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乱杀奸臣撑腰,逆子重生后慌了》 第1章 逆子竟也重生了! 落寂许久的承恩侯府突然操办起了接风宴,竟比梁栖月前世记忆里提早了两年… 原来眼前这个耗费她半世心血,当亲儿子养大,却害她全家惨死的东西,和自己一起重生了。 梁栖月艰难撑起冷汗淋漓的身子,眼神冷冷盯着她床前的这约莫八岁的男孩。 宋赐麟! 滔天的恨意憋在梁栖月胸腔,眼珠烧灼。 上一世,因种种原因,她再度随着侯府回到京城居住,宋赐麟连中三元,新科状元万人敬仰,骑马游街风光无限。 她却因为常年过度操劳病倒了。 趁她睡熟,宋赐麟给她灌了一种毒药。 疼到灼心蚀骨间,宋赐麟扯着她的头发直接扔进一个巨大渔网中,凡是漏出网眼的皮肉,均用钝刀一片片磨掉。 她眼睁睁看到母亲,被一身火红状元服的宋赐麟斩于马下。 原来,宋赐麟将一纸通敌罪状,递到皇帝面前。 梁府被抄家,外祖上下也受到牵连。 惨叫声延续了整整两日,两家均无一幸免。 连故去多年的父亲也不得安宁,掘墓开棺烧为灰烬! 宋赐麟给她喂下的那种药,虽能让人时时刻刻痛不欲生,却是根本死不了。 她从头到尾,只能看着。 死寂的梁府前,她被剔得几乎只剩下的骨架的身体倒在血河里,宋赐麟狞笑着抬脚踩住她,使劲碾着。 “贱妇,这就是你们梁家应有的下场!” “区区一块垫脚石,也敢处处跟我作对,吃什么你要管,读书你要管,就连我喜欢的女人你都要管!她名分都不要只爱我这个人,你却将她赶出京城害她小产!梁栖月,你和梁家都该死,我亲自来送你们一程,还不谢恩?” 冲天血腥叫她悔得发狂。 悔恨之苦,早已超过了身体的痛。 因为这么一个荒唐的理由,世代辅佐帝王的梁家就此覆灭。 而她的丈夫,就揽着那个跟她以亲姐妹相称的白少微站在远处。 生怕被血溅到。 白少微以帕掩面,遮住她快要忍不住大笑的嘴。 “梁栖月,若不是你当年用那般龌龊手段,这侯府何时轮得到你嫁,身为太傅千金却不知检点,这一切都怪你自己,该早求了休书,离开这不属于你的位置,不过还是谢谢你,把我的麟儿养得这么好。” “现在你也害死了麟儿的孩子,你跟我们从此两不相欠了,安心去。” 也……害死? 梁栖月用脑中仅剩的清明,想明白了白少微这话的意思,她眼角的血泪终于落下,瞳光消散。 原来,原来她的孩子不是夭于意外。 她这一辈子,都在给别人做嫁衣,真是笑话。 她恨! 梁栖月盯着此时刚八岁的宋赐麟,指甲抠着床沿,需要死死咬着唇,才堪堪把将要溢出喉咙的悲咽吞下。 好在苍天有眼,让她重生回到二十三岁这年。 她定要让这些畜生们,血债血偿! “你现在磨磨蹭蹭不愿出去,不就是生气祖母和父亲做主,把孤苦无依的白姨接进府吗?白姨说了,她不是那种破坏别人感情的下作之人,绝不会为妾,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母亲?” “啪!” 听到宋赐麟加重语气的一声“母亲”,梁栖月心脏一缩,终是没忍住,伸手把他猛地扯到跟前,然后反手一巴掌抽了出去。 宋赐麟倒在地上,脸上是带着稚色的迷茫。 被打懵了。 宋赐麟虽然是重生的,但心性被现在的年龄干扰,并不能周全考虑事情,竟就这般毫无顾虑地与她耀武扬威。 梁栖月攥住发麻的手,克制着内心翻涌的杀意。 不行。 若是现在杀了宋赐麟,她怕是死得比上一世还快,而且会牵连到母亲…… 还有她的孩子现在且才七岁。 “夫人!” 梁栖月的陪嫁丫鬟苏合就守在门口,听到动静连忙过来,担忧地搀扶着她,“您还发着热,大夫说您须得静养。” 随后她十分不满地看向宋赐麟: “麟少爷,若您这么晚过来只为了气夫人,就休怪奴婢请您出去了,别忘了夫人是为了救谁才病倒的。” 被一个丫鬟如此指责,前世被捧到天上去的宋赐麟哪里忍得了。 他涨红脸,腾地一下爬起来。 “母亲,您任由一个贱丫头这么与我说话?我日后可是要连中三元的,连皇上的亲弟弟都主动与我结交,那可是亲王!” 宋赐麟不断说出与年龄不符的话,言外之意无非是待他功成名就,她梁家根本不算什么。 他得夫人和世子宠爱多年,早已养出了跋扈性子。 态度语气早已司空见惯,可话里的内容还是将苏合惊到,看他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梁栖月已经调整好了情绪,抬手挥退苏合。 她幽深淬着寒意的眸子,让宋赐麟不知不觉退后一步。 “宋赐麟,你似乎忘了你的身份。” “你不过是暂时记在我名下的养子而已,是我可怜你父母双亡才动了恻隐之心,还未正式过继就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怎么,这些年你吃着侯府的饭,竟是连同教养一起排出去了不成。” 梁栖月冷笑。 还想着中状元的美梦呢。 宋赐麟不服管教,将她请来的名师全部气跑的事迹,整个湖宁无人不晓。 怕坏了名声,没人再愿意给他授课。 他之所以能连中三元震惊世人,以为靠的是他自己么,在他自觉天命不凡之时,是她跑前跑后托人打点。 这一世她倒要看看。 没有她找先生帮他押题,科考之路还能否像前世那般顺利。 听到梁栖月的话,宋赐麟才醒悟过来。 他本该是备受瞩目的状元郎,还痛快畅意地弄死梁栖月全家。 怎么一睁眼,又回到了十五年前? 这个时候承恩侯府落败许久,父亲需要梁家助他继承爵位,维持侯府开销。 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份,需要梁家点头才行! 该死! 不能明着得罪梁栖月。 宋赐麟无比懊恼。 这么简单的事情刚才怎么就没想通,应该等一切处理好,再让父亲接母亲回来。 不过没事,今晚就弄死梁栖月生的那废物。 往后就算对他再不满,一个女人还能翻了天不成,她没有选择,只能围着夫家和他这个儿子转! 她一死,梁家财富都是他的! 梁栖月把宋赐麟一系列反应尽收眼底。 月光照进,他五官还带着稚气,却满是属于成年人的贪婪之色,滴溜溜转的眼睛意图太过明显。 是在认真权衡,能不能与她撕破脸。 梁栖月知道今晚动不了宋赐麟,便忍着恶心,直接赶人: “今晚不必睡了,去祠堂跪着。” 宋赐麟明显是想让她消气,主动给她行礼道歉,“今日就算是麟儿错了,母亲一向宽和,想必不会跟儿子生气。” 她没出声,瞧着宋赐麟因屈辱而发抖的脊背,指尖轻轻捏着精致香囊,无声盘算计划。 他们如此着急一家团聚,她也不好阻止。 就让他们团聚得……世人皆知可好。 宋赐麟终是装不下去了。 待他跑远后,苏合端着碗进来,“小姐,快到亥时了,您喝了药就歇下,您要多休息才好得快。” 看着碗里的黑药汤子,梁栖月忍不住心悸。 她推开碗,没想视线一转,从窗缝看到了外面高悬夜空的圆月,登时浑身一震。 恐惧感从脚底笼罩全身。 不对! 第2章 收拾刁奴 梁栖月抓起一件披风就要走,“苏合,快,带几个信得过的人,跟我走。” 见她神色大变,苏合只以为她是后悔方才那样对宋赐麟。 心疼地连忙上前扶住她,忿忿不平道: “小姐,您晚上看不清事物,而且又病着,还是早些休息,麟少爷一向得老夫人和世子喜爱,这会儿估计已经吩咐厨房给他做点心哄着了,您不必担忧他。” “不过他有什么可闹的,您对他还算严苛吗,那几篇文章奴婢在一旁听着都快会背了,他竟还闹着跳湖自戕,害您生病还里外不讨好!眼看咱们乘风少爷学习进度超过了他,老夫人就发脾气说您厚此薄彼,世子竟也不替您说话,真是……小姐,依奴婢看,以后您只仔细咱们少爷一人就成。” 苏合想骂世子不知好歹,是非不分。 但世子到底还是她们小姐看中的夫婿,只能劝小姐不要多费心思在宋赐麟身上。 既然他们喜欢,那就自己管去。 可怜她小姐患有眼疾,这么晚了还得照顾她们的情绪不成。 此时梁栖月却是没工夫想这个,她听到苏合提起宋乘风,心里更加焦急,顾不得浑身发热发软,快步走出房间。 苏合一惊,连忙取了灯笼给梁栖月照着脚下。 “紫述,夫人要出门,挑几个搁下手里的活,快跟上来。” 院子门口正在安排丫鬟小厮们干活的紫述闻言,只从中挑了两个出来,跟上梁栖月的脚步。 梁栖月扫了一眼跟来的几人,满意点头。 她加快速度,手指暗自握起。 苏合和紫述两个丫头,是她出嫁时母亲为她千挑万选的,两人性格相差很大,却是同样的忠心。 怕她们不在别人照顾不好她,宁愿不嫁也要留在左右。 前世受她牵连惨死,这次,她一定要守护好身边人,绝不让她们受到伤害。 两个院子离得不远,很快就到了。 修竹院门口本该灯火通明,此时却还没有梁栖月的四周亮堂,院外一个臃肿身形在那边走来走去,脚步急促。 “夫、夫人?” 嬷嬷看到梁栖月一行人,脸色有一瞬的惊慌,但是很快镇定下来,笑着迎过来给她行了一个礼。 “如嬷嬷,这么晚了你不守在母亲身边,在乘风这儿做什么?” “这……” 显然如嬷嬷没想到女主这么晚回过来,一时没想到说辞。 “您这两日不是病着吗,老夫人怕您太过劳累,就让老奴先来照顾风少爷,让您好好休养身子,老夫人可是担心您呢!” 如嬷嬷想到蹩脚理由的同时,也不忘给她主子说句好话。 而且这话说得恭敬,眼里却满是轻蔑。 梁栖月了然,叫紫述给如嬷嬷取了一小袋碎银。 “原来是这样,那就辛苦嬷嬷了,我左右也是闲着,便来看看乘风,正好小厨房里还煎着药,既是母亲担忧我,那嬷嬷你这两日就先住在我院子里,紫述,你带她去煎药。” “是,夫人。” 如嬷嬷接过银子,原本是开心的,但听到后半句笑不出来了。 看到梁栖月抬脚就要往里走,她连忙挡住。 “夫人,我来照看风少爷,是老夫人下的命令,不能不从啊,而且风少爷早就睡下了,不如明日再见,不如您先回去,我这就找两个麻利的,专门给您煎药。” “可以。” 或许没想到梁栖月答应得如此痛快,如嬷嬷几乎是下意识就松了口气。 见状,梁栖月心中一紧,低呵:“抓住她!” 得到梁栖月的命令,苏合与紫述立刻去摁如嬷嬷,另外两个跟来的稍作犹豫,一咬牙也都上前要动手。 这个架势让如嬷嬷大惊,当下也不装了,厉声喊道: “夫人你要干什么!你不能进去……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拦住她!” 话音落下,院子里顿时站出几个丫鬟小厮。 全都不是修竹院的下人。 “放肆!你们敢听这老贼婆的话对夫人动手,反了不成!”苏合厉叱,同紫述一起挡在梁栖月身前。 如嬷嬷被骂,气得上来就要扇苏合。 其余众人也一拥而上。 梁栖月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她一向平和的杏眸陡然凛冽,将食指曲起攥成拳,狠击如嬷嬷嗓窝处。 又在如嬷嬷痛苦跪倒时,抬腿一脚踹在她心口。 梁栖月用手撑着两个丫头借力,每一击皆带着她心里抒发不出去的仇恨。 竟生生踢得如嬷嬷嘴角流下一丝鲜血。 这伤须得好好休养,躺上个月怕是才能下床。 可惜,梁栖月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下人们看着被绑起来,萎靡得似要断气的如嬷嬷,个个惊魂未定。 不敢再上前一步。 夜里起了风,梁栖月衣袂翩飞,她朝向众人稳稳迈开步子,语中布满寒霜,“让开,否则今天乘风若有半点差池,我保证,谁来都留不住你们。” 她的声音不大,却如同利刃般直指人心。 众人不敢置信地紧盯梁栖月。 梁栖月平时对府里下人一向很是宽容,只要不耽误正事,从没见她说过重话。 而且府里生活奢侈,吃穿用度的花费大多都来自梁家,即便如此,老夫人只放了一部分管家权,对牌钥匙一直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时间久了,梁栖月自然就变成了大家眼中的软柿子。 可今日…… 别说一众丫鬟小厮,就连稍微缓过来一些的如嬷嬷,也是骇然睁着一双老眼,喘着粗气惊惧地盯着梁栖月。 她在侯府多年,替夫人打杀过不少下人。 那些贱奴死前或恐惧或憎恨,其中不少都会散发出一些能被感受到的杀意,她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但刚才,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纯粹至极的杀意,自她们公认好欺负的梁栖月身上散发出。 怎么可能。 梁栖月真想杀她们?她不会的,她怎么敢? 今天这修竹院,她就是豁出一条老命,也绝不能让梁栖月进,否则她就完了! 她和这些下人不同,若是这么重要的事情没办成,日子难过不说,很可能她会被夫人立刻放弃。 想明白这个,如嬷嬷挣扎起来。 在梁栖月粹满寒意的注视下,口齿不清嘶哑喊道: “别听她的,你们的卖身契都在老夫人那里,老夫人不松口,她一个外人说话不作数,赶紧把她拦住!” 第3章 院子上空出现的神秘鬼影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还是没人敢动。 这话是没错,但是如嬷嬷带她们来修竹院,做什么也没跟她们明说。 整个侯府都知道,梁栖月在晚上一般是不会出门的。 现在看她如此反常,难不成和风少爷有关,若真如此,那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倒霉的肯定是她们这些下人啊! 难道老夫人还会动自己的心腹嬷嬷不成。 就在下人们僵滞在修竹院外时,在她们都没看到的漆黑夜空中,一道黑色虚影鬼魅般掠过。 又在梁栖月无意识释放出杀意之时,缓缓停下。 身形一动,便与夜色融为一体,似是从没出现过。 瞧着没人有动作,梁栖月不再浪费时间,提起灯笼直接抬脚踏入修竹院,朝宋乘风的屋子跑去。 刚靠近,就听到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快点,把他头朝下扔进去,为了让他尝尽痛苦死去,给咱们的药不多,一会儿可就该醒了。” 井前是两个丫鬟。 先说话的这个守在井旁催促。 另外一个正拖着宋乘风,费力地一点点靠近井边。 宋乘风虽才七岁,但身形对比同龄人,已经十分挺拔修长,那丫鬟每挪几步,就要气喘吁吁地坐下休息一会儿。 她用灯笼照亮宋乘风的脸,嘴里啧啧道: “宋乘风生为男子,小小年纪就长得如此勾人不说,还随梁栖月一般,右眼有颗泪痣,当真天生的狐媚子,跟咱们世子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像,怪不得人家说他天生煞星,幸亏世子可怜麟少爷父母死得早,从小抱来府里好生养着,不然侯府要被这母子俩害惨了!” 许是说得高兴了,丫鬟也没发现同伴没有接话,酸溜溜地接着开口: “梁栖月有那样一副容貌又如何,还不是拢不住世子的心,只能母凭子贵吗,结果成婚这么多年,世子硬是没踏进过她院子一步,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等年底开了宗祠,麟少爷就是名正言顺的大少爷了。” “喂,你怎么不说——啊!” 丫鬟刚不满回头想要抱怨,就看到跟她一起来的丫鬟,被捂着嘴捆了起来,而她骂了半天的梁栖月,不知何时已经无声站在井边。 她眼底蕴着寒霜,映出灯笼里跳动的火光。 “紫述,妄议侯府主母,谋杀侯府少爷,该如何处置?” 显然梁栖月来得匆忙,没有特意梳洗打扮。 只穿了件绸质的月白中衣,肩上拢着提花流云披风,配色款式明明如此素净,可配上她精致端庄的五官,浑身上下无一处不优雅美丽。 她身后的紫述福了福身,盯着两个丫鬟,语气不善: “回夫人,当杀。” 紫述一开口,丫鬟就被吓得筛糠似的颤抖,闭口不言的同时不断向院门的方向张望,显然是准备等如嬷嬷等人来救她二人。 瞧丫鬟如此,梁栖月也不恼。 她吩咐看住两人,自己则快步走到宋乘风身边。 这个沉在她心底二十年的孩子,刚瞧了一眼,鼻腔便酸得直钻脑仁儿,不断刺激着她要落下泪来。 “风儿……” 极致入骨的想念。 除了轻唤一声名字,她词穷到张着嘴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来形容此时的心情。 好在,一切都来得及。 梁栖月刚把手放在宋乘风脑后,准备把他抱起来时,就见他鼻头耸了耸,迷蒙地睁开眼睛。 他第一眼看到是娘亲,明显是惊喜的。 但当意识到是夜晚,稚嫩的小脸满是显而易见的担忧。 “娘,进屋……” 说着,还想伸出小手,去探倒在梁栖月脚边的灯笼,可刚碰到木柄,宋乘风再度昏厥过去。 梁栖月喉间一哽。 愧疚与酸楚不断在体内翻腾。 缓了许久,梁栖月终于站起身将宋乘风交给苏合二人,又叮嘱了几句,才把捆成粽子丫鬟嘴里的布子取出来。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她们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得意。 就知道梁栖月是个纸老虎,即便她们现在只是三等婢女,她也不敢做什么的。 这时,从屋后传来一阵夸张的嬉笑声,梁栖月循声望了一眼。 “夫人,这后面是给少爷修的凉亭,少爷平日里对他们宽容,竟是不知时间久了,他们变得如此嚣张,居然敢在主子的地方聚集玩乐。” 梁栖月冷着脸,她示意苏合二人先去照顾宋乘风。 然后朝地上两个丫鬟道: “我记得你们两个,是世子院子里照顾的,若记得没错,你们二人叫听春和听夏,没错?” “自然,我与听夏很是得宠,和妙音比起来只多不少!” 说话的,便是方才那个负责拖拽宋乘风的丫鬟,她故意说出很得世子宠爱,就是想在这方面压梁栖月这个明媒正娶的夫人一头。 看梁栖月难过,她也能好受许多。 因为她侍奉世子多年,一直都想讨个名分。 现在可好,白少微进了府,一句话就让她从此以后连那个院子都进不去了,叫她怎能不生气。 一样都失了宠,梁栖月她凭什么还能耀武扬威! 可从她脸上居然看不出半分难过,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波澜。 贱人,真会装! 她不可能不爱世子。 早听府里的老人说过,她们侯府失势已有三代,世子从小就十分优秀,不过二十五岁的年纪,便已是正六品武将,是她们重返京城的唯一希望。 梁栖月肯定是因为这个才被世子迷住了。 要是她对世子真没感情,怎么还上赶着倒贴,都直接贴到床上去了? 现在装成这副样子,其实心里指不定该有多伤心。 太傅千金又如何,与她没有任何差别。 听春想着,心里畅快了几分,盯着梁栖月容貌的眼神,也不再那般嫉妒了。 梁栖月压根没看听春一眼,而是瞧着被五花大绑的听夏,她的语气如往常那般舒缓和蔼: “谁指使你们做的?” 不知为何在听夏眼里,梁栖月正在变得无比危险。 没等开口,听春抢先道: “今日给白姑娘接风,我们都十分忙碌,乘风少爷碰洒了我端着的饭菜,害我被罚,从前老夫人就说过,主子犯错也应当一并受罚,我们不过是小惩大诫,难道您不服老夫人——” “砰!” 听春嚣张的声音,随着梁栖月捡起草坪里的一块鹅卵石戛然而止。 身体也直挺挺倒地,不断抽搐。 “聒噪,我问你了么。” 梁栖月冷笑一声,扔掉了手里的石头,石头落在石板路上发出轻响,以及一个醒目的红色血印。 她垂下眸子,看着已经傻眼的听夏,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谁,指使你们做的。” 第4章 白少微真正的目的 “我、我说我都说!夫人别杀我!” 见梁栖月真的敢杀人,听夏理智全无,涕泪横流求梁栖月放过她。 甚至挣扎着跪起来,不断朝梁栖月磕头。 梆梆作响。 “奴婢原本是在世子院子里伺候的,但是今日白姑娘过来,不知为何看见奴婢们很不高兴,所以世子就让奴婢们先在府里干杂活,就连妙音姐姐也被送去了佛堂抄经,至于风少爷这儿,是如嬷嬷让、让……” 听夏越说,身上越是出冷汗。 她原本还不觉得,但是现在把一切从头到尾连起来看,那白姑娘住进府里嘴上说得好听,是不愿破坏世子和夫人的感情,宁愿做个服侍人的奴婢报恩。 可不怪人多想。 而今日接风宴,一切大小细节都是世子亲力亲为,这可是梁栖月这个正妻,多年来都从未有过的待遇。 平白无故,世子为何会对白少微这般好。 这样想的话,白少微为的其实是…… 世子夫人!? 听夏感觉脑子都要炸了。 所有人都知道,梁栖月爱惨了世子,不择手段也要嫁进来。 她敢动她们这些之前伺候过世子的人,定是吃了白少微的醋,在故意和世子闹别扭。 若这样,世子恐怕也救不了她! 许是听夏太过激动,一些声音传到了下人们的耳朵里,顿时吵嚷声寂静不少。 “你们听没听到有什么动静。” “哎呀别管别管,肯定是在收拾那个废物,你们还别说,夫人修的凉亭就是好,明亮视野又好,正适合咱们玩牌,哈哈!” “明天开始,咱们再也不用跟着那废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哼,梁栖月还真以为咱们会对个废物忠心,跟着他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别玩了快回去,都把自己该说的不该说的全熟悉一遍,小心耽误事,被牵连。” 随着一个充满嘲讽的女声响起,嬉闹声这才稀稀拉拉结束。 院中安静下来。 梁栖月的指甲却深深陷入掌心。 这些下人和听夏说的话,均佐证了她的想法。 前世,没有宋赐麟的干预,白少微大概是在两年后入的府。 说辞无非就是白少微幼年和父母走失,老夫人和世子一时怜悯,便收留在府里。 那时她日日忙着教导两个孩子,而且她和丈夫宋堂明一年都见不到两次面。 为了白少微入府的事,宋堂明还亲自出面与她说明情况。 她觉得不过是侯府添副碗筷的事。 自然没有太大的异议。 只要不影响她平静的日子,那她便不愿多费心。 直到白少微入府的第二天清晨,她才从下人口中得知了乘风的死讯。 头天晚上,就是圆月。 “畜生。” 梁栖月理清楚前因后果,骂出声来。 为了白少微,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 虎毒尚且不食子! 苏合二人已经安顿好宋乘风,回来就看到梁栖月的手心险些攥出血,她还浑然不知。 “夫人……” “我没事。” 梁栖月轻轻摇了摇头,指着已经磕了满脸血、吓傻了的听夏。 “叫人把她扔在修竹院门口。” 算算时辰,那些人这会儿该到了。 瞧着听夏被拖走,苏合气得脸上通红。 “她们敢谋害主子,此等刁奴应该直接打杀了才是,要不然那些个小蹄子们,一个个的都要踩到您和少爷的头上去了,与父母走失可以去寻官府求助,难道咱们这儿是什么收留孤儿的地方吗,宋赐麟还不够,又来一个白少微……” “苏合!” 紫述拧眉,打断了苏合打抱不平的声音。 而后向梁栖月低声道: “夫人,方才我们回来时,看到老夫人她们正往这边儿来了,而且奴婢看着,人似乎还不少。” 梁栖月没有丝毫意外地嗯了一声。 “乘风那边怎么样?” “回夫人,刚才我们带着少爷从后门离开,现在已经送到咱们院子里了,方才少爷醒来想要找您,不过许是药劲还没过,又睡过去了。因为白少微的缘故,下人们大多都在老夫人那边,没被人看到。” “好。” 梁栖月终于放心下来,踢了踢地上被她砸晕过去的听春,“把她也拖去门口,记得捂嘴绑起来,先别让她们看见。” 说完,梁栖月欲先行一步。 同另外两个丫鬟,一起往修竹院外面走。 “咔。” 在她刚踏出脚时,从屋后的竹林忽地传出竹叶断裂的声音。 虽然很微弱,但她还是捕捉到了。 梁栖月猛然回过头,高举灯笼照向她们身后竹林处。 “谁!” 从方才开始,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总感觉有什么人在暗中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可现在回答她的,只有微风刮过竹叶的簌簌声。 奇怪的感觉也不知不觉消散。 “夫人,怎么了?” 几个丫鬟如临大敌,连忙前去竹林搜寻,不久后便回到梁栖月身边。 均说没有看到任何人的影子。 梁栖月没说话。 她盯着一切如常的漆黑竹林,心道难道是她听错了? “没事,走。” 能瞬间隐藏身形,不再发出声音的高手不是没有。 可他们往往身在京城,凭借自己高强武艺谋得显赫官职,鲜少会出现在湖宁。 她前世便见过一位。 据说那人在司礼监任职,是皇帝手里最快的刀。 如此出类拔萃的高手若真的来到湖宁,也定是有重大的任务在身。 怎会偷偷躲在暗处,窥探内宅纷争呢? 看来是她一直处于高度警惕的状态,一时听错了罢。 绑完人,紫述看到苏合还恼着,叹了口气。 “以后人前切记谨言慎行,不要总说这些发泄你的情绪,难道你以为小姐什么都不知道,还需要你把全部都说明白吗?祸从口出的道理你若都还不懂,我就会向小姐提议,把你嫁出去。” 听到要嫁了她,苏合哪里还敢顶嘴。 她连连保证自己绝不乱说,嫌弃地瞪了一眼死狗般的听春。 转移了话题: “这丫头流了那么多血,居然只是晕了过去,我还以为小姐是要打死她。” “那是故意吓唬听夏,让她说实话的。咱们少爷文武天赋都奇高,之所以瞒着不说,是怕宋赐麟自卑。小姐偶尔会和少爷一起看书,久而久之,穴位也懂了不少,不会打死她脏了少爷的院子。” 苏合提起这个,原本就是想转移话题而已。 可听紫述这么说,眼泪直接下来了。 “小姐嫁过来以后,每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就因为当年那心宁寺的和尚,说侯府嫡孙命里带煞,世子和老夫人居然就都跑去疼那个宋赐麟,他们难道忘了,当初咱们老爷夫人坚决不同意这亲事,还是世子上门来,跪着求小姐嫁给他的!” 这一次,紫述没有反驳。 “多说无益,你我能做的,就是相信小姐,保护小姐。” 苏合擦干眼泪,“嗯!” 院外,梁栖月等了许久,终于看到她的婆母徐氏出现。 不知道徐氏是怎么想的,居然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过来。 显然特意打扮过,华丽得犹如要参宴一般。 呵,看来是有喜事。 第5章 富贵病的确罕见,千万别亏了嘴 徐氏作为老侯爷的续弦,今年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 自老侯爷死后,徐氏便不再顾忌喜好,吃胖了不少,但平日里十分注重保养。 体态丰腴饱满,脸圆润富有光泽。 据说湖宁有一个榜,上面罗列了整个大安男人们最想娶的女子。 榜单每年都变,徐氏作为已婚女子,年年在榜。 梁栖月见到徐氏这个装扮与阵仗,她敛睫压下眼中情绪,扯起一个不那么冰冷的笑意。 如此盛装,怎能辜负。 待离近一些,徐氏也看到了梁栖月。 徐氏显然没想到她会在此,下意识迅速往黑漆漆的修竹院里扫了一眼。 发现并无异常,才如同往日那般,由丫鬟搀着走了过来。 “听下人说你今日有些发热,怎的这么不注意,你作为侯府主母怎么连这些都考虑不周全,赶紧养好病,麟儿的功课不能落下,需要老师来教课。” 略带责备地说完,又看向一旁的嬷嬷。 眼中竟带了一丝迫不及待。 “你进去带乘风出来,告诉他我屋里炖了杨梅糖水,让他和麟儿过来一起吃,这孩子每日学得刻苦,当心看坏了眼睛。” 徐氏话音刚落,她身后跟来的十几人都开始笑。 那宋乘风一直是梁栖月亲自教导,再刻苦又能学到什么。 尽管梁栖月身为太傅之女,当年的学识和文采远超大多数学子。 但又如何? 她已经嫁人将近八年。 难不成日后宋乘风参加科举,要跟人家比试女红、《女则》吗? 也是,俗话说面由心生。 宋乘风那般愚笨,又生了一副优越皮囊,浑身上下没有继承她们世子的半分优点。 像极了梁栖月这草包主母。 梁栖月当然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 她眼神扫过徐氏富态的双下巴,大大方方行了礼,笑道: “多谢母亲挂念着风儿,不过母亲院子里的小厨房,一次最多只能炖四盅,麟儿一次就要喝掉三盅,如此怕是不够。” 原本徐氏见梁栖月非但不觉羞耻,举止还如此自然挑不出错,就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心里憋得慌。 现在听到她说这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直接当着众人面,毫不客气地指责: “三盅?我一共就炖了三盅!不是你让我们祖孙两个少吃甜食吗,麟儿正在长身体,你既是我侯府主母,就该把麟儿当作你的嫡子来养。一碗水端平的道理,难道你梁家没教过?总拿我的富贵病说事,你懂什么,这种病平民百姓想得都得不上呢。” 话中之意,俨然是把富贵病当成了身份的象征。 比起其他的什么,徐氏显然对吃食更加在意,否则不会对梁栖月生出如此大的怨怼。 下人见徐氏生气,纷纷上来劝。 一直站在徐氏一旁的侯府管家贺闲,不赞同地看向梁栖月。 “夫人,老夫人毕竟是您的婆母,连她自己和孙儿想吃什么,都不能自己做主吗,这要是传出去,对您和风少爷的名声可是有很大的影响。” 还有徐氏的贴身婢女晴雨,也阴阳怪气道: “没听说过有谁家,媳妇儿把婆母欺压到这种程度的,要我说,夫人您气量太小,如何做得我们侯府主母?” “闭嘴!” 梁栖月都还没说话,徐氏先厉声呵斥住晴雨。 “她做不得难道你做得,看来平日里我是太惯着你了,居然能说出如此荒唐的话!” 见徐氏真生气了,晴雨一抖连忙跪下,既害怕又委屈道: “奴婢知错。” “还不退下,”管家语气严厉,“作为老夫人的贴身丫鬟,下次再犯这种错误,你就去院里干杂活。” “是……” 晴雨年纪小又机灵,一直都很受老夫人器重,从没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责骂过。 差点没憋住眼泪。 她捏着拳头恨恨瞪了梁栖月一眼,跑远了。 对这种眼神,梁栖月没有任何感觉。 她看够了热闹,适时带着些歉意站出来,温声安抚徐氏: “母亲您说得对,麟儿在长身体,确实要多吃些有营养的,从前是我疏忽了,这样,我会托人去一品楼带话,跟周师傅商量每五日来一次,专门给府上改善伙食,您看如何。” 徐氏和宋赐麟到底是亲祖孙。 他们二人有一个共同的爱好,那就是吃。 并且遇到喜欢的食物,更加毫无节制,吃到胃里快溢出来才会停下。 她嫁进来之前,侯府并不像现在这般安逸富足。 因此徐氏把她一辈子想吃的东西,都在短短几年间尝了几个来回。 徐氏的身体很快出了问题。 原本徐氏很是担忧,但听大夫说她得的是非常罕见的富贵病之后,一下子心结全无。 整个侯府也都没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梁栖月很清楚,那富贵病只是名字好听,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年幼时曾跟随母亲天南地北去过很多地方,便是见过一个称霸一方的贪官。 那人的富贵病很是严重。 因毫无节制地放纵口腹之欲,整个人从脚趾开始变黑溃烂。 病症似贪婪的毒蛇一般,侵蚀他的身体。 最终非常痛苦地死去。 前世她为二人健康着想,约束控制他们的饮食。 还另外聘请大厨进府,针对性地给他们制定了菜谱。 没想到却遭记恨。 既如此,那这一世他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可千万别亏了嘴才是。 一品楼三个字一出口,徐氏脸上的肉一抖,眼睛都亮了。 “你终于想明白了,栖月,我是你的婆母,麟儿是你的儿子,有什么好东西自然要分享。否则便宜了外人去,也没人念你的好。” “我说话直了些,你也别嫌不好听,乘风那个孩子天资不高,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出息,你娘一个女人,抛头露面的行商还不知节俭,也不会成气候。日后你的仰仗啊,是侯府和麟儿,明白了没有?” 梁栖月站在一旁,任由徐氏尖酸刻薄。 平日里徐氏没有这么多废话,想来是今日春风得意,嘴也变得更臭了。 往常这些话,她定是听不下去的。 但经过前世种种,这些垃圾已经伤不了她半分,反而想说些什么给徐氏助助兴。 梁栖月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 她面色温和地听完,满是赞同地点点头。 “母亲您说得对,我娘素来习惯了舒适奢侈的生活,我会让下人去告诉她,往后侯府吃穿用度的标准,不必这般高,怎么节俭怎么来就好。” “什么?这怎么行?” 徐氏只想教训打压梁栖月,却没想这个蠢货没听出她的意图,竟要降低吃穿用度的标准。 这她如何能接受,几乎是尖叫出声。 第6章 事发,宋乘风失踪 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吓了一跳,梁栖月也不解问道:“为何不行?” 徐氏狠狠盯着梁栖月。 一时摸不准她到底是装傻,还是确实曲解了她话里的意思。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无论如何也不能直接明说,让梁家还照往常一样,给侯府提供最高品质的货品。 徐氏有些后悔,不该跟这个蠢货说这么多的。 这可是侯府,如何能用寻常的东西?梁家对她们的供应,说什么都不能断! 不过她决定此事先放一放,先敲定一品楼的事情。 心里打定主意,徐氏绝口不提降低品质的事,得寸进尺地朝梁栖月狮子大开口: “五日可不行,麟儿是不可多得的全才,文武都有顶高的天赋,你这母亲帮衬不上他一点,不得想办法弥补吗?那御厨又如何,不过就是侯府随意使唤的下人,这事我做主了,每三日来一次。” 梁母虽是出身商贾,但她却和那些地位极低的商人不同。 她家从前是排得上名号的富商,后因嫁与梁太傅,与皇家关系亲近了许多。 这一品楼,便是梁母随梁太傅回到湖宁后,梁母家人特意而建。 还怕她们吃不惯这边的饭菜,特地聘请了已退位的御厨。 那周大厨通常只指点,几乎不会亲自下厨。 因此,她只在梁栖月和她儿子的婚宴上,尝过他的手艺。 光是想到那滋味,徐氏就已经开始大量分泌口水。 但她身为承恩侯府地位最高的人,绝对不允许自己在梁栖月面前矮了气焰。 徐氏迟迟等不到妥协,她看似气定神闲,实则紧紧盯着梁栖月。 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 她心中骂了句低贱的商贾,准备用辈分逼迫梁栖月同意。 怎料梁栖月笑了,一副眉目温婉的样子。 “母亲说三日,那便三日,五日确实太久,倒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到。” 见状,徐氏又开始后悔。 早知道梁栖月如此好说话,该直接让那什么周师傅进府,一日三餐伺候着。 不过话已出口,只能暂时作罢。 徐氏瞧着乖乖服软的梁栖月,恼火地哼了一声。 “你早就该想明白,宋乘风天生灾星,会克死身边的人,往后你的倚仗是麟儿,若你让他受到丝毫委屈,日后他连中三元,荣耀满身却不认你为母亲,你后悔都来不及。” 话里话外都暗示着,不能降低侯府的标准。 可徐氏发现,不论她怎么刁难,梁栖月都是一副照单全收的样子。 她始终有一口气发泄不出去。 哼!下贱的破鞋,等那小杂种像死狗一样被拖出来,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如此开心! 梁栖月听到徐氏的话,差点就笑出声。 “连中三元,母亲您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宋家的爵位传到现在,已然是第六代了,宋家人早已习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 每一代都愈发得奢侈无度。 徐氏不善学问,停留在仅仅识得一些字的阶段,能嫁进侯府,归功于她生得貌美。 就算这些年胖了不少,依旧散发着不同于以往的魅力。 徐氏十分懂得扬长避短,平日里只顾着吃和倒腾她的脸,从不主动提及学问之事。 以免因言辞不当而在人前露怯。 今日倒是奇了。 见梁栖月对此好像很是好奇,徐氏满脸傲色。 “自然是麟儿亲口说的,他小小年纪便已经出口成章,寻常的问题根本难不住他,果真就像那位大师所说,承恩侯府的嫡子是祸害全家的煞星,养子才是吉星下凡。” 闻言,梁栖月已经明白了大半。 想来是宋赐麟按捺不住,迫不及待想要展示自己所学,才会让徐氏如此激动。 认定宋赐麟日后定会连中三元,让侯府重获荣耀。 只是不知,这一次,她们当真能如愿么。 梁栖月压下讽意,笑着恭喜: “竟是如此?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足见侯府历代努力终不会白费,麟儿便是结的良果。” 徐氏皱眉审视着梁栖月,她总觉得梁栖月笑容中透着难以名状的轻蔑。 而且明明是好话,怎么感觉每个字都裹着刀子呢? 她张嘴正要说些什么,修竹院里传来动静。 吉嬷嬷慌慌张张跑出来,在梁栖月平静的眼神中,喊出那句她酝酿了许久情绪的话: “老夫人,不好了呀老夫人,乘风少爷不见了!” “什么!”徐氏非常夸张地叫了一声。 眼见就有些站不稳,被吉嬷嬷搀扶住,“到底怎么回事,乘风每日用完晚饭,都会在院子里玩耍,为何此时不在院中?” “奴婢也不清楚啊,但是奴婢把在院子里伺候的下人都带过来了。” 说完,吉嬷嬷拍拍手,四男四女八个下人,哈欠连天地从修竹院里走出来。 她们显然没想到梁栖月居然也在,脸上闪过心虚。 “见过老夫人、夫人。” 为首的丫鬟带着其余几人行礼。 梁栖月凭借声音听出来。 这为首的丫鬟,便是方才嘲讽讥笑着,嘱咐众人再去熟悉各自该说的话,不要被牵连的那个。 她是乘风院子里的大丫鬟,芙蓉。 “芙蓉,到底怎么回事,乘风怎会不在屋中?” 面对徐氏的问话,芙蓉显得非常游刃有余,几乎没有任何思考时间,就立刻答道: “奴婢虽为大丫鬟,但乘风少爷颇有自己的想法,许多时候不让奴婢们跟得太紧,可发生此事仍是奴婢的错……” 一句话,就想抹黑宋乘风性格乖僻,给自己撇清关系。 瞧这几人演得卖力,梁栖月心下冷笑,似是不知发生什么一般踌躇着开口: “母亲,你们在说什么呢?乘风现在——” “栖月,我知道你一向宽容御下,但今日不同,涉及我侯府子嗣后代,这事你别管,母亲一定会给你和乘风一个交代!” 正如梁栖月所预想的这般。 徐氏会立刻打断她的话,不让她有任何坏事的可能。 但有一点她没想到。 徐氏居然叫人把修竹院门口全部点上灯,还把侯府里的下人们全部聚集此处,就连看门的护卫也都到了。 不多时,修竹院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相比较梁栖月的不解,徐氏对此满意的不得了。 这个手段她也是刚刚才想到。 她早就让这些下人准备好了说辞,她就是要让梁栖月知道,那个小杂种就是个该死的灾星。 他的死不会产生任何结果,命远远不如这些卖身为奴的奴才值钱。 这次她倒要看看,梁栖月还能不能像现在这般冷静。 还敢不敢与她作对! 第7章 郡主宋含玉 徐氏的心中满是对自己巧妙计谋的得意,只有这样,才能洗刷当年梁家给侯府带来的屈辱。 这破鞋残花败柳之身,还敢拒绝他儿子提亲。 真是不知好歹! 她似乎已经看见梁栖月悲痛丧子,再无半点锐气,连带着梁家一起为她所用的样子。 当真解气。 护卫们得了徐氏的示意,扬起手里的刑杖打在芙蓉身上。 “说不说!” 最早的时候,芙蓉是徐氏院子里的婢女,模样不错,做事也认真,经常随徐氏上街采买。 因此贺闲对其多加照顾。 如今被打成这样,他到底不忍。 “你快说,今日究竟怎么回事,若与你们无关,老夫人自会为你们做主。” 听到贺闲这么说,芙蓉立刻就受不住了。 哭着喊出晚上发生的事情: “老夫人饶命啊!今日与往常没有任何不同,乘风少爷不让我们近身侍候,自己在夫人搭建的凉亭里玩,但是当年那个和尚忽然出现,说少爷乃天煞孤星,生来就伴随着灾祸,少爷心怀慈悲,不愿拖累奴婢们,这才一头扎进了井里!” 芙蓉说完,其余几人立刻附和,将此事叙述得绘声绘色。 连从井里蹦出几颗水点子,都记得清清楚楚。 “呜呜呜,老夫人明鉴,这事和奴婢们没有关系,是少爷不愿牵扯到奴婢们……” 一直站在梁栖月身后的苏合目瞪口呆。 “胡说!你们说看到了风少爷投井?好你们这些小蹄子,一个个的都在凉亭里玩闹,居然能看到前面发生的事情不成!?你们——” 说着,苏合想到了什么,她回过头去,定定地看着正在擦眼泪的徐氏。 纵是她一向单纯,也察觉到其中诡异之处。 若她没记错,这些丫头小厮都是老夫人和世子做主挑选的。 原本她还觉得,少爷年岁尚小,侯府又拮据。 肯如此大方安排八个下人去伺候,这无疑是侯府对少爷的格外厚爱。 可为何,这八人竟全部都是包藏祸心的东西。 苏合心里一阵后怕。 若不是小姐执意要来看看,她们少爷此时恐怕已经…… 苏合陷入深深的自责,同时担忧地望向梁栖月。 却见她眼睛匿在黑暗中,周身淡漠平静,犹如深邃湖泊般不显半丝沉痛愤怒。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居然觉得,小姐此时是在认真思考,该怎么杀掉这些人。 小姐……为何变化如此之大? 徐氏听完芙蓉等人的话,擦掉并不存在的眼泪。 而后握住梁栖月的手,对众人道: “乘风他是个好的,怕自己的命数连累家人,竟然懂得舍己为人这个道理,不愧是我侯府的孩子,只可惜这么小的年龄就……哎!” “你们也都起来,既然是乘风不愿牵连你们,那我这个做祖母的,断没有让这孩子失望的道理。” 丫鬟小厮们一听这话,喜滋滋地让人给她们松绑。 老夫人都发话了,定是不会再牵连自己。 只是梁栖月为何如此冷静,这种平静让她们感到有些无趣,甚至隐隐有些不安。 这梁栖月果然是个废物,儿子就在眼皮子底下被害死,竟然丝毫没有怀疑她们的话。 还在玩她那个破香囊。 该不清楚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慢着。” 一直没作声的梁栖月忽然开口,众人动作一顿。 徐氏没想到板上钉钉的事,梁栖月还想试图阻止,当下不悦皱眉。 “怎么了,难道你儿子临死前的心愿,都不愿意成全?我还没说你,有你这么当娘的吗?一到晚上就没影,我安排了这么多下人都没能留住他,你也配为人母?” “算了,现在乘风已去,你旁边的静园便让麟儿住进去。要不然浪费了那么多银子,往后你也好有个伴,这次你可多上着心,好好教导你的儿子。” 徐氏加重了“儿子”二字,一副施舍的样子,似在等梁栖月感恩戴德给她儿子养。 静园,呵。 听着徐氏的安排,梁栖月嘴角动了动。 静园是母亲专门请人修建。 里面的设施无一不精致完备,原本是准备等风儿过完生辰,就搬进去住的。 上一世她们就要抢静园给宋赐麟,她拦着没让。 风儿故去后,她一时精神出现问题,时常恍惚,都不知道宋赐麟何时早已搬了进去。 并且,抹掉了里面一切有关风儿的痕迹。 现在看来,这些人早有预谋,要抢走所有她们认为最好的东西。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都在这儿呢……咦,嫂嫂也在?”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响起,引起众人注意。 梁栖月也侧身看去。 原来是宋含玉,宋堂明的胞妹。 当年她嫁过来之后,皇帝依旧没有松口宋堂明承袭爵位的事情。 仅赐予宋含玉灵乐郡主的封号,和一些象征性的赏赐。 便再无其他。 这整个承恩侯府,只有宋含玉待她好,她自然也拿宋含玉当亲妹妹看待。 可惜宋含玉天生活泼爱玩,刚及笄便失足落水溺亡。 重活一世,她已看清侯府的嘴脸。 至于宋含玉的那份好,是否出自真心,她已不敢轻易下定论了 梁栖月回忆时,宋含玉已经拎着给宋乘风买的点心,蹦蹦跳跳来到她面前。 开心地挽住她的手。 “嫂嫂,你也来看乘风?走,我们一起进去。” “别烦你嫂嫂。” 徐氏拉过宋含玉,将刚才丫鬟讲述过的,添油加醋又给她复述了一遍。 “啪!” 听到一半,宋含玉已经大怒,将手里的点心劈头盖脸摔在芙蓉头上。 “你这贱蹄子,让你们照顾乘风,就是这么照顾的?来人!” 宋含玉自小习武,脾气不是一般的爆。 一点即燃,手劲也很大。 这一下就把芙蓉砸倒,脸破了好几处。 “郡主且慢。”管家贺闲连忙开口阻止,“此事特殊,老夫人已经做出了决断,郡主还是莫要冲动,免得因一时冲动,影响您明年及笄议亲的大事。” 但宋含玉哪里听得进去,红了眼,拉着梁栖月就往院子里冲。 “该死的贱蹄子,都围在门口却不见一位大夫,分明就是故意谋害主子,娘是傻了么,竟相信这些鬼话!” “怎么办啊,嫂嫂……” 梁栖月停在院前,将手不动声色地从宋含玉手里抽出。 转身对徐氏道: “含玉说的您也听到了,若真如这些下人们所说,他们亲眼目睹风儿投井,那她们为何不救人。难不成八个人,救不出一个七岁孩童么?” “这恐怕不是疏忽,而是弑主啊,母亲。” 弑主? 众下人一阵慌乱,这个罪名她们可万万担不起啊! 第8章 这么快就勾搭到床上去了 芙蓉也是心中一惊。 她没想到梁栖月竟如此冷静敏锐,抓住了她们话语中的破绽。 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慌忙从地上爬起。 “什、什么弑主,夫人莫要乱说!” “夫人,奴婢理解您丧子之痛,但心宁寺是出了名的灵验,您父亲梁太傅在辞官之前,每年都亲自上山祈福数次,当年老夫人也曾为您前往心宁寺,高僧直言日后这府里会有两个孩子,嫡子是煞星,养子却是天降吉星!而且奴婢们从小就在府里做事,如何会做对侯府不利的事情!” 这些话若是对着旁人,芙蓉作为一个丫鬟,那是万万不敢说的。 但她现在面对的是梁栖月,根本不怕。 只要她一口咬定宋乘风是煞星,老夫人和管家贺闲必定都站在她这边。 梁栖月没有证据,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难不成梁栖月这废物,还敢绕过老夫人责难她吗。 可奇怪的是,就算梁栖月方才是一时间懵了,这么久也该缓过来才是。 为何还看不出伤心模样? 真不解气! 梁栖月知道芙蓉在想什么。 她们当然忠心,只是所忠之人该死,作为忠仆,自然要先行一步才是。 梁栖月轻轻拍了拍手,苏合和紫述便押着五花大绑的听夏,从漆黑一片的修竹院里推出来。 并粗鲁扯出她嘴里的布团,扔在青石地面上。 “老夫人,求您救命啊!夫人她疯了,她杀了听春!但是奴婢们分明还没来得及动手,我们没错,我们还能活,是老夫人!” 此话一出,被徐氏召来此处的下人们皆惊得目瞪口呆。 听夏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们知道宋乘风不受宠,却没想到老夫人居然要下死手? 为何? 徐氏的脸色也变得铁青。 这该死的东西不仅事没办成,还这般向她求救,这不是明着告诉别人,这事与她有关吗? “不知死活的东西,你到底在胡诌什么!”徐氏气得直捂心口,狠狠捶了护卫两下,“把这个满口胡言的贱婢给我拿下,别让她再胡说八道!” 但听夏自小养在宋堂明院子里,平时最多就是勾心斗角。 细皮嫩肉的哪里亲眼见过杀人,已经被吓坏了,四个护卫一时硬是没摁住。 又让听夏多喊了几句: “老夫人为何不救我!明明就是您身边的如嬷嬷让奴婢们这么做的,夫人您信奴婢,乘风少爷不也是好好的吗?为何还要杀我!” 听夏极度恐惧死亡,为了活命不停尖叫着解释。 引得此处聚集的下人越来越多。 眼见事情越发变得不可控制,徐氏出了一身冷汗。 嘴里不停“混账、混账”地骂着。 侯府虽位于繁华地段,但四周不乏富贵人家,府内仆从如云,难免会被人听了去。 若是此事传扬出去,对她们的名声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都怪梁栖月! 这破鞋果然是丧门星,自她进门没有一件好事! 听夏还在挣扎,还是管家贺闲推开护卫亲自出手,把她打晕了过去,这才闭上嘴。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修竹院的门口,只能听见徐氏气急败坏的喘粗气声。 随着周围闻声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徐氏一张脸已经气成了猪肝色,捂着心口说不出来话。 下人们手忙脚乱给她顺气。 梁栖月冷眼看着她们乱作一团,不给徐氏喘息的机会,缓缓启唇道: “母亲,若非我临时起意来看看乘风,还真没想到,他的身边竟养了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至于那如嬷嬷,我觉得应该让世子——” 听到梁栖月当着众人提到如嬷嬷,徐氏的心疾立刻就好了。 立刻接起梁栖月的话头大声道: “对了,世子呢?赶紧让世子过来,奴才污蔑主子,理该拖出去打死,就让世子亲自监督行刑,咱们这侯府,是该好好立立规矩了!” 说话同时,徐氏紧紧盯着梁栖月。 原本丫鬟犯错,徐氏作为侯府老夫人,完全可以自己做主。 但她让宋堂明来此监刑,就是为了让梁栖月识趣,不要再继续往下说了。 因为梁栖月平时性子虽不热烈,但既然嫁进来了,平时对待她们该有的礼仪规矩都是有的。 和宋堂明也相敬如宾,很少起冲突。 徐氏想着,若堂明出面,此事定然可以私下解决。 不就是处死一个丫鬟的事。 梁栖月这个蠢货还是太过年轻,居然想让堂明来给她撑腰。 还好她主动提起,差点忘了还有这一招能压制她。 徐氏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而沾沾自喜。 不过很快,她笑不出来了。 “老夫人……”一个丫鬟红着脸跑回来,羞涩道,“世子正在白姑娘房里,帮她清点平日里要用到的物件儿,说、说是暂时不方便过来,让老夫人您做主就可以了。” 原本丫鬟的音量不高,但是在这种紧张气氛之下,众人想不听清楚都难。 她们无声对视着。 白少微刚进府还不到一日呢,这么快两人就勾搭到床上去了? 说什么清点物件儿,当她们是小孩子吗? 府里人人都知道,世子七年没踏入过梁栖月的院子。 原本她们以为世子清心寡欲。 如果不是梁栖月用了龌龊手段先怀上孩子,断然是看不上她的。 否则就以梁栖月如此的倾城容貌,不少女子见她靠近都忍不住害羞脸红。 试问哪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能抵挡住?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世子放着梁栖月不要,竟如此饥不择食地选择一个来路不明的白少微,她们此时有些怀疑。 现在在她们心里,世子不再是清心寡欲之人。 眼睛和脑子可能都有点问题! 说不准,梁栖月当年倒贴世子也只是传言,毕竟她们可从没见到她追着世子跑过。 徐氏听着众人的窃窃私语,保养得圆润有光泽的脸皮子一阵青一阵红。 像被当众抽了一耳光,变得难看得扭曲起来。 真想两眼一翻晕过去。 “这混账!” 第9章 立威 徐氏此刻无比后悔,后悔她为何要把人都聚集过来,梁栖月和宋乘风这两个该死的全都毫发无损,反倒是她自己下不来台了。 这该如何是好。 那个姓白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进府第一天,就把她儿子勾的魂儿都没了。 堂明当真是糊涂。 侯府现在还离不开梁家的支持,惹恼梁栖月对她们没有任何好处。 得赶紧想个办法,让白少微与梁栖月拉近关系。 最好能让梁家收白少微为义女。 如此一来,等梁栖月一死,梁家的所有财产都将由白少微继承,那让她做这个主母也不是不行,毕竟麟儿吵闹着必须给他母亲正妻的名分。 徐氏这边满心算计的样子,让梁栖月在众人眼中的印象,又上升了好几个台阶。 其实她们中途才过来,并不了解事情的缘由。 她们站在外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身华丽服饰却明显尴尬恼怒的徐氏,而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站其对面的梁栖月。 她身姿挺拔,仪态优雅而从容,虽未特意装扮,但整体气势竟还能压过徐氏几分。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何对比会如此惨烈。 在平时,徐氏就算无理也会搅上三分,而且又是长辈,那梁栖月脾气软,不善与人争辩。 平日里爱好就是制制香,写写字,是个好拿捏的。 这也是她处处被压制的根本原因。 今天怎的还反过来了? 不过梁栖月依然蠢笨,居然没听出那丫鬟话里的意思,清点用品而已,何来“不方便”? 就在徐氏即将恼羞成怒时,梁栖月善解人意地让人把如嬷嬷也拖了出来。 如嬷嬷被她狠踢过一脚,嘴里还满布子,鼻涕眼泪流了一脸,连呼吸都费劲。 好笑的是,她方才还哭着哀求,此时看见徐氏领着一群人在场,状态瞬间变得不再萎靡。 反而恶狠狠地盯着梁栖月,无声警告着。 对此,梁栖月和善一笑。 “母亲,既然您给了我管家权,我便是不好让您失望的,这恶奴作为您当年的四个陪嫁丫鬟之一,表面上看着忠诚,实际早已起了异心,若不是我临时想来看看风儿,风儿恐怕就会变成她们口中的下场,届时,她们必将一切罪责推诿于您,使整个侯府陷入万劫不复之境。此等罪行当真罪不容诛。” “然而,处置母亲身边的人,我身为儿媳自当谨慎行事,因此,我已命人报官,让官府来查明真相,还侯府一个公道,如此,既能维护侯府的声誉,又能确保母亲您的安全,您说呢?” 听到梁栖月说报了官,徐氏脸都白了。 “这点事情何至于报官?还有,你没告诉亲家母这个事?” “自然没有。” 梁栖月不会让母亲知道这件事情。 自从父亲走后,母亲就一人撑着梁家,说什么都不能让她受到任何惊吓,至于侯府的这些人,她自会处理。 时间紧急,她没来得及让人去报官,且此事乃家丑,她们绝不会任由外传。 还有那如嬷嬷,若敢背叛徐氏,她全家都得和她一起死,与其如此,她定会选择将此事扛下,让徐氏善待她的家人。 至于其他下人,都是按照如嬷嬷的要求行事,与徐氏没有直接关系。 因此,凭今晚这事还没办法撼动徐氏,梁栖月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要先除去徐氏身边的忠仆,她假称报官,是为了让徐氏短时间内方寸大乱。 不得不亲自处置这些人。 随着梁栖月的指示,那个早已昏厥的听春,也被扔了出来。 一群下人整整齐齐跪着,除了没晕过去的那两个,全部都傻眼了。 不是说不会牵连到她们吗? 可到了现在到了这步,根本就没人能保得下她们,甚至老夫人为了能让夫人消气,会用更残忍的手段对付她们也说不定。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个丫鬟再也受不了了,尖声朝梁栖月大喊: “梁栖月!你是不是故意的!你一直以来都在装对不对,这点事何至于报官,你就是故意不想让我们活!这么恶毒你会遭报应——啊!” 那丫鬟还没说完,就被护卫揪住了头发,等待徐氏发落。 有了这个丫鬟的提醒,所有人终于反应过来。 她们惊恐地盯着梁栖月。 她静静立在那里,明明是一身清素衣裙,可此时给她们的感觉,却像是绽放在黑暗中的复仇火焰,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梁栖月早有准备,她是故意的,故意要杀了她们。 怎么能这样! 梁栖月居然如此狠毒,她早就把宋乘风带走了,所以她从头到尾丝毫没有伤心痛苦之色,一直在看着她们表演。 可是宋乘风没有死不是吗? 下人们后悔了。 她们再也不敢轻视梁栖月,全跪在她的面前想要求饶辩解,但徐氏怕她们为了保命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命人将她们的嘴全部塞住。 徐氏看着跪了一地的忠仆,心都在滴血。 可她非但不能表现出来,还要屈辱地朝梁栖月赔笑。 “栖月,多亏了你啊,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这些刁奴存了这样的心思,不过报官就免了,赶紧差人叫你的人回来,这事母亲给你做主!” 说完,徐氏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最终决断: “上刑鞭!把这些个噬主的刁奴活活打死,记得堵上嘴,免得扰了到别人的清静!” 芙蓉知道梁栖月不可能放过她,便转头抓着贺闲的裤脚求饶。 贺闲瞧着快哭晕过去的芙蓉,脸上是掩饰不住的不忍,语气急切道: “老夫人,这些可都是家生子啊,教训一二就是,何须上家法里最残酷的刑鞭,岂不是会让府里老人心寒?” 这道理,徐氏怎会不知。 但梁栖月这该死的报了官,若是再被梁家知道,可就得不偿失了。 徐氏心里一阵火大,狠狠剜了一眼贺闲。 “你难道要为了这些贱婢,忤逆我的话不成?她们谋害少爷还被抓个正着,那是她们咎由自取!” 说罢,芙蓉已经被大力扯开,来人手里拿着满是铁质倒钩的鞭子。 一鞭下去,血肉横飞。 原本为了迎接白少微而布置喜庆的侯府,此刻已化作人间炼狱,猩红的血液与浓烈的血腥气味弥漫在空气中,钻入梁栖月的鼻腔。 瞬间将她送回了被血洗的梁府门口。 她紧紧攥住发抖的手指,将除了苏和二人之外的丫鬟留下,同时拒绝了宋含玉送她回院的提议,稳住步子离开修竹院。 下人们见梁栖月向她们这边走来,立刻给她让出一条路。 哪里还敢像平时那般懈怠。 梁栖月强撑着走出一段路去,再三确认宋乘风无事后,脑子里一直紧绷的神经啪地断了,软软倒在两个丫鬟身上。 “小姐!” 待三人搀扶着走远,自她们身后的暗处,缓缓走出一位身形修长的男子,夜晚的墨色一寸寸退至他身后。 夜风阵阵,他头上的宽大帽兜滑落,露出一张妖冶绮丽的脸。 他漫不经心地转动拇指上墨翠凝碧的玉扳指,瞧着梁栖月在人后才显露些许脆弱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是梁太傅之女?与传闻似乎有些出入。” 第10章 司礼监掌印,萧悯 承恩侯府此时还处在湖宁,若是有京中高级官员在此,定能一眼认出男子的身份。 正是如今朝中权势滔天、一手遮天的奸臣——司礼监掌印,萧悯。 人称,九千岁。 对萧悯有一些了解的都知道,他从多年前开始,每年都要离开京城些时日。 但具体是去了什么地方,没人知道,也没人愿意探知。 他们巴不得离萧悯远远的,这样还能多活几天。 萧悯话音刚落,一个黑色锦衣人已无声落地。 翻看着手里的几张纸回道: “是的主子,她名叫梁栖月,八年前梁太傅辞官回到湖宁,在梁太傅的四十五岁生辰宴不久之后,梁栖月嫁进承恩侯府,梁太傅也病故于府中,当时的生辰宴,大人您还专程来湖宁为其祝寿。” “但不知她为何性格会转变如此巨大,情报里记录,她嫁入侯府日子很平淡,平日里几乎只见两个孩子,剩下的时间都在制香。” 闻言,萧悯有些讶异地挑眉。 “梁太傅宠爱家中独女,因她不愿整日闷在府中,梁太傅便多次上奏请愿,开设女子学堂,怎舍得她下嫁到差点被夺爵的承恩侯府?” 见主子对梁栖月似乎有些感兴趣,黑衣人立刻道: “梁宋两家都有意隐瞒此事,目前仅知梁栖月在宴会上对宋堂明一见钟情,两家便迅速敲下婚事,至于其他,属下这就去查。” “不必。” 萧悯挥手。 “往后这湖宁没必要再来了。” “不来了?”黑衣人不解,“可是主子,就在梁太傅的生辰宴上,您被……噗!” 黑衣人话语未尽,突然遭受猛烈的一掌,整个人被击退数丈之远,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聒噪,竟被毫无武功的普通人发现,回去领罚。” 萧悯语气冷戾,转身便消失在原地。 “溟五你是不是有病,”另一个黑衣人出现,扔给他一瓶伤药,满脸的嫌弃,“你非得嚷嚷得全天下都知道,咱主子被人睡了,还让人给跑了?” “滚!” 溟五一脸郁闷,“那女人不简单,主子毒发的时间规律只有你知道,她怎么就能如此确定主子会在那天毒发,还找到了易容参宴的主子?而且她究竟图什么,如果背后有什么阴谋,算算时间她已布局了整整七年之久。” “不知道,她的目标是司礼监掌印,总不能是图个孩子。” 那人咧嘴一笑,拍了溟五一把示意他跟上。 “总之主子这次来湖宁,目的是去心宁寺拜访古息大师,顺道护送史大人前往梁太傅的墓前上香,又不是让你找那女人,想这么多干嘛。” 溟五并不赞同这话,紧紧握着拳头,沉声道: “溟七,你不是不知道,自那次之后,主子整整一年没有毒发,且之后症状还轻了两分,那个女人必须找到。” —— 徐氏被人搀回房间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平时参加宴会才舍得拿出来穿的衣裳,已经被溅了一身血渍皮肉,狼狈不堪,她发髻凌乱目光阴狠,仿佛她才是那个刚受完刑的人。 “混账!混账!” 刚坐下,徐氏就忍不住想要掀翻红木桌,没想到桌子太沉,竟纹丝不动,差点气晕过去。 吉嬷嬷连忙安抚: “老夫人消消气,谁也不知道那梁栖月今儿个是怎的了,居然晚上去看宋乘风,这次只是她好运罢了,下次可没这个机会!” 不提梁栖月还好,一提起她,徐氏更是气得要命。 “这次不但没除掉他,反而让梁栖月有了防备,短期内不能再下手了,你懂不懂!” “可麟少爷……”吉嬷嬷犯了难。 徐氏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吩咐吉嬷嬷: “麟儿是吉星,他才应该是我侯府嫡子,我断不能让灾星挡了麟儿的道。你赶紧去叫世子过来,事关麟儿,你就是拖,也要把他给我拖过来!” “奴婢明白。” 又过去半个时辰,宋堂明才一脸不耐地进来,白少微紧随其后,双颊还染着淡淡红晕。 见此,徐氏只觉得心脏都要气炸了。 “你带她来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这个狐媚子,今天晚上你娘我怎么会在梁栖月那破鞋面前丢了脸!” 宋堂明原本因被打断了好事而心生不满。 但一听到梁栖月的名字,他立刻眉头紧锁,“怎么会?这么多年了,她晚上从不出门,怎么偏偏这么巧,就今晚去了修竹院?” 言外之意,如此巧合绝不可能发生。 定是身边之人背叛了他们,这才让梁栖月坏了事。 旁边的白少微不知发生了何事。 但她见到宋堂明如此了解梁栖月,眼中有了泪,哭道: “当年她做那种事拆散我们,你不该给她留情面娶她为妻,就让世人知道她是什么人才好。因为她,咱们的麟儿在侯府活得如此小心翼翼,我这个做母亲的该有多难过。” 宋堂明见不得白少微哭,连忙温声哄着: “此事万万不可外传,有损侯府声誉,发生了那种事,娶她怎会是我本意,不过是给梁太傅一个面子,你可见我何时进过她的院子?这主母之位,只会是你的。” 瞧见白少微被宋堂明拿捏得死死的,徐氏心里更加坚定,开口道: “少微没名没分的,住在侯府到底不妥,麟儿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我觉得足矣排忧解难,你们听听如何。” 说着,她便把宋赐麟早上所说的计划,同两人详细讲述了一遍。 宋堂明点头以示同意,却仍皱着眉。 “让少微成为梁家的义女,这个办法确实好,既能解决咱们的燃眉之急,而且少微日后嫁进侯府,身份也不会再被人诟病,但是该如何让梁栖月同意?” 梁栖月长得很漂亮,各方面都是一等一的优秀,这个宋堂明承认。 但她实在是不知好歹。 身子都破了,每天还一副清高模样给谁看? 他堂堂侯府世子,更是未来的承恩侯,难道还要每日低声下气,想办法讨她欢心不成。 他就故意冷着她。 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好欺负,这样她才能看清自己的身份。 心甘情愿匍匐在他脚下,任他差使。 所以让少微代替她,剥夺她所有用的一切荣华,最合适不过。 徐氏见两人都没主意,自豪地笑了出来: “你们两个加起来,都没有麟儿一个孩子聪明。过几日是他的生辰,我会带她们去心宁寺烧香,然后你们听我的安排。若是那破鞋胆敢违抗,莫说是她,整个梁家都再也抬不起头来,只能求着咱们。” 就在三人商议计谋之时,梁栖月陷入了一切痛苦的开端。 第11章 挣脱不开的梦魇 梁栖月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挂满了红绸,一片喜气的梁府。 她的目光穿过热闹的人群,看到了多年未见的父亲。 他正满面春风地迎接着每一位宾客。 父亲也看到了她,笑着向她招手。 “小酒,愣着干什么,快过来。” 今日是她们迁居湖宁后,给父亲过的第一个生辰,许多人都专程前来贺喜。 送的礼品,却大多都是她喜欢的东西。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投其所好。 父亲面容未变,就如当年一般。 她明知是假,腿却不受控制,刚迈一步,整个人就失重跌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一只大手自她腰间一寸寸向上抚,最终卡在她的脖颈处。 这只手不知戴了什么饰品,锐利而冰凉的棱角硌得她忍不住颤栗。 梁栖月头晕目眩浑身僵硬,神志也不甚清明。 借着旖旎烛光,隐约中只能看到男人身上似乎有紫色纹路。 没等看清,灼热气息忽地呵在她耳畔。 “好大的胆子……” 再睁眼,她已经换了身干净整洁的衣裳,躺在母亲的床上。 见她醒来,母亲抱着她悲痛大哭:“小酒,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别吓娘,告诉娘是不是有人欺负了你!” 徐氏站在门口,听见动静回头瞪她一眼。 那眼神当真厌恶极了,嘴里却又在威胁父亲同意婚事。 “梁太傅,您女儿的身子已经给了我儿子,再过两个月说不定肚子都大了,这婚事若是久久不成,传扬了出去,对栖月的名声可是不大好啊。” “你!” 父亲气得吐出一口血,捂着心脏缓缓倒地。 梁栖月知道父亲就是从这以后,再也没能从床上起来,无数情绪不停撞击她的心。 更多的还是后悔,自责。 自责自己喝酒喝到认不清回房的路,将爱她的人连累至此。 “我嫁,女儿是自愿的,爹我愿意嫁!” 她眼泪夺眶而出,拼了命想冲过去搀住父亲。 然而结果和以往的无数次一样,她一个人从床榻上惊起。 又是醒不过来的连环梦。 梁栖月坐在床边痛苦蜷成一团,汗水浸透了衣衫,冷意透心。 “吱呀。” 门外的苏合听到动静,知道梁栖月醒了,轻轻推开门,“小姐您醒了,大夫说您身子已无大碍,少爷一直等着想见您呢——” 闻到屋内香气四溢,苏合的声音顿住。 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宋乘风站在一旁,手里还端了盆温水。 他见状连忙放下盆,急匆匆地到梁栖月的面前,小小的手掌遮住了她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母亲,您又做噩梦了。” 缓了好一会儿,梁栖月扭过头擦干眼泪,将宋乘风刚要收回去的手紧紧握住。 只有这样,失而复得的感觉才会更加真切。 饶是梁栖月在尽力控制情绪,宋乘风的脸上还是出现了受宠若惊的惊喜之色。 看向一旁同样有些惊讶的苏合。 苏合连忙使眼色,示意宋乘风再站得近一些。 侯府事务繁多,那宋赐麟的天资差还懒。 稍不留神,他的功课便会落后一大截,每当如此,老夫人天天都要来闹上几次。 几乎把小姐的时间全都占了去。 只可怜她们少爷,因能轻松跟上授课进度,大多数时间只能自己学习,见不到小姐。 她瞧着都心疼。 好在小姐对待少爷,似乎没那般严苛了。 而且昨日毫不客气地教训了宋赐麟,还未卜先知救下少爷,清理了那些居心叵测想害少爷的奴才。 真是解气! 母子二人难得的亲情小聚,苏合欢喜极了,宋乘风也开心得紧。 因为他尝试着靠近,母亲没有像往日一般,严肃地让他先去练功,反而将他搂在怀中。 像是他无比重要一般。 不过他虽然留恋属于母亲的怀抱,可今日的反常还是让他有些担心。 “母亲,可是梦里发生的事情更严重了?” 宋乘风的声音透着衣料有些闷。 但能听出他语气中非常纯粹的担忧。 察觉到宋乘风下意识的小心翼翼,梁栖月才知道自己之前错得离谱。 居然让她的孩子委屈至此。 梁栖月摇摇头,她注视着宋乘风的眼睛,认真道: “风儿,告诉娘,昨天你都吃了些什么,对味道可还有印象?” 她生来带有体香,也因此对香料和制香,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她意外发现。 若是在制香的过程中,加入一些沾染了她血液的香料,那香气竟能发挥出类似药物的神奇作用。 就如同乘风年幼时体质较弱,她专门给乘风调配的香,带有一定增强体魄的效果。 装有此香的香囊,已跟随乘风多年。 日积月累下来,一般的迷药根本就伤害不到他。 这让她不禁联想到,前世宋赐麟给她喂的那种药。 如果两者真有什么关联,那么宋赐麟,就一定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她可不记得,宋赐麟学过医。 似乎是见她神色认真,宋乘风努力回想。 “特殊的味道……没有,只是晚饭的汤要比平时多了些甜味。” “甜味么。”梁栖月记下。 就在她准备继续追问时,宋乘风突然没站稳,一个踉跄向后仰去。 她连忙起身扶住,眼睛不经意间瞥向窗外。 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个人影。 应当是她说话音量不高,那身影想听清楚对话内容,却不慎露了半个身子出来。 瞧着身形,梁栖月立刻确定此人是意嬷嬷。 意嬷嬷也是当年徐氏的陪嫁丫头之一,后来给了她。 她知道这是徐氏有意安插眼线。 前世她自认从未有过值得别人打探,或诋毁的秘密。 且意嬷嬷干活倒也算认真,便随她们去了。 不过现在么…… 梁栖月稍作思索,喊了紫述进来。 “修竹院脏了不宜再住,你们将静园收拾一下,再将家具添置齐全,今天一定要让风儿住进去。” 紫述闻言不敢有丝毫怠慢,带上几个人去了旁边的静园。 因徐氏一直想将静园给宋赐麟,意嬷嬷也没再停留,立刻去传递这一消息。 第12章 宋赐麟不愧吉星,梦到神仙指点 不再有人打扰,梁栖月重新坐下,双手搭在宋乘风的肩上。 “风儿,这深宅大院之中,人心难测,往后你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娘知道你天性纯良,心思单纯,这是你的优点,却也容易成为你的弱点,防人之心不可无,往后入口的东西,一定要慎重,知道吗?” 宋乘风往日见到的母亲,不论意图是什么,总是严厉的。 他在母亲的教育下,的确在日益成长,可总觉得少了什么。 后来长大了一些,他意识到少的东西是爱。 今日他知道,自己错了。 母亲是爱他的。 看来,母亲之所以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全都是因为昨天发生的事情。 他伤害到了母亲。 宋乘风低下脑袋,漂亮的桃花眼变得红彤彤,满是自责。 “风儿?” 久久没得到回答,梁栖月又唤了一声。 却发现这孩子不知道在想什么,下嘴唇都快咬破了,她赶紧捏捏他的脸,让他松口。 “娘的话让你为难了?” 宋乘风回过神,看上去有些羞赧。 “儿子不为难的,只是实在分不清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 闻言,梁栖月才反应过来。 风儿一向聪慧,又比同龄孩子成熟许多。 而且前世她已将宋赐麟养大成人,习惯性就将风儿也当成了大孩子。 然而风儿不过才七岁,哪里能分辨清楚复杂之事。 她对这个孩子当真亏欠许多。 眼见宋乘风情绪低落,梁栖月温声安抚: “以后风儿想吃东西了,就来院子里找娘,这样如何?” 她刚说完,宋乘风脸上划过惊喜。 “儿子都听母亲的。” “叩叩。”房门被敲响,婢女的声音传进来,“夫人,老夫人身边的婢女过来,说老夫人已经备了早饭,大家都到了,就差您了。” 闻言,梁栖月心下冷笑。 她们平日里除了要钱,根本不会找她。 听这意思,今日宋堂明那一家三口也在。 看来她们昨天计谋未能如愿,一整夜睡不好,今天准备坑她一个大的。 正好,这些年侯府欠她的,是时候一一清算了。 梁栖月随意应了声。 她没穿衣柜里最多的素色外衣,而是让苏合从柜子最深处,取出多年未穿的朱梅织锦纱袍。 原本苏合怕款式老旧,害得她家小姐又被下人嚼舌根。 当纱袍轻拢在梁栖月身上时,她所有的顾虑瞬间烟消云散。 只剩下惊叹自豪。 “小姐,您穿红色当真美极了,从前您最喜欢这些鲜艳的颜色,怎料进了侯府,她们死气沉沉也就罢了,还不喜您穿,这叫什么事儿,怪不得皇上不待见她们呢,晦气。” 苏合刚说完,就自责地打了一下嘴巴,给梁栖月赔了罪。 怎料梁栖月的反应却与往常不同,没有生气,只嗔笑地瞪了她一眼。 “我们现在和侯府乘在一条船上,侯府不受皇上待见,对咱们有什么好处?” 苏合呆呆点头。 往常她若说这些话,小姐定会生气。 责备她背后嚼舌根,非公明正气之人所为,小姐当真变了许多。 不过,变得好! 梁栖月慢条斯理地收拾完,还嘱咐苏合照看好宋乘风,这才准备去徐氏那里。 推开门,外面两个丫鬟早已等得不耐烦。 原本想抱怨两句,谁知她们一扭头直接看直了眼。 嘴巴微张忘了合上。 她们很快就反应过来,劝阻道: “夫人,世子不喜欢艳色的衣裳,老夫人也说您作为主母应该端庄些,您这些年不是一直做得很好吗?” “放肆!” 苏合呵斥:“夫人想穿什么就穿什么,何时轮得到你们指手画脚?以下犯上,你们也想挨鞭子是不是!” 两个丫鬟被骂得,却不敢反驳一句。 毕竟昨天太奇怪了,老夫人居然真狠下心打杀了那些奴婢。 当时她们就在远处看着。 梁栖月似乎没做什么,但又好像和她脱不开关系。 还是不要冒险为好。 梁栖月敢忤逆老夫人,一会儿自有她的好果子吃! 心里这么想着,二人气消了不少,“苏合姑娘说得是,是我们说错话了,夫人您快些,老夫人该等着急了。” 等梁栖月随她们离开,苏合也准备去小厨房。 “少爷饿了,您进屋坐着等一会儿,奴婢去给您做点吃的来。” 宋乘风乖巧点头,“谢谢苏合姐姐。” 刚准备进屋,他看到墙根有一只兔子,离近些才发现兔子不知被什么咬伤了,后腿一直在流血。 他想了想,找了剪刀纱布回来,默默给兔子处理伤口。 良久,宋乘风轻声开口: “我不想母亲因我而伤心,昨天她们来送饭,我不该吃的,她们身上臭,那饭里的味道更臭,一进屋我就闻出来了,她们要杀我。” “我以为我死了,母亲会轻松些,会开心些,是我错了,这些不能让母亲知道,她会对我失望。” 宋乘风和兔子说话间,眼中缓缓笼上一层阴霾。 手指在缓缓收紧。 “咦,哪里来的小兔子?”苏合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手里还端着小桌,“它受伤了,是您救了它?” 听到声音,宋乘风连忙松了手,不停顺着兔子的毛,“嗯……” 同时仔细观察苏合的表情,心中十分不安。 苏合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她将摆了几道精致小菜的桌子放在他的面前,才接过兔子。 “少爷快尝尝,这些都是小姐嘱咐奴婢的,说您从小就喜欢吃,真巧,小姐也最喜欢这些菜,奴婢做着很是顺手。” 宋乘风听话地拿起筷子,安静吃饭。 苏合抱着兔子,遗憾道: “小姐一向喜欢小动物,可惜老夫人和世子不喜欢,从不让她养。” —— 侯府内院正厅。 桌上的菜已经热了两遍,几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尤其是徐氏。 若是眼神有杀伤力,那此时被白少微抱在怀里的小白猫,恐怕早就死得透透的了。 “非喜欢什么畜生,花这些冤枉钱。” 宋堂明维护白少微得紧,生怕徐氏为此刁难她,解释道: “这猫并非寻常之物,在咱们国极为罕见,这是特地托人从别国购得的。虽然花费了一千多两银子,但胜在血统珍稀,与咱们侯府倒也相趁。” 一听血统珍稀,徐氏顿时来了兴趣,多看了几眼。 白少微也因他不惜大价钱,托了许多关系才买到这只猫而欣喜若狂。 注视他的眼神,也更加含情脉脉。 “世子……” 在白少微纯洁无辜的注视下,宋堂明呼吸粗重了许多。 徐氏厌恶白少微这副样子,剜了她一眼。 “哎呀行了!再让那破鞋看见,我今日把她也叫过来,是为了麟儿的事情。” “麟儿不愧是吉星,竟在昨日梦到了神仙,告诉他有位姓史的大儒已结束游历,刚刚归京。又不知为何近两日要来湖宁,若能将他请到府里,麟儿日后的名声必定能响彻天下,你们觉得如何?” 第13章 算计再起 宋堂明尚未开口,一名下人匆匆闯入,声音压得极低,“老夫人,意嬷嬷来了,想要见您,我这就让她进去。” 闻言,徐氏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怒斥道: “谁允许她进来的,你难道不知道我今日有要事?蠢货,还不赶紧把人撵出去!往后不允许她随意进来。” 徐氏发了大脾气,还叫人将犯错的下人打了一顿。 宋堂明瞧着,眉头皱起。 “您确定背叛之人是意嬷嬷?她可是您的陪嫁丫头,当不会轻易被梁栖月收买了人心才是。” 说罢,他一招手,让婢女先把饭菜撤了,换上梁家刚送来的极品云雾。 这是徐氏一向最爱喝的。 茶香四溢,徐氏的神色略有缓和,但语气依然带着恼怒: “我自然也不愿意相信她背叛了我,但事实摆在眼前。梁栖月从未在晚上出过门,为何偏偏昨晚例外,还去了修竹院?此事事关重大,除了你我二人,就只有吉、意嬷嬷知道,不是她背叛,难道那破鞋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宋堂明皱眉深思,“还有一人也知道此事,管家贺闲,他一向贪财,为了好处也说不定。” “绝不可能是他,”徐氏毫不犹豫地宋堂明否定这一猜想,“他作为侯府管家,我待他不薄,且他和侯府荣辱与共,再者,梁栖月的银子就是侯府的,他为何舍近求远?” 说着,她看向外面的围墙,一柄剑时不时会从上方划过。 是宋赐麟在练剑。 徐氏虽不喜欢白少微,但对她生下的小孙子颇为满意,雄心壮志能文能武。 这才是她宋家子孙该有的模样! 收回视线,徐氏压低声音对二人认真开口: “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招揽到那位史大儒,麟儿说他的学识远在梁恩行之上,梦中的神仙亦预言,此人是麟儿成功的关键所在。” 说着说着,徐氏犯了难。 宋堂明也皱起眉头,“学识竟在梁栖月的父亲之上,那他确实配得上教导我儿子,但这类人往往自视甚高,脾气古怪,就如梁恩行一样,五句话里有三句都在呛人,想要招揽他,恐怕不容易。” “那怎么办?”徐氏很是焦虑。 承恩侯府,世代以武为尊,这是侯府族规铁律,不容更改。 若不是到了宋堂明这代,娶到了太傅之女梁栖月,他们不会想到走科举这条路。 因此,他们在这方面的人脉实属有限,一时没了主意。 “要不,让梁栖月想想办法?”白少微试探道。 “不行!”徐氏直接拒绝,“宋乘风,要是让她想办法,将人请来也不会教你的儿子,真是个蠢的!” 徐氏气不打一处来。 她绝不可能向梁家低头,现在的梁家,不过是个靠行商撑起来的破落户。 若不是看她们还有点用,有什么资格跟侯府结交。 白少微自昨日进府,就没少挨徐氏的骂。 原本她想着忍就忍了,等到她代替梁栖月成为主母,再好好算账。 但是昨天麟儿和她说的话,让她改变了想法。 当即反驳徐氏: “这不是我的主意,而是方才我进来时,碰到麟儿在练剑,是麟儿想到的,说是那位大儒家境清贫,早年受到一个小辈启发才不至于饿死,后来两人还成了忘年交,结拜为兄弟。” “麟儿还说,倘若那些读书人真的如他们所标榜的那般清高,梁太傅当年怎会娶一个商贾之女?而且此事不需要梁栖月出面,只要在今日让她点头答应张贴告示,承诺以万两白银作为重赏即可,不过不能暴露此人身份,免得梁栖月觊觎。” 闻言,徐氏和宋堂明没说话,都在思考这个办法是否可行。 “悬赏?这能行吗?”宋堂明有些犹豫。 若是因此触怒了对方,恐怕再也难以挽回,错失这千载难逢的机遇。 人人都知道,梁栖月爹娘因情走到一起,多年来后院未曾进人。 若只为了钱财,纳进门当妾就足够抬举她了。 不过也说不好,毕竟万两白银奉上,有几个人能挡住这诱惑。 只要不会便宜了梁栖月,有办法总要试试。 最后,徐氏拍了板: “麟儿才八岁,若是胡诌,不会将此事说得如此真实,想必确有神仙指点。而且你我都不知道那位大儒样貌如何,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若是动静闹大了,反而会引起梁栖月怀疑,就听麟儿的,万两白银重金悬赏。堂明,你明日就着手去办,切记不要暴露他的身份。” “没问题,那银子……” 徐氏大手一挥,“那破鞋嫁给你,让你受了莫大屈辱,难道让她进来是吃干饭的?她欠咱们的,用点银子怎么了?麟儿还不值区区万两白银?” 说起这个,宋堂明双手攥拳,心里再没半点负担。 围墙外,宋赐麟惬意地躺在摇椅上。 时不时挥挥剑,让里面的人看到。 估摸着聊得差不多了他才起身,进屋之前,还不忘往脸上淋些水。 见他进屋,徐氏连忙让下人们重新准备饭菜。 宋赐麟非常满意被如此重视,自信道:“祖母放心,只要让他见我一次,他自会上赶着来教孙儿。他那么大岁数还四处游历,不就是想找一个值得托付毕生所学的学生,我就是他最好的选择。” 前世的这个时候,史夫子就来过湖宁。 可梁栖月非说贪多嚼不烂,怎么都不肯请人家来教他。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就是偏心那个废物。 宋乘风一死,她别无指望,才终于在他殿试之前,把史夫子请进府中。 纵使梁栖月做得隐秘,可还是被他发现了。 她招揽史夫子用的手段,不过是塞给他一沓厚厚的银票,和几个女人才喜欢的,不值钱的香囊。 当时他那副感恩戴德的样子,显然是缺钱到了极点。 不过史夫子虽为爱财之辈,学问当真不凡,题押得极准。 更是对他一见如故。 该死的梁栖月,居然浪费他那么多年的时间。 这次他一定要绕过梁栖月结识史夫子,否则世人还以为他是靠女人才能连中三元。 真是老天有眼,让他重来一世。 这次谁还能拦住他的脚步! 三个人被宋赐麟哄得心花怒放,连连给他夹菜。 梁栖月刚到门口,看到的就是里面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她冷笑,抬手敲了门框两声。 “是我来得不巧了?” 第14章 蠢主意,自己作死 徐氏昨日被逼得亲手处置了一群忠仆,早已对梁栖月不满到了极点。 现在听到梁栖月语气不善,她心里更是直冒火。 正准备发作,才注意到白少微现在坐着的,是属于梁栖月的位置,脸色立刻就变得很难看。 她内心大骂这个不识时务的蠢货,直接踢了一脚白少微的椅子。 许是白少微太过柔弱,身子随着椅子一晃,没抱住怀里的白猫,“喵呜”就蹿了出去。 梁栖月冷眼看着猫,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宋堂明知道梁栖月喜欢动物,但一直没让她养,便赶紧伸手挡开白少微,皱眉起身看向她,“你别无理取闹,她孤身一人来到侯府,想有个伴——” 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清了梁栖月的样子,眼中不受控制地划过惊艳。 正如当年初见一般,梁栖月尚在闺中,她一身红裙,随梁家一起迁到湖宁,虽相隔甚远,但她还是远远朝他一笑,极美。 她生得极具贵气,刻在骨子里的端庄尽显在举手投足之间。 眼尾的泪痣为她平添一份妩媚,却丝毫不显轻浮。 甚至早在梁家还在京城之时,就已美名远播,纷纷赞叹在女子身上竟能看出国泰民安之相,此乃大安之福。 宋堂明忍不住自得。 看来少微入府后,的确对她打击很大,连件新样式的衣裙都没来得及买,就急不可耐地想到这个办法取悦他。 但她婚前失节,她不会以为靠一条裙子勾起他的回忆,就能改变什么不成? 一旁的白少微看宋堂明眼睛都直了,眼神变得凶狠。 但偏偏她养了多日的猫,居然冲出去之后,乖乖巧巧蹲坐在梁栖月脚边,没有任何要攻击的意思,更是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果真是没用的小畜生。 最后还是徐氏先开口道:“栖月,怎的打扮成这样就过来了,你现在是不把我这个婆母放在眼里了不成?” 面对刁难,梁栖月微微一笑。 她无视几人身旁的位置,取了一杯茶,走到他们对面坐下。 “母亲何出此言,如今世子官途顺畅,最近有关于麟儿的传言也人尽皆知,都说侯府早晚会回到京城呢,如此喜事为何要……” 说着,梁栖月瞧着他们一身白衣,似乎很是不解。 白少微在侯府无名无分,此时已经被徐氏扯在一旁站着,宋堂明又时不时就往梁栖月那边看两眼,她已经气得快疯了。 一时间也没管合不合适,软软开口: “夫人这是何意,老夫人向来喜欢素色,怎的到您嘴里就成了白事了?” 此话一出,徐氏和宋堂明脸色巨变。 连宋赐麟都如坐针毡,不住地斜眼偷瞄梁栖月,生怕被她听出些什么来。 这几人滑稽的反应,让梁栖月差点就没忍住笑出了声,她不紧不慢地啜了口茶,才勉强压住笑意。 白少微被她们的反应弄得满头雾水。 怯怯道:“我是不是多嘴了,但老夫人确实不喜艳色,我是怕夫人犯错……” “还不闭嘴!”徐氏大声呵斥,“侯府收留你不到两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素色,只不过我一心礼佛,习惯罢了,你怎么能凭借着揣测我的喜好,来置喙夫人?” 白少微这才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就说漏了嘴。 还好梁栖月这蠢货没听明白。 她不敢再随意说话,只能站在一旁,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徐氏强装镇定,却仍感觉有些底气不足,便厉声责问下人菜怎么还没做好。 同时还装作自然地给梁栖月解释: “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家里也经商,但没你运气好,从小跟父母走失,没念过什么书,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位神仙说你的贵人到了,这么看来,和她入府的时间竟差不多,呵呵……” 受到宋赐麟启发,徐氏就决定用做梦为说辞。 怕被梁栖月听出些端倪,方才她还自己顺了几遍,没想却因白少微打岔而变得生硬无比,她自己说着都心虚。 但既然开了口,只能硬着头皮说完。 偏偏梁栖月好像来了兴趣。 “您说我的贵人到了,这是什么意思?您也知道我母亲常年经商,很是信这些,若真有此事,待白姑娘寻得双亲之后,让我母亲帮衬一二也无不可。” 徐氏都没想到梁栖月这样都能上钩,当即喜笑颜开。 绘声绘色地给她讲述了一遍梦境。 梁栖月听得津津有味,“既然神仙还说麟儿日后必成大器,那这次的先生定要好好选,您可有定下的人选?若是没有,我倒有一个提议,不妨让我修书一封,请我叔父来湖宁当一次说客。” “不行!”徐氏一惊。 “为何不行?如今以麟儿的名声,难道您有更好的法子?” 她始终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反倒让徐氏没话说,只能再次搬出梦中仙人。 听到答案,梁栖月笑了。 “神仙说麟儿的老师须得用银钱招揽,银子越多诚意越大?既如此,该让世子前去张贴告示才是,可别耽误了。” 说话之时,梁栖月眼尾轻抬,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宋赐麟。 只见他听了徐氏的话,头微微点了两下,似乎对徐氏的言语颇为满意。 她心中不免疑惑。 这蠢主意是重生回来的宋赐麟所想?怎么想的,居然要用银子悬赏文人来教书,这不是公然挑衅和侮辱他们的自尊么。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宋赐麟昂着下巴与她对视,不知是在暗自得意些什么。 徐氏狐疑,“你不反对?可能要花费几万两。” 梁栖月闻言淡淡转回视线,“事关麟儿,我为何要反对?既然母亲已经决定了,那您找我是不是还有其他事情?” 自己作死,倒是省了她多费心思。 得到了梁栖月的支持,几人对视一眼,如同吃了秤砣一般气定神闲。 宋赐麟更是得意。 这女人的眼神,明显是一副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的样子。 不用想,一定又在找理由教训他,最后没说出口,不过是因为听说他得神仙亲自指点,不敢像往常一样管着他了。 真是个蠢货,怪不得被他耍得团团转。 这一世,他定要让梁栖月比前世更加凄惨,才能稍缓他的丧子之痛。 饭菜再次摆满一桌,宋赐麟冷笑着,不断用筷子夹着往常梁栖月不让他多吃的菜,甜羹也是一口气喝了两碗。 见梁栖月是真的不敢再管,他简直畅快至极。 徐氏再度恢复成以往那般模样,用吩咐的口吻继续道: “确实还有一事,乘风过几日就到生辰了,咱们一起去趟心宁寺,一是找寺内高僧,化解乘风的煞气,二来,那位神仙说,乘风生辰当日,你的贵人就会出现,不管是谁,只要能与之较好,就会旺侯府和梁家,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事,如何?” 梁栖月捧着茶杯的手缓缓收紧,面上却不显分毫。 “好啊。” 徐氏说得没错,确实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事。 第15章 梁栖月吃醋,迁怒宋赐麟? 徐氏这套说辞,与前世相比倒是完善了许多。 想来是有宋赐麟在背后支招。 之前她们的借口不是风儿的生辰,而是风儿的死。 非要说他煞气缠身才会如此,要特请高僧超度,否则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她们是懂得如何让她害怕的。 若不是这样,她怎会轻易走进圈套。 徐氏又扒拉两口菜,终于吃饱喝足放下筷子,“对了,一品楼的周大厨,他何时过来?” 正在埋头苦吃的宋赐麟闻言,激动抬头含糊不清道: “一品楼的厨子要来?” 徐氏对这个孙子宝贝得紧,不给梁栖月任何反悔的机会,立刻就接话:“自然,你母亲昨晚当着全府人的面说的,每三日来一次呢。” 一听这话,他将碗筷一推,桌上的菜再也入不了他的口。 若是换了平时,梁栖月定会教导他举止不可无礼,徐氏几人也盯着她,早已想好了理由倒打一耙。 谁知梁栖月像是没看到一般,回答徐氏的问题: “一品楼生意红火,有许多繁杂之事,须等上个十天半月,就待风儿生辰过后再请他来也不迟。” 不过是为了对付徐氏罢了,怎可影响他人正常生活。 徐氏眼珠子一转,猜想梁栖月今日如此好脾气,应该是忌惮麟儿有神仙护佑,不敢再苛待于他。 于是立刻趁热打铁道: “这事不急,不过栖月啊,你如此疼爱麟儿,不如就选了日子直接开宗祠过继,反正日子也定到了明年开春,早几个月也不打紧的,如此麟儿便是侯府名正言顺的大少爷,是件喜事。” 此话一出,屋内几双眼睛都聚集在梁栖月身上。 只等她表态。 梁栖月摩挲着杯盏,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母亲,并非我不愿,当年我与风儿还没脱离危险,世子就把麟儿带了回来,闹得沸沸扬扬,为了平息此事,专门到心宁寺算了日子,还传出吉星煞星之说。” “因为两颗星在十岁之前才开始显化,这才将日子定到了明年麟儿九岁生辰后,若擅改定下的日子,传言恐怕会再度被人掀起……” 梁栖月言辞软却犀利,叫徐氏无话可说。 当年梁栖月生产时,孩子早产且胎位不正。 血浸透了床榻,十分凶险。 梁家把能叫得上名号的大夫,全部都请来了侯府,这么大动静,百姓都围在外面凑热闹。 就在母子生死攸关之际,宋堂明居然抱了个孩子回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 人人听说此事都要来侯府吐一口。 都说妻儿正在经历鬼门关,他这个时候从旁系宗亲那里抱来一个,这不是咒人家死呢吗? 甚至还有流言传出,说那孩子或许就是外室生的。 此言一出,可把宋家的人都给急坏了。 安国对嫡庶看得很重,在妻子生下长子长女之后,丈夫方可纳妾,谁敢逾越雷池,先于正妻诞下子嗣? 如有违者,丈夫会被处以耐刑之苦,并三代不得涉足科考,与仕途无缘。 若侯府是鼎盛时期也就罢了,但是那个时候侯府落魄许久,还面临着即将被夺爵。 后来,她们用宋乘风的前途半威胁半恳求,梁家才肯出面将此事压下。 没多大的事,非要闹得人尽皆知,抱回来的不也是梁栖月的嫡子吗?还害得她亲孙子这么多年没入族谱。 回想起以前的事,徐氏狠狠剜了梁栖月两眼。 这破鞋看上去温温顺顺,却当真不是个好相与的,真是随了她家的人,怪不得拴不住她儿子的心。 宋堂明感受到白少微情绪低落,脸色也不好看。 虽说梁栖月吃醋的样子让他另眼相看,但没完没了可就不讨喜了。 身为侯府主母,竟连容下一个孩子的气量都没有。 真不知道梁家怎么教育的女儿。 徐氏和宋堂明只在心里颇有怨言,却因尚且有求于梁栖月,并未将话明着说出来。 但是,宋赐麟可不干了。 前世那般众星捧月的样子过了多年,到哪里都是被抢着拉拢,何时被人如此推脱过,而且这个人还是他瞧不上的梁栖月。 他脸色难看,起身的力道很大,直接将椅子碰翻了。 “您若记得我日后是如何做的,定然不会是现在这个态度,而是好好待我,那老和尚说得没错,我就是天命之人,吉星的化身,否则不会有我现在这般机缘,您一定会后悔的,母亲!” 梁栖月自然知道宋赐麟在说什么。 想到前世梁家的下场,梁栖月平静的面容之下,捏着茶杯的指尖都在颤抖。 忘了?怎么可能。 宋赐麟放下狠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正厅。 徐氏怕惹恼了梁栖月,到时不肯掏银子,开口安抚道: “你别往心里去,麟儿还小,他就是嫌你偏心乘风,这是跟你发小孩子脾气呢,正说明他心里有你这个母亲。” 梁栖月该打探的消息基本都差不多了,便懒得跟她们虚与委蛇,起身欲离开。 没想却被宋堂明拦住。 她疏离站开一步,“世子?” 宋堂明显然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尤其还当着白少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用教育的语气沉声道:“我和少微什么都没有,你若是一直这个态度,伎俩只会变得毫无用处,你埋怨我也就罢了,麟儿好歹是你的儿子,为何无缘无故迁怒于他?” 瞧着宋堂明一副说教样子,梁栖月顿感恶心。 “世子这是什么话,我何时误会了你与白姑娘,至于麟儿,自他来到府里,我自问尽到了嫡母的责任,吃穿用度皆一视同仁,绝不偏颇,请来的先生光是被他气走的就有三位,难道他方才几次三番不讲礼数,是我迁怒所致?” 梁栖月说完,越过宋堂明径直离去。 他没来得及放手,就保持着拦人的姿势,脸上一阵青一阵红,顿时羞愤难当,拉着白少微大步走出正厅。 一路到了侯府后面的一处小院子,刚关上门,白少微就已经被他压在床上。 “疼……”白少微嘤咛一声。 宋堂明这才反应过来,松了手劲。 白少微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再也忍不住了,扑进宋堂明的怀里轻捶他的胸膛。 “世子,您是不是又爱上她了?若如此,少微带着麟儿离府就是。” 第16章 疏远宋含玉 白少微哭泣着,身躯紧紧贴着宋堂明。 宋堂明哪里还把持得住,他早已将梁栖月忘在脑后,握住她柔弱无骨的手腕,怜惜道: “微儿说什么呢,梁栖月强势又无趣,丝毫没有女子该有的柔情似水,我怎会看上她?不过因为要请大儒来教导咱们的儿子,周大厨那里也得花费不少,若是不适时给点甜头,让她以为我在乎她,怎么让她心甘情愿地为侯府所用。” 说话间,宋堂明已经开始上下其手。 “可是老夫人为何要对宋乘风动手,难不成就因为和尚说他是煞星?” 她对这个事情非常在意。 宋乘风可是徐氏的亲孙子,若仅仅因为这个理由就痛下杀手,那如果有人用这个手段害麟儿呢? 毕竟她在侯府立足唯一的依仗,就是麟儿。 宋堂明早就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按下不耐道: “当年我与你解释过,梁栖月趁我与母亲给梁恩行贺寿,给我下了药……之后梁家就逼着我娶了梁栖月。” “微儿你知道的,我只爱你一人。但那时侯府式微,如若不娶她,梁恩行定不会善罢甘休。成婚后我从没有进过她的院子,后来孩子却是受诅咒的煞星,趁着夜晚将其除掉是为了她和侯府好,不然到时休她出府,还留着煞星影响麟儿的前途不成?” 白少微听得入神。 没注意到宋堂明脸上愈发恼羞成怒的表情。 当年梁恩行的生辰宴,他和母亲对此早早就安排好了计划。 他花了好些银子,才托人弄了些有助兴功效的迷药,全部下在了梁栖月最爱喝的果酿之中。 万事俱备,只等她被人送进他的房间。 谁料竟出了意外。 许久等不到人,出去查看时,母亲却是青着一张脸,告诉他梁栖月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且那人已不见。 让他赶紧扯烂衣服,谎称发生了关系。 没办法,侯府需要梁家,他只能牺牲自己娶一个不洁的女人入府。 然而更屈辱的,是梁栖月居然怀孕了! 他因嫌脏,根本就没碰过梁栖月,因此那个孩子绝对不可能是他侯府的血脉,不知是哪个男人的野种。 这种事情怎能外传?连少微都从不知晓。 现在他只除掉那杂种,不把梁栖月拉去浸猪笼,已是对她莫大的恩典! 白少微感受到他的愤怒,手臂软软迎合而上。 “是微儿误会您了,梁家背景显赫,她自是娇养着长大,一时不明白您和老夫人的苦心也正常,听说风少爷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就把梁太傅克死了,此等灾星确实害人。” 宋堂明不屑一笑,将白少微压倒。 “梁恩行死后,梁栖月算什么背景显赫,我觉得麟儿的主意很好,这次就委屈你,嫁给我之前先做一段时间梁家的义女,这是梁家欠我的。” “微儿不委屈的,为了世子,微儿什么都愿意做……” “还叫世子?叫夫君。” —— 梁栖月回到院子已快到中午。 静园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乘风在院后空地专心背书,她则进了屋子。 苏合紧随其后,换过衣裳后帮她揉捏肩膀,心疼道: “小姐您的病本就还没好彻底,且这两日一直没能好好休息,您身子向来娇气得很,想必您全身骨头都酸痛,乏得厉害呢。” 梁栖月倚着软枕闭目养神,听到这话不免轻叹着舒了口气,想把心中郁积统统散尽。 比这还辛苦得多的日子,她过了十五年之久。 如今她所爱尚在,并且事态在她努力之下,一点一点偏离了前世的方向所进行着,是个好兆头。 只等时机成熟,便带着风儿和梁家,彻底脱离这吃人的泥潭。 正想着,一个丫鬟进院禀告: “夫人,灵乐郡主来了,说是来看望您和风少爷。” 丫鬟说完后,就安静等待梁栖月的答复。 以前若是灵乐郡主来,都是可以直接进院子的,但从今日起,夫人便吩咐了没有她的同意,谁来都要拦在外面。 有了昨日的教训,下人们虽还是有些看不上梁栖月,却比之前恭敬许多。 不敢擅自做主。 过了许久,苏合的声音传出: “你与郡主说,夫人近日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待过几日养好精神,自是会去拜访。” “是。” 这话很快就传达给了宋含玉,她脸上的欢喜早在被拦在外面时,就已经消了多半,现在更是再也挤不出一丝笑容。 她将手里的几个油纸包裹递给丫鬟,低落道: “那帮我把这些送给嫂嫂。” 说完转身离开,眼睛里面蓄满了眼泪,“嫂嫂好像连我都一并讨厌了……” 屋内,苏合替梁栖月拆开了那几个油纸包。 看到里面的东西,苏合表情有些复杂,“这些都是您以前爱吃的,郡主打听来倒也辛苦,只可惜她不知道,这些东西您早就已经不肯再碰了。” 可当年之事,又怎会是小姐所愿…… 梁栖月扫了桌面一眼,平淡道: “莫浪费了,给下人们分了,然后再选两匹适合郡主的料子,给她送去。” “是,不过小姐,您从昨天夜里开始,就对郡主疏离许多,您自成婚后,难得和什么人聊得来,往后当真不再与她来往了?” 梁栖月脑中浮现宋含玉活泼可爱的样子,良久,轻轻嗯了一声。 “这是唯一的选择。” 若宋含玉也是为了算计她,那么自该远离。 若出自真心,就更不该交集过深,因为她与侯府必然要撕破脸,斗个你死我活。 宋含玉比宋堂明整整小了十岁,自幼受到全家的宠爱,心性单纯善良,哪边受伤定是都不愿见到。 不论是影响到她全盘计划,抑或上演挚友变血仇的戏码,她都不要。 何必呢。 苏合知道梁栖月不想多说,便不再问。 小姐的决定,她只需照办就好。 不多时,紫述从外边回来,压低声音道: “小姐,奴婢打探到,意嬷嬷因静园之事,早晨去了老夫人那里,却被挡了回来,因此直到来静园送家具的马车队伍停在府门口,老夫人她们才知道此事,据说气得不轻呢。” 第17章 白少微是下等奴婢 苏何在一旁听着,不禁有些奇怪。 但她瞧见梁栖月神色平静,似是早已预料到一般,忍不住问道: “小姐,那意嬷嬷可是老夫人当年——吉祥如意四个陪嫁丫鬟之一,现如今如嬷嬷已死,祥嬷嬷去了庄子上,能用到的除了始终跟在她身边的吉嬷嬷,就剩下在咱们院子里做眼线的意嬷嬷了,可是,她去通风报信,怎的还被挡在外面?说不通呀。” “有何说不通?”梁栖月笑了笑。 “意嬷嬷对徐氏的确忠心,但她忘了,自己已被派到我院里多年,如何能像从前那般信任,而且她明知今早徐氏找我有重要之事,还敢先我一步去前厅,谁知她是不是在为我打探消息。”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梁栖月没说。 徐氏多疑,自昨晚之后定会对意嬷嬷起疑心,今早之事,无疑是为这火添了把柴。 宋赐麟有前世记忆,不可胡乱应对。 只有让她们之间产生裂痕,她的计划才好进行下去。 早上经过徐氏试探,得知她对宋赐麟失望后,她们就会明白,费尽心思除掉乘风不过白忙一场。 加上安插在她院子里的眼睛已瞎,短期内,她们不会再次下手。 否则事情败露,那侯府算是彻底与她,与梁家撕破了脸。 因此,她们只能另外谋划。 正如梁栖月所预料的,接下来几天,难得没人来打搅。 乘风的功课完成度也很高,她每日做得最多的,就是调配新的香料配方,同乘风一起吃饭,惬意悠闲。 她久违地睡了几个好觉,身心舒畅,身体恢复得当真极快。 乘风生辰当日,梁栖月早早醒来,神清气爽。 不过有人起得比她还早。 此时徐氏已坐在前院的凉亭里,对此事上心极了。 她亲自指挥下人准备马车,又叫人去请梁栖月,还特意嘱咐道:“都仔细着些,别惹她生气,莫要影响今日心宁寺之行。” “是,老夫人。” 下人离开之后,徐氏瞧了眼一旁的白少微。 “你也应该知道,今天的事情对侯府有多重要,梁栖月那贱蹄子旁的暂且不提,倒是有几分重情重义,日后你能否掌控梁家,全看你的表现了,明白吗?” “少微明白,老夫人放心。” 白少微平日里性子极软,说是唯唯诺诺也不为过,徐氏最烦她这点。 但此时却颇为坚定,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徐氏对她这样还算满意,冷哼一声: “这就对了,论家世容貌才学,你样样都不如梁栖月,若非她给侯府蒙了羞,你肚子也争气,生下一个吉星,否则这主母位置说什么也轮不到你来坐,既知差距无法弥补,你只能和她比手段。” “还好麟儿脑袋灵光,给你想到这么一个办法,他年纪虽小,倒是与我有些不谋而合,甚至计划更加周密,你最好争点气,我侯府,不留无用之人。” 这一番话对白少微来说,充满了不屑与羞辱。 她尽管再不甘,也只能一一应下。 “老夫人,夫人和风少爷到了。”一个下人前来禀告。 闻言,白少微双眼淬满了怨毒,抬头紧紧盯着侯府主路的尽头。 只见梁栖月身着乳云莲纹长裙,容色绝丽,自拱门处缓步走出,她一出现,清冽淡香也随之丝丝缕缕弥漫。 竟给人一种浸于山间清泉之凉意,抚平炎暑的燥热。 白少微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新做的衣裳,随即不甘地看向宋乘风。 他今日生辰,却不像其他孩子那般容易忘形。 只简单穿了身青色暗竹衣袍,本是寡淡的颜色,但他生得与梁栖月很像,举止步态也周正从容,小小年纪已然能看出日后的风华之相。 母子二人走在一起,他的步子始终不会超过梁栖月。 显然是对她这母亲极为敬重。 梁栖月不知说了什么,二人笑得开心。 白少微捏紧拳头,怒火自心而起。 只要瞧上一眼宋乘风的举止,就知道梁栖月定是倾注全部心血来教导。 若是她的麟儿能得到如此待遇,定然不会比宋乘风差上半分,该死的梁栖月,鸠占鹊巢抢了她的夫君也就罢了,还故意害她的儿子。 当真好歹毒的心! 等她成为梁家义女,她定要让梁栖月一无所有! 这是她欠她的。 梁栖月走到徐氏跟前,“母亲,可以出发了。” 说罢,她似笑非笑地瞧了眼白少微,没有错过她眼中,未来得及收回的恨意,“白姑娘,你怎么也在这里,是要一起去心宁寺?” 还没等白少微说话,徐氏赶忙接道: “栖月,侯府不过是暂时收留她而已,她来是帮我拿东西,一会儿还要干粗活,地位等同于下等奴婢,如何去得了心宁寺。” 她这么说,是为了让梁栖月对白少微产生同情心。 白少微也立刻会意,更加拘谨地垂下眸子。 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却没想到,梁栖月只瞥了一眼白少微纤细白净的手,怜惜地叹了口气: “白姑娘何必此番表情,若是不愿,我可以与世子提议,抬你做个妾室,否则你这纤纤玉手可真是毁了,再说,倘若你还能为世子生下孩子,想必你的地位会随之水涨船高,到时谁还敢让你做这些粗活儿?” 白少微僵着脖子,她能感觉到梁栖月与她仅一步之隔,正居高临下,带着怜悯的笑俯视着她。 四周,府里真正的奴婢都在看着这边。 她缓了好一会儿,抖着嘴唇艰难道: “我……奴婢谢夫人好意,但奴婢别无所求,只愿在侯府当牛作马,以还世子救命恩情,还望夫人莫要误会奴婢。” 众目睽睽之下,白少微弓着身子一口一个奴婢。 当真屈辱得叫她想死。 好在梁栖月没再继续为难她,在宋乘风的保护下直接钻进了马车。 她刚直起身子,梁栖月那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怜见的,白姑娘何须做什么重活儿,你便去按照单子上街买菜,一品楼的周大厨不知何时会来,你切记每日都要备齐。” 话音落下,白少微甚至能听到周围传来的嘲笑声。 她紧紧咬着牙,面容差点扭曲。 贱人,竟敢真拿她当奴婢! 第18章 母子一体,方为吉星 徐氏当然清楚白少微的身份,她下意识地投去一瞥,只见白少微也向她投来满是恳求的目光。 毕竟若真的按照梁栖月说的去做,往后在府中再难抬起头。 可徐氏不会想这些。 她只觉白少微上不了台面,为了大计,连这一点点委屈也受不得。 于是毫不留情地用白少微能听懂的话呵斥道: “还不快去,你难道想在侯府白吃白喝不成?若得罪了一品楼的周大厨,麟儿必定会对他母亲发脾气,这是你想看见的?” 说罢,也进入马车,只剩白少微一人被众人指指点点。 “她可真好笑,床都爬了,还说什么给侯府当牛做马,夫人不过是让她去买个菜而已,就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给谁看呢?” “就是,夫人大度,有意抬她为妾,她还委屈上了,难不成想当主母?” “我走了,今天乘风少爷生辰,梁家一大早就送了许多好东西过来,我去看看能不能捞点好处,你们就继续看她浪费时间。” 众人一听说梁家又送了东西来,几个呼吸间全跑光了。 只剩白少微一人。 她看着马车渐渐走远,整张脸都因仇恨而变得扭曲,“梁栖月,这是你逼我的,原本我只想取代你的身份,如今不让你吃些苦头,难解我心头之恨!” —— 梁栖月三人到达心宁寺。 一路上,徐氏始终心不在焉,刚下马车,就说要去找当年那个大师,让梁栖月带着乘风在寺内随意逛逛,上一炷香回到此处会合。 梁栖月瞧着徐氏急匆匆离开的样子,也没说什么,带着乘风进入寺内。 许是因为有些阴天,香客不如她记忆中的那般多,但是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都与当年别无二致。 古树参天,梁栖月顺着袅袅升腾的香火,来到正中央的佛殿外面。 佛殿内,巨大的金身佛像巍峨神圣,慈眉善目地俯视众生。 “咦,这位可是梁施主?” 一个声音自梁栖月身侧响起,只见是位穿着青色僧袍的中年僧侣。 她很少来到寺庙,仅有的几次,都是小时候父亲带她来的,因此她十分确信,眼前的和尚她从没见过。 但她还是双手合十,回以一礼。 乘风见了,也随着梁栖月的样子,弯腰行礼。 “我确实姓梁,却不知大师所寻之人是谁?”梁栖月问。 闻言,中年和尚显得有些激动。 “果然是梁施主,贫僧法号定无,还请恕贫僧唐突,只因见到恩人实在难以平静,阿弥陀佛,梁施主可是来祈愿的?” 话音未落,定无的目光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宋乘风,一时间竟是没能移开。 瞳孔微微睁大。 梁栖月没注意到定无的微小反应,她比较在意他话里的含义,“定无大师,请问您说的恩人是何意,我似乎是第一次见到您。” 定无回过神,解释道: “阿弥陀佛,是贫僧语中有误,二十年前,寺庙香火凋零,众多弟子选择苦修之道,贫僧的多位师叔坐化,困厄之际,是梁施主的父母施以援手,帮佛像塑了金身,这才有了今日的心宁寺。” “后来鲜少听闻梁家之事,贫僧只是远远看见,梁施主观赏佛像的举止神态,皆像极了尊堂,这才叨扰。” 梁栖月静静听着。 这些事情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尊金佛,爹娘也出了力。 “定无大师言重了,”梁栖月温声道,“若是父亲能看到如今心宁寺之盛景,定是十分欣慰的。” 说完,梁栖月想再看看佛像金身,却看到佛殿旁似乎有条小路。 看上去很是隐蔽。 在她看那条路的时候,定无也在默默观察着宋堂明,眼中震惊越来越重,许久,他似是带着答案想要求证,艰难问道:“梁施主,敢问您嫁与何人?” 梁栖月闻言有些莫名,“承恩侯府,宋堂明,定无大师,可是有什么不妥?” “无事……贫僧先行一步,梁施主您请自便。” 说着,脚步虚浮地往回走。 梁栖月见他身体不适,便也不再挽留,打算带着乘风去那条小路看看,她总觉得那个地方在吸引着她一般。 身后,定无停下脚步。 他回过头,看清梁栖月走的方向,双眼赤红。 “竟然是这样,养子嫡子居然身份对调,为何,为何?因我当年荒谬言论,竟差点断送了恩人之子的性命,却不想母子一体方为吉星,我还险些毁了救世吉星,我、我还有何脸面继续留在心宁寺,有何脸面苟活于世……” 定无失魂落魄地离开。 却没料到他和梁栖月见面的事情,全程被另一个隐藏在暗处的和尚全程监视。 因怕被发现,他只能离得远些,听得并不十分真切。 他将所有听到的零碎信息,在脑中大致组织了一遍,就跑到一处净室外,低声道: “贵客,小僧已经打听清楚了。但是由于此事关系重大,小僧担心隔墙有耳,不知能否进去与您细说?” “进来。” 得了允许,和尚推开净室的门,走了进去。 “贵客,小僧按照您吩咐的,一直跟着梁施主,却没想看见了定无大师,而且还对梁施主很是尊敬的样子。” 闻言,正在享用斋饭的徐氏顿住,一脸不可置信地惊道: “定无大师尊敬那个破鞋?她们说什么了?” 问到这个,和尚原本听得不够清楚,不想说得太多,但看到徐氏掏出整整一袋银子,两眼都放光。 为了得到银子,他一边说一遍观察徐氏的表情,避重就轻地捡她爱听的说。 在他刻意添油加醋之下,徐氏笑得眼睛都挤到了一起。 “我还以为什么呢,不过是塑了个金身而已,不错,你探听到了母子一体方为吉星,我早就说少微是个好的,和我儿子般配极了!可恨那个破鞋还有用,暂时动她不得,当真晦气。” 说着,一袋银子已经到了和尚手里。 和尚颠了颠银子,满意装了起来,继续道: “贵客,这有何难,您只需远离灾星,亲近吉星,这烦恼不就迎刃而解了吗,灾星之祸,只会波及身边至亲,全克完自会反噬,您就放任其自生自灭,手上还不会沾了因果,岂不两全其美啊。” 闻言,徐氏眼睛一亮。 第19章 深不可测的神秘老者 “对,少微爱惨了我儿子,一时半刻都离不开,麟儿也与我们亲近,就让那破鞋守着灾星过去,只要不惹我们,她被克死了,或许还能给她收收尸。” 说完,徐氏想起了此行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 接着又问: “我听说心宁寺方丈讲经归来,现在可在寺中?我有事要拜访。” 和尚摇摇头,“不知您问的是哪位方丈?如果是古息方丈,小僧自从来到心宁寺,就未曾亲眼见过他,许是您听错了,他至少已有十多年没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 徐氏不免有些失望。 传闻古息方丈佛法无边,常年在各国间巡游讲经。 甚至连皇帝,也是寻他多年而不得。 最近,她听闻了一些关于古息方丈的风声。 便忍不住想来这心宁寺碰碰运气。 毕竟,麟儿现在受到神仙指点,若是再能跟古息方丈扯上关系,必定能够平步青云。 可惜了。 与此同时,梁栖月正带着乘风穿过竹林间小道。 没想到路的尽头,静静伫立着一座古朴佛堂,不似外面那般壮观,里面似乎只供奉了一尊木质佛像。 佛像下,是位背影瘦削的老者。 他跪坐在莲花蒲团之上,嘴里流畅地念着晦涩难懂的佛经。 配上满眼青翠竹林,梁栖月只感觉心神俱宁。 她不愿打搅老人家清静,正欲离开,就听见佛经已经渐停,老者转过身,慈眉善目道: “能顺利到达这里,便是与我有缘,小友可愿进来喝一杯茶?” 顺利到达这里? 梁栖月心中疑惑,她下意识回头看去,却见她们来时的路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繁密交错的竹林。 竹林还在生长,一根尖锐竹枝几乎划到她的鼻尖。 这是什么!? 她心里没有准备,下意识退后一步。 “娘,小心,”乘风及时扶住她,朝老者恭敬行礼,“乘风见过老先生,今日母亲带我来心宁寺进香,实在无心冒犯,还望老先生莫要生气。” “我可没有生气,设下阵法只因我喜清静,却并没有说不可以破呀。”老者呵呵笑道。 他穿着极为简朴的僧袍,就如同一个心怀慈悲的普通老人。 但梁栖月深知,以貌取人乃天下第一蠢事。 此人若有心将她强留在此,恐怕她做什么都是徒劳,只能静观其变。 “那便叨扰大师了。”梁栖月妥协。 说完,便带乘风进入佛堂,坐在了老者对面的位置。 老者笑眯眯地,分别给她二人添上茶水,就继续拨弄着手里的木质佛珠,“夫人制香手艺一绝,此次来心宁寺,可是为了保佑前程?” 梁栖月一顿,随即双手接过茶杯,从容答道: “大师猜得不错,确实是想要保佑前程。” 只不过不是为了制香,而是复仇,虽然选择不同,但又何尝不是一条通往前方的路程呢。 佛珠停下,老者目光深邃,宛若能穿透人心。 “湖宁尚且平静,但京城之中早已香师遍布,高手如云,夫人选择的路位于漩涡中心,道阻且长,若执意前行,凶险未知啊。” 这次,梁栖月没有立刻接话,而是细细揣摩其中之意。 在前世,她是在三年后重返京城。 那时宋赐麟在乡试中一举夺魁,民间甚至广传他文曲星下凡之说,宋堂明也因此受到皇帝重视,被调回京城任职。 之后顺理成章地,侯府也迁回了京城。 她那时已经放弃了制香,却也听闻不少关于香师的事情。 不知何时开始,制香在京中变得极为流行。 甚至皇室也为之痴迷不已。 既如此,就算这一世不会回到京城,她也应该多研究一些香方。 因为京城里时兴的事物,早晚都会蔓延至所有城市,她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自然要多加利用。 至于老者话里是否有第二层意思…… 这么想来,前世确实是从她回到京城之后,身体开始一天不如一天,陪宋家又耗了十余年,她竟已是油尽灯枯。 难道这位老者,能勘破她前世命运不成? 梁栖月深思片刻,坚定开口: “谢大师提醒,不过我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无心去到京城和众位香师比个高下,但求扫清前路石障,护我所爱之人安然无恙。” 听到她的回答,老者久久没有说话,末了,叹息一声。 “若是被那石障绊得支离破碎?” 梁栖月笑了,“大师您这话错了,只有那些挡我前程、腐朽至深的石障,才会支离破碎。” 话音刚落,老者竟仰头大笑,声音爽朗而洪亮。 “夫人所言极是,石障自当随风湮灭,夫人也定然前程顺畅,且放心罢,既然选择此路,自会有一人出现,在你的身后毫无保留地帮你,并且不会左右你的决定。” “……多谢大师。” 梁栖月知道老者说的是谁,因为除了母亲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人做到这个程度。 她轻声道谢,身体微微前倾。 目光穿过老者,投向其身后的暗影之中。 她怎么好像听见,方才似乎从那个位置,有人轻笑出了声。 但是谁能藏在这位看似寻常,实则深藏不露之人的眼皮子底下? 又是她听错了? 她下意识看向乘风,想着习武之人耳力会更敏锐些。 只见乘风并无异常反应,正端起茶杯喝茶,还朝她一笑,“母亲,这茶和儿子以往喝过的不同,您尝尝。” 看来确实是听错了。 梁栖月端起茶杯轻饮一口,只感觉有一股温和之力顺喉而下,随即扩散至四肢百骸。 她不禁抬起双手,仔细观察是否会出现细微的变化。 嗯……虽然没什么用,但是很神奇。 老者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笑着解释: “夫人不曾习武,此茶对于习武之人如同甘露,有莫大的裨益,然而,普通人喝也会有温养身体之功效,可就是,感知会比实际效果更甚罢了。” 气氛轻松起来,梁栖月甚至感觉老者颇有一种老顽童的气质。 看她无语,笑得竟更开心些。 一壶茶很快喝完,耳边也传来阵阵悠远钟声,梁栖月知道这是僧人该诵经了,便与乘风一起和老者告别。 不想临别之际,老者取出一粒红色物品。 像是药丸,递到乘风面前。 第20章 南街,徐氏的计划开始 乘风自小受到梁栖月的教育,懂得无功不受禄的道理。 自然不肯收下。 然而,老者只是伸手一挥,那药丸竟腾空飞起,钻进了乘风的衣领内。 “你这小友颇合眼缘,此物便赠与你,如何使用我尚且不清楚,或许是机缘未到……我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就不送你们了。” 说完,竹林像是有风吹过般,沙沙作响。 再看过去,来时的路已重现眼前。 梁栖月深知此物必定不凡,她想说些什么,却见她们身后只有竹林。 佛堂早已无影踪。 “来此既是为了前程,那便不要回头,若是有缘,往后还会再见的,去。”老者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震得竹叶瑟瑟。 梁栖月知道老者是不想让她们再推辞,同时也是一种提醒。 她知道,她断没有回头的道理。 走出几步,乘风回头道:“娘,方才除了我们三个,还有一人。” —— 佛堂内,梁栖月二人离开的样子,在老者眼中清晰可见,没有任何遮挡。 他看着二人背影,眼中笑意淡了下来。 “竟有两个魂归之人的气息,哎!终将是要大乱啊……人都走了,你还藏着作甚,出来。” 话音落下,老者身后的阴影处有人走出。 他坐在方才梁栖月坐过的位置,指指方才被用过的茶盏,嗤笑一声。 “你这老头,我来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舍得拿出这普陀禅茶,还将你当年千辛万苦得来的东西送了出去,我去将那小子抓来,剃了当你的亲传弟子如何?” 男子墨发及腰,发丝恣意铺展。 向来以含情为名的桃花眼,在他的脸上竟是生得妖冶极了。 此等独特气质,除了萧悯,恐怕天下再无第二人。 老者闻言,脸上仍旧笑眯眯的样子,然而动作却是毫不留情,直接一掌拍出,“你喝得难道还少了?” 萧悯见状微微侧身。 一甩宽袖,便轻松化解袭来的掌力,随即伸出右手。 示意老者看他拇指上的扳指。 只见翠绿戒面之中,似乎有一抹血红之气正在缓缓消散。 “这——”老者看清之后,惊讶地凑近几分,“有东西压制住了你的蛊毒?你难道是吃了用了什么?” 萧悯取出一块巾帕,摊在桌子上。 帕子的式样老旧,应当是多年前哪位姑娘自己绣的,右下角还有一个“酒”字。 他瞧着帕子,眼中翻腾着戾芒。 “我寻了多年的解药,好像找到了。” 闻言,老者拿起巾帕,认真观察那个酒字。 字形稍显生涩,却已能看出书写者的独特的风格,绝非练了一朝一夕、无甚灵性的庸手所作。 “不对,谁家姑娘会绣一个酒字,而且这个字圆幼可爱,显然出自性格欢脱的孩童之手,与那位梁夫人的年龄与性格都对不上。再者,当年的事发生在梁太傅生辰宴上,她作为女儿,怎会在那样的日子,处心积虑对你一个太监下手。” “咔——” 萧悯指尖稍稍用力,茶盏碎了一道裂缝。 与此同时,他白皙的额角绷起条青筋,“那你说说,她为何能压制我的蛊毒?” “这我可不知道,”老者慢腾腾拿出一串篆刻着繁复佛法的黑色佛珠,放在萧悯面前,“佛珠加持好了,你也走。” 当萧悯将佛珠缠绕在手腕上时,他眼中那股凶戾之气似乎淡了不少。 他起身,似是想到什么,问道: “方才你说,会有个人出现在她身后,那人是谁?难道是她的母亲,叶兰昭?” “你想做什么?”老者问。 “如果另有其人,自然是杀了。” 闻言,老者轻咳一声,“具体是谁,还需自己发现,知道太多,是祸非福。” 萧悯刚走片刻,一个和尚惊慌来报: “古息方丈,定无师叔,他、他不知何故,竟然坐化了,他可是您的关门弟子啊!” 被称作古息方丈的老者闻言,手中的佛珠停住。 许久,终是化作一声叹息。 “他当年仗着年轻,太过气盛,未经探查便妄下定论,自以为拥有勘破天机之能,却险些让天下苍生陷入末世之境,这是他的劫数。” 和尚不解他话中何意,只能勉强理解到并未酿成大祸,急切追问: “那将功补过不就可以了,为何要如此……” “他既已种下贪念之果,如何能够轻易拔出,更何况,从来都没有什么将功补过之说。” 和尚心中一凛,随即低头恭敬一拜。 “是,弟子谨记方丈教导。” 通往佛堂的竹林外,冥五立刻出现在萧悯身旁。 “主子,属下已经查明,今日是梁栖月之子,宋乘风的八岁生辰,她与宋堂明似乎在婚前就已经定下终身,而且梁栖月从不饮酒,以前梁家还在京城时,梁太傅搜罗那些果酿,许是他自己,抑或叶夫人喜欢。” 萧悯一边听着,视线在众多香客间一一扫过。 “她人呢?” “回主子,这些天宋堂明带着人张贴告示,重金悬赏先生授课,这些日子已经涨到五万两白银。属下认为,他们目的很强,像是有目的地寻找史徊,史学者,现下南街起了骚乱,侯府老夫人带着梁栖月已经离开,往那边去了。” 闻言,萧悯墨发似无风而动,笑了一声。 “居然知道史徊到了湖宁,没想到,远离朝堂多年的侯府已手眼通天,走,瞧瞧是谁这般神通广大。” 冥五的情报非常准确,此时,梁栖月就坐在前往南街的马车中。 她冷眼瞧着徐氏引导乘风,移到车门旁边坐下。 似乎看出她不高兴,徐氏解释道: “方才我见到了大师,说乘风身上的煞气啊,虽说难以压制,但是经常坐在通风处可以缓解一二,这车门旁不就是最好的通风处吗,你说是。” 梁栖月见她演得入戏,便也配合着点头。 “原来如此,那此处是不是就像风水宝地那般?” “自然,听大师说完益处,连我都想坐那个位置感受一下,不过乘风更为需要,罢了罢了。” 徐氏说着,还一副遗憾的样子。 梁栖月没再搭理她,递给乘风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伸手掀开车帷,认真判断她们此时所处地点。 与前世一样,宋赐麟将这事依旧安排在了南街。 此处道路宽阔平坦,又是湖宁最繁华之地,不论发生什么都会引起骚乱。 并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开来。 方才她通过徐氏的举动,以及她脸上既期待又紧张,便知她们的计划做了调整。 她早已有所应对,因此今日选择走一步险棋。 须得速战速决,免得引发大祸。 第21章 计划落空,哭错人 离前世意外发生的位置越来越近。 甚至前方正对马车的方向,隐约可见尘土飞扬,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以惊人的速度冲向这边。 徐氏抓住车内扶手,梁栖月的手心也有些黏腻。 就是现在! 梁栖月趁徐氏不备,一把推开车门探出半个身子,直接从带愣住的车夫手里夺过马鞭。 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拉住缰绳—— “咴咴——” 四匹马被惊得人立而起,纷纷四散。 乱窜之下使得整个车厢摇摇晃晃,几乎要翻覆 徐氏猝不及防,结结实实地摔了个跟头,脸被擦伤几处。 眼见竟是梁栖月抢了缰绳,还将马车从原本安排好的位置上偏离,又惊又怒,大声喝道: “梁栖月你干什么!” 相比徐氏的狼狈,梁栖月背后有乘风托着,丝毫不受猛烈颠簸的影响。 她稳稳站在疾驰的马车之上,没理会徐氏,冷静地取出一个香包打开,将其中粉末吹向躁动马匹。 这是她刚刚调配出,能够略微控制烈性动物的香方。 此时已是正午,百姓又被天价悬赏吸引至此,因此聚集在南街的百姓,比平时多了八成不止。 皆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们这个方向。 “我的天,那不是侯府的马车吗,从里面出来的,是世子夫人,梁栖月?只听说她出嫁前是京城家喻户晓的才女,写得一手好字,没想到还有如此飒爽一面。” “是啊,好好的这是怎么了,我刚刚好像看见里面有人在翻滚。” “你们是瞎吗,没看见对面冲过来的疯马?愣着干什么,赶紧帮忙啊!” 众人看清情况之后乱成一团。 徐氏听到周围尽是对梁栖月的夸赞,她抓住扶手稳住身体后,盯着梁栖月二人的后背咬牙切齿。 她一定要将马车偏回去,并把梁栖月推出车厢。 这次绝不能失手! 眼见对面的几匹疯马越来越近,自己这辆车却几乎快停下了,徐氏心一横。 她装作站不稳,想强行去拖宋乘风,再将梁栖月推出去。 却不料,梁栖月竟直接拉着人跳下马车。 徐氏独自站在车厢外面,手里拿着抢来的缰绳,一时间懵住,茫然失措。 这还不算。 此时她耳边传来的声音,才更是让她眼皮狂跳。 只听宋赐麟急切大喊:“母亲,麟儿来救你了!” 紧接着,众人就看到宋赐麟拨开人群,身姿矫健地,朝一脸惊恐的徐氏冲了过去。 而在看清站在车厢上的人时,宋赐麟的表情也呈惊恐状。 “砰!” 结果出乎意料所有人的意料。 因梁栖月提前将马车,偏离了道路中心的位置,与被疯马拉着的车擦肩而过,没有相撞。 尽管如此,宋赐麟二人还是飞滚了出去,浑身都是伤。 连挣扎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趁着她们二人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梁栖月已经领着乘风,悄然站在了人群后方。 静待着她们最后的手段。 没多久,身后终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她微微侧过身子遮掩。 免得被看见。 “让一让,快点让我过去!”白少微语中的急切不像作假,挤开众人跑到了宋赐麟身边。 见宋赐麟浑身颤抖,似乎是努力想说些什么,她瞬间会意。 眼泪立刻止不住地流,哽咽道: “麟儿你没事,都怪我,应该劝说老夫人准备两驾马车,风少爷命格特殊,就算是生辰也不该冒险同乘。还好你舍命将夫人救下,可就是风少爷他……呜呜!” 白少微似乎说不下去了,掩面哭泣,柔弱的样子叫人忍不住怜惜。 过程中,她不忘观察众人反应。 她本以为大家都会被她感动,随着一起潸然泪下。 然而并没有。 四周寂静得可怕,所有人的脸上皆是一副古怪的表情,一言难尽地盯着她看。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麟儿抖得也更厉害了? 白少微哭声停顿了一瞬,但她不相信这次的计划会出什么问题。 继续按照提前准备好的词哭诉: “明明才刚去过心宁寺,希望能替风少爷化解煞气,可煞气怎还如此厉害,夫人还好吗,看着似乎没有麟儿伤得重,我这就扶您起来,夫人您——老夫人!?” 看到宋赐麟身后的人居然是徐氏,白少微大惊失色。 此刻她才察觉,徐氏与梁栖月今日衣着颜色,实在太过相近。 仅在纹样上略有差异。 想起梁栖月,白少微努力忽视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目光,焦急四处张望寻找。 生怕她和宋乘风一起死了。 只有麟儿成为梁栖月的救命恩人,才能为她邀功,借此成为梁家义女啊。 终于,白少微又看到了本应该四分五裂,此时却完好无损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 她瞬间意识到情况不对。 脸色惨白如纸。 直到附近有医者闻声赶来,替两人包扎好伤口,又喂了药之后,她才上前想要问清楚到底什么情况。 徐氏和宋赐麟方才只是疼得动不了,但发生的事情她们一清二楚。 见白少微过来,徐氏像吃了一只苍蝇,低声骂了句“废物”。 但是她不能动白少微。 母子必须一体,吉星的力量才能得以充分发挥。 麟儿这么多年未显化,想来是因为他一直和白少微分离。 断不能有意外。 人群后方,梁栖月紧盯三人的一举一动。 直到徐氏准备和白少微说话时,她才适时出声: “此事非同小可,危及到侯府老夫人和少爷,我须得讨个说法。” 听到声音,众人四处寻找说话之人。 今天这事委实奇怪。 南街乃湖宁城最为繁荣之处,因此管理也最为严格,怎会忽然出现由疯马拉的马车呢? 众人心里隐隐有所猜测。 但是此事涉及承恩侯府与梁家,宅院纷争,没人愿意多管闲事。 现在有人为此事发声,纷纷为其让出一条道路。 没想到,居然是梁栖月。 “我就说此处香气如此特殊,是她就不奇怪了,现在京城的贵人圈子里啊,都时兴那些新奇独特的香料。但你们还别说,若真细品,那些香和她身上的,还真没法比!”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周围人的好奇心。 忙问他怎么如此了解。 因为他们只听说过梁栖月的才女之名,制香还是头一次。 若是梁母所在的叶家,打算通过这制香生意重振家业,他们也好打听清楚,提前搞好关系。 或许还能分一杯羹,何乐而不为呢。 只听那人有些骄傲地答道: “你们没去过京城,连她制的香都没听说过,她当年小小年纪,便能配出令人心醉的沉光香,如今看来,她这些年制香技艺越发精湛了。只可惜,怎么就看上了承恩侯府。” 梁栖月没空听这些闲言碎语。 乘风跟在她身边,自人群之后走出。 两人都因跳车沾染了些许尘土,却丝毫不显狼狈。 在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她先是将徐氏搀扶起来,然后自上而下俯视两人。 “倒是奇了,明明是母亲遭遇危险,却全都挂念我的安危。还有白姑娘,世子念你年幼与父母失散,将你带回侯府安顿。然而,你却咒侯府少爷当场折于这场祸事,所安何心呢?” 第22章 假扮溟部,宋赐麟吓破胆 梁栖月的一番话,丝毫没给二人狡辩的机会。 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宋赐麟和白少微都是挤开人群,才能来到中间位置。 那她们又如何知道,遇见危险的是谁? 竟能如此默契,全都出奇一致地喊错了人,这很难不让人多想啊。 除非…… 白少微瞧见众人均是一副怀疑的神色,她压下心中不甘,怯怯低下头去,脸色愈发苍白。 “我、我……” 她嘴里嗫嚅着,不知如何分辩,只能示弱掉眼泪。 与白少微的情绪不同,宋赐麟已经被梁栖月这个态度彻底激怒。 但这么多人看着,他没办法,只能先解围再说其他。 于是伸出手,拉了拉白少微衣袖,暗示她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他身上。 反正有祖母在,梁栖月又能奈他何。 一个女人无权无势,也无人支持,掀不起多大风浪。 白少微立刻照做,矢口否认犯了错。 “我只是听到麟少爷的声音,一时心急跑来救人,便没有看清,夫人如此当真是误会少微了,难道非要逼少微以死明志吗?” 她这副梨花带雨的决绝模样,当真赚了些怜悯之心。 甚至有人出言劝,莫要得理不饶人。 但梁栖月不为所动。 她看到两个人的小动作,眼中快速闪过讥讽的笑意,开口道: “你说只是听错了,当真如此?我不是不讲理之人,既然白姑娘不认,那便给你说个明白。” “从意外发生到你出现在此,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敢问白姑娘,你竟武功如此之高,相离甚远便能听到此处发生的事情么?而且你此时应当在府里准备食材,何故在此?” 这一次,白少微当真哑口无言。 周围人聚集得越来越多,都不用问怎么回事,旁边人就已经热心地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徐氏站在一旁,脸色难看。 怕事情闹大,又怕丢了脸面,只能强装镇定威严道: “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回去再说,你作为侯府主母,难道不知道维护侯府脸面,在此咄咄逼人实在丢人现眼,还不快去找大夫,回府!” 这次都不用梁栖月说话,一些人就已经看不下去了。 “老夫人,重点不是您和麟少爷受伤,而是您亲孙子差点就死了,还惦记家丑呢?” “是啊,就算麟少爷天资聪颖,日后成就不低,也不该如此溺爱才对,莫不是世子真的养了外室,他乃外室所生?” “有可能,哎你们发现了没,侯府对外说她是奴婢,但你看看她身上的衣裳,料子用的可是世家小姐方才用得起的软烟罗。” 被这样一说,地上本就狼狈的两人,在众人打量的目光下,越发抬不起头来。 其中当属宋赐麟最为困惑不解。 前世梁栖月正是在这次之后,将母亲认作救命恩人,从而成为梁家义女。 而这个计划经他改善后,变得更加完美。 既能弄死宋乘风,还能让梁栖月对他感激涕零,从此她就会比前世更加重视于他,自愿将一切资源双手奉上。 但这废物没死,本该重伤的梁栖月,竟也变成了祖母。 为什么!? 一个念头在宋赐麟脑中闪过,他登时如遭雷击,惊愕地盯着梁栖月。 难道,她也重生了不成? 然而这个想法刚刚冒头,就被他迅速掐灭。 连那天晚上那么重要的事情,都需要意嬷嬷背叛才知道,梁栖月绝不可能是重生的。 否则她早就抛下宋乘风,闹着和离了。 再者,重生此等奇遇,唯有他这样的吉星才有资格获得。 计划失败,定是因为前世这个时候,宋乘风已经死了,再加上前几日已经让梁栖月起了防备。 不该这么快再次动手的。 是他冲动了。 宋赐麟知道不能将梁栖月得罪死,立刻换上一副委屈的样子,看向梁栖月。 “母亲,麟儿也只是听到这边起了骚乱,生怕您出了什么意外,这才一时着急看错了,相信母亲大人大量,不会生麟儿的气。” 梁栖月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旁边的巷子,然后冷漠道: “我非圣人,自然会生气,此事既然牵扯众多,又都声称与自己无关,那便需要查个水落石出。” 闻言,不光是周围人议论起来,宋赐麟也是睁大眼睛。 整整两世,他还是第一次见梁栖月如此不留情面,他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心中竟是一阵莫名的慌乱。 “母亲,这件事情真的只是意外,您难道连麟儿的话都不信了吗?” 这次,梁栖月没再说话。 随之出现的,是一阵稍显杂乱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 显然是往他们这个方向来的。 众人被这个动静吓了一跳,纷纷转身看去。 只见是一群蒙了面的人,约莫有十几个。 他们都是通身黑色长袍的装扮,衣袍上,还用暗红金线绣了形态妖异的莲花纹样。 不知为何,此等形制张扬颜色诡异的花纹,看上去竟让人心底发寒。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 人群里,大多老百姓都奇怪地盯着那十几人,只有寥寥几位白了脸。 腿一软差点当街跪下。 而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一家茶楼内,一个男子正懒散地靠着椅子,时不时看看外面的热闹。 当他看清楚那些人的装束时,顿时来了兴味。 稍稍坐直了些。 他身后的人则是被惊得,呆住片刻。 “这些人竟敢擅仿溟部服制公然出现,他们既知溟部,难道不知溟部只听从您一人的命令,究竟是谁指使的,疯了不成?” 这二人,正是寻着梁栖月来到此处的萧悯和溟五。 萧悯一双眼睛带了笑。 他看看人群中间颇为冷静的梁栖月,又扫了眼侯府那三人里,唯一一个被吓得满脸冷汗的宋赐麟。 良久,他眼睫微垂,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只能看到他白皙如玉的下半张脸,殷红唇角勾起。 竟是笑得肩膀都在抖。 溟五见主子这样,全身的神经仿佛瞬间紧绷,连发丝都似乎直立了起来。 随即拇指轻轻一弹,随身佩剑“噌”地出鞘。 “属下失职,这就将他们抓起来。” “梁太傅这个女儿,当真是有趣儿极了。”萧悯眼中闪烁着期待,一抬手,利剑重新回鞘,“去给老皇帝传个信,本座要晚些时候再回京。” 第23章 萧悯要去侯府教书? 梁栖月看着宋赐麟战战兢兢的样子。 厌恶之意更甚。 她之所以策划这场戏码,正是因为在前世,宋赐麟在京城也不知天高地厚,惹到了其中成员。 直接被下了有活地狱之称的溟狱。 尽管她动用所有关系,还赔上梁家半数家财,他还是被斩掉一条手臂。 疼得昏过去几次。 最后她寻到一位性格古怪的游医,才接好了他的手。 因此宋赐麟旁的可能不会害怕,但是溟部,他绝对几辈子都忘不了。 梁栖月收回视线,朝为首那人行礼道: “各位大人,此女名为白少微,乃我夫君捡回的孤女,但她进承恩侯府不过十日,我儿乘风竟两度命悬一线。还有我这素来乖巧的养子宋赐麟,今日居然当众做下不孝之事,因此,我怀疑此女身份,恐有通敌之嫌疑。不知各位大人怎么看?” 她言语冷静清晰,任那三人如何阻止,仍没有任何停顿。 今日风波,在众人眼中,徐氏是无辜的受害者,宋赐麟又年纪太小。 因此,只能拿白少微开刀。 前世她们害死乘风后,在她最痛苦的时候,设此计谋。 先是让白少微成了她的救命恩人,之后,在徐氏她们三人的推波助澜之下,梁家认了白少微做义女。 母亲对她感激不尽,又怜她孤身飘零。 田宅铺子不知给了多少。 但有些人,不但喂不熟,还会反咬。 现在回想起来,宋赐麟和白少微只要同时消失片刻,不出一个月,就会发生需要巨大代价才能摆平的意外。 她那时不是没有怀疑。 但她低估了宋家的无耻。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跪在她面前求娶的男人,在外面与别人生的孩子,年龄比乘风还大上几个月。 还有宋赐麟,他早就知道亲生母亲的身份。 却一边从她这攫取资源,一边自幼便对她心生怨恨。 恨她管教严厉,恨她阻挠他们母子相认,恨她小气苛待白少微,还恨她赶走他心爱之人。 好得很。 如今舞台已经搭成,好好展示你们一家人之间的羁绊。 可宋赐麟似乎不大开心。 他看到那些人身上的装束,不知是回忆到了什么,居然偷偷缩在了最后面。 头都不敢露,莫说求情。 这倒是让梁栖月不免有些失望。 她微微侧眸,给为首那个眼睛上有条疤的大汉使了个眼色。 大汉立刻会意,凶神恶煞道: “居然敢与贼人勾结,来人,把她抓起来,下入狱中好好审问,若查出她真的犯了通敌之罪,当街斩杀以儆效尤!” 话音落下,有两个人走出来,把吓成鹌鹑的白少微直接拖了出来。 白少微见真的抓她,这才哭喊起来: “大人您冤枉我了,我什么都没做,老夫人求您救命,麟儿、麟儿你怎么不说话——” “啪!” 一个耳光下去,白少微脸高高肿起,傻愣愣地被拖走。 待那些人消失在南街尽头,围在周围的老百姓才松了口气。 有人好奇地打听那些人的身份。 “那是溟部啊,溟部你们怎么都认不出,就你们这样的,哪天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么激动作甚,溟部直接听命于九千岁大人,主要在京城活动,他们不知道也正常。不过你们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以后若碰到,千万绕着走。” “世子夫人运气真好,正巧赶上溟部办案,可那白少微就惨了,只要进了那溟狱,我就没听说过有活着出来的,啧啧。” 在众人津津乐道声中,徐氏听到一些溟部的手段。 差点晕过去。 怎运气如此不济,居然碰到了那活阎王手底下的人。 这该如何是好。 大师说过,麟儿的吉星之能,与生母紧密相连。 若白少微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她为侯府的一切谋划,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让梁栖月想办法也不行。 若她们表现出太过明显的焦虑,这破鞋定会怀疑什么。 须得瞒着她,尽快将白少微救出来。 光是想到这些,徐氏的眼前便一阵发黑,当下顾不得浑身是伤,拉着宋赐麟就要匆匆回府。 她得赶紧找宋堂明商量对策。 宋赐麟被徐氏拉着往马车那边走,头脑仍有些混沌。 溟部怎么会出现在湖宁。 他只要想起前世在溟狱里,亲眼目睹了关在他旁边犯人的惨状,就忍不住胆寒。 可恨梁栖月明明需要仰仗他而活,却对他那般漠视。 远不如对宋乘风那般上心。 他那么哀求,她却无动于衷,任由他被砍断手臂。 之后还一副为他好的样子,找来一个庸医。 害他尝尽了断臂之辱,接臂之痛。 从那时起,他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让梁栖月全家付出代价。 让她们也尝尝痛苦与背叛的滋味。 想到此处,他怨恨地看向了梁栖月的方向。 只见宋乘风似乎受伤了,她正一脸心疼地查看伤势,竟完完全全忽略了他的情绪。 宋赐麟一怔,心中升起既愤怒又不安的奇怪情绪。 该死的宋乘风。 活着果然只会碍他的事! “麟儿别发呆了,”徐氏把他拉在身边,低声道,“祖母知道你受委屈了,但是现在最当紧的,是赶紧回去找你父亲,把你娘救出来。” 说完,徐氏拉着宋赐麟,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下,灰头土脸地钻进马车。 飞快离开。 而有几位商铺老板,想与梁栖月商讨香料生意的细节时,只见她不知何时,也没了去向。 南街旁小巷深处,苏合和紫述早早就在里面等着。 一见到梁栖月和乘风,赶忙迎了上去。 “小姐,此处的人被奴婢们引开,他们带着白少微已经远离此处,保证无人察觉。” 梁栖月满意颔首,“走,回府。” 随着梁栖月一行的离去,南街的喧嚣也逐渐平息。 目睹了全程的百姓,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 他们热衷于讨论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却只生动描述梁栖月坚韧聪慧的一面。 至于任何有关于溟部的消息,绝口不提。 一时间,梁栖月种种美名在湖宁城中迅速传播。 同时因白少微或为细作,指责宋堂明品性不端的声音,时隔多年再度沸沸扬扬。 在那间茶馆内,溟七已经完成任务回来。 他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血迹,就看到了后半段发生的事。 看完,溟七咧嘴笑了。 “主子,我们可没有当街处死过犯人,也没有丑陋的刀疤脸。不如让他们亲自进去瞧瞧,免得下次说错话,抹黑了溟部。” 溟七还没下一步动作,就见萧悯轻飘飘一个眼神睨了过来。 他连忙收起笑。 擦干净脸上的血,才拿出他揭下的悬赏,老老实实念上面的内容。 萧悯听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拨捻着佛珠。 忽然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冷不丁地问了句:“史徊什么时候到湖宁?” “回主子,原本今日就能到,但路上耽搁了,还需十日。” “嗯,”没有热闹可看,萧悯兴致缺缺地起身,“做一个面具来,十日之后,本座跟史徊一起去承恩侯府。” 此言一出,溟七溟五皆是一愣。 溟七更是瞪大了眼睛,震惊道:“主子,那两个小子什么来头,让您亲自教!?” 第24章 贿赂“溟部”以求放人 梁栖月回到侯府时,整个府里死气沉沉,下人们大气不敢出,仿佛有人掐着她们喉咙一般。 等进了院子,苏合凑上来小声道: “小姐,看来今天她们当真气得不轻呢。” 梁栖月心系乘风的伤,便让他先回静园,有医者正等着帮他处理伤口。 嘱咐完,才笑着瞪了苏合一眼。 “看出什么来了。” 苏合迟疑半晌,还是说道: “小姐,他们口口声声说,白少微往后只是府里的一个奴婢,但是却有自己的小院子。还有今日出了事,老夫人居然带着宋赐麟先回来,正厅大门紧闭不知在说些什么,奴婢认为,她绝对不是孤女这么简单。” 她一本正经地说完,却发现两个人都在笑她。 “小姐,紫述,你们笑什么呢?” 进入屋内,梁栖月换掉身上沾了尘土,还挂破几处的衣裳。 同时与苏合说道: “早在那天晚上她们对乘风下手,这府里所有人,就都知道白少微与宋堂明关系不简单。也就你,今日才发现。” 苏合闻言,气鼓鼓地取了伤药来,坐在小凳子上,将她的衣袖轻轻掀开。 当看到手臂上多处擦伤,心疼得眼睛红了一圈。 “小姐,和离,您一直为当年的事情愧疚悔恨,不敢面对夫人,只憋在心里日日梦魇。但是夫人若是怪您,又怎会放心不下,隔三岔五往侯府送东西来?和离后,咱们带着少爷回去,您定会像以前那般开心的。” 明知苏合所言太过天真,梁栖月仍不受控制地,想起她从前还未出阁的时候。 她垂下眼帘,抬起另一只手,摸摸苏合头顶。 “你与紫述,跟我多少年了?” 闻言,紫述瞳孔一震。 而苏合则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回答道: “奴婢和紫述都是五岁时跟着您的,算算日子,过完今年,便是整整十三年了。” “你们也都是大姑娘了,”梁栖月笑着点头,“可有心仪之人?” ! 苏合看到她受伤,本就十分伤心,听到这话直接哭了出来。 与紫述一起跪在她面前。 “小姐,可是奴婢们犯了什么错,为何忽然要将奴婢嫁出去?如果小姐是怪奴婢话多,贪嘴,奴婢都能改,只求小姐不要赶奴婢们走!” 梁栖月也吓了一跳,赶紧扶起两个丫头。 “你们这是做什么,随意聊聊天罢了,我何时说要将你们嫁出去?” “小姐可是没诓骗奴婢?”苏合继续抽噎。 “骗你作甚,赶紧起来。” 看到两个丫头态度如此决绝,梁栖月在心中缓缓叹了口气。 往后她面对的,只会比现在更加凶险。 她们前世就是一直陪在她身边,却为了救她而死,她不想重蹈覆辙。 苏合擦擦眼泪,接着帮她清理伤口。 “小姐,您且忍着些,伤口周围都处理好了,现在须得清干净伤处,否则溃脓就糟了。” “嗯。” 可能正是因为身体特殊,常见的一些药物,对她来说,效果总是微乎其微。 因此,每次不慎受伤,须将伤口清理得极为细致。 见苏合冲完药水,又取了银针准备清除细石,梁栖月深吸一口气。 偏过头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额上起了细细密密的一层汗。 “好了,小姐。” 苏合也没好到哪里去,汗出得比她还多。 收好伤药,苏合便与紫述一同去准备午饭的食材,过程中却是频频走神。 梁栖月一看,便猜到她在担心今天发生的事情。 “想说什么,直说就是。” 苏合择菜的动作停顿一下,忧心道: “小姐,咱们仿制服侍,还冒充他们的人插手此事,会不会太过冒险,毕竟溟部手段是出了名的残忍,奴婢怕……” 后半句没说完,梁栖月知道她在怕什么。 “放心,他们只要没亲眼看到,便永远不会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 “您怎如此笃定?” “做衣裳的,假扮溟部的,和在场亲眼看到的,这三拨人没有一个愿意引火上身。你且想想,若溟部得到情报,首先会从谁开始查起?他们自然会互相约束,达成缄默不言的默契。” 听到答案,苏合眼睛缓缓睁大。 “小姐,所以您专门从城外请来绣娘,让她们分别制出不同部位,再由咱们三人缝制出成衣,也是怕她们提前看出衣裳样式,从而脱身告发?” 苏合惊叹着说完,嘴又动了动。 她好奇小姐何时见过溟部,居然如此了解他们的装束。 最终还是忍下。 小姐没有主动告知,就说明她们无须知道此事。 梁栖月听到苏合推论得分毫不差,给了她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自然,溟部虽然多活动在京城,但难免会有人见过。对了,那些假扮他们的人呢?” “小姐放心,那些人都是受过夫人恩惠的忠厚之人。您给他们的那些银子,足够他们和家人富足度过一生,现下已经送出城了。” 尘埃落定,这下梁栖月便是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接下来,就到了让她看看,白少微对那三个人来说,到底价值多少的时候了。 与此同时,正厅周围的下人全被支走。 屋里,三人坐在桌前,均是一副茫然无措的神色。 “到底是怎么回事,”宋堂明焦急问道,“母亲,您说不用我去,梁栖月无法逃出此劫。但为何宋乘风好好地回来了,反倒是少微生死不明?” 徐氏也是满脸苦色。 她连伤都没来得及处理,整个人憔悴到,看上去仿佛瘦了一圈。 “谁能知道溟部会出现在湖宁,若不是那破鞋得理不饶人,我们何须遭此耻辱。” 闻言,宋堂明愤怒攥起拳头。 “居然是溟部,肯定是受那阉人之命,到此兴风作浪。如今朝堂奸臣当道,害得咱们堂堂承恩侯府落魄至此,他真该千刀万剐。” “住嘴!” 徐氏连忙打断宋堂明,生怕惹来灾祸。 而后压低声音斥道: “那可是九千岁,怎敢称他为阉人?今日我还听说,前些年,溟部被皇帝授予监察百官的权力,他们现在就在湖宁,你疯了不成?” “别到时白少微没救出来,咱们也被抓进去。我方才也说了,吉星须母子一体方可显化,缺一不可,这是大师亲口说的!” 说完,厅中又是一阵沉默。 随后宋堂明看向宋赐麟,“麟儿,派出去的人已经走了许久,会不会溟部的人不受贿赂,反而将他们得罪了?” 宋赐麟绷着脸,手心里全都是汗。 他刚才提议让人去找溟部,告诉他们侯府愿意以财换人。 其实他心里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因为前世梁栖月用过这个方法。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引得三人顿时激动,伸长脖子往院子里看。 是他们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人还活着,就说明宋赐麟说的办法可行。 三人连忙迎上去,扶住气喘吁吁的小厮,半兴奋半紧张问道:“怎么样,他们怎么说?多少银子可以放人?” 下一刻,小厮的回答像一盆凉水,把他们浇得透心凉。 “老夫人,世子,他们要、要五万两白银!” 第25章 梁栖月指导乘风练武,宋赐麟发怒 “咣当!” 一个茶杯直接摔在小厮脚下。 徐氏气得脸色涨红,声音也变得尖锐难听,“什么!五万两?他们怎么不去抢,这不是想要了侯府的命吗!?” 见徐氏情绪太过激动,宋堂明扶她坐下,并让宋赐麟回自己院子。 他皱眉思考许久,沉声道: “我去找梁栖月,这个银子让梁家出,若不是她无理取闹非要讨个说法,少微不会被溟部的人抓走。既是她造成的,理该她来承担。且她作为主母,丝毫不顾及侯府的脸面,更应受罚。” 说着,就要去找梁栖月。 “站住!银子咱们能凑多少凑多少,凑不出的部分,我便豁出去这张老脸,去向她要。”徐氏把宋堂明拦下。 她双手撑着桌子,将牙齿咬得咯咯响。 “你想没想过,直接跟她要五万两银子,她难免不会起疑,若与梁家决裂,咱们的爵位该怎么办?梁恩行虽然已死多年,但别忘了,他的兄长和胞弟仍在朝为官。” 闻言,宋堂明双手握成拳头,重新坐下。 他堂堂侯府世子,却处处被一个女人压了一头。 当真让他憋屈又难堪。 “那就按母亲说的,银子我凑就可以,您无须费心,剩下的都让梁栖月出。她若不愿,我便去找叶兰昭,既然嫁进侯府,就要明白患难与共的道理。” 两人屋内的对话,都传进了外面宋赐麟的耳中。 他恍然意识到,这个时候的侯府,若梁栖月得理不饶人,不肯百依百顺,确实有些麻烦。 首先银子就是一个大问题。 看来还是得靠他。 前世只要他稍稍放纵自己,梁栖月便会出现,将那又臭又长的规矩道理,一遍遍在耳边絮聒。 叫人厌烦极了。 她最近如此反常,不过就是因为生他的气而已。 只要他接下来几日故意懈怠,她定然无法再装出一副淡定的模样。 如此,一切都会恢复到从前那般。 毕竟他日后会连中三元,还是心宁寺大师推算出的吉星。 至于她生的那个废物,拿什么跟他比。 宋赐麟得意地想着,自信又轻快地朝自己的院子走。 接下来的几日,侯府内下人们越发事事谨小慎微,生怕哪里做得不对,就会被拖出去当众打板子。 一时间人人自危。 相比之下,梁栖月过得却是舒坦极了。 这日天气不错,她在院中制香。 有一事出乎了她的意料,那就是乘风拿着一本册子,主动来找她。 她搁下香料擦擦手,接过书册将其翻开。 “这是什么?” 乘风解释道:“娘,这是一套拳法的图册,儿子多日练习,却总是领悟不到其中精髓,可否请您帮儿子看看?” 面对乘风带着期待的神情,梁栖月实在是纠结。 她对武学实在没有天赋。 那些穴位也是跟着乘风看书时,久而久之才勉强记下几个比较关键的。 现在让她拿着图册,找出问题所在…… 只怕是会越教越错啊。 思虑许久,她还是不愿乘风失望,答应下来。 “好,但要先说好,娘不通武艺,只能对着图看你的姿势有无出入,这样可以吗?” 原本在梁栖月犹豫之时,宋乘风心里满是无措与失落。 然而此刻,那些情绪已经全部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满心喜悦。 他赶紧应下,恭敬行了一礼,随后给她取了椅子放在树荫下,自己才站在太阳底下认真练习。 梁栖月从没指点过武学,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一拳一式。 一招挥出,她见状眉毛轻轻蹙起。 乘风也似乎察觉到了不对,维持这个动作许久,足够她看清楚。 “风儿等一下,你的胳膊好像和书上不一样。” 图册上面的注解实在简洁,梁栖月不知该如何形容,只能走到乘风身边,将他右臂抬高半寸。 然后指着图给他看。 “应该就是这里,你看是不是。” “没错,娘果真慧眼如炬,一眼就能看出儿子的不足之处。” 本来梁栖月心里还有些没底,现在一看根本就没什么难度,而且还能让乘风这么高兴。 一时间信心陡增。 短短一日,她们就将一整册的动作都顺了下来,拳拳生风。 梁栖月站在不远处瞧着,成就感满满。 风儿的身形修长,看上去会显得比同龄孩子瘦弱一些。 但是她今日发现,风儿身上的青色练功服在他几次出招之时,偶尔可见无风而动的现象。 书上说,这是内力充沛的证明。 前世她也看过宋赐麟练武,但他心性浮躁急于求成。 基本功差得太远。 不过…… 看着看着,梁栖月心底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才刚纠正完姿势,这一招一式,就可以练到如此娴熟的程度? 看上去,更像是他早就会了这套拳法。 她心中的疑虑刚刚浮现,就看到乘风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跤,摔倒了。 “风儿!” 她哪里还顾得上想这些,连忙跑过去把人扶起,苏合也听到动静,取了伤药出来。 见到只有一些擦伤,顿时松了口气。 “下次千万注意着些。” 宋乘风没想到,不过摔倒而已,居然让母亲如此紧张。 他赶忙低头认错,语气愧疚: “儿子记得了,对不起,娘,让您担心了。” 之后两日,乘风的状态显然松弛了许多,在梁栖月的面前也丝毫不像往常那般拘谨。 而且当真如他所说,没有再摔过一次。 可就是不知为何,乘风每日都会拿出一本崭新的武学画册,让她指点。 梁栖月不免有些心虚。 因为她可从没听说过,历史上有哪位杰出将才,是由完全不通武艺之人培养出来的。 每当看到乘风专注的眼神,她总感觉自己脑门沉甸甸。 仿佛刻着“毁人前程”四个大字。 梁栖月再一次提议请老师来家中教导,遭到乘风婉拒之后,她只得亲自上阵。 每日都抽出固定时间,陪乘风练习武艺。 另一边,宋赐麟正在屋中打骂小厮。 “我故意日日不做功课,母亲却丝毫没有过问,甚至不再抽查之前背过的文章,为何?你是不是没把我的情况告诉她?” 小厮连连求饶: “少爷,夫人这些天一直被宋乘风缠着练武,没出过院子,奴才实在见不到她啊!” 宋赐麟听后,眼神闪过狠毒。 “那废物本少爷一脚就能踢死,还练武?不过是纠缠母亲的借口罢了。我今日定要好好教训他,让他知道什么是真的武功!” 第26章 让宋乘风变成一个真正的废物 小厮战战兢兢爬起来,看着宋赐麟走出房间,抬起一脚,院子里的木桌顺势断成两截。 “完了,少爷看来是真的生气了,我得赶紧去找老夫人。” 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正厅,果然看到下人们都在外面守着,隔老远就大声喊着: “快进去传话,事关两位少爷!” 下人一看小厮鼻青脸肿,知道是宋赐麟真的发了火,也不敢耽搁,通传之后很快就让他进入正厅。 “出什么事了?” 徐氏与宋堂明因苦恼筹集银子的事情,气氛极其沉重。 小厮连忙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全部告知两人。 并添油加醋了一番,控诉梁栖月极度偏心,没有侯府主母之胸怀。 “梁栖月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宋堂明怒道。 因徐氏的贴身婢女晴雨,就候在一旁伺候茶水,他到底没骂出其他的话来。 毕竟那事是丑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晴雨上前添好茶水,柔声细语道: “侯府人丁稀少,多年来世子虽冷落于她,但也没有纳妾,给足了她的脸面。甚至怕她院中冷清,世子不顾百姓非议,早早挑了吉星过继给她,此般为她考虑,是她天大的福气,试问哪个女子高嫁侯府,能被如此尊重对待?然而她却这样苛待麟少爷,当真是毫不体谅老夫人和世子的辛劳。” 一番话下来,宋堂明拳头已经攥得咯咯作响。 他本就怨恨梁栖月婚前失节,让他受尽屈辱,还处处压他一头。 此刻只希望麟儿不要留手,最好直接将其打死。 然而徐氏则想法不同。 她看向那个小厮,目光如炬,“你速速去济世堂,将张大夫请过来。” 等小厮离开,宋堂明不解问道: “咱们府里养有府医,您为何要请张大夫?确实,麟儿之前几次闯祸,打伤了人,都是他帮忙才得以解决,可那是因为他医术颇高却只认钱财。而且什么事到他嘴里,不出半日全城都知道了,对麟儿会有影响。” 对宋堂明的诸多质疑,徐氏竟有些迫不及待。 “我要的就是他只认钱财,如此,赎回白少微的五万两银子就能解决了。” 宋堂明听到此言,立刻追问缘由。 徐氏没有立刻回答,转头对晴雨吩咐道: “麟儿受了不公待遇,出出气也罢。你立刻去寻他,告诉他兄弟之间点到为止,万万不能下死手,明白吗?” 晴雨立刻会意,连忙跑出院子。 一旁的宋堂明恍然大悟。 “麟儿自小随我练武,我教他的都是杀招,就算再留手,宋乘风也会变成一个废人。如此一来,他再也挡不了麟儿的路,再让张大夫跟梁栖月要天价诊费,少微也能救回来。还是母亲深谋远虑,此招甚妙。” 徐氏则冷笑着,畅快地将茶水一饮而尽。 “还有一点,如今距离开宗祠的日子已经不到半年,我多次试探让她提前过继,都被她推三阻四搪塞过去。这次我倒要看看,她还能不能那般硬气。” 与此同时,宋赐麟已经到了梁栖月的院子外面。 一个嬷嬷正在那边指挥下人们干活,看见他过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着上前。 “麟少爷,您怎么来了?” 宋赐麟脸色阴沉,不客气道: “意嬷嬷倒是好生悠闲,我过来自然是找母亲。倒是你,这些日子都没见你给祖母请安,怕是早就忘了旧主。” 听到这话,意嬷嬷表情变得苦涩起来。 她倒是想去找老夫人,但不知为何,次次都吃闭门羹。 这话她没法和宋赐麟说,只能劝道: “麟少爷,您这个时候还是别进去得好,夫人正在教风少爷练武呢。这不,将奴婢们也全都清了出来。” 宋赐麟听到里面时不时传出笑声,眼中狠意更甚。 “是怕那废物出丑,被人瞧去丢人。意嬷嬷,母亲可是给他请了老师?你可知他练到何种程度了?” 意嬷嬷果断否认,“没有,奴婢十分确定,一直都是夫人亲自教导。” 闻言,宋赐麟冷笑一声。 梁栖月在习武上根本没有任何天赋,她教出来的,只会是个废物。 “麟少爷,您且等等!” 身后,晴雨已经追了上来,将他拉到一边,把徐氏方才吩咐的话转告给了他。 宋赐麟立刻猜出徐氏的意思,阴狠笑道: “放心,让他就这么死了,那是便宜他,我会让他变成真正的废人,亲眼看着他与我之间无法逾越的差距。” 说罢,大步进入院子。 意嬷嬷踌躇片刻,也跟着走了进去。 因下人都被赶到外面,宋赐麟一路上畅通无阻。 很快,他就在屋后的空地找到了二人。 只见梁栖月手里拿着一本册子,宋乘风摆一个姿势,她就对照着看一眼。 “真是两个废物撞一起了。”宋赐麟咬牙切齿骂道。 就因为这么一个废物,梁栖月连他都不管了。 还如此耐心,有说有笑,这都是他前世极少才有的待遇! “风儿,你先自己练着,”梁栖月从椅子上起身,“我去小厨房看看,免得苏合那丫头趁紫述不在,又多放了糖。” “好的,娘。” 待梁栖月走远,宋赐麟冷着脸,进入空地。 宋乘风察觉身后有人,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看到来人,他拿着细竹竿的手指紧了紧,抿唇道: “你怎么来了。” 宋赐麟微微仰头,盯着眼前的脸,冷笑一声,“脸上就这么点汗,你还练武?也就能骗骗她那种门外汉罢了。” 听到此话,宋乘风一怔,抬手轻拭微乎其微的汗迹。 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旁边的莲池。 见状,宋赐麟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然后大笑出声。 “你文不成武不就,也就这张脸能拿得出手,真是怪了,你完全没继承父亲的优点,怎好意思赖在侯府,霸占嫡子的身份?要我说,你就应该去京城的神仪楼,里面都是你这样以色事人的东西,来者不拒,男女皆可!” 宋赐麟的话语中充满了恶意,死死盯着宋乘风。 可今日依旧和往常一样。 无论他再如何羞辱,宋乘风的眼中永远瞧不出丝毫怒意。 眸子就如同无波古井一般静谧。 这样的无视,反而让宋赐麟感到一种难以忍受的屈辱。 “你居然不把我放在眼里?”宋赐麟怒道。 宋乘风仍旧不为所动。 他将梁栖月亲手给他折的细竹竿小心翼翼收好,竟是准备走了。 见状,宋赐麟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胸口急剧起伏。 他一时气急,却也不忘四下查看。 在确定梁栖月不在此处后,泄愤一般口不择言讥讽道: “不知羞耻的废物东西,你跟梁栖月还真是天生的母子。她为了嫁进侯府,居然在她爹生辰宴上爬床,计谋得逞之后,又装成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施展欲擒故纵的把戏。你们两个真是笑话,不然去一个神仪楼,一个去快活楼算了!” “唰!” 宋乘风脚步刹间顿住。 他转过身,眼中已不再平静,难以名状的戾气在其中翻涌。 朝宋赐麟重新走了过来。 “你这样的垃圾,杀你除了让母亲伤心外,毫无益处。但既然你说你不想活了,我帮你。” 第27章 宋赐麟晕倒,徐氏转性了? 宋赐麟见状有些惊讶。 他知道梁家家风最是古板,将那些无用又繁琐的规矩看得十分重。 因此,为了让梁栖月更重视自己,便时常激宋乘风犯错。 然而无论他说什么,这废物总是装出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这还是第一次,敢出言不逊。 听到宋乘风说让他去死,宋赐麟气笑了。 他做出进攻姿态,嘴里继续骂着: “这么生气做什么,我难道说错了?梁恩行辞官后,梁家就靠叶兰昭经商强撑,她想攀高枝,还用那种下作手段介入——总之,她能是什么好东西。你还如此维护她,也不想想,若是她早知道之后会生下你这废物,那种心机深重的女人,会不会悔得肠子都青了?” 宋赐麟越说,表情越加狰狞。 若不是梁栖月横插一脚,他才是真正的侯府嫡子! 侯府的所有资源,全部都是他一个人的,怎会像现在这般,他的名字永远只能跟在这个废物的后面。 他越想越怒。 待宋乘风走到跟前时,宋赐麟瞬间动了。 他猛地跨出一步,五指呈钩状,狠狠直拍面门。 此招一旦击中,损脑毁容。 从此彻底成为一个丑陋的废物。 宋赐麟狞笑着,眼中闪烁着残忍的畅快之意,仿佛已经预见到了宋乘风的悲惨下场。 这个身体现在还没有任何内力,但前世学过的那些招式,他都牢记于心。 对付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简直易如反掌! 然而他的得意没有维持多久。 宋赐麟正在奇怪宋乘风为何没有任何躲闪之意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瞠目结舌。 宋乘风消失了! 速度快到,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宋赐麟?你来这里做什么?”梁栖月的声音忽然响起。 宋赐麟循声看去。 只见梁栖月手里不知端了一碗什么吃食,正朝他这边走过来,防备地看着他。 他看到这个眼神,心中莫名一紧。 正要说话,梁栖月的视线又转向他身后处,“风儿?” 宋赐麟大惊,仓促侧过头。 他刚刚看到宋乘风面无表情的半张脸,后腰处就不知被什么东西,狠击了一下。 力度大到他的耳朵嗡嗡作响,脑仁都震得生疼。 可这猛烈一击,却只传出轻轻一个闷声。 紧接着,宋赐麟感觉下半身没了知觉,他嘴巴张了张想要求救,发现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面露惊恐,试图稳住身形,双脚又不慎互相绊住。 摔倒之前,他抓到了宋乘风的衣裳。 “砰”的一声,双双倒地。 意嬷嬷和梁栖月因离得较远。 她们只能看到宋乘风的身体实在瘦弱,被拽倒之后,直接压在了宋赐麟的身上。 “风儿!” “哎呦祖宗啊!” 两人赶紧跑上前,将二人搀扶起来。 见宋乘风没有大碍,梁栖月松了口气,然后才看向倒在意嬷嬷怀里,已经半失去意识的宋赐麟。 “他怎么了?”梁栖月问。 意嬷嬷从前学过些医术皮毛,简单的跌打损伤、头疼脑热,对她来说都没太大的问题。 但这次,意嬷嬷神色疑惑。 “奴婢不知,按理说麟少爷只是原地摔了一下,也没磕到头,怎会晕厥过去?” 说着,她犹豫地看向宋乘风。 梁栖月立刻将人拉到身后挡住,冷声道: “烦请嬷嬷想清楚再开口,方才你我都看见了,是麟儿自己把自己绊倒了,不光如此还拽倒了风儿。他自小与世子习武,难道嬷嬷想说,他现在这个样子,是风儿打的不成?” 意嬷嬷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看着梁栖月身后那个,与梁栖月样貌像了八分的白净儿郎,暗自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 梁栖月让意嬷嬷将人抬到一旁休息,自己则四下查看一番。 找了半天,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宋赐麟刚才摔倒地方的附近,那里有一块凸起来的石砖。 这似乎是唯一能伤人之处。 正当她准备进一步查看,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老夫人,到底发生了何事,您怎带这么多人来闯夫人的院子?”苏合与紫述试图将人拦下。 但脚步越来越近,徐氏怒道: “真是反了,侯府哪里是我去不得的?而且我来也是为了你家夫人好,再耽搁一会儿,都不用我动手,梁栖月就得亲自活撕了你们。让开!” 听到徐氏底气十足的声音,梁栖月瞧着宋赐麟,眼神冷了下来。 居然用栽赃这种低级的手段,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当真以为装晕有用么。 她拉着乘风进了旁边的小库房,冷静嘱咐道: “风儿,你别出去,等娘回来。” 说完不等乘风回答,她已直接将门从外面拴住。 独自回到空地。 宋赐麟一向比乘风得宠,现在他联合徐氏一起,来她院子里演这一出戏,还带这么多人过来。 她们的意图太过明显。 定是准备一见到乘风就立刻发难,先把人抓起来再说。 随后宋赐麟会适时醒来,将全部责任推在乘风身上,众目睽睽下,根本无法抵赖。 因此,意嬷嬷方才就有意引导。 让她也认为,宋赐麟是被乘风打伤。 有的时候,她真怀疑乘风到底是不是宋堂明亲生的。 很快,徐氏带了十几人出现。 一进来,徐氏就上前紧紧握住梁栖月的手,脸上满是沉痛与关切。 “栖月,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知道你难过,这不,堂明为了你,将济世堂的张大夫请来了。有他在,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命是肯定能保住的。” 闻言,梁栖月这才注意到后面提着药箱的医者。 确实是张大夫。 在湖宁,他算是医术最高明的医者之一,不会轻易因为后宅纷争,而做出有损名誉之事。 她狐疑地扫了一眼徐氏。 一时没想明白,她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梁栖月不解何意,便只能顺水推舟,接过徐氏的话茬演戏: “我本不打算惊动母亲的,没想到还是让您和世子操心了。儿子受伤,我这个做嫡母的心里自然不好受。不过这事说起来也怪不得旁人,母亲如此兴师动众,倒是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梁栖月说完,徐氏也是一愣。 她皱起眉,仔细打量着梁栖月,随后心中一喜。 看来麟儿成功了。 若不是那个小杂种已经被打成残废,梁栖月怎会态度转变得如此巨大。 徐氏得意地笑了起来,脸上的肉把眼睛都挤没了。 “对对对,你可算是想明白了!”徐氏连连点头,“和任何人都没关系,他年龄尚小,因此而贪图安逸武艺不精,如何怨得了别人?你放心,这事若传了出去,没人会说你半句不好,只会夸你精明大度呢!” 这下,梁栖月的眼神彻底古怪起来。 没等她想明白,徐氏笑着左右张望之后,颇有些急切道: “旁的等下再与你说,先让张大夫看看乘风的伤。” 第28章 成为废人,是他自己摔的 这下不光是梁栖月没反应过来。 就连刚安顿好宋赐麟、准备过来详细说明情况的意嬷嬷,也是感到一阵茫然。 “老夫人,为何要让张大夫看风少爷的伤?” 她很是不解。 侯府上下都知道,老夫人对梁栖月十分不喜。 连带着对风少爷也相当冷淡。 可他最多只有磕碰伤,哪里需要专门将济世堂的大夫请来医治? 明明是麟少爷还在昏迷不醒。 徐氏还没发现气氛诡异。 她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说教表情,训斥道: “意嬷嬷,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纵使你不喜乘风,但他毕竟是你的主子,你一味阻拦,可是想害得乘风不治而亡?” 意嬷嬷这才明白,是老夫人弄错了! 恐怕她以为受伤的是风少爷,殊不知麟少爷才是命悬一线啊。 她医术不精,却也知道几种大凶脉象。 从麟少爷现在的脉象来看,即便张大夫医术高超,也未必能够救回他的性命。 “老夫人,弄错了,弄错了呀,您——” “母亲,您怎知道受伤的人,一定是乘风呢?” 意嬷嬷预想到宋赐麟的下场,她连忙想要告知真相,却被梁栖月打断。 徐氏闻言,满脸不屑。 “不然还能是麟儿吗?他的武功可是世子亲自传授的,我知道乘风是你所生,但你作为侯府主母,应当顾全大局。乘风没了,不是还有麟儿?” 梁栖月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随后向张大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如此,就劳烦您了,麟儿乃侯府吉星,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徐氏正因梁栖月的识时务而满面笑容。 可当她听到需要医治的人是宋赐麟时,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什么麟儿?” “老夫人,是麟少爷晕倒了,”意嬷嬷急忙解释,同时给张大夫引路,“奴婢已经简单把过脉了,情况似乎不太妙……” 听到意嬷嬷说伤的是宋赐麟,徐氏眼前一黑,被晴雨扶住。 “怎么会是麟儿……” 下人们也都震惊地互相对视,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众人走出空地,只见宋赐麟躺在凉亭之下。 尚未苏醒,嘴唇也褪了血色。 张大夫看到他的脸色,眉头深深皱起。 徐氏一把推开身边的晴雨,脚步踉跄地跑到宋赐麟身边,“怎么会这样,麟儿居然输给了宋乘风?” 张大夫也提着药箱紧随其后,全神贯注地把脉。 随着他神色越发凝重,徐氏简直快疯了。 “你倒是说话呀,麟儿到底怎么了。” 几番催促之下,张大夫眼见变得烦躁,直接呛了回去: “难不成你以为,看诊像你一样动动嘴皮子那么简单?方才误以为亲孙受伤时,那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可真是让老夫佩服。怎么换到养孙身上,就活像个市井泼妇?” 张大夫医术高明,唯有两个为人所诟病的缺点。 一是爱财,二是嘴坏。 即便是面对从京城来此的贵胄,若要哪里得罪了他,也照骂不误。 侯府已迁至湖宁几十年,徐氏自然也知道这些。 为了能治好宋赐麟,她挨骂也只得安静受着,不再吵闹。 片刻后,张大夫站起身,摇了摇头。 “他的腰骨断裂,经脉破碎,想要完全恢复如初,恐怕是……。” 不知是此话说得委婉,还是徐氏不敢相信。 她再度试探开口: “那敢问张大夫,麟儿这样的身体状况,需要卧床休养多久,才能下地正常生活?” 张大夫瞧了她一眼,简单明了说道: “地是下不了了,他往后只能卧床,也别想着练武,从文或许还有一些希望。” 这话宛若晴天霹雳,徐氏身体直接向后仰。 下人们纷纷手忙脚乱扶住她。 却不想她一起来,就朝着梁栖月咬牙切齿道: “你就是这么教育你儿子的!断腰骨,废经脉,小小年纪居然如此恶毒,简直令人发指,我要报官把他抓起来!” 她旁边的晴雨开口劝解: “老夫人您消消气。风少爷毕竟年幼,即便送到官府也难以定罪,需要上奏皇上来裁决。但是皇上日理万机,恐怕不会在意此等小事,不如再想想别的法子,万一能治好呢?” 这话不说还好,徐氏听后怒气更甚,尖声道: “小事?他一个灾星,竟敢伤吉星至此,你跟我说是小事!来人,把宋乘风给我抓起来,官府管不了,那我这做祖母的,难道还管不了么!” “是,老夫人。” 徐氏带来的十几个下人应声而动,就要将人找到并抓起。 正在这时,梁栖月上前一步。 “我看谁敢。” 这还是梁栖月第一次,当众忤逆徐氏的决定。 徐氏脸色铁青,双眼中闪烁着怒火,“你刚刚说什么?” 梁栖月与她对峙着,缓缓开口: “您既未问明事情原委,也未曾考虑风儿是否能胜过宋赐麟,仅凭臆断居然就要抓人。敢问母亲,风儿可是世子亲生的,您当真就如此偏心么?若您旨意如此,那这个官,今日非报不可,不是您抓乘风,而是我要状告侯府,蓄意戕害嫡亲少爷。” “你!” 徐氏气急,态度却不敢再像方才那般强硬。 因为她能感受到,梁栖月真的能做出来,并非是在虚张声势。 她只能怒斥意嬷嬷:“你难道是死的不成!方才我来时,你已在院里,还不赶紧说到底怎么回事!” 随后,她又朝梁栖月恨恨道: “有了人证,我看你还能嘴硬到何时!” 意嬷嬷满脸苦色。 老夫人狠话已经放到了这个程度,她若是实话实说,无疑会彻底激怒老夫人。 可让她帮老夫人说假话编造…… 那夫人又饶不了她。 而且在场的只要是明眼人,谁会相信这么重的伤势,是风少爷所为? “还不快说!”徐氏再度怒喝。 意嬷嬷浑身一颤,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回老夫人,奴婢确实在此处。方才两位少爷发生争执,麟少爷今日不知为何,情绪异常激动,骂了许多……平日里很少会说的话,竟将风少爷激得动了真怒……” 听到此处,徐氏打断了意嬷嬷,怒视着梁栖月。 “你还有何话说?兄弟之间因为口头纷争,就将人打成这样,难道不该罚?” 梁栖月神色未变。 她朝跪在地上的意嬷嬷开口: “不必慌张,且把你看到的如实道来,否则不管我说什么,母亲都会觉得是我包庇。” 其实不用她提醒,意嬷嬷也决定实话实说。 因为她总是莫名觉得,今日若是敢编造假话加害宋乘风。 梁栖月不会放过她。 “老夫人,风少爷并没有主动出手,他只在麟少爷出手之时,进行躲避自保。至于麟少爷身上的伤……是他自己摔的,还不慎拽倒了风少爷。” 第29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麟儿自己摔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意嬷嬷虽然已经做好惹怒徐氏的心理准备,但当徐氏语气阴沉地问出这句话时,她还是忍不住胆寒。 她始终没想明白,仅因吉星煞星之说,老夫人居然会如此果断放弃宋乘风。 想让吉星庇佑侯府,只需好生养着宋赐麟就可以。 何必屡下杀手?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现在若是反口,那就两边都要得罪,如今老夫人已经不再信任她,只能如此了。 心里想着,意嬷嬷再次带众人回到空地。 然后指着那块凸起的砖石说道: “就是在这里,两位少爷发生争执,因为这样的事情以前常有,奴婢也就没有靠近。然后麟少爷忽然气极,骂了几句难听的话后,忽然摔倒,就没再起来。” 这番说辞落在徐氏耳中,实在太过荒诞。 她朝意嬷嬷怒目而视,心中十分确定,她已经背叛自己投靠了梁栖月。 “事关侯府命运,你敢帮她一起谋害麟儿!?” 意嬷嬷闻言惊慌不已。 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要拉她下水,共同承担罪责。 她连忙大声喊冤: “老夫人您明察啊,奴婢早年连丧两子,心如刀绞,绝不可能做出任何对不起孩子的事情。我跟您在身边多年,您还不了解奴婢为人吗?” 徐氏没说话。 她已经打定主意,要让梁栖月她们付出代价。 反倒是晴雨冷笑一声。 “意嬷嬷,你连丧两子,心中该是充满了怨恨,见不得别人的孩子健康成长才对。正因如此,你才与夫人联手害了麟少爷,殊不知你们这些伎俩,在老夫人面前根本无处遁形!” 梁栖月瞧着主仆间的争锋,和一时忘了伪装的晴雨。 感觉有哪里不对。 比起吉祥如意四个陪嫁,徐氏似乎更为纵容晴雨这个丫鬟,几乎是走到哪里都要带在身边。 可说是完全宠信,却也不尽然。 因为平日里,时常能见到她责骂晴雨。 前世约莫在两年之后,晴雨摔破了一尊佛像,徐氏居然大发雷霆,直接将她送去了庄子上。 好生奇怪。 梁栖月心中还在琢磨着,张大夫已经把宋赐麟背部的衣裳揭开。 只见他后腰处,确实有青紫痕迹。 就算是没习过医术之人,也能看出宋赐麟身上的创痕,和地上的砖石大小几乎一致。 徐氏瞬间惊愕失色,嘴里再是一个字说不出来。 紧接着,张大夫开口下了定论: “若他从前没得罪过武功高强之人,那老夫可以确定,他正是因为言辞太过激动而晕倒。结果运气不好,竟被一块石头硌断了腰骨,导致经脉破碎。哎!老夫早已听闻吉星之说,却不知难道吉星在显化之前,也需要‘鳏寡孤独残’占其一才可?” 徐氏内心当真苦涩极了。 她请张大夫来,原本是想让梁家承侯府一个情。 白少微也能顺利救回。 可现下伤的不是宋乘风,目的达不到不说,还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现在麟儿反倒成了一个废人。 这可怎么办! 徐氏心急如焚,眼睛一转,再度瞟到了梁栖月身上。 “麟儿从小学武,连病都很少生,怎会因骂了两句人就晕倒呢?一定是有人害他!” 此事就算与宋乘风无关,也得把他拉下水。 如此,梁栖月才会尽心救麟儿。 怎料张大夫再度皱眉开口: “老夫要是没记错,老夫人您请我过来的时候,可是口口声声说,风少爷的武功乃夫人所授,我若晚到一些,风少爷可能会被打死。若是如此,他怎么又能轻易打倒自小习武的麟少爷?” 言语中已是充满了对徐氏的不信任。 徐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宋赐麟的伤不白受。 正在此时,宋赐麟发出痛苦的声音,似乎是要醒了。 见状,徐氏赶紧让下人把他送到自己院子。 临走之前,恶狠狠瞪了意嬷嬷一眼。 一大群人呼啦啦离开,只剩下梁栖月几人还在此地, 张大夫叹了口气,满脸的无奈。 “哎,本来以为是个大活儿,没想到浪费半日,碰见的是这么一个倒霉蛋。心宁寺的和尚当真是不靠谱,莫不是算错了……” 听到张大夫满口抱怨,梁栖月让苏合去取了五张银票,笑着上前。 “张大夫,今日又麻烦您了。” 瞧见银票上的面额,张大夫严肃地伸手推拒。 “贵公子的伤,老夫的确无能为力,还请夫人莫要为难。老夫虽爱财,但决不取这等非义之财。” 对张大夫此举,梁栖月并不意外。 “您多次出手相助侯府,今日又救风儿于危难之中,使他免受不白之冤。伤病好治,心病难医,这是您应得的诊金。” 这话倒是让张大夫有些意外。 他看向梁栖月的眼神,带了几分欣赏。 “从前你那个养子闯祸,次次都是你出面解决,老夫那时觉得你似乎不大聪明,故意多要了许多酬劳以作提醒。如今看来你倒是变了不少,可怪怨老夫?” 梁栖月摇摇头,轻声答道: “他将人打伤,本就应补偿许多银两,但侯府和官府有旧,屡次将事情压下。若不是您,我也难以顺利把银子给到他们的手里。” 张大夫闻言哈哈大笑。 然后毫不客气地将银票收下。 “从前倒是老夫看走眼了,夫人如此通透,心肠慈悲。若遇大事,除非你心甘情愿入局,否则这个世上,怕是没人能让夫人吃半点亏啊!” 闲聊过后,梁栖月送张大夫到侯府门口。 路上,她状似无意问道: “张大夫,麟儿的伤可是当真没法医治?若只是摔倒所致,是否伤势过重了些。” 她问完之后,只见张大夫眉头再度皱起。 脚步也随之放慢。 “不瞒夫人,老夫也觉得有几分奇怪,从表面上看,他确实是倒霉,被石头硌断了骨头,导致经脉破碎。可老夫总觉得,这也太倒霉了些。”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随后迟疑接着道: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的骨头,被某个内力深厚的武学高手生生震断。之后为了掩盖真相,对方将他摔在石头上,伪造成这副样子。敢问夫人,他近期是否与人结过仇怨?” 张大夫声音极低,只有梁栖月能听清。 她方才怀疑,是风儿一气之下,重伤了宋赐麟。 现在她完完全全打消了疑虑。 若是风儿下的手,那么他的武功造诣,或许已凌驾于大多江湖豪杰之上。 怎么可能。 风儿每日练功时,她都在一旁看着。 他的武学天赋无疑是惊人的,打败宋赐麟,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 可将人打成这样,实在让她难以置信。 “至于夫人问的另一个问题,”张大夫捋了捋胡子,“的确存在一种,能够接骨塑筋的奇药,可那种药实在太过稀有。也许皇室中人,才有可能珍藏着一两枚。” —— 宋赐麟已经被送到徐氏院子。 因太过痛苦,床铺被冷汗打湿几层,手指也深深扣入其中。 徐氏在一旁焦急地徘徊。 “晴雨,你说该怎么办?麟儿醒来若是知道自己成了废人,他会不会一时想不开,再次做出自戕之举,那样的话侯府该怎么……” 还没等她说完,宋赐麟已经睁开眼睛。 他难以置信地紧紧盯着徐氏。 “你刚才说什么,是我成了废人!?” 第30章 怀疑梁栖月与溟部有苟且 宋赐麟说完,似乎努力想做什么,但直到把脸憋得通红,也没有成功。 他一把掀开被子,狠狠捶着已经毫无知觉的双腿。 然后崩溃大喊: “为什么会这样!祖母,是您让我手下留情,饶宋乘风一命,才会变成这样!” 面对近乎疯狂的宋赐麟,徐氏有些不知所措。 她想不出该如何解释,只能安慰道: “麟儿啊,你先冷静一下,听祖母说,这都是暂时的,你父亲人脉众多,肯定会想办法治好你。你先告诉祖母,是不是宋乘风将你打成这样的?” 宋乘风闭了闭眼。 强行压下无尽的愤怒和绝望,回忆起方才发生的一切。 他只想教训教训宋乘风,无意引起梁栖月的愤恨,因此他要的,是激怒宋乘风,使其对自己动手。 这样在梁栖月眼里,他是为了自保才无奈动手。 至于打残宋乘风,不过是没掌握好力度而已,他又有什么错呢。 却没想到…… 宋赐麟攥紧拳头,“有一个未曾露面的神秘人,暗中帮了那个废……宋乘风。” “果真有人帮他?”徐氏追问。 宋赐麟非常肯定地点头: “当时我已经出招,凭宋乘风照着图册学的那点东西,就是再给他十年,都不可能躲得过。但他一瞬间消失了,再次出现时,他居然站在我的身后,紧接着,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现在想想,那人从我攻击开始,就已经在暗中帮他。” 再度回忆起刚才的事情,无疑让宋赐麟更加痛苦。 但是他要复仇。 所有细节他都要一清二楚,才能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果然是有人帮他,”徐氏一心想要找到个为此事负责的人,无暇照顾宋赐麟的情绪,“我就说那破鞋怎么一副有恃无恐的态度!” 听到徐氏提起梁栖月,宋赐麟忍不住问道: “对了,她人呢,怎么不在这里?全都因为宋乘风,我才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她当真安心?” 徐氏冷哼一声,言语中带着极为明显的怒气: “来看你?今天我才知道,那个女人比我想象的还要恶毒。在所有证据全都指向宋乘风时,她为了维护宋乘风,当着所有人的面顶撞与我,还扬言要报官状告侯府!好歹你也叫了她这么多年的娘,可她何时真正为你考虑过一丝一毫?” 宋赐麟垂下头,扣着床榻的手已经颤抖不已。 该死的贱人! 她怎么敢这样对他? 宋乘风那个没用的废物,被他指着鼻子骂都不敢还嘴的东西,全靠神秘人暗中帮助! 除了能背下几篇文章,有何资格与他相提并论? 既然眼瞎至此,他到时定要亲手剜她双眼,方才能解今日心头之恨! “莫非是溟部的人干的?”徐氏冷不丁道。 宋赐麟猛地抬起头,追问: “溟部?祖母可是想到些什么了。” “方才我请张大夫来为你诊治,可他看过你的伤之后,首先问的是,你是否得罪了什么人。他说你腰骨断裂,筋脉破碎,这等手段绝不是府里的人。最后,他竟说你是因为情绪激动而晕倒,不小心磕在了石头上。” 闻言,宋赐麟脸上尽是疯狂的恨意。 “庸医,若没人在身后偷袭,我怎会晕倒?那人下手如此恶毒,就是奔着废了我来的,既如此,我偏不让他如愿!” “麟儿,你难道有办法治这伤?”徐氏大喜过望。 宋赐麟没解释,只是向徐氏伸出手,“帮我取纸笔来,我要写一封信。” 徐氏不敢有丝毫耽搁,让晴雨赶紧去取。 很快,宋赐麟封好信封,“请父亲送去官府,就说这信是给李大人的,他们自会知道交给谁。” 看着徐氏离开房间,宋赐麟重新躺下,盯着屋顶。 原本不想这么早就和那些人有瓜葛,但是梁栖月实在给脸不要脸。 每天围着那个废物转,完全将他忽视一旁。 既如此,他也没必要再手下留情。 许是宋堂明也听说了此事,徐氏刚走出院子,就碰到他正匆匆往这边赶。 徐氏将人拦住,怒道: “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那破鞋或许早和溟部的人有了瓜葛!否则怎会帮着那个小杂种,害你儿子成了废人!” 她因情绪激动,声音大了些。 宋堂明急忙将她拉到一旁,焦急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麟儿有办法治好吗?还有什么溟部,梁栖月怎么可能认识溟部的人?” “就你还被蒙在鼓里,今日麟儿差一点就得手了,但是有人藏在暗处帮忙,反而打残了麟儿!” 宋堂明虽痛心儿子遭此不测,但对徐氏说的话,他一点都不信。 若梁栖月真与别人有染,上次为何穿红裙取悦于他? 麟儿向来霸道一些,定是得罪了什么人。 徐氏嘴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将信封递给他。 并把宋赐麟说的那些嘱咐了几遍。 “千万别弄错,麟儿的预言一向很准,他说这个方法能治好他。” 宋堂明拿了信刚走,一个丫鬟急匆匆跑进来。 “老夫人不好了!麟少爷成了废人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更有过分的,还有人说麟少爷根本就不是吉星。怎么办啊老夫人?” 听到这个消息,本就心累不堪的徐氏,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还不忘骂句“该死的庸医”。 不同于这边的鸡飞狗跳,梁栖月此时已坐在桌前,与乘风一起吃午饭。 乘风似乎有心事,抬头看了几次梁栖月。 而梁栖月也是同样,不知在想什么,眉眼比平时严肃许多。 见她这样,乘风更是不安。 “今天又给母亲添麻烦了,对不起——” “风儿,娘觉得还是给你请个师父——”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却又因为不解对方话里的内容,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站在旁边的苏合二人见了,偷偷笑了起来。 最后还是梁栖月先开口: “风儿你记住,我是你的母亲,是血脉相连的家人,无须这般谨小慎微。若如此相处,往常我对你那般严厉,岂不是日日都要道歉呢?” 梁栖月后半句话,是想稍稍活跃一下气氛。 也许是她对此并不擅长,乘风显然对她说的话当了真。 只见他坐得笔直,笑着坚定道: “不会的,娘。” “嗯?”梁栖月没反应过来,“风儿,你说什么不会?” “您的一切决定,都有您的道理,儿子都会照做。因此,您永远不会像我这般,总是惹您生气,所以您为何要道歉呢?” 第31章 妙音,落魄的香料世家之女 听得出来,这是乘风内心真正所想。 而且梁栖月还觉着,乘风此意之坚定,似乎让他现在就死去,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立刻赴死。 失去乘风的场景就在眼前,她心脏顿时一缩。 不敢再想下去。 “娘,您怎么了?”乘风看出了她的异常。 梁栖月赶紧从旁边小桌上,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册子。 轻轻放在乘风面前。 “人选我都看过,其中有几位的武学造诣当真非凡,正适合教你。从前我考虑到你的课业已经足够繁重,便没想过要给你请个老师。但是今日之事实在凶险,我才发觉,这武,确实是要学的。” 有前世的经历,她始终提防着宋赐麟。 如果他只是外界所见的那样,为人嚣张、跋扈,那么即便有她托人打点,也绝无可能一举连中三元。 直到他功成名就之时,真实面目才逐渐显露。 他竟然能隐忍近二十年,这份城府,着实让人咋舌,甚至,他可能还藏着她不知道的底牌。 因此,他现下经脉尽毁成了废人,反倒让她更为警惕。 她十分确定,宋赐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乘风看出了她的担忧。 将筷子放好,一本正经地与她解释: “娘,并非武艺高明之人才是最好。书上说,习武之人选择老师,是要从老师那里学到真东西,领悟武学精髓。您肯定发现了,儿子最近进步不小,就算是宋赐麟没有摔倒,我也绝不会输给他,请您相信我。” 梁栖月有些被说动了。 确实,有一些武学招式并不简单。 很多时候,风儿上午还一头雾水,但到了晚上就已经能融会贯通。 她已经打听过,这个速度确实出类拔萃。 思虑了许久,梁栖月最终还是迟疑地点了点头。 “好,不过如果遇见合适的老师,一定要请人家来教授。” 梁栖月深知乘风的性格,他做事向来有分寸,不会轻率行事,便暂时放下这个念头。 但还有一件事,让她有些介意。 “风儿,你在文学方面,难道没有什么想要了解或者探讨的吗?”她试探问道。 乘风每日都是让她指点武学,奇怪。 话一出口,已经吃完饭,将碗筷摆好的乘风有一瞬僵了一下。 “是儿子懈怠了,日后定会注意,不让您失望。” 梁栖月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与无奈。 “课业你都完成得很好,不要有这么大压力,娘就是随口问问,没有怪你的意思。” 一旁的苏合与紫述在收拾桌子。 苏合一直瞧着二人,心里既高兴母子温馨,又担忧这样的时光到底能不能长久。 倒是紫述一直笑着,让她有点好奇。 刚出了屋子,她立刻忍不住了,追问紫述为何发笑。 紫述仍没止住笑,答道: “小姐看不透,只因身在此山中,你若看不明白,那就是因为你笨。凡事怎能只看表面,就急着替小姐担忧了。” “什么看透看不透,你说什么呢?” 紫述缓缓答道: “少爷每日来找小姐,你难道真以为少爷看不懂画册?只不过是儿子想与母亲多些相处时间罢了。至于为何不请教文学,是因为小姐善文,少爷一是怕小姐失望,二是很容易被看出少爷是懂装不懂。一旦被识破,难免小姐会恢复成往日那般严厉样子。” 苏合听傻了,忙追问: “那我替小姐担忧有何不对?宋赐麟来找少爷的麻烦,反倒把自己摔成了废人,老夫人定会逼着小姐想办法。” 这次,紫述坚定道: “小姐待人处事与往常看似无二,但实则完全不同,具体我看不太出来,但我能肯定,她们一定不会如愿的。” 苏合闻言,似懂非懂地歪着头思索。 “原来你也有这种感觉,小姐还是小姐,可就是不知为何……一夜之间,判若两人?哎呀,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走了紫述,小姐还等着咱们拿香料呢。” 午后,梁栖月端坐在香案前制香。 不知不觉中,她思绪飘出。 想到了两年后,那尊会被晴雨摔碎的佛像。 能让徐氏那般大发雷霆,说不定会有什么秘密在里面。 此时,她再无心调配香粉,于是起身披上外衣,独自往侯府佛堂走去。 自从上次去了心宁寺,她也理解了父亲。 在心思杂乱时,静坐蒲团之上,闻着悠悠燃起的檀香,当真能够净化心灵。 或许因宋赐麟的事,侯府人人都围着他转。 一路都见不到几个人。 她站在佛堂外,只见佛像之下,有一个纤细背影在埋头抄写佛经。 此人似乎已经写了很久,拿笔的手指显得十分僵硬。 不过梁栖月不打算多管闲事,她另外取了蒲团,准备先在佛前静坐片刻。 等女子抄完离开,再查看佛像。 还没走近,瘦弱女子已经转身看她。 行过礼,哑着声音开口: “奴婢见过夫人。恕奴婢多言,今日佛堂内燃的香,不宜与您身上的香囊混合,否则您的身体可能会有所不适。” 闻言,梁栖月步子一顿。 她这才抬眼,认真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你是,妙音?” 妙音曾在宋堂明的院子里服侍过。 因样貌姣好,嗓音柔美,非常得他的宠爱。 之前听说白少微入府之后,宋堂明就将院子里的丫头都遣散了,看来是真的。 妙音见梁栖月认出来她的身份,面色灰败道: “回夫人,奴婢正是妙音。说来夫人可能不信,自从世子将奴婢赶来祠堂,并吩咐下人一天只能给奴婢送一顿斋饭后,奴婢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幻想。若夫人仍不放心,便赐奴婢一死。” 妙音的话语中透露着深深的绝望,她的眼神空洞而麻木。 看上去是真的想求解脱。 梁栖月叹了一口气。 不过月余,妙音的神采已不复初见时的灵动。 她对妙音的印象,其实并不坏。 因为当初她嫁到侯府之时,下人们或许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加上宋堂明的刻意冷落,没人真正尊敬她。 妙音是个例外。 她从不恃宠而骄,每次相见,妙音总是恭敬有加,一丝不苟地行礼。 而且,她似乎在制香上有天赋。 梁栖月将香囊解下,递到妙音面前。 “你方才说沉香与我戴的香囊有冲,但这个香我很喜欢,你看看该如何化解才好?” 在她递过去香囊之时,妙音很明显地一怔。 随后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 她放在鼻尖闻了闻,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愧色。 “抱歉,夫人,此香添加了千和,因此会中和掉不好的效果。奴婢从前还在宋家时,就听说过您制香技艺颇为高超,怪奴婢只学了些皮毛,就来班门弄斧,害您受惊了。” 梁栖月仔细观察着妙音的言行举止,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惊讶。 “妙音,你之前可是念过书?” 若是没念过,那便应该是从前家里有一定名望。 从她进来到现在,妙音全然没有任何一点失礼的行为,举止得体大方。 这显然不是一个丫鬟能轻易达到的。 果然,妙音点了点头。 “回夫人,奴婢家中原本经营香料生意,但遭遇变故,三间铺子尽数变卖后,仍不足以偿还债务。为报父母养育之恩,奴婢才选择卖身入府。” “香料生意……”梁栖月忽然想起什么。 “你从前可是宋家的女儿?” 第32章 宋赐麟的底气,竟来自皇家 妙音显然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能认得出她。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是的,奴婢从前叫做宋音。” 真的是她。 梁栖月也十分意外。 在迁来湖宁之前,她曾听闻湖宁有一家香料世家 而且那闻宋家之女,天赋异禀,被誉为未来的家族继承人。 自那之后,她想着日后来到湖宁,一定要拜访宋家女儿。 结果当她抵达湖宁才发现,宋家早已从此地消失。 为此她还遗憾了许久。 没想到,她之前想要结交之人,居然与她在一个屋檐下同住多年。 梁栖月望着妙音这张失去生气的脸庞,思索片刻。 “你可愿意做妾?” 她刚说完,妙音猛地后退一步。 “谢过夫人怜悯,奴婢感激不尽,可奴婢不愿。从前服侍世子,是因为心悦于他,但现在奴婢早已断了念想,只愿一生抄经祈福。” 早知道妙音要如此说,梁栖月认真看着她的双眼。 “若如此,你就没机会重振家业了。” “夫人……您说什么?”妙音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问道。 梁栖月轻轻关上了佛堂的门。 随后捡起墙边角落里,那只每日为妙音盛斋饭,碎了一角的破碗。 她走到妙音面前,语气温和,话却犀利道: “若你真愿一辈子礼佛,方才便不会满腹委屈,控诉着每日仅有一餐果腹。你虽然身为奴仆多年,但对香料的了解依然深入骨髓,足以说明,多年来你从没真正放下过从前。” 言罢,梁栖月将手中的瓷碗,轻轻放置于妙音已然僵硬的双手之中。 轻声道: “未来的路,你想如何走,我现在将这个抉择的权力,交予你的手中,你且好生权衡。” 妙音被点醒,眼中闪过决绝之色。 “啪!” 突然之间,她用力将碗摔碎在地,清脆的破碎声在空气中回荡。 而后她红着眼睛跪在梁栖月的面前,声音哽咽: “夫人,求您救我。” 妙音抓住了她眼中的救命稻草,竟是跪在瓷片上都毫无知觉,不曾移动半分。 仿佛生怕一个眨眼,梁栖月就将如此恩典尽数收回。 梁栖月将她扶起。 “妙音,你家里也是做生意的,自然该知道,商人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我拉你出这泥潭,你当如何报答与我?” 有过前世的经历,她现在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尤其妙音从前切实爱慕过宋堂明。 既如此,谁敢保证,未来她的情感不会余烬重燃,最终反咬她一口呢? 妙音听出她话里的不信任,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夫人,您给了奴婢第二条命,这份恩情无以为报,还望您等上一些时日,奴婢定不会让您失望。您莫看白少微现在风光无限,但这不过是一时的,奴婢有办法对付她。” 梁栖月眨了眨眼。 怎么感觉妙音理解偏了,不禁笑问:“白少微?我对付她作甚。” 妙音也愣住了。 “夫人抬奴婢做妾,难道不是为了将她赶走吗?” 梁栖月摇头,“她还不值得我如此费心。” “扶你做妾,是为了让你平日里走动方便些。因你在制香上的确颇有天赋,我也正好有开间香料铺子的想法,你可愿与我学习制香,尝试做掌柜?” 她虽喜欢调配香料,却对经商之道没有丝毫兴趣。 而妙音则自幼,就被当作宋家的传承人来栽培,正好当她的掌柜。 “奴婢愿意!” 妙音眼睛亮了起来,连连点头。 “那走,”梁栖月带着妙音走出佛堂,“往后你就借着来请安的机会,每日到我那里去,能学成多少全看你自己。若你无法达到我的期望,我也会选择其他人。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奴婢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妙音激动到落泪。 并且刚刚还苍白凹陷的小脸,开始有了血色。 看来妙音确实很喜欢制香,与方才的样子当真判若两人。 她这才发现,妙音是媚骨天成的女子,美眸流转分外勾人,怪不得从前是宋堂明最宠爱的一位。 两人闲聊着,一路往徐氏的院子走。 却没想,刚走了一半,就看到徐氏迎面过来了,旁边还跟着管家贺闲。 半日没见,徐氏憔悴了不少。 贺闲首先注意到了他们,随后徐氏猛然看过来,眼中满是对她深深的厌恶。 不过这个情绪只出现一瞬。 很快,徐氏已经换上一副笑脸,迎了过来。 “好巧,我正想着一会儿去找你呢。” 梁栖月看着徐氏如此迅速地变换脸色,心中明白,这必定是有所求于她。 但她装作不知情,问道: “不知母亲寻我,可是有麟儿那边有好消息了?” 徐氏闻言,干笑一声,含糊其辞道: “呵呵,哪有那么容易……不过方才我去了你的院子,却看到你将私库上了锁,这是为何?” 闻言,梁栖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原来不是为了麟儿。是这样的,从前我的私库确实不锁,但是院子里有几个上不得台面的丫头,总未经我允许,便私自偷取财物。因此我教训了她们一顿,锁上了私库。” 说到此处,她疑惑地继续道: “只是,您到我院子里,怎么也不事先知会一声,好让我有个准备,亲自迎接您啊。” 徐氏的脸色在这番话后,已是红一阵白一阵。 显然有些挂不住。 她恼怒地瞪了一眼梁栖月。 但有求于人,她只能暂压怒气,装作平常那般,开口说教: “栖月啊,我实话与你说,麟儿不愧是吉星,他已找到了医治之法,但这需要一大笔银子。侯府近日的花销也很大,你作为麟儿的母亲,侯府的媳妇,怎能置身事外?” “而且堂明现在又正面临着升官的关键时刻,需要打点的地方多不胜数,侯府已经出了大部分,你只需再拿五万两银子。” 听到这个数字,梁栖月眼睛眯起。 五万两,不多不少,正好是赎回白少微所需的金额。 看来,宋赐麟果然有法子治伤。 只是不知道,他究竟和什么人有所往来,居然能拿出接骨塑经的药物。 如果张大夫所言非虚…… 那么此人很有可能,是皇室中人。 这也就能解释,为何宋赐麟自重生以来,就一副藏都藏不住的嚣张模样。 看来他手握那个人的把柄。 或者说,他掌握了某个足以让人心动的秘密。 这个秘密,就是他与皇室合作的筹码,也是他的底气所在。 第33章 抬妾被拒,徐氏态度奇怪 梁栖月思虑片刻,脸上流露出几分为难的样子。 “您也知道,私库里都是我的嫁妆,这些年已经用了七七八八,现在只剩下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儿。若全用光了,下次我还得回去母家讨要,这传出去终究不好听。若影响明年含玉议亲,那便真是得不偿失了。” 宋堂明始终未能继承爵位。 因此,整个侯府之中,地位最高的便是宋含玉。 且宋含玉自幼受尽宠爱,徐氏自然不会对她有半点苛待。 果然,当梁栖月搬出宋含玉后,徐氏死死咬着牙关,神色矛盾极了。 一旁的贺闲也劝解道: “老夫人,夫人说得没错,郡主明年及笄,若是此时传出不好的流言,必定会影响择婿,不如……再想想办法。” 徐氏终于松口,脸上肉痛之色却更甚。 “好!不过堂明升官,你作为妻子不能袖手旁观,无论如何,你也得出四万两。” 听这语气,梁栖月知道徐氏已经到了极限。 侯府平日里本就生活奢靡,现在又得给宋赐麟治伤,拿出那一万两后,她们恐怕已是捉襟见肘。 那便暂时先收回这些。 剩下的,往后慢慢都要让她们吐出来。 “此事不急。”梁栖月含糊地,将话题轻轻揭过。 她习惯将主动权把握在自己手中,因此没有明确答应此事,而是先拉过妙音。 “在此之前,我有一事需与母亲商议。” 梁栖月的态度,让徐氏又是恼怒又是焦急。 但形势逼人,徐氏只得顺着她说: “妙音?她不是在佛堂抄经,你怎的把她带出来了?”徐氏问。 梁栖月解释道: “今日我去佛堂,见妙音举止得体。我自知世子对我无意,可我作为侯府主母,须得为世子的子嗣传承考虑。正巧她是从前世子最宠爱的女子,我就想着,不如将她抬了姨娘,您觉得呢?” 她早已想好了说辞,却没想到徐氏脸色大变。 “什么?不行!” 徐氏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斩钉截铁地拒绝,还警惕地盯着她。 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当真古怪。 徐氏这个反应,梁栖月是真的没意料到。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妙音。 只见妙音也是一脸疑惑,冲她缓缓摇头。 徐氏似乎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失态,先放缓了语气开口: “栖月你是不是傻了,你看她一副狐媚模样,从前都把堂明迷惑成什么样子了?保不齐你受到冷落,就是她吹了什么枕边风!你怎还上赶着往回送?” “再说了,咱们侯府历来人丁便不如其他人家兴旺。若你是怕府里孩子少,惹人闲话,那就像麟儿一般,从宗族里过继几个孩子来养。你没必要急着帮堂明纳妾,他现在一心想着升官,带咱们过上好日子,哪还有心思管这些琐碎的事情” 闻言,梁栖月心中疑虑越发重了不少。 徐氏说的这些话,怕是连她自己都不会信。 到底什么原因,不惜让徐氏压着脾气,编这么多理由来搪塞她? 她想套些话出来,奈何现在徐氏防备心太重。 不能再问了。 梁栖月只好按捺心中疑惑。 不过她立刻想到另外一个法子,主动妥协开口: “还是母亲思虑周全,那不如就让妙音就给我做丫鬟,我院子里人手不足,忙不过来。” “可以。” 这一次,徐氏的回答异常果断,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看来问题不在妙音身上。 梁栖月瞬间想清楚其中关系。 她没有给徐氏留下反应的时间,紧接着便开口道: “那就这么定下。还有一事需要劳烦您,那就是您明日派人取银票的同时,将妙音的身契和文书也一并带来。否则这些下人太过敬畏您,对儿媳的管教置若罔闻,那院子岂不是要乱套了。” 这一番话,将徐氏说得眉头舒展不少。 心里嘲笑梁栖月简直愚蠢。 她嘴皮子一碰,梁栖月就信了,心甘情愿拿出四万两帮她救白少微。 甚至还带走了这个命格极硬、克得祖辈家业破产的妖女妙音。 从前若不是堂明庇护,她早就将此女沉了塘去。 这难道是灾星之间的相互吸引? 真是皆大欢喜。 一想到往后都不用她动手,梁栖月她们自己,就会院子里互相克得魂归西天,徐氏便觉得一阵快意涌上心头。 她再次爽快答应: “没问题,不过你作为主母,该谨记说出口的话不可轻易反悔,丢了侯府的脸面。人既然送到你院子里了,你就要好生管教。我不想过几日见到你来找我,说她不听话又要送回来。” 梁栖月没再多言。 她应下后,便带着妙音告辞,回到院子里。 “小、夫人,您回来了。” 一进院门,苏合迎上来接过她的披肩,看到她身后跟着的妙音,连忙改了口,眼色不善。 “嗯,进屋说。” 徐氏当时送来的人,都被她安排在院子里干活儿,须得防着些。 一进屋,苏合就把妙音挤到了角落里站着。 “夫人,有些人装得一副可怜模样,实际心气儿高着呢,万万信不得她们这张会骗人的脸——哎!你什么表情?夫人您看到了,我刚说她两句,这副委屈样子给谁看呢?” 眼见苏合柳眉倒竖,就要教训妙音。 梁栖月只得无奈阻止。 “苏合,你先给她处理一下膝盖,旁的一会儿再说,不然伤口该和布料粘在一起了。” “膝盖?” 苏合刚叉起腰,闻言目光下移。 因方才跪到了碎碗上,苏合的膝盖已经鲜血淋漓。 只是她举止一直很正常,身上穿的又是深灰色的布裙,若非仔细看,否则没人能看出她受了伤。 此时紫述也进房来,看到了妙音的伤口。 被几人盯着,妙音有些局促。 “奴婢这条命都是夫人的,这点伤无妨,奴婢都能忍——啊……” 话虽如此,但当坐下时,她原本已经干涸的伤口再次裂开,忍不住痛呼出声。 苏合看她本就削瘦的脸颊,更加毫无血色,便不再为难。 下手力度轻了不少。 既然是小姐带回来的人,她若一直给脸色看,就该被小姐讨厌了。 接下来几日,梁栖月一直将妙音带在身边。 她早就知道妙音在制香方面有天赋,但妙音所展现出的才华,远远超过她的预期。 简直让她无比惊喜。 不知不觉中,梁栖月倾注在妙音身上的时间越来越多。 这天,宋乘风一直等到下午,才发觉自己再次被母亲冷落了。 他手里的画册越翻越快。 最终,他将册子放在一旁,抬眼盯着妙音的眼神分外深沉。 第34章 宋赐麟意图用经商打压梁家 苏合做完手里的活儿,站在旁边瞧着,轻轻为梁栖月摇着扇子。 不一会,她眼中充满好奇。 “夫人,制香可当真是门学问,奴婢愚钝,闻不出您给奴婢和紫述的香囊有何不同,可为何效果却完全不一样?” 梁栖月闻言轻轻笑了。 “你只是被拘在了多而繁复的香料中。我虽与你讲过,每一味香料都有各自独特之处,殊不知人也是如此。你与紫述就如同这些香料,既是独一无二,自然会感受不同。” “我给它取名叫做‘无量香’。香料有限,人却无尽,千人千状,是以无量。你们二人是第一个见到此香的。” 听到梁栖月的话,苏合小心翼翼地捧起精致香囊,喃喃道: “奴婢们也是独一无二的……吗?” “当然,你们都是。” 尽管苏合声音很小,梁栖月还是听到了。 妙音坐在一旁,默默看着她们之间的互动,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而后垂下头。 继续给手中的香囊做收尾。 没想到梁栖月主动靠了过来,赞叹道: “妙音,你的女红果然是顶好的。我一直想给乘风做个新的香囊,但男子的款式我总是琢磨不透,这次真是多亏了你。” 一个小小香囊上,栩栩如生绣着欲滴翠竹。 绣工实在精致细腻。 说着,梁栖月向屋下的乘风招手,笑道: “风儿,快来。” 他立刻疾步走到梁栖月身边。 “娘,怎么了?” 梁栖月没看到乘风眼中隐有期待,她拿起香囊,放在他的腰间细细比量着。 随后抬头望向乘风,温和笑着。 “风儿,看看好不好看?幸好妙音在这方面颇为擅长,得她指导,终于做出个像样的来。” 闻言,乘风才知,这些天母亲是在给他缝制香囊。 他视若珍宝地将香囊系好。 “谢母亲,儿子很喜欢。” 随后他又看向苏合,真挚中带了几分歉意道: “谢谢妙音姐姐。” 妙音做了近十年的丫鬟,平日里大家会看在世子的面子上,称她一声“妙音姑娘”。 可终究没有名分。 私下里,她不知被多少人暗骂“爬床货”。 后来她被赶出院子,从前就看不上她的人,更是变本加厉。 当真受尽欺辱。 如今少爷一声道谢,她便受宠若惊地连连摆手。 而后向梁栖月谦卑道: “香囊的纹样,都是您亲手设计,针线布料也是您精心挑选,奴婢不可贪功。若您需要刺绣之术,奴婢的本领皆是母亲所授,下次给您看些她从前绣的物件儿。” 正在此时,紫述抱着刚晒好的衣裳进来。 “夫人,奴婢刚才看到,世子他们已经将白少微赎了回来。” “是么。”梁栖月语气平淡。 她对此事并不关心。 徐氏从她这里拿到银票之后,当日就送到了她指定的位置。 每张银票上,都有她提前做的标记。 看来,整个侯府上下能筹到的,确实只有一万两而已。 “这些日子白少微看来受了不少苦,浑身脏兮兮的,”紫述一边收拾衣裳,一边回答,“奇怪的是,她看到麟少爷受的伤后,直接晕过去了,那边正乱着呢。” 梁栖月默不作声,一旁的苏合嘲讽道: “晕过去了?怎么,她在溟部受了酷刑不成?一天天地就会装可怜扮柔弱。自她进府,世子和老夫人,对待夫人的态度越发冷漠敷衍了。就连老夫人的丫鬟晴雨,都敢时不时刺夫人两句。” 苏合情绪有些激动。 她将梁栖月和紫述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因此没人看见,在苏合说这番话时,宋乘风和妙音的视线则在梁栖月的身上。 听到最后,两人均攥紧了拳头。 片刻后,紫述又想起一事。 “对了夫人,他们下午把所有张贴的悬赏全都撤了。” “为何?” 梁栖月再次随口一问。 其中原因,她是知道的。 不过是因为她将银子给徐氏时,无意间透露出,那就已经是她的全部了。 紫述摇摇头,“具体原因奴婢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过来的人都是为了骗银子,没有合适的人选。而且,麟少爷怀疑他受到了什么人的轻视,发了很大的脾气。” 闻言,梁栖月脑中瞬间闪过一个思绪。 受到某人的轻视? 若这么说,那他们张贴悬赏,其实心里早就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 因那个人迟迟没出现,宋赐麟才觉得被轻视了? 这个时间来到湖宁的人…… 梁栖月沉思了许久,还真从记忆的深处,回忆起一些事情来。 于是顺藤摸瓜,猜到了宋赐麟真正的图谋。 忍不住,她轻笑了一声。 试问谁能想到,宋赐麟想天价赏金请过来的先生,竟然是整个安国,所有文人求而不得的史徊伯父。 她曾设想过无数可能。 但因宋赐麟的举动实在离谱,她之前从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史伯父是父亲的结拜兄长,前世她在宋赐麟殿试之前,将他请来府上教导。 在那之前许多年,她只是无心提了一嘴。 谁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宋赐麟在完全不知道父亲与史伯父关系的前提下,仍然动了歪心思。 几次央求她把人请来。 她深知史伯父此行目的,便拒绝了。 想不到宋赐麟这么多年来,甚至他的目的早就已经达到。 竟还记得这件事。 但宋赐麟不知道的是,每年这个时间前后,史伯父都会来到湖宁。 因为再过几日,就是当年他和父亲二人成为忘年交,结拜为异姓兄弟的日子。 这么多年,他只会在那天祭奠父亲。 可奇怪的是,宋赐麟既然如此重视与史伯父结交,却又选择用这种蠢办法来示好。 竟用银子折辱于人? 与此同时,徐氏的院子里。 下人们进进出出,无声地忙碌着。 白少微还没醒,宋赐麟则已经拿到了药,刚刚服下。 过了许久,他感觉到后腰处升腾起一阵暖意,就知道药已经开始发挥作用。 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 在宋堂明和徐氏二人期盼注视下,他语气难掩得意: “放心,李大人送来的药绝非凡品,不出月余,我的伤就会痊愈。” 他有意不透露更多。 只让两人安心之后,就立刻转移了话题,不满道: “不过祖母,我听说您让人把悬赏全都撤了,这是为何?那位史大儒此时必定已经到了湖宁,若是他看不到悬赏,岂不是错失了这绝佳的机会?” 闻言,徐氏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她瞪了一眼旁边屋子的方向,白少微就在里面躺着。 “哎!还不是因为溟部要整整五万两赎金,若非我将梁栖月的私库全部榨干,赎金都凑不上。现在她也一穷二白,没本事再帮咱们请到史大儒。不过麟儿放心,祖母会另想办法,定然把人给你请过来。” 话是这么说,但徐氏一点办法都没有。 悬赏这么多日,毫无消息。 她连那个史大儒长了一副什么样子,都是不知道的。 宋赐麟深深皱起眉。 梁家靠不住,看来还是得他亲自出马才行。 他记得多年后,叶兰昭会通过一种规模极大的豪华酒楼,在京中站稳脚跟。 甚至还帮助她的母家,再度一跃成为安国第一富商。 这个生意,他要了。 他这次,不会给梁家任何翻身的可能。 第35章 萧悯与史徊来到承恩侯府 宋赐麟的野心远远不止于此。 还有京城现在已经开始盛行香料的生意,他自然也不会错过。 等酒楼稍有起色,他就着手准备。 他在心里,已经定下几个合适的人选,而那些人,无一不是日后赫赫有名的香师。 他们任何一位拿出来,都是碾压梁栖月的存在。 想来那个时候,她定会很痛苦。 她最擅长的东西,前一世到死为止,她都没有机会再碰香料一下。 这一世,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凭此起势。 宋赐麟心里快意极了。 有前世记忆在,万物便尽在他掌控中,这种感觉当真妙极。 宋赐麟正畅想着,忽然察觉到徐氏的异常焦虑。 嘴里还小声说着什么: “那破鞋真是个没用的,既将嫁妆都挥霍一空,还不赶紧向叶兰昭伸手再要点。留在侯府白吃白喝也就罢了,这让我如何向母亲交代?若是长时间拿不回银子,恐怕……” 宋赐麟没听清徐氏具体在说什么,只知道她是为了银子发愁。 于是立刻道: “祖母,您去催催母亲,让她赶紧叫那个一品楼的大厨来。银子的事情您不用担心,昨夜梦中我又得神仙指点,他告知我一个定然发财的生意。不仅如此,还能因此提升娘在百姓心里的地位,届时,不用依靠梁家,娘也能堂堂正正、风风光光嫁进侯府。” 闻言,徐氏立刻眼睛一亮。 出门前,还不忘夸赞宋赐麟: “麟儿当真是个气量大的,梁栖月如此苛待你,你还愿意称她一声母亲。如此能屈能伸,日后前途祖母都不敢想啊。那些出身名门的千金小姐,到时恐怕会主动争相上门,与你议亲呢!” 这番话,无疑叫宋赐麟受用极了。 但高兴自得的同时,一张魂牵梦萦多年的面孔,悄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他心中一痛,暗自咬紧牙关。 前世他们二人明明相爱,她义无反顾怀上了他的孩子。 甚至不图名分,只愿与他平凡共度的一生。 可恨梁栖月那贱人。 因为一辈子都得不到父亲的爱,就变成了一个妒妇,也见不得他好。 她还大着肚子,被梁栖月连夜赶出京城。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受丝毫委屈。 宋赐麟沉浸在恨意中,没注意到他提起白少微时,宋堂明略显复杂的眼神。 犹豫片刻,宋堂明还是进了白少微的房间。 她正好悠悠转醒。 看到床边站着的人,她眼眶立刻蓄满眼泪。 “世子,麟儿怎么会变成那样?是不是梁栖月知道了什么,想用这种恶毒的办法,除掉咱们的儿子!” 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宋堂明不自觉就软下态度。 他取了手帕,递给白少微。 同时还安慰道: “莫要多想,母亲请了济世堂的张大夫来瞧过,说麟儿是一时不慎,被石头硌断了骨头。” 他没说徐氏怀疑梁栖月与溟部有染。 因为从梁栖月种种举动来看,她对他根本就是爱意深重。 否则她那日,为何会专门换上当年与他初见时,穿过的那种红裙? 还有她看到给少微买的白猫,眼神那样嫉妒。 白少微也默默盯着宋堂明。 她敏锐地发现,宋堂明居然在她的面前走了神。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难道,他是在怀疑她被溟部欺辱了? 白少微心中有了猜测,便立刻苍白着脸,悲伤道: “您为何不离微儿近一些?您都不知道,这些日子我被独自关在暗无天日的潮湿房间里,每日只从门缝送进一顿饭……若不是微儿心里一直念着您,怕是早已坚持不下去了……” 这话说完,宋堂明眼中一闪。 他在白少微身边坐下。 “溟部既只将你独自关押,没有为难于你,看来溟部也忌惮侯府未来势力,不敢轻易对你动手。不过你向来怕黑,须得有人陪着才能入睡,他们当真欺人太甚!” 白少微握住他的手,含泪摇头。 两人正浓情蜜意,房门忽然被叩响了。 “世子,老夫人让你们过去一趟,说是事关侯府的未来……还有世子,白姑娘这些天亏了身子,您还是稍稍注意着些。另外,近些日子下人们大多聚集在此,若是被夫人知道……” 被下人数落,宋堂明顿时恼羞成怒。 “你一个奴婢,难道比我更了解少微的身体?用得着你来提醒?” 门外人连忙告罪,匆匆离去。 被打扰一番,宋堂明也没了兴致,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将白少微搀扶起来。 一起进入徐氏屋中。 徐氏刚给宋赐麟身后垫了软枕,让他能坐起来。 一见二人,不等白少微说话,徐氏先道: “麟儿的伤很快就能好,你莫要再哭哭啼啼,如此软弱的性子,日后如何做我侯府主母?” 白少微闻言连忙擦掉眼泪。 三人围桌而坐,徐氏正色道: “心宁寺的大师说得没错,母子一体为吉星。麟儿现在已经在显化了,他能找到伤药,就是最好的证明。如今仙人再次给麟儿托梦,这次会让咱们侯府彻底翻身。” “该怎么做?”宋堂明连忙追问。 说到关键之处,徐氏刻意压低声音: “再过几年,梁家会在京城经营一种前所未有的新酒楼,可恨那叶兰昭,只顾着自己和叶家发财,完全不管侯府死活。这是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才决定把这个机会给咱们。” 宋堂明则眉头紧锁,显得有些犹豫: “此事听起来太过匪夷所思,居然能预知如此准确?而且去京城开设酒楼,风险太大了。” 徐氏见他怀疑,语气带上不满: “麟儿受伤那天你不在,但我可是在的,张大夫亲口说他束手无策。那可是跟宫中御医相比都不遑多让的大夫。你们都没办法的事情,麟儿只需要一封信,你还有什么不信的?” 正说着,只见晴雨跑了进来,惊喜道: “老夫人,世子,有一位姓史的大人上门,说要来咱们府上教书呢!” 此言一出,屋内所有人都有一瞬怔住。 随后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 徐氏难得保持冷静,担忧地说: “他可是看到悬赏来的?若如此,五万两银子怕是……” 晴雨摆手,打断她的顾虑: “老夫人放心,奴婢瞧着他们的意思,好像并没有看到悬赏。反正您先过去瞧瞧,奴婢已经引他们在前院正厅歇着了。” 有了这话,几人才放下心来,扶着宋赐麟坐到轮椅上。 徐氏满面春风,亲自推着轮椅。 “你可真是祖母的小福星,那般贪财的人,居然为了你连银子都不要了。他也不愧是一代大儒,眼光就是独到!” 正厅里,史徊发了脾气,将所有下人全部遣离此处。 他已经连喝了三杯茶。 可当他目光落在对面坐着的,五官清隽的男子之时,仍冷静不下来。 “萧大人,老夫实在不解。你说栖月的儿子找不到老师,我难道还能不管我侄外孙不成?可你这不惜推迟归京时日,也要随身盯着,这到底是为何?你甚至还易了容?” 第36章 史徊得知他要教的是宋赐麟,气懵了 史徊百思不得其解。 他昨日刚到湖宁,就听萧悯与其手下闲聊。 说栖月的儿子眼见快十岁了,却久久找不到合适的老师来授课。 那他如何能放任不管。 可不知为何,萧悯知道他要到承恩侯府教书时,居然提出要与他一起过来。 今日一看,还隐藏了真实身份。 怕不是有什么阴谋。 萧悯闻言,似笑非笑地,对上史徊满是怀疑的眼神。 他端起茶盏之时,手腕上的黑色佛珠轻轻滑动。 只一闻,又将茶搁了回去,悠然道: “史大人当真健忘,我是您的学生虞时,不过是个体弱多病的读书人罢了。倒是大人您,陛下有意让您接任太傅之职,可陛下若知道您是信口开河之人,怕是会影响您高升。” 史徊被这话呛住。 体弱多病……敢问是在说谁? 萧悯? 他再次将茶水一饮而尽。 随后冷哼一声,把茶盏重重掷在桌上。 “老夫一生自在惯了,不愿入朝堂。你如今不就兼任着太傅一职,官位并未空悬,打老夫的主意作甚?再者,任职罢免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你向来痴迷权位名利,甘心老夫抢了你的权去?” 他正说着,却在看到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之时,戛然而止。 而后快步追了出去。 “小友,请留步!” 路过正厅的,是宋乘风与苏合二人。 他们正拿着香料往院子走。 宋乘风听到声音转过身,只见追来的,是一位已年逾花甲的老者。 须发鹤白却步伐矫健。 乘风手里托着香料,朝老者弯腰行礼,十分谦逊问道: “老先生,请问您找乘风,是有何事?” 他本就身姿修长挺拔,仪态极好,平日里又爱穿些清雅的竹纹服饰。 看上去就是一副翩翩少年君子的模样。 这个样子,总深得长辈们的喜爱。 若是再能考得些许功名,恐怕会被等在榜下的世家争相招揽,连家门怕是都难回。 而史徊作为乘风名副其实的长辈,更是满意得不得了。 他细细端详着乘风的眉眼。 “像,简直太像了!”他低语着,眉头却微微皱起,“可……就是这眼睛,看着怎么有些眼熟呢?” 不过史徊也没有深想。 他清楚来到侯府的目的,便随意出了两道题目。 意在试探乘风的才学深浅。 乘风一头雾水。 他不认得眼前的老先生,更是被猝不及防的问题,问得有些茫然。 但他稍作思考,流畅地给出了答案。 “老先生,乘风答得可对?” 史徊没想到,乘风竟答得近乎滴水不漏,心中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喜悦。 “不错,真是不错!” 他不由怀念起栖月小的时候。 那古灵精怪的丫头,比寻常的男孩子还要顽皮。 从启蒙开始,就把义弟和弟媳头疼坏了,偏偏又伶俐可爱得紧,舍不得打舍不得骂。 如今,看到她将儿子培养得如此出色稳重。 他心中既惊讶又欣慰。 奇怪的是,乘风这样的学生,居然会找不到老师? 史徊思来想去,决定将这个视为天意。 他拍拍乘风的肩膀,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 乘风也随之望去。 而后立刻礼貌地告别: “老先生,母亲还等着用香料,乘风不便久留,就不在此打扰您了。” 说罢,便和苏合一同离开。 史徊立刻明白过来,乘风不愿见到迎面过来的那几人。 他远远打量着,猜测对方的身份。 能在侯府随意走动,又上了些年纪的女人,只可能是栖月的婆母徐氏。 她生了一儿一女。 其中女儿被封为郡主,尚未及笄。 那么走在她旁边,看起来与栖月年龄相仿的男人,无疑就是栖月的相公,承恩侯府的世子宋堂明。 那,另外的女人和孩子呢? 为何是她与宋堂明一起过来,而不是栖月这个主母。 史徊脸色冷下来。 看来,栖月在侯府过的日子,并非她与弟媳所描述的那般幸福安宁。 此时萧悯也自正厅出来,闲适地走到史徊身边站定。 “哦,是大人的高徒来了。” 史徊闻言,心里立刻涌上不祥的预感。 徐氏几人很快走了过来,与史徊热情寒暄起来: “久仰史大人盛名,您能来我侯府,当真是荣幸至极。这是我孙儿宋赐麟。他是心宁寺大师算出的吉星,千年难遇呐!” 宋赐麟抬起头,目光落在眼前这位,助他夺得状元的人身上。 袖中的手激动握起。 有史徊在,对他而言是如虎添翼。 莫说连中三元,就算他想坐到最高的那个位置…… 在宋赐麟看史徊的同时,史徊目光也下移,与坐在轮椅上的宋赐麟对上了视线。 随后一怔,心中有些不悦。 这么小的年纪,眼中竟蕴藏着如此之深的权欲与贪念。 怪不得他的侄外孙不待见他们。 “这……”徐氏似乎看出史徊不高兴了,干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反倒是萧悯笑着轻松开口: “在下虞时,师父向来性格如此,各位莫怪。只是不知这位少爷怎坐着轮椅,可会影响师父教授功课?” “等等!” 没等徐氏说话,史徊的眼珠子差点先瞪出来。 “萧——虞时,你说什么?老夫来此,要教的究竟是谁?” 这下,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出来史徊来承恩侯府,为的根本就不是宋赐麟。 那么除他外,侯府仅有一位少爷。 宋乘风! 宋赐麟内心顿时阴云密布,手指扣进轮椅扶手中。 徐氏也大惊失色。 她只能装作没听到史徊的话,回答虞时道: “您放心,麟儿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不出一个月就能痊愈如初,不会影响史大人的授课。史大人,您可能第一次来湖宁不知道,我那孙子乘风,命格也很特殊。但跟麟儿不同的是,他乃千年难遇的灾星,亲近之人皆受其克。不瞒您说,麟儿便是因为他才成了这样……” 眼见史徊脸色越发难看,徐氏只能讪讪闭上嘴。 不明白哪里又说错了。 虞时则轻轻地瞥了一眼宋赐麟。 而后似乎在他的身上,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竟是摔的么,看来吉星也没有那般吉呢。” 宋家四人,已经快被这师徒两个气死了。 偏偏还没有任何办法。 正当这尴尬的气氛几乎要凝结成冰时,史徊突然沉声道: “不是说要老夫来授课吗?我们还要在这里站多久?” 此话一出,几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情绪转变,搞得有些愣神。 为何,忽然又愿意教了? 第37章 萧悯成为宋乘风的老师 还是宋赐麟先反应过来。 他坐在轮椅之上,微微低头行礼,而在这一瞬间,眼中闪过阴鸷之色。 “等学生康复,必当准备拜师礼,叩谢老师。” 原本他还以为,史徊跟梁栖月有什么关系,会因为宋乘风还活着,而拒绝教导他。 看来是他想多了,梁栖月怎么可能有这么大面子。 徐氏三人也如释重负。 看来只要脑子没问题,都不会选择教一个害人性命的煞星。 早知如此,一见面就该直接言明。 费这么大的功夫。 徐氏立刻带着下人们,去将宋赐麟的院子重新清扫一番。 同时宋堂明几人在前带路。 而史徊则跟在后面,步子放慢,对萧悯道: “不知皇帝准备何时任命我为太傅?” “只要大人愿意,随时可以。不过您不是自由惯了,不愿在朝为官么?” 萧悯一张口,便带着几分冷嘲热讽。 不过史徊的思绪没放在这里,因此没有察觉。 他盯着前面那几人,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愤怒的声音。 “我义弟就那么一个女儿,怎能嫁给一个畜生!她自小古灵精怪,心思却是细腻如丝。她月月写信,这样的日子却只字不提。若是我这个做大伯的再不做些什么,她怕是一辈子都要被困死在这儿!” 这话倒是让萧悯有些意外。 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状似无意道: “在我朝,女子和离成功的案例屈指可数。且这段姻缘不是她心之所望么?这是整个湖宁城都知道的事情。” 史徊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花白眉毛紧紧拧在一起。 “她心之所望,敢问可是有人看见了?恩行的生辰宴上,男女宾客分别落座,栖月更是始终陪伴在弟媳身边。就算不是如此,栖月的教养,也绝不会允许她做出任何出格之举,尤其是在那种场合!她都见不到侯府世子,何来一见钟情一说?” 说完,史徊毫不迟疑地大步离去。 最后留下一句: “恩行教过你一段时日,如今看来,是白教了。萧大人,虽不知你为何拉拢老夫,但任凭你手段如何,老夫绝不与轻信谣言的肤浅之辈为伍。” 从前他就觉得不对劲。 当年栖月匆匆出嫁,没过多久,恩行病故于家中。 弟媳也对此事缄口不言。 这些反常,全部都是从生辰宴之后开始的。 现在既然给他查明真相的机会,他定不会负了恩行临终所托。 史徊的身后,萧悯被毫不留情地骂了一通,脸上却无一丝愠怒之色。 他垂眸捻了两下佛珠。 而后似乎想到什么,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转身朝着宋乘风离去的方向,悠然走去。 “当年之事,果然有所隐情。” —— 梁栖月正在给一品楼写信。 她准备与周老爷子商议,到府的具体时间。 然而,乘风说的话,让她的毛笔尖顿时悬在最后一笔上。 乘风口中那位,他方才见到的奇怪老人家,她竟是越听越熟悉。 与史伯父简直太像了。 但这绝不可能。 史伯父和父亲一样,不喜欢被繁琐的规矩和制度束缚,正因如此,父亲才会在风华正茂之年决然辞官。 而史伯父则更加洒脱。 无论有多少人向他抛出橄榄枝,他都一概拒绝,未踏入官场一步。 生平乐趣,是给予天资聪慧的后辈一些指点。 若非之后遭变故打击,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他定是一生都自在怡然。 想到这里,梁栖月眼前浮现出,前世梁家被抄家时的场景。 那个时候,史伯父已是风烛残年。 他被瘦成骨架的孙女搀扶着,两人来到梁府外的长街上。 史伯父看着流到脚边的血水,和倒在血泊里,早已不成人形的她,竟直接跪倒在地。 悲得泣不成声。 “我为何没有步入仕途,若是做了官,是否就能护佑你们周全,不辜负义弟生前的嘱托……” 梁栖月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悲痛。 她得想想办法,帮史伯父渡过那劫。 正想着,一个丫鬟快步走来,站在书房外道: “夫人,院外有位二十多岁的男子求见,他自称是那位史大儒的学生,来教少爷功课的。” “嗒。” 梁栖月一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稍一分神,墨汁不慎落在宣纸上。 她皱眉,将晕了墨的纸揉成一团。 “你说谁要见我,史大儒的学生?”梁栖月问。 “是的夫人,奴婢也是刚刚才知道,史大儒方才来了府上,教授麟少爷功课。他还带了一位学生同行,并安排他来教授少爷。” 得到丫鬟的肯定,梁栖月懵了。 史伯父从不会正式收学生,前世是特殊原因,才破例,同意收下宋赐麟。 而且,他若是知道乘风需要老师,定会亲自来教。 怎会委托他人? 这到底…… 她冷静下来,吩咐道:“让他进来。还有苏合、紫述,你们去准备点心,再沏一壶茶。之后就守在屋外,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 “是,夫人。” 很快,梁栖月就见到了史伯父的学生。 男子五官并非出类拔萃,却胜在身姿高挑挺拔,且性格内敛而不张扬,整个人附着一种静水流深的气质。 模样倒还周正,只是不知学识如何。 “在下虞时,见过夫人。”男子温文尔雅地施了一礼,站在她面前。 随着他微微躬身,乌黑长发一泻而下。 他的皮肤极其白皙,隐约透露出几分病态脆弱之感。 虞时…… 梁栖月在记忆中搜寻这个名字。 从没听说过。 她朝乘风对面的位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后介绍道: “这是我的儿子,宋乘风。他从前一直由我亲自教导,不过既然是您老师的好意,你们便相互认识一下罢。” 这学生出现得蹊跷,因此她并未言明自己与史伯父的关系。 免得因此惹出什么事端。 梁栖月坐在上首,静静观察着此人。 她小的时候,史伯父也教过她。 如果史伯父没有遭到胁迫,虞时也确实是他的学生的话,那么两人风格定然有相似之处。 若完全不同…… 梁栖月盯着虞时,眼中闪过寒意。 没多久,两人的理念渐渐开始出现分歧。 梁栖月惊讶地发现,虞时解题的风格,不仅与史伯父十分相似。 在一些细节中,还隐隐能看出父亲的影子。 这么看来,不论史伯父是何想法,总归他是自愿来到侯府,而不是受人胁迫。 梁栖月松了口气。 而后起身,走到虞时身前。 “先生,那么今后,乘风就拜托给您了。” 史伯父送来的人,定不会错。 现在文学的老师有了,武学也该留意着些。 虞时似乎因通过考验而感到高兴,笑意盈盈间,眼神湿润温暖,像浸了春水一般的气质。 尽管沉浸在喜悦中,仍保持着谦逊有礼。 “多谢夫人。” 梁栖月察觉到他的反应,心里叹了口气。 他连薪酬都没问,便如此心满意足。 看来史伯父所收的这个学生,是个苦命之人。 此事定下,梁栖月意识到妙音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还没有回来。 于是,她让二人自主安排教学事宜。 她则出门去寻。 在乘风去准备纸笔的空档,虞时走到桌前,将那团皱巴巴的宣纸缓缓展开。 他视线幽深,逐一扫过上面的每一个字。 仿佛一瞬之间就换了个人。 第38章 养恩大于生恩 梁栖月刚走到院子门口,却看到妙音就站在外面。 似乎和谁起了争执。 “夫人说了,今日谁也不见,你不能进去。”妙音语气坚定。 妙音此言引起那丫鬟不满。 她斜眼打量了妙音两眼,语气讥讽道: “我当是谁,这不是最受宠的妙音姑娘吗?怎么,世子不待见你,又寻求夫人庇护来了,你难道没有羞耻心吗?不过话说回来,你跟你现在的主子倒也相配,都不要脸——” “啪!” 妙音脸色瞬间冷厉,抬手就是狠狠一记耳光。 “夫人也是你能置喙的?”她冷声训斥。 丫鬟被打得措手不及,捂着脸颊,张牙舞爪地就要往妙音身上扑打。 就在这时,梁栖月自院中走出。 “住手。” 妙音见到她,连忙敛了怒气,行礼告罪: “夫人,是奴婢失职,惊扰了您。” 梁栖月扶起妙音,瞧着那丫鬟,“你不是婆母院里的三等丫鬟,后来在白少微院里伺候么?来我这里做什么,还想打我的人?” 丫鬟瞧了眼梁栖月,气焰没有消掉半点。 因为这些日子,世子对白姑娘的好,她全都看在眼里。 梁栖月现在一无权二无势,又不得世子和老夫人喜欢,被休弃是迟早的事。 过不了多久,白姑娘就会成为名副其实的侯府主母。 而她,自然是主母身边的大丫头。 梁栖月算什么东西。 丫鬟甚至还轻蔑地哼了一声,开口道: “回夫人,是老夫人让奴婢过来,说有要事与您相商。谁知您身边的人好没规矩,竟拦着不让我进去。若因一个贱婢误了老夫人的事,而传出您不孝的名声,岂不冤枉?” “是啊,确实冤枉。” 梁栖月附和一声,随后一挥手,“来人。” 一声令下,附近的小厮都聚了过来,“夫人,有何吩咐?” 那丫鬟见这么多人都听她的,显然有些慌了。 梁栖月给了她后悔的时间,却没给她后悔的机会。 只听她淡淡开口: “这丫鬟以下犯上,拖出去,打三十板子,要是还活着,便随意发卖了。” “是!” 丫鬟立刻被拖走,嘴里哭喊着: “夫人我错了,寻常男子都扛不住三十下,您这是要奴婢的命啊,夫人……梁栖月你这个贱人,斗不过白少微就拿我撒气,你不得好死!” 不远处,晴雨和吉嬷嬷到时,正好看见这一幕。 晴雨皱眉开口: “那可是老夫人赐给白少微的丫鬟,就被夫人这么随意打杀了,她未免太不把老夫人放在眼里。” 而吉嬷嬷不这么认为。 她语气忌惮道: “她看似不声不响,实际每做一件事都有自己的目的。就拿意嬷嬷来说,老夫人有意除掉她的儿子儿媳和两个孙子,让她长长记性。结果你猜如何?” 晴雨收回目光,忙问发生了何事。 只听吉嬷嬷缓缓道来: “她家人提前一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点线索都没留下。而且你难道没发现,这两日都没看到意嬷嬷?” 闻言,晴雨一撇嘴,语气带了些不屑。 “这有何难,直接抓了意嬷嬷,那种叛徒留着作甚?” “哪有那么简单?”吉嬷嬷叹气,“凡是进了她院子里的奴婢,身契和文书都被她以各种理由要了去,就算是她的人了。意嬷嬷是老夫人的陪嫁,若随意处置,会落得个苛待儿媳的名声。” 说完,吉嬷嬷往梁栖月那边走。 “吉嬷嬷,你怎也来了。”梁栖月看见来人,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吉嬷嬷立刻换上笑脸。 “夫人,奴婢是来给您道喜的呀。您还不知道呢,麟少爷又在梦中受仙人指点,老夫人着急与您分享这个好消息呢。” 听到这话,梁栖月就知道又在打她的主意。 而宋赐麟用到神仙这个借口,说明他要利用前世经验来谋划些什么。 须得去看看才行。 梁栖月颔首,“带路。” 吉嬷嬷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稍稍一怔,笑容更加灿烂。 “好,老夫人就怕耽误您时间,她们这是商议得差不多了,这才让奴婢来请您过去。让您做个决断即可。” 一路走到正厅,在门口时,还隐约能听到里面压低了声音在说话。 而当梁栖月一出现,三人顿时噤声。 齐齐转过头,看着她。 徐氏稳坐中央,宋堂明和白少微则坐在左侧。 似乎为了不让她看出什么,两个人之间还隔了一把椅子。 她视线扫过三人,和徐氏笑道: “白姑娘也在啊。我就说上次与您商议,想将提了妙音做妾室,您满口的不答应。现在看来,原来世子心中已经有人选了。” 此话一出,三人再次齐齐变了脸色。 徐氏隐有怒意,挥手示意吉嬷嬷和晴雨退下,然后道: “什么人选?从来就没有的事。上次就和你说过了,这事往后莫要再提,我侯府对子嗣要求在精不在多。” 白少微满脸委屈,解释她只想报恩,绝不做妾。 而宋堂明像是没想到梁栖月会替他纳妾,神色惊诧地盯着她。 梁栖月默默观察了几人的反应,在右边坐下。 “是儿媳着急了。” 她刚说完,宋赐麟坐着轮椅出现,被一个小厮推到徐氏身边停下。 梁栖月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外面。 没看到史伯父。 “好了,人到齐了,”徐氏喜滋滋开口,慈爱地拍拍宋赐麟,“麟儿,快说说仙人都指点了什么,咱们大家全部照做!” 自宋赐麟进来,梁栖月的视线就一直在他的身上。 看似是要专注他将要说的话,实际上,是在打量他的身体状态。 状态的确好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宋赐麟如此心比天高的人,只有当他对自己的腿伤有了十足的把握,才会如此镇定自若。 看来她猜得没错,他前世绝对有她不知道的底牌。 并且,现在他们之间已经开始有了联系。 宋赐麟不知道梁栖月在想什么。 但是看到她如此关切的目光,满足与轻蔑这两种心情,病态一般交织生长。 他下巴登时抬得更高,佯装严肃道: “仙人告诉我,吉星须有人衬托,方才能显现奇能。这个人会自己出现,并被吉星认出,从此作为助力,奉献自己成全吉星。” 说罢,他朝梁栖月歉意道: “抱歉母亲,白姨就是那个助力。我与父亲找到她那日,因太过高兴,惹您生气了。” 白少微也借坡下驴,顺势开口解释: “是的,夫人。世子于少微有救命之恩,少微来到府上,只想报恩,绝无做妾的念头。还希望夫人莫要误会了世子,他对您可是一片真心,时常都会提起您呢。” 梁栖月听着,心下冷笑一声。 她这个养子啊,行事当真是十分缜密。 都过去这么久了,还不忘给当时的愚蠢举动,找个说辞。 “无妨,”梁栖月向白少微一笑,又朝宋赐麟温和地点点头,“养恩大于生恩,你自小便养在我的膝下,我深知你绝非那种品性卑劣的孩子。况且,你我母子之间,又何须如此见外?” 这番话一出,除了梁栖月之外,其余几人的脸色都如同吞了苍蝇般难看。 白少微面前的茶盏,更是忽然翻了。 她投过去一个关切的眼神,“白姑娘怎么了,好好地,茶盏怎都端不稳。可是有哪里不适?” 第39章 两男两女一台戏,不当戏子可惜了 正厅里此时有五个人,气氛却是寂静得可怕。 每个人的表情都相当之精彩。 只有梁栖月似没事人一般,不知是真没看出她们的尴尬,还是嫌她们不够尴尬。 她刮了刮茶盏,“白姑娘不回答,看来状态是真的不大好。” 白少微勉强一笑,“没……” “那就好,”梁栖月松了口气,“你可是麟儿的助力,千万仔细着身体才是。莫要削减了吉星之能,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是,夫人。” 这三个字,白少微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许是怕梁栖月再说些什么,宋赐麟连忙接过话茬: “母亲,仙人赐予我一道生财的秘诀,只要咱们一起努力,侯府将不再受困于银钱的短缺。而且自从外祖父去世,外祖母家的生意也日渐萎靡,此法或许能让它重振旗鼓。” 徐氏在一旁听着,笑得脸上的肉挤成一团。 “小小年纪,就能说出这种有学问的话来,当真是天赐吉星。栖月,听听,麟儿始终惦记着你母家的生意,这份孝心与才智,实属难得。” 梁栖月也笑着,似乎产生了极大兴趣。 追问道:“那具体该怎么做?” 见她上钩,四人下意识,就迅速地互相看了一眼。 宋赐麟高深道: “是一种往常从没出现过的酒楼经营形式,具体的仙人并没有明示。因为此事耗损福德,只有让吉星助力,也就是白姨自愿耗损福德,经营酒楼才可以。届时,仙人会给白姨托梦,告知经营方法。” 话音落下,他和宋堂明徐氏一起,齐刷刷投在白少微的身上。 白少微怯怯摇头,拒绝道: “竟会耗损我的福德?你们先前可从未与我说过,绝对不行,若当真如少爷说得那般生财迅猛,你们这是想要我的命啊,我会没命的!” 白少微的表现,让梁栖月叹为观止。 如此生动的演绎天赋,不去做个戏子真是可惜。 然而,她还是佩服早了。 只见徐氏拍案而起,气势汹汹质问白少微: “我侯府于你可是有救命之恩的,你在府上白吃白喝这么久,难道连这一点都不愿付出?” 坐在白少微旁边的宋堂明,紧接着皱眉开口: “我本以为你是识大体的女子,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说你怕黑,侯府让你院子里灯火通明,还让下人白天晚上守着你。你说你喜欢猫,母亲让我高价给你寻来一只。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就连宋赐麟都附和道: “白姨,你莫怪我,要怪就怪你就是为吉星助力而生的。就算耗尽最后一丝价值,也是你命该如此。您说是,母亲?” 说到最后,宋赐麟转过头,望着梁栖月。 梁栖月眨了眨眼。 她克制住想要鼓掌的冲动,放下茶盏,深以为意道: “自然,白姑娘,你既然口口声声说,若无世子相救,你早已命丧黄泉,来侯府就是报恩的。那么,此事绝对不能推辞。你要知道,造口业之果,尤为严重。说话不负责任,可是会遭反噬的。” 她的轻声细语,轻轻回荡在宽敞的正厅之中。 这话让其余四人不由得心头一紧,背后泛起阵阵寒意,细细密密爬起一层冷汗。 他们再次对视。 眼中皆是惊疑不定。 怎么总觉着,今天梁栖月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点他们呢。 怎知梁栖月忽地笑了。 “你们这都是怎么了,我不过说句玩笑话而已。上次乘风生辰,我在心宁寺遇到一个老和尚,这话就是从他那里听来的,觉得十分有趣。” 闻言,徐氏已顾不得其他。 双眼倏地睁大,忙问: “什么老和尚,你可知他的法号是什么,举止有何特殊?” 据她所知,在三年前,心宁寺那些德高望重的大师们,纷纷外出云游,传播佛法。 如今,寺内上了年纪的和尚,只有住持一人。 可他怎么可能跟梁栖月说这些? 徐氏紧紧盯着梁栖月。 难道那小和尚所说有误,古息方丈其实已经归来,而这个破鞋踩了狗屎运,当真见到了他? 若真是这样,此事绝不能传了出去。 鲜少有人真正见过古息方丈,那些有幸经过他指点的人,无一都是极其顶尖的人物。 就连她们的皇帝,都寻了古息方丈几十年未果。 可见这个机会有多难得。 相传在她们安国,仅有一人得到了古息方丈的指点。 那就是九千岁,萧悯。 想来皇帝会如此宠信于萧悯,古息方丈的影响,无疑从中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至于宋乘风,是梁栖月不知和哪个野男人生的杂种。 万万不能让他挡了麟儿的路。 徐氏正心焦之时,只听梁栖月思索着开口: “那位老人十分清瘦简朴,从未提过自己的法号。若说和心宁寺的其他僧人有何不同,那便是他的居所偏安一隅,远离寺庙中心。且佛珠是用普通木头制成,甚至已有些许开裂。” 听到她这么说,徐氏心中的大石落了地。 看来是常年养在寺里的某个穷和尚。 古息方丈那般的人物,他的居所定是心宁寺最为尊贵之地,受四方信众的顶礼膜拜。 是她想多了。 一个破鞋带着一个灾星,还能见到古息方丈,做什么梦呢。 “不知从哪个骗子嘴里听来的,如何能信得?栖月,你作为侯府主母,怎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让白姑娘看了笑话没什么,传了出去岂不让别人轻看了侯府?” 听上去,徐氏仍旧十分硬气。 但是连带宋堂明几人,显然都不敢轻易乱说了。 全都闭上了嘴。 梁栖月称了声“儿媳谨记”后,也没了任何说话的兴趣。 瞧着徐氏的样子,她定是知道些什么。 那位老者,不是普通人。 至少他在竹林里布下的阵法,是她活了两世,第一次见到这么神奇的招式。 前世因吉星煞星之说,她对寺庙很是抗拒。 看来稍作了解,或许有益也说不定。 梁栖月正在心中盘算着,徐氏已经给白少微递了一个眼神过去。 白少微立刻会意,跪在地上止不住落泪。 “少微自知救命之恩难以报答,若少微这一条命,能给侯府带来富足美满的生活……那,少微心甘情愿!” 这楚楚可怜的样子,让宋堂明几乎要站起身,将人抱在怀里。 可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转向了对面。 那里坐着的,是一袭驼红色衫裙的梁栖月。 她正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杯盖,仿佛他做什么都不在意。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再也没穿过淡色的衣裳,如此的倾世绝代,却又如此疏离。 当真让他有些…… 不得不说,她欲擒故纵的把戏高明了许多。 “堂明,堂明?” 徐氏的声音将他神志拉回。 见他终于有了反应,徐氏不满道: “想什么呢,仙人昨天……开设酒楼需要咱们准备的东西,你不都列出来了吗?还不快拿给栖月看看。” 宋堂明这才反应过来。 一抬眼,他正好看到了梁栖月眼中的厌恶之色。 第40章 白少微被叱责,向妙音发难 宋堂明定了定神。 再次细看,梁栖月哪里有什么厌恶的情绪。 他就知道是看错了。 这天底下,女人从来只有一种活法,那就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像梁栖月她娘那样,抛头露面各处经商的女人,全安国就她一个。 怪不得梁恩行早早就死了。 女人那么折腾做什么,还不是要靠他们侯府。 宋堂明得意地想着,同时取出提前写好的一张纸,走到梁栖月面前。 他故意侧身而立,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玉树临风,才递给她。 可他没想到,梁栖月单手将纸抽走。 从头到尾没看他一眼。 宋堂明一愣,羞恼之意升腾而起。 梁栖月不在乎他怎么想,她只觉得面前这人实在影响心情,还挡住了光线。 于是转了个角度,将纸展开。 看清上面密密麻麻写的东西之后,梁栖月没忍住,扬起一个轻讽的笑来。 果然,宋赐麟惦记上的,是前世母亲的生意。 许是因一张纸写不下,其他需要的东西,由宋堂明口述: “你来之前,我和母亲已经商量过了。侯府的铺子颇多,却没有符合仙人要求的。思来想去,还是你嫁妆里的百味居十分合适,位置极优,店面宽敞。虽说远远不如一品楼,但是没关系,慢慢来。” 说话间,宋堂明连叹了几口气。 颇为遗憾的样子。 梁栖月将纸搁置一旁,手指轻点椅子扶手。 似乎是在认真考虑他的话。 实则,她是被他们的不要脸程度恶心到了,缓一缓。 宋堂明的意思,也代表了那几人的想法。 明面上,他们想要她名下的一家酒楼,实则,是连带着母亲的一品楼一起盯上了。 打得一手好算盘。 在几人期待的目光中,梁栖月笑着颔首。 “当然没问题,我是侯府的媳妇,我的东西自然就是侯府的。一品楼也自然可以商量。” 眼见一品楼就要到手,徐氏尤其激动,脖子都粗了一圈。 可梁栖月下面说的,给她们浇了一盆凉水。 只听她继续道: “百味居和一品楼本就是酒楼,装潢无需大兴土木,可以节省不少。里面做事的,也都是跟了叶家几十年的忠仆,不用担心咱们的核心机密会泄露给外人。如此一来,人工开支亦可大为缩减。” “最重要的是,这两家酒楼在城中人气鼎盛,盈利可观,无需额外投入宣传费用。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我们何时开始筹备此事?” 梁栖月一脸憧憬的样子。 若不是被表情逐渐凝重的徐氏拦下,她都准备去拿百味居的地契了。 “等一下,仔细想想,此举还是不妥。”徐氏道。 徐氏旁边,宋赐麟早就坐立难安。 另外的宋堂明和白少微,也纷纷反应过来,让梁栖月先坐下。 “此事不急,呵呵……” 梁栖月疑惑道:“怎么了,哪里不妥?难道咱们府里有比这两间铺子更好的?” 徐氏干笑着,一时没想到该如何回应。 当然没有比这两间更好的,但是里面的做事的人都来自叶家。 若把人赶走,侯府不知得被骂成什么样。 就是再好,也用不得啊。 说到底,无论地段铺子再好,都是死的。 只要按照仙人说的经营,日后能开起千千万万个一品楼。 凭什么给粱叶两家分一杯羹? 徐氏眼睛一转,一副为梁栖月考虑的模样开口: “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但是百味居是你的嫁妆,一品楼更是你娘家的东西,无论如何也不能动呀。你别听堂明瞎说,我早已有了打算。你若实在过意不去,只把单子上的东西备齐即可,都是往后用得到的。” 梁栖月点头应下,而后似乎想到什么。 “母亲,依儿媳之见,不如就选择南街的远香楼如何?虽说不是侯府最大的一间,可胜在与一品楼相邻不远,人也最多。” 因没要到一品楼,几人暂时没有心思想这些。 象征性地说了几句,便散了。 见梁栖月又是转身就走,宋堂明一心想追上去。 欲擒故纵也要有个度。 结果刚迈出一步,就被白少微拉住了手臂。 “世子,您刚才怎么对少微那么凶,可是少微哪里做错了?” 见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宋堂明邪火直窜。 “怎么会,不过是为了骗她而已。” 说完这话,包括宋堂明自己在内,全露出了愣神之色。 今日设下此局,就是为了引梁栖月入套,但是……他们好像什么都没得到? 正在此时,一个丫鬟跑到门口: “老夫人,夫人把您赐给白姑娘的奴婢打死了。” “到底怎么回事!”徐氏怒道。 丫鬟不敢隐瞒,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说了出来。 听完,徐氏狠狠瞪向白少微。 “连个下人都管不好,让她跑到梁栖月面前说那些话,可真是……” 当着宋赐麟,徐氏到底还是给她留了几分脸面。 憋着怒火离去。 下人被打,等于打了主子的脸面。 白少微本就气得要死,还让徐氏如此指责,她感觉自己已经快忍不了了。 不欢而散后,白少微到侯府荷塘边上散步。 这些天,她总看到宋堂明发呆。 一直不知为何。 直到今天,她发现他看梁栖月的眼神变了。 梁栖月这个贱人。 定是她看麟儿那么优秀,没办法母凭子贵了,用下作手段勾引了明哥。 “白姑娘,您看那边,”婢女轻声提醒,手指向不远处的一道身影,“那好像是妙音。” “妙音?” 一听这个名字,白少微如临大敌。 死死盯着那道身影。 果然是她。 宋堂明曾经真心宠爱过妙音,一直到她进府,才将人赶走。 和梁栖月一样,都是贱人,就该在佛堂跪到死。 白少微快步上前,一把将人推了个踉跄。 “世子让你去佛堂为老夫人抄经,你敢擅自出来,可是妄想让世子回心转意?我告诉你,休想!” 妙音正在用井水清洗滤布。 被忽然一推,滤布全都掉进了水里。 她看着滤布沉进水中,心中涌起一股怒火。 这都是夫人给她的东西。 妙音咬牙,直接用更大的力气推了回去。 而后双手环胸,讥讽道: “这么大火气,难不成是被厌弃了?那还不赶紧找地方哭,没准能‘不经意’被世子看见,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吗?我告诉你白少微,夫人不处置你,是她心善,但我可不是。再敢闹事,就把你推塘里。” 妙音生得好看。 脸如凝脂声若黄鹂,眼波流转间媚意天成,没有丝毫攻击性。 然而如此长相,无疑让白少微更加愤怒。 “贱婢,你在狂妄什么?就算今天你死在这,你以为世子会责备我半句?” 白少微五官变得有些狰狞。 她上前两步,朝妙音脸的脸就要狠狠扇上去。 同时还伸出手,准备把人推进荷塘。 第41章 虞时起杀心 这若是被打到,怕是会直接掉进湖里淹死。 妙音原本要反击,但当她瞥见白少微身后的身影时,不再反抗,闭上了眼睛。 同时悲戚呼道: “白姑娘,奴婢从佛堂出来,是夫人瞧奴婢可怜,就让奴婢在院里做些杂活。你责骂我,我无话可说,但老夫人和世子哪里得罪了您……” “啪!扑通——” 话语未落,清脆的耳光声随之响起,妙音直直坠入湖中。 “少微!”宋堂明忽然出现。 他跑出来,眼神中满是失望地看了一眼白少微,甚至连话都没说一句,一头扎入湖中。 白少微哪里会想到,宋堂明竟出现在这里,大惊失色。 此处荷塘,对寻常人来说可能比较深。 但对宋堂明这样从武的人来说,算不得困难。 白少微都还没想到对策,宋堂明已经抱着妙音上了岸。 她湿漉漉地靠在宋堂明怀里,眼眶微微发红,视线不经意间与宋堂明相交时,立刻慌乱移开。 许久,轻颤着羽睫道: “谢世子救下奴婢性命,不过还请世子放奴婢下来。” 妙音低垂着脸,从宋堂明的视角看,她右边脸颊高高肿起。 显然是被白少微打的。 宋堂明也知道一直抱着妙音不妥,于是把人放下,质问白少微道: “你怎敢随意伤人?” 说话时,他还揽着妙音没放开。 白少微则是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指着妙音,辩解道: “我哪有使这么大的力气,妙音,分明是你有意朝我撞来,你为何不承认?” 对此,妙音只是震惊地抬起头,随后又低下。 “是妙音的错,一时乱了阵脚,才躲反了方向。妙音没事的,从前在佛堂抄经,一天只有一顿斋饭充饥。如今得夫人收留,妙音已是感激涕零,早不奢求其他。” 此话一出,宋堂明直接变了脸色。 “你每两日就会给母亲送去一册抄好的经书,如此繁重,竟每日只给你一顿斋饭?” 说着,宋堂明盯着白少微。 想让她给个说法。 白少微知道说多错多,只能沉默着咬牙切齿。 这套伎俩,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宋堂明最吃这个,只要表现出这副模样,就会让他妥协,屡试不爽。 可万万没想到,有人会将这一招用在她身上。 白少微怒气冲天。 将所有理智都用来压住她,想要冲上去狠狠抽妙音耳光的冲动。 宋堂明见她无话可说,更加失望。 “你作为吉星助力,在外也等同侯府的脸面。怎能做出如此之事?方才母亲训斥你是为你好,竟还被你记恨上,从而迁怒于她人。还不回你院子里去!” 说完也不管白少微是何脸色,带着妙音离开。 路上,宋堂明跟在妙音的身后。 此时已是初秋,天气开始渐渐转凉。 妙音穿得比往常厚了不少,但因落了水,再厚的布料也会紧贴着身躯。 察觉到身后火热的视线,她眼中满是厌恶。 方才为了对付白少微,做的那些就已经让她够恶心了。 “妙音,你受委屈了,”宋堂明在后面忽然道,“听说栖月有意让你为妾,你可是不愿?还在责怪我将你赶出院子?” 早上听到梁栖月说想抬妙音为妾,让他十分意外。 因为每次母亲去找她商议纳妾之事,都被她借梁家之势,推了回来。 偏偏他袭爵还要靠梁家,只能忍气吞声。 梁恩行虽然已死,但他的兄弟还在朝中为官,不可得罪。 可他心中有气。 试问哪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后院不是三妻四妾?同僚每次见到他,都要嘲讽他这么怕妻子,怪不得难以混出头。 不知不觉,他就跟着妙音,站在了梁栖月的院子前。 正如她人一般,连院外都能闻到淡淡香气。 他情不自禁深吸一口。 还没等呼出,眼前的一幕让他差点呛死。 只见梁栖月的香案摆在了院子里。 她正专注地制着香,偶尔抬头,笑意盈盈地看向旁边。 紫述给她打着扇子,苏合则切了几碟水果出来。 她尝了一块,许是觉得味道不错,便让苏合二人也去吃,还特意为妙音留了一碟。 然后朝旁边招招手: “风儿先过来吃些水果,虞先生也来用一些。” 紧接着,宋堂明就看到了虞时和宋乘风一起,坐在了香案旁的长椅上。 梁栖月还亲自将果碟端给虞时,笑道: “幸好您之前在练兵场待过一些时日,能看懂风儿这些画册。只是如此一来,您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不知……先生可有何要求?” 梁栖月深知,文人墨客都有自己的风骨和骄傲。 就算虞时过得清苦,也为了维护他的自尊心,而委婉开口。 然而,这份体谅之情,在宋堂明看来格外刺眼。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似乎看到虞时动作一顿,眼睛也短暂地向他这边投来了一瞥。 虞时朝梁栖月温声道: “在下不缺什么,夫人不必如此。不过……夫人制的香似乎有安神之功效,不知是否可以将其成分告知——” “你敢擅入我侯府内宅!” 没等梁栖月说话,宋堂明已经一刻都忍不了了。 他大声打断虞时的话,踏入院中。 “我早就看出你不对劲,竟让我碰个正着!你身为读书人,难道不知赠送香囊之意?让侯府主母给你做香囊,你好大的胆子!” 说着,就要亲自上手,准备给虞时点教训。 在宋堂明的手就快伸来时,忽然起了风。 这风怪得很。 它不是正常从某个方向刮来,而是以一种狂暴的姿态猛烈袭来,直叫人睁不开眼睛。 所有人下意识抬手遮眼。 然而这狂风中心处,虞时的身姿仍清隽挺拔。 墨发飞扬之间,他温和俊雅的脸上,显现出邪佞疏狂之意。 他的目光四下搜寻。 似乎在思考,等会风停之时,该让宋堂明死在什么地方,才能没人来找他的麻烦。 抑或是…… 虞时不耐烦地侧过眸子。 不如都杀了,只要梁栖月活着就可以。 怎么活,倒是无所谓。 他抬起手,正准备先了结宋堂明之时,他的衣角被人轻轻扯住。 是梁栖月。 她虚眯着眼,用一只手掩住口鼻。 坚定地将他往身后拉。 虞时一时怔住,梁栖月就已经挡在了他的前面。 狂乱的旋风渐渐平息。 梁栖月咳了两声,朝宋堂明语气淡漠开口: “世子,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 宋堂明尚不知,他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还咬牙切齿道: “我若不来,还不知你院子里藏了男人!梁栖月,你还如此维护他,莫非你俩已有了什么见不得人的——” “世子慎言!”梁栖月打断他的话。 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冷厉,让苏合带乘风下去。 “尚未知晓全貌,您就在风儿面前如此口无遮拦,难道您就没想过,陛下迟迟未批准侯府袭爵之事,问题是否出于您自身呢?” 此话一出,宋堂明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 “你居然在外男面前,如此说我……” 虞时站在梁栖月身后,缓缓捻着佛珠。 他许是没想到二人的积怨如此之深,稍有些讶异。 随后眼中闪烁起恶劣的兴味来。 “人人都说侯府袭承爵位久久未果,只因其妻不贤。别人不知,难道世子也不清楚?夫人生在世代辅佐帝王的梁家,学问亦是不在老师之下,就连太子也是嫁得的。世子不妨多提升自身,怎能怪罪于夫人。” 第42章 怀疑梁栖月就是生辰宴上的女人 虞时其实并不羸弱。 许是家里长辈身体不好,连带着他也一副常年受疾病侵蚀的模样。 无法掩饰的脆弱,教人心生怜悯。 即使这样,仍字字句句,都坚定地在替梁栖月说话。 这番话在宋堂明听来,当真刺耳至极。 他堂堂侯府世子,在这湖宁城,几乎可以横着走。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讽刺他! 可同样的话,梁栖月身边亲近的人听了,只遗憾虞时何不再多说一些。 她们小姐嫁过来之前,那是何等风光? 却叫世子冷落这么多年。 此时妙音已经换好衣裳出来,站在了梁栖月的右侧。 妙音自从回来,就一直低着头。 方才因她浑身湿漉漉的,头发也披散着,梁栖月便让她赶紧先去梳洗。 现在一看,妙音分明是故意不让她看到脸。 她蹙着眉,走到妙音身边。 “夫人……” 妙音想避,却被梁栖月不由分说地,将她的脸抬起。 只见妙音右脸充血肿胀得厉害,上面还有三道由细利指甲,抓出的血印。 梁栖月震惊。 不知妙音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情急下,她的拇指不慎摁在了伤口上面,妙音也是一声不吭。 梁栖月沉下脸。 她让妙音去找苏合处理伤,然后看向宋堂明。 “世子,你这是何意?妙音好歹跟过你一段时日,如今失了宠,世子就纵身边新人,如此折辱于她。世子难道不知,如今妙音是我的人了,你此举,难道皆因对我不满?” 宋堂明见梁栖月这个态度与他说话,恼怒之时,却又想要解释。 但张了张口,他惊觉自己凭何跟她解释。 就算他有新人又如何,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的? 梁栖月也没有听的兴趣,继续道: “我知道,世子凭喜好行事不是一两日了,但是虞先生你却是动不得。其一,史大儒来府上教书,你们未曾知会过我,便擅自做主,只让他见了麟儿一人。其二,史大儒让他的学生来教风儿这事,是母亲首肯了的。世子若不信,大可去向母亲求证。” 对此,宋堂明哑口无言不知该怎么反驳。 正是因为母亲察觉到,比起麟儿,史大儒似乎更加想教宋乘风。 这才退让一步。 但是…… 宋堂明紧咬牙关,怒视着眼前的两人,“那有什么必要,在你的院子里教习?” 闻言,梁栖月蹙起眉头。 不明白宋堂明为何会变得如此烦人。 无论前世还是现在,他们二人都从没有过真的感情。 最后更是帮着宋赐麟一起,害梁家灭门,叶家也全部被流放。 怎的他还装成一副受了伤害的样子。 见宋堂明不说话,她也耐心耗尽,下了逐客令: “从前,风儿的武学,都是我和他对照着图册练习。如今交予他人,我自是要观察一二,以保其无误。所以我才说,世子尚不了解全貌,就如此咄咄逼人。若没其他事,世子请便,风儿今天的训练还没有完成。” 梁栖月的反应在宋堂明看来,是对他失望。 而虞时…… 虞时依旧还站在梁栖月身后。 见他看了过去,嘴角微扬,朝他轻轻颔首。 这看似谦逊有礼的举动,在宋堂明眼里,总觉着透着一丝难以言明的古怪。 一直到憋着怒火走出院门,他也没想明白到底是哪里奇怪。 院中,梁栖月见宋堂明离开,松了口气。 她转过身,微仰起头看向虞时,带着几分歉意开口: “不好意思,连累你了。” 她原本还想再多说两句,提醒他不要将此事外传。 不过转念一想。 虞时看上去温文尔雅,可经过接触,她觉着他似乎对大部分事物都不感兴趣。 甚至于,他虽学识渊博,却似乎并未真正沉溺其中。 这样的人,不会轻易传播他人的闲言碎语。 果然,虞时轻轻摇头。 善解人意地主动提及此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过像世子这般对待夫人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因此擅作主张规劝了两句,还望夫人不要介怀。另外,请夫人放心,今日之事我定守口如瓶。” 梁栖月笑笑,“多谢先生。” 说罢,她取来纸笔,流畅地写下了虞时所提及的香方。 待墨迹干透,她将其折好,递到虞时手中。 “这个香方并不复杂,只要到售卖香料的地方,掌柜的便可为你调制。” 正说着,门口有人跌跌撞撞进来。 回头一看,是意嬷嬷。 “这么快就回来了,你的家人可是都安顿好了么?” 话音刚落,意嬷嬷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泪如雨下。 “夫人,您的大恩大德,奴婢这辈子都偿还不完!可奴婢就是死,也要报答夫人的恩情。” 梁栖月看着她,直言道: “救了你家人的,也是你自己。白少微进府那日,你将风儿的功课悄悄置于我床头。你不能明说,希望我能洞察你的用意,去救风儿。还有上次宋赐麟受伤,你说了实话。若非如此,我不会救你。” 各为其主,意嬷嬷本就是徐氏的眼线,通风报信倒也无可厚非。 只需防着她,找机会除掉就是。 但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她没有一味助纣为虐。 仅这一点,便罪不至家人。 可意嬷嬷本人,却是不能再留了。 意嬷嬷似乎看出她的心思,不住叩头。 “夫人,奴婢不求在您身边伺候,粗使嬷嬷也好,请夫人留下奴婢。奴婢向天发誓,日后只忠于您一人,赴汤蹈火也没有怨言!” 梁栖月瞧着她。 稍作思量后,改变了主意。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但是你别忘了,你全家老小的卖身契,都在我的手里。” 作为徐氏的陪嫁,意嬷嬷也许会知道些什么秘密。 她握着意嬷嬷上下七口人的性命,倒也不怕她轻易倒戈。 “啁啾,啁啾——” 正在此时,院子上空响起两声鸟叫。 不知是什么鸟发出的声音,以往从没听过。 “夫人,”虞时瞧了瞧日头,说道,“风少爷也歇息得差不多了,我先去为接下来的功课准备一些书册。” “好。”梁栖月颔首。 虞时转身步入书屋,一挥手,窗户便无声打开。 他翻窗而出,左拐右拐,最终来到了库房后,一处极为隐蔽的角落。 随后,溟七出现。 “主子,有消息传来,他们的人出现在湖宁,似乎正打算进京。现在就住在城内客栈,您要不要亲自去看看?” 虞时没说话,取出那枚墨玉扳指,缓缓戴上。 随着扳指触及皮肤,丝丝缕缕的鲜红血色,悄然蔓延而出。 溟七见了,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主子,您现在竟处在毒发阶段,但是有东西压制住了蛊毒。难道梁栖月,真的就是当年那个女人?若当真如此,属下这就想办法做解药。” 第43章 夜闯寝室,意外发现梁栖月梦游 那个女人若是梁栖月,那么一切既说得通,也说不通。 因梁太傅从前教过主子一年,且梁栖月才女名声传遍全京,人品也是没得挑。 所以,主子从没怀疑过此事乃梁家人所为。 恰恰是这点,最为奇怪。 他们很早之前,就调查过梁家,结果证明,梁家绝对是清流世家 没有跟任何一方势力有瓜葛。 那梁栖月为何要这么做?又是怎么知道主子毒发时间的? 萧悯转动着扳指,稍作思索。 “不是她,那个女人身上的味道,绝不属于任何一种香料,但是梁栖月酷爱调香。且她的字迹更像梁太傅,与那条手帕上,极具个人风格的字不同。最重要的是,她无意依附任何人而活,既无所求,何须这么做。” 说完,萧悯取下扳指放好。 一转身,已经恢复成为温文尔雅的虞时。 “你们先审,别让人死了。” 溟七一听,知道他这是要亲自去见那几人。 “是,主子。” 入夜,风吹得窗户噼啪作响。 苏合将窗子关紧,又给梁栖月拿了条小毯子出来。 “小姐,现在入秋了,须得仔细着些,莫要着凉了才是。” 屋中的所有烛台都燃着。 梁栖月的床边也放了一个烛台,她正对着光,查看侯府名下的所有铺子。 听到苏合的提醒,她轻轻应了声。 “徐氏那边有消息了吗?” 以他们的性格,一旦得知有利可图的事情,一定等不及商议,就迫不及待地付诸行动。 此时已经过去半日,怕已是他们耐心的极限了。 苏合点点头,有些气愤道: “小姐果真料事如神。晚饭过后,老夫人的院子里可热闹了,许多个三等丫头都收到了赏赐,这可是以前从没有过的。后来奴婢一打听,她们从明日开始,就要借一品楼之名,宣传远香楼了。还真是不见外。” 梁栖月笑笑,合上手里的东西。 若是旁边没有一品楼,徐氏还未必会采纳她的建议。 鱼要上钩了。 不多时,紫述也敲门进来。 “小姐,您交给奴婢需要采买的东西,都已经办妥了,明日就能全部送来。可是小姐,她们单子上列的全都是最高品质。等到月底,那些掌柜来结算这个月的开销,怕是要几千两。” 对此,梁栖月并不在意。 “她们自己的银子,自然是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我虽为主母之名,却无实权在手。对牌钥匙都在婆母手里,账单我若接了,那不是越俎代庖么?” 苏合紫述听了,两人相视一笑。 “是这么个理儿!” 深更夜色如墨,整座城都漆黑一片,唯有梁栖月的房间仍灯火通明。 静谧之时,一道身影幽灵般自窗外掠过,无声无息。 烛火随之剧烈一跳。 而后,火苗嗤的一声,全部熄灭。 紫述就睡在床边的小榻上,她在蜡烛熄灭的一瞬间就醒了。 只见窗子大开,外面的风刮得呜呜作响。 她关好所有窗户,正欲将蜡烛重新燃起时,却颈间一痛,昏死过去。 “轰隆——” 一道“之”字形闪电划破天际的一刹那,大地亮如白昼。 正是在这个时候,梁栖月的床前,多出一个人来。 闪电为其身形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叫他俊美到妖异的面容,多了几分清冷之感。 此人正是卸下了易容的萧悯。 自他出现,浓重的血腥气席卷整个房间。 他眼中还有未消散的戾气,然而不论是脸上还是身上,都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而梁栖月床帐上挂着的一只小小香囊,不断倔强地散发着香气。 “铃铃~” 香囊上挂的铃铛摇了一声,试图为血腥的房间带来一丝生机。 这对萧悯没有任何作用。 一扬手,铃铛直接被无形的力量,压扁成一个薄片。 他在床前站定,居高临下看着熟睡的人儿,而后,缓缓蹲下。 随着他靠近,梁栖月脸色开始变得苍白,似乎梦中正在经历着什么可怕的事情。 渐渐地,开始挣扎起来。 萧悯面无表情看着,挽起她因挣扎而垂落的一绺头发。 他指骨如玉,上面却有许多紫色的妖异纹路。 神奇的是,这些自半个时辰前开始蔓延的纹路,在梁栖月身边这短短的时间,已经有了消退的迹象。 “溟七。”萧悯声音不高。 “属下在。” 他将身上血腥气最浓重的紫色外袍解下,直接从窗户丢了出去。 然后倚着床边席地而坐,闭上双眼。 “烧了。” “是。” 正当萧悯准备就这么坐到天明,等到毒彻底被压制就走时,梁栖月有了动静。 他眉间微敛,回头看去。 只见梁栖月双目圆睁,完全没有一丝刚醒来的困倦。 而后,一滴清泪从她眼角滑落。 这滴泪,让萧悯已经抬起手顿在空中。 与此同时,梁栖月转过头,空洞的眼睛与他对视着。 萧悯说不好这是怎样的眼神。 麻木?悲伤? 他曾在冷宫那些将死的嫔妃眼中,偶尔瞥见过类似的情绪。 可梁栖月又是为何。 她绝非那样失去夫君宠爱,就会自怨自艾的女人。 难道溟部情报有误。 正想着,梁栖月已经从床上坐起,出乎意料的,还扶着他也站了起来。 当梁栖月抓住他的手时,竟然近乎喜极而泣。 “爹爹,我抓住您了!” “……?” 一道闪电撕裂云层再度劈下,雷声震耳欲聋,暴雨砸得窗框砰砰作响。 在这狂风暴雨中,她的声音仍异常清晰。 “爹爹,我愿意嫁给世子的!” 梁栖月眉眼舒缓,灿烂地笑着,眼下的泪痣若隐若现。 同时还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生怕他摔倒一般。 “世子是承恩侯府唯一男丁,女儿嫁过去,日后就是侯府主母,日子定能过得滋润如意。爹爹,是女儿不孝,做出这种辱没门楣的事情,让您失望了。但是女儿是自愿嫁的,没有人逼迫。就算您一辈子不原谅女儿,也不要走好不好?” 梁栖月仍笑着,眼泪却是没停过,一滴滴砸在萧悯的衣袖上。 萧悯的视线,落在抓着他袖子的手上。 攥得指甲已经有了血痕。 他眉心蹙起,随便扯过一件披风,将人整个笼罩在内。 “溟七,看看她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溟七已经进入房中。 见梁栖月揪着主子的衣袖,他眉头不自觉挑了一下。 “主子,世子夫人这是被魇住了,也就是俗称的梦游症。您现在在她的眼里,没有切实的面容,她梦到了谁,您此刻就是谁的身份。” 萧悯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就要反抓梁栖月的手。 将她甩回床上。 见状,溟七赶紧阻止。 “主子不可,凡是患有梦游症的人,都遭受过严重创伤。她现在正陷入痛苦的回忆中无法自控,意识混沌,与常人迥异。若是被惊醒,轻则痴傻,重则丧命。” 萧悯手一僵,眼色幽深地嗤笑一声。 “我让你进来,难道是想知道她得了什么病不成?还不想办法。” 第44章 监视远香楼,虞时不请自来 清晨,梁栖月一睁眼,感觉身上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舒畅。 她不禁捏捏胳膊,扭扭脖子。 这些日子,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制作香料,她的肩膀常常酸痛不已,此时都好了许多。 反倒是昨日在屋里陪着她的紫述,偏过头去打了好几个喷嚏。 “小姐,奴婢叫苏合进来伺候,莫把病气过给了您。” 梁栖月颔首,“你回去歇着。” 没一会儿,苏合换了进来。 一边帮她梳理头发,一边带着疑惑着开口: “昨天晚上那么大的雨,紫述怎还能在窗户下边儿睡着了?多亏了小姐平日里会赏赐些滋补吃食,否则啊,她今天定是下不来床了。” 梁栖月摇头示意不知。 而后,她的视线望向了帐角的香囊。 每日微风吹过就会铃铃作响的小铃铛,变成了转着圈飞的银薄片。 奇怪了…… 难道昨天晚上犯病不说,还把香囊扔在地上踩了不成。 想起昨晚,梁栖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还是第一次,她在父亲气得心脏病发时,来得及将他扶起。 “叩叩。” 意嬷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夫人,她们都出发去了远香楼,马车刚离开不久。” “知道了。” 梁栖月应了一声,将香囊坠着的铃铛换了新的,小银片则收进了一个小盒中。 里面都是换下的旧物。 刚走到前院,梁栖月终于遇到了史徊。 史徊自然也看到了她。 他激动得胡子一抖,赶忙给她拉到没人的地方。 “你这孩子,过得不好也不跟家里人说。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到底是跟谁学的?” 一番话看似叱责,实为关心。 梁栖月太了解父亲的这位义兄了。 仿佛大大方方表达关切,有多不好意思一样,从来说不出口。 就像今儿一样。 梁栖月好不容易遇到史伯父,连忙问道:“伯父,今儿最近怎么样?叔父叔母身体可有哪里不适?” 今儿名为史今,是史伯父的孙女,比她小上五岁。 在今儿上面,还有一个哥哥。 让史伯父头疼的是,那兄妹俩对文不感兴趣,反而对武学情有独钟。 头疼归头疼,史伯父从不会强迫她们。 许是梁栖月问题有些突兀,史徊愣了一下,笑道: “好着呢,就是那丫头天天问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月姐姐。” 梁栖月不禁莞尔。 她从袖中取出几个提前做好的香囊,递给史徊。 “伯父下次回京,还请您替昭月,将这小小心意送给今儿和叔母。” “诶,好。” 看着史伯父将香囊收下,梁栖月松了口气。 前世她请史伯父教导宋赐麟,其实是有两个目的。 为宋赐麟押题,助他取得好成绩,不过是她寻的理由而已。 真正的原因,在于史伯父为人清傲,不愿随意接受他人的帮忙。 可是史伯父有家族病史。 史家的儿孙在三年后,将会相继发病离世。 唯剩今儿一人。 即便是今儿,身体情况也不容乐观,每况愈下。 史伯父寻遍安国的每一寸土地,也找不到医治之法,唯有她亲手调制的香,才方可压制一二。 她久居后宅,不方便常常外出。 只能辛苦史伯父暂住府中,每日回去换新的香囊。 如今提前备上,说不定会让此事出现转机。 前院难免人多眼杂,防止她和史伯父的关系被人察觉。 又说了几句,就匆匆分别。 二人十分默契,都没提史徊来到侯府教书之事。 史徊看着梁栖月离府背影,叹息了一声。 “果真是长大了,怪不得跟今丫头是好姐妹,一个赶一个的倔脾气。” 南街上,梁栖月带着苏合,往远香楼的方向走。 刚到附近,就听到锣鼓喧天的喜庆声音。 梁栖月往那边看了一眼,转身拐进了旁边的巷子,最后进了紧邻远香楼的铺子后院中。 “小姐,果真是您?” 正坐在院里给工艺品做修复的伙计抬头,看到是她,还以为看错了。 连忙拍拍身上的木屑,迎了上来。 “今日旁边远香楼太吵了,掌柜的说闭店一天。老夫人要是知道,掌柜把小姐您给关在了外面,定是要教训他。” 说着,就将梁栖月引上二楼。 伙计给她和苏合沏好茶,询问是不是缺了什么用的。 梁栖月道过谢,“不必费心,我只是来随意逛逛罢了,无须告诉外祖母我今日过来的消息。” 伙计见她不愿说,也不再问。 关好房门,就出去了。 梁栖月轻抿一口清茶,将窗户推开一条缝。 只要稍稍倾过身子,就能将远香楼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 一旁的苏合忍不住开口: “小姐,珍宝阁居然是叶老夫人开设的,这事连奴婢都不知道。那她这样做,肯定都是为了您和夫人。为何不直接求助她老人家,干脆和离。” 梁栖月摇摇头,“又在说孩子话了。” 和离容易,但是风儿呢? 还有,前世她和梁家叶家遭受的那些,难不成就都算了? 她正看着远香楼,伙计又回来了。 “小姐,有位公子说是您的朋友,他说他叫虞时,不知您可认识?” 虞时? 梁栖月眨眨眼,“让他上来。” 而后,一阵蹬蹬的上楼声后,一袭白衣的虞时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 虞时气质仍旧谦和温润,开口介绍道: “夫人,这是我的弟弟,虞棋。他自幼学习医术,今日是想购得一套趁手的银针,正好看到夫人来到这珍宝阁,便想着过来与您问个安。” 梁栖月颔首,请两人入座后,让伙计拿些点心来。 随后,她瞧着面前的兄弟二人。 哥哥清朗俊雅,弟弟则是个唇红齿白的活泼少年郎。 她注意到,弟弟的背上,还背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着的物品。 想来是行医会用到的东西。 不得不说,虞家这两个年轻人都优秀得很。 奇怪前世怎么从没听说过虞氏一族,不该是籍籍无名之辈才对。 梁栖月怀疑记忆出现了遗漏。 正在仔细回想之时,虞时拿了一块糕点,单手撑在窗框抵着额头,目光透过窗棂,往远香楼的方向张望。 突然间,他手中的糕点一滑,毫无预兆地掉了下去 梁栖月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轻微的噗响。 像是薄皮西瓜被破开了瓤。 “哎呀。” 虞时低呼了一声,连忙朝虞棋道:“快下去看看,别是砸到了人。” “好,我这就去。” 虞棋反身退出关好门,确认无人之后,顺着窗户一跃而下。 院墙外,几个人正缩着脑袋,似乎就在等他。 虞棋见到他们,咧嘴粲然一笑。 “长本事了,能让眼线摸到主子眼皮子底下,是不想活了么?还不赶紧把那个被打得脑浆迸裂的东西拖走。自己回去领罚。” 几人不敢顶撞半句,连忙去找尸体了。 他们刚刚离开,虞棋的背后便传来一阵凌厉剑风,直取他的脖颈。 “不要脸的,凭什么你当主子的弟弟。” 第45章 远香楼怪异的经营方式 虞棋头也不回,利落地撕下背上巨物的黑布。 “当——” 随着金石之声响起,那柄剑一击未中,被主人迅速收回。 挡住这道攻击的,赫然就是虞棋此时手中,一把奇特而巨大的黑刀。 虞棋转身,对来人露出挑衅的笑容: “溟五,背后偷袭你也打不过我。你若不服,那我就跟你打一场,谁赢了,谁跟在主子身边,如何?” “滚。” 溟五啐他一口。 “你的武功是主子亲授,要不要脸。” 话是这么说,溟五手里的剑可是丝毫没含糊。 层出不穷的杀招就往他身上招呼。 虽然二人有意离远再打,但叮叮当当的刀剑相撞声,还是伴随着鞭炮一起,传进了梁栖月的耳中。 她微微皱眉。 试图分辨出声音的来源。 “夫人,怎么了?”虞时发现她的异常,问道。 梁栖月摇摇头,“或许是我听错了。” 因眼疾,她的听力是要敏锐些,不过这段时间,偶尔会出现过于敏锐而误听的情况。 怎么可能会有人在闹市区大动干戈。 那样立刻就会引发混乱。 外面,几挂鞭炮放完,老百姓全都被吸引到远香楼外,互相猜测是要做什么。 随后宋堂明出现,旁边还跟着白少微。 “诸位,我宣布从今日开始,远香楼暂时停业!” 此言一出,人群中响起一片哗然。 喜气洋洋的鞭炮、装饰一新的门面,难道都是为了停业? 众人纷纷认为他脑子坏了。 宋堂明早已成竹在胸,他双手下压,示意众人安静。 “请大家少安毋躁。远香楼将在七日后重新开业。届时,你们将看到一个焕然一新的远香楼。这位是白少微,将作为我们侯府吉星的得力助手,担任远香楼的新掌柜。” 剩下的,宋堂明让白少微给大家讲。 白少微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懦弱样,清了清嗓子。 在众人期待中开口: “七日之后,远香楼的菜单会完全更换,并且,我们会推出一项特别的惠民活动。” 说着,她拿出一块竹片,展示给大家。 “活动会延续一个月,届时,想必会出现酒楼位置爆满,和食材不够的问题。为了让大家都能品尝到菜品,可以先行购买这个竹片。只要持有竹片,任何时候都可以用来换取菜品。我给竹片取了名字,叫‘远香竹’。” 宣布完毕,白少微立刻让伙计出来,将修改的菜谱分发给众人。 而后,宋赐麟被适时推了出来。 众人看着手里的菜谱,不时发出惊叹之声。 “金银乳酥、龙凤呈祥翡翠羹、雪莲蟹黄包……这些菜肴,即便是京城的达官贵人们也未必能轻易品尝到,远香楼究竟从哪里请来了如此了得的厨子?” “傻呀你,一品楼是世子夫人家里的产业,那自然是跟周御厨有关系。” “白掌柜,这些菜品肯定价格不菲?卖多少你倒是说呀。” 白少微感受着万众瞩目的感觉。 她心中一阵激动骄傲,当下也不再卖关子,开口: “诸位,既然说了会让大家都能品尝到,至少在为期一个月的活动中,价格定会让大家满意。不管是什么菜,素菜八十文,肉菜一百五十文。当然,这也是我们府里少爷的主意,吉星降世,自然是要造福世间的。” 白少微这番话,将自己和宋赐麟捧到了最高。 引起众人一片欢呼。 梁栖月静静地听着她们的经营计划,心里觉着有几分古怪。 怎么想,这生意都是亏本的。 她向来对生意不感兴趣,因此,前世母亲如何经营那些酒楼,她丝毫不了解。 只要将此方法告知母亲,母亲定知道如何做。 她家的生意,就是赔光了,也绝不可能便宜了宋赐麟。 正当梁栖月思绪万千时,她突然发现,楼下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苏合,下去将他接上来,切记别让老夫人她们看到。” “是,夫人。” 坐在对面的虞时,时不时转动着茶盏,也不见他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倒是桌子上的糕点,动了几块。 片刻寂静后,虞时问道: “夫人,容我冒犯,传闻您和世子的感情人人羡煞,甚至流传着一段才女倒追真爱的闲言。见到夫人之前,我还以为是真的。” 听到这话,梁栖月轻笑了一声。 “先生确实冒犯,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年少之时,谁又不会犯错呢。只不过有些可以原谅,有些则不行罢了。” 虞时凝视着梁栖月,许久,也笑了。 “我看未必。夫人更像是会用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的人。那么,不知夫人是否喜欢饮酒?” 梁栖月笑容稍稍一滞。 “从不沾酒。” 她觉得今天的虞时,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整个人看起来,似乎被一层懒洋洋的气息笼罩,恹恹地斜倚在窗台上。 语言也比往常犀利得多。 像是……没睡好在发脾气一般? 还有桌上均被动过的香芋蜂蜜糕和雪茶冻。 从下人的口中,她得知虞时虽然偏爱用些甜食,但每次只品尝一块,恰到好处。 今日却足足吃了近三块。 这反常的举动,证明他的情绪确实与往日不同。 正想着,苏合叩门进来了。 “夫人,这是远香楼的刘掌柜,不过已经被白少微接替了。” 梁栖月打量着刘掌柜。 四十多岁的年纪,方型脸,透出一股憨厚之气。 然而此刻,正双眼通红地怒视着她。 “世子夫人,不知您叫我过来是何意?休要以为十两银子就能打发了我,我今日就是要揭发你们丑恶的嘴脸!” 被如此冒犯,梁栖月并未动怒。 而是起身来到另一扇窗前,示意刘掌柜过来一同看。 他不知何意,却也听了她的话。 结果,刚一看就瞪大双眼。 “这都是官府的人!?” 梁栖月轻轻点头,平静地开口: “只要你今日敢露面,便会立即以招摇煽惑、聚众滋扰之罪当街拘捕。按照大安的律法,至少杖五十。再加上罚金,你方才所说的十两银子,怕是不够的。” 听完她的话,刘掌柜情绪顿时崩溃。 他突然跪倒在她的面前。 “我从没想过要找谁的麻烦。昨天,世子忽然让我做伙计。夫人,我上有老下有小啊,一家人的生计都指望着我,做伙计怎么养家?我自然是不愿的,可是世子只给了我十两银子,让我走人。” “没法子,我只能另寻出路。可是整整一天,我跑遍了整个湖宁城。最后,是一家粮店的掌柜告诉我,我在这里再也找不到营生了!夫人你说,这不是要我一家老小的命吗!?” 说着说着,他竟哭了出来。 此时,“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些话,在这个全家都陷入绝境的中年男人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梁栖月将人扶起。 “他能管别人,却无权干涉我的产业。只要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承诺,让你做百味居的掌柜,如何?” 第46章 宋乘风的眼睛,和主子一模一样 听到这话,刘掌柜激动万分之余,又显得有些犹豫。 “夫人,此话可当真?百味居名气仅次于一品楼,那敢问夫人,百味居的原掌柜又该怎么办?” 梁栖月见他在此关键时刻,仍不忘顾及他人的生计。 心中暗自赞赏。 “百味居与一品楼本是由同一位掌柜打理。虽然之前还能应付得来,但近两年生意兴隆,他也确实感到力不从心,曾提出想只专注其中一间,但是我们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来接替。” 刘掌柜为人忠厚老实,又擅长经营之道。 若非如此,宋堂明不会宁愿毁了,也不愿放人。 甚至还故意只给十两银子,就是笃定他会在今日,趁着人多来远香楼闹事,提前和官府的人通了气。 刘掌柜要是真被抓了去,怕是再也出不来了。 梁栖月说完,刘掌柜立刻下定了决心。 他看向一旁的虞时,“夫人,就在此处说?用不用……” “没事,刚才忘了介绍,他说虞时,我家风儿的老师,亦是史大儒的得意门生。” 一听是史大儒的学生,刘掌柜再也没了顾虑。 “夫人,想必她们往后用的食材,也是您负责采买的。那您应该知道,她们今日宣布的菜价,连两成成本都不够。您说,这是做生意吗?还有那个什么远香竹,夫人啊,不是我说,隔行如隔山,世子为何要插手生意之事呢?” 听着刘掌柜的话,梁栖月陷入沉思。 据她所知,前世母亲也有用到这些竹片,难道母亲是不懂生意之人?这绝对不可能。 安国再也没有比叶氏一组,更会做生意的人家了。 梁栖月追问: “刘掌柜,在你看来,世子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沉吟片刻后,刘掌柜慎重答道: “夫人,您莫怪我说话不好听。我觉得世子是想借您之手,卷一大笔钱跑路。否则您想想,还有什么其他的可能性?难不成真跟那什么白少微所言,是麟少爷吉星下凡,只为造福世人?” 卷一大笔钱跑路…… 梁栖月反复琢磨这句话。 母亲不会跑路,那么,最有可能的解释便是,母亲需要一大笔钱。 看来得当面问问母亲。 就在她和刘掌柜说话之时,第一批远香竹已经被抢购一空。 而后,虞棋推门进来,手里正有一片远香竹。 “世子夫人,这是方才兄长让我去买的,说您可能会用到。一片一百多文,价格并不低,不过咱们国家盛产珍稀药草,这湖宁城又是药草繁盛之地,百姓大多过得滋润,差点没抢过他们。” 说着,竹片就到了她的手里。 竹片并不光滑,显然是赶工所制,上面标了一个荤字。 背面则是宋氏族徽,以防有人仿制。 梁栖月心道虞时实在心细,当下也没推辞,道了谢,将竹片交给苏合放好。 回府之前,梁栖月如约带着刘掌柜去了百味居。 一句话,让两个男人激动落泪。 “夫人,您是我的恩人,我全家的恩人!我一定好好经营百味居,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小姐,六年了,夫人让我两头跑了整整六年。您同样也是我的恩人啊!” 回府的路上,苏合忧心忡忡问道: “小姐,世子不让湖宁的老板用刘掌柜,您却让他在百味居做事,会不会得罪了他们?还有,若是他们后悔了,给刘掌柜足够的银子,万一背叛您怎么办?” 梁栖月对此毫不在乎。 “百味居和一品楼,都是靠口味赢得食客。刘掌柜将他们的事抖搂一空,会不会再次聘用暂且不提。更何况,我与刘掌柜之间不过是雇佣关系,他若回世子手下做事,能带走的,只有全城皆知的菜单而已。” “原来如此。” 主仆二人走在前面,正聊着,跟在身后的虞时忽然急促咳嗽起来。 若非虞棋扶着,险些站不住。 一声接一声,清俊的脸瞬间褪去血色。 他抬手掩住嘴,露出来的一截手腕白得病态,像是一碰就碎的残叶。 “他这是怎么了?”梁栖月连忙问。 虞棋眉头紧锁,无暇他顾。 迅速取出刚买的针,手法娴熟地为虞时施针。 两针下去,咳嗽声逐渐平缓,他脸色也恢复了一些红润。 缓了缓,虞时勉强一笑。 “无碍,老毛病罢了,应该没吓到夫人。” 虞棋扶着他,等彻底没事之后,才起身担忧道: “哥,我会尽量找个离侯府近些的宅子,这样每日过来给你医治也方便。我刚才探了你的脉象,再拖恐怕就……” 听到虞棋要寻住处,梁栖月开口提议: “不如来侯府,你医术如此精湛,做个府医确实委屈了你。但如此,住处解决了,也能随时为你哥哥诊治,你意下如何?” 若是能提前结交这么一位年轻有为的医术天才,那么对史伯父而言,更是多了一层保证。 虞棋闻言咧嘴一笑。 “多谢夫人。” 接下来的六日,远香楼都在提前售卖远香竹,第七日正式开业。 开业当天,也是梁栖月父亲的忌日。 梁栖月早早起来,苏合红着眼睛替她整理衣裙。 “好了,别哭了,”梁栖月温和开口,“他若跟我一起去,我倒怕父亲不悦,九泉之下也还在怪我。” 走出院子,发现门口除了乘风,还站着几个人。 “史大儒、虞先生早,你们这是?” 院外的,正是史伯父还有虞时兄弟二人,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东西。 见她出来,和她一起朝府门走。 史伯父开口道: “今天远香楼开业,世子和老夫人他们一大早就走了。老夫想着,你和风少爷再加上丫鬟,怕是也拿不了什么东西,我们就来帮你一把。” 梁栖月心中不禁一暖。 “每次母亲都会备好东西,我什么都不用拿的。” 她们并排走着,虞棋却独自落在后头。 他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前面的宋乘风身上。 饶是他天天都能见到宋乘风,可每次都会让他惊疑不定地瞧上半天。 虽说和梁栖月像了八成,可这眼睛跟主子简直一模一样! 他也曾见过宋堂明。 那种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能生出这样的儿子? 宋赐麟是他亲生的还差不多! 不会是…… 虞棋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想法,不过立刻就被他掐灭了。 不可能,主子要是有孩子,活不到这么大。 府门口,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旁边,站着一位衣着素净,却气质非凡的夫人。 她全神贯注地看着大门,心心念念等着从里面出来的人。 “吱呀——” 门一开,她立刻迎了上去。 梁栖月也加快了脚步。 当看到那位熟悉的身影时,梁栖月的眼中漫上水光,紧紧握住了女人的手。 “娘。” 叶兰昭温柔地抚摸着她的手背。 眼中满是慈爱。 “诶,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怎么又瘦了?” 宋乘风也上前,恭恭敬敬朝叶兰昭行礼,“风儿见过外祖母。” “快起来,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 史徊几人将东西放到车上,一同过来寒暄,并给叶兰昭介绍了虞时兄弟二人。 叶兰昭虽出身商贾,但毕竟与梁恩行成婚多年。 耳濡目染下,她的学问丝毫不低。 仅略微攀谈几句,就发现他不仅学识渊博。 而且身上毫无一般读书人的傲慢之气,反而谦逊温润。 叶兰昭眼中满是赞赏。 “史先生的学生,果然是人中龙凤。” 第47章 第一日就亏损 马车上,梁栖月像小时候一样,依偎在叶兰昭的身上。 前世她真的太傻了。 因为愧疚,她不知该怎么面对母亲,连见面次数都少了很多。 殊不知,那样会造成更多的伤害和遗憾。 叶兰昭拍拍她的手,慈爱地笑着: “你现在已经是为人之母了,在孩子面前还是要注意些仪态,不然成何体统?” 话虽这么说,却丝毫没有让梁栖月起来的意思。 乘风坐在对面。 他脸上满是认真,摇了摇头。 “外祖母,风儿觉得这样很好。风儿每日都和母亲在一起,但是母亲一年却只能见您几次,她想您想得紧。” 在梁栖月面前,叶兰昭永远没有对外那般雷厉风行的一面。 她一下就被乘风说服了。 过了一会,叶兰昭想到了什么,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你和灵乐郡主闹矛盾了?你们出来之前,她独自来找我,放下一些东西,就带着丫鬟婆子走了,说是要到庄子上住一段时间,散散心。平常你们两个不是经常在一起吗,还有紫述那丫头呢,怎么没一起跟着?” 她一直不放心,生怕梁栖月在侯府受了什么委屈。 所以一切事物的转变,在她眼里都不寻常。 梁栖月早就猜到母亲会有诸多疑问。 她想了想,避重就轻地告诉她,自己和宋含玉只是暂时闹了些矛盾。 不过宋含玉暂时离开也好。 免得发生什么,她两边为难。 “至于紫述,她这些日子受了风寒,我就让她留在府里,盯着下人们干活儿、收拾静园呢。” 实际上,是紫述不放心意嬷嬷。 怕她们都要是走了,将她和妙音这些时日调制的香粉,或是其他什么东西翻了出去。 马车开始晃悠起来,撩开帘子一看,已经到了湖宁城边。 前面就是为梁家冢修建的莲池。 到了地方,苏合与车夫合力卸下供品,恭敬地摆放在墓前,随后他们退到一旁,守候在马车边。 叶兰昭祭拜后,梁栖月也取出三炷香。 点燃,跪在碑前。 她深深叩拜,心中默念: 父亲,女儿自知过错深重,害人害己。 女儿不敢求父亲原谅,只求能带着乘风离开沼地,让恶人终自尝恶果,以此稍稍补偿一二。 三个头磕完,梁栖月起身。 却看到母亲正看着她写的表文愣神。 “这字凌厉苍劲,力透纸背,和你爹的字简直一模一样。” 听这么一说,梁栖月才注意到。 她的字是父亲一手教的,从前就很像,却一直写不出父亲的精髓。 仔细想来。 直到她遭遇前世种种,重生之后忽然就悟到了。 “娘,”想到前世,梁栖月取出远香竹,“最近世子他们的远香楼,在湖宁传得沸沸扬扬,您可有所耳闻?” 提起这个,叶兰昭蹙起眉。 “你不提我都忘了,世子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就算是有自己的食材供应,也不能将菜价压到如此之低。我看了他们定的菜谱,几个创新确实令人眼前一亮。但有几样食材,在咱们国家价格太过高昂。” “不过,咱们国家用药材,和别国换了一些菜种。你外祖母得到几枚,已经在种了,估计再过两三年,市场上的价格就能下降五成左右。” 闻言,梁栖月有些惊讶。 她没想到,不过是两三年的变化,就能影响这么多。 想来,宋赐麟也忽略了这一点。 叶兰昭稍加思索,迟疑道: “这种生意,只靠酒楼是做不成的。确保食材的低价与稳定供应至关重要,整个安国,唯有京城的叶、王两家能够做到。而且他们的这个竹片,怎么像在套咱们家的银子呢?” “因为就算是三年后,咱们叶家做这个生意,也不可能把价格压到这么低。除非他们是想短时间内,获得大量的银子。你跟我实话实说,侯府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梁栖月赶忙安抚叶兰昭。 “放心,娘。他们用的都是他们自己的银子,和咱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若是求到您的面前,您也别接济他们。吃点苦头,才能长记性。” 回到马车上,叶兰昭在认真思考这个生意的事情。 而梁栖月,在两人看不到的角度下,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母亲说的话不会有假。 看来前世母亲开设那些酒楼,确实是为了短时间内筹到大量银钱。 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不成和那场特大瘟疫有关,可她记得朝廷经拨款赈灾了才对。 梁栖月正想着,叶兰昭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对此,她早有安排。 “娘,那远香竹荤素我各买了三支,不如端了菜出来,咱们到旁边珍宝阁吃如何?省得人多。” 叶兰昭赞同地点点头。 “不错,我也正有此意,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梁栖月还是低估了远香楼的火爆程度,人流如潮,南街已经禁止马车进入了。 好在珍宝阁还是闭门状态,她们从后院悄然上了二楼。 她们上来时,车夫排在队伍的最末尾。 这还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已经看不到队尾了。 远香楼的伙计们忙得满头大汗。 一边回收食客们的竹片,一边快速记录着他们要点的菜肴。 收到车夫后五位时,另一位伙计跑出来。 “今天的食材没有了,大家明日再来,都回去!” 一听这话,顿时怨声载道。 “现在才申时初刻,离饭点还远着呢,我专门从城北赶过来的,怎么就卖没了?” “就是,开业第一天怎么不多准备些食材,明天又得过来排队。” “急也没用,明儿再来便是。我上午换到了两荤一素,味道虽说不上惊艳,但食材绝对是上佳之选!” 梁栖月她们今天一直在路上,中午就没来得及吃饭。 于是珍宝阁的伙计拿了些吃食上来。 梁栖月留下一些,让苏合给车夫去送两个包子,看样子得排一段时间。 果然,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车夫拎着食盒上来,菜还是滚烫的,可想而知厨师的勺子都要抡冒烟了。 梁栖月夹了一筷子香酥鱼条。 芡汁的酸甜恰到好处,鱼肉外酥内嫩,鲜美滑溜。 每一块鱼肉都切得肥美厚实。 咀嚼起来令人满足。 可这蛋蓉牛肉羹,就不尽如人意了。 牛肉咬不烂,还有一股蛋腥气。 总的来说,厨师的水平忽高忽低,倒是可惜了她寻来的食材。 菜量确实很大,梁栖月将人都叫了上来。 一边吃,一边往楼下看。 正好看到宋堂明一家三口出来。 宋赐麟的腿伤已经好转,能在搀扶下勉强站立。 他们看着如此火爆的生意,每个人脸上,都挂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尤其是宋堂明。 他对这个儿子的满意之情溢于言表。 轻轻拍了拍宋赐麟的肩膀,又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 眼中满是骄傲和欣慰。 白少微也重新得了他的宠爱。 若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他怕是恨不得直接将人抱在怀里。 叶兰昭自然是将他们三人的举动看在眼里。 她眉头皱起。 不过此处人多,她看了看梁栖月,没说什么。 这个时候,远香楼的账房从里面跑了出来,打断了三人的温馨时刻。 “掌柜的,咱们不能再这么卖了呀。今天刚营业第一天,就净亏损二百两银子。而且已经有一家供货商,看咱们的生意红火,要涨价了!” 第48章 亏本无妨?梁栖月与之划清界限 听到这话,宋堂明脸色难看下来。 “这找的是什么供货商,如此不讲信用,价格怎能说涨就涨!” 他立刻问账房: “把菜价定到多少,才能保证不会亏得这么多?” 就算花的是梁家的银子,也不能如此大手大脚,这不全都便宜了这些个百姓吗? 一天二百两银子,他侯府也就花这么些。 账房连忙掏出算盘开始算。 一阵噼里啪啦后,给出了答案: “世子,只需将素菜的价格提升到一百八十钱,肉菜则要根据食材的成本,定在三百钱以上。此外,还要适当降低食材的品质。如此的话,才能保证不亏损。” 说着,账房擦了擦额上的汗。 他不知道世子发什么疯,把掌柜换成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也就罢了。 还将供应商也全换了一遍。 不知根不知底,人家当然以挣钱为主。 现在这么一搞,把之前的供应商也得罪了,再想恢复成以前的远香楼,怕是难了。 宋堂明不愿这么亏损,认真考虑了账房的提议。 然而“要不”二字一出口,就被白少微和宋赐麟齐齐拦住。 “爹,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要的不是这一家酒楼。现在人气已经传出去了,都用不到一个月,咱们的名气必定会传遍全国。届时,价格还不是随心所欲,任由我们定夺。” 说完,不光是宋堂明。 坐在珍宝阁内的叶兰昭,也微微点头。 “你这个养子,倒是有些小聪明。不过他们有那么多银子,让他们足以支撑到名气传遍全国那一日吗?” 梁栖月来了兴趣。 “娘,您说他有小聪明,怎么说?” “他们现在售卖的那些菜式,其中一部分想法真的很超前,至少我从未在周先生嘴里听说过。而他们现在,正是在借助周先生的名声,一旦这种新奇的念头在人们心中生根发芽,那些想跟模仿的,最后都只会落得个失败的下场。那个时候,确实是想怎么定价,怎么定价了。” 周先生,便是一品楼的周应山大厨。 梁栖月听着叶兰昭的话,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围在远香楼的人群,在官兵的疏散下,已经比方才少了很多。 于是立刻有人看到了宋堂明三人。 “哎哟,世子,白掌柜,还有吉星麟少爷也在!麟少爷这腿,看起来好多了啊,怪不得是吉星呢,伤都比我们普通人好得快。” “谁说不是呢,能让咱们这个价格,就品尝到如此珍馐,真是大善人啊!想必陛下若是听说这个事,莫说袭爵,恐怕得官升三等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宋堂明夸得心宽意爽。 早就把方才的想法抛在了脑后。 这可把账房急坏了。 不过是拍马屁,就算没吃过猪肉,他也见过猪跑。 哪个武将是因为开酒楼升的官? 这个道理,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但是他们现在的目的,就是要将名气传遍全国。 宋堂明大手一挥,阻止了账房想说的话。 “此事已定,无需多言。区区几百两银子,我侯府出得起。” 话音刚落,一个男孩从人群走出。 还有两个成年人,不停驱赶着人群,把孩子护在中间。 那孩子看上去十岁左右,穿戴十分贵气,步子迈得不大稳,是个脾气急躁的性格。 他在三人面前站定。 而后昂着头,取出一大把竹片。 “把你们店里最贵的都上来,我倒要尝尝到底如何。” 账房一看这么多竹片,至少得十几两银子,便立刻断定这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少爷。 他刚赔了笑脸,准备解释食材不够时,宋赐麟已经将人往里面引。 “食材都给您提前备着呢,您无需拿着竹片来换。” 说罢,就让人赶紧把竹片收拾起来。 众人也看出这小孩身份不凡,侯府想与之交好,提前留了食材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这竹片实在太多了些,真是吸引眼球。 结果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全是假的! 众人瞬间一副“还可以这样”的表情,互相无声对视着。 白少微还以为他们因食材而不满,开口解释: “诸位,那位是我们少爷的玩伴,远香楼开业大吉,这才想招待一番。明日我们定会备下更多食材,让大家满意而归。” 掌柜的都发话了,众人也只能作罢。 刚要散,就见梁栖月带着婢女,朝着这边缓缓而来。 一经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栖月?”宋堂明皱眉。 他看到梁栖月身上的杏白莲纹衣裙,才想起来今日是他岳父的忌日。 往常这个日子,他嫌实在晦气,匆匆上个香就走。 可今日不知为何,他心底生出一些愧意。 梁栖月在远香楼外站定。 她看着与白少微并肩而立的宋堂明,语气平淡道: “世子,就远香楼的生意,我今日问了母亲。” “岳母怎么说?”宋堂明迫不及待地问。 “不能做。” 梁栖月斩钉截铁。 她没管宋堂明脸色再次突变,继续开口: “这个生意怎么做都是亏本的。今天一家供应商提高了价格,明天其他的供应商看到有利可图,也会跟风涨价。这样一来,亏损只会越来越多,无法收场。” 一听梁栖月过来不是送食材的,而是劝说将生意停止的。 都不用宋堂明发话,众人已经开始不干了。 “要不说这女人就成不了大事,满嘴都是钱钱钱。没听你家的吉星说吗,现在是为了将名气打出去!” “就是,别是叶家想做这个生意,这才撺掇世子停业?要真是这样,那可真是太不要脸了。” “有可能,光漂亮有什么用?还主母呢,气量都不如这位白姑娘,怕是才女之名有假!她生的那个宋乘风,也不如世子慧眼如炬发现的麟少爷,还是一颗福星呢。当年你们都谁骂世子了,就问你们羡不羡慕!” 众人七嘴八舌地,快把梁栖月贬到了土里。 苏合紧握双拳,几乎要忍不住冲上前去为她辩护,却被她轻轻拉住。 她没说话,而是静静看着宋堂明。 而宋堂明听了这些话,眼神从带着一点愧疚之色,逐渐变得警惕起来。 “栖月,今日没陪你去给岳父上香是我的不对,但是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侯府好。生意场上的事情你不懂,先回府去,若是要闹,等我回去再说。” 三言两语,就把梁栖月说成不分场合胡闹之人。 梁栖月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我闹?我此番提醒也是为了侯府好。既如此,那我就不管了,以后生意上的事情,也与我无关。” 说罢,梁栖月决绝地转身离去。 身后立刻开始起哄。 “世子,我们都知道你尊敬那梁栖月,甚至为了她,这么多年从未纳妾。但是这事你万万不能再听她的了,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生意。” “她就是放狠话逼你低头呢!我们都给你作证,往后远香楼与她无关!不能惯她这些臭毛病。” 梁栖月虽然走得远,但那些声音却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她受伤的表情早已尽数收起。 笑意则浮上眉眼。 好极了。 而就在珍宝阁的屋顶之后,体弱多病的虞时,正以一种闲适懒倦的姿态,倚在狮型脊兽旁。 将下面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 旁边的虞棋见了,惊道: “她也太狠了,这是要把侯府搞死啊?” 第49章 周应山给梁栖月倒酒,被虞时看到 虞时没说话,虞棋继续自顾自道: “梁栖月虽不懂生意,但她从叶兰昭那里得知,这个生意若是没有自己的供货渠道,必定血亏无疑。她若真有心帮侯府,只会私下提议,而不是这个时候出来劝阻,说明她是故意的。可她跟侯府有什么仇吗?” 下面的热闹散了,虞时也起身。 轻轻弹了弹衣袍上的灰尘。 “侯府没那么容易垮。不来不知道,这个地方,远比我想象中要有趣得多。” 另一边,梁栖月与母亲分别。 刚回到侯府,就看到紫述等在门口,一见她立刻迎上来。 “夫人,一品楼的周大厨到了。” 说着,紫述瞪了一眼旁边的丫鬟,“本该让贵客在正厅里歇着,但是偏被这些个不长眼的东西冲撞了。奴婢只能先代为赔罪,将贵客引到了中堂。” 闻言,梁栖月给紫述一个赞赏的眼神。 承恩侯府有两处用来会客,正厅是她和宋堂明大婚后,重新翻修过的。 全府最昂贵的东西,除了徐氏的院子里,剩下的都在正厅。 以彰显财势雄厚。 因此,稍显寒酸的中堂也就被闲置了。 除了每日早上打扫之外,下人们很少会去那附近,谈话不怕被听了去。 丫鬟知道她得罪之人是周大厨后,露出了惶恐的神情。 梁栖月看都没看她一眼。 留下一句“家法处置”之后,带着乘风,就往中堂方向去了。 紫述跟在她旁边,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 “周大厨来的时候带了两个食盒,还有一小坛酒。那丫头拦着不让进,若不是周大厨眼疾手快,酒坛定是打碎了。” 梁栖月一听,攥紧了拳头。 “你去亲自看着,若有人包庇,只需将此事告诉徐氏。” 远香楼还需要借助周老的名声。 不论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还是其他什么,徐氏都不会轻饶得罪周老的人。 “奴婢明白。” 到了中堂门口,梁栖月一眼就看到坐在桌前,被气得脸红脖子粗,一直倒着茶水喝的老者。 那坛差点被打翻的酒,就被他摆在桌子上。 一副珍视的样子。 从这里,就能闻到从坛中散发出的桃子香气。 她心里一暖,步入中堂,向老人行礼,“周爷爷,劳烦您跑一趟,栖月向您赔不是。” 周应山本想好生发发脾气。 却不想梁栖月一来就如此赔礼,哪里还气得起来。 连忙起身拦住她。 “月丫头,你这是做甚,什么劳不劳烦,怎么就要赔礼?月丫头你是长大了,忘了小时候揪着我袖子,要糖蒸酥酪吃的样子了!” 这听似埋怨实则关心的语气,与史伯父倒是像极。 周老与外祖父是至交,他在皇宫里做御厨几十年,仍改不掉脾气火爆的毛病。 因厨艺绝好,两代皇帝都不曾责罚过他。 后来父亲辞官离宫,带着她们一家迁来湖宁。 自那之后,周老隔三岔五就会来湖宁,到一品楼待一段时间,培养了两个徒弟出来。 直到前两年,他也因病辞了差事。 彻底留在了一品楼。 前世,徐氏多次请周老来侯府任职,均被拒绝后,居然怀恨在心痛下杀手。 这也是她主动请周老来的原因之一。 周老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此刻已经重新坐下,目光慈祥地瞧着乘风。 “想必你就是乘风,都长这么大了,跟你娘亲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乘风满月的时候,周应山来看过他。 因此乘风对面前的老者并无印象,只是跟着母亲一起,对其尊敬有加。 直到现在,听到周应山夸他和母亲长得像,态度立刻就变了。 他再度行礼,十足的诚心诚意。 “乘风见过曾外祖。” 周应山听到这个称呼一愣,而后乐得皱纹都舒展开来。 “这机灵鬼儿,跟你娘小时候一模一样!” 梁栖月坐在一边,笑着看他们老小二人迅速拉近了距离。 而后,她让乘风先回去温书。 周应山知道她是何意,等乘风走了,主动开口道: “月丫头,你婆母不是患有富贵病不宜多食吗?你还特意嘱咐过,她们若去一品楼,我就避而不见。如今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病已经治好了?” 一提起徐氏的富贵病,周应山越发激动。 不等梁栖月回答,接着骂道: “你娘每月都会送不少好东西过来,想必都进了她的肚子里。现在看看,你比婚前瘦了不少,她却吃出个富贵病来。如今还不知节制,她这是在自己找死啊!” 梁栖月沉默了片刻。 最后,还是决定将她要做的事情,和盘托出。 “周爷爷,我明知婆母患有富贵病,忌过量食用荤腥油腻,却仍请您三日过来一次,我对您有愧,您若生气也是正常。” 她怕周应山因此对她失望,放在桌下的手,已经有些忐忑地握在一起。 此事瞒不下来,她也不愿隐瞒。 怎料她说完之后,情绪原本有些激动的周应山平静下来。 随即手掌重重在她肩膀上拍了拍。 “月丫头,不必自责,有些事情你不说,我也能猜出来。你被你爹娘从小惯得无法无天,也是个爱贪嘴的馋猫。但我刚才,让你的婢女带我去了你院子里的小厨房。里面都是些简单菜式的材料,蔬菜也新鲜。想必你每日都在自己院子里吃,下人手艺也平平,我说得可对?” 梁栖月被问得一愣,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却被周应山阻止。 “我到湖宁时,你已然下嫁。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性情大变,穿衣风格大变,足以证明你过得没那般如意。且你素来坚韧独立,既找我帮忙,就说明此事你不能与你娘讲。” “对待恶人自该以恶制恶,老头子我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什么事没见过,你还想瞒我?月丫头,我可不是你那正直了一辈子的外祖。宋家如此欺你,我岂会坐视不理?要不我直接一把断肠毒药,送他们一家归西?” 梁栖月知道,周爷爷是在用自己的方法开解她,让她不要有心理负担。 但她还是红了眼睛。 周爷爷也有一个孙女。 因十多年前的那场动乱,周家先是被征兵,后又遭遇劫匪。 最终周家除他以外,其余亲眷全部丧命。 这是拿她当做了亲孙女。 梁栖月站起身来,向周应山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略带哽咽: “栖月多谢周爷爷。” 这次周应山没有阻止,他乐呵呵地瞧着梁栖月。 “你这丫头,谢什么,跟老头子我还如此多礼,怎的越来越像梁家那群老顽固了。” 说着,他将桌上不停散发着桃香的酒坛打开。 给她倒了一小杯。 “月丫头,刚才我看你的小厨房里,没有酒的痕迹。这是你之前最喜欢的桃子酒,我按照你喜欢的口味制了一些,快尝尝。” 梁栖月正欲推辞,一个人出现在中堂门口。 是虞时。 第50章 怀疑虞时的身份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厅内烛光明亮。 梁栖月凝视着站在夜色里的虞时。 不知为何,她觉得他的面容有些看不真切,可就是那双眼睛异常明亮。 虞时踏入厅内。 烛光忽而跳动起来,让他清冷温和的面容,显得有几分幽暗深邃。 他轻声道: “紫述在看着丫鬟受罚,因此她让我过来,送夫人回去。” 梁栖月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为何会这样? 她默不作声,眼神紧盯着虞时一步步走近。 就连她无意识中放在扶手上的手指,用力得几乎发白。 一旁的周应山也眉头紧锁。 不知是不是错觉,此年轻男人周身的气场,让他有几分熟悉。 然而周应山脑中闪过的可能性,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可能。 那瘟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打扮成这副模样。 就在梁栖月和周应山思绪飞涌之时,虞时已经走到了眼前。 仍旧是那副清隽舒朗的模样。 “这位老先生是?” 梁栖月心道果然是看错了。 于是,她起身为二人互相介绍。 “这位是周应山周老爷子,他与我的外祖父交情深厚,是故交。周爷爷,这位则是虞时先生,他是史大儒的学生,学问渊博,也是乘风的老师。” 虞时一开口,周远山当时就松了口气。 从用词到整个人的风度气质,此人都跟那萧悯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他到现在还记得,两年前的宫宴。 不知道谁惹了那瘟神,当场发威踩碎了两个宠妃的脑袋。 旁边的宫女端着一道道菜肴,一时躲不及,就被红白之物溅了满身。 一阵尖叫,喜事变丧事。 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蛋,糟践那么多珍贵的食材! 每每想起来,他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周爷爷?”梁栖月发现周应山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怒容满面,不由担心道,“您没事?要不先回去休息。” 周应山点点头,起身准备告辞。 “也好,月丫头,记得尝尝桃子酒。还有你喜欢的糖蒸酥酪,我都给你装了不少。” 梁栖月知道,这是老人家的一片好心,便应下了。 而后周应山有些得意地捋了捋胡须,又道: “往后,就让我徒弟轮流过来练练手。你那婆母好大的脸,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还要亲自伺候她们不成?” 梁栖月闻言,好笑地摇摇头。 “还是周爷爷思虑周全,徒弟的确需要磨炼,免得影响咱们的生意。” 周应山哼了一声,大步流星地往院外走。 一边走,嘴里还喊着: “你们侯府未免太过吝啬,老夫之前可是宫里的御厨,一天才给一百两银子。我缺你那一百两啊?告诉你们,一天五百两,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老爷子声如洪钟,喊得整个府怕是都能听见。 没多久,就有人跑到周应山跟前,谄媚道: “您放心,夫人说话不作数的。老夫人早就吩咐了,您说多少就是多少,肯定不会缺了您的,您这边请。”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梁栖月的眼睛也就成了摆设。 只能听着周应山的脚步声平稳离开,才放下心。 正在这时,她的面前出现一只晶莹如玉的手,松松提着一柄灯笼。 “夫人,天色晚了,我送你回去。” 虞时白净的手腕上,套着一串漆黑莹润的佛珠。 每颗珠子上都篆刻着佛经的文字。 这样的物件儿,在文人墨客中并不常见,倒是与虞时的气质有些反差,却又意外的和谐。 “多谢虞先生。” 回去时,梁栖月与虞时并肩同行。 她的目光专注于脚下的路,因此并未察觉到,虞时眼中逐渐浓厚的戾气。 那戾气在烛火的映照下,愈发的明显。 走出一段距离,他忽然开口: “那位周老先生,虽对夫人关怀备至,但看上去却真正了解夫人。就连我都知道,夫人您从不饮酒,也不嗜甜” 梁栖月闻言,抬头看向虞时。 似乎只是随意一句闲聊,就算她不回答,他也不会说什么。 但是周爷爷的好意,不该因为她而被误解。 “果酒和甜食,都是我曾经很喜欢的。尤其是糖蒸酥酪,女子为了保持身材,大多不会碰这样甜的吃食,我却几乎从小吃到大,从未厌倦。” 虞时听完她的话,步子是明显的一顿。 似乎她的话中,有什么让他感到意外的事情。 在这一刻,她本能地抬起头。 却不想,灯笼里的蜡烛忽地灭了。 四周瞬间被黑暗吞噬,在那之前,梁栖月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虞时也正敛下眸子看向她。 眸色漆黑,一团化不开的浓墨似的,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幽冷光泽。 “灯笼怎么灭了?” 梁栖月不怕黑,但那种无法视物所带来的失控感,会让她觉得不安。 她耳边传来虞时摆弄灯笼的细微声响。 可她总有一种,被隐匿在黑暗中的毒蛇盯上的感觉。 良久,虞时终于开口: “许是前些日子下雨受了潮,夫人若是不嫌,便抓住我的胳膊。” 闻言,她先是一愣。 随即抬手,轻轻扶住虞时的胳膊。 刚走了没几步,她忽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太对劲,虞时似乎,并不像外表看到的那般病弱。 他的胳膊的肌肉很紧实。 “虞先生,你练过武?” “夫人看出来了?” 虞时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嗓音甚至还带了些笑意。 活像身边的人,不知何时换了芯子一般。 “我并未特意去习武,只是曾经在兵营中与弟弟一同讨生活罢了。虞棋须手握银针,干不得粗活。久而久之,便成了这样。” 说完还轻咳了两声。 闻言,梁栖月莫名生出几分愧疚。 虞先生每日教导乘风,又是习文又是学武,而且还是史大儒的学生。 她怎能因方才一时没看清楚,就几次试探于他。 就在梁栖月陷入自责之际,终于看到了她极其明亮的院子。 苏合正在院外等着她。 走到门口,梁栖月有意补偿。 但她怕说错话,再度勾起虞时那些往事,便拿出一盒糖蒸酥酪递给他。 “虞先生,今日多谢你了。周爷爷送来的酥酪,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你拿一盒回去。真的好吃得很,尝过之后,烦恼也能淡去不少。” 夜色渐浓,月华如水。 虞时听她说完,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浮起淡如轻雾的笑意。 “多谢夫人。” 回到住所,虞时净了净手,打开食盒盖子。 他看着里面摆放整齐、一个个胖嘟嘟的雪糯团子,眼尾扬了扬。 “溟五。” 话音刚落,溟五已经出现在屋中。 “属下在。” “告诉老皇帝,史徊明日便可启程回京。先拟好圣旨,让他准备上任。” “是。” 第二日,梁栖月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 苏合正巧推门进来,脸上有些惊色。 “小姐您醒了,奴婢正要进来叫您呢,咱们得快些出去。宫里来人了,而且还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亲自过来,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 第51章 虞时嫌碍事,赶走史徊 一大早,承恩侯府就被宫里的侍卫团团围住。 前院已经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他们自两代之前迁到湖宁,何时见到过此等阵仗。 面对那身穿红色蟒袍、手持拂尘的中年太监,他们莫说抬头,连呼吸都不敢太过大声。 心中既有慌乱,又有难以抑制的激动。 难不成他们远香楼的名声,这么快就已经传进了皇宫? 宋堂明和徐氏偷偷对视了一眼。 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看来他们都是这样想的。 宋堂明内心激荡不已,他又看了眼宠辱不惊、十分沉得住气的宋赐麟,眼中骄傲显而易见。 怎知那大太监压根就没把他们当回事。 他皱起眉,像看垃圾一样看了他们一眼。 随后拂尘一扫,转过身问他旁边的小太监: “怎么回事,不是说九千岁在这儿吗?人呢?那老皇帝每日急得像要驾崩了一样,发多大的火儿?这次要是没把人请回去,我要被老皇帝唠叨得耳朵生茧了!” 小太监心里也很无辜。 自从九千岁大人离京后,师父天天都要听陛下念叨两个时辰。 昨夜收到溟部传信,师父更是激动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 连夜就要赶路。 虽然九千岁大人信里内容仍言简意赅,但内容很清楚。 他是告诉陛下,史徊可以奉旨进京赴任了,什么时候说他人在这里了。 小太监挠了挠头,有些无奈地开口: “师父,九千岁大人从没说过他在这儿啊。而且咱们本应该等您今早上了朝再出发,结果现在圣旨还没出来,就已经到湖宁了。” 刚说完,他就被师父扫了一拂尘。 “慌什么,圣旨已经在路上了,先宣了不就得了。就你这种实心眼子,日后还不被人玩儿死。” 说着,旁边已有人托着一个大红色托盘缓缓走来,上面盖着明黄色的绸布。 隐约可见那下面正是圣旨。 小太监揉揉生疼的肩膀,彻底没话说了。 要不然师父和九千岁大人关系好呢,都是先斩后奏的主儿。 这时,史徊被人领着远远走来。 他目光落在红衣太监身上,微微一愣,疑惑地问道: “徐大人?” 徐善听到声音,瞬间就换了笑脸回过身。 “哎哟,史大人,您若想在湖宁小住,只需提前知会一声,何必屈尊住在这种地方呢?” 如此毫不掩饰地贬低侯府,宋家人也没一个敢吱声。 都得咬牙忍着。 宋赐麟稍稍抬头,给徐善记了一笔。 而史徊见到徐善这个态度,有些猜不透他的用意。 要知道,徐公公是出了名的笑面虎,很少有事需要他亲自出面。 从前见过他两次,每次都是表面热络,其实内里压根就不把人当回事。 今日是怎的了。 “这么热闹。” 正想着,一道温和又透着些笑意的嗓音响起。 只见是虞时和他的弟弟,虞棋一起过来。 徐善自坐上这个位置,还没有人敢在他面前用这种语气。 他笑容冷下来,连眼下的皱纹都显得凌厉不少,侧目朝虞时的方向看去。 第一眼,有些古怪。 第二眼,他的目光落在了没有易容的虞棋身上。 然后头皮炸了。 “溟——” “老师,今天怎么这么多人,看他们这打扮,是宫里来的?” 徐善刚说一个字,就被虞时出声打断。 这一举动,令宋家上下,无不紧张地捏了把冷汗。 徐氏更是咬牙切齿,心里暗骂虞时看起来还挺精明的人,谁知竟是蠢货一个! 这是要把她侯府害死! 唯有宋赐麟,眼神中充满了审视,在徐善和虞时之间来回打量。 可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因为徐善早已明白萧悯的用意,他此举是有意隐藏身份。 好在溟部平时不会以真面目示人,否则…… 徐善想到这儿,目光顿时变得阴冷起来,缓缓扫过跪在地上的众人脖颈。 宋家人似有所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最后一个到的,是梁栖月。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却也没有多问。 带着乘风给徐善行礼致歉。 徐善和梁恩行同朝为官多年,对后者有几分敬佩。 因此,他及时拦住梁栖月。 可在看向乘风时,眼中闪过一丝恍惚,随后朝乘风一笑。 “这位想必就是令公子,当真有他外祖的聪慧劲儿。怪不得能被史大人青睐,破例收为了学生。” 此言一出,宋家那边顿时起了一阵动静。 他觉出些不对,转眼就看见了虞时似笑非笑的神情。 而后梁栖月谦逊开口: “我替乘风,对徐大人的赞誉感激不尽。但史大人所教之人,乃是我的养子,宋赐麟。乘风的老师,则是史大人的学生,虞时先生。” 说完,宋赐麟忍着膝盖生疼,将脊梁挺起。 已经做好徐善叫他起来的准备。 谁知,徐善根本没看他。 “哦……咳!是虞时先生的学生啊。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那就宣读圣旨!” 在梁栖月眼中,徐善的反应真是古怪。 前世宋赐麟混出一些名堂后,她便是见过徐善一次。 那个时候,萧悯已经离世多年,徐善接替其位置,地位稳固无人可比。 宋赐麟曾企图与之结交。 他显然不愿,却也留了三分薄面。 现在怎么看着,他好像在故意回避虞时? 梁栖月一边想着,和乘风走到人群后面跪下。 而徐善看到易了容的萧悯,也拂衣跪在了梁栖月旁边,眼皮不由抽了抽。 多看了梁栖月两眼。 “史徊接旨!” 史徊听到自己的名字,心里咯噔一下,跪在最前面。 徐氏和宋堂明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看来与远香楼无关。 小太监看着手里空白的圣旨,流下一滴冷汗。 随即定了定神,庄严开口: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史徊饱学之士,贯通史经,学识渊博。萧爱卿亦盛赞尔品性高洁,仁爱之心广施于民。朕甚慰之,今特擢升尔为太傅一职。望尔承朕之望,传承清白之风,为朝野之表率。钦此!” 众人一听,立刻明白过来。 这看似是皇帝对史徊的提拔,实际上还是萧悯的意思。 奇怪萧悯怎手眼通天,连史徊在承恩侯府都知道。 而且,将一个人直接提到太傅之位的事例,这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对史徊来说,当真一步登天。 然而,史徊对此却没有任何兴奋之意。 他咬着牙往后面看了一眼,才叩首接旨。 “臣领旨,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徐善知道萧悯不走,他怕举止不自然被人瞧出端倪,便只能带着人先行离开侯府。 他刚一走,史徊便急切地将萧悯拉到一旁,咬牙道: “萧大人,这是何意?” 虞时则是一脸的无辜无害,反问道: “大人不是同意回京做官了?” “可不是现在!” 他要先拿到侯府的把柄,回去做官才或许能有办法,让昭月和离。 并且不让昭月惹到任何非议。 现在可好,圣旨下来,他不日就要返回京城。 史徊憋了一肚子火,语气未经控制,重了一些。 虞时反而笑了,凑近一步。 “史大人,何必如此动怒呢?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留在这里碍事,让陛下召你回京,也是为了助你。” 史徊一愣,他没想到萧悯会这么说。 “助我?” 第52章 梁栖月和虞时走得近,宋堂明发怒 徐善他们还在府外等着,史徊也不能多留,只好跟梁栖月说“有事写信”后,离开侯府。 在场的其他人,因为距史徊和虞时较远,并未听清他们的对话内容。 他们只能看到史徊的表情,似乎颇为不悦。 最终不欢而散。 见状,宋堂明和徐氏起了心思。 “母亲,他们看着,怎么好像是决裂了?” 徐氏嘴角挂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还用说,史大人作为麟儿的老师,自然是向着咱们侯府的。结果差点被虞时那个蠢货害得,连累咱们全府的人。现在他又有了官位,怕是瞧不上虞时这学生了。” 想到虞时方才言语冲撞了徐善,宋堂明也是出了身冷汗。 眼色不善地盯着他。 “不然就把他赶出去,病怏怏的还带着个小的,不出几日,就会横死街头。” 徐氏则想法不同。 “让他留在府里也未尝不可,且看那蠢货能把宋乘风培养成什么样子。若是赶走他,咱们给麟儿找老师时,梁栖月也必定要寻。” 一说起要重新寻先生,宋堂明脸色不大好看。 他想不到比史徊更配教麟儿的老师了。 就在他们二人商量计策时,宋赐麟的神色晦暗不明。 前世,史徊明明就没有涉足官场。 他一走,这不是耽误他的锦绣前程吗?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感觉事情有一点超出他的掌控了。 其实梁栖月也同样为此感到疑惑。 她脑中莫名就想到前世,史伯父跪倒在血河里。 不停懊悔,自己为何没有做官。 正当她陷入沉思之际,虞时悄然走到她的身后。 “夫人,我今日给乘风准备了一场考试,你要不要一起来看看?” 梁栖月回过神来,眼梢浮上浅笑。 “也好,让虞先生费心了。” 恰在此时,宋堂明过来想和梁栖月商议食材之事,却不承想,正好撞见她与虞时并肩而行的情景。 两人身形卓绝,衣袂飘飘,一红一蓝的衣裳相映生辉。 那画面,竟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和谐。 宋堂明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怒意。 立刻怒红了眼睛。 他正要追上去,就被徐氏拉住。 “堂明,磨蹭什么呢,得赶紧去远香楼了。账单还像往常一样,月底一起结就是了。那破鞋都不在乎那些银子,你心疼个什么劲?男人,要以事业为重。” 被说教一番,宋堂明只能不甘地回头看一眼,憋着火去了远香楼。 远香楼内,一群供应商早已等候多时。 正如梁栖月所预料,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全部都要求涨价。 宋赐麟跪了一早上,本以为能得到什么转机。 结果等来了任命史徊为太傅的圣旨,心中早已憋闷无比,憋着一口气。 现在又被一群低贱的商人,欺负到头上来,当下就忍不了了。 他坐在轮椅上,目光犀利地盯着那几人。 “你们如此言而无信,怕是不想在湖宁继续做生意了。你们难道不知道,我母亲的母家,姓叶吗?” 几人面面相觑,随后皱着眉开口: “我们正是卖世子夫人的面子,才会给到这么低的价格。但是你们远香楼定的菜价,还不如成本的两成,这让我们如何再敢把食材交给你们?” 闻言,宋赐麟暗骂目光短浅的蠢货。 他还没说话,白少微迟疑道: “这会不会是叶家的策略?先以低价供应我们食材,再突然抬高价格,让我们措手不及,不得不以失败告终?” 白少微说的,立刻就引起供应商的不满。 眼见就要吵嚷起来,宋堂明忽然猛地一拍桌子。 “好了!” 他现在脑子里,不断回荡着那两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怒火中烧,难以平息。 “你们现在这个样子,不就是想要银子吗?可以,你们说涨多少都没问题。但我们必须月底一起结算,我们侯府难道还会欠你们的银子不成?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还不滚!” 这几个供应商,全是湖宁叫得上名号的人。 除了叶兰昭,他们的货物质量是最好的,走到哪里都备受追捧。 何时遭受过这样的待遇? 然而,侯府他们得罪不起,只能忍气吞声离开此地。 徐氏有些着急,坐在了宋堂明旁边。 “你到底打了什么主意,他们一起涨价,咱们的亏损就会越来越多。” 宋堂明握着拳,“母亲放心,我自有办法。” 他话音落下,目光转向宋赐麟。 宋赐麟也给予了一个同样坚定的眼神回应。 他前世做了二十多年梁栖月的儿子,简直太了解她了。 梁栖月不懂生意,她昨天那般言之凿凿,确定供应商一定会全部涨价,其中一定有叶家的手笔。 她们也看中了这个生意,想用卑劣的手段整垮他们。 父亲和祖母脾气急躁,她们笃定供应商会被扫地出门,谈价失败。 从此,他们就会面临无菜可用的困境。 真是好算计。 因远香楼遵守约定,准备了大量的食材,让所有食客全部都满意而归。 当天傍晚,远香楼的美名就传遍了湖宁城。 苏合为梁栖月燃起蜡烛,就说到了白天她上街采买时,见到的一些事情。 梁栖月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又翻了一页手里的书册。 “你可看清了,京里有官员去了远香楼?” 苏合点点头,肯定答道: “奴婢绝对没看错,许是来此地办事的钦差大人,还穿着官服呢。身边人穿的衣服,就和早上徐公公身边的一模一样。” 闻言,梁栖月笑着瞧了她一眼。 “有长进,还知道钦差大人。” “小姐,您又取笑奴婢。” 梁栖月合上书册,凝视着烛光陷入沉思。 希望他们不要让她失望,昨日她可是特意提醒了的。 不过以宋赐麟那多疑的性子,此事应当十拿九稳,不会出岔子才是。 过了两日安生日子。 这一天,侯府忽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梁栖月正和妙音在院子里制香,紫述走了进来,低声道: “夫人,前院闹起来了,您过去看看吗?” 等梁栖月赶到的时候,徐氏正在和另外一个妇人拉拉扯扯。 场面相当难看。 “三妹,你这阿胶燕窝吃着,好日子过着,倒是忘了咱们娘了是不是!你整整两个月没拿银子回去了,难不成让我们一大家子喝西北风?” 徐氏被当着如此多人面前失了面子。 脸色黑如锅底。 “二嫂,你这么说话可就难听了,你们难道没听说远香楼?为了一时的小钱,而放弃荣华富贵,当真是眼皮子浅!” 妇人一听远香楼这几个字,全然不计较徐氏骂自己。 脸上堆满了笑容。 “远香楼的事是真的?我听说京里的好多达官显贵都要排队,就为一饱口福。本以为是你们吹出去的,这不是误会了吗?呵呵……那银子?” 第53章 徐家拖家带口来到侯府 一谈到钱,徐氏就忍不住咬紧了牙关,心中泛起一阵恼怒。 她那两个哥哥娶的老婆,当真一个比一个势利。 尤其是这二嫂柳敏纷,晚几日给银子都不行,非要上侯府来闹。 不知道二哥从哪儿找的乡村野妇。 徐氏忍了忍,安抚道: “二嫂,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过一段时日,莫说湖宁城,远香楼会开遍全国的。不瞒你说,短短不到十日,挣的银子就够开下一家分店了。” 一听这话,柳敏纷乐得嘴都合不拢。 “就知道三妹是个能干的!这样,你哥那儿还有一千多两银子,这远香楼的分店,就算我们投资了如何?” 徐氏心中明白柳敏纷的如意算盘。 看到远香楼生意好,也想来分一杯羹。 但这并非坏事,如果能筹集到更多的资金,他们就可以开设更多的店铺。 趁着周大厨在府上,此时不打名气,更待何时。 等到时候挣了钱,看她娘家的人,还敢不敢像现在这么嚣张。 还不得指着她施舍,分些银子。 “当然没问题,”徐氏信誓旦旦地打包票,“有钱自然是咱们大家一起挣,你只管放心拿银子,剩下的都交给我们。” 柳敏纷一连说了几个好字,便匆匆回去,准备告知徐家这个消息。 看到这里,梁栖月从墙角转身离开。 没让徐氏看到她也在。 紫述在一旁道: “小姐,老夫人所在的徐家出自万山,乃禹州边儿上的小地方。这些年搜刮了侯府不少油水,这才沾光迁到湖宁。说是搜刮侯府油水,其实都是咱们叶家和梁家的,是该给她们些教训了。” 这话倒是让梁栖月有些惊讶。 紫述,一向是沉稳内敛的性子,鲜少见她如此愤慨地说些什么。 可见这些年,她确实因徐家的无耻而感到气愤。 也不怪紫述生气。 前世,徐家依旧如同吸血虫一般,跟着侯府又迁进了京城。 之后更是时不时的,就要来侯府住上一段时日。 后来他们的胃口越来越大,甚至将手伸向了叶家,气得外祖母几次险些病倒。 因此,徐家主动入局,她丝毫不觉得意外。 梁栖月语气平淡道: “一丘之貉,自己送上门,那我自然要笑纳了。” 她原以为,柳敏纷回去要和徐家人商议一些时日,才能下定决心带着银子来。 谁料,仅仅过了两天,她就急匆匆地赶来了。 而且徐家来的人,不光是柳敏纷和她相公徐立升,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都是十多岁的样子。 男孩比女孩看起来稍大一些。 梁栖月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瞧着徐氏几人相互演戏。 目光也不时落在两个孩子身上。 他们是柳敏纷的孙子孙女,名叫徐娇和徐泽。 徐娇感觉有些局促,倒是徐泽来到这个新环境,状态十分放松。 显得处事不惊。 柳敏纷少见得有些谄媚,拉住徐氏的手。 “三妹,那远香楼我和你二哥去看了,当真不错。娘听到也替你高兴得很呢,这不是,我们一起凑了凑,给你送来五千两银子。”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沓子银票。 徐氏见了,两眼都放光。 昨天他们经过核算,手头的银子将将再开一家。 现在有了这柳敏纷送来的五千两,同时开设两家新酒楼绰绰有余。 徐氏接过银票时,感受到柳敏纷不愿松手。 于是她用力强硬拽过来,笑道: “二嫂,既然都去远香楼看过了,那你还在担心什么?京城的王家知道吗?那是和叶家齐名的商会,如今那是求着跟我们合作呢。” 闻言,柳敏纷回过头,朝徐立升笑得更为灿烂。 “你看,我说什么了,三妹就是能干。王家谁不知道,怕是不出一个月,远香楼的供应商就要换成王家了?” 柳敏纷知道说什么,会让徐氏高兴。 将她哄得合不拢嘴后,拉过自己站在一旁的孙女。 “三妹啊,我这不是过来和你一起做生意吗?索性就把两个孩子一起带来了。娇娇十日后就及笄了,不如笄礼就在侯府办,你说呢?” 徐氏一听,就知道柳敏纷什么意思了。 徐娇是柳敏纷的亲孙女。 她儿媳生下徐娇之后就撒手人寰,正妻之位久久空着。 之后,他们过继了一个比徐娇大两岁的男孩。 取名徐泽。 从前柳敏纷一贯不待见她那孙女。 如今却想在侯府举办笄礼,无非是想借此机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侯府对徐娇的重视。 再加上远香楼的生意如此火爆,她定是打着让孙女攀上高枝的好算盘。 换了往常,她才不会便宜了柳敏纷。 不过看在五千两的面子上…… 徐氏慈爱地笑着,拉过徐娇的手。 “这孩子可是我的亲侄孙女,她的笄礼自然得好好操办一番。正巧,一品楼的厨子经常来府里给我们做饭,你们可是有口福了啊。” 说着,徐氏还递了个眼神给梁栖月。 然而梁栖月并没看徐氏。 她的注意力都放在徐娇身上。 正如这个名字一样,徐娇的身材十分娇小。 水汪汪的眼睛,配合上樱桃小口,比实际年龄看上去要小些。 前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徐娇没活过笄礼那天。 她想看看重来一次,徐娇办笄礼的地方,从徐家换到了侯府,结局会不会有所改变。 若还是一样…… 徐娇见徐氏似乎很喜欢她,连忙恭敬地行礼致谢: “娇娇多谢姑奶奶厚爱。” 而徐氏看到徐娇这副感恩戴德的模样,眼中闪过厌恶,松开了手。 转而挥手招来一名婢女。 “去准备一间干净的院子,客人坐了一上午马车,带她们去休息休息。” “是,老夫人。” 婢女恭敬地应答。 随后转身在前面为几人引路。 就在这个时候,梁栖月发现,徐娇忽然变得紧张起来,手指都绞在一起。 整个人,连瞳孔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似乎不大对劲。 等柳敏纷夫妇二人也离开,徐氏看向梁栖月。 “方才的话你也听到了,我母家送了五千两银子给咱们,这个人情你得承?别的也不用你做什么,只要你能将徐娇的笄礼办得妥妥帖帖,再请周大厨亲自掌勺即可。” 短短几日,徐氏的脸又圆了不少。 特别是当她回过头时,脖子上的肉一层层地堆积着,几乎要将那翠玉项链完全遮住。 看来她对周爷爷徒弟的手艺,相当满意。 “儿媳明白,”梁栖月颔首,“我既然已经退出远香楼的生意,自然要从其他地方补偿侯府。” 徐氏非常满意梁栖月的懂事,头更是高高仰起来。 “你知道就好。” 话音刚落,一个远香楼的小厮,气喘吁吁地跑到正厅门口。 他后面还跟着宋赐麟。 “老夫人,咱们的远香竹,市面上出现了好多伪造的,您和麟少爷快拿个主意!” 第54章 清莲体质,骨血皆可入药 梁栖月一听,起身就要往外走。 远香竹的背后,只有一个宋家族徽,不是多复杂的图形,自然很好伪造。 她第一次看到远香竹,就已经料想到了这个局面。 然而,就在她即将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宋赐麟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母亲,咱们的生意出了问题,您不给咱们出出主意吗?” 此时宋赐麟的腿几乎痊愈,已经可以独立行走。 除了速度有些慢,完全看不出曾经受过伤。 这让梁栖月更为好奇。 能拿出这种药,他背后的人一定就是皇室中人。 宋赐麟以现在的年纪和成就,到底是用什么条件,让那人同意合作的。 梁栖月停下脚步,转身直视着宋赐麟。 “那天或许你没看到,但是我已经提醒过你父亲了,这个生意根本就做不成,只不过他不信而已。我已经决定不参与远香楼了。麟儿,听母亲一句劝,莫要像你父亲一般,狂妄自大不听劝导。” 话刚说完,徐氏急了。 不过她说完就走,任由徐氏在后面叫骂: “说什么呢,她是你相公,是你的天!谁家媳妇这么说相公的?这就是你梁家的家教不成?你不就是气让白少微当掌柜不让你做,但她是吉星助力,你是什么?” 骂归骂,徐氏暂时还没发动梁栖月。 到时和王家合作,须得借助叶家的势,才能谈下满意的价格。 还有周大厨这里也得稳住。 而宋赐麟看着梁栖月离开的背影,气得表情都扭曲起来。 他现在年纪尚小,许多事情不宜亲自出面。 因此,父亲和母亲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是他在背后,以神仙的托梦为由进行指点。 梁栖月骂父亲,无疑是对他的挑衅! 这个该死的贱人。 徐氏见宋赐麟死死盯着梁栖月,还以为他在替宋堂明所不平。 心里一时感动,果然还得是她侯府的骨肉。 “麟儿,你爹和少微呢?远香楼这么大的事情,他们怎么不和你一起回来?” 宋赐麟收回视线,低沉开口: “祖母放心,不过是下人们沉不住气罢了。仙人早已预料到这个情况,孙儿已让父亲准备好了新的远香竹,材料普通人不会轻易得到。如此一来,必能遏制仿品的出现。” 徐氏松了口气。 她左右瞧了瞧没人,压低声音道: “那就好。麟儿,梁栖月又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你做甚总要委屈自己,去讨好她?等时机成熟,我自会让你娘做这侯府主母。” 宋赐麟笑着点点头,全然没有为此感到半点兴奋。 娘成为侯府主母,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梁栖月,果然因为宋乘风那废物没死,就敢屡次对他视而不见,这简直是对他的侮辱。 他必须给梁栖月一个教训才行。 梁栖月一回到院子,妙音就兴冲冲地跑过来。 手里的琉璃碗底,有一层粉色的粉末。 “小姐您看,茶芜香!奴婢成功把它调配出来了!” 梁栖月捻起一些香料粉末,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而后笑了。 “确实是茶芜香,恭喜。能配出此香,就说明你已经可以经营香料店了,等我选好位置,你就着手准备。” “是,小姐。” 看着妙音开心的样子,梁栖月也很欣慰。 妙音的制香水平,就算日后碰到京城里的那些香师,也绝对能够独树一帜,不落人后。 现在要考虑的,就是店铺选址。 要人流量大的位置,并且最好与供货处近些,这样就不用花费大量时间在路上。 想来想去,南街仍是最理想的选择。 “咦,您新制了香囊。线脚有一些没收到,要不奴婢帮您改一改?” 正想着,妙音看到了她新换的香囊。 “不必,就这样。”梁栖月阻止了妙音的好意。 这香囊里面,是她新配的香。 平时就是一只普通的香囊,但若是用力捏下,香囊内特制的夹层便会破裂。 两种香粉混合,则会变为强力迷药。 不过这只是她预想的功效,尚未有机会试验其威力,莫要伤到自己人。 苏合和紫述都被她派出去采买了。 因此,她准备去静园看看乘风。 没想到刚出院子,就看到本应该在房里休息的徐娇,在府里漫无目的地走。 看到她,徐娇俯身行了礼。 “姑表叔母。” 梁栖月颔首,从腕上褪下一个碧玉镯子,又摸出个小香囊来,当作见面礼。 结果徐娇却连连摆手,后退了几步,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太贵重了,娇娇不能要。” “拿着,权当作你及笄的贺礼,无需介怀。” 梁栖月瞧见徐娇身上洗到发白的衣裳,心中已然明了她在徐家中的地位。 不过徐家的事情,她不想多管闲事。 “谢谢您……” 徐娇小心翼翼地接过礼物,眼中流露出感激之情,目送着梁栖月进入静园。 “母亲。”乘风看到梁栖月,立刻快步过来。 梁栖月摸摸乘风的脑袋。 “这几日娘忙着香料的事情,不能时常来看你,可偷懒了?” 屋里,溟七看到外面的梁栖月,先刚收了针。 “主子,您体内的蛊毒愈发猖獗,情况不妙。虽不知道为何您在梁栖月身边,蛊毒有明显被压制的现象。但属下断定,这种压制效果维持不了多久了。” “唯一的解法,是找到当年婚宴上的那个女人。据安国古典记载,她极有可能是传说中的清莲之体。这种女子骨血皆可作为药材,具有神奇的疗效,被称为‘清莲’。几百年前,安国富人争抢豢养清莲,以求长生不老。如今,此血脉早已灭绝。若当真还有遗孤,只要找到她,属下定会制出解药。” 萧悯没说话。 他望着梁栖月,一步步向他走来。 她依旧是一袭鲜艳红裙,衬得肌肤如雪,一颦一笑更显气质高华端庄。 步步生莲,美得不可方物。 “虞先生,乘风近两日的功课如何了?”梁栖月刚说完,就看到了虞棋手里的针,脚步一顿,“不好意思,我打扰你们治病了。” 虞时拿出几本册子,递给梁栖月。 “无妨,乘风天赋极佳,明年可以参加乡试。” 在梁栖月翻看乘风的功课之时,虞时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 似乎是想透过这张脸,回忆起些什么。 良久,他轻声开口: “夫人,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情。那就是为何你明明不喜欢宋堂明,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却仍要嫁给他,并育有一子。若是强迫,八年前的侯府还没这个能力。” 第55章 梁栖月和虞时有染 梁栖月没想明白,虞时为何会问她这个问题。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她在父亲生辰宴上,对宋堂明一见钟情。 纵使她对宋堂明冷淡了些,但是他们已经成婚快十年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他究竟在怀疑什么? 若是真相被大众所知晓,会不会影响父亲的清誉,和母亲、甚至叶家的名声? 这是她绝对不愿看到的结果。 梁栖月咬住唇内的嫩肉,尖锐的疼痛让她压下些起伏的情绪。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既已到了成婚的年龄,自是要想看合适的人家。侯府人口简单,家族关系清晰,不失为一桩好婚事。” 她在回应之时,虞时的眼睛深处,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异样。 且目光如钩,直直地望着她。 这让梁栖月有一种,虞时根本就是带着答案来问的错觉。 良久,虞时眼尾轻扬,嘴角微弯。 笑得很是温和。 霎时化解了所有锋芒。 “我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夫人作甚回答得这样认真。” 虞棋站在后面,看到他这个笑容,有一种此刻就身在溟狱之中的感觉。 他甚至以为下一瞬,主子就要给梁栖月动刑了。 然而,一直到梁栖月安然无恙踏出房间。 主子也没有任何举动。 “主子,您怀疑梁家和宋家结亲有内幕?若非因为感情,那属下能想到的,就是侯府给了梁家好处,让梁太傅的独女嫁过来,助宋堂明袭爵。至于到底许诺了什么好处……” 梁栖月嫁来不久,梁太傅就辞世。 一同引起的,就是叶家的生意也遭遇打击,随时会有敌不过王家,而被吞并的风险。 还有那灾星吉星的传言,使得嫡子在侯府毫无地位可言。 他实在是想不出,梁家把女儿嫁给侯府,到底得到了什么好处。 虞时指尖轻点着桌面。 他看着梁栖月离去的背影,仍然温和的双眼,眸光却悄然幽深下来,一眼望不到底。 “你说的那本古籍,可有记载如何验证那清莲之身?” —— 梁栖月走出静园,思绪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就算虞时确定她的婚事有内幕,那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他也不会再猜到其他的什么了。 刚走两步,梁栖月看到苏合二人迎面走来。 手里拿着两个盒子。 苏合看到她,快步过来。 “小姐,方才奴婢们见到夫人了。这是夫人得来的两支上好毛笔,您看看。” 说着,就将其中一个精美木盒的盖子抽开。 梁栖月将里面的笔取出来。 “上好的狼毫,通身柔顺而带有韧劲,且笔尖软糯灵动,锋颖极佳,正适合风儿用。一会儿把这支给他送过去。” “好的小姐。” 苏合应下,又打开另外一个盒子。 梁栖月拿起笔,用指腹轻轻按了按笔尖,“极品紫毫,豪性劲健,锋颖锐利,更适合小楷。想来是母亲买错了,这支先收起来罢。” 其实并非有如此的局限性。 宋赐麟的笔锋飘逸锐利,紫毫更适合他。 所以,在前世她毫不犹豫地,将这支紫毫送给了宋赐麟。 却不想,因为她没有提前问过他的意见,就被记恨。 多次有意无意责怪她偏心。 真是笑话。 不知好歹的东西。 分配完两支笔,梁栖月准备去仓库,再取一些香料。 却在路过荷塘之时,听到浓密树后传来些动静。 她侧目,缓缓接近查看。 只见是徐娇。 她蹲在矮树后,被完完全全遮盖住了身形。 手中握着一根木棍,在荷塘边潮湿的泥土上,一笔一划地书写着诗句。 写完又擦掉。 梁栖月刚刚听到的窸窣声,就是她擦掉字迹时的声音。 初秋蚊虫多,徐娇被咬了一身包,也只是不停抓挠驱赶,没有任何离开此处的意思。 梁栖月目光落在徐娇的字迹上,不由得轻声赞道: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你的字真是不错。可小小年纪,这句诗对你来说,沉重了些。” 徐娇一惊。 她看到是梁栖月,连忙扔掉手里的树枝,恭敬站起身来。 “回姑表叔母,这都是娇娇胡乱写的而已。” 梁栖月又瞧了几眼那句诗,想了想,让苏合将那支紫毫给她。 “多余的,你拿去用。” 宋赐麟用过的东西,放在屋子里到底膈应人。 可若就这样白白让它落了灰,辜负母亲一番好意不说,也会再次浪费了这支笔本应有的灵气儿。 徐娇在紫毫笔前犹豫了,显然是对她的吸引力太过强大。 梁栖月便把盒子往她手里一塞,往仓库走去。 “多谢您,娇娇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身后,是徐娇带了些哽咽的声音。 不过这句话,前世她在宋赐麟嘴里听过,在宋堂明的嘴里也听过。 还有妙音,也说过这样的话。 何为不辜负呢。 对他们,她本来也没有抱什么期望,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而这只紫毫,她是真的不想要。 殊不知,她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正好经过此处的宋赐麟看在眼里。 他紧紧盯着徐娇怀里的那个盒子。 那是他的东西,梁栖月居然敢随便送人! 随后,他的眼睛紧紧盯住徐娇,双目气得赤红,简直目眦欲裂。 痴心妄想的贱人,敢抢他的东西。 真是活腻歪了! 他冷笑一声,转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宋堂明回到侯府,刚一进府门,就一把拽住了身旁的一个小厮,阴沉道: “夫人此时在何处?” 话一出口,别说小厮和身边的白少微,就连他自己都有些错愕。 往常他都是直呼其名的。 何时叫过“夫人”? “世子,小的刚刚还见了她的两个丫鬟,但是夫人在何处,小的不知。” 听到这话,宋堂明拳头攥紧。 不会是故意支开婢女,好与那虞时做些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他抬脚就要去梁栖月的院子,却被白少微轻轻扯住了衣袖。 手背碰到一抹柔软。 “世子,您这几日不眠不休,好不容易才为远香楼解了围,若是不先去禀报老夫人,她老人家定会担心。至于夫人,就算府中事情繁忙,但那么多下人婆子照顾着呢,想必不会太过操劳,您晚点再去也不迟。” 有了白少微的宽慰,宋堂明才冷静下来。 是他精神太过紧绷了。 不论是她的院子,还是静园周围,都有母亲安插的眼线。 而且,一个被史太傅抛弃了的穷书生,拿什么与他这未来富可敌国的侯爷比? 只要梁栖月眼睛没瞎,自然知道该选谁。 怀着这样的念头,宋堂明彻底放心。 大步流星地走向徐氏的住所。 白少微望着他离开,眼中渐渐爬满了恨意。 她没有跟宋堂明一起去见徐氏,反而朝着给柳敏纷准备的屋子,快步而去。 房间内,柳敏纷一听白少微来了,连忙让她进来。 那可是远香楼的掌柜。 如今她暂住侯府,若能将她拉拢过来,给她儿子当个续弦,那可真是美事一桩。 白少微一进来,她殷勤地给其倒水。 还招呼徐立升拿些吃的来。 徐立升心领神会,净挑贵的摆在白少微面前。 “白掌柜,别客气,多用些。” 白少微的心思哪里在这些东西上,她压根就瞧不上眼。 一坐下,就急不可耐地开口: “徐老爷,徐夫人,我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情。我前些日子发现,侯府主母梁栖月,和那个书生虞时,她们二人分明有染。” 第56章 兵部侍郎亲自来请萧悯回京 当白少微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徐立升和柳敏纷相对而坐,两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一丝失望。 “白掌柜这是什么意思?”徐立升问。 柳敏纷没好气儿道: “能是什么意思,你还没看出来吗?看来传言是真的,白少微和世子关系不简单。她这是想让咱们,去告诉三妹这事,她好把自己择出去。” “那咱们跟三妹说吗?” “说什么说,”柳敏纷瞪他一眼,“远香楼如今已经步入正轨,侯府越乱,对我们越有利。” 两人正在低声交谈,徐泽轻轻地推开了门。 他手里托着一碟新鲜出炉的点心,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祖父祖母,您二位聊什么呢?” 柳敏纷见到徐泽,脸上的表情明显柔和了许多。 “嗐,还不是侯府的糟烂事。那个白少微刚才过来说,这侯府主母,和那个灾星的老师有苟且。我正和你祖父说呢,往后给你相看姑娘,可得擦亮眼睛才是。娶个这种烂货进门,真是有辱门风。” 闻言,徐泽笑着将点心放在桌上。 “祖母,他人的话不可轻信。若当真有此事,她该去找老夫人才是,找您怕是另有目的。您别多想,用些点心,就歇一会儿。” 柳敏纷连声应着,亲自将人送到门口。 转后回来又不停叹气。 “泽儿要是咱们亲孙子就好了,那女人生下个赔钱货就死了,真晦气!那两个妾倒是也生了几个,偏偏病的病傻的傻,哎!造了什么孽哟……” 另一边,徐泽刚出院子,就看到宋赐麟等在外面。 他停下脚步,微微疑惑道:“表弟?” —— 接下来的几日,侯府一直在忙远香楼的事情。 笄礼在即,却没人愿意对此费心。 梁栖月也就随意布置了几处,大部分时间都在制香。 苏合从外面回来,走到她身边。 “夫人,世子他们今日开了第二家分店。现在全城有三家远香楼了,两家在南街,一家在西街。西街人气原本并不高,如今被远香楼带着,不仅生意兴隆,连周围的地价都跟着水涨船高。” 梁栖月听着,手里的动作并没停。 甚至还能指出妙音的错误。 她点了点头,“她们与王家的合作进展如何?” “回夫人,意嬷嬷一直盯着呢,她跟老夫人身边的几个关系不错。得到的消息是,合作事宜在笄礼之后就要准备商议了。并且明日的笄礼,王家来的人也要参加。” 闻言,梁栖月嘴角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后日就是月末了。 希望他们能在结清货款之余,还有盈余与王家展开合作。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麻烦,等着他们处理。 第二日笄礼当天,因已有三家远香楼,徐氏等人照常早早离开。 对于她们来说,银子是头等大事。 没人会愿意为了一个不受宠的女孩,耽误了挣银子。 然而,当她们刚刚抵达远香楼,家中的小厮气喘吁吁地赶来,急切道: “老夫人,世子,快回府!兵部侍郎亲自上门拜访了!” 听到兵部侍郎来访,几人激动得眼冒金星。 上了马车,徐氏紧紧抓住宋堂明。 “儿啊,这可是你升职的关键时刻。若是能把握住这次机会,得到侍郎大人的青睐,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宋堂明的心跳如雷鸣一般。 他紧握双拳,试图平息内心的激动。 “母亲放心,他既然专门从京城而来,那此事十拿九稳。如今兵部尚书一职空缺,待他荣升尚书,我便力争侍郎之位。” “对,慢慢来,不急。” 宋赐麟坐在一旁。 他的内心亦是波涛汹涌,难以平静。 看来远香楼这步棋真的走对了,父亲晋升的速度,比前世居然快了这么多。 要知道十五年后,父亲才勉强升至四品官。 就在他们几人,一路尘土飞扬往回赶的时候,兵部侍郎于承志,正追在虞时的身后。 头上直冒汗。 “萧大人,您这准备何时归京呀?” 此时于承志内心当真苦涩无比,欲哭无泪。 昨晚,徐善突然造访,命他立刻前往湖宁承恩侯府,跟在一个叫虞时的教书先生身边。 什么时候虞时回京,他才能回去。 否则他这辈子,都别想升兵部尚书。 这怎么行!? 他憋了一肚子气过来,本想着,将这个叫虞时的直接绑了带回去。 但是谁能告诉他,溟七为何会跟在虞时的身边? 徐善那狡猾的老东西…… 溟七拦住于承志,咧嘴笑道: “于大人,主子在此有要事处理。您想在此想等主子回去也可以,但是莫要暴露了主子的身份,这个您明白吗?” 于承志只能点头。 他丝毫不敢小瞧了眼前这个,笑容纯净灿烂的少年。 溟部人数很多,但能排上名号的只有一到十二,这十二个人全是萧悯的亲信。 他们没有任何官职,且只听命萧悯一人。 尤其前些年,溟部还被陛下赋予了监察百官的权力,不知多少高级官员,惨死在他们手下。 万万不能以貌取人。 他怎么就摊上这差事了! 于承志垂头丧气,屏退所有下人,独自坐在正厅里冥思苦想。 该怎么才能让那祖宗回去。 忽然外面响起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推开。 徐氏首当其冲进来。 “哎呀,您就是于大人!久仰您的大名,民妇宋徐氏静兰,这是民妇之子宋堂明,以及孙儿宋赐麟。” 宋堂明和宋赐麟依次上前。 恭敬地向于承志行礼。 听到几人身份,于承志眼睛一亮,他立马起身,态度比徐氏还热情几分。 尤其是对宋赐麟。 他已为官近三十年,什么人都见过。 看到宋赐麟的第一眼,就看出这孩子心术不正,眼中贪意过甚。 不知萧悯为何要隐姓埋名,宁愿做一个教书先生,也要培养这么一个孩子。 这不是他该管的。 他只知道,想让那祖宗回京,或许能从这家人入手。 一番畅聊过后,双方都很开心。 于承志拍拍宋堂明的肩膀,努力做出欣赏之意。 “你对兵法很有见解,本官十分欣赏。待成功归京之后,我会寻机会提拔于你。” 话落,他的目光又转向宋赐麟。 “我刚从你老师口中听说了你,你日后定是人中龙凤啊。要知道,除你之外,他亲自教导过的,怕是只有当今尚未及冠的太子了。” 第57章 笄礼宴席生变,徐娇失踪 随着对话的逐渐深入,于承志对萧悯的决策,也越来越感到困惑。 他虽武举入仕,可对文学并非一窍不通。 能看出宋赐麟小小年纪,确实有些独到的见解在身上。 其中很多想法,都十分超前新颖。 但其心不正,若委以过多的权力和责任,怕是会闯出大祸。 还有宋堂明身为武将,显然连兵法都没有认真钻研过,张口闭口远香楼的事情。 那远香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宋赐麟不知道于承志真实的想法。 他听到被老师夸奖,差点没能抑制住兴奋之意。 原本以为史徊回去做官之后,就会切断和他之间的关系,却没想到,他的名声已经传到京城去了! 看来他日后进京,老师已经给他把路铺好了。 可史徊……是什么时候教的太子呢。 于承志眼见这一家人已经乐得红光满面。 正要进一步聊萧悯之事时,他的手下出现在门口。 “大人,侯府来人禀报,笄礼宴席已布置妥当,请问您现在是否入席?” 徐氏被打断了谈话很是不悦。 她不敢责备于承志的人,便想看看是哪个胆大的东西,竟敢在这个时候来打搅。 往外一瞧,是那破鞋身边的丫鬟苏合。 于是她试图挽留于承志。 “于大人,不着急,您远道而来一定累了,不如就在这里先歇着,跟他们说说话也好。宴席有我儿媳操持着呢,并且还有一对兄弟,虞时虞棋,他们二人一个在府里教书,一个是府医。人手充足,无需您操心。” 一听这话,于承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脚下步子那真是倒腾得飞快。 让萧悯和溟七干活,他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萧悯疯了,还是侯府命中就有此劫。 此时院中已经布置得很是喜气。 让于承志松了口气的,是萧悯不在这里。 徐氏几人紧跟着追了过来。 还没来得及和于承志继续攀谈,侯府门口的人开始络绎不绝。 她看着府门外人头攒动,招呼晴雨过来。 “去看看门口什么情况,怎么围了那么多人,要是平民老百姓就想办法轰走,别扰了于大人的兴致。” “是,老夫人。” 晴雨去了没多久,就匆匆跑了回来。 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老夫人,外面都是想来参加宴席的,连知府大人都来了!” “什么!知府大人?”徐氏差点跳起来。 她头脑被惊喜冲击得有些飘飘然。 这么多平时难以得见的大人物,竟然都纷纷前来捧场。 看来麟儿的吉星之能,果真开始显现了。 自从远香楼开始,好运就没断过。 徐氏满脸喜色。 她先请于承志落座,而后嘴里一边念叨着“天佑侯府”,一边赶紧去门口迎接。 梁栖月踏入举办笄礼的院子。 眼前的热闹景象,让她不由微微一愣。 光是她认得的大大小小官员,加起来就有十余人,已经将院子坐得满满当当。 反倒是宴会的主角,徐娇不在此地。 奇怪的是,兵部侍郎于承志怎么也在这里。 这位可是个名副其实的武痴,难不成也是被远香楼吸引至此的? 酒菜尚未上桌,一群人已经以于承志为中心,开怀畅饮起来。 仿佛今日的宴席,不过是一场盛大的酒会。 梁栖月从不喜欢这种场合。 便退了出来。 “徐娇还没过来?今日是她的笄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怎的不见人。” 徐娇的性格并不张扬。 她不会故意姗姗来迟,从而吸引众人的目光。 若是平时也就罢了,今日来了这么多达官显贵,稍微一点差池都会被无限放大。 别是出了什么事。 苏合四下张望了一番,答道: “紫述和妙音已经去找了,意嬷嬷也带了人出去,肯定不会出问题的。” 不一会儿,紫述回来了。 “夫人,徐家住的地方,还有那附近奴婢们都找遍了,没见到人。难不成是逃跑了?” 梁栖月捕捉到重点,蹙起眉。 “逃跑?为何这么说?” 此时苏合想起些什么,忿忿道: “因为徐家人对她很是过分。昨日您让奴婢过去,给她送一本您亲笔的诗集。可奴婢刚出房间,就听到纸张被撕得稀碎的声音。徐夫人骂得很难听,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赔钱货’什么的。她故意那般,就是为了让奴婢听到,往后不要让您再做这样的事。呸,一家子什么东西!” 听到这些话,饶是梁栖月重活一次,也不禁有些怒意难平。 她很难不通过徐娇,联想到乘风。 明明他们才是家中嫡亲血脉,却为何总偏疼一个从外面抱回来的孩子。 可如果徐娇真的选择逃跑,才是犯了傻。 在家中,尽管不受宠,最起码可以活下去。 她一个女子,孤身一人逃走,那才是真正掉进了深渊地狱。 给人为奴为婢,都是走了大运。 梁栖月让紫述继续去找。 自己则带着苏合一起,往方才她们没找过的地方去。 路上,梁栖月又问了些细节。 推测徐娇可能会在哪里。 “那日咱们见到她的时候,正一个人躲在荷塘边上偷偷练字。你们方才找的时候,去没去府里平时人很少的地方?” 苏合回忆片刻,摇摇头之后迟疑道: “没有,今日府里下人们都忙得很,许多地方都疏于看管。不过紫述说她方才在佛堂那边,见了徐泽少爷,他也不知道徐娇小姐人在哪里,现在也在找。” 闻言,梁栖月停下脚步。 “他去佛堂做什么?自从妙音离开,佛堂已有月余没人过去了。” “这个奴婢不知。” 或许是因为徐氏和宋赐麟的缘故,梁栖月心里对徐家这个养子,始终心存戒意。 论性格,他和虞时有些相像。 温和有礼,内敛雅致。 可那日她见到徐泽的第一眼,就莫名觉得此人是个伪君子。 还有他看徐娇的眼神,和徐娇那日的反应…… 梁栖月不再多想,转身加快了脚步,朝着佛堂的方向走去。 希望是她感觉错了。 佛堂内,佛龛后面的静室之中。 徐娇被绑着手脚,嘴巴用布子塞得严严实实,以防她发出任何声音。 或是咬舌自尽。 她被摁在几个蒲团上,眼中又是惊恐又是绝望。 而在她的头顶上方,徐泽那原本温和纯良的面容,已经扭曲变形。 他目睹着徐娇所受的屈辱,狞笑声愈发深。 “贱人,老子对你如此宠爱,一直忍耐着没有碰你,等着你及笄,你却一心想着逃跑是!” 徐娇用力摇头,想说些什么。 却被狠狠一巴掌,扇得鼻血汩汩流出。 徐泽眼中闪烁着疯狂。 他不停地施暴,愤怒似乎因此而得到了宣泄。 几耳光下去,徐娇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然而徐泽却没有丝毫停手的迹象,死死捏着她的右手。 “还敢否认!贱人,那你为何收梁栖月的笔,又为何,我在你的房间里搜出了诗集?你以为攀上了梁栖月,就能摆脱我吗?做梦!我让你习字,我让你读书!” “咔嚓——” 随着骨头断裂的清脆声响,徐娇的右手呈扭曲状,被徐泽踩在脚下。 第58章 梁栖月第一次亲手杀人 徐娇痛苦地翻腾着身体。 “唔!呜呜呜——” 然而每次挣扎,都是对骨头的再一次损伤。 许是幅度大了些,梁栖月给她的那支紫毫不慎从领口滑落。 徐娇见状,心中一惊。 她瞬间忘却了身体的疼痛,拼尽全力向前扑去,整个人趴在上面。 死死护着。 徐泽看着徐娇拼命保护毛笔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贱人,那老子先收拾了你!” 徐泽怒吼着,粗鲁而狠辣地,开始撕扯徐娇身上的衣裳。 徐娇的身体在徐泽的暴力下不断颤抖。 但她却始终紧紧护着毛笔。 “啪嗒。”一个红色的小布袋被扔了进来。 看颜色,像女子用的香囊。 徐泽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他低声喝问: “谁?” 他踩了一脚红色布袋,确定是一个普通香囊后,将之踢开。 而后大着胆子,接近佛龛那面墙。 然而还没走几步,就浑身一软倒在地上。 “什么人……” 他不甘地问了一句,彻底不省人事。 随后,梁栖月和苏合出现,她们用浸了水的手帕掩住口鼻,迅速将徐娇抬了出来。 因此时徐娇呼吸微弱,嘴里也被堵了布子,吸入的迷药不多。 出来没缓多久,就已经清醒过来。 看到梁栖月,徐娇哭了。 梁栖月以为她是疼的,或因被徐泽侮辱殴打而哭。 没想到徐娇用左手,颤颤巍巍掏出紫毫,看到笔断成了两截,脸上满是绝望。 “我、我辜负了您的一番心意……” 看到徐娇衣衫不整的身体,梁栖月心口一阵抽痛。 她闭了闭眼,解下自己的披风,盖住徐娇。 “你先回去休息,我已经让人叫了大夫。发生这样的意外,是我对侯府管理不严,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并让徐泽再也不敢如此放肆。至于这样的笔,我那里还有很多。” 看来平时徐娇在徐家的日子,实在难过。 她已经将往后日子的盼头,全部期冀于这支紫毫上面。 须得先稳住她的情绪。 否则这件事,还会继续往更加恶劣的方向发展,从而牵扯众多,超出她的控制。 怎料徐娇面色灰败下来。 她勉力挤出一丝笑容,轻轻地点了点头。 “谢谢姑表叔母,娇娇还有东西落在了里面,要进去找找。您先回去,听说今日来了许多人,您长时间不在怕是不好。等我找到东西,自己就能回去。” 说着,徐娇摇摇晃晃起身,就要重新进入佛堂。 梁栖月冷眼瞧着她决绝的背影,没有丝毫委婉地开口: “到底落了什么东西,这么当紧。徐娇,你当杀了他一个,以命换命,便是大仇得报,从此了无牵挂?如果没有徐家背后纵容,他又怎么敢在今天这个日子,对你做出这种事情。甚至为你在侯府办笄礼,也不过是想通过你攀附权贵罢了。” 徐娇眼中的恨意,渐渐转化为一种难以名状的生机。 梁栖月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因此,你得活着,好好活着,活下去才会有无限可能。不过一支毛笔,断了又如何,只要你活着,这天下的毛笔是用不尽的。” 随着她的话语落下,只听一声轻响。 锐利的却坚硬的残破毛笔,从徐娇手中,掉在了石板路上。 徐娇捂着脸,跪在地上痛哭。 “可是姑表叔母,我太了解她们了。今日徐泽没有得逞,他一定会在祖母面前说您的坏话,从而连累到您。我烂命一条,不如就和他一起死了。” 梁栖月心中大石落地。 只要徐娇愿意沟通,那就意味着事情还有转机。 就在这时,紫述领着大夫匆匆赶来。 看到徐娇身上脸上的伤,大夫都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到底是什么人,居然对一个姑娘下这么重的手。” 梁栖月还是不放心徐娇,对紫述道: “你带她回咱们院子,这事千万不能声张。今日来的人都有些身份,若被人知道了,对她的影响是毁灭性的。” “您放心,奴婢一定看好她。” 等紫述扶着人安全离开,梁栖月便准备去宴席上。 徐娇今日只能缺席,她须得设法稳住局面。 估摸着迷药散得差不多了,梁栖月重新进入佛堂,把香囊捡了回来。 然而迷药的稀薄程度,比她想得要弱上许多。 她眉间轻蹙,瞧了一眼徐泽。 确认他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就是这么一瞥,梁栖月看到徐泽的衣领前,散落了两粒白色的东西。 像某种药丸。 她来不及多想,迅速将东西拾起。 便带着苏合,顺着荷塘坡下的视线盲区快步离开。 “夫人,你当真好手段。” 没走两步,就从寺庙石质围墙后边,走出一个婢女。 正是徐氏的贴身丫鬟,晴云。 “你说什么?”梁栖月问。 徐泽随时可能醒来,因此她不愿在此地久留,心中快速思考着应对策略。 既然是从寺庙那边出来的,就说明这件事,晴云全部都看到了。 难道和徐氏有关系? 晴云自认抓到了梁栖月的把柄,笑得很是放肆。 “夫人让老夫人和兄长反目,从而破坏远香楼的生意。撺掇徐泽对妹妹下手,之后又将徐泽毒害。还跟虞时那个被史太傅抛弃的废物勾搭在一起,你们真是够贱!你没想到我会在这里?我要在众人面前,将此事一五一十全部说出来,你们两个就等死!要怪,就怪你自己勾引世子,占了别人的位置。” 听闻此言,她又怀疑晴云是白少微派来的。 但据她所知,若非白少微是宋赐麟生母,徐氏是看不上白少微的。 怎会愿意把自己的心腹丫鬟给她。 梁栖月无暇深思,她摸出张一千两的银票,朝晴云招招手。 语气无奈道: “你既然看到了全部事情,就该知道我是为了救徐娇,而并非想破坏什么。这张银票给你,你我无冤无仇,我不要求你说出实情,你也不要编造是非害我。今日之事,你就当没看见,这个交易如何?” 看到梁栖月手里的银票,晴云脸上顿时满是贪婪。 她们做下人的,一辈子都得不到这么多银子。 晴云心中暗自得意。 梁栖月还真是蠢货一个,等她拿了银子,再将此事抖搂出去,一举两得。 “行,看在银子的份儿上,我就当作没看到。” 说着,晴云趾高气扬地走向梁栖月。 就在她即将触碰到银票边角的一刹那,梁栖月眼中掠过一丝如冰寒意。 手指一松,那张银票就飘入了荷塘之中。 “你干什么!”晴云惊呼一声。 她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了那张逐渐下沉的银票上,急忙趴在荷塘边,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捞。 梁栖月站在一旁,冷漠看着她的徒劳。 而后缓缓蹲下身子。 伸出双手,将晴云的脑袋死死往水里按。 第59章 第一次经验不足,虞时帮补刀 梁栖月紧咬着牙,一次次地将晴云挣扎着抬起的头,重新压进水里。 不管晴云是谁派来的,总归是不能再留了。 “啊——唔、咳咳——梁栖月你做什么!” 晴云惊慌失措。 她先是愤怒地咆哮,但随着水一次次涌入肺中,她逐渐感受到了梁栖月的杀意。 开始哭着求饶。 “夫人、咳咳!我错了,银、银票还你!” 在面临生死之时,强烈的求生欲,可以让一个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因此,梁栖月从一开始,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晴云疯狂挣扎中,将头上的银簪拔了下来。 反手不断抡圆了乱划。 梁栖月仰身躲过几次攻击,咬着牙扭头朝苏合低呵: “吓傻了么?还不快赶紧过来帮忙。” 苏合这才反应过来,跪在她旁边,抖着手把晴云彻底摁在水里。 水面涟漪渐弱,人不动了。 梁栖月心脏剧烈狂跳,呼吸也随之粗重许多。 她站起身来,将同样颤抖不止的手,背到身后攥起。 而后瞧着红了眼睛的苏合。 “苏合,时至今日我也不再瞒你。我与侯府终有撕破脸的那一天,其中原因繁多,你只需要知道,我与侯府定是要闹个不死不休。你如若无法接受,我自会做主,让你从梁家风风光光出嫁,也全了你我主仆一场的情意。”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苏合的忠心。 但这般软的性子放在身边,于她们二人恐怕都不是好事。 苏合颤抖了一下,瞬间从刚刚杀了人的慌乱中脱出。 跪在她的面前。 “小姐,求您不要,奴婢只是有些害怕,但是小姐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愿意!我、我不想嫁人……” 两世加起来,苏合与紫述跟了她几十年。 她们二人若是有什么不愿为之事,她也绝不勉强。 但有些话,她必须说在前头,若是无法一心,那么就此分道扬镳,至少比送了命强。 于是她硬下心肠,冷漠开口: “你若留在我身边,往后类似这样的事情,非但无法避免,还会越来越凶险。她方才的话你也听到了,今日她若不死,死的就会是我。因此你若不愿过这样的日子,我自会让你成为良籍,冠以叶姓,寻个好人家出嫁。” 苏合泪流满面,仍然倔强地摇着头。 语气哽咽,无比坚定道: “如果是您厌弃奴婢,奴婢就嫁。可若是因为奴婢的原因,那我就改到您满意为止。小姐,方才奴婢只是太害怕了,绝对没有下一次。” 梁栖月知道苏合也是个脾气倔的,就将人扶起。 “此地不宜久留,先走。” 不过梁栖月没想到,她与苏合刚走没多久,晴云就从荷塘下面爬了上来。 手里紧抓着那张银票。 她眼中闪烁着怨毒,恶狠狠地道: “贱人,还真的敢杀我,我定要让你在众人面前身败名裂。等把你弄死,我就会成为世子的贵妾!” 她尚还趴在岸边,一个人出现站在她的面前。 抬头一看,是位异常俊俏的少年郎,正望着她,笑得灿烂。 他身后背着一个巨大的物件。 与他的气质格格不入。 这个少年,她自然认得,乃是侯府新来的府医,名叫虞棋。 晴云脸庞顿时染上一抹绯红。 “虞大夫,您怎么知道小女受了伤?夫人毒害徐家少爷,被小女撞见,竟险些被灭口。现在小女有些脱力,烦请您拉我一把。”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银票藏起,柔柔弱弱伸出了手。 然而,虞棋的举动却出乎她的预料。 他轻抬一脚,直接将她伸出的纤细手指,牢牢踩在脚下。 “虞、虞大夫!?” 晴云的声音带着丝丝颤抖。 她试图将手从虞棋的脚下抽出,却发现自己竟无法动弹。 方才面对梁栖月时,她明显感觉到了杀意,可现在在虞棋面前,她什么都感受不到。 身体的每一处都尖叫着发出警告,凉到发麻。 “主子,怎么处理她?” 这时,晴云才捕捉到了莲塘之畔的身影。 一袭白衣,柔和的眉眼如同潺潺春水,整个人的气质都透出一股温和之意。 这是虞棋的哥哥,虞时! 有救了! 晴云张口就要呼救,却被虞棋不轻不重地踢在了咽喉处。 “咔——” 一声轻响,晴云的世界仿佛瞬间静止。 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虞棋,一只手捂住脖子,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溢出。 什么东西被踢碎了…… 虞时步履从容,缓缓而来。 看到她这个样子,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仿佛藏着几分笑意。 此等尊贵雅致,令人难以直视。 “夫人初次尝试,生疏也是在所难免,自然需要鼓励。” 虞时的话语,让晴云浑身的骨头都在打战。 鼓励……什么? 她这才想起来,刚才在怒骂梁栖月时,连着虞时也一起骂了。 虞时不会放过她! 晴云此时脑子十分混乱,她理不清楚这里面所有的不合理之处。 唯有逃跑这一念头,清晰得很。 她用全身力气抽出手,踉跄着就想往人多的地方跑。 然而身后的声音如鬼魅般传来,让她瞬间如被冰霜冻结,毛孔中透出丝丝冷汗。 “溟七,看来这些日子,让你过得太舒坦了。” 溟、溟七……溟部? 那虞时就是—— 这个念头刚在晴云脑海中闪过,一把巨大的黑刀,如闪电般贯穿她的腹部。 她带着无尽悔意,重重倒在地上。 没想到,梁栖月居然和九千岁关系匪浅,不该惹她的…… “哗啦。” 晴云已再无一丝生气,滚落荷塘。 “主子,”虞棋走到虞时身旁,眼神牢牢锁着佛堂的方向,兴奋之意蠢蠢欲动,“里面那个要醒了,一起杀了?” 虞时轻瞥一眼,转身悠悠离去。 “去把衣服换了,收拾干净莲塘再来。” 衣服? 虞棋低头仔细看了看,果然沾了几滴血。 两人离开后,徐泽捂着脑袋,从佛堂里踉跄着走出来。 他脑子混沌得厉害,想去荷塘边洗一把脸。 却不想离得老远,就看到已经漂到莲池中央的一具女尸。 血水不断从她周身渗出。 他吓了一跳,离近几步揉了揉眼睛,想看得仔细一些,脚下踩到了断裂成两截的紫毫。 这是,徐娇一直护着的毛笔? 徐泽双目赤红,死死盯着池塘中央的尸体。 “贱货,我对你的好,你全装作看不见,现在因为梁栖月送的这根破毛笔,就要寻死?好,我这就让梁栖月,还有跟她通奸的虞时,一起去陪你!” —— 梁栖月回到宴会上,以徐娇身体不适这一理由,将此事搪塞过去。 似乎无人对此太过在意。 宾客们继续觥筹交错,欢声笑语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目睹此景,梁栖月的心情却颇为复杂。 折腾了一天,她也觉得有些饿了。 趁着苏合在帮她应酬宾客,她随意拿了块点心,寻了个角落坐下。 正欲将点心送入口中,手臂传来撕裂的疼痛。 她掀起衣袖一看。 光滑的手臂上,赫然有一道约两寸的伤口,显得格外刺眼。 许是方才晴云拿着簪子乱划之时,被伤到的。 因精神紧绷,居然没有感觉到疼痛。 正当她准备放下衣袖,打算稍后回到房间让苏合处理时,虞时突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旁。 如同鬼魅一般,让她心跳猛地加速。 “虞先生。” “夫人怎么受伤了?” 第60章 于承志知道真相,徐泽欲揭发梁栖月 虞时举止十分自然地,坐到了梁栖月的旁边,看了看她胳膊上没来得及盖住的伤口。 梁栖月感到一丝微妙的不自在。 本能地向旁边挪了挪位置。 “哦……无妨,不小心划了一下。” 他似乎没看到她的小动作,也没有继续追问伤口的来历,只让身后的虞棋过来,给她处理伤口。 不得不说,专业的大夫身上带的东西当真很全。 光是麻痹药物就好几种。 不过可惜。 无论外敷还是内服,药物对她来说,效果都是微乎其微的。 虞棋等麻药生效,对梁栖月道: “夫人,您的伤口中藏有许多断掉的线头,而且还沾染了一些泥沙,我现在帮您处理。” “有劳你了。” 饶是梁栖月已经做好准备,但当那锐利的工具深入皮肉时,她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她都还没说话,虞时先一挑眉。 “你连药都配不好了?” 虞棋也很惊诧,他的药怎么会出问题? 眼见虞棋陷入迷茫,梁栖月轻声出言解围: “与药无关,是我自小体质如此,药物对我的效果甚微。就这样处理,虞大夫。” 虞时瞧着梁栖月为了忍痛,咬着嘴唇浑身紧绷的样子。 让他莫名想起十多年前。 那时他刚刚入宫,梁恩行尚位居三品。 记得有一次,梁恩行刚从宫中出来,年幼的梁栖月突然从角落里冲出,想要给父亲一个“惊喜”。 却不料自己摔倒在地。 响亮的哭声,怕是都能传进深宫里去。 当时他与梁恩行父女一墙之隔,仅凭那哭声,就能想象到梁栖月是个多么娇气的姑娘。 和此时他眼前端庄疏冷的梁栖月,怎么都对不上号。 虞时单手支颐,眼神中带了几分懒散。 无聊地拨弄着手中的佛珠 被围在众人中间的于承志见了,立刻起身,大步向他走来。 因梁栖月在这里,于承志站在虞时旁边,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生怕把他的身份暴露了。 还好虞时正无聊,就跟着于承志走到没人的地方。 打算听听他想要说些什么。 “萧大人,您的学生下官方才见到了,颇为聪慧。其父宋堂明,对兵法的见解也十分独到。下官想着,不如上书陛下,提议将侯府迁至京城如何?” 闻言,虞时捻动佛珠的手指一顿。 他睨了眼于承志,轻笑一声。 于承志见状,心中一喜,以为虞时认同了他的看法。 立刻在脑子里,开始用他相对贫乏的赞美词句,构思起草奏折的措辞。 却不想虞时缓缓道: “于大人,没想到您这许久不带兵,眼力弱到这个地步不算,脑力也是不大行了。” 这话将于承志噎得老脸一红。 心道那两个人不就是您选的吗?您自己还嫌弃上了? 天知道他有多不喜那父子。 可不喜归不喜,他必须得想办法把这位祖宗哄回京城去! 于承志正准备再找话说些什么,就看到一个身着青色竹纹长衫,面如冠玉的俊朗少年进入院中。 一直走到世子夫人面前,他冷峻的表情才露出恭敬笑容。 于承志在他身上不断打量着。 而后眼睛一亮。 “萧大人,此子看上去清瘦,实则蕴含内力无限。且身量极佳,绝对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他是谁?我来之前打听过,侯府不就一个孩子吗?吉星宋赐麟,您来此不也是……” 瞧见梁栖月带着那孩子过来了,于承志便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经过简单介绍,乘风向于承志行了礼。 “晚辈宋乘风,见过于大人。” 接着,他又转向虞时,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尊敬。 “老师。” 于承志原本正捋着胡子,眼中满是欣赏地打量着宋乘风。 满意之情溢于言表。 可当他听到宋乘风对虞时的称呼时,差点没把自己的胡子给揪下来。 “老师!?宋乘风才是虞时的学生?那宋赐麟是什么东西、呸,什么人?我怎么听说侯府只有一个孩子?” 梁栖月不解于承志怎么如此大的反应。 她压下疑惑,解释道: “于大人,侯府确实只有乘风一个孩子。至于宋赐麟,他尚未正式开宗祠入族谱,是我的养子。” 一听这话,于承志差点气得厥过去。 他咬牙切齿地回过头,目光如刀一般射向徐氏和宋堂明等人。 这一家子难道是吃了什么脏东西不成? 怎抱着一个资质平平,却满眼满脸都是野心的养子当成个宝。 反而将这么优秀的嫡子扔在一边,不闻不问? 更可气的是,还故意误导于他! 这是想毁他的官途? 因离得远,徐氏几人还以为于承志此举,是在跟她们打招呼。 当下笑着举起酒盏,与他隔空一碰。 于承志见状,当时就一口气憋在胸腔上不来,脸色由红转白。 他赶忙取出一颗药丸服下,才好了许多。 “于大人,您还好?”梁栖月生怕于承志出点什么意外,担心问道。 这于承志,虽然现在为兵部侍郎,多在后方指挥。 可多年后,他是安国的统兵大都督。 要是今天在这侯府有个闪失,可是真担待不起。 于承志咬着牙艰难开口: “无妨,心脏的老毛病了,歇会儿就好。” 闻言,梁栖月唤来几个小厮,让他们准备些茶点端到这里。 “多谢世子夫人。” 于承志心情颇有些复杂。 当年梁恩行还在时,总参他行事鲁莽,他们两个经常还上着朝,就针锋相对呛吵起来。 梁恩行的那两个兄弟,还时不时帮腔两句。 气人是真气人,但不可否认的是,梁家的才情与智慧,确实非一般人所能及。 今日见到宋赐麟,他当真遗憾。 往后怕是再也见不到,能让他都生出几分佩服的文人了。 直到看见乘风这小家伙,他开始有些期待。 梁栖月真不愧是梁叶两家的女儿,能在这般恶劣的处境下,将孩子教养得这般磊落优秀。 可惜,怎么就看上宋堂明那庸才了呢。 他孙儿年龄倒是正合适…… 于承志遗憾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从门口跑进来一个人,双目通红,身上染血。 他这般模样,一入园就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见到来人,梁栖月蹙起眉。 徐泽。 看来她调配的香粉迷药,剂量果然还是太小,这么快就醒了。 需要改良一下才行。 “泽儿?你这是怎么了?”柳敏纷和徐立升大惊,连忙走上去看他哪里受了伤。 “祖父祖母放心,出事的不是我。” 徐泽推开两人,走到徐氏面前,跪下磕了个头。 “老夫人,泽儿作为您的晚辈,原本不该在今天这个日子生事。可泽儿实在冤屈,若是忍着不说,小妹娇娇在九泉之下,怕是也不能瞑目。” 第61章 和梁栖月有不正当关系的,是虞时 听到这话,所有宾客的酒杯都停了下来。 他们这才想起,今日是一个叫什么徐娇的笄礼,而不是给于承志准备的接风宴。 这主角怎么还死了? 宋赐麟先是一愣,而后欣赏地瞧着徐泽。 他前世也是偶然间得知,徐泽对外人模人样的,其实早就对徐娇起了心思。 经常欺辱徐娇。 对此,徐立升夫妇早就知道,只不过他们选择视而不见罢了。 他之所以,将徐娇收了梁栖月毛笔的事情告诉徐泽,就是想给徐娇一个教训。 他的东西不是什么人都配碰的。 却没想到徐泽如此干脆利落,竟直接把人弄死了。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如此一来,梁栖月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她一个侯门主母,在晚辈笄礼当天将人杀害,必定是有不为人知的内情。 这可太引人遐想了。 徐泽竟有如此心机手段,难怪日后能步步高升,爬到户部尚书的位置。 这个人情卖得不亏。 徐氏看出宋赐麟似乎很是高兴,忙低声问发生了什么。 事还没成,宋赐麟不想透露太多。 “孙儿也不大清楚,您不如直接问问表哥。” 徐氏心里顿时没了底。 哪天不行,怎么偏偏是今日。 知府大人张兴德来参宴,不仅是想和于承志结交,更是带来白银万两。 这是看中了远香楼的生意! 更棘手的是,于承志还看着呢,必须妥善处理此事,让人满意。 听麟儿说,他为人正直,所有不公之事他都要管。 若让他不满,那堂明和麟儿的前途…… 她沉着脸放下筷子,严厉开口: “今日是娇娇的笄礼,若她遭受了什么,我作为长辈必然要给她一个说法。你说她受到了冤屈,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承志此时压根看不上徐氏等人,便是连伪装都不愿。 直接冷声吐槽起来: “十几岁的娃娃,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尸体都没看到,就要问冤了,怪不得侯府落魄,从根上就是没营养的。” 闻言,梁栖月不由失笑。 这于大人未免太过坦率耿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怪不得和父亲争执归争执,前世梁府被抄家时,他也是第一个出声求情的。 就奇怪徐泽这是何意,怎么说徐娇死了? 很快,梁栖月就知道了。 只见徐泽回过头,手指穿过人群指着她。 脸上流露出几分狰狞,痛声道: “娇娇正是因为夫人而死!前些日子我听到一些关于夫人的消息,起初我还不信,但是直到娇娇遇害,我才知道都是真的。娇娇正是因为撞破了你与人行苟且之事,不慎被发现,才惨遭灭口。”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看向梁栖月的眼神都变了。 他们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仿佛梁栖月已成为罪人。 宋堂明早有怀疑,不由分说直接拍案而起,气急败坏地怒视着梁栖月。 还有徐氏,她此时脸上的震惊和愤怒不似作假。 “你说什么!徐娇看到了我儿媳妇行苟且之事?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徐立升,这到底怎么回事!” 场面眼见就乱成一团,徐氏欲让徐立升给一个说法。 结果柳敏纷不干了。 “三妹,你这是什么态度?他们兄妹两个关系一向要好,难不成泽儿会在今天这个日子,往自己妹妹身上泼脏水不成?你别忘了,娇娇一直没出现,是她梁栖月说娇娇身子不适,原来是被她和她的奸夫杀害了!” 说着,柳敏纷当着所有人的面就开始哭闹。 哭到直接瘫坐在地上,旁边的人拉都拉不起来。 这份伤心,确实有几分真心在里面。 方才她听梁栖月说,徐娇今日身体不适,她原本是想,过一会直接把人强行拉到这里。 今天湖宁最有权势的人都在这里。 若是不现身,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机会。 尤其在身体不适之际,别样的娇柔之态,越发得吸引人。 若是能被张知府或者于侍郎看中,抬回去做个妾室,可比给寻常人当妻要好了太多。 能从中捞到多少好处呀! 现在人一死,这个想法只能破灭。 由此造成的损失,必须让侯府偿还她们! 众人见柳敏纷哭成这个模样,此事纵使再荒谬,也信了八分。 而于承志根本就忍不住他的暴脾气。 刚起身,就被梁栖月不动声色地拦住。 “于大人放心,此事让我自己解决就可以。您是客人,却让您见到这不堪的一面,实在是栖月的过失,我向您赔个不是。” 于承志脸色很是难看。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绝不会看错人。虽然那宋堂明绝非良配,但你断然做不出那种事情,除非被胁迫。” 梁栖月无奈地摇摇头。 这话若是被旁人听了去,可是了不得。 难不成还有人会专门潜进侯府,胁迫她做些什么不成? 她们二人的反应,落在其他人的眼里。 像极了于承志起身想离梁栖月远点,却被梁栖月厚着脸皮,拉住不让走。 湖宁的知府张兴德见了,眼珠子一转,瞬间摆出一副官僚架子。 他让徐氏坐下,亲自问话于徐泽: “你说你妹妹徐娇,亲眼见到了侯府夫人的不堪之事,此言可有何凭证?须知,空口无凭,此事非同小可,岂能妄下定论?还有,这件事情里的男人是谁?” 徐泽凄然一笑: “张大人,这里是侯府,她又是侯府主母,怎会轻易留下把柄?想必这也是夫人没有丝毫慌张的原因。我今日去哪都寻不到娇娇,直到走到佛堂附近,我在荷塘中,看到了娇娇的尸体!” “而且就在莲塘旁边的石板路上,我发现一根折断的毛笔,正是前些日子夫人送给娇娇的,这一定是娇娇留下的线索。” 说着,徐泽将那支断了的紫毫取出,展示给所有人。 柳敏纷立刻认出,大声喊道: “没错,这就是梁栖月给娇娇的毛笔,娇娇十分珍视它,每日都不离身,怎会轻易断掉?一定是娇娇留下的线索!” 席位中,宋堂明的拳头紧握,青筋暴起。 他狠狠盯着梁栖月,仿佛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掐死她。 而徐氏的目光则阴狠下来。 她确实想保梁栖月。 不为别的,只因为她不想放弃和叶家的关系。 远香楼马上就要和王家合作。 她们如若能同时攀上叶王两家,加上日后堂明和麟儿的官途,那么侯府在安国的地位,将无人可以撼动。 可今日这事若是真的,那破鞋和她的奸夫就必须得死。 侯府名声,才第一重要的。 张兴德听了徐泽的话,立刻让手下把毛笔呈上来,再去佛堂那边找尸体。 看过证物,张兴德威严点头。 “确实是支不可多得的极品紫毫,寻常人家难以一见。徐泽,继续回答本官的问题,这件事中的男人是谁?” 喜庆的笄礼,完全变成了审案现场。 所有人兴致勃勃地看戏,偶尔还能听到偷偷碰杯的声音。 徐泽再次回头。 然而他此时手指着的,是坐在梁栖月身旁,一副懒散困倦之态,却气质出尘的男子。 “和夫人有不正当关系的,就是以教书之名住在府上的虞时!” “咣当——咳、咳咳!” 于承志猝不及防,被茶水呛得脸色铁青。 他手里的杯子直接摔在地上,摸摸索索地,看样子是又准备找治心脏的药。 第62章 夫人不必有后顾之忧,没人敢伤害你 于承志真是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徐泽指认谁不好,偏偏要指认这位安国数百年来最大的佞臣宦官。 还行苟且之事,他根本也行不起来啊! 徐善那个老不死的,这次真是要害死他了! 反观虞时,他这才终于有了几分精神,可却从眼梢下漫出一抹淡淡的红。 暴戾之气扑面而来。 站在他身旁的溟七,手已悄然摸上了背后,被布裹着的巨物。 于承志见状,眼皮直跳。 他记得徐善说过,萧悯此次离京是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暴露了萧悯的身份。 当时溟七也是这么说的。 因此,当萧悯的嘴角微微一动,似乎有什么话要说的时候,他迅速起身,想要挡在萧悯的身前。 以免有人看出什么端倪。 尤其是栖月丫头,离得这么近,她是最容易察觉不对的。 为此送了命,可是不值当。 然而于承志没想到,梁栖月比他的速度快得多。 他刚刚起身,梁栖月已经站在了虞时身前,面色沉如潭水。 “徐泽,张大人让你拿出证据,你几次顾左右而言他,难不成当真以为大安律法是摆设不成?仅仅因为你两句话,和一支毛笔,就能定了罪?”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徐娇被我灭口,那么我且问你,这支紫毫笔杆,乃是用上乘白玉制成,其断裂痕迹显然不是摔落所致。难不成徐娇有这般力气,能不被我发现的前提下,将笔杆生生折断不成?还是说,你又要改口是虞先生做的。” 她说完,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她和虞时身上。 都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我觉得宋夫人说得有道理,她和那个叫虞时的先生,都不像是杀人之后,堂而皇之抛尸的嚣张之人。” “你还真信那小子的话,梁栖月怎么可能在佛堂与人苟且?梁太傅当年在世时,每年都要带她来几趟心宁寺,敬畏佛祖都还来不及呢!” “我看未必,梁栖月长得就不像是个安分的女人。而且那个虞时,样貌可比世子俊多了,又是读书人。她们选择佛堂行事,就是怕一朝事发,让你这种人替她说话。” 虞时微微眯起眼,掀眸看着挡在他面前的身影。 第三次,有人维护他。 众人议论纷纷,宋堂明却怒火更甚。 在他心里,当徐泽说出那个人是虞时之时,他几乎已经确定梁栖月背叛了他! 白少微始终暗暗观察着。 她发现宋堂明果然起了疑心之后,都快忍不住要笑出来了。 人都是这样,一旦种下怀疑的种子,连水都不用浇,自己就会生根发芽。 尤其是宋堂明这般骄傲的男人。 而宋赐麟也明白,这是徐泽无意之中,给他制造的一个绝好机会。 只要坐实了梁栖月的罪名,父亲定会当众休了她。 之后,他只需让那位稍作安排,便能让梁栖月吃些苦头,再活着出来。 届时,梁栖月身份尽失,只能任人宰割。 成为他的奴仆。 即便如此,侯府对她仍有救命之恩,并握有她难以启齿的秘密。 梁家和叶家若是够聪明,应该懂得如何讨好侯府。 宋赐麟在心中规划好了一切后,缓缓起身。 他挣扎着,大义凛然地沉痛开口: “母亲,若您真的做了错事,就认。从小您就教导儿子,‘以至公无私之心,行正大光明之事’。因此儿子不能因为您是母亲,盲目地站在您这一边。但是无论如何,我都是您的儿子!” 这一番话情真意切,不少人都被宋赐麟感动了。 纷纷说梁栖月这个儿子没白养。 正当此刻,乘风冷静地向前一步。 “那母亲有没有教过,何为言文而不信,行诡而不实?徐表哥说的全部,唯有一支毛笔支撑言辞,就可定罪了不成?” 众人才如梦初醒,纷纷议论起来。 “是啊,到现在为止,连那个徐娇的尸体都没见到。张大人的手下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难不成压根就没有这回事?” “这养子怎么胳膊肘往外拐?真是个白眼狼!这外人的孩子,你对他再好也养不熟,关键时候还得反咬你一口!” “我还是觉得确有其事,因为梁栖月长得就不像个好东西,就是个狐媚子。” 徐泽眼见事态开始对梁栖月有了缓和的迹象。 他一边着急怎么还没把尸体搬回来,一边强词夺理: “我难道说错了吗?虞时若是不心虚,怎么自己不说话,要让夫人来护着?你又怎么证明你们两个是清白的?” 话音刚落,乘风毫不迟疑地反驳道: “表哥此言差矣。疑罪从无,自然是你该证明母亲确实有错,却不是母亲为你的荒诞之言承担后果。若人人像表哥一样,登闻鼓怕是都要被敲烂了。” “你!” 徐泽怒从心起。 他本以为,宋乘风是那种内敛而沉默寡言的人,却不料言辞竟如此犀利。 让他措手不及。 因拖得太久没有结果,徐泽感觉情绪开始不受控制。 他害怕在众人面前失去理智,就像之前对徐娇那样失控,于是立刻伸进领口拿药压制。 怎么不见了! 徐泽满头大汗地找来找去。 正在这时,张兴德的人回来了,在他耳旁低语几句。 张兴德听后,皱起眉。 随后他看了一眼脸色仍然难看的于承志,心里有了主意。 他狠狠一拍桌子,斥道: “梁栖月,如今在莲塘中已找到徐娇的尸体,铁证如山,难道你还想抵赖?难道你要说,是徐泽为了陷害你这个长辈,故意杀害了自己的妹妹?”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无数双眼睛打量着梁栖月。 似乎已经透过她的衣服,看到了里面的一番光景般。 目光黏腻又恶心。 徐氏已经下定决心,不论此事真假,都要趁此事将梁栖月和虞时全部除掉。 可若能留她一条贱命,那自然是最好。 无异于握住了叶家的命脉。 至于虞时,就把他在这破鞋面前活剐了! 梁栖月瞧着众人反应,怒极反笑。 完全没有人在意徐娇的死活,甚至于这条生命逝去,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能否得利。 尤其是张兴德。 他到底是如何坐上知府这个位置的。 看他手下这副愣神的模样,就知道他们根本没找到徐娇的尸体。 而他这么做,定是看到了某个利益罢了。 苏合一脸担忧。 她走到梁栖月身旁,低声道: “小姐,奴婢去把徐娇姑娘请来,有她出面,这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梁栖月呼了口气,微微摇头。 “那样她会死。” 再拖延半天,就足够了。 只要徐娇不亲眼看到众人背叛、以她的死亡为利益的这一幕,她就能找到活下去的希望。 等到明日,徐娇现身,远香楼被群起而攻之。 今天这笔账,她定要一一讨回。 不过梁栖月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因为一个徐家人,而心生怜悯。 正欲开口,她的身后,虞时轻轻点了点她的脊背。 她条件反射地一躲,旋即回首。 只见虞时也凝望着她。 温和笑意深处,似乎蛰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浓墨。 “夫人,不必有后顾之忧,若有人胆敢伤害于你……想必于大人,自会让他们一个个跪在你的面前。” 第63章 徐娇出现,维护梁栖月而反击 于承志闻言愣了一下,眼神探究地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 “啊……对。” 说完,于承志忽然反应过来。 不由有些惊讶。 看来萧悯也并非冷血无情,这是念着梁恩行当年的教导之恩,护着他的女儿呢。 而且此事梁栖月必定受到了冤屈。 据他所知,明面上,萧悯所抓所杀之人,从未有过冤屈。 潜藏在这附近的溟部,绝对不止溟七一人。 若萧悯真的是想帮梁栖月脱罪,随便出现一个,张兴德都得跪着结案。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任由梁栖月随意处理,再以他的名义作保。 这是有意帮她在侯府立威啊。 梁栖月心中感激,微微向于承志鞠躬致谢。 “于大人,您的恩情我铭记在心。但请您放心,这件事情我有办法妥善处理。” 在这种场合下,她被污以此种罪名,没有人会愿意站在她这边。 这个情,她承下了。 “梁栖月,你怎么不说话?”忍了半天的宋堂明终于憋不住了,“上次我让他一个外男出你的院子,你还维护他。你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早有勾结!” 宋堂明是想要一个说法。 他不愿意相信,梁栖月怎么可能为了这个被抛弃的废物书生,选择背叛他。 然而这样无疑是将梁栖月,彻底推上风口浪尖。 同时,自己也成为所有人眼中的可怜虫。 多年没纳过妾,到头来,居然还让一个穷书生撬了妻子。 众人心中顿时感叹,今天真没白来。 能看到这么一出好戏。 正当此刻,院子门口突然起了骚动。 一个满身血污的女子,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有什么恩怨,尽管冲着我来!” 没人认识这个女子是谁,但她身上的伤实在吓人。 脸颊红肿,嘴唇破裂,手腕骨折,全身上下唯有一件朱红披风完好无损。 到底是谁对一个姑娘下此狠手? “她的披风,和世子夫人身上的衣裳是一个款式!”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没错,纹样颜色都是一样的,这个女子不会就是徐娇?被梁栖月灭口的那个。” “你是傻子,被灭口还能出现在这儿,被灭口还披着夫人的披风?” “哎你们看,徐泽的脸色可不太对。徐娇没死,他作为兄长应该是惊喜才对,怎么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果然,徐泽此刻的脸色犹如见鬼。 皮肤涨红,额头的青筋也若隐若现,状态古怪极了。 梁栖月看到徐娇出现,一瞬间就成为视线焦点,急忙招来紫述。 “怎么让她跑出来了?” 紫述立刻请罪: “对不起夫人,大夫给她处理完伤势之后,她因找不到您送给她的毛笔,状态变得很差。后来她想起来掉在了佛堂附近,奴婢就带她抄近路去寻。毛笔没有找到,却碰巧看到了您被为难,她便冲了进来。” 闻言,梁栖月看向徐娇单薄的身体。 这场为她办的笄礼,她到底还是一身红装出席。 可同这天底下所有女子都不一样,她没受到半分祝福,反而被无数双充满恶意的眼睛紧紧盯着。 梁栖月走上前,将她的披风系紧。 隔绝了所有不怀好意的视线。 “我不是让你在屋里待着,过来做什么?” “姑表叔母,娇娇不值得您如此,”徐娇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徐家人来您的府上生事,自然要由我这个徐家人来解决。” 说完,徐娇转过身,面向众人。 “娇、娇娇?你没事?”柳敏纷紧张道。 不光是她,自徐娇出现在这里,徐家所有人,还有白少微和宋赐麟,都十分紧张。 徐娇没有回答,而是朝张兴德跪下。 “知府大人,民女便是徐娇。世子夫人待民女很好,他们说的那些事情,根本就子虚乌有,是彻头彻尾的谣言!” 她来得晚,不知道在此之前,张兴德宣布找到了她的尸体。 因此,在听到她的话后,张兴德脸色极为难看。 他怕在于承志面前第一次审理案件,就闹出如此笑话。 当下狠狠瞪着徐立升等人。 “大胆!徐娇分明活着,你们就敢谎称其人已死误导本官!来人,将徐泽拖下去,念其年纪尚小,打三十大板小惩大诫。” 一听要打三十大板,柳敏纷冲出来护着徐泽。 “大人,此事不能全怪泽儿啊!” 张兴德想速速结案,但是徐家毕竟和侯府有关系,他想从远香楼多捞些油水。 于是不耐烦问道: “柳氏,难道还有什么内情不成?” “回大人,您有所不知,娇娇虽然一直养在徐家,但是她早在两年前,就从我们徐家族谱上迁了出去。说来惭愧,她一直爱慕她异父异母的兄长徐泽,为了全她这份心,才出此下策。想来正是因为此,娇娇心中有些不满,这才不知轻重闹出这一场乌龙。” 此话一出,所有人看徐娇的眼神再次变了。 像是在看脏东西一般。 徐娇瞬间脸色煞白,显然,她对于自己被家族除名的事情一无所知。 她不敢置信地退了一步,被梁栖月扶住。 眼泪充满眼眶。 柳敏纷猛然回头盯住她,语中带着威胁再度开口: “娇娇,你怎可如此任性,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你做这样的事情替世子夫人做掩护,非但得不到你爱的人,还会让自己的声名狼藉,你知不知道!” 言下之意是,她若再闹,徐家往后再也没有她的位置。 并且,还会让她名声尽毁,无法活下去。 梁栖月扶着浑身颤抖的徐娇,一时感叹徐家人真是恶心到了极致。 前世她从不关注徐家之事,却也知道徐泽位至户部尚书。 在朝中如日中天。 而在徐泽身边,从没听说过徐娇这个名字。 想来,徐娇根本没活到那个时候。 徐娇忽然不再颤抖。 她回头歉意地看了一眼梁栖月。 而后猛然上前一步,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扯下了身上的披风。 同时挽起已经被撕破的衣裳,露出胳膊上的陈年旧伤。 “徐娇!”梁栖月迅速给她重新披上。 但这些伤痕太过刺目,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徐娇红着眼睛,恨声道: “今日若不是姑表叔母,我连仅剩的清白都没有了,现在你们让我保护这点可怜的自尊,就陷害恩人,我做不到!左右我已不再是徐家人,我要揭露徐泽长期对我施加的虐待与羞辱!还有污蔑姑表叔母清白的人,我全部都要一一追究到底!” 第64章 萧悯毒发,试探清莲血脉 说着,徐娇从怀中,取出厚厚一沓纸扬出。 那些纸从空中纷纷扬扬飘落。 纸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种施虐的手段和日期。 日期旁边,还残留着模糊的红色指印。 “徐泽确信我不敢将此事说出来,每次都逼着我按下手印。只需对比字迹,和我的指印,就知道我所说非虚。” 梁栖月凝视着漫天飞舞的白纸,内心如被巨石堵住。 透不过气来。 想要保全她的名声,让她跟此事脱离所有关系,没有比这种极端手段更好的办法。 但代价,就是徐娇的名声尽毁。 按照律法,徐泽做的这些,足够他死十回了。 但他本身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呆坐在地上,表情麻木。 像是快失去意识一般。 看到徐泽失魂落魄的模样,柳敏纷再也无法装出一副虚伪的长辈形象。 她如同市井泼妇大声尖叫起来: “徐娇,你是不是疯了!他是你的兄长,你敢这么毁他!” 徐娇却是讽刺一笑。 “兄长?除我出族谱的时候,怎么不说他是我兄长?我娘只生了我一个,他不过就是个抱来的养子罢了。我倒是想请教,妾室的孩子尚且流淌着徐家的血脉,他一个养子,凭什么凌驾于所有子嗣之上,独占全府的宠爱?” 徐立升二人被说得哑口无言。 她这番话,同时也戳到了侯府的痛处。 徐氏和宋堂明知道宋赐麟的身份,脸色都很不自然。 尤其是宋赐麟,阴沉得仿佛被掘了祖坟一般。 而正在此时,徐泽忽然不再麻木,猛地一起身,把护着他的柳敏纷掀了个跟头。 “泽、泽儿你怎么了?” 柳敏纷惊觉徐泽的异常,想要阻止。 但已经来不及了。 徐泽怒目圆睁,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徐娇身边,抬手就要抽她耳光。 “贱人,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敢这么对老子!” “咚!” 手还没碰到人,就被一个杯子打中手腕骨,发出一声闷响。 徐泽疼得龇牙咧嘴,直不起身来。 看到是于承志负着手走了过来,即便他现在神志不清醒,也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 然而,于承志的目的地并非徐泽。 他的目光,锁定在了冷汗淋漓的张兴德身上。 “张大人,本官第一次造访湖宁,你就精心准备了一场‘大戏’来迎接本官。没想到你的地界,连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家都能闹出这等丑事,其他地方的情况简直不敢想象!还有你说的徐娇尸体,在何处啊?” 张兴德在于承志面前,早已看不出半分官气。 他慌忙起身。 嘴巴张了张,却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于是他死死盯着徐泽,开始竭力为自己辩解。 “于大人,您刚才亲眼所见,这一切的祸端都是这个徐泽挑起的。他狡猾多端,从头到尾都在玩弄是非。下官也叫人去找尸体了,这、这……来人!” 张兴德不知该如何说,索性叫人过来,给徐泽定罪。 “徐泽罪恶滔天,理应遭受极刑,但念在他年纪尚幼,先拖下去关押,择日问斩!其祖父祖母放任协助之,各杖责五十以示惩戒!” 这下子,徐立升二人如遭雷击。 柳敏芬惊慌失措地跪倒在地,急切地寻找着脱罪的方法。 正当她焦急万分之际,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正准备离去的白少微。 她急忙指向白少微,颤抖道: “大人您明鉴,都是那白少微告诉我们,说世子夫人和教书先生有染的!侯府的矛盾,与我们无关,可从没想要害谁啊!” 此言一出,白少微的脚步一顿。 众人目光带着审视和猜疑,聚集在她身上。 就连宋堂明,也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这些都是你做的?” 有女子因他争风吃醋,他自然十分受用。 可在今天这样的日子生事,也许还会连累到侯府,这真是愚蠢至极。 白少微红了眼睛,身子摇摇欲坠。 “徐夫人,您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与家人失散,只能暂住在侯府,而她是侯府主母,我得罪她又有什么好处?一荣俱荣的道理,我怎会不懂?” 见她不承认,柳敏纷顿时急了。 “你得罪她自然没好处,但是除掉她好处可就大了!别以为我没看见,你每天上赶着洗手作羹汤,对待宋赐麟更是跟亲儿子一般,你敢说你对主母之位没有觊觎之心?” “够了!”徐氏厉声喝止。 她整张脸都快要扭曲得不成样。 今日本该是好日子,不光张兴德带着银子来赴宴,就连于侍郎都从京城专门到此。 却被徐泽和梁栖月她们,搅得一团糟。 现在见事情落败,居然还想拖她们侯府下水,做梦! 徐氏阴沉着脸,走到于承志和张兴德面前。 “二位大人,徐立升和柳敏纷,是我的二哥和二嫂。他们多日前来到侯府,是想参与远香楼的生意,并且想在侯府给娇娇过生辰。” “当时我还奇怪,娇娇这个孩子,在他们徐家并不受宠,为何要为她欠下人情。今日我才明白,他们分明就是想害侯府,从而霸占远香楼的生意!” 听到这一番话,徐立升瞪大眼睛。 “徐静兰,我可是你兄长!你要因为一个外人,害死我和你二嫂不成?你就不怕母亲抄了你这侯府!” 徐氏根本不为所动。 不管白少微干了什么,她都不能有事。 母子一体,才能发挥吉星之能! 至于母亲那边,只要他们不能活着回去,又有谁知道发生了什么。 五十杖,就凭她二哥那酒囊饭袋,绝不可能扛下来。 张兴德一挥手。 立即有人进来,将狂躁的徐泽强行拖走。 至于徐立升和柳敏纷夫妇二人,直接被按在两条长凳上。 这是要就地行刑。 两人看到满是倒刺的刑杖,哪里还敢说狠话,哭着向徐氏求饶。 两棍子下去,就见了血。 他们更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梁栖月站在不远处。 血腥的气味瞬间冲击着她的感官,胃里一阵翻涌。 喉咙处像是哽住一口气,难受至极。 徐娇亲眼看到至亲受刑,眼泪一直在流。 但指甲抠进掌心,也不替他们求饶。 而在远离人群处,虞时看似在闭目养神。 然而,他是脖颈处,绀紫色纹路不断向上蔓延着。 虞棋在后给他渡力。 “主子,现在您只要毒发,就不能离世子夫人太远,否则便是难以控制。正好她受伤了,不如今晚就按照古籍上的法子试试,看她到底是不是清莲。” 话落,虞时缓缓睁开眼睛。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停留在那个因闻到血腥味,正在压制不适感的女子身上。 他再度阖上眼皮。 “恩。” 行刑之人,是跟了张兴德多年的手下。 他们知道张兴德动了怒,就是要打死这两个人。 于是他们前四十九杖,杖杖见血带肉,让她们清醒着吃尽了苦头。 而最后一杖,生生打断她们的腰椎。 断骨刺入内脏,活不了了。 目睹满地鲜血,梁栖月脸色苍白。 她强忍不适,与于承志恭敬行礼,向众人简短交代后,便带着乘风先行离去。 “紫述,趁着现在混乱,你带徐娇去找母亲,送她去女子学堂。” “是。” 一切安排妥当,回到屋子时,已是晚上。 梁栖月胃里难受得厉害,喝了一点粥,又全吐了出来。 她裹着被子沉沉睡去。 夜半,紧闭的窗户悄无声息地打开。 旁边小榻上的苏合头一歪,睡得越发沉。 第65章 梁栖月杀萧悯,身份暴露 此时萧悯已经卸下面具。 当他看到床榻上红色寝衣,却一脸病容的梁栖月,眉心微动了动。 他走到床前,梁栖月正好缓缓睁眼。 两人静静地无声对视着。 “梁栖月。” 有了上次的经验,萧悯拿不准她此时是醒了还是睡着。 梁栖月不说话,毫无焦距地看着他。 她突然从床上跪坐起来,一手轻轻攀上他的脖颈。 这次萧悯进屋时,没有熄灭蜡烛。 暖黄色的烛光充斥整个房间,墙壁上影影绰绰,映出两道紧密纠缠在一起的人影。 两人近在咫尺。 彼此的呼吸,在静谧的空气中交织。 本该是旖旎的气氛,他们二人却一个双眼圆睁,一个则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忽然,梁栖月袖中滑出一支精致的簪子,直取萧悯白皙的脖颈。 “我杀了你。” 她攻击又狠又厉,完全就是朝着取人性命去的。 萧悯抬手之间犹如残影掠过,这劲道若是抓住梁栖月的手腕,骨头怕是会碎成粉末。 刹那间,他想起溟七所说,若强行唤醒夜游症之人,轻则痴傻重则丧命。 于是由抓改握,将她禁锢在床上。 梁栖月已经不似白天那般沉着冷静。 她不断挣扎着,毫无章法地攻击眼前的人。 萧悯一手将她双腕拉到头顶按住,另一手则漫不经心擦过自己的颈侧。 方才的迟疑,被簪子留下一道细微的伤口。 他抹去微不足道的血迹,垂眸睨着仍没放弃攻击的梁栖月,轻轻嗤笑一声。 “你有没有良心,穴位都是我帮你疏通的,恩将仇报?” 梁栖月空洞的眼睛里,只有滔天的恨意。 这种程度的仇恨,让萧悯不由生出一丝惊讶,眉梢轻轻上扬。 他俯下身子,贴近了几分。 声音带了些循循善诱的蛊惑意味: “你想杀谁?把名字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杀……了你。” “嗯,我是谁?” 梁栖月不再说话,许是梦境忽然发生了变化,她有片刻的呆滞。 而后,眼睛弯了弯。 “原来是你啊,给,最后一块糖蒸酥酪,你不是也喜欢吗?” 在这一瞬,他们两个人的视线,似乎交汇到了一起。 这样的梁栖月,带了些鲜活的灵动与生机。 正在她和萧悯印象深处,一个伶俐的小姑娘缓缓重合之时,他的掌心感受到微微的湿意。 原来是一番挣扎,她的伤口裂开了。 萧悯正欲擦去血迹,却闻到了一股熟悉而深刻的气息。 他手一顿。 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他眼中隐有复杂情绪。 就这样,梁栖月的血迹在他手上残留些许,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已经蔓延至手腕的纹路,像是碰到了什么可怕的天敌一般。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着。 萧悯看到这一幕,瞳孔缩了缩。 随后,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扑面而来。 使得毒素消退的速度更加迅速。 这时,从窗子外面传出微弱的翻书声,随后溟七的声音响起: “主子,判断清莲血脉很简单,您把她的血抹在毒发的经络上,有消退迹象,就很有可能是清莲。如若血液发挥作用时,还伴随着散发奇香,那必定是清莲血脉,可解世间万毒。” 梁栖月能压制主子的蛊,大概率就是清莲之身,那么当年那个女人,肯定也是她。 否则,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就奇怪梁栖月到底为了什么,成功接近主子,又隐匿了起来。 等研制解药之时,非撬开她的嘴不可。 “不是她。” 溟七正想着,萧悯已经从屋中出来,而后身形隐在黑暗中离开这里。 这个结果,让溟七再度心急如焚。 “时间不多了,一定得快点找到那个女人才行……可梁栖月确实能压制蛊毒,难不成是主子没看清?” 溟七正欲自己进去看看。 突然,寒光闪过,一把利剑稳稳地扎在了他身前。 他头都没抬,冷厉开口道: “我现在没时间跟你打,若是再不赶紧找到解药,主子恐怕最多只有五年可活。” 溟五出现在他面前,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 “我何时拦着你找解药了。倒是你,我刚回来就看到主子受了伤,你明知道毒发之时,主子的功力会被蛊毒限制,还如此不上心。我看你是大夫当上瘾了,不如就换个人来做溟七,你去当大夫如何。” 听到萧悯受伤了,溟七一怔。 他诧异地看了一眼梁栖月的房间,又一脚踢飞溟五的剑。 “在安国,能伤得了主子的人,还没出生呢。毒发会限制功力不错,但你说的好像毒发之时,你我联手就能打过主子似的。愣着干什么,做你的任务去。” 次日清晨,梁栖月睁开眼,又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仿佛全身的浊气尽数被驱散。 她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然而一抬头,就看到香囊角上的银铃,再度变成一个银质薄片。 ……? 正巧,苏合也从榻上坐起,回头懵懵地看着她。 “苏合,昨天……我可是折腾了一晚上?”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时不时会犯夜游症的毛病。 她曾查过医典。 但此病发作毫无规律,相关病症的描述又极为有限。 因此,她只能每日紧锁房门,让苏合和紫述轮流陪着她入睡,免得跑到外面去。 结果苏合摇摇头,茫然道: “奴婢昨晚什么都没有听到,因此您昨日没有发病才是。可奇怪得很,奴婢怎么睡得这么沉……” 梁栖月听到自己没有发病,更加诧异地盯着那个小银片。 真是见鬼了。 待梳洗好,梁栖月再次收起银片,换了一个新的上去。 这时苏合探进头来。 “小姐,早饭准备好了。” 坐到桌前,梁栖月看到桌上有三副碗筷,不由有些疑惑。 “这两副碗筷是给谁准备的?” 自从虞时住到静园,乘风每日课业相对繁重许多。 已经很久没来一起吃过饭了。 就在梁栖月思忖之际,院门口的方向,出现两位身高有所差异,但身姿同样优越的颀长身影。 正朝这边缓缓走来。 看到他们二人,梁栖月心中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苏合的嘴比较快,惊叹道: “小姐,怪不得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呢,虞先生和咱们少爷,这也太像父子了。” 第66章 虞时受伤,被猫抓的 看来不光是苏合一人这么觉得,紫述也迟迟没有说话。 梁栖月收回视线,责备瞧了苏荷一眼。 “你是胆子越发大了,现在什么话都敢瞎说。” 这要是被人听了去,后果不堪设想。 总有一些居心叵测的人,善于捕风捉影,添油加醋大做文章。 到那个时候,真相究竟如何,大家根本不会关注了。 乘风走到梁栖月面前,先行了礼。 “母亲。” 当他靠近时,敏锐察觉到母亲的气息,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细心地感受,发现母亲体内几处阻塞的穴位,竟隐隐有松动的迹象。 到底是何方高人。 梁栖月没发现乘风的异常,点了点头,让二人入座。 她发现虞时又是一副困倦的模样,整个人的气场都很低迷。 “虞先生昨晚没休息好?” 虞时露出了他标志性的温和笑容。 但眼中笑意,显得并不真实。 “昨夜不知是从哪儿跑来一只猫,闹腾了大半夜,我去捉它时,还不慎被它抓了一下。” 说着,虞时微微侧颈。 只见他白皙的脖子上,有一道鲜红的血痕,刺目极了。 伤痕旁边,还隐隐有几道爪印。 梁栖月想了想,恍然道: “想来是世子给白姑娘买的那只白猫罢,许久没见了,上次看到一个婢女抱着。想来是照顾得不用心,那猫我见过,本是温顺的性子,竟还会伤人。” 虞时夹了一根笋,闻言轻瞥了眼梁栖月。 意有所指道: “是啊,怎么就伤了人呢。夫人,看来你很喜欢动物?” “此话从何说起?”梁栖月诧异。 她确实很喜欢动物,但她嫁过来后,莫名死了一条狗一只猫后,就再也不养了。 这都能看出来? 虞时笑了笑,温声道: “那猫抓伤人,夫人下意识在替它辩解,夫人很少辩解,这还是第一次。” 没想到虞时如此敏锐,让梁栖月有些吃惊。 她再次疑惑,这样的人,前世怎会是籍籍无名之人呢? “对了夫人,”虞时放下筷子,净手之时,状似无意再次开口,“上次我发觉夫人晚上视力有些不佳,不知是先天如此,还是后天所致?虞棋的老师对眼疾有些了解,或许可以帮夫人看看。” 闻言,梁栖月的筷子微微一顿。 她想了想,答道: “是后天所致,我小的时候太过淘气,玩火之时,不慎熏到了眼睛。多谢虞先生好意,这么多年我早已习惯,能治自然最好,治不了也是正常。” 她没说谎,她的眼疾确实是被火熏到所致。 可其中原因,并非是淘气玩火。 那一年她九岁,去皇宫找父亲的时候,在外面碰到一群穿着奇怪的人。 他们追杀着一个容貌十分漂亮的少年。 所幸她经常去那附近玩,对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了如指掌。 她将半昏迷的少年拖进藏身之处,外面的人却因为找不到人而气急败坏,放火焚烧。 就是在那个时候,她的眼睛被熏坏了。 纵使当年她年纪小,也知道那些人穷凶极恶,为杀那漂亮少年不择手段。 因此她答应过他,绝不把此事说与任何人。 说来也好笑。 她选择救人的其中一个原因,是他也喜欢她钟爱的糖蒸酥酪,真是小孩子气。 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他现在还活着吗。 梁栖月想得入神。 没看到虞时听了她的回答,忽而柔和下来的眉眼。 “果然……” 她似乎听到虞时说了什么,正要问,一个丫鬟匆匆跑来。 “夫人,您快去看看,远香楼出事了。突然冒出来好多百姓,手里拿着仿制的远香竹,要求远香楼兑现菜品,或者是退还钱财呢!” “知道了,你先下去。” 梁栖月挥了挥手,打发走丫鬟。 而后叫苏合和紫述,跟她进入房间。 “紫述,你去远香楼那边看看,估算一下大概有多少人要退远香竹。” 说着,她取出袋沉甸甸的现银,继续道: “雇一些人,让他们跟着一同起哄,直到世子或者宋赐麟发怒为止。” “是,小姐。” 紫述走后,她又对苏荷吩咐: “你去珍宝阁,他们的人很少在人前露面,让他们派一个人,去和世子谈。我要用最低价格,买入他们远香楼的铺子。至于价格多少,等我的消息。” 苏合不敢耽搁,连忙出发去珍宝阁。 全部安排好,梁栖月走出房间,继续若无其事地吃早饭。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紫述回来了。 她附到耳边,低声开口: “大部分百姓都是被煽动的,仿制竹片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奴婢粗略估计,要三千五百两左右。” 梁栖月颔首,与紫述一起出府。 “我直接去远香楼,你先到珍宝阁找苏合,告诉她最多三千两,最好能把珍宝阁旁边的那家店买下。” “是。” 远香楼此时被团团围住,大门紧闭,气氛紧张。 大厅内,宋堂明、宋赐麟、徐氏和白少微围坐在桌旁,脸色都异常沉重。 其他在远香楼做事的,基本上全都跑了。 短短几日,远香楼的繁华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冲天怨气。 徐氏先焦急地开口: “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已经处理好了吗?” 昨日她亲手送走二哥二嫂,母亲那边尚还不知怎么交代,眼下财路又要断了。 她急得直跺脚。 这是她第一次怀疑,麟儿梦里的那个仙人,到底灵不灵。 宋赐麟抱着脑袋头疼欲裂。 心中充满了困惑与不解。 十五年前的湖宁百姓,怎么一个个都像刁民一般? 竟敢明目张胆地拿着伪造的远香竹,要求退还他们的银子。 如此刁民,怎么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要不……就给他们退了?”宋堂明烦躁道。 徐氏咬牙开口: “哪有那么简单,咱们每日亏损太大,那些供货商有一部分不愿月结,所有的银子几乎都压在货里。还有知府大人的一万两白银,为了和王家建立关系,现在手头已分文不剩。该死的,梁栖月和叶兰昭怎么还没来,我早就命人去传了信!” 外面的人似乎等不及了,开始砸门。 第67章 宋堂明想弥补梁栖月,不能太惯着白少微 梁栖月到达远香楼附近,才发现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 并且没看见半个官府的人。 她改变了想法,转身迈入了珍宝阁。 在珍宝阁内,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已装扮成了一位商人。 他正打算依照她先前的安排,前去会晤徐氏。 苏合和紫述迎了上来,“夫人,可是哪里出现了变动?” “上楼说。”梁栖月言简意赅。 她们刚踏上二楼,便见远香楼的大门被人强行撞开,百姓们鱼贯而入。 里面顿时传来一阵惊慌的喝骂声。 苏合不由有些担心。 “夫人,外面的人越来越多了,可若老夫人她们叫了官府的人来,恐怕这场骚乱很快就会被压下。” 不光苏合这么认为,紫述和中年男人也一副急切的模样。 相比之下,梁栖月则显得从容极了。 “不急,让她们先吃些苦头。” 闹了这么久,徐氏肯向她低头,却为何迟迟不找官府求助。 她也是到了这里,才想明白其中缘由。 昨天,张兴德来参加笄礼的时候,与徐氏等人谈笑风生。 俨然一副熟稔的模样。 可据她所知,这个时候的侯府式微,尚未与张兴德这等权贵有过交情。 因此,她非常确定,张兴德此真正目的,必然是远香楼。 在此之前,她曾稍稍给供货商试压。 就以远香楼的经营方式,徐氏她们为了保证菜品充足,在供应商不肯月结后,每日的银子都会重新投进去。 而且,王家在商界以狡诈着称。 起家之道,尽是奸商之术。 他们专程来湖宁和侯府谈合作,绝不会让自己吃亏。 不论张兴德拿来多少银子,都会因徐氏想尽快促成合作,全部交给王家的人。 现在徐氏她们需要解决的问题,根本不是那些假竹片。 而是如何安抚手持真竹片的百姓。 侯府不能让张兴德和王家知道,她们连这件事都要借助官府才能解决。 很快,徐氏四人被百姓们从楼里拖了出来。 “老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当初口口声声说,远香竹可以兑换菜品,也可以退还银子,怎么说变卦就变卦?居然闭门不出!” “就是,刚开业那会儿,你们一直用一品楼的周大厨宣传,结果呢?品质一日不如一日,我点的糖醋鱼,你们居然只是用醋勾个芡就端上来了,连鳞片都没刮干净!” “跟他们废什么话,退钱!” 响彻云霄的一声“退钱”,瞬间激起了周围百姓的共鸣。 纷纷附和着高喊。 四人一脸苦色,恨不得插翅从这里直接飞走。 早几日晚几日都行,怎么偏偏是今天。 王家的人昨天刚拿走了,他们东拼西凑的两万两银子,作为接下来三个月的货钱。 等下次王家来人,就可以开始盈利了。 如此大好前景,却被这群刁民搅得一团糟。 这才几个钱? 宋堂明憋了一肚子火,脸色难看道: “我侯府家大业大,难道还会少了你们那几两银子?你们若是现在离去,我可以当作此事没有发生,否则就按聚众闹事,把你们全抓起来!” 因为宋堂明是侯府世子,又有官位在身。 这番话,确实起到了震慑的作用。 但是百姓中间,早就有梁栖月提前安排好的内应。 只见人群中举起一只手。 “世子爷也未免太霸道了些!我们老百姓想拿回自己的银子,不知是犯了哪条律法,还请您解释个清楚明白!否则我们就是闹到官府,也没人能管!” 有人带头振臂一呼,顿时激发了百姓们积压已久的情绪。 开始细数侯府过去的种种不公。 徐氏一听脸都白了,连忙赔着笑安抚: “侯府肯定不会缺了大家的银子,但是我们迟迟没退,也是为了大家好。大家可以想想,这么优惠的价格,别的地方做得到吗?切不可因一些心术不正的小人,利用仿制远香竹来搅局,就损害了自己的利益啊。” 听到这话,人群中的脸色略有缓和。 有些人开始动摇,觉得徐氏所言非虚,颇有几分道理。 然而那些收了银子的人,生怕让老板不高兴。 要是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银子溜走,怕是连做梦都得悬梁自尽。 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发出一阵夸张的冷笑。 “什么利益?就你们远香楼现在菜品的质量,也敢要一百五十文一道!勾个醋汁就把那鱼端上来了,端到桌上我和鱼大眼瞪小眼,生怕它一拍尾巴蹦起来!那鱼给你们远香楼做,真是白死了!” “是啊,哎!俺以前是禹州的,二十年前的旱灾你们都知道,俺爹差点被饿死。前两天俺媳妇生孩子,他二老专门来到湖宁,寻思着带他们吃顿好的。结果给俺爹吃得边吃边骂,硬是含泪吃完了!” 有些人听了徐氏的话,原本已经走出去老远,现在又全部折返回来。 嚷嚷着退银子。 徐氏见功亏一篑,被气得差点晕过去。 她们是为了节约成本,将之前的厨子换了一批,但是哪会有他们说得这么差劲? 分明就是故意的! 原本就繁重的工作量,现在因为这场骚乱,连那些厨师也跑了。 没法自证,这可怎么办。 珍宝阁二楼,她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梁栖月尽收眼底。 苏合二人几次憋不住笑,眼泪都要出来了。 而梁栖月,则一直盯着站在最后面的宋赐麟。 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忽然脸上一喜,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梁栖月立刻起身,往楼下走。 “我先下去安抚百姓,你待会儿和他们谈的时候,可以适当让步,以成交为准。” “是。” 众人一看是梁栖月来了,纷纷给她让出一条路。 而徐氏也像看到了救星一般,殷切地想要上来拉住她的手。 “栖月啊,你怎么这会儿才来?” 梁栖月不着痕迹地避开。 “母亲,我们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其余的之后再说。” 徐氏的手僵在空中,笑得很是尴尬。 梁栖月面向百姓站好,她目光深邃地扫视一圈众人,不怒自威。 “大家选择来远香楼光顾,侯府自是欢迎。可若是有谁,趁这个时候想要做什么龌龊事,谋取不义之财,侯府定当一个都不会放过。” 此话一出,人群中拿了仿制竹片的人,只能悻悻离去。 梁栖月也没追究,在心中默默估算该退的数额。 而后,她轻轻一点头,再度开口: “请大家放心,今日之事,侯府必将给出一个令大家满意的解决方案。” 说完,不光是百姓们,徐氏等人也松了口气。 宋堂明知道昨日冤枉了梁栖月,一直有心想要弥补。 白少微却一直缠着他。 他看着端庄得体,绝色容貌的梁栖月,心中忽而就动了情意。 从前是他太惯着白少微了。 徐氏更是不顾梁栖月的意愿,直接拉着她的手。 笑得脸上的肉都挤在一起。 “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是识大体的,不会因为昨日一点误会,就对母亲心生怨怼。你快快用银子打发了他们,咱们远香楼马上就要挣大钱了,少不了你的。” 闻言,梁栖月不由一愣。 “您是知道的,儿媳这里真是一点银子都没有了。” 第68章 宋堂明看到梁栖月极为亲密的一幕 梁栖月对徐氏说的,倒是没有怀疑。 因为前世母亲和王家打过交道,她对王家还是有些了解的。 只讲利益,不重品质。 王家几代人一直秉承着这个理念,将家业做到了和叶家平起平坐的位置。 后来父亲离世,叶家受到一些波折。 这些年来,王家在安国,基本算是一家独大。 而王家现在要和远香楼合作的原因,无非是像母亲说的那样,宋赐麟利用前世记忆,主意很超前。 但想实施下来,稳定的货源至关重要。 王家定然也得了换回来的蔬菜种子,愿意暂时做远香楼的供应商。 等到两三年后。 稀有蔬菜产量大幅提升时,王家就会一脚踹开远香楼。 他们自己做这个生意。 因此,两年之内,王家确实会让侯府吃一些甜头,以验证这个生意到底能不能做。 徐氏听到她说没钱,脸色拉了下来。 “那你说会解决,什么意思?” 这个反应,就像梁栖月如若不帮侯府渡这个难关,就十恶不赦一般。 然而,梁栖月却更加惊讶,她反问道: “百姓们手持远香竹,当然是要退给他们。母亲,远香楼已经开业一个多月,而且还有两家分店,难道连几千两银子都没赚出来?” 这话无疑是扎了这四人一刀。 徐氏咬着牙。 “你怎如此没有长远眼光,银子若是都捏在手里,如何生钱?亲家母呢,不如让她先压下此事,日后会尽数还她。” 她只感觉自己脸皮都在被火烧。 区区几千两银子,就是先卖一些摆件首饰,都完全够了。 但事发突然,根本没有那个时间。 若临时匆匆出售,不知会被那些奸商宰去多少。 她若是有其他的办法,又怎会找到梁栖月和叶兰昭的身上! 只听梁栖月轻轻叹了口气。 “真是不巧,母亲前日已经离开湖宁,去京城外祖家了,说是有要事相商。” 正在徐氏气急败坏之时,一个穿戴极为贵气的中年男人出现。 “想来各位就是承恩侯府的大人,鄙人钱茂,专程从京城来到这里。不知可否请各位赏光,进屋一叙?” 说完,钱茂又转向梁栖月。 笑容中多了几分圆滑。 “世子夫人,在下与老夫人商议之事,可能涉及一些机密,可否请您暂时回避?” 梁栖月微微颔首。 “自然,我早已退出远香楼的生意,是不该多管,您请。” 徐氏几人还没弄清楚情况,就被请进了远香楼。 进屋听钱茂说明来意,徐氏震惊。 “什么?你说要买下我三家远香楼?这怎么可以?” 钱茂擦擦被喷了一脸的口水。 商人独有的笑容,像是刻在了他的脸上,未变一丝一毫。 “诸位莫急,三家店铺,我愿意出三千两的银子来买,这个价格已经不低了,足够您解决眼前的困境。再者说,远香楼的名声在京城可是如雷贯耳,有几家已经暗中有所动作,他们给出的最高价也不过是两千两,并且封堵了您变卖物品的渠道,不信您大可一试。” 钱茂眼中精光一闪。 除非离开湖宁城,否则有他珍宝阁在,侯府别想卖出去一件物品。 “怎么会这样……”徐氏面色颓然。 没想到名气大也是错,居然有这么多人都想要分一杯羹! 钱茂继续游说: “老夫人,世子,您可以仔细想想,外面有多少人等着银子呢。太多人想要落井下石了,我愿意出三千两银子,已经是仁至义尽。百姓如水,载舟亦覆舟啊,这若是传进皇宫里……” 宋赐麟见徐氏的神情开始动摇,心中焦急万分,不禁频频朝门外张望。 怎么还不来! “好,”徐氏答应钱茂,“但是我需要现银,银票不行,这件事情必须马上解决,你若没有银票,把外面的人打发走也可以。” “母亲!怎可如此草率?” “祖母不可啊,不过区区几千两,再耐心等待一会儿就能解决!” 宋堂明和宋赐麟同一时间阻止徐氏。 虽然这个时候,徐氏对宋赐麟梦里那个老头,已经有所怀疑。 但她打心里,还是信这个心宁寺大师算出来的吉星。 想了想,她决定用一个居中的办法。 徐氏拿出她们所在的这处远香楼的地契,用谈判的口吻道: “我虽同意了你的要求,但是你既然是商人,就该知道南街是我们湖宁最繁华的地方,地价不比京城的低。你的三千两,我只能卖给你这家的地契。” 说完,徐氏惴惴不安,生怕钱茂转身离开。 只见钱茂一脸为难的表情。 “老夫人,您这不是为难在下吗?家主下了死命令,必须带回三家地契。” 徐氏一见有机可乘。 她立刻拦住宋赐麟还要阻止的举动,当机立断道: “就这一家,三千两,而且要现银!” “唉……好!” 钱茂打开大门,朝外一挥手。 立刻出现几名大汉,抬着沉甸甸的箱子走了进来。 银子清点无误,徐氏的脸上再次绽开了笑容。 她与仍旧有些不甘心的钱茂一同离开,去将地契过给他。 宋堂明和白少微也紧锣密鼓地为百姓退还银子,希望能尽快平息这场风波。 宋赐麟留在远香楼内,重重捶了一下桌子。 “算了,保下两家也可以。” 远香楼外,百姓看到远香楼真的拿出了银子,一大部分人又不愿意退竹片了。 全部退完之后,还余下近两千两。 宋堂明紧紧攥着拳头,肺都快被气炸了。 等到百姓散去,白少微过来,柔柔想要靠近宋堂明怀里。 却没想,宋堂明后退一步。 白少微一个踉跄,委屈得泪眼蒙眬。 “世子?” “你怎也不看看场合,若是被别人看到怎么办?从而怀疑到麟儿的身世,咱们就完了,你懂不懂?” 这话明显是带了迁怒之意的,说完就甩袖离开。 留下白少微一人,她脸上慢慢浮现惊慌。 这个时候,梁栖月早已经回到了侯府。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虞时和乘风还在她的院子里。 正在练习一种凌厉剑法。 虞时坐在一旁,他的话不多,却每次点评都直指要害。 此刻,已是初秋,落叶随风轻舞。 乘风一袭青衣,身影如风灵动,一招一式极为利落,剑锋所指,落叶纷纷翩飞退避。 待乘风收势,一眼就看到了她。 “母亲!” 梁栖月看着乘风快步走来,眼中满是温暖的笑意。 她抬手轻抚他的头顶,声音中透着感慨: “风儿,这些日子你又长高了不少,几乎快和娘一样高了。” 乘风闻言,眼睛极亮。 “那样风儿就能保护您了。” 虞时也朝她缓步而来,“远香楼的事情,都处理妥当了?” “嗯,已经解决了。”梁栖月轻轻点头,她心知肚明,宋乘风之所以能有如此巨大的进步,虞时的付出功不可没,“多谢虞先生,文武之道,都得您费心。” “哪里,风儿本就天赋极佳,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说着,虞时瞧着宋乘风,若有所思。 正在此时,宋堂明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脸色铁青。 他一路赶回侯府,想来看看她。 结果,就看到他们三人极为亲密地站在一起。 第69章 宋堂明强硬拉走梁栖月,手被扎穿 “梁栖月!” 宋堂明只感觉自己丝毫不能忍受,大步踏了进来。 并且直接走到梁栖月旁边,拉住她的胳膊一拽,往自己这边带了几步。 梁栖月见到来人,轻轻挣脱他的手。 “世子有空来我这里,看来远香楼的麻烦已经解决了?” 她这般疏离的样子,让宋堂明火冒三丈。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道: “昨日的事情,确实是我误会了你。但是你作为妻子,难道不该理解我?谁能知道徐泽作为兄长,会那么对自己的妹妹,还将之嫁祸于你?说起来,是不是你哪里苛待了徐泽?” 因为这么一个理由,就故意疏远他。 甚至他现在主动过来给她台阶下,她宁愿跟虞时这穷书生聊那小杂种的功课,也不愿放下架子缓和关系。 未免太过无理取闹! 梁栖月听到宋堂明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实在没忍住,笑了笑。 “世子,当务之急,还是先给远香楼善后。至于昨日之事,我根本就没在意过。” 宋堂明看着梁栖月的笑容。 一时竟看痴了。 他凝视着那诱人的红唇一张一合,完全没注意到她究竟说了什么。 “世子?”梁栖月蹙眉。 这人怎么忽然露出一副恶心的表情。 虞时倚在后面的银杏树下,漠然打量着宋堂明,唇角忽而挑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这时宋堂明也反应过来,气骄志满道: “栖月,看来你也在意远香楼的生意,虽然咱们卖出去一间,但是还有两间铺子。待十日左右,王家就会开始给咱们送货。” 梁栖月似是无意般开口: “只要能安抚百姓,卖出一间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见梁栖月赞同了他的决定,宋堂明越发得意。 “那个从京城来的奸商,竟还想诓咱们,用三千两买三家铺子,真当侯府什么都不懂吗?若非他把那间被砸得稀烂的铺子买走,咱们还得花钱重装。现在那个烂摊子,就让他自己想办法,休想反悔。” 闻言,梁栖月赶忙抬袖掩住了唇。 侧头轻咳了两声。 否则,她真怕自己笑出声来。 在这不经意间,她恰好看到了虞时低垂的眼眸,噙着清清浅浅的笑意。 就像已经知道了她的计策,也觉得宋堂明的想法可笑一般。 “我和你说这些生意上的事情做什么,”宋堂明伸手就拉住梁栖月,把她往房间里带,“这些日子累死我了,进来帮我捏一捏肩。” 说话间,还一直紧紧注视着梁栖月。 似乎在等她的开心雀跃。 丝毫不顾他用的力气,会捏得梁栖月手骨生疼。 从前他和白少微相处之时,便是一向如此,无论他用多大力气,白少微都照单全收。 柔弱而顺从。 如若不是这样,他也不可能那般宠爱白少微。 男人就该大丈夫不拘小节,而女人必须温柔小意。 梁栖月手臂上的伤口还没好,被这么一捏,疼痛传遍她的四肢百骸。 额上冷汗瞬间沁了出来。 “世子,你先松手。” 宋堂明以为她不愿,更是加了几分力气。 不让她挣脱。 而且感受到梁栖月的胳膊在轻颤后,更是连眉毛都纠在一起。 “你都多大岁数了,怎还这么娇气?我每天在远香楼忙得晕头转向,都没说像你这般。你每日在府里,有丫鬟婆子照顾着,现在这是当惯了主子,连给你相公捏捏肩膀都不愿意?” 梁栖月不能让宋堂明知道自己受了伤。 否则等他们发现晴云的尸体,定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因此,她强忍着手臂上如刀割般的剧痛。 面色冷凝开口: “世子难道是要在外人面前,将家丑暴露无遗不成?放开我。” “哧!” 梁栖月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利器穿透血肉的声音。 令人牙酸得很。 只见宋堂明抓着她的那只手的手腕处,一支簪子直直从上面扎了个对穿。 “啊!梁栖月你敢用簪子扎我!” 速度实在是太快,宋堂后知后觉惨叫了出来。 梁栖月看着那支簪子,越看越眼熟。 这不是她塞到枕下的那支吗? 自从父亲生辰宴发生的那件事之后,她一直无法入睡。 每每闭上眼睛,总感觉身后躺着一个人。 后来她偶然发现,在枕下放一件防身之物,就可以安然睡去。 等她睡着,苏合或紫述会将簪子拿走。 可现在怎会出现在这里。 宋堂明弓着身子捂住伤口,他整只胳膊都脱了力,血不断从指缝间溢出。 梁栖月蹙起眉,疑惑地看着那支簪子,而后招来下人。 “来人,快去请虞棋过来。” “是,夫人。” 宋堂明疼得额上青筋全都爆了起来。 “梁栖月,难道你每日教导宋乘风习武,学了一些手段是让你对付我的?我可是你的男人!” 梁栖月第一次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这簪子若真是她扎的倒好了,最起码可以出口恶气。 现在这算什么事。 她没有向宋堂明解释,而是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警惕,扫视空无一人的屋顶。 而就在她旁边的树下,虞时捻动着佛珠。 遮去眼底寒意。 正在这时,虞棋尚没等到,一个小厮先慌慌张张跑了进来,神色慌张。 “世子,夫人,咱们侯府被各家掌柜的围了!” 一听这话,宋堂明才忽然想起来,每个月底需要给各家店铺结算账单。 他下意识就看向梁栖月。 等到虞棋给宋堂明处理伤口之时,妙音也从院门进来。 她立刻察觉气氛不对,快步走到宋堂明身旁。 “世子您这是怎么了?” 此时宋堂明已经冷静下来不少。 他看着妩媚多姿的妙音,心里对梁栖月的气消了不少。 先前,梁栖月还有意为他纳了妙音为妾,证明她心里是为他着想的。 看来方才是他太过着急,吓到她了。 并且一会儿府外的那些掌柜,还需要她出面解决,万不可闹得太僵。 许是他们太久没出现。 管家贺闲带着晴雨一起,亲自来请他们。 一进院,晴雨就看到宋堂明受了伤,一支染血的簪子放在旁边。 他眼神明显对梁栖月有怒意。 但在妙音的轻声安抚下,那份怒火逐渐消散。 梁栖月伤了世子? 晴雨冷冷瞪了一眼梁栖月,手握成拳,走到他们几人面前。 “夫人为何在这种时候伤了世子,若是被老夫人看见,定会让她担惊受怕。她无法处理好局面不说,您凶悍不孝的名声怕是也会传了出去。” 对此,梁栖月根本懒得解释。 直接认同地点点头。 “你说得有道理,那一会儿我就不出去了。” 晴雨显然没想到她会顺坡下驴,登时将眼睛瞪得老大。 宋堂明捂着手臂起身,皱眉道: “谁让你这么跟夫人说话的,看来母亲是把你惯得无法无天了!”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贺闲上前一步。 朝梁栖月赔了笑脸: “夫人莫怪,晴雨年龄尚小,老夫人也一直对她比较纵容,这才惯成了这副样子。咱们先以正事为重,我定会将此事告知老夫人,对这丫头严加管教。” 梁栖月颔首,心中觉得有几分古怪。 第70章 变卖家产结清银子,侯府丢尽了脸 若说晴雨年龄尚小,却也是比宋含玉大一岁的。 一个丫鬟,怎的敢如此嚣张。 徐氏可不是什么宽容之人,她对自己的陪嫁丫鬟,都能毫不犹豫地下手。 而这个晴雨口无遮拦,处处犯错。 却被徐氏一直带在身边。 可若说徐氏没有底线地宠她,也不尽然。 按前世来看,徐氏将晴雨赶到庄子上十年,都没让她回侯府。 当真矛盾至极。 刚刚走到侯府大门附近,梁栖月就听到了外面吵嚷的声音。 徐氏又是老样子,笑着和稀泥。 一见她来了,徐氏皱起眉,故意提高了声调: “栖月,到底怎么回事?这个时候你该给各位掌柜结清了银子才是。远香楼的生意你不参与,我不强求,但你至少也要把府里上下操持好!” 梁栖月闻言,心下冷笑。 这是想告诉所有人,今天的事情,是她这个侯府主母治家无方,才会如此。 并且徐氏说完,就要带着下人回府,把烂摊子全留给她。 哪有这么好的事。 既然徐氏觉得无所谓,那她也不嫌丢人。 她拦下徐氏的去路,含冤道: “母亲这可就冤枉儿媳了,以往每个月底,的确都是我给各位掌柜结清银子。如今我的嫁妆已然见底,甚至前些日子侯府出了事,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拿出四万两银子。” 此话一出,徐氏顿时惊慌失措。 围着侯府的人,表情也变得精彩起来。 因从前侯府从没出过这么大的动静,百姓都好奇得很,围在周围看热闹。 却不想,让他们听到这种事情。 “我的天啊,我说怎么这些年,侯府一改以往节俭,连丫鬟穿的衣服,都是世家小姐才能穿得起的,原来一直在用儿媳的嫁妆?怪不得不心疼呢。” “呸,好不要脸,居然连儿媳的嫁妆都动,穷得活不起了吗?好歹也是侯府,怪不得陛下不让他们袭爵,真是有辱门楣。” “不对啊,她们还让夫人变卖嫁妆,凑了四万两银子出来?那可是四万两啊,侯府一点变化都没有。你们还记不记得,白少微被溟部抓走,竟然毫发无损地回来了,之后侯府又让她当远香楼掌柜。我觉得此事不简单……” 有人凭借梁栖月话中的信息,推断出更深一层的信息。 所有人看徐氏的眼神,顿时不对劲了。 徐氏白了脸。 她只是想让梁栖月想办法筹银子,没想到梁栖月竟敢当众说出这些。 到底是真傻还是故意的。 徐氏眼中闪着愤怒,讪笑着解释: “根本没有的事,而且我什么时候让你出银子了?我的意思是,他们要的数额实在太大,让你对一对账目是否有误而已。” 这次都不用梁栖月说话,那些掌柜顿时急了。 “老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侯府花销那般奢侈,您派人来拿东西的时候从不过问银子,月底又说我们要得多?” “我把账册拿过来了,您若是怕我们造假,咱们可以当场核对。” “没错,我也将账册带来了。这个月侯府首饰的支出,总共是一千八百两银子,其中三百两打了中上品质,用来打赏下人,其他的——” “住口!” 饰品铺子的掌柜还没说完,就被徐氏冷着脸打断。 但她很快就后悔了。 因为她这个反应,让其余围观的群众,感到更加的不齿。 “她肯定以为月底夫人还有银子,花钱眼都不眨。三百两打赏下人,我都想去侯府当个看门小厮了,真够败家的。” “你现在去,晚了!我从前还觉得侯府老夫人贵气逼人,现在怎么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都吃得这么胖了,也掩不住她的尖酸相,摊上这么一个婆母,真够背的。最好让陛下也看看,侯府怕是比宫里娘娘的日子都好过。” 周围的谩骂指责之声,不断钻进徐氏耳朵里。 她不明白,最近的糟心事怎么一件接一件,根本停不下来。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强作镇定,问宋堂明: “方才卖远香楼的那些银子,可还有剩?” 宋堂明显然也没想到事态会如此严重,额头上全是汗。 因为他没觉得有何不妥。 侯府的吃穿用度,理所当然都该是顶级的,这群百姓如何跟他们相提并论? 真是刁民。 他没了主意,只能回答道: “还有不到两千两。” 听到这个数字,徐氏深吸了一口气。 “去把咱们府里值钱的东西,全都搬出来,抵给他们。” “什么?把咱们府里的抵给他们?” “快去!” 宋堂明实在不敢置信,但看徐氏铁了心的样子,他也只能照办。 而这个时候,梁栖月低声提醒: “最好只用侯府原本的物件儿,否则怕是还会被诟病。” 闻言,宋堂明皱起眉。 “那恐怕除了你们梁家送来的,得把侯府都搬空了。而且许多都是传承了数代的,怎能轻易拱手让人。” 徐氏沉着脸,难得反驳了宋堂明的话。 “就搬咱们侯府自己的。” 若是被百姓认出来,从她们侯府里搬出来的东西,都是梁栖月的嫁妆,和这些年叶兰昭陆陆续续送来的东西。 那她们侯府,往后就真的抬不起头来了。 不一会儿,在众目睽睽之下,流水一般的精美器物,从侯府运了出来。 徐氏看着这些东西,强压不舍道: “我们所有的银子都需要给远香楼留着,因此就用这些抵了你们的账,还不拿着速速离去。” 那些掌柜纵使不愿,也没有办法。 若是拒绝,今天这银子怕是要不上了。 他们挑挑拣拣搬了东西,之后几人一对账,朝着徐氏拜了拜。 “老夫人,还差一千二百两。” 众人一听,搬了这么多东西出来,还差一千多两。 顿时从四面八方传来讥笑声。 徐氏脸一阵青一阵白,朝下人低声怒道:“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进去再搬?” 下人被无端牵连,一个个丧着脸。 故意将贵重之物全搬了出来。 那些掌柜互相对视几眼,将之通通搬走。 梁栖月站在一边,自然瞧清了这些人的小动作。 他们搬走的,远远超过了账本上的数值,不过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又不是她家的东西。 徐氏想用她家的东西抵债,想得美。 今天一天,徐氏历经了前所未有的羞辱,只感觉脸都被丢尽了,身心俱疲。 一瞬间老了十岁不止。 待府外看热闹的人群散尽,徐氏得扶着晴雨的手臂,才能勉强站稳。 “回府!” 她狠狠瞪了梁栖月一眼,咬牙切齿地低喝一声。 而正在此时,身后的大街上,再度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徐氏已如惊弓之鸟。 她连忙回头一看,只见是宋赐麟,旁边还有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男孩。 昂着头,步态间透露出一种天生的傲气。 他们二人的身后,跟着十个壮汉。 两两一组,肩扛巨大箱子。 宋赐麟看到他们全站在府门口,连忙快步走到徐氏身旁。 声音中充满急切: “祖母,我可算找到你了,咱们远香楼的地契还未转到那个钱茂手中?我寻来贵人帮咱们了,您看,整整五万两!” 徐氏定睛一看。 那些箱子里银光闪闪,确实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她懊悔无比,哆嗦着嘴唇。 终于是两眼一翻,直挺挺晕了过去。 第71章 远香楼变为千香坊,宋赐麟计谋再起 大概这次的打击,对于徐氏来说是真的很大,整整晕过去两日。 她一醒来,就再次陷入深深的懊悔。 晴雨和吉嬷嬷一直在旁边守着,看见她醒来,连忙嘘寒问暖,叫了大夫进来。 对于那个年轻的虞棋,她们还是不大放心。 没多久,屋子里就围了一圈人。 “大夫,我母亲如何了?为何会昏迷这么久?”宋堂明急切问道。 大夫把完脉,写下一张药方。 “老夫人脉象缓涩,实乃肝郁气滞所致。且气血运行受碍,痰浊弥漫于中宫。这个方子可化痰散郁,不过根本,还是要保持心情愉悦,避免大动肝火。还有,老夫人眼红,易怒,也与她的富贵之症脱不开关系,最好在口腹之欲上稍加节制。” 宋堂明送大夫出门,而后将无关之人遣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他、徐氏以及宋赐麟三人。 “母亲,咱们的远香楼,昨日被改成了香坊,连名字都起好了,叫千香坊!这分明早有预谋。” 徐氏状态很差,但听到这个,还是强撑着打起精神。 “香坊,那是什么,胭脂铺?” 一旁沉默了很久的宋赐麟解释道: “香坊如今在京城中极为流行。它们虽然也有胭脂出售,但主要经营的是各种香料。它们的顾客群体也更为广泛,不再局限于女子,当今陛下对此也颇为痴迷。不过目前为止,湖宁还没有香坊,千香坊是第一家。” 听闻此言,徐氏立刻反应过来,她们被人夺了先机! 她狠狠捶了一下床。 “你们的意思,是京城有人想要将香坊的生意,开到湖宁城这里,因此盯上了咱们的远香楼?” 宋堂明的脸色同样阴沉,点了点头。 “没错,定是有人见不得咱们好,我怀疑这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套。先让远香楼炒起名气,然后用奸计搞垮远香楼,据为己有。不知母亲您还记不记得,那个钱茂一开始就是要买下咱们三家铺子,幸亏有麟儿阻拦,否则就真的着了他们的道!” “真是混账!”徐氏忍不住怒骂。 她已经完全忘了大夫的嘱咐。 恨不得现在就立刻起来,跑到千香坊门口砸了他们的招牌。 不过比起愤怒,她更多的还是后悔。 “我应该听麟儿的,有了那五万两银子,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不过麟儿,那个跟你走在一起的男孩是什么人?看起来气宇轩昂,不像普通人。” 宋赐麟答道: “他是乐安候的独孙方肆鸣,对生意上的事情很有天赋。乐安候上次隐藏身份来远香楼吃了一次,念念不忘。因此,乐安候就想让他孙子来看看,长长见识。” 他话里的这些,只有方肆鸣的身份是真的。 乐安候方勋,因救过皇帝的性命,非常得皇帝信任。 在京中势力极大。 他的双腿,正是在方勋的秘药之下,才得以恢复行走的能力。 作为交换,他提前让方勋接触到了那个组织。 延年益寿甚至长生不老的诱惑,这世间怎么可能有人拒绝得了。 宋赐麟见徐氏和宋堂明开始焦虑,安抚道: “父亲,祖母,你们不必忧虑。乐安候也沉迷于香料,认识许多香师。昨日我已给几位香师传了信,相信不日就会来到湖宁。到时我们不必亲自动手,张知府自会收拾千香坊。” 闻言,徐氏顿时精神几分。 “对,没错,张知府为人眼里容不得沙子,若是知道他投资了一万两的远香楼,被人使诈改成了香坊,定不会轻易饶了他们。到时,咱们一定要把远香楼拿回来!” “祖母英明。”宋赐麟点头。 哪有说得这么简单。 他昨日,不光给早已联络好的香师传信,还给张兴德也传了一封。 若是不想办法挑起张兴德的愤怒,他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现在只需等待,坐看鹬蚌相争便好。 徐氏的心情好了不少。 她对宋赐麟吉星身份的担忧和疑虑,已经全部打消。 若不是吉星,怎会认识这么多,连她都攀不上关系的人物。 事情失败,都怪她沉不住气。 没听麟儿的话。 因心情舒畅,徐氏一连吃了两碗饭,才发现宋堂明似乎有心事。 于是等宋赐麟离开后,问道: “堂明,你这是怎么了?” 宋堂明稍有犹豫,眉头始终深深拧起。 “那虞时,就不能将他赶出府去吗?天天带着那小杂种往梁栖月的院子里跑,传出去别人怎么看我,怎么看侯府?” 一听是这个事,徐氏松了口气。 “我当你是因为什么呢。他愿意去就去呗,谁会将此事外传?你没听于侍郎说吗,史太傅现在只把麟儿当作唯一的门生。至于虞时那个废物,让他教宋乘风再合适不过。而且灾星会克所有身边之人,你瞧着,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宋堂明知道,母亲这是铁了心,要让虞时教废那个小杂种。 他对这个根本无所谓。 可是梁栖月…… 他总觉得,在虞时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让他从心底感到极为难受。 就像隐藏在平静水面下的暗流。 与此同时,梁栖月正在院中,听妙音规划千香坊未来的经营策略。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飘向了不远处的空地。 虞时正专注地陪宋乘风习武。 这一幕落在苏合紫述眼里,只觉得无比宁静和谐。 在妙音说到一处时,梁栖月轻声开口: “妙音,为何你将我制作的香品,全都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妙音第一次担此大任。 她生怕哪里考虑得不够周全,辜负了梁栖月的信任。 因此,她将所有能想到的细节,一一记在了册子上,甚至还配上了简易的图画。 图中将千香坊内不同的区域,标注得清清楚楚。 妙音一顿,局促地解释: “妙音原本以为,我的制香技艺已是上乘。看来是我目光实在短浅,才会生此错觉。这些日子,我一直跟着您制香,只觉望尘莫及。实在不敢将我制的那些拙劣香料,摆在您的店里。” 看到妙音流露出隐隐的自卑,梁栖月不禁感到惊讶。 这样的表情,她从未在妙音的脸上见过。 她没说无用的鼓励之言,直接抬手将这张纸撕下。 揉成一团扔掉。 而后对上妙音疑惑的眸子,坚定说道: “你是千香夫人,也是千香坊的掌柜,怎能只依赖他人之手所制的香?妙音,别怀疑你自己,否则咱们的千香坊,如何开遍这天下所有地方?” 妙音缓缓睁大双眼,眼中隐有泪光。 苏合接过梁栖月的话茬: “对呀,你往后可是千香夫人了,不能做这种没志气的事情。” 紫述没有说话,只笑着点头,以示赞同。 “好了,”梁栖月见妙音重拾自信,马上转到下一个话题,“往后你的脸也是个问题,在人前若一直戴着帷帽,怕会更加惹人猜疑。” 毕竟从前是远香楼,不知道徐氏她们会不会使坏。 若被发现妙音的真实身份,定会有麻烦。 梁栖月思索对策之际,虞时忽然无声出现在她身侧。 他的手中,有一片薄如蝉翼之物。 第72章 宋堂明害虞时,自作自受 梁栖月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物件儿,不由好奇问道: “虞先生,这是何物?” “不知夫人可曾听说过,人皮面具。”虞时把东西放回盒子里,然后递给梁栖月,“此物可改变人的样貌,很是神奇。” 梁栖月接过盒子。 盒中这张面具薄到近乎透明,仿佛说话的音量稍微大一些,都能将它吹跑。 不会真的是人皮所制…… 她心中有些不安,但没有表现出来。 三个丫头却是一抖,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虞时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嘴角微弯。 “夫人放心,此物虽叫做人皮面具,但并非真的为人皮所制。根据……书籍记载,人皮制鼓制扇都是上乘选择,这面具么,却是不合适的。” 梁栖月眨了眨眼。 她凝望着虞时那如温玉般的唇色。 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和其本人的气质竟大相径庭。 这反差,让她一时有些恍惚。 下意识地,她抬手轻抚自己的胳膊。 不知何时泛起一丝丝寒意。 “这面具,想来应是极尽珍稀之物,我不能收。”梁栖月婉言拒绝。 轻轻将木盒推回到虞时面前。 即便是从母亲那里,她也没听说过人皮面具这等奇物。 她怎能无故收下。 明日她去珍宝阁打听一番,看看能否寻得合适的途径购买。 见她推辞,虞时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昨日于侍郎有些水土不服,虞棋帮他医好,他便以此物作为报酬。可这面具是女子用的,我与虞棋皆用不上。正好夫人需要此物,这或许是最合适的选择。” 虞棋从门口进来时,正好听到他说到这里。 心道这于大人还真是好借口。 明明那人皮面具制出时,本就是一男一女,两张为一组。 至于为何男子的面具不在这里,是因为在您脸上! 察觉到他进来,虞时稍稍偏过头。 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 然后取出面具,教梁栖月如何使用。 梁栖月的注意力都在面具上。 她亲眼看着妙音瞬间变成了另一个人,眼中满是惊奇。 “竟如此逼真,像是自己的皮肉一般。” 虞时单手支着石桌,轻抵下颌望着梁栖月,缓缓开口: “自然,听说这面具只要戴上,除非本人自愿揭示,否则无人能识其真容呢。” 正在此时,下人忽然进来。 妙音侧过脸,不动声色地挡住她此时的样貌。 梁栖月面色沉下。 “不是说不要进来打扰?” 下人面露为难之色,“夫人,是世子和晴雨姑娘一同过来了,说来给您送些吃的。” “让他们进来。” 一听是宋堂明要来,她也不再为难。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宋堂明那一向响亮的脚步声。 一进来,就拧着眉不悦道: “你的下人什么意思,怎么连我都拦?这府里有什么地方,是我去不得的?” 闻言,梁栖月认为不光不能罚这个下人,还得赏才行。 此时她已将面具妥善收好,抬眸看向宋堂明。 “不知世子今日过来,可是有事?” 这话把宋堂明噎了一下。 确实,以往每次他叫梁栖月去正厅,都是为了一些事情需要她帮忙。 他承认,是有些委屈她了。 可他现在是亲自过来,难道还不足以表明他的诚意? 宋堂明让晴雨把手里的东西拿过来。 “我上次发现你太瘦了,给你送些吃的。你不是不喜欢人多,每日都在自己院子里吃吗?往后我若是不忙,也会过来跟你一起吃。” 闻言,梁栖月心生反感。 她随意瞧了瞧晴雨篮子里的东西,没一样是她爱吃的。 宋堂明见她这样,不悦开口: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爱吃?你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这副样子,如何给孩子做榜样。难不成都学你梁家那般奢侈度日,你可知有多少人都吃不上饭。” 说着,他察觉到不该在虞时面前如此。 而且虞时太过碍眼,天天在梁栖月面前晃悠。 若不是母亲拦着,他定当将这废物赶出府,打断双手双腿才解气。 他想着,瞪向虞时。 “我们夫妻二人说话,你作为读书人,难道不知该回避?还不去把茶壶倒满。” “噌!” 虞棋背后的黑刀刚一动,就被一股掌风按了回去。 宋堂明只感觉后脖颈有些凉意。 他抬手摸了摸,疑惑地往后看了一眼。 “是在下疏忽了。”虞时起身,在虞棋震惊的眼神中,端起茶壶去倒水。 宋堂明冷笑了一声。 悠然地坐在了虞时的位置上。 梁栖月眼神跟随着虞时的身影,起身前去阻拦。 却被宋堂明拉住。 她甩了一下没甩开,不悦地蹙起眉头。 “世子,虞先生是风儿的老师,府上的贵客,你就如此待他?” 宋堂明也有心让虞时教废宋乘风,便没说他的坏话。 将话题引到了千香坊。 “我何时针对他了?而是我要说的不能让他知道。栖月你可知,咱们侯府被人算计了,远香楼已经改成了千香坊。” 闻言,梁栖月重新坐下。 “竟有此事,那须得想办法,把远香楼夺回来才是。” 宋堂明见梁栖月仍在为侯府做打算,心里对她和虞时的疑心,打消了一些。 “正是,不过母亲已经有了计划。我们已经将此事告知了张知府。他投资了不少银子,想来不会放过千香坊。” 梁栖月注视着宋堂明。 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证明他没有说谎。 如果徐氏她们故意挑拨张兴德出手,那这件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了。 张兴德为人心胸狭隘,而且一心想要往高处爬。 他很可能会利用这件事,向百姓来展示自己的高明。 从而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地位。 而且徐氏和宋堂明,绝对没有利用张兴德的胆子,这一定是宋赐麟的手笔。 不知这次,他想依靠前世的记忆,做些什么。 正在梁栖月沉思之时,虞时端着托盘从屋里出来了。 上面有两杯茶,和一个茶壶。 梁栖月取了一杯茶,“虞先生,有劳了。” 她这般谦逊有礼,让宋堂明更加不满,鼻孔中传出一声冷哼。 而后连正眼都不给虞时,单手去接茶盏。 就在宋堂明碰到杯子的瞬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之色,直接就要往虞时脸上泼。 “啪——” 伴随一声清脆的响声,紧接着是宋堂明的惨叫。 茶杯从他手中滑落,摔碎在虞时的脚边。 碎片四溅。 而虞时似乎被大力推了一把,没站稳,往后退了一步。 他手中托盘上,那只茶壶里满满的茶水,一滴都没剩,全部浇在宋堂明的手上。 顷刻间,他整只手像进了油锅,密密麻麻都是晶莹剔透的水泡。 红肿得如同猪蹄一般。 他痛得大叫,五官都揪在一起。 梁栖月连忙起身,扶了虞时一把。 确定虞时没有受伤,才转头看向了痛苦不堪的宋堂明。 从方才开始,她就觉得宋堂明不对劲,像是故意在针对虞时。 果然他没安好心。 方才她看得清清楚楚,宋堂明想用如此滚烫的水,泼在虞时脸上。 若容貌损毁,虞时日后便再也不能科考。 这种手段,真是恶毒至极 第73章 溟七震惊,怎么感觉主子茶茶的 宋堂明痛得额头青筋暴突,晴雨急得团团转,完全忘了虞棋就是府医。 “你竟敢伤我的手!”宋堂明怒吼。 梁栖月盯着他,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的把戏,维护虞时。 “世子,还是赶紧先让大夫处理。不然上次才伤了胳膊,今日又伤了手,往后练武恐怕会受影响。” 梁栖月话中内容,明明是关心。 但从她嘴里说出来,听起来更像嘲笑,或是想咒他些什么。 他没想到,自己方才的举动居然会被她看到。 梁栖月身后,虞时温和开口: “今日和乘风练习剑法,一时沉醉其中忘了吃午饭,这才有些头晕,连茶杯都端不稳。夫人莫要生气,若因此与世子之间产生隔阂,实非我愿。” 此言一出,宋堂明不知为何,只觉得脑袋气血翻涌。 再留在这里,怕是就要血崩而亡。 还有本就因震惊而呆滞的虞棋,看到他这般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更是下巴都合不上。 主子这恐怕不是没吃东西,而是吃坏了东西…… 偏偏梁栖月还相信了。 待晴云扶着宋堂明狼狈离开,梁栖月再次细心查看,虞时身上有无烫到的痕迹。 “虞先生还是莫要如此良善才好,请你来府上是教导风儿,若误了你的前途,可如何是好。” “噗嗤——”虞棋笑出了声。 梁栖月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疑惑。 虞棋察觉到虞时也凉凉瞥了过来。 连忙收敛起笑容。 “抱歉夫人,我只是忽然想到一个好笑的事情。我刚想起来一锅药还煎着,若是兄长无恙,那我先去照看了。” 说完,虞棋一溜烟就跑进小厨房。 回过头,梁栖月忽然想起,虞时似乎还没有任何功名。 “对了虞先生,你不考虑参加科举么?” 虞时闻言,微微沉吟。 他眼神中闪烁着深邃的暗光,仿佛在默默估算着什么,而后缓缓笑了。 “快了,到时夫人自会知晓。” 出了院子,宋堂明忽然停下脚步。 他回头往里看去。 梁栖月根本没有出来送她,他伤成这个样子,甚至连一句关心都没有! “啊,世子,您抓疼奴婢了。” 晴雨痛呼一声,他才发觉用的力气太大了,赶忙松手。 “没事。” “晴雨没事,多谢世子关心,”晴雨轻揉着手腕,而后有些忌惮地看了眼梁栖月的院子,“不过短短几日间,世子就在这里伤了两次,还都有风少爷在场,果真……” 果真煞意十足。 晴雨没把话说完,但是宋堂明听懂了。 他这才恍然,自己受伤的这两次,宋乘风确实都在场。 并且他和梁栖月起冲突之时,那小杂种虽然没做什么,盯着他的眼神却极为冷冽。 看来就是他身上的煞气搞的鬼。 否则无法解释,他两次受伤怎会都这般诡异。 那害人的小杂种,当真该死。 晴雨忽然又想起什么,带着几分惊惧开口: “看来,晴云恐怕也遭到了不测。” 宋堂明眉头紧锁,不解地问: “晴云?她怎么了?” “回世子,就在徐娇笄礼那日,晴云说发现了夫人的什么秘密,那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我没有信,因为大家都知道,夫人对您一往情深。可自从那日之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她。本以为是老夫人准了她回去探亲,但是我问过老夫人了,并没有此事,若这么说的话……” 闻言,宋堂明想都没想,就直接否认了她的猜测。 “不可能,母亲的决策没错,让虞时留在侯府,不会有任何隐患。那废物被史太傅抛弃,还有弱到一推就倒的身子,这辈子都不会有女子看上他。而且晴云若真被杀了,尸体呢?侯府护卫众多,想要把一个人运出去,除非是武功极为高强之人——” 说到一半,宋堂明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忽然想起,麟儿受伤那日,母亲就有他提起过。 说梁栖月或许与溟部的人有勾结。 当时他不信。 可如果晴雨说的是真的,莫说一个丫鬟,就连他,溟部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 想到此处,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他匆忙赶到徐氏的院子,等大夫处理完他满手的泡,已是满头大汗。 却还咬着牙问徐氏: “您还记不记得,您说怀疑梁栖月和溟部的人有苟且?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氏看着他整只手皮开肉绽,鲜红的肉露在外面。 胆战心惊地镇定了许久。 然后才把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说到宋赐麟的伤,徐氏忍不住咬牙切齿。 “就是这样。瞧张大夫的反应,他应该是认为,麟儿是被人打成那样的。在确定咱们没惹什么仇家后,他才下了定论,说腰骨硌在石头上,导致骨头断裂,经脉破碎。你自小学武,应该最清楚,把人打成这个样子,是什么程度的武功?” 宋堂明脸色十分难看。 麟儿是他亲手教出来的,虽没达到他的预期,但是打残宋乘风那样的货色不成问题。 因为他曾暗中探过。 那小杂种的脉象孱弱,绝无半点习武之人,该有的蓬勃生命力。 而且麟儿是吉星,怎会这么倒霉,偏偏被石头硌断了腰骨。 他确定,有人暗中出手帮忙。 宋堂明攥起拳,“母亲,如果梁栖月当真和溟部的人有苟且,那他们会藏在什么地方?” 若此事当真,那溟部的人在府里,定有藏身之所。 等被他抓到现行,定要让那贱人付出代价。 竟敢背叛他? 而徐氏却摇摇头。 “不会,后来我专门打听过溟部。他们只听从九千岁萧悯的指令,连陛下都得通过他,才能用上溟部的人。没有萧悯点头,没人敢长时间停留在此。他们自己人犯了错,严重了也是要下溟狱的。” 闻言,宋堂明松了口气。 徐氏察觉到他如此,皱起眉瞧着他。 “你不会,对那破鞋动了心?我就知道,长成那个模样能是什么好东西,天天就想着怎么勾引男人!” 宋堂明没想到徐氏会如此生气,便出言否认。 他母亲去得早,很小就是徐氏带着他。 虽然他十分嫌弃徐氏的出身,可毕竟她现在是侯府老夫人,敬重还是要有的。 否则别人如何看他。 在徐氏眼里,他永远不是她亲生的。 这一点,从方才看到他伤口的反应就能看出来。 不过没关系。 他要的,也只是徐氏还有些操持侯府的本事。 心里想着,宋堂明瞟了眼徐氏因毫不忌口,越来越沉重的身子。 梁栖月倒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否则,他真还不知如何对徐氏下手。 富贵病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估摸着再有两三年,她自己就会把自己吃死。 那时,她的价值早已被侯府榨干。 死了也无妨。 三日之后,千香坊开业了。 妙音身着华服,婀娜多姿,只给喧嚣的众人,留下一抹令人着迷的背影。 她看似漫不经心,手中却紧握着一只水晶瓶。 瓶子晶莹剔透,里面正是她在梁栖月的指导下,亲手制出的茶芜香。 听到外面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妙音捏紧手中的瓶子。 而后缓缓转身,绽放出一个完美的笑容。 “我宣布,千香坊,今日开业。” 她现在,是千香夫人。 这个身份,是小姐给她的,她不会让小姐失望。 第74章 京中香师到达湖宁 远香楼刚关门几日,就改成了千香坊,所有人都很好奇。 有男有女,纷纷在外面观望。 今日千香坊开业,规模远比当初的远香楼大得多,鞭炮齐鸣,红毯铺地。 然而让众人更加好奇的,是店铺旁边,有两个一人多高的架子。 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白色瓷瓶。 与此同时,让他们期待了许久的千香夫人,终于从店内款款而来,出现在众人面前。 立刻引起一阵惊叹。 “诸位,今日千香坊开业,奴家没有别的什么本事。唯有这制香一技,倒还没遇见过对手。因此,凡是今日购香的客人,皆送一瓶限量香粉,就是架子上的这些。” 说着,千香夫人取下一瓶,轻轻拔开瓶塞。 而后交给一名侍女。 由她捧着瓷瓶,穿梭在人群之中。 原本喧嚣的人群,在闻到那缕香气后,逐渐安静下来,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 心神变得平静而专注。 千香夫人观察着众人的反应,手在背后微微攥紧。 发现大家都很陶醉,心生几分激动。 “此香名为‘茶芜’,香而远清,雅而不扬。素有藏气安神,开窍益智之功效。最是适合有学子的家中使用。” 现在乃太平盛世,已有十余年未起战乱,安国现在,已隐有重文轻武的迹象。 因此,大家听闻此香居然能开窍益智,都十分激动。 不过也有一部分人,对此表示怀疑。 “闻个香,就能开窍益智,那还启蒙作甚?都买你的香回去闻不就行了。未免太过大放厥词,哄小孩儿呢!” 对于这个问题,无需千香夫人来解答。 人群中,立刻就有人抢先反驳: “看来这位大叔,没去过京城?如今这香师,在京城之中非常受追捧。莫说益智,我听说啊,有那厉害的香师调出来的香,连延年益寿都能做到。”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更加激动,纷纷追问香师是什么。 “哎,我跟你们也说不明白。总之你们就记住一句话,往后啊,香师就是咱们安国乃至整个天下,至高无上的行当。” “他说得没错。我昨日刚从京城回来,有幸购得‘仙人醉’所制的香囊,佩戴在身上,有增强体魄的效果。五十两银子一个,大概能用三个月。” “天呐,五十两用三个月……当时闻到侯府夫人身上的味道,我还以为她要做香粉生意,如此一来定能便宜些,可惜……” 有了人能证明,大家此时最关心的,就是价格。 只见千香夫人笑得妩媚,取出一只香囊。 “增强体魄的香,千香坊自然也有。而且听这位小兄弟说,效期三个月就要五十两,实在太过昂贵。诸位请看奴家手中这只,因要佩戴在身上,专门做成了香气悠远清淡的味道。一只可用一年,价格为二十两银子。数量不多,错过可就遗憾了。” 听到只需二十两银子,方才那个购买过仙人醉香囊的男子,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立刻又买下一只,当众拆开对比。 而后无比震惊。 “居然是真的……可是这种香极为复杂,味道也不甚好闻。而千香坊却将问题完美解决,这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众人一听,直接蜂拥而上。 千香坊是如何解决气味难闻的问题,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只知道要把这香囊买回去,给老人孩子。 千香夫人后退一步,给他们让开路。 “请诸位按次序排队购买,否则会被千香坊计入名单,永不合作哦。” 此话一出,众人连忙乖乖排队。 而且几个一直对千香夫人有些想法的,也都及时打住。 方才都有人告诉他们了,香师在京中备受追捧,是日后最崇高的人物。 指不定这位,就是从京里来的。 他们可不敢得罪。 就在千香坊不远处的位置,三个人一直远远看着这边。 尤其当他们看到,不过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千香坊的生意就如此火爆。 他们脸上充满了愤怒与不甘。 这三人,正是徐氏、宋堂明以及张兴德。 “那个千香夫人,就是给远香楼设下陷阱的人?”张兴德问。 宋堂明一直盯着那个女人。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千香夫人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尤其是这身段,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 “是的,张大人,”宋堂明还是迟疑着开口,“在远香楼卖出的第三天,千香坊的牌匾已然高悬。而且她此时店里的香,少说也有几百份,分明早有预谋。” 张兴德眼睛,直勾勾盯着正在揽客的千香夫人。 隐有垂涎之意。 直到察觉徐氏二人疑惑地望向他,才掩饰地哼了一声。 “你们说得有道理。本官没查到她任何消息,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她来自京城某个势力庞大的家族,掩盖了痕迹。第二,她本来就是湖宁人。” 一听千香夫人很可能就是湖宁人,宋堂明心头的熟悉之感,越发强烈。 若她真的是本地人,那他一定见过! “对了,不是说从京城过来的香师马上就到,人呢?”张兴德有些不耐烦。 闻言,徐氏和宋堂明皆是一愣。 因为他们过来,就是收到了张兴德的消息。 说专程从京城赶来,助他们一臂之力的香师马上就到,让他们在千香坊门口等着。 怎么又反过来问他们? 还没等宋堂明回答,只见宋赐麟带着一男一女出现。 “父亲,祖母,麟儿把两位香师领过来了。” 这二人皆一袭白衣,上面有精致的金丝珠翠作为装点,一看出身就颇为不凡。 他们面无表情,眉宇间透出冷傲之气。 显然看不上湖宁这个地方。 张兴德毕竟身居湖宁知府之位,心里憋了一股火气。 但他深知,与这些有能力的香师结交,对未来大有裨益。 于是主动上前,笑着开口: “本官乃湖宁知府,张兴德,幸会二位。没想到二位如此年轻,便已有此等造诣,真是让人佩服。一路上舟车劳顿累了,先去用些美食,歇一歇?” 见张兴德放下身份,其中女子的态度稍好了一些。 “我叫董瑾,这位是我的兄长,董御,我们二人都来自仙人醉。张大人,客套就免了,我们二人回去还有事情。” 说罢,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跑来,恭敬递上一只香囊。 正是千香坊售卖的。 董御仍是一副用鼻孔看人的样子,董瑾则接过香囊,拆开倒在手上一些。 轻轻一嗅,便失去了兴趣。 拍掉手上的粉末。 “那个叫千香夫人的,技艺倒是尚可。但她用下作手段夺去别人赖以生存的店铺,是为小人,我不会让这种居心叵测之人,玷污了香师这一行。张大人放心,我会当众让她在香师界,彻底抬不起头来。” 第75章 董御和张兴德合谋,来千香坊找事 千香坊开张大吉,生意兴隆,盛况空前。 许是妙音被困在这深宅大院之中实在太久,已经忘记了受人称赞的滋味。 晚上回来的时候,妙音激动的状态持续了很长时间。 第二天梁栖月起来,一推开门,就看到妙音连花都浇好了,正坐在院子里调香。 “怎么这么早?” 妙音闻声,紧张拿着一个瓷瓶走到她面前。 “小姐,请您品鉴一下,与之前的香品相比,这一次是否有所进步?” 在得到梁栖月的肯定之后,她才笑出来。 “您也给自己取一个香师的名字,妙音觉得这样才安心。” 闻言,梁栖月略微思索。 取一个也好,等将妙音培养出来,她的香终究还是要摆在千香坊出售的。 而且,这也是获取名气最快捷的方法。 于是她坐在香案之前,提笔在纸上写下三个字。 莲花酌。 这是父亲生前最喜欢的酒。 此酒没什么名气,并不被大家所熟知,父亲常常会私藏一坛,与母亲共享。 想到那些温馨的日子,梁栖月眼神变得柔和起来。 一旁的妙音见了,立刻明白过来。 莲花酌必定意义非凡。 她将这张纸收好,而后拿出香囊,请教道: “小姐,这支香囊可以强身健体,是昨日最受大家欢迎的。奴婢觉得它和少爷身上的那只很像,但效果却似乎远远不及。不知是何原因?” 梁栖月接过香囊瞧了瞧。 的确,这个里面用的香料,和风儿身上的完全一样。 唯一的差别,是风儿自幼体弱多病,在制作他的香囊时,她滴入了一滴自己的鲜血。 梁栖月将香囊递了回去,显得有几分遗憾道: “那只香囊是我在乘风小的时候,请高人用古法所制,已经失传了。可惜,若有人能掌握这无需频繁更换的制作秘诀,只怕早已名扬四海。” 好在妙音同苏合一样,她说什么都信。 听到她的答案,一阵扼腕叹息。 随后,趁着天色还没有大亮,苏合拿着面具,从后门静悄悄离开了。 千香坊刚开不久,张兴德桌上,已经堆满了琳琅满目的香品。 都是他命人新采购回来的。 董御坐在一旁打着哈欠,董瑾则神情专注地一一查看。 而后眼中闪过亮光。 “仅一日,那千香夫人的制香技艺,居然有明显的提高,这可真是世所罕见。她似乎没比我大几岁,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听到董瑾居然夸赞千香坊的香,张兴德眼中闪过不悦。 他转头看向董御。 “不知董御小兄弟,对这些香有何看法?” 昨日他已经查过兄妹两个。 这董御,无论是制香技艺还是天赋,均在妹妹董瑾之上。 然而,那位名扬四海的踏云大师,却选择董瑾作为他的亲传弟子,而非董御。 怕是用了什么不干净的手段。 董御被提及,不大情愿地坐起身来。 若不是那个叫宋赐麟的,和乐安候的独孙关系匪浅,他才懒得来这种地方。 尤其是董瑾听闻前因后果,竟也要跟着他一起来。 他随便拿起一瓶香,闻了闻。 而后一顿,猛然坐了起来,将其余的全部打开。 见他这个反应,张兴德心中一沉。 “小兄弟,可是有哪里不妥?” 与董瑾的反应不同,董御并没有半分欣赏之意。 他目光如炬地扫过每一瓶香,露出一股难以掩饰的贪婪。 “香的品质都极高,而且其中竟有几个香方,本少爷在京城里都没见过。” 张兴德连忙追问: “那不知小兄弟准备如何做?只要能夺回千香坊,我可以和承恩侯府商量,让你们开香坊。至于原料的价格,不瞒二位,他们已经和王家有了合作。” 现在看来,香坊带来的利益远超酒楼。 相信承恩侯府也不是个傻的。 能让这兄妹两个留下,给他们当赚钱的工具,岂不是名利双收。 张兴德想到这些的时候,贪婪之意不次于董御。 一旁的董瑾瞧见,不禁有些怀疑,那封信的内容到底是否属实。 虽和张兴德接触不多,但她总觉得他人品似乎不大行。 她正想着,只听董御开口: “张大人,不如就公开和千香坊比上一比。不过还是要麻烦张大人,找些观众来助助兴。这样一来,千香坊的香师在圈子里就会颜面扫地,我们再顺水推舟收回店铺,一举两得。” 张兴德眼中闪过欣赏之色。 他亲自起身,为董御斟上一杯香茗。 “董小兄弟,真是英雄出少年!不仅在香道上有深厚造诣,还能想出如此巧妙的计策。佩服,佩服!” 两人一拍即合,心中各有算计。 等从府宅里出来,董瑾不解问道: “哥哥,你不是说这次的事情交给我,你不想参与进来吗?” 董御闻言,一副为她好的模样开口: “小瑾,香你也看过了,若是不能让那个千香夫人惨败,你我岂不是白来一趟湖宁?而且乐安候是嘱托我来此,怎能将重担都推给你?” 说完,董御想再去千香坊看看,让她先回去。 实际上,他丝毫没有耽误,立刻给京城里传了一封信。 因为就算是他,也没把握完胜千香夫人。 为了那几个香方,他就算是不择手段,也要赢了那个女人。 张兴德的动作很快。 在董御刚传走信,他的住处就被人敲响了。 正是张兴德找来帮他的人。 他立刻带着几人出门,气势汹汹前往千香坊。 千香坊的景象超乎了董御的想象,人头攒动,比昨天还要热闹。 他混入人群中,查看所有香品。 千香夫人依旧在柜台后面,手指在香品上轻轻滑过,向众人讲解。 董御看着一瓶瓶香,眼中贪婪光芒更甚。 最终,他站在千香坊中央,猛地抬手,一掌拍在了展示香囊的柜子上。 这样的动静,瞬间吸引了店内外所有人的目光。 千香夫人微微一愣。 “这位客人,可是我们千香坊,有哪里招待不周之处?” 董御冷笑一声。 “你们千香坊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偷我仙人醉的香方!你以为偷偷跑到湖宁城开店,就能瞒天过海了不成?” 闻言,千香夫人眸中一冷。 “此言何意?在这香师界,偷盗他人香方乃是大忌。你说你是仙人醉的香师,那不如说清楚,我偷了哪个香方,可有证据。” 董御不可一世地,亮出了他仙人醉香师的身份令牌。 而后,拿出一只香囊扔在柜子上。 “全安国,只有我们仙人醉,能制出有强身健体功效的香。而你千香夫人的名号,不过才出现三日,如此浅薄的资历,竟敢妄言这是你调配的?” 说罢,他带的人全部涌入店中,凶神恶煞地在他身后一字排开。 这阵势,瞬间吓退想要为千香夫人辩解的人 “不过,本少爷可以给你一个机会。用你的香品,跟本少爷比上一比。若你有真本事,本少爷可以当作这香是你自己配的,既往不咎。但倘若你没有,就说明你确有偷窃之实。这店里所有的香方,本少爷代表仙人醉,将全部收回!” 第76章 董瑾缠着梁栖月,知晓身份后震惊 董御内心激荡无比。 等他将这些香方占为己有,恐怕连皇帝都会主动向他示好。 谁来这破地方开店? 因此他可以断定,这个千香夫人眼界如此之低,只是天赋和运气好一些罢了。 不是什么大家族出来的人。 就算有什么意外,暂时也有仙人醉给他顶着。 等他攀上皇室,他就谁都不怕了。 还有他妹妹那个不长眼的老师,当初不选择他做弟子,定会后悔。 妙音没想到,仙人醉的香师,竟有如此卑劣之人。 店里的这些香品,大多出自小姐之手,与仙人醉毫无干系! 但有仙人醉的香师指认,难以自辩。 若将此事闹上公堂,难免仙人醉会倚仗其在京中的深厚势力,使出阴险手段。 还有她的身份也不能暴露。 此时,其他人也劝道: “他是仙人醉的董御香师,算了,胳膊拧不过大腿,把香方给他就是了。反正也只有这一次,难不成你再研制出其他香,他还会过来和你讨要不成。” “是啊,给他便是。谁不知仙人醉的香品深受皇室喜爱?为了几个香方得罪他们,实在得不偿失。”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反正店是你的,再研制就是了。”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妙音浑身都在颤抖。 凭什么。 这都是小姐辛辛苦苦研制出来的,凭什么拱手让人。 那她还有何脸面,再见小姐。 “我——” “跟他比。” 妙音心中悲愤,她刚说一个字,只听一个清冷的嗓音坚定响起。 众人纷纷侧目。 只见一位女子款款走来。 她身着莲纹长裙,身姿婉约,每一步都带着莲花的清雅和宁静。 虽戴着帷帽,却无法掩盖名门世族的独特气质。 大家已经能想象到,面纱下的容貌,该是多么的倾国倾城。 她究竟是谁? 众人心中,无不充满了疑惑。 他们不记得湖宁城,何时有过这么一位女子。 而董御,则是震惊着她的身上,用了隐能体会到莲意的香品。 这女人似乎不简单。 众人心怀各异,唯独妙音快步上前。 尽管梁栖月刻意遮掩了容颜,连自身香气都掩盖了去。 但妙音还是立刻认出,这独特的香品风格。 梁栖月握住她还颤抖不已的手。 “我早就与你说了,放手去做。这般瞻前顾后,岂不是让小人觉得你软弱可欺?” “你说什么!”董御有些气急败坏。 看来这个女人,也不是什么有身份的,连仙人醉的名号都不知道。 敢这么跟他说话。 “怎么,”梁栖月转过身,语气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你空口白牙,就造谣千香坊偷了仙人醉的香方。我们未追究你之责,又接下了你的挑战,还有何不满的?” 董御咬着牙,只感觉面前的女人气势磅礴,令人不敢直视。 众目睽睽之下,他都快被人盯穿了。 目的达到,他强硬着定下比试的日子,便领着那几人匆匆离去。 他必须立即传信回去,彻查她的身份。 即便是京城中,那些世家大族秘密培养的香师,也不可能毫无痕迹。 仙人醉定能查出她的底细。 只要她并非来自京城,便无大碍。 风波之后,千香坊早早地闭门谢客。 梁栖月和妙音避开所有目光,借助旁边的珍宝阁作为掩护,安然无恙地返回府中。 对于董御,她有几分印象。 前世,她虽然不再调香,但是一直很关注香师这行。 大约两年之后,京城会公布一个香师榜单,根据实力排出前两百名。 董御便是从那时起,一直稳坐榜单之上,从未跌落。 每年评选,他的名次都会稳步上升。 后来她死了,也不知道董御是否成功登上了榜首。 梁栖月心中回忆着,同时拿起妙音制的香,与记忆中董御所制的做对比。 而后轻声开口: “以你的制香水平,想赢他不是难事。且今日一见,董御为人傲慢,不是一个内敛低调之人,定会叫许多人来观看比赛,正是让你声名远扬的好机会。我相信,你绝不会让我失望。” 通过路上和妙音的沟通,她发现妙音并不紧张。 妙音的不安,来源于怕她失望。 下午,为了以防万一,梁栖月亲自上街,采买一些制香原料。 因千香坊生意火爆,立刻就有商人闻风而动。 短短两日,南街上多了好几家,与香品有关的店铺。 她刚走到一家店门口,就看到一个带着几分英气的俏丽女子,蹙着眉坐在一条长凳上。 “额外加的是川蔻吗?不对……味道虽相似,却多了几分辛烈。” 听到女子的咕哝声,梁栖月停下脚步。 只见她手里的,正是千香坊售卖的,可以增强体魄的香囊。 女子想破她香囊的配方。 能猜到川蔻,证明她确实有些实力。 “荔枝。”梁栖月轻描淡写地开口,手中仍在香料铺里挑挑拣拣。 女子听了,思索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荔枝?好像没错,就是荔枝,不过您是如何知道的?对了,我叫董瑾,很高兴认识您。” 梁栖月听闻她的名字,嘴角扯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没再说话。 董瑾,董御的妹妹,也是榜单上的常客。 她的老师,是闻名整个安国的香师,踏云大师。 早知道是董瑾,她就不多嘴了。 不过无妨。 这香囊看上去,和她们仙人醉的配方差不多,实际上天差地别。 董瑾察觉到她自报家门后,这位气质不凡的女子,周身的气息似乎瞬间冷凝。 她不由一怔。 细细回想,确信自己与这位女子从未有过交集。 以她的脾气,若是有人敢给她脸色看,早就对呛几句,转身离开了。 但这位女子随意说两个字,就能点破迷津的样子,实在吸引她。 眼见梁栖月要走,董瑾急忙跟上。 “我唤您一声姐姐可以吗?姐姐,您能通过我猜的川蔻,就立刻指正对应的一味材料,想必您也是香师?” 梁栖月眉间轻蹙。 没想到董瑾生得一副冷淡模样,实际上话居然这么多。 她仍旧没回应,一心挑选自己要的香料,还故意掺杂了一些品质较差的,一股脑儿地放入篮中。 “麻烦算一下价钱。” 掌柜的正在打盹,一看是她,睡意全无。 “哎呀,原来是世子夫人,欢迎欢迎……好了,您这些就算一两银子!” 董瑾听到掌柜对梁栖月的称呼,一脸震惊。 “姐、姐姐,您是世子夫人!?” 第77章 虞时帮梁栖月复原莲花酌 约定的比试时间,是在五日后。 这两日,除了正常经营千香坊外,梁栖月一直在珍宝阁,跟妙音配置新的香品。 妙音的目光不时地飘向窗外。 看着生意兴隆、没受风波任何影响的千香坊。 她有些忧心忡忡。 “小姐,若是在比试时当众制香,那您调配的香方……” 梁栖月无所谓地摆手。 “无妨,都不是什么复杂的香方,以这些换仙人醉的香方,不亏。你正常发挥就好,他赢不了你的。” 两人正说着,就见苏合和紫述抬着一个箱子上来。 稳稳当当地放在梁栖月脚边。 箱子缓缓打开,露出里面摆放整齐的,一排排精美圆润的小瓷瓶 她看到瓷瓶的样式,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这是……你们是如何知道的?”梁栖月轻轻问了一声。 她取出一只拿在手中。 手指摩挲着瓷瓶上的粉色莲花图案, 瓷瓶的底部,印着与莲花同色的“莲花酌”三个字,字迹古朴典雅。 梁栖月一阵恍惚。 这瓷瓶,与父亲生前深爱的莲花酌酒瓶如出一辙,只是缩小了许多。 瓶底的三个字,本是没有的。 因此,这是她作为香师的名字。 曾经唾手可得时,她从未认真留意过。 待她之后想要寻找,莲花酌却早已经绝迹于市面上。 就算是她,也不能将细节记得如此清晰。 妙音察觉到梁栖月复杂的情绪,不敢多言,如实解释道: “虞时先生看到了您的字,猜测您写的应该是多年前的一种老酒,奴婢就想试一试。” 闻言,梁栖月了然。 原来是虞先生。 虞先生是史伯父的学生,而史伯父是父亲的义兄。 想必他们兄弟二人,也曾共饮过莲花酌。 真的……多亏了虞先生记得。 从今往后,她绝对不会再次让莲花酌,消失于世间。 梁栖月靠近窗边,对着阳光细细查看瓷瓶。 不禁感叹,居然可以做到这么还原。 虞先生如此灵光的脑子,不入仕途当真太过可惜。 改天再劝劝他。 这时,她余光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千香坊旁边的巷子里,鬼鬼祟祟的样子。 似乎在和什么人交谈着。 分明已经定好了比试的时间,董御怎的又来了。 那巷子里的是谁。 董御似乎对那人很是尊敬。 梁栖月起了疑心,她眼睛依旧盯着董御,拿起帷帽对妙音开口: “走,下楼去千香坊,董御来了。” 巷子内,董御对着面前的老者,献宝一般,掏出三个从千香坊买到的香品。 “赵前辈,您请看,这些香在千香坊,岂不是浪费?我从前就立誓,要助您得到所有奇香秘方。届时,等您名扬天下,别忘了提拔提拔晚辈就好。” 董御看着手里的香被拿走,一阵心痛。 不过现在最稳妥的方法,就是请赵巍出手。 他作为仙人醉四大香师之一,能力算是四人中最差的。 之所以请他来,只是因为其他三个胸无大志,丝毫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 赵巍逐一品味着三种香,老眼闪过亮光。 而后眯起眼,语气中透着威胁: “老夫答应你的要求,并非只是因为这些香,你难道忘了信中是怎么写的?敢诓老夫,你怕是不想留在仙人醉了。” 董御咬着后槽牙,被赵巍气得牙痒痒。 却不得不维持表面的谦卑姿态。 “前辈您误会了,纯粹是晚辈对您的一份微薄敬意。至于乐安侯有长命百岁的神药,此事还没有定论。不过我已经和他独孙的朋友交好,若确实有,我定第一时间奉上。” 闻言,赵巍这才满意地冷哼一声,转身走入巷子深处。 “你最好说的是真话。比试老夫可以帮你,你去将规则换为比试成香,否则老夫的香方就算是给你,你也制不出来。” 此番话,无疑是对董御制香技艺的极大侮辱。 他脸皮紧绷着,几乎涨成紫红色,才堪堪没将愤怒爆发出来。 “董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董御吓了一跳。 他连忙转身,只见是上次出现在远香楼的女子,依旧戴着帷帽。 自她出现,悠香丝丝缕缕沁出。 他看到赵巍已经消失在巷子尽头处,松了口气。 “本少爷过来,自然是有话要说,”董御挡住她的视线,敷衍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不请本少爷进去?” 梁栖月发现今日的董御,底气比那天足了不是一星半点。 她扫了一眼空荡无人的巷子,侧身让路。 “请。” 董御扬着头,趾高气扬地踏入千香坊,毫不见外地拉来一把椅子坐下。 随后,梁栖月也缓步而入。 千香夫人站在她侧后方,两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众人一见这架势,停下手里试香的动作,纷纷给他们让开空间。 此时,几十人之中,只有董御坐着。 明明是身份高的证明,可他感觉在这女子面前,气势总是被压了一头。 他清了清嗓子,不自然地站起身。 而后对着气场明显弱了一些的妙音夫人,开口道: “本少爷今日过来,是要通知你们比赛的内容。之所以给你们五天时间,就是让你提前制香的。免得你输得太难看,大家说我仙人醉欺负你一个女人。” “你的意思是,用提前制好的香来比?”梁栖月问。 “不错,”董御打量着她们二人,不屑地冷笑,“怎么,不愿意?难道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赢,而是准备骗本少爷的香方?真是穷山恶水多刁民,令人作呕。” 这些日子,所有已经完全清楚了,香师对他们安国来说,是多么重要的职业。 尤其是这个年轻男子,来自最顶尖的香坊。 其能力之强,可见一斑。 因此,他们的家乡被指着鼻子骂,也没人敢说话。 全都敢怒不敢言。 这种氛围,让董御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 然而梁栖月丝毫没惯着他,轻笑出声。 “恕我直言,用千香坊所有香方,去换阁下的一张垃圾,这种亏本的买卖,我从不会做。再者说,安国的药材,大多汇聚于湖宁和禹州两地。你的意思,是安国的建国之本,令人作呕不成。” 董御闻言,脸色骤变。 “你胡说什么!我何时说过湖宁和禹州的不是?” 这帽子,他万万不敢戴。 “好,阁下说不是,就算不是。”梁栖月的声音仍然从容沉稳,“不过比试的赌注,你只说了对你有利的部分。倘若是我千香坊赢了,你是不是也应该付出同样的代价?” 说着,梁栖月从袖中抽出一张契约,上面明确写着双方需要履行的赌约。 千香夫人的名字下方,已经签了名字按了手印。 董御被众人目光不善地盯着,扫了一眼契约内容,讥讽地笑了。 他大笔一挥,签上自己的名字。 “看来你们还真有赢了本少爷的幻想,真是笑话。” 嘲讽完,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他现在要去找张兴德。 比试那日,他要张兴德以湖宁知府的身份出现,亲自主持。 两个臭娘们肯定还不知道,她们的底细,已经被他查得一清二楚。 否则不敢这么嚣张。 等他赢了,定要把她那张伶牙俐齿的嘴打烂,当狗骑! 第78章 身中嗜血蛊之人,后代当真无法存活? 董瑾在屋内仰面朝天躺着。 她内心十分矛盾。 来湖宁之前,她从兄长口中,听过不止一次梁栖月这个名字。 因兄长志存高远,一直想站到更高的位置。 所以他在一个月前,结识了与乐安侯府关系匪浅的人,就是承恩侯府的吉星,宋赐麟。 自从那之后,兄长经常骂梁栖月不是东西。 苛待养子,清闲时宁愿制香,也不愿给予孩子应有的教导和关爱。 这难道有什么不对? 不过区区养子,主母高兴就用些心思培养,不高兴就打发到一旁作罢。 总归又没饿死他,不是吗? 倒是宋赐麟,他是如何与兄长建立起联系的? 可见他的心机,远比寻常这个年纪的孩子,深沉得多。 相反,梁姐姐却慷慨地给她指点迷津。 多么坦诚大方。 想到此处,董瑾从床上坐起来。 “不对,那宋赐麟肯定说谎了,梁姐姐为人绝不是他说的那样。就算是要让兄长不高兴,也得断了他们二人的交情。” 董瑾嘴里嘀咕着,准备去找董御。 一出院子,就看到董御正好迎面走来。 他的身边,还跟着宋赐麟。 两人似乎有什么急事,边走边交谈着,往张兴德的府宅方向走。 谁都没看见她。 董瑾一看到宋赐麟,抬脚跟了上去。 等他们进入府中,她才快步跑到守着大门的侍卫面前。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侍卫一看是她,立刻放行。 她轻手轻脚靠近棋室,听里面的动静。 “张大人,这是我们的仙人醉得来的消息。京城中,从没有千香夫人这号人。至于那位神秘女子,尽管她一直蒙着面纱,却也能看出,她十分护着那个千香夫人。因此,我敢断定,她们两人长久以来一直同行。” “那小兄弟的意思是?”张兴德问。 “没错,张大人,您不用瞻前顾后怕得罪人,她们什么身份都没有。就算是来自其他地方的大家族,也不会为了两个没本事的女人,和您作对。” 话音落下,棋室陷入了寂静。 随后宋赐麟开口劝说: “张大人,这确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现在京城里的香坊,如今京城的香坊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就连仙人醉也在争抢人才。董香师已经向京城内,众多享有盛名的自由香师发出了邀请,希望他们能前来观赛。若您能助仙人醉一臂之力,乐安侯大人必定会对您刮目相看。” 这次,张兴德爽快地应了下来。 “你说得有理,那咱们具体怎么做?” 董御自信满满地答道: “大人,此事我已有万全之策。明日,将有十多位香师汇聚此地,届时您只需宣布这场比试将由您亲自坐镇,定能吸引湖宁全城瞩目。我所求唯有香方,以及这些香师能加入仙人醉,其余的好处,尽归大人您所有。” 听完董御的计划,张兴德一连说了三个好。 最后再次确认了一遍: “不过小兄弟,你对比试有把握吗?要是输了,岂不是给他人做了嫁衣?” 只听董御笑了一声,充满自信与不屑。 “您未免太小看仙人醉的香师了,她们二人加一起,我都还不放在眼里。若是没把握,我又怎会白纸黑字签下合约?放心,保证赢。” 宋赐麟也连连附和。 他们二人,一个是仙人醉的香师,一个是心宁寺算出的吉星。 你一言我一语,打消了张兴德所有顾虑。 听到此处,董瑾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她回到住处,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等到董御满面春风地回来。 “哥哥,你们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董御闻言一怔,随后诚恳道: “既然你听到了,我也不再瞒着你。小瑾,这是咱们绝好的机会,现在全国的香师都在往京城跑,如果我们不抢先一步,就会被别人踩在脚下。她们在湖宁这种地方,要那么多香方有什么用,自然是咱们更需要啊,小瑾。” 闻言,董瑾像是第一次认识兄长一般,睁大眼睛。 “但那不是咱们的!你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对付她们,可有想过,这根本不是香方的事情,你会逼死她们!” 见骗不到她,董御忽然变得愤怒。 “董瑾!你的老师是踏云大师,就算你一辈子混吃等死都没人敢轻看你,但我不是!我这次就偏要做出点成绩,让那个瞎了眼的老头知道,他的选择错得有多离谱!” 说完,董御摔门而出,狠狠从外面锁上。 “比试过后,我会放你出来的。” 董瑾眼眶不自觉红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原来,哥哥一直对老师当初选择我,而心生怨恨……” 当天夜里,圆月当空。 梁栖月凝望着那轮圆月,忍不住一阵心慌。 她让苏合拉上了丝绸窗饰,又问道: “风儿那里,今天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苏合认真想了想。 “和往常一样,少爷上午和虞先生学习文章,下午则练习武艺。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您将紫述和意嬷嬷,都派到了静园去。” 梁栖月轻轻摇了摇头,努力平复心中的慌乱。 “没事,睡。” 与此同时静园清幽的庭院中,虞时闲适地躺在竹椅上。 他的眼中,倒映着来自隔壁院子的暖黄烛光。 旁边,虞棋站在身侧。 “主子,可是要让他们重新生产莲花酌?” 虞时嘴角轻勾一下。 “你认为除了梁太傅,谁还有资格喝。” “属下失言。” 虞棋连忙认错。 当时主子年幼无权无势之时,皇宫里随便一个猫猫狗狗,都能对主子随意欺凌。 只有梁恩行,日复一日地为主子带来书籍。 那蛊毒很是诡异。 让本就天资卓绝的主子,如同潜龙腾渊,越发势不可当。 不出几年,主子已经得到皇帝信赖。 主子将当初欺辱过的那些人,一个个抽筋拔骨,同时还保梁恩行官运一帆风顺。 却不想毒发愈加频繁,无法时时保护…… 虞棋忽然闪过一丝明悟。 主子如此照顾梁栖月,难道是因为,他对于梁家的结局,始终怀有愧疚之心? 正想着,只听虞时冷不丁问道: “身中嗜血蛊之人,若有后代,当真无法存活么。” 第79章 衣衫半敞,她的睡相何时变得这么差了? 溟七如实回答: “是的主子,嗜血蛊会顺着血脉传承。婴孩太过脆弱,难以抵挡蛊毒的侵袭,一旦降生便会夭折。” 除非,找到拥有清莲之体的女子,并让她放出足够的血液。 方有可能抑制蛊毒。 然而,即便暂时保住性命,孩子也会因先天不足而体弱多病。 南禛之人对主子下此嗜血蛊,其目的便是为了斩断其后代,以绝后患。 如今南禛已灭,清莲之体已绝。 主子的蛊毒该如何化解…… 此时,溟五忽然出现。 “主子,咱们的人发现了南禛后人的踪迹,特传消息,请您回京。” 萧悯瞥了一眼天色。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取出一盒金针。 “自是要回京的,不过,我要带个人一起回去。” 说完,他悠然去往旁边的院子。 留下溟五一脸茫然,以及溟七那“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无奈表情。 “主子这是要去做什么?”溟五困惑地问。 溟七早就习惯了,淡定回应道: “嗯……大概是要潜进梁栖月的院子。” “去杀她?” “是去给她金针度穴。” “主子身中嗜血蛊,为何要耗费功力为她金针度穴?”溟五诧异无比,“那主子说,要带人去京城,说的又是谁?” 溟七斜了他一眼。 “当然还是梁栖月。我去溟部传信,让他们把离主子最近的府宅打扫出来。估计不出半月,让承恩侯府迁至京城的圣旨就要过来了。” 话音落下,溟七也消失不见。 只剩下溟五还愣在原地,仿佛被雷劈中一般。 “主子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和方勋一样,喜欢这些有夫之妇……” 次日,梁栖月被苏合先后唤了三次。 才从沉睡中迷迷糊糊地醒来。 一睁开眼,便看到苏合的脸颊微红。 她害羞地小声开口: “小姐的身材真是美极了。” 这时,梁栖月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胸前一阵凉意。 一低头,只见不知何时,自己的寝衣已经褪去大半,从脖颈开始,半个身子都露了出来。 幸好,细细的红色肚兜带子还紧紧地系着。 梁栖月连忙拢好衣服。 看来昨日也没有犯夜游症,不过她的睡相,何时变得这么差了…… 苏合见到梁栖月挑选的衣裳,不由问道: “小姐,您是要出门吗?” “嗯,昨日妙音提议,千香坊的人气已经很高,想将我的香品放在里面售卖。我去瞧瞧,顺便也看看最近调制的香是否受人欢迎。”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宋赐麟和徐氏正从马车下来。 两人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期待与兴奋。 只听宋赐麟道: “祖母,我已拉拢了张大人和董御。等明日比试之后,咱们侯府,无疑是他们最大的贵人。到时,咱们只需静静等待,相信不日就能回到京城。往后,我从文,父亲从武,咱们侯府必将让世人瞩目!” 徐氏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 她正要说什么,一看到梁栖月缓缓走来,立刻闭上嘴。 生怕她占到一点便宜。 梁栖月面色不改,与徐氏笑着打了招呼后,转过身,嘴角压了下来。 她就知道,宋赐麟一心想要回到京城。 前世,他的命运在踏入京城那一刻开始转变,远香楼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这次董御的刁难,也是他故意挑起。 只可惜,他找来的香师,不论日后怎样,现在是比不过妙音的。 若董御借他人之手,用仙人醉高阶香师的成香来比试。 她自然会在所有人面前,揭发他的手段。 “小姐,今日千香坊的客人好像不多呢。”苏合小声道。 梁栖月嗯了一声。 “今日是千香坊开业第四天,所有香品已经恢复原价。且大家该买的都买过了,客流是会暂时降低。” 店中,妙音正在擦拭陈列香品的柜子。 看到她今日没有乔装,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 “欢迎贵客,不知夫人可有喜欢的香,奴家可以帮您介绍。” 梁栖月颔首,“有劳了。” 妙音调整了香品的陈列位置,那些梁栖月亲手制作的香品,在全店最中心处。 价格也最高,五十两起。 这价格,令为数不多的几个客人,更是望而却步。 尽管对应功效写得十分诱人,也不会花这么多银子冒险一试。 梁栖月二人避开客人,走到角落处。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与瓷瓶风格一致的莲纹八棱香盒。 盒底同样镌写着莲花酌的雅致字样。 轻轻掀开盒盖,清新冰爽的松香悄然弥漫。 “明日的比试,可以用这种膏状香品。它叫做暮雪傲松,最适合秋日困乏之时使用。取一些抹在颈侧,闻之凝神静气。无论习文还是练武,都会事半功倍。” 梁栖月平静自然地讲解,妙音则隐隐有些犹豫。 她思索许久,还是开了口: “膏状香品……可是小姐,这种香的味道很容易消散,往往连一盏茶的时间都难以维持。但是频繁补香,又会太过油腻弄脏衣衫,此举会不会太过冒险了呢?” 听到妙音敢说出她自己的想法,梁栖月笑着点点头。 “你可以先试一试。” 即便妙音知道香膏早已被淘汰,但她打心底信任着梁栖月。 于是取了一些,涂抹在衣领上方的位置。 神奇的事情出现了。 就在香膏涂抹到皮肤的一瞬间,那淡淡光泽,顿时与皮肤完美融合。 妙音显然也发现了,眼睛缓缓睁大。 “小姐,这种香膏的香气,就像从身体内部自然散发而出。如此,便不会受到挥发的影响,您是如何做到的……” 梁栖月抽出香方递给她。 “看了就知道。你不妨先尝试制作,若不成,再用你最擅长的三种香品进行比试。” 比试要用三种香,赢下两种就算胜出。 她配置出的这种香膏,现在还没有香师做得出来。 不过就算妙音一天之内无法制出,要赢董御也没有任何问题。 妙音不知道梁栖月心中所想。 她手指紧紧捏住香方,不由红了眼睛。 香方是一个香师最重要的东西,小姐却从来不吝啬,都传授给了她。 这种大恩,她如何能恬不知耻地照单全收。 她确信,只要让小姐制的香品出现在明日的比试上,莲花酌的名声,必定顷刻间就响彻全国。 不行。 就算会让小姐生气,她也要让小姐的香品被众人看见。 妙音已经暗中下定决心。 她以参考为由,将香膏讨要了过来。 而后眼睛不着痕迹地,在展柜上一个个看去,寻找最会让人惊艳的香品。 正值此时,两位老者踏入店内。 他们皆年过六旬,两人气质截然不同。 一位目光和蔼慈祥,瞧着很是亲切,另一位则不怒自威,不大好相处的样子。 妙音见状,调整情绪。 她把香膏收好,笑容满面迎上前去。 然而,就在他们两人踏入店内的一瞬间,目光一凛,齐齐看向了最中间的展示柜。 他拿起一个瓷瓶,凑近深深嗅了嗅。 随后目光如炬,紧紧锁定妙音。 “就是你,制的这些香?” 第80章 梁栖月怔住,妙音用她的香进行比试 张兴德府宅旁边的小院中,随着“砰”的一声响,锁了整整一天的房门,被一脚踹开。 随后,董瑾从里面出来。 “我制香不过才两年,当我前十年的武,是白练的吗?” 她整整一天一夜未合眼。 一直想不通,兄长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如此自私。 她不能坐视不管。 就这样任由他逼死千香坊的两位香师,自己怕是寝食难安。 若大家都效仿此法,去掠夺别人的成果为自己所用,那谁还愿意研制香方? 香师界,还有什么规则可言。 还好她来的时候,以防万一带了护卫过来。 此时老师应该已经收到她的消息,来到湖宁了。 明日就是比试的日子,董瑾不敢耽搁,加快往千香坊去的脚步。 刚到门口,她就听见师伯那洪亮的大嗓门。 “哈哈哈哈,没想到啊,京城之外的香坊,竟然也能制作出如此上乘的香品。这明日的比试,老夫是非要参加不可了。” 师父也随着笑了起来。 “是啊,师兄,你我真的是老了。多与这些小辈们交流交流,咱们这些老家伙的制香水平,或许能精进不少。” 董瑾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眼睛缓缓睁大。 不敢置信地靠近几步。 师父一向宽容慈祥,如此开怀也就罢了。 可师伯的眼光,是整个京城出了名的刁钻毒辣,不知骂哭多少想要拜他为师的人。 现在竟然也毫不吝啬地夸奖。 那千香夫人的进步速度,到底是何等恐怖。 若这样,兄长明日怕是凶多吉少。 心里刚浮现出这个念头,她竟然长长松了口气。 千香坊内,梁栖月早已戴上了帷帽,同妙音一起,送两位老者出门。 他们看到守在外面的董瑾,疑惑地问: “咦,瑾丫头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董瑾快步走到他们面前,恭敬地行过礼之后,往千香坊门里看了一眼。 梁栖月在她望过来的同时,将门关上暂停营业。 没有旁人后,苏合也从楼上下来。 她站在梁栖月身后,从窗缝看外面三人缓缓离去。 “小姐,那两位老先生,好像很有名气的样子。” 梁栖月收回视线,摘下帷帽。 “他们二人,师兄碎宁,师弟踏云,皆是宫中御用的香师,自然大名鼎鼎。而明日要和妙音比试的董御,其胞妹董瑾,正是踏云大师的得意门生。” 听到他们还有这一层关系,苏合脸色大变。 “那明日的比试,岂不是咱们必输无疑?他们怎会眼睁睁看着董御落败?” 对此,梁栖月持不同看法。 “我倒是认为,这两位大师不会做出包庇谁的事情。而且董瑾……她与董御虽为血亲,但似乎不是一路人。” 说罢,梁栖月再度嘱咐妙音几句,便带着苏合回府去了。 妙音应下,双眼追随梁栖月的身影渐行渐远。 她手在袖中,攥着瓷质香盒。 “小姐,原本奴婢还犹豫,要不要忤逆您的决定。但现在,有了这两位大师的参与,奴婢再也没有任何顾虑。” 次日清晨,湖宁城热闹得如同过年一般。 沿街门户高悬红灯笼,夹道欢迎从京城来的贵客。 被吵醒的百姓纷纷走出家门。 看到这一幕,他们也满脸喜色,互相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你睡得可真沉,都不知道从京城来了十二位香师,专程来看今天的比试。” “可不是嘛,半个时辰前,知府大人就已贴出告示,说今日董香师与千香夫人的较量,他要亲自坐镇主持。” 消息如星火燎原,迅速传遍整个湖宁。 人们纷纷争先恐后地涌向南街,生怕挤不到前面。 要知道这样的盛况,几年怕是都碰不到一次,哪怕是在知府大人面前混个脸熟呢。 只见在千香坊前宽阔的街道上,互相对应着摆出两排长桌。 知府张兴德端坐中央。 他左右两侧,是刚从京城赶来的十二位香师。 比试尚未拉开帷幕,桌上已摆满了香品。 两列各五瓶。 此举,是要在正式比试前,让诸位香师对千香夫人和董御,提前有个大概的定义。 而她们二人此刻,就站在两排桌子的正中间,也就是街道上。 在场的所有人,第一时间就能看到她们。 张兴德的目光如狼似虎,紧紧黏在千香夫人身上,似乎恨不得立刻将她扔到床上。 等她凄惨落败,自尊心定然受到毁灭性打击。 到那时…… 他迫不及待地搓了搓手,高声宣布: “此次比试,将由本官亲自担任裁判。而特邀自京城的十二位香师,他们尚未投身任何香坊,评审无疑最为公正无私。好了,诸位请验香,一炷香之后,比试正式开始!” 说完,张兴德重新坐下。 他与董御对视一眼,而后满怀期待地,看着香师聚在一起验香。 在品鉴千香夫人的五瓶香时,他们各有争论。 声音压得很低,只能看出意见不同。 而到了董御那些香的时候,氛围瞬间一变。 他们脸上闪过震惊之色,随后彼此交换了一个充满深意的眼神。 此时,梁栖月也出现在人群中,正好瞧见了这一幕。 她立刻意识到其中必有蹊跷。 就算董御的香品质极高,也不可能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们更像是,认出了这些香。 难道…… 梁栖月迅速看向董御,果然在其表情中,捕捉到了几乎是小人得志般的得意笑容。 这些香,绝不是董御所制。 她眼睛迅速扫了一圈在场的人,缓缓挪动到珍宝阁门口。 若形势不利,她好立刻进入珍宝阁换装。 要求比试当众制香。 很快,十二位香师已经各自回到座位。 “诸位,怎么样?”张兴德迫不及待想要问结果。 几人再次对视,而后坚定点头。 其中一位相对年轻些,二十岁左右的男子率先开口: “张大人,我觉得接下来的比试可以免了。这位千香夫人,她制的香虽也有一定水平,但是和董香师的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泥里。” “没错,还是不要耽误我们的时间了,直接宣布结果。” “哎,吹得神乎其神,其实什么都不是。一介女流,也妄想吃香师这碗饭,未免太过自大。还不如找个有钱的相公嫁了,想办法固宠,也有机会用一用董香师制出的香。” 听到答案,张兴德和董御都满意极了。 正当张兴德准备就此宣布结果,却看到千香夫人极为平静,丝毫没被打击的样子。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于是他脸色一沉,挥手示意。 立刻有六名侍者端着托盘走了出来,每个托盘上,都有一种香。 梁栖月正欲踏入珍宝阁,目光却被托盘上的物品牢牢吸引。 其中三个托盘上,分别是两只瓷瓶和一只香盒。 上面都绘制了粉色莲花图案。 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转向妙音。 妙音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紧绷,双眼紧盯着地面,不敢转动。 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见状,梁栖月心中顿时明了。 她轻叹一声,在人群中看接下来的比试。 正当此刻,两位老者携着董瑾,自人群中气喘吁吁地挤了进来。 这二人,正是碎宁与踏云两位大师。 他们显然只捕捉到了一些零散的词语,并未完全听清十二人的对话。 碎宁大师还没靠近,便豪爽地放声大笑: “看来你们这些小辈,品鉴的本事倒也不赖。确实没必要再比了,她调制的香就算放到皇宫,也是独一品的存在!” 第81章 碎宁大师发怒,品这种垃圾 自碎宁和踏云二老出现,热火朝天的场面立刻安静下来。 十二位香师,惊愕地从座位上站起。 连同董御一起,惊喜若狂地向他们深深鞠躬行礼。 张兴德不知二人身份,但通过这些香师的反应,就知道两位绝非等闲之辈。 董御激动得脸上肌肉都在抖。 他生怕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不知道此话从碎宁大师口中说出来的含金量。 大声介绍道: “知府大人,这二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碎宁大师和踏云大师。他们制作的香品只供应宫中贵人使用,从不会出现在市面上。是咱们安国香师界,最顶尖的存在!” 碎宁踏云二人都不是张扬的性格。 听到董御在众人面前,这么介绍他们,好心情顿时散了几分。 而张兴德闻言,连忙亲自上前,引二人坐在自己旁边。 围观这场比试的人群,都艳羡地看着董御。 “运气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不过是和千香坊的一个小小比试,都能引来这样的人物。我看啊,他们就是专程为了董御来的,什么观赛,不过是借口。” “是啊,不过千香夫人的香,真有他们说得那么差?我也买了两只回去,也就两三天,我小儿子的咳症就好了许多。” “怕不是心理作用?你家孩子光药都喝了几副了,也该到了见效的时候。况且,你还能有人家专业的香师懂?碎宁大师都说不用再接着往下比了。” 众人争论不休。 让这番比试,人气越来越旺。 此时几乎有一半湖宁人,都挤在南街处。 对面摆的那一排桌子,很快也坐满了。 徐氏和宋堂明带着宋赐麟,旁边还跟着白少微,丝毫不避嫌地落了座。 而且是最中间的位置。 他们显然没想到会这样,均十分激动,和张兴德对视一眼。 张兴德轻咳一声。 他摆出一副公正无私的姿态,缓缓开口: “碎宁大师,这场比试还是应当继续下去。否则难免会有人对此结果感到不服气,觉得失之偏颇。” 说着,他眼中酝酿着算计,扫了一眼千香夫人。 不如就把这女人的价值,全部利用干净。 从此以后野心全无,在他的府里乖乖当个妾。 如此一来,他不光能结交最顶尖的香师,还会因为救下颜面尽失、妄图上吊自杀的千香夫人,善人的名声远播。 真是两全其美。 心里想着,张兴德就已经心痒难耐了。 碎宁大师想了想,觉得张兴德说得也有道理。 就坐了下来。 而后瞧着董御的眼神,也带了些欣赏。 “老夫本是以为,他自持身份,接受不了失败,这才看在师弟的面子上做出提议。不过如此一来,便是成不了什么气候。” 张兴德见二人同意了,连连笑着点头。 甚至有些奉承地开口道: “大师不愧是大师,接受不了失败如何成大事?对了,本官听闻您二位喜欢品香之时小酌两杯,正好,本官私藏了几坛好酒。” 说着,他便吩咐属下尽快去取。 一听有好酒,碎宁师兄弟兴致更是浓厚了几分。 尤其是碎宁大师,他已经没了评判香品胜负的心情。 只想饮着美酒,再度品味昨日的香品。 “哈哈哈,张大人有心了。既然你们已经得出了评判结果,那待会儿美酒一到,就直接上重头戏,莫要扰了老夫饮酒的兴致!老夫今日高兴,所有的香品都会指点一二。” “呃,这……”张兴德有些犹豫。 若只品董御的香,还怎么当众羞辱千香坊? 但是看见董御和宋赐麟给他递来的眼神,他也只能一口应下。 只能一会儿再想办法了。 实在不行,就在他们指点千香夫人时,他在一旁引导。 很快,酒就取来了。 酒杯斟满,有侍者端着三个托盘,来到碎宁和踏云的面前。 随后,三支天蓝云蝠纹的瓷瓶,稳稳放在桌上。 制香之人,显然在瓷瓶上花了不少心思。 釉面光滑如玉,纹饰绘制得非常精细,绝非寻常工艺所能比拟。 看到香瓶时,碎宁二人心里奇怪。 为何把昨日那么优美有意境的瓶子换掉。 但他们也没说什么。 最重要的,是里面的香品。 碎宁端起酒杯,豪迈与踏云一碰,随后饮下一口。 在他们取下瓶塞之时,整条南街的百姓都屏住呼吸,生怕打扰了大师品香。 董御还有承恩侯府的那四人,都一脸傲然。 接受所有人羡慕的目光。 张兴德作为裁判,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但胜券在握的笑意来自心底,根本就压不住。 但下一刻,他们所有笑容,全部僵在脸上。 踏云大师性格温和内敛,尚未怎样。 只是脸色有些不悦。 但碎宁大师则完全不同,他性格火爆,直来直去。 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 呛得他剧烈咳嗽,满脸通红。 “咳、咳咳!怎么回事,不是说让你把压箱底儿的直接拿上来?这香方确实不错,但制香之人心浮气躁,香料在其中各自为营互不相让。难不成,你们这是存心糊弄我们两个老家伙!” 这番话一出,张兴德等人汗都下来了。 他赶忙赔笑道: “呵呵……这大概是他太过紧张,一时失误。您应该是了解他的,要不您再看看这两瓶?” 张兴德心中暗骂。 这两个老东西装什么装。 董御什么水平,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而且董御为了这次比试,专程找来了他们仙人醉中,四大香师之一的赵巍。 赵巍的水平,会比不上一个女人? 看来这两个所谓的大师,根本没多少实力。 名声也掺了不少水分。 为了保持威名,睁着眼睛说瞎话,真是脸都不要了。 他现在已经给了他们台阶下。 若是还给脸不要脸,就别怪他当着全湖宁的老百姓,揭穿他们的嘴脸。 听了张兴德的话,碎宁大师重新坐下。 他看了一眼规规矩矩站着,从未辩解一句的千香夫人。 心里隐隐有了一些猜疑。 难道,有什么蹊跷。 张兴德以为碎宁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准备要与他服软。 顿时松了口气,恢复了方才那般轻松的样子。 还朝董御安抚地点了点头。 碎宁大师冷着脸,将酒盏推至一边,而后把剩下的两个瓷瓶,全部揭开盖子。 他依次拿起,放在鼻尖一嗅。 “砰!” 随着巨响,两只瓷瓶都被重重砸在桌上。 “比第一个香品还要不堪!张大人,你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为了让老夫品这种垃圾不成?若是技艺不精也就罢了,但制香之人根本就没当回事。如此轻蔑之举,可是瞧不上我们师兄弟二人?” 这下,就算张兴德再怎么安慰自己,也看出了不对。 不管如何,这两个老东西不像是演的。 他额头冷汗涔涔,急于推卸责任。 于是将矛头,指向了碎宁大师他自己,和十二位香师。 “大师,方才他们已经事先评估过了。而且方才您过来时,不是也点头表示认同吗?这场比试的结果,是您和大家都认可的,千香夫人与董御之间有天壤之别!” 到现在为止,碎宁大师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他猛地回过头。 目光如刀,射向那十二人。 “你们方才赞不绝口的,是董御的香品,而非千香坊?” 第82章 宋堂明震惊,千香夫人好像妙音? 踏云大师恍然大悟。 怪不得小瑾传信于他,希望他来湖宁,一睹这场比试。 原来在这湖宁城,还有如此优秀的香师。 而湖宁知府张兴德,竟暗中勾结所有没加入香坊的香师一起,打压千香坊。 他们的图谋,不言而喻。 他瞧了开始慌张的董御一眼,而后拿起一个瓷瓶,递给董瑾。 “小瑾,你来品鉴一番,你师伯可有说错什么。” 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董瑾,连忙将瓷瓶接了过来。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轻轻一嗅。 闻到香气的刹那,她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董御。 “闻出什么了?”踏云大师问。 面对董御一半威胁一般恳求的目光,董瑾深吸了一口气。 而后坚定开口: “师伯没错。而且这个瓶子里装着的香品,是我们仙人醉赵巍大师的香方。”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顿时沸腾了。 董御气急败坏。 他不明白自己嫡亲的妹妹,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张兴德察觉到董御压抑不住的情绪,连忙用眼神示意他冷静。 若一时冲动做出什么蠢事,岂不是会连累到自己? 看来此事只能和稀泥,糊弄过去了。 张兴德立刻做出一副威严气势,皱眉盯着董御。 “你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刻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明知今日有香品比试,还拿错了香!” 说完,他又朝碎宁大师满脸堆笑道: “都是董御年纪太轻,没见过这种大场面,让您二位白忙一趟。不如这样,本官在一品楼摆两桌,请您品尝咱们湖宁的名酒作为赔罪,如何?” 其实此刻张兴德的心里,不比董御好受在哪去。 若不是因为捆绑太深,他真想把所有过错,全部推在这个蠢货身上。 如今,他在民众面前颜面扫地,未来的威望该如何维系? 还有侯府那个小畜生,呸!什么吉星。 看来心宁寺当真是该拆了。 张兴德这番话,若是给了踏云大师,兴许就卖他一个面子。 但碎宁大师,谁的面子都不给。 只见他双手下压,示意在场的人安静。 而后指着站在中央处的千香夫人,对张兴德道: “谁说老夫会白来一趟?我们二人之所以来此参加这无聊的比试,无非是因为,还想见见千香坊的香罢了!” “千、千香坊?”张兴德瞳孔震了震。 他下意识看向董御,以及承恩侯府的那四人。 却发现他们同自己一样,全都是一副茫然失措的不安模样。 这一刻,张兴德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碎宁大师没理他,朝千香夫人爽直一笑。 “昨日,你说千香坊会用最新的香品参加比试,可属实?” 如此熟络的语气,让众人震惊之余,不由猜测千香坊到底是什么来历。 千香夫人轻轻点头。 她朝另外三个还举着托盘的下人示意,同时开口道: “其中有两个香品,昨日您二位已经品鉴过。不同的是那个香盒中的香膏,是我家……我的老师亲自调配,名为‘暮雪傲松’。可凝神静气,对于读书人或是习武之人来说,使用之后效果倍增。” 闻言,碎宁大师迫不及待地打开香盒。 只见盒中膏体微微发粉,晶莹剔透,或许还有养肤的功效。 闻到飘散而出的香气,碎宁大师这才小心翼翼地,从袖中抽出一沓硬质纸片。 看上去普普通通。 “此物名为扩香纸,能够将香品的馥郁气息扩散至每个角落。老夫现在就将两种香依次涂抹在上面,以免有人心生疑虑,说老夫故意偏颇。” 说完,碎宁大师不顾张兴德阻拦,又取出一瓶特制的油脂。 与董御的香粉进行混合。 当油脂触及扩香纸的刹那,香气袅袅而出。 众人闻过之后,一时有些不解。 “这不挺好的吗?为什么说制香之人心浮气躁,糊弄着做出来的?” “是啊,这香可是仙人醉的赵巍大师所做。就算董御用了别人的香比试,可规则也没说不准用啊。都是仙人醉的香师,有何不可?碎宁大师未免太过苛刻不讲理了。” 大家议论纷纷,稍稍缓解了张兴德几人的紧张与焦虑。 但这样的状态没有持续多久。 很快,暮雪傲松的清冽香气扩散开来。 如风卷残云一般,将先前所有的味道彻底席卷压制,使其消失无踪。 等众人反应过来时,精神已经为之一振。 下一刻,他们只觉自己耳目清明。 仿佛整个世界都焕然一新。 “我的天啊……这是什么?我感觉十年前背的文章,如同昨日之事,历历在目!” “果然,董御拿出来的三瓶香,就是粗制滥造的东西。仙人醉竟然奉这种人为四大香师之首,看来也不怎么样嘛。” “这就是差距吗?怪不得说香师是往后最崇高的职业……哎你们看,张大人脸色这么难看,还一直盯着董御和承恩侯府的人,有内情?” “你们忘了,千香坊之前,可是侯府的远香楼。难不成是侯府联合张大人,一起刁难千香坊?” 在短时间内,张兴德的声望在民众心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竟敢站在侯府的一边,欺压百姓。 而且欺压的,还是有可能引领他们湖宁,走向更加繁荣的杰出香师。 这种只知维护贵胄,无视民众福祉,还瞎了眼的知府。 他们不要! 张兴德察觉到众人的愤怒,后背的冷汗已经将衣服湿透了。 若只是部分百姓,他有的是手段让他们闭嘴。 但现在,半个湖宁的人都在这里…… 碎宁大师扩完香,再次看向千香夫人。 语气中露出一丝好奇: “昨日老夫就问过这香膏的来历,你不说,非要等今日揭晓。现在可以告诉老夫,你所说的老师是谁了?” 千香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眼含泪光回答: “回大师,瓷瓶底部的那个名字,便是我的老师。昨日并非我有意隐瞒,望大师原谅。” “瓶子底部?”碎宁喃喃。 他合上盖子翻转过来,下意识念了出来: “莲花酌。” 碎宁大师声音一向洪亮,“莲花酌”这个名字,瞬间震彻了鸦雀无声的南街。 这个时候,碎宁大师才反应过来。 他忍不住仰天大笑。 “看来昨日那位蒙面女子,就是你的老师,你在她面前,可是没有这么多心思。好了!老夫就全了你这份尊师重道的情意。” 说罢,碎宁大师走到一旁高挂的空白卷轴前。 这是为优胜者准备的。 碎宁大笔一挥,笔锋苍劲的“莲花酌”三个字,跃然纸上。 不是千香坊,也不是千香夫人。 随后,他更是取出一直随身携带的印章,盖了上去。 “你和你的老师,若有进皇宫当香师的想法,就拿着这个卷轴,来找老夫!” 众人瞧着千香夫人的眼神都变了。 先前的不屑与轻视,已化作了深深的震惊与敬畏。 千香夫人激动到哽咽。 “多谢大师!” 人群中,梁栖月看着妙音落泪,也不由眼眶湿润。 除了母亲以外,竟然真的会有人不贪图名誉,为她做打算。 就在妙音不经意间转过身,试图在人群中寻找梁栖月的身影时。 坐在她背后的宋堂明,忽然直起了身子。 “母亲,她怎么好像妙音?” 第83章 气急败坏,教训千香夫人和莲花酌 上次远远见到千香夫人时,宋堂明就觉得十分熟悉。 今日近距离一看,她的身段,跟妙音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这个反应,让旁边的白少微咬碎了牙。 生怕徐氏因此而动什么脑筋。 毕竟,妙音出身于香料世家,对此道颇有心得。 好在徐氏现在一心考虑着,如何才能不得罪了张兴德。 根本没心情想这些。 “怎么可能?她们长得一点都不像。而且你也不想想,宋家不过就是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香脂香粉,如何培养得出来香师?再者,妙音那丫头没了你就要死要活的,有这么好的营生,还能不想着你?” 说完,徐氏心累地瞪了一眼,眼睛都粘在妙音夫人身上的宋堂明。 这个蠢货,除了每日想着女人,还有什么正事。 为了让他袭爵,什么手段都用过了。 若是老侯爷能多活几年,给她一个生下儿子的机会,他又岂能有机会继承这爵位? 这爷俩,都是不争气的东西。 宋堂明细听徐氏之言,觉得有道理。 他原本怀疑这千香夫人,或许是妙音的某个远房亲戚。 但转念一想,妙音若能跟这等生意扯上关系,绝不会刻意隐瞒,而不向他透露。 此时,比试的结果已然尘埃落定。 张兴德自知暂时失了民心,早已灰溜溜地离开。 千香夫人为了表示感谢,请碎宁和踏云两位大师,进千香坊一叙。 还留在此处的,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百姓。 以及还没反应过来的董御等人。 他前两天还趾高气扬,仗着仙人醉香师的身份,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比试,他稳操胜券。 但他输了,还输得惨烈。 千香坊作为他的对手,一共就两位香师。 其中千香夫人自是不用多说,但凡购买过她的香品的人,无一不赞不绝口。 让大家最为惊讶的,还是莲花酌那位神秘的香师。 “我以为,是千香坊钱挣够了,开始飘了。但是现在想来,那些高价香品的瓷瓶底部,就标有莲花酌大师的尊名啊。” “暮雪傲松的效果,在场的都有目共睹,而且还被两位大师双双肯定。但这价格确实太贵了,打折后还要近四十两银子。” “贵是贵了些,可效果好啊。诸位可曾注意到,碎宁大师手中的扩香纸?那并非我国之物,只有在盛大的活动前夕才会使用,用以让礼部挑选出最为适宜的香品。若不是暮雪傲松,你觉得碎宁大师会把这么珍贵的东西,浪费到仙人醉那种香上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仙人醉贬得一文不值。 人群之中,赵巍已经气得双眼充血。 莫说他是仙人醉四大香师之一,就自打他加入仙人醉,还没有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都怪董御和张兴德,给他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董御感觉到了那股愤怒的气息,抬头一看,正对上赵巍喷火的眼睛。 他连忙低下头想离开。 还没走出几步,就被赵巍狠狠揪住了领子。 “往哪走?你这没用的废物,竟然连你自己的亲妹妹都管不住。今天这件事,你必须想办法给我解决,否则你就给我滚出仙人醉!” 最后半句,赵巍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董御知道这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于是他连忙想要推卸责任,指着沉下脸准备离开的宋赐麟,急切道: “是他,他写信给我,自称心宁寺高僧算出来的吉星,和乐安候的独孙关系匪浅。说只要按照他的方法来,必定能让我在香师界名声大振!” 此言一出,宋赐麟的脚步倏地一顿。 随即愤怒地暗骂董御,步伐加快了几分。 到底怎么回事。 前世,董御以年纪轻轻,便跻身香师榜前十的显赫地位,不该如此无能才是啊。 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带着记忆重活一次,做什么都应当易如反掌才对。 怎会诸事不顺! 那个千香夫人又是谁,前世怎完全没听说过。 赵巍顺着董御的指引望去,松开了手。 “原来你就是心宁寺古息方丈算出的吉星,没想到年纪居然如此之轻。但是此法没成不说,还连累了老夫,是不是该出手补救?” 听到此话,徐氏等人内心都很憋屈。 没把远香楼要回来就罢了,还得罪了仙人醉的香师。 趁着赵巍误解麟儿的吉星之命,是古息方丈亲自算出来的,她们得赶紧想办法解决。 否则怕是后患无穷。 因此只能妥协,硬着头皮问赵巍想如何解决。 赵巍瞧徐氏几人那副模样,就知道光凭他们不足以成事。 于是他让董御在前带路。 “去找张兴德,方才直接宣布结果,哪有这么多事?是他多此一举,非要当着那两个老东西的面,把比试进行到最后。现在想抽身?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几个人很快到了张兴德的府宅。 张兴德原本想称病不见。 但转念一想,赵巍身为香师,多少也懂得些医术。 无奈之下,也只能让他们进来。 听了赵巍的要求,张兴德满脸苦色。 “赵大师啊,本官也没有办法。本来就是必赢的比试,谁知道那两个老家伙横插一脚。我虽位高权重,但手也伸不到京城,更别提他们还来自宫中。您都束手无策,我又有何办法?” 正在两人互不相让,陷入僵局时。 宋堂明眼睛一转,像是不经意般开口道: “若是千香夫人能圆滑一些,主动登门致歉就好了。大人可以和她商量,达成一个双赢之策。比如故意制出失败的香品,让大家对她失望。这样一来,她既不会因风头过盛而树敌太多,您与赵大师的名誉也能得以保全。而若是莲花酌亲自出面,效果定会更加显着。” 张兴德闻言,和赵巍对视一眼。 随后,徐氏几人连同董御,被人送出了府。 等董御挥袖离开,徐氏连忙问宋赐麟: “麟儿,方才你和张大人说的话,可是又想到了什么办法?” 宋赐麟没有多说,只道: “祖母放心,今日所受之辱,不必我们亲自动手,会有人帮咱们一一讨回公道。” 张兴德那人,性格暴躁,极易冲动。 今日之事,经过他一番提点,张兴德必会对千香夫人,或莲花酌有所动作。 恐怕明天一早,莲花酌的名气就会传到京城。 到时候,他等于捏住了张兴德的命脉。 只要张兴德不希望此事败露,那么他说的话,张兴德定会言听计从。 没想到,还会因祸得福。 在几人心思各异之际,千香坊的大门紧紧关闭。 而尚未布置香品的二楼,已是一片热闹景象,桌上摆满了从一品楼端来的美味佳肴。 这里仿佛变成了一个临时的庆功宴,气氛热烈而欢快。 梁栖月亲自为虞时斟满酒杯。 “多谢虞先生,帮我将莲花酌变得完美。” 第84章 萧悯的套路,梁栖月喝醉了 梁栖月本以为,虞时不会喜欢这样的场合,没想到邀请得意外顺利。 可惜风儿没能来。 随后,梁栖月又给兵部侍郎于承志,斟满酒杯。 “于大人,今日您前来捧场,栖月感激不尽。只是,我有一事不解,不知大人是如何识破,千香夫人便是妙音的呢?” 她记得虞时说,除非本人承认,没人能看得出来戴了人皮面具。 若有什么疏漏之处,还需尽快解决才是。 于承志闻言,夹菜的手一顿。 “呵呵……这面具的确非同一般,夫人不必担心,老夫并未发现任何破绽。只不过,上次与妙音姑娘见面时,老夫依稀记得,她身上有千香坊某款香品的气息。” 他笑得有些尴尬。 实际上,他哪里懂什么香品。 只不过妙音脸上戴的人皮面具,他曾在萧悯那里见过。 再加上妙音和梁栖月都擅长制香,自然就明白了。 而梁栖月不会猜到这一层关系。 她立刻叮嘱妙音: “往后在千香坊里卖的香品,切记不要用在身上。” 妙音连连点头应下,实则内心困惑极了。 小姐从前就提醒过这件事,所以她在制作完香料后都会沐浴,更不用说主动使用了。 到底是何时,自己竟然如此粗心大意。 一顿饭吃得很是愉快。 于承志看看梁栖月,又看了看安安分分坐在客位,装得如同一位真正的教书先生一般的萧悯。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问梁栖月道: “不知夫人,您可曾听说过司礼监掌印,萧悯的大名?” 梁栖月微微一愣。 她不知道于承志为何突然提到这个名字。 但她的脑中立刻浮现出,那位传说中惊才绝艳而又暴虐嗜杀,年纪轻轻就命殒之人。 “自然。”梁栖月言简意赅。 这位于大人,和萧悯同朝为官。 所谓说多错多,与她没关系的事情,那就不该她评价。 于承志听到她的回答,一时有些懵。 一时间没接上话。 虞时则不知因何发笑,肩膀都跟着颤了颤。 梁栖月端起杯子,晃了晃里面散发出酸甜香气的桂梅汤。 父亲曾提起,他教过萧悯几日学问。 “那孩子,”父亲眼中,少见地闪烁着欣赏的光芒,“极为聪慧,虽然内心深沉,却是个知恩图报之人。难得啊!” 想起父亲带着几分自豪的样子,梁栖月唇角稍稍弯起。 所有人都唾骂萧悯是佞臣,但她相信,父亲看人的眼光不会有错。 可惜,英年早逝。 这无疑是大安的遗憾,更是他自己的。 梁栖月心中难免有些悲意。 她轻抿一口桂梅汤,酸酸甜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 随后眸子一亮,问妙音: “唔,好好喝,从哪里买来的?” 妙音茫然地摇摇头,“是虞先生买来的,奴婢不知。” 虞时敏锐地捕捉到了梁栖月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遗憾,却并未多言 他只是为她再次斟满梅子汁,语气平和而温柔: “夫人喜欢便多喝些。若是喝完了,再让虞棋去买就是。” 梁栖月心中明了。 原来这梅子汁,是虞棋买来的。 果然还是年轻人懂得多些。 这么有滋味的果饮,她从前还没喝过。 只是不知为何,几杯梅子汁下肚后,她的双颊开始微微发热。 梁栖月伏在桌上,稍稍缓了缓。 她微微倾斜着脑袋,用手臂作为支撑,眼神带着几分朦胧,凝望着眼前已经空了大半的瓷瓶。 “这、这梅子汁怎么有些上头呢?” 话音未落,一名侍从急匆匆上前禀报: “夫人,您要不回府看看,苏合和紫述不会调香,把香粉撒得满院都是。” 听到此话,梁栖月疑惑地蹙起眉头。 “苏合也就罢了,紫述怎会和她一起胡闹?” 妙音见她状态不佳,便拜托虞时暂时照顾她,自己则返回府中查看情况。 虞时微笑颔首,“妙音姑娘请放心。” 妙音刚走没多久,那个人再次跑了上来。 “于大人,不好了!有两个贼人趁着您不在,偷偷溜进您的房间,把兵书给盗走了!” 于承志闻言面色一变,急忙准备离开。 梁栖月虽然头脑有些不清醒,但还是站起身来,送他到门口。 此时密闭的房间内,就剩下她和虞时两个人。 梁栖月虽然有些迷糊,但也意识到,这样的独处似乎有些不妥。 正欲提议回去,就有一股冷风,不知从何处吹拂过来。 “有……为何感觉有些醉……” 梁栖月意识变得模糊,小腹也烧得慌。 这种感觉她再熟悉不过,往常不慎喝醉时,就是这样的。 她内心一阵慌乱,却又控制不了身体。 摇摇欲坠时,身后有一个高大而又温热的身体,及时扶住了她。 梁栖月抬起头。 她眼前蒙了一层水雾,那双似乎微微上扬的眼尾,在她的视线中变得模糊不清。 “谁……” 怎会醉得如此厉害。 她努力摇头,想要清醒一些,却更晕了。 眼前的人缓缓俯身凑近。 “夫人似乎喝醉了,要不要歇息一会儿?” 男人的嗓音带着些细碎的笑意,热气喷洒在她细嫩的脖颈皮肤处,带动着发丝,痒痒的。 她忍不住侧头去蹭,却直接撞在男人的脑袋上。 “对不起。”她连忙道歉。 这点力度,不会给萧悯带来丝毫损伤。 他垂下眸子,看着卸了一身疏离的梁栖月。 肌骨莹润,唇不点而红,浑身都泛着粉霞之色,靠在他的怀里。 但即便这样,她骨子里的坚韧从未消失。 不断倔强尝试着,想要自己站直身子,不肯一直依靠在别人身上。 “啊!” 梁栖月惊呼,因为她忽然之间腾空而起。 萧悯抱着不断扑腾的梁栖月,眼睛在房间中寻找,可以暂时安置她的地方。 “再动,打断你的手脚。” 话音未落,梁栖月立刻老实下来。 萧悯不禁有些意外。 显然没想到,这句话对她竟然有这么大的威慑力。 房间内已经被仔细清理过,除了几张尚未投入使用的展柜外,只剩下几张桌子。 他将两张桌子拼在一起,铺上软垫,再摆好沉默的梁栖月。 而后,他一手撑在她身侧,取出手帕。 “这是你的东西?” 梁栖月迟缓地抬起眸子,眸光中透露出迷茫与疑惑。 她盯着手帕,仿佛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终于,她的目光落在了手帕一角上绣着的“酒”字上,瞳孔瞬间颤抖起来。 左顾右盼的样子,像是下一刻就会有人闯进来。 见她这样,萧悯心里立刻有所猜疑。 他放下手帕。 “梁栖月,当年,你为何会——” 话未说完,梁栖月像是溺水的人,在临死前抓到了一根浮木那样,急切地紧紧抱住了他。 “趁他们没过来,带我走,求你……带我走!” 萧悯按了按梁栖月微红的眼角。 “别哭,我带你走。” 他不再逼问,指尖轻轻按捏她后颈绷紧的神经。 让她冷静下来。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或许是因为梁栖月多年未曾碰酒的缘故,过了很久,她身上的温度依然不减反增。 而且喝醉的人毫无理智可言。 她迷迷糊糊地,想要褪一件身上的衣物,以求凉爽之意。 但是手在萧悯的身上,直接一把扯开了他的领子。 她还感到不解,为何没有预期的凉意。 于是直接双手齐上,同时抓住了萧悯的衣领。 萧悯:“……” 第85章 主子居然是下面的那个 萧悯按住梁栖月的手,少见得有些气急败坏,“溟五到底拿了什么东西过来。” “放开我!” 梁栖月被控制了行动,心中更是烦躁。 粗鲁地使劲一推。 但她的双腿悬空已久,大腿被桌边压得麻木不堪,血液循环不畅。 刚一落地,就麻得站不稳,踉跄向前倾倒。 萧悯怕伤了她,没有硬抗。 而是顺着她的力道后退了几步,直至背靠在放满了各种香料的红木柜子上。 “怎的还如此闷热,我到底喝了什么?” 梁栖月一边低声抱怨,一边伸手接着去解萧悯的衣物。 杂乱无章的手法,让萧悯很是头疼。 他注意到,梁栖月纤细的手腕上,已泛起一圈淡淡的红痕。 便是只护自己,不再抓她的手。 就在这时,溟七和溟五完成了任务,急匆匆地赶回来。 听闻主子在此,两人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入。 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瞠目结舌。 谁能告诉他们,主子为何会衣襟凌乱、领口大开。 梁栖月一副霸道欺凌的模样,将主子紧紧按在柜子上,随意欺辱? “砰!” 那只梅花瓷瓶猛然疾飞而来,深深嵌入溟五身旁的墙壁,没有丝毫破损。 “滚出去。” 话音刚落,萧悯胸口一沉。 只见梁栖月许是折腾得累了,靠在他身上睡了过去。 他一把捞起她虚软下坠的身子,解下外袍将她整个人笼罩进去,横抱而起。 溟七溟五听到动静,意识到了什么。 推门一看,果然窗子大开。 主子和梁栖月已经离开了此处。 溟五看着门上的瓷瓶,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主子的心思真难猜,我最近可是一直都没见到主子,难道哪里做错了?为何打我不打你,若不是我躲得快,怕是得血溅当场。” 溟七闻到室内还残留着酸甜的味道。 他思索片刻,问溟五: “这味道,好像是溟部所产的一种甜味果酿,你拿的?” “是啊,昨日主子让我去取酒,”提起这个,溟五脸上浮现出一丝机智,“还特意叮嘱,要酒味极淡,却甜香满溢的果酿。主子一向喜欢烈酒,我还怕劲不够,专门挑了瓶陈年果酿。寻常人绝对一杯就倒。” 这下,溟七彻底知道,主子为何生气了。 他幸灾乐祸道: “你平时别只顾着练武,也练练脑子。主子让你拿喝不出酒味的果酿,是要给梁栖月喝的。” “什么?给梁栖月?”溟五懵了。 “你难道没发现,主子对梁栖月的态度很特殊?溟部创立之初,主子要求把三个技能做到最完美。情报、杀人、酿酒。为何是酿酒?因为梁恩行和梁栖月,都爱喝酒。现在不知为何,梁栖月不再碰酒,所以主子才让你去拿没有酒味的果酿。” 溟五这才恍然大悟,懊悔不已。 “完了,主子会不会让别人替代我?” 溟七显然并不理解溟五的悲喜,笑容灿烂地拍拍他的肩膀: “若不是你,咱们谁能想到,主子居然是下面的那个。你就算被换了,也不亏。” “滚!” 次日,梁栖月猛地睁眼,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她掀开被子看着自己完好的衣衫,又看向被她吓了一跳的紫述。 “紫述,昨天发生什么了?” 她怎么好像记得,昨天办了一个小型庆功会。 然后不知为何,她浑身热得难受,非要脱衣服,有一个人拦着她不让脱。 她一定是在做梦? 紫述连忙上前,把软枕给她垫在腰后。 “小姐是不是魇着了?奴婢昨晚进屋时,您已经睡下了,而且睡得很安稳,并没有其他人在屋中。” 闻言,梁栖月松了口气。 她起得稍早,紫述还没准备好更换的衣裳。 紫述为她搭配衣物的同时,讲起昨日发生的一件怪事。 “说起来也奇怪,昨天您出门之后,奴婢和苏合按照您的吩咐,将香料拿出来晾晒。忽有人匆匆来报,让我们去接您。出去等了许久都没看到您,返回时却发现,几种价格低廉的香料被撒了一地。此事不知怎的传到了妙音耳中,着急忙慌地赶回来收拾。” 梁栖月听到这些,只觉得熟悉极了。 却又不知在哪里见过这场景。 她刚穿好衣裳,苏合从外面进来。 “小姐,虞时先生离府了。” 梁栖月整理衣摆的动作微微一顿。 “怎么这么突然?” 她记得昨日千香坊的庆功宴上,虞时并未提及此事。 对于这种不告而别,她心里莫名有些不高兴。 苏合摇了摇头。 “不清楚,但是虞先生说,请您不要生气,用不了多久,还会再见面的。” 听了这话,梁栖月心中稍微宽慰了些。 也许他遇到了什么急事。 用过早饭,梁栖月给乘风布置了功课,便跟妙音一起出了府。 因昨日的比试,千香坊赢了仙人醉赵巍大师的香品,人气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远远超出了梁栖月的预期。 面对络绎不绝的顾客,两个人忙得团团转。 到中午暂时闭店,梁栖月才得以抽身,上二楼看看。 以现在千香坊的人气,二楼必须尽快开放。 否则满足不了日益增长的需求。 但她刚一推门,就被墙上凭空出现的一个圆坑,吸引了目光。 “这是什么……” 她抬手摸了摸。 发现内壁颇为圆滑,像打磨过一番。 若在这个位置挂东西,似乎有些偏低,而且对面没有相应的孔洞。 梁栖月决定下楼去问问,看看妙音打算在这个地方挂什么。 “千香。” 她轻声呼唤,回应她的只有外面的嘈杂声。 一楼空无一人,妙音消失得无影无踪。 梁栖月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千香坊的大门虽紧闭,但门外却热闹非凡,似乎已有人排队等候,期待着店铺重新开张。 她急忙快走几步,伸手欲推开店门。 在她即将触碰到的瞬间,脑后传来一阵钝痛。 随后眼前一黑,陷入黑暗。 傍晚时,两辆不起眼的马车,静静地跟在人流之后,缓缓驶出城门。 前面那辆坐着萧悯,后面自然是于承志。 将近一个月,于承志终于坐上了返回京城的马车,激动得想原地打一套拳。 而萧悯却不甚好过。 他闭目打坐,内力缓缓流动。 溟七与溟五在他左右,为他输送着内力。 过了许久,已经占据了他半张脸的绀紫色妖异纹路,终于缓缓消退。 萧悯收回内力,睁开眼睛。 虽然他仍是一副闲适懒散的模样,但脸色如玉般过分白皙,唇瓣也透出病态的殷红。 见到他这副模样,溟七咬着牙,眼睛都红了。 “梁栖月对嗜血蛊的压制效果已微乎其微,只能寄希望于那几个南禛后人。等一到京城,属下就立刻去审。” 溟五也点头附和。 “主子,咱们的人就在外面等着。您现在不能妄动内力,属下去让他们赶紧放行。” 说着,他推开车门欲走。 却看到两个眼熟的人。 “梁栖月的那两个贴身婢女,怎么在这里?” 闻言,萧悯稍稍侧目。 跟在后面的于承志也看到了二人,向她们招手。 她们平日里,与梁栖月一样恪守礼法,此刻竟直接钻进了于承志的车厢。 “去看看。”萧悯道。 溟七应声而去,不久便回来。 “主子,梁栖月和妙音失踪了。她们怕坏了梁栖月的名声,不敢声张。便去求助于大人,得到了他要回京的消息,就来这里碰碰运气。” 第86章 梁栖月失踪,溟部封锁全城 “滴答、滴答——” 梁栖月昏沉之中,耳边不断传来水珠落在石头上的声响。 空气潮湿,弥漫着干草发霉的气息,还掺杂着一丝令人作呕的血腥。 她费力地撑起身子,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昏暗的牢房之中。 脑后的钝痛感不断传来。 她抬手摸了摸,一部分头发已经粘连在伤口上,黏糊糊的。 她的帷帽,也不知遗失在了何处。 看来抓她的人,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 梁栖月环顾四周。 这间牢房两边都没关人,似乎专为她和妙音准备的一般。 她挪到妙音身旁,取出一个小瓶,放在妙音鼻尖。 “醒醒。” 妙音很快恢复了意识。 她立刻明白了当前的处境,抱住梁栖月低声啜泣。 “对不起小姐,奴婢不该擅自做主,调换了比试的香品,还连累了您。” 梁栖月拍拍她的后背。 “跟你有什么关系,若比试输了,咱们千香坊必定损失惨重。如今不光没有,还得到了仙人醉的香方,你没错。” “可是……” 妙音还想说什么,就听到一个脚步声越来越近。 梁栖月也回头望去。 只见张兴德手持一根粗糙长鞭,狞笑着逼近她们所在的牢房。 他边走边敲打着牢房的铁栏,发出“铛铛铛”的声响。 “本官可真是没想到,世子夫人,居然就是声名鹊起的莲花酌。如果本官猜得没错,你身后的千香夫人,就是妙音。从前宋家做香料生意,也挣了不少。后来家道中落,就让本该继承家业的宋音,去侯府当一个贱婢。不过本官好奇的是,你戴着帷帽也就罢了,侯府的人为何也认不出她?” 梁栖月坐在地上,直视着张兴德。 “张大人,女子经商本就步履维艰,我刻意隐瞒身份,只是为了避开不必要的麻烦。我开设千香坊,做的也都是合乎律法的正经生意,还会让湖宁的名声更盛。我不明白,您为何抓我们过来。” 她冷静说着,同时悄然解下香囊。 经过她数次精心改造,只需捏破隔层,其中的迷药足以令数名男子昏睡过去。 只是不知,此处牢房在什么地方。 又有多少看守。 她身上只有两个香囊,行事须得谨慎。 张兴德闻言,脸色陡然变得阴沉,眼袋都在跳动。 “你们跟湖宁的名声是起来了,但我呢?你们两个贱货,敢踩着老子往上爬!真以为有了世子夫人的身份,我就不敢动你们了吗?我告诉你,就算我把你们两个活活打死,宋堂明也不会怀疑到我身上!” 他愤怒地咆哮,还从腰间掏出了牢房大锁的钥匙,就要进来。 梁栖月赶忙出言稳住: “张大人,回溯事情的始末,千香坊与董御之间的争斗,原本是一场微不足道的较量。请您细想,究竟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那十二位专程到此的香师,仙人醉的赵巍,还有碎宁大师和踏云大师。他们怎会如此凑巧,齐聚湖宁?” 观察到张兴德面露犹豫,梁栖月趁热打铁: “看来大人也意识到,您被人利用了。” 她原本的计划,是在张兴德犹豫不决时,用利益为饵,诱使他放下心中的戒备。 此时莲花酌和千香夫人的声名远扬。 他在这个时候选择掳人,想必会做得极为隐秘。 一旦他放松警惕,她便趁机下手,了结他的性命, 既然知道了她的身份,就万万不能留了。 张兴德还是打开了牢门。 没有进来打她们,而是叫了两个人过来,笑得猥琐。 “去,带咱们的世子夫人,好好参观参观。” 两个手下听了,立刻兴奋起来。 眼睛里面冒着精光,不断自上而下打量着她和妙音。 梁栖月很快知道,他们为何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越往深处走,关押的人就越多。 有男有女。 男的大多都挨过毒打,身上血迹斑斑,但是对女子来说,这里是真正的地狱。 在外界,她们可能会因为露出胳膊,被指责世风日下。 但在这里,她们甚至连件衣服都没有。 只能用腐烂的杂草勉强遮盖,身上没有一寸肌肤是完好的。 “啊!不要过来!” 那两个男人刚带着她们到这儿,眼前的景象便让他们难以自持,直接推开牢门迈步而入。 女子哭喊声凄厉而绝望,在空旷的牢房里回荡。 “住手!”梁栖月呵斥。 然而他们非但没停,还不屑地放肆大笑起来。 “省省,还有心情管别人。” 梁栖月紧紧攥着拳,朝张兴德咬牙道: “你若是不让他们立刻停下,我保证,你一张香方都得不到。而且你似乎搞错了,我从来都没寄希望于侯府。只要我能从这里活着出去,你可掂量掂量,叶家和梁家,你能得罪哪个。” 梁栖月的声音带着冰冷寒意,气场全开。 她自己并未察觉,但张兴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他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朝里面的人怒骂: “徐泽审出来了吗?还不赶紧去审!” 梁栖月这才想起徐泽这个人。 “不是说徐泽先关押,择日问斩么?当日那事证据确凿,还需要审什么?” 听她问徐泽,张兴德眼睛转了转,像是想到什么。 “跟我过来。” 梁栖月敏锐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香囊更是攥紧几分。 跨过一扇锈迹斑斑的门,迎面而来的血腥味瞬间浓烈得让人窒息。 她抬起袖子遮掩,试图隔绝气味。 然后她一眼就看到,被绑在最里面的徐泽。 他被折磨得几乎剩下一个骨头架子,却仍然活着。 梁栖月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前世,她正是被宋赐麟喂了一种药,从此无论遭受怎样的折磨和虐待,都无法死去。 徐泽现在这样,和她真的太像了。 只是他看起来更加萎靡不振,只是被吊着一口气而已。 难道,徐泽和她吃了同样的药? 而她的更加完善罢了。 “桄榔!” 在梁栖月陷入深思之际,那扇铁门在她身后轰然关闭。 将她和妙音分隔而开。 紧接着,一股粗鲁的力量,死死扭住她的胳膊。 把她压在坚硬的木质行刑床上。 “美人儿,你刚才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梁家还有你的叔父和大伯,叶家从商又与王家难分伯仲,我确实都得罪不起。所以,我不能让你就这么出去。就算你不给我香方也没事,等你伺候完我,就把你关在这里,每天让那些弟兄们过来轮番爽一爽,还怕你不张嘴?” 张兴德狞笑着,言语中充满了侮辱。 说完就要往她身上压。 梁栖月强忍着恶心,眸中满是森冷之意。 她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后,便屏住了呼吸,准备捏碎手中的香囊。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手下惊惶失措的声音: “大人出事了!兵部侍郎于大人返京途中,遭贼人掳走。此事惊动了陛下,九千岁大人亲自带着溟部过来,把咱们湖宁城全封了!” 第87章 那阉人仗着姿色,爬上龙床以色侍君 夜幕低垂,象征着萧悯身份的金顶车辇,已经进入湖宁城,静静驶在大街上。 此刻正是晚饭过后,街市上灯火通明。 本应热闹非凡的街市,却在此车犹如乌云压城的气势下,变得寂静无声。 街道两旁,百姓们纷纷下跪,头也不敢抬。 等到车辇渐行渐远,众人才敢捂着胸口站起身来。 “谁这么大胆子,竟敢绑于大人,害得咱们受此无妄之灾。等抓到那人,我非去刑场狠狠砸他两个鸡蛋。” “说得没错,只是九千岁大人的速度还真是快……我才刚刚听闻风声,城门就已被溟部的人封锁,紧接着金辇入城。” “看车辇行进的方向,是知府大人的府邸。咱们也跟上去,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敢绑架朝廷重臣。” 湖宁百姓揣着好奇之心,离得老远跟在金辇后面。 谁都不敢发出声音。 唯恐稍有不慎,惹到里面坐着的那位。 随后,他们目睹了每隔数息,便有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似乎是没有找到人的下落,朝车辇之中禀告完后,再度掠走。 人们面面相觑。 眼中充满震惊与敬畏。 尽管他们早听说过溟部,知道这是直接隶属于九千岁的组织,但几乎没人亲眼见过。 如今,他们才明白,为何溟部会被赋予监察百官的权力。 这些黑影的速度,快得令人难以置信。 仿佛风也不敢触碰他们,连一点衣衫飘动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真是怪物! 张兴德此时,正在他府宅地下的私牢中。 当得知萧悯亲临此地,亲自追查于承志下落的消息时,他如遭雷击。 整个人差点虚脱。 “到底是谁,竟敢绑于承志,不要命了!自设私牢是违反律法的,那人是要害死本官不成!?” 那扇铁门一开,妙音立刻跑进来,扶起梁栖月。 而后挡在她的身前。 张兴德恶狠狠瞪了她们一眼,但此刻他慌乱如麻。 已无暇顾及她们。 他的手下也急得头上直冒汗,竟口不择言地埋怨起张兴德: “您是知府,九千岁肯定会过来见您,这可怎么办?当初那些大人劝您不要设立私牢,您口头应承,暗地里却命人挖掘。早知这样,应该听他们的,填埋掉此处。” 闻言,张兴德抓起鞭子,狠狠抽了过去。 “废物,你懂什么?安国能在四大强国中占一席之地,靠的是珍稀药材!而安国四成的药材,都产自咱们湖宁!当时我来这里任职,本以为是个肥差,结果呢?皇帝专门派人,盯着这里和禹州。” “别的地方官员都还能捞些油水,我们却只能老老实实拿俸禄。再者,本官发财,何时没想着他们了,他们自己蠢,难道还能怪本官不成?” 听到这里,梁栖月才明白。 她方才就奇怪。 湖宁城作为安国几大城市之一,牢狱中怎可能只关了寥寥十几位犯人。 原来,这地方竟是张兴德的私狱。 任何触犯律法的人,只要能为张兴德带来利益,就会被他秘密关押。 最终会被榨干所有价值,屈辱而死。 真是畜生。 这时,又有两个看守过来。 “大人您放心,萧悯方才确实来了,但是我们称您下午亲自去城边采药,现在还没回来为由,把他打发走了。” 张兴德听到这话,狐疑问道: “你们说本官亲自去采药?他难道信了?” 手下人点头哈腰回答: “当时情况紧急,没想到更好的借口。不过他没起疑心,已经离开了。” 张兴德听了,气焰嚣张地啐了一口: “呸!这种破烂借口他都能信。看来那阉人真如传闻所言,凭着几分姿色,爬上龙床以色侍君,才混到这个位置。” 几个手下一听,笑得猥琐。 “以色侍君?九千岁当真生得那般好模样,能把老皇帝迷成这样?” 因为萧悯,张兴德在手下面前丢了脸。 这让他倍感屈辱。 为了挽回颜面,他狠狠侮辱萧悯道: “本官的话还能有假?上次我回京述职,亲眼见到了那阉人。真是长身玉立,唇若涂脂。一身蟒服更衬得他宽肩窄腰,美若谪仙啊!尤其那一双桃花眼,啧啧,本官若是皇帝,也想尝尝他的滋味。还是皇帝会享受啊,让他当个阉人,嘿嘿……” 手下们配合地大笑起来。 “您御过无数美人,能被您如此念念不忘,想来是极品中的极品!若是有机会把他弄到手,能否像往常一样,大人您先享用,之后也让兄弟们尝尝?” “咚~” 一声硬物敲击在空洞处的声音,在空旷地牢上方响起。 打断了他们的讥笑。 张兴德立刻警惕。 “什么声音?上面是废弃仓库。本官说过除了你们这些亲信,不得有人接近,难道有人敢违抗本官?” 说着,他指向梁栖月和妙音,猥琐下令: “世子夫人,才貌双绝。谁先把人抓来,这两个贱娘儿们,就给谁尝尝鲜。” 下一刻,几个手下的视线变得黏腻又恶心。 让人胃里止不住翻涌。 妙音张开双臂,坚定地挡在梁栖月身前。 此举,让他们笑得更猖狂。 那些手下在离开之前,还将牢内的蜡烛全部点燃,牢门也大敞开来。 这样一来,此处关的所有犯人,只要稍一探头,就能将这里发生的尽收眼底。 梁栖月拉着妙音往后退去。 “那些女子都被你这样对待过,为何?你不过是为了钱财,何苦这般折磨她们?” 她的话,勾起张兴德心底的愤怒。 “因为你们女人都是天生的贱货!我都已经坐到了知府的位置,她还是不满意,竟然协同我的爱妾一起,带着我儿子跑了,转身投入更有权力的男人怀里!你们不是就爱找男人吗?好,那我就满足你们这些贱人!” 梁栖月连连后退,背已紧贴冰冷的墙壁。 再也退无可退。 她竭力压制住内心的慌乱,不断瞥向张兴德身后。 此刻,她需要拖延时间。 等那几个手下回来,用一个香囊把他们一网打尽。 这样还能剩一个用来防身。 否则,一旦在逃跑途中遭其他看守的拦截,恐怕又会重蹈覆辙。 到那时,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张大人,若您的妻子真的为了攀附权贵而离去,那么带上妾室与您的儿子,岂不是自找麻烦?这是给自己树敌。更何况,哪个男人会无缘无故地,轻易接受别人的孩子?” 张兴德听到她的话,没表现出任何顺着思考的表情。 显然他对此也早有怀疑。 但他没有选择去寻找真相,之后做的这些,是他对女人单方面的泄愤而已。 果然,张兴德阴沉地笑了一声。 “女人天生,就是为了给男人传宗接代而存在的。若真有什么隐情,也只能怪她自己没用,还害了我的儿子。既然你们女人都这么卑贱无能,那干脆就在这里伺候老子,也没有浪费你这脸蛋儿。” 他话音未落,旁边奄奄一息的徐泽,还“嗬嗬”地笑了两声。 张兴德想到什么,利诱徐泽道: “徐泽,你要是说出来,你吃的那种药是谁给你的,梁栖月也让你玩玩如何?你变成这样,全拜她所赐,你难道不恨她——” “嗤!” 徐泽眼中刚刚闪烁起复仇的亮光,一阵狂风席卷而来,牢房内所有蜡烛一一熄灭。 牢房瞬间被黑暗吞噬,伸手不见五指。 “谁!”张兴德紧张地低喝道。 第88章 张大人,您真是让本座好找 回应张兴德的,唯有那狭窄走廊尽头,传来的沉稳脚步声。 不急不缓,却每一下都如重锤击心,让他心跳加速。 他睁大了双眼,想看清是什么人敢故弄玄虚,却因为暂时没适应黑暗,眼前一团浓墨。 梁栖月则拉着妙音,凭借着刚才的记忆,摸索着走到角落。 准备趁机摸黑离开这里。 可似乎是因为牢房建在地下,没有任何外来的光线,张兴德随身还带着火折子。 火光亮起。 他这才看清,自己身前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位异常俊美的矜贵男子。 男子眼瞳缓缓下移,锁在他的身上。 张兴德全身僵硬。 无形的压迫感让他如坠冰窖,从脚底升腾起的寒意直刺心脾,无法自抑地颤抖。 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 “九、九千岁大人。” 人都站在他面前了,他居然完全没有任何感觉。 他心中涌起莫名的恐惧。 这阉人难道是什么鬼魅不成。 萧悯笑了。 “张大人,你这处地牢倒是建得颇为隐蔽,让本座好找。不过……” “什、什么?” “咔嚓——啊!九千岁大人,饶、饶命啊!” 剧痛瞬间传遍了张兴德全身,仿佛骨头被生生捏碎。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他的右手已经滚落在地,手中还紧紧抓着火折子,发出微弱的光芒。 他根本没看清,萧悯是如何出的手。 张兴德凄惨地跪倒在地。 而站在他面前的萧悯,身上镀着一层火光,轻轻擦拭着右手。 手腕上的一串黑色佛珠,悄然滑入袖口。 当真是佛面魔心! 他对萧悯的恐惧潮水般涌来,哪里还敢有半分不敬之心。 此时张兴德还发现。 原来悄无声息走到他面前的,并非萧悯一人。 在萧悯的身后,幽灵一般,还静静站着十几位身穿黑色长袍的人。 长袍上,有标志性的妖异莲花纹。 张兴德脸色白得,犹如死了三天的尸体一般。 他吓破了胆,哭着不停地求饶。 梁栖月因为一直闻着血腥味,胃中早已翻江倒海的绞痛。 现在看到一地的血,她实在难忍,捂着嘴蹲下。 许是发出了动静,引得萧悯侧目。 而后,向她走了过来。 妙音连忙跪在她的身前,浑身抖如筛糠,“九、九千岁大人,小姐、她只是身子不适……” 梁栖月看到萧悯抬手,心中一紧。 她也正欲下跪请罪,却见他抬起手,是要解下身上的紫色披风。 而后罩在了她的身上。 这一刹那,暮雪傲松的香气扑鼻而来,完全压住了让她不适的血腥味。 梁栖月微微一愣,随即一股勇气涌上心头。 她连忙轻声开口: “九千岁大人,能否请您不要杀徐泽……就是绑在那边的人。” “什么。” 萧悯的声音犹如幽泉击石,从离她很近的正前方传来。 似乎他就蹲在她的面前,近在咫尺地与她平视。 梁栖月猝不及防地心脏一跳。 她下意识,将身子往后仰了仰,再次重复了刚才的话。 而后,萧悯似乎轻笑一声。 “好。” 萧悯对待梁栖月的态度,让在场的溟部中,除了隐藏在暗处的溟七和溟五,全都瞠目结舌。 居然有人敢如此大胆,指挥主子行事。 还是两遍! 而且主子脱下披风,似乎是怕那女子害怕? 这简直……他们难道还没睡醒不成。 溟部那些人虽这么想,却立刻开始在脑海中,回想梁栖月的模样。 免得哪天不长眼,得罪了主子护着的人。 跪在一边的张兴德,也看出了萧悯对梁栖月的不同之处。 他立即跪着挪动到梁栖月这边。 方才还那般嚣张的声音,变得绝望而崩溃。 “世子夫人,求您开开恩,替我、替小人说句好话。您嫁给侯府世子,不就是因为太过爱慕于他,想帮他袭爵吗?小人保证,即刻上书陛下——” 梁栖月被蒙在披风之下,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只听到“砰”的一声,打断张兴德后半句话,而后传来重物翻滚了几圈的声音。 不久,再度有脚步声传来。 “主子,这座地牢一共十五个看守,全都喂了药,绑过来了。” 萧悯嗯了一声。 随着衣料被撕裂的声音,张兴德再度惊叫起来。 “大人,您这是为何?为何要毁了我的衣物?您给他们到底喂了什么东西?!” 地牢中,自张兴德不着寸缕后,周围立刻响起粗重的喘息声。 梁栖月立刻反应过来,萧悯喂了他们什么药。 那种令人作呕的龌龊气息,仿佛实质一般弥漫着。 她不禁偏过头去。 张兴德惊惧绝望的样子,似乎让萧悯更是觉得有趣极了。 他带着近乎残忍的善解人意,缓缓开口: “张大人,本座方才听着,您竟然如此羡慕女子之身。既如此,您其他这些没用的东西,本座就替你摘了如何。” 随着话音落下,似乎响起两声细微的爆裂声。 张兴德随即凄厉惨叫。 “别让他轻易死了,地牢里的人都带走,核实身份。”萧悯吩咐完溟部,再度到梁栖月身旁蹲下。 “还能走么。” 梁栖月立刻点头起身。 这种恶心的地方,她一刻都不想多待。 不过萧悯也好生奇怪,怎会有让人在一旁观刑的爱好。 似乎察觉到她内心的困惑,萧悯笑着解释: “这座府邸,已经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你若自己出去,怕是会被当场逮个正着,所以只能暂时委屈梁小姐。” 听到萧悯对她的称呼,梁栖月微微愣住。 这个称呼,多年未曾有人提及。 而且,萧悯难道不知道,她早就已经嫁进侯府了吗? 她正欲解释,盖在她身上的披风被轻轻揭下。 而后,萧悯伸出手拉起她,将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臂弯上。 带着她,缓缓走出阴暗潮湿的地牢。 梁栖月下意识地摩挲着手指,那是来自萧悯衣袖的触感。 她的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踏出地牢的一刻,一柄灯笼出现在她的面前,为她照亮脚下的路。 提着灯笼的,是一只白皙如玉的手。 熟悉感更加强烈,冲击得梁栖月心脏骤然疾跳。 她顺着那只手望去。 只见萧悯漂亮的桃花眸子里,噙着柔和的笑意,也垂眸凝望着她。 “梁小姐?” 梁栖月回过神,迟疑着试探问道: “敢问大人,您家中是否有一位从文的表亲,姓氏为虞?” 不怪她多想。 在萧悯恢复常态后,他与虞时的气质之相似,简直让她震惊。 若非这张脸美得雌雄莫辨,妖冶异常。 恐怕所有人,都会误认为他是一位温润的年轻文人。 萧悯似乎未曾预料,她忍了一路,要问的居然是这个问题。 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味。 “表亲么……若梁小姐好奇我的事情,待日后到了京城,有充裕的时间来慢慢了解。” 听到“京城”二字,梁栖月脑中立刻撞起警钟。 “轰!” 还没等她细问,猛然间传来一阵巨响。 她没有心理准备,下意识往萧悯的方向靠了一步。 第89章 你早就知道,梁栖月是清莲之体? 深沉夜色中,一个巨大的影子悄然穿行。 伴随着地牢深处传来的凄厉惨叫,梁栖月不禁汗毛倒竖。 萧悯身量极高,唇峰以上缓缓隐在了黑暗中。 他看到梁栖月下意识靠了过来,时常挂在唇边的笑意多了几分真切。 待那庞然大物行至眼前,梁栖月才看清。 原来是一架奢华的金顶马车。 梁栖月不禁咋舌。 这种颜色,只有皇室之人才能用,萧悯堂而皇之如此,岂不是司马昭之心。 难不成,前世他就是这么死的? 马车缓缓停下,驾车的人也出自溟部。 “主子抱歉,这府门太小了,不破开马车进不来。” 他话音未落,已轻巧地搬来一个小板凳,摆在梁栖月的脚前。 “夫人,在下溟三,特来送您回府。” 梁栖月一怔,看向萧悯。 没等她问什么,他已经含笑开口: “外面都是看热闹的老百姓,你若这个时候出去,难免会被他们盯上。等明日传出些什么事来,你怕是难以撇清关系。” 她深知,萧悯所言非虚。 张兴德就算是能侥幸活下来,与此事有关的人,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在这风口浪尖之上,她莲花酌这一身份,怕是会暴露。 然而,与萧悯扯上关系,无人敢轻易置喙。 思及此处,梁栖月轻轻欠身,向萧悯表达谢意。 而后拉着妙音登上马车。 车内宽敞无比,像一个小型宫殿。 可以不受约束地直立行走。 这里没有一盏灯烛,却亮如白昼,只因四个角落都巧妙地镶嵌着巨大夜明珠。 车厢内设施一应俱全,最里面还有一张床榻。 而在车厢的左侧,一个小巧的几案前,坐着一位不苟言笑的老者。 见她们进来,老者略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萧悯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这位是高御医,让他帮你看看伤口。” 梁栖月听闻,向其恭敬行礼。 高御医让她坐下,打开一个看上去极其专业的木箱。 随着一阵牵扯的刺痛,高御医手一顿,有些惊讶地“咦”了声。 “怎么回事,你的身体在排斥药物?” 梁栖月轻轻颔首。 “抱歉高御医,我的身体自幼便如此,对大多数药物都反应平平,难以发挥应有的药效。” 高御医稍稍思索,换了一个小瓶。 “此药药性更为猛烈,平时甚少使用,没想到还派上了用场。” 说罢,随着一阵凉意,疼痛果然减轻许多。 “多谢高御医。” 话音刚落,空中开始弥漫出一股淡淡的奇香。 萧悯瞳孔微微一缩。 不动声色地,朝香气的源头望去。 梁栖月似乎对此司空见惯,神色如常。 而高敬先则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仿佛见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奇迹。 随时都要喜极而泣。 见状,萧悯眼中漫起一丝阴郁。 “梁小姐,前面便是承恩侯府。于大人尚未找到,恕不能远送了。” 说完,马车已经稳稳停下。 梁栖月心领神会。 立刻站起身来,带着妙音向二人恭敬地告别。 “多谢萧大人、高御医。” 望着马车渐渐远去,梁栖月心底那抹熟悉的感觉,也悄然消散。 这是她两世以来,第一次见到萧悯本人。 她未曾料到,他竟如此心思细腻。 连这般微末之事,都能为她考虑得周全。 不过梁栖月没看到,在她转身走向侯府之时,马车在前方的幽暗之处停下。 萧悯轻挥衣袖。 那些暗中跟随的溟部成员纷纷退下,隐入黑暗之中。 而后冷眼瞧着高敬先。 “你不是说,身上无病无毒无伤么?老家伙,你嘴里有没有实话。” 这话让高敬先火冒三丈,胡须乱颤。 “我就说,你平白无故关心我作甚,原来你早知道梁栖月是清莲之体?那你知不知道,她恐怕是这世上最后一个清莲,而你的毒,只有她能解!” 萧悯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 “知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我千里迢迢来这破地方当御医,到底是为了谁啊?” 高敬先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显得异常激动。 但他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 狐疑地盯着萧悯。 “不对,你为何一直叫她梁小姐,而不是宋夫人。而且你早早知道她是清莲,那溟七为何从没告诉我……莫非,你喜欢她?” 萧悯眉心动了动。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什么?你是说十五年前,把你从南禛人手里救出来的,是梁栖月?这……这是什么缘分,看来老天都要让她给你解毒啊!” “咔!” 高敬先话音刚落,他面前的黄花梨小几,瞬间四分五裂。 萧悯一记森冷眼刀过去。 “解毒?不过是用残忍的手段一命换一命罢了。她与她父亲都对我有恩,我只想在我死之前,尽我所能让她过得好。” 高敬先心疼地看着撒了一地的茶水。 痛心疾首道: “你急什么!我说让她给你解毒,并非只有溟七那小子所说的残忍之法可行!” “何意?”萧悯问。 他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再倒了壶茶,嘿嘿一笑。 “当然是字面意思,清莲并非只有血肉可以解毒。既然你对她有意,何不将她捉来,养在身边——” 这次还没等他话说完,一壶茶从车窗整个凌空飞出。 砰的一声,砸在路边的树干上。 紧接着,高敬先也被从车上扔了下去。 “高御医既然精神如此抖擞,那不妨就品味着满地的碎茶,步行回京。” 语毕,溟三出现。 他同情地看了眼高敬先,回到车上。 高敬先气得大骂,拍了拍衣裳。 可等到马车疾驰离去,笑容缓缓消失在脸上。 取而代之的,是愁容满面。 “哎……羁绊不该如此之深啊,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罢了,罢了,且先尽力引导,至于未来的种种,便以后再说……” 与此同时,梁栖月已经回到自己的院子。 她听到前院传来无休止的欢闹声,正欲问问发生了何事,妙音和紫述忽然进来。 一见到她,苏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姐您真的回来了,奴婢从明日开始,定要为于大人上香祈福!” 这话让梁栖月露出不解之色。 “给于大人上香?” 苏合用力点头。 “您和妙音失踪后,奴婢和紫述去找于大人求助。他让奴婢们不要担心,回来等着您就好,然后您就真的平安回来了。” 这下,梁栖月更懵了。 难道于大人之后为了寻她,也被张兴德绑了不成…… 开什么玩笑? 总之,下次若再能见到于大人,该和他好好道个谢。 “对了,他们庆祝什么呢?”梁栖月问。 “回小姐,他们邀请了仙人醉的赵巍和董御香师到府上,甚至还特意请来了戏班子,来府上唱几出。” 闻言,梁栖月拉开抽屉,取出一纸契约。 “差点忘了,董御还没把香方送来。且让她们放松放松心情,明日若是再不给,可就得上公堂了。” 梁栖月把门窗全都关严,将所有喧嚣隔绝在外。 此刻,前院宋堂明正和赵巍把酒言欢。 赵巍能暂时放下芥蒂,来到侯府,只因听说乐安候的独孙方肆鸣在此。 但怎么半天没见人。 正想着,几个人簇拥着方肆鸣进来了。 脸上满是不悦。 “你们湖宁城难道盛产的不是药材,而是土匪不成?竟然有人敢绑架兵部侍郎,萧悯带着溟部过来,把整座城都封锁了。你们这儿,可真是让本少爷开眼。” 第90章 侯府提前办宴庆祝,次日事发 当方肆鸣的话音落下,全场的气氛瞬间凝固 就连台上的戏班子,也因太过惊愕,器乐之声戛然而止。 宋堂明微微皱眉,试探道: “绑架于大人?这消息,怕不是有误?” 方肆鸣大步走到大厅的正中央,一脸不悦地坐下。 他因被盘查许久而心生恼怒,此刻又被宋堂明质疑,心中更是不快。 “误传?整个湖宁城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于大人在出城之时被掳走。若是世子不信,不如您亲自去看看。” 宋堂明被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怼,火气自胸中而起。 但徐氏给他打了个眼色。 于承志被绑架,跟她们侯府有何关系。 可若得罪了方肆鸣,乐安侯如何能愿意? 她让戏班子接着唱戏,笑着将此事糊弄过去。 方肆鸣则是看了一眼宋赐麟。 他留着侯府还有用,不宜因这点小事便与他们撕破脸面。 于是顺着台阶就下了。 一旁的赵巍将这些看在眼里。 暗道宋赐麟果然有些手段,与方肆鸣的交情显然非同一般。 可宋赐麟全然没有赵巍所想的,那般游刃有余。 相反,他面对方肆鸣时,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谄媚神色。 连骨子里的骄傲,都暂时放下了。 “方少爷,莲花酌她们,真的会如您所说,彻底消失在世间吗?” 方肆鸣得意开口: “当然,所有被张兴德抓住的女人,都别想再逃出来。说来你也有功,若不是你请本少爷过来,本少爷轻易还抓不到张兴德那老狐狸的把柄。” 方肆鸣对宋赐麟这条狗,用起来还算得心应手。 虽然出身小地方,但像宋赐麟这般,就算用尽龌龊手段也要得到一切的无耻小人,当真罕见。 好好利用,能省他不少麻烦。 至于祖父那边,到底引不引荐宋赐麟,还不是他说了算。 至于张兴德那老狐狸。 竟然想要独自把控安国近四成的珍稀药材,简直是白日做梦。 方肆鸣瞧了宋赐麟一眼。 “别忘了,明天本少爷交代给你的事情。” 宋赐麟被一个小孩像狗一样吩咐,心里早已怒不可遏。 但他只能压抑情绪,点头哈腰地应承下来: “明白,明日一早,我就去找张兴德,以董御作为人证,逼他承认自己杀了莲花酌师徒二人。然后亲手把他的把柄,交到您手上。从此以后,乐安侯府便可以通过张兴德,掌控安国四成药材。” 瞧着方肆鸣满意点头,他又试探问道: “不过方少爷,现在最受人敬仰的是香师一行,您是否想办法垄断香料比较好?” 说完,他紧紧观察着方肆鸣的反应。 只见方肆鸣也露出一丝困惑。 而后,他似乎因为被问住了而感到恼怒,眉毛倒竖,低骂道: “本少爷怎么知道,让你做什么你就老老实实去做!” 骂完,他便转过头去看着戏台子。 不再搭理宋赐麟。 而宋赐麟低头认错后,也安静地观看戏曲,不再多言。 乐安侯府的世子,也就是方肆鸣他爹,常年病卧。 因此,侯府消沉了一段时间。 但是方肆鸣开蒙之后,显现出来的才能与天赋,都高于其父。 从那之后,乐安候方勋,着重培养方肆鸣。 几乎不会瞒着他任何事情。 这说明,方勋让方肆鸣过来历练,只告诉他要抓到张兴德的把柄,掌控珍稀药材。 却未曾透露其中的缘由。 看来,方勋也不是全然信任这个孙子。 那么如果,自己能在方勋面前,展现出远超方肆鸣的实力呢…… 宋赐麟的手指,猛然紧握椅子扶手。 野心火焰一般熊熊燃烧。 他正想着,董御凑了过来,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 “宋少爷,那莲花酌的手里,还有一张我按了手印的契约,她肯定一直都带在身上。明日等你见了张兴德,能不能把契约要过来?或者直接毁了也好。” 经过这次的比试,宋赐麟发现董御没什么能力。 前世,董御或许是用了什么投机取巧的手段,才爬上榜单前十的位置。 这办法平时或许好使。 但是昨日,董御输给莲花酌的消息,恐怕早已随着莲花酌的威名,迅速传遍京城。 甚至可能已经进了皇帝的耳朵里。 这样的废物,没有跟他结交的资格。 他之所以还愿意跟董御见面,纯粹是因为董瑾。 那个女人,似乎非常得踏云大师的重视。 宋赐麟内心权衡好利弊,朝董御一笑: “自然,莲花酌师徒抢了我们侯府的千香坊,我与你一样,都憎恨她们二人。你放心,她逼你签下契约这种不公之事,侯府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这下,董御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因为据他所知,碎宁踏云那两个老东西,不知为何还没有离开湖宁。 他们昨日对莲花酌二人的态度,瞧上去很是熟络欣赏。 若那女人拿着契约出现,保不齐他们会帮着她一起,逼他交出手里的香方。 这种事情若发生,他一定会被仙人醉除名! 不过好在她们完了。 听方肆鸣说,所有落在张兴德手里的女人,都会被凄惨地磋磨至死。 真是让他狠狠出了口恶气。 宴会上的所有人,都各怀着自己的目的,心中期盼着第二天快点到来。 第二日,徐氏早早起来开始盛装打扮。 甚至亲自给宋赐麟做了早饭。 “麟儿啊,你说攀上那方小少爷,真能助咱们侯府回到京城?” 宋赐麟坚定地点头。 “这是自然。如今的乐安侯如日中天,恐怕连裕亲王都要逊色几分。如今皇帝陛下最为倚重的,无非是九千岁与乐安侯。而乐安侯对方肆鸣又尤为看重,只要今日之事能够顺利完成,乐安候就会向皇帝陛下上书,让我们返回京城。” 听到这里,徐氏心中的激动之情难以言表,满脸喜悦。 “好!真不愧是祖母的吉星。” 饭毕,宋堂明也整理好衣装,步履匆匆赶了过来。 他同徐氏一样,脸上满是紧张与激动,显然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充满了期待。 “母亲,下人传话过来,仙人醉的马车已经停在门口了。” 话音刚落,一个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 “世子,老夫人,不好了!您快出去看看,咱们湖宁出大事了!” 徐氏等人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 眼神中隐隐带着不安。 “难不成张兴德那个蠢货,不小心让那两个女人跑出来了?此事若让所有人知道,那咱们还能捞到什么好处!” 几人再也无法按捺内心的焦虑,立即匆匆往府外跑去。 清晨的街道上,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不时往张兴德的府宅方向张望。 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赵巍一把推开马车门,急切开口: “怎么这么慢?赶紧上来,咱们一起去张兴德那边看看情况。听说一个时辰前,官府就已经把那边给围住了,别是出了什么乱子。” 第91章 梁栖月要到香方,得罪仙人醉 一路上,徐氏等人都心神不宁。 她们时刻竖起耳朵,试图听清百姓们在谈论什么。 然而,就像怕触碰到什么禁忌的秘密,所有人都显得异常谨慎,低声细语。 直到马车停下,他们都没听到任何连贯的话。 一推开车门,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难以描述的味道扑面而来。 紧接着映入眼帘的,就是十几个裹尸袋。 被官兵从府宅中,一具具抬出。 甚至随着搬动,偶尔还会掉下来几个血糊糊的不明物体。 一看到这个场景,徐氏直接就吐了出来。 宋堂明宋赐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几个官兵看到他们,立刻上前。 “原来是承恩侯府和仙人醉的大人。但请各位大人暂且回避一下,太惨了,我们这些常年和尸体打交道的,都一时受不了。” 另一名官兵点头附和: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胆子,敢绑于大人。我这次回去,怕是得连做几夜噩梦。” 宋堂明一听,这些人的死因,是得罪了于承志,而不是莲花酌。 这样看来,此事与张兴德无关。 “什么时候能清理完毕?我们还有要事找知府大人。” 那几个官兵一听,奇怪地看了他们几人一眼。 “有要事找知府大人,新的还是旧的?” “什么新的旧的?” 官兵见宋堂明一脸茫然,似乎真的对此一无所知,就指了指放在最前面的那具尸体。 和从尸体上掉下来的那些东西。 “世子若是要找张知府……不对,他因为绑架兵部侍郎,已经被革了官职。张兴德因和一群男人寻欢作乐,落得个肠穿肚烂的下场。新任知府三日后就到,世子不如到时再来?” “是啊,您还是先请回。张兴德嘴一向不好,这次的事,我看多半是九千岁大人的手段……会不会是骂了阉——” “闭嘴!你想害死所有人不成!” 话说到一半,就被他的同僚惊恐打断。 马车上,徐氏弓着身子,把早上吃进去的,全吐了个干净才停下。 她浑身颤抖着,低声怒骂道: “张兴德那个蠢货,他到底在想什么?绑架于承志,这种蠢事他也能做出来!” 宋赐麟也气得七窍生烟。 为何他找的这些帮手,一个个都蠢得像猪一样? 他精心策划的计谋,随便拿出一个来,都足以让自己命运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结果呢,甚至都不如前世顺利! 宋赐麟内心怒骂,同时捕捉到徐氏的目光带着怀疑,朝他看过来。 他顿时烦躁到了极点。 “祖母,咱们回去商议对策,必定还有转机。” 事实上,他也束手无策。 计策屡屡落空,又跟梁栖月撕破了脸。 现在如若再被侯府厌弃,他后面的日子恐怕将更加艰难。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原路返回。 还未来得及踏入车厢,眼前便出现了两位他们最不愿与之碰面的人——莲花酌和千香夫人。 两位女子依旧风姿绰约,气质不凡。 莲花酌仍然戴着帷帽。 只见她从袖中,缓缓抽出一张契约,嗓音略微沙哑道: “我还奇怪,为何四处寻不见董御香师的身影,原来竟是躲在侯府老夫人的庇护之下。既然今日有缘相遇,那便将这契约上的内容,一一履行了。” 因出了死因炸裂的惨案,尽管官府已出面驱赶,百姓还是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场惨案的余波,竟然是香师之争。 大家都想看看,到底是仙人醉当真那般厉害。 还是他们湖宁的香师,更胜一筹。 就连那些刚刚处理完尸体、原本应该撤离的官兵们,也渐渐聚拢过来。 然而,大多数人对莲花酌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比试赢了不就行了吗?作甚非要将仙人醉的香师得罪死。她们如今刚刚崭露头角,激怒了仙人醉,后果承受得起吗?” “贪得无厌呗。那天是有碎宁大师帮她,才侥幸赢了比试。说到底,她不过是有些制香天赋的平民百姓罢了,如何与仙人醉相提并论?” “那可不一定,碎宁大师可是亲口答应她,随时能带着千香夫人进宫。而且仙人醉不傻,难道董御是什么特别了不得的人物不成,凭何不能除了他的名,从而拉拢莲花酌?” 在众人争论中,赵巍的脸色阴沉下来。 “你们不要得寸进尺,董御身为仙人醉的香师,他所有的香方都归属于仙人醉。你们竟敢妄图通过一场小小比试,就想要仙人醉的香方?痴心妄想!” 说完,赵巍紧紧咬着后槽牙。 董御真是个蠢货。 这种契约竟敢说签就签。 若是被东家知道,他不仅没有带回一丝好处,反而搭上了这么多珍贵的香方。 怕是连他都会被责罚。 所以,今天就算豁出去这张脸,也绝对不能交出香方。 梁栖月来之前,已在心底预设了最坏的可能。 三日后,新的知府就会到达。 新官上任,都想要在自己的任期内,做出一番成绩。 莲花酌作为湖宁的香师,已经有了一番名气。 为了维护自家的声誉和利益,新知府定然会竭尽全力,支持莲花酌。 因此,官府绝对不敢轻易偏袒他们。 梁栖月不再浪费口舌。 她收起契约,云淡风轻道:“好,那咱们不如就对簿公堂。” 赵巍惊愕万分。 他没想到,莲花酌看似年轻,却能如此冷静。 完全没有被唬住。 众目睽睽之下,他真想冲过去,把那张契约抢来撕个粉碎! 他狠狠瞪了一眼不敢说话的董御一眼。 随后深吸一口气。 他收敛气势,想邀莲二人借一步说话。 怎料碎宁大师从人群中走出。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你们仙人醉还想抵赖不成?” 梁栖月见到来人,恭敬行礼。 “碎宁大师,晚辈还以为您已经回了京城。” 碎宁大师捋着胡子,瞧她一眼。 “老夫看得出来,你是个有主见的。但这帮家伙在京城横行霸道惯了,早养出来一张开水都浇不伤的脸皮。老夫料定你们要吃亏,特来帮上一帮。如此,你日后要是想更进一步,岂不是会第一个想到老夫?” 闻言,梁栖月内心有些感动,笑着称是。 然而周边群众,却是炸开了锅。 这两位大师的名声与技艺,都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以往,都是无数人争抢着想拜入他们门下。 可如今,碎宁大师竟然两次,向莲花酌抛出橄榄枝。 而且决定多留几日,只等着给她撑腰? 赵巍黑着脸,狠狠一推董御。 “还不赶紧把香方交出来!” 真是没用的东西,怪不得踏云大师收董瑾为徒,而不是他。 还有承恩侯府。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结果呢,从头到尾一句话不敢说,生怕得罪了这两个丫头片子! 等董御交出香方,赵巍把几人全赶下了马车。 徐氏几人自知理亏,灰溜溜回到侯府。 然而刚踏入府门,一个丫鬟急匆匆迎了上来。 “老夫人,您终于回来了!您可还记得司礼监的徐善大人?他已等候多时了。” 梁栖月换过衣裳,与徐氏等人前后脚进来。 听到这话,她脑中浮现出萧悯与她说的那些话。 一股莫名的不安感,潮水般涌起。 第92章 该来的总会来,侯府回京 徐氏原本一看到丫鬟急匆匆跑过来的样子,头皮都要炸了。 因为每次下人如此慌乱,都准没好事。 但是听丫鬟说来的人是大太监徐善,她心里还是涌起一丝期望。 若是乐安侯大人不计前嫌,就凭借着方肆鸣和麟儿的交情,让她们回到京城,也不无可能啊。 想到此处,徐氏赶忙吩咐婢女。 “快快,前面带路。” 梁栖月带着妙音,也跟着几人身后走着。 突然间,宋堂明看到了她们二人,视线在她们身上游移了片刻。 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栖月,我感觉你们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前世,自梁栖月嫁进侯府那日起,她虽与宋堂明并无深厚感情,但至少能做到相敬如宾。 但是现在,多看他一眼,都只觉恶心。 “世子,若是让徐大人等急了,整个侯府怕是都会因为你的拖延,而遭到无妄之灾。” 梁栖月话里的冷意,让宋堂明不由得一愣。 曾经,每当他瞥见她疏离的模样,只觉她如同冬日里的傲梅,热烈而美丽。 并且认为侯府主母,本就该这个样子。 能将府内大小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还不干涉他寻求莺莺燕燕。 然而如今,他只觉得梁栖月不知好歹。 同时他的心里,还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急切与悔意。 似乎不该那么对梁栖月。 见梁栖月要走,他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却不想,摸到她袖中有一叠纸。 “你袖子里装了什么东西?”宋堂明几乎是质问出声。 那一刹那,他的直觉如闪电划过脑海。 告诉他梁栖月藏的,极有可能是仙人醉香方。 若这样…… 宋堂明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在那之下,是难以抑制的激动与算计。 梁栖月不禁冷笑一声。 她迅速抽出几张纸,塞进宋堂明怀里。 “正好,还请世子跟母亲说一声,这些日自府上采买的费用,至今还未结算给我。” 闻言,宋堂明不由一怔,眉头深深拧起。 他迅速将纸展开,目光匆匆扫过。 “采购清单?怎么不是香方?” 梁栖月冷眼看着他,“我怎么会有香方,世子莫不是魔怔了。” 她心中暗自庆幸。 还好今日想着,若是她时常不照顾侯府的事宜,难免会引起怀疑。 因此,她临时带了这份采购清单。 没想到会派上用场。 “堂明你干什么呢?”徐氏急匆匆折返回来,“赶紧到正厅,徐大人都等半天了。” 宋堂明回过神,二话不说,把采购清单又推回给了梁栖月。 “这就去。” 到了正厅,徐善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 看到徐氏进来,他皮笑肉不笑道: “不愧是传承百年的承恩侯府,架子真是大得可以啊,连乐安侯怕是都比不上您几位。” 徐氏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连忙让下人取银子来。 而后她将最多的献给徐善,还不忘给跟来的其他太监们,也都一一送上。 徐善颠了颠装着银子的布袋,随意扔给一旁的太监。 徐氏见了,心里一阵抽痛。 脸上却还得保持着讨好的笑容。 “不知徐大人这次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吩咐吗?” 她看了一圈,也没看到有拿圣旨的太监。 让她心里顿时没了底。 徐善的目光,也在厅堂内缓缓扫过,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 然而并未找到。 他这才漫不经心地转向徐氏,略带敷衍地开口: “恭喜老夫人了,陛下已经恩准承恩侯府回京,这也意味着世子将有机会正式袭爵,真是可喜可贺。” 徐善这样的语气,实在不像道贺。 即便如此,对于侯府来说,这依旧是个令人激动的消息。 徐氏竟然泪流满面。 “当真?多谢陛下,多谢乐安侯大人!” 听到徐氏感谢的这两个人,徐善无语地撇了撇嘴,一甩浮尘侧过身去。 若不是侯府夫人,还想进京?下辈子。 徐善正想着,眼角的余光,却捕捉到梁栖月款步而入的身影。 他脸上的冷淡瞬间消散无踪,喜色地迎了上去。 “夫人来得晚了些,还不知道呢。三日之后,承恩侯府将迁往京城。看您要不要跟叶老板说一声,您母女二人,也好提前准备。” 徐善对梁栖月的态度,让徐氏原本准备苛责梁栖月失了礼数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 这破鞋沾了麟儿的光不说,还如此理所当然。 真当自己是主母了不成? 徐氏赶紧上前,隔开徐善和梁栖月。 “呵呵……徐大人,您看等下方不方便,在府外宣读圣旨?” 她心中早已盘算得很清楚。 这样一件足以让侯府扬眉吐气的大事,她定要让湖宁城的每一个人,都第一时间知晓。 他们侯府根本不需依附梁家,凭借自己的实力就能重回京城。 “宣读什么圣旨?”徐善疑惑反问。 徐氏一愣,干笑道: “就是陛下让侯府重回京城的圣旨。我琢磨着,这么大的喜事,应该让大家都来听听,一同庆贺才是。” 徐善哪里会不明白她这点心思。 古怪地笑了一声: “老夫人您怕是糊涂了。咱们侯府既没有立下赫赫战功,也没有晋升之喜。陛下能让您几位返回京城,已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哪里还能强求他再为圣旨内容,而煞费苦心呢?” 话音落下,在场的除了梁栖月之外,所有人的脸上都极为尴尬。 徐氏没想到,她们侯府竟被看轻至此。 那份因回京而涌起的激动,在几盆冷水泼洒下,已渐渐冷却。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不甘。 然而,梁栖月却在向徐善道过谢之后,默默抿紧了双唇,站在一旁。 该来的还是会来。 就算她破坏了宋赐麟所有阴谋,却仍然无法逃脱重返京城的命运。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当日徐善带给侯府的轻蔑与侮辱,也在即将回归京城的喜悦中,被冲淡了不少。 然而,徐氏心中的怨念却未曾消散。 对梁栖月更是越发不满。 此次回京,徐氏特意为梁栖月安排了一辆简陋的小马车,让她孤零零地跟在所有人的最后面。 那马车当真小得可怜,仅能容下梁栖月一人独坐。 至于她的丫鬟,也只有一个可以勉强挤在车夫旁边。 其余的,只能徒步跟随。 然而,当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抵达侯府门前,准备接受来自全城人的瞻仰与羡慕的目光洗礼时。 眼前的一幕,却让徐氏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第93章 回京之路,遇到乐安侯府强抢妇女 只见叶家得知侯府即将返京的消息后,竟然特意派遣了一辆马车前来。 而这马车,居然比侯府最为豪华的马车还要壮观几分。 就明目张胆停在侯府。 四匹白马极为漂亮,侯府那些也颇为名贵的马匹,在它们面前黯然失色。 徐氏咬牙切齿。 这不是故意在挑衅她们侯府吗? 马夫见梁栖月出来,下车对她恭敬开口: “老夫人知道您喜甜,车上备了许多,不过老夫人还叮嘱您,一定少食一些。” 梁栖月听闻此言,心中一暖。 “多谢。” 随后,她带着乘风、几个丫头和意嬷嬷上了马车。 只留徐氏等人还在原地,甚至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 车内,梁栖月静静望着窗外流转的风景。 她忽然想起不告而别的宋含玉。 于是问外面的意嬷嬷: “意嬷嬷,到刚才为止都没见到含玉,难道没人把她从庄子上叫回来不成?” 她在想,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若是含玉同徐氏等人一样,靠近她是有所图谋,那么也不会被她故意展现出的疏离之意,伤得这么深。 前世的含玉,一直到她死的那天,都没离开过这么长时间。 很快,意嬷嬷的声音传来: “回夫人,灵乐郡主昨日就传了信,说让咱们先走,她大概会晚一到两日。” 梁栖月轻轻嗯了声,闭目养神。 经过漫长的一日一夜颠簸,她们终于抵达了距京城三十里之遥的地方。 这里已不再是荒无人烟的郊外,络绎不绝的百姓们因为要进出城,都会途经此路。 她们的马车慢了下来,跟在前面的马车后面。 突然间,前方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 在这乱哄哄的动静之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嚣张地叫骂着。 还夹杂着一名女子微弱的求救声。 “贱人,能进我乐安侯府,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梁栖月稍稍推开车门,往外看了过去。 竟是方肆鸣。 据她所知,方肆鸣同那几个乐安侯府的侍卫,早在多日前就已经离开了湖宁。 此时怎会跟她一起到达京城。 中间的这些时间,他们都做什么去了。 而且试图逃跑却又被抓住的女子,梳的是妇人髻。 梁栖月瞧向周边百姓。 只见他们皆是一副见怪不怪、又带着一丝同情的表情。 她心中对女子的身份,产生了疑问。 那女子瑟缩着,不敢反抗,任由被肆鸣撕扯着她的头发。 “求各位爷放民妇一条活路,民妇的孩子才三岁啊!我男人已经被你们打死了,还不肯放过我们孤儿寡母吗!” 女子凄厉的哭声,没有勾起方肆鸣一丝同情。 而是扬起鞭子,狠狠抽在了女子的身上。 周围的人见状,无人敢上前阻拦,全都远远避开。 他们或许同情那名女子,但更多的,是对强权的畏惧。 车夫问梁栖月: “小姐,看这形势,咱们恐怕得在城外多逗留些时候了,您看这……” 梁栖月知道车夫的意思。 “我们管不了。” 方肆鸣既然敢如此嚣张,就说明这种事情,他们做了不是一次两次。 乐安候在朝中的势力,虽然目前尚不能与萧悯相提并论。 但萧悯的生命,只剩下短短的两年。 在那之后,徐善即便接替了他的位置,也远远无法与乐安候相抗衡。 两年后,朝中的势力平衡,必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有些事情,她们纵然有心去管。 也终究无能为力。 车夫许是想到了家中妻儿,深深叹了口气。 “早就听说乐安候有些不好的嗜好,谁知道,竟然是强抢妇女。做这种事,不怕遭报应吗?” 梁栖月垂下眼。 报应么…… 每当世间出现不公之事,人们总是祈求上苍开眼。 可这个时候,往往只能靠自己。 “若她逃不过此劫,便查一下她孩子的下落,送他去读书。”梁栖月吩咐。 “是。” 坐在她后面的乘风,一直默默观察着她的表情。 当捕捉到她眼眸中那一抹不忍与愤怒时,他顺着她的目光,转向那个女人。 而后轻轻拉住她的衣袖。 “母亲,外祖母准备的吃食放在哪里了?风儿有些饿。” 闻言,梁栖月走到车厢后面,让苏合从柜子里取出两个食盒。 她刚离开车门附近,就听到一阵尖叫。 梁栖月心中一紧,回头望去。 只见方肆鸣似乎是打累了。 最后一鞭子,居然抽到了马的身上。 马匹一阵嘶鸣,带着整架马车都开始胡乱颠簸起来。 方肆鸣连忙蹲下,双手紧紧扣住车门。 那些原本紧盯着女子的护卫,见状纷纷松开对女子的钳制,转身去搀扶他。 女子抓住时机,跳下车融入人群跑了。 见状,方肆鸣怒气冲天,一巴掌扇在离他最近的护卫脸上。 “那是本少爷亲自给祖父选的,已经浪费了一个,你们还让她跑了!若是祖父生气,你们都得死,还不快去追!” 护卫们连忙应声。 然而,另外几匹原本安静的马,像是都挨了一鞭子般,全部开始躁动。 “怎么回事?” 车夫也慌了神,咬着牙拼命想要停下马车。 越是用力,马就越躁动,反而加速向密集的人群冲去。 “轰——” 巨响过后,乐安侯府的马车,狠狠撞翻前方的两架马车。 马匹挣脱束缚,四散而逃。 而其中一辆被撞翻的马车里,一个浑身是血、衣衫破碎的女子滚落出来。 她静静地躺在地上,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瞬间,尖叫声此起彼伏。 “我的天啊,这架只拉了死人的马车,就跟在他们后面,不会也是乐安侯府做的?” “废话,你没听见方少爷说吗,‘浪费了一个’!” “你们看,另外那架马车里摔出来的,好像是一个孕妇。你们谁通医术?赶紧去帮她瞧瞧,否则一尸两命啊!” 梁栖月闻言,强忍心中愤怒,看向另外一辆被撞翻的马车。 果然是一位已经上了月份的孕妇。 她取出一个瓷瓶,悄然下了车。 因为乘风就是早产,从生下来就饱受病痛折磨。 大夫曾断言,他活不过五岁。 虽已挺过那段危险时期,但这始终是她心中的一道坎。 因此,她专门调配了针对孕期使用的香。 还没等她走近,人群中突然伸出一只布满皱纹的手。 “我是大夫,让我过去看看!” 梁栖月听到后,心中微松,她将瓷瓶收入袖中,走到人少的地方观察。 不用她出手,自然最好。 就在此时,方肆鸣身边两位中年男人里,一人不屑呵斥: “慢着,瞎了你这老东西的眼,难道看不见我家少爷受了伤?还不赶紧滚过来!” 说话的,是乐安侯府的元管家,那名医者不敢不从。 只能走到方肆鸣身边。 仔细检查过后,医者擦了把汗。 “大人,方少爷身上很健康,甚至连擦伤都没有。那现在,可否让在下去给那夫人看看?” 元管家闻言,冷笑一声。 “老东西,你就是这么行医的。我家少爷从马车上摔下来,就算没有皮外伤,内伤你可看了?心理创伤你也确定没有?若他今日回去,发现哪里不舒服,可是要诛你九族的。” 话音落下,乐安侯府的人都笑了起来。 方肆鸣更是捧腹大笑。 第94章 血色的奇怪丹药,里面像有虫子 梁栖月站在人群后面,手指缓缓攥起。 前世,她一心培养宋赐麟,对官场上的事情并不关心。 对乐安候的了解,也仅限于那些表面的传闻。 知道他常常慷慨解囊,资助那些出身贫寒,却天赋异禀的香师与医者 因此,乐安候方勋的形象,对她来说一直是正面的。 可今日一见,完全颠覆了她以往的想法。 她开始怀疑,那些资助的背后,真如同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单纯? 正当此刻,梁栖月注意到,站在方肆鸣身侧的另一位中年男人。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元管家。 元管家仿佛得到某种暗号,顷刻改变了态度。 他上前,亲自扶起上了年纪的医者。 “老人家,我这是跟你说笑呢,你怎么还当真了,快请起。” 扶起那位医者之后,他向众人介绍那个中年男人。 “诸位,想必大家都听说过,圣手魏神医的大名。方才呢,我只是跟这位医者开个玩笑而已。不必担心,有魏神医在,这夫人和她腹中的孩子都会没事。” 说罢,那个被称作魏神医的男人,走到捂着肚子倒地不起的孕妇身边。 同时取出一个小瓶。 “这瓶中的丹药,能保住你和孩子的性命,你快快服下。” 孕妇颤抖着伸出手,接过瓷瓶。 众人眼睛紧紧盯在瓷瓶上,流露出羡慕与渴望。 “她真是踩了狗屎运,居然能让魏神医施以援手。不过话说回来,魏神医一直在各国周游,没想到刚回到安国,就被乐安侯招揽去了。” “是啊,听说魏神医有一种药,专为孕妇所研制。诞下的孩童天赋异禀,文武双全,堪称人中龙凤。不知道给她的这一枚,是不是就是那种药。” “天啊……我老婆也怀孕了,哎!要是被撞到的是我老婆多好,这样的话,以后我儿子就能成为那般英才。” 在一片讨论声中,不少人怕那药再不吃,难免会被有心之人抢去。 一直催孕妇赶紧把药吃了。 但是她受到了惊吓,喝口水都会吐出来。 只能靠在树旁稍作休息。 此刻,乐安侯府又派遣了辆马车前来。 那马车离开时,恰好从梁栖月所站之处驶过。 她听到元管家在大笑。 “魏神医,是不是还好我反应快,没让那个老东西救人,否则咱们还得另外找个孕妇。这样一来,咱们这人救得顺其自然,又落得个美名,真可谓一举两得。” 随后,魏神医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透着一股不可一世的傲气: “再过三月,那女子即将临盆,切记将接生婆换成咱们的人。我要看看她生下的孩子,会不会比上一代的产物更加优秀。” “那是自然,我们侯爷请您过来,就是要帮您坐拥这个天下的!” 听到两人的对话,梁栖月身上泛起一层寒意。 她来不及多想。 直接戴好帷帽冲到孕妇面前,一把夺过她手中,即将送入嘴里的药丸。 “夫人,是药三分毒,您不如试试我研制的这种香。” 说完,她为了证明自己并非觊觎此药,连瓶子一起还给了孕妇。 众人顿时一阵唏嘘,却也没人劝阻。 没人愿意得罪一个香师。 而且,只要这颗丹药没有被服用,那么他们还有机会。 孕妇听说不用服药,显然松了口气。 梁栖月见她同意,取出一些晶莹的蓝色香粉,混合了特制的油脂后,涂抹在她太阳穴两边。 不出几息,她脸色明显红润许多。 梁栖月将两样东西都递给她。 “夫人,您往后早晚各用一次,直至把这瓶香粉用完,便可彻底康复。” 孕妇对梁栖月感激涕零,捂着肚子就要跪下。 她连忙将人扶起。 又嘱咐了几句之后,她回头给苏合等人使了眼色,先离开此处。 等事态平息,她再以梁栖月的身份进城。 梁栖月内心盘算着。 她未曾留意到,周围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 震惊到甚至显得有些呆滞。 “她刚才用香治病了,对?我要是没记错,只有碎宁和踏云两位大师,拥有以香医人的本事。她到底是什么人?” “兄弟你没看错,她就是用香治病了。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造诣,看来仙人醉与皇宫,又要为争夺这位奇才而暗中较劲。” “依我看啊,她十有八九也是要投奔仙人醉的。毕竟碎宁和踏云大师锋芒太盛,不好出头啊。” 众人惊叹不已之时,孕妇将瓶子反过来看了看。 下一刻,她突然失声惊呼: “这……莲花酌?那位香师是莲花酌!” 孕妇的话如同平地惊雷。 瞬间在众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什么!?你说的是那位,近来名动天下的香师莲花酌?她竟然是女子?” 众人震惊之余,纷纷回头望向梁栖月离去的方向。 可她早已消失在人海之中。 此刻,正独自坐在一处偏僻路边的茶坊下,静静地品着茶。 趁着没人,她从袖中取出那枚丹药。 这药色泽鲜艳如血,甚至还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梁栖月眉头微蹙。 这药不对。 她立刻走到阳光下,凑近了观察。 就在这时,她看到这枚看似普通的丹药中,竟然有一条细长之物,似乎在丹药内部微微蠕动。 一抽一抽的,异常诡异。 像是……一条血色的虫子? 梁栖月只觉得一阵恶心。 她强忍着把丹药甩出去的冲动,将之重新放回瓶子里。 看来,安国表面的繁荣之下,实则早已暗藏汹涌。 那方勋在其中究竟是怎样的角色。 他同时插手香界和医界,请来的神医,竟炼制这种古怪的东西。 那么,某些名气高的香师,会不会也心怀不轨? 而且他们还提到,坐拥天下…… 梁栖月一直沉默地坐着。 直到下午,她才从这里离开,踏入京城。 而苏合她们与车夫分散在几处,一直等着她。 “小姐,老夫人她们已经回府了,咱们也快回去。” 梁栖月颔首,重新坐上马车。 此时的承恩侯府,比在湖宁的那处要大了近一半,徐氏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可不知为何,最近总觉得小腿痒极了。 那种痒仿佛要钻进骨头里,让她忍不住想要拼命去挠。 见血都停不下来。 宋赐麟坐在她旁边,盯着一桌子美食,脸上是显而易见的不高兴。 宋堂明皱起眉看着他。 “就算一品楼的周御厨也跟着一起回到京城,你也不能这么吃了。瞧瞧你自己,也就一个多月,都胖了多少圈了。” 他说教宋赐麟,徐氏也跟着一起脸上臊得慌。 因为她才是那个胖了最多的。 她正欲出言维护,吉嬷嬷满脸喜气地进来。 “老夫人,乐安侯夫人差人过来了,说想请您咱们府上女眷一聚。同时乐安候也办了宴席,邀请世子和咱们府里的小吉星呢!” 第95章 主子还真看上有夫之妇了? 听到吉嬷嬷的话,徐氏三人激动坏了。 但徐氏还是多问了一句: “乐安侯和他夫人打算分开办宴吗?可曾提及宴会的地点?” 吉嬷嬷连忙把她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回老夫人,原本乐安侯府的下人说,是侯爷打算在前院设宴,他夫人则打算在后院另设一处。可谁料想,咱们麟少爷的名声竟然如此响亮,惊动了那位权势滔天的九千岁大人。因此,九千岁特地派了溟部前往侯府,提议将两处宴席合并为一,共同庆贺。” “并且还说,倘若麟少爷当真身怀吉星高照之福,那么一个月后的中秋盛宴,九千岁会亲自带少爷觐见陛下,引荐一番!” 话音渐落,院内陷入沉寂。 所有人尽管竭力保持着平静,但眼中闪烁的光芒,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 可就是这个时候,徐氏的腿开始发痒。 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上爬行。 她一边抓挠,一边紧紧盯着吉嬷嬷。 “此事你可听得真切,每一句话,都是乐安侯府的人亲口所言,而不是有什么小人转述,想让咱们丢了颜面?” “老夫人,千真万确啊。当时,侯府的元管家就在旁边。” 得到确认,徐氏深吸一口气。 她颤着手挥退所有下人,又对吉嬷嬷吩咐: “既如此,梁栖月很快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就把咱们府里最大的一个院子给她,免得休她的时候,传出去什么对咱们不好的言论。” “是。” 待吉嬷嬷离开,徐氏连忙询问宋赐麟: “麟儿,九千岁对你的吉星之能如此看重,那何不借此机会放出些风声,让所有人都知道,是你让落魄许久的侯府重返京城。这样一来,咱们侯府依靠女子上位的传言不攻自破,你看如何?” 徐氏难免有些忐忑。 此次帮她们回到京城的人是乐安侯,如果她们的轻率让乐安侯不高兴,可就得不偿失了。 麟儿和方肆鸣的关系好,还是提前先问一下。 怎知宋赐麟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答应。 “放心祖母,乐安侯府上下,会无条件支持咱们的计划。您只管放出消息,知道的人越多越好,最好直接传进九千岁大人耳中。” 宋赐麟非常坚定。 只有他,掌握着与那位神秘大人取得联系的关键。 若乐安候想得到长生之法,必须听他的。 听到宋赐麟这么说,徐氏高兴坏了,让宋堂明赶紧去准备。 然而,她忍不住频繁挠腿的动作,落在宋赐麟眼里。 不知为何,他莫名感觉自己的腿也开始发痒。 但他只以为是心理作用,为了维持得体的举止,忍着不去挠。 同时对徐氏略感不满。 要是在宴会上丢了他的人,该如何是好。 尤其,萧悯也在场。 尽管他只剩下两年的寿命,但此刻的势力却远胜方勋。 重活一次,他必须巧妙利用萧悯这颗棋子。 这样,等萧悯死了,方勋才不会轻易捡得这莫大的便宜,进而对自己构成威胁。 宋赐麟盘算着,强忍腿上的痒意,端了几盘桌上的吃食回了屋。 他不能再受徐氏的影响了。 等到梁栖月来到新的承恩侯府时,静悄悄的样子,让她不免有些疑惑。 一直等着她的意嬷嬷,连忙上前迎她。 “夫人您回来了。您还不知道呢,侯府接到九千岁大人邀请,于后天去他的府邸参加宴会,说是要为咱们接风洗尘。届时,基本所有京城的达官显贵都会参加。老夫人和世子便是去忙这个事情了。” 梁栖月颔首。 她在心中暗自思忖,这场宴会的规模和重要性。 而后问道: “风儿呢?” “回夫人,前些日子,叶家老夫人已派人前来,把府里最宽敞的院子彻底翻新。此时少爷已经回到院中了。只是不知为何,他方才回府之时,脸色变得有些差。” 闻言,梁栖月心中一紧。 连忙让意嬷嬷带路。 同时还不忘嘱咐苏合等人,将马车上的香料悉数搬来,以备不时之需。 屋中,宋乘风在床上盘膝而坐。 他运功之时,浑身内力不受控制地四溢,墨发随之飞舞。 过了许久,他已经蔓延至手背处的淡紫色纹路,才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褪去。 忽然,一股香气冲入鼻腔。 宋乘风猛然睁眼。 只见他手背上的纹路,随着香气的渐渐逼近,消退的速度竟然加快了几分。 他连忙躺了回去。 “叩叩——风儿,娘现在进来了?” “好。” 梁栖月推门而入之时,正好看到乘风准备从床上坐起。 她连忙上前,将其扶住。 “风儿,听说你方才身子不适,可是又像小时候那样,感觉身上有虫子在爬?” 梁栖月看着乘风的脸色,心脏咚咚直跳。 风儿自幼体质孱弱,时常会提及体内似有异状。 她曾带着乘风遍访名医。 他们都说,风儿除了早产引起的体质不好,没有任何异常。 但她坚信风儿所言非虚。 因为每次病发,他的脸色都异常白皙,唇色却变深。 为此,她翻遍了梁家、叶家,乃至宋家祖上的疾病记录。 毫无结果。 梁栖月陷入沉思之际,宋乘风轻轻握住她的手。 “娘,风儿没事。只是路上有些颠簸,身体有些不适而已。” 乘风确实不再难受。 然而,新的忧虑如同暗流般悄然滋生。 他发现自己每次病发,或是母亲情绪激动时,香气都会变得极为馥郁。 这绝不是普通人该有的体质。 终于,在一本泛黄的古籍中,他找到了答案。 书中记载,这种体质被称为“清莲”。 几百年前,在安国的大地上,曾生活着一个人数稀少的族群,他们便以“清莲”为名。 之后有人意外发现。 清莲族中的女子,她们本身,就是这世间最为难得的珍稀药材。 从那一刻起,“清莲”不再是一个族群的称谓。 随着人们对永生的追求,清莲,早已消失在几百年的历史长河中。 没想到,母亲居然就是清莲。 宋乘风想起,那本书还清楚记载着,如何利用清莲,才不会浪费一丝血肉。 他想起那一幅幅残忍至极的图画,只觉胸腔快要炸开。 决不允许,有人那样对他的母亲! 梁栖月坐在床边。 她看着乘风的脸色恢复正常,才松一口气。 只是乘风不知在想什么,像是怕她丢了一般,握着她的手越来越紧。 她轻轻给乘风掖紧被子。 “睡,娘今晚就在这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就在这个时候,宋赐麟吉星的身份,正在京城中迅速传播。 像是有人推波助澜一般。 短短一个晚上,宋赐麟的名字,比香师莲花酌还要让人印象深刻几分。 甚至有人在天色未破晓之际,便迫不及待来到侯府门前。 想一睹吉星尊容。 同时,这个消息自然也传到了一座墨色府邸中。 萧悯坐在上首静静听着。 而后轻笑一声。 “不错。明日宴会,在主位旁边留把椅子。” 一旁的溟五探询道: “主子,那位置是给宋堂明留的?” 然而溟七已然心领神会,他将萧悯说的所有全部记住,然后告退。 一出门,溟七瞟了溟五一眼。 “蠢,他们与乐安侯为伍,明面上不会愿意坐那个位置。那么主子让留一把椅子出来,你说是给谁的?” 溟五恍然大悟。 “主子还真瞧上有夫之妇了,要故意离间梁栖月与侯府。” 第96章 又见面了,梁小姐 参加宴会当天,梁栖月看着面前正常的马车,一时不知徐氏在搞什么鬼。 难道是突然开窍了。 意识到这种正式的场合,不适宜使用那些拙劣的手段? 车上,梁栖月轻轻推开车窗。 一缕清新的风,夹杂着街道的气息迎面扑来。 她望着外面既熟悉又陌生的街景,心中情绪十分复杂。 就像前世一般,她再次踏入这繁华的京城。 与前世不同的是,这次引她重返京城的,是那位仅有一面之缘的权臣萧悯。 很快,梁栖月刚坐稳不久,马车便缓缓停了下来。 她收回目光,只听车夫在外面说道: “夫人,我们到了。” “到了?” 梁栖月诧异地推开车门。 只见眼前不远处,是一座庞大而神秘的建筑物。 整座府邸,似乎都是由墨玉制成,阳光洒落在上面,却无法激起一丝一毫的反光。 完全被那墨色所吞噬。 尽管离深秋还远,但梁栖月却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袭来。 这座府邸散发出的气息,都带着压抑。 她只知道,新侯府在京中的位置与前世不同,却不知就在萧悯的府邸旁边。 这距离哪需乘坐马车,恐怕步行都不会超过一刻钟。 “栖月。” 梁栖月正想着,一个慈蔼的声音响起。 她循声望去,连忙上前。 “外祖母,您怎么不进去?外面风大,小心着凉。” 乘风也恭敬行礼。 “宋乘风见过曾外祖母。” 叶老夫人身着素雅的衣裳,像一幅静谧的水墨画。 她虽已年迈,但气质依旧温婉如水。 透着江南女子的婉约与柔美。 她轻轻地抚摸着梁栖月的头顶,就像小时候那样。 “瘦了,这孩子。你娘也是,返京这么大的事,不说和你一起回来。” 梁栖月笑着安抚她: “娘常年奔波,也是为了咱们叶家好。” 叶老夫人轻轻地叹了口气。 随后,目光投向了站在梁栖月身旁的乘风。 她取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封,眼中满是对乘风的喜爱。 “好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快拿着,这是曾外祖母给你的。其他的礼物,我已经让人送到你的院子里去了。我们风儿以后一定要健健康康的,别让你娘担心。” 乘风认真点了点头。 “风儿谨记曾外祖母的教诲。” 她们多年未曾相见,此刻的相聚,显得格外珍贵。 一路上说说笑笑,有说不完的话。 直至走到府邸宏伟门前,才见徐氏等人。被熙熙攘攘的人群簇拥着。 几乎连缝隙都寻不见。 “宋老夫人,早就听说府上的麟少爷那真是少年英才,是心宁寺古息方丈算出来的吉星。不知道您有没有给麟少爷定个娃娃亲的想法?” “麟少爷都多大了,定什么娃娃亲?你这算盘倒是打得精明!” “宋老夫人,我听说你们开了两家酒楼,生意红火得紧。巧了,京城最大的酒楼正是我谢家所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恨不得把自己最好的东西,全掏给徐氏。 徐氏几人站在人群中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而白少微作为吉星的助力,自然也享受着众人的敬仰与瞩目。 当真风光无限。 叶老夫人看着她们几个,脸色不大好看。 “宋堂明这是什么意思?竟然把你这个正牌夫人和亲生儿子晾在一边,却带着那个像洗脚婢一样的女人和养子,成何体统!” 梁栖月看到他们几人,笑容淡了下来。 “无妨,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也乐得清闲。” 总是要和离的,她和侯府的关系,撇得越干净越好。 少来平白恶心她。 梁栖月搀着叶老夫人,走进府中。 一句蕴含着深厚内力的“承恩侯府夫人、叶家老夫人到”响起。 随之,所有喧嚣瞬间沉寂。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聚焦在梁栖月身上。 “宋老夫人,那位可是您的儿媳?怎的这般不懂规矩,见了您也不来请个安?俗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和叶家人走得亲近,还可将婆家放在眼里?” 徐氏做出一个为难状。 “罢了罢了,她身后站着梁家和叶家,看不上我们落魄侯府,自然也不必做这些礼节。” 这番话,彻底惹怒了所有家里有儿子的。 “反了她了!老夫人您放心,待会儿宴会上,我们帮你出气。在九千岁面前,敢犯一丁点错,都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众人把徐氏簇拥在中间,众星捧月地进入府邸。 徐氏几人到了指定的位置。 她们惊讶发现,这里竟是此次宴会的中心所在。 这份殊荣让徐氏既兴奋,又不安。 兴奋的是,九千岁如此安排,显然是对她们极为重视。 但上首被拦住的桌椅同时也暗示,她们一会儿将与九千岁同桌共饮。 而且,就在主位的右手边,还多放了一把椅子。 同主位一样,都是黄花梨整雕。 那上面,还刻着繁复的云龙纹样,饰以金漆,富丽华贵。 毫无疑问,这是留给她儿堂明的位置。 不过,徐氏想起关于萧悯的传闻,和那些令人胆寒的残忍手段。 于是看向宋堂明。 而只见宋堂明和宋赐麟一起,朝她微微摇头。 这时,方才那些人过来,指了指正在和董瑾说话的梁栖月。 “老夫人,那个位置坐不得,谁知道哪里就会惹到那活阎王。就让您那心比天高的儿媳坐,看她那样子,还妄想跟踏云大师的弟子结交呢。” 徐氏顺眼望去。 看清董瑾的脸后,顿时怒不可遏。 下贱的破鞋,竟然还有这么大的野心! 她迅速招呼宋堂明几人,纷纷落座。 等梁栖月回来时,徐氏上前,猛地伸出手,把她摁在主位右手边的椅子上。 而后还多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她旁边,让乘风坐下。 “栖月,咱们承恩侯府,本就在最中心处。而你现在坐的位置,更是贵中之贵。待会儿注意你的言行举止,别给侯府丢人。” 说完,徐氏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梁栖月这才发现,宋堂明和乘风之间,恐怕还能再多放三把椅子。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宋堂明抬头,致以一个歉意眼神。 这实属无奈之举。 麟儿嘱咐过,他们与乐安侯府已是同舟共济。 至少在表面上,必须与萧悯保持距离。 再者……萧悯那阉人,一向是个喜怒无常的主。 不过他也甚少迁怒无辜之人。 如果梁栖月真不慎惹怒了萧悯,他们也不会被牵连。 或许还能借此机会,窥探出萧悯的某些禁忌。 只是……委屈了栖月。 她从没为侯府贡献过什么,也该出出力了。 梁栖月细细打量几人的神情变化,瞬间洞悉了他们的阴谋。 这是想借萧悯的手,除掉她和风儿。 她环顾四周。 看到那些幸灾乐祸的眼神毫不掩饰,直射而来。 但她未表现出丝毫慌乱,将那些面孔一一镌刻在心。 “九千岁驾到!” 一声尖厉刺耳的呼喝,犹如尖利的指甲深深刮挠门板,回荡在府邸每一个角落。 众人闻声,无不浑身一颤,纷纷行叩拜大礼。 “参见九千岁大人!” 梁栖月也带着乘风起身,准备行礼。 就在她即将跪下的一刹那,一股轻柔的气流轻轻拂过,有只手将她稳稳托住 随后,一阵带着笑意的嗓音,钻入耳畔。 “又见面了,梁小姐。” 第97章 胡诌什么,萧悯难道能生孩子不成? 听到这个声音,梁栖月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握住。 猛然一颤,停滞了瞬息。 她下意识抬起头,视线不偏不倚,撞进深邃含笑的眼中。 望着这双眼睛,她脑中“轰隆”一声。 像是晴天一道霹雳,将她打了个正着。 那个将她拖入深渊的绝望之日,朦胧中,似乎也曾见过这样一双眼睛。 还有风儿……有着一双宋家人没有的桃花眼。 这怎么可能? 梁栖月狠狠一咬嘴唇,让大脑迅速保持清醒。 而后直起身,朝萧悯行礼。 “拜见九千岁大人。” 她低垂着眼帘,没看到萧悯目光在落在她唇角的伤口时,指腹轻轻搓了一下。 像是要帮她抹去伤痕。 但又小心翼翼,怕惊了她。 他轻拉椅子,示意梁栖月和宋乘风入座。 此刻,场中众人,唯有她们二人安然坐于椅上。 其余的除了萧悯的亲随,还有保持着行礼姿态的乐安侯府家眷,全都是跪拜大礼。 萧悯扫了眼宋家人,似笑非笑开口: “本座早前便听闻,侯府天降吉星,这才特地举办宴会。没承想,传闻终究是传闻,倒是让本座有些失望了。” 他这番话说得不紧不慢,却是让徐氏等人把全身的皮都绷紧了。 冷汗直流,不敢抬头。 而一旁的方勋,迟迟没等到萧悯让众人免礼。 他怒火升腾,一拂袖子,借着说话之机,将腰杆挺得直直的。 “吉星之事,乃是古息方丈亲自算出,并非空穴来风。更何况,承恩侯府近年来式微,是宋赐麟屡次出手,拯救侯府于危难。甚至得到了陛下的肯定,特许承恩侯府回到京城。萧大人,您难道怀疑陛下的决定不成?” 随着方勋的话,萧悯垂眸,转着拇指上的扳指。 嘴角的弧度逐渐扩大,笑容中似乎有着难以言喻的深意。 方勋被这笑容弄得有些没底。 他原本是想在众人面前,给萧悯扣上一顶忤逆圣上的帽子。 怎知萧悯是这个反应。 方勋讪讪闭了嘴,萧悯掀起眼皮。 “本座倒是忘了,人云亦云,确实符合侯爷的一派作风。” 这话再次让宋家人冷汗涔涔。 萧悯却在此刻话锋一转,轻描淡写地宣布开宴。 众人才如释重负,坐在了位置上。 可尽管身体得以放松,众人的心仍紧绷着。 尤其是徐氏几人。 他们坐在一起,彼此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徐氏趁着上菜的空隙,连忙轻声问宋赐麟: “麟儿,咱们的计划没有问题?怎么感觉九千岁大人似乎知道些什么。” 宋赐麟心中也有怀疑。 但是他稍作思索,很快摇了摇头。 “不会有问题。咱们侯府迁回京城,只可能是乐安候为之,或是皇帝授意。无论是哪种情况,对咱们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唯一可能对我们不利的,那就是让咱们回京城的幕后之人,是九千岁自己。但是您想想,这怎么可能呢?” 闻言,徐氏几人都放下心。 “没错,咱们和九千岁大人从来没有过交集,不可能是他。” 经过这一番推论,他们终于挺直了腰杆。 生怕被别人小瞧了去。 但他们多虑了。 从始至终,压根就没人注意到他们。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萧悯、梁栖月以及宋乘风的身上。 甚至有那离得远的,小声窃窃私语起来。 “天呐,先前我只觉得,承恩侯府这种落魄家族,根本配不上梁家的女儿。现在一看,当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你们仔细瞧瞧,梁栖月和九千岁大人才像一家人。甚至那宋乘风,若不是九千岁大人没有那个能力,我真以为这是他亲生儿子。” “何止。你难道没仔细看宋家那边?他们对外声称,白少微是宋赐麟这吉星的助力,因此才带在身边。但是你们看,白少微给宋赐麟夹菜,像不像娘在照顾儿子?” “不会,宋赐麟可比宋乘风大。承恩侯府世子一直想承袭爵位,怎敢养外室,甚至先主母一步有了孩子?这可是律法明令禁止的。” 众人议论纷纷,眼中满是惊疑不定。 目光在几人之间来回游移 而此时,梁栖月正看着眼前的杯子。 杯中果汁,散发着清甜醇厚的桃子香气,能想象到口感必定如丝般顺滑。 但…… 这让她不由想起,上次的桂梅汤。 萧悯坐在她的旁边,身子稍倾撑着下颌。 却并不动筷。 梁栖月努力忽略掉那带有侵略性的目光,快把眼前的杯子盯穿个洞来。 她的心中,对萧悯始终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饭菜不合胃口?”萧悯轻声道。 梁栖月恍然回神。 目光落在了面前摆放的精致菜肴上。 不由微微一愣。 虾玉鳝辣羹、白炙鹅、酒烧香螺、酒蟹、酸辣笋条……还有,糖蒸酥酪? 竟然全都是她自小爱吃的菜肴。 巧合么? 梁栖月又往后面,和旁边桌子瞧了一眼。 只见摆在徐氏那边的,都是些名贵却华而不实的菜品。 她原本想着,今日宴会,只要不要出什么差错就好,所以她打算喝几杯茶水敷衍了事。 但此时,她鬼使神差地拿起了筷子。 因她自小在京城长大,受饮食习惯的影响,她对重口味的菜肴情有独钟。 湖宁的菜系却更偏甜口。 这些菜式,自从她嫁人之后,就再也没吃过。 她轻轻夹起一筷鳝鱼丝,放入口中。 拒绝的一刹那,麻辣鲜香绽放在整个口腔。 梁栖月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比印象中还要好吃。 不知萧悯从哪里请来的大厨,手艺这般好。 她知道,这些肯定是父亲曾经无意中提到过,但她还是体会到,被人重视的感觉。 “多谢萧大人。” 这句道谢,是梁栖月发自内心的。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萧悯发现她爱吃这些菜的时候,似乎松了口气。 不远处,几个人觉得今日的热闹还不够。 纷纷借着敬酒的契机,到徐氏身边。 “宋老夫人,你这儿媳,不会跟萧悯有什么关系?你看宋乘风那眼睛,简直和他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说着,她示意徐氏往梁栖月那边看。 只见梁栖月小口小口吃着菜,一旁的萧悯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她。 眼神中的愉悦,似乎可以溢出来般。 徐氏只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 低声道: “胡诌什么,你难道想说九千岁大人能生孩子不成?而且梁栖月是我儿媳,我难道不了解她吗?她一直都这样,自私且无礼。只想着自己,从不为别人考虑一点。哪点能被九千岁大人看上?怕是人家从没见过这种野妇,觉得好笑罢了。真是丢尽了侯府的脸面。” 听到徐氏如此毫不掩饰地贬低梁栖月,纵使那个人有心挑事,也不由一愣。 “啊……是这样吗?” 几人尴尬地笑了一声,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随后,他们同旁边的人小声开口: “我看啊,承恩侯府的人好像脑子都有些不正常。有个像梁栖月这般背景的儿媳,理应死死抱住不放才对,怎么反倒像避瘟疫似的往外推呢?” 这个时候,不知从哪忽然冒出个人来。 悄无声息出现在众人身后,一脸高深莫测地凑了过来。 第98章 宋乘风替母试探,萧悯是否可堪托付 “你们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承恩侯府,和寻常家族有些不同,乃是靠着女子才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些年,那些知情者,背地里没少拿这事儿当笑柄。正因如此,承恩侯府向来厌恶强势的女子。更何况,梁栖月不仅出身名门,她自己在京城更是名声在外,自然会被打压。” 听到这话,立刻有人忍不住了。 他们丝毫没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义愤填膺道: “他娘的,承恩侯府有毛病?嫌梁栖月强势,别娶啊!当年梁家还在京时,上门下聘的,把梁家门槛都踏烂了。后来梁栖月不知哪只眼睛不好使,居然看上宋堂明那文不成武不就的东西。宋堂明遇到这种祖坟上冒青烟的事,还这般嫌弃!” “就是!后来梁栖月下嫁,堂堂承恩侯府,才出了二十一台聘礼,再看梁家,足足反了二百八十八抬。给足他们面子的时候,怎么不嫌弃梁栖月强势?真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还记不记得,梁栖月生产之时,宋堂明从外面抱了个孩子回来。你们再仔细看看白少微,不觉得哪儿有问题?” 众人正在低声议论之时,那人早已功成身退。 然后又去了别的桌。 此时徐氏等人,还沉浸在方才众人的吹捧之中。 满是得意与自豪。 浑然不觉,他们的名声已经悄然发生转变。 这里可不是湖宁。 梁栖月从前那般耀眼,京城中无人不知。 承恩侯府初来乍到,想用三言两语抹黑梁栖月,做梦。 然而这些声音,不可避免地传入方勋耳中。 他眉宇间露出一丝不悦,喊来下人。 “交代你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回大人,宋赐麟的武功,是宋堂明亲授,而且还另外找了武师传授别派武学。至于宋乘风,属下只知道,是一个叫虞时的读书人所教。而那个虞时,是史太傅曾经的学生。不过据宋老夫人所言,虞时在史徊回京之前,就已被逐出了师门。” 听到这个消息,方勋一愣,差点大笑出声。 “让读书人教武功?而且还是被史徊逐出师门的废物。” 方勋挥退下人,盯着宋赐麟看了一会儿。 然后站起身,朝萧悯一拜。 “萧大人,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提议,可以给今日宴会,更添些喜气。” 萧悯只轻挑起眉梢,睨了他一眼。 这是他接着说。 看到萧悯这个反应,方勋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 他深吸一口气,才稳住语气开口: “想必大家早有耳闻,侯府吉星煞星一事。这两兄弟,一嫡一养,原应势如水火,针锋相对。然而古籍中记载,此等命运并非绝对。若灾星能放下心头戾气,与吉星和睦共处,相互扶持,便能转危为安。既如此,何不让这兄弟二人稍作切磋,既能增进彼此了解,也可缓和关系。萧大人,您意下如何?” 话音落下,萧悯笑了。 “本座倒是不知,侯爷还有这般好兴致。” 这样不置可否的话,将方勋下面准备好的说辞,噎了回去。 他看了一眼,尚还搞不清状况的徐氏等人。 心中难免恼怒。 这些蠢货,自己的名声都被人不知不觉败坏了,还埋头苦吃呢。 徐氏她们跟他倒是没有关系。 关键是宋赐麟。 只有宋赐麟,知晓如何与那位大人取得联系。 绝不能放任他让那位大人失望。 方勋深知萧悯的脾性,他素来喜欢看众人争斗,以此为乐。 虞时,方勋继续道: “萧大人,您有所不知。吉星不光会带来好运,更是文武双全。正因如此,他在各方面都压过身为煞星的宋乘风。想必,承恩侯府的夫人也是因此,才对宋赐麟心生不喜。” “啪!” 还没等梁栖月说话,那边的叶老夫人一改温婉形象。 直接把筷子拍在桌上。 “方侯爷,您此话何意?难道在您眼里,栖月应该事事优先养子,把自己的骨肉置于不顾?如此荒谬至极的言论,居然能堂而皇之说出口。” 方勋脸色一阵青红。 他没想到,梁栖月已经嫁出去这么久,叶家居然还如此护着她。 现在叶家掌握了香品原料,隐有超越王家之势。 叶家为商,本不足为虑。 但掌握了香料,他们的地位与影响,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正当他打算为自己辩解几句,宋乘风忽然起身。 他身姿笔直如松。 “曾外祖母,风儿愿意一试。” 他动作之迅速,梁栖月甚至来不及阻止。 然而,就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乘风转过身来,面对着梁栖月,深深地鞠了一躬。 恭敬而又坚决道: “母亲,风儿自知不孝,自幼便让您操碎了心。从今往后,就让风儿守护您。” 在这一瞬,风儿身上散发出的成熟与担当。 让梁栖月说不出任何阻止的话。 溟部的速度很快。 不到半刻钟,一个坚实的擂台,已然在众人眼前矗立起来。 宋乘风步履坚定迈向擂台。 这时,有人率先起头鼓起了掌,随之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 在场人的心中,已忘了宋乘风煞星的身份 他这份担当与孝心,是多少人半辈子都达不到的。 这把方勋和宋家人气得够呛。 宋赐麟早已心领神会,明白了方勋的用意。 却没想到,宋乘风居然装模作样地,顺水推舟演了这么一出戏。 把风头全都抢去了。 宋赐麟也起身,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度,他盯着宋乘风的背影,面露凶光。 上次没把宋乘风废了,是自己运气不好。 今日再度有了这样的机会,证明老天都在帮他。 他要在众人面前,把宋乘风打得像条狗一样。 不过…… 宋乘风脚步一顿。 若是对宋乘风下手太过狠辣,会不会反而引起众人的反感? 他现在还没有功名,而那废物仍然占着嫡子的名头。 正当他犹豫不决之际,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不必留手。” 话音落下,宋赐麟连忙转身,只见萧悯果然向他投来了目光。 他语气难掩激动: “遵命!九千岁大人。” 看来这场宴会,果然是萧悯专程为他准备的。 甚至还怕他下手过重,惹来非议。 现在有了萧悯所言,他就是当众把宋乘风大卸八块,也没人敢说什么。 在宋赐麟背后,宋乘风也转过身来。 萧悯的视线自宋赐麟身侧掠过,精准地与他直直对上。 他再度躬身,行了一礼。 而后脚步未停,径直走上擂台。 萧悯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和那个与他们共同度过了月余的虞时,竟然一模一样。 虽不知这位高高在上的九千岁,为何隐瞒身份,屈尊降贵住在侯府之中。 但有一点,他很确定。 萧悯对母亲的态度,与旁人截然不同。 自己已时日无多,在那之前,要为母亲找到可以信赖的依靠。 从而脱离侯府。 既如此,就让他帮母亲试探一二。 看看萧悯是否可堪托付。 想着,他的目光落在宋赐麟身上,宛若在看一个死人。 吉星天生碾压煞星么? 那就来试试。 第99章 众目睽睽下,兄弟二人再次针锋相对 众目睽睽下,宋乘风和宋赐麟二人,分别立于擂台的两端。 宋赐麟见宋乘风神态自若,毫无畏惧之色。 心中涌起一股被挑衅的怒火。 他冷笑一声: “废物还真赶上来。你以为今天还会有上次的好运?还是你真的相信了乐安候的话,觉得自己有了什么资格,让我扶持你一把?” 宋乘风身姿如竹,松了松手腕。 “聒噪。我只是想看看,若在这里将你打死,后续的那些小麻烦,会不会有人帮母亲解决罢了。否则,做我的对手,你还没资格。” 这还是宋乘风第一次,跟宋赐麟说这么多话。 却是让宋赐麟的笑容狰狞起来。 “死到临头,你也只能嘴硬几句了。对了,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梁栖月那个贱人,被我扔在一张渔网里,用钝刀子生生剜了全身的皮肉。我还让她误以为,是自己一时疏忽才害死了你,以至于她下半辈子都活在愧疚里。哈哈哈,她临死前知道真相,那个表情当真让人痛快至极!” 宋乘风没听懂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脸色却仍然骤变。 “你什么意思?” 许是因为情绪波动过于剧烈,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突然涌上他的喉咙。 紧接着,四肢百骸开始有一群虫子游走的感觉。 宋乘风不动声色地抬起手。 果然,诡异的紫色再次沿着他右手经脉,悄然蔓延上来。 见他脸色隐隐泛白,宋赐麟还以为他是被吓到了。 再次快意地笑了两声。 “你可以猜一猜,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即使猜不透也没关系,因为很快,梁栖月就会变成我说的那样,下去跟你团聚。” 为了确保每个人都能看清楚,又不会打扰到宴会的进行。 因此溟部把擂台,建在了稍稍远离大家的位置 然而却因听不到他们二人在说什么,大多数人都是一头雾水。 “怎么还不开始打?是不是宋乘风又不敢了,正在低声下气地求宋赐麟放他一马,否则宋赐麟怎么露出那般得意的神情?” “我也这么认为。宋乘风身为嫡子,面对处处压他一头的养子,想挽回一些尊严也是人之常情。” “那有什么用。九千岁大人说了,不必留手。看来啊,今天你我能见证历史了,这兄弟二人必定得死一个,而且就是宋乘风。” 另一边,碎宁大师和踏云大师姗姗来迟。 碎宁大师一贯的豪放不羁。 一落座,便迫不及待地端起酒杯开始喝酒。 而踏云大师则显得沉稳许多。 扫视了一圈场上的情况,而后问董瑾方才发生了什么。 董瑾一直很担心梁栖月。 现在师父一来,她连忙事无巨细地一一讲述。 “师父,你去救救乘风,有了国师大人那句话,他会被宋赐麟打死的。那样的话,梁姐姐该如何是好?” 踏云大师叹了口气。 “小瑾,既然这是国师大人亲自点头的,旁人又如何能够随意评说呢?倒是你说的乘风,他的面色原本就这么白吗?” 闻言,董瑾这才发现。 宋乘风看上去,确实比方才白皙许多。 “肯定是被宋赐麟气的,”董瑾不假思索道,“师父您有所不知,他仗着吉星的身份,嚣张跋扈得简直要上天。他定是说了不中听的话,乘风才会变成这样。” 踏云大师了然地点头。 然后取出一瓶香,上面刻着一片红色花瓣。 他将此香交给董瑾。 “这是你太师祖生前配置的一种香。若他尚还有一口气,或许能救他一命。但是最终是死是活,还要看他自己。” 闻言,董瑾高兴地接过香。 “多谢师父!” 香师这行,可以说是太师祖一手缔造。 师父以香治病的能力,也都是他老人家亲授。 自从太师祖离世,这种高深技艺近乎失传。 除了师父和师伯,无人再能掌握。 但师伯却无意收徒,师父的年纪也日益增长,每况愈下。 董瑾握着手中的香品,心中五味杂陈。 她深知自己的资质平庸,终未能完全掌握师父传授的本事。 正在此时,擂台上的人忽然动了起来。 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董瑾有了能救命的香品,心中稍安。 她看向满目担忧的梁栖月。 但梁栖月就坐在萧悯的身旁,自己不便直接走过去,将香品交给她。 没办法,董瑾只能将注意力放在擂台上。 宋赐麟的身形犹如一支利箭,猛然冲向宋乘风。 右掌附了内力,高高举起。 反观宋乘风,却只是微微蹙起眉头,站在原地。 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一般。 众人似乎已经预见宋乘风的悲惨下场。 一些胆小的已经紧闭双眼,不忍目睹即将到来的血腥场面。 “风儿这是怎么了?”梁栖月站起身。 坐在她身旁的萧悯并未言语。 他只是静静地捏起一片,掉落在桌上的落叶。 而徐氏几人,眼中皆是兴奋。 既高兴宋赐麟能证明自己,又开心可以毫无顾虑地除掉宋乘风。 徐氏还侧过头。 “栖月,在九千岁大人面前不可无礼。乘风输给麟儿也不冤,只能怪他自己技不如人罢了。若是他还执迷不悟,不肯同吉星友好共处,那他的离去,对你来说也是解脱。” 宋堂明也回过头,责备地看着她,沉声道: “快坐下,站着像什么样子。” 然而下一刻,他们无暇再去责备梁栖月。 只见宋乘风一伸手,便如探囊取物般,稳稳地捉住了宋赐麟的手腕。 “啪!” 极为响亮的一巴掌,把宋赐麟扇得原地转了一圈。 他涨红着脸迅速后退几步。 同时,他的嘴角和鼻孔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衣襟和地面。 全场一片死寂,所有人全目瞪口呆。 宋乘风究竟做了什么? 居然如此轻易,就破解了宋赐麟那看似凶狠凌厉的一招。 让他毫无还手之力。 众人一时分不清楚,是前者太强,还是后者实在太弱…… 这片刻的静谧,让宋赐麟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你这废物,敢打老子的脸!” 话音一落,他瞬间调动起周身的力量。 他站在原地运转着功法,仿佛一个正在酝酿着风暴的漩涡中心。 树叶被他吸引,纷纷飘落。 随之,一股股冷冽气息喷薄而出。 有些习过武的,见到宋赐麟正在施展的这招,不禁惊呼出声: “天呐,是段氏一脉最高深的武学之一,七绝拳。以招式以狠辣着称,被打者经脉寸断,会在瞬间丧失对身体的所有控制,甚至屎尿失禁。没想到宋赐麟小小年纪,能学会不说,下手还如此果断。确实,宋乘风那记耳光太过侮辱人,该受些教训。” 众人一听宋赐麟用的招式,居然出自段家,顿时炸开了锅。 还声援宋赐麟,让他不要留手。 宋赐麟得到所有人的支持,顶着满脸血,狰狞笑了起来。 “小畜生,老子今天先杀了你,再弄死梁栖月。死法已经告诉你了,怎么样,是不是非常适合那个破鞋?” “啪!” 然而现在发生的,再度让众人震惊到失声。 第100章 吉星和煞星的身份,被大家猜疑 只见宋赐麟气势汹汹地冲向宋乘风,如同发了狂的猛兽,准备将对手撕成碎片。 却在接近宋乘风的瞬间,又被轻描淡写地一巴掌抽飞了出去。 这一巴掌,将宋赐麟的嚣张气焰击得粉碎。 当他终于抬起头时,只见宋乘风面无表情地站在他的面前。 眼神极为冷漠。 宋赐麟绝对不愿相信。 他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怎会被宋乘风两巴掌就破解。 该死的,宋乘风居然一直隐藏了实力! 看着近在咫尺的宋乘风,宋赐麟心底猛地涌起一股寒意。 他慌忙举起手,想要大喊“投降”。 可宋乘风反应更快。 他抬起一脚,直接踩断了宋赐麟的胳膊。 宋赐麟的胳膊瞬间扭曲变形,疼痛几乎让他昏厥过去。 宋乘风对此毫不在意。 他缓缓地蹲下身,伸出手。 只听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巴”声,宋乘风的下巴,竟被生生卸了下来。 “啊——啊!” 此刻的宋赐麟,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他大张着嘴,想要发出尖叫或是求饶,却只能发出简单而嘶哑的一个字音。 口水还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出。 瞧着宋赐麟这个样子,宋乘风竟笑了一声。 眼中却闪烁着寒光。 “你,该死。” “砰——” 话音未落,他的动作比声音更快,一拳狠狠砸向宋赐麟面门。 由于病发,宋乘风此刻的身体状况并不乐观。 若强行运功,只会加速疾病肆虐。 因此,他凭借自己的肉体力量,一拳一拳地砸在宋赐麟身上。 血液飞溅,崩在宋乘风白皙的脸上。 宋赐麟痛苦极了。 他内心深处,两世以来所累积的坚定信念,正在崩塌。 作为身为世人眼中的吉星,他本该天生文武双全,出类拔萃,无人能敌! 他该是这个天下的主人…… 坐在下方的徐氏等人察觉到不对劲,纷纷惊慌失措地站起身来。 白少微眼泪滚滚落下。 “世子大人,麟少爷他好像出了很多血。是不是风少爷下手太重了?他们两个可是兄弟,如何可以这样?” 她说着,习惯性就攀上了宋堂明的臂弯。 宋堂明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只是眉头紧锁,对擂台那边低喝道: “麟儿,为父从前是怎么教你的,倒是还手啊!” 他原本是想装成一个刚正不阿的严父形象。 但语中那份隐藏不掉的急切,还是暴露了他的真实心情。 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而后,就看到了白少微正挽着他。 两人并肩而立,俨然一对正在为自己孩子担忧的父母。 徐氏看在眼里,一阵慌乱。 她连忙推开白少微,从两人之间,躬身走到萧悯身前。 语气尴尬又低微: “九千岁大人,您看这场比试,是不是先终止比较好?麟儿今日身子不适,乘风却这般下死手,我这做祖母的,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受伤事小,让安国损失一个吉星,可就是罪过了。” 此刻,宋堂与明两人已然心知肚明。 唯有萧悯开口,才能扭转乾坤。 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萧悯,充满恳切之情。 萧悯却轻笑一声。 “大家都坐着,你们三人这般站着,像什么样子?或者,本座倒是有个好法子,能让诸位永远站着。如何,想不想试试?” 此言一出,徐氏三人如坠冰窟。 他们不想知道,萧悯这里说的“永远站着”,到底是何意。 于是,三人不敢再说话,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萧悯不再理会他们。 目光转而投向了远处的宋乘风。 他仍旧转动着扳指,然而指尖的力量,却透露出他的内心,远不是表面上这般平静。 “梁小姐,乘风公子的状态似乎不对。” 闻言,梁栖月转过身。 眼中燃起希望。 “不瞒大人,风儿自小体弱,偶尔还会有古怪的病症发作,说感觉体内有虫子在爬。我带他寻遍名医,却都说风儿除了身子骨弱些,并无其他病症。大人既然能看出风儿状态不对,那么,您可知这种怪病究竟是何缘故?” 近些日子,她总是心慌。 心底总是隐隐感觉,风儿的病一日不医好,就一日摆脱不了前世早夭的结局。 不过就是毫无生活质量的,多活一段时日罢了。 两世都如此,这让她如何能接受? 梁栖月陷入内心痛苦中。 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萧悯在听了她的话后,瞳孔骤然紧缩。 “有虫子在爬?”萧悯极力克制,但声音仍有些不稳。 梁栖月点头。 “对,风儿绝不会骗我——” 话还没说完,那边擂台上的宋乘风,却忽然倒在了宋赐麟的身上。 梁栖月大惊失色,赶忙跑向擂台。 然而,萧悯的速度更快,足尖一点,就已经落在了宋乘风旁边。 他伸手,掀开一截宋乘风的衣袖。 就在此时,溟七戴着面具出现。 他看到眼前的一幕,差点没压抑住因震惊而提高的声量。 “宋乘风身上,居然有嗜血蛊!” 萧悯未置一词,迅速催动着内力。 在梁栖月焦急奔来的前一刻,萧悯已经压制了正在宋乘风全身,疯狂蔓延的蛊毒。 蛊毒刚刚压制下去,宋乘风就醒了过来。 他挣扎着抬起手,伸向梁栖月。 “母亲……” 见乘风没事,梁栖月紧绷的神经得到了释放。 可当她看到乘风满身是血的模样,眼眶红了一圈。 “可是哪儿受伤了?” 宋乘风不想让母亲担心,笑着开口: “娘,您别担心。可能是太久没有练武了,体力消耗有点大。您看,我这不是已经醒来了吗?” 说着,他无声抬头看向萧悯。 然而后者也在看着他,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在梁栖月低头仔细寻找伤口的间隙,两人就这样平静对视着。 没有言语交流,却又似乎能洞悉彼此内心的想法。 与此同时,徐氏几人匆匆跑了过来。 看到宋赐麟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仅有一息尚存昏厥过去,徐氏也差点跟着一起晕死当场。 若不是萧悯在,她怕是要直接上来打死宋乘风。 然而现在,她只能咬着后槽牙。 不光她自己不能动手,还得拦着那个哭哭啼啼的白少微。 免得她一激动,说出什么来。 徐氏只感觉太阳穴突跳,头要炸了。 宾客们也围拢过来。 看到几个大夫把宋赐麟带走医治,都十分不解。 “不是说,吉星天生就会压制煞星吗?我怎么看着,反倒是宋乘风一直压着宋堂明打。该不会是,心宁寺的推算有误?” “心宁寺能错,你开什么玩笑?我看八成是宋赐麟心软,或者怕梁栖月事后找他麻烦,这才被打成这样。” “我看你才是在开玩笑。宋赐麟都使出那等杀招,还不是被一耳光就抽飞了?依我看,确实有吉星煞星之说,但侯府把心宁寺推算的结果,给弄反了。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 这些话落在徐氏耳中,让她脸色瞬间由青转白。 她十分清楚,绝不是结果搞错了。 因为心宁寺的那位大师,从未亲眼见过两个孩子。 而是根据侯府的命数推算。 结果是养子为吉星,嫡子为煞星。 徐氏紧紧盯着宋乘风,脑子里面乱得要命。 她深知,梁栖月所怀的,根本不是她们侯府的血脉。 而她当初也的确打算,一旦利用完梁栖月,就将白少微扶上正室之位。 倘若这么想…… 那么,宋乘风和宋赐麟的身份,岂不是完全颠倒了过来! 第101章 宋赐麟猜到自己的身份 宋赐麟醒来时,发现自己的身体被纱布紧紧裹着,躺在一张金子打造的床上。 四周环境陌生而华丽,不是承恩侯府! 他立刻警觉,忍着浑身骨头都要断裂的疼痛翻过身。 就看到乐安候方勋,坐在桌旁。 方勋也听到动静,转过头。 “不是都说吉星天生压制煞星,你怎会连宋乘风都打不过?你可知,他的武功是梁栖月和一个书生教的?还是说,有人暗中出手帮了他。” 宋堂明重新躺回床上,拳头死死攥起。 他当然知道! 这也是非常奇怪的一点。 宋乘风有什么理由,武功能比他厉害? 父亲当时说过,他曾经探过宋乘风脉象,他分明就是一个没有半点内力,脉象还孱弱的废物罢了! 探不出一个人的功力,其中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宋乘风就只是一个废物而已。 至于第二点,宋乘风的功力,远远高于父亲。 这绝不可能! 宋赐麟内心烦躁,带着几分不耐答道: “没人帮他。我攻过去的时候,就感觉自己的力道有些不够。大概是昨天没休息好,上次我去教训那废物的时候,他还——” 话到此处,宋赐麟的脑中,一个荒诞至极的念头猛然出现。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上次他准备去废了宋乘风,击出一掌的同时,宋乘风却忽然消失在他面前。 时候他以为,是梁栖月忽然出现,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从而没看到宋乘风被吓得摔倒,跑到了他的身后。 紧接着,有神秘人躲在暗中对他出手。 当时祖母猜测,是溟部的人。 然,现在回想起来,所有的猜测,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之上。 那就是确实有一个神秘人,帮了宋乘风。 倘若,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们二人呢? 想到这里,宋赐麟的心脏如同瞬间被灌满了冷铅,坠了下去。 如果没有第三人在场…… 那么把他腰骨打折、害他尝尽苦头的人,就是宋乘风! 从一开始,他就不信那什么狗屁张大夫的话。 竟然说他磕在了石头上! 宋赐麟胸口艰难起伏,每次呼吸,胸骨都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以此不断提醒他,把他打成这样的人,是宋乘风! 原来,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承恩侯府的那群蠢货,竟然把他和宋乘风搞错了! 所以,宋堂明才多年不踏进梁栖月的院子,徐氏才会那么看不上梁栖月! 因为宋乘风,根本就是个野种! 宋赐麟双目赤红,怒到极点之时,竟然露出狰狞的笑容。 “想到什么了?”方勋皱眉问道。 他转过头,眼睛死死盯着方勋,咬牙问道: “我昏迷了多久,承恩侯府的那些人,可有过来看过我?” 听到他的问题,方勋也有些疑惑。 “对了,我先前还想说呢,你们家人到底什么情况?你都在这儿躺了一天了,别说老夫人和世子,就连个下人都没见着。” 闻言,宋赐麟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帮我办一件事,之后,我就告诉你该如何跟那位大人取得联系。” “你说。”方勋连忙答应。 滔天恨意不断在宋赐麟心中蔓延,他狠狠道: “把我害成今天这副样子的,全都因为那该死的梁栖月!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我知道你养了一批暗卫,去把梁栖月掳来。你不是就喜欢有夫之妇吗?我要让她尝尽这天下所有的屈辱!别玩死了就行。” 都怪梁栖月那个不守妇道的贱人。 现在徐氏和宋堂明,肯定也已经猜到,吉星煞星产生了置换。 他们那种唯利是图的人,怕是立刻会想办法,让梁栖月再生一个侯府的血脉。 他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现在,他不光要梁栖月死,侯府这些墙头草,他也要一一教训。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什么吉星煞星。 都是狗屁! 当方勋听到,宋赐麟连他养了暗卫的事情都知道,更加对宋赐麟的话深信不疑。 而且,他也着实垂涎梁栖月许久。 这个交易,他求之不得啊。 “你就在这安心养伤,其他的包在我身上。” 有一件事,宋赐麟猜得没错。 那就是此时此刻,徐氏和宋堂明正在房间中,密谋让梁栖月再生一个孩子的事。 徐氏看着满脸隐忍的宋堂明,语重心长道: “我知道那破鞋配不上你,此事确实让你受了委屈,但她有一个能生下吉星的肚子啊。她现在是对你有些失望,可她一个女人能翻出什么浪来?等她再生个儿子,再休了她也不迟。你说呢?” 宋堂明深思熟虑许久,仿佛权衡着千斤重担。 然后皱着眉点了头。 “为了侯府,我没有意见。” 其实早从徐氏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宋堂明就已经开始心跳加速。 他对梁栖月的态度,其实早就有了松动。 只要梁栖月稍稍懂些风情,他也不是不愿意给她足够的尊重,让她成为真正的侯府主母。 偏偏她比冰块还冷,完全不通情趣。 这才导致他们今日关系冷淡。 不过没事。 自己已经准备重新接她,那么有些事情,他也愿意迁就。 宋堂明看着徐氏一直在挠腿,心里十分恶心。 便早早离开,去找梁栖月。 却不想被苏合拦在院外。 “世子,夫人跟妙音上街了,您不论来找谁,现在都不在院中。” 宋堂明吃了闭门羹,内心燃起一把无名火。 一转身,又碰到了晴雨。 她一点声音没出,不知道站在那里看了多久。 那眼神,好像自己哪里对不起她一样。 宋堂明被看得莫名有些发毛,主动开口问道: “可是母亲还有什么事?” 晴雨立刻笑着走过来,仿佛他刚才看错了一般。 “世子从前很少会来这边,但是最近好像常来呢,是不是很快就能听到您和夫人的好消息了?” 宋堂明闻言,心中所有疑虑都烟消云散。 “没错,我冷落她这么多年,让老夫人心生不满,催着要再抱一个孙子。为了侯府,我也只能如此。” 他一番话充满无奈,却又透露出淡淡的喜悦。 晴雨看在眼里,指甲深深攥进掌心。 但她仍挤出一丝笑容。 “原来是这样,那晴雨提前恭喜世子。” 宋堂明点头,便迫不及待出府,去找梁栖月。 晴雨盯着宋堂明的背影,快步去了徐氏的院子。 院里打扫的丫鬟们见她进来,纷纷低头称她一声“晴雨姑娘”。 若往日,她也会高傲地颔首以示回礼。 但现在她没有丝毫停留,直接推开了徐氏的房门。 屋内,徐氏正在泡脚。 见晴雨进来,吓了一跳。 “你怎冒冒失失的,让别人看了,像什么样子?” 晴雨自嘲一笑。 “被别人看去又如何?我不过就是一个下贱的丫鬟罢了!” “你发什么疯?!”徐氏惊呼。 “我发疯?”晴雨让外面的下人全都滚出去,之后声音比徐氏还大,“你让我看着世子与那个贱女人生儿育女,又何尝想过我的感受?如今还说我疯了?” 徐氏没想到,晴雨敢这么顶撞她。 她连脚都顾不上擦。 大步上前,狠狠甩了晴雨一个耳光。 “我是你娘没错,但是我也是你的主子。谁教你的规矩,敢这么跟主子说话?” 第102章 宋堂明和梁栖月缓和关系,要个孩子 晴雨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你打我?是你答应我,等白少微的身份解决了,至少要让我当个贵妾的。但是现在呢,你转头又去撮合世子和那个贱人。我等了这么多年,你言而无信不说,还拿你的身份来压我!难道是我要出生的吗?是我想当个丫鬟不成?” 她把所有隐忍在内心多年的话,一股脑倾泻而出。 把徐氏气得直捂心脏。 指着晴雨的手,一直不停在颤抖。 “我这都是在为侯府做打算!现在侯府刚刚回京,就碰到宴会上的事情,你知不知现在都怎么说侯府的?宋赐麟根本就不是什么吉星,反而宋乘风的名声传了出去。现在侯府跟梁栖月闹得这么僵,若是不想办法牢牢绑住梁栖月,咱们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但是晴雨被扇了一耳光,她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 直接转身跑了。 留下徐氏在屋中,气得浑身都在抖。 这时,吉嬷嬷从屋后出来。 “老夫人,晴雨毕竟小的时候偷偷养在庄子上,这才接回来几年呀?确实要难教导一些,但是她肯定知道您的良苦用心的。往后这侯府,还不都是您自家人的吗——” 话还没说完,吉嬷嬷看到徐氏的腿上,居然一直在流血。 仔细一瞧,徐氏走过的地上,还残留着被搓掉的皮肉。 当场吓得叫出声来。 “老夫人,您脚这是怎么了?来人,快去请大夫来!” 晴雨刚刚跑出院子,就看到迎面走来的管家贺闲。 “爹!” 一看到贺闲,晴雨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 贺闲连忙左右看看,确定没人之后,才上前拍了拍晴雨的背。 “谁让我们小雨这么伤心?跟爹说说,爹帮你去教训他!” 晴雨抽噎不止。 “娘从前答应过女儿,会让我当一个贵妾,往后可以名正言顺地享受荣华富贵。但是娘早已忘了这件事,不光撮合世子和梁栖月那个贱人,我去找她理论,她还打女儿!” 说着,晴雨抬起脸,让贺闲看。 这可把贺闲气得够呛。 “简直反了!让女人当家果然会出事。难道养别人儿子养上瘾了,委屈自己的女儿?小雨你放心,别说贵妾,就是正妻之位,爹都会让你坐上。” “真的?您没骗女儿?” 贺闲拉着晴雨,就往徐氏那边走。 “你是爹的女儿,当个世子夫人有何难?走,这就去找你娘说个明白。” 此时,徐氏躺在床上,几个大夫站在旁边。 她的脚已经被包扎起来,用了药也无济于事,疼得直捶床。 “我到底得了什么病,你们倒是说话呀!” 众位医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来: “老夫人,这兴许是平时营养跟不上,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不如从今天开始,让厨房里多做些有营养的菜式。把肉养回来,自然就没事了。” 旁边的吉嬷嬷听了,一脸疑惑道: “补营养?你知道我们府上的厨子是谁吗?顿顿八菜一汤不重复,怎会缺营养?” “这……” 几个大夫被难住了。 他们也第一次见这种怪病,好好的,肉怎么会掉下来。 但事已至此,他们只能这样说。 反正补营养总是没错的,又不会把人吃坏。 “老夫人毕竟上了岁数,日常的消耗自然要比年轻人多上许多,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贺闲刚一进屋,就听到大夫还要让徐氏多吃点。 他看了一眼徐氏已经完全走样的身躯,眼中闪过厌恶。 吉嬷嬷看到贺闲进来,忙领着已经看完诊的大夫们离开,还把门也顺带关上。 徐氏见到贺闲,原本是开心的。 但又看到后面的晴雨,就知道他来这里所为何事。 语气略微生硬道: “你未免太事事惯着她了,这么大的事情,岂能容她胡来?” 贺闲深吸口气,让晴雨先出去。 然后他坐到徐氏旁边,没多一会,两人就翻腾在了一起。 徐氏锤了一下贺闲的肩膀。 语中竟带了些娇嗔: “我还有个办法,能不靠梁栖月,就让咱们攀上乐安侯这条大船。那之后,小雨想嫁给宋堂明,自然没问题。” 闻言,贺闲十分满意。 “好静兰,就知道你是有本事的。” 正在两人翻山倒海、想办法坑宋堂明的时候,宋堂明刚找到梁栖月。 只见梁栖月和妙音正弯腰,在香料摊前精心挑选。 华美的服饰,勾勒出她们曼妙的身姿。 他不自觉勾起一个得意的笑来。 这两个,都是他的。 “栖月。”宋堂明迫不及待叫了一声。 梁栖月听到声音回过头来。 一看是宋堂明,只感觉一天的好心情都被破坏了。 “世子,好巧。” 宋堂明见梁栖月当着妙音,也仍然是冷淡模样,没有丝毫迎上来的打算。 他被当众拂了面子,却意外地没有生气。 看来,他在不知不觉中,早已原谅了梁栖月当年做的一切。 往后等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再想办法,除掉宋乘风那个小杂种。 那么他和梁栖月,就会是所有人都羡煞的夫妻。 他走到梁栖月身边,很自然就想搂住她的腰。 “在做什么呢?” 梁栖月感到一阵恶心,闪身躲开宋堂明的手。 然后收起她刚选好的香料,讽刺道: “自然是准备找个护卫,时时刻刻保护我,别总被不怀好意的人坑害才是。” 宋堂明没触碰到梁栖月,心中本就颇感不快。 这番话更是让他脸色一沉,怒火中烧。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何时害过你不成,哪次我做出的决定,不是为了侯府能越来越好?” 宋堂明怒火难压。 好歹梁栖月也是名门贵女出身,怎的如此不识大体,不明是非。 她作为侯府的一份子,他的正妻。 别人不理解他也就罢了,难道她也不能体会他的苦心? 然而,他还不敢说宋乘风的身份。 如今梁栖月对他已有诸多不满,若是再知道宋乘风是野男人的孩子,还不翻了天? 站在大街上,梁栖月压根不想跟他理论。 平白无故成了别人眼中的笑柄。 可就在这时,几个黑影突然从街道的拐角处,疾驰而出。 他们看上去身手极好,一脚就能将路边摊位踢得粉碎,直冲这边而来。 梁栖月见势头不对,带着妙音转身就走。 但那些人的动作实在太快。 她只来得及迈出几步,就被团团围在中间。 所有人都戴着面罩遮脸,手持一把锋利弯刀,显然来者不善。 为首的人左眼是瞎的,看上去凶神恶煞。 梁栖月退无可退,问道: “光天化日,你们想干什么?” 瞎眼男人嘿嘿笑了一声,“别紧张,你只要乖乖跟我回去见主子,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你。请,夫人。” 宋堂明见一群男人要带走梁栖月,顿时发怒。 然而他的全力一击,被瞎眼男人抬起一脚,就踹飞了出去。 “呸,废物,跟你那个儿子一样。凭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想跟你爷爷动手?” 他骂完宋堂明,就要过来抓梁栖月。 就在来到京城之前,梁栖月已经把迷药香囊的香方,教给了妙音。 有了上次的教训,她们身上时刻都会备上几个。 但是还没等她们有所动作。 一道寒光闪过,只听“噌”的一声,瞎眼男人的手,就这么掉在了梁栖月的脚前。 速度快到,以至于伤口处,甚至连一滴鲜血都来不及渗出。 第103章 紫衣客成为梁栖月的贴身护卫 瞎眼男人看到自己的手掉在地上,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整张脸瞬间褪去血色,托住血流不止的右臂。 嘴硬道: “敢问阁下是谁,我们的目的只有梁栖月一人。若阁下即刻离去,我可以当此事没有发生!” 以瞎眼男人为首,一共十二人,此时全部刀刃向外,警惕防备着。 而宋堂明早已躲到了一边。 他连瞎眼男人都打不过,更别说躲在暗处的那个神秘人。 只是,神秘人为何会出手相救? 难道是因为,梁栖月? 宋堂明盯着梁栖月。 他不甘又愤怒,狠狠捶了一下地面。 瞎眼男人也立刻反应过来。 他两步跨到梁栖月身边,准备以她作为人质,要挟神秘人离开。 就在此时,一个紫色影子鬼魅一般出现。 那人身形高挑,一落地便揽住了梁栖月的肩膀,迅速后撤。 动作迅捷而优雅。 同时,他轻轻遮住了梁栖月的眼睛。 此时梁栖月看不到眼前的事物,只能听到身边人强有力的沉稳心跳。 随着前方响起几个闷哼声,揽着她的男人,低声含笑: “我方才听闻夫人有意寻个护卫,不知夫人对我是否满意?” 听到这个声音,梁栖月心脏重重一跳。 萧悯? 虽然声音不像,但萧悯语气中特有的慵懒,却一模一样。 她还没说话,眼前已经重现光明。 不过,她猜错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平平无奇,还长满了麻子的脸。 男人约莫三十出头,样貌堪称丑陋。 但他的举止,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从容。 而那边来抓她的十二个人,只剩下瞎眼男人还站着。 其余人都脸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诡异的是,那些人的身上,连一丝一毫的血迹也未流出。 就好像睡着了一般。 此人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竟然能在瞬息之内,杀掉十一个人。 梁栖月毫不怀疑,即便再来十几个这样的,对上此人也毫无胜算。 他到底是谁? 而瞎眼男人吓得腿都开始抖。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可这人对这些话置若罔闻,目光始终聚焦在梁栖月身上。 “夫人称我紫衣客便可。眼下没有别的方法能证明我的实力,只能用这些个废物以做演示。” 瞎眼男人又怒又怕。 “阁下杀我这么多兄弟,就是想去承恩侯府当护卫?” 话音未落,只见紫衣客伸出手。 瞎眼男人如同被一股霸道力量牵引,不由自主地朝紫衣客飞去。 紫衣客瞬间扼住他的脖颈。 任凭他如何挣扎,紫衣客伸直的手臂,也只是轻微摇晃。 力道大得,简直像一个怪物。 梁栖月眼睛一亮。 她说找护卫,原本就是想呛宋堂明一句而已。 但现在,她真的动了心思。 “您这般好身手,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但是不知紫衣客先生,请您做护卫,需要什么报酬?” 紫衣客这个名号,她前世同样没听说过。 想来,这等身手的高人,定是常年隐居在尘世之外,逍遥自在。 他居然愿意屈身居于他人之下,定然另有所图。 听到她的问题,紫衣客玩味一笑。 “好说。” 而被他卡住脖子的瞎眼男人,忽然喘上来一口气,手指呈钩状直取梁栖月的要害。 “咳、你惹了主子,必须要死!” 紫衣客眼疾手快,揽着梁栖月的后腰,将她往自己身后一带。 同时掐晕了瞎眼男人。 “没事?” 梁栖月瞳孔有一瞬的紧缩。 她凝视着眼前的紫衣客,木然地摇头。 紫衣客以为她是被吓着了,眼中闪过一瞬冷意。 “那夫人,您打算继续在街上逛逛,还是现在就回府?” 梁栖月看了一眼四周。 因为动静闹得太大,街道两端,围观的百姓们窃窃私语。 商铺的门窗后,也探出一个个脑袋。 她心中乱成一团,逛街的兴致早已烟消云散。 “回府。” 说完,她与妙音走在前面。 经过宋堂明时,任其如何使眼色,她也当作没看见。 径直踏了过去。 刚才紫衣客为了保护她,抱住她后腰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有一个尖锐的硬物,硌了她一下。 那种触感,绝非男子寻常会佩戴的饰品。 就如同当年在父亲生辰宴上,她所感受到的那般…… 想着,梁栖月不动声色地回头,目光落在紫衣客的右手拇指上。 被衣裳挡住了。 此处离承恩侯府不远。 一行人步履匆匆,转眼便踏入了府门。 紫衣客手里拎着一个大男人,一路行来,竟不见他半点气喘。 宋堂明远远跟在后面,一句话不敢说。 只能恼怒地盯着梁栖月。 正厅之内,徐氏正与乐安侯夫人悠闲地品着香茗。 旁边,还站着吉嬷嬷和贺闲。 只听“砰”的一声响,瞎眼男人被扔在几人面前。 屋中女人看到他眼睛瞎了不说,手也没了一只,似乎还磨了一路,露出森白的骨头。 顿时齐声尖叫。 贺闲还有几分胆量,他朝紫衣客毫不客气道: “放肆!你是何人?敢擅闯我们承恩侯府,不要命了——” 话还没说完,紫衣客一抬手,贺闲就倒飞出去。 砸到墙上,又滚落在地。 吐出一口血后,跟宋堂明一样,变成一个不敢说话的鹌鹑。 紫衣客冷笑一声。 “正好,你们承恩侯府,好像也就这么点人,都到齐了。” 说着,他卡着瞎眼男人的脖子,将之提起。 然后手指一捏,男人就醒了。 看到瞎眼男人的脸时,乐安侯夫人明显浑身一颤,目光匆匆垂向地面。 紫衣客注意到她的反应,唇角稍稍一掀。 他回过头,看向梁栖月。 “夫人,作为您的贴身侍卫,得让他们也知道我的能力,您不如先回院子如何?” 闻言,梁栖月微微颔首。 “也好。” 她非常确定,紫衣客不是徐氏她们的人。 因为如果有这样的底牌,前世她们就会用了。 如此看来,紫衣客现在是她这一边的。 并且他非常了解自己,知道她在侯府中的日子不如意。 因此,他要用瞎眼男人震慑徐氏等人。 这一点,从他想要支开自己,就能看得出来。 接下来他的手段,必定是要见血的。 看来,方才他杀那些人,是故意用了不会见血的手段。 紫衣客,未免太过了解她了。 走到一半的路程,梁栖月忽然想到什么。 她猛地顿住脚步。 “妙音,你先去你的房间,把之前虞时给你的人皮面具,拿来给我看看。” 正厅之中死寂一片。 宋堂明已经领教过他的手段,于是干笑着道: “你的实力无需再证明。栖月有你保护,我自然放心。对了,不知大侠是否曾参加过武举?若是有意一试,我愿意做你的引荐人。” 现在是太平盛世。 因此几年前安国有了新规,所有参加武举的,都要有人引荐。 宋堂明此举,也是为了拉拢紫衣客到自己这边。 这般好身手的,实在罕见。 再者,他不放心紫衣客跟在梁栖月身边。 就算长得这般丑陋,也不行。 因为梁栖月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从来就不是个安分的。 若是再像当年一样,不明不白就和别人滚到床上去。 那他和淤泥里的绿毛龟,又有何分别? 怎知,紫衣客丝毫不领情不说,还冷笑一声。 “你也配。” 第104章 徐氏谋划,让乐安候得到梁栖月 宋堂明何时受过这种奇耻大辱。 他正愤怒地想要反驳,就见紫衣客摸出几根银针,手法娴熟地,在瞎眼男人身上施了几针。 不过短短两息之间,瞎眼男人居然站了起来。 且一扫方才颓势。 紫衣客扔给他一把软剑。 “我不用武器,只要你能用这把剑碰到我的衣裳,今日,不杀你。” 闻言,瞎眼男人差点仰天长笑。 仅剩的一只眼睛,闪烁着狰狞的光芒。 “不杀我?你为了一个下贱的女人,偷袭害死老子那么多兄弟,这事没完!告诉你,老子最擅长的就是左手,现在剑在我手上,你给老子死!” 说着,瞎眼男人开始凌厉攻击。 在场众人皆紧握双拳,心中暗自祈祷。 期盼他立刻把紫衣客砍死。 然而下一刻,他们的额头开始冒出丝丝冷汗。 只见紫衣客的身法诡异莫测,在瞎眼男人的攻击之下,身形宛若鬼魅一般闪躲。 别说能碰到衣裳。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瞎眼男人,他们连紫衣客会出现在什么位置,都无法预判。 又是一剑猛然刺出。 这次,紫衣客似乎有所停顿,仿佛被剑意所牵制。 随之传来一声闷哼。 徐氏几人,都以为是瞎眼男人刺中了。 然而还没来得及欢呼,只见瞎眼男人捂着手臂,痛苦地转过身来。 他被砍掉手的右臂,一块肉被片了下来。 没人看见,紫衣客是如何做到的。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之后瞎眼男人的每一剑,都会被紫衣客准确预判,从而将剑身弹回来。 然后割掉他身上某处的一片肉。 分明是刻意残忍地戏弄。 就这样,瞎眼男人凄声惨叫着,逐渐变成一个血葫芦。 到了后来,瞎眼男人已经没有丝毫反抗之力,也依然被剃成一个骨头架子。 整间被布置得极为豪华的正厅,早已被血染得猩红。 众人抖如筛糠。 紫衣客缓缓现身,浑身连一个血点子都没沾到。 反观其他人,已是满身腥臭不堪。 他一脚将沾了血的软件,踩得粉碎,然后邪笑着扫了一眼众人。 “我只听命于夫人,若有谁胆敢欺辱她……” 他的话没说完。 众人却明白他的意思,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直透心脾。 徐氏下意识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点头。 “您说的是……您放心,我们都是栖月的家人,怎会欺辱她呢?您多虑了。” 紫衣客出了正厅,走到一处茂密的景观林旁,漠然开口: “仔细去查乐安侯府。” “是,主子。” 正厅之中,等紫衣客走远,几人才敢大口呼吸。 尤其是乐安候夫人。 大概是巧合,紫衣客削了瞎眼男人全身的肉,却独独留下了那半张脸。 而且就正对着她,一只眼睛死死盯着这边。 她从头到尾,都没敢睁眼。 因为她认出来,这是她家侯爷养的暗卫,今日奉命去抓梁栖月。 现在看来,梁栖月显然遇到了紫衣客,才得以逃脱 可侯爷生气,她回去又该怎么办…… 正在这时,徐氏握住乐安侯夫人的手。 动作中透着一丝关切。 “你已经不年轻了,若是不想想办法,你还能受几年你家侯爷的虐待?” 乐安侯夫人一惊。 “您、怎么会知道这些?” 徐氏看着满屋子的惨状,强忍着不适,让下人们进来,赶紧把这里收拾干净。 她今日叫乐安侯夫人过来,怎会只是品茶。 原本想着先套套近乎。 但是经过这么一出,她现在腿和脚又痒又痛,只想速战速决,回去休息。 徐氏怜悯地看乐安侯夫人一眼,叹了口气。 “我家麟儿……从前确实是吉星,这些都是仙人在梦里告诉他的。你只需知道,现在我有一个法子,能让你脱离这个泥潭,或者让你家侯爷不再虐待你。” 乐安侯夫人一听,连忙反握徐氏的手。 “此话当真?” “自然。” 徐氏变得神秘莫测起来,引得宋堂明也绕开血迹,凑近听着。 见他擅自靠近,徐氏有些不悦。 只用眼神给他一个警告,便开口道: “这个计策,我也是方才灵光一闪想到的。三日之后,我将举办一场乔迁之宴,会邀请乐安候出席。想必你也知晓,乐安候素来对那些已婚的妇人情有独钟。而那个梁栖月,品行低劣至极,我们侯府早已有意将她休弃,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借口。” “然后紫衣客会知道这件事,杀了乐安候。届时,我们也有理由休了梁栖月。你做你的乐安侯府老夫人,此事的罪魁祸首,只有乐安候和紫衣客。你觉得如何?” —— 此时,梁栖月正在院中制香。 可她的心乱得厉害,几次提纯香粉之时,都因失误而配置失败。 妙音看在眼里,担忧道: “小姐,要不然您先歇一歇。从方才您看到人皮面具后,就一直心神不宁,可是那面具有什么问题?说来也怪,虞时先生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怎么寻都寻不到。” 梁栖月垂着眸子,依旧摆弄着手中已经失败的香品。 她不说话,也没人能看清楚她的表情。 苏合和紫述站在后面,她们和妙音一样,皆是一脸担忧。 还没等她们说话,意嬷嬷忽然进来。 “夫人,灵乐郡主回来了。她想与您叙叙话,您看……” 梁栖月抬起头,眼神温柔平和。 “快让她进来。” 几个丫鬟看见梁栖月的状态与平日里无异,顿时松了口气。 想来,是小姐制香遇到了瓶颈,才会一时有些失落。 得到梁栖月的应允后,宋含玉飞快跑了进来。 眼睛红红地,站在她面前。 “嫂嫂,我还以为你以后再也不理我了。” 梁栖月看到宋含玉瘦了许多,而且这般小心翼翼的委屈模样,确实让她有些自责。 “是嫂嫂不对,往后不会这样了。” 说罢,她拿出一只香囊。 “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香囊,给。” 宋含玉顿时破涕为笑,脸上的委屈瞬间烟消云散,视若珍宝一般把香囊收好。 然后亲昵地挽上她的手臂。 “嫂嫂,我知道,是兄长和母亲让您伤心了。我一直站在你这边,就算你决定要和离,我也支持你。” 梁栖月并没有接她的话茬,而是拍拍她的脑袋。 “庄子上的那些人,莫非对你有所慢待?怎的你去了那里住了一阵,竟瘦成了这般模样。” 按理说,他们绝不敢对宋含玉有丝毫怠慢。 毕竟徐氏那四个陪嫁丫鬟之一的祥嬷嬷,就在那里。 宋含玉闻言嘟囔一声: “别提了,真是奇怪得很。不知从何时起,庄子上的人除了祥嬷嬷外,竟全都换了一茬。而且新来的大多是些负责帮女子生产的婆子婢女,只会做些月子饭,吃得我都要腻了,哪里还吃得下。” 第105章 九千岁想害死皇帝,自己坐上那个位置? 帮女子接生? 梁栖月眉心微微蹙起。 若她记得没错,那处庄子一直以来,主要负责帮承恩侯府采集稀有药材。 每年给侯府带来的收益,占总收益的近三成。 怎会无缘无故,全都换成了接生的人? 梁栖月觉得此事定有问题。 她沉思片刻,问道: “含玉,那庄子那边,现在是由谁在负责采集药材的事务?” 据她所知,侯府的收益并没有降低。 若是没人负责采集和售卖,那么侯府获取钱财的渠道,和她所了解的便是对不上了。 宋含玉想了想,迟疑道: “说来也怪,庄子上的人虽然都换了,但是每日都有人过去,以承恩侯府的名义采集药材。而且,我有一次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说什么要采品质最好的,把次的留给咱们。否则宫里的那位大人,会生气。” 听到宋含玉的话,梁栖月心中疑虑更大。 宫里的那位大人…… 看来和侯府有关联,并且派了人去采集药材的人,在宫中的身份地位必定极高。 而且,大概率就是宋赐麟那张,她不知道的底牌。 到底会是谁呢? 她正想着,宋含玉凑得更近些,小声道: “嫂嫂,你说抢咱们侯府药材的人,会不会是九千岁大人?” “为何会是他?” “嫂嫂你想啊,人人都称他为九千岁,而且他出门乘坐的,都是皇家才能用的金顶马车。九千岁,只差一千就是万岁。会不会他是想借着皇帝的信任,从而害死皇帝,自己坐上那个位置?” 闻言,梁栖月心中一紧。 赶忙捂住宋含玉的嘴。 她小心地四下查看一番,才松开宋含玉,语气十分谨慎: “小心祸从口出,往后万万不能如此大意,明白没有?” 宋含玉知道梁栖月是关心她。 她听话地点点头,可还是压低声音问道: “嫂嫂,九千岁大人日理万机,不会出现在咱们府里。而且他也没长顺风耳,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说罢,宋含玉也不由自主地四处张望了一下。 正好看到紫衣客从院门进来。 “咦?那是谁?” 梁栖月顺势望了过去。 看到来人,她赶紧捏了捏宋含玉的手。 “小心些总是没错的,记住嫂嫂和你说的话,切莫口无遮拦,知道吗?” “好的,嫂嫂。” 话音刚落,紫衣客已经走到梁栖月身前。 梁栖月给两人互相介绍身份。 “这是灵乐郡主,宋含玉。这是……我的护卫,紫衣客。” —— 次日清晨,乐安侯夫人早早就到了承恩侯府。 徐氏将她迎进自己的院子,然后让下人全部离开此处,紧闭大门。 一进屋,乐安侯夫人难掩喜悦,开口: “老夫人,果然就如您所说,侯爷答应了您的乔迁宴邀请。而且我无意透露,侯府有休了梁栖月的打算,可以让他随意处置,他全然没有怀疑。” 徐氏给乐安侯夫人沏了一壶茶,而后笑道: “自然,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是夫人,事成之后,您可不能忘了我们承恩侯府。” 她话是这么说,但她心里很清楚,这件事后,乐安侯府就会变成她的囊中之物。 就是给这所谓的乐安侯夫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忤逆于她。 这样懦弱好拿捏的女子,简直是送上门来的礼物。 果然,乐安侯夫人连连点头。 “怎么可能忘了您。不瞒您说,我真的很羡慕您。当年的事情很是蹊跷,让我那两个儿子一死一残。后来侯爷跟我说,是我们命里跟子嗣没有缘分。若您不嫌弃,往后我就叫您一声姐姐,您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听到这话,徐氏皮笑肉不笑地委婉道: “还是不必了,麟儿现在住在你府上,已经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你尝尝这茶,现在这个季节,已经很难喝到了。” 徐氏拒绝过后,直接转移了话题。 她看着低头喝茶的乐安侯夫人,眼中满是讥讽。 方勋倒是会找借口。 说什么命中与子孙无缘,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说辞罢了。 从前,宋赐麟曾跟她说过。 因方勋在朝中势力太大,令皇帝心生忌惮。 于是,方勋为了避免引来灭顶之灾,同时又渴望攫取更多的权力。 他竟狠下心来,亲手送自己两个儿子走上绝路。 至于方肆鸣,更是被他有意无意地引向歧途。 成了一个只知道挥霍的纨绔子弟。 皇帝这才放过他们一家。 可怜这乐安侯夫人,被方勋骗了这么多年。 她们两人再度核对了一番计划,随后徐氏起身,送乐安侯夫人出了院子。 后者忽然想起什么,担忧道: “对了老夫人,上次我看您提出这个计划时,世子似乎不大愿意。想来也是,他和梁栖月毕竟夫妻一场,实属人之常情。但这件事,会不会因此出了纰漏?” 徐氏闻言,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夫人,你也太过天真了。咱们女人都还尚且追求权力所傍身,男人更是如此。比起权力和仕途,女人对于男人而言,根本微不足道,送出去总比砸手里强。更别说,他本就不喜欢梁栖月,何来不愿意?” 徐氏的话说得不中听,乐安侯夫人笑得有些勉强。 “如此甚好……那我就先回去了。您留步,不必远送。” 说罢,乐安侯夫人独自往外走。 看着她的背影离开,徐氏忍不住啐了一口。 “装什么矜持呢?没我帮你,你早晚得被那个老东西打死!计划都同意了,现在装成一副清高模样给谁看呢。清高是,等事成之后,乐安侯府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 乐安侯夫人刚走到门口,就碰到了正要进门的梁栖月。 她身边跟着一个丫鬟。 还有昨日的紫衣客。 仍旧是一副洒脱不羁的模样,不紧不慢地跟在梁栖月侧后方。 两人不知聊着什么,十分热络。 梁栖月手里托了一只香囊,喋喋不休说着。 而紫衣客则笑着,十分感兴趣地侧过头,专注听她的每一句话。 乐安侯夫人一见到紫衣客,立刻想起昨日,她们府上的暗卫被活剐了的场面。 她顿时心悸,主动跟梁栖月打招呼: “世子夫人,好巧。” 梁栖月听到声音,收起香囊转过头来。 “原来是乐安侯夫人,好巧。您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若有时间,不如上我院里坐坐。” 乐安侯夫人连忙笑着拒绝。 “世子夫人太客气了。我回去还有些事情,就不叨扰了……这个您收着,我来得匆忙,也没给您准备见面礼。” 只见她情急之下,竟把手腕上一只翡翠镯子褪了下来,准备送给梁栖月。 明显是专门用来赏赐下人的成色。 直到递出来的一瞬间,她的笑容瞬间凝固。 只好又尴尬地收了回来。 “让您见笑了……我还以为是那只缠丝点翠金镯……不想戴错了,夫人见谅。” 梁栖月微笑颔首。 “您言重了。既然您回去还有事,那我就不留您了,您慢走。” 等到乐安侯夫人走远,梁栖月微扬的唇角缓缓回落。 “她为何对我有愧……” 紫述没听清,忙趋前一步问道: “夫人,您说什么?” 梁栖月眸光微敛,盯着乐安候夫人心虚的背影。 “自刚一见面,她对我的态度便显得颇为愧疚,为何?紫述,你且去各院探探风声,看看徐氏那边,是不是又在暗中谋划了什么。” “是。” 第106章 可怕的虫子,梁栖月猜到南禛邪术 第二天苏合一睁眼,就见梁栖月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 正看着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发呆。 苏合赶忙起来,给梁栖月准备衣裳。 “小姐,您最近都没有发病,看来夜游症好得差不多了。” 说着,苏合捂嘴一笑。 “而且自从您不再病发后,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比之前好了很多。想来正是因为这个,您最近睡觉也不大老实,总是把自己的衣裳扯开。不过奴婢得注意,晚上不能睡得这般沉了。现在天气渐凉,您别是着凉了才好。” 梁栖月拢好衣裳,随意地“嗯”了声。 而后似是不经意般问道: “不过苏合,我记得你睡眠一向很浅,从什么时候开始,睡得如此沉了?” 这语气听上去就是闲聊一样,苏合自然没有多想。 她支着脑袋想了想,回答: “大概从几个月前开始,总会有几天睡不醒。小姐您还记得那次紫述风寒吗?她竟就在窗台下边睡着了。若不是什么都没发生,还真以为进来过人呢。” 梁栖月没再说话,开始更换衣裳。 “啪嗒——” 刚穿好,就从她的袖中,掉出两颗白色的药丸。 梁栖月将之捡起。 正是上次徐娇笄礼上,她从徐泽身旁拿到的那两粒。 说起来,最近好像总是会捡到各种药。 甚至连香品也捡到一瓶。 她心中想着,将进京时得到的那颗古怪药丸,以及前两天在萧悯府上,捡到的白色瓷瓶一同取出。 这红色药丸她已经看过,里面像是有虫子在蠕动一般。 十分恶心。 还有这瓶香,同样十分奇怪。 梁栖月看着瓶子上血红色的花瓣,心里总觉得不大舒服。 这香的味道十分奇怪。 香气甜腻又奇异,隐隐约约中,还夹杂着些腥气。 谁会用这样的香品? 梁栖月思索片刻,觉得今日闲暇无事,不如就借此机会,好好研究一下这奇怪的香。 她取来专门调制香品的油脂,然后从瓶中倒出一些粉末来。 就连香粉,都是暗红色的。 与油脂一融合,瞬间变成了鲜红色。 黏稠的样子,就像是直接用血液与香料进行调制一般。 这香品制成显然已经很多年了,能保存得这般完好,足以看出制香之人技艺之超凡。 梁栖月强压下心中的不适。 她拿起锋利的银质刮刀,准备全身心投入其中。 然而,就在她全神贯注之际,余光捕捉到的一幕,让她浑身寒毛瞬间竖起。 只见那枚红色的“丹药”,里面的东西已经肉眼可见。 十余条虫子,在里面汹涌翻腾着。 竟从内部推动丹药,朝着混合好的香品逼近。 梁栖月现在十分肯定。 这丹药里面的,不是别的什么东西,就是虫子。 看着虫子拼命渴望香品的模样,她感觉一股寒凉的麻意,顺着脊背直冲头顶。 她想用刮刀弄走丹药。 却不想,那些虫子更加疯狂激烈。 她肩膀一颤连忙缩回来,却不想割伤了手指,血珠沁出滴落在丹药上。 一声尖锐的“嗤”声响起,仿佛是什么被刺破了一般。 紧接着,一股浓烈而诡异的异香夹杂着焦味,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梁栖月凝神细看。 发现自己的血,竟然把丹药的表面融了。 她急忙起身,生怕虫子跑到她身上。 但她显然想多了。 只见丹药薄薄的外壳微微摇晃着,里面的虫子全都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底部一些红色的不明液体。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梁栖月心有余悸,轻声自语着。 忽然,她的房门被推开。 紫衣客站在门口衣袍鼓鼓而飞,神情冷凝到,几乎能结一层冰。 他的身旁还站着宋乘风。 同样满脸担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她话音未落,房门“砰”地又关上。 紫衣客疾步进来,却将宋乘风毫不留情地关在了外面。 他走过来,看到桌上的东西,胸口明显起伏两下。 梁栖月也莫名紧张起来。 “怎么了?你认识这个东西?” 紫衣客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刚才你在房间里弄这些东西,可有旁人窥见?包括你身边的人,都有谁知道?” 说这些话时,梁栖月感觉他浑身都紧绷着。 她也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摇摇头。 “没有,苏合帮我换完衣服就出去了,房间里只有我一人。然后你和乘风就忽然过来了。” 听到她的答案,紫衣客轻轻吐出一口气。 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那便好。” 梁栖月静静凝视着他。 半晌,她主动轻声开口道: “你认识这个东西,对。前些天,我去了九千岁大人的府上,这瓶子里像血一样的香料,就是那个时候捡到的。而这粒药丸,则是我随着侯府进城那天,偶然所得。你既是我的护卫,应当对我坦诚相待。那么你能否告诉我,这些究竟是何物。” 看着他沉默不语,梁栖月继续道: “据我所知,没有什么医者会用这种办法制药。我现在冷静下来,思来想去,倒是想到一个可能性。相传,南禛在灭国之前,有一种邪术,便是可以用虫子来控制人。我对丹药了解不多,但成香的大概时间,却是瞒不过我。这瓶血红色的香,至少已经沉淀了百年之久。而百年之前,南禛国正值鼎盛时期。” “看来,南禛没有灭国。而那些残存的南禛后人,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带到九千岁大人的宴上,说明参加宴会的,有人被他们用邪术控制了。这些虫子,可以帮他们找到那个人。抑或者,他们要找的人,是能破邪术的。对吗?” 梁栖月在说这番话时,眼睛一直定定地看着紫衣客。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几次差点没说下去。 紫衣客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夫人。不过夫人放心,只要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半分。这些东西就交给我,我会去处理干净。” 梁栖月看着他清理干净桌面,忽然问了句: “若想用这东西找我的人,是九千岁大人呢?他在安国只手遮天,神出鬼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出现在身边。我的血能化掉虫子这件事,若是被他知道了,怕是难以逃过此劫。届时又该怎么办,紫衣客先生?” 她话里虽忧虑,可脸上却瞧不出半分。 微微笑着的模样,似乎已经做好了随时被抓去的准备。 这一瞬间,紫衣客眼底的心疼清晰可见。 “的确谁都不可信,夫人。答应我,只在这件事上,切莫相信任何人。” 梁栖月笑着颔首。 “好,我听你的。” 得到她的应允,紫衣客才放心离开。 一个闪身,就不知道去了何处。 梁栖月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胸口闷着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还好,不是你……” 第107章 踏云大师的真面目 在皇宫深处,有一处专为踏云大师建造的宫殿。 宫殿内,只要是能叫得上名字的香料,全部陈列其中。 就连存放香料的容器,工艺都非比寻常。 不会让香料,散出一丝味道。 若梁栖月在这里,定能一眼认出,这些瓶瓶罐罐的做工,和她捡到的那瓶如出一辙。 而此刻,坐在宫殿高位之上的,正是素来温和的踏云大师。 他额头暴起一道道青筋,显然已怒到了极点。 “本以为董瑾比起她那兄长,能强上一些,却不想也是个废物。竟然能把仅剩的一瓶引蛊香,丢在了萧悯的府上!要是因此影响了咱们南禛的复国大计,我定要把她练成人蛊,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下面跪着的人,一身禁军装扮。 但他却对踏云大师俯首称臣,焦虑得加快语速道: “大人,咱们的计划得加快进程了。最近一段时日,已经有好几个弟兄被溟部的人抓了去。虽然他们绝不会供出我们,但这足以让萧悯怀疑到我们身上。而且现在引蛊香遗失,无论是身中嗜血蛊的,还是咱们要找的清莲,全都断了线索。” 踏云大师头疼至极。 他狠狠捶了一下椅子的扶手,后悔不该为了避人耳目,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董瑾。 半晌,他沉声开口: “事已至此,你让人去盯紧了承恩侯府的宋乘风。” 那人闻言一愣,不解问道: “那个灾星宋乘风?为何要盯着他。大人,咱们南禛几百年来,嗜血蛊成功种在孩子身上的,也只有当年那一个。宋乘风无论如何,身上也不可能有嗜血蛊。而且清莲之体,也只会出现在女子身上。” 踏云大师没有反驳,因为这话说得确实没错。 但是那天,他看到宋乘风的样子,和嗜血蛊毒发时,实在是太像了。 现在没有引蛊香,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踏云大师心里想着,取出一枚色泽艳丽的红色丹药,放在了桌子上。 禁军打扮的人见到丹药,浑身一颤。 但是踏云大师并未为难于他,只是问道: “你可知,我师祖他老人家,在研制这种蛊毒时,为何要留一手,让这蛊能顺着血脉传给下一代,却又让蛊在新生儿体内时,霸道无比,从而婴孩无法存活吗?” 男人老老实实摇了摇头。 “回大人,不知。” 踏云大师拿起药丸,放在眼前。 药丸里蠕动着的恶心虫子,在他眼中,却是世间最为瑰丽的珍宝 他深深喟叹一声,眼中满是痴迷。 “因为此蛊,能激发中蛊之人全部的潜力,只要发挥得当,一人可抵千军万马。然而,他们也并非无敌,因为师祖以身殉了母蛊,所有身携子蛊之人,都唯我们师门之命是从,至死,都会为我们所用。这也是南禛昌盛了百年,无人敢犯的原因,多么伟大的神蛊……” 说到这里,踏云大师又换了一副表情。 他的脸猛然阴沉下来。 “但是子蛊有一个致命缺陷,那便是子蛊的后代,能够完全继承其强大的能力,却不再受母蛊的控制。百年前便有个下等贱民,竟妄图依靠孩子的能力,毁掉母蛊。” 禁军听到这些话,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显然他作为土生土长的南禛人,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些密事。 “那……您让我盯着宋乘风,难道?” 踏云大师眼中满是煞气。 “没错,我怀疑他是子蛊的后代。虽说这种事情,在改良过蛊毒之后不会出现,但世间之事总有例外。也许当年那个成功种下子蛊,并逃至安国的小子,身边正有清莲的存在。只要以足够的清莲之血,让子蛊后代得以充分浸泡,那么也不是不可能存活,尽管这种可能性看似微乎其微。” 清莲之体,在安国已经消失了百年。 他们想要寻找,仅仅是不相信整整一个族群的女子,真的会彻底消失而已。 因此,他的猜测很难实现。 但他们现在没有引蛊香,只能这样碰碰运气。 禁军心中显然也有许多疑惑。 但他不敢质疑踏云大师,于是连忙应下。 “不过大人,还有一件事。咱们已经利用碎宁大师,通过香品控制了大半京城权贵,和皇室中人。城中香师,基本都是咱们的人。可碎宁大师不知您的身份,多次辱骂咱们南禛,显然不会任由咱们实行计划。而且湖宁的那两位香师,似乎已经来了京城。她们在湖宁之时,就已经和仙人醉结下梁子,怕是不会归顺我们。” 闻言,踏云大师脑海中,立刻想到了那两个女人。 莲花酌,和千香夫人。 其中莲花酌制出的那个暮雪傲松香膏,甚至在碎宁大师之上。 这样的人若不能为他所用,留着只会是一个隐患。 “她们何时来的京城?”踏云大师问道。 “大人,您还记不记得承恩侯府回京城那日?在城外的时候,莲花酌曾经出现过。但是具体她有没有来京城,还不能确定。” 踏云大师心里感觉不大好,抓着扶手的手紧了紧。 “去查,一定要盯紧她们的去向。碎宁那个碍事的老东西,若不是他几次三番插手,我早就配合仙人醉的,套出她的身份了。” “是。” 次日,承恩侯府的乔迁宴如期举行。 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笼罩了整个府邸,到处都挂满了红绸。 然而,白少微却是在屋里摔了一只又一只花瓶。 下人们瑟瑟发抖。 “自从上次从九千岁那里回来,他对我便是爱答不理!昨日我更是专门去选了一件镂空肚兜,他却连来都没来!?” 似乎觉得不解气,白少微狠狠打了其中一个丫鬟一巴掌。 “昨天晚上,我就是让你去传的话,让你告诉世子我病了。你是不是偷懒了,根本就没去?” 小丫鬟捂着脸,哭着跪在地上。 “白姑娘您真是冤枉奴婢了。昨天奴婢去找世子,就是按照往常那样,告诉世子您头痛得厉害,想让他来瞧瞧。但是世子却、却说有病就去找大夫,找他做什么……” 听到这话,白少微心中一阵怒火翻涌,险些站立不稳。 她双手紧撑桌沿,双眼赤红。 “以前这么说,他会急急忙忙跑来,生怕拖得时间长了,让我更难受……昨天你去的时候,他在干什么,是不是在忙?” 她眼睛紧紧盯着丫鬟,希望能听到些安慰她的话。 但是并没有。 丫鬟怯怯看了她一眼,实话实说道: “昨天夜里奴婢找到世子时,他正在夫人院子外面。身旁与他说话的,是老夫人的贴身丫鬟,晴雨……” 白少微越发目眦欲裂。 “难道就因为一些荒唐的传言,他就信了麟儿不是吉星?若麟儿当真不是,那宋乘风,就是梁栖月与别的男人生的孩子,他竟能容得下?还有晴雨那个贱婢,莫非也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正在此时,丫鬟们齐齐看向外面。 白少微见状,也回过头。 只见晴雨竟然一脸高高在上的模样,步履张扬地走了进来。 “白姑娘骂得好生难听。我也看不惯梁栖月,因此现在专程过来,想给你出出主意,一个能让梁栖月,永世不得翻身的好主意。你既然不领情,那我这就离开。” 第108章 娘,您要是想再嫁,千万别考虑萧悯 白少微听到晴雨说,能让梁栖月永世不得翻身,她立刻换了一副嘴脸。 她急忙伸手,挽住了正准备离去的晴雨。 语气里充满了讨好: “我刚才就是气糊涂了,你我都是老夫人的人,自然是同一边的,我怎会真的同你生气呢?只是最近这些日子,有心之人故意诋毁麟少爷,我……我只是一时生气。” 听到白少微解释,晴雨冷笑一声。 “我叫你一声白姑娘,你还真拿自己当姑娘了?别以为我不知道,麟少爷根本就是你和世子生的。还同一边的,你就这么骗我?” 白少微瞪大眼睛。 “你……你怎会知道这些?” 此时的晴雨,在白少微面前,哪里有半分下人的样子。 而白少微也顾不得这些。 因为晴雨知道的这个秘密,足以让她在安国死一百次。 晴雨极为鄙夷地,上下打量了白少微一番。 特别是当她注意到,白少微为了今日,特意购买了鲜艳夺目的红色裙装。 这让她很难不想到梁栖月。 她眼中闪过嫉恨,泄愤一般嘲讽道: “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想不被人知道,你当初倒是别做啊!不过我今日来不是为了威胁你的,我刚才说的那个办法,你可愿意听?” 白少微连连点头。 “只要能让梁栖月付出代价,我当然愿意做。” “那好,”晴雨神色还算满意地道,“今日府里的乔迁宴,也正是为了此事。你可听说过乐安候方勋,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怪异嗜好?” 白少微疑惑,“乐安侯?未曾听说。” 晴雨让所有下人全出去,然后拿出一个小陶罐,递给白少微。 “打开看看。” 瞧着晴雨有些不怀好意的表情,白少微想了想,还是迟疑地打开陶罐。 打开的一刹那,陶罐突然“噗”的一声,黑色的液体喷涌而出。 不偏不倚地,溅在白少微的衣领上。 那液体散发着难以名状的恶臭,令人闻之欲呕。 白少微尖叫一声: “啊!这可是今日参加宴会要穿的,你不是说要帮我吗?但你把我的衣服弄成这样,我该如何出现在众人面前?” 晴雨看到因衣裳被毁,而狼狈的白少微,内心总算舒坦了。 然而当她听到白少微的话,讥嘲笑了起来: “你?你什么身份,还想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可惜,你再穿红色,也不会抢走世子放在梁栖月那里的心啊。不过,今天过后,所有人都会知道,梁栖月是个下贱货,世子自然也就不会多看她一眼。” —— 苏合与紫述二人,为梁栖月精心装扮完毕。 她们眼中,不约而同地掠过惊艳之色。 “小姐,您天生丽质,又聪慧过人,世子竟多年如此冷落您,真是瞎了他的眼。当时所有人都惋惜您嫁给了他,偏偏他还要装成一副不近女色,特立独行的模样。不知每天被关在院外,只等着见您一面的人,是谁呀!” 梁栖月伸出刚涂好蔻丹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苏合的额头。 “你这丫头,越发地口无遮拦了。” 苏合捂着额头,撅了噘嘴。 “昨天晚上,他竟然在您明确说了身子不适,还穿得花枝招展地闯了进来。若不是紫衣客给他扔出去,怕是死缠烂打要宿在这里了。” 想起昨晚的事情,梁栖月眼色一沉。 她终究还是低估了,徐氏母子两人的厚颜无耻。 走出院子,果然又看到了宋堂明。 或许是因为今日有宴会的缘故,他穿得更加隆重贵气,一身华服熠熠生辉。 即便他如此盛装打扮,也无法掩盖他骨子里的卑劣。 梁栖月当作没看到,径直走向前院。 怎知宋堂明快步追了过来,语气不耐烦道: “梁栖月,你到底闹够了没有?这么多天了,让我一个男人卑微到这种地步,你还不满意?都说了,从前就算我做错了,但你如果没错,我又怎会冷落你这么多年?” 一大清早,就被如此缠上,梁栖月只觉得晦气。 宋堂明见她对自己的存在,竟然置若罔闻,终于憋不住火气。 他猛地伸手,攥住梁栖月的手腕,强行拉向自己这边。 “我来找你,是有要事——” 就在梁栖月转过身时,宋堂明的话语刚出口,倏地顿住了。 他痴痴看着梁栖月,一时有些恍惚。 这时,宋乘风忽然出现,走到梁栖月身边,顺势挤开了宋堂明。 “母亲,风儿来晚了。” 看到宋乘风,梁栖月眼神才柔和下来。 宋乘风挤开宋堂明的动作,看似轻描淡写,仿佛没有用力。 但宋堂明足足退开了十几步,才踉跄着站稳。 他盯着宋乘风,既惊疑又憋屈。 这么多年,他明知这是其他野男人的孩子,但几次下手都没得逞。 现在确定宋乘风是吉星,就更不能轻易下手。 只能让梁栖月赶紧怀上孩子,再生个吉星,护佑侯府出来才行。 但是,他不能动宋乘风,却不代表梁栖月也动不得。 他再度上前,想要拉梁栖月。 可这次,从他身后伸出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看似轻盈地捏住了他的手腕。 宋堂明脸色瞬间惨白,腿一软,几乎跪在地上。 “啊!你、你干什么,还不赶紧放开我!” 他半蹲着身子,试图缓解从手腕传来的钻心疼痛。 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吱吱”声,他整只手腕,像被铁钳紧紧夹住。 随时都会被对方捏碎。 身后,紫衣客的声音幽幽传来: “我记得昨天晚上说过,若再敢靠近这院子,就削了你全身多余的东西。看来世子,是已经等不及了。” 宋堂明想反抗,但他浑身使不出一点劲。 他牙根都在颤抖。 只能顶着梁栖月几人的目光,屈辱求饶。 梁栖月见他这副欺软怕硬的窝囊样子,厌恶地转移了目光。 而后向紫衣客开口: “罢了,若真在此地让他有个三长两短,保不齐徐氏会做什么。我毕竟代表着梁家和叶家,因他败坏了名声,太不值当。” 紫衣客听到这话,才依言松开了对宋堂明的钳制。 此刻,梁栖月已带着乘风转身离去。 留下战战兢兢的宋堂明,和一旁虽然已经松手,但显然不情愿的紫衣客。 “她竟然为了你这种垃圾,想出这么长的理由。” 这话让宋堂明捂着手,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着追随梁栖月而去的紫衣客。 他现在心中悔恨万分。 早知这样,他不该晾着梁栖月那么多年。 现在竟然抓他这一点点疏忽,明目张胆地勾引别的男人,当真是贱到骨子里了。 宋堂明灰头土脸地爬起来,狠狠踢了一脚梁栖月的院门。 “原本我是想过来,告诉你母亲的计划,让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就该好好让你长长记性。反正乐安候不敢再生孩子,而你的作用,也只是为我再生个儿子罢了!” 此时,梁栖月和乘风,已经快走到前院。 乘风回头看了一眼,低声开口: “娘,我知道您有想和离的打算,但倘若您日后有再嫁之想,万望您勿要考虑萧悯,他,不是什么好人。” 第109章 乔迁宴开始 梁栖月听到乘风的话,步子顿住。 她望着乘风明亮的眼睛,说不出任何欺骗他的话来。 自上次比试,宋赐麟已经多日没有回来,但乐安侯府,近来却和承恩侯府的关系越发密切。 她不相信,这里面没有宋赐麟的暗中推动。 前世,宋赐麟筹谋多年,伪造出一份几乎滴水不漏的罪状,借此一举扳倒了梁家和叶家。 这一世,他行事恐怕只会更快。 但是她搜过宋赐麟的房间,什么都没发现。 而且现在,他早已与幕后的神秘人物取得联系,正密谋着下一步的行动。 因此,她确实需要尽快想办法和离,并且把乘风带走。 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侯府一旦出事,不会波及自己和身边之人 梁栖月的手轻轻搭在乘风肩上。 “风儿,不管你是从什么地方听到这些的,总之你要记住,母亲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有自己的考量。我不会让咱们自家人陷入危险境地,当然,也绝不会委屈我自己。” 她刚说完,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妇人的惊呼声。 “哎呀,这不是世子夫人吗?想来这位便是风少爷,果然极为年轻英俊呢,夫人真是好福气,能够拥有如此一位吉星化身的公子。” 经过妇人穿透力极强的嗓门,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来。 梁栖月感受到这些目光,容色淡了淡。 她转过身,目光落在来人脸上。 随即微微欠身。 “原来是刘夫人,许久不见,近来身子可还好?” 这位刘夫人,是户部尚书刘禹的夫人,素来以喜好华贵之物而着称。 前世,承恩侯府迁回京城,多次邀请她来赴宴。 但全部都被拒之门外。 倒是没想到,刘夫人会主动与她攀谈。 而她这明显是寒暄的一句话,刘夫人竟然拉着她的手,兴致勃勃地说了许久。 其他人此时,虽然都在各做各的,但是明显都心不在焉。 全都竖着耳朵,全神贯注地听她们二人的对话。 最后,在所有人的期待之中,刘夫人又绕到了乘风的身上。 “世子夫人,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就是您父亲当年在世时,经常带您去心宁寺,还给心宁寺塑了金佛。是不是这个原因,才有吉星降生在你肚中?” 说话时,刘夫人眼珠不停转动。 她心中不停翻涌着,想要效仿梁恩行的念头。 又害怕万一吉星与金佛无关,那白花花的银子岂不就打了水漂? 旁边人一边听,一边往梁栖月这边凑。 因为有不少人家中,有了快到适婚年龄的女子。 谁不想自己生下的孩子,能被心宁寺大师算出是吉星下凡呢? 梁栖月刮了刮茶盏,向刘夫人歉意一笑。 “什么吉星煞星,根本就是莫须有的事情,还望大家莫要听信这些谗言。否则不知道的人听了去,还以为我母家擅长什么怪力乱神的法子。” 她这一番话说得轻轻柔柔,却是堵住了众人刨根问底的意图。 若是再问,可不就坐实了她后半句话么。 安国百年昌盛,离不开梁叶两家的共同辅佐。 她们若是继续追问,岂不是在质疑安国的国本,需要依靠怪力乱神,才能稳坐江山? 这若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几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刘夫人不是个傻的,干笑一声: “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这种福气哪里是人为可以干预的,对?我只是替夫人感到惋惜,明明你生的才是吉星,却因婆母和相公一时疏忽,把你们母子冷落这么多年。” 刚到这里的徐氏,正好听到这番话。 顿时气得脸色铁青。 她死死盯着,那个被簇拥在中间的梁栖月。 数日前,她差人将乔迁宴请帖送到尚书府时,刘夫人特别爽快地,就答应了前来赴宴。 原本她还有些意外。 因为刘夫人,是京城里出了名的见人下菜碟。 听说即便是同为六部之一的礼部,前些年邀请她赴宴,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推脱。 直到这几年,随着香师一职的日渐尊贵,礼部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刘夫人才开始与之走动频繁。 徐氏阴沉地,盯着刘夫人和梁栖月闲谈,满心不甘。 她现在才知道。 刘夫人答应她的邀约,完全是因为梁栖月! 这么多年,她侯府一直想摆脱靠女人起家的名声,却因为梁栖月,屡屡失败! 不要脸的破鞋! 可是徐氏内心怎么骂都没用。 因为梁栖月这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梁栖月和刘夫人身上。 听到刘夫人这么说,她们连忙纷纷开口: “是啊,把宗族抱来的孩子,当成吉星养到这么大,却将真正的福星冷落一旁,置之不理。无论谁听了去,怕是都觉得无比匪夷所思。” “听说那个孩子,还是世子在夫人分娩之时抱回来的,当日便急着要入宗祠过继。我总感觉这也太反常了些,不会正如坊间所传,那个煞星是世子外室生的?” “如果是这样,那真的是报应。就以当年侯府那点势力,还敢藐视律法。而且在夫人产子时,堂而皇之地把外室的孩子抱回来,不是报应是什么?” 她们一开始,的确是为了迎合刘夫人,才替梁栖月说话。 但说了两句之后,她们却做不到心平气和。 骂的每一句,都出自内心真实想法。 这下子,周围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 那些距离稍远的,虽听不清具体的争执内容,也忍不住投来好奇的目光。 若是放在平时,徐氏早就上前开骂了。 可偏偏这些女人说的,竟然把当年的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生怕哪里不对,更加惹人怀疑。 因此,她作为今日的主角,只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尽量降低存在感。 即便如此,她仍感觉有无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现在受邀的宾客还未全部到达。 到得早的,几乎都是几人簇成一团,各自聊着什么。 唯独梁栖月暂时坐下的一桌,周围站着的坐着的,见她和乘风围得严严实实。 她坐在中间,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只是静静品着茶。 既然要和离,那么传出去的消息,自然是对她越有利越好。 这还多亏了刘夫人。 自己一共没说几句话,众人的情绪,都是刘夫人三言两语挑起来的。 甚妙。 然而她一转眼,正好看到了徐氏。 徐氏不知听了多久,竟气得五官扭曲,正弯着身子,恶狠狠地瞪着她。 可就在跟她目光对上的同时,徐氏一愣,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梁栖月也回以一笑。 她拿起茶杯,凌空与徐氏轻轻一碰。 众人的目光也随之转移到了徐氏身上,一时间议论声渐渐平息。 不再出言辱骂侯府。 她们有所顾忌,刘夫人却是不怕。 她上下打量了徐氏两眼,眼神中不屑之色简直快要流出来了。 而后亲自取出个糖块,递给宋乘风。 见到这一幕,徐氏简直快要被气炸了。 她招来吉嬷嬷,咬牙切齿道: “如今的情况,能给咱们侯府正名的,恐怕只有史太傅和兵部侍郎于承志。让史太傅当众承认麟儿的学识和天赋,再由咱们推波助澜,让所有人都知道,教宋乘风的先生,是被史太傅逐出师门的废物。还有于侍郎,他当初来咱们侯府,不就是因为麟儿吗?” 第110章 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同情梁栖月 吉嬷嬷见徐氏气得不轻,连忙出言安抚: “老夫人,您且放宽心。计划中的每一个步骤,奴婢已经一一对过,绝不会有半点差池。史大人和于大人,他们已经接受了请柬,想来是路上耽搁了,这才会晚些才能到。” 一边说着,吉嬷嬷给徐氏按摩头上几处穴位。 最近徐氏的情绪越发不稳定。 若是不能让她冷静下来,怕是会在今天这种大日子上,做出什么令人诟病的举动。 等到徐氏呼吸平稳,吉嬷嬷开口问道: “老夫人,看您今日行动轻松了些,是不是脚已经有所好转?” 闻言,徐氏低下头。 看着自己脚上,那双比平时大了不少的鞋子,忧虑地摇着头。 “总之是没再继续严重了。这些日疼得我饭都吃不下,反而是不那么难受了,腿痒的情况也好了许多。” 吉嬷嬷稍作思索,语气有几分犹豫: “老夫人,那不如往后就少吃一些,奴婢觉得,梁栖月不会这么好心,连一品楼的产业都不要了,让他们跟着一起来京城,一日三餐准备着。您一旦饿了,他们还能随时加餐。这一切,都显得太过反常。您想想,您曾经对梁栖月那样……” 然而吉嬷嬷只说了一半,就被徐氏瞪了回去。 “我待她如何?她嫁进来之后,侯府是少了她吃还是少了她穿?她做出那般奇耻大辱之事,我侯府对她全家都有救命之恩,她理应感恩戴德,孝敬我几个厨子又如何?” “她可倒好,逮住机会就要耍威风,让世子吃了多少次闭门羹?实际上,心里正不定如何高兴呢,毕竟能生下侯府的血脉,这是她的荣耀!” 吉嬷嬷不敢反驳徐氏,只能认错称是。 此刻,宾客们已经陆续到齐。 徐氏看到宋堂明迎客回来,她装作方才什么都没听到,笑着站起身来。 “诸位,今日承恩侯府的乔迁之宴,与寻常的宴会不同,一共为两日。想必诸位都听说过,那位名震京城的周应山周御厨?他与其高徒们,现是我府上的厨师。若诸位不介意,今夜可留宿府中,等明日一早,用了周御厨特制的早餐后,再回去也不迟。” 听到这番话,众人议论纷纷。 他们非亲非故的,留宿在别人府中,传出去难免不好听。 但想到周御厨出神入化的厨艺,众人又实在舍不得,放弃这难得的机会。 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主桌旁边的桌子上,一个声音带着期待开口道: “既如此,那本侯今日便留在你府上。有一道菜,本侯真是惦记许久了,若是吃不上,回去也怕是睡不着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说话之人是乐安侯。 这一番话,让原本犹豫不决的众人顿时有了主心骨。 纷纷表示自己也要留在府中。 梁栖月坐在后面,揣测着徐氏这般举动,究竟是想干什么。 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 方才,方勋似乎在众人不注意的间隙,投来一抹充满深意的眼神。 梁栖月心中一动。 她立刻回想起,昨日乐安侯夫人怪异的反应,和那天在城外得到的红色“药丸”。 总之不管是不是看错了,方勋这种小人,不可不防。 只听徐氏接着说道: “府中每处院子都已经整理出来,足以容纳各位。不过我考虑到全府最大的院子,是我儿媳栖月住着,那院子里的摆设物件,无一不是精挑细选,极尽奢华。因此我思量再三,擅自做主,安排乐安侯府的家眷暂住。栖月,你不会怪母亲?” 话音落下,许多人都疑惑地看向梁栖月。 似乎是在不解,一个婆母在儿媳面前,怎的如此卑微。 然而已经一些已经当了婆母的夫人,对梁栖月则投以一个同情的目光。 徐氏显然是故意针对梁栖月。 意图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背负一个不敬婆母的恶名。 但她们同情的并非这点。 而是同情梁栖月,竟有一个这么蠢的婆母。 居然如此明目张胆地,将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展现在众人面前。 正当众人以为,梁栖月无论如何都要站出来,为自己辩解,洗清冤屈之时。 她却像是丝毫未察觉徐氏的险恶用心,依旧淡然自若。 甚至笑着,温和地点了点头。 “都听母亲的。” 闻言,早看出徐氏把戏的人,忍不住一笑。 其他人一愣,旋即回过味来。 徐氏被众人盯着,脸一阵青一阵白,硬着头皮宣布开宴。 宴席开始,梁栖月准备起身坐过去。 但是众位夫人拉着她,说什么都不想让她走。 尤其是刘夫人,连碗筷都替她摆好了。 “回去作甚?从前还不知道,你这婆母竟蠢得厉害。若是坐回去,把你这小吉星带坏了可如何是好?” 其他人也附和着,总之就是不让梁栖月走。 正巧,徐氏似乎也因失了面子,并未追究此事。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自从宴席正式开始,徐氏几人真就老老实实,什么都没做。 直到太阳西沉,快到傍晚。 徐氏安排众人品尝瓜果之时,才悄悄离开。 梁栖月一直注意着徐氏的动向。 她正要跟上去,多日不见的白少微忽然出现。 白少微手里不知捧了个什么东西。 这般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很是珍贵,但她的表情,又显得十分嫌弃。 梁栖月眼神一凛,立刻觉察出不对。 她连忙往旁边避让。 但明显白少微是冲她来的,也跟着她跨出一步。 同时揭开盖子,满眼都是疯狂的恨意,毫不犹豫往她身上泼。 盖子打开的瞬间,恶臭猛地蔓延开来。 众人纷纷捏着鼻子后退,甚至有人把手里的水果也都一起扔了。 梁栖月躲闪不及。 正在这时,她忽然察觉,自己的感官变得极为灵敏。 泼在半空中的黑水,在她眼中速度竟慢了不少。 她来不及细想,迅速伸手,扯住还没收起笑容的白少微,拉到自己身前。 自己则顺势往旁边一闪。 “啊!” 只听一声尖叫,白少微被那恶臭的黑水,从头浇到脚。 梁栖月即便躲得迅速,裙摆还是被弄脏一块。 她闻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只觉得一刻都无法忍受。 冷下脸盯着白少微。 白少微弓着身子吐完,又跪倒在地。 她知道自己把事情搞砸了,而且梁栖月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 怎么办…… 白少微偷瞄了一眼宋堂明,却在其眼中看到了嫌恶的神情。 她心凉了半截,知道宋堂明肯定不会管她了。 于是她跪在梁栖月面前,头磕在地上。 “求夫人,绕过我这一次!” 梁栖月还没说话,晴雨从人群中跑出来。 为了彰显她的善良,强忍着恶心,把白少微扶了起来。 “白姑娘,你住在府上,就是侯府的客人。我们夫人是个和善的,一贯宽以待人,怎会因为你一点失误就为难于你。再者,夫人此刻也需更衣整理,你便不要耽误她的时间了。” 白少微已经哭成了泪人。 “多谢晴雨姑娘。” 两人刚搀扶着站起来,梁栖月忽然的冷笑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只见她一身瑰红金缕百碟裙,衬得她本就端庄大气的长相,更加雍容华贵。 丝毫没因为这小小插曲,而有半分仓皇失措之态。 她缓缓抬眼,看向晴雨二人。 嘴角虽微微扬着,笑容却寒凉如刀, “我倒是不知,你一个丫鬟,何时能做我的主了。晴雨?” 第111章 梁栖月跟萧悯有相似的一面 在众人眼里,今日梁栖月给她们的印象,美则美矣,反应也足够快。 但作为一个侯府主母,她的性子却是软了些。 大家愿意跟她结交,更多的,是看重她背后的母家势力,还有宋乘风这个吉星。 否则,就以承恩侯府,谁会愿意浪费这工夫参加什么乔迁宴。 而且梁栖月在承恩侯府的地位,都低得可怜。 这一点,从晴雨对梁栖月如此轻慢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 不过,就当所有人都以为,梁栖月会对晴雨也低头时,她居然出言刁难。 这样的情况,显然谁都没想到。 就连晴雨和白少微,也都保持着屈膝的姿势,震惊地盯着她看。 仿佛是第一次认识梁栖月般。 晴雨看到梁栖月的眼神,心脏莫名一颤。 她连忙松开白少微,还算规矩地给梁栖月行了个礼。 “夫人,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看您裙子被她弄脏了,这才想着带您去换衣裳,奴婢对您真的没有半点不敬之意。” 梁栖月低头瞥了眼裙角,又看了看宛若刚从粪坑里爬出来的白少微。 嗤笑一声。 “不必。母亲不在此处,我理应留在这里招待宾客。你是母亲的贴身婢女,这点规矩难道都不懂么。而且你方才也说了,白少微是府里的贵客,她这般狼狈,你怎不带她去更换衣裳?” 正说着,下人给她搬来把椅子。 她坐回到椅子上,一手轻托下颌,静静瞧着两人变幻莫测的脸色。 殊不知,她这下意识的动作,让人群中的方勋微微皱眉。 这个姿势,他太熟悉了。 萧悯那个阉人每次在谋划诡计时,总是这样一副高高在上,视所有人为蝼蚁的样子。 真是该死。 怪不得,连宋堂明那个废物都嫌弃梁栖月。 一边用着她的资源,一边又想办法在事后卸磨杀驴。 原来都是因为,梁栖月跟那阉人,有如此相似的、令人憎恨的一面。 想到这里,方勋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他盯着梁栖月的眼神,越发火热。 等半个时辰后,他倒要看看,梁栖月还能不能再保持这般高傲自信? 即便她与萧悯有几分相似。 又能如何? 那阉人从来不会多管闲事。 更何况,他怎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这是老天爷都在告诉他,现在萧悯所拥有的一切权力,将来终究都是他的! 梁栖月见晴雨不说话,做出欲起身,招待宾客回房休息的举动。 晴雨见状心头一紧,慌乱极了。 她一咬牙,跪在地上。 “夫人,是晴雨错了。老夫人今日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照顾好您,这才一时失了分寸。还请夫人看在老夫人的情面上,暂且随我去更换衣裳,再行招待宾客,可好?” 话音未落,她已抬起手,狠狠扇了自己两记耳光。 然后又给梁栖月磕了三个头。 晴雨这几下,可不是装腔作势,而是实实在在地想让梁栖月原谅一般。 她嘴角流下鲜血,额头也立刻青紫一片。 众人见了,无不感到一阵惊愕。 看来梁栖月当真不简单。 承恩侯府虽然早已风光不再,但终究也是侯府。 况且,别说侯府,媳妇逼婆母的贴身婢女,自擂脸面这种事情,当真罕见。 就算在历朝来尚主的那些人家,也闻所未闻。 足以看出,梁栖月当真有些手段。 且徐氏这婆母,也实在太小家子气了些。 怎带出这种毫无威严的贴身婢女来。 晴雨这么做,跟在梁栖月面前,打老夫人的脸有何区别。 短短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梁栖月和徐氏的形象,在众人心中,已经天翻地覆。 京城夫人的圈子,此时此刻是真心实意,想跟梁栖月结交。 而并非单纯因为她的母族,和宋乘风。 此时贺闲就站在后面。 晴雨这么做,是他安排的。 那黑水,是他用全府下人的粪便所制,足以让梁栖月吃尽苦头。 他还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想让大家看看,他的女儿如此优秀。 面对梁栖月这个主母时,也更胜一筹。 可现实却与他预想的大相径庭。 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 他看着狼狈的晴雨,心如刀绞。 该死的梁栖月,若不是她擅自躲闪,晴雨何须搀扶白少微那废物? 他还不能上去扶起晴雨,会让人怀疑。 只能压住愤怒,快步朝徐氏离开的方向追去,让她来想办法。 梁栖月在晴雨跪地时,视线就已经在人群中游走。 正好看到贺闲愤怒离开的背影。 她顺着贺闲离开的方向看去,眼睛稍稍眯起,随后,视线又缓缓转回到晴雨身上。 “夫、夫人?”晴雨惶惶不安道。 她一直侧身对着贺闲,自然不知道梁栖月在看谁。 也不明白,为何梁栖月看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如此诡异。 像是快要将她盯穿了。 怎料下一刻,梁栖月的面色柔和下来。 “既然是母亲让你照顾我,看来我错怪你了。不知你提前准备的衣裳,可在母亲房中?” 闻言,晴雨和白少微对视一眼,眼中尽是激动。 “不是不是,老夫人为了让您方便些,把衣裳提前准备在您的院子里了。” 梁栖月了然地笑了声。 “看来母亲果然深谋远虑,提前就能知道,我今日会弄脏衣裳。” 听到这句话,晴雨勉强挤出干笑。 不知为何,明明梁栖月什么都没做,也按照计划在配合她们。 但她心里总是不安。 以至于梁栖月已经走出老远,她还满脸凝重地停在原地。 见她没跟上,梁栖月停下步子。 “我院子里的人,都被母亲派去别的院暂为伺候,现在空无一人。晴雨,难道你不跟我一起来么?” 晴雨回过神,犹豫不决地抠着手指。 内心告诉她不让她去,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她没有选择。 “奴婢这就来。” 白少微也连忙跟上,“我也来帮忙。” 而李夫人等人,见梁栖月竟然就这么离开,不由恨铁不成钢地皱起眉。 “这显然有问题啊,我还以为她看出来了,结果还真跟着去换衣裳。我得跟上去看看,免得出了什么事。我侄子的酒楼,可刚跟叶家合作。” “对,侯府要是做蠢事,咱们可不做帮凶。” 但还没等她们跟上去,徐氏身边的吉嬷嬷忽然出现。 她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容。 “夫人们莫急,夫人说她换了衣裳就直接歇下了,明日还需早早起身,继续筹备宴席事宜。再者,乐安侯府的家眷就安排在夫人的院中,大家放心即可。” 此话一出,李夫人觉得也有道理。 乐安侯善名远扬,其夫人亦是贤良淑德,备受赞誉。 若有什么事,他们必定会第一个站出来维护。 看来是她想多了。 众人纷纷散去,各自回归各自的小院,梁栖月也跟着晴雨和白少微,来到自己的院子。 此时天边仅有隐隐一点光亮,她加快脚步。 “吱呀——” 晴雨走到东面的厢房前,等梁栖月走到跟前,才小心翼翼打开房门。 “夫人,请。”晴雨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 梁栖月站在门口,轻蹙起眉。 “怎么不是我的屋子?” 然而,晴雨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晴雨和白少微对视一眼,合力将梁栖月猛地推进了屋子。 又迅速将门死死关上。 第112章 梁栖月顺利逃跑,房中却多出一个人 她们这一推,用了很大的力气,使得梁栖月踉跄了几步。 她立刻闻到屋中味道不对,连忙抬手掩住口鼻,试图隔绝那股难闻的气味。 同时,向门口冲去。 但当她用力拽动门把手时,却传来铁器撞击的沉闷声响。 显然晴雨用巨大的锁头,将门从外面锁住了。 梁栖月用力“砰砰”拍打门板。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还不放我出去?若是明天被人发现,你们把我关在这里,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她这番话,把门外的两个人逗笑了。 晴雨大笑过后,恶狠狠道: “你还是祈祷明天慢些到来!也不对,一会儿你将要遭受的,祈祷明日快些到也没错。比起被人救下,我猜,你应该更想去死才对。” 白少微也笑了起来,语气中满是解气的痛快。 “梁栖月,这都是你应得的!既然大家都说宋乘风才是吉星,那按照心宁寺的推算,你这贱人分明就是背叛了世子!还抢了我的正妻之位,以及麟儿的嫡子身份!下贱的破鞋,竟怀着别人的孩子嫁给世子,还瞒了他这么多年!” 话音刚落,屋内传出一个倒地的声音。 晴雨听到声音,皱起眉,看向情绪激动的白少微。 “你不是说,这药只会让她的感官更加敏锐,却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人失去意识吗?那她怎么晕倒了?” 只见白少微也满脸疑云。 “老夫人原本给我的就是迷药,是前天麟儿托人送来新药,说有这样的功效,谁知道会这样。要不,你进去看看?” 晴雨瞪她一眼。 “你难道是傻子不成?晕了就晕了,我们要的是结果。走,赶紧跟老夫人说一声,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屋中,随着外面的脚步声渐远,梁栖月睁开眼睛。 她起身快步走到窗前,推开早已经留了一条缝的窗子。 窗外,苏合和紫述早已等候多时。 见她推开窗,两人赶紧扶着她翻了出来。 “小姐,您没事?” 梁栖月依然紧捂着口鼻,摇了摇头。 等重新关紧窗户,又换了一件新的披风之后,才松开手。 她晃了晃手里的香包,淡淡香气弥漫开来。 “这香有一定解毒的效果,经过改良,效果较之前更为显着。风儿呢?可跟上晴雨她们了?” 两人见她确实没事,松了口气。 “跟上去了,他找到徐氏,会给咱们留下标记。” 说着,紫述立刻在前带路。 因不能打灯笼,苏合便扶着梁栖月,小心翼翼跟在紫述的后面。 梁栖月捏着手里的香囊,心中有了踏实的感觉。 按照白少微的描述,宋赐麟这次拿来的药,和前世给她吃的那种一模一样。 那种药物,能够放大人的感官。 却又不会令人陷入昏迷,或是丧命。 这样看来,混合了她血液的香品,竟然能够完全压制那种诡异的药。 梁栖月心中思绪万千。 她抬起手,轻轻摸着食指上那细小的针眼。 只是…… 她的血,怎会有如此效果? 苏合稳稳地扶着梁栖月,走到一个分岔路口。 然后紫述的声音传来: “小姐,少爷给咱们留下的记号,告诉咱们继续往东边走。” 梁栖月想了想,低声开口: “是给乐安侯府留的偏院,过去看看。” 苏合应了声,继续前行。 “小姐,紫述要把少爷留下的记号清理掉,奴婢带您从后面绕着走。这样虽然会慢一些,但更为稳妥,不易被人察觉。您觉得如何?” 听到苏合的话,梁栖月有些意外。 “当然可以,苏合,你的长进真的很大。把你留在身边,是最正确的决定。” 大概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梁栖月隐隐能听到说话声。 这时,乘风的声音传来: “娘,小心脚下。” 随后一只小手伸了过来,轻轻牵住她的手,引导她往里面走。 梁栖月阻止,向苏合开口: “你们就别进去了,你带乘风先回去。然后告诉紫述,就按照原计划进行,一个时辰后来接我。” 苏合虽然担心,但也知道,这种时候不容任何差错。 倒是乘风的反应,却出乎了梁栖月的意料。 他没有坚持留在身边,而是乖乖地和苏合离开这里。 但梁栖月没看到,乘风回过头,目光穿过梁栖月身侧,看向前方更黑暗处。 路上,苏合担心乘风害怕,主动聊天: “少爷真厉害,奴婢看见晴雨和白少微离开时,是分开行动的。您居然这么快,就能找到她们会和的地点。” 提及此事,乘风心中难得泛起一丝不甘心。 “不是我找到的。” “您说什么?” 乘风声音太小,苏合没有听清。 然而这次,乘风没再说话。 方才他看到两人分开,选择跟上晴雨。 但没想到,晴雨只是去门口放风,真正跟徐氏碰面的,是白少微。 若非那个人出现…… 可他又匆匆离去,说会尽快赶回来。 还会处理余下的所有事宜,确保母亲安然无恙。 此时,梁栖月已经摸索着墙壁,来到能听清屋里声音的地方,坐在堆放杂物的箱子上。 刚坐下,就听到徐氏尖利的声音传来: “什么!那破鞋然敢对小雨无礼,她是不是嫌命长了?” 紧接着开口的,竟然是贺闲。 “你话说得好听,但你为小雨做过什么?上次就因为小雨想做个贵妾,你就打她一巴掌,有你这么当娘的吗?” 徐氏似乎被这话戳到痛处,不敢置信道: “我没为她考虑?庄子上的接生婆子,难不成是给我自己准备的?现在只等着宋堂明松口,我就会安排此事,你们父女两个怎么总是这么着急——” 话没说完,就被贺闲不耐烦打断。 “好了,你声音小点。别让白少微回来听到。” 刚说完,屋中再度传出脚步声。 白少微的声音随之响起: “老夫人,晴雨那丫头说去门口守着,可我刚才去找她,她不知道去哪里了。现在乐安候已经进那间屋子,梁栖月没有晕倒,反抗得很是激烈呢,咱们还等晴雨吗?” 梁栖月听到这些话,眼睛微微睁大。 信息实在是太多,她一时间,都有些消化不了。 晴雨居然是徐氏和贺闲的孩子。 还有,跟徐氏她们有勾结的,果然就是乐安候没错。 而且白少微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 反抗得激烈? 她早就从房间里出来了,那里面的人除了乐安候,还有谁? 原本的计划,是苏合回去找紫述,两人盯着那个房间。 一旦有人进去,她们立刻会把门窗全部封锁。 因为房内被下了药,进屋之人必定会事先服用解药,她还给了苏合一只,可以促进药物吸收的香品。 只要吸得足够多,时间足够长,解药也没用。 但是现在,房里多出一个人? 比起梁栖月的疑惑,徐氏与贺闲竟激动得难以自持。 只听徐氏急切吩咐白少微: “那个小贱蹄子,终于让我逮住了。你去,当着那贱蹄子的面,在外面多走动几圈。那老变态喜欢被人旁观,不会为难你。但是给人希望,再见死不救,这对那贱人来说,将是比死还痛苦的折磨。这样,她就会心如死灰,任凭方勋摆弄。” 白少微定是觉得此计妙极,连连附和。 “老夫人高明,我这就去。” 第113章 小姐,紫衣客好像受伤了 徐氏不放心白少微,生怕她坏事,便要拉着贺闲一起,前去厢房看看。 不过贺闲到底还是多想了些,担忧道: “梁栖月毕竟是宋堂明的妻子,他竟然也愿意?而且等到明日事发,难保不会传出对咱们侯府不利的传言。到了那时,可就功亏一篑了。” 徐氏闻言,却是不以为意。 反而得意笑道: “慌什么,半夜的时候,乐安侯夫人就会把方勋偷偷带走。明天一早,大家只会看到像狗一样的梁栖月。而方勋呢,每次都会给女子送去避子汤,咱们不光不给梁栖月喝,还给她换成安胎的。等到一个月后的中秋盛宴,我会想办法请个皇帝的恩典,让太医给她诊脉。” “只要诊出她怀了孕,那咱们侯府就是受害者。皇帝从前对方勋起过疑心,不允许他的孩子健康活在世上。如此一来,咱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借皇帝的手,铲除两个碍事的东西,梁家和叶家也会被牵连,咱们趁机从中获利。至于宋堂明,他能抵御这样的诱惑不成?” 贺闲彻底被说动,跟着徐氏往厢房那边走。 白少微也紧随其后。 此时她的心里,满满都是对未来的期待。 徐氏肯当着自己的面说这些,便意味着在她眼中,自己已是承恩侯府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只等中秋宴后,扳倒梁栖月与其背后的势力,那么自己,就是承恩侯府主母! 一想到这个,白少微激动得手都在抖。 只希望梁栖月越惨越好,看她还有什么脸作威作福! 徐氏三人还没靠近那间厢房之时,就听到里面传来的痛苦呜咽声。 方勋猥琐的笑声不断传出,还有雨点一般的鞭声。 令人不寒而栗。 听到动静,三人都松了口气。 徐氏更是跟着方勋一起笑了出来。 “看来,方勋怕引人注意,把那贱货的嘴堵住了。但其实,这周围除了咱们几个,压根就没有别人。听说叶兰昭回京了,明日我就给她传信,让她过来好好看看她的宝贝女儿,是多么下贱的东西。可惜梁恩行那东西死了,不然我相信,他亲眼看到梁栖月受辱,一定很精彩。” 贺闲虽然有些嫌弃现在的徐氏。 但他不得不承认,徐氏这个计划的确堪称完美。 只通过这么一个小小代价,就能同时扳倒乐安侯府、梁家、叶家。 同时,还能安排小雨作为正妻。 等他们吞并了这几个势力,宋堂明必定会袭爵,到时小雨就是承恩侯夫人。 贺闲心潮澎湃,难掩激动之情。 他顺着徐氏的话,附和道: “没错,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亲眼目睹女儿受辱,更让父母颜面尽失的事了。如果里面的人是小雨,我怕是会当场吐血。” 徐氏见贺闲这般支持,也非常满意。 她高傲扬起下巴,被肥肉挤压到变形的眼睛里,闪烁着得意的光芒。 最近贺闲屡次冲撞于她,往后,看他还敢不敢再那样。 “走,过去让那贱人看见咱们。” 越靠近屋子,里面传出的声音就越是凄厉刺耳。 尤其当他们三人的影子出现在窗外,瞬间拔高好几个度。 这是在求救。 方勋也看到了窗上的影子,气喘吁吁地奸笑道: “外面的是老夫人?咱们事先说好的,你怎的还言而无信?” 里面正在受辱的女子,听到“老夫人”这几个字,更是拼尽全力想要发出更大的声音。 却被方勋给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这一巴掌力气不小,顿时传来崩溃的啜泣声音。 徐氏大感解气。 不过她听到方勋的话,不解地和贺闲对视一眼。 但很快,徐氏便恍然大悟。 她原本准备的是迷药,但麟儿听说这个计划,给她送来了更好的药物。 说无论如何,也要让梁栖月用上。 看来方勋是嫌太麻烦,还得时刻防止梁栖月抵抗。 想通缘由,徐氏讨好地笑道: “这不是想给您换换胃口,若是您不满意,我可以现在就给您换。” 话音落下,里面连啜泣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徐氏更为得意。 她想得果然没错,梁栖月看她见死不救,已经心如死灰了。 接下来,梁栖月只能认命,任凭方勋这老东西摆布。 就看方勋满不满意。 若是不行,就再换成迷药便可。 又是一阵施虐的声音,方勋才大笑开口: “滋味儿果然不错,真不愧是老夫人身边的人,细皮儿嫩肉的……今日就这样,不过下次,希望老夫人不要再坑骗本侯。” 徐氏连连点头,“自然,自然。” 说完,徐氏带着两人离开。 等走得远些,她回头朝厢房啐了一口。 “好个贪得无厌的老东西,有这一次不够,还想来下次,当我这儿是青楼不成?知道我办这场宴会花了多少钱吗?等到中秋宴,你就该死了,还想着女人呢。” 而一旁的贺闲,早就被那声音勾得燥热不已。 他将白少微支走,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对徐氏上下其手。 徐氏作势拍开他的手,软下声音嗔道: “若是被小雨看到,你这父亲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这副欲拒还迎的姿态,更是点燃了贺闲。 当下抱得更紧。 “你还看不出来吗?那丫头从方才就不见踪影,定是安慰宋堂明去了。男人失意的时候,最是容易对身边人动心。小雨这丫头,倒是精得很。” —— 屋后,梁栖月依旧静静坐着。 她未曾料到,徐氏会那般心急,如此迫切地想看她凄惨的下场。 以至于她估错了时间。 现在离苏合来接她,约莫还有半个时辰。 秋天的晚上,起了风还是有些凉的。 梁栖月忍不住,搓了搓肩膀。 正在这时,她的手指碰到了一个柔软厚实的布料。 她将那布料轻轻展开,抖了抖。 竟是一件摸上去,就能感觉出极为精致的裘氅。 这里怎么会有这东西。 还没等她想明白,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一直走到她身边。 只听苏合压低声音道: “小姐,奴婢来接您了。” 梁栖月起身,手里还拿上了那件裘氅。 “怎的这么早?” 苏合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小心地搀扶着她。 一边走一边解释: “是紫衣客,他告诉奴婢不用去厢房那边了,直接来接您回去就好。紫述不放心过去看了一眼,远远地发现徐氏、贺闲和白少微,就在厢房外面。看来事情进展很是顺利,奴婢便过来接您了。说来也怪,紫衣客早上过后就离开了,一天没见到,他是怎么知道这里的事情的?” 梁栖月默默听着。 纵使她眼睛什么都看不到,还是四下张望了一番,忍不住问道: “他怎么没亲自过来?” 苏合闻言迟疑了一下,而后开口: “他好像受伤了,来找奴婢的时候,像是在拼命隐忍着什么。而且奴婢看到,他的手腕处,血络好像是紫色的。” 第114章 萧悯误以为梁栖月梦游,脱她的衣服 梁栖月的院子里,所有的下人都被徐氏派了出去,到其他院子暂为伺候。 因此她们在回去的路上,半个影子都看不到。 脚下落叶被踩得咔嚓作响,在这空旷的院落中,显得异常突兀。 “啊——!不、不要!” 一阵凄惨的叫声,让梁栖月顿时停下脚步。 旁边的苏合也忍不住缩了缩。 “小姐,乐安候可真是个畜生。那地方离咱们这儿还远着呢,声音都能传过来。里面的是谁啊?我们要不要救她?可是连意嬷嬷都被支开了,这深更半夜的,谁会出现在这里呢?” 梁栖月顺着声音的方向,望了一眼。 很快就收回目光。 “是啊,会是谁呢。你不觉得声音耳熟么。” 听到她的话,苏合好奇起来。 “小姐,您的耳朵一向灵光得很,奴婢却听不真切。您知道里面的是谁?” —— 梁栖月躺在床上。 她心里想着苏合说的话,久久无法入眠。 萧悯受了伤? 以他那样的武功,她实在无法想象,有谁能伤得了他。 苏合说,她看到了紫色的血络。 那更像是中毒的迹象,而非单纯的受伤。 前世,她不知道萧悯的真正死因,据说是突发恶疾,暴毙而亡。 这听起来,确实很像是中了毒。 那他一直隐瞒身份,跟在自己身边,难道是为了探究,她的血到底能否解毒? 他知道那古怪的虫子,更是对那血一般的香,没有丝毫陌生。 梁栖月心中一紧,从床上坐起。 还好她动作轻,苏合的呼吸声依旧十分均匀,没有惊醒。 她拿出那件裘氅,对着烛光细细观察着。 毛色雪白如玉,没有一根杂色的毛发,根根尾端都泛着光泽。 最重要的,上面居然有淡淡暮雪傲松的味道。 梁栖月把裘氅放在一边,斜倚在床头,目光透过窗子,投向外面那轮金黄色的弯月。 他还真喜欢这个香。 上次在张兴德地下私狱时,他没有做任何身份伪装,便是光明正大地用了暮雪傲松。 这次是怎的,笃定她发现不了么? 梁栖月不愿再想。 她起身,打算将衣裳挂起来,就去歇息。 明日一早她还得早早起来,看看徐氏满不满意,那即将开幕的大戏。 至于萧悯…… 她到底应该继续装作一无所知,还是主动向他问个清楚? 若他当真中了毒,且毒发时,血络会呈紫色状。 那当年,父亲的生辰宴上…… 她清清楚楚记得,当时那个男人的身上,就是有紫色的纹路。 梁栖月感觉脑袋一阵眩晕。 她站在床边捂着额头,一步都走不动了。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烛火也“噼啪”跳动。 紧接着,苏合的手耷拉在床沿下,像是晕死过去一般。 梁栖月心中意有所感。 她侧过头,目光紧紧地盯向门口。 只见下一刻,房门悄无声息地开启,萧悯拖着沉沉墨色进来。 是没有易容的萧悯。 这时的他,前两次见到的都不大一样。 他的嘴角没有时时刻刻挂着笑,桃花眸也泛着冷意,眼尾还微微蕴着红。 梁栖月怔怔地站在原地。 众人都说,乘风与她有八分相似,唯独那双眼睛不同。 但她现在认为,乘风与萧悯,才当真相似得很。 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反倒是刚进门的萧悯,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像是早有预料般,没有奇怪她为何深更半夜还没睡。 而是站在床边,定定地看着他。 这一刹那,萧悯眼中的寒冰瞬间消融,走过来,抬手碰了碰她的脸。 “这么凉——” 他话说了一半就顿住。 因为梁栖月在被他碰到的瞬间,就如临大敌般,后退了两步。 与他拉开距离。 萧悯还保持着抬手的姿势,叹了口气。 她清晰地看见,烛火的光芒在他的眼底跳跃,却并未映出丝毫的戾气。 而是闪过丝丝缕缕的心疼。 然后,像是生怕再吓到她一般,萧悯不再上前。 他抬手,用内力包裹住床上的毯子。 轻轻披在了她的身上。 “这次在你的梦里,我是你的敌人么?你放心,很快,我就让所有亏欠你的人,都付出代价。你的眼睛,我也找到办法医治了。在我死之前,我会安排好所有,足以让你富足安心地,过完这一生。” 话音落下,梁栖月感觉宽敞的房间,瞬间变得逼仄。 纵使还有苏合在一旁,纵使她明知这不对,但她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果然,萧悯心中已有所觉,他清楚自己剩下的时日已然不多。 而且她猜得没错,他是中了毒。 但他异常平静,仿佛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为何? 他屡次转换身份接近自己,不就是为了解毒? 可上次,他在确定她体质特殊后,又告诉她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在她沉思时,萧悯观察着她的状态。 似乎是见她不再那么抗拒,萧悯尝试着接近。 这次,梁栖月没躲。 但她的情绪还没有缓和下来。 下一刻,萧悯竟然动作小心又克制地,将她轻轻拥在了怀中。 同时伸出手,放在她的后脑处。 梁栖月清晰感觉到,有一股温和平和的内力,从他的掌心流淌而出。 源源不断地注入她的体内。 让她的情绪,在不知不觉中平复下来。 “你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不管是醉酒还是病发时,只要一提及过去,你就会情绪失控。不过,你不说,我也能猜出大概。我会杀光他们,杀光南禛遗族,以及所有对你有威胁的人。” 说完,萧悯轻柔地抱起梁栖月,将她放在床上。 然后他好像在翻找什么。 又悄然离开了房间。 梁栖月看着他消失在黑暗中,心中的纷乱更甚于先前。 且心头浮起的失落感,让她有些茫然。 只是因为父亲曾经教导过他,他便对她如此悉心照料。 甚至连她未来的生活,都安排得妥妥帖帖。 她抬手捂着胸口。 心脏在胸腔内剧烈地跳动,仿佛要冲破束缚一般。 她这是怎么了。 正当梁栖月心绪无比混乱,头脑混沌难以理清时,门口再次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萧悯回来了。 而且,他的手里还有一个木盒。 他打开木盒,竟是从里面取出一根金针。 金针极其锐利,烛光映照其上,反射出一小点刺眼的光芒。 梁栖月想问他要做什么。 然而下一刻,萧悯的举动让她彻底僵在床上。 他竟然,在脱她的衣服! 梁栖月瞬间恍然大悟。 终于明白,为何每隔一段时间,那两个丫头就会沉沉睡去。 而自己则是衣不蔽体地醒来。 梁栖月一个走神,寝衣已经被脱去大半。 而萧悯,还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目不斜视地看着她的身子。 她登时火冒三丈。 在萧悯惊讶的目光中,她死死抓住他的手。 随后,她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声音中,充满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九千岁大人,您深更半夜造访此处,真是让民妇感到惶恐不已。而且,您这是想要做什么?” 第115章 你……一直是醒着的? 萧悯手指一僵,眼中肉眼可见地闪过无措。 “你……一直是醒着的?” 梁栖月抬手拢好衣裳。 “对,今天睡不着。我本想着,明日寻个时机找您聊聊,却不想您这大晚上的,忽然闯进我的房间,还……” 她说着,又抬眸看了一眼萧悯。 从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轻慢或不轨之色。 而且他手里的金针,也始终没有放下。 “你都知道了?”萧悯问。 闻言,梁栖月拿出那件裘氅,又指了指自己刚穿好的寝衣。 “九千岁大人,您也从来没瞒过我,不是么?” 看到裘氅,萧悯的脸色一黑。 “这是溟部准备的。我并非有意冒犯于你,只是你身体的各处经脉堵塞,若是不以金针度穴疏通,继续如此不顾一切地透支自己,过不了几年,你就会缠绵病榻。而金针度穴之后,须得让体内浊气散净,因此……” 梁栖月知道,萧悯并未说假话。 他确实在为她着想。 前世,她为了宋赐麟日夜奔波,不辞辛劳,以至于比同龄的夫人,看上去苍老许多 那时她以为,是自己平日里不注重保养,才会变成那样。 原来是因为经脉堵塞。 梁栖月正陷入沉思,冷不防,萧悯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闷哼,面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躬下身子,一只手紧紧撑住她床沿。 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她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萧悯,心中一紧。 连忙伸手扶住他。 “你怎么了?” 可萧悯的痛苦只有短短一瞬,就恢复如常。 仿佛刚刚只是幻觉。 “我没事,你躺下。金针度穴须得每五日进行一次,若是中途断开,功亏一篑事小,只怕会对你的身体有影响。你放心,我不看就是。” 说完,萧悯一手解下束于脑后的紫色发带,覆于双眸之上。 梁栖月身子半倚在软枕之上。 见状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感觉……更奇怪了? 她的目光不自觉游移,想说些什么,以缓解尴尬。 却不想看到他手腕,有几道绀紫色的妖异纹路,正悄然蔓延而出。 这是!? 梁栖月疑是烛火摇曳,光影交错产生的错觉。 她抬头迅速瞟了一眼萧悯。 见他并未察觉,立刻凑近了些,紧紧盯着那几道紫纹。 没看错…… 她看清楚的一刹那,尘封多年的记忆,轰然汹涌而出。 萧悯果然就是,当年父亲生辰宴上,因她醉酒失态,阴差阳错发生关系的男人。 那风儿……是他的血脉? 所以,她没跟宋堂明那个恶心的东西,有不堪的过往? 可为何,他们都那样说? 梁栖月喉咙哽住,眼前霎时变得模糊一片,耳畔也嗡嗡作响。 她有些呼吸不过来,只能一下一下地捶着胸口。 “栖月,栖月?” 梁栖月的眼泪,大滴大滴滚落在床上。 她感觉到萧悯在和她说话,但脑子吵得厉害,什么都听不清。 直到萧悯再次把她抱在怀里。 她的意识,才逐渐回笼。 在她的内心深处,一股久违而又陌生的情绪悄然滋生。 是越来越多的委屈。 萧悯察觉到她的异样。 他刚扯下发带,就看到梁栖月跪坐在床上,泪珠不断顺着下巴砸在床上。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在清醒的状态下流泪。 而且与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 萧悯心中刺痛。 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臂,将梁栖月揽入怀中,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 “别哭,发生什么了?” 梁栖月知道,自己只要一张嘴,就会带着哽咽的哭腔。 于是她选择不发一言。 萧悯似乎看出她不想说,也就不再追问,任由她靠在怀里。 梁栖月感受着萧悯身上的温度。 那是一种让她感到无比安心的存在。 这种感觉,在他还是虞时的时候,就曾体会过。 梁栖月吸了吸鼻子。 有些不自然地,侧过脸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 “你把发带系上。” 见她这样,萧悯殷红的嘴唇弯起,带着几分邪佞的眉眼间,笑意居然如此温和。 “好。”他轻声应下。 不过在遮住眼睛之前,他抬手,轻轻抹掉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梁栖月没有反抗。 同时还不动声色地,把他自毒发后的样貌变化,看在眼里。 她指尖不停颤抖,声色却如常。 “我想看看金针,可以吗?” 萧悯没有多说什么,将手里捏了许久的针递给她。 “这针看着是吓人了些,不过我下针时,会用内力将之包裹,你不会感觉到疼。” 梁栖月嗯了声。 她盯着萧悯手腕处,而后毫不犹豫扎破指尖。 一丝殷红渗出。 “嘶!” 她故意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又在萧悯再次解下发带的瞬间,她迅速伸出手。 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 “我没事,只是不小心扎了一下而已,来。” 说完,她将寝衣轻轻褪至腰间。 此刻她的注意力,都在萧悯的手上,也不像方才那般难为情。 倒是萧悯,耳廓居然红了一圈。 萧悯抬起手,运行内力扫过梁栖月全身。 就在他确认穴位准备下针时,浓烈的异香瞬间弥漫。 而后,梁栖月看到萧悯手腕上,被她抹了血液的地方,紫纹迅速褪了下去。 她的血,果然能解这种毒。 那萧悯为何不解? 难道,对于萧悯来说,这点血只能暂时压制。 想要彻底解开,需要搭上她的性命? 那风儿…… 萧悯现在毒发的模样,和风儿小时候,每次说体内有虫子游走时那样子,如出一辙。 想到这里,梁栖月的心顿时揪成一团。 怎么会这样…… 梁栖月抬头看向萧悯。 他嗅到异香,缓缓抬起被她涂抹了鲜血的手。 一抹懊恼的情绪在他的脸上掠过,快得几乎难以捕捉。 他显然想要擦掉血痕。 却又因为这血来自梁栖月,他实在不舍。 “你——” “这香气自打我出生便有,怎的忽然如此浓烈?若非熟悉至极,我险些认不出来。” 萧悯刚说一个字,就被梁栖月打断。 随后,梁栖月看到他松了口气。 “下月是中秋盛宴,我身上带了几张扩香纸,想必是你不经意间触碰到了。” “原来是这样。” 说完,两人都十分默契,不再提及这个话题。 萧悯确认完穴位,将盒中的金针一次性全部取出。 梁栖月看着十几根泛着寒芒的金针,被萧悯用内力包裹着浮在半空,全部对准她的身体各处。 到底还是有些紧张。 不过正如萧悯之前所言。 当金针刺入她身体的那一刻,居然没感受到任何痛感。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萧悯收了针。 金针离体的瞬间,梁栖月感觉到体内的浊气,不断散了出去。 随之而来的,是无比轻松的状态。 似乎就连她眼前的视线,都变得清晰了许多。 最后,萧悯又用内力,将她全身尽数包裹,阻隔寒气侵袭。 梁栖月反应过来。 这就是她衣衫半解地睡一晚上,也从来不会受寒的原因。 梁栖月看着萧悯收起金针。 她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道: “萧悯,虞时是你,紫衣客也是你。你变换这么多身份在我身边,定是为了解毒。但是,你又为何改变了主意呢?” 第116章 徐氏带着人,气势汹汹“捉奸” 梁栖月内心深处认定,萧悯不会害她。 但是她想要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改变初衷。 听到她的问题,萧悯低下头。 尽管他的双眼依旧被那条发带所遮挡,但是梁栖月却感觉,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那层束缚。 和她对视着。 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过了许久,却只是一笑。 然后俯下身,替她放平了枕头。 让她躺得更加舒适。 梁栖月迅速洞悉了萧悯的意图,于是伸出手紧紧拉着他的手臂,想要阻拦。 但她的力量对于萧悯来说,实在微不足道。 他一只手落在她的颈侧,替她将凌乱的发丝轻轻顺开。 “睡。” 话音刚落,梁栖月只觉颈侧一麻,随即陷入黑暗。 等到她再一睁眼,天已经蒙蒙亮了。 她下意识揉了揉脖子,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恼怒。 “怎如此独断不讲理……” 正在这时,苏合也揉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小姐,谁这么早惹您生气了?” 梁栖月摇了摇头。 “咱们先用了早饭再过去,不然,一会儿怕是顾不上了。” “好的小姐。” 与此同时,住在承恩侯府的宾客,也陆陆续续起来。 一想到即将品尝到周御厨,亲手烹制的餐食,他们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可当他们进入园中,只有徐氏几人。 全然没看到周御厨的人影,连饭菜的香味都没闻到。 李夫人见状,上前狐疑开口: “老夫人,这些丫鬟怎么还站在这里,不去帮忙准备,好赶紧开宴?”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若不是为了周御厨,他们才不愿在别人府上住一晚。 徐氏自然是不敢怠慢。 她朝人群中张望,而后疑惑开口: “栖月呢?周御厨原本是在湖宁的一品楼做事的,才随我们回到京城。他说要跟栖月敲定早上的菜式,才肯动手烹制呢。” 徐氏瞧着众人因她的一番话,全都皱起眉,心中暗自得意。 这么多人,得吃她们多少食材? 反正从一开始,她就没想着要招待这些人。 把他们留在府上的作用,只是为了见证梁栖月凄惨的下场而已。 顺带着,还能让他们知道,今日品尝不到周御厨的手艺,只能去怪梁栖月。 然而,徐氏想错了。 李夫人看着她,面色不虞。 “老夫人,昨天您信誓旦旦地,说周御厨现在您府上做事,因此把我们留在府里。只是过了一晚上而已,周御厨又要夫人松口才行了?” 闻言,徐氏笑容一僵。 她这才发现,不光是李夫人,其他人也都看着她。 在等她给一个解释。 徐氏心中暗骂,那破鞋怎么和这些人的关系,变得如此亲近了? 不过,这都是次要的。 等他们看到那破鞋的样子,看她们谁还敢替她说一句话。 徐氏想着,脸上挤出一个笑。 “周御厨确实是这么说的。总之,咱们先去找栖月,她每日起来都在自己院子里待着,不去找她的话,她怕是不会出来。” 说着,徐氏率先带着众人,往梁栖月的院子走。 此时梁栖月正在院子里,悠然制着香。 苏合着急忙慌跑回来。 “小姐,徐氏带着一众夫人们来了,有近二十人。” 梁栖月不慌不忙地开口: “放心,徐氏不会带她们来这里。” 在徐氏眼里,她在那个厢房之中被虐待一整晚,早已奄奄一息,站都站不起来。 怎么可能有力气,跑到别的地方? 等到她制完手里的香,才拍拍衣裳站了起来。 “走,去看看。” 梁栖月这处院子当真极大。 院内一角,竟还巧妙地布置了一座观景山。 她坐在山上的凉亭里,俯瞰着下方。 不久,便见徐氏步履匆匆进来。 一进来,徐氏就在厢房那边高声呼喊: “栖月,你可起来了?周御厨还等着你商议菜品呢。若你不想与大家一同用膳,待会儿我让人给你单独盛一份,送来院子里便是。” 听到这话,李夫人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老夫人,您可折腾死我们大家了。早知道这府里您一点主都做不了,就该让夫人给我们下请柬才是。如此一来,哪里还用得着这么费劲。” 李夫人早就看徐氏不顺眼了。 当年她当媳妇的时候,她的婆母就像徐氏这般,处处使绊子。 此时,其他人也感觉不对。 “老夫人,乐安侯府的人呢?怎么没见到。还有世子怎么也不在这里?难不成真和传闻中一样,夫人并不得世子的青睐?” “唷,那世子爷眼光够高的。啧啧,想当初,多少人求梁栖月而不得呢。” 徐氏不知该如何开口,才能不让人怀疑地打开厢房的门。 她光是应付这些人,就已火冒三丈。 正在这时,宋堂明忽然出现。 他冷冷瞪了几人一眼,然后对徐氏开口: “母亲,我在府里找了一圈,都没看到栖月。我昨晚有公务在身,她是不是为了等我,宿在厢房里了?” 徐氏大喜过望。 她忙道: “此话有理。吉嬷嬷,你跟少微进去看看。要是夫人在里面,帮她穿戴好了出来,我们在外面等着。” “是,老夫人。”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幸灾乐祸。 推开房门,难闻又腥臭的味道瞬间冲了出来。 众人纷纷捂住鼻子,后退数步 顿时没了食欲。 还没等众人看清屋内的情况,吉嬷嬷和白少微,已经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 脸色苍白如纸。 “老夫人啊,您快进去看看!夫人她、她跟别人……” 这含糊其辞的话语,加上难以言喻的恶臭,难免让人产生一些不堪入目的联想。 徐氏眉头紧锁,厉声开口: “夫人跟别人干什么了,你们倒是说清楚!” 白少微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哭泣道: “老夫人,夫人现在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是连累整个侯府的!少微虽然没读过几天书,却也知道礼义廉耻。少微只是暂住府上罢了,她不管不顾,少微也没有怨言。但府里还有灵乐郡主和两位少爷,她难道也不考虑吗?”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 她们瞧着宋堂明铁青的脸,那些不满逐渐变成同情。 “唉,红颜祸水啊。梁栖月有才有貌,连家世都是旁人几辈子求不来的。这么优秀的女人,自然心也就更野一些。” “承恩侯府也是可怜,老夫人手里一点权力不说,梁栖月在这种日子,还敢趁着世子不在,与人私相授受。这昨天得有多激烈啊,连身都起不来了。” “可不是嘛,怪不得乐安侯一家连夜离去。看来昨晚的男人,要么是乐安侯本人,要么是被乐安侯撞了个正着……看来咱们得离叶家梁家远点了,免得被牵连。” 宋堂明听着众人议论纷纷,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他望着昏暗的屋内。 在他内心深处,很快,一股极度疯狂的激动,将他那点少得可怜的内疚,吞噬得无影无踪。 栖月,你破了身子进来,还在侯府白吃白住这么多年。 现在,是时候轮到你为侯府奉献一切了。 这一切,怪不得任何人。 第117章 史徊、于承志、叶老夫人、叶兰昭齐聚 在场的众人,尽管大多都在替侯府说话。 却没人敢直接点破,此事和乐安侯有关系。 毕竟,这中间的纠葛,恐怕不仅仅牵涉到乐安侯府一家。 叶家和梁家亦无法独善其身。 在尚未摸清他们态度之前,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徐氏自然也看出,她们只敢嘴上说几句。 她用手帕沾了沾眼角,假装擦去并不存在的泪水。 心中却暗暗咒骂她们的无能 于是,她给宋堂明使了一个眼色。 让他亲自进去,把梁栖月从里面拖出来。 看来还是得让梁栖月开口。 这样才能暂时地,彻底堵上所有人的嘴。 最终,她要在中秋盛宴上,给梁叶两家,和乐安侯府致命一击。 宋堂明看出徐氏的意思。 但还没等他走到门口,管家贺闲匆匆走了过来。 “老夫人,史太傅和于大人来了!” 徐氏一听,顿时喜出望外。 “二位大人竟一同到访?快,快请他们进来。” 话音刚落,徐氏察觉到周围古怪的眼神,立刻反应过来。 她似乎有些太迫不及待了。 还没想好该如何弥补,李夫人皱眉开口: “老夫人,这怕有失妥当?发生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是您的家丑,藏都还来不及,怎还要把外男也往进领?而且您这府上的管家也忒没规矩,夫人的院子,竟是想进就能进。” 此话一出,所有人看着徐氏的眼神,更加奇怪。 “是呀,一大早就领咱们来世子夫人的院子,莫名其妙的。湖宁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城了,怎的从那里过来的侯爵,竟如此……” “我不信梁家的女儿,能做出这种事。哪有婆母带着外人捉奸的,任谁看都会觉得蹊跷?” “你们什么意思,难道侯府会故意在这种日子,害世子夫人与别人通奸不成?开什么玩笑,这种百害无一利的事情,你们谁会做吗?说不定啊,就是梁栖月得不到夫君的欢心,想找些乐子,是你们都想得太复杂了。” 徐氏听闻,已经有人开始为梁栖月说话了。 她脸色立刻难看起来,沉声开口: “我们侯府历来以武立家,规矩或许粗犷了些,比不得你们这些京中的家族。即便这样,暂住在侯府上的女子,都懂得礼义廉耻。我之所以要让两位大人进来,还不是因为梁栖月的背景,比我们侯府大得多,这才想讨个公道!” 说完,她不再管其他人的反应,直接让贺闲请二位进来。 不过正如她所料。 自她义正词严地说完这番话后,果然没有人再为梁栖月说半句好话。 徐氏见状,轻蔑地低哼一声。 很快,史徊和于承志两人,还穿着官服就进来了。 一看就是下了早朝,连家都没回,直接便来到了承恩侯府。 两人进来之后,先是四下看了一眼。 没看到他们要找的人,这才将视线转向徐氏。 “老夫人,昨日我们两个都公务繁忙,没能赴宴。听闻今日还有半天的时间,特来拜访。” 于承志说着,眼睛仍旧在四处游移。 还有史徊史太傅,自始至终都没跟徐氏说话。 如果说于大人武将出身,也没注意这些礼仪的话,那史太傅的态度也不合常理。 这位新上任的太傅,其古板程度,绝不逊于昔日的梁太傅。 难不成,跟侯府有过节? 然而这些微妙的细节,徐氏没注意到。 在她眼中,史徊与于承志两人对她毕恭毕敬,连官服都未曾换下便前来拜访。 这种程度的尊重,是理所当然。 徐氏心中得意极了。 于是她当着二人的面,又抹了一把眼泪。 熟稔开口: “史大人、于大人,真是对不住,您二位一过来,就撞上这档子事。可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此事牵扯甚广,才想让二位为侯府主持公道。” 史徊闻言,背着手打量她一番。 “什么事牵扯太深,要让我们给侯府做主。何意?” 徐氏不想让史徊也觉得她侯府没规矩。 因此,她叫宋堂明退到一旁。 再让吉嬷嬷和白少微一起进去,将梁栖月抬出来。 在那之前,她声泪俱下道: “我实在是难以启齿,事到如今,也不得不向你们坦白……因今日还要招待贵客,享用周御厨亲手烹制的餐食,我便命人将府中的庭院全部清扫出来,安排大家暂且在此安歇。乐安侯府的家眷,就安排在了我儿媳栖月的院子。” “谁知,今早到了用餐时间,哪里都找不到她人,最后就在这个里面……” 徐氏几次欲言又止。 她刻意把脸涂抹得惨白,将一个因儿媳丑闻而痛入骨髓的婆母形象,演得淋漓尽致。 她说话间,一直观察者史徊和于承志的反应。 果然两人都面色大变。 史徊伸出手,指着徐氏不停在抖。 还没等她说话,又有一个小厮跑进来。 “老夫人,叶老夫人和梁夫人到了!” 徐氏连忙安排: “快请两位夫人进来,毕竟事关栖月,无论如何也不该瞒着她们。” 没过多久,叶老夫人与叶兰昭,一同疾步而来。 人还没到徐氏面前,叶老夫人眼中就已经闪着火光,怒声质问道: “你们承恩侯府平日就是这个规矩?一大早上,这么多人站在我外孙女的院子里,下人还故意散播些模棱两可的话,你们当我叶家好欺负不成!” 此刻的叶家,凭借香料生意,早已将王家在市场上的一切份额,悉数收入囊中。 就连以香品着称的仙人醉。 他们想要跟叶家抗衡,也得先掂量掂量。 毕竟叶家所售香品,皆是仙人醉无法破解香方的极品。 其背后势力深不可测。 令仙人醉,不敢肆意妄为。 连仙人醉都要暂避锋芒的叶家,此时叶老夫人亲自出现,在场所有人全都纷纷行礼。 若放了平时,徐氏定然不敢得罪叶老夫人。 但今天,她手里有叶家的把柄! “叶老夫人此言差矣,我们也是太着急了,这才一时疏忽。我倒是想问问您二位,栖月难道在嫁进我们承恩侯府前,举止就如此罔顾礼法吗?” 叶老夫人听闻此言,眼色顿时闪过厉色。 “徐氏,你可敢再说一遍。” 叶老夫人一生叱咤安国商界,气场自不是徐氏可比。 仅仅一个眼神,就让徐氏打了个冷战。 她心中不服,却也不敢再挑战叶老夫人的权威。 只得放低声音,嘴硬地嘀咕道: “若不想让别人说三道四,就应该检点一些才是……” 说完,她立刻朝厢房里,气势十足地催促: “怎么这么慢!” 话音刚落,只见吉嬷嬷和白少微两人,慌慌张张地从厢房内冲出。 几乎是连滚带爬,狼狈不堪。 她们好像受到了惊吓,额头上全是冷汗。 “老、老夫人,奴婢认为,此事或许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不就是说通周御厨那边准备菜式吗?奴婢这就去与他商量。” 第118章 事情败露,让白少微当替死鬼 看见吉嬷嬷异样的反应,徐氏纵使再迟钝,也觉出些不对来。 她心里一跳,再次看向厢房, 因帘子都拉着,已经看不清幽暗的环境。 徐氏也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对,是我一时疏忽。此事确实不该如此张扬,周御厨那里,我去说就好。” 说罢就要带着一众人离开。 可怎知,史徊、于承志,以及叶家老夫人和叶兰昭,拦住她不让走。 “徐老夫人,您这是把我们大家当猴耍呢。” 叶老夫人早已被徐氏那副态度,惹得怒火中烧。 偏偏梁栖月的夫君宋堂明,挺高大一个男人,站在旁边一句话不敢说。 还是个习武之人,却事事依赖继母出头。 什么东西。 叶老夫人越看他们一家人,心中怒火越盛。 说话自然不客气。 “徐老夫人,我叶家的女儿,即便是在圣上面前,也是能说上几句话的。今天这事,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否则,你耍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我就会让你见识见识叶家的手段。” 听到这话,徐氏这次是真的脸色煞白。 她回头看向吉嬷嬷。 吉嬷嬷吞吞吐吐的样子,看上去,似乎有个比计划出现纰漏,还要严重的事情。 徐氏来不及细想,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史徊和于承志身上。 “二位大人,能否看在麟儿的份儿上——” 徐氏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 因为他们两个,也全都怒视着她。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正当徐氏感觉什么地方都不对劲,想尽办法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时,人群中响起一阵惊呼。 随后大家纷纷避让,让出一条仅能通过一人的路来。 徐氏心中不安更加强烈。 然而人都还没出现,让她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的声音,已缓缓响起。 “大家怎么都围在这里?不是说乔迁宴,要开到今日上午么。” 是梁栖月! 所有人的眼神或惊讶或喜悦。 唯独徐氏和宋堂明等人,只有惊,没有喜。 既然梁栖月在这里,那么里面的人…… 徐氏跟贺闲,慌乱的目光在众人面上逐一掠过。 终于发现,他们的女儿晴雨,从昨天晚上就一直没有出现! 他们原本以为,晴雨去找了宋堂明。 但是宋堂明过来许久,她却始终未曾出现。 徐氏心中隐隐有了答案,踉跄一步,差点在众人面前跪在地上。 叶老夫人和叶兰昭,连忙上前抓住梁栖月的手,左看右看。 确定她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梁栖月安抚过两人,又笑着看向史徊和于承志。 “史伯父,您怎么也来了?” 史徊闻言,瞪了一眼此刻已经愣在原地的徐氏。 却没有回答梁栖月的问题。 而徐氏,在听到梁栖月称史徊为伯父的那一刻,瞬间理清楚了所有的关系。 麟儿所说,跟史徊忘年交,结拜为兄弟的那个小辈…… 竟然是梁恩行!? 徐氏只感觉头晕目眩,恨不得插上翅膀飞离这里。 梁栖月与史徊寒暄一番后,目光转向了一旁的于承志。 她走上前去,拱手道贺: “于大人,听闻您已荣升兵部尚书一职,真是可喜可贺。” 于承志笑呵呵地,意有所指道: “哪里哪里,这都是托了你的福啊!若非你让那位心甘情愿回京,我恐怕还在湖宁那个地方焦头烂额呢!” 几句话下来,在场众人皆惊得目瞪口呆。 若不是徐氏留她们在此,她们怕是还真想不到,梁栖月竟然还有此等人脉。 幸亏她们方才没着徐氏的道,不曾表态。 否则,得罪了梁栖月和她背后的叶家,可比得罪乐安侯府要严重百倍。 而徐氏本人,此刻更是如遭雷击。 浑身瘫软地靠在吉嬷嬷身上。 完了…… 梁栖月最后,才流露出和善的笑意,看向徐氏。 “婆母,您这么早召集大家来到儿媳的院子,真是让儿媳受宠若惊,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说完,她又掩住鼻子,瞧了一眼厢房。 眉头轻轻蹙起。 “那里面是怎么回事?味道如此刺鼻难闻。” 梁栖月话音刚落,跟着她一起来的三个丫鬟,立刻进入厢房。 徐氏都还来不及阻止,她们已经抬着人走了出来。 “夫人,这是老夫人的贴身丫鬟,晴雨。” 虽然她们给晴雨盖了一条毯子,却仍然遮挡不住她的凄惨模样。 就连脸上,都是青紫一片,右眼皮被咬得鲜血淋漓。 这惨状,让众人感到一阵心悸。 徐氏看到被自己藏在身边,娇养的女儿变成这个样子,直接捂着嘴哭了出来。 贺闲更是双目赤红。 他像是疯了一般,大声怒喊着: “大夫!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去把大夫叫过来!” 这反应把所有人都看傻眼了。 方才误以为里面是梁栖月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这么着急。 反而为了一个丫鬟,两个人像是天塌了一般。 难道说,老侯爷走得早,徐氏跟管家…… 众人神色各异,互相对视着。 随后又不约而同地,聚焦在宋堂明身上。 他站在那里,脸上又是震惊又是难堪,死死盯着徐氏。 还是徐氏最先反应过来。 她挣扎着站直身体,狠狠扇了白少微一个耳光。 这巴掌,把白少微扇得愣了许久。 “老、老夫人?您为何打我?” 徐氏死死咬着牙,抬手还想再打,却被宋堂明拦下。 “母亲,您这是做什么。” “放开!” 徐氏甩开宋堂明。 “自你进府,晴雨就跟你关系最好。方才我让吉嬷嬷与你一起进去,你也是第一个跑出来的。你说!为何故意误导我,说里面的人是夫人?以前我就觉得你不对劲,原来如此!你是不是想除掉府里所有的女人,好自己接近世子?” 白少微心中确实是这么想的。 徐氏忽然这么问,让她一时之间有些措手不及。 正是这短暂的迟疑,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出了端倪。 徐氏的话,似乎并非作假。 白少微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目光,吓得浑身颤抖。 她慌忙跪在地上,哭道: “老夫人求您明鉴,世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暂住承恩侯府,心中只有报恩之念,再无其他想法啊!” 徐氏对白少微和宋堂明的事情,全部了如指掌。 她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把所有责任,归咎于白少微一人身上。 这样才能保全侯府。 否则,不论叶家还是史徊,抑或于承志,都不是现在的承恩侯府,能得罪得起的。 显然宋堂明也想到了这一点。 于是,他在白少微乞求的眼神中,缓缓松开了徐氏的手。 徐氏得了自由,又是狠狠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可这时,徐氏忽然想起宋赐麟。 这是他的亲生母亲,若是就这般随意打杀了,恐怕会让他跟侯府彻底离心。 甚至反目成仇。 再加上,宋堂明对宋乘风也不亲近。 如此一来,她怕往后没有能再牵绊住宋堂明的筹码。 若被梁栖月蛊惑,转过头来对付她…… 徐氏暗自盘算,朝着梁栖月的方向,给白少微投去一个眼色。 白少微立刻会意。 她连忙跪着,挪到梁栖月的面前。 在梁栖月极其冷漠的眼神中,伸手抓住了她的裙摆。 “夫人,求您救救我……我发誓,从来没有对世子有过非分之想!方才我只是太害怕了,这里又是您的院子,才看错了人。” 第119章 白少微之死 梁栖月垂下眸子,面无表情地睨着白少微。 此事牵连到乐安侯方勋。 但很显然,方勋做这种卑鄙之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即便众人心中存疑,也绝难寻得确凿证据。 毕竟谁又能想到,那端庄贤淑的乐安侯夫人,竟会暗中纵容丈夫残害无辜女子。 否则按照她的计划,方勋会和晴雨一起,被关在房间中。 不过,她并非没有办法收拾方勋。 若一切顺利,即将到来的中秋盛宴,或许便是一个绝佳的契机。 说不定,这正是她昭示自己便是莲花酌的最佳时机。 如果能得到皇帝青睐的同时,还帮他解决了方勋这个心腹大患。 那么借此请一个恩典,不是难事。 这样一来,她便能带着风儿,彻底离开侯府。 梁栖月心中默默筹谋着。 然而一直不停哭诉的白少微,扰得她心烦意乱。 她忍无可忍,一脚掀开白少微。 而后她的目光,投向了晴雨被大夫抬走的方向。 眼中闪烁着幽暗的光芒。 就在梁栖月思考对策,对付方勋和徐氏之时,宋堂明却误以为她心生犹豫。 在他看来,梁栖月只是表面功夫。 其实根本不敢杀人。 更别提让她亲口断了白少微的生路。 于是宋堂明心中一动,想要从梁栖月手中救下白少微。 “栖月,这事我看就算了。反正你也没受到什么伤害,白姑娘也只是一时惊慌失措,看错了人而已。母亲已经替你教训过她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这话,成功让叶老夫人为首的几人,脸色一沉。 梁栖月见状,轻步上前。 她拦住了即将发作的叶老夫人,同时笑着颔首。 “世子说得没错。” 叶老夫人是急性子。 一听梁栖月有意妥协,立刻就要给她做主。 “栖月,你这孩子就是脾气太好,才会被他们欺负成这样。” 梁栖月却亲昵地,挽上叶老夫人的手。 冲她轻轻摇了摇头。 “外祖母您放心,这件事,栖月自有分寸。” 此处人多口杂。 而且这里,终究是在承恩侯府的地盘上,亦属侯府的家事。 现下叶家在京中一家独大。 不知有多少人,时时刻刻盼着叶家出错。 若外祖母贸然插手,难免会被有心之人所诟病。 梁栖月瞥了一眼宋堂明。 见他对自己方才的应对颇为满意,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 她轻轻启唇。 声音不高不低,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此事疑点重重,我单凭一己之见便妄下论断,未免草率。况且,直接牵涉其中的晴雨姑娘,乃是奴籍,老夫人自然有权处置。但那位白姑娘,却是良籍之身。既是良籍,侯府便无权擅自决定她的生死。我这样说,可对?” 听闻此言,徐氏与宋堂明纷纷点头。 神情满是赞同。 “没错,白姑娘不过是暂居侯府,先前我也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心想要为你讨个公道。不过现在她打也挨了,确实不能再让她受此无妄之灾。” 说着,徐氏就要扶白少微起来。 嘴里还絮絮叨叨地,自责她那两巴掌打得太重了。 白少微也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一边眼泪不停掉着,一边可怜兮兮地,让徐氏不要放在心上。 梁栖月冷眼旁观。 她看够了两人故作姿态的模样,朝着于承志,躬身行了一礼: “于大人,此事还需劳烦您费心。听闻九千岁大人忙于政务之时,您有协助管理溟狱的职责,不知是否方便审理白少微一案?毕竟我与晴雨在相貌、身形上都大相径庭,她却一口咬定房中之人是我,当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若是真的无辜,也好还她一个清白,免得外人再对此事多加揣测。” 此言一出,徐氏等人瞬间如遭雷击,惊慌失措。 脸色白得跟纸一般。 若是让白少微下了溟狱,上几个他们审问用的刑罚,那她还不把他们做过的这些事,全都招了? 光是宋赐麟的存在,就足以让他们陷入万劫不复。 更何况,他们曾多次加害于梁栖月和宋乘风。 这些罪行,白少微也了如指掌。 若是将他们供出来,莫说冥狱会如何处置他们,叶家就足够让他们侯府死无葬身之地。 这可不行! 徐氏见于承志就要开口,答应梁栖月的要求,慌乱不已。 于是急忙推了宋堂明一把。 宋堂明也自然知道此事的严重性。 他不敢再留白少微,直接运用内力,将一直随身带着的匕首,暗中扔到白少微脚下。 只听“当啷”一声,把于承志刚要说出的话语截断。 众人的视线随之移了过来。 白少微还没反应过来,徐氏已经飞快地冲到她跟前,捡起了匕首。 随后一个大耳刮子抽在她脸上。 “还说你对夫人没有歹意!这是什么!?你身上居然还藏了刀,是不是想趁着求饶接近夫人,杀之而后快?” 白少微瞪大眼睛,一时连哭都忘了。 因为她在徐氏和宋堂明的身上,都看出了杀意。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不小心碰到了梁栖月。 下一刻,只见她深爱了一辈子的宋堂明,眸色陡然一凛,朝她冲了过来。 “栖月,小心!” 宋堂明高喊了一声,随即一掌拍在白少微胸口。 “噗!” 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白少微猛地喷出一口血,倒在地上。 直到闭眼之前,她眼中还带着对宋堂明的不敢置信。 而后,便是无尽的悔恨。 梁栖月注视着白少微充血的眼珠。 这种悔恨的滋味,她自己也曾深深品尝过。 倒是讽刺得很。 前世,她在临死前,宋堂明害怕她的血溅在白少微身上,用自己最珍视的裘氅,将白少微挡得严严实实。 而现在,宋堂明却又挡在她的面前,亲手杀了白少微。 纵使是逢场做戏,也当真让她觉得无比恶心。 梁栖月顺着宋堂明颤抖不已的手,看到了他紧咬着的牙关,和充满悲痛的眼睛。 这畜生,竟还有几分真情。 就连徐氏的眼神里,也有些不忍。 梁栖月移开目光。 她看着自己被溅到血液的裙摆,无声勾了勾唇角。 这家人感情如此深厚,她也不好做个恶人。 很快,她会让他们团聚的。 宋堂明这一掌,就没想让白少微活。 他怕是运足了内力,把白少微的内脏全部震碎。 白少微刚倒地,耳朵眼睛鼻子,就开始往外渗着血。 立刻有人要去叫大夫,被于承志拦下。 他的眼神极其锐利,盯着宋堂明和徐氏两人。 目光中的寒意,让他们感到心虚,不敢与他对视。 “没救了,叫大夫也是徒劳,她只能等死。” “等死”这两个字,成了白少微此刻命运的写照。 她倒在血泊里,极为痛苦地,挣扎了足足一盏茶时间。 才终于扭曲着身体,缓缓没了生气。 宋堂明原本想着。 他让白少微死得痛苦一些,能让梁栖月的怒火稍微平息一些。 但他却未曾想到。 这一举动,反而让所有人对他的怀疑更深。 于承志紧紧盯着他。 “你此举究竟何意?本官是否可以认为,你有杀人灭口之嫌?” 第120章 宋堂明夜闯房间,梁栖月误认为是萧悯 梁栖月瞧着宋堂明。 他满头大汗,想为自己辩驳,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她想了想,朝于承志开口: “于大人,世子大概一时情急,才会做出这样惹人怀疑之举。我有一事想要向您打听,那就是即将到来的中秋盛宴,我是否能以叶家的名义,邀请承恩侯府参加?” 此言一出,原本安静的场面瞬间炸开了锅。 叶老夫人更是气得脸色通红,却被叶兰昭轻轻拉住。 她低声对叶老夫人道: “母亲,您只需在一旁静观其变,栖月这孩子,素来有自己的主意。她跟宋堂明早已离心,若非她心中有了更为妥当的计策,不会如此行事。” 叶老夫人闻言,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些许。 “当真?” “自然是真的。” 叶老夫人思量再三,最终选择相信梁栖月。 然而于承志却是万分不解。 “承恩侯府没有袭爵,依朝廷规矩,不能参加皇家举办的中秋盛宴。但叶家若是答应邀请,倒是可以加一张桌子。可是世子夫人,这名额只有一个,历来都是用来款待叶家的商业盟友。你确定要将这宝贵的机会,浪费在承恩侯府身上?” 他言辞直白,毫不掩饰自己对承恩侯府的轻视。 不过,徐氏跟宋堂明两人,不敢对于承志有丝毫的不满。 他们只能眼神火热地,盯着梁栖月。 面对于承志的疑问,梁栖月并未直接回应。 而是将视线,转向了叶老夫人。 “外祖母,我这样做,可以吗” 叶老夫人经过叶兰昭一番话,早已恢复平静。 她仍然保持优雅,并且不容置疑道: “有何不可?你想做的事情,尽管放手去做便是。若是在哪里遇到了阻碍,自有咱们叶家,在前面为你顶着。” 闻言,梁栖月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多谢外祖母。” 说完,她向于承志坚定道: “那于大人,今年的中秋盛宴,叶家的邀请名额就给承恩侯府。我入宫多有不便,还请您代为转告礼部尚书大人,将承恩侯府添进名册之中。” 见叶家一个两个,都如此糊涂,于承志无奈叹了口气。 但他无法干涉叶家的选择,只能应下。 周围的宾客们见状,皆十分惊讶。 不明白梁栖月此举何意。 还有那些无法参加中秋盛宴的人,当真对承恩侯府羡慕不已。 徐氏见确定能去中秋盛宴,所有烦恼瞬间一扫而空。 连刚刚惨死的白少微,也被她抛诸脑后。 她确信,梁栖月对宋堂明有意。 若非如此,梁栖月怎会在宋堂明亲手打死白少微之后,态度突变。 甚至把叶家唯一的邀人名额,给了他们? 只要梁栖月的心始终系在宋堂明身上,那叶家,自然就是她侯府的助力和资源。 这样一来,宋赐麟那个灾星,也不用太过放在眼里。 得罪也就得罪了。 此事暂且告一段落。 徐氏拉着宋堂明一起,无比骄傲地,送贵客离府。 至于把所有罪责,全部背在身上带走的白少微,早已被遗忘。 只有两个小厮满脸嫌弃地过来。 将她粗鲁地拖走。 梁栖月与叶老夫人及叶兰昭,又说了几句贴心话,就快步往晴雨离开的方向追去。 在途中,就与端了一碗黑色药汤的大夫,碰了个正着。 她的眼神从药汤,缓缓移到大夫脸上。 笑着开口: “您看上去倒是有些眼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 苏合拿着一包药材进入院中。 她走到梁栖月身旁,将药材放在香案上。 “小姐,离中秋盛宴还剩五日,算算时间,晴雨已经喝了二十多天安胎药了,不知有无结果。” 梁栖月没停下手中的动作,只瞥了眼那包药材。 “有无结果,对于我而言并没有分别。此举,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 说完,梁栖月将刚制好的香粉,装在小瓶里。 可她刚起身的瞬间,突然眼前一黑。 双手撑在椅背上才不至于摔倒。 “小姐!” 苏合连忙扶住她,担忧道: “怎的您这些日子看上去,脸色如此憔悴?要不然找大夫来瞧瞧。” 梁栖月摆摆手,把瓷瓶摆放在柜子中。 “何须如此。对了,紫述呢?” 说起这个,苏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小姐您也知道,世子这些天,有事没事就往您院子里跑。昨天少爷给您请安,回去时碰到了世子,您猜怎么着?世子居然以父亲的身份,考少爷的功课。反而被少爷三言两语,问了个大睁眼儿。紫述知道后,就一直在门口看着呢。” 一听到宋堂明的消息,梁栖月就直犯恶心。 那日事情之后,她才想清楚。 为何在前世,晴雨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被徐氏赶到庄子上。 又为何,那庄子里的下人,被徐氏全换成了接生婆。 因为晴雨,是徐氏跟贺闲私通生下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徐氏要一直反对宋堂明纳妾。 她想让晴雨当世子夫人。 再借晴雨的身份,将侯府的大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如果不是出了这一档子事,晴雨会顺利怀上宋堂明的孩子,去到那处庄子安心养胎。 好在,兴许晴雨可以在养胎这件事,圆了徐氏的心愿。 梁栖月制完香,就进了屋。 “宋堂明若再来,依旧将他挡在门外。他知道不能得罪我,自然也不会对你们怎样。” “是,小姐。” 半夜,梁栖月迷迷糊糊地醒来,却听到窗户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以为是萧悯。 于是她本能地裹紧被子,翻了个身。 “怎么又来了?”她喃喃着,声音中带着困倦,“不是说五日一次吗?你昨天才刚刚来过……我好困,能不能将我弄晕算了。” 她此刻睡意沉沉。 用仅有的一丝清醒,在心中默默腹诽着萧悯。 昨天便是这样。 无论如何,他都要她醒着。 甚至望向她的眼神……就像往后再也看不到了似的。 这个念头,在梁栖月的脑海中兀地划过。 瞬间清空她所有睡意。 她微微睁开眼睛,透过朦胧的视线,看着墙上隐约映出的人影。 再也,见不到了……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萧悯昨天望着她的眼神,的确像是想将她深深镌刻在心中。 可她记得,萧悯两年后才会死。 难道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梁栖月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她急忙翻身坐起,回头想要向萧悯求证这一切。 然而,当她看清楚来人的脸时,原本还带着一丝期望的神色,瞬间凝固。 “宋堂明,你怎么会在这里?” 从窗户翻进她屋中的,根本不是萧悯。 而是宋堂明! 宋堂明显然听到了她刚才的低语。 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睛紧紧盯着她,同时还双拳紧握,青筋暴起。 显然正在极力压抑着,他心中的怒火。 “梁栖月,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五日一次,什么昨天刚来过?你让丫鬟把我挡在外面,原来是方便你私会野男人!” 第121章 梁栖月有资格为他生下孩子 室内寂静下来。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古怪的鸟鸣,空灵悠远。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使得原本就紧张压抑的气氛,更加凝重。 梁栖月一把拉过毯子裹在身上。 她望向窗外的月亮。 估算着时间,此刻应该是丑时了。 宋堂明真是无耻至极。 白天被拦在外面,竟然不死心,深更半夜爬进她的屋里来。 还碰巧,今日苏合跟紫述都不在。 梁栖月目光冷冽开口道: “世子可是忘了当年你亲口说过的话?你说,娶我并非是你的本意,还让我不要心生妄想。若能维持表面上的体面,你也会尊重我这个世子夫人。那么我想问,从您这世子嘴里说出来的话,究竟能值几枚铜钱?” 面对她明显带着讥刺意味的话,宋堂明的脸色,却意外地缓和了几分 “栖月,你难道是在埋怨我,当年对你态度太过冷淡?” 说着,宋堂明想要上前抱梁栖月。 却被她迅速轻盈躲开。 他抱了个空,依旧认为梁栖月是在跟他赌气。 于是继续解释道: “当时发生了那种事,我以为你是借助梁家之势,逼迫我娶你为妻。你也知道,承恩侯府的男儿都是一身傲骨,怎能容忍这种胁迫之事?因此,我才对你说了那些话,并且成婚多年没有踏进你的院子。但是栖月,这也正好证明我是一个有原则,洁身自好的男人,值得你托付终身。” 梁栖月闻言,险些笑了出来。 值得托付、洁身自好? 宋堂明居然有脸,用这样的词来形容自己。 梁栖月倚靠在窗台边,任由窗外吹进的凉风拂过,才稍稍冷静下来。 梁栖月双臂环抱,将身上的毯子裹得更紧了些。 同时将香囊攥在手里,才缓缓开口。 “世子,你恐怕是误会了。我是想告诉你,当年你所说的那些话,也是我想跟你说的。” 梁栖月静静地伫立在月光之下,侧脸被镀上一层盈盈银光。 让她本就高洁端庄的容貌,更添几分神圣。 这样的梁栖月,让宋堂明忍不住看痴了。 但从她嘴里说出的话,在宋堂明听来却是无比刺耳。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问道: “你什么意思?” 梁栖月仍然保持着冷淡的态度,眉宇间多了几分烦躁。 “我的意思是,嫁给你,更加不是我的本意。当年事情蹊跷,又加上你母亲徐静兰步步紧逼,我的父母为了护我周全,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宋堂明,扪心自问,我嫁进来之后,你们得了我母家多少好处,你们自己算得清楚么。洁身自好?呵,宋赐麟是谁的孩子,真当我不知道么?” 宋堂明深夜潜入她的院落,显然心怀不轨。 不过算算时间,也该撕破脸了。 果然,宋堂明听完梁栖月的话后,脸色瞬间变得变幻莫测。 “你……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难不成,梁栖月知道当年之事,是他们从中动了手脚? 还是说她知道,当年与她发生关系的,不是他。 宋乘风那个小杂种,也是其他男人的孩子? 不行! 一旦当年的事情败露,梁家和叶家绝对不会放过侯府。 更何况,还有史徊和于承志也护着她。 现在的侯府,绝对不能缺少梁栖月背后的势力。 而且……梁栖月当真貌美又优秀,是他正妻的不二人选。 有资格为他生下孩子。 宋堂明目光灼灼地盯着梁栖月。 眼神中,满是对她家世背景的垂涎,以及对她本人的痴迷 他一步步逼近,装都懒得装了。 “栖月,你对我的误会太深了,这些我全都可以给你解释。以前那些都不重要,我也不想再追究。但你我既然是夫妻,你就该尽到你作为妻子的责任。不瞒你说,董瑾的师父踏云大师,主动传信与我,要跟侯府合作。并承诺只要你能生下一男半女,他都会收为关门弟子,亲自教导。” 闻言,梁栖月准备捏破香囊的手指一顿。 “为何要再生一个孩子,风儿这个年纪正是学习的好时候。” 这个要求,未免太过古怪。 因为她记得,踏云大师自董瑾之后,并未再收徒。 更何况,香师收徒,向来看重天赋与缘分。 难不成踏云大师未卜先知,知道她下一个孩子是当香师的好苗子不成。 开什么玩笑。 宋堂明对此却不甚在意。 “不知道,他只是说,如果是个女儿那便最好。既然他这么说了,那么你这一胎,如果真的是个女儿,他便会直接抱去抚养,我们便可以立刻准备生下一胎。因为你还是要再生一个男孩,以后作为我侯府的世子。” 说完,宋堂明猛地上前,试图抱住梁栖月。 她心中一紧。 原本想要隔开的安全距离,此刻已然来不及。 她手中紧握着那只香囊。 若是这个时候捏开,自己也会吸入香粉。 在宋堂明逼近的一刹那,梁栖月的愤怒已经升到了极点。 她本能地抬手格挡。 正在这时,一股充盈的内力自她体内深处涌出,助她对付宋堂明。 梁栖月脑海中灵光一闪。 骤然想起,从前萧悯教过乘风的一招。 她心念一动,掌中内力迅速凝聚,猛然击出。 “砰!” 这一掌,生生将宋堂明打退三丈远。 还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一圈。 这一刻,不仅是宋堂明,就连梁栖月自己也惊愕地凝视着双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在武艺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天赋吗? 但她竟能无师自通。 打退了自幼习武的宋堂明。 梁栖月尚未从惊愕中回过神,宋堂明已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捂着胸口,震惊到声音都变了调。 “你这招式跟谁学的,为何能凝结我的内力,让我无法立刻格挡?这种武功早已失传,也许只有隐居世外的高人可能掌握。你天资奇差,居然有人传授给你如此高深的武功?” 说着他上前一步,手掌摊开。 眼中燃烧着炽热的渴望。 “若我能习得,区区兵部尚书又能如何?栖月,赶紧把这套功法交给我。” 梁栖月屏息凝神,细细回想萧悯教授乘风的所有招式。 那些零零散散的碎片,在她脑中逐渐完整。 萧悯曾经多次,带着乘风来她的院子里练习武艺。 她前些日子认为,萧悯是要时刻在她身边,来确定能不能用她解毒。 但现在,她不这样想了。 “怎么不说话?”宋堂明等急了,催促道,“你一个妇人,学这些有什么用?你也别怪我不让你出去抛头露面做生意。若是你制的香,能够像莲花酌或千香夫人那般,我又怎会阻拦你?不过你放心,你是我的夫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嫌弃你。” 梁栖月冷眼看着她,暗暗运起内力。 准备就用宋堂明,来试试这套招式,到底是不是他说得那么好使。 就在宋堂明再次逼近时,她两招合一击了出去。 “轰!” 这次,伴随着一声巨响,宋堂明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 整个人直接掀飞出去。 他狠狠地撞碎了坚固的檀木衣柜,晕死过去。 梁栖月睁大双眼。 就在这时,一道槿紫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她身后靠近。 她感觉到肩膀一沉。 随即,耳边传来了一个暗哑的声音: “我好想你。” 第121章 梁栖月有资格为他生下孩子 室内寂静下来。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古怪的鸟鸣,空灵悠远。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使得原本就紧张压抑的气氛,更加凝重。 梁栖月一把拉过毯子裹在身上。 她望向窗外的月亮。 估算着时间,此刻应该是丑时了。 宋堂明真是无耻至极。 白天被拦在外面,竟然不死心,深更半夜爬进她的屋里来。 还碰巧,今日苏合跟紫述都不在。 梁栖月目光冷冽开口道: “世子可是忘了当年你亲口说过的话?你说,娶我并非是你的本意,还让我不要心生妄想。若能维持表面上的体面,你也会尊重我这个世子夫人。那么我想问,从您这世子嘴里说出来的话,究竟能值几枚铜钱?” 面对她明显带着讥刺意味的话,宋堂明的脸色,却意外地缓和了几分 “栖月,你难道是在埋怨我,当年对你态度太过冷淡?” 说着,宋堂明想要上前抱梁栖月。 却被她迅速轻盈躲开。 他抱了个空,依旧认为梁栖月是在跟他赌气。 于是继续解释道: “当时发生了那种事,我以为你是借助梁家之势,逼迫我娶你为妻。你也知道,承恩侯府的男儿都是一身傲骨,怎能容忍这种胁迫之事?因此,我才对你说了那些话,并且成婚多年没有踏进你的院子。但是栖月,这也正好证明我是一个有原则,洁身自好的男人,值得你托付终身。” 梁栖月闻言,险些笑了出来。 值得托付、洁身自好? 宋堂明居然有脸,用这样的词来形容自己。 梁栖月倚靠在窗台边,任由窗外吹进的凉风拂过,才稍稍冷静下来。 梁栖月双臂环抱,将身上的毯子裹得更紧了些。 同时将香囊攥在手里,才缓缓开口。 “世子,你恐怕是误会了。我是想告诉你,当年你所说的那些话,也是我想跟你说的。” 梁栖月静静地伫立在月光之下,侧脸被镀上一层盈盈银光。 让她本就高洁端庄的容貌,更添几分神圣。 这样的梁栖月,让宋堂明忍不住看痴了。 但从她嘴里说出的话,在宋堂明听来却是无比刺耳。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问道: “你什么意思?” 梁栖月仍然保持着冷淡的态度,眉宇间多了几分烦躁。 “我的意思是,嫁给你,更加不是我的本意。当年事情蹊跷,又加上你母亲徐静兰步步紧逼,我的父母为了护我周全,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宋堂明,扪心自问,我嫁进来之后,你们得了我母家多少好处,你们自己算得清楚么。洁身自好?呵,宋赐麟是谁的孩子,真当我不知道么?” 宋堂明深夜潜入她的院落,显然心怀不轨。 不过算算时间,也该撕破脸了。 果然,宋堂明听完梁栖月的话后,脸色瞬间变得变幻莫测。 “你……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难不成,梁栖月知道当年之事,是他们从中动了手脚? 还是说她知道,当年与她发生关系的,不是他。 宋乘风那个小杂种,也是其他男人的孩子? 不行! 一旦当年的事情败露,梁家和叶家绝对不会放过侯府。 更何况,还有史徊和于承志也护着她。 现在的侯府,绝对不能缺少梁栖月背后的势力。 而且……梁栖月当真貌美又优秀,是他正妻的不二人选。 有资格为他生下孩子。 宋堂明目光灼灼地盯着梁栖月。 眼神中,满是对她家世背景的垂涎,以及对她本人的痴迷 他一步步逼近,装都懒得装了。 “栖月,你对我的误会太深了,这些我全都可以给你解释。以前那些都不重要,我也不想再追究。但你我既然是夫妻,你就该尽到你作为妻子的责任。不瞒你说,董瑾的师父踏云大师,主动传信与我,要跟侯府合作。并承诺只要你能生下一男半女,他都会收为关门弟子,亲自教导。” 闻言,梁栖月准备捏破香囊的手指一顿。 “为何要再生一个孩子,风儿这个年纪正是学习的好时候。” 这个要求,未免太过古怪。 因为她记得,踏云大师自董瑾之后,并未再收徒。 更何况,香师收徒,向来看重天赋与缘分。 难不成踏云大师未卜先知,知道她下一个孩子是当香师的好苗子不成。 开什么玩笑。 宋堂明对此却不甚在意。 “不知道,他只是说,如果是个女儿那便最好。既然他这么说了,那么你这一胎,如果真的是个女儿,他便会直接抱去抚养,我们便可以立刻准备生下一胎。因为你还是要再生一个男孩,以后作为我侯府的世子。” 说完,宋堂明猛地上前,试图抱住梁栖月。 她心中一紧。 原本想要隔开的安全距离,此刻已然来不及。 她手中紧握着那只香囊。 若是这个时候捏开,自己也会吸入香粉。 在宋堂明逼近的一刹那,梁栖月的愤怒已经升到了极点。 她本能地抬手格挡。 正在这时,一股充盈的内力自她体内深处涌出,助她对付宋堂明。 梁栖月脑海中灵光一闪。 骤然想起,从前萧悯教过乘风的一招。 她心念一动,掌中内力迅速凝聚,猛然击出。 “砰!” 这一掌,生生将宋堂明打退三丈远。 还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一圈。 这一刻,不仅是宋堂明,就连梁栖月自己也惊愕地凝视着双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在武艺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天赋吗? 但她竟能无师自通。 打退了自幼习武的宋堂明。 梁栖月尚未从惊愕中回过神,宋堂明已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捂着胸口,震惊到声音都变了调。 “你这招式跟谁学的,为何能凝结我的内力,让我无法立刻格挡?这种武功早已失传,也许只有隐居世外的高人可能掌握。你天资奇差,居然有人传授给你如此高深的武功?” 说着他上前一步,手掌摊开。 眼中燃烧着炽热的渴望。 “若我能习得,区区兵部尚书又能如何?栖月,赶紧把这套功法交给我。” 梁栖月屏息凝神,细细回想萧悯教授乘风的所有招式。 那些零零散散的碎片,在她脑中逐渐完整。 萧悯曾经多次,带着乘风来她的院子里练习武艺。 她前些日子认为,萧悯是要时刻在她身边,来确定能不能用她解毒。 但现在,她不这样想了。 “怎么不说话?”宋堂明等急了,催促道,“你一个妇人,学这些有什么用?你也别怪我不让你出去抛头露面做生意。若是你制的香,能够像莲花酌或千香夫人那般,我又怎会阻拦你?不过你放心,你是我的夫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嫌弃你。” 梁栖月冷眼看着她,暗暗运起内力。 准备就用宋堂明,来试试这套招式,到底是不是他说得那么好使。 就在宋堂明再次逼近时,她两招合一击了出去。 “轰!” 这次,伴随着一声巨响,宋堂明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 整个人直接掀飞出去。 他狠狠地撞碎了坚固的檀木衣柜,晕死过去。 梁栖月睁大双眼。 就在这时,一道槿紫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她身后靠近。 她感觉到肩膀一沉。 随即,耳边传来了一个暗哑的声音: “我好想你。” 第122章 萧悯的状态不对劲 听到声音,梁栖月顿时顾不上宋堂明。 她想回头看看来人,却被他紧紧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萧悯,你怎么了——” 然而,话语尚未说完,她的目光便,落在了萧悯那只布满紫色暗纹的手上。 “怎么这么严重?让我看看。” 萧悯脑袋深深埋在她的颈窝之中,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别看。” 梁栖月隐隐察觉到,萧悯此刻的状态有些异样。 因为萧悯放在她腹部的手,正在近乎痉挛地颤动着。 说话的嗓音,也是从没有过的沙哑。 像是在尽力克制着什么。 梁栖月想着,如果萧悯抱着她能好受些,她倒是也没有那般排斥。 但是没过多久,萧悯的呼吸开始变得灼热。 那股温热的气息,总是若有似无地,拂过她颈间那细腻敏感的皮肤。 她下意识想要蹭蹭脖子,试图缓解痒意。 却离得萧悯更加近。 “萧、萧悯,你到底怎么了……” 过了许久,萧悯才开口。 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隐忍,竟还夹杂着一些委屈。 “抱歉,我……大概是吃坏了东西。” 梁栖月看出萧悯不愿说实话。 因此她低下头,目光落在他那布满紫色纹路的手掌上。 那些纹路随着他的心跳,沉重地鼓动着。 像要随时爆体而亡。 她现在对武艺有了一定的了解。 知道这些都是萧悯的经脉,而并非血络。 书上说过,习武之人的经脉一旦受损,那将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痛楚。 更别提像这样不停跳动。 不用想,都知道萧悯此刻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梁栖月深吸口气,抬起手,轻轻覆在萧悯的手掌之上。 “我不怕,相信我,我只看一眼,可以吗?” 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就在她主动握住萧悯手的时候,她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在瞬间僵硬了一下。 她没给他反应的机会,拉开他的手,转过身。 只一眼,梁栖月下意识抬手掩住了唇。 她曾记得,初次看清萧悯这张脸的刹那,她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她从来都知道,他的容貌堪称绝色。 然而此刻,他脸上的变化,更是令人惊艳到窒息。 因毒素肆虐,紫色的纹路已经如同藤蔓般,蔓延至他的半张脸庞。 平添几分危险却又魅惑的气质。 当真惊为天人。 梁栖月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在那紫色纹路上描绘着。 “疼么?” 她的抚摸,好像降低了些萧悯的痛苦。 竟主动又蹭了蹭她的手。 “不疼。” 若不是梁栖月看到角落处,生死不明的宋堂明。 当真就会误以为,此刻的萧悯无比脆弱。 但萧悯对她的依赖,却不是假的。 梁栖月细细回想,从前她和萧悯的相处,到底有什么异常之处。 竟让他会变成这样。 上次,萧悯看到她的血能化掉虫子,没有惊讶,只有担忧。 想必他早已知晓这个秘密。 而且萧悯所有的异常,都是从那次之后。 再往前推,便是那次在萧悯的马车里,高御医为她处理伤口。 想必高御医手上有伤,又碰到了她的血。 因此,那次的香气也变重了。 现在想来,萧悯当时的状态就不对。 显然,他知晓她的血液异于常人的事实,还要追溯至更早之前。 看来萧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验证过了。 而且自马车那次之后,萧悯就时常会带乘风来她的院子。 且多次维护她。 难道,萧悯所中之毒,会随着闻到她血液所散发出香气,让他越来越离不开她? 上次化掉虫子,香气可以说是爆发而出。 或许是那瞬间承受的香气过于浓烈,萧悯才会毒发得如此猛烈,无法自持。 梁栖月凝视着萧悯。 心中暗自揣摩着,他异乎寻常的举动。 可她这样,似乎让萧悯误以为,她被他的样子吓到了,又要把头往她颈侧埋。 梁栖月连忙捧住他的脸。 “你现在真的很美,我没有骗你。” 这时,梁栖月才看清,萧悯的瞳孔在微微颤动。 仿佛在失去意识的边缘,摇摇欲坠。 梁栖月想拿起旁边桌上的簪子,扎破手指挤出一些血来。 至少能让他好受些。 但她的手刚刚碰到桌子,就被萧悯压在床上。 尽管他理智混乱,但他仍然小心翼翼地,用手护住她的后颈。 “抱歉……” 萧悯的声音裹含着无尽的痛苦,连眼底都染上了幽暗紫芒。 他轻轻碰了碰她的唇,想向她祈求什么。 看着她的眼神,像是一个迷失的信徒,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自己的救赎。 那般虔诚。 梁栖月望着这样的萧悯,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 心脏怦怦直跳。 随着她的情绪波动,室内的幽香也似乎变得更加浓郁。 这时,她听到萧悯轻轻笑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 这句话来得十分突兀,梁栖月却听得双颊滚烫。 萧悯什么意思。 难道当年,香气也因此变得浓郁了么。 梁栖月心中慌乱,一把推开萧悯。 却不料,他的手不偏不倚地,按在了她手边的香囊上。 “别!” 她眼疾手快地捂住口鼻,却来不及阻止萧悯。 萧悯正毒发,捏开香囊的时候,他又在笑,吸了不少香粉进去。 她这香囊改良过迷药浓度。 下一刻,萧悯直挺挺倒在了她的床上。 梁栖月:“……” 梁栖月看着他,情绪十分复杂。 此时萧悯身上的纹路,因香气而淡了一些。 她松了口气,起身走到门口的柜子旁,从中取出一瓶新做的香。 正在这时,被她遗忘了许久的宋堂明,忽然有了动静。 她身形一滞,迅速转过身来。 手掌中内力涌动,准备再补上一击。 却听他口中含糊地,不甘道: “你到底怎么盯的,能让梁栖月爬上了别的男人的床……我费了那么多心思,花了那么多银子买来的助兴迷药,全便宜了别人……还生了个野种出来,他娘的晦气……” 这句话,让梁栖月全身发寒。 当年,她因醉酒而失态,做出了让家族蒙羞的丑事,从而被迫嫁入承恩侯府。 这一切,竟然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父亲含恨而终,母亲在宋家面前抬不起头。 她自己更是背负着沉重的罪孽,用一生的时间去赎罪。 最终,她培养出来的宋赐麟,害了所有人。 现在告诉她,侯府就是罪魁祸首。 一直都在利用她们。 这些畜生! 梁栖月眼珠灼烧得生疼,死死盯着宋堂明。 仇恨的火焰,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强行压制住,就此了断这畜生的冲动。 她要耐心,等待一个,能将承恩侯府一网打尽的机会。 绝不可以牵连母亲。 梁栖月麻木地走到床边,给萧悯用了香。 看着毒被压制,她才坐在桌旁,默默地凝视着窗外的夜色。 一直坐到天明之时。 梁栖月推门而出,敲响对面苏合的屋子。 苏合立刻开门,眼中闪着激动。 显然也是一晚上没睡好。 “小姐,奴婢正要去找您呢。奴婢和紫述一直盯着那大夫,免得他和贺闲接触。昨日深夜,他说摸到了晴雨的喜脉。” 第122章 萧悯的状态不对劲 听到声音,梁栖月顿时顾不上宋堂明。 她想回头看看来人,却被他紧紧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萧悯,你怎么了——” 然而,话语尚未说完,她的目光便,落在了萧悯那只布满紫色暗纹的手上。 “怎么这么严重?让我看看。” 萧悯脑袋深深埋在她的颈窝之中,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别看。” 梁栖月隐隐察觉到,萧悯此刻的状态有些异样。 因为萧悯放在她腹部的手,正在近乎痉挛地颤动着。 说话的嗓音,也是从没有过的沙哑。 像是在尽力克制着什么。 梁栖月想着,如果萧悯抱着她能好受些,她倒是也没有那般排斥。 但是没过多久,萧悯的呼吸开始变得灼热。 那股温热的气息,总是若有似无地,拂过她颈间那细腻敏感的皮肤。 她下意识想要蹭蹭脖子,试图缓解痒意。 却离得萧悯更加近。 “萧、萧悯,你到底怎么了……” 过了许久,萧悯才开口。 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隐忍,竟还夹杂着一些委屈。 “抱歉,我……大概是吃坏了东西。” 梁栖月看出萧悯不愿说实话。 因此她低下头,目光落在他那布满紫色纹路的手掌上。 那些纹路随着他的心跳,沉重地鼓动着。 像要随时爆体而亡。 她现在对武艺有了一定的了解。 知道这些都是萧悯的经脉,而并非血络。 书上说过,习武之人的经脉一旦受损,那将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痛楚。 更别提像这样不停跳动。 不用想,都知道萧悯此刻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梁栖月深吸口气,抬起手,轻轻覆在萧悯的手掌之上。 “我不怕,相信我,我只看一眼,可以吗?” 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就在她主动握住萧悯手的时候,她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在瞬间僵硬了一下。 她没给他反应的机会,拉开他的手,转过身。 只一眼,梁栖月下意识抬手掩住了唇。 她曾记得,初次看清萧悯这张脸的刹那,她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她从来都知道,他的容貌堪称绝色。 然而此刻,他脸上的变化,更是令人惊艳到窒息。 因毒素肆虐,紫色的纹路已经如同藤蔓般,蔓延至他的半张脸庞。 平添几分危险却又魅惑的气质。 当真惊为天人。 梁栖月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在那紫色纹路上描绘着。 “疼么?” 她的抚摸,好像降低了些萧悯的痛苦。 竟主动又蹭了蹭她的手。 “不疼。” 若不是梁栖月看到角落处,生死不明的宋堂明。 当真就会误以为,此刻的萧悯无比脆弱。 但萧悯对她的依赖,却不是假的。 梁栖月细细回想,从前她和萧悯的相处,到底有什么异常之处。 竟让他会变成这样。 上次,萧悯看到她的血能化掉虫子,没有惊讶,只有担忧。 想必他早已知晓这个秘密。 而且萧悯所有的异常,都是从那次之后。 再往前推,便是那次在萧悯的马车里,高御医为她处理伤口。 想必高御医手上有伤,又碰到了她的血。 因此,那次的香气也变重了。 现在想来,萧悯当时的状态就不对。 显然,他知晓她的血液异于常人的事实,还要追溯至更早之前。 看来萧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验证过了。 而且自马车那次之后,萧悯就时常会带乘风来她的院子。 且多次维护她。 难道,萧悯所中之毒,会随着闻到她血液所散发出香气,让他越来越离不开她? 上次化掉虫子,香气可以说是爆发而出。 或许是那瞬间承受的香气过于浓烈,萧悯才会毒发得如此猛烈,无法自持。 梁栖月凝视着萧悯。 心中暗自揣摩着,他异乎寻常的举动。 可她这样,似乎让萧悯误以为,她被他的样子吓到了,又要把头往她颈侧埋。 梁栖月连忙捧住他的脸。 “你现在真的很美,我没有骗你。” 这时,梁栖月才看清,萧悯的瞳孔在微微颤动。 仿佛在失去意识的边缘,摇摇欲坠。 梁栖月想拿起旁边桌上的簪子,扎破手指挤出一些血来。 至少能让他好受些。 但她的手刚刚碰到桌子,就被萧悯压在床上。 尽管他理智混乱,但他仍然小心翼翼地,用手护住她的后颈。 “抱歉……” 萧悯的声音裹含着无尽的痛苦,连眼底都染上了幽暗紫芒。 他轻轻碰了碰她的唇,想向她祈求什么。 看着她的眼神,像是一个迷失的信徒,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自己的救赎。 那般虔诚。 梁栖月望着这样的萧悯,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 心脏怦怦直跳。 随着她的情绪波动,室内的幽香也似乎变得更加浓郁。 这时,她听到萧悯轻轻笑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 这句话来得十分突兀,梁栖月却听得双颊滚烫。 萧悯什么意思。 难道当年,香气也因此变得浓郁了么。 梁栖月心中慌乱,一把推开萧悯。 却不料,他的手不偏不倚地,按在了她手边的香囊上。 “别!” 她眼疾手快地捂住口鼻,却来不及阻止萧悯。 萧悯正毒发,捏开香囊的时候,他又在笑,吸了不少香粉进去。 她这香囊改良过迷药浓度。 下一刻,萧悯直挺挺倒在了她的床上。 梁栖月:“……” 梁栖月看着他,情绪十分复杂。 此时萧悯身上的纹路,因香气而淡了一些。 她松了口气,起身走到门口的柜子旁,从中取出一瓶新做的香。 正在这时,被她遗忘了许久的宋堂明,忽然有了动静。 她身形一滞,迅速转过身来。 手掌中内力涌动,准备再补上一击。 却听他口中含糊地,不甘道: “你到底怎么盯的,能让梁栖月爬上了别的男人的床……我费了那么多心思,花了那么多银子买来的助兴迷药,全便宜了别人……还生了个野种出来,他娘的晦气……” 这句话,让梁栖月全身发寒。 当年,她因醉酒而失态,做出了让家族蒙羞的丑事,从而被迫嫁入承恩侯府。 这一切,竟然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父亲含恨而终,母亲在宋家面前抬不起头。 她自己更是背负着沉重的罪孽,用一生的时间去赎罪。 最终,她培养出来的宋赐麟,害了所有人。 现在告诉她,侯府就是罪魁祸首。 一直都在利用她们。 这些畜生! 梁栖月眼珠灼烧得生疼,死死盯着宋堂明。 仇恨的火焰,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强行压制住,就此了断这畜生的冲动。 她要耐心,等待一个,能将承恩侯府一网打尽的机会。 绝不可以牵连母亲。 梁栖月麻木地走到床边,给萧悯用了香。 看着毒被压制,她才坐在桌旁,默默地凝视着窗外的夜色。 一直坐到天明之时。 梁栖月推门而出,敲响对面苏合的屋子。 苏合立刻开门,眼中闪着激动。 显然也是一晚上没睡好。 “小姐,奴婢正要去找您呢。奴婢和紫述一直盯着那大夫,免得他和贺闲接触。昨日深夜,他说摸到了晴雨的喜脉。” 第123章 宋堂明要和萧悯揭发,梁栖月跟溟部有染 中秋盛宴当天,梁栖月刚踏上马车,徐氏匆忙过来拦下她。 “呵呵……栖月啊,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本受邀的客人,每人只能带一个下人进宫,但是只要叶家开口就没问题。你看能不能,让管家跟晴雨也跟着我一起去?吉嬷嬷跟我一起长大,用着最是顺手,晴雨则是更为细心一些。你看我这脚,一个人确实不方便。” 闻言,梁栖月看向徐氏的脚。 前些天,徐氏只有一只鞋宽大些。 现在两只鞋都比平时大了不少。 看来,徐氏的富贵病,在她毫不节制的饮食之下,已然越发严重。 她全身会从脚开始溃烂,最终惨死。 梁栖月默不作声地打量她一番,轻轻点了点头。 “自然,我早就替母亲考虑过这点。我已经与外祖母商量好了,咱们全府上下,唯有您可以带两个丫鬟在身边。这也是宫里从前未有过的,因为叶家香品生意很是得皇帝重视,才开了这样的先例。” 梁栖月倚在车厢边缘。 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睨视着下方的徐氏。 没错过徐氏眼中的惊喜过后,紧接着就是对她态度的不满。 但徐氏有求于她,自然不敢太过明显。 得到她的应允之后,一个字也不再多说。 转身就离开了。 梁栖月看着徐氏欢天喜地的背影,冷笑一声,开口吩咐车夫道: “我们先走。” “是,夫人。” 徐氏见梁栖月竟敢自己先行出发,没等她们。 当即就拉下一张脸。 “呸!给三分薄面,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什么东西!谁家媳妇,敢用这个态度对待婆母?” 说着,徐氏打了宋堂明胳膊一下。 “你平日里就是这么纵容她的?看见她车里坐的那个小畜生了没,以后你有了自己的孩子,竟能容得下他不成?” 宋堂明竟被她这一击,打得踉跄后退。 扶着墙,咳嗽不止。 看到宋堂明如此虚弱,徐氏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听说你前几日去了梁栖月的院子里,一回来就病了。我还以为是下人夸大其词,今日一见,你确实虚得厉害。难不成梁栖月那贱坯子,还是个会吸食人精气的妖怪不成?” 宋堂明听到这一番话,脸色更是黑了不少。 “我忘了。” “什么你忘了?”徐氏追问。 宋堂明捂着脑袋,显得有几分暴躁地开口: “我只记得,那天我确实趁着半夜,绕开所有下人,翻进她的屋子。之后,我好像跟她起了争执。再后来,我睁开眼时,竟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听到此话,徐氏皱起眉。 “不可能啊……梁栖月怎会有这样的本事?不过,前几日叶家香坊确实推出了一款奇香,声称能使人短暂失忆,专为那些遭受心灵重创的病人所制。然而,此香并非寻常之物,隐患重重,因此只向京城两家声名显赫的医馆限量供应。” “至于此香的购入数量,以及接受治疗的病患名单,医馆皆需详细记录,以备查验。也就是说,梁栖月就算再有钱,也绝无可能将此药带出医馆。难不成,制出此香的人,和梁栖月认识?” 宋堂明这些日子,感觉内力如同被无形的桎梏所束缚。 无法自如流转。 他闭门不出,一心扑在恢复内力上。 因此,他还不知道,叶家竟然会有如此神奇的香品。 但他立刻否定了徐氏的猜测。 “您的想法也太过离谱。梁栖月是我的夫人,她制的香是什么水平,难道我还不清楚吗?她做的香囊,只有她那几个丫鬟,还有宋乘风会用。” “而能研制出叶家那种香品的香师,其技艺,恐怕早已达到了踏云大师的境地。倘若梁栖月真的拥有如此高超的水平,她名下那些商铺,恐怕早已迫不及待地开设香坊了,又如何会一直被我们牢牢掌控在手中?” 徐氏听到这番话,松了口气。 “没错,她如果真有那本事,何必依附于咱们侯府。上车,莫要晚了。” 随着徐氏的话音落下,众人纷纷动作起来。 依次登上马车。 宋堂明却默默攥起拳。 那天晚上,他十分确定,绝对有第三个人在场。 并且那个人还出手,帮梁栖月攻击了他。 否则那晚他一定会得手。 看来,徐氏当时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 梁栖月那个烂货,和溟部的人,定然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不然他还真的想不出,谁能拥有如此深厚的功力,能在一瞬间将他打飞出去。 甚至他连人都还没看清楚。 他听说阉人的内心,都是阴暗扭曲的。 而溟部,作为独属萧悯那个阉人的暗杀组织,当然不允许他们娶妻生子。 这次若是有机会,他要在那阉人面前,揭穿梁栖月的真面目。 最好能把梁栖月打成残废。 这样,她就会收敛起全部不该有的野心,乖乖给他生孩子。 至于叶家那位神秘的香师…… 叶家不过是商贾而已,如何能比得了在皇宫内,受尽万众敬仰的踏云大师和碎宁大师? 这次中秋盛宴,皇帝会以二位大师为象征,大肆宣扬香师行业。 被叶家拉拢的那位,定然敌不过那样的诱惑。 而他已经和踏云大师合作。 到时,只要他以踏云大师的名义,稍稍施展手段,那个被叶家拉拢的香师定会倒戈相向。 徐氏见宋堂明久久没上车,推开车窗催促。 “堂明,想什么呢,赶紧走了。” 她不能到得太晚,否则所有风头,都要被那破鞋抢去了。 如今,整个京城都传着宋乘风的吉星之名。 她可不想失了先机。 一行人虽然马不停蹄地赶路,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当他们抵达时,梁栖月正和董瑾相谈甚欢,笑语盈盈。 而宋乘风。 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就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他气质独特,仿佛天生就带着一股不凡之气。 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徐氏自知现在过去,就是自找没趣罢了,便去了离梁栖月较远的地方。 就让梁栖月暂且得意一会儿罢。 她以为攀上踏云大师的徒弟,就能一步登天了不成? 真是天真至极! 踏云大师已经跟侯府合作。 现在只等她,生下侯府真正的血脉,作为踏云大师的关门弟子。 从此,董瑾也只会被厌弃。 等到她们将叶家那位神秘的香师抢过来,叶家便会彻底跌入泥潭。 而梁栖月,没了那些靠山,还不是任由她们宰割? 但此时的梁栖月,远没有徐氏想象中的,那般春风得意。 因为董瑾正在对她死缠烂打。 “梁姐姐,我终于见到你了,往后,我可否与你一同钻研制香之术?师父最近在生我的气呢,已经许久不曾传授我新的香方了。” 这话倒是让梁栖月有些好奇。 在她印象中,踏云大师向来和蔼可亲,不像会轻易动怒的人。 竟然连香方都不传授了。 在前世,他可是最为疼爱董瑾这徒弟。 想到此处,梁栖月随口问了一句: “你怎么惹踏云大师生气了?” 提及此事,董瑾顿时变得有些心虚。 她懊恼地解释道: “就是上次九千岁大人办宴,我看乘风似乎有危险,就央求师父拿出能救人性命的香。师父给我的那瓶香,是我太师祖生前所制,世间只剩那一瓶。后来乘风赢了宋赐麟,大家喧闹之间,那香被我我不慎弄丢了。” 第123章 宋堂明要和萧悯揭发,梁栖月跟溟部有染 中秋盛宴当天,梁栖月刚踏上马车,徐氏匆忙过来拦下她。 “呵呵……栖月啊,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本受邀的客人,每人只能带一个下人进宫,但是只要叶家开口就没问题。你看能不能,让管家跟晴雨也跟着我一起去?吉嬷嬷跟我一起长大,用着最是顺手,晴雨则是更为细心一些。你看我这脚,一个人确实不方便。” 闻言,梁栖月看向徐氏的脚。 前些天,徐氏只有一只鞋宽大些。 现在两只鞋都比平时大了不少。 看来,徐氏的富贵病,在她毫不节制的饮食之下,已然越发严重。 她全身会从脚开始溃烂,最终惨死。 梁栖月默不作声地打量她一番,轻轻点了点头。 “自然,我早就替母亲考虑过这点。我已经与外祖母商量好了,咱们全府上下,唯有您可以带两个丫鬟在身边。这也是宫里从前未有过的,因为叶家香品生意很是得皇帝重视,才开了这样的先例。” 梁栖月倚在车厢边缘。 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睨视着下方的徐氏。 没错过徐氏眼中的惊喜过后,紧接着就是对她态度的不满。 但徐氏有求于她,自然不敢太过明显。 得到她的应允之后,一个字也不再多说。 转身就离开了。 梁栖月看着徐氏欢天喜地的背影,冷笑一声,开口吩咐车夫道: “我们先走。” “是,夫人。” 徐氏见梁栖月竟敢自己先行出发,没等她们。 当即就拉下一张脸。 “呸!给三分薄面,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什么东西!谁家媳妇,敢用这个态度对待婆母?” 说着,徐氏打了宋堂明胳膊一下。 “你平日里就是这么纵容她的?看见她车里坐的那个小畜生了没,以后你有了自己的孩子,竟能容得下他不成?” 宋堂明竟被她这一击,打得踉跄后退。 扶着墙,咳嗽不止。 看到宋堂明如此虚弱,徐氏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听说你前几日去了梁栖月的院子里,一回来就病了。我还以为是下人夸大其词,今日一见,你确实虚得厉害。难不成梁栖月那贱坯子,还是个会吸食人精气的妖怪不成?” 宋堂明听到这一番话,脸色更是黑了不少。 “我忘了。” “什么你忘了?”徐氏追问。 宋堂明捂着脑袋,显得有几分暴躁地开口: “我只记得,那天我确实趁着半夜,绕开所有下人,翻进她的屋子。之后,我好像跟她起了争执。再后来,我睁开眼时,竟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听到此话,徐氏皱起眉。 “不可能啊……梁栖月怎会有这样的本事?不过,前几日叶家香坊确实推出了一款奇香,声称能使人短暂失忆,专为那些遭受心灵重创的病人所制。然而,此香并非寻常之物,隐患重重,因此只向京城两家声名显赫的医馆限量供应。” “至于此香的购入数量,以及接受治疗的病患名单,医馆皆需详细记录,以备查验。也就是说,梁栖月就算再有钱,也绝无可能将此药带出医馆。难不成,制出此香的人,和梁栖月认识?” 宋堂明这些日子,感觉内力如同被无形的桎梏所束缚。 无法自如流转。 他闭门不出,一心扑在恢复内力上。 因此,他还不知道,叶家竟然会有如此神奇的香品。 但他立刻否定了徐氏的猜测。 “您的想法也太过离谱。梁栖月是我的夫人,她制的香是什么水平,难道我还不清楚吗?她做的香囊,只有她那几个丫鬟,还有宋乘风会用。” “而能研制出叶家那种香品的香师,其技艺,恐怕早已达到了踏云大师的境地。倘若梁栖月真的拥有如此高超的水平,她名下那些商铺,恐怕早已迫不及待地开设香坊了,又如何会一直被我们牢牢掌控在手中?” 徐氏听到这番话,松了口气。 “没错,她如果真有那本事,何必依附于咱们侯府。上车,莫要晚了。” 随着徐氏的话音落下,众人纷纷动作起来。 依次登上马车。 宋堂明却默默攥起拳。 那天晚上,他十分确定,绝对有第三个人在场。 并且那个人还出手,帮梁栖月攻击了他。 否则那晚他一定会得手。 看来,徐氏当时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 梁栖月那个烂货,和溟部的人,定然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不然他还真的想不出,谁能拥有如此深厚的功力,能在一瞬间将他打飞出去。 甚至他连人都还没看清楚。 他听说阉人的内心,都是阴暗扭曲的。 而溟部,作为独属萧悯那个阉人的暗杀组织,当然不允许他们娶妻生子。 这次若是有机会,他要在那阉人面前,揭穿梁栖月的真面目。 最好能把梁栖月打成残废。 这样,她就会收敛起全部不该有的野心,乖乖给他生孩子。 至于叶家那位神秘的香师…… 叶家不过是商贾而已,如何能比得了在皇宫内,受尽万众敬仰的踏云大师和碎宁大师? 这次中秋盛宴,皇帝会以二位大师为象征,大肆宣扬香师行业。 被叶家拉拢的那位,定然敌不过那样的诱惑。 而他已经和踏云大师合作。 到时,只要他以踏云大师的名义,稍稍施展手段,那个被叶家拉拢的香师定会倒戈相向。 徐氏见宋堂明久久没上车,推开车窗催促。 “堂明,想什么呢,赶紧走了。” 她不能到得太晚,否则所有风头,都要被那破鞋抢去了。 如今,整个京城都传着宋乘风的吉星之名。 她可不想失了先机。 一行人虽然马不停蹄地赶路,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当他们抵达时,梁栖月正和董瑾相谈甚欢,笑语盈盈。 而宋乘风。 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就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他气质独特,仿佛天生就带着一股不凡之气。 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徐氏自知现在过去,就是自找没趣罢了,便去了离梁栖月较远的地方。 就让梁栖月暂且得意一会儿罢。 她以为攀上踏云大师的徒弟,就能一步登天了不成? 真是天真至极! 踏云大师已经跟侯府合作。 现在只等她,生下侯府真正的血脉,作为踏云大师的关门弟子。 从此,董瑾也只会被厌弃。 等到她们将叶家那位神秘的香师抢过来,叶家便会彻底跌入泥潭。 而梁栖月,没了那些靠山,还不是任由她们宰割? 但此时的梁栖月,远没有徐氏想象中的,那般春风得意。 因为董瑾正在对她死缠烂打。 “梁姐姐,我终于见到你了,往后,我可否与你一同钻研制香之术?师父最近在生我的气呢,已经许久不曾传授我新的香方了。” 这话倒是让梁栖月有些好奇。 在她印象中,踏云大师向来和蔼可亲,不像会轻易动怒的人。 竟然连香方都不传授了。 在前世,他可是最为疼爱董瑾这徒弟。 想到此处,梁栖月随口问了一句: “你怎么惹踏云大师生气了?” 提及此事,董瑾顿时变得有些心虚。 她懊恼地解释道: “就是上次九千岁大人办宴,我看乘风似乎有危险,就央求师父拿出能救人性命的香。师父给我的那瓶香,是我太师祖生前所制,世间只剩那一瓶。后来乘风赢了宋赐麟,大家喧闹之间,那香被我我不慎弄丢了。” 第124章 梁栖月代替叶家出席,万众瞩目 梁栖月听到董瑾这番话,整个人瞬间一震。 但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随手拿了桌上供人品尝的葡萄递给董瑾,同时开口: “哦?什么香品居然这么珍贵,竟然能让踏云大师这么生气。” 董瑾欣喜结果葡萄,并未察觉出她的状态不对。 仔细思索过后,迟疑答道: “我认不出那是何种香品,只隐约记得,那瓶子上有一片鲜血般艳丽的花瓣,而且我先前,也从未见师父用过那种瓶子。真是的……既然这么重要,师父为什么不让我去九千岁大人的府上,拜托他帮忙寻找呢?一旦消息通过溟部传开,又有谁敢藏匿不还?” 梁栖月听着董瑾的叙述,只觉脑海中一片轰鸣。 踏云大师,也许就是南禛后人。 不过,更让她感到害怕的,是那血一般诡异、能引来丹药中虫子的香,原本是要给乘风用的。 他们找的人,是乘风! 难不成,乘风并非什么先天体弱,而是南禛的邪术搞的鬼。 而之所以踏云大师要用那香测试乘风,是因为他不知道乘风身上,是否被下了邪术。 那么,乘风体内的邪术,是通过萧悯而来。 萧悯中的,并非是普通的毒。 梁栖月一想到这里,便感到一阵头痛。 此刻,一个太监的声音尖锐而刺耳,让喧闹的宫殿瞬间寂静: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梁栖月下意识看了过去。 果然看见两道明黄色的身影,缓缓步入众人的视线。 众人见状,纷纷俯身下跪。 整齐划一的跪拜声,在宫殿内回荡: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梁栖月也随众人一同开口。 但还没等她的膝盖挨到地面,就被人轻轻扶了起来。 是萧悯。 在众人之中,唯她二人鹤立鸡群,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夺目。 皇帝年近五十,目光却仍然锐利如鹰。 视线瞬间锁定在了她的身上。 看清她的脸,皇帝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 “朕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你便是梁太傅的千金,梁栖月?” 话音落下,所有目光齐齐向她望了过来。 这时,萧悯轻轻地推了她一把,让她向前迈出一步。 而他自己,则站在她的身后。 “陛下,还请原谅臣的擅作主张。这位确实就是梁栖月,叶家老夫人因忙于香品之事,未能亲自赴宴,因此,今日由她代表叶家前来。而皇后娘娘如今所用的那款香,正是出自叶家之手。”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陛下与皇后,青梅竹马,少年结发。 他们二人感情笃厚,却因皇后身体原因,一直未能为皇室诞下血脉。 然而在两个月前,皇后偶然使用了一款香品。 不久,就奇迹般地传来了喜讯。 甚至御医诊过脉,说皇后怀的是双生子。 因皇后怀孕的消息不慎走漏,陛下还大发雷霆,严查此事。 最后查明真相。 是皇后身边一个多嘴的小丫头,因为实在太过激动,说漏了嘴。 足以看出,这件事有多么让人震惊。 怪不得,叶家短短几个月,就将王家在市场上的全部份额,一一蚕食殆尽。 甚至连仙人醉,也都不知何等原因,市场缩水近半。 原来,叶家有高人相帮。 而梁栖月作为叶家嫁出去的女儿,竟在今天这种日子,代表叶家出席。 从这个举动,不难看出叶家的态度。 叶老夫人怎会因区区生意,就缺席此等场合? 这是在为梁栖月考虑。 毕竟大家都听说过,虽不知道是何原因,她并不得夫家的重视。 如今看来,叶家这是要扶持梁栖月。 将来让她接手叶家的家业。 她的确有资格不跪。 大家都能想明白的道理,梁栖月自己,又如何会想不明白。 梁栖月心中不由酸楚。 她为叶家做的,不过是微不足道地,提供了几种香品而已。 可是叶家为她所付出的,却是倾尽所有。 皇帝听到萧悯的介绍,连忙起身,朝梁栖月招了招手。 “快,坐到前面来。” 这还是梁栖月两世以来,第一次见到皇帝。 前世被抄家时,这位已经驾崩了。 此时,梁栖月的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但面上,仍然保持着端庄从容。 “谢陛下。” 原本梁栖月在受到众人敬仰时,徐氏和宋堂明就已经恼火不已。 怪怨萧悯横插一脚,抢了本应属于他们的风头。 现在,皇帝竟然只让梁栖月坐到前面,与那些身份尊贵的王侯将相,并肩而坐! 这样的待遇,让徐氏等人更加不是滋味。 梁栖月可是她侯府的媳妇,怎能忽略了她们!? 随着皇帝一句“平身”,徐氏同众人一起拜谢后,立刻站了起来。 坐到位置上,都还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显然气得不轻。 一旁的晴雨见了,立刻给她端上一杯茶。 “老夫人,您消消气。” 说完,晴雨就看到宋堂明,嫌恶地往远挪了挪,生怕被她玷污了一般。 她不甘地咬紧牙齿。 徐氏没看到这些,瞪了她一眼。 压低声音道: “你不能白被欺负,等会儿宴席散了,我带你去找乐安候。你就抱住他的腿哭,听见没有?你看他坐在所有贵人的最中间,就知道他有多受皇帝器重。只要能彻底攀上他,往后咱们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晴雨看到方勋坐的位置,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 “晴雨明白。” 若能攀附上方勋,那……她也不是不能忍受。 宴会正式开始,众人推杯换盏之际,皇帝拍了拍手。 紧接着,礼部尚书出现。 他在众人的注视下,带着一队侍卫缓缓走上前来。 侍卫的中间有两名宫女,她们一人捧着一个精致木匣,在众人面前站定。 礼部尚书分别给皇帝皇后、众位高官行了礼。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梁栖月的身上。 他微微颔首,算是向她致意。 才向众人介绍道: “这两种香,乃礼部从几千种香品中,精挑细选而出。无一例外,全部出自于叶家香坊。首先,这支名为馥髓香,据说可以以香入髓,从而百病不生。” 说着,礼部尚书拿出扩香纸。 在众人既期待又好奇的目光中,他再度补充一句: “在场诸位,若有怀孕两月以内的夫人,还请速至此处,先行服下叶家准备的药丸。此香品威力强大,胎体太过幼小,需以此药保护。否则,恐有流产之虞。” 一听这话,所有怀有身孕的夫人,纷纷站起。 在服下那枚药丸之前,还需经过御医的仔细诊脉。 以确保一切妥当。 徐氏听到“怀孕”二字,心中蓦地一跳。 她转头望向贺闲,眼中带着几分不确定,低声担忧问道: “咱们小雨,确定没有留下身孕?” 贺闲笃定点头: “放心,那日之后,我已经让她服下堕胎药。而且这段时间以来,小雨没有任何不适,大夫也说她并未有孕。此事与我们无关,你别瞎想,免得被人看出异常。” 第124章 梁栖月代替叶家出席,万众瞩目 梁栖月听到董瑾这番话,整个人瞬间一震。 但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随手拿了桌上供人品尝的葡萄递给董瑾,同时开口: “哦?什么香品居然这么珍贵,竟然能让踏云大师这么生气。” 董瑾欣喜结果葡萄,并未察觉出她的状态不对。 仔细思索过后,迟疑答道: “我认不出那是何种香品,只隐约记得,那瓶子上有一片鲜血般艳丽的花瓣,而且我先前,也从未见师父用过那种瓶子。真是的……既然这么重要,师父为什么不让我去九千岁大人的府上,拜托他帮忙寻找呢?一旦消息通过溟部传开,又有谁敢藏匿不还?” 梁栖月听着董瑾的叙述,只觉脑海中一片轰鸣。 踏云大师,也许就是南禛后人。 不过,更让她感到害怕的,是那血一般诡异、能引来丹药中虫子的香,原本是要给乘风用的。 他们找的人,是乘风! 难不成,乘风并非什么先天体弱,而是南禛的邪术搞的鬼。 而之所以踏云大师要用那香测试乘风,是因为他不知道乘风身上,是否被下了邪术。 那么,乘风体内的邪术,是通过萧悯而来。 萧悯中的,并非是普通的毒。 梁栖月一想到这里,便感到一阵头痛。 此刻,一个太监的声音尖锐而刺耳,让喧闹的宫殿瞬间寂静: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梁栖月下意识看了过去。 果然看见两道明黄色的身影,缓缓步入众人的视线。 众人见状,纷纷俯身下跪。 整齐划一的跪拜声,在宫殿内回荡: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梁栖月也随众人一同开口。 但还没等她的膝盖挨到地面,就被人轻轻扶了起来。 是萧悯。 在众人之中,唯她二人鹤立鸡群,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夺目。 皇帝年近五十,目光却仍然锐利如鹰。 视线瞬间锁定在了她的身上。 看清她的脸,皇帝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 “朕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你便是梁太傅的千金,梁栖月?” 话音落下,所有目光齐齐向她望了过来。 这时,萧悯轻轻地推了她一把,让她向前迈出一步。 而他自己,则站在她的身后。 “陛下,还请原谅臣的擅作主张。这位确实就是梁栖月,叶家老夫人因忙于香品之事,未能亲自赴宴,因此,今日由她代表叶家前来。而皇后娘娘如今所用的那款香,正是出自叶家之手。”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陛下与皇后,青梅竹马,少年结发。 他们二人感情笃厚,却因皇后身体原因,一直未能为皇室诞下血脉。 然而在两个月前,皇后偶然使用了一款香品。 不久,就奇迹般地传来了喜讯。 甚至御医诊过脉,说皇后怀的是双生子。 因皇后怀孕的消息不慎走漏,陛下还大发雷霆,严查此事。 最后查明真相。 是皇后身边一个多嘴的小丫头,因为实在太过激动,说漏了嘴。 足以看出,这件事有多么让人震惊。 怪不得,叶家短短几个月,就将王家在市场上的全部份额,一一蚕食殆尽。 甚至连仙人醉,也都不知何等原因,市场缩水近半。 原来,叶家有高人相帮。 而梁栖月作为叶家嫁出去的女儿,竟在今天这种日子,代表叶家出席。 从这个举动,不难看出叶家的态度。 叶老夫人怎会因区区生意,就缺席此等场合? 这是在为梁栖月考虑。 毕竟大家都听说过,虽不知道是何原因,她并不得夫家的重视。 如今看来,叶家这是要扶持梁栖月。 将来让她接手叶家的家业。 她的确有资格不跪。 大家都能想明白的道理,梁栖月自己,又如何会想不明白。 梁栖月心中不由酸楚。 她为叶家做的,不过是微不足道地,提供了几种香品而已。 可是叶家为她所付出的,却是倾尽所有。 皇帝听到萧悯的介绍,连忙起身,朝梁栖月招了招手。 “快,坐到前面来。” 这还是梁栖月两世以来,第一次见到皇帝。 前世被抄家时,这位已经驾崩了。 此时,梁栖月的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但面上,仍然保持着端庄从容。 “谢陛下。” 原本梁栖月在受到众人敬仰时,徐氏和宋堂明就已经恼火不已。 怪怨萧悯横插一脚,抢了本应属于他们的风头。 现在,皇帝竟然只让梁栖月坐到前面,与那些身份尊贵的王侯将相,并肩而坐! 这样的待遇,让徐氏等人更加不是滋味。 梁栖月可是她侯府的媳妇,怎能忽略了她们!? 随着皇帝一句“平身”,徐氏同众人一起拜谢后,立刻站了起来。 坐到位置上,都还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显然气得不轻。 一旁的晴雨见了,立刻给她端上一杯茶。 “老夫人,您消消气。” 说完,晴雨就看到宋堂明,嫌恶地往远挪了挪,生怕被她玷污了一般。 她不甘地咬紧牙齿。 徐氏没看到这些,瞪了她一眼。 压低声音道: “你不能白被欺负,等会儿宴席散了,我带你去找乐安候。你就抱住他的腿哭,听见没有?你看他坐在所有贵人的最中间,就知道他有多受皇帝器重。只要能彻底攀上他,往后咱们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晴雨看到方勋坐的位置,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 “晴雨明白。” 若能攀附上方勋,那……她也不是不能忍受。 宴会正式开始,众人推杯换盏之际,皇帝拍了拍手。 紧接着,礼部尚书出现。 他在众人的注视下,带着一队侍卫缓缓走上前来。 侍卫的中间有两名宫女,她们一人捧着一个精致木匣,在众人面前站定。 礼部尚书分别给皇帝皇后、众位高官行了礼。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梁栖月的身上。 他微微颔首,算是向她致意。 才向众人介绍道: “这两种香,乃礼部从几千种香品中,精挑细选而出。无一例外,全部出自于叶家香坊。首先,这支名为馥髓香,据说可以以香入髓,从而百病不生。” 说着,礼部尚书拿出扩香纸。 在众人既期待又好奇的目光中,他再度补充一句: “在场诸位,若有怀孕两月以内的夫人,还请速至此处,先行服下叶家准备的药丸。此香品威力强大,胎体太过幼小,需以此药保护。否则,恐有流产之虞。” 一听这话,所有怀有身孕的夫人,纷纷站起。 在服下那枚药丸之前,还需经过御医的仔细诊脉。 以确保一切妥当。 徐氏听到“怀孕”二字,心中蓦地一跳。 她转头望向贺闲,眼中带着几分不确定,低声担忧问道: “咱们小雨,确定没有留下身孕?” 贺闲笃定点头: “放心,那日之后,我已经让她服下堕胎药。而且这段时间以来,小雨没有任何不适,大夫也说她并未有孕。此事与我们无关,你别瞎想,免得被人看出异常。” 第125章 事发,晴雨小产 随着丹药全部发放完毕,发挥药效之后,礼部尚书亲自使用扩香纸,为馥髓香扩香。 带着一丝淡淡药材味道的香气,很快笼罩了整个宴会场地。 这香气并不浓烈霸道。 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味,悄无声息地,弥漫在宴会场地的每一个角落。 它能温柔地渗入四肢百骸,带来前所未有的舒适感。 而后,那香气仿佛有生命一般,在体内游走,将身体中的浊气一点点地排出体外。 令人啧啧称奇。 众人享受地眯起眼睛,感受馥髓香带来的变化。 “往年这种宫宴盛况,从来都是用踏云大师和碎宁大师的香,再佐以几种仙人醉的。方才我还奇怪,为何今年要换成叶家香坊的香,现在看来,礼部确实没收贿赂。” “你疯了不成,这种事情敢收取贿赂,那得有命花才行。我先前已经猜到叶家那位香师非同小可,却没想到竟如此厉害。哎你们说,那位香师和近日来名声大噪的莲花酌,谁更胜一筹?” “不好说,依我看,莲花酌的暮雪傲松,品质亦属上乘,不过还是叶家那位更厉害。因为莲花酌肯定也上报了自己的香品,但最后没被礼部选上。” 梁栖月坐在萧悯身边,耳边充斥着窃窃私语。 她从容地对那些不时投来目光的人们,微微点头致意。 但心中,却没有多大波澜。 因为众人讨论的两种香,都出自她手。 效果不同,亦无高低之分。 只不过,她想让叶家香坊的名声,传遍安国,便没有用莲花酌这个名字罢了。 梁栖月与萧悯,二人独坐一桌。 两侧的桌子也同样冷清。 所有人都想着,尽量能离萧悯远些。 这种境况,反倒让梁栖月感到几分舒心。 她一向不喜欢喧嚣。 就在这时,萧悯微微倾身,向梁栖月靠近了些许。 “馥髓香给我的感受,与金针度穴颇为相似。难不成,你将金针度穴的效果,用香品还原了出来?” 梁栖月咽下口中的糖蒸酥酪,点了点头。 “这香的效用,有一部分得益于金针度穴之术的启发,能助人清除体内杂质。在场的都是安国中流砥柱的人物,这对安国而言,大有裨益。不过我的目的,远不止于此。” 她说着,转过身去。 目光穿透众人,落在徐氏与晴雨身上。 此时徐氏正在低声嘱咐着什么。 还时不时地,会往方勋那个方向瞟上几眼。 看来,她们那天没有得逞,就想以晴雨为一个由头。 以谋得最大的利益。 只不过…… 梁栖月的目光随着晴雨略显激动的脸,移向了她平坦的小腹。 如果皇帝知道,晴雨已经怀上了方勋的孩子,那么方勋自己,又能否全身而退呢? 梁栖月沉浸在思绪之中,完全未察觉到萧悯的视线。 他静静地坐在一旁,低垂着眼眸。 细细描绘着她的轮廓。 眼中既是缱绻,又十分不舍,仿佛要将她的每一个细节,都深深烙印在心底。 梁栖月回过神来,准备跟萧悯分享她的计划。 却不想一抬头,就撞进了这样的眼神中。 她的心跳忽然加速, 萧悯的眼神也微微一颤,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梁栖月轻咳一声,试图缓解尴尬气氛: “早听说你喜欢看戏,今日我准备了一场精彩的大戏,希望你能喜欢。” “好。” 正在此时,踏云大师和碎宁大师,一同进入宴会场地。 一踏入会场,他们便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特的香气。 碎宁大师细细闻过。 随后,他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又使劲拍了拍踏云的肩膀,放声大笑起来。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没想到我们两个老头子,有朝一日,能看到如此多的优秀香师,真是令人欣慰啊!” 踏云闻到馥髓香时,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他面上仍然平和,眼神却冷了下来。 现在碎宁还不停夸赞此人,让他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他强忍着怒火,被碎宁又拍了好几下。 直到实在忍无可忍,他开口打断了碎宁的话: “是啊。不过依我所看,还是莲花酌的暮雪傲松更胜一筹,今日如此盛会,却不见她的香品,实在有些匪夷所思。碎宁,你知道莲花酌的真实身份吗?我看她倒是很合眼缘。” 碎宁依旧喝着酒。 他想了想,吊儿郎当地摇了摇头。 “化名的香师也不少见,她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就算是合眼缘,她那等高超的技艺,又岂是我们能轻易指点得了的?打听她身份做什么。” 碎宁言辞向来犀利,踏云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但事关莲花酌,碎宁还用这般说教的语气,当真让他烦躁不已。 这时,皇帝朝他们两个看了过来。 “两位爱卿,今日姗姗来迟,莫非有了新的佳作??先入座,现在要展示叶家香坊的第二种香了。” “是,陛下。” 两人异口同声答道,来到了梁栖月旁边那桌。 他们拜过萧悯。 可在看到萧悯旁边的梁栖月时,他们眼中或多或少都有些惊讶。 碎宁性格直爽,很快便恢复了常态。 但踏云不同。 他的眼神十分复杂古怪。 梁栖月知道那瓶香,是踏云交给董瑾之后,也早早就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自然没有错过这个眼神。 他们两个刚入座,礼部尚书就打开了另一个盒子。 “这瓶香,没有名字。”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不明白他这是何意。 怎么还有这种奇怪的香品,竟然连名字都没有。 然而,礼部尚书似乎早已料到众人的反应,仍旧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吊足了胃口。 只见他将香品涂抹在扩香纸上之后,竟又加了一滴馥髓香。 见状,踏云大师立刻起身,开口阻止: “且慢!每种香品的组成皆十分复杂且精妙。一旦擅自混合,其中难免会有相互冲突的香品,会对闻到的人产生影响。其危险程度,堪称封喉毒药!” 此言一出,众人当即脸色大变。 甚至连暗卫都出来,要掩护皇帝离开此处。 但皇帝却面色如常地挥了挥手。 “爱卿言重了。大家也不必过于惊慌,且听他把话讲完。” 而后,皇帝又看向礼部尚书。 “你这老家伙,没事卖什么关子?若是搞砸了今日的中秋盛宴,朕唯你是问。” “臣知罪。”礼部尚书立刻告罪。 皇帝这番话说得严厉,却并没有太过责怪礼部尚书的意思。 显然,他对于礼部尚书的做法,是默许的。 众人见状,又坐了回去。 在香气沁出之时,礼部尚书开口: “这香之所以没有名字,因为它就是为了馥髓香而生。馥髓香本非凡品,其香气温婉含蓄,内敛而不张扬,之所以为人瞩目,多因其效用惊艳。然此无名之香,却如点睛之笔,让馥髓香自此完美无缺。更妙的是,还能令馥髓香的效用,更上层楼。” 众人此刻,已经完全沉浸在香气中。 对礼部尚书的话,充耳不闻。 无名香丝毫不会抢了馥髓香的风头,并且,还让其发挥出更加惊人的作用。 制出此香的人,当真神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后面,忽然传出一声惨叫。 “啊!我流血了,谁、谁来救救我!” 第125章 事发,晴雨小产 随着丹药全部发放完毕,发挥药效之后,礼部尚书亲自使用扩香纸,为馥髓香扩香。 带着一丝淡淡药材味道的香气,很快笼罩了整个宴会场地。 这香气并不浓烈霸道。 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味,悄无声息地,弥漫在宴会场地的每一个角落。 它能温柔地渗入四肢百骸,带来前所未有的舒适感。 而后,那香气仿佛有生命一般,在体内游走,将身体中的浊气一点点地排出体外。 令人啧啧称奇。 众人享受地眯起眼睛,感受馥髓香带来的变化。 “往年这种宫宴盛况,从来都是用踏云大师和碎宁大师的香,再佐以几种仙人醉的。方才我还奇怪,为何今年要换成叶家香坊的香,现在看来,礼部确实没收贿赂。” “你疯了不成,这种事情敢收取贿赂,那得有命花才行。我先前已经猜到叶家那位香师非同小可,却没想到竟如此厉害。哎你们说,那位香师和近日来名声大噪的莲花酌,谁更胜一筹?” “不好说,依我看,莲花酌的暮雪傲松,品质亦属上乘,不过还是叶家那位更厉害。因为莲花酌肯定也上报了自己的香品,但最后没被礼部选上。” 梁栖月坐在萧悯身边,耳边充斥着窃窃私语。 她从容地对那些不时投来目光的人们,微微点头致意。 但心中,却没有多大波澜。 因为众人讨论的两种香,都出自她手。 效果不同,亦无高低之分。 只不过,她想让叶家香坊的名声,传遍安国,便没有用莲花酌这个名字罢了。 梁栖月与萧悯,二人独坐一桌。 两侧的桌子也同样冷清。 所有人都想着,尽量能离萧悯远些。 这种境况,反倒让梁栖月感到几分舒心。 她一向不喜欢喧嚣。 就在这时,萧悯微微倾身,向梁栖月靠近了些许。 “馥髓香给我的感受,与金针度穴颇为相似。难不成,你将金针度穴的效果,用香品还原了出来?” 梁栖月咽下口中的糖蒸酥酪,点了点头。 “这香的效用,有一部分得益于金针度穴之术的启发,能助人清除体内杂质。在场的都是安国中流砥柱的人物,这对安国而言,大有裨益。不过我的目的,远不止于此。” 她说着,转过身去。 目光穿透众人,落在徐氏与晴雨身上。 此时徐氏正在低声嘱咐着什么。 还时不时地,会往方勋那个方向瞟上几眼。 看来,她们那天没有得逞,就想以晴雨为一个由头。 以谋得最大的利益。 只不过…… 梁栖月的目光随着晴雨略显激动的脸,移向了她平坦的小腹。 如果皇帝知道,晴雨已经怀上了方勋的孩子,那么方勋自己,又能否全身而退呢? 梁栖月沉浸在思绪之中,完全未察觉到萧悯的视线。 他静静地坐在一旁,低垂着眼眸。 细细描绘着她的轮廓。 眼中既是缱绻,又十分不舍,仿佛要将她的每一个细节,都深深烙印在心底。 梁栖月回过神来,准备跟萧悯分享她的计划。 却不想一抬头,就撞进了这样的眼神中。 她的心跳忽然加速, 萧悯的眼神也微微一颤,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梁栖月轻咳一声,试图缓解尴尬气氛: “早听说你喜欢看戏,今日我准备了一场精彩的大戏,希望你能喜欢。” “好。” 正在此时,踏云大师和碎宁大师,一同进入宴会场地。 一踏入会场,他们便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特的香气。 碎宁大师细细闻过。 随后,他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又使劲拍了拍踏云的肩膀,放声大笑起来。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没想到我们两个老头子,有朝一日,能看到如此多的优秀香师,真是令人欣慰啊!” 踏云闻到馥髓香时,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他面上仍然平和,眼神却冷了下来。 现在碎宁还不停夸赞此人,让他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他强忍着怒火,被碎宁又拍了好几下。 直到实在忍无可忍,他开口打断了碎宁的话: “是啊。不过依我所看,还是莲花酌的暮雪傲松更胜一筹,今日如此盛会,却不见她的香品,实在有些匪夷所思。碎宁,你知道莲花酌的真实身份吗?我看她倒是很合眼缘。” 碎宁依旧喝着酒。 他想了想,吊儿郎当地摇了摇头。 “化名的香师也不少见,她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就算是合眼缘,她那等高超的技艺,又岂是我们能轻易指点得了的?打听她身份做什么。” 碎宁言辞向来犀利,踏云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但事关莲花酌,碎宁还用这般说教的语气,当真让他烦躁不已。 这时,皇帝朝他们两个看了过来。 “两位爱卿,今日姗姗来迟,莫非有了新的佳作??先入座,现在要展示叶家香坊的第二种香了。” “是,陛下。” 两人异口同声答道,来到了梁栖月旁边那桌。 他们拜过萧悯。 可在看到萧悯旁边的梁栖月时,他们眼中或多或少都有些惊讶。 碎宁性格直爽,很快便恢复了常态。 但踏云不同。 他的眼神十分复杂古怪。 梁栖月知道那瓶香,是踏云交给董瑾之后,也早早就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自然没有错过这个眼神。 他们两个刚入座,礼部尚书就打开了另一个盒子。 “这瓶香,没有名字。”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不明白他这是何意。 怎么还有这种奇怪的香品,竟然连名字都没有。 然而,礼部尚书似乎早已料到众人的反应,仍旧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吊足了胃口。 只见他将香品涂抹在扩香纸上之后,竟又加了一滴馥髓香。 见状,踏云大师立刻起身,开口阻止: “且慢!每种香品的组成皆十分复杂且精妙。一旦擅自混合,其中难免会有相互冲突的香品,会对闻到的人产生影响。其危险程度,堪称封喉毒药!” 此言一出,众人当即脸色大变。 甚至连暗卫都出来,要掩护皇帝离开此处。 但皇帝却面色如常地挥了挥手。 “爱卿言重了。大家也不必过于惊慌,且听他把话讲完。” 而后,皇帝又看向礼部尚书。 “你这老家伙,没事卖什么关子?若是搞砸了今日的中秋盛宴,朕唯你是问。” “臣知罪。”礼部尚书立刻告罪。 皇帝这番话说得严厉,却并没有太过责怪礼部尚书的意思。 显然,他对于礼部尚书的做法,是默许的。 众人见状,又坐了回去。 在香气沁出之时,礼部尚书开口: “这香之所以没有名字,因为它就是为了馥髓香而生。馥髓香本非凡品,其香气温婉含蓄,内敛而不张扬,之所以为人瞩目,多因其效用惊艳。然此无名之香,却如点睛之笔,让馥髓香自此完美无缺。更妙的是,还能令馥髓香的效用,更上层楼。” 众人此刻,已经完全沉浸在香气中。 对礼部尚书的话,充耳不闻。 无名香丝毫不会抢了馥髓香的风头,并且,还让其发挥出更加惊人的作用。 制出此香的人,当真神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后面,忽然传出一声惨叫。 “啊!我流血了,谁、谁来救救我!” 第126章 一个都别想跑 众人听闻此言,纷纷转过头去。 只见承恩侯府那一桌,一名年轻女子瘫软在地。 鲜血不断从她裙底渗出。 两边和她同样来自侯府的人,竟是没一个人上去扶起她。 宋家的老夫人,甚至脸色苍白。 目露惊恐地看着女子。 “快,快将那些有身孕的夫人带走,那香有问题,会导致小产!” 不知道谁高喊了一声。 众人心中一紧。 他们来不及细想究竟发生了什么,纷纷行动起来。 护着其他有身孕的夫人,要离开这里。 一时间,原本热闹的宴会场地,变得混乱起来。 其中有些人,想上来向梁栖月要个说法。 但因萧悯就坐在她旁边。 没人知道萧悯心里是怎么想的,便不敢轻易上前。 就在徐氏一行人,准备趁乱偷偷离开之时,梁栖月站起身来。 她朝皇帝,和同样怀有身孕的皇后,恭敬行了礼。 才沉声开口道: “陛下,皇后娘娘,臣妇斗胆,想为承恩侯府请一个恩典。” 此时皇后已经被人护着,退至较为宽阔的外围。 皇帝见皇后没事,松了一口气。 但他脸色仍然不好看。 “但说无妨。” “那女子,臣妇认得,她乃是臣妇婆母身边的贴身丫鬟,晴雨。臣妇记得,方才在尚书大人分发药丸,并请御医为各位夫人诊脉时,晴雨并未领取。因此,晴雨大概并非因为怀了孕才如此。臣妇恳请陛下恩准,让在场的御医为晴雨诊脉,以还叶家香坊一个清白。” 听到梁栖月的话,大家顿时冷静下来。 已经跑到宴会场门口的徐氏一众人,瞬间成为了全场视线的焦点。 有人狐疑地打量着她们。 “承恩侯府,如今还没有资格参加宫宴?那就是说,你们是别人邀请进来的。所有受邀参加的,每人只能带一个下人,你们为何带了这么多?而且,那个叫晴雨的丫头,为何会忽然流血?” 面对质疑,徐氏抖得像筛糠一般。 她慌忙跪在地上,连续磕了好几个头。 “陛下,晴雨只是身体不适而已,臣妇这就带她回去,绝不扰乱宫宴正常进行!至于御医,她一个丫鬟,哪里值得如此大动干戈。此事和叶家香坊无关,请陛下放心。” 但很显然,陛下放不了心。 他看了一眼仍旧面露忧色的皇后,一挥手,三位御医齐齐上前。 “陛下。” 皇帝指了指晴雨,道: “去看看她到底怎么回事。” “是,陛下。” 御医不敢耽误,立刻快步走向徐氏。 徐氏看着三位御医一起过来,差点就晕了过去。 她顿时没了主意,焦急望向宋堂明和贺闲。 可令她失望了。 宋堂明和贺闲两人,竟然都是一脸茫然,显然对眼前的情况一无所知。 徐氏慌得满头大汗。 作为女人,她清楚得很。 晴雨明显怀了身孕。 又因闻了馥髓香,出现了小产的症状! 若被皇帝知道,晴雨怀上了方勋的孩子,到时别说她们,恐怕连方勋都得倒大霉。 事到如今,只能让宋堂明将此事认下。 徐氏趁御医诊脉的间隙,连忙起身附到宋堂明耳边。 可听完她的话,宋堂明脸都绿了。 但他没办法。 现在只能按照徐氏所说的做,说晴雨怀的是他的孩子。 否则,侯府就完了! 御医诊见过太多罕见疾病,摸脉的手法已炉火纯青,几乎一触即知。 他们迅速诊过脉,恭敬回禀道: “陛下,此女子确有小产之兆。因不足一个月,未服用药物就受到香品的洗礼,孩子保不住了。” 刚说完,宋堂明便挺身而出。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 “这孩子是臣的。” 此言一出,徐氏惊愕不已,难以置信地盯着宋堂明。 他莫不是个傻子! 谁现在问他孩子是谁的了,这样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梁栖月看到宋堂明这样,不由尴尬地低下头。 默默遮住了脸。 太丢人了。 萧悯这还是第一次,见梁栖月做出这样的反应。 当真,十分可爱。 他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皇帝见了,不由有些疑惑地开口: “萧爱卿,你对此事是不是有何见解啊?” 萧悯被皇帝点了名,才舍得将视线,从梁栖月身上移开。 “回陛下,见解倒是没有。臣只是觉得,这承恩侯府十分有趣罢了。” “哦?怎么个有趣法。” 在徐氏几人近乎恳求的目光中,萧悯手轻托下颌。 他以食指轻轻点着桌子,缓缓开口: “大概一个月前,承恩侯府举办了乔迁宴,京城中大半勋贵都受到了邀请。此事,想必在座各位都有所耳闻。但溟部得到了一个消息——乐安侯方勋,居然跟宋老夫人的婢女晴雨,互相看对了眼。” 说着,萧悯的目光,又投向了方勋。 早在晴雨流血时,方勋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停擦着冷汗。 现在看到萧悯这个眼神,腿都软了。 只听萧悯继续道: “方大人,看来您早年间连丧两子,给您的打击不小啊。竟是连对方的身份都不在乎,只为了再要一个孩子。京城里,到处都是溟部的眼睛,想来这件事,侯府初来乍到,尚不了解,但您难道也不清楚?想来,是孩子对您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方勋闻言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连声喊冤: “陛下,臣冤枉!这根本就不是萧大人说的那样,臣、臣……” 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所为之事,按照大安律法,其实并不足以致死。 但,晴雨那个贱人,怀了孩子! 皇帝高坐于龙椅之上,手中把玩着一串翡翠珠子。 神色深沉,喜怒难辨。 过了许久才开口: “方爱卿,当年,朕要求你的两个儿子留在京城,不得远离。是你提出要永绝后患,换朕一个安心。现在又反悔,甚至不惜找一个承恩侯府的婢女,也要诞下子嗣……” 说到这里,皇帝眼中闪过冷意。 他将手里的翡翠珠串,狠狠拍在桌上。 “啪!” 珠串应声而断,翠绿珠子滚落一地。 “方勋,你真当朕老糊涂了不成!你的两个儿子,本可以在京城任个闲职,朕又何必为难他们!反倒是你这个做父亲的,要对他们痛下杀手。从那时起,朕便不再将要事交托与你,且先观察一段时日。果然,你不惜杀死自己的孩子,只是为了让朕放松警惕!” 话毕,在场所有人,这才知道当年的真相。 一时间,方勋成了众矢之的。 四周指指点点的声音不绝于耳,将他淹没在无尽的谴责之中。 方勋脸色苍白,心慌至极。 他不停找着脱身之策。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疯狂的身影突然冲向他。 正是与他一同赴宴的乐安侯夫人。 她双眼赤红,失去理智一般,狠狠撕打着方勋。 “你该死!死的怎么不是你!你为了前途,竟害得我儿子一死一残,他们可都是你的亲骨肉啊!你怎么下得去手!呜呜呜……我也该死……我竟然鬼迷了心窍,答应承恩侯府一起,帮你得到梁栖月……” 第126章 一个都别想跑 众人听闻此言,纷纷转过头去。 只见承恩侯府那一桌,一名年轻女子瘫软在地。 鲜血不断从她裙底渗出。 两边和她同样来自侯府的人,竟是没一个人上去扶起她。 宋家的老夫人,甚至脸色苍白。 目露惊恐地看着女子。 “快,快将那些有身孕的夫人带走,那香有问题,会导致小产!” 不知道谁高喊了一声。 众人心中一紧。 他们来不及细想究竟发生了什么,纷纷行动起来。 护着其他有身孕的夫人,要离开这里。 一时间,原本热闹的宴会场地,变得混乱起来。 其中有些人,想上来向梁栖月要个说法。 但因萧悯就坐在她旁边。 没人知道萧悯心里是怎么想的,便不敢轻易上前。 就在徐氏一行人,准备趁乱偷偷离开之时,梁栖月站起身来。 她朝皇帝,和同样怀有身孕的皇后,恭敬行了礼。 才沉声开口道: “陛下,皇后娘娘,臣妇斗胆,想为承恩侯府请一个恩典。” 此时皇后已经被人护着,退至较为宽阔的外围。 皇帝见皇后没事,松了一口气。 但他脸色仍然不好看。 “但说无妨。” “那女子,臣妇认得,她乃是臣妇婆母身边的贴身丫鬟,晴雨。臣妇记得,方才在尚书大人分发药丸,并请御医为各位夫人诊脉时,晴雨并未领取。因此,晴雨大概并非因为怀了孕才如此。臣妇恳请陛下恩准,让在场的御医为晴雨诊脉,以还叶家香坊一个清白。” 听到梁栖月的话,大家顿时冷静下来。 已经跑到宴会场门口的徐氏一众人,瞬间成为了全场视线的焦点。 有人狐疑地打量着她们。 “承恩侯府,如今还没有资格参加宫宴?那就是说,你们是别人邀请进来的。所有受邀参加的,每人只能带一个下人,你们为何带了这么多?而且,那个叫晴雨的丫头,为何会忽然流血?” 面对质疑,徐氏抖得像筛糠一般。 她慌忙跪在地上,连续磕了好几个头。 “陛下,晴雨只是身体不适而已,臣妇这就带她回去,绝不扰乱宫宴正常进行!至于御医,她一个丫鬟,哪里值得如此大动干戈。此事和叶家香坊无关,请陛下放心。” 但很显然,陛下放不了心。 他看了一眼仍旧面露忧色的皇后,一挥手,三位御医齐齐上前。 “陛下。” 皇帝指了指晴雨,道: “去看看她到底怎么回事。” “是,陛下。” 御医不敢耽误,立刻快步走向徐氏。 徐氏看着三位御医一起过来,差点就晕了过去。 她顿时没了主意,焦急望向宋堂明和贺闲。 可令她失望了。 宋堂明和贺闲两人,竟然都是一脸茫然,显然对眼前的情况一无所知。 徐氏慌得满头大汗。 作为女人,她清楚得很。 晴雨明显怀了身孕。 又因闻了馥髓香,出现了小产的症状! 若被皇帝知道,晴雨怀上了方勋的孩子,到时别说她们,恐怕连方勋都得倒大霉。 事到如今,只能让宋堂明将此事认下。 徐氏趁御医诊脉的间隙,连忙起身附到宋堂明耳边。 可听完她的话,宋堂明脸都绿了。 但他没办法。 现在只能按照徐氏所说的做,说晴雨怀的是他的孩子。 否则,侯府就完了! 御医诊见过太多罕见疾病,摸脉的手法已炉火纯青,几乎一触即知。 他们迅速诊过脉,恭敬回禀道: “陛下,此女子确有小产之兆。因不足一个月,未服用药物就受到香品的洗礼,孩子保不住了。” 刚说完,宋堂明便挺身而出。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 “这孩子是臣的。” 此言一出,徐氏惊愕不已,难以置信地盯着宋堂明。 他莫不是个傻子! 谁现在问他孩子是谁的了,这样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梁栖月看到宋堂明这样,不由尴尬地低下头。 默默遮住了脸。 太丢人了。 萧悯这还是第一次,见梁栖月做出这样的反应。 当真,十分可爱。 他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皇帝见了,不由有些疑惑地开口: “萧爱卿,你对此事是不是有何见解啊?” 萧悯被皇帝点了名,才舍得将视线,从梁栖月身上移开。 “回陛下,见解倒是没有。臣只是觉得,这承恩侯府十分有趣罢了。” “哦?怎么个有趣法。” 在徐氏几人近乎恳求的目光中,萧悯手轻托下颌。 他以食指轻轻点着桌子,缓缓开口: “大概一个月前,承恩侯府举办了乔迁宴,京城中大半勋贵都受到了邀请。此事,想必在座各位都有所耳闻。但溟部得到了一个消息——乐安侯方勋,居然跟宋老夫人的婢女晴雨,互相看对了眼。” 说着,萧悯的目光,又投向了方勋。 早在晴雨流血时,方勋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停擦着冷汗。 现在看到萧悯这个眼神,腿都软了。 只听萧悯继续道: “方大人,看来您早年间连丧两子,给您的打击不小啊。竟是连对方的身份都不在乎,只为了再要一个孩子。京城里,到处都是溟部的眼睛,想来这件事,侯府初来乍到,尚不了解,但您难道也不清楚?想来,是孩子对您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方勋闻言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连声喊冤: “陛下,臣冤枉!这根本就不是萧大人说的那样,臣、臣……” 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所为之事,按照大安律法,其实并不足以致死。 但,晴雨那个贱人,怀了孩子! 皇帝高坐于龙椅之上,手中把玩着一串翡翠珠子。 神色深沉,喜怒难辨。 过了许久才开口: “方爱卿,当年,朕要求你的两个儿子留在京城,不得远离。是你提出要永绝后患,换朕一个安心。现在又反悔,甚至不惜找一个承恩侯府的婢女,也要诞下子嗣……” 说到这里,皇帝眼中闪过冷意。 他将手里的翡翠珠串,狠狠拍在桌上。 “啪!” 珠串应声而断,翠绿珠子滚落一地。 “方勋,你真当朕老糊涂了不成!你的两个儿子,本可以在京城任个闲职,朕又何必为难他们!反倒是你这个做父亲的,要对他们痛下杀手。从那时起,朕便不再将要事交托与你,且先观察一段时日。果然,你不惜杀死自己的孩子,只是为了让朕放松警惕!” 话毕,在场所有人,这才知道当年的真相。 一时间,方勋成了众矢之的。 四周指指点点的声音不绝于耳,将他淹没在无尽的谴责之中。 方勋脸色苍白,心慌至极。 他不停找着脱身之策。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疯狂的身影突然冲向他。 正是与他一同赴宴的乐安侯夫人。 她双眼赤红,失去理智一般,狠狠撕打着方勋。 “你该死!死的怎么不是你!你为了前途,竟害得我儿子一死一残,他们可都是你的亲骨肉啊!你怎么下得去手!呜呜呜……我也该死……我竟然鬼迷了心窍,答应承恩侯府一起,帮你得到梁栖月……” 第127章 臣妇要与宋堂明和离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方勋,第一次真正认识他一般。 其中有人惊愕之余,脑筋有些转不过弯来 他朝旁边人问道: “方才乐安侯夫人所言,是说她助乐安侯得到梁栖月?这话是何意?难道说,乐安侯的真正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梁栖月,而晴雨不过是阴差阳错之下,替梁栖月挡了这一灾?” 话音刚落,旁边的人立刻接口道: “我觉得你说得没错。承恩侯府办乔迁宴那天,我就在场。当时宋老夫人的行为颇为蹊跷,天刚蒙蒙亮,就带我们闯了梁栖月的院子,并且还让身边的嬷嬷进去喊人。那嬷嬷出来时,言之凿凿地称屋内之人为梁栖月,但后来把人抬出来,分明是晴雨那丫鬟。” “是啊,现在想来,宋老夫人不带咱们去主屋,直接停在厢房附近就很古怪。而且看到被抬出来的人是晴雨之后,她跟管家两个人,那悲痛的反应我看着不像作假。你们看看,今天她是不是把管家和晴雨都带来了?” 此时方勋已经面如死灰。 他颓然跪在地上,塌着肩,不停被乐安侯夫人推搡着。 仿佛瞬间老了几十岁。 徐氏见状,也知道大事不妙。 连方勋都毫无办法,一股凉意瞬间窜到她头顶。 她和宋堂明几人也跪在地上,以头抢地,牙齿都在打战。 一时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小雨喝下了避子汤,而且所有大夫都说,她根本就没有怀孕。 可这到底…… 徐氏额上冷汗滴在地上。 她觉得,这一切都太过巧合。 今日她找梁栖月,想要多带几个下人进宫时,梁栖月出乎意料的通情达理。 还有这出自叶家香坊的香。 为何所有人都能用,偏偏怀有两个月身孕的女人,需要提前服用丹药。 难道两个月之后,腹中的胎儿就强壮无比不成? 堕胎药、那些大夫、让她多带下人、馥髓香…… 徐氏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梁栖月。 这贱人,一切都是她安排好的! 梁栖月早就知道晴雨怀了孕! 不对…… 那么也就是说,梁栖月也早就知道她们的计划? 她还知道些什么? 晴雨的身世……甚至,当年的事情? 徐氏眼中的愤怒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慌不安。 正在这时,梁栖月似乎意有所感。 她手里还稳稳端着茶杯,转过头来,唇瓣微启,无声做了个口型: 这份大礼,喜欢吗? 看到她的举动,徐氏心中,猛地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 此时,在场的一些人,他们没有赴乔迁宴,自然也有持不同意见的。 认为那些说辞,不过是片面之词罢了。 就在争论之声越来越大之时,皇帝声音忽然响起: “好了!” 简短有力的一句话,瞬间将场中的嘈杂声压了下去。 随后,皇帝看向萧悯。 “萧爱卿,关于此事,朕相信你定还查到了其他证据。” 此话虽是问句,但皇帝的语气十分笃定。 显然,他此时除了萧悯,谁都不信。 然而萧悯没有说话。 他只一拍手,溟部的人立刻出现,将手里的两卷奏本呈给皇帝。 看到来人,所有承恩侯府的人,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是……虞棋!? 之前他以虞时弟弟的身份,在侯府做过一段时间的府医。 这么看来,虞时定然也是溟部的人! 宋堂明目眦欲裂。 梁栖月这个该死的贱人,竟然敢同时与两人纠缠不清! 真是下贱坯子! 更让他愤怒的是,萧悯那个阉人,竟然对梁栖月也如此特别! 想到此处,宋堂明计上心头。 他立刻凑近徐氏,咬牙切齿地,低声说了他的妙计。 徐氏听过后,差点激动地哭出来。 “没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活路了!” 与此同时,溟七的声音被内力裹挟着传出。 传遍整个宴会场地: “承恩侯府乔迁宴一事后,萧大人心中生疑,特命溟部调查。随后溟部查清,方勋在过去十年内,共残害有夫之妇三十余人,她们均被从外地州郡掳掠而来。并且卑职在湖宁时,发现当时在任的知府张兴德,跟方勋之间联系紧密。” “张兴德在他府宅的地下,设了私狱。经过承恩侯世子夫人的提醒,我们抓了被张兴德审问了许久的徐泽,发现徐泽曾服用并携带过一种特殊药物。之后徐泽招供,那药物就是张兴德给他的。溟部还发现,此药和仙人醉有关系。” 说着,溟七伸出手掌。 掌心处,就有一粒白色的药丸。 皇帝随之拿起,其他人也都抻长了脖子,好奇之情溢于言表。 在这群人中,只有踏云大师的面色不再冷静。 细看之下,他的眼皮一直在跳。 皇帝听完溟七的话,又仔细地翻阅着手中的奏本。 看完,竟是直接将奏本砸到方勋脑袋上。 方勋被砸得头破血流。 却大气不敢出。 看到这一幕,众人连忙跪倒在地。 他们知道,皇帝是真的怒了。 自从他登基以来,虽然以铁腕治国,但像这样大发雷霆的情况,却是极为罕见。 此时,所有人脑中只有一句话: 方勋完蛋了。 皇帝显然被气得不轻,指着方勋的手都在颤。 “好啊!你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都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来人,传朕口谕!” 早已候在一旁的秉笔太监徐善,立刻带着几个小太监上前。 “陛下。” 皇帝怒声道: “朕,承先祖之志,承袭皇权,以安邦国,以民为首!乐安侯方勋,原冀其能辅佐皇室,共安社稷。然,其竟敢悖天常,误大安江山,残伤大安子民!朕现特命司礼监萧悯,率溟部捉拿乐安侯府上下,以及承恩侯府共罪之人。如有胆敢为方勋开脱之人,朕当加以严宽,必所不容!” 众人闻言,无不心惊胆战。 纷纷低下头,齐声应诺。 徐善快速而工整地拟好了圣旨,直接交给了萧悯。 “臣领旨。” 说完,萧悯立刻安排溟部,将方才皇帝提到的所有人,全部拘捕准备下溟狱。 皇帝见萧悯行事果断,脸色好看了些。 到底,乐安候没有什么实权。 他最倚重的,还是萧悯。 不过…… 皇帝的目光,又不禁落在了萧悯身旁的梁栖月身上。 他似乎,对承恩侯府的世子夫人,格外关照。 不过还没等他探询,萧悯先行开口: “陛下,梁家对安国的贡献,自是不用臣赘言。现下梁家女儿梁栖月,承其父之志,一心为安国着想。就如今日叶家所献之香品,乃梁栖月深思熟虑之举。她深知今日在场诸位,都是安国的股肱之臣,故特地挑选馥髓香。臣认为,不如就当着大家都在,赏归赏,罚归罚,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听到萧悯的陈述,皇帝沉思片刻。 终于缓缓颔首。 “确实,那份奏本朕仔细看过。若非梁栖月力主留下徐泽,只怕那药物的线索便彻底断了,这无疑是立下一功。再者,朕也看得出来,叶家今日推辞赴宴,正是为了她。如此深情厚意,朕又岂能不成全?” 言罢,皇帝的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梁栖月。 脸上露出一丝和煦的笑容。 “你心中可有何所求?” 梁栖月抬起头来,坚定道: “陛下,请您恩准臣妇,与宋堂明和离。” 第127章 臣妇要与宋堂明和离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方勋,第一次真正认识他一般。 其中有人惊愕之余,脑筋有些转不过弯来 他朝旁边人问道: “方才乐安侯夫人所言,是说她助乐安侯得到梁栖月?这话是何意?难道说,乐安侯的真正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梁栖月,而晴雨不过是阴差阳错之下,替梁栖月挡了这一灾?” 话音刚落,旁边的人立刻接口道: “我觉得你说得没错。承恩侯府办乔迁宴那天,我就在场。当时宋老夫人的行为颇为蹊跷,天刚蒙蒙亮,就带我们闯了梁栖月的院子,并且还让身边的嬷嬷进去喊人。那嬷嬷出来时,言之凿凿地称屋内之人为梁栖月,但后来把人抬出来,分明是晴雨那丫鬟。” “是啊,现在想来,宋老夫人不带咱们去主屋,直接停在厢房附近就很古怪。而且看到被抬出来的人是晴雨之后,她跟管家两个人,那悲痛的反应我看着不像作假。你们看看,今天她是不是把管家和晴雨都带来了?” 此时方勋已经面如死灰。 他颓然跪在地上,塌着肩,不停被乐安侯夫人推搡着。 仿佛瞬间老了几十岁。 徐氏见状,也知道大事不妙。 连方勋都毫无办法,一股凉意瞬间窜到她头顶。 她和宋堂明几人也跪在地上,以头抢地,牙齿都在打战。 一时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小雨喝下了避子汤,而且所有大夫都说,她根本就没有怀孕。 可这到底…… 徐氏额上冷汗滴在地上。 她觉得,这一切都太过巧合。 今日她找梁栖月,想要多带几个下人进宫时,梁栖月出乎意料的通情达理。 还有这出自叶家香坊的香。 为何所有人都能用,偏偏怀有两个月身孕的女人,需要提前服用丹药。 难道两个月之后,腹中的胎儿就强壮无比不成? 堕胎药、那些大夫、让她多带下人、馥髓香…… 徐氏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梁栖月。 这贱人,一切都是她安排好的! 梁栖月早就知道晴雨怀了孕! 不对…… 那么也就是说,梁栖月也早就知道她们的计划? 她还知道些什么? 晴雨的身世……甚至,当年的事情? 徐氏眼中的愤怒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慌不安。 正在这时,梁栖月似乎意有所感。 她手里还稳稳端着茶杯,转过头来,唇瓣微启,无声做了个口型: 这份大礼,喜欢吗? 看到她的举动,徐氏心中,猛地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 此时,在场的一些人,他们没有赴乔迁宴,自然也有持不同意见的。 认为那些说辞,不过是片面之词罢了。 就在争论之声越来越大之时,皇帝声音忽然响起: “好了!” 简短有力的一句话,瞬间将场中的嘈杂声压了下去。 随后,皇帝看向萧悯。 “萧爱卿,关于此事,朕相信你定还查到了其他证据。” 此话虽是问句,但皇帝的语气十分笃定。 显然,他此时除了萧悯,谁都不信。 然而萧悯没有说话。 他只一拍手,溟部的人立刻出现,将手里的两卷奏本呈给皇帝。 看到来人,所有承恩侯府的人,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是……虞棋!? 之前他以虞时弟弟的身份,在侯府做过一段时间的府医。 这么看来,虞时定然也是溟部的人! 宋堂明目眦欲裂。 梁栖月这个该死的贱人,竟然敢同时与两人纠缠不清! 真是下贱坯子! 更让他愤怒的是,萧悯那个阉人,竟然对梁栖月也如此特别! 想到此处,宋堂明计上心头。 他立刻凑近徐氏,咬牙切齿地,低声说了他的妙计。 徐氏听过后,差点激动地哭出来。 “没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活路了!” 与此同时,溟七的声音被内力裹挟着传出。 传遍整个宴会场地: “承恩侯府乔迁宴一事后,萧大人心中生疑,特命溟部调查。随后溟部查清,方勋在过去十年内,共残害有夫之妇三十余人,她们均被从外地州郡掳掠而来。并且卑职在湖宁时,发现当时在任的知府张兴德,跟方勋之间联系紧密。” “张兴德在他府宅的地下,设了私狱。经过承恩侯世子夫人的提醒,我们抓了被张兴德审问了许久的徐泽,发现徐泽曾服用并携带过一种特殊药物。之后徐泽招供,那药物就是张兴德给他的。溟部还发现,此药和仙人醉有关系。” 说着,溟七伸出手掌。 掌心处,就有一粒白色的药丸。 皇帝随之拿起,其他人也都抻长了脖子,好奇之情溢于言表。 在这群人中,只有踏云大师的面色不再冷静。 细看之下,他的眼皮一直在跳。 皇帝听完溟七的话,又仔细地翻阅着手中的奏本。 看完,竟是直接将奏本砸到方勋脑袋上。 方勋被砸得头破血流。 却大气不敢出。 看到这一幕,众人连忙跪倒在地。 他们知道,皇帝是真的怒了。 自从他登基以来,虽然以铁腕治国,但像这样大发雷霆的情况,却是极为罕见。 此时,所有人脑中只有一句话: 方勋完蛋了。 皇帝显然被气得不轻,指着方勋的手都在颤。 “好啊!你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都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来人,传朕口谕!” 早已候在一旁的秉笔太监徐善,立刻带着几个小太监上前。 “陛下。” 皇帝怒声道: “朕,承先祖之志,承袭皇权,以安邦国,以民为首!乐安侯方勋,原冀其能辅佐皇室,共安社稷。然,其竟敢悖天常,误大安江山,残伤大安子民!朕现特命司礼监萧悯,率溟部捉拿乐安侯府上下,以及承恩侯府共罪之人。如有胆敢为方勋开脱之人,朕当加以严宽,必所不容!” 众人闻言,无不心惊胆战。 纷纷低下头,齐声应诺。 徐善快速而工整地拟好了圣旨,直接交给了萧悯。 “臣领旨。” 说完,萧悯立刻安排溟部,将方才皇帝提到的所有人,全部拘捕准备下溟狱。 皇帝见萧悯行事果断,脸色好看了些。 到底,乐安候没有什么实权。 他最倚重的,还是萧悯。 不过…… 皇帝的目光,又不禁落在了萧悯身旁的梁栖月身上。 他似乎,对承恩侯府的世子夫人,格外关照。 不过还没等他探询,萧悯先行开口: “陛下,梁家对安国的贡献,自是不用臣赘言。现下梁家女儿梁栖月,承其父之志,一心为安国着想。就如今日叶家所献之香品,乃梁栖月深思熟虑之举。她深知今日在场诸位,都是安国的股肱之臣,故特地挑选馥髓香。臣认为,不如就当着大家都在,赏归赏,罚归罚,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听到萧悯的陈述,皇帝沉思片刻。 终于缓缓颔首。 “确实,那份奏本朕仔细看过。若非梁栖月力主留下徐泽,只怕那药物的线索便彻底断了,这无疑是立下一功。再者,朕也看得出来,叶家今日推辞赴宴,正是为了她。如此深情厚意,朕又岂能不成全?” 言罢,皇帝的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梁栖月。 脸上露出一丝和煦的笑容。 “你心中可有何所求?” 梁栖月抬起头来,坚定道: “陛下,请您恩准臣妇,与宋堂明和离。” 第128章 溟狱之中,宋堂明揭发梁栖月 听到梁栖月的要求,皇帝明显愣了一下。 他原以为,梁栖月做这一切,必定是有所图谋。 或许是为了更高的地位,更多的财富。 然而,她所求竟只是和离。 尽管承恩侯府遭逢变故,却不会牵连到她。 可这个时候她要和离,无疑会承受无数的非议。 日后若再想嫁个好人家,怕是难了。 梁家对安国的贡献不可估量。 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看到梁家的后人,落个不好的下场。 因此,皇帝皱起眉。 “梁家丫头,你可想要清楚了。这么大的功劳,你就是想封个公主,朕都能满足你。和离这事,再商议也不迟。” 梁栖月当然知道皇帝心中所想。 她非常感激如此厚意,但还是无比坚定地,又重复了一遍: “陛下,臣妇已经深思熟虑过。和离之事,对臣妇而言,比任何封赏都更为紧迫。因为,臣妇怕承恩侯府所做的事情,一经查明,或许会面临抄家杀头之祸,影响臣妇的香坊生意。另外,请皇帝恩准臣妇,带着我儿宋乘风一起离开承恩侯府。” 听到她这番话,皇帝意外地“咦”了声。 “香坊生意?这么说,你也通晓香道,是位香师?” 不光皇帝,其余在场的所有人互相对视着。 眼中难免有些羡慕。 看来,叶家招揽到那名神秘的香师之后,意识到了香师这一行业,所蕴含的巨大价值。 于是不惜花费重金,要将梁栖月培养成香师。 如此一来,日后让梁栖月接手叶家,自然也就名正言顺。 说不定,还能顶着那位香师学生的名头,用极为一般的制香技艺,在香师界混得风生水起。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叹了口气。 他们只能默默祈祷,日后从叶家香坊购香时,运气能好一些。 千万别买到梁栖月制的。 而梁栖月,并不在乎其他人如何想。 她取出一个小瓷瓶,交给了徐善身边的太监。 太监检查之后,才转交给皇帝。 然而在交接过程中,有一个细节,引起众人的注意。 那太监查看瓷瓶底部时,瞳孔猛地一震。 像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 远处已被溟部抓起来的徐氏等人,也都看着这边。 他们似乎因被抓走前,能看到这样的笑话,而流露出一丝轻松。 就在所有人都对梁栖月嗤之以鼻时,只听皇帝惊讶道: “莲花酌?” 这三个字,让所有人都懵了。 没人敢在这种场合,给自己安一个,随时会被揭穿的假身份。 除非梁栖月是个傻子。 因此,梁栖月就只能是莲花酌。 然而梁栖月作为视线焦点,却宠辱不惊地颔首开口: “是的,千香夫人是臣妇的义妹,是湖宁城宋家的女儿。” 徐氏等人闻言,瞬间呆若木鸡。 仿佛被雷劈了一般。 那个名动整个安国的莲花酌,是梁栖月,而千香夫人,是妙音!? 她们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极度的震惊和懊悔,在她们脸上不断变幻。 她们府里,同时拥有莲花酌和千香夫人,本该是她们炫耀的资本。 可现在…… 对!她们现在还有一招,必定会让梁栖月身败名裂。 不让她们活,那就一起死! 就在梁栖月表明身份后,她的眼睛不经意般,掠过了踏云大师。 果然,踏云大师正死死盯着她。 见她望了过去,才装作和善与她致意。 梁栖月趁皇帝对香品爱不释手时,悄悄靠近萧悯。 用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轻声说道: “保护好我,可以吗?” 萧悯闻言,深深与她对视着。 这一刻,他仿佛读懂了梁栖月心中所有想法。 他没有多说什么。 用同样坚定的声音,回应了她的问题: “我会保护好你。” 过了许久,皇帝才舍得将香还给梁栖月。 “你的担忧的确不无道理,和离这事,朕准了。不过,和离在朕看来不是什么奖赏。既然你不说,那朕就替你做主。从今往后,梁栖月便为安国一品香师,与踏云、碎宁二位大师同级,共享殊荣。还有千香夫人,便封为三品香师。” 众人闻言,连忙齐声恭贺。 香师虽然女子居多,但她们大多都会加入香坊。 真正做到香师这个行业巅峰的,全安国也只有踏云和碎宁两人。 香师一职,虽近几年才开始,有了具体的定义与职责,但他们二人可都是自小就接触制香。 梁栖月才多大? 二十多岁的年纪,就能跟他们平起平坐! 方才对梁栖月不屑一顾的人,此刻看她的视线都冒光。 梁栖月和离了,是? 并且皇帝还准许,让她带着宋堂明那小吉星一起走。 那谁要是能娶到梁栖月,就是天大的喜事! 经过闹剧,皇帝早已没了心情。 早早宣布让大家自便,就带着皇后离开此地。 众人哪里还有时间吃饭喝酒,都想先别人一步,拉拢梁栖月。 但此时,梁栖月早已被萧悯悄然带离此地。 可萧悯带她走的方式……是轻功! 狂风呼啸,不断吹起她的头发。 强烈的失重感,让她心中涌起难以名状的惊恐。 她忍不住收紧环在萧悯腰间的手。 “你要带我去哪?” 话一出口,梁栖月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 萧悯察觉到她的不安,放慢了速度。 “你请我看了一出戏,作为回礼,我自然也该让你看上一出。” 话落,她终于踩到了地面。 不过眼前的景象,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如果不是来来往往的人,身上都穿着溟部的衣服,她还以为这里已经不是安国。 “主子!” 立刻就有人过来,向萧悯行礼。 萧悯嗯了声,“把承恩侯府的关在哪儿了?” “主子请跟我来。” 梁栖月一边走,目光不时扫过两旁,充满异域风格的建筑。 京城还有这种地方? 就连冥狱,都丝毫不显得潮湿阴冷。 如果不是充斥着惨叫声的话。 走进冥狱,萧悯一挥手,“让他们先停了。” “是。” 那人应了一声,取出一个小巧的物品,放在嘴边一吹。 一阵熟悉的鸟鸣声响起。 紧接着,整座冥狱瞬间安静下来。 时不时还有人从她们身边跑过,快速地散着香,用来压盖血腥味。 梁栖月好受了不少。 见她不难受,萧悯才继续往里面走。 过程中,一直用手护着她的腰身,免得她四处乱看,看到什么可怖的东西。 没走多远,梁栖月听到一阵争吵声。 “都怪你!若不是你一直打压梁栖月,怎么会有今日!那时梁栖月要让妙音做我的妾室,你为何不同意?纳千香夫人为妾,这种事情说出去,谁不得高看我一眼?你说,晴雨是不是你跟贺闲私通生下的!” 听到宋堂明责怪,徐氏立刻尖声反击: “我都是为了侯府好!甚至连你的那顶官帽,都是捐出来的,用的都是谁的银子,难不成是你的?现在知道怨我了!当初成婚七载,你连梁栖月的院子都不曾踏入半步,你不是还自命清高,口口声声说看不上梁栖月吗?” 正在此时,萧悯出现在几人面前。 徐氏和宋堂明,一看到跟在他身后的梁栖月,瞬间变成同一阵营之人。 跪在地上指着梁栖月,大声控诉道: “九千岁大人,您可千万别被此女蒙骗了!她跟您的部下有染,其中一人就是方才的溟七!他曾化名虞棋,跟另外一个化名为虞时的,混入侯府,同时与梁栖月苟且!” 第128章 溟狱之中,宋堂明揭发梁栖月 听到梁栖月的要求,皇帝明显愣了一下。 他原以为,梁栖月做这一切,必定是有所图谋。 或许是为了更高的地位,更多的财富。 然而,她所求竟只是和离。 尽管承恩侯府遭逢变故,却不会牵连到她。 可这个时候她要和离,无疑会承受无数的非议。 日后若再想嫁个好人家,怕是难了。 梁家对安国的贡献不可估量。 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看到梁家的后人,落个不好的下场。 因此,皇帝皱起眉。 “梁家丫头,你可想要清楚了。这么大的功劳,你就是想封个公主,朕都能满足你。和离这事,再商议也不迟。” 梁栖月当然知道皇帝心中所想。 她非常感激如此厚意,但还是无比坚定地,又重复了一遍: “陛下,臣妇已经深思熟虑过。和离之事,对臣妇而言,比任何封赏都更为紧迫。因为,臣妇怕承恩侯府所做的事情,一经查明,或许会面临抄家杀头之祸,影响臣妇的香坊生意。另外,请皇帝恩准臣妇,带着我儿宋乘风一起离开承恩侯府。” 听到她这番话,皇帝意外地“咦”了声。 “香坊生意?这么说,你也通晓香道,是位香师?” 不光皇帝,其余在场的所有人互相对视着。 眼中难免有些羡慕。 看来,叶家招揽到那名神秘的香师之后,意识到了香师这一行业,所蕴含的巨大价值。 于是不惜花费重金,要将梁栖月培养成香师。 如此一来,日后让梁栖月接手叶家,自然也就名正言顺。 说不定,还能顶着那位香师学生的名头,用极为一般的制香技艺,在香师界混得风生水起。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叹了口气。 他们只能默默祈祷,日后从叶家香坊购香时,运气能好一些。 千万别买到梁栖月制的。 而梁栖月,并不在乎其他人如何想。 她取出一个小瓷瓶,交给了徐善身边的太监。 太监检查之后,才转交给皇帝。 然而在交接过程中,有一个细节,引起众人的注意。 那太监查看瓷瓶底部时,瞳孔猛地一震。 像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 远处已被溟部抓起来的徐氏等人,也都看着这边。 他们似乎因被抓走前,能看到这样的笑话,而流露出一丝轻松。 就在所有人都对梁栖月嗤之以鼻时,只听皇帝惊讶道: “莲花酌?” 这三个字,让所有人都懵了。 没人敢在这种场合,给自己安一个,随时会被揭穿的假身份。 除非梁栖月是个傻子。 因此,梁栖月就只能是莲花酌。 然而梁栖月作为视线焦点,却宠辱不惊地颔首开口: “是的,千香夫人是臣妇的义妹,是湖宁城宋家的女儿。” 徐氏等人闻言,瞬间呆若木鸡。 仿佛被雷劈了一般。 那个名动整个安国的莲花酌,是梁栖月,而千香夫人,是妙音!? 她们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极度的震惊和懊悔,在她们脸上不断变幻。 她们府里,同时拥有莲花酌和千香夫人,本该是她们炫耀的资本。 可现在…… 对!她们现在还有一招,必定会让梁栖月身败名裂。 不让她们活,那就一起死! 就在梁栖月表明身份后,她的眼睛不经意般,掠过了踏云大师。 果然,踏云大师正死死盯着她。 见她望了过去,才装作和善与她致意。 梁栖月趁皇帝对香品爱不释手时,悄悄靠近萧悯。 用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轻声说道: “保护好我,可以吗?” 萧悯闻言,深深与她对视着。 这一刻,他仿佛读懂了梁栖月心中所有想法。 他没有多说什么。 用同样坚定的声音,回应了她的问题: “我会保护好你。” 过了许久,皇帝才舍得将香还给梁栖月。 “你的担忧的确不无道理,和离这事,朕准了。不过,和离在朕看来不是什么奖赏。既然你不说,那朕就替你做主。从今往后,梁栖月便为安国一品香师,与踏云、碎宁二位大师同级,共享殊荣。还有千香夫人,便封为三品香师。” 众人闻言,连忙齐声恭贺。 香师虽然女子居多,但她们大多都会加入香坊。 真正做到香师这个行业巅峰的,全安国也只有踏云和碎宁两人。 香师一职,虽近几年才开始,有了具体的定义与职责,但他们二人可都是自小就接触制香。 梁栖月才多大? 二十多岁的年纪,就能跟他们平起平坐! 方才对梁栖月不屑一顾的人,此刻看她的视线都冒光。 梁栖月和离了,是? 并且皇帝还准许,让她带着宋堂明那小吉星一起走。 那谁要是能娶到梁栖月,就是天大的喜事! 经过闹剧,皇帝早已没了心情。 早早宣布让大家自便,就带着皇后离开此地。 众人哪里还有时间吃饭喝酒,都想先别人一步,拉拢梁栖月。 但此时,梁栖月早已被萧悯悄然带离此地。 可萧悯带她走的方式……是轻功! 狂风呼啸,不断吹起她的头发。 强烈的失重感,让她心中涌起难以名状的惊恐。 她忍不住收紧环在萧悯腰间的手。 “你要带我去哪?” 话一出口,梁栖月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 萧悯察觉到她的不安,放慢了速度。 “你请我看了一出戏,作为回礼,我自然也该让你看上一出。” 话落,她终于踩到了地面。 不过眼前的景象,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如果不是来来往往的人,身上都穿着溟部的衣服,她还以为这里已经不是安国。 “主子!” 立刻就有人过来,向萧悯行礼。 萧悯嗯了声,“把承恩侯府的关在哪儿了?” “主子请跟我来。” 梁栖月一边走,目光不时扫过两旁,充满异域风格的建筑。 京城还有这种地方? 就连冥狱,都丝毫不显得潮湿阴冷。 如果不是充斥着惨叫声的话。 走进冥狱,萧悯一挥手,“让他们先停了。” “是。” 那人应了一声,取出一个小巧的物品,放在嘴边一吹。 一阵熟悉的鸟鸣声响起。 紧接着,整座冥狱瞬间安静下来。 时不时还有人从她们身边跑过,快速地散着香,用来压盖血腥味。 梁栖月好受了不少。 见她不难受,萧悯才继续往里面走。 过程中,一直用手护着她的腰身,免得她四处乱看,看到什么可怖的东西。 没走多远,梁栖月听到一阵争吵声。 “都怪你!若不是你一直打压梁栖月,怎么会有今日!那时梁栖月要让妙音做我的妾室,你为何不同意?纳千香夫人为妾,这种事情说出去,谁不得高看我一眼?你说,晴雨是不是你跟贺闲私通生下的!” 听到宋堂明责怪,徐氏立刻尖声反击: “我都是为了侯府好!甚至连你的那顶官帽,都是捐出来的,用的都是谁的银子,难不成是你的?现在知道怨我了!当初成婚七载,你连梁栖月的院子都不曾踏入半步,你不是还自命清高,口口声声说看不上梁栖月吗?” 正在此时,萧悯出现在几人面前。 徐氏和宋堂明,一看到跟在他身后的梁栖月,瞬间变成同一阵营之人。 跪在地上指着梁栖月,大声控诉道: “九千岁大人,您可千万别被此女蒙骗了!她跟您的部下有染,其中一人就是方才的溟七!他曾化名虞棋,跟另外一个化名为虞时的,混入侯府,同时与梁栖月苟且!” 第129章 和承恩侯府摊牌 徐氏深深伏在地上,一副愿意为了萧悯鞠躬尽瘁的模样。 见状,梁栖月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因为徐氏一见到她,和宋堂明的矛盾,竟然可以瞬间消失。 不知是想要戴罪立功,还是要拉着她一起死。 不过让她更意外的,是萧悯对徐氏的话,好像十分感兴趣。 竟饶有兴致地追问下去: “哦?竟有此事。那么,虞时和虞棋二人,梁栖月与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和哪一个更为亲密些呢?” 此话一出,徐氏几人也懵了。 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想知道梁栖月和谁感情更好,从而为他们指婚不成? 这怎么可以! 徐氏连忙恭敬地回答道: “回九千岁大人,梁栖月与虞时之间的确更为亲近。但这恰恰证明,梁栖月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想当年,她便是凭借这种手段,嫁入我们侯府。如今见我们遭奸人陷害,就立刻要找新的出路,企图另攀高枝——” “嗤!” 萧悯轻轻覆上梁栖月的眼睛,将她挡在身后。 随即手指一动。 徐氏只觉口中一热,随即鲜血如注喷涌而出。 “本座只问你,她跟谁的关系更加亲密,你既然不会说话,那本座就帮你一把。” 徐氏惊恐地捂着嘴,鲜血从指缝间渗出。 撕心裂肺的剧痛让她近乎昏厥。 她的舌头没了! 侯府虽然被方勋之事牵连,但尚未定罪,她依然身份尊贵。 萧悯怎敢如此对她! 徐氏倒在地上,痛苦地呜咽翻滚着。 一旁的宋堂明和贺闲,被吓得面如土色,缩在角落里。 “九、九千岁大人,是我们不对,不该说您手下的坏话。求您大人大量,就饶过我们这一次……” 萧悯甩了甩手,招呼狗一样,对着宋堂明勾了勾手指。 宋堂明见状,只能忍着巨大的屈辱。 跪着爬到萧悯面前。 此时,梁栖月从萧悯身后,走了出来。 她看着牢房里,地上到处都是从徐氏嘴里流出来的血,叫人既恶心,又痛快。 还有跪在地上的宋堂明。 她知道,宋堂明自尊心向来极强。 对他而言,这样恐怕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萧悯见她出来,不由有些担忧。 “抱歉,我的本意,没想让你看到这些。” 闻言,梁栖月轻轻摇了摇头。 “多谢你。若是由我来处置那些畜生,恐怕我能想到的,只有一刀捅死他们,永绝后患。可是这样,我总觉得不够解气。我的父亲,因为那事缠绵病榻数月,最终与世长辞。” 而她自己,还有叶家梁家上下所有人,也都没能逃过一劫。 或许萧悯的手段,用在他们身上更为适合。 萧悯似乎很高兴她能这么想。 注视着她的目光中,一抹难以抑制的情愫,一闪而过。 站在两人身后的溟部见了,不由惊讶。 主子的眼神,竟能如此温和澄澈,满是情意。 而也是这两句简单的对话,让宋堂明几人登时睁大了眼睛。 惊恐地盯着梁栖月。 宋堂明似乎想到了什么,嘴唇抽搐地,颤声试探道: “栖、栖月……你和九千岁大人,从前便认识?” 梁栖月毫无隐瞒地嗯了声。 “没错。” 得到肯定的回答,宋堂明脸色立刻惨白。 他是男人,怎会看不出,萧悯注视梁栖月的眼神,代表着什么。 梁栖月到底给他们施了什么邪术。 怎的一个个的,全都前赴后继想要保护她? 像梁栖月这样的破鞋,作为男人,应该是躲都来不及才对。 就像他从前那样。 若不是暂时用得上梁栖月,他又怎会忍耐她那么多年? 宋堂明这么想着,心中的悔意却愈发汹涌。 让他连气都难以顺畅。 他真的,把梁栖月赶走了。 但是为何,他看到梁栖月被这么多男人争抢,会如此后悔。 宋堂明用手扯了扯领子。 强行咧开嘴,做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朝梁栖月讨好道: “栖月,既然你和九千岁大人是旧识,那咱们这误会是不是可以解开了?此事从头到尾,都是方勋指使的。” 说完,宋堂明见梁栖月表情没有变化,急得整张脸涨成紫红色。 他像是豁出去一般,指着徐氏决绝开口: “还有她!栖月,你是了解我的,我向来从不插手后宅之事。之所以方勋能在承恩侯府为所欲为,都是徐氏在暗中相助!这一切,都因为晴雨那贱人,是徐氏和管家贺闲苟且,从而生下的孽女!” “她想要除掉我身边所有的女人,再让晴雨嫁给我,从而掌控侯府的所有财产!栖月,就算你婚前对不起我,我也真的从来没想过要害你。” 这番话,让满脸血的徐氏,瞬间疯狂。 她喉咙里含糊不清地咆哮着,冲上来狠狠捶打宋堂明。 贺闲也毫不示弱,加入了徐氏的行列。 对着宋堂明连踹数脚。 但她们两个,哪里是宋堂明的对手。 即便他还没完全恢复内力,也在五招之内,将两人全部打翻在地。 这样的骚动,在溟狱中是从未有过的。 因此,溟部的人迅速围了过来。 他们原本以为,是安国出现了什么高手,能跟主子一较高下。 谁曾想,竟是承恩侯府的世子宋堂明。 他此刻满头大汗,气喘如牛,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 而他的“对手”,竟然是他的母亲和一个管家。 二人都被打倒在地,颇为狼狈。 这场面,真令人瞠目结舌。 溟部众人窃窃私语间,还不忘点评几句宋堂明的武功。 最后所有人都笑了。 宋堂明气喘吁吁地转过身。 就看到这么多人,像观赏耍猴一样,戏谑地看着他们。 气得喉咙一甜,差点吐出血来。 等到溟部的人陆续离去,梁栖月意味不明道: “没想到,世子竟然如此大度。” “那是自然……”宋堂明下意识承认,却发现梁栖月似乎是在嘲讽他,有些疑惑,“不过,为何你忽然说这个?” 梁栖月冷笑一声。 “看来世子还不知道呢,你口中的虞时,正是九千岁大人。将你打到散了内力的人,也是他。对了,上次你不是想问,教我那些武功的人是谁么?现在我可以为你解答这个疑惑……不过,看你的表情,好像已经猜到了答案。” 不光是宋堂明,其余几人,也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他们当真无论如何都没想到。 虞时,竟然就是萧悯。 这怎么可能!? 难不成,从一开始萧悯就掩饰身份,在府中暗中帮助梁栖月? 那她为何还一直装出,一副被侯府拿捏的假象? 梁栖月,竟然一直都在骗他们!? 宋堂明这个时候,已经近乎丧失了思考能力。 他在想什么,一眼就能看穿。 梁栖月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目光如冰,缓缓开口: “现在知道,太晚了。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宋赐麟是你跟白少微生的孩子。所以,无论你们策划的远香楼,还是那些想要让侯府翻身的手段,都被我亲手一一扼杀。” “还有,我孩子的亲生父亲,托你们的福,也找到了。” 第129章 和承恩侯府摊牌 徐氏深深伏在地上,一副愿意为了萧悯鞠躬尽瘁的模样。 见状,梁栖月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因为徐氏一见到她,和宋堂明的矛盾,竟然可以瞬间消失。 不知是想要戴罪立功,还是要拉着她一起死。 不过让她更意外的,是萧悯对徐氏的话,好像十分感兴趣。 竟饶有兴致地追问下去: “哦?竟有此事。那么,虞时和虞棋二人,梁栖月与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和哪一个更为亲密些呢?” 此话一出,徐氏几人也懵了。 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想知道梁栖月和谁感情更好,从而为他们指婚不成? 这怎么可以! 徐氏连忙恭敬地回答道: “回九千岁大人,梁栖月与虞时之间的确更为亲近。但这恰恰证明,梁栖月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想当年,她便是凭借这种手段,嫁入我们侯府。如今见我们遭奸人陷害,就立刻要找新的出路,企图另攀高枝——” “嗤!” 萧悯轻轻覆上梁栖月的眼睛,将她挡在身后。 随即手指一动。 徐氏只觉口中一热,随即鲜血如注喷涌而出。 “本座只问你,她跟谁的关系更加亲密,你既然不会说话,那本座就帮你一把。” 徐氏惊恐地捂着嘴,鲜血从指缝间渗出。 撕心裂肺的剧痛让她近乎昏厥。 她的舌头没了! 侯府虽然被方勋之事牵连,但尚未定罪,她依然身份尊贵。 萧悯怎敢如此对她! 徐氏倒在地上,痛苦地呜咽翻滚着。 一旁的宋堂明和贺闲,被吓得面如土色,缩在角落里。 “九、九千岁大人,是我们不对,不该说您手下的坏话。求您大人大量,就饶过我们这一次……” 萧悯甩了甩手,招呼狗一样,对着宋堂明勾了勾手指。 宋堂明见状,只能忍着巨大的屈辱。 跪着爬到萧悯面前。 此时,梁栖月从萧悯身后,走了出来。 她看着牢房里,地上到处都是从徐氏嘴里流出来的血,叫人既恶心,又痛快。 还有跪在地上的宋堂明。 她知道,宋堂明自尊心向来极强。 对他而言,这样恐怕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萧悯见她出来,不由有些担忧。 “抱歉,我的本意,没想让你看到这些。” 闻言,梁栖月轻轻摇了摇头。 “多谢你。若是由我来处置那些畜生,恐怕我能想到的,只有一刀捅死他们,永绝后患。可是这样,我总觉得不够解气。我的父亲,因为那事缠绵病榻数月,最终与世长辞。” 而她自己,还有叶家梁家上下所有人,也都没能逃过一劫。 或许萧悯的手段,用在他们身上更为适合。 萧悯似乎很高兴她能这么想。 注视着她的目光中,一抹难以抑制的情愫,一闪而过。 站在两人身后的溟部见了,不由惊讶。 主子的眼神,竟能如此温和澄澈,满是情意。 而也是这两句简单的对话,让宋堂明几人登时睁大了眼睛。 惊恐地盯着梁栖月。 宋堂明似乎想到了什么,嘴唇抽搐地,颤声试探道: “栖、栖月……你和九千岁大人,从前便认识?” 梁栖月毫无隐瞒地嗯了声。 “没错。” 得到肯定的回答,宋堂明脸色立刻惨白。 他是男人,怎会看不出,萧悯注视梁栖月的眼神,代表着什么。 梁栖月到底给他们施了什么邪术。 怎的一个个的,全都前赴后继想要保护她? 像梁栖月这样的破鞋,作为男人,应该是躲都来不及才对。 就像他从前那样。 若不是暂时用得上梁栖月,他又怎会忍耐她那么多年? 宋堂明这么想着,心中的悔意却愈发汹涌。 让他连气都难以顺畅。 他真的,把梁栖月赶走了。 但是为何,他看到梁栖月被这么多男人争抢,会如此后悔。 宋堂明用手扯了扯领子。 强行咧开嘴,做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朝梁栖月讨好道: “栖月,既然你和九千岁大人是旧识,那咱们这误会是不是可以解开了?此事从头到尾,都是方勋指使的。” 说完,宋堂明见梁栖月表情没有变化,急得整张脸涨成紫红色。 他像是豁出去一般,指着徐氏决绝开口: “还有她!栖月,你是了解我的,我向来从不插手后宅之事。之所以方勋能在承恩侯府为所欲为,都是徐氏在暗中相助!这一切,都因为晴雨那贱人,是徐氏和管家贺闲苟且,从而生下的孽女!” “她想要除掉我身边所有的女人,再让晴雨嫁给我,从而掌控侯府的所有财产!栖月,就算你婚前对不起我,我也真的从来没想过要害你。” 这番话,让满脸血的徐氏,瞬间疯狂。 她喉咙里含糊不清地咆哮着,冲上来狠狠捶打宋堂明。 贺闲也毫不示弱,加入了徐氏的行列。 对着宋堂明连踹数脚。 但她们两个,哪里是宋堂明的对手。 即便他还没完全恢复内力,也在五招之内,将两人全部打翻在地。 这样的骚动,在溟狱中是从未有过的。 因此,溟部的人迅速围了过来。 他们原本以为,是安国出现了什么高手,能跟主子一较高下。 谁曾想,竟是承恩侯府的世子宋堂明。 他此刻满头大汗,气喘如牛,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 而他的“对手”,竟然是他的母亲和一个管家。 二人都被打倒在地,颇为狼狈。 这场面,真令人瞠目结舌。 溟部众人窃窃私语间,还不忘点评几句宋堂明的武功。 最后所有人都笑了。 宋堂明气喘吁吁地转过身。 就看到这么多人,像观赏耍猴一样,戏谑地看着他们。 气得喉咙一甜,差点吐出血来。 等到溟部的人陆续离去,梁栖月意味不明道: “没想到,世子竟然如此大度。” “那是自然……”宋堂明下意识承认,却发现梁栖月似乎是在嘲讽他,有些疑惑,“不过,为何你忽然说这个?” 梁栖月冷笑一声。 “看来世子还不知道呢,你口中的虞时,正是九千岁大人。将你打到散了内力的人,也是他。对了,上次你不是想问,教我那些武功的人是谁么?现在我可以为你解答这个疑惑……不过,看你的表情,好像已经猜到了答案。” 不光是宋堂明,其余几人,也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他们当真无论如何都没想到。 虞时,竟然就是萧悯。 这怎么可能!? 难不成,从一开始萧悯就掩饰身份,在府中暗中帮助梁栖月? 那她为何还一直装出,一副被侯府拿捏的假象? 梁栖月,竟然一直都在骗他们!? 宋堂明这个时候,已经近乎丧失了思考能力。 他在想什么,一眼就能看穿。 梁栖月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目光如冰,缓缓开口: “现在知道,太晚了。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宋赐麟是你跟白少微生的孩子。所以,无论你们策划的远香楼,还是那些想要让侯府翻身的手段,都被我亲手一一扼杀。” “还有,我孩子的亲生父亲,托你们的福,也找到了。” 第130章 宋赐麟提议南禛精锐,抓梁栖月 宋堂明几人听着梁栖月的话,脸上的血色全部褪尽。 原来,梁栖月什么都知道。 之所以示弱于侯府,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 她的目的,从一开始,竟然就是要将侯府连根拔起…… 还有梁栖月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找到宋赐麟的父亲了,到底是谁? 如果不是这个人,那他们的计划根本就无懈可击! 宋堂明抬起头。 他满脸不甘,想跟梁栖月问个清楚。 但当她看到梁栖月的表情时,心中疑惑瞬间变成惊恐。 难道是……萧悯的? 否则梁栖月为何如此大胆,敢当着萧悯的面,说找到了宋乘风的亲生父亲。 难道她就不怕,萧悯先杀了她,再杀了那两个人吗? 并且,梁栖月还说,托他们的福…… 虞时当初,就是因为徐氏非要给宋赐麟找老师,随着史徊一起来到侯府的。 后来,他察觉出两人关系不正常,想要赶虞时走。 也是徐氏,强行将人留了下来。 果然,梁栖月轻笑一声。 “看来你也猜到了,我的孩子,该姓萧。” 宋堂明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证实。 他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支撑,颓然瘫在地上。 而萧悯,瞳孔骤然一缩。 他凝望着梁栖月,所有情绪都杂糅在了一起。 正在此时,身后的徐氏嘶哑着她的嗓子,大声怪笑起来。 似乎在笑宋堂明像个丑角一般,被人玩弄于股掌。 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 宋堂明的狼狈,让徐氏内心竟有一丝畅快。 她早就对这个一事无成,只能依靠她支撑的窝囊废,而心生厌恶。 还有梁栖月这贱人。 早知道有今天,她就该不留一丝情面,将其砍断四肢,扔进粪坑里当个人彘! 都怪她当初一念之差,心存仁慈。 留下梁栖月,和那小畜生。 正在徐氏也被悔意冲昏头脑时,梁栖月看向她,缓缓开口: “看来母亲心情不错。不过如果我告诉你,你之所以会烂脚,那让你痛苦万分的怪病,是我故意而为之的,你还能笑得出来么?” 梁栖月话音一落,徐氏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怔怔地看着她。 见状,梁栖月叹息一声。 “看来是笑不出来了。富贵病这东西,会随着你吃得越来越多,病得也就越来越重。一开始,你只是烂脚而已。但随着你得不到医治,腐肉会顺着你的腿,一寸寸烂上去。直至你生命的最后一刻,那些恶心的虫子,还会在你体内钻来钻去。” 听到这里,徐氏彻底崩溃了。 她惊恐地冲上前来,双手摇晃着栏杆,眼中充满了恳求。 嘴里鲜血淋漓,不知想要说什么。 梁栖月看着徐氏的样子,皱着眉后退了一步。 萧悯毫不客气地,一脚将徐氏踹回原处。 就护着梁栖月,转身离去。 “听清楚了么?就让她那么死。”萧悯声音冷冽。 “是。” 两人刚走出溟狱,身后忽然传出宋堂明痛哭的声音。 声音里,充斥着无尽后悔。 撕心裂肺的,似乎想试图用这种方式,让梁栖月心软。 他再一次失算了。 因为梁栖月,连脚步都未曾停顿半分,更别说回头。 与此同时,踏云大师的宫殿中。 宋赐麟看着踏云一脚一脚,踹翻那些陈列着香品的柜子。 始终冷静不下来。 “大人,咱们还是想想办法,该如何解决前言的事情才是。” 听到他的话,踏云咬牙切齿地转过身, “解决?怎么解决?若不是叶家香坊横插一脚,方才在场的所有人,都会被我控制!下一次能够聚齐这么多人的盛会,至少要等到年底了。而现在,溟部已经查到了方勋,他们很快就会顺藤摸瓜,查到我的头上!” “到了那时,溟部会将我们一网打尽!哪里还有什么机会?” 宋赐麟看到这样的踏云,不禁有些失望。 明明前世,踏云运筹帷幄,不管遇到什么都不慌不忙。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制香水平太过废物,被叶家的比下去了。 现在徐氏他们下了溟狱,定是不会活着出来。 他现在手里的底牌,只剩踏云了。 绝不能再出意外。 宋赐麟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开口: “此事尚有转机。今日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馥髓香上。但是您想没想过,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闻言,踏云眼神一凛,立刻追问: “说来听听。” 宋赐麟随意拿起一瓶香,眼中满是狠厉。 “叶家如今有意栽培梁栖月,让她日后接手生意。因此,梁栖月在叶家的地位,可谓举足轻重。只要您派几位南禛的精锐,去将梁栖月抓起来,想必叶家,定然愿意交出那位神秘香师。现在皇宫指名要叶家的香,到时,您直接在他的香里动些手脚,岂不是比原本的计划,风险更低?” 听到她的话,踏云眼中一亮。 “没错,如此一来,我可以把全部责任归咎于他的身上。这样就算出了纰漏,溟部也不会查到我身上。不过,抓一个梁栖月罢了,为何要用到南禛精锐?” 宋赐麟心中怒骂踏云眼皮子浅,嘴上却解释道: “因为我总觉得,萧悯那个阉人,对梁栖月的态度实在特殊。若是派两个溟部护其左右,您那些普通的手下,怕是敌不过。一旦打草惊蛇,日后再想动手就难了。” 自重生后,宋堂明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好像不论他想到什么绝妙的点子,梁栖月都可以轻易化解。 他走的每一步,比起前世都异常艰难。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或者说,到底有什么人,在背后帮梁栖月。 这次将她抓起来,他定要让她生不如死!交出所有香方,以及他要知道的事情。 莲花酌?可笑。 不过是为他制造香品,控制整个天下的工具罢了。 踏云立刻采纳了宋赐麟的建议。 他招来全部南禛的精锐,大手一挥。 “你们去,将梁栖月抓起来,若有人胆敢阻拦,格杀勿论!” “是!” 此时,梁栖月正独自一人,挑选着她需要的香料。 不愧是京城,药材的品质虽不见得比湖宁好,却让她见到了许多,从前没见过的香料。 互相组合,可研制的新香方数量,将不可预估。 梁栖月拿起一株红色的,向掌柜问道: “这是什么?” 掌柜一看到是梁栖月,立刻热情介绍: “哎哟,原来是莲花酌大人!您手里这株叫做血藤,本是药材,但踏云大师发现,这血藤也可入香,使人血液活络,精神焕发。但正因为它是药材,所以不能多用。” 其他店的掌柜听到梁栖月来了,纷纷探出头,羡慕地看着这边。 同时招呼梁栖月,他们店里有品质更好的血藤。 把这家店的掌柜气坏了,不停驱赶。 然而梁栖月没说话。 她眼睛细细看着手中的血藤,忽然想起董瑾今日跟她发的牢骚。 董瑾说,踏云教她的香方都十分奇怪。 竟大多都和血液有关。 其中,就会经常用到这血藤。 跟血液有关…… 梁栖月抬起胳膊,透着阳光,似乎能看到血络里流动的血液。 看来踏云从一开始,目的就是要找到她。 所以踏云跟承恩侯府合作的条件,是要让她再生一个女儿。 而董瑾,是踏云从前怀疑的人。 这样,一切都能说通了。 梁栖月正想着,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发寒。 她尚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一个陌生的气息死死捂着嘴,整个人被凌空提起,消失在了原地。 第130章 宋赐麟提议南禛精锐,抓梁栖月 宋堂明几人听着梁栖月的话,脸上的血色全部褪尽。 原来,梁栖月什么都知道。 之所以示弱于侯府,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 她的目的,从一开始,竟然就是要将侯府连根拔起…… 还有梁栖月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找到宋赐麟的父亲了,到底是谁? 如果不是这个人,那他们的计划根本就无懈可击! 宋堂明抬起头。 他满脸不甘,想跟梁栖月问个清楚。 但当她看到梁栖月的表情时,心中疑惑瞬间变成惊恐。 难道是……萧悯的? 否则梁栖月为何如此大胆,敢当着萧悯的面,说找到了宋乘风的亲生父亲。 难道她就不怕,萧悯先杀了她,再杀了那两个人吗? 并且,梁栖月还说,托他们的福…… 虞时当初,就是因为徐氏非要给宋赐麟找老师,随着史徊一起来到侯府的。 后来,他察觉出两人关系不正常,想要赶虞时走。 也是徐氏,强行将人留了下来。 果然,梁栖月轻笑一声。 “看来你也猜到了,我的孩子,该姓萧。” 宋堂明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证实。 他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支撑,颓然瘫在地上。 而萧悯,瞳孔骤然一缩。 他凝望着梁栖月,所有情绪都杂糅在了一起。 正在此时,身后的徐氏嘶哑着她的嗓子,大声怪笑起来。 似乎在笑宋堂明像个丑角一般,被人玩弄于股掌。 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 宋堂明的狼狈,让徐氏内心竟有一丝畅快。 她早就对这个一事无成,只能依靠她支撑的窝囊废,而心生厌恶。 还有梁栖月这贱人。 早知道有今天,她就该不留一丝情面,将其砍断四肢,扔进粪坑里当个人彘! 都怪她当初一念之差,心存仁慈。 留下梁栖月,和那小畜生。 正在徐氏也被悔意冲昏头脑时,梁栖月看向她,缓缓开口: “看来母亲心情不错。不过如果我告诉你,你之所以会烂脚,那让你痛苦万分的怪病,是我故意而为之的,你还能笑得出来么?” 梁栖月话音一落,徐氏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怔怔地看着她。 见状,梁栖月叹息一声。 “看来是笑不出来了。富贵病这东西,会随着你吃得越来越多,病得也就越来越重。一开始,你只是烂脚而已。但随着你得不到医治,腐肉会顺着你的腿,一寸寸烂上去。直至你生命的最后一刻,那些恶心的虫子,还会在你体内钻来钻去。” 听到这里,徐氏彻底崩溃了。 她惊恐地冲上前来,双手摇晃着栏杆,眼中充满了恳求。 嘴里鲜血淋漓,不知想要说什么。 梁栖月看着徐氏的样子,皱着眉后退了一步。 萧悯毫不客气地,一脚将徐氏踹回原处。 就护着梁栖月,转身离去。 “听清楚了么?就让她那么死。”萧悯声音冷冽。 “是。” 两人刚走出溟狱,身后忽然传出宋堂明痛哭的声音。 声音里,充斥着无尽后悔。 撕心裂肺的,似乎想试图用这种方式,让梁栖月心软。 他再一次失算了。 因为梁栖月,连脚步都未曾停顿半分,更别说回头。 与此同时,踏云大师的宫殿中。 宋赐麟看着踏云一脚一脚,踹翻那些陈列着香品的柜子。 始终冷静不下来。 “大人,咱们还是想想办法,该如何解决前言的事情才是。” 听到他的话,踏云咬牙切齿地转过身, “解决?怎么解决?若不是叶家香坊横插一脚,方才在场的所有人,都会被我控制!下一次能够聚齐这么多人的盛会,至少要等到年底了。而现在,溟部已经查到了方勋,他们很快就会顺藤摸瓜,查到我的头上!” “到了那时,溟部会将我们一网打尽!哪里还有什么机会?” 宋赐麟看到这样的踏云,不禁有些失望。 明明前世,踏云运筹帷幄,不管遇到什么都不慌不忙。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制香水平太过废物,被叶家的比下去了。 现在徐氏他们下了溟狱,定是不会活着出来。 他现在手里的底牌,只剩踏云了。 绝不能再出意外。 宋赐麟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开口: “此事尚有转机。今日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馥髓香上。但是您想没想过,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闻言,踏云眼神一凛,立刻追问: “说来听听。” 宋赐麟随意拿起一瓶香,眼中满是狠厉。 “叶家如今有意栽培梁栖月,让她日后接手生意。因此,梁栖月在叶家的地位,可谓举足轻重。只要您派几位南禛的精锐,去将梁栖月抓起来,想必叶家,定然愿意交出那位神秘香师。现在皇宫指名要叶家的香,到时,您直接在他的香里动些手脚,岂不是比原本的计划,风险更低?” 听到她的话,踏云眼中一亮。 “没错,如此一来,我可以把全部责任归咎于他的身上。这样就算出了纰漏,溟部也不会查到我身上。不过,抓一个梁栖月罢了,为何要用到南禛精锐?” 宋赐麟心中怒骂踏云眼皮子浅,嘴上却解释道: “因为我总觉得,萧悯那个阉人,对梁栖月的态度实在特殊。若是派两个溟部护其左右,您那些普通的手下,怕是敌不过。一旦打草惊蛇,日后再想动手就难了。” 自重生后,宋堂明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好像不论他想到什么绝妙的点子,梁栖月都可以轻易化解。 他走的每一步,比起前世都异常艰难。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或者说,到底有什么人,在背后帮梁栖月。 这次将她抓起来,他定要让她生不如死!交出所有香方,以及他要知道的事情。 莲花酌?可笑。 不过是为他制造香品,控制整个天下的工具罢了。 踏云立刻采纳了宋赐麟的建议。 他招来全部南禛的精锐,大手一挥。 “你们去,将梁栖月抓起来,若有人胆敢阻拦,格杀勿论!” “是!” 此时,梁栖月正独自一人,挑选着她需要的香料。 不愧是京城,药材的品质虽不见得比湖宁好,却让她见到了许多,从前没见过的香料。 互相组合,可研制的新香方数量,将不可预估。 梁栖月拿起一株红色的,向掌柜问道: “这是什么?” 掌柜一看到是梁栖月,立刻热情介绍: “哎哟,原来是莲花酌大人!您手里这株叫做血藤,本是药材,但踏云大师发现,这血藤也可入香,使人血液活络,精神焕发。但正因为它是药材,所以不能多用。” 其他店的掌柜听到梁栖月来了,纷纷探出头,羡慕地看着这边。 同时招呼梁栖月,他们店里有品质更好的血藤。 把这家店的掌柜气坏了,不停驱赶。 然而梁栖月没说话。 她眼睛细细看着手中的血藤,忽然想起董瑾今日跟她发的牢骚。 董瑾说,踏云教她的香方都十分奇怪。 竟大多都和血液有关。 其中,就会经常用到这血藤。 跟血液有关…… 梁栖月抬起胳膊,透着阳光,似乎能看到血络里流动的血液。 看来踏云从一开始,目的就是要找到她。 所以踏云跟承恩侯府合作的条件,是要让她再生一个女儿。 而董瑾,是踏云从前怀疑的人。 这样,一切都能说通了。 梁栖月正想着,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发寒。 她尚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一个陌生的气息死死捂着嘴,整个人被凌空提起,消失在了原地。 第131章 大结局(上) 梁栖月恢复意识时,鼻尖首先闻到浓重的香品味道。 像是数百种香品被打碎,混合在了一起。 她感官被这浓烈的香气淹没,让她感到更加眩晕。 缓了缓,她微微睁开眼睛。 正如她闻到的那样,她所处的地方,那些原本整齐陈列着香品的柜子,此刻大多都倒在地上。 一片狼藉。 瓷瓶摔得粉碎,各式香品散落一地。 而她自己,居然被捆在一个巨大的笼子里面的一张床上。 就在梁栖月想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时,几个脚步声从身后响起。 她连忙闭上眼睛。 首先响起的,是宋赐麟的声音。 “大人,您说抓到梁栖月的时候,她身边没有任何人保护她?这怎么可能呢,今日的宴会,我一直在不显眼的地方瞧着,那萧悯对梁栖月的态度,分明不一般。萧悯此人向来护短,怎会不派人保护她?” 随后,踏云大师哼了一声。 “对她特殊又如何?她不过只是个女人罢了。一个太监,要女人有什么用。现在在他的眼里,恐怕只有叶家那位神秘的香师,才足够有吸引力。而且,萧悯又如何能想到,有人敢光天化日绑了梁栖月呢?”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接近梁栖月。 看到她居然还没醒,踏云不禁有些恼怒。 “废物,都是怎么办事的,我明明说过香都被我砸了,不要给梁栖月用太多药,否则只能等她药效自己消退!” 相比于踏云,宋赐麟显得更为急切。 “就不能直接放她的血吗?我还从没见过那传闻中的清莲。不过大人,您是如何确定,梁栖月就是清莲之体的?” 一说到这个,踏云十分得意。 他慢悠悠地开口: “这还不简单?只要确定,宋乘风确实身中嗜血蛊,那梁栖月就必定是清莲之体。因为我们这么多年来,在孩子身上成功种下嗜血蛊的,只有十多年前那一次。其余的废物容器,全部爆体而亡。强行种植成功概率尽管极低,却不是不可能,但身中嗜血蛊的人,他们生下的后代却是一定会死。” 宋赐麟立刻追问: “您的意思是,宋乘风是身中嗜血蛊之人的后代?那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梁栖月认真听着她们二人的谈话。 她想得果然没错,宋赐麟那张身份极高的底牌,就是踏云大师。 既然踏云是南禛之人,那么那些阴毒诡异的药物,出自他手也就不足为奇了。 毕竟南禛,就是一个靠邪术而闻名的国家。 人人得而诛之。 梁栖月正想着,忽然感受到踏云的脸,朝她转了过来。 而后跟宋赐麟说道: “只有放足了清莲的血,让携有嗜血蛊的婴儿浸泡在其中,才有可能逃过死劫。我的人打听过,梁栖月当初分娩之际,不仅早产,更因胎位不正,险些因大出血而一尸两命。这么看来,宋乘风误打误撞捡回一命,还让我成功找到了清莲!” 说到这里,踏云畅快大笑起来。 “只要让梁栖月,不间断地生下女孩,总有几个会遗传了她的清莲之体。到时,我们凭借这些清莲,就可复南禛于昌盛!到了那一天,无论制香制药,这天下,又有谁敢不向我们俯首称臣!” 宋赐麟语气激动起来: “那大人,您何不现在就放她的血?让她怀孕太简单了,人我已经从其他州郡找好了,今晚就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踏云对此却持有异议。 “她现在昏迷着,若是影响了血液的效果该如何是好?而且我听说,清莲不光血液是宝,甚至连那物,亦是世间难得的珍品。否则你以为,你们安国从前那些非富即贵之人,豢养清莲,难道只是为了放血不成?梁栖月的这一胎,必须是我的。” 梁栖月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心中一阵恶心。 而踏云说完后,竟然把手伸进笼子,想要摸她的腿。 好在她早已有所防备,提前往里面挪了挪。 踏云的手,只是摁在了她旁边的床上。 梁栖月再也无法继续装晕。 适时地睁开了眼睛。 “踏云大师?这是何处?我明明记得自己正在街上挑选药材,怎会出现在这里?” 见梁栖月醒来,踏云下意识缩回手。 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梁栖月紧接着又问道: “踏云大师,您何时跟我们府上的少爷认识的?而且,为什么把我关在笼子里面,是您抓我过来的?”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拖延时间。 并且在这段时间里,她须从踏云口中套出更多信息。 还有,她想知道,方才踏云说的嗜血蛊,到底是什么东西。 踏云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优越感竟然油然而生。 “梁栖月,你知不知道,你是你们安国百年前就已经绝迹的清莲之体。如果用你的血肉入药,时常服用,便可窥得长生之秘!并且你的血液,是这天下万毒的克星。如此神奇之体,你却不加以利用,当真暴殄天物!” 梁栖月故作惊讶。 可垂下眸子时,眼底却是一黯。 果然,若想要萧悯和乘风活下去,怕是要以命换命…… 难道重来一次,仍旧逃不开生死诀别之痛么。 等她再度抬起头,又是一副不解的表情。 “有一次,我给乘风缝制香囊之时,不小心扎破了手,滴了一滴血进去。谁知从那之后,乘风的身体竟然日渐好转,越发强健。难不成,我的血液真有如此奇效?那乘风自幼体弱的毛病,是不是可以滋养好?” 听到她近乎天真的问题,踏云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自幼体弱,宋乘风是中了我们南禛第一蛊术——嗜血蛊!他能打败宋赐麟,也是多亏了这蛊能激发人体最大的潜能。” 说到这里,踏云眼神一冷。 “梁栖月,宋乘风的亲生父亲是谁?宋堂明那个废物,定然不会是我们南禛太子。当年我们遍寻孩童,试图寻找能够承受嗜血蛊冲击的宿主,只有太子扛住了嗜血蛊的冲击。然而手下一时不察,竟然让他跑到了你们安国。就在快抓到他时,一个女孩忽然出现,救下了他……” 踏云眼睛紧紧盯着梁栖月,似乎想从她脸上,窥探出什么来。 然而梁栖月自始至终,都是一脸茫然。 他没办法,只好明问道: “救下他的人,是不是就是你?你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一直将他藏了起来。后来利用宋堂明的名义,却给他生下一个孩子,是不是!” 踏云情绪激动起来。 显然,他们南禛太子带着嗜血蛊一起,丢失这么多年,他一直为此耿耿于怀。 可还没等梁栖月说话,一个人忽然进来,对踏云禀告道: “大人,那边的药已经熬好了。” 闻言,踏云瞬间恢复了神采,对梁栖月开口: “待会儿乖乖喝了药,你的血就可以用了。今晚,我会让你怀上我的孩子。梁栖月,我往后会是这个天下的主人,你不亏。” 说完,转身便匆匆离去。 而梁栖月的眼睛,却紧紧锁在那个踏云的手下身上。 这装束…… 梁栖月瞬间想起,她小时候去皇宫附近找父亲时,碰到一个样貌十分漂亮的少年被追杀。 她为了救他,不慎熏坏了眼睛。 当时追杀那少年的人,穿着的就是这样的服制。 按照踏云的说法,当年他们把嗜血蛊,企图种在孩子身上,只有他们的太子成功了。 但太子却趁机逃到安国。 被一个女孩救下…… 而萧悯身上,恰好就有嗜血蛊。 所以,萧悯就是南镇太子,也是她当初救下的那个漂亮少年…… 她记得,萧悯扮作虞时身份的时候,曾问过她的眼睛,因为什么夜晚不能视物。 难不成在那个时候,萧悯就已经知道了真相? 第131章 大结局(上) 梁栖月恢复意识时,鼻尖首先闻到浓重的香品味道。 像是数百种香品被打碎,混合在了一起。 她感官被这浓烈的香气淹没,让她感到更加眩晕。 缓了缓,她微微睁开眼睛。 正如她闻到的那样,她所处的地方,那些原本整齐陈列着香品的柜子,此刻大多都倒在地上。 一片狼藉。 瓷瓶摔得粉碎,各式香品散落一地。 而她自己,居然被捆在一个巨大的笼子里面的一张床上。 就在梁栖月想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时,几个脚步声从身后响起。 她连忙闭上眼睛。 首先响起的,是宋赐麟的声音。 “大人,您说抓到梁栖月的时候,她身边没有任何人保护她?这怎么可能呢,今日的宴会,我一直在不显眼的地方瞧着,那萧悯对梁栖月的态度,分明不一般。萧悯此人向来护短,怎会不派人保护她?” 随后,踏云大师哼了一声。 “对她特殊又如何?她不过只是个女人罢了。一个太监,要女人有什么用。现在在他的眼里,恐怕只有叶家那位神秘的香师,才足够有吸引力。而且,萧悯又如何能想到,有人敢光天化日绑了梁栖月呢?”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接近梁栖月。 看到她居然还没醒,踏云不禁有些恼怒。 “废物,都是怎么办事的,我明明说过香都被我砸了,不要给梁栖月用太多药,否则只能等她药效自己消退!” 相比于踏云,宋赐麟显得更为急切。 “就不能直接放她的血吗?我还从没见过那传闻中的清莲。不过大人,您是如何确定,梁栖月就是清莲之体的?” 一说到这个,踏云十分得意。 他慢悠悠地开口: “这还不简单?只要确定,宋乘风确实身中嗜血蛊,那梁栖月就必定是清莲之体。因为我们这么多年来,在孩子身上成功种下嗜血蛊的,只有十多年前那一次。其余的废物容器,全部爆体而亡。强行种植成功概率尽管极低,却不是不可能,但身中嗜血蛊的人,他们生下的后代却是一定会死。” 宋赐麟立刻追问: “您的意思是,宋乘风是身中嗜血蛊之人的后代?那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梁栖月认真听着她们二人的谈话。 她想得果然没错,宋赐麟那张身份极高的底牌,就是踏云大师。 既然踏云是南禛之人,那么那些阴毒诡异的药物,出自他手也就不足为奇了。 毕竟南禛,就是一个靠邪术而闻名的国家。 人人得而诛之。 梁栖月正想着,忽然感受到踏云的脸,朝她转了过来。 而后跟宋赐麟说道: “只有放足了清莲的血,让携有嗜血蛊的婴儿浸泡在其中,才有可能逃过死劫。我的人打听过,梁栖月当初分娩之际,不仅早产,更因胎位不正,险些因大出血而一尸两命。这么看来,宋乘风误打误撞捡回一命,还让我成功找到了清莲!” 说到这里,踏云畅快大笑起来。 “只要让梁栖月,不间断地生下女孩,总有几个会遗传了她的清莲之体。到时,我们凭借这些清莲,就可复南禛于昌盛!到了那一天,无论制香制药,这天下,又有谁敢不向我们俯首称臣!” 宋赐麟语气激动起来: “那大人,您何不现在就放她的血?让她怀孕太简单了,人我已经从其他州郡找好了,今晚就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踏云对此却持有异议。 “她现在昏迷着,若是影响了血液的效果该如何是好?而且我听说,清莲不光血液是宝,甚至连那物,亦是世间难得的珍品。否则你以为,你们安国从前那些非富即贵之人,豢养清莲,难道只是为了放血不成?梁栖月的这一胎,必须是我的。” 梁栖月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心中一阵恶心。 而踏云说完后,竟然把手伸进笼子,想要摸她的腿。 好在她早已有所防备,提前往里面挪了挪。 踏云的手,只是摁在了她旁边的床上。 梁栖月再也无法继续装晕。 适时地睁开了眼睛。 “踏云大师?这是何处?我明明记得自己正在街上挑选药材,怎会出现在这里?” 见梁栖月醒来,踏云下意识缩回手。 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梁栖月紧接着又问道: “踏云大师,您何时跟我们府上的少爷认识的?而且,为什么把我关在笼子里面,是您抓我过来的?”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拖延时间。 并且在这段时间里,她须从踏云口中套出更多信息。 还有,她想知道,方才踏云说的嗜血蛊,到底是什么东西。 踏云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优越感竟然油然而生。 “梁栖月,你知不知道,你是你们安国百年前就已经绝迹的清莲之体。如果用你的血肉入药,时常服用,便可窥得长生之秘!并且你的血液,是这天下万毒的克星。如此神奇之体,你却不加以利用,当真暴殄天物!” 梁栖月故作惊讶。 可垂下眸子时,眼底却是一黯。 果然,若想要萧悯和乘风活下去,怕是要以命换命…… 难道重来一次,仍旧逃不开生死诀别之痛么。 等她再度抬起头,又是一副不解的表情。 “有一次,我给乘风缝制香囊之时,不小心扎破了手,滴了一滴血进去。谁知从那之后,乘风的身体竟然日渐好转,越发强健。难不成,我的血液真有如此奇效?那乘风自幼体弱的毛病,是不是可以滋养好?” 听到她近乎天真的问题,踏云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自幼体弱,宋乘风是中了我们南禛第一蛊术——嗜血蛊!他能打败宋赐麟,也是多亏了这蛊能激发人体最大的潜能。” 说到这里,踏云眼神一冷。 “梁栖月,宋乘风的亲生父亲是谁?宋堂明那个废物,定然不会是我们南禛太子。当年我们遍寻孩童,试图寻找能够承受嗜血蛊冲击的宿主,只有太子扛住了嗜血蛊的冲击。然而手下一时不察,竟然让他跑到了你们安国。就在快抓到他时,一个女孩忽然出现,救下了他……” 踏云眼睛紧紧盯着梁栖月,似乎想从她脸上,窥探出什么来。 然而梁栖月自始至终,都是一脸茫然。 他没办法,只好明问道: “救下他的人,是不是就是你?你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一直将他藏了起来。后来利用宋堂明的名义,却给他生下一个孩子,是不是!” 踏云情绪激动起来。 显然,他们南禛太子带着嗜血蛊一起,丢失这么多年,他一直为此耿耿于怀。 可还没等梁栖月说话,一个人忽然进来,对踏云禀告道: “大人,那边的药已经熬好了。” 闻言,踏云瞬间恢复了神采,对梁栖月开口: “待会儿乖乖喝了药,你的血就可以用了。今晚,我会让你怀上我的孩子。梁栖月,我往后会是这个天下的主人,你不亏。” 说完,转身便匆匆离去。 而梁栖月的眼睛,却紧紧锁在那个踏云的手下身上。 这装束…… 梁栖月瞬间想起,她小时候去皇宫附近找父亲时,碰到一个样貌十分漂亮的少年被追杀。 她为了救他,不慎熏坏了眼睛。 当时追杀那少年的人,穿着的就是这样的服制。 按照踏云的说法,当年他们把嗜血蛊,企图种在孩子身上,只有他们的太子成功了。 但太子却趁机逃到安国。 被一个女孩救下…… 而萧悯身上,恰好就有嗜血蛊。 所以,萧悯就是南镇太子,也是她当初救下的那个漂亮少年…… 她记得,萧悯扮作虞时身份的时候,曾问过她的眼睛,因为什么夜晚不能视物。 难不成在那个时候,萧悯就已经知道了真相? 第132章 大结局(下) 梁栖月想到这里,感觉每一次心跳,都震得她眼前一片恍惚。 雷霆一般,不可控制地加速跳动。 她抚上心口,想试图平复,却牵动着锁链一阵哗啦作响。 这动静,让宋赐麟误以为她要逃跑。 不禁冷笑一声。 “梁栖月,你再挣扎也是徒劳。这链子,是溟部用来囚禁犯人的,可困千斤。而且,还是萧悯亲手打造。怎么样梁栖月,滋味儿如何?” 闻言,梁栖月垂下眸子,细细看着锁着她的铁链。 果然要比她在张兴德私狱中见到的,更为纤细精致,却坚硬无比。 的确像是萧悯的风格。 梁栖月笑了声,抬头看向宋赐麟。 “宋赐麟,我待你不薄。至少比起只生不养的白少微,我显然要更加尽职尽责得多。但是我却没想到,你竟如此恨我。为何?” 听了她的话,宋赐麟脸上满满都是恨意。 “你待我不薄?梁栖月,你也好意思说这种话!自小,你就做不到一碗水端平。宋乘风吃什么都可以,我却不行,不光如此,我每日都要比宋乘风多练一个时辰的字,你给我留的功课,也比他多得多!梁栖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是想要借此磨掉我的锐气,好给宋乘风那个废物让路!” 梁栖月面无表情地听着他的控诉。 而后她发现,宋赐麟的手,竟然也在不停抓挠他的腿。 难道短短数月,宋赐麟也得了富贵病不成? 看来这种病,并非只有肥胖之人可得,像宋赐麟这样稍稍发福的孩子,也会得。 见她不说话,宋赐麟反而越发愤怒。 “没话说了梁栖月。你可知为何,踏云大师这样的人物,会主动与我结交。又为何,我总是能想到奇特的点子,给你添无尽的麻烦?梁栖月,你就认命,你是斗不过我的,我才是这天命所归,真正的吉星!” 梁栖月见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终于忍不住,要炫耀重生之事了。 于是她压下嘲讽,问道: “难不成你说有神仙在你梦中指点,都是真的。” 话音刚落,宋赐麟怪笑一声。 “神仙?神仙这种东西,比起能带着记忆重生,根本就微不足道。梁栖月,你知道吗,我亲手弄死了你,还有叶家和梁家,却不想重生回了十五年前。看来老天都在告诉我,你们的下场,太轻了。” “往后,你每日躺在产房里,每天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张着腿等待男人,和生下孩子。那时候你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地狱。而我对你来说,就是这世间真正的神仙。没有我点头,你连死,都是妄想!” 梁栖月冷眼看着他手舞足蹈的样子,觉得无趣至极。 便靠在笼子上,闭上眼睛养神。 免得待会儿没时间睡了。 看到她这样,宋赐麟讥嘲道: “怎么,你看上去很是期待那样的日子,果真是个烂货!” 话音刚落,踏云端着药进来了。 他将药先递给宋赐麟,而后上来解开笼子上的锁头。 “快喝!”踏云把药递在梁栖月嘴边。 他盯着梁栖月绝美的脸,眼中的猥琐之色,完全将他往日的温和慈祥掩盖过去。 仿佛恨不得,现在就要当着众人,撕光梁栖月的衣裳。 梁栖月看他一眼,偏过头去。 这态度,将踏云惹怒了,直接一手扳过她的脸,将药汁强行往里灌。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微弱的惨叫声。 踏云动作一顿,回过头去。 “怎么回事!”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死一样的静谧,以及被风吹开的沉重殿门。 他和宋赐麟直直盯着门口。 明明空无一人,可他们全身的汗毛都直立起来。 下一刻,一个脚步声轻轻响起。 随之出现的,是一身直裰紫袍的萧悯。 “踏云大师,好雅兴啊。” 萧悯笑了一声,可他漂亮邪肆的桃花眸中,似乎闪过一抹阴郁狠厉。 再仔细看去,又像是错觉。 梁栖月见到萧悯,心中一阵开心,又有些心虚地打了个招呼: “萧悯,没想到你这么快。” 萧悯眼睛细细在她身上看了一遍。 确定她没有受伤之后,竟然就移开了视线。 见状,梁栖月知道他真的生气了,于是有些委屈地闭上嘴巴,靠在墙上。 反倒是她身前的踏云,浑身猛地一颤。 转身就要强行给她灌药。 “啊——!萧、萧大人,这一切都是误会,您、您就绕过我这一回!啊!!——” 只听一阵凄厉的惨叫,踏云猛地被钉在了墙上。 装药的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梁栖月吓了一跳。 她回头看去,只见踏云右手,就被绑着她的这种锁链,直直贯穿而过。 紧接着,就是踏云的另外一只手。 然后是肩膀、膝盖。 眨眼间,踏云浑身上下,都穿满了锁链。 但因为打的都不是要害部位,踏云没有丝毫生命危险。 而方才还在耀武扬威的宋赐麟,现在眼见着萧悯一步步接近,竟然吓得一步都动不了。 随后随着一阵骚臭味,他腿下缓缓聚出一滩液体。 竟是被吓尿了。 萧悯走到他身旁停下。 然后掐着他的脖子,一把就将他提了起来。 “嗯,重生回到十五年前是么,那你现在就是二十多岁。连重生这等奇事都经历过,却没见过溟部的手段,是为可惜。本座,就让你开开眼。” 说完,萧悯一手还提着宋赐麟,一手又揪住踏云,将他从墙上,直接生生撕了下来。 随着一声更为凄厉的惨叫,宋赐麟直接吓晕了过去。 萧悯把二人交给溟部,然后走到笼子前。 他蹲下,抬眼看着梁栖月。 视线一寸寸,从她被绑起来的四肢,缓缓划过。 随后,他眸中那幽黑的瞳孔深处,被偏执的冰雾所浸染。 “你这么能跑,不如往后就待在这笼子里,可好?我瞧着,这样细的链子,正适合你。” 梁栖月闻言,不由缩了缩脖子。 因为她听萧悯的语气,虽然像在开玩笑。 但细听上去,每个字似乎都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今天我问你,能不能保护好我,你说可以,我才出此下策。若非如此,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怕是难事。” 这下,萧悯当真是有些咬牙切齿。 “难不成在你眼里,抓他们这几个歪瓜裂枣,还需要你来以身犯险不成?若是我来晚了,你——” 梁栖月看他眼中浮现出后怕,连忙上前,隔着笼子握住他的手。 “我这不是没事嘛……” 说完,梁栖月看了眼旁边满墙的鲜血,将声音放得更缓: “萧悯,带我离开这里,我害怕。” “就该让你怕,离远些,”萧悯没好气道,却仍然震断了拴着她的铁链,“高御医可以治好你的眼睛,他在叶家等了许久,不见你回去。结果你支开溟部的人,专门挑了离皇宫近的地方,等人过来抓你。真是好本事。” 说完,萧悯脱下披风,盖在她的身上,又将她拦腰抱在怀里。 “再有下次——” “没有了没有了,绝对没有下次了。” 梁栖月没想到,萧悯竟然还有如此话多的一面。 许是萧悯提前封锁了消息,叶家没人知道,她被人掳走了几个时辰。 治疗眼睛的过程,也是她没预料到的顺利。 夜晚,梁栖月坐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这是她时隔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星星。 她心中激动。 却又难免苦涩。 等到终于看够了,她才低下头,映着月光看着手腕上的血络。 她已经决定,用自己来换萧悯和乘风的性命。 反正大仇得报,她还多活了一段时日,已是不亏。 等明日一早,她会告诉外祖母和母亲,乘风是萧悯的孩子。 而萧悯……是她心悦之人。 上一世,她被承恩侯府困了一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何感觉。 原来喜欢是,光想到他的名字,就会心跳加速。 “想什么呢?” 腰上忽然多出一只手,随后将她带进了身后之人的怀里。 梁栖月无声一笑,顺势靠了进去。 “审完了?” 听到她的问题,萧悯一顿。 “你是如何猜到的,难不成我身上还有血腥味?” 梁栖月摇了摇头。 “萧悯,我知道怎么给你和风儿解毒了。等明日,我跟外祖母和母亲说明你们的身份,然后就帮你们解毒。” 话音刚落,萧悯俯身瞧着她,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亮色。 “当真?” 梁栖月见到他这个反应,下意识就点了点头。 萧悯再追问: “你真的想好了,当真不会后悔?” “……萧悯,我本来想好了,但是你现在这样,我就有些——哎!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梁栖月本来想说,萧悯如此迫不及待,让她心里有些难受。 却不想,萧悯将她整个人抱起来,大步走向房中。 还没等她缓过神,萧悯已经将她放在了床上。 梁栖月懵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萧悯一面脱去自己的衣裳,露出一小片白皙,却力量感十足的胸膛,“现在也到了歇息时间了,不是说解毒么?脱。” “脱、脱什么?” 梁栖月面露惊恐地双手护住胸前,连连后缩。 但萧悯双手撑在床上,一个探身,就将她捞了回来。 而后咧嘴一笑。 “原来高御医没告诉你啊,想要解我的毒,并非只有通过血液炼丹才可以。还有乘风,他被嗜血蛊侵蚀不多,只需要时常在你身边,佩戴你的香囊就可以。久而久之,自会化解。” 说完,萧悯凝视着梁栖月呆滞的脸。 眼中隐隐划过一抹危险的暗芒。 “所以,你方才说的解毒,是想怎么解?以命换命么?” “没、我没这个意思……啊!萧悯你住手!” 夜半时分,梁栖月生无可恋地瘫在床上,感觉脑子都要碎掉了。 偏偏她的眼睛被医好,能看清萧悯笑得有多欠打。 忽然,萧悯俯下身,在她耳旁请呵道: “栖月,咱们成亲,可好?” “……嗯,好……” “对了,我还要拜托你一件事。若是宋赐麟还没死,请你替我转告他,天命之人,并非只有他一个。我相信,他能听懂这句话。” 萧悯闻言,竟低低笑出声来。 “夫人还有心情想别的,这是为夫之过。” 第132章 大结局(下) 梁栖月想到这里,感觉每一次心跳,都震得她眼前一片恍惚。 雷霆一般,不可控制地加速跳动。 她抚上心口,想试图平复,却牵动着锁链一阵哗啦作响。 这动静,让宋赐麟误以为她要逃跑。 不禁冷笑一声。 “梁栖月,你再挣扎也是徒劳。这链子,是溟部用来囚禁犯人的,可困千斤。而且,还是萧悯亲手打造。怎么样梁栖月,滋味儿如何?” 闻言,梁栖月垂下眸子,细细看着锁着她的铁链。 果然要比她在张兴德私狱中见到的,更为纤细精致,却坚硬无比。 的确像是萧悯的风格。 梁栖月笑了声,抬头看向宋赐麟。 “宋赐麟,我待你不薄。至少比起只生不养的白少微,我显然要更加尽职尽责得多。但是我却没想到,你竟如此恨我。为何?” 听了她的话,宋赐麟脸上满满都是恨意。 “你待我不薄?梁栖月,你也好意思说这种话!自小,你就做不到一碗水端平。宋乘风吃什么都可以,我却不行,不光如此,我每日都要比宋乘风多练一个时辰的字,你给我留的功课,也比他多得多!梁栖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是想要借此磨掉我的锐气,好给宋乘风那个废物让路!” 梁栖月面无表情地听着他的控诉。 而后她发现,宋赐麟的手,竟然也在不停抓挠他的腿。 难道短短数月,宋赐麟也得了富贵病不成? 看来这种病,并非只有肥胖之人可得,像宋赐麟这样稍稍发福的孩子,也会得。 见她不说话,宋赐麟反而越发愤怒。 “没话说了梁栖月。你可知为何,踏云大师这样的人物,会主动与我结交。又为何,我总是能想到奇特的点子,给你添无尽的麻烦?梁栖月,你就认命,你是斗不过我的,我才是这天命所归,真正的吉星!” 梁栖月见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终于忍不住,要炫耀重生之事了。 于是她压下嘲讽,问道: “难不成你说有神仙在你梦中指点,都是真的。” 话音刚落,宋赐麟怪笑一声。 “神仙?神仙这种东西,比起能带着记忆重生,根本就微不足道。梁栖月,你知道吗,我亲手弄死了你,还有叶家和梁家,却不想重生回了十五年前。看来老天都在告诉我,你们的下场,太轻了。” “往后,你每日躺在产房里,每天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张着腿等待男人,和生下孩子。那时候你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地狱。而我对你来说,就是这世间真正的神仙。没有我点头,你连死,都是妄想!” 梁栖月冷眼看着他手舞足蹈的样子,觉得无趣至极。 便靠在笼子上,闭上眼睛养神。 免得待会儿没时间睡了。 看到她这样,宋赐麟讥嘲道: “怎么,你看上去很是期待那样的日子,果真是个烂货!” 话音刚落,踏云端着药进来了。 他将药先递给宋赐麟,而后上来解开笼子上的锁头。 “快喝!”踏云把药递在梁栖月嘴边。 他盯着梁栖月绝美的脸,眼中的猥琐之色,完全将他往日的温和慈祥掩盖过去。 仿佛恨不得,现在就要当着众人,撕光梁栖月的衣裳。 梁栖月看他一眼,偏过头去。 这态度,将踏云惹怒了,直接一手扳过她的脸,将药汁强行往里灌。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微弱的惨叫声。 踏云动作一顿,回过头去。 “怎么回事!”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死一样的静谧,以及被风吹开的沉重殿门。 他和宋赐麟直直盯着门口。 明明空无一人,可他们全身的汗毛都直立起来。 下一刻,一个脚步声轻轻响起。 随之出现的,是一身直裰紫袍的萧悯。 “踏云大师,好雅兴啊。” 萧悯笑了一声,可他漂亮邪肆的桃花眸中,似乎闪过一抹阴郁狠厉。 再仔细看去,又像是错觉。 梁栖月见到萧悯,心中一阵开心,又有些心虚地打了个招呼: “萧悯,没想到你这么快。” 萧悯眼睛细细在她身上看了一遍。 确定她没有受伤之后,竟然就移开了视线。 见状,梁栖月知道他真的生气了,于是有些委屈地闭上嘴巴,靠在墙上。 反倒是她身前的踏云,浑身猛地一颤。 转身就要强行给她灌药。 “啊——!萧、萧大人,这一切都是误会,您、您就绕过我这一回!啊!!——” 只听一阵凄厉的惨叫,踏云猛地被钉在了墙上。 装药的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梁栖月吓了一跳。 她回头看去,只见踏云右手,就被绑着她的这种锁链,直直贯穿而过。 紧接着,就是踏云的另外一只手。 然后是肩膀、膝盖。 眨眼间,踏云浑身上下,都穿满了锁链。 但因为打的都不是要害部位,踏云没有丝毫生命危险。 而方才还在耀武扬威的宋赐麟,现在眼见着萧悯一步步接近,竟然吓得一步都动不了。 随后随着一阵骚臭味,他腿下缓缓聚出一滩液体。 竟是被吓尿了。 萧悯走到他身旁停下。 然后掐着他的脖子,一把就将他提了起来。 “嗯,重生回到十五年前是么,那你现在就是二十多岁。连重生这等奇事都经历过,却没见过溟部的手段,是为可惜。本座,就让你开开眼。” 说完,萧悯一手还提着宋赐麟,一手又揪住踏云,将他从墙上,直接生生撕了下来。 随着一声更为凄厉的惨叫,宋赐麟直接吓晕了过去。 萧悯把二人交给溟部,然后走到笼子前。 他蹲下,抬眼看着梁栖月。 视线一寸寸,从她被绑起来的四肢,缓缓划过。 随后,他眸中那幽黑的瞳孔深处,被偏执的冰雾所浸染。 “你这么能跑,不如往后就待在这笼子里,可好?我瞧着,这样细的链子,正适合你。” 梁栖月闻言,不由缩了缩脖子。 因为她听萧悯的语气,虽然像在开玩笑。 但细听上去,每个字似乎都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今天我问你,能不能保护好我,你说可以,我才出此下策。若非如此,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怕是难事。” 这下,萧悯当真是有些咬牙切齿。 “难不成在你眼里,抓他们这几个歪瓜裂枣,还需要你来以身犯险不成?若是我来晚了,你——” 梁栖月看他眼中浮现出后怕,连忙上前,隔着笼子握住他的手。 “我这不是没事嘛……” 说完,梁栖月看了眼旁边满墙的鲜血,将声音放得更缓: “萧悯,带我离开这里,我害怕。” “就该让你怕,离远些,”萧悯没好气道,却仍然震断了拴着她的铁链,“高御医可以治好你的眼睛,他在叶家等了许久,不见你回去。结果你支开溟部的人,专门挑了离皇宫近的地方,等人过来抓你。真是好本事。” 说完,萧悯脱下披风,盖在她的身上,又将她拦腰抱在怀里。 “再有下次——” “没有了没有了,绝对没有下次了。” 梁栖月没想到,萧悯竟然还有如此话多的一面。 许是萧悯提前封锁了消息,叶家没人知道,她被人掳走了几个时辰。 治疗眼睛的过程,也是她没预料到的顺利。 夜晚,梁栖月坐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这是她时隔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星星。 她心中激动。 却又难免苦涩。 等到终于看够了,她才低下头,映着月光看着手腕上的血络。 她已经决定,用自己来换萧悯和乘风的性命。 反正大仇得报,她还多活了一段时日,已是不亏。 等明日一早,她会告诉外祖母和母亲,乘风是萧悯的孩子。 而萧悯……是她心悦之人。 上一世,她被承恩侯府困了一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何感觉。 原来喜欢是,光想到他的名字,就会心跳加速。 “想什么呢?” 腰上忽然多出一只手,随后将她带进了身后之人的怀里。 梁栖月无声一笑,顺势靠了进去。 “审完了?” 听到她的问题,萧悯一顿。 “你是如何猜到的,难不成我身上还有血腥味?” 梁栖月摇了摇头。 “萧悯,我知道怎么给你和风儿解毒了。等明日,我跟外祖母和母亲说明你们的身份,然后就帮你们解毒。” 话音刚落,萧悯俯身瞧着她,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亮色。 “当真?” 梁栖月见到他这个反应,下意识就点了点头。 萧悯再追问: “你真的想好了,当真不会后悔?” “……萧悯,我本来想好了,但是你现在这样,我就有些——哎!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梁栖月本来想说,萧悯如此迫不及待,让她心里有些难受。 却不想,萧悯将她整个人抱起来,大步走向房中。 还没等她缓过神,萧悯已经将她放在了床上。 梁栖月懵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萧悯一面脱去自己的衣裳,露出一小片白皙,却力量感十足的胸膛,“现在也到了歇息时间了,不是说解毒么?脱。” “脱、脱什么?” 梁栖月面露惊恐地双手护住胸前,连连后缩。 但萧悯双手撑在床上,一个探身,就将她捞了回来。 而后咧嘴一笑。 “原来高御医没告诉你啊,想要解我的毒,并非只有通过血液炼丹才可以。还有乘风,他被嗜血蛊侵蚀不多,只需要时常在你身边,佩戴你的香囊就可以。久而久之,自会化解。” 说完,萧悯凝视着梁栖月呆滞的脸。 眼中隐隐划过一抹危险的暗芒。 “所以,你方才说的解毒,是想怎么解?以命换命么?” “没、我没这个意思……啊!萧悯你住手!” 夜半时分,梁栖月生无可恋地瘫在床上,感觉脑子都要碎掉了。 偏偏她的眼睛被医好,能看清萧悯笑得有多欠打。 忽然,萧悯俯下身,在她耳旁请呵道: “栖月,咱们成亲,可好?” “……嗯,好……” “对了,我还要拜托你一件事。若是宋赐麟还没死,请你替我转告他,天命之人,并非只有他一个。我相信,他能听懂这句话。” 萧悯闻言,竟低低笑出声来。 “夫人还有心情想别的,这是为夫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