小时的等待,从白天到黑夜,手术室的门终于再度打开。 黎漾忙迎了上去:“医生,我姐姐怎么样了?” 医生摘掉口罩,疲惫中有着欣慰和庆幸:“万幸,产妇大出血,抢救回来了,子宫也保住了,只是……”他顿了顿,“病人现在的生命体征还算平稳,需要转到重症监护室继续观察。” 黎漾的心随着医生的话放下又提起,像是经历了一番劫难,劫后余生,她怔怔点头:“救回来就好,救回来就好。” 她相信,只要黎雪能从手术台下来,就一定能从病床上起来。 想起那个被送去抢救的孩子,问道:“孩子呢?现在什么情况?” 说到孩子,医生叹息一声:“刚刚听同事说,抢救回来了,在新生儿重症监护室。 遗憾的是产妇送过来的时候有些晚,孩子出现宫内窒息,大脑受到一定损伤,又因为早产的原因,肺部发育还不是很完善,具体会怎样,还要看恢复情况。” 黎漾想到那个瘦瘦小小叫她“姨姨”的小丫头,忍不住落下泪来。 那么小的孩子啊,却要遭受这样的罪。 张秀英这时也围了过来,道:“医生,那孩子的治疗费用贵不贵?如果救回来是个傻子,能不能现在就不抢救了?” 闻言,医生直接怔在当场,犹豫道:“是否继续治疗,要看孩子父母的意见,如果你们决定要放弃……我们也不能强求。”他尝试劝道,“孩子的生命力很顽强,我们医院还是建议继续治疗的。” 张秀英立即道:“不抢救了,不抢救了,我们现在就放弃!” 说着,她转身就去拉许向东:“你快跟医生说,我们放弃治疗!” 反正是个丫头片子,还是个可能脑瘫的丫头片子,如果她死了,黎雪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再要一个孩子,多好的事! 第85章 脱离危险 “你们敢!”黎漾指着两人,气得发抖,“我警告你们,要是再敢在我堂姐面前说这样的话,我要你们好看!” 从医生的话里,她才知道,所谓送医院送得晚,定是他们母子俩耽搁了! 黎雪刚从鬼门关出来,受不得刺激,他们母子俩再这样,准会让她血崩的。 “你……你算什么东西?敢威胁我?”先前被黎漾吓到,张秀英这回也缓过劲来了,掐着腰骂道,“你信不信我让我儿子跟黎雪离婚!” 黎漾不怒反笑:“好啊,你可要记得你说的话!” 说罢,没再理会张秀英,快步跟上了医生们的步伐,一起去了黎雪的病房。 黎雪的麻药还没过,人还在沉睡状态,黎漾记下了医生的医嘱,又去看了孩子。 孩子因为还没有足月的原因,比一般的孩子要小许多,身体红通通的,皮肤还没有舒展开来。 她小小的一团,身上插满了管子,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其中插进口腔的管子许是太大了,她的嘴被迫张着,十分难受的样子。 黎漾看到这一幕,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压抑地哭出声来。 上辈子,她只知道黎雪早产了,等她赶到医院,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 那时黎雪从监护室出来,孩子的情况也比现在要好一些,她心底责怪自己,如果她没有告诉黎雪许向东的事情,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就在她自责时,护士说黎雪醒了,她又立即赶了过去。 病床前,黎雪孤零零地躺在那,并不见张秀英和许向东的影子,黎漾忍住心中酸涩,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堂姐……” 黎雪精神有些恍惚,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朝她笑了笑,反握住她的手:“你来了?”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眉心蹙起,“孩子还好吗?” 黎漾不敢跟她说实情,只道:“孩子很好,只是出生的时候呛了些羊水,还在新生儿病房观察。” 所谓母女连心,黎雪隐约察觉到什么,但看着黎漾坚定的眉眼,她还是点点头,却忍不住落了泪。 在被许向东推下楼梯的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和孩子都活不成了,如今她和孩子都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 黎雪伸出另一只手,摊开来,里面是碎成两瓣的子母扣,她哽咽道:“你知道吗,在孩子出来之前,我的世界是黑的,后来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光亮,指引着我走了出来。 医生说,在孩子出来的那一刻,玉裂了,我想,是它护住了我和孩子。” 听到黎雪这样说,黎漾更是泣不成声:“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和许向东发生争执,也不会……” “小漾。”黎雪制止了黎漾,她依旧笑得温和,“这事跟你没关系,是我的命。” 前一天,许向东晚上直接没有回来,等到第二天回来,神采奕奕,没有半分解释。 黎雪纵然习惯隐忍,再也忍不住,两人发生了争吵。 许向东心虚,一边往衣柜里拿换洗的衣服一边道:“我懒得跟你说。” 他当时只想逃离现场,习惯性地先把衬衫脱在房里,却让黎雪发现了他背上的抓痕。 黎雪再也忍不住,拦住他道:“你背上的抓痕是怎么回事?” 许向东一惊,推开黎雪就要走:“什么抓痕?不要没事找事。” 许向东要逃,黎雪不让,许向东一时没控制住力度,推了她一把,结果黎雪一脚踏空,就滚下了楼梯。 许家的是自建房,张秀英听到响动从楼下上来,看到倒在地上的黎雪,以及她腿间流出的血,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许向东也慌了神,拿着衣服就往身上套:“还不是她没事找我吵架,我就……就不小心推了她一把。” 知子莫若母,张秀英一看许向东的神色,就知道错在他,但她也舍不得责备,两人七手八脚地还想把黎雪扶回房间。 黎雪肚子痛得厉害,哀求两人送她去医院,张秀英还道:“去什么医院,孩子都没足月呢。” 她们以前生孩子,在家里痛几天,实在生不下来了就剪一刀,谁会去医院? 后来随着黎雪身下的血越来越多,许向东担心出事,才和张秀英把人往医院送。 黎漾知道黎雪有些事不愿意说,也不再勉强,安慰了她一番,又守着她睡去,才出了病房。 黎雪生产,自然是要通知娘家的,许家人怕黎家找他们麻烦,才一直瞒着。 黎漾问了前台的护士,护士说张秀英和许向东母子俩在黎雪出了手术室后就离开了,连孩子也没去看。 对于他们的行径,黎漾已经感觉不到愤怒了,只希望黎雪和孩子早点好起来,然后跟他们断绝关系。 她借医院的电话给黎雪娘家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黎雪的母亲,于凤仙。 听到黎雪生了,她的第一句不是大人小孩好不好,而是:“生的男孩女孩?她婆婆和男人什么态度?” 黎漾忍住叹息,道:“孩子是个女孩,还躺在监护室里。” 于凤仙在那头一听,就哭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我苦命的孩子,怎么也生了个女孩?” 黎漾:“……” 她打断于凤仙:“大伯母,堂姐现在身体也不大好,您看您和大伯父能不能抽空过来一趟?” 许向东嫖娼和导致黎雪母女出事,已经是两个家庭的事了,她再想帮忙,也碍于身份不好出手,只能黎雪父母出面了,不然这个关头娘家人还不吭声,不摆明着黎雪是没人撑腰吗? 于凤仙好不容易收住眼泪,道:“我现在就过来,你大伯父……喝了酒,就不来了。” 闻言,黎漾只能道:“好,那我等您过来。” 黎漾坐在医院,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见于凤仙姗姗来迟。 她只提了一个小包,里面是买的几片红糖,见了刚醒来的黎雪,就哭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跟妈一样命苦呢?” 黎雪刚做完手术,身体虚弱,却依旧强撑着身体安慰于凤仙。 黎漾看不过眼,刚想开口,就见黎雪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算了。 黎漾心里:“&!” 好不容易于凤仙收住眼泪,对黎漾道:“小漾,今天麻烦你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就先回去,我来照顾就好。” 黎雪也赶着黎漾回去休息。 黎漾知道母女俩有话要说,也不再逗留,对黎雪道:“堂姐,凡是钱能解决的,都不是问题,你只管去做,一切有我。” 她又跟于凤仙重复了一遍医生的医嘱,道:“我刚刚给堂姐请了个护工,担心没有自家人仔细,就劳烦大伯母在边上看一下。” 于凤仙平时连做家务都经常被杨春花训,指望她照顾黎雪是不可能的了,黎漾索性花钱请了护工。 于凤仙也是连连点头:“你这孩子,破费什么呀。” 告别黎雪母女,黎漾才出了医院。 看着漆黑空荡的大街,黎漾心里是止不住的悲凉。 初冬的北风刮过,让她不由得裹紧了单薄的衣衫。 她把身上仅剩的钱用来给黎雪请护工了,这个时候公交车也已停运,偶尔有一辆出租车开过,也是显示满客状态,她只能顶着寒冷,埋头去前面碰碰运气。 她走到一个街口,路边有稀稀落落的行人,和还未收摊的小贩,站在昏黄的路灯下,胆子才大了一点。 她无力地靠在路灯的柱子,摸摸瘪瘪的肚子,才想起自己已经大半天没吃饭了。 舔了舔干裂的唇,抱紧了双臂,打算去小贩那里看看还有什么吃的。 下一秒,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落在了她的肩上。 第86章 骗子 黎漾转头一看,竟是高新尘。 他里面穿着一件花衬衫,依旧梳着大背头,笑嘻嘻地看着她:“这么晚了,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 高新尘的身后还有几个年轻人,有男有女,都是清一色的富家公子和女郎的形象,正用暧昧的眼光看向两人。 与季淮之身上清洌的皂荚味道不同,高新尘的衣服上带着一股她说不上来的香味,就像他给人的感觉,热烈又肆意,黎漾扯了扯身上外套,想要还给他:“过来探望一个亲戚。” 高新尘看出了黎漾的意图,先她一步按住了她的手,又很快放开:“你给我乖乖披着,着凉了谁陪我去会展?” 黎漾知道高新尘说一不二,只能呐呐点头:“谢谢。” 高新尘对同伴挥挥手:“今晚就到这,改天再聚。” 高新尘显然是这些年轻人里的话事人,话一出,大家都纷纷点头,没有任何人反驳,倒是其中一个年轻女孩,娇滴滴唤了声:“高少……” 高新尘脸上依旧挂着浅笑,眼睛眯了眯:“听话。” 女孩一惊,咬咬唇,不满地瞪了黎漾一眼,跟着大部队离开了。 见没了其他人,高新尘看向黎漾:“你探亲就探亲,弄得这么晚还敢自己一个人回去?” 黎漾撇撇嘴,脸上还带着倦意:“没留意就这个时候了。” 刚说完,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在空荡的大街上尤为清晰,黎漾有些尴尬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高新尘啧了声:“你这亲戚不行啊,也不留你吃饭?” 黎漾想起还躺在病床上的黎雪,哼了声,不说话。 高新尘牵起披在黎漾身上外套的袖子:“走,我带你去填填肚子。” 黎漾想要拒绝,又顾忌高新尘是自己的债主,况且他也是一片好意,便顺从地跟在了后面。 高新尘带着黎漾在附近转了一小圈,大的酒楼都已经打烊,只剩下零零散散的街边小贩还在叫卖,他摸了摸鼻子:“那啥,就在这随便吃点,下次请你吃海鲜大餐。” 黎漾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根本顾不得这些,点头道:“吃啥都行。” 高新尘挑了一家看起来较为干净整洁的小推车,点了艇仔粥、炒牛河和爆炒花甲,与黎漾一起坐在摆在路旁的小板凳上。 高新尘身量修长,又一身颇为讲究的穿着,黎漾见他曲着长腿坐着,不禁觉得有几分好笑,没想到锦衣玉食的公子哥,也会屈居于这样的路边小摊。 高新尘不做到黎漾眼中的笑意,问道:“你笑什么?” 黎漾摇头:“只是觉得你这一身跟路边摊很不搭配罢了。” 高新尘一边用热水烫着碗筷,一边挑眉看她:“没有那么多讲究,小时候,我也经常跟着我家老头风里来雨里去的。” 高家对高新尘这个孙子,说宠也宠,但该吃苦的也半点没含糊,因此高新尘既有富家子弟的矜贵轻狂,也有能融进尘土的平和坦然。 黎漾接过他烫好的碗筷,只是笑笑,并不言语。 跟高新尘相处几回,她也大概摸到了他的一点脾性,平时若是顺着他的意,也算是好相处,什么都不忌,若是招惹到了他,也会立即翻脸。 她还要指望他帮忙实施自己的计划,自然是得罪不得。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吃完了宵夜,高新尘提出要送黎漾回家,黎漾拒绝了。 高新尘不容置喙:“得了,你住的地方离这里那么远,靠你这两条腿,走到天亮都没到。” 他打了个电话,很快就有一辆黑色轿车驶了过来,开车的应该是高家的司机,毕恭毕敬地叫他“少爷。” 高新尘说了黎漾的地址,长腿一跨,就上了车,他靠在椅背,翘着二郎腿:“怎么,还要我请你上来?” 黎漾一听,忙不迭上了车。 看着黎漾把自己缩在了一边,正襟危坐的模样,高新尘笑了:“怎么,平时不是挺厉害的,这下是怕我了?” 黎漾也没跟他呛,老实交代:“你是我的债主,自然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高新尘啧了一声,显然是不满意她的答案,但也没为难她,闭上眼眸,单手撑住额头,假寐起来。 纵然黎漾一再告诫自己,千万不能睡着,许是车内过于暖和,她紧绷一天的情绪渐渐放松下来,沉沉睡了过去。 到了猎村巷口,车子开不进去,司机停在了一旁:“少爷,到了。” 高新尘伸出修长的食指,嘘了一声,挥了挥手。 司机会意,轻手轻脚从车上下来,关上了车门。 车顶是昏暗的路灯投下的灯光,透过车窗照进来,因着黑夜的缘故,只给车里增添了一点点的光亮。 密闭的车内,黎漾把自己缩成一团,裹紧高新尘宽大的衣服,正睡得香甜。 高新尘看着黎漾的睡颜,伸手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轻笑道:“说什么结了婚,你男人难道会放着你自己这么晚在外面不管?骗子。” 他收回手,打开车门,倚在车门上,问司机要来一根烟,有一口没一口地抽了起来。 待一根烟燃尽,黎漾也终于醒了。 她揉了揉朦胧的睡眼,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高新尘的车上。 透过车窗,她看到高新尘正站在外面,忙不迭下了车:“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高新尘扔了烟头,用鞋尖碾灭:“不碍事,走。” 看他这样子,是要送黎漾到家门口。 反正已经送到巷子口了,黎漾也不再扭捏,走在前面带路。 巷子里不比大马路,隔很远才有一个路灯,十分昏暗,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路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快到家门口时,听到高新尘问她:“今天为什么不开心?” 他指的是在路口碰到她的事。 黎雪和许向东的事情,她不想惹过多口舌,想了想,只道:“只是觉得,身为女人,有太多无奈和悲哀。” 找工作不由己,嫁人不由己,生孩子也不由己……女人这一辈子,前半生为娘家,后半生为夫家和孩子,就连死后,也要冠上夫家的姓名。 注意到她眼中的落寞,高新尘点点头:“再怎么样,终会越来越好的,华国成功又独立的女企业家,不在少数。” 闻言,黎漾原本暗淡的目光亮了亮,对他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由心的微笑:“嗯,会的。” 上辈子被奴役压制了一辈子,相信有一天,她也会成为那样的人。 正说着,脚下踩到一处低洼,黎漾一时没站稳,脚踝一扭,眼看着人就要摔倒,被高新尘一把拎住胳膊,扯了过去:“小心。” 随着惯性,黎漾的身体不可控制地往高新尘撞去,她吓得连忙扭过头,避是避开了,却撞到了眼眶,疼得冒出了眼泪。 “你还好吗?”高新尘感受到黎漾砰的一声撞到自己的肩膀,见到小姑娘捂着眼睛,心知是撞疼了,伸手去拉她挡着的手。 挡在眼前的手被拉了下来,黎漾下意识抬眸看高新尘,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在空中相触碰。 一方恍然,一方只顾着疼。 第87章 红杏出墙 黎漾见高新尘还在发愣,也没多想,揉揉眼眶,道:“没事,待会就好了。” 她指着前面十几米的地方,熟悉的木门掩着:“前面那扇木门就是我家了,今天谢谢你请我吃饭和送我回来,给你添麻烦了。” 高新尘看着这一排已经没落的村子,蹙了蹙眉,点头道:“那你赶紧进去,我看着。” 黎漾也没别扭,利落转身往回走,待开了院子门,又朝高新尘挥了挥手。 高新尘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回应着挥了挥手,听到门再次锁上的声音,双手插进裤兜,转身离开。 黎漾一身疲惫回到家,看着满室的冷清,忽然有些想念季淮之。 他离开已经一个星期了,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什么时候回来。 发呆间,院子外响起类似蟋蟀的叫声,是她和阿涛的讯号。 她快步走出来,见阿涛正趴在院子墙上。 黎漾问道:“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阿涛看向她的眼神有着比平时多了的情绪:“你今天出去一直没回来,我定是要守着的。” 原本以为黎漾只是出去打个电话,没想到直接一去就不回来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阿涛当即吓得丢了魂,甚至动用堂里的人手去找她,后来是越心区的小弟告诉他,在一家医院见到了黎漾,于是他又火急火燎地往医院赶。 他在医院门口一直守着,快到凌晨,才看到黎漾出来,原想着现身送黎漾回家,却碰到了夜生活丰富的高新尘。 他没见过高新尘,但见两人熟络的样子,也不好打扰,只能暗自跟随,直到见到两人单独在车里待了一段时间,以及两人刚刚在巷子里的那一抱,他彻底坐不住了。 怎么办? 大佬让他看着大嫂,他却眼睁睁看着大嫂给大佬戴绿帽? 这么一想,是彻底坐不住了。 黎漾听了,心里涌上愧疚:“我堂姐生产出了事,走得急,忘了跟你说了。” 阿涛笑得勉强:“你可别这么说,是我没有帮到忙。” 他不如想想,等大佬回来,他要如何以死谢罪。 前一天熬了夜,黎漾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一下班,郑舒就凑到准备要离开的黎漾跟前:“你这几天下了班就走,怕是不知道徐燕萍和那付进的事?” 黎漾问道:“他们怎么了?” 郑舒压低声音道:“听说啊,徐燕萍年前就要去见付进他妈了。” 看着郑舒颇为不齿的模样,黎漾倒是笑了:“那挺好。” 原本看着徐燕萍和付进没有太大的进展,她还有些着急,这下可好,徐燕萍自从知道付家的房子要拆迁,简直是进展神速。 郑舒轻轻推了黎漾一把:“你怎么还有心情笑?她可是在撬你的墙角。” 再怎么说,黎漾之前和徐燕萍也是朋友,又是跟付进说过亲的,徐燕萍都不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对付进投怀送抱,太恶心了。 见郑舒替自己抱不平,黎漾安慰道:“感情这个事情,本就讲个你情我愿,虽说徐燕萍的行为不太地道,但也不能报警抓她不是?” 按照自己对徐燕萍和付进的了解,徐燕萍拿下付进不过是早晚的事,但要让付母接受徐燕萍,就有些难度了。 黎漾点了点下巴,她得想办法让付母不得不同意才行。 告别了郑舒,黎漾又上了路边的公交车,往医院赶了过去。 黎雪如今躺在病床上,孩子又在重症监护室,于凤仙是个不顶用的,遇到许家,只有吃亏的份。 即便这不是她能管的事,但念在黎雪对她那么好的情分上,她就不能再让黎雪走上辈子的老路。 果然,黎漾还没到病房,就看到门口围了好些人,里面传来闹哄哄的争吵声,其中还夹杂着于凤仙和黎雪的哭声。 黎漾加快走进病房,就看到病床上的东西扔了一地,黎建岳和张秀英吵得正激烈,许向东颓然地坐在一旁,于凤仙则搂着头发凌乱的黎雪在哭。 黎漾几步走到黎雪身边,焦急道:“堂姐,发生什么事了?” 黎雪从于凤仙的怀里抬起头来,黎漾才发现她的脸上印着鲜红的巴掌印,顿时怒火中烧:“谁打的你?” 黎雪忙拉住她:“没有谁,没有谁,你不要跟他们吵。” 今天下午,黎建岳才姗姗来迟,嘴里还有没消散的酒味,他一听于凤仙说起许家的事情,立即暴跳如雷,把电话达到了许向东办公室,才把人叫来。 许向东母子来到医院,两家还没说上几句,就因为是否继续抢救孩子和许向东嫖娼的事情吵了起来。 张秀英怨恨黎雪把许向东的事情告诉了娘家,不顾黎雪还下不得床,当即就给了她一巴掌。 黎建岳夫妻纵然再窝囊,也不至于能容忍别人打自己的女儿,还是当着自己的面,于是于凤仙就和张秀英动起了手,许向东自然是帮张秀英的忙,然后又跟黎建岳打了起来,直到护士赶来,还没能结束这场闹剧。 看着许向东母子的嘴脸,黎漾不用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对护士道:“姑娘,如果他们还继续这样,麻烦报警。” 黎漾报警的话一出,吓得张秀英立即闭了嘴。 许向东的父亲听说了许向东的事,已经气得不愿意来医院,说丢不起这个人,如果再闹到警局,那就真的是丢脸了。 她对黎漾还心有余悸,转而对黎建岳道:“我说亲家,你倒是有个好侄女,处处管我家的事。 怎么,瞧她这样,是不是非要闹得我家向东和你女儿离婚才甘心?” 见张秀英张口就污蔑自己,黎漾刚想说话,就被黎建岳叫住:“小漾,昨天谢谢你。”他看向黎漾,眼神里并没有太多真正的感激,“但这是我家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黎漾:“!” 黎雪:“爸!” 第88章 找野男人 冯梅和黎建海生黎耀祖的时候,有把黎漾放在黎建岳家一段时间,黎漾对黎建岳的性子也算知道一二。要面子,没有责任心,和稀泥,这些代名词在他身上都可以找到。 他替黎雪不平是一回事,可若让他接受黎雪离婚,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想,即便没有自己的提醒,上辈子黎雪也一定遭遇了这样的事情。黎雪虽性格容忍,却也是眼里揉不进一粒沙的人,若不是因为没有娘家支持,她又怎会继续与许向东做夫妻? 这个年代,一个女人离婚,本就要遭受比男人更多的非议,黎雪有着这样的原生家庭,真的很难立起来。 黎漾也没生气,看向黎建岳,声音不卑不亢:“大伯父,如果是您家的事情,我不管也就不管了,可是这件事事关堂姐,我恐怕不能袖手旁观。” 闻言,黎建岳眉心一拧:“小漾,听你的意思,是非要插手我家的事了?” 黎漾轻笑:“大伯父,这句话您可就说错了,我这不是插手您家的事,而是在帮堂姐。”她顿了顿,眼神流露出讽刺,“大道理我不懂,但是我很清楚一点,就是自己闺女在外面受了委屈,娘家人一定要撑腰到底。” “你……”黎建岳指着黎漾,“你的意思,是我不给小雪撑腰了?难道像你这样,非要闹得小雪离婚才叫撑腰?” “大伯父,您这句话更是错了。”黎漾伸出手指,挥了挥,“不是我非要让他们离婚,而我是尊重堂姐的所有决定。” 黎雪也立即道:“爸,小漾说的是事实,她从来没有要故意闹得我们夫妻不和,是许向东他……他背叛了我和家庭。” 说到这,黎雪再次哭泣起来。 她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自己的伤疤,但她不能让黎漾因为她而遭受无端的指责。 黎雪这番话一出,张秀英就不乐意了,又要往前冲:“我说黎雪,我平时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污蔑向东?之前在家里,不是已经跟你解释过了吗?” 于凤仙和黎建岳见张秀英呛黎雪,一个只顾埋头哭泣,一个眉眼间耐不住烦躁,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要挡在黎雪面前的意思。 甚至于凤仙期期艾艾问黎建岳:“建岳,你看这件事要怎么办?” 黎建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他指着许向东,“今天你就给句话,只要你认了错,再把孩子和小雪的医疗费交了,我们就考虑原谅你。” 黎雪睁大了双眼:“爸!” 明明是许向东犯了错,明明是他害得她和孩子差点都死了,为什么只是一句道歉就可以抹平所有? 黎建岳瞪了眼黎雪:“不然你还想怎样?真的离婚吗?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要怎么养活她?别人又会怎么看你?” 黎建岳丝毫不顾及还当着张秀英和许向东的面,对着黎雪就是一番训斥。 黎雪的脸白了又白,自小对黎建岳的服从让她攥紧了手心,不再言语。 她恨许向东,也想就这样跟许向东离婚,可是就像黎建岳说的,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又能怎么办呢? 想到这,她犹豫了。 就在这时,黎漾握住了她冰凉的手,眼神温和又坚定:“堂姐,我说过的,我支持你的一切决定。”她用只有她们两个可以听到的声音道,“我现在有钱了,很有钱。” 见黎漾如此,黎雪的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真是个傻姑娘,她自己都自顾不暇,又怎么帮她和孩子呢? 她牵强地笑笑:“我知道了,谢谢你,小漾。” 黎漾知道,离婚这件事对于任何女人来说,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下定决心的。只要她的心还跳动着,她就会对那个男人还抱有一丝念想,她就会害怕将来自己一个人的路。 唯有等那个男人把她的心伤透了,让她再也看不到希望了,她才会逼自己面对现实,然后成长。 黎漾没有在病房里待太久,安慰了黎雪几句,又悄悄塞给她两百块钱,就离开了。 她走在医院的走廊,身后还传来黎建岳夫妻和张秀英母子的争吵,只是没有了起初的剑拔弩张。 黎漾无力地扯了扯嘴角。 她知道,黎家终会妥协的。 黎漾在外面路边小摊吃了碗粉,就回了猎村。 不曾想,竟在巷子里遇到了冯梅。 冯梅比起之前,更瘦了些,也有点憔悴,她环着胸,正跟街坊聊着什么。 黎漾一身疲惫,不欲与她起冲突,低下头,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冯梅却瞥见了她,故意加大音量道:“之前还到处冤枉我,说我是为了钱,才把她嫁给付家。 瞧瞧人家付进,本科生不说,家里也要拆迁了,到时候嫁进去,过的可是天天数钱的好日子! 她自己看上了季淮之那个混混,把草当做宝,不知道可多人想要嫁进付家!” 原来,今天冯梅出去买菜的时候,碰到了徐燕萍母亲。 两人本也不相熟,只是因为黎漾和徐燕萍以前玩得好,两人便也见过几面。 徐燕萍的母亲听说黎漾嫁了个家徒四壁的混混,又知道两个人已经闹翻,见了冯梅,自然是没有好脸色,还明里暗里讽刺了一番,透露了徐燕萍正在和付进处对象的事情。 冯梅向来好强,被徐燕萍母亲这么一番嘲讽,自然是气不过,当即就跟她吵了起来。 回到家里,越想越气不过,觉得是黎漾不争气,白让人家占了大便宜,还害得她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来,这不,正四处跟人说付家有钱,试图洗清自己嫌贫爱富的骂名呢,就碰到黎漾回来了。 黎漾听着冯梅的话,脚步未停,继续往前走。 “诶,你这是翅膀硬了,看见我也不打招呼了是?”冯梅见黎漾没理她,更是生气,大声叫住了黎漾。 黎漾这才回头,淡淡看她一眼:“哦,妈。” 冯梅被黎漾冷淡的态度气得够呛,三两步走到她跟前:“我刚刚说的话你听到了?现在付家要拆迁了,后悔了?你赶紧跟付家解释清楚,是你自己鬼迷心窍跟了季淮之,我之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呵呵。”黎漾不由冷笑,“付家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罢,不再理会冯梅,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冯梅拉住她,“怎么跟你没关系,付家这么好的条件,我让你嫁过去是害你吗?要不是你到处诋毁我,我又何必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来?” 黎漾听着冯梅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到自己身上,像是早已习惯了一般,没有半点想要争执的欲望,继续选择忽视。 冯梅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怎么也不得劲,她忍不住拔高声音道:“你之前要死要活嫁给季淮之,要是真的喜欢他就算了,这才结婚多久,男人一不在家,就耐不住寂寞找野男人,我看你当初就是为了不想出钱,才随便找了季淮之!” 闻言,黎漾顿住脚步,回眸看向冯梅,脸上一片冷然:“你说什么?” 第89章 黎小姐妆化得丑 冯梅被黎漾森冷的眼神吓住,噎了一下才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昨天晚上你做了什么。 那么晚了,带了野男人回来,两个人还抱一起了。” 冯梅说这番话的时候,只有以为拿捏住黎漾把柄的恶毒,半点没有作为母亲的自觉,似乎黎漾并不是她的女儿,而是她要浸猪笼的坏女人。 街坊一听,眼里八卦之火熊熊燃起,伸长了脖子,恨不得凑到跟前去听。 黎漾知道,一定是昨天晚上高新尘送自己回来,被冯梅看见了。 想到高新尘的身份,她更不能跟冯梅说什么,否则她就像是水蛭一样,吸附在身上甩都甩不掉。 她点点头:“我行得端坐得正,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这一回,直接饶过冯梅,往回家的方向去了。 冯梅傻了眼。 她就不怕季淮之知道自己戴绿帽,打死她吗? 于是她在身后大喊:“你信不信我告诉季淮之?” 黎漾头都没回:“随你。”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冯梅差点吐血。 现在的黎漾,已经变得她半点不认得了,竟然拿捏不了她分毫! 街坊戳戳她:“诶,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黎漾真的跟别的男人……” 这件事要是真的,那可是猎村的劲爆新闻,比当初两个人结婚还劲爆,说不定还会出命案呢! 冯梅瞪了对方一眼:“什么真的假的?关你什么事?管好你自己!” 说罢,转身气呼呼地回了家。 她就不信,黎漾真的不怕季淮之知道,她一定是在强装镇定罢了! 等没人的时候,她再找黎漾谈条件,让她答应每个月上交一半的工资,不然就等着她把这件事抖出来! 黎漾压根没把冯梅的威胁当回事。 黎雪的事情和陪高新尘参加会展的事情已经占据了她大部分精力,根本没功夫搭理冯梅。 再说了,她也从来没担心过季淮之会误会什么,毕竟他对一切都是冷淡的态度,跟她结婚也不过是为了报答所谓的恩情,根本不会在意她是否真的跟谁在一起了。 至于徐燕萍和付进,两个人干柴烈火,只要有人再添一点引子,准能烧个旺旺的。不是她看得起付进,而是她对徐燕萍有信心,只要她决心要得到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想到这,黎漾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复盘了一遍,就等着跟高新尘去会展了。 只是去会展的话,她是不是该准备好看一点的衣服?或者化个妆? 看电视上,那些女的好像都是这样的。 会展的时间定在晚上七点,黎漾先是从季淮之给她买的新衣服里挑了一套自认为最亮眼的,然后看了下镜子里未施粉黛的脸,敲响了钱大姐家的门。 姚云香正好在家,黎漾说明了来意,姚云香朝她得意一笑:“这件事你可是找对人了,你等我一下。” 说着,回了房间,哗啦一阵翻东西的声音响起,她捧着一堆东西:“走,上你家,我给你化妆。” 两个小时后,黎漾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忍不住皱起了眉:“你确定这样叫好看?” 黎漾的皮肤本来就白,姚云香又往她的脸上抹了几层粉,说是要按照美妆的教程来,上完了粉,又在苹果肌上涂了腮红,结果就是……跟猴子屁股相差无几。 这还没完,她又给她画了两条黑黑的眉毛,涂上又红又艳的口红,整个人实在是……就如周星驰电影里的如花。 姚云香也忍不住龇牙:“怎么感觉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她的那堆化妆品,是平时省下的零花钱买的,只是钱大姐管得严,只能自己躲在房间悄悄化妆,然后又用水洗掉,而且一次又不敢化得太明显,今天眉毛明天口红的,如今第一次给黎漾化全妆,越看越不对劲。 她也十分心虚:“要不,我给你重新化一个?” 黎漾无奈,只能承认她找姚云香是个错误的决定:“算了,可能我这人不适合化妆。”她也没打击姚云香,“今天还是谢谢你。” 然后果断把姚云香送回了家。 不一会,院子的门敲响,黎漾走去开门,发现站在门外的竟然是江柏。 江柏见了黎漾,原本十分严肃的一张老脸在瞬间皲裂开来,嘴角抽动,连脸部都差点抽筋。 他咳了好几声,道:“黎小姐,这是我家少爷让我送来的礼服。” 说着,把手里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了过去。 黎漾下意识想要拒绝,就听江柏道:“少爷说了,这就当是今晚您赔他参加会展的谢礼,他还说……让您都换上,不要丢了他的脸。” 如果高新尘知道黎漾顶着这样一张惊悚的脸陪他参加会展,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黎漾:“……” 这确实是高新尘会说出来的话。 没办法,如今人家是债主,还系着她未来的挣钱路。 她只好接过盒子,道:“替我跟你们高少说声谢谢。” 江柏把东西给了黎漾,走到巷子口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旁,敲了敲半降的车窗:“少爷,东西送到了。” 正在假寐的高新尘应了声:“嗯。” 江柏想起高新尘以前交往过的女孩,无一不是胸大臀圆,或是脸蛋绝美的,这黎漾……他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 一个没长开的黄毛丫头。 他担心高新尘待会看到黎漾那张惊悚的脸会迁怒自己,还是开口道:“少爷,黎小姐她……妆化得有点丑。” 第90章 惊艳 高新尘原本翘着二郎腿老神在在坐着,一听江柏的话,立即放下腿,坐直了身体:“你说什么?” 黎漾居然会化妆,还化的……有些丑? 他每次见黎漾,都不施粉黛十分朴素的样子,江柏莫不是认错人了? 江柏见高新尘明显是不信,继续道:“我去送东西的时候,黎小姐可能刚化好妆……”想起黎漾顶着那一张极其夸张的妆容,眼角依旧不可控制地抽了抽,“确实是……丑。” 黎漾丑不丑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可是晚上她是要跟着高新尘出席的,高新尘所到之处,自然是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但是旁边跟着把自己化成鬼样的黎漾,其他人会怎么看?说高新尘猎奇心重,口味独特? 高新尘的脸面就是高家的脸面,他若不管,第二天就连累高家跟着她登上报纸怎么办? 于是,他还是多嘴一句,让高新尘去叫黎漾把脸洗干净为妙。 高新尘看着江柏一脸复杂又隐忍的神色,忍不住笑了。 他打开车门,长腿一跨,走了出去:“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究竟怎么样个丑法。” 黎漾这这边,接过江柏送过来的盒子,正打开看呢。 里面一件月牙色的中式改良短袖旗袍,柔滑光泽的绸缎织就,上面绣着牡丹花的暗纹,简约大气而不张扬。另外还搭配了同色的披肩,里衬缝了一层薄薄绒,底部还有一圈流苏,漂亮又保暖。 边上还有一双米白的高跟鞋,鞋带上镶着圆润的珍珠,鞋底不算高,五公分的样子,秀气精致。 除此之外,旁边还有一个首饰盒,打开一看,竟是一条泛着荧光的珍珠项链,中间镶嵌了一颗纯净的紫罗兰玉石,周围细钻围绕,光彩夺目,一看就价值不菲。 在盒子里,还有一张卡片,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带着不羁和张扬:为了不丢我的脸,不许拒绝。 黎漾:“……” 既然债主发话了,她照做就是,完了再把东西还回去。 她放下首饰,正打算把脸洗干净,门又敲响了。 心想着是姚云香或是去而复返的江柏,不好让人久等,便去开了门。 怎知,门外站着的竟是高新尘。 她更没料到的是,高新尘只看了自己一眼,就笑了,还差点摔了。 黎漾垂眸看他,脸上岿然不动。 她知道她现在挺丑,但至于吗? 高新尘也是迫不得已,纵然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黎漾实在是让他……惊喜。 除了唱大戏的,他还没见过谁能把脸画成这样的。 他轻咳了声:“东西收到了?” 黎漾点头:“嗯,收到了。” 戴上了她怕被偷,尤其是那条项链。 高新尘站在门外,没再往她脸上瞥一眼,也没进屋:“你把脸洗一下,跟我去个地方。” 黎漾狐疑看他:“去哪?” 高新尘挑眉:“去个地方,给你捯饬一下。” 黎漾:“……好。”她顿了顿,说出心中所想,“那个,这次去会展,我打算把上次拍卖的紫罗兰也带上,可以吗?” 这次要去的会展,算是业内高端会展,她和陶老、陶潜商量过,趁着这次会展,把紫罗兰也带去,保准能一战成名。因此陶老托了关系,为紫罗兰争取了一个展位,黎漾本是陪高新尘一起去的,所以这件事还是提前告知他比较好。 高新尘听了,并没有惊讶,点头道:“多大点事,待会让江叔帮你去取就好。” 黎漾连忙道谢,洗干净了脸,就跟着高新尘出门了。 守在对面的阿涛目送两人离开,激动得差点把拳头塞进了嘴里。 怎么办,上次是大晚上的偷偷见面,现在都已经摆到明面上来了,大嫂这是什么都不顾,铁了心要和大佬离婚吗? 他实在不敢想象,待大佬回到羊城,面对他的是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会是怎样的反应? 他迫不及待想要打电话给季淮之,又想起上次高新尘送黎漾回来,陈刚答复他的话:“只要涉及大嫂人身安全问题,其他的都先放一边,大佬这边……哎,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陈刚的欲言又止,让阿涛心痒痒,再想追问,陈刚已经什么都不肯说了。 所以,这两个人现在是各玩各的? 他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黎漾没想到的是,高新尘把她带到了一家美容造型馆。 说是美容造型馆也不贴切,黎漾只知道这些地方是富太太常来消遣的,做个美容,按个摩,再弄个造型,然后香香美美地回家。 高新尘把人领进门,就已经有笑容可掬的服务员前来招待:“高少,是替这位小姐做造型吗?” 高新尘点头:“顺便把她从头到脚都保养一遍。” 黎漾想要拒绝:“不用那么麻烦。” 高新尘在一旁沙发坐下:“化妆之前最好做一下护理,不然对皮肤不好。” 服务员也道:“是的呢,小姐,请随我们来。” 黎漾忍住调侃高新尘比她一个女人还懂的话,认命地跟着服务员去了里间。 也是,活过两辈子的人了,过得比男人还要粗糙,季淮之给她买衣服,高新尘带她做保养和造型,而自己除了挣钱,压根就没往捯饬自己上面想。 两个小时后,当黎漾换上高新尘准备的衣服,穿着高跟鞋颤颤巍巍地走出来时,高新尘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的身量极高,四人坐的沙发都不及他的身长,只能把脚搭在了沙发扶手上,脸上盖着一本杂志,正睡得香。 服务员上前轻轻唤道:“高少,黎小姐已经好了。” 听得响动,高新尘睁开眼,随着杂志滑落,一双慵懒的凤眸朝她看了过来。 下一秒,凤眸闪过惊艳,杂志滑落在地。 高新尘上臂一撑,整个人就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眼中是落落大方的赞赏:“你很美。” 黎漾身材娇小,原本瘦削的身材在跟季淮之结婚后,总算是养出了几斤肉,并且长在了该长的地方,玲珑却不丰满,搭配月牙色的旗袍,正是相得益彰。 黎漾本就是典型南方姑娘的长相,化妆师给她化了个偏甜美的妆容,双眸明亮,樱唇娇润,腮边两朵浅浅的桃红,整个人温婉又明丽,就像是一株含苞初绽的海棠,娇艳而不失高雅。 他知道黎漾底子不错,只是没想到,打扮过后会这么漂亮。 “谢谢。”听到高新尘的夸赞,黎漾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裙子:“只有这一套了吗?” 高新尘不解:“不喜欢?” “也不是。”黎漾,面露尴尬,“穿着它,脚迈不开。” 高新尘:“……” 第91章 极品美玉 刚出来工作的时候,黎漾是穿过裙子的,不过那些都是过了膝盖大裙摆的,虽说要担心走光,但半点不耽搁走路。 这是她第一次穿旗袍,许是高新尘选得合身,舒适的布料将她的身材完美地裹住,前凸后翘没错,却也迈不开步子,刚刚走出来的时候,她就因为步子迈得太大,差点摔倒,更别提还穿着一双高跟鞋了。 没想到黎漾竟是这个理由,没忍住,笑了,就连服务员也在一旁低头抿笑。 高新尘扭头问服务员:“你们这里还有适合这位小姐的衣服吗?” 服务员自然是不敢应的,道:“怕是没有这么合身的呢。” 高新尘对黎漾耸耸肩:“没办法,没有了。” 他抬起胳膊,面向黎漾:“走,黎小姐。” 黎漾看他的架势,知道他是让她挽着他胳膊的意思。 回想起电影里的客人们参加活动时,似乎也是这样的,便也没再扭捏,把手轻轻放在了他的臂弯。 服务员目送着两人离店,看着扬长而去的轿车,窃窃私语。 “你们说,这个女孩能在高少身边待多久?” “可能比之前的久,毕竟是高少第一次带人来这里。” “久又怎么样,高少始终是要回港市的,那女孩再漂亮,估计也攀不上高家的门槛。” 所谓玉石界会展,顾名思义就是展出与玉石相关的东西,最常见的比如玉器、料子,亦或是收藏古代玉器。 这些展物一般在会展上展出后,身价和名气会跟着上涨,然后就有相中之人,寻找联系背后的主人,然后促成一段交易。 黎漾现在初入玉石界,除了有陶老带路,是远远不够的,她还需要更广的人脉和曝光的机会,否则即便她手上有再多极品的料子,也只能找到下沉市场的买家。 虽然这样一来,与她原本设想的闷声发大财有很大的区别,却也让她更了解和接近真正的玉石行业。 这条路是她选择的,她能做的,就是勇往直前地走下去。 会展展出的东西都是极为昂贵的,因此安保人员比上次的拍卖会多了几乎一倍,几乎每两到三个展柜就有一个安保人员,并且大多数展出的东西都装在了透明玻璃柜里,只可远观而不可近触。 黎漾不禁感慨,她今天算是又进入了新大门了。 只是碍于高新尘的原因,时不时有人前来打招呼,她也只能在一旁跟着笑,脸都笑僵了,都一直没能好好欣赏一下。 黎漾耐不住了,问道:“话说你让我陪你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总不能就是拉出来遛遛? 高新尘一边微笑着和不远处的一人打招呼,一边道:“别急,自然是有大用途了。” 说罢,他领着黎漾,一路走到会展中心的位置,那里围着许多人,正窃窃私语着什么。 高新尘指了指人群中间,道:“就是那块料子,想让你帮忙掌掌眼。” 高新尘说出了自己的要求,黎漾一下子就放心了。 不怕他有所求,就怕他无所求,不然欠他的人情就大了。 黎漾凭借着小巧的身形,挤到了靠前的位置,打算好好看看高新尘说的料子。 那是一块约半个成年女性高的料子,铜褐色的皮壳,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窗口。 这样大的料子,即便是用赌石的方式拍下来,价格也只高不低,更何况是进了这会展的? 黎漾并没有直接动用左眼,而是运用陶老和书上的知识分析起这块料子来。 这块料子从皮壳来看,极像她在一本破旧的古书上看的,早在民国时期就已经资源枯竭的缅甸翡翠帕岗矿区的灰光场口料子,如今这个场口的成品有价无市,只能偶尔在高端古玩拍卖会上遇到。 如果这块原石真的产自那里,种水又好,怕是值不少钱,根据她目前的观察,左右差不了。 为了保险起见,黎漾左眼用力,又把料子观察了一番。 一分钟后,黎漾想要尖叫。 两分钟后,黎漾默默咽下了羡慕的口水。 她兜里没钱。 她退了回来,凑到高新尘身边,踮起脚尖悄悄问他:“你看中了?” 高新尘身高一米八几,黎漾一米六出头的身高即便是穿了五公分的高跟鞋,也只到他下巴而已,踮起脚尖的时候,费力又站不稳,只能抓住他一只胳膊来稳住身形。 高新尘看了眼小姑娘抓着自己的小手,努力忽视鼻尖香甜的气息,道:“对。” 黎漾听到高新尘的答复,放开他,站好:“这很贵?” 不然应该就不会叫她来了。 高新尘点头:“据说这块料子是福省的渔民在捕鱼的时候,在很深的溪底捞到的,被当地一个玉石商人买了去。” 后面的不用说,几经转手,如今出现在会展,价格不知已经翻了几番。 黎漾问他:“现在出价多少?” 高新尘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大腿:“九十多万。” 经过这次会展,价格肯定会去到一百多万甚至更高的价格。 现在已经是新历1989年,一百多万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已经算是一笔巨款,即便是高家这样的人家,也不是轻易会出手的。 高新尘之所以让黎漾帮忙掌眼,不只是因为其高昂的价格,更是因为这是他来到内陆的第一笔投资,高家一群狼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容不得他出错。 他向黎漾的位置偏了偏:“江叔说,最多只有六成的把握。” 他平时虽然浪荡,对家族的营生学习却半点没有落下,在这件事上,他和江叔的意见却不相同,他认为可以一试。 黎漾此刻也有些犹豫,是对眼前这块料子将来可以带来的收益的犹豫,她并不清楚高家想通过它达到怎样的一个程度。 为了稳妥起见,黎漾还是道:“问句有点冒昧的话,再贵的东西,你们高家都卖得出去?” 闻言,高新尘轻笑:“那是自然。” 高家的珠宝事业在港市,甚至整个亚洲,都是能占据一席之地的,区区一块料子,又怎会卖不出去? 得到高新尘的答复,黎漾也就放心了。 她把高新尘拉到一旁,道:“依据我的判断,这块料子种水够老,已经到了玻璃种,而且色泽纯净,估计还能泛蓝调,卖个三百万没问题。” 这块料子,黎漾只有往低了说,没有半点浮夸。 眼前这块料子,已经到了她从未见过的极品帝王绿的程度了。 料子具有玻璃光泽,质地细腻无瑕疵,颜色是纯正、明亮、浓郁、均匀的翠绿色,绿中泛着点点蓝色调,但不偏色,给人以凝重高贵之美感,这样的帝王绿,简直是极品中的极品! 高新尘颔首:“好,就听你的。” “啊?”黎漾瞪大双眼,“这么随意?不再仔细考虑一下了?” 第92章 出名 高新尘挑眉看她:“你不是说可以吗?” 黎漾扶额:“……” 见事情已经敲定,高新尘不再留恋,又带着黎漾逛了一圈,遇到口碑比较好的玉石商人,通常会与对方多说两句,然后介绍对方给黎漾认识。 对方觉得高新尘介绍女伴给自己认识的行为有些奇怪,但又不好明问什么,依旧把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 高新尘对黎漾使了个眼色,黎漾忙不迭接了过去。 这高新尘,实在是太够意思了。 待溜了一圈,会展已经进入到白热化阶段,高新尘抬手看了下时间,对黎漾道:“时间差不多了,走。” 黎漾:“去哪?” 高新尘眨了下眼:“跟我来就是了。” 当高新尘带着黎漾来到会展中间许多人围着的一块料子前,她明白过来高新尘的用意。 那块被众人围在中间,用惊艳的目光打量的,不正是她拍下的紫罗兰吗? 这时,负责这一块区域展览的工作人员正在介绍紫罗兰,众人也都忍不住打听紫罗兰的背后卖家是谁。 工作人员接收到高新尘递过来的眼神,微笑着对大家道:“各位,这位小姐,就是紫罗兰背后的神秘主人,黎小姐!” 随着工作人员的话音落下,众人齐刷刷朝黎漾看了过来。 黎漾:“!” 这么突然的吗?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啊! 黎漾就这样,一脸懵的被高新尘和热情的众人拱上了台。 黎漾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那大马戏的猩猩或者老虎一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自己的身上。 工作人员代替大家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请问这位小姐,您这块紫罗兰如果要出手,预计卖多少呢?” 在来之前,黎漾和陶老估算过紫罗兰的价格,若一整块出手,至少可以卖到三十万。 于是,就在黎漾颤巍巍举起自己的左手,就要伸出三根手指时,高新尘上台来,握住了她的手。 他面向众人,带着不羁的笑意:“这个价格……自然是保密的,如果各位有意向,展后可以跟黎小姐联系。” 看到黎漾的出价被高新尘打断,众人忍不住在心里骂了高新尘一句奸诈,再看向周围,大家也都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 只是,这位黎小姐是谁呀?他们都以为是高新尘的女伴呢,要怎么联系她? 这时,先前那些给了黎漾名片的商人就乐了,其他人没途径联系黎漾,他们有啊!不对,不是主动联系,而是等着被召唤。 高新尘见目的已经达到,说了句“告辞。”,就带着黎漾离开了。 那些没有给黎漾名片的人,都懊恼不已,高新尘那人精怎么就没选中自己? 这时,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这紫罗兰是不是前段时间拍卖会的那一块?” 去过拍卖会的人一听,忙凑近了去看。 “还别说,好像还真是!” 那天晚上有个从来没见过的小姑娘用十三万拍下一块料子,后来开窗一看,竟是难得一见的紫罗兰,这可把当初没有参与拍卖的人给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当然,最后悔的要数和黎漾竞拍的中年男人,恨自己为什么要迫于高新尘的淫威之下而没有坚持。 拍卖会后,不少人向陶老和高新尘打听黎漾的消息,都不了了之,原来,是在这等着他们。 如今若谁想要这块料子,就要看自己出的价格了。 他们在意的是价格吗?当然不是,除了作为玉石人对极品玉石的热爱,还看中这块玉石能给他们带来的利润和名声。 想到这,各自的心思都火热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高新尘又派人把紫罗兰送了回来,陪她存回了银行。 黎漾这边正按部就班地上班呢,中间大家休息的时候,拿着报纸凑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说起前一天晚上的会展,还提到了高新尘身边的神秘女人——l小姐。 黎漾原本没在意,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我怎么觉得这位l小姐和黎漾长得有点像啊?”她才意识到大家说的事情似乎与自己有关。 她压下惊疑,也凑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报纸上面的那一张小小的照片。 那是后来高新尘上台,被记者抓拍的画面,好巧不巧,正是她要报价,高新尘拉下她的手的场景。 不得不说,非常暧昧,就差直接跟人说两人有一腿了。 幸好这一篇幅的报道,主要是围绕昨晚的会展,她之所以会出境,一是因为高新尘高调的身份,二是因为她是紫罗兰背后的主人。好在照片小,又不算清晰,她又化了妆,就连她自己都不能断定上面的人就是她。 郑舒见她过来,也笑道:“你自己瞧瞧,这位l小姐跟你确实有几分相像。” 黎漾刚想说话,徐燕萍啧了一声,撇着嘴,阴阳怪气道:“人家l小姐什么人,黎漾什么人,怎么可能会是她?”她眼中嘲讽的意味渐浓,“有些人啊,就是眼高手低,也不撒泡尿照照,看自己什么货色。” 郑舒当然不会认为l小姐就是黎漾,方才这样说不过是逗趣罢了,只是徐燕萍这样当面数落黎漾,让人听了十分难受,忍不住呛声道:“怎么就不能是黎漾了?黎漾再怎么样也比你强?少在这里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我看你分明就是嫉妒!” 心中的想法被人窥破,徐燕萍当即就恼了:“我嫉妒她?我为什么要嫉妒她?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见郑舒为了自己又要和徐燕萍起冲突,连忙把郑舒拉到了身后,对上徐燕萍。 她微抬着下巴,睥睨地看着她:“大家同事不过是开玩笑罢了,你自己搅屎坏了气氛不说,还张口闭口就骂人,不就是觉得我长得比你好,又嫁得好,心里不平衡吗?” 就奔着徐燕萍和付进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黎漾已经不需要隐忍什么了,相反她要做的,就是激怒徐燕萍,最好让她在冲动之下,做了再也没法挽回的事情。 徐燕萍被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黎漾长得比她漂亮是事实,但是她怎么就嫁得好了?季淮之就一张脸好看,能顶什么用?付进虽说性子冷清了点,但是他家有钱,等付进的妈一死,东西不都是他的了? 想到这,徐燕萍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黎漾,你现在不过是死鸭子嘴硬罢了,谁不知道季淮之穷得都出去打工了,哪像我们付进?”说到这,她笑了声,“到时候,记得来喝我们的喜酒啊。” 黎漾蹙了蹙眉,道:“可是,我怎么听说,付进他妈这两天在给他相看人家呢?如果付家真相中了你,这又怎么解释?” 徐燕萍的脸色一边,三两步冲到黎漾面前:“你听谁说的,少在这里危言耸听!” 黎漾无所谓地耸耸肩:“你不信就不信呗,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罢,搭过郑舒的肩:“哎,我们走,有的人还在做梦,脑子不清醒呢。” 黎漾的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徐燕萍的心上。 她知道,付母不满意自己,以至于自己几次提出见家长,都被付进含糊推脱了,原来,都是那老不死的在捣鬼! 黎漾听着身后徐燕萍气急败坏拉椅子的声音,唇角轻轻勾起。 暴怒,再猛烈些,她最喜欢看贱人和贱人互掐了。 津市。 一个小院落的厅内,陈刚和猴子两人凑在一起,紧紧盯着一张报纸上面的照片,随即两人对视一眼,将报纸揉成一团,就要带出去扔掉。 季淮之从外面进来,看见手里的报纸,淡声道:“不是早上刚买的报纸,扔了作甚?” 陈刚紧张地连说话都结巴起来:“不……不是早上的,是昨天的。” 猴子也立即点头应和:“对,是昨天的。” 看着两人心虚的模样,季淮之朝两人伸出手:“拿来。” 第93章 柔弱的白月光 陈刚和猴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担忧。 如果大佬知道了大嫂趁他不在家偷汉子,那汉子该不会要见血? 最后,陈刚猛吸一口气,把报纸塞到季淮之手里:“大佬,你慢慢看。”扯着猴子一溜烟就跑了。 看着两人的模样,季淮之摊开报纸,迅速在报纸上扫过,目光最后定格在一张小照片上。 小照片是站在一起握着手的年轻男女,虽轮廓模糊,却也看得出男的高大俊美,女的娇小俏丽,照片下面是一行小字:高氏企业继承人女伴l小姐竟是紫罗兰拥有者。 季淮之看着照片中女郎熟悉的眉眼,以及两人交握的双手,笑了。 陈刚和猴子躲在不远处,悄悄观察季淮之的反应,当两人看到季淮之笑了时,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完蛋了,大佬笑了! 莫说那个奸夫,就连他们两个都要夹起尾巴来做人了。 “你们在这做什么?”一道清丽的女声在背后响起。 来人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身量高挑却也瘦弱,一头泼墨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镶嵌着茉莉花的发夹别在鬓边,两弯似蹙非蹙的笼烟眉,一双美目泛着点点若有似无的泪光,薄唇呈现不健康的淡淡粉色,整个人一副黛玉病弱的姿态。 陈刚和猴子两人身体一僵,再转过身时,已经是什么事都没的模样。 陈刚扯出一抹笑:“白小姐,我们就搁这聊聊天。” 猴子也应道:“对,就聊聊天。” “嗯。”白莉往里间张望了一下,“淮之回来了吗?我去看看。” 说罢,直接越过两人,走进了客厅。 陈刚和猴子两人再度对视一眼,重重地叹息。 这下子要完,大佬重逢多年前的白月光,大嫂遇多情富二代,到时候回羊城,怕是每天都要成为修罗场。 猴子忍不住道:“你说你当时要是把白小姐的事处理了,哪还有后面这么多事?她能还跟着我们?” 陈刚翻了个白眼:“当时那样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能做主,还会把大佬请过来?” 听着里面传来两人模糊的说话声,陈刚摇了摇头,走了。 猴子也往屋里看了一眼,学着陈刚的模样,摇着头走了。 白莉进屋,看到季淮之正在看报纸,走过去在一旁坐下,与他隔着一个茶几的距离,微微侧过身子:“在看什么有趣的事情?” 季淮之随意地把报纸一翻,放在了另一边的几子,淡声道:“没什么。” 他看了眼白莉比前几日好转的脸色,道:“身体可好些了?” 白莉点头:“好多了。”却又轻咳了几声,“自从那一次,我的身体就一直这样了。 以前总想着,好死不如赖活着,说不定还能再见你一面,许是老天爷见我可怜,让我在绝望的时候遇到了你。” 说着,她拿出一张白色绣着茉莉花图案的帕子,抹了抹眼角,好不伤心的样子。 见她提起往事,季淮之的目光柔和了些许,安慰道:“一切都过去了,你该朝前看。” 白莉点点头,抹掉最后一点泪痕:“我知道的,谢谢你。” 季淮之见状,也不再安慰,道:“过两日我就要回羊城了,你这边的事情我会安排好,你尽管安心住下。” 白莉一听,抬起头来,满脸的哀戚:“淮之,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季淮之点头:“这次北上,耽搁了许多时日,我该回去了。” 闻言,白莉一脸落寞:“你是担心家里那位生气?” 季淮之想起黎漾和高新尘的那张照片,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最后又都化作淡淡的温柔:“我来的时候,答应她很快就回去,如今大半个月过去,再不回去她该真的生气了。” 白莉凄惨一笑:“你对她真好。” 她站起身:“你还有事要忙,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刚走到门口的方向,身体踉跄,扶着门框就要倒下。 季淮之见状,立即上前,接住了她。 只见白莉紧闭着双眼,十分难受的样子,她轻颤着眼睫,对季淮之道:“淮之,求你,别扔下我。” 第94章 娃娃亲 季淮之看着白莉苍白的容颜,没有说话。 白莉伸出手,紧紧攥住他的衣服,就像是攀附着大树的藤蔓:“淮之,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我再没有别的真心待我之人了。 我还记得,小时候,你说过,会永远照顾我,那时候季爷爷还笑我们,说要给我们定娃娃亲。” 说到这,一行清泪从她的眼角滑落,越发显得楚楚可怜:“如果连你也不管我,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听到白莉妄自菲薄的话,季淮之眉心拢起,眼中有着不赞同:“白叔和芳姨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不希望你这样。” 他将白莉扶起,在座位上坐好,道:“你放心,走之前,我会替你安排好一切,你叔叔他们也不会再来打扰你。” 这次和白莉重逢,就是因为她被表叔一家逼着嫁给一个二流子而逃婚,在火车站遇到了陈刚,便有了后来的事情。 说完,他起身离开。 “淮之。”白莉拉住他的衣袖,面带哀求。 在他回过头来时,又凄惨一笑,放开了他。 她低垂着头,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带着鼻音:“我知道了,谢谢你。” 自从那天登了报纸,l小姐在整个羊城玉石圈就出了名,甚至连外省的玉石爱好者也遣人来打听,更不用提试图通过陶老找黎漾的人了,连带着陶潜的店都火了一把。 陶老自然不会泄露黎漾的信息,只道若是买玉,直接找他即可。 然而,众人并不满足于买这一次玉。 他们琢磨过来,当初紫罗兰拍卖的时候,并没有太多人看好,黎漾小小年纪却能独具慧眼,以十三万的价格拿下了它,除了眼光,其中的魄力和胆量不容小觑。 会展之后,原本整日游手好闲的高新尘以一百二十万的高价买下了那块众人不敢下手的料子,开出后竟是极品帝王绿。 据说,高新尘那天还特意请教了黎漾的意见。 所以,这样一个小姑娘,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找到黎漾,就是找到高人。如果能和高人合作,他们距离称霸玉石界也就不远了。 黎漾自然不知道他们所想,正苦恼着该把价格定在多少合适,听陶老说,一次他状似无意开到三十八万,依然有人愿意买下。 三十八万,这可比当初黎漾和陶老的估价贵了几万,但按陶老的意思,眼下接近年关,玉石商人都想趁机拍下美玉,等着过年期间卖上高价,还可以再等一等。 不曾想,竟先等来了高新尘。 今天高新尘没有带江柏,自己开着车来了猎村。 他穿着亮得发光的皮鞋,敲响了院子门,道:“走,一起吃个晚饭?” 那招摇的样子,让黎漾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拿出要还他的钱,连忙跟着他走了。 自从上回冯梅造谣她找野男人,村里的不少人都开始拿异样的眼光看她,就连姚云香都跑来问她,是不是真的给季淮之戴绿帽了。 高新尘再这么大张旗鼓地找上门,任凭她有百张嘴也解释不清。 黎漾一钻进车里,就把包好的八万给了高新尘:“这是上次拍紫罗兰,欠你的八万块。” 反正她也替他掌眼了帝王绿,利息什么的就不用想了。 高新尘接过钱,问她:“这么快就有钱了?” 黎漾点头:“之前入了一块料子,正好卖了。” 高新尘轻笑:“你倒是个会打算的。” 黎漾想怼他怎么就这么闲,老跑来找她做什么,心想才刚还了他钱,不能翻脸不认人,只得“呵呵。”干笑两声,以作回应。 高新尘也不计较,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黎漾想了一圈,摇头:“都行,我不挑。” 这倒不是她不好意思,而是她上辈子活到三十多岁,都没吃过什么所谓好吃又美味的东西,就连第一次去酒楼,都是和季淮之结婚的时候,季淮之带她去的。 想到这,黎漾竟莫名又开始想念起季淮之来。 说好的只去十来天,现在二十多天过去了,只是中间托阿涛带过两次话,以及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就再也没有别的音讯。 黎漾撇了撇嘴,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骗子。” 高新尘道:“那我们去吃鸡?” 两广地区比较出名的美食,其中一定有鸡的一席之地,白切鸡、酱油鸡、姜葱鸡以及老火鸡汤……不仅是做法讲究保留食材的鲜美,就连原料也是一等一的好。 黎漾正好瞥见路边开的螺蛳粉小店,看着高新尘一身西裤衬衫,眸光一转,道:“要不我们吃螺蛳粉?” “螺蛳粉?”高家少爷显然不知道螺蛳粉为何物。 黎漾指了指小店:“就那,螺蛳粉。” 小小的店铺,不到二十方的大小,里面坐满了前来吃粉的客人,就连店铺前面,也都摆了几张桌子板凳。 螺丝经过长达数小时的高汤熬煮,已经将螺肉的鲜美完全融入骨头汤中,与常规的汤相比,闻起来别是一番滋味。 尤其是作为必不可少的小菜的酸笋,在经过一定时间的腌制发酵后,又酸又臭,与螺蛳粉乃绝配的搭档。 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吃得惯螺蛳粉,比如高新尘。 他只闻了一下酸笋的味道,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肠胃翻涌,就要呼之欲出。 黎漾忍住笑,问他:“怎么,你要是受不了这个味的话,我们换一家?” 高新尘脸色有些难看,连连点头:“换一家,换一家。” 黎漾纤手一指:“要不,我们去吃臭豆腐?” 两人说话间,正好有一个阿婆,推着一辆推车,一边叫卖,经过车前:“臭豆腐,卖臭豆腐咯!” 臭豆腐浓郁又独特的香味,立即飘进了车窗。 高新尘终是没忍住,“呕……”头伸出另一边窗外,干呕了起来。 第95章 不要忘了我 对于高新尘的反应,黎漾倒是没想到的。 她只是以为,像高新尘这样的富家公子哥,只是吃不惯这样的食物,却不曾想到了呕吐的地步。 于心不忍,道:“我们还是走,随便吃点啥。” “不行。”高新尘不服输的劲被黎漾激了起来,“不要看不起我。” 说罢,踉跄着下车,毅然决然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螺蛳粉店。 黎漾还留在车上,看着卖臭豆腐的阿婆:“……” 搞得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她还以为他要吃臭豆腐呢。 黎漾没敢闹得太过,摸摸鼻子,跟了上去。 在点餐的时候,黎漾好心对高新尘道:“你只吃粉不放酸笋就行,主要是酸笋臭。” 高新尘目光坚决:“不行,我今天必须……” 黎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高新尘:“……像什么?” 黎漾:“像个傻二愣。” 高新尘:“……” 黎漾道:“得了,别待会一边吃一边吐。” 高新尘:“女人,你这是看不起我。” 黎漾险些抓狂:“你是偷看言情小说了吗?” 高新尘脸上一红:“我……我才不看那些降智的玩意。” 黎漾:“……” 她觉得她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 高新尘察觉黎漾看自己的眼神变得复杂,不由得后退一步:“你这是什么意思?” 黎漾摆手:“没事,没什么。”她转而看向老板,“老板,麻烦来一碗一两的螺蛳粉,再来一碗……二两卤粉,卤粉加叉烧。” 她记得上次会展结束,高新尘想要叫她去吃叉烧来着。 高新尘走到跟前,用胳膊肘撞了撞她:“为什么不给我点跟你一样的?” 黎漾无情地说出了真相:“我怕你待会吐,影响我食欲。” 卤粉的配料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高新尘应该能接受,螺蛳粉就别难为他挑战了。 高新尘:“……” 待粉端上来,高新尘先是捏着鼻子十分嫌弃地用手扇了扇黎漾的那碗螺蛳粉飘出来的味道,又端起自己的卤粉闻了一下,确定没有什么异味后,才放心地嗦了一口。 似乎是觉得卤粉是从未尝过的味道,双眼亮了亮,又嗦了一大口。 黎漾见他大口吃粉的模样,也没戳穿,低头认真吃起了自己碗里的粉。 这家螺蛳粉店她经常经过,却因为荷包羞涩,从来没有进店试一试,没想到味道真的不错,也不枉这么多客人了。 高新尘很快吃完碗里的粉,意犹未尽的又让老板加了一碗,还端回了一碗配菜,有鸭爪、炸蛋和腐竹这些。 他用一双干净的筷子扒拉给黎漾:“多吃点,瞧你瘦的。” 黎漾只接了一点,就不要了:“谢谢,可以了,我吃不了那么多。” 她抬起眼睫看了眼坐在对面的高新尘,觉得两人的相遇到现在的相熟,也算是一场奇妙的缘分,谁能想到,她会跟一个港市的富家公子哥成为朋友呢? 高新尘说架子大也架子大,脾气不好有时又很好相处,似乎一切只凭本心,活得肆意又自在,这是她自己身上不曾有的,也十分向往的东西。 其实与高新尘相交,除了他所拥有的她欣赏的优点外,还因为他对自己那种平等的态度,因为他从未因为她是这样一个平凡人而看轻了她。 待吃饱喝足,高新尘问道:“你那块紫罗兰还没找到买主?” 会展借宿后,整个羊城掀起了一场寻找l小姐的风,眼见在陶老那里挖不出消息,也有胆大的找到他这里来,再加上江柏的消息,他自然是清楚不过。 黎漾点头:“还没有合适的。” 高新尘朝她眨了眨眼:“卖给我怎么样?” “卖给你?”黎漾吃惊,“你不是才买了帝王绿吗?” 高新尘点头:“没错,所以我想趁着过年,用这两块料子推出新年的代表作品。” 顶级帝王绿和顶级紫罗兰,若是放在高氏,所吸引的眼球和代表的价值,就完全不一样了。 黎漾沉吟片刻,问道:“那你出价多少?” 卖给谁都是卖,说不定她还能搭着高氏这阵东风,把自己的名声吹远一点。 听黎漾的意思,高新尘知道她是答应了,道:“总不会让你吃亏,你要是愿意,咱们四十五万成交。” 四十五万! 黎漾忍不住瞪大了双眼:“你是认真的?” 她还没想过紫罗兰可以卖到四十五万!除去本钱,她还赚了近三十五万! 高新尘点头:“那是自然。” 激动过后,黎漾又清醒过来:“等等,你该不会为了照顾我生意,故意出高价?” 闻言,高新尘笑了起来:“黎漾,我们是朋友没错,可我也是商人。 在可以让利实现双赢的基础上,大家高兴自然最好,高氏那么多员工,我也不能拿他们的利益去买人情。” 这一刻,他仿佛又成了那个精于算计的商人。 听到高新尘如此说,黎漾也放心下来,应道:“好,那就一言为定。” 两人都是行动派,谈好了价格,第二天就在银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然后又陪着黎漾把货款存进了银行。 黎漾一下子存进这么多钱,连银行的行长都惊动了,微笑着问她需不需要购买其他产品或者存定期。 吃了这两次赌石的甜头,黎漾心里对未来的规划已经越来越明确,如今也算是有了第一笔创业资金,将来还有许多要用到钱的地方,她不能总问别人借。 于是,黎漾回绝了行长,只说存活期。 出了银行,高新尘问她:“小丫头,这是要准备干大事?” 有了钱,黎漾连背脊都挺得更直了:“那是自然。” 他拍拍黎漾的发顶,笑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他的凤眸中洋溢着笑,是赞赏,是期待,并没有丝毫的轻慢与嘲笑。 黎漾心中微暖,也笑道:“你且看着。” 终有一天,她会站在玉石界的顶端,再也不用惧怕任何人。 高新尘道:“其实我今天来,是要跟你道别的。” 黎漾听了,并不觉得意外。 从两人在深市相遇到现在,他来内陆也有一个多月了,现在临近过年,自然是回家团圆。 黎漾点头:“快过年了,是该回去了。” 高新尘委屈地瘪了瘪嘴:“你竟然没有舍不得我?” 黎漾拿眼瞟他:“你要是舍不得这里,过完年再来就好了啊。” 望着小姑娘坦荡的模样,高新尘叹息一声:“哎,没心的人。”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终是说了再见。 高新尘上车后,还不忘摇下车窗:“黎漾,过了年我就回来,千万不要忘了我!” 黎漾知道他又在发疯,不耐烦地挥挥手:“得了得了,赶紧走。” 她才转过身,就看见了一脸阴沉地看着自己的黎建海。 第96章 被打 还没等黎漾开口,黎建海就快步走向了她。 黎建海指着高新尘离开的方向,道:“他就是你偷的野男人?” 一开口,就让黎漾蹙起了眉。 不用说,黎建海一定是听了冯梅的诽谤,但是作为父亲,他这样开口就是侮辱人的话,实在是让她不快。 见黎漾不吭声,黎建海以为自己说中了,心里越发恼怒,道:“起初你妈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信,没想到,你果真背着季淮之找了野男人!”他指着黎漾,气得胡渣都在发抖,“从小到大,我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能够做出这种不守妇道的事!” 听着黎建海越说越离谱,黎漾忍不住低喝出声:“爸,你在乱说什么?我跟他只是合作关系!” “我乱说?”黎建海指着自己的双眼,“我亲眼所见!” 想起这段时间街坊邻居看自己的眼神,黎建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一个女人家,安安分分上你的班,有什么好跟一个男人合作的?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些风言风语有多难听?”他拍着自己脸皮,“你不要脸,我和你妈还要脸呢!” 黎建海最是看重面子,平日里冯梅怎么压榨责罚黎漾,好歹是自己家关起门来的事,如今被人戳着脊梁骨说女儿偷人,他定然是没法接受。 闻言,黎漾不由得气笑,也懒得再解释:“你喜欢怎么想就怎么想,我没什么好解释的。”说罢,绕过黎建海就要离开。 黎建海见黎漾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怒火更甚,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我这是在教育你,你看看你什么态度?我可不想被人家说自己女儿有娘生没爹养!” 黎漾轻嗤一声,抬眸望向他,眼中全是讽刺:“从小到大,你又教育过我什么?不过是帮着家里一起欺压我罢了,现在才来在意别人的议论,是不是太晚了点?” “你……”黎建海双目圆瞪,一时气愤冲上头顶,扬起蒲扇大的巴掌,朝着黎漾的脸就扇了过去,“你这个逆女!” 黎漾始料不及,左脸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整个人像是在枝头飘落的树叶,向一旁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又麻又烫的触感先传来,然后是感觉半边脸都要被剜掉皮肉的剧痛,就连脑袋也嗡嗡作响,甚至还出现了一小阵的耳鸣。 她扯了扯唇角,牵动疼痛的左脸,吐出了一口血水,再抬眸望向黎建海时,眼中只剩下一片冰凉。 上辈子,黎建海也曾这样打过她。 那是她在第一次逃离付家失败,被付进打得几天下不来床后,跑到娘家求助,希望他们能够出面,帮助她和付进离婚。 在冯梅辱骂起不了作用后,黎建海打了她一巴掌,还装作一副痛心的模样:“小漾,你要是和付进离婚了,我和你妈,还有耀祖一家怎么办?付家在我们家身上花了那么多钱,一定会逼着我们还的! 你一个女人家离了婚,以为还嫁得出去?不止是你自己,就连我们……都要被戳脊梁骨的。” 最后一句话,像是警告:“夫妻间哪有没有矛盾的,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千万不要任性。” 她以前以为黎建海和黎建岳一样,是懦弱,可是后来才知道,他们根本不是懦弱,一切的沉默不过是因为没有涉及自己的利益罢了。 就像黎建岳反对黎雪离婚一样,黎建海也怕黎漾因为离婚而殃及自己。 黎建海看着自己因为用力而发麻的手掌,再看看黎漾立即红肿起来的左脸,眼中闪过自责,很快又被一种理所当然替代,他想说他是为了她好,可是一触及她冰凉的眼神,他的喉咙就像是被谁掐住,再也发不出声音。 黎漾再一次让他感受到了陌生和害怕。 只是黎漾一句话也没说,越过他,离开了。 黎建海站在原地,看着黎漾单薄却倔强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黎漾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脚步越来越快,像是在宣泄着内心的情绪一般。 她紧紧咬着唇,眼眶泛红,眼泪萦绕在眼眶却迟迟不肯落下,是倔强,亦或是觉得为这样的家人不值得。 她回到家,打开院子门,再砰的一声关上,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最后背靠着木门,身体慢慢滑落,跌坐在地上。 她伸手轻触脸颊,又因疼痛缩了回去。 这时,再也忍不住的眼泪终于滑落,划过她红肿的脸颊,滴入泥土里。 她吸了吸鼻子,告诉自己:“黎漾,他们不是你的亲人。” 是吸血的蚂蟥,是剥削的资本家,唯独不再是她的亲人。 她早就认识到这一点,可在他们一次次伤害自己的时候,终究不能做到无动于衷。 但她会努力,会慢慢变坚强,直到谁也不能伤害她分毫。 “大嫂?”阿涛爬上墙头,正好看到她黯然神伤的样子。 黎漾连忙抹了泪,用另一边脸对着他,问道:“怎么了?” 见黎漾不想自己发现她的狼狈,阿涛也就顺势装作不知道,扯起笑容,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大佬明天就动身回来了。” 对于这个消息,黎漾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太多喜悦,只是淡淡应了声:“哦,是吗?” 在季淮之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她不是没有想起过他,累的时候,无助的时候,以及刚刚被黎建海打了的时候,她不知道这是一种依恋,还是一种习惯。 后来发现,越是想念他的时候,心里越是会难受,她也渐渐在等待的日子里,一次次失望。所以,她每天都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的,让自己忙碌一点,以及……让自己习惯一个人去应对一切。 因为她明白一个道理,没有谁会永远成为谁的依靠,更不会永远陪着谁。 心里没有了期盼,也就百毒不侵。 第97章 带了个女人 今年珠宝厂的订单不多,提前几天就放了假,也幸好提前放假,不然黎漾脸上的伤还真不好解释。 她翻出季淮之的药箱,抹了一些跌打损伤的药,又用冷水敷了好一会,也仅是削去了一点红肿。 黎漾看着镜中的自己,叹息一声,看来自己极有可能要顶着这张脸过年了。 她索性把镜子盖在桌面上,不去看。 管他呢,反正也没有谁在意,而且她有钱。 想到自己银行里的四十多万,心里顿时踏实不少。 还是挣钱最实在。 过了年,黎漾就打算跟陶老学习,正式迈进玉石圈了,所以第一步,是辞去珠宝厂的工作。至于第二步,就是用这四十多万作为创业资金,一边淘料子,一边创造自己的玉石工作室了。 想到这些,黎漾的心情也好了起来,愉快地爬上了床。 天大地大,挣钱最大! 黎雪已经出院几天了,孩子也在今天接回了许家。 是的,在张秀英和许向东半是威胁半是忏悔的进攻下,黎建岳和于凤仙终是没有同意她离婚。 在知道不离婚后,她的心情很复杂,却又带着一丝庆幸。 不得不承认,像黎建岳劝她的那样,她没有勇气离婚,至少现在没有。 而且,她的内心还抱有对许向东的最后一丝期盼。 如果,他真的从此洗心革面,成为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可是,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般顺利。 出院前,医生千万交代,她生产伤了元气,一定要好好坐月子,张秀英和许向东也在黎建岳夫妻面前再三保证,一定会好好待她们母女,可是才回到家第一天,两人就立即变了嘴脸。 张秀英立即赶着许向东去了单位,说工作耽误不得,她自己则借口出去,一整天不回来,至于公公许卫国,下班回来问了一嘴,知道她一天没吃饭后,也只是说了一句:“待会让你婆婆给你做。”就回了屋。 黎雪没有办法,只能拖着没痊愈的剖腹产伤口,忍着疼,自己一个人带孩子、洗尿布,更是忙得没有时间吃一口饭。 看着瘦弱的孩子,黎雪流下了愧疚的眼泪。 如果她当初勇敢一点,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这一天,许向东和张秀英照样晚归,许是许卫国看不过眼,说了两人几句,张秀英便不依不饶地吵了起来。 她故意扯大了嗓音,道:“不就是生个孩子,还需要一大家子伺候她?我以前生向东和向西的时候,第二天就下地干活,不照样过来了?人家隔壁王婶的儿媳妇,不也是自己在家带孩子?怎么别人都可以,在她这里就不行了?” 许卫国最不爱管这些事,见张秀英跟他闹,立即就不耐烦了,扔下一句:“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又缩回了房间。 至于许向东,已经被张秀英以他白天要上班的理由,搬到书房去睡了。 此时好不容易哄睡的孩子被大人的吵架声惊醒,不安地哭了起来,黎雪忍着刀口的疼痛,低声地哄着,不知道她慌乱中绊倒了什么,哐当一声,响起玻璃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张秀英没好气道:“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丫头片子就是磨人,当初费那么多钱救活做什么!” 为了不把许向东的事情闹大,许家只能全额出了黎雪和孩子住院期间的所有费用,这可伤到了许家的大动脉,因此对黎雪和孩子更没好脸。 听着张秀英恶毒的咒骂,许向东只是往两人的卧室看了一眼,然后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般,从卧室门口路过,去了书房。 黎雪怀里抱着孩子,在房间里艰难地挪着步伐走着,着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杯子,摔碎了。 她以为张秀英或是许向东会进来,不管是问候一下孩子,亦或是关心一下怎么了,可是,她没有等到他们任何一个人。 直到隔壁书房传来关门的声音,直到客厅的灯熄灭,她都没有等到他们任何一个人。 孩子早产,又在监护室住了大半个月,本就比一般孩子要难带一些,根本撂不开手,她饿了一天,连喝的水都是冷的。 黎雪终是没忍住,抱着孩子坐在床上抽泣了起来。 过了好久,先是听到许卫国说了句什么,然后又传来张秀英骂骂咧咧的声音。 随即,房门被砰的一声推开,是张秀英端着一碗清水面过来了。 她阴沉着脸,把面摔在桌上,力气之大,面汤都撒了出来:“赶紧吃,不然没奶喂孩子,买奶粉又要钱!” 张秀英的话让黎雪即将脱口的感激哽在喉间,噎得生疼。 她忍住眼泪,哽咽应了声:“嗯。” 张秀英见她没动,孩子又哭了起来,没好气地从她手里一把抱过孩子,道:“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没见过这么爱哭的。 向西家的孩子比她大不了多少,比她乖多了,我看她就是个讨债的!” 听到张秀英如此说自己的孩子,黎雪终是忍不住,道:“妈,您不要这样说孩子,她好歹是许家的孙女。” 张秀英哼了一声:“我说她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谁知道我许家做了什么孽!”她毫不温柔地拍了拍孩子的背,“你赶紧吃,我还要睡觉呢!” 说罢,抱着孩子去了自己的屋。 黎雪听着孩子断断续续的哭声,像是委屈,又像是发泄,再度落了泪。 许家重男轻女,以至于到现在,还没给孩子取个名字,一直“丫头片子,丫头片子”地叫,她强忍住想要抱回孩子的冲动,端起桌上的面,吃了一口。 夹生的。 她没有吐,反倒是一口一口地嚼了起来。 她必须要吃饱,吃饱了才有力气带孩子,吃饱了孩子才有奶喝。 还有两天就要过年了,黎漾买了好些东西,打算过年前给黎雪和孩子带去。 中间她有给黎雪打过电话,只是还没说上两句,因孩子哭闹就匆匆挂了。 对于黎雪选择原谅许向东回到许家的行为,她没有再劝什么。 路是自己的,总要被伤得体无完肤后,才能醒悟自己的选择是错的。 钱大姐约过她几回,让她一起去置办年货,黎漾转头看看空荡荡的家,想起应该在前一天就回来却没有回来的季淮之,拒绝的话在唇边转了一圈,还是应了。 家里就她和季淮之两个人,她买的东西并不多,菜、肉、鱼之类是必须的,还有对联和门神,以及窗花。 趁着这两天天气好,她又把家里的被子拿出来洗洗晒晒,一起的,还有用她这个月的工资,给季淮之买的一件薄绒外套。 她有些恼怒地把外套扔回柜子里,骂了一句:“骗子!” 临近过年,许多在外的人都回来了,家家户户欢声笑语,黎漾知道,自从冯梅捏造她和高新尘的事情后,村里的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眼看着季淮之还没回来,甚至有人说,她和季淮之之间已经生了嫌隙,被季淮之抛弃了。 面对这些流言蜚语,黎漾都只是冷冷听着,不做任何回应。 至于娘家,不知道是黎建海因为打了她心虚了还是怎样,竟也安生了几天。 在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季淮之回来了。 他带着一身风霜,出现在院子门外。 不知怎的,黎漾原本一颗沉寂的心,悄悄泛起了涟漪,勾起了泪意。 她快步走过去,心中是忍不住的雀跃:“季……” 脱口而出的话戛然而止,她看到了季淮之身后,站着一个年轻女人。 第98章 白月光回来了 女人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泼墨的长发及腰,一张脸又小又白,更衬得一双眼眸柔情似水,一身素雅的衣裳,显得有些单薄,却更添弱风扶柳之姿。 黎漾想,画本子里的林黛玉或病西施,或许就是她这样的。 只愣了一瞬,她就很快反应过来,对季淮之笑笑:“你回来了。” 季淮之的视线落在黎漾脸颊还未消退的红肿上,眉心微蹙,想到白莉在场,把询问的话咽了下去,眼中有着歉意,对黎漾点点头:“抱歉,回来晚了。” “有什么好抱歉的,回来就好。”黎漾侧开身来,让出两人进来的位置,瞥了眼白莉,“这位是?” 季淮之:“她叫白莉,是我爷爷的故交之女。”他顿了顿,看向黎漾的眼神带了丝不易觉察的紧张,“这次北上,正好遇到了她,正逢她家里遭遇变故,过来住上一阵子。” 黎漾在听到季淮之说女人叫“白莉”后,后面说的什么话都没有太多心思听了。 之前在深市,猴子似乎也提过一个白姓女子,如今季淮之又说她是故交子女,还把人领了回来,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就是季淮之的白月光? 青梅竹马,后又因各种变故不得不分开,然后重逢,再续前缘,黎漾几乎已经把两人的事情编成一个故事了。 既然季淮之的白月光回来了,那她和季淮之之间的约定,是不是也要提前结束了呢? 白莉走上前来,对黎漾伸出手,轻轻勾唇:“你好,黎小姐,以后怕是要叨扰你们了。” 柔柔弱弱的样子,就连声音也是轻柔动听的,就连她这个女人听了,都下意识想要压低声音与她说话。 黎漾压下心中涌上的怪异的失落感,对白莉笑了笑:“怎么会,只怕招呼不周。” 她领着白莉进屋,季淮之则跟在了后面。 黎漾对两人道:“你们吃饭了吗?要吃什么,我去做。” “不用麻烦了。”季淮之拉住显得有些慌乱的黎漾,“我们已经在车站附近吃过了。” 对于季淮之忽如其来的亲昵,还是当着白莉的面,黎漾怔了怔,不作痕迹地把手抽了出来,道:“那你们先坐,我去烧水。” 说着,便去了灶屋。 白莉打量着狭小昏暗的客厅,目光往掩着的卧室门看了看,眸中闪过一抹暗色,很快又被她掩了下去。 再抬眸,眼中有了浅浅的泪光,对季淮之道:“淮之,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季淮之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只道:“既然来了,就不要想那么多,只管安心住下。” 听到季淮之的回答,白莉的眼神黯淡下来,像是自怨自怜:“对不起,我该坚强点的。” 季淮之说到做到,两天的时间,就给她在津市买了一套房,还给她备下了一万的存款。 她知道季淮之什么意思,只当把她安排妥当,便不再管她了。 好不容易与季淮之重逢,她又怎么能让他就这样走了? 于是,在季淮之他们动身的前一天晚上,她割腕自杀了。 如此一来,便耽误了季淮之回程的时间,也成功让他答应带上自己一起回羊城。 当时白莉躺在病床上,惨白着一张小脸,哭得梨花带雨:“对不起,淮之,我只是太难过了。一想到将来要自己一个人面对一切,我就没有勇气……” 那无助哭泣的模样,就连陈刚和猴子两个大老爷们都于心不忍。 他们知道,如果季淮之还没有跟黎漾结婚,按着两家以前的交情,季淮之大概率会把人带回去的,可是如今季淮之结了婚,带回去就不好交代了。 更何况,季淮之自己后院起火的事,还没处理好呢。 无奈白莉哭得可怜,一副不管她就活不下去的样子,后来两人看不下去,劝了季淮之几句,得到季淮之的眼刀子:“你们若是不忍心,让她跟你们回去?” 虽说是季家欠白家的,但不该用这样的方式偿还。 怎知他们还没说完,护士就急匆匆跑过来,说白莉跳楼了。 于是,也就有了季淮之终于妥协,带着白莉回羊城的事了。 听到白莉如此说,季淮之只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一切都过去了,你应该朝前看。” 正逢黎漾烧了水过来,见到两人一个伤心落寞,一个雷打不动的面无表情,心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跟季淮之结了婚,惹得白莉不痛快了。 白莉越是如此,黎漾心里的负罪感越重,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今晚就该卷铺盖走人。 “愣着做什么?进来。”就在她愣神间,季淮之唤住了她。 黎漾立即收拾好情绪,微笑着进去,也没敢跟他们凑一桌坐,只在一旁站着。 她在心里默念:我是小弟,我是小弟,我是小弟…… 季淮之不知她心中所想,伸手拉了拉她:“坐,我有事与你说。” 黎漾闻言,心里咯噔一下,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她忐忑又英勇地坐下,深吸一口气:“你说,我听着。” 不管什么样的决定,她都接受。 季淮之见黎漾一副要英勇就义的模样,眼中闪过莫名,道:“白莉可能要在羊城住一段时间,她在这边没有亲人,暂时跟我们一块。”他顿了顿,“家里也没别的房间,待会你去问问钱大姐,看她家能不能腾出一间空房来。” 黎漾:“啊?” 白莉:“淮之……” 黎漾自然是惊讶的,她还以为季淮之会跟她说:“对不起,黎漾,白莉是我青梅竹马的白月光,现在她回来了,你要给她让位了,我们离婚。” 谁知道,季淮之竟然让她把白莉安排到钱大姐家! 她指了指卧室:“那卧室?” 总不能还是她和他睡? 季淮之挑眉:“自然是我和你。” 黎漾:“!” 夭寿! 白莉听到季淮之没打算让自己住进来,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在听到他说已经跟黎漾睡到一块时,心里越发难过。 她明明听到猴子和陈刚说,季淮之和黎漾感情不好,结婚后也经常不睡一起,她那在听到季淮之结婚的时候歇了的心思才又燃起了希望。 可现在这样,算是怎么回事? 第99章 故交之女 黎漾舔了舔嘴唇:“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好?” 说着,还用眼神示意季淮之看看白莉。 季淮之神色未变:“辛苦你了。” 黎漾认命地低下头:“好,我待会去跟钱大姐说。” 可能,两个人闹矛盾了。 她这小心脏,一会上一会下,吓得够呛。 见黎漾答应,季淮之才对白莉道:“钱大姐是我们的邻居,也是房东,她一家都是很好的人,不必拘束。” 季淮之原本让陈刚给白莉在外面定酒店的,可是白莉拒绝了,说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住害怕。 季淮之不好勉强她,只能把她带了回来。 白莉知道自己要是再拒绝,就显得不知好歹了,她点点头:“好。” 季淮之永远是这样,用着最冷淡的语气,说着最不容置喙的话,可这也是自己迷恋他的方面之一。 她安慰自己,邻居就邻居,总归是离他更近一些的。 黎漾这边跟钱大姐一说,钱大姐当即就爽快地答应下来了,不消多会,就领着白莉过去了。 白莉走之前,还满眼幽怨地望了季淮之好几眼,就连黎漾都差点忍不住去揪季淮之大腿,让他给人家回送一个秋波了。 可季淮之眼里似乎只有黎漾,把带回来的东西搬进家,又给钱大姐拿了好一些,剩下的就是:“黎漾,你说这个放哪里?”“黎漾,这个可以过年的时候吃。” 季淮之这般,让黎漾更加确定,他和白莉一定是吵架了。 不然怎么会放着白莉这么一朵茉莉花去理她这棵狗尾巴草? 可是,直到白莉和钱大姐去了隔壁,季淮之还是认真地收拾着东西,就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了。 黎漾在一旁坐下,问他:“那个,你和白莉小姐……” 季淮之瞥了眼黎漾的欲言又止,道:“爷爷的故交之女。” “可是……”黎漾试图挖掘更多,“我怎么听说,你以前跟她……” 季淮之放下手里的东西,向她靠近,眼皮撩起:“我和她怎么了?” 黎漾自然不能出卖猴子,她只能根据上辈子听到的消息掰扯:“我听说,你之前有一个红颜知己,好像就是姓白?” 闻言,季淮之勾了勾唇角:“我好像也听说,你刚结识了一个蓝颜知己。” 黎漾:“……” 她立即就想到了这阵子村子里关于她和高新尘的传言,连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你不要听别人瞎说。” “哦。”季淮之挑眉看她,“原来真的有这样一号人。” 黎漾:“……” 所以,她是被诈了吗? 黎漾有些无奈地拨了拨头发,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跟季淮之说清楚:“这个人是港市那边家族做珠宝生意的,上回在深市玉石市场第一次碰到他。 后来他刚好到了羊城,就慢慢熟悉了,我现在和他也算是有一些业务往来。” 说罢,她低下头,等着季淮之发落。 即便是现在,女人放着稳定的工作不要出去挣钱,依旧会招来大家异样的眼光,她和季淮之的结合本就是猎村的焦点,所以可想而知外面已经传成什么样了。 不曾想,她并没有等来季淮之的责备。 左脸颊忽然传来温热的触感,很轻,小心翼翼的,她听到他问道:“所以,你脸上的伤跟这件事有关?” 黎漾猛地抬头,撞进了他深邃的眼眸,是心疼,是自责,却没有怨怼。 有人说,有着这样桃花眼的人,看似对谁都有情,实则最是薄情,可因着这样的眼神,她的心就那么不可控制地随着漏了半拍。 她慌张地别过头,想要避开这样让人心悸的氛围。 下一秒,她的下巴被他轻轻捏住,带动着她转了过去,微仰着头,与他面对面,四目相对。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像是抚摸着一件珍贵的艺术品,他薄唇微张,问她:“疼吗?” 黎漾摇头:“不疼了。” 不是不疼,而是不疼了。 带着那样委屈无助的心情,希望他在身边的时候,就已经告诉自己,不疼了。 季淮之的眼中闪过自责,看着她倔强的小脸,千言万语,只能道:“对不起。” 他答应她,会早早回来的。 却因为白莉,回程的时间一再推迟。 黎漾笑笑:“没关系,你有你的事情要忙。” 她笑得那样温婉体贴,就像是一个什么都不计较的妻子。 可是,她不该这样。 她应该像过去那样,撒着娇跟他说,她疼。 季淮之的心就像是空了一块,怎么都不圆满了。 他拉过她的双手:“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把你一个人放在家了。” 黎漾蹙眉:“把我系裤腰带上?” 不行啊,她要忙着挣钱呢。 听着小姑娘好像不太高兴的语气,季淮之问她:“你不喜欢?” 黎漾果断摇头:“不喜欢,年后我还要跟高新尘一起……嗯!” 话还没说完,就被季淮之一把扯过去,揽进了怀里:“不许说别的男人。” 黎漾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愣。 这是怎么回事?季淮之为什么要抱她?她没伤心没难过啊! 她努力地从他怀里伸出头来,想要问个清楚,就听到门口处传来一声抽气声,吓得黎漾连忙推开了他。 回过头,竟是白莉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正站在院子中间,一脸震惊或伤心地看着他们。 黎漾颇有被人捉奸在床的尴尬:“那个,不是你看到的……” “有事吗?”季淮之打断她的话,拉住她,没让她离开。 白莉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眼底浮现一抹不明的情绪,唇角勾了勾道:“我想来问问你,有没有伤药,我的好像找不到了。” 白莉手上有伤,在医院检查了没有大碍,便开了一些药让她出院了,至今不过几天,伤还没好。 对于她的说辞,季淮之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我这里正好有一些,我拿给你。” 眼见着季淮之进屋,黎漾站在那儿,面对白莉打量的眼神,总有一种心虚。 只听白莉道:“黎小姐似乎和淮之的感情很好?” 第100章 还要一起睡吗? 黎漾这才注意到,从白莉进门,她就一直称呼自己为“黎小姐”,而叫季淮之为“淮之”,看似得体的称呼,其实是在向她表明她和季淮之的关系了。 她不确定,白莉问的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因为季淮之对她的态度似乎又不像传言那般。 所以,她该搬出正室太太的威严,还是客客气气地自请下堂? 其实,在面对白莉的时候,黎漾是有些自卑的。 季淮之说她是故交之女,说明白莉也曾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再加上她不凡的谈吐和气质,更是蕙质兰心。有的东西,似乎还没开始竞争,就已经输了。 压下心里的失落,黎漾扯了扯自己的衣服,道:“不知道算不算好,也就如白小姐说看到的这样罢了。” 不承认也不否认,一切尽凭白莉自己想象。 不曾想,黎漾的话听在白莉耳里,成了炫耀,她低笑了一声,看向黎漾的目光带着淡淡的不屑:“从我认识淮之开始,他就是所有孩子里最优秀的那一个,直到长大也没有改变过。 季家虽落了难,可淮之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高攀上的。 黎小姐,我说的话,你可明白?” 黎漾刚想回击,屋内传来脚步声,是季淮之拿着药箱出来了。 白莉收回表情,端起了微笑,接过药箱:“麻烦你了。” 说罢,也不再停留,转身出了院子,还将门关上了。 季淮之注意到黎漾的脸色不太好,问道:“你们聊什么了?” 黎漾想想,不想把自己搞得像争风吃醋的怨妇,摇摇头:“没什么。” 看在季淮之的面子上,她且忍上一忍,如果太过分,可别怪她不给脸了。 见黎漾不愿意说,季淮之也没勉强,拿出一个小瓶子:“过来,给你抹药。” 那瓶子黎漾认得,上回在深市,季淮之担心她身上留疤,特地让医生多开了两瓶祛疤膏。 黎漾的目光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忽然想起他刚刚抚摸自己脸颊时的那种触感,心里咯噔一下,拒绝道:“我已经抹过药了。” 小姑娘一脸抗拒,季淮之只好把药递给她:“那你记得,一天三次。” 他又拿出一个行李袋,在桌子旁坐下:“这些是给你带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过来看看。” 在季淮之刚回家拿东西出来的时候,已经拿出来好多东西,黎漾以为那就是全部了,没想到还有一个小提包。 她走过去,拉开拉链,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些现下流行的护肤品,像哈利油、雪花膏、洗面奶这些,足够她用两年了。再往下,是一个精美的小盒子,黎漾打开一看,竟是一个浪琴牌的手表。 黎漾的手有些颤。 季淮之抬了抬下巴:“下面还有一些衣服,都是按照你之前的尺码买的。”说话间,对于她现在瘦削些许的身材蹙了蹙眉。 两人结婚后,黎漾慢慢长了一些肉,这段时间太辛苦,又比先前瘦了一点。 黎漾把面上的东西拿出来,果然,除了一些女士服装,还有几条丝巾和围巾,无一不是上好的手感。 黎漾看着季淮之给她带的东西,说不开心是假的,他给她的太多了。 她由衷感谢道:“谢谢,这些一定很贵?” 见她喜欢,季淮之唇角勾了勾:“没花多少,你喜欢最重要。”他顿了顿,道,“这次北上,本来就是为了挣钱,挣来的钱,不用来养媳妇还能有什么用?” 黎漾:“……” 她怀疑大佬在撩她,可是她没有证据。 她问他:“那你这次是不是挣了很多钱?” 季淮之颔首:“还好,十万出头。” 剔除掉成本,净利润十万块,也算是对得起这段时间的辛苦。 听罢,黎漾对他竖起大拇指:“真厉害。” 看着小姑娘真心的恭维,季淮之眼角也染了笑:“不是说这段时间跟着陶老做生意吗?也挣钱了?” 黎漾有些小傲娇地笑笑:“还好,卖了两块料子,挣了四十多万。” 前一刻还信心满满的季淮之:“……” 在深市的时候,他还信誓旦旦地说,他会挣很多的钱,虽然十万块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是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可把这跟黎漾的四十多万一比,忽然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他养媳妇? 媳妇养他? 这是他人生二十多年,第一次感到挫败。 黎漾不知季淮之心中所想,道:“能够有这些本钱买料子,还是多亏你给我的那些生活费,可要好好谢谢你。”她猛然想起被自己塞进衣柜的那件薄绒外套,“你等等,我也有东西要送你。” 她进了里屋,把衣服拿出来,跟季淮之送她的东西相比,忽然就觉得有些拿不出手了:“这个,是我用工资买的,送你,希望你不嫌弃。” 那是放假前,她和郑舒逛百货商场的时候,看中的一件羊驼色的薄绒短款外套。 当时这件外套穿在模特的身上,黎漾就想,季淮之的身高比模特要高,身材也更好,穿起来一定很好看。 于是在郑舒的怂恿下,就用了差不多一个月的工资,买下了这件外套。 羊城的冬天比起其他城市要暖和不少,最冷的时候,里面穿一件保暖内衣加一件毛衣,再搭配一件薄绒衫即可。 听到黎漾说送给自己的,季淮之接过,脱下身上的外套,直接就把它穿在了身上,竟十分合身。 外套虽然不厚,质感却很好,刚接触皮肤,就有一种暖意,可见黎漾是用了心挑选的。 他嘴角的笑意再也没压下去:“我很喜欢,谢谢。” 听到季淮之说喜欢,黎漾也开心地笑了。 还好,还好她没把它扔掉。 晚上两人洗漱完,就要上床睡觉了。 相比平时一早就到床上,黎漾今晚倒是有些磨磨蹭蹭的。 季淮之靠在床边,见她这样,特地缩了缩脚:“不上来?” 俊美的侧颜,淡漠的表情,一本正经地问着让人想入非非的话。 黎漾摸了摸鼻子:“那个,我们还要睡一起吗?” 第101章 我是第三者? 季淮之挑眉:“不然?” 黎漾指了指隔壁的方向:“会不会不好?” 白莉就住在隔壁钱大姐家,她心里总有种抢了人家男人的愧疚感。 要是她不知道白莉和季淮之的关系还好,知道了还跟他睡一张床,就真有点没脸没皮了。 闻言,季淮之眼中闪过玩味的神色,他屈起一条腿,“有什么不好?” 黎漾是憋不住话的人,一鼓作气道:“我听说,白小姐跟你是青梅竹马,还是你的……你的……” “白月光”三个字在接触到季淮之意味深长的眼神后,噎了噎,没敢说出来。 季淮之点了点头,似乎终于明白了小姑娘为什么自打他回家,就奇奇怪怪的举动了。 他朝她伸出手:“过来。” 昏黄的灯光,狭小的卧室,并不宽敞的床,还有半躺在床上的俊美男人朝她伸着手,黎漾控制不住地红了耳尖。 她想要逃,却依旧忐忑地把手放在他的掌心。 季淮之轻轻一个用力,就把黎漾拉了过去。 她跌坐在床沿,与他极近的距离,一只手被他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撑在他的胸膛,恰好可以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声和炽热的体温,隔着薄薄的布料传来。 黎漾的手像是被烫到,下意识想要抽回,却被他按住了手。 他轻笑:“慌什么?” 看到他眼中的玩味,黎漾另一只手就去打他:“我才没慌。” 却不曾想,两只手都被他握住,按在胸口。 这样近的距离,这样暧昧的动作,还有彼此萦绕在鼻尖的气息,让她一时之间都不敢呼吸。 太近了,她要流鼻血了。 为了不显得怯弱,她只能盯着季淮之又长又卷的眼睫:“要说什么,赶紧说。” 季淮之不再逗她,却也没放开她,望着她闪躲的双眼,道:“我和白莉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闻言,黎漾有些惊讶地看向季淮之。 他从来是不喜欢解释的人,就连带白莉回来的时候,对她的介绍也只是几句话带过,她以为,是他不愿意说,是他不想让她知道。 见黎漾没有说话,季淮之继续道:“白莉的父母和我爷爷算是故交,当年季家出事的时候,白家被威胁做假证,是白莉的父亲冒着败落的风险,咬紧了牙关不松口。可是也因为这件事,白家被记恨上,最后也步上了季家的后尘。 爷爷临终前曾嘱咐我,我们欠白家的,将来一定不能忘记。” 说到这,季淮之似乎回忆起了季老爷子临终时的场景,脸上浮现怅然之色。 他很快掩下情绪,继续道:“当年白莉跟随父母离开羊城,后来她父母去世,她曾回来过一回。 这次北上,刚子正好碰到她被她表叔逼着嫁人,我们帮她逃了出来。” 季淮之看向黎漾:“她在津市已经没有亲人,于情于理,我不能不管。” 听了季淮之的话,黎漾心中也不禁唏嘘。 原来,白莉和季淮之青梅竹马是真,比这更多了一层牵绊的,是季家欠着白家的恩。 白家因护季家周全而被牵连覆灭,季家又是那样清贵的人家,怎么可能会放任白家后人而不顾? 出于女人的直觉,她敢断定,白莉一定对季淮之有意。 那么季淮之对白莉呢?他跟她之间只是当年当不得真的情谊,还是也曾动过心?如果是后者,那么自己岂不是成了彻彻底底的第三者?她还借着自己对季淮之有恩,对他提出了那样无理的要求。 想到这,黎漾的心里只觉堵得慌。 她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介意的,你跟白小姐以前是怎么样,以后也应当怎么样,我都懂的。” 看着黎漾的强颜欢笑,季淮之的眉心反倒皱了起来。 都解释清楚了,为什么小姑娘看起来比刚才还要不开心了? 他还想再说什么,黎漾已经挣扎开来,从他脚边翻过,面朝里睡下,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时间不早了,晚安。” 季淮之伸出手,想要拉过她面对自己说清楚,待看到小姑娘单薄的肩膀,手僵在了半空。 他无声叹息一声,在一旁躺下:“晚安。” 第二天一早,黎漾就起来忙活了。 今天年二十九了,她打算去探望一下黎雪和孩子,然后再买一些缺漏的东西,就准备过年了。 来到厨房,刚准备忙活,院子门就敲响了。 黎漾转身去开门,院子外果然站在白莉。 白莉今天穿了一条米白色的灯芯绒长裤,搭了一件浅粉色的毛呢外套,一头长发依旧披在身后,用一个茉莉花夹夹着。 她举了举手里的早餐,笑容清浅:“黎小姐,我买了早餐,跟你们一起吃,不介意?” 黎漾有些局促地把双手在腰间的围裙抹了抹,接过她手里的早餐,笑道:“怎么会,快进来。” 她去厨房拿碗筷,一边道:“你等一下,季淮之他待会就回来了。” 季淮之有每天晨练的习惯,起得比她要早一些,如果她没有交代家里做早餐,他总是会带一些回来。 白莉应道:“好,我在堂屋等着。” 白莉进了堂屋,先是望了眼厨房的方向,然后又往虚掩的卧室门看了看。 屋内摆设很简单,一张小小的床,一个衣柜,还有个书桌,两张椅子,就是所有。 她的目光落在床上两个并排放着的枕头上,眸色转暗。 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白莉立即收回了目光,在桌子旁坐下。 黎漾拿来三副碗筷,把白莉买的早餐拿出来放好,季淮之就回来了。 见到白莉,短暂的惊讶后对她点了点头:“你来了。” 白莉则站起了身,唤道:“淮之。” 季淮之晨练完,脸上脖子上都是细细的汗珠,前胸的衣服也湿了大半,白莉拿出自己的帕子,想要给他擦拭:“你看你,出了好些汗,我替你擦擦。” 季淮之眼疾手快,避开了白莉的帕子:“谢谢,不用了。”他转而对一旁看呆了的黎漾道,“房间里有块毛巾,你替我拿一下。” 第102章 维护 “……哦。”黎漾愣了一下,立即去房间拿了毛巾给季淮之。 毛巾是季淮之一贯用的,黎漾趁着这段时间他不在家,洗了又晒了太阳,上面还有一股阳光的味道。 白莉看着自己僵在半空的手,只是笑了笑,把帕子收了回去。 她对季淮之道:“我买了些你喜欢吃的早餐,快来吃。”她又看向黎漾,“黎小姐,一起来。” 说着,走到桌边,在中间的位置坐下,像是女主人一般,招呼两人过去吃。 对于白莉的行为,黎漾简直咋舌。 即便她占着季淮之媳妇这个坑,那她也是季淮之名义上的媳妇,她不在自己家里吃,难不成还端个碗蹲门口去? 原本她对白莉还有些愧疚,可是这些愧疚也随着白莉三番两次对自己的态度而所剩无几了。 黎漾笑笑,没说什么,去厨房端了一小碗她做的酸菜:“这是我腌的酸菜,正是时候。” 羊城冬天盛产芥菜,黎漾买的是茎粗叶少的,用的也是干净的淘米水,泡出来的泡菜金黄脆嫩,吃起来还有一股淡淡的甘甜。 白莉今天买了粥,用一些酸菜下咽最为合适不过。 怎知,黎漾刚端上桌,白莉就捏了捏鼻子,把泡菜端到了一边,对黎漾道:“黎小姐,你是不知道,这些咸菜亚硝酸含量最高了,吃了对健康很不好。”她把她买的虾饺推到季淮之跟前,笑吟吟道,“早餐还是吃一些清淡的好。” 黎漾看着白莉一边说,一边用翘着兰花指的手给季淮之盛粥,画面怎么看怎么刺眼。 瞧不起她的酸菜? 还什么亚硝酸盐? 黎漾这回没再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冷屁股,刚想把酸菜收回去留着自己吃,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就把酸菜端了过去。 季淮之神色淡淡:“就放这,我爱吃。”他替黎漾摆好碗筷,“这是你之前说要腌的酸菜,看起来挺不错。” 季淮之的维护让黎漾弯了弯嘴角:“对,就是那时候说的。” 白莉换上了一副委屈的表情:“淮之,我不过是……” 对于她欲言又止的委屈,季淮之像是没有接收到一般,淡声道:“你若有喜欢吃的,可以与黎漾说,她善良好客,会尽量满足你。 再或者,去外面买来吃是一样的。” 季淮之的四两拨千斤,让白莉白了一张小脸。 他在维护黎漾。 她扯出一抹笑容:“我知道了。”她又看向黎漾,“一些生活上的习惯,一时没有改过来,还请黎小姐不要介意。” 轻飘飘的一句话,半点没有道歉的诚意,但黎漾知道,这对于骄傲的白莉来说,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季淮之替她说了话,她也没有必要一直抓着这件事不放,笑了笑:“没关系的,是我招待不周了。” 一句话,轻易拿回了主动权。 一张四方的桌子,一面靠墙,白莉占了中间的位置,黎漾也没计较,在季淮之的对面坐下,捧起一碗白粥,喝了一口,又吃了一小口酸菜,酸甜开胃,十分好吃。 季淮之也夹了一筷子酸菜,放进嘴里,连同白粥一起下咽。 唯独白莉,盯着眼前的酸菜,就像是上面有可怕的东西一般,十分厌恶。 三人用完了早饭,季淮之像往常一样,收拾碗筷就要去洗碗。 白莉见状,“呀!”了一声,“淮之,你怎么能洗碗?”说着,就上前去抢他手里的碗筷。 季淮之避了开来,道:“在家里,一向如此。” 黎漾对于白莉的行为暗自啧了啧舌,意思意思朝季淮之伸手:“还是我来。” 季淮之垂下眼睫,瞥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捣乱:“你歇着,我来就是。” 白莉见两人这般,心里郁气难当,对黎漾道:“黎小姐,淮之是男人,自然有他的天地,你怎么能让他洗碗呢?” 黎漾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摊了摊手:“没办法,他乐意。” 谁让她又刺她,好像谁不会一样。 白莉:“你……” 季淮之眉眼沉了沉:“黎漾,白莉是客人,你陪她说说话。” 说罢,没再理两人,转身去了厨房。 黎漾忍住笑,对白莉道:“白小姐,我们聊聊?” 白莉再一次白了脸,脸色似乎比先前都要透明,她神色复杂地看了黎漾一眼,道:“我怕是和黎小姐话不投机半句多,还是算了。” 黎漾乐得清闲:“好啊,我刚好也这样认为。” 白莉:“……” 季淮之收拾完厨房出来,对于各自坐在两边的黎漾和白莉似乎并不惊讶,他擦了擦手,对黎漾道:“昨天不是听你说还有过年的东西没买吗?要不要我陪你去?” 黎漾还没说话,白莉就道:“要不我陪黎小姐去,你刚回来,应该有很多事要忙。”她状似亲昵地拉了拉黎漾的手,“白小姐,不介意带我去逛逛?” 黎漾笑笑:“不好意思,我暂时不打算去逛。” 白莉以为她会不好意思拒绝?那她可就想岔了。 她对季淮之道:“我想过年前去看看堂姐,家里要买的东西不多,下午再去也是一样的。” 他们不比那些拖家带口的家庭,如果今年黎家不过来捣乱的话,估计就她和季淮之过了,两个人过年自然也简单,不需要太多东西。 季淮之点头:“也好,我陪你去,正好看看堂姐和小丫头。” 对于季淮之知道黎雪的事情,黎漾并不惊讶,相信她身边什么事情都会有人跟他汇报。 她应道:“好。你等等,我去拿东西。” 眼看着黎漾进屋,白莉脸上流露出忧伤的神色:“淮之,你是不是生气了?” 季淮之声音冷清:“没有的事。”他顿了顿。“黎漾年纪还小,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你与我说就是。” 意思是,黎漾即便有不对的地方,也不要直接跟黎漾杠上,而是由他来解决。 他竟连半点委屈都舍不得她受? 白莉紧紧攥住了手心,连指甲几乎划破皮肤也未曾察觉。 她凄然一笑:“好,我知道了,都是我的错。” 说罢,轻拭眼角的泪,离开了。 看着白莉单薄的背影,季淮之的眉心蹙了起来。 他捏了捏眉心,叹息一声。 有些事情,一旦有了羁绊或亏欠,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 “大佬?”阿涛这时从门口处探出了头。 季淮之挑眉:“有事?” 阿涛看了眼里屋的方向,道:“有事,跟大嫂有关的事。” 第103章 哀其不幸 见阿涛不打算过来,季淮之走了过去,淡声道:“说。” 季淮之昨天回来,阿涛憋了一晚上,还是决定把黎漾和高新尘的事情告诉季淮之。 毕竟黎漾是在他负责期间不小心处的墙,他还是有责任把她拉回来,不能看着她越走越弯。 于是,在阿涛口沫横飞地描述完高新尘是如何在深夜送黎漾回家的,又是如何送黎漾衣服去参加会展的,两人还一起在路边嗦了螺蛳粉,甚至男方还给了女方一笔钱…… 季淮之的眸色越来越冷。 阿涛喘了口气:“我说完了。” 季淮之点头:“自己去领罚。” 阿涛:“?”他一愣,“大佬?” 季淮之凉凉看向他:“我当初是怎么交代你的?” 阿涛正色道:“务必保护大嫂的人身安全,不让她受欺负,更不能让她身陷危险。” 越说到后面,阿涛的声音越小。 季淮之:“那你做到了吗?” 阿涛惭愧低头:“没有。” 撇开黎漾和高新尘的事情不说,他让黎漾自己深夜回家了,他还让黎漾被她爸打了…… 他羞愤道:“大佬,我认罚!” 说着,呜咽一声,跑没了影。 黎漾拿了东西出来,正好看到阿涛离开的背影,问季淮之:“他怎么了?” 好像还哭了。 季淮之收起表情:“没事,我们走。” 黎漾带的东西不多,几套小孩子的衣服,两罐奶粉,还有一些补气血的营养品。 来到许家的时候,本该热闹的许家除了孩子的哭声,竟然没有别的声音。 黎漾敲了敲门,半晌才传来黎雪的声音:“谁呀?” 黎漾连忙应了声:“堂姐,是我。”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脚步声,是黎雪抱着孩子前来开门。 门一打开,黎漾看到黎雪,差点就落下泪来。 黎雪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睡衣,头发蓬松,整个人瘦得都脱了像,脸上更是苍白得没一丝血色。 怀里的孩子也是又瘦又黄,不知道是饿了还是不舒服,正扯开嗓子哭着,哄也哄不住。 黎漾连忙接过孩子:“你还坐着月子,怎么就下床照顾孩子了?”她环顾一周,“许家的人呢?都去哪了?” 黎雪虚弱一笑:“没事,我一个人也可以。要过年了,他们去买年货了。” 待发现站在黎漾身后的季淮之,先是一愣,又笑开来:“妹夫来了,进来坐。” 季淮之点了点头,叫了声:“堂姐。”跟在后面进了屋。 黎漾听着黎雪的说辞,摸着她冰凉的手,只觉怒火中烧。 买什么年货,需要一大家子去?黎雪如今还没出月子,刀口还疼,怎么能一个人带孩子? 再看黎雪的样子,明显就是没能好好坐月子的后果! 黎漾低头看了眼孩子,心中不忍,还是压下了怒火,对季淮之道:“你等我一会,我跟堂姐说会话。” 季淮之点头:“你去。” 黎漾扶着黎雪进了屋,问她孩子是饿了还是困了,黎雪眼中闪过落寞:“怕是饿了,我没用,没什么奶水,孩子总吃不饱。” 黎漾看了眼杂乱的房间,道:“孩子的奶粉呢?我给她泡。” 除了两百块钱,黎漾后来还送了两罐奶粉,孩子出院不过半个月,应该还有剩余的。 黎雪眼神一滞,道:“孩子奶奶拿给了许向西的孩子了。” 许向东的妹妹许向西,今年生了个男孩,比黎雪的孩子大了半岁。 许向西婆家舍得给她花钱,张秀英又时不时补贴她,根本不愁吃喝。反观黎雪和小侄女,处境如此凄惨,张秀英竟然还能拿孩子的口粮去送她外孙,简直太黑心! 黎漾差点就要炸了:“他们对你们母女俩不管不顾不说,还把孩子的奶粉拿给别人了,还有没有点良心?” 她压住声音,怕惊扰到了孩子:“堂姐,这些天,你就是这么过来的?” 黎雪终是没忍住,眼中含了泪:“等孩子大了,就好了。” 对于黎雪这样,黎漾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她叹息一声:“我带了奶粉来,给孩子泡上。” 孩子吃了奶,黎雪又抱着哄了哄,很快就睡着了。 见孩子睡着,黎漾才道:“堂姐,这样的生活,你也能忍下去吗?” 黎雪凄然一笑:“不然又能怎样呢?” 离婚这种事情,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若要再提,已经是不敢想象的事情了。 她只盼着,孩子能够快点长大,这样,她或许也能脱离许家了。 黎漾了解黎雪的性子,知道自己劝什么都没用,只道:“我替你把东西收起来,你仔细些,不要又被她拿去了。” 黎漾不再劝自己,黎雪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不安,黎漾是对她失望了吗? 她不敢问。 她点点头:“让你破费了。” 黎漾把东西放好,握住黎雪的手,道:“只要你和孩子好好的,我破点费算什么?”她想了想,还是道,“或者你跟大伯父大伯母说说,回娘家坐月子?” 闻言,黎雪摇了摇头:“我爸不同意。” 孩子出生后,她独自一人看过无数的黑夜到白昼,一次终于忍不住,给娘家打了电话,说想要回家坐月子。 于凤仙还没表态,黎建岳就抢过了电话:“什么回家坐月子?哪个嫁出去的女儿还回家坐月子的?也不怕别人笑话!你就安心待在你婆家,整天想你那么多做什么?” 黎建岳劈头盖脸一顿骂后,于凤仙又哭着劝她:“妈知道你委屈,可是你爸这性子你也知道,妈也没办法。 再说了,妈也听说女儿回家坐月子会对娘家不好,我们家已经够困难了,你就辛苦一下,妈到时候多去看看你。” 要说黎家黎漾最看不上的人,非黎建岳莫属,自私和窝囊在他身上可谓演绎得淋漓尽致。 亲生女儿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他都能无动于衷。 黎漾想劝黎雪搬出来自己住,想想又作罢。 她必然是不同意的。 只能又宽慰了几句,叫上季淮之,打算离开。 “等等。”季淮之站起身,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放在了孩子的枕头边,“这是姑父的见面礼。” 黎雪还想推辞,黎漾坚持让她收下了:“这是孩子姑父的心意,你就安心收着。” 中途的时候,季淮之说要去旁边商店买东西,没想到竟是准备了个红包,倒是贴心。 末了,黎漾还是没忍住嘱咐:“你现在还在坐月子,该用钱的时候就用钱,他们不管你就花钱请人来照顾,千万不要把自己身体拖垮了。” 黎雪红着眼点头,要送他们,被黎漾按了回去:“你就好好躺着,还嫌刀口不疼?” 在黎雪的目送中,黎漾和季淮之刚出许家门,就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张秀英和许向东。 张秀英先是一怔,随即阴阳怪气道:“哟,原来是亲家妹子来了呀。”她的目光越过黎漾转到季淮之身上,眼中闪过惊艳,又想起许向东说黎漾嫁的是个混混,便多了几分鄙夷。 许向东刚想出言讽刺,只听哐当一声,一把刀从季淮之的腰间滑落,掉在了地上。 黎漾:“……” 张秀英:“!” 许向东:“!” 第104章 “恐吓” 那是一把长约二十公分的长刀,卖水果的摊位上经常用来切西瓜用的,只是这时候看起来,分外骇人。 只见季淮之弯下腰,不紧不慢地捡起,在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 面容冷峻凌厉,刀锋在阳光下折射出寒冷的光芒,一双凉凉的桃花眼瞥向张秀英和许向东,仿佛他们就是那刀俎下的鱼肉。 张秀英和许向东被季淮之吓到,忍不住哆嗦了起来。 张秀英更是叫住黎漾:“亲家妹子,他这是做什么?你快叫他把刀收起来啊!” 许向东脸色也不大好看,却依旧强撑着挡在张秀英面前:“就……就是,怎么随身还带着刀?” 见两人被吓破胆的模样,黎漾憋着的闷气总算散去一些,却不想就这样放过他们。 恰好季淮之这时朝她递了一个眼色,黎漾会意,轻笑一声,道:“伯母,堂姐夫,我们不过是来看望堂姐和孩子,顺便看看有没有谁黑心肝的虐待他们,你们紧张什么?” 张秀英和许向东心知黎漾在讽刺他们,想要为自己辩解,又惧怕季淮之手里的刀,只能心里暗恨黎雪的娘家竟是这些无赖。 许向东感受到张秀英攀着自己的手臂正在发抖,忍住害怕,强颜欢笑:“小漾,瞧你说的,黎雪生的是我许家的孩子,我们还能不疼不成? 这不是过年了吗,还要好多东西要买,我就陪我妈出去了一下。” 见许向东不见棺材不掉泪,黎漾微抬下巴,“哦?”了一声,“不是说要买好多东西吗?东西呢?怎么空着手回来了?” 许向东被黎漾问得一噎,只好继续撒谎:“这不是忘了带钱,回来拿钱了。” 闻言,黎漾的脸立即冷下来:“许向东,你即便是要编,也要编得像样一点,你以为我是堂姐,任由你欺骗吗?” 季淮之也正好上前,手里的刀在许向东面前一晃而过。 许向东被吓得连连倒退,后腰撞到了椅背,发出很大的声响。 屋内的黎雪听到动静,在里面喊了一声:“小漾?” 黎漾微笑着对黎雪房间的方向道:“哦,没事,不小心碰到椅子了,你带孩子好好休息,我关了门就走。” 黎漾说话的时候,双眼紧紧盯着张秀英和许向东,状似威胁他们不许乱开口。 黎雪不疑有她,说了一声“路上小心。”,就带着孩子睡了过去。 张秀英见黎漾在自己家竟如此大胆,想要发作又怕惹来好事的邻居徒增口舌,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气,咬着腮帮,没好气道:“亲家妹子,不知道我们哪里得罪你了,你要在我们家这样逞威风?” 黎漾轻嗤一声:“你们许家做的那些亏心事,还需要我提醒一遍吗? 我不比我堂姐,素来容忍不得龌龊事。以前的事暂且不提,若下次来,再看到堂姐和孩子像今天这样,你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对付张秀英和许向东这样欺软怕硬又自私的人,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唯有抓住他们最惧怕的东西,或威胁或警告。 果然,母子俩脸色变了又变,终是不再言语。 黎漾见好就收,对季淮之笑了笑:“时间不早了,我们也回去。” 季淮之点头,眼中漾着笑意,哪里还像刚刚的活阎王:“好。” 只是他收刀的时候,似乎再次“不小心”,刀从他的手心划出,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许向东的腿间。 许向东这一次吓得魂都没了,喉咙发出一声急促的呜咽,向后一倒,摔在了地上。 张秀英也被吓得怔在当场,慢了一拍才想起去扶许向东。 这一次,连半句不服的话也不敢说,只盼着两个人赶紧离开。 黎漾忍住笑,对季淮之皱了皱鼻,又对许向东道:“堂姐夫,你以后可好好好管住自己了,下回我家男人的手劲就没这么准了。” 说罢,不再看快要吓出尿来的许向东,和季淮之一起出了门。 两人走出一小段路,黎漾终是没憋住,笑了起来。 她的双眼弯成了月亮,开心又得意。 季淮之站在一旁,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嘴角也忍不住挂了浅浅的笑:“那么开心?” “当然开心。”黎漾点头,“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她早就想教训张秀英母子了,只是没这个机会也没这个能力,没想到季淮之竟帮她做到了。 她问季淮之:“你什么时候揣的刀?买红包的时候?” 而且还把它别在了腰后? 她和季淮之并肩走了一路,竟一点也没发现。 面对她探究又佩服的眼神,季淮之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应道:“嗯。” 小姑娘不是个喜欢把事情往外说的性格,这次没忍住,多少透露了黎雪现在的处境,看着小姑娘气鼓鼓的脸,又看到街边的杂货店铺,后面的事情,似乎就随心而走了。 拿刀吓唬人的伎俩,已经是多少年前玩剩的伎俩,没想到却因为她,故技重施。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起去菜市场买了菜,又买了对联。 面对各种各样祝福语的对联,黎漾挑花了眼,最后,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最边上的一副对联上,上联是:欢天喜地度佳节,下联是:张灯结彩迎新春,横批:家庭幸福。 很简单寻常的新年对联,却道出了最平凡的期待。 黎漾和季淮之对视一眼,道:“就它。” 末了,黎漾又买了一对门神,是最古老的门神,神荼和郁垒。 季淮之问她:“你也信这个?” 黎漾点头:“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自然有它存在的道理。” 小时候她曾做噩梦,梦见身后有鬼怪在追赶她,她一路跑回家,把门哐当一关,就听到两道威严的声音响起,怒问那些鬼怪为何要追她?鬼怪便瞬间消失了踪迹。 虽说只是一个梦,但从那以后,只要她夜归,看到家门上那一对门神,害怕的心总会安定下来。 季淮之并没有嘲笑她封建迷信,接过东西,爽快地付了钱。 两人并肩走在小巷,下午的太阳照射在身上,暖洋洋的,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气氛是少有的融洽。 然而,在快到家门口时,这种和乐的氛围戛然而止。 只见白莉蹲在门口,穿着单薄的衣衫,双手环抱着膝,一双盈盈的眼眸,对着巷口的方向望眼欲穿,就像是……等待丈夫归家的妻子。 在看到两人的身影时,一个笑容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绽放,她站起身,欣喜地跑向了季淮之:“淮之!” 第105章 执着 许是跑得太急了,快到季淮之跟前时,还踉跄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摔倒,季淮之伸出手,虚扶了她一把:“小心。” 白莉扶着季淮之的手站定,眼中既有高兴又有不经意流露的委屈:“我等了你好久。” 正好这时一阵凉风刮来,白莉打了个喷嚏,好不可怜的模样。 季淮之侧过身,挡住了风吹来的方向,道:“你身体不好,快点回屋,仔细不要再着凉了。” 闻言,白莉小手攀住季淮之的衣袖,感动地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别生气。” 说着,挤到黎漾和季淮之中间:“我们快进去,外面好冷。” 黎漾看着两人相携的背影,摇了摇头。 郎才女貌,金童玉女,真不知道自己夹在中间做什么? 要不过了年就识趣地滚蛋? 正在胡思乱想间,季淮之回头:“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回家?” 黎漾“哦。”了一声,麻溜溜地跟了上去。 行,暂且就给他们当个做饭的老妈子。 回到家,季淮之把东西放好,又去卧室收拾东西去了。 黎漾见白莉跟在后面,没有去凑那个热闹,转身去了厨房。 如今白莉跟他们一起吃,晚上也就多备了两个菜。 白莉站在卧室门口,并没有进去,看着季淮之背对着自己,在柜子里翻翻找找。 白莉的目光落在并不宽敞的床铺上,像是感叹:“记得小时候,你还说娶我来着,没想到现在竟然结婚了。” 季淮之手上的动作一滞,没有回头,冷清的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不过是小时候不懂事的玩笑话罢了,当不得真。” 他把一个小行李袋样的东西拿了出来,放在桌上,状似无意对白莉道:“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如果将来有合适的,尽管与我说,我替你张罗。” 闻言,白莉脸上的笑容差点没挂住,嘴唇微微颤抖,像是有些难过:“淮之,你是把我当做负担了吗?” 季淮之摇头:“白叔和芳姨已经不在了,我只希望你过得好。” 白莉凄惶一笑:“我怎么可能过得好?”她上前一步,“如果我说,我没办法再过得好了呢?你会拿我怎么办?” 她的眼中有试探,有小心翼翼,还有不经意流露的脆弱,她却那样执着地看着季淮之,要他给一个答案。 见状,季淮之叹息一声:“白莉,你还太年轻了。终有一天你会明白,过于执着对自己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白莉有些失望地垂了垂眼睫,摇头道:“淮之,你永远不懂我的心。” 说罢,她转身走出卧室:“我去看看黎小姐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季淮之并没有去追,看着空荡的门口,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他打开行李袋拉链,里面竟是一叠叠的钞票,他又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数出几扎,装好,跟黎漾交代几句,就出了门。 季淮之过来的时候,黎漾正在择菜,白莉也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一根青菜在观察。 听到季淮之和黎漾之间像是寻常夫妻的对话,手里不自觉用力,脆嫩的青菜应声而断,绿色的汁液将她修剪漂亮的指甲染成了绿色。 黎漾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又不作痕迹地继续埋头择她的菜。 反正那又不是她的脖子。 白莉的耐心有限,季淮之前脚离开没两分钟,她就坐不住了,歉意地把择得惨不忍睹的青菜放回筐里,对黎漾道:“真是对不起,我不太会呢。” 黎漾原本就没对白莉抱半点期待,见她不再捣乱,反倒松了口气:“没关系的,你去休息。” 白莉没有丝毫犹豫,站起身来,去了堂屋。 不一会儿,倒是姚云香来串门了。 姚云香先是看了眼堂屋的方向,见白莉手里正捧着一本书在看,低低说了句什么三字真言,跟着黎漾钻进了厨房。 姚云香凑到黎漾跟前,低声问她:“黎漾姐,你知道这个白小姐什么来历吗?” 黎漾没抬头,继续切菜:“你妈没跟你说?” 姚云香道:“我妈说她是季淮之的一个远房表妹,但我觉着不像。” 为了招呼白莉在家里住下,她妈可是把家里最好的一间朝东面向阳的房子腾给了她,连床铺的四件套都是新的,还拉着她把房间洗刷了一遍。这些还不说,就连晚上白莉的洗澡水,都是她爸给抬进屋的,完了又给她抬出去倒了。 可是白莉对于这一切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好像一切就该别人伺候她,淡淡说了一句“谢谢。”就没有其他话了。 什么远房表妹,她觉得倒像是个千金小姐。 听着姚云香的抱怨,黎漾勾了勾唇,对她道:“她跟季淮之什么关系,我也并不清楚,总归做好我自己的事就行了。她住在你们家,麻烦你们了。” “嗨,那算什么。”姚云香也不再纠结白莉的身份,“倒是你,我看她整天往你男人跟前凑,你也不多个心眼。” 闻言,黎漾轻笑:“有什么好在意的,有的事情也不是在意就可以改变的。” “你这就不懂了。”杨春花十分不赞同,“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后来者居上,是因为前者不争不抢。” 白莉在堂屋,她也不方便再说什么,只能叮嘱道:“总之你自己多上点心。” 待姚云香离开,黎漾透过厨房的窗户,看向正在看书的白莉。 许是感受到她的目光,白莉抬起头来,朝她看了一眼。 这一眼,轻飘飘的,并没有带多少情绪,只是那眼中有着淡淡的轻视和淡漠。 她看不起她。 第106章 作秀 那种仿若自己就是天之娇女,俯瞰比自己低一等人的那种蔑视。 傲然,又不放在眼里。 白莉的视线与她的在空中相遇,轻飘飘的,很快又挪开了去,继续低头看书,似乎刚才只是不经意的一瞥,她丝毫未放在心上,自己却被勾起了不悦。 对于这个认识,黎漾握紧了菜刀柄,舌尖顶了顶后牙槽。 这种憋屈的日子,确实有些让人难以忍受。 她摇摇头,与自己说不必计较,毕竟是自己占了她的位置。 季淮之揣着塑料袋,来到了陈刚家。 陈刚家里人不在,他正翘着二郎腿,惬意地在院子里晒太阳。 见了季淮之,连忙从椅子上站起:“大佬,你怎么来了?” 他们把白莉带了回来,又住在钱大姐家,心想白莉和黎漾两个女人碰到一起,指不定会闹个鸡犬不宁,没想到目前还没收到任何关于他们的消息。 当然,除了有人说白莉指不定根本不是季淮之的劳什子表妹,而是外面的相好,有了身孕,被带了回来。 季淮之把手里的塑料袋扔给陈刚:“你今天抽空去一趟堂里,把钱给兄弟们分一下,让大家好好过个年。” 陈刚接过塑料袋一掂,沉甸甸的,打开一看,估计有两万来块,忍不住瞪大了眼:“大佬,这会不会太多了?” 季淮之神色未变:“这两年兄弟们辛苦了,前阵子又瘦了累,应该的。” 自从他退出道上后,原跟着他闯荡的大部分下属并没有因为他的选择而离开,反倒像他这般,半黑半白地干起了活,他随时需要,他们随时就位。 陈刚点点头:“行,我知道了,今天下午就把这事办了,你放心。” 这一趟北上,他和猴子在回来时,已经各分得了两千块,他把钱拿回家,陈家老娘做梦都在笑。 可不是么,双职工家庭一整年的收入都没这么多。 “对了,大佬,你之前让我打听的事有着落了。”陈刚一拍脑袋,“就玉石街隔壁的那套房子,房主年后就搬了,现在正四处找买家呢。 房子是好房子,就是有点贵,两居室,厨房和厕所什么的,再加个院子,要三万多。” 现在商品房已经进入大众视野,羊城作为粤省的省会城市,房价自然不便宜,一套全新的高档商品房,已经是几百块一平。好在玉石街那一片的房子大多是自建二手房,小万勉强也能拿下。 季淮之点头:“先盯着,我抽空带你大嫂去看看,她满意的话再跟房主谈。” 陈刚见季淮之眼睛眨也不眨地就要买一套几万块的房子,忍不住道:“大佬,你这么大手一挥,就是几万块,不如先租着,留着钱做别的事情。” 季淮之摇头:“留再多的钱也远远不够,穷得很。” 满心欢喜地挣十万块回去,以为黎漾至少会有陈刚妈一半的高兴,没想到人家高兴是高兴了,但是挣的是自己的几倍,瞬间觉得那十万块不值钱了。 陈刚听得有些懵:“大佬,十万块还穷?” 季淮之没有跟他解释太多,沉吟道:“年后再跟我去趟深市。” 陈刚乐了:“咱们要干票大的?” 季淮之:“不是大的,是创业。” 黎漾把饭菜做好,估摸着也到了季淮之快回来的时间了。 白莉终于把书放下,懒洋洋地舒展了下筋骨,才不紧不慢地来到厨房。 她看着热气腾腾的几个菜,浅笑道:“黎小姐的手艺看起来似乎不错。” 黎漾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轻轻点头:“还凑合。” 她端起一碗菜:“就要吃饭了,白小姐洗一下手就过来。” 话音刚落,院子门外响起脚步声,白莉从黎漾手中接过菜碗:“我来。” 说着,端起菜转身就出了厨房。 刚走到院子中间,正好碰到回来的季淮之,白莉笑笑:“淮之,你回来了,一定饿了,快洗手吃饭。” 说着,还擦了把额际不存在的汗。 季淮之的目光越过她望向厨房,点头道:“好。” 他来到厨房,见黎漾正刷着锅,从她手中接过丝瓜瓤刷子,道:“先吃饭,待会我来。” 黎漾也没勉强,应了声,解了围裙,端起剩下的菜就出去了。 白莉这时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盆:“我给你打些热水洗手。” 季淮之拒绝道:“不用了,我直接洗就好。” 说着,来到水缸前,舀起一勺冷水,就着冲洗了起来。 白莉眸色微微黯淡,又很快扯出一抹笑:“那我先把菜端过去。” 有了早上的经验,黎漾这回直接坐在了原位,把中间的位置留给了白莉。 白莉丝毫不觉得这有半分不妥,径直坐下,甚至把凳子往季淮之的座位那边挪了挪。 黎漾只当没有看见,低头布置碗筷。 待季淮之来了,白莉又主动给他盛汤,说汤熬了一个多小时,汤水浓郁。 那副作态,就像是她辛苦做了一桌子菜,招呼归家的丈夫多吃一些。 黎漾自知白莉没有把自己当回事,眼观鼻鼻观心,只顾只好自己碗里的饭。 忽然,碗里被夹来一块排骨,抬头看去,是坐在对面的季淮之。 季淮之道:“你辛苦了一下午,多吃些。” 一句话,像是揭开了白莉自顾自作秀的遮羞布,让她红了耳尖。 怎知下一秒,白莉也给黎漾夹了一只虾,道:“确实是,黎小姐辛苦了一下午,我笨手笨脚,也帮不上太多忙。” 对于白莉的行为,黎漾简直用惊吓来形容都不为过。 她都已经把自己逼成瞎子了,就不能让她好好吃顿饭吗? 搁这搞宅斗呢? 她看着碗里红色的虾,第一次觉得不敢吃。 她干巴巴一笑:“不辛苦,大家都快吃。” 只是一顿饭安静了没太久,白莉又开口了:“淮之,你明天有空吗?” 季淮之掀起眼睫:“怎么了?” 白莉放下碗筷,道:“这次来得匆忙,我有好些东西都没带,也挺不方便的。 羊城我也有几年没回来过,也不熟悉了,所以想让你明天陪我去买点东西。” 闻言,黎漾没想太多,道:“正好我这里……” 刚想开口说她这里有许多季淮之新给她买的日用品,就被忽然一脚中断了。 抬头,是季淮之淡淡瞥过来的目光。 第107章 亲昵 季淮之看向白莉,道:“这些东西我也不太懂,陈刚姐姐正好在百货公司上班,我让她陪你去。” “可是,我不认识她。”听到季淮之的拒绝,白莉有些沮丧,“我跟她不熟,这样麻烦她不太好?” 季淮之状似宽慰:“没关系的,陈刚你也是认识的,之前给黎漾买的衣服,也是托她帮忙买的,眼光还不错。” 季淮之话说到这里,白莉的笑容再也撑不住了。 她垂下眼睫,有些伤心的样子,忽而又抬起头来,看向黎漾:“黎漾真的太幸运了,还能让淮之托人给你买衣服,不像我……” 说着,抿了抿唇,十分羡慕又委屈的模样。 刚做了一番思想斗争,把白莉夹的虾放进嘴里的黎漾:“……” 她这样叫躺着也中枪吗? 她终于说话不过大脑,答了一句:“不止是衣服,他还给我买了好多。” 白莉:“……” 白莉似乎是想要笑,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淮之对你真好。” 季淮之竟也开口道:“她是我妻子,应该的。” 黎漾:“……” 哦豁,这是哪样跟哪样? 季淮之恨白莉当初不告而别,所以在用自己气她? 而她是个炮灰? 黎漾觉得自己窥见了真相一角。 晚上,当黎漾再次越过季淮之脚边,爬上床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黎漾盘腿坐着,表情严肃又认真:“我们谈谈。” 季淮之挑眉:“嗯?” 黎漾斟酌了下言语,道:“那个,我能不能问问,你跟白小姐现在算是什么关系?我知道她是你的心上人,如果你跟她还有感情的话,没有必要因为赌气这样对她,我可以直接跟你离婚的。”说到后面,黎漾思路越来越顺,“虽然我们的约定是两年,但是现在我已经有能力保护自己了,非常感谢你……” 季淮之忽然放大的俊颜,让黎漾吓了一跳。 她向后梗着脖子,咽了口口水:“怎……怎么了?”、 季淮之不答反问:“你听谁说她是我心上人的?” 这样的姿势,让黎漾的腰有些酸,心更虚:“不是吗?” 上辈子,季淮之不就是有一个保护得很好自年少时就喜欢的白月光吗?而且猴子不是说白莉是他非常上心的人吗? 白莉完全符合条件呀。 这时,黎漾也终于撑不住,腰间一软,整个人就往身后的床铺摔了下去。 下一秒,她的腰间被大掌揽住,灼热的温度贴在她的皮肤上,惹得一片滚烫。 她的手抵着他的胸膛,右手的指尖还在慌乱间插进他敞开的领口,触摸到结实流畅的胸膛,她似乎还摸到了他心脏有力的跳动声。 咚哒。 咚哒。 咚哒。 到后面越来越快,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黎漾不安地扭动了下身体,撇过头去:“谢谢,可以放开了。” 季淮之却没有放开她,反而扣住她的腰,将她更近地贴近他。 直到她整个人靠在他的胸膛里。 这是第一次,两个人在清醒的状态下,没有因为意外或是别的原因,这样亲密地接触。 黎漾觉得自己的脸红了起来。 不,不止是她的脸,她的整个身体似乎都烧了起来,连呼出的气息都是热的。 他的指尖捏住她的下巴,使她面对他,潋滟的桃花眼瞳孔漆黑,像是深不见底的潭,将她吸入其中,他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声音充满着蛊惑:“你告诉我,我的心上人是谁?” 黎漾只觉得浑身发软,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快要哭了,声音也不自觉地带了嘶哑和娇媚:“白……嗯!” 她腰间的软肉被他轻轻一掐,像是浑身过电一般,又痒又酥麻,她整个人都瘫软在他的怀里,微微喘着气。 她不经意嘟着唇,杏眼漾着水泽,嗔道:“你掐我做什么?” 季淮之的眸色转暗:“掐你乱点鸳鸯谱。” 闻言,黎漾怔了怔:“乱点鸳鸯谱?” 她搞错了? 季淮之的白月光另有其人? 她下意识问道:“你不喜欢白小姐?” 季淮之叹息:“不喜欢。” 黎漾蹙眉:“那你喜欢的人是谁?” 年少就喜欢的人,除了白莉还能是谁? 看着小姑娘懵懂的眼神,季淮之眼中有过挣扎,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以后你自会知道。” 算了,还是循环渐进,免得吓坏了小姑娘。 他又嘱咐道:“我从来没有喜欢白莉,带她回来也只是因为白家的恩情。”他捏了捏她的鼻尖,“所以,以后该怎么跟她相处就怎么相处,不必因为这些有的没的委屈了自己。” 黎漾听到心里,只觉暖融融的。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所以在白莉为难自己的时候,总会维护自己。 她有些犹豫:“可是,你刚刚不是说白家对季家有恩吗?那我能根据自己的意愿对她吗?” 在她没事故意给自己添堵的时候,想怎么怼就怎么怼,而不用顾忌任何人的感受。 季淮之点头:“自然。” 黎漾皱了皱鼻子:“可是,我怕她哭。” 闻言,季淮之勾了勾唇角:“医生说,适当哭一哭对眼睛好。” 黎漾朝他竖起了大拇指:“够狠心。” 季淮之顺势握住她的手:“我是有妇之夫,怎么可以对其他女人有心?” 咚哒。 咚哒。 咚哒。 黎漾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又乱跳了起来。 如果不是场合不适合,她都想尖叫了。 季淮之说的话怎么跟言情小说里的霸道总裁一样撩人?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黎漾忍住捂脸的冲动,乖乖点头:“嗯,知道了。” 就在她以为季淮之终于能放开她时,他却侧过身,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平放在了身下的床铺上。 黎漾:“!” 他要做什么! 第108章 做一下运动再睡? 就在黎漾以为季淮之会有下一步动作,紧张地打算闭上眼睛时,上方传来一声轻笑。 季淮之把手从她的腰后抽出来,道:“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说着,伸手拉灭了房间的灯,房间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待视力渐渐适应屋内的黑暗,黎漾眨了眨眼,悄悄看向睡在一旁的季淮之。 他依旧是睡在床铺边缘的位置,与她隔了二十多公分的距离,单手枕在脑后,眼睫轻阖。 “还不想睡?”季淮之忽然睁开眼,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做一下运动再睡?” 黎漾连忙躺好,动也不敢动:“睡得着,睡得着。” 话虽如此,经过这么刺激的惊吓,黎漾是彻底难以入眠了。 她的脑子里有很多荒诞的想法乱窜,又被她一个个毙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浑浑噩噩睡去。 直到睡着前,她还在想,季淮之的白月光究竟是谁。 梦里的自己给了自己一巴掌,不管是谁,反正不会是她。 由于前一天晚上睡得晚,黎漾第二天早上比平时晚起了许多。 醒来的时候,已经听到院子里有人低低说话的声音,仔细一听,是白莉和季淮之。 黎漾揉了揉肿胀的眉心,拉开衣柜,在放在最面上的一小摞颜色陈旧的旧衣服和里面两大摞崭新的新衣服面前,她的手越过外面的衣服,伸向了放在里面的衣服。 这么多新衣服,不穿留着烂掉吗? 年后她要做的事情,可不止放心大胆穿新衣服这么简单,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人的眼光? 黎漾挑了一件鹅黄的高领毛衣,外面搭了一件深色的外套,一条小脚裤,就着挂着墙上的小小的圆面镜,将身体部位逐个照了一下,看起来似乎不错,才满意地出了门。 季淮之原本正在听白莉说话,见到黎漾,怔了怔,才道:“起来了。” 面对白莉惊艳和审视的目光,黎漾“娇羞”地点点头:“嗯,起了。”一边说着,还往上提了提衣领,一副欲盖弥彰的模样。 白莉的视线落在她试图盖住的脖子上,却又瞧不见什么,目光幽深:“黎小姐昨晚没睡好?” 黎漾先是责怪般地看了一眼季淮之,才道:“睡得有些晚了,早上就起不来了。” 对于黎漾的暗示,白莉握紧了手心,只觉得心里闷得慌。 她强迫自己笑着对季淮之道:“淮之,我们走。” 季淮之点头:“好。” 面对黎漾疑惑的眼神,季淮之解释道:“我带白莉去一趟刚子家,跟陈红说一下。” 陈红是陈刚的姐姐,也就是上次帮黎漾挑衣服的那位,黎漾是知道的。 她点点头,半点没有吃醋的样子,笑道:“好,你们去。” 恰逢这时,钱大姐过来敲门了,见黎漾打扮一新,眼睛亮了亮,道:“这就对了,你们年轻姑娘家,就应该穿得鲜艳点,真好看!” 对于钱大姐的夸赞,黎漾大方地应了,问道:“钱大姐,这是要出发了吗?” 昨天她就跟钱大姐说好,要跟她一起去集市买菜的。 钱大姐看着黎漾睡眼朦胧的模样,笑了:“可不是吗,今天大年三十,要早点去,不然晚了好东西就没了。” 黎漾一听,就急了:“那你等等我,我拿个包。” 季淮之见黎漾急匆匆的模样,拉住她:“不急,晚一点没关系,早饭在锅里温着,吃了再去。” 黎漾今天起来得晚了,他就去巷子口买了早餐,正放在锅里热着。 钱大姐也道:“对对对,你先把早饭吃了再说。” 她也是提前过来跟黎漾说一声,再等个十分钟不是什么问题。 黎漾摇头道:“不成,哪能让你等我呢。”她总不能因为自己,耽误了钱大姐的时间。 见黎漾如此,季淮之也不再劝,从兜里掏出一叠票子:“今天估计要买不少东西,你都拿着。” 黎漾哪里肯收:“不用了,你上回给我的钱还没用完呢。” 看着两人推来推去,钱大姐笑开了,拿过钱,塞到黎漾手里:“傻丫头,你男人给你钱你就拿着,不管多少都拿着。” 这阵子季淮之不在,村子里传出不少黎漾跟别的男人的谣言,后来季淮之又带了白莉回来,谣言更是止都止不住,她原先还担心两人是不是真的闹掰了,如今看到两人这般,也算是放心了。 钱大姐话已经说到这份上,黎漾也没再拒绝,接过钱,又往锅里拿了个包子,就和去一起出门了。 白莉望了望两人离开的方向,见季淮之的目光还停留在黎漾身上,像是感慨:“你们两个感情似乎挺好。” 闻言,季淮之转过头来,纠正道:“是确实挺好。” 白莉笑了笑,算是回应他的话。 钱大姐不愧是勤俭持家的好手,这次她带黎漾去的市场,是当地的农贸综合市场,不仅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有,还有许多批发商品,价格比零售的便宜很多。 钱大姐道:“你如果看上什么,觉得太多了就跟我分就是,我家人多。” 钱大姐家除了夫妻俩和姚云香,还有个上初中的儿子,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小儿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只怕给得不够,远没有给太多的时候。 黎漾一边搜寻要买的东西,一边点头:“嗯,我知道了。” 这边的农贸市场有些远,难得过来一趟,除了过年几天要吃的菜之外,她又买了一些可以囤放久一点的干货,像瓜子糖这些也买了一点。 待两人搜罗一番,已经到了中午了,两人又在旁边的粉面铺,吃了碗粉,才慢悠悠地回去。 两人满载而归,心情都不错,怎知在快要到家门口时,就看到门口处围满了人,还听到了难以入耳的叫骂声,还有低低的啜泣声,而这两道声音,对黎漾来说都非常熟悉。 钱大姐也是脸色一变:“走,快去看看。” 第109章 搞事情 黎漾和钱大姐挤过去,只见院子门大开着,冯梅一手扯着白莉的衣领,一手薅住她的头发,正用力地把人往外拖。 白莉本就长得柔弱,力气根本不敌干惯活的冯梅,被她拖得踉踉跄跄,头发散了,衣领也开了,好不狼狈,哪里还有平时大家闺秀的气质? 偏偏冯梅嘴里还在骂:“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勾引我女儿的男人不说,还吃她家的住她家的,还敢让我女婿花钱给你买衣服,买护肤品!”她越说越气,活像是剜了她的肉,“你以为钱这么好挣的,你知不知道那些东西花了我女儿多少钱!” 如果这些钱不是花在白莉身上,而是都让黎漾拿回给她,她哪里还用受娘家和婆家的气? 黎漾见到眼前景象,两眼一黑,差点要晕过去! 冯梅这是在做什么! 来不及细想,她和钱大姐上前,两人一左一右把冯梅扯开了。 被扯开的时候,冯梅还在不甘心地大喊:“拉我做什么,我要打死这个臭婊子!” 冯梅一边挣扎,还一边手脚往白莉的方向招呼,黎漾因为挡着她,也被误伤不少。 白莉被钱大姐护住,蜷缩在她的身后,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心软。 当然,他们是不会插手去管的,毕竟她现在确实有抢黎漾男人的嫌疑。 黎漾一忍再忍,大喊了一声:“妈,够了!” 冯梅被黎漾的喊声吓得一愣,回过神来是黎漾拉着自己,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手指戳着黎漾的额头,劈头盖脸地骂:“够什么够?你是缺心眼吗?都让狐狸精住到家里来了!还让季淮之给她花钱?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黎漾脸色也冷下来,放开冯梅,道:“白小姐是客人,不是你说的什么狐狸精。 你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跑到我家里来闹,别人知道的说你是为我抱打不平,不清楚的还不知道你安了什么心思!” 白莉明面上是季淮之的客人,即便她真的对他有什么想法,但季淮之对她没有半点越矩的行为,冯梅这样一闹,无非是把她架在了火上烤。 她昨晚才跟季淮之把话说开来,冯梅今天就上门打骂白莉,这让她怎么跟季淮之交代?再不隐忍也不是这个做法。 而且听冯梅刚才说的话,分明就是心疼季淮之在白莉身上花了钱,才上门找好处来了。 许是被黎漾说中,冯梅脸色一僵,又指着她骂了起来:“你这死丫头,我好心为你,你竟然这样想我?我告诉你,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到时候她把你男人勾走了,有的你后悔的!” 黎漾不为所动:“这是我的事情,还请你回去。” 冯梅还没说话,白莉就站了出来,她抹了抹眼泪,目光委屈又坚决:“黎漾,你母亲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我,她必须要向我道歉。” 她高昂着头,就像是一朵不可侵犯的白莲花。 黎漾自然知道这件事错在冯梅,但是她也清楚,让冯梅跟白莉道歉是万万不可能的。 尽管她再不想承认,冯梅也是她的妈,是打着为她出气的旗号对白莉做的这些事情,白莉又是季淮之带回来的客人,她不能不表态。 于是,她对白莉道:“白小姐,这件事是我妈不对,我代她向你道歉。” 黎漾话刚说完,就被冯梅推了一把:“谁让你替我道歉了?我哪里做错了?”她叉着腰,指着白莉,“我告诉你,你如果识相,就乖乖把花我女婿的钱还回来,不然,我剥光你的衣服,抓着你去游街!” “妈!” “你!” 黎漾和白莉同时出声,前者无语透顶,后者被气得不轻。 但黎漾也算是听明白了,今天这件事的起因,在于冯梅知道了季淮之给白莉钱去买东西的事情。 白莉家道中落,可穿的用的样样讲究,不用猜就知道用的是季淮之的钱。对于这点,黎漾没有半点不痛快,一是因为她不是正经的季淮之的媳妇,二是因为如果可以用钱还清一点季家欠白家的人情的话,事情会变得简单很多,相信季淮之也是这样想的。 至于冯梅是如何知道白莉花了季淮之的钱的事,季淮之不会到处说,陈家和季淮之打惯了交道,也不会说,钱大姐即便爱八卦,但她是极有分寸的人,更不会到处与人说这件事。 排除完知情的人,就剩下白莉这一个当事人了。 她这是放着好好的平静日子不过,非要闹点事吗? 黎漾的视线落在至今还表现得可怜委屈的白莉身上,眯了眯眼。 她今天遭受的这些,也是她自己活该。 但不管如何,闹事的是自家的妈,她总归要善后的。 于是,她对冯梅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只说一遍,白小姐是季淮之的远房表妹,是我们的客人,她大老远来羊城过年,我们夫妻俩出些钱也是应该的。 即便这些钱没有花在白小姐身上,那也是我们夫妻的共同财产,这些跟黎家都没有任何关系。” 她又转向白莉,目光充满深意:“白小姐,今天让你遭受了这些,都是一些误会,说开了就好了,你认为呢?” 黎漾的一番话,把白莉花了季淮之的钱,说成了是她和季淮之共有的,自己也是知情的,这样既给了白莉台阶下,同时也当着大家的面澄清了她和季淮之之间的流言。 若白莉是个识趣的,就该顺着这个台阶下了,如果她想要把事情闹大,那么任凭冯梅如何对她,她是绝对不会管的,顶多事后跟季淮之道个歉。 看着黎漾第一次流露出这种凌厉的眼神,白莉怔住了。 今天跟陈红去买东西,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冯梅,陈红没想太多,告诉她冯梅和黎漾的关系,顿时,一个想法就浮上了心头。 她故意在经过冯梅身边的时候,通过和陈红聊天的方式,让冯梅听到说她今天买的东西都是季淮之给的钱。 果然,冯梅立即就追了过来。 只是,后面的事情完全脱离了她的控制,她以为冯梅只是闹上一闹,没想到竟然对她动手,还骂了好些难以入耳的话。 黎漾这番话,无疑是在警告她,让她见好就收。 可是,她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让黎漾和季淮之因此而产生矛盾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实在是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就在她挣扎间,眸光瞥见了巷子一头走出的熟悉身影。 她忍住心中欢喜,一改方才的态度,拿起帕子低头抹泪:“黎小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来羊城这两天,已经是事事小心,唯恐惹了你不高兴。 可是,今天分明是你母亲侮辱我在先,你怎么还能不分黑白地帮着她说话呢?” 黎漾一听,就知道白莉要搞事情了。 果然,人群后传来季淮之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 第110章 质问 大家见季淮之来了,都自动地让出一条路来。 季淮之来到跟前,目光却是先落在黎漾身上,确认她没有哪里受伤后,才看了眼狼狈不已的白莉,最后却是面向黎漾:“怎么了?” 面对季淮之的问题,黎漾有些难堪,纵然白莉再怎么居心不良,但她也是家里的客人,此刻她更是不能任由情绪占了上风。 于是,她三两句就把事情提了一下,却没有说自己怀疑是白莉故意透露给冯梅知道季淮之给她钱买东西的事。 季淮之回了黎漾一个宽慰的眼神,示意她不要担心,随即对冯梅道:“妈,白莉是我和黎漾的客人,出钱给她买东西也是我和黎漾商量过的,所以不存在什么超越男女之外的事情,这件事想必是你误会了。” 对上季淮之,冯梅心里还是有些怵的,但这么多人看着,她又是丈母娘,不信季淮之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她怎么样。 于是她腰杆子也硬了起来,道:“你当是骗谁呢?这狐狸精今天买的都是百货里上好的东西!你们要是真有这么多钱,怎么不见拿来孝敬我和你爸?”她往上送了送自己洗得发白的衣裳,“你们花钱倒是大手大脚,瞧瞧我们都穿的什么!” 说到这,冯梅又是一阵心疼。 那么多东西,又是衣服又是鞋子,还有护肤品,这些不都得两三百块钱吗? 她狠狠瞪了眼白莉。 果真不是自己家里的钱就不心疼! 听得冯梅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黎漾不由得冷笑道:“我和季淮之挣多挣少都是我们的本事,我们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还需要跟谁报备不成? 再说了,我好不容易抠下点钱给你,好让你拿去给黎耀祖霍霍吗?不是今天买球鞋,就是明天请同学吃饭,再多的钱也不会满足。 你们自己省吃俭用去供黎耀祖是你们的事,我可没有这个义务,所以你也甭到我面前装穷。” 听着黎漾毫不留情的数落,冯梅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呛道:“耀祖是你亲弟弟,他在外面混得好,你脸上不也有光,你以后还指望着他给你撑腰呢!” 黎漾轻哼一声:“谢谢,不需要。” “你……”冯梅指着黎漾,气得手指都在发抖,却再也说不出丝毫责骂她的话。 当初黎漾和高新尘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她也跟黎建海说过,想着黎漾能不能从高新尘那里弄点钱来。刚开始的时候黎建海还不说话,后面哪一天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她再提起这事的时候,竟然把她凶了一顿。 想到这,冯梅心里也是暗恨。 她嫁的这男人,从来跟她不是同一条心,以至于她总是一个人孤军奋战。 面对周围人看好戏的目光,冯梅留下一句:“黎漾,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以后你不要哭着回家求我!” 说罢,推开了面前挡着的人,气呼呼地走了。 钱大姐见状,也招呼众人道:“好了好了,都结束了,大家伙快回家准备年饭!” 季淮之也已经回来,大家也不敢再留下观望,一会儿就散了干。 钱大姐担心季淮之和黎漾因为这事吵架,对季淮之道:“你作为男人,有什么事就让着点,大过年的,别跟媳妇吵架,啊。” 季淮之点头:“我知道的,谢谢钱大姐。” 末了,钱大姐又唤一直站在季淮之身边的白莉,对她使眼色:“白莉,我今天买了好些东西,咱一起来看看?” 对于她的暗示,白莉并不理会,道:“不用了,谢谢钱大姐。” 钱大姐心里暗恼白莉是个会惹事的,却也不好发作,只能转身回了家。 跟冯梅呛了一场,黎漾也有些脱力,说了句:“进屋。”拎起东西就进了院子。 季淮之见状,快步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帮忙放好。 被留在原地的白莉看着两人相携离开的背影,咬了咬嘴唇,跟了上去。 黎漾把买来的东西往地上随便一放,各自给三人倒了水,自己猛喝了一口,整个人总算活过来。 她看了眼依旧一副委屈巴巴的白莉,心里的怒气压了压,道:“白小姐,今天的事让你受委屈了,我妈就是这个性子,对你生了误会,我代她向你道歉。” 白莉抿着唇,坐在一旁,起初并不言语,过了一会才道:“今天黎小姐的母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对我,没想到黎小姐仅凭轻飘飘的一句道歉,就想把这件事揭过去了,那我被践踏的尊严又算什么?” 听着白莉的指控,黎漾差点笑出声来,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把她怎么样了呢! 季淮之同样蹙了蹙眉,看着白莉,也是一脸的不赞同。 黎漾试探问道:“那白小姐的意思,这件事要怎么样处理呢?” 白莉道:“我希望黎小姐的母亲当着今天所有人的面,跟我郑重道歉,说一切都是她的恶意揣测,恢复我的名声。” 黎漾:“……” 她想要发飙了,请问可以吗? 求助的眼神看向季淮之。 季淮之接收到她的眼神,眸色沉了沉,对白莉道:“白莉,相信你多少听说黎漾和她母亲的关系,你提这样的要求,无非是在为难她。” “我为难她?”听到季淮之一直维护黎漾,白莉的眼泪当场就掉了下来,“淮之,我就想问一句,她母亲撕扯着我,骂了好多难听的话,难道这些都仅凭一句‘抱歉。’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吗?那我以后在这里,还如何抬得起头?” 见白莉又用这一招,黎漾也不忍了,道:“白小姐,你在指责别人之前,是不是应该先问问自己,是谁造成了这一切的发生?” 白莉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第111章 戳穿 黎漾倾过身体,目光由柔和变得锐利:“如果我推断的没错,白小姐今天去买东西,碰到我妈了? 然后白小姐知道她是我妈后,故意把季淮之给钱你买东西的事情透露给她知道,所以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她顿了顿,脸上有着淡淡的讽刺:“白小姐,我说得对还是不对?” 陈红的嘴巴有多严,从上回她帮她挑衣服就可以看出来,直到现在,有人问起,都不知道是陈红帮忙掌眼的。 她这个正牌媳妇陈红都没有多嘴半句,她会到处跟人说季淮之给别的女人花钱? 要真是这样,陈家其他人早就被季淮之踢得远远的了。 白莉的脸色白了白,立即看向季淮之:“淮之,事情不是她说的这样。” 看着白莉眼中的慌张,季淮之没有说话。 在门外的时候,凭着黎漾的叙述,他心里就已经猜出了大概。 只是他不愿意去想,白莉曾经是那么单纯善良的姑娘,会变成今天这样。 黎漾没有放过她,继续道:“还是白小姐想说,这一切你都不知道,是我妈不知道在哪里听到的消息,忽然发疯就跑了过来?” 冯梅虽然蛮横泼辣,却从来不做没有把握或证据的事情,这不摆明着是白莉给她们母女下的套,又能离间自己和季淮之,她好一箭双雕吗? 面对黎漾的逼问,白莉的身体都开始轻轻摇晃起来。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以为黎漾是个柔弱没有主见的家庭妇女,没想到,内里却藏着这么一个狠角色! 她的眼神几经变换,最后低下了头,拿着帕子抹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太高兴了,和陈红姐说话大声了些,被人听了去,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看向季淮之,“淮之,我们从小就认识,难道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对于白莉短暂的慌乱又很快稳住阵脚的行为,黎漾不得不说一个“服”字。 但话已至此,她也不想再多说什么,道歉是因为自己的修养和冯梅的行为确实过分,揭穿白莉也是因为不想憋屈了自己。 她站起身,拍拍裤子:“事情的真相是什么,相信白小姐自己清楚,我只希望这样的事情以后不要再发生,我是无所谓,白小姐毕竟还没有结婚,要是真毁了名声,现在这社会已经不是以死证明清白就可以解决的了。” 说罢,也不再管两人是何反应,转身去了厨房整理东西。 她买了好多菜,得要早早准备起来。 听着黎漾的话,白莉放在桌下的手攥紧了手心,就连指甲在皮肤上划下深深的痕迹也未曾察觉。 她的面上依旧挂着泪,无措地看着季淮之。 季淮之叹息一声:“白莉,今天你也累了,去休息一下。” 说着,也出了堂屋。 “淮之!”白莉不甘心,对着他的背影颤声喊道,“你信她不信我?” 季淮之转过头来,淡淡看了她一眼,眼中有她看不明的深意:“我也信我自己。” 听到季淮之的答复,白莉跌坐在椅子上,随即捂住脸,低低啜泣了起来。 季淮之来厨房帮忙,黎漾就像刚才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招呼他帮忙打下手。 倒是季淮之先开口了:“今天的事,让你受委屈了。” 黎漾一怔,立即笑开来:“没多大点事,确实是我妈做得过分了。” 毕竟扯人家的头发,脱人家的衣服这种事……实在是像泼妇所为。 但她半点不同情白莉,自己活该! 她原本以为季淮之会维护白莉,没想到他却跟自己站在了一边,这件事确实让她意外。 看来,昨天晚上他说让她不要委屈自己的话,是认真的。 想到这,黎漾心里最后一点阴霾也没有了,专心致志准备起了饭菜。 见黎漾眉间的一点郁气消散,季淮之的眼角也有了笑意:“我把鱼放缸里。” 黎漾买了两尾鱼,一尾大一点的今天晚上吃,再留鱼尾到明天,意味着年年有余;另外一尾过两天再杀,反正冬天的鱼经养,死不得。 黎漾点头道:“柴房里有一口缺了口子的缸,你把鱼放那里面养着。” 两人说话间,她听得院子门“哐”的一声,再看堂屋,白莉已经不在那了。 黎漾耸了耸肩,不作理会。 不一会儿,她就听得门口有叫她名字的声音,一边应着一边擦手出去,季淮之说了句“我来。”就前去开了门。 黎漾跟在后面出去,发现门口竟站着一个面生的年轻人。 他对着黎漾一笑,道:“请问你就是黎漾小姐吗?” 黎漾狐疑点头:“我是,请问你是……” 年轻人立即对黎漾微微鞠了个躬,道:“黎漾小姐,你好,是高少托我来给你送过年礼物的。” 说着,他侧开身,身后还站在一个年纪稍长的人,边上还有一大拖板车的包装精美的大大小小的盒子! 年轻人道:“巷子路窄,车子进不来,只能用拖板车运过来了,还请黎漾小姐不要嫌弃。” 黎漾哪里敢嫌弃,简直是惊讶加害怕好吗? 惊讶的是高新尘竟然回了港市还不忘给她送东西,而且还是这么多;害怕的是季淮之还在边上呢,她刚刚明显感到自己身边气温低了几个度。 她转头对季淮之笑笑:“那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季淮之唇角勾了勾,笑得一脸“温和”:“没关系的,不用顾忌我。” 黎漾看到季淮之的笑容,就知道要完了。 眼见着两人就要把东西搬下来,她连忙阻止:“那个,你们高少的好意我心领了,实在是无功不受禄,这些东西我不能收。” 怎知两人是有备而来,道:“黎漾小姐,高少说了,如果你不收,就让我们把这些东西扔了,然后让我们两个也直接滚蛋。”两人苦着一张脸,“黎漾小姐,你行行好,不要为难我们,还是收下。” 黎漾:“……” 如果高新尘在她面前,她真的想打他一顿。 他是不知道自己结婚了吗? 季淮之走下台阶,对两人道:“没事,东西就放这,谢谢你们高少对我妻子的照顾,顺便转告他,年后若是有空,一定要来家里做客。” 黎漾:“!” 第112章 你爱上她了? 待东西一箱箱抬进院子,季淮之问黎漾:“不打开看看都送了什么?” 黎漾只觉得周遭气压低得很,哪里还有那个闲情打开看? 再说了,无功不受禄,高新尘送她的这些东西,她今天收下了,日后也是要用别的方式还回去的。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季淮之解释高新尘送礼的行为,说她毫不知情,或是再强调她和高新尘之间的清白,都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黎漾只能笑笑:“不了,没什么好看的。” 季淮之也不勉强,看了下四周,道:“家里太小,倒是没有地方放这些东西了。” 黎漾只能附和:“哪里小,我倒是觉得正好。” 季淮之看了眼站在院子里的小姑娘,换上新衣服后,俏生生的,原本稍显凹陷的脸颊也丰满起来,有了淡淡的红晕,他想,这样的小姑娘,如待放的花苞一样,定是任何人看了都欣喜的。 他的眸色沉了沉,来到她面前。 黎漾一怔:“怎么了?” 只听季淮之道:“那个高新尘,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是第一次,季淮之这样正面地问起高新尘。 黎漾不知道季淮之这句话的意图,思虑过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就那种……富家公子哥,有点脾气,没有架子,但整体来说还算不错。” 她对高新尘的了解,也仅限于此。 至于高新尘内里是不是真的如她看到的一般,真的不好说,毕竟在那样的家庭下长大的孩子,不可能没有半点伪装。 季淮之眼睫颤了颤:“他对你好吗?” 黎漾开始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对味起来:“还……还行。” 她见过高新尘把犯了错的下属骂的狗血喷头,也见过他一脚踹翻惹恼了他的酒肉朋友,但两人认识以来,他对自己都是进退有礼的,所以她觉得,还是算不错的。 闻言,季淮之的眸色深邃起来,像是笼了一层雾色,看不清情绪。 他吸了口气,道:“黎漾,等我好不好?” “啊?”黎漾被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满头雾水,“等你什么?” 等他回来吃饭吗?还是每次等他去外面挣钱回来? 季淮之叹息一声,揉了揉她的发顶:“没什么,就这样挺好。” 他转过身,弯腰拿起地上的东西:“你要放哪,我帮你。” 黎漾还是不敢确定季淮之就这样算了:“真要搬回家里?” 季淮之扫她一眼:“不是都已经收下了吗?”他拿着东西往里屋走,“年后你跟这位高少约一约,我们一起见个面。” 心情才刚刚放松的黎漾:“……” 果然,季淮之还是没有忘记这茬。 华灯初上,猎村的小巷里飘满了饭菜的香味,还有放完鞭炮后的烟火气息。 黎漾做饭的时候,季淮之在边上打下手,两人又趁着间隙,把家里做了一次大扫除,贴上了对联和门神,还挂上了黎漾今天跟钱大姐一起买的红灯笼,远远望去,简陋的小院里也有了过年的气息。 黎漾一边把饭菜端到堂屋,一边对季淮之道:“该吃饭了,你去叫白小姐过来吃饭。” 这几天,白莉基本上都是在饭点前过来的,或坐在门口看书,或在院子里看她忙活,今天到了饭点还没过来,黎漾心知定是因为白天的事生了闷气。 季淮之点头:“我去叫她。” 季淮之来到钱大姐家,他们也准备吃饭了。 姚云香领着弟弟跟季淮之打了声招呼,季淮之掏出两个准备好的红包,给了姐弟俩。 钱大姐见了,装作生气道:“你这孩子,过来就过来,给他们红包做什么!” 季淮之笑笑:“过年让孩子开心一下。” 姚云香接过红包,道了谢,又压低声音道:“你是过来叫白小姐的?”她朝白莉房间的方向努努嘴,“她今天自从回来,就一直闷在里面没出来过,生气呢。” 钱大姐拍了她一下:“小孩子整天瞎说什么,赶紧领你弟弟去厨房给你爸帮忙去。” 见姚云香和儿子走开了,钱大姐才道:“我见着应该是因为白天的事情受了委屈,躲在房子里哭呢。” 中间她有去叫过白莉几回,有听到过啜泣的声音,白莉说话也带着一些鼻音,再后来,白莉就直接没理她了。 她只管白莉住在这,其他的她作为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季淮之颔首:“我知道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钱大姐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不过是提供一个房间的事。”她又指了指白莉的房间,“我看啊,今天这事多少有些不对劲,你两边都说些好话,大过年的,不要吵架。” 季淮之点头:“嗯,我省得的。” 他来到白莉房门前,敲了敲门:“白莉,你在里面吗?” 季淮之一来钱大姐家,光是姚云香姐弟俩的声音,她就知道了,但她没有立即出去,只等季淮之过来哄她。 因此,也是等季淮之敲了一会门,她才慢悠悠应道:“什么事?” 季淮之道:“年饭做好了,过去吃饭。” 白莉一听季淮之开口就是叫她过去吃饭,竟半点没有提白天的事情,心里又恼怒起来。 她坐在床沿,又开始掉泪:“我不舒服,你们吃,不用管我死活。” 听着白莉的气话,季淮之有些无奈,只能道:“再不舒服也要吃点东西,不然你身体遭不住。” 听到季淮之这样说,白莉的心里总算舒服一点,她起身,开了门,又坐回床边,不说话。 季淮之见状,知道她有话与他说,便走了进去,把门留了个缝。 白莉还穿着白天的衣服,头发梳理过了,许是因为在床上躺过的原因,有些凌乱,这样却显得她更加柔弱。 季淮之在一边的椅子坐下,劝道:“我知道你在因为白天的事情生气,黎漾也向你道过歉了,事情真相怎样,想必你心里是清楚的,所以我不便再说什么,也不会如你所想的,强逼着黎漾母亲道歉来给你出气。” 白莉一听,转过头来,望着他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我还没说什么,你就那这些话堵我,这不明摆着你已经站在黎漾这边,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了吗?明明是她们母女的错,你却让我算了,你这样拉偏架实在是太不公平!”她越说越伤心,“淮之,你以前从不这样对我!” 听着白莉的指控,季淮之的眸色沉了沉:“白莉,你以前也从不是这样。” 闻言,白莉犹如遭晴天霹雳,不可置信地看着季淮之。 震惊,难过,亦或是失望,瞬间充斥着她的眼底。 她知道,她应该像过去一样,微笑着说没关系,然后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与季淮之和黎漾相处的,这样更能彰显她的善解人意和大度,也更符合她一贯的形象。 但是,这一次她失去理智了。 原本以为黎漾不过是一个高中都没有毕业的打工妹,对她构不成任何威胁,可随着这些天的相处,以及季淮之对待黎漾的态度,她才知道是自己轻敌了。 她恨命运的不公,让自己和季淮之错过这么多年,不然如今这季太太的位置,也轮不到黎漾来坐;她也恨季淮之的移情别恋,以前他们明明是大家眼中公认的一对,他怎么能自甘堕落,跟黎漾结了婚? 于是,季淮之越是袒护黎漾,她心里嫉妒的种子就越发疯长,直到自己再也控制不住,任凭它做出一些不受自己控制的事情。 待看清季淮之眼中的失望与淡漠,她心底更是绝望。 一切都晚了,是吗? 她依旧昂着优雅的脖子,下巴微抬:“你爱上她了,是吗?” 第113章 当年的恩情 对于她的问题,季淮之并没有立即回答。白莉 他看着她,眉头深锁,过了一会,才道;“她是我的妻子,我爱她是应该的。” 闻言,白莉低低笑了起来,后来越笑越大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可是笑着笑着,她的脸颊却爬满了泪水,眼里一片哀戚。 她低下头,转过头:“你走。” 见到白莉如此,季淮之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不会是她想听的,只得站起身,道:“你好好休息,我给你留些饭菜,等你饿了温来吃。” 说罢,转身出了门。 白莉听到房门再次关上的声音,再也忍不住,抓起床上的枕头就朝门口砸了过去,然后扑到床上哭了起来。 原本在客厅等着的钱大姐见季淮之一个人出来,身后又传来白莉压抑的哭声,就知道两个人定是闹翻了。 她问:“白小姐这是?” 季淮之满脸歉意:“钱大姐,给你们添麻烦了。” 钱大姐见季淮之不欲多说,也没有再问,摆摆手:“我替你看着她就是,你快回去跟小黎吃年饭。” 好端端的自家男人带了个女人回来,还闹这么一出,她要是黎漾,准得怄气死。 若是说要怪白莉,她也是个可怜人,但也怨她自己看不清现实,对季淮之存了不该有的念想。 黎漾见季淮之一个人回来,就知道没把白莉劝好。 她问道:“需不需要我去叫她?” 她自然知道白莉是为了什么,但大过年的,她不想闹得所有人都不开心,更何况白莉住在钱大姐家,迷信一点的人还会嫌弃晦气。 季淮之已经收起了情绪,道:“不用了,我们自己吃。” 这件事错本不在黎漾,让她委曲求全去求得白莉的原谅,他不会允许。 闻言,黎漾也不勉强,对季淮之道:“洗个手,我们两个一起跨年。” 这还是两人结婚后的第一次过年,意义自然是不一样的。 季淮之点头:“好。” 今天过节,黎漾翻出了季淮之放在床底的酒,给两人都倒了一点,道:“咱就喝一点点,应应节。” 看着她一副担心被批评的模样,季淮之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好,应个节。” 黎漾今晚做了好几个菜,四个硬菜,一条鱼,一个汤,还有一个炒时蔬,许是累了,她觉得每一道菜都非常美味,白莉不来简直是没有口福。 两人大快朵颐地吃着菜,聊着天,时不时呷一口小酒,再听着院子外传来其他人家的欢声笑语,以及孩童们你追我赶的声音,好不惬意。 黎漾酒量原本就不太行,一小杯下肚,人也微醺起来,晃了晃脑子,感觉有些沉了。 她想起一个一直想问却没有机会问的问题,道:“季淮之,我有一个秘密,告诉你之后,你能不能也告诉我一个秘密?” 季淮之放下酒杯,桃花眼也有了潋滟之意:“你说。” 黎漾不甚优雅地打了个酒嗝,道:“你知道我之前,为什么敢让你跟我结婚吗?” 季淮之眸光变得深邃:“为什么?” 黎漾狡黠一笑,道:“那是因为啊,我知道你会答应。”她顿了顿,看向窗外的夜空,那里有绽放的一朵朵烟花,映入了她满是水泽的瞳孔,“我曾问过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告诉我,因为我是你的恩人。” 听着她不着边际的话,季淮之原本以为只是小姑娘发酒疯了,可是,当她说出最后一句话时,他的脸色变了变。 只是小姑娘并没有感受到他的变化,反倒托着腮,有滋有味地看着别人家放烟花起来。 季淮之无奈一笑,自己斟了一杯酒,喉头滚动,一饮而尽。 并不在意黎漾有没有听见,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低沉又带了一丝嘶哑:“是的,我欠了你好大一个恩情,可是你不记得了。” 当时,季家已经没落,随着爷爷被斗死,父母亲也相继离去,偌大的季家,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下他一个人。 猎村曾是季家名下的产业,猎村的人们或多或少也都受过季家的恩惠,可那时,所有人避他如蛇蝎,唯恐沾染上他会给自己带来灾祸。 他就这样,一个人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着,像野狗一样。 他记得那一年的冬天,很冷,他在外面找不到吃的,只能蜷缩在村子的牛棚旁,裹着单薄的衣服,捂紧空荡荡的肚子,冷得瑟瑟发抖。 他不知道熬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浑身已经没有了力气和知觉,甚至恍惚中似乎看到爷爷和父母来接他了。 就在他伸出手,想要跟他们一起离开时,耳畔传来一道小姑娘的声音:“你醒醒,你死了吗?” 艰难地睁开眼,是小姑娘担忧的脸。 她鼻尖被冻得通红,穿着由大人衣服改造的并不合身的衣裳,轻轻摇着他的手臂。 见他醒来,小姑娘下意识往边上躲了躲,随即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已经冷了的馒头,她先是掰成对等的两半,后来想了想,又从另一半多掰了一些过来,最后索性把所有的馒头都塞到他的手里:“都给你,你快吃,别饿死了。” 他听到他用沙哑的声音问她:“那你吃什么?” 小姑娘揉揉被冻得通红的鼻尖:“我回去喝点水就好啦,我爸应该会给我留点青菜汤的。” 第114章 意乱情迷 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眼中还有一点未干的泪意,显然是在家里受了委屈,偷偷跑出来的。 他看着手里的馒头,地给她大的那一半:“给你。” 小姑娘看着他手里的馒头,摇摇头,肚子咕噜一叫,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捂着肚子,然后换了他手里后来又被掰开的一小块馒头,笑笑:“我吃这个就好啦,我就一点点饿。” 小姑娘的笑容,就像是严寒的冬日里的一簇小小的火苗,温暖了他内心贫瘠的土地。 他也扯出一个笑容,干裂的嘴唇渗出浅浅的血丝:“好。” 幼年时,他曾品尝过无数山珍海味,却没有任何一次,比得上眼前的这一半个已经冷却的馒头。 这半个馒头带给他的温暖,让他在往后每个想要放弃的日子里,无数次激励着他。 就算是活在烂泥里,他也要爬出来,堂堂正正地站在她面前。 他会在她的身后,陪着她走过每一段黑暗的寂静小巷;他会在发现有对她图谋不轨的混混后,不动声色地解决掉。 可是,在她被家人责难压迫,独自哭泣的时候,他却不能上前,给她安慰或拥抱。 可是,随着她的年龄的增长,她也会像其他人一样,远远地躲着他,甚至用害怕的眼神看他。 她似乎已经忘记了,年幼时曾和他一起吃过冷馒头的她了。 他恨这样的自己。 他恨两人之间越来越远的距离。 可现在,原本触不可及的人,如今就在他的面前。 当白莉问他,他爱她吗? 他不知道。 原本他以为,两个人这辈子或许只能这样了,她在前面走,他在背后守护,而他的愿望,也不过是她能幸福罢了。 “你看着我做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黎漾已经转过头来,睁着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季淮之回过神来,微笑着摇了摇头:“在想一些事情。” “哦。”黎漾点点头,显然是有些醉了,又拿起空的酒杯,“来,我们继续喝酒。” 季淮之按住她的手腕,拿过她手里的杯子,放在一旁,柔声哄道:“不喝了,再喝就要难受了。” “哼。”黎漾收回手,“小气。” 见饭菜已经吃得差不多,季淮之起身把黎漾扶到卧室休息,自己出来把桌面收拾一番。 待所以东西忙活完,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黎漾买了鞭炮,说要在凌晨十二点放的,还说了要和他一起守岁的话,季淮之看了眼卧室的方向,笑着摇了摇头。 小骗子。 快到凌晨的时候,黎漾被窗外放烟花的声音惊醒了。 黎漾揉了揉有些发沉的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看看手表,还有几分钟才到十二点,连忙穿上鞋走了出去。 季淮之正坐在院子里,见她过来,拉过旁边的椅子:“怎么起来了?” 黎漾趿拉着鞋过去,揉着眼睛:“不是说好一起守岁的吗?” 怎知脚下一个踉跄,竟是左脚踩了右鞋的后跟,整个人就朝前摔去。 季淮之下意识伸手去接,将她抱了满怀。 黎漾就这样,跨坐在了季淮之的腿上,还因为害怕,双臂紧紧抱着他的头,正贴着她的……胸口。 黎漾的第一想法是:糟糕,她的胸好像不是那么大。 季淮之:“……” 他轻轻挣扎了下,想示意黎漾可以松开他了。 黎漾也反应过来,猛地放开他,身体向后摆出一个很大的幅度,纤腰险些都要折断。 眼看着黎漾就要摔下椅子,季淮之长臂一捞,扣住她的纤腰,就将人捞了回来。 轻轻的闷响,黎漾撞进了他的胸膛。 仅仅是这样的动作,她竟然微微喘息起来,属于季淮之的气息霸道地闯入她的鼻腔,让她避无可避。 这一回,她不敢乱动了。 恰逢这时,又一朵烟花在空中绽放,吓得她一哆嗦,往季淮之的怀里靠了靠。 她没起来。 他也没叫她。 热闹的夜空下,是心情动荡的两人。 直到左邻右舍相继响起放鞭炮的声音,以及人们欢呼新年到了的祝贺声响起,才惊醒了想要一直装死的黎漾。 季淮之的声音响起:“那个……我要放鞭炮了。” 黎漾抬头,就撞进了他深邃的瞳孔,依旧是英俊的眉眼,以及性感的薄唇……许是残留的酒精作祟,许是夜空过于热闹,她忽然脑袋一热,捧住季淮之的脸:“别动。” 下一秒,她俯下头,印上了自己的唇。 微凉的,轻颤的,覆上了他的。 柔软的,比她的温度更高一些的触感,稍稍延后地传达到她的神经。 她眨了眨眼,满脸震惊。 季淮之也保持着微瞠的表情,浑身都僵硬着。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黎漾,下意识就要跑。 她双手撑在季淮之的肩上,想要就着这股力道起身,臀部才挪开一点点,就被他压了回去。 他扣住她的腰,顺势含住她因惊讶而微张的唇,将她牢牢扣在怀里,她听到他充满诱惑的声音:“乖,这样才是亲。”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灼热的,热烈的,缠绵的,又让人窒息的,她仰头望着头顶的烟花,似乎脑海中也有烟花绽放,激烈又美妙。 她的手紧紧攀着他的手臂,终是没敢看他暗沉的眼眸。 她想,不管现实或梦境,就这样沉沦。 同一时间,一家小宾馆内,徐燕萍和付进面对面而坐。 相较于徐燕萍的忐忑,付进脸上闪过一丝不耐:“有什么事情不能在外面说吗?为什么要约在这里?我妈还等着我回去。” 徐燕萍暗骂一句付进不解风情,想到以后的日子,只好把怒气忍了下来,装作温柔解意的样子:“这不是外面太吵了么,我们也不方便说话。” 说话间,正好又有人家放鞭炮,鞭炮声盖过了说话声,又惹得付进蹙了蹙眉。 闻言,付进也没有再说什么,往床边一坐,等着徐燕萍说所谓重要的事情。 徐燕萍见付进已经坐到床边,心中暗喜,也坐了过去。 她的手覆在他的手上,娇羞地唤了一声:“阿进。” 第115章 中计 两人认识以来,徐燕萍偶尔也有亲昵的举动,但都是不经意或是不小心的,如此直接的,还是第一次。 他下意识想要把手抽出来,被徐燕萍察觉意图后,又按了回去。 下一秒,徐燕萍就靠在了他的肩头,道:“像现在这样,只有我们两个人,安安静静的,真好。” 为了今天晚上,徐燕萍光是洗澡洗头就用了快一个小时的时间,她和喷了花十块钱买的香水,下定决心要把付进拿下。 幽幽的女人香混合着香水的气息钻入付进的鼻腔,让付进想要推开她的动作顿了顿。 就是这么一个瞬间的犹豫,徐燕萍顺势攀上了他的肩头,不容他拒绝。 原本想趁着厂里放假,好好跟付进培养一下感情,好哄着他带她去见付母,怎知道,付进却对她冷淡起来。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付母在给他相看人家,约了时间见面呢! 徐燕萍也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上面一个哥哥,下面还有个弟弟,听说这件事后,骂她没用的骂她,甚至还要找到付进家去要说法。 自己和付进的事情其实都是徐燕萍自己在跟家人朋友吹嘘,两人进展压根就没有那么顺利,她也时刻盼着能够早日嫁进付家,好让压榨她的父母和兄弟刮目相看,所以,在徐母给她下了最后通牒,要是嫁不进付家,就要嫁给市场的猪肉荣时,她决定放手一搏。 吊了付进两个月时间,她就不信,等她和付进生米煮成熟饭,付家还能赖了去。 徐燕萍伏在付进的肩头,说起了两人刚认识时候的事情,声音故意学着电视里的明星,掐了尖,拖着尾音,别有一番江南女子的婉转温柔。 这也是她打听过的,付进大学时候的初恋,就是江南一带的姑娘。 果然,听着她的话,付进的眉眼也渐渐柔和起来,身体也不再紧绷。 徐燕萍瞅准时机,“诶呀!”一声,捂住了胸口。 付进一惊;“怎么了?” 徐燕萍咬着唇,泫然若泣:“我胸口好像有些喘不过气,你帮我看看。” 说着,竟把领口的扣子解开,露出里面的一片细腻的肌肤。 付进没想那么多,伸手就去想要帮她揉,却被徐燕萍一把按住手,往她的领口里带。 冬天穿的衣服比较多,付进这时候才惊觉,徐燕萍里面竟是什么也没穿。 他知道自己此刻应该立即抽身离开,但触手的柔软与丰满,却让他迟疑了。 他从来不知道,女人的身体原来可以这么柔软和美好。 徐燕萍忍住得意,嘤咛一声,搂住他就往床上滚去…… 就在付进筋疲力尽搂着徐燕萍,打算进入梦乡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他不耐地问道:“谁呀?” 门外先是一静,然后响起一个女生:“你好,楼下的房间漏水了,我们需要来排查一下。” 付进本想拒绝,徐燕萍拉住他道:“算了,就让他们来检查。” 激情过后,徐燕萍脸上还残留着娇艳的红晕,付进看了,腹下又是一紧,披了件衣服就下了床。 怎知,刚打开门,就被站在门外的大汉一拳给抡倒了:“格你老子的,敢睡我妹妹!” 付进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扑倒在了床上,紧接着传来徐燕萍的惊呼声:“哥,你们怎么来了!” 付进一听徐燕萍叫对方“哥”,就知道事情不好办了,敢情他才睡了人家妹妹,就被发现了? 为首的汉子身后还跟了一个稍显年轻的男人和一个膀大腰圆的女人,刚刚说话的,就是那个女人,三人分别是徐燕萍的大哥大嫂,以及小弟。 女人首先冲了过来,不是撕扯徐燕萍,而是一把揪住想要装死的付进:“你是谁,竟然敢欺负我妹子?我妹子还是黄花大闺女,你让她以后怎么活!” 徐大哥走上前来,拂开徐大嫂:“甭跟他废话这么多,直接报警,告他强奸!” 徐小弟也道:“对,报警,让这个人渣身败名裂!” 徐燕萍用被子捂着身体,哭着哀求道:“不要,求你们不要,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他没有逼迫我,是我自愿的!” 付进已经慌得一批,听到徐燕萍如此说,也立即附和:“对,我们正在谈对象,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徐大哥一脸震惊,看向徐燕萍:“你之前说的特别厉害的对象就是他?” 一句话,夸赞了付进的同时又表达了徐燕萍的心意。 徐燕萍娇羞点头:“就是他。” 闻言,徐大哥松开付进,沉吟道:“如果你们两个在谈对象,将来要结婚的话,事情还有些不一样。”他顿了顿,两条粗眉一皱,“不成啊,谈对象就能随便睡我妹子了?谁知道你是不是哄我们?这不是摆明着欺负我徐家没人吗?” 说着,对徐小弟使了个眼色,拖着付进就要往外走:“不行,还是去派出所说。” 付进被吓得胆都快破了,徐家人怎么又忽然变卦了呢? 他紧紧攀住床沿,尿都差点吓出来:“我没有骗你们,我真的是太喜欢燕萍了,一时情难自禁……我负责,我绝对负责,你们千万不要告派出所!” 徐燕萍见状,也裹着被单滚下床,拦在付进身前:“大哥,小弟,付进说了,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们一定会结婚,你们不能把他抓走!” 徐大哥一脸痛心:“傻妹子,他都是骗你的,今天放了他走,明天他就跑了,到时候你怎么办咯!” 徐燕萍一脸坚决,回头看了眼付进,眼中情意无限:“不,我相信他,他不会骗我的!”她朝着徐大哥跪下,“大哥,你们今天要是带走他,就是要逼死我!” “你……”徐大哥指着徐燕萍,像是无比失望。 见徐燕萍为自己做到如此,付进对徐燕萍也从起初的怨恨变成感动,他抹了把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难过而流的鼻涕和眼泪,对徐大哥竖起三根手指:“大哥,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是不信,我明天就上门提亲!” 第116章 永远是小孩 于是,就在徐家大哥几人的见证下,付进写下了保证书,里面内容除了保证一定在过年期间上门提亲外,还把两人今晚发生的事情写了上去。 付进看着这份保证书,对他来说简直是人生中的第一个耻辱。 徐大哥见他写完,就立即收了起来,然后让徐燕萍跟他回家。 徐燕萍还披着床单,对徐大哥请求道:“大哥,我想跟付进说两句话再走。” 徐大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给你五分钟,快点。” 和付进相处一段时间,徐燕萍深知他的脾性,打了他一巴掌,自然要给他一个甜枣的。 待徐大哥几人出门,徐燕萍走过去,把付进扶了起来。 付进心里还有气,又觉得自己方才甚是窝囊,对待徐燕萍的态度未免有些不好。 他甩开徐燕萍的手,独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生着闷气。 徐燕萍见状,也不恼,走过去攀住他的胳膊:“别生气了嘛。” 付进尝试着甩了一下,没甩掉,怕徐大哥他们在门口没有走远,看着徐燕萍纤细的脖颈,攥紧了拳头。 徐燕萍见付进没有再拒绝,哄道:“今天这件事,也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我大哥他们跟来了。 但是,他们也是为了我好,等我们结了婚,我一定让他们把保证书拿回来,好不好?” 冷静下来的付进眸光微冷,不冷不淡地应了声:“嗯。” 徐燕萍没有看到他眼中的冷光,还沉浸在拿下付进的喜悦中,换下衣服就和徐大哥他们回了家。 付进站在房间二楼的窗边,看着离开的几人,眼镜的镜片折射出光芒,镜片背后是嗜血的暗芒。 黎漾又是在一片鞭炮声中醒来的。 睁开眼,就看到了睡在身旁的季淮之。 季淮之依旧平躺在床沿的位置,双手放在小腹上,姿势标准又让她觉得有些累。 长长的眼睫轻阖着,鼻梁高而挺,薄唇微微抿着…… 黎漾的视线落在季淮之的唇上后,忽然就挪不开了。 不可避免的,她想到了昨天晚上,那个意乱情迷又意外的吻。 如果不是隔壁忽然响起姚云香和弟弟的欢呼声,她不知道事情会朝着什么样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就在她愣神间,季淮之睁开了眼,带着刚醒来的惺忪,朝她勾了勾唇:“早。” 黎漾就那样猝不及防的,沦陷在他这个早安的微笑里。 她怔了怔,才道:“……早。” 好在季淮之立即翻身下床,结束了这场一早的尴尬。 黎漾洗漱完,季淮之也热好了早饭。 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昨晚的事情,他递给黎漾一个红包:“新年快乐。” 黎漾看着手里有些沉甸甸的红包,惊讶笑道:“我都大人了,怎么还有红包?” 季淮之揉揉她的发顶:“在我面前,你永远都可以是小孩。” 闻言,黎漾心中不禁感慨起来。 以前在黎家,每逢过年,她和黎雪基本上是没有红包的,哪一年杨春花心情好了,或许会顺带满脸嫌弃地扔给她们,至于里面有多少,不用怀疑,面值最小的纸币,一张。 后来分了家,冯梅沿袭杨春花的做法,每年的红包第一个先给黎耀祖,鼓鼓囊囊,还有祝福的话,到了她,冯梅要么说忘记包了,要么就不情不愿地给她一个小红包,还没等她捂热,就被她以各种名义收了回去:“你还小,妈替你收着。”或者“妈买菜还差几毛钱,你先借给妈。” 长此以往,黎漾已经习惯了被这样对待,也对过年不抱任何幻想,反正最后钱都不会到她手里。 黎漾拿着手里的红包,沉甸甸的,笑了笑:“谢谢,这可是我的了。” 待早饭端上桌,依然没见白莉的身影,显然,是不愿意过来。 姚云香搬了椅子,趴在两家相邻的围墙上,对黎漾道:“那个白小姐,昨晚就一直没出来,今天早上喊她起床,她也不理。” 姚云香最是心直口快,看不惯白莉这般作态,活像所有人都要哄着她一般。 季淮之蹙了蹙眉:“我去看看。” “还是我去。”黎漾叫住了他,“这件事总归是我妈闹大的。” 季淮之沉吟道:“好。” 黎漾去了钱大姐家,给他们拜了个早年,钱大姐给她递了个眼色,示意白莉的房间的位置。 钱大姐把她拉到一旁,道:“昨儿小季走后,她就一直没出来,跟她说话也不太搭理,气性大着,你不要跟她闹了去。” 黎漾点点头:“我知道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大过年的,本该喜庆洋洋,一家人里面即便是心中有不痛快,一般也会忍着等出了年再说。白莉这样做,不仅是给钱大姐家触霉头,也是在落她和季淮之的脸面。 黎漾走到白莉房间门口,敲了敲门:“白小姐,是我。” 白莉正倚在床头,原本以为来的是季淮之,没想到却是黎漾,她垂下眼睫,没有理会。 黎漾耐着性子又敲了一遍,道:“白小姐,待会我就和季淮之一起逛街去了,要不你自己在家里休息?” 黎漾话音刚落,就听到里面故意砸在地面的走路声,很快,房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白莉一张憔悴的脸。 看得出来,她昨晚一夜没睡,脸色苍白,唇色寡淡,眼底青黑,因着眼里毫不掩饰的怒意,不像病弱美人,倒活脱脱像个女鬼。 白莉沉声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黎漾抬了抬下巴:“白小姐不请我进去坐坐?” 白莉“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屋,黎漾也跟在后面,并把门掩上了。 黎漾打量了一下白莉的房间,不算宽敞,但整洁明亮,一看就是钱大姐用了心思的。 黎漾在桌边坐下,道:“白小姐,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白莉没好气白了她一眼:“你今天过来,不就是来耀武扬威的吗?哪里还需要问我的意见?” 听着白莉浓浓火药味的指责,黎漾也不生气,道:“白小姐,你早上照过镜子吗?” 白莉一头雾水:“你什么意思?” 黎漾唇边勾起一抹浅笑:“白小姐现在这样,跟电影里的女鬼差不多模样。” 白莉:“!” 第117章 好自为之 白莉蹭得从床上站起,三两步冲到黎漾身边,脸上又羞又怒:“黎漾,我开门让你进来,不是让你来羞辱我的!” 比起白莉的气急败坏,黎漾不紧不慢地迎上她的目光,依旧四平八稳地坐着:“原来,白小姐也是知道廉耻的人。” 白莉一张脸瞬间涨红:“黎漾!” 黎漾脸色也沉下来,道:“白小姐好歹也是读过许多年书的,我们这些粗人虽然没什么大文化,可是也懂得一些基本的道理。 这住在别人家里,本就是给人家添麻烦,没有自知之明就罢了,大过年的不是哭就是绝食,人家主人家是看在季淮之的面子,没好意思说,白小姐还真以为自己不高兴,所有人都要哄着你了?” 白莉:“你……” “别急,我还没说完。”黎漾抬手,阻止白莉的话,继续道,“最后,昨天的事究竟是什么样的,相信白小姐心里最清楚不过,我要是你,就麻溜溜地顺着台阶下了,免得搞得大家都难堪。 可是白小姐心比天高,认为所有人都是欠你的,不管对错,只要对方不低头,决不罢休。” 黎漾眼中充满了讽刺:“白小姐,新中国都成立多少年了,你这副作态又是闹哪样?” 听着黎漾一句句的指责,白莉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偏偏她又找不到话反驳她。 在随父母离开羊城的那几年,即便是最艰难的日子,也未曾有人折下她的傲骨。她自认她是与其他人不一样的,总有一天她会重回原来的生活,可是这一切,如今被黎漾这样毫不留情地打破,既让她无地自容,又让她对黎漾彻底生了恨。 为什么,她抢走了季淮之还不够,还要这样折辱她? 感受到白莉情绪的变化,黎漾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再停留。 她站起身,道:“白小姐,即便是当年季家欠了白家再大的恩情,也经不起白小姐这样子闹法。 我言尽于此,白小姐好自为之。” 黎漾说完,没再看白莉一眼,转身离开了。 白莉站在原地,回想着黎漾的话,情绪激动得让她全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黎漾,她怎么敢! 没过多久,白莉过来了。 她洗漱过,换了身衣服,只是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季淮之站起身,给她让了位置,淡声道:“坐,一起吃早饭。” 白莉神色淡淡,应了一声:“嗯。” 黎漾坐在一旁,权当没有看到白莉的冷淡,低头吃着自己碗里的早饭。 不一会儿,听到白莉道:“淮之,我想搬出去住。” 季淮之停下了筷子:“行,你看中了什么地方,跟我说,我让刚子去找。” 见季淮之没有丝毫挽留,白莉心里越发难过起来。 她忍住泛酸的泪意,道:“不管什么地方,只要不在这里,都是好的。”说着,还幽怨地看了一眼黎漾,意味深长,“我总归是外人,长期住在这里,对谁都不好,我自己也不想惹人厌弃。” 黎漾:“……” 敢情她方才说的那番话,白莉是半点没听进去。 也是,她要是这么容易说通的人,当初就不会明知季淮之结了婚,还要跟着回来了。 季淮之像是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点了点头:“这里确实不方便,你暂且住几天,等过几天,就给你找住处。” 白莉感觉自己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半点不得劲。 她咬了咬唇,还是没再说什么。 吃完了早饭,破天荒地帮忙收拾了碗筷,就恹恹地回了钱大姐家。 黎漾朝季淮之摊摊手:“我可没欺负她啊。” 季淮之揉了揉眉心:“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你不要介意才是。” 他又问黎漾:“明天,要陪你回岳父岳母家吗?” 年初二,出嫁的女儿回娘家,是一贯的习俗,只是黎漾和黎家已经闹成现在这样,不确定黎漾的意思。 黎漾摇摇头:“不去了,省得闹心。” 早在她把自己嫁给季淮之开始,她就跟黎家脱离关系了,后续的拉扯,也不过是因为黎家人不甘心罢了。 黎建海的那个巴掌,以及冯梅昨天闹的那一场,相信他们要是要点脸面,也不好意思再让她回去。 季淮之原本想说如果人不去,送点东西过去也可以,但看黎漾淡淡的表情,显然不想跟他们有过多牵扯,便就此作罢。 只是,黎漾这样想,黎家人却不是这样想的。 冯梅和黎建海一家大年三十是去老宅过的,这是杨春花的规矩,就算是分了家,过年过节一家人也要在一起,不然惹得人笑话,说一家人不团结。 所以,每年不管冯梅愿不愿意,愚孝的黎建海都一定会让她回去。 今年也不例外。 刚去到老宅,杨春花和岳红就明里暗里问了她好多回,黎漾结婚后,一共拿给家里多少钱。 冯梅想起好不容易领的黎漾的工资最后都被黎漾拿了回去,更别提黎漾额外再拿钱给她了,心里愤恨,道:“这女儿嫁了人,是别人家的人了,我怎么好再问她要钱?”她阴阳怪气看着岳红,“还是说弟妹你经常拿钱回娘家了?” 随着话音落下,杨春花也看了过来,岳红心里一惊,结结巴巴道:“谁……谁拿钱回娘家了?总是拿钱回娘家的人不是你自己吗?” 冯梅总是拿钱回娘家,在整个黎家已经是公开的事情,这件事也让她在婆婆和妯娌面前少了些底气。 杨春花道:“不管黎漾那丫头有没有拿钱回来,你和建海该给家里的还是要给。” 这就是杨春花要他们回来吃年饭的第二个目的,要钱。 说是三兄弟每人孝敬她五十块钱,但冯梅心里清楚,杨春花不但没要黎建仁的钱,甚至还把他们和老大家给的钱,以各种名义给了他家。 明明黎建仁一家过得最好,杨春花还这样偏心他们,冯梅每次想到这,心里那口气就怄得不行。 冯梅闷闷回答道:“妈,我们知道的。” 今天少了黎漾的工资,加上前段时间黎耀祖的事情,家里根本不剩什么钱了,过年娘家人要钱,婆家也要钱,真的非逼死她不可! 听到冯梅答应,杨春花才满意地点点头:“今年初二,你让黎漾那丫头带着她男人,一起到这里来过。” 第118章 夫妻打架 冯梅一听,脸色就不太自然,道:“妈,这我哪能替她做主?她现在主意大得很,连我和她爸都不搭理了。” 白天才跟黎漾闹过,自己也没得个好脸,回去跟黎建海说了这事,想让他表个态,哪知道他一改常态,竟然责备起她不该去闹事。 黎漾如今连娘家都不愿意回,又怎么可能会回老宅?如今季淮之回来了,她更是不敢再轻易上门。 反正她是开不了口,看来黎建海也是不会管这事,她要是答应了杨春花,到时候又是她没落得好。 杨春花一听,一张脸就沉了下来:“你是她妈,怎么就不能做主了?我还没见过,这女儿嫁了人,就跟娘家断绝来往了! 将来她男人要是对她不好,她还不是要靠娘家的这些弟兄替她出头?” 冯梅表情讪讪,道:“我之前也是这样劝她的,可是她为了嫁给那个混混,跟家里闹掰了,这事你也是知道的,我哪里还敢再跟她提什么要求。” “哟,二嫂,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岳红忍不住插嘴道,“就算黎漾嫁给了天王老子,那你也是她妈,是生她养她的人,这哪里是她说断就能断的? 我看你和二哥就该拿出做父母的威严来,好好管教她,免得辛辛苦苦把女儿养这么大,白送给人家了。” 听着岳红的挖苦,冯梅想要反驳,却又觉得在理。 她管黎漾的钱怎么了?她让她嫁付进怎么了?她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她好? 见冯梅神色松动,杨春花道:“就这么定了,后天你们一家就跟黎漾两口子一起回来。”顿了顿,又道,“我跟你说过几回了,那姓季的是个有能耐的,你要多亲近他们一点,不要整天‘混混’‘混混’的叫,你这样让黎漾怎么跟你亲近?” 冯梅不服气地嘟囔:“什么有能耐,我看他一辈子都发不了财!你是不知道,他……”冯梅原本想把季淮之带了个女人回来的事情说出来,想想还是算了。 撇开杨春花不说,准会让岳红落井下石,她才不给她这个机会! 杨春花也不再多说,对一直在一旁当透明人的于凤仙道:“黎雪丫头那里你也多劝劝,哪里有男人不偷腥的?只要许向东没提离婚,她就不能离,不然我们黎家的脸往哪搁? 还有,你让她不要整天把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好好养好身体,哄着男人,再生个儿子才是正事。” 闻言,于凤仙心里也十分怄气。 明明是许向东的错,凭什么让他们忍?还让黎雪哄他? 分明是担心黎雪和许向东离了婚,许向东父亲在工作上不会再帮黎建仁的忙罢了! 但这些情绪她都藏在心里,没敢表露出来,闷闷应了声:“嗯,我知道了。” 杨春花看着大儿媳唯唯诺诺的样子,没好气地白了一眼。 这三个儿媳妇,说到底没有一个让她喜欢的,老三媳妇岳红要不是给黎家生下了长孙,又会哄着她,她也不见得会多搭理。 晚上一顿饭,冯梅吃得一点也不开心。 一大家子人,似乎就是为了恭维黎建仁的,饭桌上不是听他说工作上如何得意,就是听他说跟哪个领导如何如何,夸完了他还要夸他的儿子,夸了他儿子又要夸他女儿,完了还要拿各家的孩子做对比,真的是越吃越怄气。 她不断跟黎建海使眼色,可是黎建海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只顾自己低头吃饭,害冯梅最后装了一肚子气。 在回去的路上,冯梅对黎建海道:“晚上你妈让我们初二跟黎漾两口子一起回老宅,你去跟黎漾说。” 黎建海晚上喝了点酒,嗓门也大了一些:“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去。” 自从那次打了黎漾,他心里多少都有些愧疚,如今让他主动去找黎漾,打死他都不干。 冯梅一听,就火了:“我说黎建海,你最近是怎么回事?专门跟我作对是?黎漾不是你女儿?你怎么就不能去了?” 黎建海打了个酒嗝,道:“她是我女儿又怎么样?她又不听我的,反正我没脸去找她。再说了,是你自己逞强要答应的,关我什么事?” 听着黎建海完全不负责任的话,冯梅憋了一晚上的怒气在这一刻爆发了。 她上前一把揪住黎建海腰间的软肉,用力一拧:“黎建海,你说的是人话吗?我答应还不是因为那人是你妈,你怎么半点人情也不讲? 从我嫁给你开始,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你管过什么?你看看人家老三多有出息,再看看你自己,窝囊废!” 许是“窝囊废”三个字刺激了黎建海,他猛地睁大有了醉意的双眼,瞪着冯梅:“你再说一次试试!” “我就说怎么了?”冯梅叉着腰,气势比先前更嚣张,“窝囊废!窝囊废!窝囊……啊!” 她万万没想到,迎接她的,竟然是黎建海的一个巴掌,而且是结婚以来的第一个巴掌! 冯梅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黎建海:“黎建海,你敢打我?” 黎建海只怂了那么一秒,在酒精的刺激下,梗着脖子道:“我打你怎么了?我告诉你,这些年你作威作福,我算是忍够了!” 今晚的晚饭,不仅冯梅和老大家吃得不是滋味,他也很不是滋味。 只是在这个家里,他被忽略惯了,也没人在意他的感受,他便习惯性地当起了鹌鹑,可内心里,同样憋着一股火。 毕竟再窝囊的男人,都不会愿意接受别人说他窝囊。 冯梅见黎建海没有丝毫胆怯和后悔之意,大喊一声:“我跟你拼了!”就冲了上去。 她冲上前,不管不顾地揪着黎建海的头发、衣服,就是一顿撕扯和撕咬,一边打一边骂:“黎建海你个浑蛋!你不是人!你个窝囊废!” 面对冯梅的打骂,黎建海也奋起反抗,两夫妻就这样在街头扭打在一起。 原本走在后面把自己当做隐形人的黎耀祖看到眼前一幕,完全惊掉了下巴。 他爸竟然敢还手? 太惊悚了! 第119章 喉结吻 夫妻俩的打架,以群众报警而告终。 黎建仁来到派出所,看着脸上身上都挂了彩的两人,气不打一处来。 待将两人领出了派出所,他的脸色终于冷下来,对着两人冷笑道:“二哥二嫂,你们两个倒是越活越回去了,年三十晚上在大马路上打架,还把人家的摊砸了,光荣得很啊!” 原本他也嫌丢人,不想管他们两口子的事,可耐不住杨春花的命令。 杨春花道:“他们好歹是你二哥二嫂,难道你真要他们在大牢里过年不成?这事要说出去,丢的还不是你的面子?你还是赶紧托点关系,去把人领出来!” 三兄弟在黎家不对等地被对待,从而形成了地位上的不对等,对两个哥哥冷言冷语或颐气指使,已经让黎建仁形成了习惯,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什么问题。 听着黎建仁嘲讽的话,黎建海和冯梅两人对视一眼,又“哼”了一声,不说话。 黎建仁觉得尤不解气,道:“你们知不知道,今晚为了捞你们出来,我废了多大的面子?还给别人送了钱?这人情你们还得起吗?你们……” “够了。”黎建海忽然开口,打断了黎建仁的话,“我知道你有本事,你是我们家最有本事的人,我没用,你满意了!” 黎建仁被黎建海突如其来的话一噎,一时忘了反驳。 黎建海又道:“从小到大,三兄弟你就是最聪明的那一个,最会讨妈欢心,长大了,读书也厉害,更是找了个不错的单位,娶了不错的媳妇。”黎建海望向黎建仁,目光很深,“可是老三,你不要忘了,当初你读书的钱,是我和老大打工挣的。如果没有我们供你读书,你认为你还能像今天这样坐在办公室里喝茶?” 面对黎建海的指责,黎建仁慢了一拍,也有些恼羞成怒:“二哥,你和大哥当初供我上学,我这辈子都念着你们的恩情。可是,如果我没有半点本事,你以为现在这位置我坐得上去?坐上去了又能坐得稳?” 这回轮到黎建海冷笑了:“老三,你是如何坐上这处长的位置,还需要我说吗?要不是黎雪丫头嫁给了许向东,能轮得到你?” 当初黎雪其实是有对象的,只是那人家里穷,杨春花一直反对,后来正逢黎建仁竞选处长,又打听得许卫国正在给许向东相看人家,不知用了什么办法,逼得黎雪和她对象分了手,然后嫁给了许向东。 这件事黎家知道的人并不多,因此久而久之,黎建仁就把自己当上处长这件事当做是自己的本事了。 原本这些话他也不想提,可是今晚许是受了刺激,不仅跟冯梅打了架,更是怼上了黎建仁。 听着黎建海的讽刺,黎建仁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握紧了拳头,对黎建海道:“今晚把你们捞出来,送礼加上赔偿,一共一百三,你想想怎么给我。” 说罢,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黎建仁离开的背影,冯梅忍不住推了黎建海一把:“你说你今晚怎么回事?撞邪了不成?好好的刺激他做什么?我们哪里有钱给他?” 今年过年,只能指望着黎建海那点微薄的工资,年前娘家来要了钱,又给了黎耀祖钱买新衣服新鞋子,还给了杨春花五十,哪里还有什么钱? 黎建海没好气道:“整天钱钱钱,不都是你在管钱吗?以前我和小漾的工资,要是你都好好存下来,我们至于没钱吗?” 说完,甩了甩手,也不管冯梅和黎耀祖,自己离开了。 黎耀祖也头一次感受到了事情超脱掌控,问冯梅:“妈,那我们怎么办啊?” 他答应了朋友年初一去酒楼搓一顿,还想着今晚问冯梅要钱呢。 冯梅又气又恼,骂道:“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你们一个个讨债鬼!” 这日子是真的过不下去了! 黎漾和季淮之吃过早饭,季淮之问黎漾:“要不要出去逛逛?” 黎漾想了想,点头道:“好。” 各个地方的习俗兴许不同,羊城这边的大年初一,街上热闹非凡,各个小摊摆满了路边,当然也有休息不开张的店铺,但是一街上的人已经足够热闹。 黎漾和季淮之肩并肩走着,遇到人多的地方,季淮之会张开手臂,将她护在怀里,并不靠近,只是恰好把她圈住,不让人撞到。 黎漾站在他的臂弯里,身高的高度只看得到他修长的脖颈和性感的喉结,她被动着顺着人流往前面走,因看不见脚下的路,有些害怕地抓住了他的衣服下摆。 前方的桥上传来许多人的喝彩声,黎漾踮起脚尖望去,竟是有舞狮的队伍。 粤省的佛市以舞狮闻名,作为隔壁的羊城也不差。凡是过年过节、店铺开张等,许多人都会请来一只舞狮队伍来增添喜庆和彩头,这也是非物质文化的一项传承。 只见狮头和狮尾配合得极为默契,在高耸的柱子间来回跳跃,甚至还做起了高难度的腾空、举高的动作,惹得人群一阵喝彩。 季淮之见她感兴趣,道:“我们去前面看看?” 两人便顺着人流,一起朝前面挤了过去。 越到前方,队伍前进的速度就越发缓慢,即便是在这样的人挤人拥挤的空间,季淮之依旧把黎漾护得很好。 黎漾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脚下一绊,身体就往季淮之的方向斜了一下,随着惯性,她上半身撞进了他的胸膛,而嘴唇,不偏不倚地印在了他的喉结上。 微凉的触感,细腻的皮肤,还有那皮肤下流动的血液,似乎都在那一刻清晰地透过嘴唇感受到了。 她甚至还能感受到,季淮之的身体在那瞬间,僵住了。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黎漾的脸通红,下意识就要退开,可随着下一波人流涌动,她和季淮之都被带着往前方挤去。 黎漾的唇,再次印了上去。 结结实实的。 第120章 失了心 黎漾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 周遭是乱哄哄的,似乎还有人群不断拥挤着,可是她却像置身于梦境,连脚下的地面都虚浮起来。 她只能无助地攀附着他,像是一棵藤蔓,攀附着眼前高大参天的树,仿若隔离在喧嚣之外。 不知人群中是谁惊呼了一声,黎漾猛地从恍惚中回神,立即退了开来。 她捂着自己的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喉结处。 季淮之的眸色深沉,喉结上下滚动,想要开口,又不知如何说起。 黎漾慌张地低下头,道:“那个,我不想看了,先回家了。” 她犹如做错了事的孩子,只想尽快逃离闯祸现场。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只要和季淮之在一起,有意的或无心的,事情总会脱离掌控。 她明明是要给季淮之做牛做马报答他的,可渐渐地,她似乎已经对季太太的身份越加习惯,甚至把自己当做真的季太太了,而这种脱控的表现,对她来说太危险了。 就在她的心乱成一团糟时,她的手被人牵住,然后牢牢握在手心。 温热的,略带粗糙的,熟悉的触感传来,黎漾下意识回头,就撞进了季淮之的眼眸。 他微蹙着眉,似乎对她的反应有些困惑,只听他道:“我陪你一起回去。” 说罢,不容反抗的,牵起她的手,逆着人流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黎漾跟在身后,看着季淮之宽阔的背影,那背影像伟岸的山,像风雨中屹立不倒的树,为她开出一条回家的路。 她抚向自己不断乱跳的心脏。 她想,她终究是在日夜相处中,失了心。 晚上,黎建海和冯梅两人竟然找上门来了。 黎漾打开院子门,就着外面路灯昏暗的光线,似乎看到两人脸上有着深深浅浅的印记。 待她侧开身,让院子里的灯光照射过来,两人果然都是鼻青脸肿的。 黎建海脸上、眼角都是抓痕,冯梅嘴角、颧骨青一块紫一块。 不用说,两个人打架了。 这还是黎漾长这么大以来,两人第一次打架。 毕竟这么多年来,基本上是冯梅对黎建海单方面输出,若是气急了,也会揪或拧,但黎建海从来都是不反抗的,顶多摔门出去,到了晚上又没出息地回来。 所以,这次惹得两个人动手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呢? 想到昨天大年三十都要回老宅吃饭的规矩,黎漾推测,打架的原因一定跟这有关。 面对黎漾审视自己的眼神,黎建海只觉得脸上烧得慌,他搓了搓手,道:“那个,我们有事找你,进去说?” 冯梅也有些不满:“外面怪冷的,也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话音刚落,黎建海就暗地里扯了她一下,示意她说话语气不要太冲。 冯梅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抿着唇索性不说话。 无事不登三宝殿,黎漾本不想让两人进来,但也心知若将两人拒之门外,指不定又闹出什么事来。 便不甚热情地应道:“你们进来。” 两人进了院子,见还是之前来的时候那般,简陋冷清,只不过多了几盆墙边的菜,以及多了些烟火气息。 黎建海心里顿时有些不确定,自己今天过来,是不是对的。 自从年三十和冯梅打了架,出了气也受了气后,他想了一晚上,最后还是决定让黎漾和季淮之初二跟他们回老宅。 不为别的,就为他们俩替他在老宅人面前出口气。 杨春花和黎建仁不止一次嘱咐他,要跟黎漾搞好关系,说季淮之不是等闲之辈。他们同住猎村,季家有没有钱,自认为都看在眼里,就是穷光蛋一个。 可是随着季淮之出钱给白莉买好多百货商店的东西,以及黎漾身上换的新衣服,让他们不确定了,尤其是今年吃年夜饭,杨春花又拉住他唠叨了一番这件事。 黎建仁从来不做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杨春花也从来不说废话,他们三番两次提醒他,想必季淮之是真的有能耐。 于是一大早,黎建海就决定让冯梅和他一起上门,劝黎漾跟他们一起回老宅。 出发前说好的是劝,可一见了黎漾,那当父母的派头便不自觉露了出来,对黎漾说话也有点颐气指使,好在黎建海及时反应过来,才避免了一见面就闹掰的事情发生。 黎漾给两人倒了茶,坐在他们对面:“说,有什么事。” 黎建海环视一圈:“小季不在家?” 这是第一次,黎建海称呼季淮之为“小季”,而不是旁的带有侮辱性质的称呼,而黎建海这样,显然是为了季淮之来的。 这就有趣了。 黎漾:“他有事出去了,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就好。” 过年在家闲了几天,两人上午回到家,陈刚就找来了,季淮之跟他一起出去,就连晚饭也是在外面吃的。 闻言,黎建海有些失落,摩挲着杯子,琢磨着该如何开口接下来的话。 在他眼里,季淮之那样的人,是极为有主见的,黎漾怕是不能做他的主。 冯梅眼睛精,发现了黎漾放在堂屋角落,用布盖起来的高新尘送来的礼物。 她站起身,几步走到礼物跟前,不等黎漾反应,就掀开了上面的布,包装精美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礼物瞬间亮瞎了她的眼。 她指着这一堆礼物,看向黎漾的眼神带了不满:“黎漾,不是妈说你,你要是真没钱就算了,家里放着这么多好东西,也不知道往娘家送点?” 这一回,她由原本的持怀疑态度,变成完全相信黎建仁和杨春花的话了,她这便宜女婿,搞不好真的是有钱人! 黎建海也惊讶地站了起来,走到礼物面前,看了又看。 里面有一些印着英文的他看不明白,可个别包装他还是知道的,都是一些高档货,还是用钱买不到的高档货! 黎漾冷眼看着两人的反应,喝了一口热水,才淡淡道:“不是我们买的,别人送的。” “别人送的?你把你妈当小孩唬呢?”冯梅快步走到黎漾跟前,“这么一堆好东西,谁能送你?” 黎漾轻轻瞥她一眼,又看向黎建海,面含讽刺:“就是我传说中的那个奸夫呀。” 冯梅:“!” 黎建海:“!” 第121章 不知好歹 黎漾的回答,让两人顿时没了脸。 冯梅曾经把黎漾背着季淮之跟人乱搞的事情,在猎村大肆宣扬过;黎建海曾因为觉得黎漾不守妇道,打过她一巴掌。 而如今,这些让他们眼红的东西,竟然都是那个奸夫送的? 苍了天了! 黎建海着急问道:“小季没说什么?” 黎漾嘴角噙着笑:“他需要说什么?” 看着黎漾无所谓的模样,黎建海真的急了:“你也没跟小季解释一下?” 所以因为这事,季淮之生气了,大过年的都跑了出去?那他让他们两个回老宅的计划不就泡汤了吗? 黎漾反问:“为什么要解释?” 看着他们两个着急的模样,黎漾只觉得好笑。 黎建海脸色灰败,被气得直拍大腿:“完了,完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儿!” 黎漾神色未变:“哦,同样的话,你之前已经说过了,不需要再提醒我一遍。” 黎漾指的,是上回黎建海在银行门口打她的事情。 黎建海脸色涨红,指着黎漾,颤抖着嘴唇:“小漾,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闻言,黎漾挑了挑眉:“你有对我抱过什么希望吗?你们的期望不是都在黎耀祖身上吗?”她翘起一条二郎腿,“还是说,时间太久远了,我记错了。” 看着黎漾身上散发的懒散又凌人的劲儿,让黎建海忽然觉得,这样的她跟季淮之有些熟悉。 这个认识,也让他清醒些许。 为什么每次来找黎漾之前的,即便做了再多的心理建设,一面对她,就完全不一样了?而且最后都是自己落不得好。 难道是黎漾克他们吗? 黎建海想一走了之,但想起在黎建仁那里受的气,又让他不得不留下来。 他叹息一声,坐回椅子上,像是非常慷慨和宽容道:“你和那个男人的事,现在已经闹得整个猎村都知道了,即便你自己不顾脸面,也要给自家男人留点面子,不然他真的要跟你离婚,你哭都没有地方,是你自己做错了事,我们娘家就算想要给你出头都没脸。” 他顿了顿,像是家长一样发号施令:“这样,等小季回来,你给他好好认个错,跟他保证以后一定会老实跟他过日子。他要打要骂,你都得受着,毕竟是你有错在先。” 听着黎建海的言论,黎漾差点把口里的水喷了出去。 这要是不说,她还以为是在以前的封建社会! 而且这人还是他亲爸! 目前她多少也搞清楚一些事情,黎建海和冯梅今天来这里,不只是为了季淮之,更是为了讨好他,以达到某些目的而来的。 当初一口一个“混混”,这下忽然发现季淮之的价值,就不惜贬低亲生女儿了! 黎漾把手里的杯子放下:“不好意思,我没错,我也不会认错。 两位如果没有什么事,就请回。” “黎漾!”黎建海被黎漾的态度激怒,一拍桌子。 冯梅也被吓了一跳,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那堆礼物里挪到黎漾身上,道:“你爸说的都是为你好,你怎么不知好歹呢?” 说着,她又瞪了黎建海一眼。 她刚刚都已经看好了,哪些东西拿回去给娘家,哪些东西给黎耀祖,剩下的就归她和黎建海,黎建海这下若是把黎漾惹恼了,她不肯给东西怎么办? 当然,用父母的名义压一压她,说不定也是可以的。 黎漾自然注意到冯梅眼中的贪婪,听着两人对她的指责,语气了冷了下来:“我就是如此不知好歹,所以我们也没什么好聊的,两位请回。” 这是明晃晃的下逐客令了。 冯梅这下也顾不得惹不惹恼黎漾了,在她看来,他们在大过年的登门,已经算是给黎漾面子了。 她像过去一样,叉着腰,手指着黎漾骂道:“有你这样当女儿的吗?爸妈辛辛苦苦到你家来,你就给我们这一杯破水喝!”说着,她还拿起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掷,“今天要不是我过来,还不知道你背地里收了人家那么多好东西,你是不是打算都自己昧了去?” 见冯梅越说越偏,黎建海忍不住打断她:“你给我闭嘴!” 他站起身,没再坐,道:“你不欢迎我们,我们也没有什么好留的了。反正就跟你说一件事,明天一早,跟我们一起回老宅去。” 黎漾挑眉。 绕了半天,终于说到正事了。 黎漾微笑:“不去。” 黎建海眉毛一拧:“出嫁的女儿初二回娘家,谁家不是这样?你怎么好意思不回去?” 黎漾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们两个都好意思,我为什么要不好意思?” 她走到门口,打开门:“你们还是快点走,待会我男人回来,就不是跟你们动动口这么简单的了。” 两人顿时被黎漾的话吓到。 在整个猎村,没有人是不怕季淮之的。 黎建海咽了咽口水,不让自己表现得过于胆怯,道:“反正你待会跟小季说一声,明天跟我们一起去老宅,你要是不想去,就让小季一个人去。”他的目光在那堆礼物上一扫而过,“去老宅也不能空着手,到时候往里面挑几件像样的,一起带过去。” 说罢,拉着冯梅脚步不停地出了门。 黎漾面无表情地听着黎建海的无耻言论,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形容自己的心情。 以前只觉得能把事情做到这般的,只有冯梅一个,如今看来,黎建海也是不遑多让,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黎漾正感慨间,忽然听到隔壁响起几声清脆的掌声,转过头,是白莉带笑的脸。 她站在钱大姐家的门边,看了眼黎建海夫妻离开的方向,半是讥诮半是装同情地对黎漾道:“没想到啊,你竟然也有今天。” 第122章 以后都这样轻薄我 黎漾淡淡瞥了白莉一眼:“这跟白小姐有什么关系吗?” 白莉笑容未减:“是跟我没关系,可是看到你这样子,我心里觉得舒畅罢了。” 从她跟季淮之回羊城开始,似乎一切都被黎漾压制着,偏偏她又找不出任何黎漾对自己做得过分的地方,这才是最让人怄气的。 “哦。”黎漾淡淡应了声,“那你继续保持舒畅,上下畅通,气色也能好点。” 黎漾话里的意思,无不在讽刺白莉总是苍白且可以把自己凹成林黛玉的形象。 白莉气得眉头一拧:“你……你说话怎么能这样粗俗?” 黎漾轻轻嗤了一声:“彼此彼此,你说话高尚到哪里去了?” 说罢,转身进了屋,哐当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季淮之不在家,白莉是绝对不会往家里来的,就算来了她也懒得应付。 晚上季淮之回来的时候,黎漾已经睡下了。 朦胧间,看到他回房间拿衣服,应该是去洗澡。 她揉揉眼睛,问了声:“回来了?” 季淮之低低应了声:“嗯。”他放轻动作,把衣柜门关上,“你睡,我去洗澡。” 听到房间门再次关上的声音,黎漾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待季淮之带着一身洗澡后的潮湿的气息回来,她坐起了身:“季淮之,我们谈谈。” 季淮之动作微滞,看着她一脸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好。” 他把擦头发的毛巾搭在肩上,坐上了床,与她面对面。 他的领口敞开着,黎漾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他的锁骨,以及线条流畅的肌理。 她连忙瞥过眼去,道:“那个,我想跟你谈谈今天和昨晚的事。” 对她来说,连续两次的意外,就不叫意外了。 关键是,她似乎小鹿乱撞,而他淡然不惊,就像自己一个人在那做春梦一样。 “嗯。”季淮之眉眼轻挑,“你说。” 季淮之这么认真地看着自己,黎漾顿时又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了。 深夜的房间,昏暗的光线,孤男寡女,别有一番暧昧的气氛。 黎漾稳住心神,道:“我想跟你道个歉,我不是故意要亲你的。” 季淮之抬了抬眼睫,眼中有了浅浅笑意:“不是故意?” 黎漾点头:“那个……喝酒了,昏了头。” 那样的夜色月光下,季淮之实在太秀色可餐了,她便没忍住…… 黎漾的头已经快要低到胸口了。 下一秒,她的下巴被季淮之的手指扣住,随着这股力道,慢慢抬了起来,与他直视。 只见季淮之薄唇轻启,声音像是有着某种诱惑:“酒劲上来,就轻薄了我?那现在怎么不轻薄了?” 轻薄了他?他还让她继续轻薄他? 黎漾被这个事实吓得不轻。 她樱唇微张:“不是,我……” 还未说完的话,消失与紧贴的唇瓣间。 与昨晚带着微醺的酒意不同,此刻她是清醒的,无比清醒的。 她看得到他笔挺的鼻梁,斜长入鬓的眉,以及那小扇子般又长又翘的眼睫…… 她感觉与她嘴唇相贴的唇瓣软软的,湿漉漉的,还带着冬日的凉意,同时身体却又莫名地火热起来。 她的大脑乱糟糟的,竟然无法思考起来。 她满眼都是季淮之英俊的眉眼,满心都是他……在吻她。 是的,他在吻她。 没有任何意外的,以及酒精作用下的……亲吻。 她的腰被他的大掌紧紧扣住,后脑勺也被固定着,逃无可逃。 随着下巴被他的指腹捏住,她被迫张开了唇,随即湿热又灵活的舌钻入了她的口腔,与她的交缠在一起。 这样陌生的感觉,对黎漾来说是陌生又刺激的,她似乎快要缺氧了。 她浑身无力,若不是季淮之揽着她,她早就瘫软在他的怀里。 她的双手颤巍巍地攀上了他的脖颈,闭上了眼。 待季淮之放开她时,黎漾的脸颊已经红得不像样,就像是被火烧过一般,不只是她的脸颊,还有她的心脏,快得就要跳出她的胸腔。 季淮之的大掌依旧放在她的后腰,稍一个用力,她就与他面对面贴着,他低头,前额抵着她的前额,眼中有着未褪去的暗色:“以后天天这样对我,好不好?” “轰!”的一声,黎漾好不容易压下去些许的红霞,再度爬上脸颊,并向脖子下方蔓延。 他在说什么骚话? 今晚是他喝酒了吗? 还是发烧了? 如此想着,她伸手就想去探他的额头。 季淮之轻易看穿了她的想法,有些无奈地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啄了一口。 灼热的触感透过手心,像是过了电一般,又酥又痒,她想要缩回,却被他紧紧握住。 他把她的手放在他的脸颊边,用脸轻轻摩挲着,动作亲昵而不带情色:“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他的眼睛就像是黑曜石一般,深邃且深情,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在诉说着他的认真。 黎漾试图用理智拉回自己,可拒绝的话,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她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 是每次遇到危险他总会第一个出现在她身边的时候? 是受了委屈他总会贴心安慰的时候? 还是日积月累中,寻常小事里,她早已把自己当做了他的妻? 可是,她真的可以和他在一起吗? 上辈子,若不是她要死了,他们两个将会是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她甚至不知道,在她死后,他后来娶了谁。 见她良久沉默不语,季淮之眼中的光渐渐暗淡下去。 他慢慢放开握着她的手,脸上挂着僵硬的笑:“没关系的,是我太着急了,抱歉。” 说着,松开扣在她腰间的手,就要放开她。 “季淮之。”几乎是出于本心的,黎漾反握住他放开她的手,叫住了他。 第123章 梦境与上辈子 季淮之停住动作,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黎漾企图让自己在这纷乱的情绪里理清思绪,却越理越乱,只能顺着自己的本心,道:“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好好考虑一下?” 上辈子经历过那样令人绝望的婚姻,她不想自己再遭受一遍,可她同样不想因为自己的懦弱而错过季淮之。 立即答应似乎有些冲动,若是拒绝会让她难受,对彼此最负责任的办法,就是认真考虑再回答,这样对谁都好。 听到黎漾并没有拒绝的话,笑意再次回到了季淮之的眼底,他拥过她,声音是她觉察不到的颤抖:“好,我等你。” 黎漾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到了上辈子,那是她死后许多年的场景。 羊城西面的墓园漫山的树木郁郁葱葱,随着一场雨的到来,笼罩在朦胧的白雾里,这一天是清明,偶有前来吊唁的人。 山脚下,一辆黑色轿车停了下来,前面的副驾驶室打开,一个长相精明的中年男人撑着黑色的伞下车,快步走到后座,打开车门,恭敬地向里面的人道:“季先生,到了。” 随即一条修长的腿从车里迈了出来,骨节分明的大掌接过下属手中的伞,伞微微倾斜,看不清对方的脸,只知道是一个身材高大瘦削的男人。 男人道:“你们在下面等我。” 下属有些犹豫:“可是,雨天路滑,先生您的腿……” 男人不在意地打断下属的话:“她喜欢安静,你在边上,反倒会让她拘谨。” 闻言,下属不再说,退到一旁,又从车尾箱拿出一个花篮和一个小盒子,花篮里面装了满篮红色的玫瑰花,小盒子紧紧盖着,看不出什么东西,下属递给男人:“季先生,这是为黎小姐准备的。” 男人接过东西,撑着伞,步履蹒跚沿着青石铺就的小路,一步一步往上走去。 眼看着男人走远,年轻司机探出头来,示意下属进车避雨,感叹道:“你说先生年年都来,上面葬的究竟是先生什么人?先生这辈子一直没有结婚,那位该不会是先生的白月光?” 对于司机的提问,下属指了指山上,摇了摇头:“上面那位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在先生面前提起,先生不喜欢。” 不但没有回答司机的话,反倒更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但在男人手下做事的,就没有不识时务的,司机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闭上了嘴。 上山的路,男人轻车熟路,即便如此,依旧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达。 他来到一座墓碑前,放下手里的伞,上前仔细清理着墓碑前的几根杂草和枯叶,再把鲜花和小盒子放在了墓碑前。 墓园平时有人管理,并不算荒芜,只是时间久了,上面难免落了些灰,男人站起身,用衣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墓碑上面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带着淡淡愁绪的远山眉下是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眸,秀挺的鼻子,小巧的唇,整个人都透着温婉娇俏的气息。 与照片相对应的,是男人已经苍老的容颜,花白的两鬓,透过五官却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的英俊模样。 男人看着照片里的人,眼眶微微泛红,道:“如今我也老了,过了今年,不知道明年还能不能来看你。这辈子我们相处的机会太少,只希望到时候跟我做邻居,你不要嫌我聒噪。” 男人说着,坐了下来,先是把花斜靠在墓碑上:“有一次你从工厂下班,我跟在你后面,听你跟你工友说,你最喜欢红色的玫瑰花,因为它贵,也因为你从来没收到过。” 他又拿起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是码放整齐的小笼包:“巷子口那家卖小笼包的老板也老了,他儿子没有继承他的生意,改行做销售去了,还好他媳妇的手艺跟她公公一样,就让她一早给我蒸了一笼。” 男人看着小笼包,眼眶湿润,里面的雾气就要积聚成泪珠滚落:“当年你走的时候,说要给你买这家的小笼包,可惜我来晚了,你没能吃到……” 男人像是陷入了回忆,闭上了双眼,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从眼眶滑落:“黎漾,你说你怎么这么狠心,不多等等我……” 男人坐在墓碑前,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待前来上山的人都下了山,待天空停了雨,他才缓缓起身。 他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黎漾,这一次,你要等我,我很快就来了。” 说罢,他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往下山的路走去。 只是这一回,他每走一步,脚步就越发沉重,终于一脚踏空,往后仰倒。 在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他的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微笑。 他看向灰蒙蒙的天空,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最后,他的笑容扩大,朝着天空的方向伸出手:“黎漾,我来了。” 黎漾再度从梦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满脸都是泪。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就像是自己亲身经历过梦中的场景一般,可是她始终只能远远看着,眼睁睁看着男人倒在自己面前。 她的心脏抽抽地疼,因为她认出了梦里的男人,是季淮之,而墓碑上印着的,是她的照片。 季淮之也因为她的啜泣声醒了过来,来不及打开灯,伸手揽过她:“黎漾,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月光的映射下依旧年轻的俊颜,黎漾再也忍不住,扑进了季淮之的怀里,紧紧抱住他:“季淮之!” 季淮之只当黎漾做了噩梦,抱住她,替她拍着背,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梦都是假的,别怕。” 黎漾在他的怀里没有抬头,哽咽道:“那不是梦,那些都是真的。” 如果那是梦,为什么连痛都那么清晰? 她未曾为他做过什么,甚至也和猎村的其他孩子一样而远离他,即便她对他有恩,她也不值得他如此对她。 他不是还有白月光吗?他不是有许多红粉知己吗?他为什么要孤独到老呢? 她从他的怀里抬头,挂着满脸的泪痕,问道:“季淮之,你以前就喜欢我了对不对?” 第124章 我喜欢你 对于黎漾的提问,季淮之一怔,显然是没有想到。 他喜欢她吗? 答案毋庸置疑。 他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她了吗? 他想,或许是的。 在她在那个他快要饿死的冬天,给他送来馒头后,她在他的眼中慢慢不一样起来。 开始的时候,他只把她当作一个需要照顾的妹妹,就像白莉一样。 他会在每个她被冯梅赶出来独自哭泣的时候,静静地在远处陪着她;他会在她被欺负的时候,教训那些欺负她的孩子;他也会在她每个加班的夜里,远远地跟在她的身后……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他心里的定义从需要保护的妹妹,变得不一样了呢? 是她渐渐出落成一个美丽的姑娘?还是在一次听到冯梅跟其他人说“女儿有什么用?不就是为了给儿子铺后路的?”时,看到她眼中的受伤而起的怜惜? 他想要堂堂正正地站在她的身边,却在她一次次像其他人一样远远躲开他时,意识到自己就是那站在黑暗里的人,又怎能奢求温暖和光亮? 可是,她那一次求救,和他的两年之约,让他看到了一丝可能。 他想,原来他也可以有拥有她的机会。 看着黎漾近在眼前满是泪痕的脸,他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他如珍宝般捧住她的脸颊,轻轻地吻在了她脸颊上的泪珠,像是要把她流下的眼泪,都亲吻干净。 脸颊上传来酥酥痒痒的感觉,望向季淮之半垂着的眼睫,黎漾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她感受到了他的疼惜。 直到最后,他的亲吻落在她的双眼,然后是光洁的额头,她被他拥在怀里,道:“我以为,我的行为已经够说明心意了。” 黎漾怔怔开口:“那你的意思是……” 季淮之唇角勾起浅笑:“如果你想听,我可以每天说给你听: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 这一刻,黎漾只觉得自己的胸腔像是被人灌入了什么东西,满满的,踏实的,以及幸福的。 他的眼神过于深情,她不敢与他对视,只能娇羞地低下了头。 难道说,她才是他一直以来的白月光? 察觉到这个事情,她的内心雀跃起来。 这一辈子,已经弥补她太多遗憾了,即便她还会像上辈子那样早早去了,她也甘愿了。 至少,被人疼爱过,而不是由始至终都活在别人的利用之下。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这样紧紧地相拥着,渐渐睡去。 第二天,黎漾是在季淮之的怀里醒来的。 他不再是远远地睡在床沿,她也不再是僵硬地靠在里侧,而是枕着他的手臂,手大咧咧地放在他的胸膛,一条腿甚至不老实地搭在他的腰间,态度嚣张至极。 黎漾为自己睡着后的姿势感到汗颜。 她一直以为自己睡觉老实,睡相更是乖巧,才碰一点点男色就这样,实在是没想到。 好巧不巧,季淮之此刻也睁开了眼,与她对上眼:“早。” 黎漾把头一低,闷声道:“早。” 然后慌张地缩回手和脚,在完成这个动作的时候,她明显感受到了自己的脚好像撞到了什么竖起来的东西,惹得季淮之当即就身体僵硬。 她不敢问,一直低着头,麻溜溜地爬下了床:“我……我去准备早餐。” 待黎漾再度关上房门,季淮之往下半身看了看,无奈地拿起一旁的薄被,盖住。 吃早饭的时候,白莉也过来了,与季淮之还是之前一样的态度,对黎漾却是淡淡的。 黎漾就当没看见,该干嘛干嘛。 大小姐脾气,她可不哄着。 更何况两人已经撕破脸,也没有必要再在季淮之面前装和睦,只要白莉不来招惹她,她就能跟她相安无事地过。 三人刚吃完早饭,陈刚就来了。 陈刚跟季淮之打了招呼,又笑呵呵地对黎漾叫了声“大嫂新年好!” 对于白莉,则是叫了声:“白小姐,新年好。” 季淮之问他:“有事?” 陈刚也不知道这事该不该避开白莉,想了想还是把季淮之拉到一旁,道:“大佬,你之前不是让我盯着那套房子吗?今天一早我就听人说,那户人家年初八就要跟着儿子去北面了,现在急着把房子卖掉呢。” 那套房子原本住着一对老夫妻,儿子在北方上了学,就留在那边工作,还娶了媳妇。 如今儿子不愿意回来,儿媳妇又生了小孙子,老两口自然是要跟着过去了。 季淮之点头:“行,我们现在就去看。” 他跟黎漾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道:“时间比较紧,我们今天就去看一下,如果你喜欢,我们就趁着这个机会把它买下来,如果不喜欢,我们再继续找。” 黎漾自然是觉得有些急,但也知道好房子不等人,道:“行,我们现在就去看房子。” 陈刚和季淮之说的那个地段,就在玉石街旁边,将来去找陶老他们也是极为方便的,如果她记得没错,快到两千年的时候,那条街就要拆迁,又因为是有着羊城本土建筑风格的房子,给了不少拆迁款。 白莉在边上也听了个明白,见他们要去看房,有些急了。 这么久以来,她从来没听谁说过要换房的事情,所以当她说要搬出去,季淮之答应帮忙找房子的时候,也是挨着猎村附近找的,如果他们搬走了,那她岂不是离季淮之更远了? 她稳住心神,叫住季淮之,道:“淮之,回来羊城我也没好好逛过,不介意我也去看看。” 第125章 晕倒 对于白莉的请求,季淮之只犹豫了一瞬,随即点头道:“好。” 黎漾不知道白莉安的什么心,只知道不是什么好心就对了。 但她用这种以退为进的说辞,即便是她,也很难拒绝,人家都说了没好好逛逛,这暗地里在说他们作为主人家的招呼不周,如今人家提了要跟着去看看,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自然是没办法拒绝的。 黎漾简单收拾了一番,就一起出门了。 至于昨晚冯梅和黎建海说让他们一起回老宅的事情?完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陈刚找的房子,在一条西关老街上,沿着老街一直走到头,就是玉石一条街。 虽说是西关老街,但房子也都是建国后陆续建起来的,在保留了老羊城建筑风格的基础上,又融入了现代建筑的元素,让整条街的房子看起来颇有古朴和现代的结合。 宽阔的道路由青石板铺就而成,好在道路宽阔却不常通汽车,倒也显得宁静。道路两边种着有一定年代的细叶榕,还有许多店铺商贩,生活气息浓厚。每隔三四十米就一个路灯,想必晚上走夜路也不会害怕。 黎漾从踏进这条街,就喜欢上了这样氛围的居住环境。 陈刚带着他们来到靠近街道尾部的一间宅子门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老妇,在陈刚说明来意后,对方先是打量了他们一眼,然后打开门,示意他们进去。 季淮之做了充分准备,在进门的同时,递给了老妇一个纸袋,里面装的是过年的一些礼品。 老妇推辞了一番,接过东西,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 黎漾朝季淮之眨眨眼,笑他也有这样八面玲珑的一面。 季淮之回之一笑,对她道:“我们进去看一下。” 宅子进门就是一个方正的庭院,大约五六十方的样子,正对着庭院的是客厅,客厅的东面是主卧,与主卧相连的是一间书房,客厅西面是次卧,在庭院的左边,还有独立的厨房、柴房和卫生间,所有面积加起来至少都有两百多平,整套房子方方正正,宽宽敞敞,光线又十分充足,两夫妻保养得也很好,可以说是没有什么明显缺点的地方。 季淮之低声问黎漾:“可还喜欢?” 黎漾连连点头:“嗯,喜欢。” 上辈子,她做梦都想有一套这样的房子,有属于自己的明亮的房间,可惜直到死,也没能如愿。 见黎漾点头,季淮之自然也是高兴,对陈刚使了个眼色,陈刚就跟老妇唠嗑起卖房的事情来了。 最后,他们以六万八千的价格,买下了这套房子。 黎漾知道,这套房子如果不是急卖,知道的人又少的话,没有八万估计拿不下来。 老妇还有些不舍,道:“这房子是我和我家老头结婚后,用了好多年积蓄买下来的,那时候刚改革开放没两年,孩子也都还小,没想到孩子转眼就大了,我们也要跟着他去北方咯。” 陈刚也适时道:“您两老这是有福气,跟着儿子去享福呢。” 老妇被陈刚的话逗笑,不舍的情绪冲淡些许,道:“你们要是有空,咱现在就去把手续办了?” 在黎漾他们来之前,有一家人刚来看过房,价格谈好了,说要去办手续,那家人的女主人又犹豫了,说再考虑一下。 眼看着就要到初八了,她也担心房子卖不出去,自然是想打铁趁热。 季淮之道:“行,我们现在就回去拿钱。” 有陈刚在,他自然不会让季淮之跑一趟,自告奋勇帮忙去拿钱了。 见房子的事情这么快就定下来,白莉脸上的淡然少了几分。 她走了一圈,最后在西面的卧室前停了下来,对季淮之道:“淮之,这个房间,做客房倒是正好,我也挺喜欢这间房的。” 闻言,黎漾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依着白莉的意思,她想和他们一起住了。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让白莉住在钱大姐家,实在是因为家里没有空余的房间了,现在买了房,又有了客房,再让她住在钱大姐家,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黎漾没吭声,把视线放在季淮之身上,看他怎么回答。 只听季淮之道:“这房子里里外外都挺不错的。”他看向黎漾,“重点是黎漾喜欢,也不枉我们买下它。” 没想到季淮之完全没接白莉的茬,反倒说自己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想起两人昨晚的互诉衷肠,黎漾脸颊发烫,把头扭向了别处,就是不与季淮之对视。 白莉见状,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几步走到季淮之跟前,道:“淮之,将来你们搬了家,我要怎么办?”她绞着衣服下摆,声音开始哽咽,“你知道的,我一个人在羊城,人生地不熟,能依靠的只有你了,你能不能不要抛下我?” 见季淮之不接她的话,白莉索性把话挑明了说,她就不信季淮之真的能狠得下心。 黎漾:“……” 呃,又要开始演戏了。 对于她的示弱,季淮之并没有太多表情,只是语气到底比开始的时候缓和了些许:“白莉,你也会有自己的人生,将来也会有新的人进入你的生活,你不会永远都是自己一个人。” 他顿了顿,“我们换房子,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这只是我和黎漾人生的其中一个计划,就像你也会有自己的计划打算一样。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在附近给你找一套房子,这样也不算隔得太远。” 这一次,季淮之已经把话说得明白,让白莉开始自己的人生,但他也没把话说得太绝,至少退了一步,帮她在附近找房子,暗示只要白莉好好的,他也会尽可能地照顾她。 可是,季淮之的这番话足以让白莉白了脸。 季淮之接二连三地对她说重话,与她撇清关系,都是为了黎漾。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很难受,就像眼睁睁地看着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在指尖流逝,却什么也不能做一样难受。 这一切,明明都该是属于她的。 如果季、白两家还在,现在她和季淮之或许已经结婚生子了。 她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在黎漾面前,她不允许自己低下头来,让她笑话了去。 于是她抬起了下巴,泪眼婆娑地看着季淮之,凄然一笑:“淮之,你说的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会好好的,不会再打扰你们的生活的。” 说着,转身往外走去。 挺直的背脊,孤单的身影,却依旧高傲地仰着的头,仿佛她依旧是那个骄傲的公主,不曾失败过。 在她就要踏出门槛的那一刻,只见她一个踉跄,身体就像断了的弦,倒在了地上。 季淮之跑了过去:“白莉!” 黎漾:“!” 第126章 翻墙 季淮之跑过去,扶起地上的白莉,拍了拍她的脸颊:“白莉?白莉?” 可是白莉依旧紧闭着双眼,微蹙着眉,脸上还残留着难过的表情。 季淮之一把抱起白莉,对黎漾道:“我先送她去医院。” 黎漾企图跟上:“我也去。” 这白莉忽然晕倒,也不知道要不要紧,季淮之一个大男人总有不方便的地方,她跟着去还能帮上忙。 老妇一听黎漾也要走,就急了;“你们都走了,那房子还买不买了,莫不又是耍我老婆子的?” 黎漾连忙安抚:“老人家,怎么会骗你呢,主要是我们朋友病了,要送她去医院。” 见状,季淮之沉吟道:“要不你留在这里等刚子,把房子的手续办了,我一个人带她去就好。” 黎漾也知道错过这个房子就很难再碰到合心意的了,只好点点头:“好,你自己小心。” 她站在原地,看着季淮之抱着白莉走远,就在两人的身影隐没在街角的时候,原本应该昏迷的白莉忽然睁开了眼。 她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像是挑衅,又像是无声的炫耀。 黎漾见状,不禁失笑。 原来说晕就晕,仗的是过人的演技。 这白莉为了季淮之,也算是使尽手段了。 老妇不明所以,问黎漾:“那位小姐是……” 明明看着,黎漾和季淮之才是一对,怎么晕倒这位的态度有点不对劲呢。 黎漾收起思绪,笑笑道:“她说我先生的表妹,过来这边探亲的。” 老妇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幸好这不是在古代,近亲不能结婚,不然她都要替房子的新主人担心男人被抢了。 话说黎建海和冯梅这边,两人一早起床梳洗好,就连睡懒觉的黎耀祖也被他们从床上挖了起来:“快起来,待会和我们一起回老宅。” 黎耀祖前一天晚上和朋友玩到很晚,眼睛完全睁不开,但也不敢忤逆冯梅,不情不愿地起了身,嘴里还嘟囔道:“我看就你们两个一头热,人家说不定不来呢。” 冯梅其实也有些没底,扯大嗓门虚张声势:“昨晚都说好了的,他们敢不来!” 黎建海拉了拉她:“行了行了,消停会。” 于是夫妻俩早上八点不到开始等,等到九点多了,还不见人影。 冯梅早已按捺不住,蹭得站起身来:“他们该不会真的不来了?” 黎建海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再等等看,许是什么事耽搁了。” 于是,一家人又从九点多等到了十点,院子的门还没有被敲响过。 冯梅板着脸,道:“不行,我要去她家看看,看看到底是什么事耽搁了,还非不能来了!” 黎耀祖歪在一旁的椅子上嗑瓜子,闻言笑了:“妈,我看这事就是你们自己一厢情愿,黎漾说不定完全没当回事呢。 我看我们还是快点收拾好,去姥姥家。” 年初二,出嫁的女儿回娘家,自然也是冯梅回娘家的日子。 黎建海答应了要去老宅,她只能给娘家去电话,说下午再去娘家,娘家人虽然不开心,但听她说黎漾嫁的男人是个有出息的,到时候带许多东西过去,便也答应了。 如今黎漾连老宅都不跟他们回去了,哪里还能要到她的东西? 冯梅越想越气,扔下一句:“不行,我要去看看。” 摔门就出去了。 待她气冲冲来到黎漾家门口,发现院子门紧闭着,任由她如何敲打,都没有回应。 终是钱大姐听不过去,出来道:“我说冯大姐,你就别敲了,黎漾和小季一早就出去了。” 冯梅一听,立即炸了毛:“出去了?他们去哪了?” 钱大姐住在隔壁,自然听到了一些,但她不会傻到告诉冯梅,只道:“我怎么知道他们去哪了,反正你今天是不用等了。” 说着,没等冯梅反应,就把自家门关上了。 冯梅站在原地,心里是又急又气。 黎漾这死丫头分明是故意的! 她抬头看了眼不算高的院子围墙,心里琢磨着到底是就这样离开,还是翻进去把东西拿到。 她瞥了眼四周,虽说没什么人,可这爬墙被人看到了,被当做小偷怎么办? 但她在娘家人面前已经夸下海口,如果没有点像样的东西带回去,到时候又免不了一顿奚落。 再说了,黎漾是她的女儿,她的东西就是自己的东西,她拿一点自己的东西,怎么就算偷了。 于是,冯梅咬了咬牙,找了一处好着力的地方,又找来一块垫脚石,打算爬上去。 她往两边手掌心吐了口唾沫,互相摩擦了一下,往后退几步,做了个俯冲,脚再一蹬,半个人就挂在了墙上。 她用胳肢窝抵着墙,只是一个动作,就已经气喘吁吁,再往内墙一看,下面正好放着几个破盆子,里面种了葱和几棵辣椒,正好可以给她垫脚。 她再用力蹬了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整个人爬上了墙,正往下探着脚,打算下去呢,就忽然听到一声低喝:“你在做什么,大白天的也敢翻墙!” 这声音冯梅认识,就是经常跟着季淮之身后的陈刚的。 在她的印象里,陈刚也是狠人一个,谁惹他不爽了,直接上手。 冯梅被吓住,脚下一个踏空,墙上又没有可以抓握之物,身体晃悠几下,就翻下了墙,摔了进去。 陈刚一看,连忙用季淮之给的钥匙打开了院子门,就看到冯梅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诶唷诶唷!”地叫唤着,而她的身边,滚落几个种了菜的盆,盆里的菜被踩踏过,惨不忍睹。 对于眼前的景象,陈刚除了无语,没有别的词可以形容他的心情。 反正他是没有见过丈母娘翻女儿女婿家的墙的。 钱大姐听到动静,也忙打开门来,见是陈刚,问道:“陈刚,发生啥事了?” 陈刚指了指院子:“喏。” 钱大姐一看,竟是冯梅摔在了地上,再看看地上翻了的几个盆,以及被踩踏了的墙头,一切明了。 冯梅此刻脸上也臊得慌,她深知气势不能输的道理,扯开嗓子就喊道:“我的腰断了,你要赔我的腰!” 陈刚:“……” 钱大姐:“……” 第127章 识破 即便陈刚再不待见冯梅,但她是黎漾的妈,他就不能得罪。 他和钱大姐七手八脚地把冯梅扶坐起来,刚碰到她,她就叫唤个不停,把两人都给整不会了。 钱大姐问陈刚:“这是不是要送医院啊?” 陈刚点头:“肯定是要的。” 老人家筋骨不禁摔,要是坏了哪里,他怎么跟黎漾和季淮之交代? 冯梅也扯住陈刚:“就是你害我摔了的,你必须送我去医院,还要赔我医药费!” 对于冯梅的恶人先告状,钱大姐脾气没忍住,差点就要骂人了,还是陈刚给她使了个眼色,才忍了下来。 陈刚把钱大姐拉到一边,对钱大姐道:“钱大姐,大佬和大嫂看上了一套房子,我正回来拿钱了,就遇到了这事。 我这边肯定是脱不了身的了,你看能不能拜托你帮忙跑一趟把钱给送过去?” 听到黎漾和季淮之要买房,她自然是替两人高兴,但让她帮忙送钱,她自然是没这个胆的。 万一在路上被人偷了怎么办? 钱大姐想了想,道:“这样,我先和我家老姚把人送去医院,你赶紧把钱送去,顺便再跟他们小两口说一下这事。” 陈刚连忙谢过钱大姐,跟冯梅说由钱大姐夫妻送她去医院,自己就打开房间门进去拿钱了。 冯梅原本还想再耍泼,但想起陈刚的狠劲,又闭了嘴,她对钱大姐道:“还不快点抬我去医院,要是晚了耽误了治疗,你们赔得起吗?” 她原本想让陈刚赔点钱了事的,可是她的腰动一下就针扎般的疼,想来是真的摔到了。她虽然爱情,可也怕死,到时候真摔残废了,黎建海就有理由嫌弃她了。 见冯梅胡搅蛮缠,钱大姐懒得跟她吵,扔下一句:“你等着。”转身就回屋叫人去了。 待陈刚出来,冯梅看到他的腰间鼓鼓的,心想他一定是拿了黎漾和季淮之什么值钱的东西,便叫住他:“你站住,你偷了什么东西,交出来!” 陈刚耐着性子解释道:“婶子,我既然有这里的钥匙,又这么快拿到东西,自然是大佬让我回来拿的,既不翻墙又不撬门,怎么能说是偷呢?” 陈刚的话,无疑是在讽刺冯梅,想要拿好东西的人,只有她自己。 冯梅顿时涨红了脸,道:“我不管,反正你拿的是我女儿家的东西,必须要过我的眼,不然我就报警抓你!” 钱大姐这时和老姚过来,正好听到这句话,不由嗤笑道:“冯大姐,我看你是不知道,陈刚和小季关系历来就好,他家里还有这儿的钥匙,家里有什么东西比你还清楚,他能偷什么?” 说罢,对老姚使了个眼色:“走,我们送她去医院。” 冯梅还想挣扎,钱大姐来了一句:“你要是自己乱动,把腰给动坏了,可不要赖我。” 冯梅一听,立即就不敢动了。 老姚背着她出门的时候,还念念不忘地看着堂屋那一堆礼物。 东西没拿到,还摔了一跤,划不来啊划不来! 陈刚赶到黎漾那的时候,见季淮之和白莉已经不在那了,问道:“大嫂,大佬和白小姐呢?” 黎漾正和老妇坐在院子里聊天,应道:“白小姐忽然就晕倒了,季淮之送她去医院了。” 陈刚见黎漾脸上有着淡淡的厌倦之色,担心她因此生气,劝道:“白小姐身体向来不好,回羊城之前刚出院,估计是身体还没养好。” 看着陈刚一脸紧张的模样,黎漾不由得笑了:“没事,我没放在心上。” 对于白莉的装晕,她相信季淮之就算当时被她骗了,过后不会看不出来,至于看出来后怎么做,就看季淮之了。 希望他不要让她失望才好。 陈刚见黎漾没有真的生气,才放下心来,陪着黎漾和老妇一起,把房子的手续办了。 黎漾和老妇约定,等初八他们出发前,过来收房。 待忙活完,陈刚才跟黎漾说起冯梅的事情。 黎漾听罢,眉心蹙了起来,叹息一声:“这事是我妈不对,麻烦你们了。” 陈刚原本已经做好了被黎漾训斥的准备,没想到她竟替冯梅道起了歉,对她的好感不由得又多了几分。 这不愧是他大佬看中的女人! 陈刚有些不好意思笑笑:“大嫂你快别这么说,要不是我,婶子也不至于会摔了去。” 黎漾摇摇头:“不,你不了解她。” 如果她猜得没错,冯梅翻墙一定是为了拿高新尘送的东西,昨天晚上她和黎建海一起离开时,眼里的贪婪简直毫不掩饰。 依着冯梅的性子,不把那堆东西搬空,她是不会罢休的。 她人虽然翻进去了,门却是从外面锁的,她想要出去,只能再翻一次墙。 他们住的屋子构造,里面的地势本来就垫得比外墙要高出三四十公分,正好是两级台阶的高度,冯梅翻进去或许能没事,再翻出去指定会受更重的伤。 黎漾谢过了陈刚,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医院一趟,又跟陈刚嘱咐了一番,让他按照自己的话去说给黎建海听。 陈刚点点头:“我知道了,大嫂放心。” 医院里,白莉躺在病床上,闭着眼,脸色苍白,就连给她打点滴的护士也下意识放轻了力道。 待护士离开,季淮之从一旁的椅子站起,来到床边,眼中没有什么情绪,道:“护士已经走了,你可以睁眼了。” 随着话音落下,白莉的眼睫轻颤了下,依旧没有睁开眼。 季淮之见状,转身就要离开。 “淮之。”下一秒,他的手被拉住,身后传来白莉的声音。 季淮之看了眼白莉抓着他的手,没有说话。 白莉察觉到季淮之眼神的意思,只能不甘地松开手。 她试图解释:“淮之,刚刚在看房子的时候,我是真的晕了的,我没有骗你。” 闻言,季淮之依旧是淡淡的样子,道:“白莉,我只希望你能够珍惜自己。” 他直视她的双眸,理智又残忍。 第128章 他没有推开她 白莉神色微变,强颜欢笑道:“淮之,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她的手无助地伸了伸,露出左手手腕上一道淡淡的粉色伤疤,她盯着那道伤疤,像是说给季淮之听,又像是在喃喃自语:“我只记得,你曾经说过,你会一辈子保护我的。”她望向窗外,外面是依旧苍翠的细叶榕,只是到底是到了冬天,有些黄叶从树上飘落下来,就像她一样,身不由己。 季淮之的眸色变淡,甚至让人觉察到了一丝冷意,他用舌尖顶了顶上颚,叹息一声:“白莉,人都是要向前走的,季家和白家已经没落,我们也不再是当初养尊处优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其他你想要的,我会尽我所能去满足你,只是有些事情,不可能一直没有限度。我们都已经长大了,所有的事情在做之前,都必须要思考后果,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他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白莉,我不可能一直都装聋作哑,我也不能因为谁而伤害她。” 说罢,他不再犹豫地站起身,就要离开。 白莉第一次因季淮之的态度而感受到了恐慌,她不顾手上还打着点滴,从床上扑下来,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季淮之:“不要,淮之,你不要这样对我。” 她的身上很凉,抱着他的双手是那样的瘦弱,因为害怕,以至于身体都在轻轻颤抖,她哽咽着,哀求着:“是我错了,是我企图仗着两家的情义,想让你对我好一点,对不起……” 季淮之看着腰间苍白的手,目光在触及那道伤疤时,顿了一顿,他的手握住她的手腕,声音有些艰涩:“白莉,季家欠白家的,在几年前已经还清了。” 三年前,季淮之带着陈刚几人,已在羊城闯出了一片天地,也就在这时,白莉忽然随父母回到羊城,那时的她比起现在,行事更为张扬,到处“暗示”她是季淮之的青梅竹马的恋人,很快就引起了季淮之对家的注意。 那时正好季淮之在跟人争一股势力,砸了许多心血和钱进去,却因为白莉被对家绑架,不得不放弃,并因此折损了许多与他一路打拼而来的兄弟。 那次事件后,有人说,季淮之冲冠一怒为红颜,连事业和兄弟都不顾了,可是只有他自己和陈刚清楚,他救白莉是为了还季家当年欠下的情。 但再大的恩情,总有还尽的一天,再深的交情,也有变质的时候。 说完这句话,季淮之拉开了白莉的手,头也不回地出了病房。 在听到季淮之说的那一句话时,白莉就变了脸色,她知道,有些东西,她终究是永远失去了。 她自嘲地笑了一声,看了眼虚掩的病房门,最终不可控制地大笑起来,直到笑出了眼泪,直到咳嗽使她不得不停止。 季淮之,你以为跟我撇清了关系,就能跟黎漾顺顺利利的吗? 可惜了,她刚刚可是看到我们抱在一起了! 黎漾这边问到了冯梅所在的医院,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如果是黎建海和黎耀祖陪冯梅去医院,她自然不会去管这个事,可是陪着去的是钱大姐夫妻,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一直麻烦别人。 来到医院后,她又想起季淮之送了白莉去医院,心想着他们会不会都来了同一家医院,便问了护士,结果真让她找到了。 看到虚掩的病房门,刚走近,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了低低的说话声,她从缝隙看过去,正好看到白莉和季淮之抱在一起的场景。 高大英俊的男人,以及身后柔弱哭泣的女人,任凭谁看了,都会夸赞一句璧人。 她期待着当中有什么误会,逼着自己又站了一会,可她亲眼看到季淮之不仅没有推开白莉,反倒把手覆了上去。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自己的心情,是伤心,亦或是失望,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又闷又难受。 她的喉咙也像是被人攥住,哭泣亦或是控诉,都没办法做到。 明明昨天晚上,他才说他喜欢她。 今天早上,他不惜斥巨资买下了属于他们的房子。 她信他,也曾满心欢喜地憧憬他们的未来。 黎漾一步步退了开来,决然地转身离开。 黎漾来到了冯梅的病房前,钱大姐和老姚已经给冯梅交了检查费,带着她去做完检查回来了。 好在情况不算严重,腰部肌肉和韧带牵拉损伤,还伴随着轻微的骨折,医生给做了一些治疗,让回去休息一个月,到时再来复查就行了。 冯梅却抓住了这一点,躺在床上叫苦连天,连钱大姐夫妻都给骂了进去,和他们赔钱。 钱大姐夫妻两人有怒发作不得,正憋得慌呢,黎漾就来了。 黎漾跟两人道了谢,又把医药费还给了他们,便赶紧让两人回家了。 冯梅见黎漾拿几十块钱的时候眼睛眨也不眨,更加坚信她跟了季淮之之后就发达了,嚷着要黎漾给她营养费什么的。 黎漾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估摸着时间,黎建海也应该快来了,便静静听着冯梅的辱骂,左耳进右耳出。 待黎建海和黎耀祖赶来,黎漾站起身:“你既然来了,我就回去了。” “你妈还在医院躺着,你要回哪去?”黎建海一把抓住黎漾,不让她离开,“再怎么说你妈也是因为你受伤的,难道你不应该留下来照顾她?” 冯梅也立即道:“对,你再把你家里那些补品拿来,让我好好补补。” 黎漾听着两人的无耻言论,不由得笑了:“因为我受伤?难道不是她贪得无厌想要拿我家里的东西跑去爬墙,又怎么会摔?我”她下巴往黎耀祖的方向抬了抬,“你们不是还有个宝贝儿子吗?让他照顾呗。” 病房里不止冯梅一个病人,黎漾的话一出,其他原本谴责黎漾的人纷纷变了脸色。 原来不是女儿不孝顺,是当妈的去爬女儿女婿家的墙,还是为了女儿家的东西,太不要脸了。 被点到名的黎耀祖把脸一转,说道:“可不关我事啊,不要赖上我,妈又不是爬我家的墙摔的。” 虽说冯梅从来没想过让黎耀祖照顾,可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心里不免还是有些失落,但她把这一切都归咎到了黎漾身上。 她捂着脸,装作难过的样子:“我去我自己女儿家怎么了?大年初二你不回娘家,还不能让我去你家了?再说了,你要是留一把钥匙给我,我还用得着去爬墙吗?” 黎漾:“……” 众人:“……” 第129章 抢夺 黎漾心情原本就有些郁闷,见到冯梅如此胡搅蛮缠,她再没有耐心和她纠缠,冷声道:“这件事过错在你自己,我给了医药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如果有任何意见,可以报警抓我,我可有的是人证。” 说罢,挣开黎建海的手,转身就出了病房。 黎耀祖还追在后面喊:“黎漾,我听妈说你家有几支好酒,拿给我一点呗。” 黎漾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去。 在医院里,会看见各种各样的人,有劫后余生的,有满脸病容的,有痛苦绝望的……然而,上天并不会眷顾太多人,前者只是极少数而已。 她甚至在想,她重生的意义是什么? 是不能彻底摆脱不了的家人?还是亦真亦幻的恋人? 她的心,忽然感到有些凉。 许家。 今天年初二,许向西和丈夫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丈夫陪着坐了一会,临时有事便出去了,只留许向西和快一岁的儿子在娘家。 女婿一走,张秀英说话也自在起来,问了她许多夫妻婆媳间的事情,又嘱咐了她不少话,让男人和儿子陪许向西说说话,又怜爱地拍拍她的手,才去厨房做饭。 黎雪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看着满卧室的冷清和怀里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忍不住暗自神伤起来。 知道许向西今天回来,张秀英一早就起来张罗,乒乒乓乓的声音,吵醒了好不容易睡着的女儿,女儿对声音敏感,黎雪哄了许久不见好,只能请求张秀英小声一些。 怎知张秀英当即就发了火,冷笑道:“别人儿媳妇一早就起来给婆婆帮忙,你看看你自己做了什么?还有脸嫌我吵着你睡觉了? 你以为你是皇后,生的是皇子,要全家都供着你不成? 不要以为你妹妹嫁了个混混,我们就怕你了,再怎么样你们娘俩都是我许家的人,能翻了天去?” 说着,刀剁在砧板上的声音更响了。 而睡在隔壁书房的许向东,也只是把门关紧,用被子蒙上了耳朵。 晚些时候,许向西夫妻来了,也没有人进来房间看一眼,就像她和孩子不属于这个家一样。 女儿已经满月,许家人未曾提过半句,不仅如此,就连名字也不给孩子取。她只好自己翻了书,给孩子取名许安予,希望她平安快乐。 当时张秀英就啧了一声:“取这么个诶拗口的名字,不如直接叫招娣,说不定还能早点生个儿子。” 黎雪戳破她的美梦:“妈,现在国家已经实行计划生育了,不能生两个。” 张秀英脸色当即就不好了:“不能生两个你不知道想办法?辞了工作也好,假离婚也好,左右都得给我生个孙子!” 想起这段时间许家人的态度,黎雪叹息了一声。 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怨不得谁。 黎雪忽然感到一阵肚子疼,只能把孩子放在床上,去了洗手间。 今天早上张秀英只给她留了一碗白粥,和一碟用辣椒炒了的咸菜,她肠胃不好,又在喂奶,咸菜只尝了几口,还被张秀英骂浪费粮食,现在肚子疼,一定是吃了咸菜的原因。 她蹲在厕所里,出了一身汗,整个人都快虚脱了,还没等她从厕所出来,忽然听到孩子的哭声,是那种非常尖锐的哭喊。 黎雪急了,试图喊许向东:“向东,孩子哭了,你快去看看。” 可是,许向东并没有回答她。 黎雪没有办法,只能立即从厕所出来,发现卧室门大开着,而客厅早已没了人影,她的心里忽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急忙往卧室赶去。 黎雪来到卧室门口,看到眼前的一幕,全身血液都冲到了脑门,大喊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只见原本躺在床上睡觉的许安予现在正躺在地上,难受地挣扎哭喊着,一张小脸都有些发紫了。而许向西抱着她儿子蹲在地上,她儿子手里不断扯着许安予脖子上的祥云,大有一副不把东西扯下来不罢休的架势。 被黎雪突然的一吓,许向西差点把儿子摔了出去,她不满地看向黎雪:“作死啊,叫那么大声做什么?” 黎雪没有回答她的话,冲到许安予跟前,抱起女儿安抚,可是许向西儿子手里依旧抓着许安予的祥云,嘴里吱吱呀呀地叫着:“要!要!要!”,十分霸道。 回到妈妈的怀抱,许安予的哭声也变得委屈,可依旧很大声,黎雪一摸孩子的后脑勺,果然肿起了一个包! 黎雪心中大痛,对许向西怒目而斥:“是你们把孩子扯下床的?” 许安予刚满月,连翻身都不会,她去厕所之前把她放在床中间,两边还用枕头和被子挡住,她根本不可能自己翻下床。 许向西脸上有些许的不自然,道:“我……我怎么知道她怎么掉下床的额,你可别血口喷人!”说着,不管许安予此刻已经哭得多厉害,握着她儿子的手一起用力拽,竟然是想和他一起扯下许安予的玉坠! 许向西在许家娇生惯养着长大,没出嫁前对黎雪也是经常大呼小叫,态度非常不好,如今黎雪在许家不受待见,她自然也落井下石,更不把她当回事。 黎雪素来忍让,如今见许向西欺负到自己女儿头上,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抓过许向西的手就是一拧:“你松开,你把安予弄疼了!” “啊!”许向西没想到黎雪会突然发难,手腕被她拧得生疼,却舍不得放开许安予的玉佩。 那可是她见过的成色最好的玉佩,好东西就应该给她儿子戴,许安予不过是个赔钱货,凭什么戴这么好的东西! 在厨房做饭的张秀英听到许向西的叫喊,拿着菜刀就冲了过来,见状也不分青红皂白,举着刀就朝黎雪嚷道:“黎雪,你做什么,快放开向西!” 第130章 我要离婚 黎雪怀里抱着孩子,见张秀英的刀挥过来,连忙松开许向西的手,可是许向西和她儿子手里还抓着许安予的玉坠,许安予当即被扯得再次大哭。 为了许安予细嫩的脖子,黎雪不得不抱着她僵在原地,看着朝自己落下的刀,弯下身子,紧紧护住了许安予。 下一秒,响起布帛被划破的声音,然后是一声闷响,锋利的刀锋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现场像是被人消了音,所有人都楞在当场。 张秀英看着手里的刀,更是瞪大了双眼。 刚刚她拿着刀过来,也是因为担心许向西,而且她只是想吓唬吓唬黎雪,没想过真的要伤她。 看着黎雪惨白的脸,手臂上渗出的血液,和怀里大哭的许安予,道歉的话说不出口,心里更是涌上一股厌烦,自从她们母女回家,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 许向西看到黎雪受了伤,更是吓破了胆,下意识看向张秀英,没想到张秀英没有责备她,反倒是一脸厌恶地看着黎雪和许安予。 许向西因张秀英的态度壮了胆,咽了咽口水,道:“黎雪,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往妈的刀口上撞?” 说着,给张秀英递了个眼色。 张秀英也立即道:“就是,不知道刀不长眼啊,要是伤着孩子了怎么办?” 躲在房子里的许向东和许卫国听到动静,也不得不出来,见到眼前情景,也是吃了一惊。 许卫国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动刀做什么?” 张秀英大喊冤枉,把事情颠倒黑白说了一番,还不忘嘲讽黎雪:“没有生个带把的就算了,大过年的闹这么一出,简直晦气!” 许向东也十分不满:“楞在这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包扎一下,把家里弄脏了你打扫?” 黎雪抱着许安予,就这样静静地听着许家人对她的侮辱和责难,直到许向东也向她发难,她抬起头,红着眼眶向他喊道:“许向东,你没看到孩子哭成这样吗?你还是人吗!” 黎雪嫁给许向东以来,从来都是温声细语,即便是发现他在外嫖娼,也没有像今天这样的态度,许向东被黎雪吼得一懵。 作为男人的自尊心作祟,不管黎雪是不是还抱着孩子,他推了她一把:“你冲我嚷嚷什么?小丫头片子哭一下又怎么了?向西看上了她的玉,给她又怎么了?” 黎雪被他推得一个趔趄,看着怀里小脸哭得通红的许安予,心中悲愤交加。 原来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什么都知道,却选择了无视她和孩子的痛苦,装聋作哑! 她可以忍受他们对她不好,可是她没办法让孩子也生活在这样没有爱的家庭里。 她冷眼看着屋里的所有人,视线从他们的脸上扫过,内心一片冰凉。 这就是她选择隐忍也要待下去的婆家! 没有半点真心,只有绝情和冷漠! 她没再说一个字,忍着手臂上的疼痛,转身往柜子里拿出包包,抱着孩子就要离开。 许向西的儿子见到许安予离开,又哭闹了起来:“要,要,要……” 许向西知道儿子指的是许安予脖子上的玉,但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许卫国又在场,她也不敢开口要。 却是张秀英上前,拦住了黎雪:“大冬天的,你抱着我孙女要去哪里?” 黎雪抬眸看她,嗤笑一声:“我倒是不知道,安予现在又成了你孙女了?” 她越过她,就想要带孩子离开。 张秀英一把拉住她,道:“要走你就自己走,孩子是我许家的种,你必须要留下!” 说着,就要去抢黎雪手里的许安予。 黎雪自然不会让她如愿,紧紧护着许安予,并对一直站在一旁没有吭声的许卫国道:“爸,您好歹也是市政的领导,就是这样治家的吗?” 许卫国被黎雪的话呛得脸上一红,轻咳了声,对张秀英道:“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她要带孩子走就让她带,大过年的闹成什么样。” 张秀英不服气,还想再辩,接触到许卫国警告的眼神,只得作罢。 她的目光落在许安予被扯出来的祥云玉佩,双眼一亮,伸手就去扯:“这么好的东西给一个丫头片子白瞎了,不如给我外孙。” 黎雪每个月的工资都是上交给她的,也不知道她哪里有钱买这么贵的玉,她都没有跟她算账,她倒是委屈起来了。 说着,不管正在哭着的许安予,硬生生从她脖子上扯下了玉佩。 黎雪这一次阻拦不成,只是冷眼看着张秀英的作为,说出了她这辈子最为恶毒的话:“那你得让他好好收着了,抢来的东西,也要看受不受得住。” 说罢,抱着许安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许家。 屋外的寒风呼啸,黎雪受伤的胳膊痛得已经麻木,她的内心此刻只有无尽的怨和恨。 许安予的哭声已经慢慢减弱,小嘴发白,吐了一小口奶,沉沉睡了过去。 她知道,要是孩子在摔了脑袋之后,又哭又闹,说明情况并不严重,若是昏睡或呕吐,则一定要小心。 她连忙在路口叫了辆车,往医院赶去。 在医生给许安予做了一系列检查,对她道:“婴儿颅内出血,建议留院观察和治疗,以免造成脑组织水肿,从而造成不必要的后果。” 黎雪一听,整个人差点软倒在地。 她强撑着身体,道:“好,我们住院,我们住院,医生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 医生看到黎雪胳膊上还有伤,又是在年初二这样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带孩子来医院,想必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中对她不免有了同情,安慰道:“你不要担心,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不是太大的问题,积极配合治疗就好。”他指了指黎雪的胳膊,“你先去缴费,然后把自己的伤口也处理一下,不然发了炎,就没办法好好照顾孩子了。” 闻言,黎雪立即奔去收费处缴费,待安置好许安予后,她才被护士催着去处理伤口。 她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在医院的走廊,最后靠在墙壁,身体缓缓滑落在地,她终是忍不住,捂着脸痛哭出声。 在交钱的时候,如果不是黎漾留给她的钱和季淮之给许安予的红包,她甚至拿不出一分钱给孩子和自己交医药费…… 这一切,都怪她。 如果不是她的懦弱,孩子又怎么会遭受这样的罪? 如果她能勇敢一点,带着孩子离开许家,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她哭了许久,再抬眼时,已是一脸的决然。 她拨通了娘家的电话,哽咽道:“妈,我要离婚。” 第131章 上门 于凤仙和黎建岳刚从于凤仙的娘家回来,就接到了黎雪的电话,听到她说要离婚,吓得连忙捂住话筒,生怕黎建岳听到。 她小声问黎雪:“出什么事了,怎么好端端的就要离婚?” 今天原本也是黎雪回娘家的日子,可是张秀英说黎雪和许安予刚出月子,天气又冷,今年就不回娘家了,等开了春,再带孩子回去。 听到张秀英如此为黎雪和外孙女着想,于凤仙自然是欣慰的,又给许家送去了一些过年的东西,希望他们能开开心心的过年。 听到于凤仙的声,黎雪没忍住,再次哭了起来,抽抽噎噎地把在许家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于凤仙。 于凤仙一听,当即就气得不轻:“他们家简直是欺人太甚!” 她想要把女儿外孙女接回娘家,然后跟许向东离婚,又怕黎建岳知道了会不同意,想了想,只好道:“你这两天先和孩子在医院住着,或者我给你找个宾馆,我找个机会跟你爸说说,再看看怎么决定。” 黎雪听了于凤仙的话,说不失望是假的,她点点头,应道:“好,那我和安予等你消息。” 她想,于凤仙要是能不这么软弱,她的人生是不是也不会变成这样? 徐家。 徐家今天格外热闹,徐母一早开始准备中午的饭菜,徐大嫂也没有回娘家,在家里等着付进上门提亲。 徐燕萍特意穿了年前买的新衣服,抹了腮红和口红,又喷了淡淡的香水,在镜子面前照了又照。 一家人把一切准备妥帖,等了又等,到了饭点,还不见付进的人影。 徐大哥拧了拧眉,问徐燕萍:“燕萍,付进那小子不是说今天过来提亲吗?怎么还没来?” 徐燕萍也坐不住了,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还通了电话来着。” 她没敢告诉徐大哥,昨天提醒付进今天来家里的时候,付进应是应了,态度却很冷淡。 徐母道:“燕萍,你去打个电话给他,看看是不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双方定亲这样的大事,即便是有事,也不能迟到这么久,否则就是对女方的不重视。徐母深知这个道理,却也不想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只能耐着性子让徐燕萍再催促。 徐燕萍连忙应道:“好,我去打电话问问。” 徐家没有电话,只能到巷子口的卖报亭打电话,徐燕萍刚走出门一小段,就碰到了付进和付母。 付进和付母并排走着,手里什么东西也没带,付母时不时嘱咐着付进什么,付进听着,眼里已有了不耐之色。 徐燕萍走上前,高兴地叫了声:“付进!”她拨了拨头发,又对付母笑了笑。“伯母好,我是徐燕萍。” 对于徐燕萍的忽然出现,付母和付进停止了交谈,付进有些不大高兴的样子:“你是出来看我们有没有到的?” 徐燕萍脸上有些难堪,道:“也没有特地出来看,就……就买点东西,正好碰到你们了。” 付母一看就是不好对付的,尤其是一双眼睛,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她在她面前,就像是被剥光了一般,十分不舒服。 要不是嫁进付家还要她点头,徐燕萍早就一个巴掌掀了过去。 付进对徐燕萍的态度,付母像是没有看到一般,淡淡“嗯。”了一声,道:“你家在哪,带我们过去。” 徐燕萍连忙在前面带路:“伯母,这边走。” 来到徐家门口,付母看着徐家有些破旧的房子,脸上当即就露出了不满的神色,道:“你家就是住在这地方?” 徐燕萍脸上闪过怒意,笑道:“是的,伯母。” 她在付家门口晃过,觉得付家不过是比她家好了一点,要不是老房子要拆迁,就凭他家那样的条件,她还看不上呢,付母倒是来嫌弃她了。 付母撇了撇嘴,道:“罢了,进去。” 徐家人早已等在客厅,见付进和付母来了,都起身迎接,徐母更是走在前面,端着一张笑脸:“亲家来了?快进来坐,快进来坐。” 付母环着手,从鼻孔发出一声轻哼:“不敢当,也别叫得太早。”,避开了徐母的迎接,从身侧走了过去,径自坐在了主位。 付进也像是没有看到徐母几人一般,跟在付母身后,坐在了付母旁边。 母子俩的行为让徐家人都变了脸色,脸上浮现出怒意。 这是跑到他们家下马威来了! 徐母脸上依旧挂着笑,可笑容已经带了几分冷意,走到一旁坐下,道:“亲家母这是什么意思?” 徐大哥和徐小弟也分别站在徐母的左右,面色不善地看着付进母子。 付母慢悠悠道:“这句话难道不是该我问你吗?”她面含嘲讽之色,“你们费这么大的周章,不就是为了让我儿子娶你女儿吗?” 付进不是蠢人,在签了保证书后,也逐渐明白过来自己被徐燕萍一家算计了。 可是保证书已经签了,再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把这件事告诉付母,让付母帮忙想办法。 付父早早就去世了,由付母独自抚养付进长大,吃了不少苦,自己也成了专制又强势的性格,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屈辱?付母气得当场就摔了杯子,骂道:“一群臭不要脸的烂心肝!让我儿子娶那破鞋,做梦!” 付进在一旁被付母摔的杯子吓得缩了缩脚,想要纠正她徐燕萍不是破鞋,至少至今不是,但为了让自己少挨骂,还是没有开口。 徐燕萍那贱人即便不是破鞋,也是烂货,谁让她算计他! 第132章 有没有想我 之前付进跟付母提起徐燕萍的时候,付母原本就看不上她,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更是把徐燕萍全家都骂了个遍。 这是看上了他们家的财产,想要谋他们家的财呢! 奈何付进写了保证书,这个婚不得不结,只是答应结婚是一回事,怎么个结法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于是,付母憋着气,约定的这一天故意磨磨蹭蹭,一直拖到快中午了才到,手上更是没有带一点东西,谁让他们想要占自己家便宜。 付母的话一出,徐家人都变了脸色,付进则是一贯的坐在一旁低着头,不做声。 徐母脸上闪过愤怒,被她很快压了下去,她心知付母这是发泄不满来了。 她嘴角噙着冷笑,幽幽道:“亲家这话说得有失偏颇,明明是两个孩子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就变成我家费周章了? 说到底,这事还是我女儿吃亏,难不成我女儿为了嫁你儿子,故意毁了自己的名声?再说了,若是你儿子强行要做什么,我女儿一个姑娘家,能反抗得了?” 徐母浑浊的老眼锁住付母:“我叫你一声亲家,是不想失了两家的脸面,莫不是你真以为我家要哄着你们不成?” 徐母不是省油的灯,否则也不会教养出徐燕萍这样的女儿。 付母原本想摆他们一道,没想到却被徐母四两拨千斤挡了回来,还被她讽刺是付进主动的。 付母的目光落在一旁假意低眉顺眼的徐燕萍身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哼,就她那样的,送给我家都不要!” “伯母,你……” “你怎么说话的!” “放你娘的屁!” 徐母、徐大哥和徐燕萍同时出声,除了徐燕萍,徐家其他人瞪着付进母子,像是要把他们吃了一般。 徐燕萍转向付进,泫然若泣:“付进,你看看……” 付进心里也正烦着,以前看徐燕萍觉得还有几分姿色,又会哄着他,现在只觉得厌烦和恶心。 他也不想与徐家人过多纠缠,道:“现在我们人也已经来了,你们就赶紧把证书还我。” 徐大哥冷哼一声:“付进,你当初可是怎么应的?说好了上门提亲,你和你妈这是来找茬呢?” 徐小弟也道:“想要保证书,把我姐娶进付家再说!” 徐母则唱红脸,道:“既然这样,我们就直接谈谈结婚的事,等事情一半,就把保证书还你们。” 付母还想再说,付进对她使了个眼色,道:“妈,算了,不跟他们扯了。” 这次算他认栽,但他不认为自己会一辈子栽在徐燕萍手上,等把她娶回了家,有的是对付她的手段。 徐燕萍以为付进愿意娶她,心里正高兴,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见状,付母只好道:“既然这样,我就提两点我的要求。 一,不办婚礼,领了证就算结婚了。 二,我家就出二十块钱,其他的没有。 你们要是答应,婚事就定在四月,要是不答应,那就算了,大不了闹个鱼死网破。” 付母的话让徐家人一时都愣住了,怎么跟他们想的不一样? 让徐燕萍嫁到付家,不就是为了付家的钱吗?他们还指望着靠付家的钱给徐小弟娶媳妇呢,这下岂不是全泡汤了? 徐母最先反应过来,道:“亲家,你说的两点要求,我家怕是一个都不能同意。 第一,你说只领证不办婚礼,那我女儿嫁过去,岂不是都没人知道,连个名声都没有? 第二,虽说现在结婚不需要太多彩礼,可你家只出二十块钱,是不是太过分了些?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怎么苛刻呢。” 听着徐母的话,付母依旧半点不改口:“反正我们家就这点条件,不嫁就是你们家的事,不是我们不愿意娶。” 徐家人以为付母溺爱付进,有了付进的保证书,付家人就会乖乖听话,哪里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这要是嫁给巷口卖猪肉的,人家还能给两百块彩礼呢。 但是如果就这样放弃,又实在是不甘心,毕竟他们家的姑娘是实打实地被付进睡了。 徐母思量再三,眸色一沉,打算逼付家赔一笔钱,然后婚事作罢,却被徐燕萍拉住了手。 徐燕萍哀求地看着她,道:“妈,我们答应就是。”她低声道,“只要我嫁进了付家,付家的家产迟早是我的,你还怕拿不到手吗?” 巷口卖猪肉的她是见过的,长得肥头大耳,腰间常年系着一个满是血污的围裙,她看了都要作呕,打死她都不愿意嫁这样的人! 这话若是放在以前,徐母是相信的,可是今日一见付母,深知她不是省油的灯,谁知道徐燕萍嫁过去之后,会不会被付母拿捏得死死的? 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徐燕萍在娘家的时候就有自己的想法,以后还是她能控制的? 见徐母迟疑,徐燕萍一咬牙,道:“妈,这些年我还攒了些钱,彩礼钱付家不给,我把钱贴给小弟娶媳妇,成吗?” 听到徐燕萍如此说,徐母才作罢,不情不愿点头道:“行,就依你,你将来可不要后悔。” 徐燕萍忙不迭答应:“我绝对不会后悔。” 付进再怎么说也看着斯文俊秀,比那卖猪肉的可是好太多了,想想卖猪肉的一身肥肉压在她身上,她就觉得恶心。 再说现在全厂的人都知道她在和付进谈对象,要是她嫁给了卖猪肉的,她的脸往哪搁?她还指望着嫁给付进去刺激黎漾呢。 于是,徐燕萍和付进的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只是日期被徐母要求提前了一个月。 黎漾回到家,看着崭新的购房合同,不由心地笑了笑。 原本以为,解除和季淮之之间的误会,满心欢喜地买了房,就是美好未来的开始,怎知道,她以为的误会或许并不是误会,说不定自己的真心才是一个笑话。 她的脑海里一次次浮现白莉抱住季淮之的场景,那是她也不曾有过的动作。 她在意的从来不是白莉如何,而是季淮之的态度。 他没有推开她。 没有推开,是不是意味着接受,或者是默认呢? 她不敢想。 她把合同收进柜子,不再去看。 院子外忽然传来叫喊,是在叫她。 黎漾出门去,发现是家住在隔壁几户的人家,家境算是比较殷实的。 对方道:“黎漾,有个电话找你。” 黎漾有些惊讶,她并没有去这个邻居家打过电话,也不知道他家的电话,更不要说把他家的电话留给谁了。 但对方在等着,她道了谢,连忙锁了门出去。 接过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吊儿郎当的声音:“好长时间没联系,有没有想我呀?” 第133章 醋意 听着高新尘调侃的话,黎漾不由得笑骂道:“想钱倒是真的,你就免了。” 她还真没想到,高新尘竟然搞来了邻居家的电话! 高新尘在那头假意哀嚎一声,道:“黎漾你这没良心的,一定是都没关注我的消息。” 黎漾纳闷:“你什么消息?我打哪去关注?” 高新尘像是泄了气一般,叹息一声:“算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没看电视。”他顿了顿,“这次多亏了你帮忙,那块帝王绿和紫罗兰,在玉石界掀起了一阵大波,我家老头说,年后有机会见见你。” 高新尘和江柏把两块原料运回港市,再由高氏高层一致决定把两块原料各自打造成一整套头面,以及剩下的料子,一同在过年期间高调展出。而随着这次展出,高氏珠宝的名声再度打响,高新尘也凭借着这两块原料在高氏初露头角。 黎漾一听,连忙拒绝:“见面就算了,有钱赚的话可以带上我。” 高新尘立即道:“你别说,还真有。” 黎漾这下明白过来,高新尘挖着坑等着她呢。 她也不怕高新尘坑她,道:“说说看。” 高新尘道:“我家打算在缅国那边新开一个矿,顺便再收购一些好的料子,你要是感兴趣,所有费用我报销,一起去?” 黎漾一听,瞬间就抑郁了。 她揣着四十多万的“巨款”,已经觉得自己非常了不得了,并壮志豪情地规划她的发财之路,结果,高新尘家直接就买矿了。 她到底要挣多少,才能买下一个矿? 不过,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诱惑和学习的机会。 黎漾想了想,道:“那个,我可能要带一个人去,可以吗?” 高新尘立即道:“陶老板?” 黎漾没想到高新尘一猜就中,道:“对,但是我要先问问他。” 陶老和陶潜对她帮助许多,一来是想报答他们,反正陶潜和她差不多穷,去了就当增长见识,不会跟高新尘抢货;二来是考虑到只有她和高新尘两个人,多个人总能少一些闲话。 “行。”高新尘痛快答应,“那我等你消息,最快过完十五,我们就出发。” 他原本也想早点去,奈何老爷子非让他在家里过完十五吃了汤圆再去,违抗不了。 黎漾和高新尘就这样约定好了。 季淮之回到家,已经快中午了。 黎漾见他回来,先是一愣,然后淡声道:“回来了?吃了吗?” 对于黎漾的态度,季淮之蹙了蹙眉,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一会,才道:“还没吃。” 黎漾道:“那你等等,我煮点饭,再把菜热一热。” 年初一的第一顿正餐,通常是吃前一天剩下的,再加个新鲜的蔬菜就可以了。 季淮之点头:“我帮你。” “不用。”黎漾制止他,“我自己就行。” 说罢,转身就去了厨房。 季淮之看着黎漾的身影,若有所思。 她不高兴了? 而且看起来是他惹的她不高兴。 只是,他做了什么事情让她不高兴了? 季淮之开始思索今天发生的一切,思绪最后停留在他带白莉去医院的那一刻。 所以,黎漾是因为自己带白莉去医院留下她一个人在那,所以不高兴了? 季淮之立即摇头否认。 应该不是,毕竟离开的时候,黎漾的反应里并没有这样的情绪。 想到这儿,季淮之叹息一声。 看来,他并不懂女人。 两人之间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晚上上床睡觉。 这时白莉也被陈刚从医院接了回来,隔壁传来钱大姐前去开门的声音。 黎漾见季淮之站在门口,道:“白小姐回来了,你怎么不去看看?” 平淡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却更显得怪异。 季淮之摇头:“不去了。” 黎漾淡淡“哦。”了一声,翻身睡到了里侧,背对着他。 此时怪异的感觉更加强烈。 季淮之想起下午的时候,陈刚跟他说起冯梅爬墙被送去医院的事情,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他上了床,拉开被子,与黎漾同盖一床:“我对白莉,并无男女私情。” 黎漾依旧一动不动。 季淮之知道她在听,继续道:“今天的事情,我知道你和她都不痛快,但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以后断不会再发生些什么。” 黎漾听到这,终于没忍住,转了过去:“季淮之,这样的话,你信吗? 我只想问你一句,如果下次她又拿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换取你的同情和陪伴,你能狠心吗?” 从上辈子她就知道,季淮之重情重义,不然就不会因为她根本不记得的恩情,送她去医院治疗,以及去世后的那些事情。可也正因为如此,白莉也拿捏了季淮之这一点,屡次利用他的同情。 她想要清清楚楚干干净净的感情,不希望中间掺杂着其他的东西。 这样的想法或许过于简单,却是她能接受的爱情观。 三个人的感情里,不管有谁是一厢情愿,或是欲拒还迎,都太累。 看着黎漾微微湿润了的眼眶,季淮之心底涌起一阵愧疚。 经过今天的事情,他深知再不断了白莉的念想,只会害了她,也会让黎漾受委屈,所以他才狠下心对白莉说了那番话。 但他想,他终究是让黎漾难过了。 他伸手,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揽在怀里,闻着她头发的皂荚香,像是承诺:“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听着他的话,黎漾差一点又要心软,想起白天在医院看到的那一幕,她猛地推开了他,道:“我觉得,我们都需要时间冷静一下,等你处理干净和白莉的事情,我们再来谈以后。”她顿了顿,“正好,过完十五我要和高新尘去一趟缅国。” 季淮之一把揽过她的腰:“再说一遍,和谁?” 第134章 自保的能力 对于季淮之忽然的靠近,黎漾稳住心神,道:“和高新尘,之前和你说过的。” 季淮之的腮帮子紧了紧:“只有你们两个?” 黎漾:“应该。”她故意顿了顿,“我还要问问陶老板去不去。” 闻言,季淮之放开她来,轻勾唇角:“黎漾,你这是在故意激我?” 黎漾摇头摇得非常坦荡:“跟你没关系,我这是在办正事。” 挣钱都不是正事,还有什么能称为正事? 她安抚似的拍拍他的肩膀:“我去一段时间就回来了,你在家就好好的,顺便把自己的事情给处理好,听话。” 季淮之:“……” 她这是把他当做孩子一样哄了? 对于高新尘,他是调查过的,港市高家富三代,典型的浪荡子,女人圈里风评却极佳,因为分手费给得大方,至于在其他方面……据说过年的时候凭借两块原料,让原本不看好他的人刮目相看。 出生在那样家庭里的人,他不信他如外界评价得那么草包,不然早就被吃得连渣都不剩了。 让黎漾和他一起去缅国?他自然是不放心的,但他又实在找不到理由阻止她。 喜欢一个人,自然不能以喜欢之名,折断她的翅膀。 想到这,季淮之叹息一声:“好,你放心去,家里有我。” 黎漾见季淮之答应,打了个哈欠,道:“快睡,时间不早了。” 黎漾躺下,翻身朝里,不一会儿就传来清浅的呼吸声。 而季淮之,难得的失眠了。 媳妇就要被人抢走了,他能不失眠吗? 第二天,黎漾就从高新尘寄的新年礼物里翻翻找找。最后翻出两瓶酒,一条烟,再加一份补品,装好之后,带着去找陶老板了。 正好陶潜和陶老在家,父子俩坐在店里唠嗑,见黎漾过来,连忙起身迎接。 陶潜扫了眼黎漾拿的东西,一时没敢接:“妹子,这也太贵重了些。” 酒和烟他都认得,都是极好的货,百货商店都不一定买得到的那种。 黎漾不在意摆摆手:“你接着就是,高新尘寄来的。” 陶潜一听,有些惊讶:“高新尘还给你寄东西了?” 黎漾点头:“过年前,让人送了些东西过来,说是谢礼。” 高家过年高调整的这一出,黎漾没有渠道知道,陶潜父子可是知道的,高新尘在媒体面前,还有意提到了黎漾,说是得了有缘之人的帮忙,一时之间,玉石界再度掀起寻找l小姐的浪潮。 陶老这边自然也有人找过来,都被他给打发了,当时陶老还说,如果黎漾趁着这股东风,可以大涨自己的名气,以后在玉石界也好走一些。 于是陶潜也趁机跟黎漾说了这事,没想到黎漾却摇了摇头:“暂时先不公开,等我做出点成绩再说。” 现在的社会,越发体现出弱肉强食的规则,她现在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背后除了陶老父子,并没有什么靠山,过早地暴露自己,只会让自己陷于被动的境地。在她有自保能力之后,再说这一切也不迟。 陶潜还想再劝,陶老却赞赏地点了点头:“你这丫头不骄不躁,是个沉得住气的,能成大事。” 黎漾笑笑:“我不过是谨慎罢了。” 末了,她又把年后和高新尘一起去缅国的事情跟陶老父子说了:“陶老板,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要不要一起呀?” 陶潜一听,高兴得不行,当即就答应下来,并连感谢黎漾有好处不忘自己一份。 这哪里是感不感兴趣的事情,完全是天上掉馅饼呀! 他敢说,这玉石一条街去过缅国的人,三根手指头都数得出来,其余没去的,不是因为考虑路途太远,就是人脉和安全问题,如今有了高家做靠背,压根就不用担心这些。 要是能从缅国直接淘料子,比从经了几手的中间商那里买自然要价格低廉得多,只要他没看走眼,赚钱是分分钟的事情,更何况还能长长见识呢。 黎漾点头道:“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大概十五后就动身,你到时候等我消息。” 待黎漾走后,陶老抽了口旱烟,感叹道:“黎漾这丫头,将来一定会走得都比我们远。” 有眼光,有胆识,又懂知恩图报,这样的人在男人里都找不出几个,更何况是女人? 陶潜也附和道:“我也觉得。”他冲陶老笑笑,“老头子,到时候,你借点钱给我呗?” 趁着过年,陶潜出了不少货,也回了一部分钱,原本想着年后再去进一些料子,如今看来要把钱都攒着,留着去缅国用。这好不容易去一趟缅国,光他手上那点自然是不够的,他便把主意打到了陶老身上。 果然,陶老一个烟杆子就敲了过去:“你个混小子,那是我的棺材本,你也想谋我的?” 陶潜讨好笑笑:“我这不是为了我们店吗?”他伸出两根手指头,“我保证,到时候一定双倍还给你。” 他看玉的眼光本来就不差,再有黎漾在旁边,自然不怕会淘到太差的玉,所以这一次去缅国,定是稳赚不赔的。 陶老没好气道:“行了行了,借给你就是。” 黎漾这边刚回到家门口,就看到陈刚手里拿着一个手提袋,从钱大姐家出来。 那个手提袋她认识,是白莉第一次来家里的时候,提的那一个。 陈刚见了黎漾,手里的手提袋下意识想往身后藏,只是见黎漾已经发现,只好止住了动作,冲黎漾笑笑:“大嫂你回来啦。” 黎漾点头:“嗯。”她指了指手提袋,“你这是?” 第135章 人心“易变” 黎漾已经开口问,陈刚自然不好隐瞒,便道:“这里面是白小姐一些换洗的衣服和生活用品,我送去给她。” 黎漾一听,道:“她还没出院?” 她明明记得,白莉是装晕的,照理来说昨天就应该出院才对。 陈刚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脑袋:“可能还要住两天。” 白莉晕倒的那天他回了猎村,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昨天下午季淮之简单跟他说了两句,并让他帮忙照看一下白莉,直到白莉出院。 季淮之请了护工看着,自然不需要他贴身做什么,只是他刚去到医院,白莉就凄凄惨惨地问他:“淮之呢?他为什么没有来?” 他一听就知道,白莉压根就没什么事,不出院也只是为了博取季淮之的怜惜罢了。 其他人不清楚,三年前那件事他可是十分清楚。当年白莉随父母回来,似乎已经拜托了当年被游街批斗的阴影,又见季淮之风头正盛,身边有了围着他打转的女人,白莉便打着季淮之青梅竹马的名义,行事张扬,并且在他们的人和对头正紧张,嘱咐她不要到处招惹时,偏偏因为一个倒贴上来的女人,大晚上的闹着出去,结果被对头抓住,并以此相逼季淮之放弃已经到手的利益。 表面上是放弃利益,实际上还有那么些年兄弟们一路打拼而来的心血和命,在季淮之为难之际,白莉父母上门求季淮之,并以当年白家之恩半要挟季淮之无论如何要救白莉回来。 于是,季淮之不得不妥协,偏偏白莉临时耍起了性子,不肯跟他们走,说非要季淮之当面说清楚他跟那个女人的关系,也就因为白莉这一次任性,他们损伤了不少兄弟。 所以他是恨白莉的,如果不是她,季淮之又何必背上重色的骂名?又何止今日的成绩? 所以当初白莉用苦肉计逼着季淮之带她回羊城,他是极度不赞成的,但他也知道白家和季老爷子临终前的嘱咐在季淮之心中的分量,便不再劝。 而且白莉这样的女人在黎漾面前,只会相形见绌,并让季淮之厌恶。 果然,这一次白莉住院,季淮之没有再来看她。 陈刚表情淡漠地一笑:“白小姐,你要是想住院,就安心住着,老大估计以后也不会来了。” 回答他的,是白莉无助又后悔的哭声。 他就知道,白莉这样挥霍季白两家的情谊,迟早会走到这一天。 闻言,黎漾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说罢,也不再问陈刚白莉的事情,转身进了屋。 陈刚看着黎漾的背影,微微出神。 怎么这两口子今天的脸色,出奇的一致? 不对,他家老大的脸色要更臭一些。 所以,两个人还是因为白莉的事情吵架了? 陈刚拿着白莉的东西去到医院,就要离开,白莉叫住了他:“陈刚,他没有说什么吗?” 陈刚想起黎漾淡漠的表情,轻嗤一声:“白小姐,你认为大佬还要对你说什么?”既然已经说到这个话题,陈刚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道,“白小姐,我若是你,就该识趣一点离开,毕竟大佬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听着陈刚的话,白莉的脸色一白。 她知道陈刚素来不喜欢她,可是他也未曾在她面前表露过什么,他现在态度的改变,是得了季淮之的默许吗?季淮之真的放弃她了吗? 想到这,白莉的心就如针扎一般的疼。 明明小时候,她和季淮之才是一对,他们是那么的般配,为什么人心就这么容易变呢? 陈刚也不管白莉接不接受得了,继续道:“这医院,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什么时候不想住了,通知我一声就行。 另外,房子我已经在找了,你若是想找一份工作的话,我也能替你看看。” 他拍拍自己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白小姐,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在他关上门的瞬间,身后传来白莉的哭声,以及杯子摔在地上的声音。 陈刚缩了缩脖子,以后他可不要找白莉这样的女人当媳妇。 厂里初七上班,黎漾打算先回厂里,把工作辞了。 按照计划,今年正式踏入玉石界,珠宝厂的工作没办法兼顾,再加上工资也不高,不如早早辞了好。 粤省这边有开工舞狮和讨开工红包的习俗,黎漾跟着大家伙一起,观看了厂里请来的舞狮,又跟领导讨了开工红包,便去跟班长说了辞职的事。 班长十分意外,还极力挽留了她。 黎漾笑着表达了感谢,婉拒了班长。 等在办公室门外的郑舒也十分舍不得她;“怎么好好的就辞了呢?辞了你做什么呀?” 虽说现在工厂打工比不得以前,工资高又是半个铁饭碗,可到底是挣钱的手段,总是要比没工作强。 黎漾道:“我打算出来自己做点生意。”她压低声音,“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你别跟其他人说。” 最容易拉近女生之间的距离的,就是拥有对方的秘密,郑舒立即点点头:“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跟第三个人说。” 黎漾笑笑:“你最好了,以后我会常来看你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郑舒立即就把黎漾忽然辞职不告诉她的不愉快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两人说笑间,正碰到徐燕萍在跟大家伙炫耀她的订婚戒指。 小小的一枚,细得都快要看不见了,但好歹也是黄金做点,惹得大家都在围观夸赞。 徐燕萍道:“我都说了不用买了,把钱省下来以后有很多用处,可是他偏不听,非说不能委屈了我。” 自从那天付家上门后,付进就很难约出来,即便见面也是冷冷的,更不要说送什么订婚礼物了。戒指是徐燕萍用自己攒下来的体己钱买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在大家面前炫耀她要嫁给付进的事情,顺便再让那些异想天开的女人别再做付进的白日梦了。 围观的人除了夸赞的,自然也有嗤之以鼻的。 “还说是订婚礼呢,我就还没见过这么细的金戒指。” “就是,不是说那姓付的家里有钱吗?怎么这么小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掏腰包买的,骗我们说是男人送的呢!” 黎漾听着眼前几人毫不遮掩的言论,不由得笑了。 这徐燕萍,还真没让她失望呢。 拆迁的最终消息大概在两个月后出来,那时候也已经四月了,依照徐燕萍的尿性,一定已经跟付进结婚了。 那她就等着看好戏了。 许是几人说话太大声,引起了徐燕萍的注意,她横眉瞪过来,正好看到了黎漾。 她立即就炸了,认为是黎漾挑的头,气冲冲地朝黎漾走了过来:“黎漾,你什么意思?” 第136章 亏心 话说冯梅摔了腰,因为心疼钱,在医院没住两天就闹着出院了。 因为腰伤一耽搁,不仅黎家老宅没去成,娘家也没回去,惹得两家老太太十分不满。 原本想着这事避一避就过去了,怎知杨春花就找上门来了。 黎建海见了杨春花,当即一愣:“妈,你怎么来了?” 杨春花一双吊梢眼瞪着黎建海:“我要是不过来,你们估计早就忘了我这个妈了!” 杨春花在家里一向强势,黎建海被压制惯了,面对她下意识的就有些怵,笑笑应道:“这不是冯梅摔了腰,没办法去么?” “她把腰摔了?”杨春花两眼一眯,“怕不是为了不去老宅,装的。” 黎建海自然说不出冯梅去爬黎漾家的墙摔了腰的事,只能笑笑不说话。 杨春花进了屋,见冯梅躺在床上,屋里还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心底的疑虑才打消些许。 她在一旁的椅子坐下:“怎么好好的就摔了?” 不是关心,而是责备。 说起自己的光辉事迹,冯梅脸上有些烧:“初二的时候不是想叫黎漾那丫头回老宅么,她没开门,我就想着翻墙进去,不小心摔了。” 冯梅避重就轻,把责任都推到了黎漾身上。 “哼!”杨春花一拍桌面,“她这是嫁了人就不认娘家了?” 黎建海和冯梅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说话。 杨春花想了想,还是道:“不行,我亲自去一趟她家,我就不信她敢连我这奶奶都不认,别人若是知道了,唾沫星子非淹死她不可!” 杨春花这次来,主要目的是让黎漾重新跟娘家往来,以后黎建仁想要做什么,也好搭着季淮之这座桥,不然她能理会黎漾这个丫头片子?在她看来,孙女就是出嫁的时候多要点彩礼钱,出嫁后多帮衬娘家,若嫁了个没出息的,别拖累娘家,她就知足了。 像黎漾这样跟娘家断绝往来,娘家又没有得到什么好处的,就像是这么多年白养了这个孙女,亏大了! 闻言,冯梅原本想说黎漾现在压根就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完全像是电视里有金刚不坏之身的厉害妖精,什么都伤不了她分毫。 但想起自己在黎漾那里吃的那些瘪,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她奈何不了黎漾,她就不信连杨春花也奈何不了,当年她可是在杨春花手下得不到半点好处的。 于是,杨春花走在前面,黎建海扶着冯梅走在后面,一路走到了黎漾家门口。 黎漾刚刚下班回来,正准备做饭呢,听到门口有人找,发现竟是杨春花几人。 黎漾表情淡淡:“奶,你们有什么事吗?” 杨春花扬声道:“你问我什么事?我看你是见自己嫁了人,就不认你奶和你爸妈了? 前儿还让你爸妈请你和你男人回老宅过个年,谁知道你这架子摆得大,把你妈关在门外,害她伤了腰。 你说说,你这女儿当的,是不是太孝顺了些?” 现在正值大家下班回家的时候,杨春花又故意往大声了说,惹得附近的许多人家都听见了。 但黎家闹来闹去都是那些事,加上碍于季淮之,他们也都没有出去,只站在自家院子里侧着耳朵听着。 黎漾知道,杨春花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左右都是这些破事,正是过年期间,她不想让别人当把戏一样看,做了个请的姿势:“要不,你们先进来坐坐?” 杨春花以为黎漾是怕了,暗自得意:“你也甭跟我假客气,你这三宝殿,我把我登不上,再像你妈一样把腰摔了,一把骨头受不住。”她把腰一插,“我呀,就站门口说。” 黎漾也不勉强,回屋搬了一张小板凳,径自坐下:“哦,那你慢慢说。” 杨春花:“……” 黎建海:“……” 冯梅:“……” 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黎漾那天在医院说不管就不管他们后,黎建海和冯梅对黎漾的态度都不知不觉地改变了:想惹不敢惹,感觉惹不过。 倒是杨春花,被气得差点仰倒。 她哆嗦着手,问黎建海和冯梅:“你们把女儿养成这样子,也不管了?” 黎建海和冯梅不约而同望天,不说话。 杨春花眸光一闪,哼了一声,直接在院子门口的台阶坐下:“行,不让我进去是,不让我进去我就坐这了,好让别人看看,你是怎么对待你亲奶奶的!” 对于不杨春花的行为,黎漾懒得评价,连白眼都懒得翻。 这下居然又变成她不让她进去了? 黎建海和冯梅自然没有像杨春花这样耍泼坐门口,杨春花左右不住在这,他们一家可是住这里的,这点脸面他们还是要的。 其实主要还是因为不要脸也斗不赢黎漾,不如把所剩不多的面子好好攒着。 杨春花就这样和黎漾大眼瞪小眼了一会,终是忍不住,道:“怎么,现在我亲自过来请,也不能请你去一趟老宅?” 黎漾眨眼:“原来奶这是请啊?我还以为你这是威胁我,待会还要搞一哭二闹三上吊呢。” 杨春花:“……” 黎建海和冯梅继续望天。 站在家里偷听的人,有忍不住的,直接笑出了声。 杨春花老脸一红。 黎漾怎么知道,她想着劝不成就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杨春花清了清喉咙,吐出一口老痰,道:“我这不也是希望我们一家子好吗?你虽然嫁了人,但也是从黎家出去的,黎家生你养你,再怎么你也不能忘本不是?” 她指了指冯梅,“你再不愿意去,也不能把你妈关在外面,让她摔了腰。”又指了指自己,“我好歹是你奶,是长辈,小时候都是我抱大的,这些都被你当驴肝肺了吗?” 黎漾见杨春花准备走感情路线,也懒得听了,反问道:“奶,我倒是想问问你,说起这些,你亏不亏心?” 看着黎漾闪亮清澈的目光,杨春花心里咯噔了下:“……亏……亏什么心?” 第137章 分房睡 黎漾幽幽道:“在我的印象里,奶你似乎只抱黎耀祖和堂弟,有任何好东西,也是只给他们吃,我和堂姐只能在一边看着。 有一次家里来客人,杀了鸡又买了猪肉,奶你不让我们上桌,只给我们泡了些青菜汤和咸菜,让我们到一边去,说赔钱货不配吃肉。 要是黎耀祖和堂弟闯了祸,别人找上门来,你就把我和堂姐推出去,说是我们做的,还故意打给人家看……” 回想起往事,黎漾的内心不再愤愤不平,反倒有些怅然和释怀。 原来人会随着慢慢成长,在得到许多东西,变得强大之后,曾经受过的伤尽管还会疼,却再不能伤害自己分毫。 多少个夜里,她问自己,为什么明明都是一家的孩子,她是女孩,就要受到这些不公的待遇?杨春花这样对她,她尚可以理解,可冯梅呢?她可是她的亲妈。 如今,这些问题她已不会再问,因为不管答案是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听着黎漾的话,纵然杨春花脸皮再厚,也沉默了下来,脸上十分难堪,不是愧疚,而是恨黎漾把这些事都说出来。 她从不认为自己这样做有什么错,在她的观念里,在她的认知里,男孩就是家里最重要的,不管是在娘家亦或是她的婆家,这个道理从未变过。 赔钱货果然是赔钱货,嫁出去胳膊肘就往外拐了,与娘家半点不同心! 她一双浑浊的老眼盯着黎漾,眼底是无尽的憎恶:“黎漾丫头,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你如今提起又有什么意思? 再说了,那时候你年纪小,记错了也不一定,可不兴这么记仇的。” 说着,用眼神警告冯梅,意思是在责怪她在黎漾面前故意诋毁她。 黎漾的话也让冯梅回忆起了当年在老宅那些艰难的日子,她难得没有站在杨春花这边,撇撇嘴:“妈,黎漾那时候可不小了,记事了。” 话音刚落,就被黎建海悄悄掐了一下。 冯梅吃痛,瞪着黎建海:“你掐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以前你妈……” 眼看着冯梅又要掀旧账,黎建海连忙捂住她的嘴:“行了,少说一点!” 别到时候黎漾的事情没解决,内部先吵了起来。 黎漾冷眼看着三人的表现,也不再多说什么,道:“奶,废话咱也不多说了,你来的目的我也知道,只是怕是不能入你的愿。 自从我离开黎家,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从此之后和黎家互不相干。 如果大家各自过好自己的日子,兴许我还会念着亲缘一场搭把手,若是闹得太难看了,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闻言,杨春花气得连忙捂着胸口,指着黎漾:“你……你再说一遍!你还有没有良心!” 黎漾垂了垂眼睫:“不好意思,良心已经被你们给吃了。” 杨春花看向黎建海和冯梅:“你们女儿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们也不管管?” 黎建海和冯梅两人沉默不语,他们要是搞得定黎漾,就不会有杨春花今天什么事了。 杨春花见夫妻俩不吭声,一口气顺不上来堵在喉咙,一张老脸涨红,剧烈咳嗽起来,还翻起了白眼。 黎建海吓到了,连忙去扶杨春花,给她顺气。 冯梅则站在一旁不搭手,老不死的,活该! 黎建海对黎漾道:“你奶都被你气成这样了,还不快说句软话!” 黎漾依旧老神在在地坐着:“爸,你这和稀泥的本事,还真是这么多年一直没变过。” 她站起身,从裤兜里掏出二十块钱:“奶要是不舒服,就带她去医院看看,再多我也没办法了。” 她把钱塞到冯梅手里,目光从三人面前扫过:“我刚刚说的那些,都是认真的,你们仔细考虑清楚了。” 说罢,转身就要关门。 “黎漾!”黎建海叫住她,“你真的要做得这么绝?” 黎漾没有回头,瘦削的背脊挺得笔直:“一直逼我的,不是你们吗?” 随着院子门关上,黎漾的心也彻底上了锁。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望着湛蓝的天空,她想,或许这样也挺好。 第二天初八,是约好去交房的日子。 季淮之这一天也在家,陪着黎漾一起过去。 原房东两夫妻已经等在院子里,交妥了证件钥匙,就算完成了。 黎漾站在宽敞的院子里,看着还有七八成新的房子,心情都变得十分美好。 她终于有属于自己的家了。 季淮之站在她身旁,道:“房子够大,以后你要是想种花种菜,都有许多地方了。” 原房东老太太是个喜欢种花花草草的人,在院子的一面开了一小块地,沿着围墙也有好些花草,随便种些什么都是可以的。 黎漾点头:“嗯,阳光也都照得到。” 她一边走进屋里,一边对季淮之道:“这下有多出来的房间了,正好你一间我一间。” 季淮之当即就苦了脸:“不能一起吗?” 黎漾摇头:“不行,这事以后再说。” 自从白莉住院后,她就没再见过她,听陈刚说,她出了院后就找了间宾馆住下来,也没再回猎村。 黎漾心想,许是这次受的打击有点大,白莉一向骄傲,无颜见他们。 季淮之也没勉强,点点头:“好。” 两人围着房子转了一圈,决定在黎漾去缅国之前,把房子打扫好搬进来。 待两人出门,落了锁,正好看到斜对面有人在搬家具进去。 这一条街的房子格局都差不多,有的人依旧住在这,也有的人把房子分成单间租了出去,听着一旁的人议论,斜对面这一家就是专门出租的。 只见一辆出租车在门口停下,从车里走下一个年轻女人。 黎漾看到那女人的脸,不由得笑了。 竟然是白莉。 黎漾抬眸看向季淮之:“瞧瞧,分房睡是我做的非常正确的一个决定。” 第138章 撑腰 季淮之看着走进去的白莉,内心也是一阵无奈。 自从那天在医院跟白莉说清楚后,他就再也没见过白莉,一切事情都是由陈刚处理,他若说他不知道这件事,黎漾一定不信。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人已经住在对面了,说再多也是枉然。 季淮之的沉默被黎漾看在眼里,成了默认,她嘲讽地勾了勾唇角:“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呀?” 季淮之:“……” 他揉了揉眉心:“黎漾……” 黎漾伸手阻止了他要说的话:“诶,你不用跟我解释,你喜欢就好。” 说罢,转身回了屋,哼着歌打扫卫生去了,似乎半点不受白莉搬到对面的影响。 季淮之眉眼深了深,叫来陈刚,询问情况。 陈刚一听白莉搬到对面,也是一脸惊讶:“大佬,我真不知道这事!” 季淮之淡淡看他一眼:“之前让你处理白莉的事情,有问题向我汇报,就是这样处理的?” 陈刚也是一脸无奈:“我把你的话都跟她说了,后来她说她自己想办法在这边定下来,再不麻烦我们,还说现在身无分文,用的钱就当是借的,以后有了工作一定全部都还给你,不占你分毫。” 季淮之:“所以你就放任不管了?” 陈刚惭愧点头:“嗯。” 主要是经常面对林黛玉似的白莉,陈刚也厌烦了,当听到白莉说自己想办法时,他巴不得把这个烫手山芋甩出去,直接就答应了。 他以往那天跟白莉说了那番话,她终于歇了心思,没想到在这憋大招呢。 他犹犹豫豫:“大佬,要不要我去处理一下?” 季淮之揉了揉眉心:“罢了,先观察一段时间。” 如果白莉只是住在对面,并不来打扰黎漾的话,他也不能平白把人家赶走,希望经过这次,白莉能够有所醒悟。 新房子还要打扫,有些东西也要添置,黎漾和季淮之便先回了猎村。 还没到家多久,黎建海就找上门来。 他愁苦着一张脸,还带着一丝埋怨:“小雪闹着跟许向东离婚,你知不知道?” 黎漾一听,当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情?” 黎建海反问黎漾:“我听你大伯说,之前不就是你撺掇着小雪离婚,你会不知道?” 黎漾懒得理会黎建海的质问,问道:“是不是许家又欺负她了?她现在人在哪里?” 说着,黎漾就要回屋拿东西,准备去找黎雪。 黎建海见黎漾一副要去替黎雪出头的模样,忍不住道:“我跟你说是让你去劝劝她,你这是干什么?拱火呢?” 黎漾脚下一停:“我怎么就拱火了?难道堂姐被欺负了,作为娘家人不该去给她撑腰吗?就是因为你们软弱,许家才敢欺负到她头上来!” 黎建海一听,差点气倒:“什么软弱?难道我们要像你一样叫她离婚?你知道她一个女人离婚,又带着孩子,要惹多少是非吗?” 黎漾道:“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只知道一点,就是堂姐不能被许家这样欺负。”她冷冷看向黎建海,“你要么告诉我堂姐人在哪,要么就直接回去,我自己去找。” 黎建海被黎漾的话一噎,想起昨天杨春花上门时,她那般决绝的态度,嘴唇嗫嚅,不情不愿道:“你大伯他们让小雪回了许家,估计现在还在那。” 黎漾骂了一句:“糊涂!” 拿上东西,顾不得和黎建海多说就出了门。 刚到门口,碰到回来的季淮之,季淮之见她行色匆匆,不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黎漾焦急道:“我堂姐要和许向东离婚,这次估计是真的了。” 黎雪性子一向隐忍,如果把她逼到这地步,一定是许家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 黎家的任何人不管是为了自己亦或是利益纠葛,一定不会同意黎雪离婚,甚至会和许家的人站在一边逼迫黎雪。黎雪孤立无援,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光景,她不得不去。 闻言,季淮之道:“我和你一起。” 黎漾想了想,点头道:“好。” 许家。 许家的客厅里站满了人,除了许向东一家,黎建岳夫妻、杨春花和黎建仁也来了。 气氛有些僵硬,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低头沉默不语的黎雪身上。 黎雪带着许安予在医院留观了几天,许家人一直没有出现,于凤仙又因为怕黎建岳知道,不敢接纳黎雪母女回娘家。 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在一次和黎雪打电话时,被黎建岳听到了,黎建岳当即就决定让黎雪和孩子回许家,黎雪不愿意,并提出了离婚,也就有了现在的事。 黎建仁看了眼脸色不悦的许卫国,对黎雪道:“小雪,不是三叔劝你,这天下男人没有不偷腥的,既然向东已经知道错了,为了孩子着想,你就原谅他一回,大度一点人的心胸也能开阔一些。 还有你婆婆他们,依我看,他们对你都是极好的,只是有时候生活在一起,难免有摩擦,你作为晚辈,应该多理解和感恩,为了这样一件小事就闹离婚,实在是太任性了。” 黎建仁当初靠着许卫国的关系坐上了现在的位置,本就欠着许家的情,何况许卫国还有几年才退休,如果惹得许家不开心,他这位置也难稳。 黎雪听到黎建仁的话,不由得冷笑一声:“三叔,我倒想问问你,如果是堂妹也遇到这样的情况,你还能事不关己地劝她大度吗?” 这是黎雪第一次,这样反驳黎建仁。 惊讶过后,黎建仁心里是一阵气恼,气黎雪不识抬举,恼黎雪不顾大局。 他板起脸,沉声道:“小雪,三叔这是在帮你,你为什么好赖不分?” 特意赶回娘家的许向西也冷哼道:“她要是知道好赖,就不会大过年的带孩子去医院触霉头,害得我妈也病了。” 张秀英自然是装病的,为的就是不落人口舌。 “你妈病了难道不是活该吗?关我堂姐什么事?”话音刚落,从门外走进一人,竟是黎漾,她的身后还站着季淮之。 第138章 撑腰 季淮之看着走进去的白莉,内心也是一阵无奈。 自从那天在医院跟白莉说清楚后,他就再也没见过白莉,一切事情都是由陈刚处理,他若说他不知道这件事,黎漾一定不信。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人已经住在对面了,说再多也是枉然。 季淮之的沉默被黎漾看在眼里,成了默认,她嘲讽地勾了勾唇角:“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呀?” 季淮之:“……” 他揉了揉眉心:“黎漾……” 黎漾伸手阻止了他要说的话:“诶,你不用跟我解释,你喜欢就好。” 说罢,转身回了屋,哼着歌打扫卫生去了,似乎半点不受白莉搬到对面的影响。 季淮之眉眼深了深,叫来陈刚,询问情况。 陈刚一听白莉搬到对面,也是一脸惊讶:“大佬,我真不知道这事!” 季淮之淡淡看他一眼:“之前让你处理白莉的事情,有问题向我汇报,就是这样处理的?” 陈刚也是一脸无奈:“我把你的话都跟她说了,后来她说她自己想办法在这边定下来,再不麻烦我们,还说现在身无分文,用的钱就当是借的,以后有了工作一定全部都还给你,不占你分毫。” 季淮之:“所以你就放任不管了?” 陈刚惭愧点头:“嗯。” 主要是经常面对林黛玉似的白莉,陈刚也厌烦了,当听到白莉说自己想办法时,他巴不得把这个烫手山芋甩出去,直接就答应了。 他以往那天跟白莉说了那番话,她终于歇了心思,没想到在这憋大招呢。 他犹犹豫豫:“大佬,要不要我去处理一下?” 季淮之揉了揉眉心:“罢了,先观察一段时间。” 如果白莉只是住在对面,并不来打扰黎漾的话,他也不能平白把人家赶走,希望经过这次,白莉能够有所醒悟。 新房子还要打扫,有些东西也要添置,黎漾和季淮之便先回了猎村。 还没到家多久,黎建海就找上门来。 他愁苦着一张脸,还带着一丝埋怨:“小雪闹着跟许向东离婚,你知不知道?” 黎漾一听,当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情?” 黎建海反问黎漾:“我听你大伯说,之前不就是你撺掇着小雪离婚,你会不知道?” 黎漾懒得理会黎建海的质问,问道:“是不是许家又欺负她了?她现在人在哪里?” 说着,黎漾就要回屋拿东西,准备去找黎雪。 黎建海见黎漾一副要去替黎雪出头的模样,忍不住道:“我跟你说是让你去劝劝她,你这是干什么?拱火呢?” 黎漾脚下一停:“我怎么就拱火了?难道堂姐被欺负了,作为娘家人不该去给她撑腰吗?就是因为你们软弱,许家才敢欺负到她头上来!” 黎建海一听,差点气倒:“什么软弱?难道我们要像你一样叫她离婚?你知道她一个女人离婚,又带着孩子,要惹多少是非吗?” 黎漾道:“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只知道一点,就是堂姐不能被许家这样欺负。”她冷冷看向黎建海,“你要么告诉我堂姐人在哪,要么就直接回去,我自己去找。” 黎建海被黎漾的话一噎,想起昨天杨春花上门时,她那般决绝的态度,嘴唇嗫嚅,不情不愿道:“你大伯他们让小雪回了许家,估计现在还在那。” 黎漾骂了一句:“糊涂!” 拿上东西,顾不得和黎建海多说就出了门。 刚到门口,碰到回来的季淮之,季淮之见她行色匆匆,不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黎漾焦急道:“我堂姐要和许向东离婚,这次估计是真的了。” 黎雪性子一向隐忍,如果把她逼到这地步,一定是许家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 黎家的任何人不管是为了自己亦或是利益纠葛,一定不会同意黎雪离婚,甚至会和许家的人站在一边逼迫黎雪。黎雪孤立无援,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光景,她不得不去。 闻言,季淮之道:“我和你一起。” 黎漾想了想,点头道:“好。” 许家。 许家的客厅里站满了人,除了许向东一家,黎建岳夫妻、杨春花和黎建仁也来了。 气氛有些僵硬,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低头沉默不语的黎雪身上。 黎雪带着许安予在医院留观了几天,许家人一直没有出现,于凤仙又因为怕黎建岳知道,不敢接纳黎雪母女回娘家。 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在一次和黎雪打电话时,被黎建岳听到了,黎建岳当即就决定让黎雪和孩子回许家,黎雪不愿意,并提出了离婚,也就有了现在的事。 黎建仁看了眼脸色不悦的许卫国,对黎雪道:“小雪,不是三叔劝你,这天下男人没有不偷腥的,既然向东已经知道错了,为了孩子着想,你就原谅他一回,大度一点人的心胸也能开阔一些。 还有你婆婆他们,依我看,他们对你都是极好的,只是有时候生活在一起,难免有摩擦,你作为晚辈,应该多理解和感恩,为了这样一件小事就闹离婚,实在是太任性了。” 黎建仁当初靠着许卫国的关系坐上了现在的位置,本就欠着许家的情,何况许卫国还有几年才退休,如果惹得许家不开心,他这位置也难稳。 黎雪听到黎建仁的话,不由得冷笑一声:“三叔,我倒想问问你,如果是堂妹也遇到这样的情况,你还能事不关己地劝她大度吗?” 这是黎雪第一次,这样反驳黎建仁。 惊讶过后,黎建仁心里是一阵气恼,气黎雪不识抬举,恼黎雪不顾大局。 他板起脸,沉声道:“小雪,三叔这是在帮你,你为什么好赖不分?” 特意赶回娘家的许向西也冷哼道:“她要是知道好赖,就不会大过年的带孩子去医院触霉头,害得我妈也病了。” 张秀英自然是装病的,为的就是不落人口舌。 “你妈病了难道不是活该吗?关我堂姐什么事?”话音刚落,从门外走进一人,竟是黎漾,她的身后还站着季淮之。 第139章 发现 对于两人的到来,众人都是一怔。 张秀英率先站起来:“你们怎么来了?” 那次在家里,黎漾和季淮之可把他们母子俩吓得够呛,还做了两个晚上的噩梦,况且黎漾最是维护黎雪,有她在,事情自然就不好办了。 黎漾冷清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眼泪盈眶的黎雪身上:“我好歹是堂姐的娘家人,这样大的事情,我自然是应该在的。” 许向西素来不喜黎漾,抱着怀里熟睡的儿子:“黎雪的爸妈都在这,用得着你多管闲事?” 黎建岳也沉了脸:“小漾,这是我们的家事,你和你男人先回去。” 听到黎建岳如此说,张秀英和许向西脸上更是得意,黎雪父母都没说什么,黎漾一个堂妹算得上什么? 黎漾却不管他们的冷嘲热讽,看向黎雪:“堂姐,你需要我们在这里吗?” 黎雪知道,整个黎家都反对她和许向东离婚,支持她的从来都只有一个黎漾而已。黎漾已经帮过她几回,如果这次她拒绝她,黎漾一定不会再管她。 黎雪坚定点头:“我需要你。”她看向众人,“小漾是我拜托她来的,所以她有权利坐在这里。” 她不知黎漾从哪里得知自己离婚的消息,但如此说辞,也算是避免他们给黎漾冠上不请自来或多管闲事的帽子。 果然,即便如此,许向西还是不满地哼了一声:“我倒是不知道,你们黎家闹离婚,要出嫁的姑娘撑场面。” 得了黎雪的应允,黎漾欣慰一笑,也不枉她特地赶来一趟。 凌厉的目光扫向许向西:“你没见识过的事情多了去了,知道自己见识短就闭嘴,免得闹笑话。” “你……”许向西没想到黎漾与过去软弱的模样完全不同,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落她的脸,让她好一阵羞恼。 见状,黎漾也不再啰嗦,在黎雪旁边坐下,季淮之也顺势给黎漾拿来一个抱枕,垫在她的腰后,并一脸冷峻地站在她的身后。 季淮之的动作无疑是一种表态,让在场的几人都变了脸色,黎建仁更是一脸苦涩,许卫国得罪不得,季淮之也得罪不得,这下可要他怎么办? 黎漾翘起一条二郎腿,淡声道:“说,怎么离,趁大家都有空,麻溜溜地把事情办了。” 许卫国不知道黎漾的光辉事迹,也不清楚季淮之的来历,只觉得他们两口子自带一种凌人的气势,不可亲近,心里不禁嘀咕了几分。 再反观黎建仁的态度,发现他从两人进门开始,就一言不发,要知道今天这事可是黎建仁在唱主角。 但他作为一家之主,还是不能让许家的面子这样被踩在脚下,沉吟道:“亲家妹子,我知道你跟黎雪感情好,但离婚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必须考虑清清楚楚了,若是因一时气愤,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再说了,以我们许家的条件,再找自然是容易的,可黎雪一个女人家,想要再嫁就难了。” 他自认自己的这番话说得并无不妥之处,更是体现了自己作为长辈的大度,希望黎漾和黎雪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就闹离婚。 闻言,黎漾淡然一笑:“谢谢许伯父,许伯父管好自己的儿子就行,我堂姐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许卫国跟黎家的男人一样,都是极度自私的人,家里大大小小的事让女人出面,看似不关他们的事,其实谁受了压迫他们心里都清清楚楚,不过是没有涉及自己的利益,就装聋作哑罢了。 许卫国原本还想仗着长辈的身份压一下黎漾,没想到她竟然这样毫不客气地呛回自己,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 他虽说不是什么大领导,可爬到今天的位置,奉承他的不少,黎漾不过一个工厂打工的黄毛丫头,究竟是哪里来的底气? 他看向当鹌鹑的黎建仁,冷笑道:“黎部长,你家这位侄女,可是好大的威风啊。” 被点到名的黎建仁不得不抬起头来,心里暗骂黎漾不懂事,脸上却对许卫国堆着笑:“小漾年轻气盛不懂事,您别在意。”又看向黎漾,用眼神警告她,“我们在劝小雪,你就别添乱了,跟小……小季一起去外面逛逛。” 黎漾往身后一靠:“嗯,等商量好离婚的事情就去。” 完全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在一旁看着的许向西忍不住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妈妈和哥哥见了黎漾和季淮之,竟然一个屁都不放,她拔高音量道:“要离就离,以为我家多稀罕?当初若不是你们黎家求着我们,我哥会娶她?生不出儿子的赔钱货!” 许向西的一番话骂得恶毒,就连原本想劝和的黎建岳夫妻也变了脸色。 这小姑子,是不是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黎漾回看黎建岳夫妻一眼,冷笑道:“大伯父,许向西当着你们的面都敢如此,可以想象得到,平时她是怎么对待堂姐的了。” 许向西不管张秀英的使眼色,继续道:“我说的是事实,搞得谁欺负她一样!” 她的声音太大,把熟睡的儿子吵醒了,睁开眼,大哭起来。 许向西没好气地瞪了黎漾一眼,低头哄着儿子,奈何孩子是个犟脾气,不顾许向西的哄抱,在她怀里挣扎了起来。 挣扎间,一根红绳系着一块碧绿的东西掉了出来,黎漾见了,双眼一眯,厉声道:“这玉怎么在你这?” 第139章 发现 对于两人的到来,众人都是一怔。 张秀英率先站起来:“你们怎么来了?” 那次在家里,黎漾和季淮之可把他们母子俩吓得够呛,还做了两个晚上的噩梦,况且黎漾最是维护黎雪,有她在,事情自然就不好办了。 黎漾冷清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眼泪盈眶的黎雪身上:“我好歹是堂姐的娘家人,这样大的事情,我自然是应该在的。” 许向西素来不喜黎漾,抱着怀里熟睡的儿子:“黎雪的爸妈都在这,用得着你多管闲事?” 黎建岳也沉了脸:“小漾,这是我们的家事,你和你男人先回去。” 听到黎建岳如此说,张秀英和许向西脸上更是得意,黎雪父母都没说什么,黎漾一个堂妹算得上什么? 黎漾却不管他们的冷嘲热讽,看向黎雪:“堂姐,你需要我们在这里吗?” 黎雪知道,整个黎家都反对她和许向东离婚,支持她的从来都只有一个黎漾而已。黎漾已经帮过她几回,如果这次她拒绝她,黎漾一定不会再管她。 黎雪坚定点头:“我需要你。”她看向众人,“小漾是我拜托她来的,所以她有权利坐在这里。” 她不知黎漾从哪里得知自己离婚的消息,但如此说辞,也算是避免他们给黎漾冠上不请自来或多管闲事的帽子。 果然,即便如此,许向西还是不满地哼了一声:“我倒是不知道,你们黎家闹离婚,要出嫁的姑娘撑场面。” 得了黎雪的应允,黎漾欣慰一笑,也不枉她特地赶来一趟。 凌厉的目光扫向许向西:“你没见识过的事情多了去了,知道自己见识短就闭嘴,免得闹笑话。” “你……”许向西没想到黎漾与过去软弱的模样完全不同,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落她的脸,让她好一阵羞恼。 见状,黎漾也不再啰嗦,在黎雪旁边坐下,季淮之也顺势给黎漾拿来一个抱枕,垫在她的腰后,并一脸冷峻地站在她的身后。 季淮之的动作无疑是一种表态,让在场的几人都变了脸色,黎建仁更是一脸苦涩,许卫国得罪不得,季淮之也得罪不得,这下可要他怎么办? 黎漾翘起一条二郎腿,淡声道:“说,怎么离,趁大家都有空,麻溜溜地把事情办了。” 许卫国不知道黎漾的光辉事迹,也不清楚季淮之的来历,只觉得他们两口子自带一种凌人的气势,不可亲近,心里不禁嘀咕了几分。 再反观黎建仁的态度,发现他从两人进门开始,就一言不发,要知道今天这事可是黎建仁在唱主角。 但他作为一家之主,还是不能让许家的面子这样被踩在脚下,沉吟道:“亲家妹子,我知道你跟黎雪感情好,但离婚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必须考虑清清楚楚了,若是因一时气愤,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再说了,以我们许家的条件,再找自然是容易的,可黎雪一个女人家,想要再嫁就难了。” 他自认自己的这番话说得并无不妥之处,更是体现了自己作为长辈的大度,希望黎漾和黎雪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就闹离婚。 闻言,黎漾淡然一笑:“谢谢许伯父,许伯父管好自己的儿子就行,我堂姐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许卫国跟黎家的男人一样,都是极度自私的人,家里大大小小的事让女人出面,看似不关他们的事,其实谁受了压迫他们心里都清清楚楚,不过是没有涉及自己的利益,就装聋作哑罢了。 许卫国原本还想仗着长辈的身份压一下黎漾,没想到她竟然这样毫不客气地呛回自己,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 他虽说不是什么大领导,可爬到今天的位置,奉承他的不少,黎漾不过一个工厂打工的黄毛丫头,究竟是哪里来的底气? 他看向当鹌鹑的黎建仁,冷笑道:“黎部长,你家这位侄女,可是好大的威风啊。” 被点到名的黎建仁不得不抬起头来,心里暗骂黎漾不懂事,脸上却对许卫国堆着笑:“小漾年轻气盛不懂事,您别在意。”又看向黎漾,用眼神警告她,“我们在劝小雪,你就别添乱了,跟小……小季一起去外面逛逛。” 黎漾往身后一靠:“嗯,等商量好离婚的事情就去。” 完全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在一旁看着的许向西忍不住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妈妈和哥哥见了黎漾和季淮之,竟然一个屁都不放,她拔高音量道:“要离就离,以为我家多稀罕?当初若不是你们黎家求着我们,我哥会娶她?生不出儿子的赔钱货!” 许向西的一番话骂得恶毒,就连原本想劝和的黎建岳夫妻也变了脸色。 这小姑子,是不是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黎漾回看黎建岳夫妻一眼,冷笑道:“大伯父,许向西当着你们的面都敢如此,可以想象得到,平时她是怎么对待堂姐的了。” 许向西不管张秀英的使眼色,继续道:“我说的是事实,搞得谁欺负她一样!” 她的声音太大,把熟睡的儿子吵醒了,睁开眼,大哭起来。 许向西没好气地瞪了黎漾一眼,低头哄着儿子,奈何孩子是个犟脾气,不顾许向西的哄抱,在她怀里挣扎了起来。 挣扎间,一根红绳系着一块碧绿的东西掉了出来,黎漾见了,双眼一眯,厉声道:“这玉怎么在你这?” 第140章 打人 许向西被黎漾凌厉的目光吓到,加上本就做贼心虚,一把按住跑出来的祥云,抱着儿子就往张秀英的身边缩:“在我这里又怎么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天她从许安予这里抢了祥云玉佩回家,对夫家说是许卫国夫妻送给外孙的新年礼物。 她婆婆对玉石也颇有研究,当时就惊叹不已,因为按照她的估算,小小一朵祥云,不到近万都拿不下来。 他们家娶许向西,门第较许家终是差了些,奈何许向西和自家儿子是自由恋爱,便主动求了这桩婚姻。奈何许向西在许家骄纵跋扈惯了,嫁到夫家也毫不收敛,让婆家很是有意见,婆媳关系也很是不好。 但许向西给儿子戴了祥云,婆婆对她的态度多少好转一些,毕竟不是谁家都舍得给外孙送近万的玉佩的。 对此许向西心里暗自高兴,享受着婆婆难得的和颜悦色,自然不会告诉他们玉佩是从许安予那里抢来的。 如今被黎漾一眼识出,许向西只当黎漾见过,并不认为以黎漾的条件,买得起这样昂贵的玉佩,并且还舍得送给许安予这个赔钱货。 张秀英这时也站了起来,护住许向西和外孙:“在我外孙身上的自然是我们家的东西,你管得还挺宽。” 闻言,黎漾冷笑一声,转头看向黎雪:“堂姐,是他们抢的吗?” 黎漾自认算是了解黎雪,关乎她自己的事情,她或许会选择忍让,可涉及孩子,那就是她的逆鳞,是没法让步的。 想必这次黎雪下定决心要离婚,就跟许安予和玉佩有关。 黎雪还没开口,张秀英就呛道:“什么抢不抢的?亲家妹子是没有家教吗?说话这么难听?” 许向西也道:“就是,黎雪的东西就是我许家的东西,我妈想给谁就给谁,还需要抢吗?” 面对张秀英母女俩的倒打一耙,还如此指责黎漾,黎雪终是怒了,她站起来,怒视她们:“不问自取就是偷,被主人发现又用暴力手段夺了去,就是抢,你们母女不就正是一个偷一个抢吗!” 去到医院,还是护士发现了许安予脖子后面一条深深的勒痕,孩子的皮肤娇嫩,皮肉被划破,还渗了血丝,要不是她把绳子系得松,怕是张秀英会为了一个玉佩,把孩子的脖子都扯断! 黎雪话音刚落,许向东就上前,抡起巴掌就要打她:“你他妈说谁偷谁抢呢?” 许向东暴起的突然,黎雪抱着许安予,根本来不及躲避,只能闭上眼,硬生生受下。 “你他妈跟谁他妈呢?”一旁的黎漾见状,直接抬起脚,一脚踹向许向东的膝盖窝。 许向东猝不及防被踹了一脚,只觉得膝盖一软,整个人“啪嗒”一声,就跪在了黎漾和黎雪面前。 这一幕看傻了众人,一是没想到许向东竟然敢当着大家的面对黎雪动手,二是没想到黎漾竟然也会对许向东动手。 张秀英尖叫一声,立即扑上前来,就要撕扯黎漾,许向东也捂着膝盖站起,伸手就想推黎漾。 此时季淮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上前来,一把抓住许向东的手腕,将他的手臂反剪在身后,随即懒懒一踢他的腿窝,整个人再次跪下。至于张秀英,直接一个眼刀子甩过去,就让她僵住了手上的动作。 许卫国见到这一幕,气得大拍桌子:“你们这是做什么?跑到我家里来打人,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黎漾轻嗤一声:“许伯父,刚刚你媳妇和儿子动手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张嘴?我们不过是自卫而已,你这就不得了了? 怎么?只准你们欺负别人,还不准别人反抗了?” “我不跟你说!”许卫国老脸一红,转向黎建仁,“黎建仁,这就是你说好好谈谈的态度?” 今天黎家人陪着黎雪来许家,黎建仁是事先跟他打过电话的,说是一定好好批评教育黎雪,他才勉为其难地请假回家,谁知道随着黎漾夫妻的出现,情况完全不一样了。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黎建仁已经把头发都挠秃了,他先是看向摁住许向东的季淮之,然后心虚地把目光转向了黎漾。季淮之这样护着黎漾,他能说啥?他敢说啥? 听说季淮之年前就已经接管了凯爷的地盘,在羊城的地位今非昔比,他实在是不好得罪。 说到底,这件事还是因为黎雪而起的,于是,他最后把目光转向了黎雪,示意她说句话。 奈何这次,黎雪只轻飘飘看他一眼,就转过头去不看他。 黎建仁:“……” 黎漾也懒得看黎建仁和许卫国之间的勾当,向一旁吓呆了的许向西伸出手:“玉佩,还我。” 许向西护着儿子后退一步:“什么还给你,这是我妈给我儿子的。” 张秀英也道:“我家的东西,我要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跟你有什么关系?” 黎漾依旧伸着手:“玉佩是我送给许安予的,你们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张秀英和许向西一听,当即就不信了:“笑话,你一个工厂打工的,能有什么钱?” “我管你信不信。”黎漾已经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最后问一次,给还是不给?” 张秀英被黎漾的冷冽吓到,但是一想,这里毕竟是自己家,黎漾再横能对她怎样? 于是,跪在地上的许向东她也不管了,护着许向西向后退了一步:“不给!许安予一个丫头片子,戴这么贵的东西也不怕没命……” 黎漾没再啰嗦,揪起许向东的衣领,用了十成的力,一个巴掌就落在了他的脸上。 黎漾的眸色很冷,眼神像是淬了冰:“让你不管好自己娘和妹子!”说着,又是一巴掌,“让你伙同他们欺负你老婆孩子!” 在场的人,除了季淮之,全部都惊呆了。 黎漾在做什么! 第140章 打人 许向西被黎漾凌厉的目光吓到,加上本就做贼心虚,一把按住跑出来的祥云,抱着儿子就往张秀英的身边缩:“在我这里又怎么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天她从许安予这里抢了祥云玉佩回家,对夫家说是许卫国夫妻送给外孙的新年礼物。 她婆婆对玉石也颇有研究,当时就惊叹不已,因为按照她的估算,小小一朵祥云,不到近万都拿不下来。 他们家娶许向西,门第较许家终是差了些,奈何许向西和自家儿子是自由恋爱,便主动求了这桩婚姻。奈何许向西在许家骄纵跋扈惯了,嫁到夫家也毫不收敛,让婆家很是有意见,婆媳关系也很是不好。 但许向西给儿子戴了祥云,婆婆对她的态度多少好转一些,毕竟不是谁家都舍得给外孙送近万的玉佩的。 对此许向西心里暗自高兴,享受着婆婆难得的和颜悦色,自然不会告诉他们玉佩是从许安予那里抢来的。 如今被黎漾一眼识出,许向西只当黎漾见过,并不认为以黎漾的条件,买得起这样昂贵的玉佩,并且还舍得送给许安予这个赔钱货。 张秀英这时也站了起来,护住许向西和外孙:“在我外孙身上的自然是我们家的东西,你管得还挺宽。” 闻言,黎漾冷笑一声,转头看向黎雪:“堂姐,是他们抢的吗?” 黎漾自认算是了解黎雪,关乎她自己的事情,她或许会选择忍让,可涉及孩子,那就是她的逆鳞,是没法让步的。 想必这次黎雪下定决心要离婚,就跟许安予和玉佩有关。 黎雪还没开口,张秀英就呛道:“什么抢不抢的?亲家妹子是没有家教吗?说话这么难听?” 许向西也道:“就是,黎雪的东西就是我许家的东西,我妈想给谁就给谁,还需要抢吗?” 面对张秀英母女俩的倒打一耙,还如此指责黎漾,黎雪终是怒了,她站起来,怒视她们:“不问自取就是偷,被主人发现又用暴力手段夺了去,就是抢,你们母女不就正是一个偷一个抢吗!” 去到医院,还是护士发现了许安予脖子后面一条深深的勒痕,孩子的皮肤娇嫩,皮肉被划破,还渗了血丝,要不是她把绳子系得松,怕是张秀英会为了一个玉佩,把孩子的脖子都扯断! 黎雪话音刚落,许向东就上前,抡起巴掌就要打她:“你他妈说谁偷谁抢呢?” 许向东暴起的突然,黎雪抱着许安予,根本来不及躲避,只能闭上眼,硬生生受下。 “你他妈跟谁他妈呢?”一旁的黎漾见状,直接抬起脚,一脚踹向许向东的膝盖窝。 许向东猝不及防被踹了一脚,只觉得膝盖一软,整个人“啪嗒”一声,就跪在了黎漾和黎雪面前。 这一幕看傻了众人,一是没想到许向东竟然敢当着大家的面对黎雪动手,二是没想到黎漾竟然也会对许向东动手。 张秀英尖叫一声,立即扑上前来,就要撕扯黎漾,许向东也捂着膝盖站起,伸手就想推黎漾。 此时季淮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上前来,一把抓住许向东的手腕,将他的手臂反剪在身后,随即懒懒一踢他的腿窝,整个人再次跪下。至于张秀英,直接一个眼刀子甩过去,就让她僵住了手上的动作。 许卫国见到这一幕,气得大拍桌子:“你们这是做什么?跑到我家里来打人,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黎漾轻嗤一声:“许伯父,刚刚你媳妇和儿子动手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张嘴?我们不过是自卫而已,你这就不得了了? 怎么?只准你们欺负别人,还不准别人反抗了?” “我不跟你说!”许卫国老脸一红,转向黎建仁,“黎建仁,这就是你说好好谈谈的态度?” 今天黎家人陪着黎雪来许家,黎建仁是事先跟他打过电话的,说是一定好好批评教育黎雪,他才勉为其难地请假回家,谁知道随着黎漾夫妻的出现,情况完全不一样了。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黎建仁已经把头发都挠秃了,他先是看向摁住许向东的季淮之,然后心虚地把目光转向了黎漾。季淮之这样护着黎漾,他能说啥?他敢说啥? 听说季淮之年前就已经接管了凯爷的地盘,在羊城的地位今非昔比,他实在是不好得罪。 说到底,这件事还是因为黎雪而起的,于是,他最后把目光转向了黎雪,示意她说句话。 奈何这次,黎雪只轻飘飘看他一眼,就转过头去不看他。 黎建仁:“……” 黎漾也懒得看黎建仁和许卫国之间的勾当,向一旁吓呆了的许向西伸出手:“玉佩,还我。” 许向西护着儿子后退一步:“什么还给你,这是我妈给我儿子的。” 张秀英也道:“我家的东西,我要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跟你有什么关系?” 黎漾依旧伸着手:“玉佩是我送给许安予的,你们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张秀英和许向西一听,当即就不信了:“笑话,你一个工厂打工的,能有什么钱?” “我管你信不信。”黎漾已经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最后问一次,给还是不给?” 张秀英被黎漾的冷冽吓到,但是一想,这里毕竟是自己家,黎漾再横能对她怎样? 于是,跪在地上的许向东她也不管了,护着许向西向后退了一步:“不给!许安予一个丫头片子,戴这么贵的东西也不怕没命……” 黎漾没再啰嗦,揪起许向东的衣领,用了十成的力,一个巴掌就落在了他的脸上。 黎漾的眸色很冷,眼神像是淬了冰:“让你不管好自己娘和妹子!”说着,又是一巴掌,“让你伙同他们欺负你老婆孩子!” 在场的人,除了季淮之,全部都惊呆了。 黎漾在做什么! 第141章 别后悔 在给了许向东两巴掌后,黎漾心里的闷气总算散去一点,便一脸嫌弃地扔开了许向东。 在看到他钻进烟柳巷的小楼开始,她就想打他了。 这种薄情寡义猪狗不如的男人,打他都算便宜他了。 张秀英直接一声哀嚎,扑上去想要把许向东拉起来:“儿子!” 看到自己儿子犹如垃圾一般被扔开,许卫国整张脸阴沉得可怕,他一拍桌子,站起身,指着黎漾和黎家所有人:“你们欺人太甚!”他最后看向黎雪和黎建岳夫妻,像是警告,“离婚,必须离婚,有这样的亲戚,我们许家招惹不起!” 一系列变故,看傻了黎建岳和于凤仙。 在他们印象里,黎漾从来都是连说话都娇娇软软的姑娘,即便那次在医院态度强硬了些,可不都也是为了黎雪么?现在看来,哪里是他们想的那般,黎漾分明就是这样一个泼辣人儿! 黎建岳也站了起来,心里虽然不痛快却也不想跟许家彻底闹翻,道:“亲家,这一切都是我这不懂事的侄女闹的,跟我们可没有半点关系,怎么能因为这就离婚呢?” 他推了一把于凤仙,于凤仙也站起来道:“是呀,毕竟还有个孩子,要是离了婚,孩子多可怜。” 说罢,两人都把埋怨的目光投向黎漾:“小漾,快跟许伯父和堂姐夫他们道个歉。” “爸,妈!”黎雪再也忍受不住,叫住他们,满脸的失望,“为什么从小到大,遇到任何事情,你们从来都不会维护我?刚刚许向东要打我,你们为什么不拦着?为什么不站出来让他们道歉?” 多年对于原生家庭的委屈,黎雪在这一刻终于爆发,眼泪止不住地流,不知道是为自己即将逝去的婚姻,还是哀叹原生家庭的不幸。 黎建岳夫妻没想到,黎雪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责自己,而且这些话,还是他们从来没有听过的。 黎建岳只觉得自己作为一家之主的地位受到挑衅,扬起巴掌想朝黎雪扇过去,可一触及她哀痛的眼眸,他的心忽然也跟着刺痛了一下。 于凤仙见状,吓得连忙抱住黎建岳:“建岳!” 黎雪在婆家已经够艰难了,若是黎建岳再当着他们的面打黎雪,她还要怎么活下去? 黎雪抹了一把眼泪,道:“今天你就算要打死我,我也要离婚!”她转头冷眼看向许家的人,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许向东身上,“许向东,你要还是个男人,就不要一直躲在你父母身后,跟我离婚!” 随着话音落下,屋内除了许向西儿子的哼哼声,安静得可怕。 除了黎漾和季淮之,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其中当以许家人为甚。 黎雪在他们一家人的印象里,历来是隐忍可欺的,黎家人也是上赶着巴结他们不需要在意的,况且黎雪如今又生了孩子,完全是一辈子被绑在许家了,她怎么敢离婚?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 张秀英道:“赶紧离,我们许家求之不得!生不出儿子的赔钱货!” 反正已经闹开,她也不用再在黎家人面前有所顾忌,平时怎么对黎雪的就怎么来。 许向西也在一旁帮腔道:“就是,有你这么个扫把星拖累我们家,以为谁稀罕!” 唯独许向东,呆呆望着黎雪,眼中充满了震惊,像是傻了一般。 虽说当初看中的是黎雪的外貌,可是结婚这些年,若说他对黎雪没有一点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他喜欢黎雪的乖巧懂事,有时却又觉得乏味无趣,再加上坐在那个位置,以及张秀英时不时在耳边说黎雪种种不好,他就想,偶尔开一下小差,也是无足轻重的事情,反正他依旧照顾着这个家,依旧是黎雪的丈夫。 即便是后来黎雪难产,以及许向西要许安予的玉佩,他都认为黎雪应该懂事,不该为难他,反正这些年黎雪一直是这样做的。 可是,她怎么就真的要跟他离婚了呢? 她不是历来最会忍让的吗? 跟他离了婚,依照她的性子,怎么承受得住那些闲言蜚语呢? 他向前一步,想把黎雪拉到身边来问清楚,可是季淮之先他一步隔开了他,黎漾也护住了黎雪和孩子。 黎雪用冷漠和防备的眼神看着他,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他问自己,真的要离婚吗? 想到这段时间因为黎雪的不懂事而导致自己和家人受到的屈辱,许向东咬牙道:“行,离就离,现在就去!” 他向天发誓,黎雪一定会后悔的! 到时候她哭着求他,他一定不会心软! 听到许向东说同意离婚,黎雪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受,唯独没有难过。 或许在日复一日充满希望再次失望的日子里,她的心就已经凉透了。 她扶住黎漾的手,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满是虚汗:“小漾,你帮我照顾一下孩子,我去跟他办手续。” 黎漾点头:“孩子你放心,我让季淮之和你们一起。” 看着两人三言两语就把离婚的事情定下,黎建岳和黎建仁三人急得不行,纷纷骂黎雪糊涂,又责怪黎漾在一旁拱火。 张秀英倒是幸灾乐祸,反正离了婚的女人又不值钱了,她儿子这么好的条件,多的是姑娘想嫁给他。 面对家人的阻挠,黎雪只淡淡道:“要么离婚,要么死,你们如果要干涉,就替我选一条。” 黎建岳三人一怔,顿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黎建岳重重哼了一声,眼中满是失望:“以后你带着孩子过不下去了,可不要回娘家!” 说罢,拂袖而去。 走到门口,见于凤仙还在那,吼道:“还站在那做什么,赶紧走!” 于凤仙无奈,看看女儿又看看丈夫,落了泪,最终还是跟黎建岳一起离开了。 事已至此,黎建仁觉得自己也无法再说什么,摇摇头,也走了。 许向东对黎雪道:“黎雪,你果真不后悔?” 黎雪仰头看向他:“不后悔。” 许向东点头:“行,这就去离婚。” 说罢,就回房间拿结婚证和户口本。 张秀英还道:“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孩子你带走,我们是不负责管的,以后在外面过不下去了,也不要回来求我们。” 黎漾抢过话头:“这点不用你操心,你们这样的人家,我们以后见了一定避得远远的。” 她又看向许向西,朝她伸出手:“把玉佩还来,别逼我动手。” 第141章 别后悔 在给了许向东两巴掌后,黎漾心里的闷气总算散去一点,便一脸嫌弃地扔开了许向东。 在看到他钻进烟柳巷的小楼开始,她就想打他了。 这种薄情寡义猪狗不如的男人,打他都算便宜他了。 张秀英直接一声哀嚎,扑上去想要把许向东拉起来:“儿子!” 看到自己儿子犹如垃圾一般被扔开,许卫国整张脸阴沉得可怕,他一拍桌子,站起身,指着黎漾和黎家所有人:“你们欺人太甚!”他最后看向黎雪和黎建岳夫妻,像是警告,“离婚,必须离婚,有这样的亲戚,我们许家招惹不起!” 一系列变故,看傻了黎建岳和于凤仙。 在他们印象里,黎漾从来都是连说话都娇娇软软的姑娘,即便那次在医院态度强硬了些,可不都也是为了黎雪么?现在看来,哪里是他们想的那般,黎漾分明就是这样一个泼辣人儿! 黎建岳也站了起来,心里虽然不痛快却也不想跟许家彻底闹翻,道:“亲家,这一切都是我这不懂事的侄女闹的,跟我们可没有半点关系,怎么能因为这就离婚呢?” 他推了一把于凤仙,于凤仙也站起来道:“是呀,毕竟还有个孩子,要是离了婚,孩子多可怜。” 说罢,两人都把埋怨的目光投向黎漾:“小漾,快跟许伯父和堂姐夫他们道个歉。” “爸,妈!”黎雪再也忍受不住,叫住他们,满脸的失望,“为什么从小到大,遇到任何事情,你们从来都不会维护我?刚刚许向东要打我,你们为什么不拦着?为什么不站出来让他们道歉?” 多年对于原生家庭的委屈,黎雪在这一刻终于爆发,眼泪止不住地流,不知道是为自己即将逝去的婚姻,还是哀叹原生家庭的不幸。 黎建岳夫妻没想到,黎雪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责自己,而且这些话,还是他们从来没有听过的。 黎建岳只觉得自己作为一家之主的地位受到挑衅,扬起巴掌想朝黎雪扇过去,可一触及她哀痛的眼眸,他的心忽然也跟着刺痛了一下。 于凤仙见状,吓得连忙抱住黎建岳:“建岳!” 黎雪在婆家已经够艰难了,若是黎建岳再当着他们的面打黎雪,她还要怎么活下去? 黎雪抹了一把眼泪,道:“今天你就算要打死我,我也要离婚!”她转头冷眼看向许家的人,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许向东身上,“许向东,你要还是个男人,就不要一直躲在你父母身后,跟我离婚!” 随着话音落下,屋内除了许向西儿子的哼哼声,安静得可怕。 除了黎漾和季淮之,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其中当以许家人为甚。 黎雪在他们一家人的印象里,历来是隐忍可欺的,黎家人也是上赶着巴结他们不需要在意的,况且黎雪如今又生了孩子,完全是一辈子被绑在许家了,她怎么敢离婚?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 张秀英道:“赶紧离,我们许家求之不得!生不出儿子的赔钱货!” 反正已经闹开,她也不用再在黎家人面前有所顾忌,平时怎么对黎雪的就怎么来。 许向西也在一旁帮腔道:“就是,有你这么个扫把星拖累我们家,以为谁稀罕!” 唯独许向东,呆呆望着黎雪,眼中充满了震惊,像是傻了一般。 虽说当初看中的是黎雪的外貌,可是结婚这些年,若说他对黎雪没有一点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他喜欢黎雪的乖巧懂事,有时却又觉得乏味无趣,再加上坐在那个位置,以及张秀英时不时在耳边说黎雪种种不好,他就想,偶尔开一下小差,也是无足轻重的事情,反正他依旧照顾着这个家,依旧是黎雪的丈夫。 即便是后来黎雪难产,以及许向西要许安予的玉佩,他都认为黎雪应该懂事,不该为难他,反正这些年黎雪一直是这样做的。 可是,她怎么就真的要跟他离婚了呢? 她不是历来最会忍让的吗? 跟他离了婚,依照她的性子,怎么承受得住那些闲言蜚语呢? 他向前一步,想把黎雪拉到身边来问清楚,可是季淮之先他一步隔开了他,黎漾也护住了黎雪和孩子。 黎雪用冷漠和防备的眼神看着他,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他问自己,真的要离婚吗? 想到这段时间因为黎雪的不懂事而导致自己和家人受到的屈辱,许向东咬牙道:“行,离就离,现在就去!” 他向天发誓,黎雪一定会后悔的! 到时候她哭着求他,他一定不会心软! 听到许向东说同意离婚,黎雪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受,唯独没有难过。 或许在日复一日充满希望再次失望的日子里,她的心就已经凉透了。 她扶住黎漾的手,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满是虚汗:“小漾,你帮我照顾一下孩子,我去跟他办手续。” 黎漾点头:“孩子你放心,我让季淮之和你们一起。” 看着两人三言两语就把离婚的事情定下,黎建岳和黎建仁三人急得不行,纷纷骂黎雪糊涂,又责怪黎漾在一旁拱火。 张秀英倒是幸灾乐祸,反正离了婚的女人又不值钱了,她儿子这么好的条件,多的是姑娘想嫁给他。 面对家人的阻挠,黎雪只淡淡道:“要么离婚,要么死,你们如果要干涉,就替我选一条。” 黎建岳三人一怔,顿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黎建岳重重哼了一声,眼中满是失望:“以后你带着孩子过不下去了,可不要回娘家!” 说罢,拂袖而去。 走到门口,见于凤仙还在那,吼道:“还站在那做什么,赶紧走!” 于凤仙无奈,看看女儿又看看丈夫,落了泪,最终还是跟黎建岳一起离开了。 事已至此,黎建仁觉得自己也无法再说什么,摇摇头,也走了。 许向东对黎雪道:“黎雪,你果真不后悔?” 黎雪仰头看向他:“不后悔。” 许向东点头:“行,这就去离婚。” 说罢,就回房间拿结婚证和户口本。 张秀英还道:“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孩子你带走,我们是不负责管的,以后在外面过不下去了,也不要回来求我们。” 黎漾抢过话头:“这点不用你操心,你们这样的人家,我们以后见了一定避得远远的。” 她又看向许向西,朝她伸出手:“把玉佩还来,别逼我动手。” 第142章 离婚 许向西立即躲到张秀英身后,手里攥着玉佩,抿着唇不吭声。 到了自己手里的东西,再让她吐出来,就像是剜她的肉一样,更何况是这样一块上等美玉?即便是不能给她儿子戴,把玉拿去卖了,可以抵得上她男人多少年的工资了? 所以,这块玉佩她是绝对不会还回去的。 况且这里是她家,她就不信黎漾敢硬抢! 黎漾见许向西打定主意不还,张秀英又护着她,不由得冷笑一声,看向许向东和许卫国:“没想到,你们许家不仅无耻,还这么不要脸。” 许向西拿了许安予玉佩的事情,许卫国当时在房间里是听到的,虽然他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妥,但想想这样的好东西给许安予也是浪费,便默许了他们的行为。 可如今被黎漾这样说出来,多少有些面上无光。 这件事,本就是他家理亏。 于是,他板着脸,对许向西道:“把东西还给她。” “爸!”许向西想跟许卫国说这玉佩值很多钱,又怕黎漾听了更会逼着自己还,只能干着急。 她对张秀英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帮忙说话。 张秀英心里正乱得很,但她自然不会认为是自己儿女的责任,把一切都归咎到黎漾身上。 如果不是她撑腰,黎雪就不敢离婚;如果不是她蛮横,她儿子就不会被打;如果不是她霸道,玉佩就会是她外孙的…… 于是,她护着许向西后退一步,神色僵硬:“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哦?”黎漾向前一步,“那你倒是告诉我,谁同意送出去了?伸手抢来的东西,也好意思说是别人送的,真的是一家子恬不知耻!” 这一次,黎漾直接毫不客气地把许家人都骂了。 许卫国这一刻只觉得自己的老脸都被丢尽了,他脸色一沉:“还不赶紧还回去!” 许卫国虽不爱管家里的事,可说话从来是说一不二,许向西不敢再忤逆,只能愤愤取下儿子脖子上的玉佩,举起手就朝地上扔去:“给你,谁稀罕!” 就在玉佩脱手的前一秒,黎漾手指许向西:“你敢扔试试?” 眼神凌冽如刀,仿佛只要许向西松手,她就会即刻掐断她的脖子。 今天的黎漾,对许向西来说完全是陌生的,可怕的。 她的心脏就像被人用一只大手捏住,只要稍稍用力,就会命丧当场。 她的脸色白了又白,最终还是乖乖把玉佩递到了黎漾手上。 黎漾拿回玉佩,对黎雪怀里的许安予道:“小姨给你用阴阳水泡一泡,再晒晒太阳消消毒哈。” 佩戴玉佩的一些人知道,玉在买回来之前,会经过很多人的手,上面沾染了许多人的气息,那么就可以通过泡阴阳水的方式来清理干净,至于晒太阳,则有增强气场以及晒掉不干净气息的说法。 黎漾说这番话,无疑就是嫌弃玉佩被许向西的儿子戴过,脏了。 许向西敢怒不敢言,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黎漾对许向东道:“赶紧的,把手续给办了。” 于是,在黎漾和季淮之的陪同下,许向东和黎雪当天就离了婚。 许向东临走前,还对黎雪道:“黎雪,你记住是你自己提的离婚,将来可不要后悔。” 黎雪已经不想再多看他一眼:“你放心,绝对不会。” 从地狱里出来,以后即便是再艰难的日子,也不会比现在差。 许向东伸出手,对着黎雪指了又指,最终只憋出一句:“好,很好。”便拂袖而去。 黎漾上前扶住黎雪:“以后就好好的生活,其余的不要再想。” 黎雪终是忍不住,落了泪,点头道:“嗯,谢谢你和妹夫了。” 黎漾揽了揽黎雪瘦弱的肩膀:“都是自家姐妹,说什么谢谢。” 当年她还小,总是黎雪护着她,现在也轮到她护她了。 黎漾原本想让黎雪搬到新房子和他们一起住,黎雪拒绝了:“你和妹夫帮我离婚,就已经是欠你们极大的人情了,我不能再麻烦你们。 再说了,离了许向东,我总要学会自己立起来,不能再依赖你了。” 这是黎雪的心里话,再说她也不想因为自己而打扰了黎漾和季淮之的生活,造成他们的矛盾。 黎漾也不再劝,给黎雪在自家房子附近租了个房,是和一位寡居的老婆婆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也算是有个照应。 处理完黎雪的事情,又把新房子打扫干净,黎漾和季淮之终于赶在去缅国之前搬了进来。 他们请了钱大姐一家、陈刚和他大姐,以及猴子几个,又叫来了黎雪,就当是旺旺宅。 黎漾做了几个菜,季淮之又从酒楼里带了几个菜回来,满满地摆了一桌。 就在大家其乐融融地吃饭时,外面的门被敲响了。 黎漾和季淮之对视了一眼,季淮之道:“我去看看。” 站在门外的,果然是白莉。 她瞧着比之前更清减了一些,新买的衣服有些空荡荡的,更显得柳若扶风。 她举了举手里的一个盒子,笑道:“你们今天乔迁,不介意我来庆祝一下?” 第142章 离婚 许向西立即躲到张秀英身后,手里攥着玉佩,抿着唇不吭声。 到了自己手里的东西,再让她吐出来,就像是剜她的肉一样,更何况是这样一块上等美玉?即便是不能给她儿子戴,把玉拿去卖了,可以抵得上她男人多少年的工资了? 所以,这块玉佩她是绝对不会还回去的。 况且这里是她家,她就不信黎漾敢硬抢! 黎漾见许向西打定主意不还,张秀英又护着她,不由得冷笑一声,看向许向东和许卫国:“没想到,你们许家不仅无耻,还这么不要脸。” 许向西拿了许安予玉佩的事情,许卫国当时在房间里是听到的,虽然他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妥,但想想这样的好东西给许安予也是浪费,便默许了他们的行为。 可如今被黎漾这样说出来,多少有些面上无光。 这件事,本就是他家理亏。 于是,他板着脸,对许向西道:“把东西还给她。” “爸!”许向西想跟许卫国说这玉佩值很多钱,又怕黎漾听了更会逼着自己还,只能干着急。 她对张秀英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帮忙说话。 张秀英心里正乱得很,但她自然不会认为是自己儿女的责任,把一切都归咎到黎漾身上。 如果不是她撑腰,黎雪就不敢离婚;如果不是她蛮横,她儿子就不会被打;如果不是她霸道,玉佩就会是她外孙的…… 于是,她护着许向西后退一步,神色僵硬:“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哦?”黎漾向前一步,“那你倒是告诉我,谁同意送出去了?伸手抢来的东西,也好意思说是别人送的,真的是一家子恬不知耻!” 这一次,黎漾直接毫不客气地把许家人都骂了。 许卫国这一刻只觉得自己的老脸都被丢尽了,他脸色一沉:“还不赶紧还回去!” 许卫国虽不爱管家里的事,可说话从来是说一不二,许向西不敢再忤逆,只能愤愤取下儿子脖子上的玉佩,举起手就朝地上扔去:“给你,谁稀罕!” 就在玉佩脱手的前一秒,黎漾手指许向西:“你敢扔试试?” 眼神凌冽如刀,仿佛只要许向西松手,她就会即刻掐断她的脖子。 今天的黎漾,对许向西来说完全是陌生的,可怕的。 她的心脏就像被人用一只大手捏住,只要稍稍用力,就会命丧当场。 她的脸色白了又白,最终还是乖乖把玉佩递到了黎漾手上。 黎漾拿回玉佩,对黎雪怀里的许安予道:“小姨给你用阴阳水泡一泡,再晒晒太阳消消毒哈。” 佩戴玉佩的一些人知道,玉在买回来之前,会经过很多人的手,上面沾染了许多人的气息,那么就可以通过泡阴阳水的方式来清理干净,至于晒太阳,则有增强气场以及晒掉不干净气息的说法。 黎漾说这番话,无疑就是嫌弃玉佩被许向西的儿子戴过,脏了。 许向西敢怒不敢言,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黎漾对许向东道:“赶紧的,把手续给办了。” 于是,在黎漾和季淮之的陪同下,许向东和黎雪当天就离了婚。 许向东临走前,还对黎雪道:“黎雪,你记住是你自己提的离婚,将来可不要后悔。” 黎雪已经不想再多看他一眼:“你放心,绝对不会。” 从地狱里出来,以后即便是再艰难的日子,也不会比现在差。 许向东伸出手,对着黎雪指了又指,最终只憋出一句:“好,很好。”便拂袖而去。 黎漾上前扶住黎雪:“以后就好好的生活,其余的不要再想。” 黎雪终是忍不住,落了泪,点头道:“嗯,谢谢你和妹夫了。” 黎漾揽了揽黎雪瘦弱的肩膀:“都是自家姐妹,说什么谢谢。” 当年她还小,总是黎雪护着她,现在也轮到她护她了。 黎漾原本想让黎雪搬到新房子和他们一起住,黎雪拒绝了:“你和妹夫帮我离婚,就已经是欠你们极大的人情了,我不能再麻烦你们。 再说了,离了许向东,我总要学会自己立起来,不能再依赖你了。” 这是黎雪的心里话,再说她也不想因为自己而打扰了黎漾和季淮之的生活,造成他们的矛盾。 黎漾也不再劝,给黎雪在自家房子附近租了个房,是和一位寡居的老婆婆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也算是有个照应。 处理完黎雪的事情,又把新房子打扫干净,黎漾和季淮之终于赶在去缅国之前搬了进来。 他们请了钱大姐一家、陈刚和他大姐,以及猴子几个,又叫来了黎雪,就当是旺旺宅。 黎漾做了几个菜,季淮之又从酒楼里带了几个菜回来,满满地摆了一桌。 就在大家其乐融融地吃饭时,外面的门被敲响了。 黎漾和季淮之对视了一眼,季淮之道:“我去看看。” 站在门外的,果然是白莉。 她瞧着比之前更清减了一些,新买的衣服有些空荡荡的,更显得柳若扶风。 她举了举手里的一个盒子,笑道:“你们今天乔迁,不介意我来庆祝一下?” 第143章 离开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白莉过来祝贺乔迁之喜,自然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季淮之点了点头:“谢谢,进来。” 当大家看到季淮之身后的白莉时,脸色都变了变。 钱大姐一家和陈刚他们,是知道白莉和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的,原本以为白莉搬离了猎村就好了,没想到今天竟然来了。 黎雪没见过白莉,但也觉察到了忽然变化的诡异气氛,用眼神询问黎漾怎么回事。 黎漾递给黎雪一个安抚的眼神,站起身对白莉笑笑:“白小姐来了,请坐。”说着,还搬来椅子,给她安排了座位。 一切动作行云流水,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 白莉提着手里包装过的盒子,也道:“我看到这两天你们家门口有人进进出出搬东西,今天又放了鞭炮,心想一定是搬进来了,便不请自来,黎小姐不会介意?” 黎漾接过盒子,浅笑道:“都是喜事,怎么会介意。” 没有邀请她却上赶着来,换做是其他人,一定觉得膈应的,但黎漾如今看开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了,反正过两天她就要去缅国了,白莉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她也不用看她演戏了。 随着白莉的到来,饭桌的氛围多少有些受到影响,大家说话也不如先前随意了。 白莉就那样静静坐着,有时也会和钱大姐与季淮之低语几句,就连之前高人一等的姿态也收了起来。 末了,白莉端起酒杯,与其他人敬起了酒,说是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照顾。 只是她喝了一小口,又接着第二口,一小杯的酒慢慢见了底,不像是来祝贺,倒像是借酒消愁的样子。 黎漾瞥见她喝酒时投向季淮之的目光,顿时明了。 这是在吸引季淮之的注意,想要博得他的怜惜呢。 她又看了眼季淮之。 季淮之却像没有看到白莉的行为一般,与陈刚几个男人说话吃酒。 黎漾不禁暗叹,季淮之可真是个不解风情的。 在白莉又拿起酒壶倒第二杯时,陈刚按住了她的手,并迅速抽过了酒壶,笑道:“白小姐,小酌怡情,喝多了伤身,还是少喝点。” 对于这种事情,陈刚还是挺有眼力见的,白莉这番作态不就是试探季淮之的态度么? 可是她也不用脑子想想,人家黎漾坐在这呢,还想季淮之能有什么态度?再说了,季淮之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上回已经跟她摊了牌,就不可能再对她心软,她这样做,不过是作践自己罢了。 白莉用力抽了抽手,没抽掉,眼中原本盈着的泪光也蓄了起来:“陈刚,你放手。” 陈刚与猴子交换一个眼色,猴子立即趁机拿走了酒壶,陈刚依旧是一副笑脸:“白小姐,今时不同往日,你现在一个人住,要是喝醉了也没人照顾,我们也不放心呐。” 钱大姐几人见状,也都劝着白莉,让她少喝一些。 而黎漾和季淮之,始终没有开口。 白莉扫视一圈,点了点头,看向季淮之:“我知道了,今天晚上我来这儿,本就是自作多情。” 说罢,站起身,就要回去。 季淮之也没拦,对陈刚使了个眼色,陈刚便站起来,送白莉去了。 黎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偏偏黎漾和季淮之两个当事人都是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待人都走了,黎雪故意落后一步,问黎漾:“那个什么白小姐,到底是什么人?” 饭桌上,只听大家提了一嘴,也不甚清楚。 黎漾简单说了下季白两家的关系,道:“你带着孩子,就不要操心我的事了,左右她已经搬出去了。” 黎雪想着白莉就住在斜对面,要过来不过是一两分钟的事,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再劝。 黎漾如今已经不同往日,看起来并不像为情所困的样子,她还是不要再多说什么了。 季淮之送完客人回来,见黎漾正在打扫卫生,他走过去,接过了她手里的扫把。 黎漾淡淡扫了他一眼,道:“哦,那你来。” “黎漾。”季淮之拉住了她的手,看着她淡漠的表情,心里就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难受极了。 黎漾抬眸看他:“怎么了?” 她猜想季淮之可能有话要跟她说,但是不知怎么的,她现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跟他谈这些,或许等她从缅国回来,等大家都冷静之后,所有事情都会明朗。 白莉的事情像是解决了,可是她一出现,又在时刻提醒她,他们中间还横亘着什么。 其他的事情,或许还能努力一番,但感情这东西,即便争取来了,对方若是没有想清楚或者摇摆不定,终究是徒劳。 季淮之终究是摇了摇头:“没什么,我来,你歇着。” “嗯,好。”黎漾点点头,转身出了堂屋。 搬完家,很快就过完十五,高新尘这边也来了电话,约定十七就动身。 高新尘从港市出发,大家一起在桂省会合。 黎漾收拾好行李,拒绝了季淮之让阿涛护送,和陶潜一起出发去桂省。 天一早,季淮之亲自去送,待绿皮火车越走越远,隐没在人群里的陈刚走了出来。 他问季淮之:“大佬,你真放心让大嫂去?” 季淮之的目光依旧追随着火车离开的方向,道:“她有她的梦想,本就不该被禁锢在一方天地里。” 陈刚点点头:“那我们?” 季淮之的眸色转深:“告诉那边,我愿意跟他们合作。” 第143章 离开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白莉过来祝贺乔迁之喜,自然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季淮之点了点头:“谢谢,进来。” 当大家看到季淮之身后的白莉时,脸色都变了变。 钱大姐一家和陈刚他们,是知道白莉和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的,原本以为白莉搬离了猎村就好了,没想到今天竟然来了。 黎雪没见过白莉,但也觉察到了忽然变化的诡异气氛,用眼神询问黎漾怎么回事。 黎漾递给黎雪一个安抚的眼神,站起身对白莉笑笑:“白小姐来了,请坐。”说着,还搬来椅子,给她安排了座位。 一切动作行云流水,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 白莉提着手里包装过的盒子,也道:“我看到这两天你们家门口有人进进出出搬东西,今天又放了鞭炮,心想一定是搬进来了,便不请自来,黎小姐不会介意?” 黎漾接过盒子,浅笑道:“都是喜事,怎么会介意。” 没有邀请她却上赶着来,换做是其他人,一定觉得膈应的,但黎漾如今看开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了,反正过两天她就要去缅国了,白莉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她也不用看她演戏了。 随着白莉的到来,饭桌的氛围多少有些受到影响,大家说话也不如先前随意了。 白莉就那样静静坐着,有时也会和钱大姐与季淮之低语几句,就连之前高人一等的姿态也收了起来。 末了,白莉端起酒杯,与其他人敬起了酒,说是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照顾。 只是她喝了一小口,又接着第二口,一小杯的酒慢慢见了底,不像是来祝贺,倒像是借酒消愁的样子。 黎漾瞥见她喝酒时投向季淮之的目光,顿时明了。 这是在吸引季淮之的注意,想要博得他的怜惜呢。 她又看了眼季淮之。 季淮之却像没有看到白莉的行为一般,与陈刚几个男人说话吃酒。 黎漾不禁暗叹,季淮之可真是个不解风情的。 在白莉又拿起酒壶倒第二杯时,陈刚按住了她的手,并迅速抽过了酒壶,笑道:“白小姐,小酌怡情,喝多了伤身,还是少喝点。” 对于这种事情,陈刚还是挺有眼力见的,白莉这番作态不就是试探季淮之的态度么? 可是她也不用脑子想想,人家黎漾坐在这呢,还想季淮之能有什么态度?再说了,季淮之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上回已经跟她摊了牌,就不可能再对她心软,她这样做,不过是作践自己罢了。 白莉用力抽了抽手,没抽掉,眼中原本盈着的泪光也蓄了起来:“陈刚,你放手。” 陈刚与猴子交换一个眼色,猴子立即趁机拿走了酒壶,陈刚依旧是一副笑脸:“白小姐,今时不同往日,你现在一个人住,要是喝醉了也没人照顾,我们也不放心呐。” 钱大姐几人见状,也都劝着白莉,让她少喝一些。 而黎漾和季淮之,始终没有开口。 白莉扫视一圈,点了点头,看向季淮之:“我知道了,今天晚上我来这儿,本就是自作多情。” 说罢,站起身,就要回去。 季淮之也没拦,对陈刚使了个眼色,陈刚便站起来,送白莉去了。 黎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偏偏黎漾和季淮之两个当事人都是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待人都走了,黎雪故意落后一步,问黎漾:“那个什么白小姐,到底是什么人?” 饭桌上,只听大家提了一嘴,也不甚清楚。 黎漾简单说了下季白两家的关系,道:“你带着孩子,就不要操心我的事了,左右她已经搬出去了。” 黎雪想着白莉就住在斜对面,要过来不过是一两分钟的事,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再劝。 黎漾如今已经不同往日,看起来并不像为情所困的样子,她还是不要再多说什么了。 季淮之送完客人回来,见黎漾正在打扫卫生,他走过去,接过了她手里的扫把。 黎漾淡淡扫了他一眼,道:“哦,那你来。” “黎漾。”季淮之拉住了她的手,看着她淡漠的表情,心里就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难受极了。 黎漾抬眸看他:“怎么了?” 她猜想季淮之可能有话要跟她说,但是不知怎么的,她现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跟他谈这些,或许等她从缅国回来,等大家都冷静之后,所有事情都会明朗。 白莉的事情像是解决了,可是她一出现,又在时刻提醒她,他们中间还横亘着什么。 其他的事情,或许还能努力一番,但感情这东西,即便争取来了,对方若是没有想清楚或者摇摆不定,终究是徒劳。 季淮之终究是摇了摇头:“没什么,我来,你歇着。” “嗯,好。”黎漾点点头,转身出了堂屋。 搬完家,很快就过完十五,高新尘这边也来了电话,约定十七就动身。 高新尘从港市出发,大家一起在桂省会合。 黎漾收拾好行李,拒绝了季淮之让阿涛护送,和陶潜一起出发去桂省。 天一早,季淮之亲自去送,待绿皮火车越走越远,隐没在人群里的陈刚走了出来。 他问季淮之:“大佬,你真放心让大嫂去?” 季淮之的目光依旧追随着火车离开的方向,道:“她有她的梦想,本就不该被禁锢在一方天地里。” 陈刚点点头:“那我们?” 季淮之的眸色转深:“告诉那边,我愿意跟他们合作。” 第144章 玉场 陈刚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大佬,不是说不跟他们来往吗?” 季淮之吐出一口浊气:“为了媳妇,得挣钱。” 高新尘的出身他比不了,但其他方面不能落于下风,不然媳妇就真的跟人跑了。 陈刚了然,点点头:“行,我知道了,待会我就去跟他们联系。” 季淮之望着火车离开的方向,这时已经看不到踪迹,他眯了眯眼,踢下了脚下的石子,双手插进裤兜:“走。” 黎漾和陶潜到了桂省,刚下火车,高新尘的人就来接了。 两人被送到高新尘安排的酒店,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又继续坐火车去云省,那里跟缅国交界。 高新尘的人解释道:“高少本来在酒店等你们的,玉场那边出了些事,他就提前走了,交代我们一定把二位招待好。” 黎漾颔首,表示理解:“没关系的,正事要紧。” 就在黎漾和陶潜坐了几天火车,火车又在云省十八弯的山路上绕来绕去后,终于到达了华国和缅国的交界处。 高家早就打点好了关系,在哨所处递交了资料,就放行了。 在八十年代末,因为地理原因,云省算是华国比较贫穷落后的地方,即便如此,在踏入缅国的地界后,黎漾才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贫穷落后。 破旧低矮的房屋,或者直接搭一个残破的棚子,有的直接在草席或地上躺着,随着他们的汽车驶过,缅国的人们都抬起头来观望,眼中闪过希冀,想要上前乞讨,却又因为顾忌什么,神色灰败地坐了回去。 陶潜感叹道:“我的乖乖,之前就听说缅国穷,没想到这么穷。” 黎漾点头:“所以,庆幸我们是华夏人。” 进入缅国境内后,前来接应的人多了两个,高大敏捷的样子,一看就是练家子,他们给了黎漾一块纱布,让她把脸和头都蒙上,黎漾也都照做了。 出门在外,还是少惹不必要的麻烦。 车子晃晃悠悠地穿过居民区,又穿过山区,最后在一条河边停了下来。 这里坐落着十几户人家,以及一排整齐的大型帐篷,高新尘的人走到中间的一个帐篷门口,喊了句什么,帐篷很快被人掀起,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 男人衣领敞着,肤色成了小麦色,胡子拉渣,颇有点蓬头垢面的意味,他见了黎漾,笑道:“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没错,这人就是高新尘。 黎漾看着高新尘这模样,没忍住笑了:“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高新尘不在意笑笑:“人在外面,顾不得这些。” 他引着黎漾和陶潜进了帐篷,里面不过一张简易折叠床、一张桌子、几张椅子、一个架子,上面放着一些生活用品。 他对黎漾和陶潜道:“你们的帐篷在旁边,在外条件不具备,除了黎漾单独一个帐篷外,恐怕要委屈陶老板跟我们挤一块了。” 陶潜摆摆手:“不妨事,以前我跟人进山的时候,那条件才叫艰苦。” 高新尘叫人送来吃食,待黎漾和陶潜吃饱喝足后,他也告诉了他们目前遇到的问题:“钱给了出去,但是有两户人家还在闹,说是他们村子里的地盘。” 高氏开采玉场,自然是一整套合规的手续都办了下来,也打点好了的,但有时也难免会遇到现在这样的情形。 若是其他人,许是用以暴制暴的办法,就把事情给解决了,高新尘也有意于此,但老爷子不让,说不能仗势欺人,硬是把矿场开工的事情拖后了几天。 黎漾不免有些担忧:“那现在是怎么个情况?继续僵持吗?” 多耗在这里一天,人力物力都是一笔开销。 高新尘轻嗤一声:“他们莫非就是为了钱罢了,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事,就怕他们图的不是这个。” 黎漾心里一紧:“怎么说?” 高新尘看了她一眼,脸上有些愧疚:“我让人去查了,这事估摸着有人在背后指使。”他顿了顿,叹息一声,“说到底还是连累你们了。” 高新尘也是在来了缅国之后,经过一番调查,才了解到的情况。 这两户人家得了幕后之人的好处,才会有胆子跟高氏闹,而这背后敢跟高氏作对的人,也没有几家。 商场上龌龊的伎俩高新尘也算见过不少,并不在怕的,但如今叫了黎漾过来,自然是担心她的安危,毕竟她是女人,他又不能将她一直系在自己的裤腰带上。 黎漾也很快明白过来其中的利害关系,道:“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不会乱跑添乱的。” 高新尘欣慰地揉揉黎漾的发顶:“我自然是放心的。 我给你安排了个人,约莫过两天就到,这两天就委屈你牺牲一下自由,跟我们混在一块了。” 听到高新尘的安排,黎漾倒是觉得是自己给他添麻烦了,连忙应下:“好。” 陶潜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互动,两条眉毛皱了又皱。 这高新尘是知道黎漾结婚了的? 第二天,高新尘就带着两人去了玉场。 尽管有村民阻拦,玉场还是按照原计划开采着,只是比起当初的大肆开采,现在要低调了许多,几天下来,也只挖了冰山一角而已。 高氏这次开采的玉场坐落在江畔,地形狭窄,也是冲积型矿床,周围并没有开采的矿区,算是一个新玉场。黎漾根据陶老教的知识,再动用自己的左眼,默默观察着玉场周围的地形地貌,心中不由连连惊叹:这一整片场区的地底下翡翠产量高、品种多、质地优、皮売薄,是极为难得的场区! 关键是,除了高氏买下来的这一片,就连周边许多地方也是这样! 黎漾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麻了。 她抬头问高新尘:“买下这样一个矿场,要多少钱?” 第144章 玉场 陈刚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大佬,不是说不跟他们来往吗?” 季淮之吐出一口浊气:“为了媳妇,得挣钱。” 高新尘的出身他比不了,但其他方面不能落于下风,不然媳妇就真的跟人跑了。 陈刚了然,点点头:“行,我知道了,待会我就去跟他们联系。” 季淮之望着火车离开的方向,这时已经看不到踪迹,他眯了眯眼,踢下了脚下的石子,双手插进裤兜:“走。” 黎漾和陶潜到了桂省,刚下火车,高新尘的人就来接了。 两人被送到高新尘安排的酒店,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又继续坐火车去云省,那里跟缅国交界。 高新尘的人解释道:“高少本来在酒店等你们的,玉场那边出了些事,他就提前走了,交代我们一定把二位招待好。” 黎漾颔首,表示理解:“没关系的,正事要紧。” 就在黎漾和陶潜坐了几天火车,火车又在云省十八弯的山路上绕来绕去后,终于到达了华国和缅国的交界处。 高家早就打点好了关系,在哨所处递交了资料,就放行了。 在八十年代末,因为地理原因,云省算是华国比较贫穷落后的地方,即便如此,在踏入缅国的地界后,黎漾才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贫穷落后。 破旧低矮的房屋,或者直接搭一个残破的棚子,有的直接在草席或地上躺着,随着他们的汽车驶过,缅国的人们都抬起头来观望,眼中闪过希冀,想要上前乞讨,却又因为顾忌什么,神色灰败地坐了回去。 陶潜感叹道:“我的乖乖,之前就听说缅国穷,没想到这么穷。” 黎漾点头:“所以,庆幸我们是华夏人。” 进入缅国境内后,前来接应的人多了两个,高大敏捷的样子,一看就是练家子,他们给了黎漾一块纱布,让她把脸和头都蒙上,黎漾也都照做了。 出门在外,还是少惹不必要的麻烦。 车子晃晃悠悠地穿过居民区,又穿过山区,最后在一条河边停了下来。 这里坐落着十几户人家,以及一排整齐的大型帐篷,高新尘的人走到中间的一个帐篷门口,喊了句什么,帐篷很快被人掀起,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 男人衣领敞着,肤色成了小麦色,胡子拉渣,颇有点蓬头垢面的意味,他见了黎漾,笑道:“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没错,这人就是高新尘。 黎漾看着高新尘这模样,没忍住笑了:“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高新尘不在意笑笑:“人在外面,顾不得这些。” 他引着黎漾和陶潜进了帐篷,里面不过一张简易折叠床、一张桌子、几张椅子、一个架子,上面放着一些生活用品。 他对黎漾和陶潜道:“你们的帐篷在旁边,在外条件不具备,除了黎漾单独一个帐篷外,恐怕要委屈陶老板跟我们挤一块了。” 陶潜摆摆手:“不妨事,以前我跟人进山的时候,那条件才叫艰苦。” 高新尘叫人送来吃食,待黎漾和陶潜吃饱喝足后,他也告诉了他们目前遇到的问题:“钱给了出去,但是有两户人家还在闹,说是他们村子里的地盘。” 高氏开采玉场,自然是一整套合规的手续都办了下来,也打点好了的,但有时也难免会遇到现在这样的情形。 若是其他人,许是用以暴制暴的办法,就把事情给解决了,高新尘也有意于此,但老爷子不让,说不能仗势欺人,硬是把矿场开工的事情拖后了几天。 黎漾不免有些担忧:“那现在是怎么个情况?继续僵持吗?” 多耗在这里一天,人力物力都是一笔开销。 高新尘轻嗤一声:“他们莫非就是为了钱罢了,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事,就怕他们图的不是这个。” 黎漾心里一紧:“怎么说?” 高新尘看了她一眼,脸上有些愧疚:“我让人去查了,这事估摸着有人在背后指使。”他顿了顿,叹息一声,“说到底还是连累你们了。” 高新尘也是在来了缅国之后,经过一番调查,才了解到的情况。 这两户人家得了幕后之人的好处,才会有胆子跟高氏闹,而这背后敢跟高氏作对的人,也没有几家。 商场上龌龊的伎俩高新尘也算见过不少,并不在怕的,但如今叫了黎漾过来,自然是担心她的安危,毕竟她是女人,他又不能将她一直系在自己的裤腰带上。 黎漾也很快明白过来其中的利害关系,道:“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不会乱跑添乱的。” 高新尘欣慰地揉揉黎漾的发顶:“我自然是放心的。 我给你安排了个人,约莫过两天就到,这两天就委屈你牺牲一下自由,跟我们混在一块了。” 听到高新尘的安排,黎漾倒是觉得是自己给他添麻烦了,连忙应下:“好。” 陶潜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互动,两条眉毛皱了又皱。 这高新尘是知道黎漾结婚了的? 第二天,高新尘就带着两人去了玉场。 尽管有村民阻拦,玉场还是按照原计划开采着,只是比起当初的大肆开采,现在要低调了许多,几天下来,也只挖了冰山一角而已。 高氏这次开采的玉场坐落在江畔,地形狭窄,也是冲积型矿床,周围并没有开采的矿区,算是一个新玉场。黎漾根据陶老教的知识,再动用自己的左眼,默默观察着玉场周围的地形地貌,心中不由连连惊叹:这一整片场区的地底下翡翠产量高、品种多、质地优、皮売薄,是极为难得的场区! 关键是,除了高氏买下来的这一片,就连周边许多地方也是这样! 黎漾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麻了。 她抬头问高新尘:“买下这样一个矿场,要多少钱?” 第145章 选地儿 高新尘立即就明白了黎漾的意思,浅笑道:“你想买矿山?” 黎漾丝毫不扭捏:“人总是要有理想的嘛。” 她知道,除了买下玉石矿要钱,雇佣工人、挖矿的设备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高新尘摸了摸下巴,眼中倒是没有戏谑:“像上次的紫罗兰,你再卖一块,估计就够买下一个小矿山了。” 玉石矿的开采是一个滚动收益的过程,不断有料子被挖出,然后售卖、盈利,然后又继续投入到玉石开采中来。 黎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高新尘忽然来了一句:“只要你不动矿山,在周边走走,拿个小锄头挖一挖,也是可以带回去的。” 批量的开采必须经过当地政府,有了政府的保护,才能避免在开采过程中出现各种问题,但当地居民也会在河流或山地间捡到一些料子,这种情况在缅国非常常见,所以也不会有人管。 黎漾一听,双眼当即就亮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有空可以去淘一淘宝贝了? 高新尘并没把话点破,见黎漾的表情,显然是听明白了,便不再说,领着他们去看矿场。 高氏的场口坐落在一条宽阔的河流旁,四周是光秃秃的荒地和裸露的石粒,灰蒙蒙一片,而黎漾知道,这样的场口底下,埋藏着许多珍贵的翡翠原料。 陶潜往底下张望了下,问道:“这几天出货情况怎么样?” 高新尘眯了眯眼:“一般,挖出来的废料比较多。” 这个场口他是安排了人勘察过的,底下货不少,只是挖得越深,工人们就多一分危险,而且每天都在付工钱,自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废料上面。 闻言,陶潜蹲下来,抓起一把地上的砂砾,端详起来。 黎漾也走到一旁蹲下,问陶潜:“陶老板,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陶潜摸了摸下巴,然后,摇头:“没看出来。” 他对于场口的知识,也只限于纸上谈兵,除了觉得这地底下有料之外,别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黎漾也仔细观察了下陶潜手里挖出来的砂砾,片刻也放弃了。 如果真的能够通过这些挖出来的砂砾判断,那么高氏就没必要花那么多钱请所谓的专家了。 她扭头问高新尘:“那你请来的人怎么说?” 高新尘啧了一声:“继续挖呗。” 黎漾往现在正在开采的地方看了过去,左眼稍稍用力,就看到了地下闪烁着的翡翠独有的光芒。有确实是有的,只是至少还需要往下挖好几米,这样一来的进度对于高新尘来说,定不是他所希望的。 于是,黎漾只得认命地替高新尘观察起场口来,最后,在现在正开采的右边,正有着一片莹莹的绿光透出来。 黎漾伸手往那个方向一指:“先往这边挖,这边可能出好料子快一些。” 高新尘顺着黎漾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是过了须臾,转身对下属吩咐道:“手上的工作停一停,让人先往这边挖。” 下属看着高新尘如此儿戏地下了决定,想要反对又不敢说什么,只能用“红颜祸水”的眼神望了眼黎漾,然后跑下去安排了。 莫名被鄙夷了的黎漾摸了摸鼻子,倒也不在意,她问高新尘:“这么相信我?” 高新尘轻笑:“我若是不相信你,何必大费周章地把你请过来?” 黎漾一听,就乐了,跟高新尘交代了一句去旁边逛逛,就和陶潜一起走了。 高新尘摇摇头,叫来一个下属:“你去负责跟着黎小姐,保护她的安全。” 陶潜不明所以地跟在黎漾后面:“老妹,我们这是要去哪?” 黎漾道:“刚刚高新尘不是说了吗?要是在周边捡到的料子,是可以带走的。” 陶潜当即一拍手掌:“走,我们一起去!” 第145章 选地儿 高新尘立即就明白了黎漾的意思,浅笑道:“你想买矿山?” 黎漾丝毫不扭捏:“人总是要有理想的嘛。” 她知道,除了买下玉石矿要钱,雇佣工人、挖矿的设备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高新尘摸了摸下巴,眼中倒是没有戏谑:“像上次的紫罗兰,你再卖一块,估计就够买下一个小矿山了。” 玉石矿的开采是一个滚动收益的过程,不断有料子被挖出,然后售卖、盈利,然后又继续投入到玉石开采中来。 黎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高新尘忽然来了一句:“只要你不动矿山,在周边走走,拿个小锄头挖一挖,也是可以带回去的。” 批量的开采必须经过当地政府,有了政府的保护,才能避免在开采过程中出现各种问题,但当地居民也会在河流或山地间捡到一些料子,这种情况在缅国非常常见,所以也不会有人管。 黎漾一听,双眼当即就亮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有空可以去淘一淘宝贝了? 高新尘并没把话点破,见黎漾的表情,显然是听明白了,便不再说,领着他们去看矿场。 高氏的场口坐落在一条宽阔的河流旁,四周是光秃秃的荒地和裸露的石粒,灰蒙蒙一片,而黎漾知道,这样的场口底下,埋藏着许多珍贵的翡翠原料。 陶潜往底下张望了下,问道:“这几天出货情况怎么样?” 高新尘眯了眯眼:“一般,挖出来的废料比较多。” 这个场口他是安排了人勘察过的,底下货不少,只是挖得越深,工人们就多一分危险,而且每天都在付工钱,自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废料上面。 闻言,陶潜蹲下来,抓起一把地上的砂砾,端详起来。 黎漾也走到一旁蹲下,问陶潜:“陶老板,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陶潜摸了摸下巴,然后,摇头:“没看出来。” 他对于场口的知识,也只限于纸上谈兵,除了觉得这地底下有料之外,别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黎漾也仔细观察了下陶潜手里挖出来的砂砾,片刻也放弃了。 如果真的能够通过这些挖出来的砂砾判断,那么高氏就没必要花那么多钱请所谓的专家了。 她扭头问高新尘:“那你请来的人怎么说?” 高新尘啧了一声:“继续挖呗。” 黎漾往现在正在开采的地方看了过去,左眼稍稍用力,就看到了地下闪烁着的翡翠独有的光芒。有确实是有的,只是至少还需要往下挖好几米,这样一来的进度对于高新尘来说,定不是他所希望的。 于是,黎漾只得认命地替高新尘观察起场口来,最后,在现在正开采的右边,正有着一片莹莹的绿光透出来。 黎漾伸手往那个方向一指:“先往这边挖,这边可能出好料子快一些。” 高新尘顺着黎漾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是过了须臾,转身对下属吩咐道:“手上的工作停一停,让人先往这边挖。” 下属看着高新尘如此儿戏地下了决定,想要反对又不敢说什么,只能用“红颜祸水”的眼神望了眼黎漾,然后跑下去安排了。 莫名被鄙夷了的黎漾摸了摸鼻子,倒也不在意,她问高新尘:“这么相信我?” 高新尘轻笑:“我若是不相信你,何必大费周章地把你请过来?” 黎漾一听,就乐了,跟高新尘交代了一句去旁边逛逛,就和陶潜一起走了。 高新尘摇摇头,叫来一个下属:“你去负责跟着黎小姐,保护她的安全。” 陶潜不明所以地跟在黎漾后面:“老妹,我们这是要去哪?” 黎漾道:“刚刚高新尘不是说了吗?要是在周边捡到的料子,是可以带走的。” 陶潜当即一拍手掌:“走,我们一起去!” 第146章 跟踪 黎漾和陶潜漫步在河滩边,手里拿了一根折断的木棍,不断扒拉着。 像这样的地方,确实有漏可捡,但是也要你识货才行,不然只能是捡一堆废石头回去。 陶潜看得仔细,初春缅国的天气依旧让他的鼻尖冒了汗,却依旧没有打消他的热情。 忽然,他“咦!”了一声,上前扒拉开面前的细石,露出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灰褐色石头,他笑嘻嘻地转头问黎漾:“怎么样,这块不错?” 黎漾如今使用左眼,已经可以做到轻松观物了。 陶潜捡的这一块石头,里面是晴底飘花的糯种,虽不是极品,但胜在不要钱,要是出价也能卖个上万块。 黎漾点点头:“可以,收着。” 陶潜捡到了第一块,对接下来的寻宝之旅也越来越有信心起来。 出发的时候,他软磨硬泡,才让老头拿了八万块给他,加上自己的十五万积蓄,也才二十三万而已,要是全部拿这些来买料子,怕是不够用,如今可以捡料子,可不快哉? 黎漾也认真看起料子来。 混杂在河滩上的石头,绝大多数还是一般的寻常石头,其次是粗豆种或者里面全是裂纹的料子较多,然后是豆种,达到糯种级别的,目前除了陶潜找到的那一块,她还没发现第二块。 对于这个发现,黎漾也不气馁,要是都那么容易找到好的料子,岂不是人人都发财了?而且最重要的是,难找她也乐意。 她自己认真计算过,四十多万的本钱,买料子顶多只能用四分之三,剩下的钱还要用在建作坊、请手艺师傅上面,这些都是一笔大的开销。 黎漾这里戳戳,那里戳戳,对发现的料子都不太满意,就当她揉着酸软的腰,打算休息一下时,发现近水边的河底里有一点莹莹的白光透出来。 黎漾连忙用棍子扒开堆在上面的石头,发现竟是一块有成人脑袋大小的冰种翡翠! 她脱了鞋子,卷起裤脚,涉水过去,用场口借来的小工具挖了起来。她不敢太用力,若是敲到了料子,里面又指不定会添许多裂纹,价格就大打折扣了。 近二十分钟过去,黎漾终于把这块料子挖了出来。 她和陶潜都带了蛇皮袋,把料子往袋子里一装,又继续找料子,而陶潜的袋子底部已经装了一兜。 黎漾看着陶潜袋子里那些或散发着光芒或暗沉的石头,摇了摇头,没有说破。 待两人满载而归,已经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了。 黎漾一步三回头,总觉得身后有人在看他们。 陶潜问黎漾:“怎么了?” 黎漾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陶潜挠挠头:“是不是高少派来保护我们的人?” 黎漾沉吟道:“感觉不是。” 高新尘派来保护他们的人,黎漾是认识的,他也一般在两人的不远处跟着,而今天在河滩边捡料子,总感觉另外有人在暗处盯着他们,那种感觉说不上来的诡异。 陶潜倒没有想那么多,道:“兴许是你这些天太累了,产生的幻觉。” 缅国之行虽然辛苦,因着有了高新尘的照顾,这些辛苦顿时就变成了享受。这一片都是高氏的人,其中不乏练家子,因此他也从来没有担心过安全问题。 黎漾点点头:“可能是。” 陶潜看着黎漾比起过年时尖了些许的下巴,问道:“妹子,有件事我问问你,你可别介意哈。” 黎漾挑眉:“嗯,你说。” 陶潜指了指场口的方向:“你跟那位高少……还好?” 黎漾知道陶潜指的是什么,看着他一脸担忧的表情,她笑笑:“你放心好了,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再进一步说,也算得上朋友,别的什么也没有。” 望着黎漾一脸坦荡,陶潜觉得自己有点小人之心了,他笑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也只是听黎漾说她结了婚,但从来没见过黎漾的男人,之前总觉得她是不是为了在外面方便,而编出来的身份。过问她和高新尘之间的事情,也不过是因为担心黎漾会真的喜欢上高新尘,不是黎漾不好,而是高家那样的人家,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应付得了的。 陶潜的话让黎漾想起了季淮之。 这些天,她几乎已经忘了他这个人了。 果真是挣钱能让人忘记一切烦恼。 场口边上,高新尘听着下属的汇报,刀削似的眉峰蹙了起来:“你是说,刚刚看到别的人了?” 下属点头:“是的,只是为了保护黎小姐和陶先生的安全,我没有追过去。” 那人在知道自己被发现后,立即就溜走了,下属担心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只能按兵不动。 高新尘点头:“从今天起,加大安保人员的巡逻,让大家都警醒点,我倒要看看,敢在背后给我使绊子的人是谁。” 第146章 跟踪 黎漾和陶潜漫步在河滩边,手里拿了一根折断的木棍,不断扒拉着。 像这样的地方,确实有漏可捡,但是也要你识货才行,不然只能是捡一堆废石头回去。 陶潜看得仔细,初春缅国的天气依旧让他的鼻尖冒了汗,却依旧没有打消他的热情。 忽然,他“咦!”了一声,上前扒拉开面前的细石,露出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灰褐色石头,他笑嘻嘻地转头问黎漾:“怎么样,这块不错?” 黎漾如今使用左眼,已经可以做到轻松观物了。 陶潜捡的这一块石头,里面是晴底飘花的糯种,虽不是极品,但胜在不要钱,要是出价也能卖个上万块。 黎漾点点头:“可以,收着。” 陶潜捡到了第一块,对接下来的寻宝之旅也越来越有信心起来。 出发的时候,他软磨硬泡,才让老头拿了八万块给他,加上自己的十五万积蓄,也才二十三万而已,要是全部拿这些来买料子,怕是不够用,如今可以捡料子,可不快哉? 黎漾也认真看起料子来。 混杂在河滩上的石头,绝大多数还是一般的寻常石头,其次是粗豆种或者里面全是裂纹的料子较多,然后是豆种,达到糯种级别的,目前除了陶潜找到的那一块,她还没发现第二块。 对于这个发现,黎漾也不气馁,要是都那么容易找到好的料子,岂不是人人都发财了?而且最重要的是,难找她也乐意。 她自己认真计算过,四十多万的本钱,买料子顶多只能用四分之三,剩下的钱还要用在建作坊、请手艺师傅上面,这些都是一笔大的开销。 黎漾这里戳戳,那里戳戳,对发现的料子都不太满意,就当她揉着酸软的腰,打算休息一下时,发现近水边的河底里有一点莹莹的白光透出来。 黎漾连忙用棍子扒开堆在上面的石头,发现竟是一块有成人脑袋大小的冰种翡翠! 她脱了鞋子,卷起裤脚,涉水过去,用场口借来的小工具挖了起来。她不敢太用力,若是敲到了料子,里面又指不定会添许多裂纹,价格就大打折扣了。 近二十分钟过去,黎漾终于把这块料子挖了出来。 她和陶潜都带了蛇皮袋,把料子往袋子里一装,又继续找料子,而陶潜的袋子底部已经装了一兜。 黎漾看着陶潜袋子里那些或散发着光芒或暗沉的石头,摇了摇头,没有说破。 待两人满载而归,已经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了。 黎漾一步三回头,总觉得身后有人在看他们。 陶潜问黎漾:“怎么了?” 黎漾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陶潜挠挠头:“是不是高少派来保护我们的人?” 黎漾沉吟道:“感觉不是。” 高新尘派来保护他们的人,黎漾是认识的,他也一般在两人的不远处跟着,而今天在河滩边捡料子,总感觉另外有人在暗处盯着他们,那种感觉说不上来的诡异。 陶潜倒没有想那么多,道:“兴许是你这些天太累了,产生的幻觉。” 缅国之行虽然辛苦,因着有了高新尘的照顾,这些辛苦顿时就变成了享受。这一片都是高氏的人,其中不乏练家子,因此他也从来没有担心过安全问题。 黎漾点点头:“可能是。” 陶潜看着黎漾比起过年时尖了些许的下巴,问道:“妹子,有件事我问问你,你可别介意哈。” 黎漾挑眉:“嗯,你说。” 陶潜指了指场口的方向:“你跟那位高少……还好?” 黎漾知道陶潜指的是什么,看着他一脸担忧的表情,她笑笑:“你放心好了,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再进一步说,也算得上朋友,别的什么也没有。” 望着黎漾一脸坦荡,陶潜觉得自己有点小人之心了,他笑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也只是听黎漾说她结了婚,但从来没见过黎漾的男人,之前总觉得她是不是为了在外面方便,而编出来的身份。过问她和高新尘之间的事情,也不过是因为担心黎漾会真的喜欢上高新尘,不是黎漾不好,而是高家那样的人家,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应付得了的。 陶潜的话让黎漾想起了季淮之。 这些天,她几乎已经忘了他这个人了。 果真是挣钱能让人忘记一切烦恼。 场口边上,高新尘听着下属的汇报,刀削似的眉峰蹙了起来:“你是说,刚刚看到别的人了?” 下属点头:“是的,只是为了保护黎小姐和陶先生的安全,我没有追过去。” 那人在知道自己被发现后,立即就溜走了,下属担心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只能按兵不动。 高新尘点头:“从今天起,加大安保人员的巡逻,让大家都警醒点,我倒要看看,敢在背后给我使绊子的人是谁。” 第147章 着火 接下来一个多星期,黎漾除了给高新尘看场口之外,就是和陶潜一起去捡漏,河滩、裸露的山地,都被他们翻了个遍。 黎漾把捡回来的都堆在了她睡的帐篷里,竟然也有上千斤了。 她挑的料子都是糯冰以上的种水,如果把这些都搬回去加工,相信挣个上百万不成问题。 而高新尘因为听取了黎漾的建议,换了个开采的位置,竟然真的源源不断地开采出高品质的料子来。 高新尘可谓是春风得意:“黎漾,你可真是我的福星,自从遇见了你,我的好运就没断过。” 黎漾正蹲在帐篷门口,没有形象可言地嗦着面:“那可不,你以后可要好好珍惜我这个福星。” 高新尘也端了一碗面在她旁边蹲下,学着她的样子吸溜着:“我对你还不够好?都快把你当祖宗供着了?” 高新尘说的都是实话,他担心她住在外面不适应,几乎把宾馆里能有的东西都让人搬了过来,像泡澡的木桶、洗漱用品,还专门让人给她打了张小木床,就连吃食也是每天都有新鲜的运过来。 黎漾笑笑,肤色比起之前黑了几个度:“还行。” 高新尘见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用胳膊肘碰了碰她:“跟你商量个事呗?” 黎漾抬眼看他:“什么事?” 高新尘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黎漾蹙了蹙眉,想了想道:“还成。” 有钱,长得也好,对下属不苛刻,对女的绅士有礼,算是很好的男的了。 闻言,高新尘笑了:“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黎漾立即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并往旁边挪动了下身体:“不要。” 高新尘好是好,但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准确地来说,她从来就没真正把高新尘当做异性来对待。 合作伙伴、朋友,仅此而已。 而看高新尘的模样,连语气都那么随意,显然也是在逗她。 高新尘见黎漾的反应,夸张地捂住胸口:“你这样毫不犹豫,是不是太伤我自尊了?” 黎漾“呵呵。”干笑了两声:“谁让你乱开玩笑。” 高新尘眼角带着笑,眼底却闪过一抹黯然的情绪,毫不在意地“切。”了一声:“开玩笑而已,喜欢本少爷的女的多了去了。” 黎漾也点头恭维:“是,是,喜欢你的女的可多了。” 这个话题似乎就这样被揭了过去,两人都没有再提,反倒是聊起了去其他场口看看的事情。 高新尘道:“附近还有别的场口,刚开起来,也不知道品质怎么样,可以趁机去捡捡漏。” 他们做高档珠宝生意的,即便是有了自己的场口,也不妨碍再去别的场口收集好的料子,所谓好的东西,从来都是越多越好。 黎漾一听,立即就来了兴趣:“好啊好啊,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去看看。” 高新尘点头:“行,这两天就去看看。”他指了指黎漾帐篷的方向,“你屋里那些,要不要先找人给你运回去?” 黎漾点头:“那就谢谢了。” 高新尘道:“谢什么谢,你帮我的远不止于此,这些就当是我孝敬你的了。” 和高新尘之所以能相处这么轻松愉快,其中一点不外于两人之间在利益上面的东西,从来都是分得清清楚楚的,不用交情去套利益,自然也不会因为利益而影响交情。 只是,黎漾还没等到高新尘带她去看别的玉场,营地就先出事了。 深夜,黎漾正在睡梦中,就听到帐篷外响起人们的喊声:“着火了,着火了,快起来救火啊!” 黎漾一个咕噜从床上翻起来,顿时被飘进来的浓烟给呛到,正想出去看看,帐篷的帘子忽然被掀起,从外面窜进两个人来。 第147章 着火 接下来一个多星期,黎漾除了给高新尘看场口之外,就是和陶潜一起去捡漏,河滩、裸露的山地,都被他们翻了个遍。 黎漾把捡回来的都堆在了她睡的帐篷里,竟然也有上千斤了。 她挑的料子都是糯冰以上的种水,如果把这些都搬回去加工,相信挣个上百万不成问题。 而高新尘因为听取了黎漾的建议,换了个开采的位置,竟然真的源源不断地开采出高品质的料子来。 高新尘可谓是春风得意:“黎漾,你可真是我的福星,自从遇见了你,我的好运就没断过。” 黎漾正蹲在帐篷门口,没有形象可言地嗦着面:“那可不,你以后可要好好珍惜我这个福星。” 高新尘也端了一碗面在她旁边蹲下,学着她的样子吸溜着:“我对你还不够好?都快把你当祖宗供着了?” 高新尘说的都是实话,他担心她住在外面不适应,几乎把宾馆里能有的东西都让人搬了过来,像泡澡的木桶、洗漱用品,还专门让人给她打了张小木床,就连吃食也是每天都有新鲜的运过来。 黎漾笑笑,肤色比起之前黑了几个度:“还行。” 高新尘见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用胳膊肘碰了碰她:“跟你商量个事呗?” 黎漾抬眼看他:“什么事?” 高新尘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黎漾蹙了蹙眉,想了想道:“还成。” 有钱,长得也好,对下属不苛刻,对女的绅士有礼,算是很好的男的了。 闻言,高新尘笑了:“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黎漾立即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并往旁边挪动了下身体:“不要。” 高新尘好是好,但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准确地来说,她从来就没真正把高新尘当做异性来对待。 合作伙伴、朋友,仅此而已。 而看高新尘的模样,连语气都那么随意,显然也是在逗她。 高新尘见黎漾的反应,夸张地捂住胸口:“你这样毫不犹豫,是不是太伤我自尊了?” 黎漾“呵呵。”干笑了两声:“谁让你乱开玩笑。” 高新尘眼角带着笑,眼底却闪过一抹黯然的情绪,毫不在意地“切。”了一声:“开玩笑而已,喜欢本少爷的女的多了去了。” 黎漾也点头恭维:“是,是,喜欢你的女的可多了。” 这个话题似乎就这样被揭了过去,两人都没有再提,反倒是聊起了去其他场口看看的事情。 高新尘道:“附近还有别的场口,刚开起来,也不知道品质怎么样,可以趁机去捡捡漏。” 他们做高档珠宝生意的,即便是有了自己的场口,也不妨碍再去别的场口收集好的料子,所谓好的东西,从来都是越多越好。 黎漾一听,立即就来了兴趣:“好啊好啊,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去看看。” 高新尘点头:“行,这两天就去看看。”他指了指黎漾帐篷的方向,“你屋里那些,要不要先找人给你运回去?” 黎漾点头:“那就谢谢了。” 高新尘道:“谢什么谢,你帮我的远不止于此,这些就当是我孝敬你的了。” 和高新尘之所以能相处这么轻松愉快,其中一点不外于两人之间在利益上面的东西,从来都是分得清清楚楚的,不用交情去套利益,自然也不会因为利益而影响交情。 只是,黎漾还没等到高新尘带她去看别的玉场,营地就先出事了。 深夜,黎漾正在睡梦中,就听到帐篷外响起人们的喊声:“着火了,着火了,快起来救火啊!” 黎漾一个咕噜从床上翻起来,顿时被飘进来的浓烟给呛到,正想出去看看,帐篷的帘子忽然被掀起,从外面窜进两个人来。 第148章 迷路 顺着外面透进来的光亮,黎漾依稀可以看到两人是个男人,用面巾蒙着面,手里还拿着刀。 对于这样的场景,黎漾简直是太熟悉不过了。 他们要绑走她。 只是,自己哪里招惹到什么人了? 她顿时想到高新尘提过的背后阻挠场口开采的人。 黎漾迅速看了圈帐篷内,趁着两人刚进来眼睛还没熟悉里面的光线,拔腿就往帐篷门口跑去。 两个男人只觉什么东西从身边擦过,反应过来是黎漾后,对视一眼,立即追了上去。 黎漾跑出帐篷才发现,营地里的许多帐篷都着了火,尤其是堆放着开采出来没来得及运走的料子的帐篷,更是有大石从高处滚落,这完全是要毁了这些天的心血的做法! 黎漾看到高新尘和陶潜正在不远处指挥救火,闹成一片,黎漾心里一喜,就往想要往他们的方向跑去。 只是才跑出几步,就见一旁窜出一人,挡住了自己的去路,狞笑地看着自己。 对方黎漾认识,是平时跟在高新尘身边的一个下属,看来,是高氏出内鬼了。 黎漾遗憾地看了眼距离自己几十米开外的高新尘和陶潜,扭头就往后跑,刚转身,就碰到了刚刚进自己帐篷的两人。 这是完全把自己的路都给堵死了。 面对几人的逼近,黎漾不管不顾边跑边喊了起来,只是周遭都太嘈杂,根本没有人发现她这边的情况。 追她的人像是有某种默契一般,将她从三面包抄,大有将她逼上一旁的山上的趋势,待她反应过来,人已经穿梭在山林间了。 山下是帐篷还没扑灭的火光,隔在她与火光之间的,是前来追捕她的人,每每她要往山下跑,就会被他们再度逼到山上,直到她距离营地越来越远。 就在黎漾以为自己会就这样被抓走时,她跑到了一处断崖边,断崖下刚好有一块凸起的石头,刚好可以容纳她的身躯,她顾不得多想,立即爬下悬崖,躲了进去。 她听到头顶上方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然后是几人气急败坏的交谈,显然是因为把她跟丢了而恼怒。 黎漾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只期盼着他们能快点离开。 忽然,其中一人靠近了悬崖边,随着他的动作,上方有尘土和落叶掉下来,黎漾的心紧跟着提了起来。 就在她以为对方会顺着爬下来时,不远处又传来一声呼喊,几人便又跑开了去。 黎漾躲在断崖下面,担心对方的人会再次找来,久久不敢动,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过去。 待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天色还灰蒙蒙的,并不大亮,她从断崖处爬出来,已经不见了那些人的踪影,只是,她也迷路了。 在偌大的山林里面,时不时传来不知名的鸟叫和虫鸣,回荡在其中,让人鸡皮疙瘩直掉。 黎漾感到十分害怕。 但是她不敢大声呼喊,因为她不知道招来的会是高新尘的人还是昨晚那些人。 她试图回想营地驻扎的方向,似乎在东面的位置,只能等到太阳升起,再顺着方向找过去。 希望她历来不太好的方向感,不要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黎漾半点不敢停歇,中午之前就顺着太阳的方向走,中午的时候休息片刻,下午再逆着太阳的方向走,中间累了,看到一些从未见过的野果,她也不敢摘来食用,只能喝一点叶子上的露珠解渴。 她走走停停,几乎用了一天的时间,都没找到下山的路。 此刻太阳再度下山,山林里暗下来,黑暗和恐惧再度席卷了她。 她绝望地靠坐在一棵大树下,干渴和饥饿甚至让她产生了幻觉。 她好像看到季淮之了。 第148章 迷路 顺着外面透进来的光亮,黎漾依稀可以看到两人是个男人,用面巾蒙着面,手里还拿着刀。 对于这样的场景,黎漾简直是太熟悉不过了。 他们要绑走她。 只是,自己哪里招惹到什么人了? 她顿时想到高新尘提过的背后阻挠场口开采的人。 黎漾迅速看了圈帐篷内,趁着两人刚进来眼睛还没熟悉里面的光线,拔腿就往帐篷门口跑去。 两个男人只觉什么东西从身边擦过,反应过来是黎漾后,对视一眼,立即追了上去。 黎漾跑出帐篷才发现,营地里的许多帐篷都着了火,尤其是堆放着开采出来没来得及运走的料子的帐篷,更是有大石从高处滚落,这完全是要毁了这些天的心血的做法! 黎漾看到高新尘和陶潜正在不远处指挥救火,闹成一片,黎漾心里一喜,就往想要往他们的方向跑去。 只是才跑出几步,就见一旁窜出一人,挡住了自己的去路,狞笑地看着自己。 对方黎漾认识,是平时跟在高新尘身边的一个下属,看来,是高氏出内鬼了。 黎漾遗憾地看了眼距离自己几十米开外的高新尘和陶潜,扭头就往后跑,刚转身,就碰到了刚刚进自己帐篷的两人。 这是完全把自己的路都给堵死了。 面对几人的逼近,黎漾不管不顾边跑边喊了起来,只是周遭都太嘈杂,根本没有人发现她这边的情况。 追她的人像是有某种默契一般,将她从三面包抄,大有将她逼上一旁的山上的趋势,待她反应过来,人已经穿梭在山林间了。 山下是帐篷还没扑灭的火光,隔在她与火光之间的,是前来追捕她的人,每每她要往山下跑,就会被他们再度逼到山上,直到她距离营地越来越远。 就在黎漾以为自己会就这样被抓走时,她跑到了一处断崖边,断崖下刚好有一块凸起的石头,刚好可以容纳她的身躯,她顾不得多想,立即爬下悬崖,躲了进去。 她听到头顶上方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然后是几人气急败坏的交谈,显然是因为把她跟丢了而恼怒。 黎漾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只期盼着他们能快点离开。 忽然,其中一人靠近了悬崖边,随着他的动作,上方有尘土和落叶掉下来,黎漾的心紧跟着提了起来。 就在她以为对方会顺着爬下来时,不远处又传来一声呼喊,几人便又跑开了去。 黎漾躲在断崖下面,担心对方的人会再次找来,久久不敢动,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过去。 待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天色还灰蒙蒙的,并不大亮,她从断崖处爬出来,已经不见了那些人的踪影,只是,她也迷路了。 在偌大的山林里面,时不时传来不知名的鸟叫和虫鸣,回荡在其中,让人鸡皮疙瘩直掉。 黎漾感到十分害怕。 但是她不敢大声呼喊,因为她不知道招来的会是高新尘的人还是昨晚那些人。 她试图回想营地驻扎的方向,似乎在东面的位置,只能等到太阳升起,再顺着方向找过去。 希望她历来不太好的方向感,不要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黎漾半点不敢停歇,中午之前就顺着太阳的方向走,中午的时候休息片刻,下午再逆着太阳的方向走,中间累了,看到一些从未见过的野果,她也不敢摘来食用,只能喝一点叶子上的露珠解渴。 她走走停停,几乎用了一天的时间,都没找到下山的路。 此刻太阳再度下山,山林里暗下来,黑暗和恐惧再度席卷了她。 她绝望地靠坐在一棵大树下,干渴和饥饿甚至让她产生了幻觉。 她好像看到季淮之了。 第149章 获救(完) 黎漾自嘲地扯起唇角,无声地笑了。 她眯了眯眼,又闭上。 季淮之远在羊城,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再加上两人又因为白莉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算是陷入冷战,她要他如何毫无芥蒂地来救她? “黎漾?黎漾?你醒醒!” 就在恍恍惚惚间,黎漾忽然听到季淮之在叫她。 她费力地睁开眼,见他正朝自己跑来。 她忽然就想起了上辈子死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急匆匆从病房外冲了进来,不顾她身上的鲜血,将她抱起,眼含热泪地叫她不要死。 黎漾往季淮之的方向伸了伸手,干涩的喉咙发出一声嘶哑的回应:“季……淮之。” 话音刚落,她就被拥入一具温热的怀抱,她被他紧紧抱着,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一般用力。 黎漾在他的怀里,险些有些喘不过气来。 可是,她却不想推开他。 她想,是临死前的梦也好,幻觉也罢,就让她贪恋一下这世间为数不多的温暖。 直到有湿热的液体滑落她的颈间,她才猛然惊觉,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此时季淮之也放开了她,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你没事?” 季淮之的额际还冒着汗,脸上全是焦急之色,眼眶还红红的,眼睫上挂着水痕。 眼前的他,是鲜活的,是真实存在的。 黎漾再也忍不住,摇着头哽咽出声:“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确认黎漾没事,季淮之也终于放心下来,再次将她拥入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她:“没事了,没事了。” 季淮之背着黎漾下了山,却没有去高新尘的营地,而是去了镇上一户农家里。 农家是一户大院,三面的房屋环绕,都是季淮之的人,周边的农户家里也住着季淮之的人,他们见了季淮之和黎漾,都恭敬地叫了声:“大佬,大嫂。”然后低下了头。 黎漾吃了点东西,又休息了一会,高新尘和陶潜就来了。 他们都是一脸歉意和担忧,向黎漾表达了关心后,说起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原来,这次的起火确实是高氏内部人员联合对家捣的鬼,除了要破坏高新尘这次主导的场口开采外,还得知了黎漾与高新尘的成功脱不了关系,便一不做二不休,想要把黎漾给绑了为自己所用,于是便有了后面的事情。 高新尘搓了搓手,难得在黎漾面前表露出尴尬和不自信:“黎漾,这次真的是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遭这样的罪了。” 他顿了顿,瞥了眼一旁斜倚在门边的季淮之,压低声音:“我原本还以为你说你结婚了是骗我的,没想到是真的。”他用身体挡住季淮之的视线,“不过,你这男人还真的不错。” 高新尘发现黎漾不见了之后,立即派人去找,可是找了大半天,一点收获也没有。 黎漾一个女人,在缅国这样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失踪,后果简直不敢想象,高新尘甚至连最坏的打算都做了,整颗心拔凉拔凉的。 就在他绝望之际,季淮之带着人出现了。 他简单问了情况,二话不说,就带着人上了山,留下他和陶潜面面相觑。 他们不是没听说过季淮之,而是完全没想到,黎漾嫁的人竟然是他。 黎漾也看了眼季淮之。 他俊朗的五官一半隐没在黑暗里,一半落在光亮里,英俊的有些不真实。 正在这时,季淮之也往这边看了过来。 黎漾来不及收回目光,就这样与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这一次,她没有避开,而是大胆地迎了上去。 季淮之素来冷清的眼神在这一刻有了温度,将她温柔地包裹在其中。 两人相视一笑。 所有的伤心,难过,误会,在这个笑容里,都烟消云散。 第149章 获救(完) 黎漾自嘲地扯起唇角,无声地笑了。 她眯了眯眼,又闭上。 季淮之远在羊城,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再加上两人又因为白莉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算是陷入冷战,她要他如何毫无芥蒂地来救她? “黎漾?黎漾?你醒醒!” 就在恍恍惚惚间,黎漾忽然听到季淮之在叫她。 她费力地睁开眼,见他正朝自己跑来。 她忽然就想起了上辈子死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急匆匆从病房外冲了进来,不顾她身上的鲜血,将她抱起,眼含热泪地叫她不要死。 黎漾往季淮之的方向伸了伸手,干涩的喉咙发出一声嘶哑的回应:“季……淮之。” 话音刚落,她就被拥入一具温热的怀抱,她被他紧紧抱着,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一般用力。 黎漾在他的怀里,险些有些喘不过气来。 可是,她却不想推开他。 她想,是临死前的梦也好,幻觉也罢,就让她贪恋一下这世间为数不多的温暖。 直到有湿热的液体滑落她的颈间,她才猛然惊觉,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此时季淮之也放开了她,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你没事?” 季淮之的额际还冒着汗,脸上全是焦急之色,眼眶还红红的,眼睫上挂着水痕。 眼前的他,是鲜活的,是真实存在的。 黎漾再也忍不住,摇着头哽咽出声:“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确认黎漾没事,季淮之也终于放心下来,再次将她拥入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她:“没事了,没事了。” 季淮之背着黎漾下了山,却没有去高新尘的营地,而是去了镇上一户农家里。 农家是一户大院,三面的房屋环绕,都是季淮之的人,周边的农户家里也住着季淮之的人,他们见了季淮之和黎漾,都恭敬地叫了声:“大佬,大嫂。”然后低下了头。 黎漾吃了点东西,又休息了一会,高新尘和陶潜就来了。 他们都是一脸歉意和担忧,向黎漾表达了关心后,说起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原来,这次的起火确实是高氏内部人员联合对家捣的鬼,除了要破坏高新尘这次主导的场口开采外,还得知了黎漾与高新尘的成功脱不了关系,便一不做二不休,想要把黎漾给绑了为自己所用,于是便有了后面的事情。 高新尘搓了搓手,难得在黎漾面前表露出尴尬和不自信:“黎漾,这次真的是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遭这样的罪了。” 他顿了顿,瞥了眼一旁斜倚在门边的季淮之,压低声音:“我原本还以为你说你结婚了是骗我的,没想到是真的。”他用身体挡住季淮之的视线,“不过,你这男人还真的不错。” 高新尘发现黎漾不见了之后,立即派人去找,可是找了大半天,一点收获也没有。 黎漾一个女人,在缅国这样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失踪,后果简直不敢想象,高新尘甚至连最坏的打算都做了,整颗心拔凉拔凉的。 就在他绝望之际,季淮之带着人出现了。 他简单问了情况,二话不说,就带着人上了山,留下他和陶潜面面相觑。 他们不是没听说过季淮之,而是完全没想到,黎漾嫁的人竟然是他。 黎漾也看了眼季淮之。 他俊朗的五官一半隐没在黑暗里,一半落在光亮里,英俊的有些不真实。 正在这时,季淮之也往这边看了过来。 黎漾来不及收回目光,就这样与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这一次,她没有避开,而是大胆地迎了上去。 季淮之素来冷清的眼神在这一刻有了温度,将她温柔地包裹在其中。 两人相视一笑。 所有的伤心,难过,误会,在这个笑容里,都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