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医》 第1章 初逢竹心 浮云大陆,浮云国。 国有一坊,唤青山。 坊有医仙,世人知。 仙有一令,其为,青山医。 青山医,青山医,可医青山枯回春,可医天下人往生… 青山坊的名头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这坊主却从未有人见过其真容。 有人说祂位仙风道骨的老夫,有人说祂是位倾国倾城的美人,有人说祂身若孩童,也有人说祂是位风度翩翩的少年… 世人多言青山坊,无人知晓是何人。 虽然青山坊坊主不入世事,但青山医的名声与事迹却广为流传。 …… …… “诶呦!” 一道稚嫩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凤凰山的深林中回响。 笠画俯下身子看了下红肿的脚腕,不禁一阵头大。 笠画乃青山镇上一家医馆的学徒,今日是她固定采药的时日。 青山镇,位于浮云国的一处偏僻地界,这里仿若世外桃源般,与世无争。 传闻此地曾乃青山坊坊主出世之地,故得名为青山镇。 “这下怎么办。” 笠画一手轻轻揉着愈发肿大的脚踝,一边看向竹筐里新鲜采摘的满满草药。 “唉,完了,又要挨先生吵了。” 笠画满脸愁容,清秀的小脸上却有着与其年龄不符的稳重。 一双秀眉紧锁,黑色的瞳孔中流露出懊悔。 “我真是太不小心了,明明走之前先生刚交代过,雨期刚过小心山路。” 笠画的小嘴不停地碎碎念,一身衣裳上全是摔倒时蹭到的泥泞。 天色渐晚,山风已经带着些许凉意,笠心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有人吗?有人吗?” 凤凰山本就人烟稀少,最近的村子也离此地有二十多里的路程。 笠画本不抱什么希望,只是给自己壮壮胆加加油而已。 谁知一道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从林中传来。 “何人?” 笠画大喜,一手撑着树干,一下子站了起来。 “嘶,好疼。” 由于起来的太过,红肿的脚踝一下子被碰了一下,笠画咬了咬牙,当务之急是让那人注意到。 “是我!在这里!在这里!” 青山镇一向民风淳朴,笠画随着先生行走多年,这方圆内的人家大多认了个遍。 林中树影里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 一道修长清瘦的身影从绿叶的遮掩中显现出来。 笠画顺声看去,来者是她未曾见过的年轻面孔。 少年一身宽大的青衫,内里白衣打底,一道青蓝色的绸缎勾勒在腰间。 顺着衣袍向上看去,是少年分明可见的细致的锁骨,宛若天工。 笠画的眼睛缓缓移动着。 少年面容冷峻,一双狐狸眼里好像藏着一汪深潭。 他眉形修长纤细,如同江边水生水长的温婉少女般细致的眉毛。 脸颊骨感分明,宛若刀刻。 整个人像是从画卷中走出来的。 笠画看着少年俊美的模样,一时间耳根发红。 来的少年注意到笠画的站姿有些奇怪,便欲上前询问。 笠画猛然反应过来这少年自己从未见过,一时间警惕起来。 又见少年突然向自己走来,也不吭声,一下乱了阵脚,忘记了自己高高肿起的脚踝,向后退去。 “诶呀!” 笠画受伤的脚一触碰到地面,便疼得她脚步虚浮,一下子跌倒在地。 “别乱动!姑娘脚踝如此红肿,再多加刺激怕会留下暗疾。” 少年见笠画面色有着惊慌,也意识到自己可能吓住了这位少女,便停住脚步出声提醒道。 少年清冷的嗓音宛如一道悠扬的山风,吹进了笠画的耳朵里。 笠画打了个寒颤,不知是山风太冷,还是少年嗓音过于动听。 “你,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笠画见少年停在原地,一颗吊起来的心才稍稍放下,开口问道。 少女声音还有些颤抖,不知是疼得还是怕的。 少年不自禁笑出声来,惹得笠画不明所以。 “我,我问你话呢,你干嘛突然笑啊…” 笠画被少年这一笑吓到了,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团,紧紧靠着树干。 “别怕。” 少年看出笠画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对他有所防备也是正常。 “我对小姑娘还没什么兴趣。” “你!你小小年纪,怎和街上的大叔一般无二!” 笠画被少年的话说的面色发红,睁着大大的眼睛生气地看向少年。 “别以为我就怕你!我告诉你,我师傅可是很厉害!我劝你…劝你…” 笠画看着向她逼近的身影,声音越来越没有底气。 少年走到笠画面前蹲下身子,一手便抓向少女红肿的脚踝! “呀!” 笠画把手里的竹筐随手朝着少年头顶扔去。 少年另一只手稳稳接住了竹筐,并且从里面翻出几株药草,挤出草汁后涂抹在笠画红肿的脚踝处。 笠画感觉脚踝上传来一阵清凉的感觉,慢慢没那么疼了,好像也消了些红肿。 笠画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少年头顶被发钗挽起的黑丝。 少年又将那几株药草用手碾碎后贴敷在笠画受伤的脚踝上。 “好了,原地休息会儿便会消肿,你就可以行走了,但切记这几日不要做重活。” 少年做完这一切,将竹筐稳稳放在笠画身边,站起身说道。 “你…谢…谢谢…” 笠画恨不得把脸埋进地里,这少年如此好看,还事无巨细细心帮助自己,自己却…… “无事,小姑娘家家,多点防备总归是好的。” 那少年仿佛看出了笠画在想些什么,主动开口道。 少年见笠画已经无碍,便准备离去。 “那个…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笠画眼见少年要走,有些急切地开口问道。 少年愣了一下,看向笠画微微有些红肿的眼睛。 “竹心。” 说罢,少年头也不回地向林中走去。 “我叫笠画!就在这儿不远的青山镇!谢谢你!竹心!” 笠画看着竹心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里,大声朝他喊道。 … 笠画等了会儿,脚踝的红肿果然消下。 “这少年看着年龄与我差不多,想不到医术竟如此精湛。” 笠画站起身来将竹筐重新背在身后,慢慢向山下走去。 一路上,黄昏的山风吹动笠画的发梢,也撩拨着少女的心怀。 “不许想!不许想!不就是见了一面帮了你嘛!” 少女两手抓着竹筐,嘴里不停地碎碎念。 火红的夕阳将凤凰山的半边天染得分外美丽,这天,笠画第一次遇到叫竹心的少年。 她也没有想到,以后会和竹心的命运紧紧交织在一起… 笠画看着出现在眼前的灯火,眉眼带笑。 …… 第2章 镇前偶遇 时间悄然而逝,一眨眼两年的时光流逝。 笠画已经是邻家有女初长成,整个人已经长开了。 少女个子长了不少,亭亭玉立,眉眼弯弯,粉扑扑的脸蛋不染纤尘。 一袭宽大的素衣将少女玲珑的曲线遮住,却难掩朝气蓬勃。 从那次在凤凰山见过竹心后,笠画每次去山上采药时都会额外流连一番。 可惜,这两年间,笠画再也没有见到过那少年一次。 今日,又是笠画上山采药的日子。 “唉,这都两年了,一次也没见过。” 笠画走在镇上,漫不经心地踢着路上的石子。 “他怕不是这块的人,毕竟我也从没见过青山镇这地界有如此好生养的模样。” 笠画嘴里碎碎念,一不注意,头直接撞到了某人的胸怀。 “诶呦!” 笠画感觉好像是撞在了一块铁皮上面,虽然有些疼,但她还是急忙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走神了一时没注意!” 笠画连着鞠了好几个躬,才慢慢抬起小脑袋。 这一眼,让笠画怔在原地。 眼前的人仍是一副少年模样,仍是一身青衫白底衣腰系蓝紫绸缎,只是个子高了不少,身形更加修长挺拔,宛若青松。 少年的五官更加精细,那一双狐狸眼仿佛蕴着星光。 “竹心?!!” 笠画有些不可置信,伸出双手揉了揉眼又拍了拍了脸,可眼前少年还站在原地。 笠画以为她还没睡醒,自言自语道: “不应该呀!今早已经洗过脸了啊?” 竹心愣了一下,看见眼前奇怪少女背后的竹筐,有些遥远的回忆才重新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 “是你?凤凰山的小泥球?” 竹心笑意吟吟地伸手指向笠画。 笠画听到眼前人开口说话,这才相信她真的再次遇到了两年前凤凰山的那位少年。 笠画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少女的心事宛若这涛涛山林,一层藏着一层。 “那不是事出有因嘛!” 笠画的双手有些不安地抓着背上的竹筐,低声开口,声音糯糯的: “我还以为那是我在凤凰山里做的一场梦呢…嘿嘿…没想到你是真的啊!” 竹心被眼前的少女逗乐了,不禁莞尔: “所以你是在梦里下的凤凰山吗?那还真是了不得。” 笠画看着竹心充斥笑意的眼神,一时间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 竹心对着笠画摆摆手道: “再会了姑娘。” 竹心说罢,便欲和笠画错开身子,走向镇子里。 “竹…” 笠画本想叫住竹心,可又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理由让他停下。 笠画看着竹心的背影喊道: “那日在凤凰山,谢谢你!” 青竹随意摆了摆手。 笠画看着竹心的身影愈行愈远,亦如那日在凤凰山里看着他消失在层层树影中… 笠画小脑袋无力地耷拉着,她背着竹筐向凤凰山走去。 她忽然觉得今日的凤凰山格外令人厌恶,平日希望的采药时光如今却让她感觉有些束缚。 少女哪里明白,她期待的不是凤凰山的药草,而是凤凰山里的少年。 可如今少年已入青山镇,自己却往凤凰山。 笠画觉得心烦意乱,她再次回头,已经在人海中找不到竹心的身影了。 笠画迈大步子,飞快地奔向凤凰山,路上有人和她打招呼她也没听见。 她现在只想快点采完药材装满竹筐,回青山镇去找竹心。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但她就是不自觉想要去靠近那个有些清冷的少年。 也许是凤凰山里他救了她的命,也许他是在她最无力时拉起自己的原因… 纵然笠画已经尽力在采药了,可等她结束时,太阳已经被凤凰山遮住大半了。 “唉,已经这么晚了,他大抵已经走了…” 笠画背着竹筐,一步接一步地下了山,一路上也没了早晨的朝气。 “呦笠画!今日回来够早!” 镇前的小酒馆老板见到笠画背着大大的竹筐走来,招呼道。 “唉,李伯伯好!” 笠画随意应了声,兴致缺缺。 “唉回的早又有什么用!” 李伯伯看着笠画蔫蔫的背影,和酒馆的客人打趣道: “嘿!这小妮子今天怎么跟丢了魂一样!搞得像心上人没了一样!” “哈哈哈” “你还真别说!” … 笠画很快走到了自家药馆门前,径直推门进去。 “我回来了,先生。” 笠画放下竹筐,环视一周也没见先生人影。 药馆也不大,几张椅子,一个柜台,一片药柜。 就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小药馆。 “奇了怪了,师父今日人竟然不在药馆待着了!” 笠画的心思一下子又放到了这事儿上,小脸上满是好奇。 “先生!先生?!” 笠画又喊了几嗓子,还是不见人。 “嘿!今日怪事真不少!” 先是见到了最不可能见到的少年,接着自己师父又第一次在不问诊的时间段离了药馆。 笠画喊几声后便不再理睬了,毕竟师父的事她也管不着。 自己搬了个小马扎,趁着太阳还没完全下山,开始简单地把药材分类。 渐渐的,日落西山,最后一抹夕阳在天边隐去。 笠画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看着面前分的差不多的药材,满足地笑了。 “嘿嘿,今天可以早些休息了!” 笠画平时没什么爱好,除了与师父外出巡诊,便是睡觉了。 人生最乐是温床,晚起片刻便欢喜。 笠画常常将这话挂在嘴边,每每都令她师父频频摇头。 笠画收拾好东西,从药馆的窗户向外看去,一道熟悉的人影从路上走来。 “呦!先生回来了。” 笠画从来不叫她师父为师父,而是唤作先生。 别人问她,她只说: 叫师傅老些,还是先生比较符合他的气质。 笠画本想出去迎接,却又看到先生后面还跟着个身影。 两道身影身高相差不大,甚至身形都有些相似。 笠画看见她师父身边另有他人,觉得应是师父的熟人,便先去准备茶水了。 “嘎吱” 药馆的木门发出了轻微的声响,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先生!” 笠画从内屋里探出头来喊道。 突然她瞳孔一缩,手里的茶叶一下没抓稳,全倒进了壶里。 “竹心!怎么是你!” 笠画将茶叶包随手一扔,小步跑了出来。 笠画的师傅名为林青落,外人都称作林先生。 林青落一副书生气息,嘴角常常含着浅浅的笑意,与人交谈声音轻柔。 这么些年来,没人见过林青落红过脸。 林青落倒是完全符合人们对于读书人的印象。 身高八尺,一袭青衫飘飘,眉清目秀,气质温婉,举止娴雅,言谈之间,诗意盎然。 林青落见笠画一副火急火燎地模样,无奈开口道: “笠画!不得张扬。” 笠画这才察觉自己行为不妥,有些俏皮的做了个鬼脸。 林青落无奈地摇摇头。 他身后的俊美少年轻笑开口: “还真是有缘啊,笠画姑娘。” …… …… 第3章 医馆夜谈 林青落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心里奇怪。 这两人是怎么会认识的… 林青落招呼竹心屋里落座,自己随后将门掩上。 “林先生!这位是?” 笠画连忙给林青落搬了张椅子,待他们二人都落座,自己才开口问道。 林青落一笑,打趣道: “你不是都知道他名字了吗?还问我做甚?” 笠画听后挠了挠小脑袋,一脸无辜地看着林青落。 “先生,我也就只是知晓名字而已…” 林青落无奈地摇摇头。 自己这小徒弟,行医本事倒是没学多少,撒娇打趣上树捉鸟倒是一样不落。 自从林青落在笠画小时候收她做徒弟后,她便天天活力无限,也因此林青落才把进山采药的活交给了她。 笠画虽拜林青落为师,却没有学到林青落的半分医术。 笠画一看到那经纶满页就一阵头大。 好在林青落也不在乎这些,对笠画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成长方面也尽量顺着她的意向。 林青落互相给二人介绍到: “笠画,我的徒弟。” 说到徒弟二字语气停顿了一下,似是有些羞于出口。 笠画嘟了嘟嘴,也没说什么。 她还是知道礼节的,有外人在自己不能轻易丢了师傅的面子。 林青落背过身子看向竹心,一双清灵的眸子里透露着些许询问的光。 竹心脸上始终挂着柔和的笑意,手指微不可察地敲了几下桌面。 “沓,沓沓。” 林青落眼底闪过一丝光亮,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这位是竹心,你应是打过照面。他是我在凤凰山里的一位亲家孩子。” “奥~” 笠画点了点了头,朝竹心笑了笑。 “诶,走这么远路肯定渴了,我去泡茶!” 笠画见竹心嘴唇有些许干燥,急忙向内屋跑去。 林青落一阵无语。 待笠画进屋后,才和竹心交谈起来。 “还有多长时间?” 竹心眨了眨眼,神色忧伤。 “大抵一个月左右…” 林青落闻言点了点头。 “嗯,想不到时间还挺多的。” “师叔!你…” 林青落伸手抵在了自己唇边,示意竹心不可多言。 林青落笑得很释然,他语气一贯平静。 “还不错,比我预想的时间要多出不少。” “时间足够让她理解一些事情了…” 竹心闻言看向屋内,透过地面的影子,小姑娘在屋内独自忙碌着,时不时传来瓷碗碰撞的声音。 “竹心。” “啊?” “我有一事相求…” 竹心有些苦涩地笑了笑: “要我帮忙照看笠画,对?” 林青落起身拍了拍竹心的背。 “竹心,她是我唯一的小徒弟,而且…” 话说到此,林青落余光看到内屋影子在向外移动着。 话锋一转。 “而且笠画力气很大的!她很小的时候便能背起比她高出一头的竹筐上山采药!” 笠画准备迈出的脚步一顿,面色发红。 哪有姑娘喜欢被人说力气大的啊! 笠画气呼呼地端着盘子出来,气呼呼地将一杯茶水放到林青落的手里。 “先生!你!的!茶!” 林青落哈哈尬笑一下,回过身坐到了椅子上。 笠画转眼便换了一副面孔,眉眼弯弯地将另一杯茶递给了竹心。 “竹心!你的茶,小心烫…” “多谢姑娘。” “嘿嘿” 笠画转过身,又刮了一眼林青落。 笠画虽是林青落的徒弟,二人之间相处起来却宛如朋友,没有那么多表面功夫。 竹心看着两人拌嘴,看似两人都很随意,可竹心知道,这两人都已经把对方视为自己最重要的人了… 竹心想到此,不禁摇了摇头。 几人喝口茶,林青落随口说道。 “明日该去巡诊了,这次竹心替我去,你跟他一起。” 笠画闻言眨了眨眼睛,嘴里的茶一时间忘了咽下去边说道: “真的啊?!” 嘴一开口,茶水便顺着嘴角流下。 林青落见此只得拿出手帕递给笠画。 笠画随手抹了下嘴,眼睛看向林青落然后又看向竹心。 林青落在笠画的注视下肯定的点点头。 竹心抿了一口茶,也缓缓点头。 笠画这才相信是真的,嘿嘿嘿地傻笑着。 “笠画,别傻笑了,一会儿收拾一下早些休息!明日要走很远的!” 林青落对笠画说道。 笠画不停地点头,她巴不得快点到明日呢。 林青落喝完杯里茶水,对着竹心使了个眼色,二人起身掩门而出。 笠画也没在意,她现在心思已经跑到明日了。 简单收拾了下,笠画便进屋休憩了。 屋外,皓月当空,清风徐徐。 竹心看着月下的林青落发丝张扬,嘴角含笑,眉心却轻轻皱起,眉角也染了些许白霜。 “竹心,青山坊里,一切可安好?” 竹心走到林青落的身边,陪他一起伫立在夜晚冰冷的寒风中。 “自然,青山坊何时有不好的时候。” “哈哈”,听到竹心这样说,林青落不自觉笑出了声。 “是啊…青山坊何时有不好的时候…” “竹心!倒是好名字…” 竹心笑了笑,没再接话。 林青落扭头,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并肩高的竹心,语气像在告别。 “日后行走江湖,便是竹心:若天下不合,青山待医,那便不能是竹心。” 林青落眼里的愁绪凝结成霜,怎也消不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笠画已经熄灯歇息了。 “可叹!可哀!天下江山万里,英杰代代辈出!可最后承载的,永远是那一批人,一批又一批…” 竹心在一旁默默听着,一言不发,眼神如潜渊一般深不见底。 待林青落平复下来,竹心才缓缓开口: “医人,救世,扶天下将倾;出坊,入尘,扬青山远名。” “每一代坊主都谨记着这句话,既然当上这个位子,便早就知晓了结局。” “师叔不也是如此吗?又何须牵挂于我?” 一阵晚风吹过,将竹心高高束起的黑发肆意吹拂。 林青落愣了一下,苦笑道: “入尘入尘,这尘世间,哪里入得轻松啊…” 林青落挥挥衣袖,转身向屋内走去。 “罢了,早些歇息,明日你这入尘第一步,便是巡诊!” 竹心看着林青落走向屋内的身影,他感觉师叔的背影和小小的医馆渐渐融为一体,显得沧桑而挺拔… “入尘…何为入尘…” 竹心等林青落进屋许久,才慢慢跟了进去。 “砰!” 医馆小小旧旧的木门将外面呼啸的寒风完全隔绝,竹心感觉身子一暖,有些发呆。 他吹灭了桌上那盏烛灯,坐在椅子上,轻轻闭眼。 …… …… 第4章 青山巡诊 第二天一大早,笠画便起来了。 此时外面的天刚蒙蒙亮,整个青山镇半遮半掩的藏在晨雾中。 笠画起身穿戴好衣装。 今日要去巡诊,采药时的穿着自然是不行。 笠画今日换上了唯一一件还算得体的衣裳,淡青的的外衫将少女映衬得愈发灵动。 趁着晨光,笠画独自将早饭备好,放在桌上后径直去准备巡诊的东西了。 竹心早就已经醒了,现在正在林青落的屋内,他静静地看着少女忙碌的身影,目光柔和。 “还可以?毕竟是我找的徒弟!” 林青落走到竹心背后,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 竹心笑笑,拱手道: “师叔亲自找的徒弟,哪里有不好的道理?” 两人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林青落看向屋外笠画的背影,眼底满是宠溺。 当年林青落遇到笠画时,她那小脾气可是凶的很。 一个人缩在小小的阴暗的潮湿的巷子深处。 纵然饿得皮包骨头,一双大眼睛里还满是狠戾。 林青落第一次向她伸出手时,还被狠狠咬了一口,那疤痕还留在林青落手腕处。 后来笠画问过他,为什么不把这伤疤治好。 林青落只是笑笑,摸摸笠画的头说,这是我们师徒缘分的证明。 回过神来,林青落发现竹心已经在外和笠画一起忙碌着,将药材整理好放入要随身携带的医箱内。 林青落看着两人,一人笑靥如花,一人浅笑淡然。 “若待上林花似锦,出门俱是看花人。” 说罢便推门而出。 “呦呵!起的都怪早!” 笠画翻了个白眼。 “若都和先生一般,这早晨的活早就堆成山了!” 笠画见林青落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悠悠叹了口气。 她这便宜师傅样样都好,就是贪睡,平日里药馆无事,一睡便是一天。 “早茶在桌上。” 笠画见林青落四下找着什么,摇了摇头伸手指向内屋说道。 林青落双眼笑成一条缝隙,连连称赞笠画节俭持家,把笠画夸成了个小红脸。 几人一起吃了早茶,竹心和笠画两人便动身巡诊去了,毕竟这一路来回要不短的时间。 林青落悠闲的搬了张椅子坐到药馆外头,和来来往往的镇民们笑着打招呼。 “呦,林先生,今日不是巡诊的日子吗?” 林青落微笑着点点头。 “自然自然,今日有人代我巡诊了,这才难得悠闲啊。” 路过的镇民皆是一笑。 人流走了一波来了一波,林青落躺在椅子上半眯着眼,静静地看着平和安详的街道。 … 另一边,笠画带着竹心在山路上穿行着。 “笠画姑娘,这巡诊大抵要走多远的路?” 笠画在前面掰着指头,一边想一边说道: “嗯…一村…两村…小山路…大山路…” 想了好一会,才回道: “大抵要翻三个山头,从青山镇起,途径山里两个村庄,然后到这凤凰山凹谷里的大村子,就结束了!” 竹心有些惊讶,他倒是没想到这巡诊竟要走这么远路,几乎将凤凰山周边的村子都照顾到了。 他愣了愣神,林青落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在这凤凰山里巡诊了十年… 山路边树影娑娑,少年和少女一直走到太阳斜挂在云间,才到了第一个村子。 “阿伯!身子近来可好啊?” 笠画还没到村子,便遥遥向着小山村入口歇息的一位老人喊道。 老人只是笑呵呵的,只能连连点头。 竹心看去,老人似乎仅剩一层肉皮包裹着已经僵硬的骨头。 竹心眼底浮现一抹绿意,微微张了张嘴,最后说道: “阿伯身子不错。” 老人颤颤巍巍指了指竹心,又指了指笠画,面带笑意。 笠画眼里有些哀伤,却还是笑着和老人道别。 进村庄的路上,竹心对笠画说: “他没几日了…” 笠画点点头,轻声说道: “我知道的,老伯没病,不能医…” 医者,纵然能治天下顽疾,唯独岁月无处可医。 笠画见气氛有些沉闷,主动打趣道: “怎么?竹先生还没开始巡诊呢就想打退堂鼓了?” 竹心愣了下后笑道:“当然不是,只是有些感概罢了。” 笠画撇了撇嘴,道: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谁到最后还不是一捧黄土一刻碑。” “我从认识师父开始便跟他巡诊,至此已十载春秋,送走了不少人呢。” 竹心不禁说道: “那你还真是蛮有实力的…” 笠画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恼道: “好啊,我好心好意照顾你的心思,你倒拿我打趣?” 竹心连忙拱拱手:“不敢不敢。” 两人一边拌嘴,一边在小村子里问诊。 村子不大,不过十几户人家,笠画都已熟记于心。 两人一户不落的诊断完毕,走出村子时太阳已然高挂在头顶。 笠画喝了一口村里人家打的井水,步子却仍然踏实。 “竹心,你几岁开始学医的啊?” 笠画将水壶别到背后,问道。 “记不清了,我记事时便已经开始泡在医书堆里了。” 竹心漫不经心的说道 。 “啊?”,笠画苦着脸,同情地看着竹心。 “怪不得你医术这么好,一掌眼一把脉便知哪里有顽疾,药方也记得滚瓜烂熟,有些个还是我没见过的。” “不过一想到医书上那小小的字和复杂的图例,我就头疼。” 笠画说着装模作样地扶着额头。 巡诊这事情,说麻烦也就是路途遥远费些心神,竹心虽是第一次巡诊,好在有笠画这位熟家跟着。 没走远路没绕弯子,两人结束巡诊时,凤凰山的树影已经拉的老长。 竹心走在返回的山路上,看着月光下延伸的前方,似有心事。 笠画走在竹心旁边,双手背后,有些无聊的踢着路上的石子。 她觉得竹心有一种疏离的距离感,明明自己在他身旁走着,却感觉没他这个人一样。 笠画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默默地走着。 山风清冷,笠画觉得旁边的少年更冷。 笠画还是没忍住抬头看去。 竹心注意到了笠画的视线,扭头报以微笑。 月影下,少年映入少女的眼瞳,少年看着少女背后的青山。 初识一场,巡诊一日。 竹心不知道笠画为什么对他这么熟络,亦如笠画不知道竹心眼里的雾为什么这么浓郁… “呦,回来了!” 林青落仍然和清晨时一样,坐在医馆门口,仿佛他一天都没离开过。 笠画见到林青落后便一脸笑意,快步走到他身前,嘟囔道: “又坐了一天是?可算是让你得空了!” … 竹心缓步走在后面,医馆的烛光昏黄昏黄的。 他看着笠画与林青落温馨的笑容,仿佛一根细针,轻轻刺入了他没有温度的心房。 扎开了一个小洞。 “竹心!快些走,师父今日难得亲自下厨做晚饭!“ 月光和烛火的交错下,笠画站在林青落身边,朝竹心大声喊道。 竹心眼瞳里昏黄的灯光下,一袭青衫的少女渐渐清晰。 竹心将斜挎的医箱紧了紧,脸上轻笑道。 “好!” …… …… 第5章 浮云乱起 (笠画和竹心在凤凰山巡诊时,浮云国国都云城皇宫内。) “如何,可有消息?” 浮云国国主任剑正坐在龙椅上,向着面前半跪在地上的人问道。 “回陛下,暂时没有任何消息…” 任剑眉头紧锁,看着手中的呈辞,回道。 “接着查,不要放过每一丝可能。” 半跪的人影拱手后便退了出去。 任剑将手中呈辞放下,开口道。 “神山已经渐有枯竭的迹象了,难不成每次都要这青山坊的人亲自来时青山令才会现身吗?” 此时,一道人影从龙椅背后的房间缓缓走出。 “青山令可医神山,神山乃我浮云之基,神山枯则浮云亡。” 任剑听后回道: “这我自是知晓,神山每五十年便内病,青山令则是青山坊每五十年送入我浮云殿内。” “自浮云建国以来从未变过。这浮云国存亡,全在青山坊手里啊。” “你说是,国师?” 被任剑唤作国师的人轻笑了一声。 “陛下也不必担忧,这青山坊心有苍生,不会不来送令的。” 任剑闻言点点头,抬眼看向殿外枝繁叶茂的老树,说道: “也只得如此了…” … 那国师下了殿后回了自己的宅邸。 国师宅邸人影稀落,只有寥寥几位必要的家丁。 旁人总说,国师喜静,不喜喧闹,不喜奢华。 国师进入宅邸后四下环视了一圈,身影便消失在大院中。 不多久,国师宅邸的地下某处空间内,一位黑袍人显出了身影。 紧接着,从这地下空间的四通八达的六处甬道内,又各走出一道同样是一身黑袍看不清身形面貌的人影。 “怎么样,找到了吗?” 最先出现的那位黑袍人开口道,声音嘶哑浑浊。 后面来的六位相视一眼,都沉默不言。 正当一众人沉默时,一声怪笑在这地底空间内不断回荡。 “桀桀桀桀” 此时,又有一道人影从某处不起眼的通道中走了出来。 “枯桃,你迟到了。” 最先出现的黑袍人似是领头者,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温度,面朝着姗姗来迟的那人说道。 “抱歉,枯尊,事出有因。” 枯桃向着领头者九十度弯腰鞠了一躬。 枯尊摆摆手,还没来得及说话 旁边一道声音便出声质问道: “枯桃!你没大没小,让我们众人等你一人,总要给个解释!” 那枯尊皱了下眉头,保持沉默。 枯桃看向出声质问的那人,语气轻浮: “桀桀,三哥何至于此,难不成我非要早些时候来这陪着你沉默吗?” “你!” “桀桀,行了,一事不成的三哥…” “好了!” 枯尊眼见二人就要动手,这才开口阻止道: “我这可经不起你们折腾。枯桃可有消息?” 枯桃面容虽隐在黑暗中,可那阴恻恻的目光在三哥身上停留了一下,才看向枯尊回道: “自然,我已经找到了青山坊的消息…” 闻言枯尊黑袍无风自动,下一瞬便出现在枯桃身前。 兜帽下两张黑洞洞的脸相互对视。 “此话,当真?” “桀桀…” …… “诶呦!真是的,我这一双腿现在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笠画一边吃着桌上的饭菜,一边捏着自己大腿吐槽着。 林青落喝了一口小酒,砸砸嘴,道: “可算了,哪次巡诊你不是欢快的跟兔子一样,直接蹦哒一路!” 笠画桌下的脚一不小心踢到了林青落的椅子,林青落手里的酒直接从杯子里撒出来大半。 “诶呀!真对不起啊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笠画将嘴里的饭菜咽下,可怜兮兮地说道。 林青落眉头青筋泛起,他看着杯中仅剩一小点的清酒,一饮而尽。 林青落恨恨地看了笠画一眼,皮笑肉不笑: “没事没事,没伤着你,我的乖徒儿!” 笠画闻言摇了摇头,眼帘低垂,却藏着抹笑意。 竹心在旁边安静地吃饭,也不掺和。 林青落拿起桌上的酒坛,想要给自己再倒一杯。 手刚放在酒坛上,便被笠画一只手拍在了桌上。 “先生!不是有规矩说一天只吃一杯酒吗?” 笠画秀眉轻挑,眸光皎洁的看着林青落。 林青落愣了一下,开口道: “我这杯酒被你撒了大半,我再倒回大半不行吗?” “当然不行,先生常说规矩不可破,说是一杯就是一杯!” “……” “好!好好好!” 林青落将手从酒坛上拿开,一边指着笠画一边连连说道。 笠画见林青落没了喝酒的兴致在埋头干饭,喜上眉梢,哼着小曲扒拉着饭碗。 还小声嘟囔着:“自己就是医生,自己身子什么情况自己还不清楚啊,还天天喝酒…” 林青落眨巴一下眼,愣是装作没听见,一筷子把最后一块肉夹走了。 竹心看着师徒二人打打闹闹的日常,悄悄走了出去。 林青落余光瞥了一眼,对着笠画问道。 “今日巡诊怎么样?” 笠画吃着饭,口齿不清地回道: “挺好的,感觉竹心的医术比你还厉害些啊,你行不行啊先生。” 林青落笑笑,声音低不可闻: “自然,新坊主当有新坊主的实力…” 林青落的话悄无声息地淹没在碗筷碰撞的声音里。 晚风迎面吹来,竹心站在街上,看着几户人家明亮的灯光静默不言。 … 此时,浮云国边境之地,芜凉原与浮云接壤之处,两波人马对冲而来。 … (浮云国大殿) “报!” 任剑正在早朝,一信差火急火燎从殿外跑进,手里紧握一纸书文。 朝上众人定睛看去,那书文封皮上画着一只浴火的白鹤。 “是火鹤!火鹤戎安!” “怎么会…难不成那蛮夷又动了吗?” “不可能!百年了,那群蛮夷从来没有动作!” “…” 朝上顿时一阵喧闹。 “肃静!” 任剑身边的国师声音雄厚,出声训斥道: “朝堂之上怎能如市井茶会!诸位叽叽喳喳在陛下面前成何体统!?” 众人闻言,皆摆正身形,低头不言。 余光还停留在那张火红的书文上面。 任剑眉头紧锁,开口道: “呈上来!” 国师快步上前,将书文递给了任剑。 任剑接过书文,只觉得那书文温度似烈焰,一下一下刺激着他的肌肤。 任剑缓缓打开书文,神色大变,原本红润的脸上有苍白浮现。 那书文上面仅有四个大字。 “芜凉兵起!” 右下角印着丹鹤与凤凰纠缠的公章。 任剑将书文慢慢合上,脸上尽是愁容。 他的声音有些无力,说道: “芜凉原,起兵了…” 朝下众人神色皆变。 任剑将火鹤戎安放在桌上,轻抚着额头,看着朝上乱作一团的官员。 “浮云,要乱了…” “速速派人前往支援,务必守边疆安稳!” …… 第6章 凤凰浴血 日子眨眼如梭,笠画这几日和竹心在医馆看店坐诊,林青落反倒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唉” 笠画愁眉苦脸的在屋里捣着药草,眼神却悄悄瞥向正在为人搭脉的竹心脸上。 道道阳光透过小窗,路径上点点白尘扬扬,照耀在竹心的侧脸上。 狭长的睫毛下,是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瞳,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病人。 一丝不苟,全神贯注。 笠画手中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脸上不自觉挂上一抹笑容,紧接着捣药的的速度快了几分。 这几日间,笠画倒是了解了竹心些。 两人也算得上熟识,不至于站到一起就没话可说。 笠画觉得这样挺好,没那么多闲言碎语,就这样安安静静的。 笠画将捣好的药草摆放在竹编上,一拍脑袋想起明日又是采药的日子了。 可这笨蛋先生也不知哪里去了,明日要是回不来,那这药馆可就得留竹心一个人坐馆了。 “奇了怪了,往日先生从来不会离去这么久的啊…” 笠画感觉心头有些郁闷,轻轻拍了拍胸口,好像是有一根银针抵在心尖一般的阵阵轻痛。 竹心笑着送走面前的病人,那人连连道谢,笑容满面。 “多谢小先生!小先生当真是与林先生一样都是医者仁心啊!” “哪里,都是应当做的,回去切记按方服药。” 竹心目送着一位又一位人从这小小医馆里出了又进,进了又出。 他们神色各异,语气各样,面容不同。 每个人都会叫他一声小先生,每每相见也总是含笑相对。 竹心的指尖摩挲着桌上的方纸,眸光似渊,一下又一下。 “竹心!晌午了,该吃饭了!” 竹心回过神来,笑着起身轻轻合上了药馆门扉。 … 此时,凤凰山凹谷外。 “枯桃,你可确认是这里?” 枯尊看着面前的凹谷,只有在平凡不过的村民在劳作着。 “桀桀,我之前在这儿偶然抓了个人,本想着折磨一下,没想到他竟说他是青山坊的人!” “消息肯定属实,青山坊必然藏在这凹谷内!” 枯桃阴恻恻地笑着,肯定的回答道。 枯尊点了点头,其余人皆站在枯尊下风口处,仅有枯桃与其同肩。 他们八人以枯尊为首,来自浮云大陆各个地方,几人间均以代号为称,彼此之间也不过问真实身份是何人又来自何方。 他们只有一个目的,掌握浮云大陆,建立新的天地! 枯尊看着谷地中平凡安稳的村庄,眼底尽是冷漠。 “今夜,屠村,寻青山!” 枯尊一挥衣袖,身影消失在山林间… … “竹心,我发现你好像不知道累耶!” 笠画眼睁睁看着竹心从清晨日升坐到天边映红,除了午饭时间他就没移过身子! 竹心将手上药方写完,递给了这最后一位病人,才轻笑着应到: “长坐静心,搭脉便是动,听诊便是闻,动闻可缓神,何来累之一说。” 笠画撇撇嘴 “反正我是受不了的,但凡让我坐上半个时辰我就受不了了。” 竹心将桌上收拾干净,笔墨归位,宣纸入柜。 笠画看着竹心有条不紊的模样,觉得真是太赏心悦目了。 “竹心,明日我要上山去采药了。” 笠画开口说道。 竹心愣了愣,翻开药柜看了看,道: “确实该去了,有几味常见的药草已经快没了。” 笠画撇了撇嘴,竹心满脑子全是什么药啊典啊草啊,根本没听懂她的意思! 笠画看着竹心还在归纳药材,气不打一处来,扭头便出了门。 竹心听到闷响,回头问道: “天色已晚,要去哪里?” “没事,我就出去转转!” 笠画听到竹心的问话,迈出门的半只脚顿了下。 “别急,我陪你去。” 竹心飞快地将药柜入位,朝着笠画走去。 笠画表面不动声色,却悄悄把那迈出去的半只脚收了回来,靠在门边静静等着竹心。 “嘿嘿,虽然看起来很冷淡,人还是蛮好的嘛!” 笠画在心里悄悄给竹心打上标签,有些小窃喜。 竹心很快便收拾完毕,走到门边,含笑看着笠画。 “走,趁还早些,我们早去早回。” 笠画点点头,先一步走出药馆。 两人在小镇街上慢慢悠悠地晃着,没有目的,没有需求。 街边的春桦沙沙作响,仿佛时间也为二人停下了步伐。 “竹心。” “嗯?” 二人一问一答。 “你说,林先生去哪里了?” “…许是有些琐事” “说没影就没影,就不能打个招呼吗!” 竹心抬头看天,开口道: “你担心他?” 笠画双手背在身后,衣角轻轻飘扬,脚尖踢着路面的小石子。 “当然担心了,他是我师傅” “以前他不打招呼时肯定是当天出当天回,但凡当夜回不来的时候都会提前告知我,这次也不知怎么回事…” 竹心脚步一快跟上笠画,与她并肩走着。 竹心眼里若有所思,嘴上却说道: “别担心,许是事出有急,没来得及招呼” 竹心顿了顿,又开口道: “林先生他…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 笠画眨眨眼,点了点头。 可竹心还有话没有说完,之前林青落一走,便是十年在外… 竹心再次抬头,天空的云色漆黑如墨不见月色,不时在黑云中心闪着点点红光… 竹心眉头皱起,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 “今夜天色不错” 凤凰山深处谷地边,枯尊仰头看着天空,开口道。 “自然,枯尊亲自出马,老天爷也要给几分面子!” 枯骨在下风处连忙出声恭维道。 枯桃站在枯尊身后,视线冷冷地看了一眼枯骨,冷笑一声。 枯尊摆摆手,眼睛始终没从天空移开过。 “枯骨,以后这种无意义地恭维话就免了” “是,是…” 枯骨连忙应道,头也埋低了几分… 枯骨兜帽下的脸庞一片阴沉,牙关紧咬。 “到时候没青山坊的消息,看你怎么收场!” 枯骨始终不相信,青山坊会被这一直默默无闻的末席枯桃给打探出来。 可他似乎忘了,有时候天命就是如此可笑… (青山坊) 林青落眉头紧锁,遍历风霜的脸上尽是冷意。 “怎么回事!还没有找到吗?!” 他的身前一众鹤颜白发的人,全都半弯着腰,不敢抬头与其对视。 “青山坊,唯坊主可入尘历尘,从而历经凡情化得青山令” “如今你却告诉我,另有一人从青山坊跑出去了?!” “你们可知,非坊主出坊,青山必受大灾?!” 面前一群人腰弯得更低了,可愣是没一个敢开口说话,他们比谁都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 (浮云国神山深处,一抹红紫色的死气缓缓升腾…) 任剑站在寝宫窗边,看着天边闪烁的红色闪电,久久不言… …… “时辰到了,今夜,凤凰浴血,青山将亡!” 枯尊的视线从天边移到凤凰山谷地上,冷冷开口。 今夜,浮云大陆的乱世,拉开帷幕… …… 第7章 青山将枯 浮云历,浮云一百四十年,立山日。 枯尊看着天色闪起红光,带领群人冲入凤凰山谷地。 枯桃兜帽下的眼神冰冷,步伐稍微慢了些许,待枯骨从他身边掠过时,悄无声息地在其背后摸了一把。 “枯骨?桀桀,那就让你变成枯骨…” 此时凤凰山谷地的村民还正在安睡,可死神的镰刀已经笼罩了整个村子… 一村民正在梦中,忽得被一阵破门声震醒。 他睁开稍显朦胧的眼,瞳孔在黑暗中慢慢放大,整个人呆滞在床上。 他只见一黑袍人站在床边,一手持弯刀,刀剑上不断滴落着鲜红液体。 另一只手上,拎着他结发之妻的头颅… 他和她双眼直视,男人身子止不住颤抖,嘴唇大张,大口出气… “哦?醒了一个。” 那黑袍人转过身,刀身闪着森寒的冷光,兜帽下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脸直直盯着男人。 “你可知青山坊在何处?” 男人已经呆滞了,他轻轻抬手,想去触摸妻子如今粘稠到一起的发丝… “…可惜…” 刷 男人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他看着黑袍人随手一甩,拎着弯刀走了出去… 刀面如镜,照出男子脖颈间的红线… 一回神,男人视线一片漆黑,仿佛还在梦中没有醒来… …… 这一夜,凤凰山谷地遍地尸骸一片狼藉。 深褐的土地变得殷红,草木却愈发生机… 谷地村庄,一夜间消失殆尽… 无月,无风,更无人… “如何?找到了吗?” 枯尊随手将一座小屋震成粉末,扭头看着集合的众人问道。 众人摇摇头。 “枯桃!你信誓旦旦地说青山坊就在这谷地当中,如今却毫无消息,你意欲何为!?” 枯骨扫视一圈见没人应答,自觉得枯桃定是为了邀功假传消息,直接站出来指着枯桃大声质问道。 枯尊闻言,也看向枯桃,兜帽下的面容看不真切。 “桀桀” 枯桃冷冷一笑 “枯骨兄就如此着急?怎么,生怕枯尊找到青山坊吗?” 枯骨大声反驳 “休得胡言乱语移花接木,依我看,你的消息根本就是你自己编排的假消息!” “这凤凰山位临浮云边境,多年来人影稀落,山势一眼可见,青山坊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枯桃缓缓环视一圈,倒塌的房屋,断成两半的树木,随处可见的鲜血… “桀桀,桀桀桀” 枯桃双手捂脸,阴沉的尖锐的笑声不断从口中传出,一下一下在谷地中回响着… 枯骨听着笑声,不禁打了个冷颤。 “该死” 枯骨在心中暗骂一声,他不知道,他为何会从心底产生一抹惧意。 这惧意,比面对枯尊时还要深得多… “别担心,青山坊,必定在此处…” …… 笠画看着面前的青山,不知为何,感觉心底有些发冷。 “竹心?” “嗯?” 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身边传来,笠画的心才稍稍安定。 那一瞬间,她看着眼前从青山中间延伸出去的山路,感觉就是一张黑暗中的血盆大口,等待着行人前往… “怎么了?” 竹心感觉笠画有点奇怪,走上前去拍了下她的肩膀。 “啊?” 笠画回过神来。 “没事,没事,就是感觉晚上还怪冷的” 竹心点点头,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披在笠画肩上。 笠画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心底的冷意便逐渐融化,变得火热。 那外衫很薄,在肩上仿佛感受不到它的重量,可笠画此时却觉得十分温暖,就仿佛是林先生在她身边一样。 笠画轻轻吸了下鼻子,外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药草清香,不刺鼻,很温和。 林青落之前和笠画说过,身上能有淡淡药草味的人,定不会是个坏人。 少女不自觉勾唇浅笑,虽无月光,却明艳动人。 竹心呆了一下,他看着笠画扬起的笑脸,心中的细针又刺进些许。 竹心轻轻勾起一抹弧度,抬手拍了拍笠画的小脑袋。 “好了,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好嘛!” 笠画嘟嘟嘴,向着来时的方向返回,身后黑暗中的青山与山路,愈来愈远… “叽!!” 一声鹰啼自不见五指的天空响起。 竹心脸色大变,前进的脚步猛地顿下。 “诶呦!” 笠画没刹住脚,一头撞在竹心稍显单薄的后背上。 竹心背对着笠画,眉头紧锁,眼底泛着寒霜。 他感受到身后少女温暖的体温,紧握的双拳渐渐松开,神色也恢复如常。 ——师叔还在那边,当务之事是先把笠画安安稳稳地送回去,这是师叔托付的 竹心稳住心神,笠画的声音便在背后响起。 “怎么了?突然停下?” 竹心扭头轻笑 “没事,只是觉得这鹰啼有些悲哀” 笠画听着还在山林回响的声音,有些沉默。 “走,快些回去” 竹心轻轻拉起笠画的衣角。 笠画愣了下,没有躲开。 本来笠画应该觉得开心,可不知为何,她现在却感到心头闷闷的… 后一段路,笠画明显感觉到,竹心的步伐快了很多… “好好休息。” 竹心看着笠画进了药馆,开口道。 “你去哪?” 笠画站在门边,半掩的门缝里只露出半张清秀的脸,一只眼睛水汽朦胧。 竹心笑笑 “有些事情,放心,明早我一定回来。” 说,竹心走上前,学着林青落的样子,轻轻摸了摸笠画的头。 少女眨巴下眼睛,只是点点头便掩上了门。 嘎当! 随着落锁的声音响起,竹心的脸上已是寒霜遍布。 “何人敢闯青山坊!?” 竹心冷哼一声,身影在树上不断腾移,霎时便没了影子。 吱呀… 一段时间后,小路上响起一声刺耳的开门声… …… “在这里?” 枯尊看着枯桃信步走到谷地村庄的中心,那里是一汪小池。 赤水清澈见底,能够看到水波下泥沙点点。 “枯桃,找也找个像样的地方好,这池子一眼就能看到底,哪里来的青山坊?” 枯骨在一旁阴恻恻地说。 “枯尊,青山坊,就在这池子底下。” 枯桃并未理会枯骨的阴言,径直对着枯尊说道。 枯尊凝视着枯桃黑洞洞的脸。 许久之后,缓缓点了点头。 紧接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狂暴的气息从枯尊身上传出。 霎时间枯尊周身旋起一道又一道的白色风气。 枯桃兜帽下的脸色悄悄一变,声音微不可闻。 “这么强么…” “不过,正合我意…” 枯尊身影跃至半空,一掌向着小池拍下。 轰隆! 小池在凶猛的掌风下炸开,一朵朵水花在天地间四散开来。 紧接着,小池的泥沙也被拍飞。 众人待余波散去,齐齐聚目看去,瞳孔全都猛地一缩。 泥沙下面,赫然是一道紧闭的青铁大门… 大门上雕着各种奇花异草,还不断散发出微弱的绿光,煞是惊艳。 “青山坊…好一个青山坊!” “哈哈哈哈哈哈!” 枯尊仰天狂笑,气息随着笑声不断攀升,慢慢凝成一只蝎子附在身后。 “这…这怎么可能…” 枯骨看着闪着绿光的大门,怔在原地… “桀桀…” 枯桃看着枯骨阴阴一笑,并未出声。 他知道,现在不是解决这小人问题的时候… 他注视着那道门,语气森寒。 “青山坊…这次…看你还怎么开!” …… …… 第8章 水尽山穷 笠画独自在药馆待了会。 她紧紧贴着杉木门,听着门外逐渐安静。 “林先生不知去哪里了,竹心也走了…” “明明几天前还一起吃过晚饭…” 笠画缓缓蹲下,背靠着门,看着漆黑一片的药馆。 朦胧中,那温暖的灯光仿佛近在眼前。 笠画摇摇头,站起身子。 “笠画,别担心,竹心保证过” “待天亮,他一定会回来的…” “林先生一定也是…” 少女点亮烛光,昏黄的灯光霎时便侵占了这小小的药馆。 笠画浅笑,双手轻轻拍了拍脸蛋。 笠画向往自己的小房间走去,她想一下子睡到天明。 可少女的脚步慢慢顿住。 笠画并不傻,反之她很聪慧。 她知道林先生肯定有麻烦,竹心也肯定有秘密。 她想着竹心在听见那声鹰啼后猛然停住的脚步。 ——这鹰啼,多么悲哀啊… 竹心当时平淡的神色下,那双瞳孔下,是深深的寒意。 笠画知道,肯定有什么对于竹心来讲很重要的东西被伤害了。 可她没什么办法,她不会武功,不会医术,甚至不知道这青山镇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嘀嗒,嘀嗒 笠画揉揉眼睛。 “怎么回事,水阀没关牢吗?我明明记得关牢了呀” 少女想起在遇到林青落之前,在小小的巷子里,从来不会有水珠滴落的声音… 笠画躺在她小小的床上,层层的被褥也没把她身子暖热。 少女的神情慢慢变得严肃庄重起来。 她猛地起身穿上衣服,向药馆外跑去… 她记得,那鹰是从凤凰山谷地方向飞出来的! 笠画跑出药馆,随手将门关上。 她看着向青山深处蔓延的小路,开始奔跑。 …… 轰隆! 枯尊在半空中,一下又一下轰击着那扇古老的青铁大门。 在又一次震动后,枯尊堪堪停手,脸色铁青。 “枯桃!这是怎么回事!” 枯尊语气气急败坏地道。 枯桃连忙弯腰,声音颤抖地说 “我…我也不清楚啊,枯尊大人!” 枯尊冷哼一声,下一瞬还在半空中的身形化作残影,掠到了枯桃身前。 枯尊冷冷地注视着半弯着腰的枯桃,声音不含一丝温度。 “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有头无尾…!!” 噗! 枯桃的身影被突如其来的内气击飞数米。 枯桃顾不得自身伤势,急忙起身半跪在地上。 “枯尊,枯尊,等等,等等…” “我想起来了,那人说过,这扇门有两种方法从外部解开…” “一种是将世间药典上的所有药草研磨成汁液,滴在门上…” … (青山坊) 林青落皱眉听着斜上方传来的震动。 “…另一种…是这凤凰山山民的血…没过青铁门半尺…” 下方,青山坊所有人员尽数站在林青落身前。 身姿皆如青松般直入云霄。 那几位年长的,皆神色释然,眼底却有着愤恨的火焰。 “都是那逆子!我青山坊从未亏待过任何一人!可他,竟妄想染指坊主之位而入尘世!” 一位老者面红耳赤,雪白的胡须不住颤抖。 “这坊主…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 身边的老者轻轻捣了他一下,他这才反应过来,前代坊主还在自己面前了… 林青落随意地摆摆手。 “如今青山坊面临如此变故,何事还要拘谨。” 林青落语气惆怅,他鬓角的白发短短几日增添无数,眉毛也染上白霜。 “消息送出去了吗?” “黎鹰已经放飞…” “那便好…” 林青落目光扫过下方一众人影,脑海中却浮现出那个蜷缩在小巷子中目露凶光的小女孩… 他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他们这些人,一辈子都为这青山坊,为这青山令,为这天下大安,呕心沥血半步不移… “青山令已送出,万不可再让恶贼取无辜山民之血…” “我青山坊…命有此劫…” “传令” “青山坊今日,开门,现世,迎敌…” “归尘!” 林青落神色淡然,一挥衣袖,率先向着那扇大门走去… 身后,没有任何人说话,有的只是在燃尽一切的火光中,步步跟随林青落的步伐… “青山坊,归尘!” …… 竹心马不停蹄朝着谷地奔去,那只黎鹰如今正立在竹心肩膀上,一抹绿光从鹰身迅速没入竹心体内。 “……” 竹心感受到绿光入体,前进的身影更快了几分。 “情势如此严峻吗…到底是谁…” 竹心还不知道,在他的后方,笠画正亦步亦趋地向同样的方向跑来… 笠画跑到小镇门口,见到老李头的马拴在镇边枯木墩上。 “嗯…老李头和林先生关系这么铁,我用用他的马应该不过分?” 笠画想着要按自己这速度,非得跑到第二日天大亮不可。 说干就干,笠画快步跑到骏马面前,也不顾之前从没摸过马。 笠画解开马绳一下垮了上去。 “啊!” 笠画刚坐到上面,马匹就疯一般来回冲撞。 笠画俯下身子紧紧拉住马绳,她不怕这烈马,她怕再也见不到林先生和竹心… 少女紧贴着身下的烈马,歪歪扭扭朝前方驶去… …… “哦…?” 枯尊正打算去收集血液打开青铁门,没想到从门下传来阵阵声响。 枯尊神色严肃,周边几人皆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门。 “看来这青山坊,倒不是孬种…” 枯尊料到应是青山坊出门迎敌了,开口说道。1 枯桃脸色阴沉,目光恶狠狠地盯着铁门,仿佛要将整个青山坊吃干抹净。 …… 在枯尊一行人的注视下,大门缓缓打开一道缝隙,紧接着慢慢扩大… 林青落的身影率先踏出大门。 他一袭青灰色医衫,发丝一丝不苟地被一根祥云木钗别在脑后,眼神森寒无比。 “何方宵小,敢来犯青山?” 林青落出门后环视四周,一股愧疚直冲天灵盖… 他知道山村必然沦陷,但没想到,一个活口都未留… “好!好!好一帮穷凶极恶之徒!” 随着林青落走出的人们在看到这副地狱般的景色后皆是神态冰冷眼底却似有火焰在熊熊燃烧,脸上皆无惧意,只有杀意… “呵呵,青山坊不应该是妙手回春的神医吗?怎么各位倒像是要吃人的山贼一般?” 枯尊一步上前,与林青落遥遥对视。 “医者心怀善念,但不包括你们这群草芥人命的畜生!今日必将杀之后快!” 林青落牙关紧咬,儒雅下带着丝丝疯狂。 “呵呵” 枯尊语气冷了下来。 “青山令呢?交出青山令,还能给你们留个全尸!” 可惜,回应他的只有青山坊众人身边被内气震的猎猎作响的风声。 “呵呵,也罢,那我便亲自来取!” 枯尊话音刚落,身形便消失在原地… … 砰! 竹心和笠画一前一后听到谷地传来的剧烈声响,看到天边炸起的气旋,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坚持住,青山!” … “千万别有事…竹心…” 笠画此时还并不知晓,林先生现在就在战斗的正中心… …… 青山坊,再无退路… (浮云大殿) 任剑画画的笔直接炸毛,流畅的墨线霎时中断。 任剑眉头皱起一层一层。 他看着未画完的山水画,沉沉开口… “水尽山穷,能否又一村…” …… 第9章 青山不老 伴随着阵阵轰鸣,林青落与枯尊在半空交手数回。 其余众人也混战在一起。 枯尊这边全是厮杀多年的狠命人,而且各个内力深厚,武艺高强。 不过好在青山坊人数上占优势,一番交手下来倒也彼此稳住形势。 林青落目光扫过下方的战场,手上的掌风更快了几分。 “呵呵,想不到你这老家伙实力倒不低。” 枯尊一不留神被林青落一道掌风击中身子,在空中向后退了几步。 “哼,看来你不过是口头功夫厉害,只能草芥老百姓性命!” “这青山令你今日怕是取不走了,另外,命也留下来告慰村民!” 林青落快速冲向枯尊,凌厉的掌风再次将枯尊包的密不透风。 “该死!” 枯尊刚刚挨了一击,气息被打的缭乱,一时间被林青落压制的喘不过气。 “冲啊!送这些杂碎去见阎王!” 下方青山坊的众人见林青落取得优势,一个个仿佛打了鸡血,皆是奋不顾身地向剩余几人压去,招招狠辣刁钻,完全是以伤换伤的打法。 “这青山坊,实力这么恐怖吗?我们七人加上枯尊,竟有溃败的迹象?” 枯骨与身前中年对轰一拳,却被一旁冲来的人一剑划破衣袍,留下一道血痕。枯骨不得不向后退去,语气急促,言语间满是不可置信。 “青山坊可是最古老的门派,这浮云大陆生死都在他们手中,实力怎么会弱。” 七人中的枯莲击退身边人群后跃到枯骨身旁,喘着粗气说道。 “这几个老头,差点没要了我的命!” 枯莲捂着小腹,枯骨看去,那里已经被鲜血染红。 枯骨举目望去,枯尊还在林青落手下苦苦支撑着,一时也脱不开身。 他不经意间看向枯桃方向,却发现枯桃在青山坊众人的围攻下竟显得游刃有余。枯桃的身影在地面上似一只翩翩飞舞的毒蝶一般,美丽且致命。 枯桃躲过一人的攻击,信手在那人的肚子上点了一下。下一刻,那人的肚子仿佛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攻击着。只见他肚子突然高高隆起,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嘴巴大张似乎在呼喊,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在枯骨震惊的目光下,那人整个肚子猛地炸开,大片红色水珠撒向天空。 “这怎么可能” 枯骨完全不敢相信。 枯桃在略过那人后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回头看过一眼。枯骨虽然看不清枯桃的面容,可他能感觉到,枯桃的脸上绝对绝对有着灿烂无比而病态的笑容 一股寒意直冲他的天灵盖,眼前的枯桃,似乎和他之前认识的枯桃完全不一样了 他已经感受到,那个身处末席的枯桃,实力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变得深不可测。 “呵呵,就是你,天天在我面前一副假好人的模样'' 枯桃双手径直洞穿一位老者的腹部,低声在其耳边喃喃。 老者的眼神短短一秒钟的时间却连番变化,由视死如归,变得不可置信,最后仰过头来死死盯着枯桃黑漆漆的脸庞。 ”原来是你啊孩子“ 一滴清泪从老者满是皱纹的脸上滑落,在空中划过一抹弧度,融入了地面的血泊之中 枯桃的双手不知为何定在原地,整个人轻轻颤抖了一下。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枯桃声音满是歇斯底里的疯狂。 ”这样很好啊,这样很好啊,这样很好啊!“ 他嘶吼着穿梭在人群中,一道道身影在他的身后不断倒地。他似魔似鬼,若疯若狂,他现在只有一个目的,将青山坊尽数埋葬在此处! “何方宵小!” 一声怒喝后,枯桃身前一道鹤颜白发身子稍稍佝偻的人挡在他的面前。 枯桃定睛看去,势不可挡的前冲动作僵了下来,停在原地与那老者遥遥对视着。 “林霞叔!拖住他便好,小心为上!” 林青落又是一掌击飞枯尊,目光扫了下方看到两人对峙后喊道。 那林霞摆摆手,示意不必担心。 “呵呵,好歹老夫当年也是青山坊第一把好手,现在竟轮到晚辈来担心自己了。” 林霞站在原地未动,看似老弱瘦小的身子却传出蓬勃的内气。那气息似长龙,直冲云霄破苍穹,仿佛夜幕被撕开一般,闪着光亮。 “这气息…” 快到近处的竹心眼神凝重,他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敌人,让林霞老也出手了… 林霞已经年迈,几乎半截身子已经入土,难以发挥年轻时半分功力,如今这股力量,怕不是… “唉” 竹心仅是轻轻一叹,他似乎并不伤心,或者说,他不知道什么是伤心… 笠画还在马不停蹄地赶路,跑了这么长时间,她也没见到竹心半毛影子。 她心中的不安愈来愈强,感觉要有什么她珍视的东西要离她远去。 “不行,老天爷,求求你,我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少女的声音被风吹散,又有谁能听见呢… 另一边,枯桃见到面前的林霞爆发出如此气势,一时间像被吓傻了一般愣在原地。 “小贼,时间不等人,你取我这么多青山坊人性命,我取你一人人头,不过分?” “……” 回应林霞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林霞雪白的眉毛下是一双不甘岁月般熊熊燃烧的双瞳。他脚尖一旋,皆朝向枯桃方向。下一瞬,一声轻微的破风声响起,林霞佝偻的身子已经浮现在枯桃身前。 “哼!不懂得尊老爱幼的家伙!” 林霞冷哼一声,径直将苍老无华的手掌向枯桃的腹部递去。 他出掌的速度很慢,却令在半空的枯尊双目一缩。那布满皱纹的苍老的只剩皮包骨的手掌,仿佛能够包容万物般紧紧吸纳周边的一切。 枯桃的身影不断向着掌心逼近,越来越近。 “桀桀” “师父…你这一下…还有活路吗?” 林霞眯起的双眼猛地睁大,苍老的脸上满是震惊,可前进的手掌却没有丝毫停顿。 “哈哈…哈哈哈…” 旁人只能听到林霞肆意的大笑声,都以为是因为林霞胜券在握内心高兴,殊不知林霞如今的眼瞳里满是死灰,他那佝偻的身影仿佛更低了,马上就要贴着土地一般… “林月月…” 林霞眼睛注视着眼前笼罩在一身黑袍下的人影,声音里满是挣扎与苦痛。 “我现在是枯桃!” 枯桃声音低低的在林霞耳边响起。 “况且…这可杀不死我…” 枯桃话音刚落,下一瞬身子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懵逼的枯骨。 枯骨看着近在眼前的携满内气的手掌,瞳孔慢慢变得涣散,他知道这一击下去,自己必然尸骨无存… “怎么会?是什么时候…” 枯骨眼睛猛地睁大,他想起那时候枯桃阴恻恻地笑以及不经意间的碰撞… “是他…他不是枯桃?他是谁?” 枯骨带着满脑子的疑问与震惊,慢慢消逝在林霞的掌风下… “……” 林霞保持着原状,苍老的面孔看向如今枯桃所在的方向,冲天的内力眨眼便消散在空中,亦如云烟… 他的皮肉开始迅速收缩,仿佛所有的肌肉在一瞬间被抽干抹净,仅留着满头白发随风飘扬… “青山…不老…” 他声音很低,可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林霞像是在告诉青山坊,像是在告诉天地,像是在说给枯桃听,说给他的徒儿林月月听… “青山…不老…” 那话随着晚间山风,无影无踪… …… 第10章 画心辞落 在场所有青山坊的人皆眼眶欲裂,满眼血红地杀向离自己最近的敌人。这一刻,他们不再是救死扶伤的医师,而是扞卫家园的战士。 “枯骨!” 枯尊在空中怒喝一声,一下子将林青落身影震开,稍稍得到喘息便扭转身形与其余六人汇合在一起。 枯尊看向林霞打斗的地方,那片空间除了林霞毫无生机的皮骨,再无一物。 很显然,枯骨这次真的连骨灰都没剩下… “该死!” 枯尊没想到青山坊实力如此雄厚,他本以为一群医师而已战斗力能够强大到哪里去,可事实却是青铁大门开启后不到半个时辰,自己这边就死了一个人… “枯尊,现在怎么办?” 其余六人围在枯尊身边,抵御着四周的攻击。 林青落在半空盯着枯尊,却并未冲下来,很显然他在给自己调理气息脉络,反之枯尊落入众人攻击中,虽不会对他造成致命伤,可也使他无法调理内气。 ——这样下去,早晚要折在这里! 枯尊内心不断咆哮着,他虽有些后悔如此莽撞,但还没到丧命在此的地步。 枯尊心里一横,想到青山令的作用后,暗暗在心里下了某种决定。 这代价很大,不过和青山令相比,完全值得! 枯尊眼底浮现疯狂之色,他仰头看向林青落,似在阴笑。 林青落眉头一皱,这枯尊实力虽强悍却不及他,如此这般打下去他们一行人是绝对没有丝毫胜算可言。 可林青落知道,这枯尊必然留有后手,否则仅凭这七个人,怎么敢来找青山坊的麻烦… 还有一事林青落想不明白,从青山坊跑出去的那人为何会将消息透露给这一群人,这群人又是什么身份? 林青落在打斗中试探过这枯尊的招式,可他印象里在浮云大陆上并未有过这种招式… “难不成…是芜凉那边的?” 林青落似是想明白了什么,猛然看向那围成一圈的七人,眼里满是狠戾。 “若是芜凉来的,该不会…” 芜凉大陆,与浮云大陆相交接。芜凉善蛊术,喜人血,那片天地是魔修鬼人的天堂。芜凉有一秘术,可将旁人毕生修为强行掠夺至自身体内,从而短暂爆发出超强的魔气,此术名为…“天下枯”。 “枯尊么……不管真假,斩草当应先快!” 林青落眼神陡然一冷,下一瞬将头顶发钗取下作剑,磅礴的内气无穷无尽般涌入发钗之中,那发钗此时犹如神兵利刃般闪着森森寒光。 “万般蹉跎入沧海,青山不待归来人!” 林青落高吟一声,将手中发钗水平放置心前,一口心头血喷在发钗上。 霎时间发钗凝白中萌发出一抹绿意,显得锋锐异常。 枯尊感受到半空中传来的压迫感,那发钗相隔遥遥间似能将他撕裂开来。枯尊并未有慌张之色,倒是身边几人不淡定了。 “枯尊,眼下可如何是好?” “我观这一击,怕是可贯穿星辰啊!” “呵呵…” 枯尊冷冷一笑。这一笑,枯桃心头猛地感受到一股冷意,那是整个身子在恐惧着什么。 “不对劲!按照枯尊之前表现得实力来看,这一击他无论如何都挡不住的…除非他有后手,而这后手…“ 枯桃不动声色将枯尊上上下下打量个遍,也并未发觉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可他还是留个心眼,身子悄悄站到最外围稍稍远离枯尊的地方。 在这个位置既未脱离枯尊也给自己留下闪人的余地。 “诸位,可愿助我拿下青山坊?” 枯尊冷冷看着半空的林青落,目不斜视地说道。 众人皆是一怔,便是一众齐表忠心。唯有枯桃将脚尖向外,整个身子霎时紧绷起来。 “好…我一定会记得各位的付出…” 枯尊平淡地开口,下一瞬无数丝线从枯尊黑袍下喷涌而出,向着几人缠绕而去! “这是什么!?” “怎么挣脱不开!?” “枯尊!你要做什么!” 几人见丝线紧紧将自身缠绕,他们发现自身在这丝线下竟然半分实力也发挥不出,皆是面色慌张,他们都感觉到自身气息在不断下降着… 枯桃的目光自始自终都在紧紧盯着枯尊,在他丝线爆发的一瞬间便消失在原地,那抹丝线自是扑了个空。 “……枯桃么……” 枯尊冷冷看向枯桃消散的身影。 “看来你果然不是那个枯桃……身体里没有丝毫线气…罢了,少一个也无伤大雅…” 这些时日来,枯尊无时无刻都在他们中间悄然释放着自身的丝气,这些丝气宛如毛发般附着在人体内,因此他们都未能逃脱丝线的缠绕。 “不好!果真是芜凉邪术!” 林青落见枯尊突然迸发出丝线将众人缠绕,神色一变。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皆在短短瞬间发生。 “啊啊啊啊啊!” “枯尊!你不得好死!!” 在几人仇恨痛苦的呐喊下,他们体内的气血顺着丝线流入枯尊体内。那晶莹的丝线被染的血红无比。 枯尊仰头向天,仿佛无比享受。 “啊!这种力量,真是让人痴迷…” 枯尊周身的内气不断攀升,夹杂着点点斑红,显得异常邪恶… “天下枯…真的是天下枯…这枯尊,绝对是个祸害!” “不能再等了!” 林青落神色一横,心口处的发钗猛地向身前刺出。下一瞬他的身影携带着一道磅礴剑气冲向了枯尊。 “哈哈哈哈哈,太晚了!” 枯尊眼瞳变得血红无比,一道血红匹练陡然冲向林青落。 叮! 那桃木发钗停在距枯尊心口半寸的距离,缓缓化成飞灰… 林青落看着缓缓颠倒的天地,嘴角仍挂着一抹无奈… “我青山…命有此劫啊…” 那一瞬间,笠画身影从小到大在他脑海中闪现而过… “笠画…要过的开心…” 枯尊看向林青落,看着他肚子上的郁郁青山,大笑起来! “跑!” 林青落的声音夹杂着血丝,在天空中回响着。 青山坊其余众人皆神情悲怆,注视着天边映红。 “跑?哪里跑?” 枯尊冷喝一声,披头散发冲向青山坊人群。 “何妄!” 枯尊前进的身子猛地倒飞,一道少年身影挡在了众人身前。 “师叔!” 那少年看着远处气息微弱的林青落,语气中有着轻微波动。 “……” 枯尊止住身形,冷冷看向前方将他一击打飞的少年。 “这林青落实力竟还不是最强…这少年内气虽高却显得轻浮,倒是和我如今状态有些相似…” 枯尊眼珠子扫过周围,他知道今日怕是只能到此了… “可恶啊!” 纵然他心里有再多不甘,今日怕也只得作罢,他能感受到自身气息在秒杀林青落后已经有些外强中干了… “桀桀!我们来日方长!” 枯尊留下一句狠话,身子逐渐消散在一片丝线之中… 赶来的竹心轻轻皱起眉头,也没去追赶,当务之急是稳住余下众人和林青落的伤势… 竹心走上前,看着倒在血泊中那挺拔苍老的身影。林青落的发丝半数花白,脸上的皱纹也清晰可见,唯有眼神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 “竹心…哈哈…咳咳…来的还真是不巧啊…” “无所谓…反正我这身子我也清楚,就算没这档子事,我也没几天好活了…” “让黎鹰传给你的青山令…收到了吗…?” 竹心怔怔站在林青落身边,静静听着… 不知何时,这谷地上又飘起洋洋雨丝,细若银针,刺入大地… …… …… 第11章 凤凰归林 林青落任由雨丝洗刷着身下的血渍,嘴唇微张,仅含一口气在胸中。他双眼直直看着天空,似乎连扭动一下脖颈的力气都没有了… “嗯…青山令完好…” “是么…那便好…” 两人一问一答,竹心缓缓蹲在地上,伸手触摸着地面不断流淌的细流… “如此一劫…青山坊怕是不能再在此处了…我觉得…可散居天下…彼时…” 林青落话至此便不再多言,他已经气若浮烟,轻轻闭上了眼。 “好…”,竹心应了一声,站起身子,一双黑瞳水波微漾,肩上的黎鹰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竹心!” 一声娇喝伴随着阵阵马蹄声从远方小路上传来,竹心一时间愣了一下,他不知道笠画此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她,他心里似有些微微刺痛,他似乎惧怕笠画看到眼前的一切,惧怕面对笠画悲伤的脸庞… 可没那么多奇迹,这世间总有些事,谁也无力改变,这江湖总有些人,谁也无力挽留… 少女满身泥泞,不知在这山路上从马背上跌落了几次,她的瞳孔猛然放大,脸上的笑意变得僵硬… 她踉踉跄跄翻下马背,任由那匹马消失在身后小路上。 噗通 笠画脚跟一软,溅起层层水花。她双手挣扎着撑起身子,一步一步向竹心走去,向竹心背后那个静静躺在地上的白发人走去… “林青落……?林青落…?林青落!?” 笠画声音慢慢变得尖锐,变得嘶哑。她再也不能保持着原先的步伐,她像疯了一般,径直扑在林青落的身边… 竹心低垂着眉眼,轻轻别开身子… 远处青山坊一众余下的人马,皆神情肃穆,站成一排,静静注视着… “林青落!?你快起来啊…呜…起来翘你的二郎腿啊……师父…” “啊啊啊!” 少女悲拗的哭声响彻天地…天上的银针裹扎着少女脸庞的珍珠,滚滚而下… “笠画…”,林青落轻闭的双眼微微张开一条缝隙,在朦胧中,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十年尘世里最放不下的人… “要跟着竹心…好好生活…” 林青落那一口气随着最后一字落下,消散在空中,徒留少年笔直如青松,少女花脸似狸猫… …… … “该死!这青山坊害我损失如此之大!咳咳!” 枯尊在逃离后身上磅礴的气息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阵阵疼痛。 “呼…呼…”,枯尊身影藏匿在一处极不起眼极其隐蔽的山洞中,“这芜凉邪术,果不能轻易使用…这下子,又不知要蓄势多久了!” “蓄势?桀桀,你怕是没机会了…” 一声阴笑在黑暗的山洞中响起,枯尊的汗毛霎时间全部立了起来。 “是谁!” 他没有想到,自己身影如此迅速却还是被人跟踪了! “枯尊…别来无恙啊…” 枯尊听着那略显熟悉的声音,目光看向黑暗中的角落,那里一道黑袍身影缓缓显露出来… 枯尊见到来者,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好极了!” 黑暗中的身影慢慢显现出来,正是当时溜走的枯桃! “交出你那秘术,我还可以给你个痛快” 枯桃冷冷地开口。 “哈哈,你觉得…你吃定我了…” “!!?” 枯尊的话还没说完,心口便被陡然出现在其身后的枯桃洞穿而过。 “呵呵,你不会以为我会给你那么长时间?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活着!” 枯桃刷地一声将湿漉漉的手掌收回,轻轻将枯尊的衣帽缓缓摘下,那兜帽下,是一张煞白的中年人。 枯尊两只眼睛仿佛要蹦出眼眶的束缚,满脸不可置信地摸着自己心口处的大洞,一头栽到了地上。 “呵呵”,枯桃吹了一声口哨,一只细长的紫蛇从黑暗中缓缓而来。 那紫蛇缠在倒下的枯尊脖颈处,一口咬了下去。枯尊的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一张枯灰色的皱皮,所有的血肉似都被那小小的紫蛇吸入腹中。 那紫蛇又缠绕在枯桃手臂上,也是一口咬了下去。 “呵呵”,枯桃的身形霎时间开始变化,然后缓缓变得和倒下的枯尊一模一样… “我不需要你开口,我自能拿到你的一切!” 枯桃取下兜帽,那张脸庞赫然与枯尊一模一样,新枯尊的眼底闪过一丝紫意,眨眼便消失不见… “嗯…打听身份倒是不难…青山令…竹心?呵呵,我们来日方长…” …… … 竹心蹲下身子,轻轻将衣袍拉起挡在笠画头顶,语气虽然平缓却夹带着丝丝温柔。 “走…笠画…” 少女仿若没听见一般,呆呆跪在原地一动不动。少女眼神空洞,原本灵动的黑瞳满是死灰。笠画只觉得心头被挖去了一块,她好像一瞬间,又变成了那个蜷缩在小巷孤独一人的小乞丐… “……” 竹心见状并未言语,他伸出手紧紧拉住笠画被雨水冲刷的冰凉的小手,一点一点将温度递给她。 “笠画…以后我替你师父,陪你” 竹心语气渐渐轻柔,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如今满是心疼。他心前的的那根银针又深深往前刺进些许,让他感觉有些心闷。 雨丝滴答滴答,过了良久,笠画的俏脸上才浮现出些许生气,她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度,心头似被缓缓修织着。 笠画吸了吸鼻子,在雨幕中,站起身来,轻声开口。 “师父他,葬在何处?” “…” “与青山为伴,葬在此山之巅…” 笠画闻言点了点头。 “倒是个好地方…凤凰栖青山,归去化梧桐,山巅不见雾,凡尘不见人…” 笠画仰头,透过竹心的衣衫,看着天边逐渐泛起的鱼白… 这一夜,隐世的青山坊被神秘势力一举逼迫显世,青山令流入江湖,青山坊不知所踪,常人只见凤凰山巅林立两座孤碑,上面一字未留,只余满山青松… 刷 待山林寂静,一道人影踏着朝阳出现在山巅,看着石碑久久不言… …… … 笠画再次睁眼,猛地起身,四顾看去,映入眼帘的再熟悉不过的小屋。 “……” 笠画静静坐着,门扉却被悄然推开一道缝隙,竹心探出头来,轻声问道: “醒了?要喝点汤吗?” 笠画看着门边的竹心,一时间没回过神来,只是习惯性地点了点头。 不待笠画反应过来,竹心就推门来到她床边,一把将她抱起,向屋外走去。 “你…你干嘛…” 笠画直到被竹心揽入怀中,才后知后觉的红了张大脸。 “别动!你那日心力憔悴又淋了大雨,身子正直虚弱,站不稳的。” 竹心的话风贴着笠画的额头吹过,痒痒的暖暖的。 “奥…” 笠画将头埋低,仿佛这样就不会不好意思了。 落座,笠画看着桌上的浓汤,还在呼呼冒着热气,她轻轻吸了一口,一股暖流在体内流淌,穿过心头,流入腹中。 笠画知道,她不会再是孤身一人的小乞丐了,她还有人陪着自己。 笠画大口大口喝着浓汤,也不觉得烫嘴,竹心本想开口提醒,可话到嘴边,看到笠画眼角滚落的泪珠,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门外早已晴空万里,云起云涌,凤凰山谷地,也在那一夜之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汪池水,世人称之为,归林池… …… … 第12章 动身边疆 将眼前的浓汤尽数喝完,笠画咂咂嘴,还有些意犹未尽。少女眼底还有着浓浓悲伤,可小脸上却挂起笑容。 咚咚,咚! 医馆门外响起一阵轻缓的敲门声。笠画愣了愣,她不知道这时还有谁来,这间小医馆,以后怕是不能再为镇上的人看病了… 竹心放下碗筷起身说道:“我去开门。” 拉开门,门外赫然站着一众男女老少,都是这青山镇上的居民,他们都曾在这里,这间小医馆里看过病。 竹心很快侧开身子,准备让他们进来。 领头的李老头摆了摆手,说道: “我们就不进去了,人太多了一下子也没法进去,我们,就是听说林先生他…” 李老头的话说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神情满是落寞,身后众人也都沉默不言。 笠画听到声响见没人进来,自己便走向外面,刚好看见门外的一众居民和老李头。 “李老头!你们…你们怎么都来啦?” 老李头听见声响,有些浑浊的双眼看向笠画,老脸上也带上一抹笑容,语气里满是心疼。 “这不是小笠画嘛,哈哈,长大了…长大了啊…” 老李头说着说着,声音嘶哑下来,浑浊的双眼稍显湿润。 笠画快步到竹心身边,眼里有着哀伤,似是强忍着情绪,对着一众父老乡亲们开口:“我师父他…已经不在了…这间医馆,不久后也应该会关门了…” 笠画看向老李头,眼角闪着晶莹,语气满是愧疚。 “对不起,李老头,你的那匹马被我弄丢了…我可能…” 笠画话没说完,便被老李头强硬打断。 “小笠画!不就是一匹马嘛!老李头我明天就再牵一匹来让你骑骑!” “是啊是啊!” 村民们纷纷应和着,纷纷将手里的篮子向笠画递去,没递过去的就顺势放在医馆门边。 “这是?你们这是干嘛呀?” 笠画一时间手忙脚乱,花花的小脸上露出惊讶,她只能顺势将人们递过来的篮子接过又放在地上。 不用想她便知道篮子里是什么,肯定是一些日用的鸡蛋蔬菜等等。 笠画接着接着,眼眶又慢慢湿润,眼前高低胖瘦的身影有些朦胧,却又那么清晰,那热情温暖的嗓音不断在她耳边响起满是关怀。 “谢谢…真的很谢谢你们…” 老李头笑眯眯地摸了摸笠画的脑袋,语气惆怅不舍,老李头知道,笠画肯定是要离开这镇子的,“孩子…别忘了青山镇啊…” 笠画看着众人发自内心的笑意,粉拳紧握,这青山镇始终是她的家,永远不会变… 笠画深深弯腰鞠躬,所有言语在此刻都显得那么无力,笠画不知道说什么,她也知道自己不必说什么。竹心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靠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毫无血缘,亲如一家,或许这也是青山坊一直坐落于此的原因。 青山青山,欣欣向荣,草木皆同,亘古如一。 送别了老李头众人,笠画又对着满当当的屋子发愁,她突然发现原来找个落脚的地方也这么难。 “如何,接下来作何打算?” 竹心倒是有个落脚的地方,轻轻开口问道。 “不知道…你呢?” 笠画一边整着东西,一边顺口回答道。 “…那顺着凤凰山向西直走,去边疆可好?” “边疆吗…” 竹心眼里闪着流光,这次一事,必然有芜凉的影子。那时所谓的枯尊所展现的绝对是芜凉邪术。 “嗯,我们出这浮云国,去看看其它国都…” “可边疆会让我们进去吗?那里常年重兵把守,我还没见过有人翻过凤凰山去边疆呢。” 笠画细心问道。 “无碍,我有手信。” 竹心随意摆摆手,语气平淡地说道。 笠画闻言也未再多问,自那日起,笠画便知道这少年不过是潜龙在渊,这小小的青山镇,必然不过是少年漫漫长路上微不足道的一段罢了… 想必,自己也是如此… 笠画狠狠地摇摇头,将脑子中的情绪甩落干净,继续整理着东西。 “那…我们何时动身?” 笠画轻声问道,小手将一条绸缎叠落成小方块,塞进了粗布包中。 竹心不知何时已经坐到椅子上,低垂着眉眼,看着笠画忙碌的身影,若有所思。 “笠画,你可想学武?” 笠画闻言,手里的动作僵硬住,很快便恢复如常。 “学武…自然是想学的,但林先生倒是一直希望我学医,不想让我沾染武艺…” 笠画的手指深深陷入绸缎中,白净的手背上细小的青筋交错。 竹心轻轻笑笑,他自然是知道林青落为何不让笠画习武,他是害怕,他害怕笠画习武之后心性大变,害怕从此失去笠画… 竹心眼底深沉,他明白林青落的考虑,可他也有自己的考量。如今世道大变,他需要笠画的力量,需要笠画能肩负些东西… “想来是林先生怕你习武之后上蹿下跳没大没小…没事,你再考虑考虑,想学的话,我来教你!” 竹心起身走到笠画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语气轻柔。 良久,笠画轻声应道:“嗯…” 见此,竹心向后院走去,给笠画留下独处的空间。 待竹心离去,笠画直直盯着手中的红衣。 ——笠画,你看,这衣服好看?留着以后给你嫁人用! 林青落那不着调的笑脸在笠画脑海中浮现,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先生…对不起…我一定要亲手,亲手为你报仇!” 笠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手上的动作又快了几分。 她决定到了边疆,便让竹心教自己习武。 她不怕苦,她只是觉得对不起林先生。哪怕一年,五年,十年,总有一天,她要亲手将仇人头颅祭奠在石碑前! 竹心在后院背靠着墙,一袭白衣无风自动。 “也快了…我如今的灵气,马上也要散尽了…” 入尘,尘世喧嚣,皆过往烟云从头来。 需散金身,化灵力,从一归零,后由零入一,一一淬神魄,方能感悟青山令。 世人总道青山令,也都以为青山令是一块代代相传的令牌。 可那青山令…不过是代代坊主毕生灵力与感悟所化的罢了…青山令,源于青山坊世代相传的一片灵气槐叶,源于那灵气槐叶里的青山诀,可惜这世间无人知晓… 竹心入尘也有些时日,这一身修为马上便要从头来过,这也是竹心为何要教笠画武艺的一个原因。 笠画,如若竹心看得不错,她纳灵的功法定会和林青落是一样的。 世间修炼,分二类,一为练气,一为锻体。练气吸灵入内,辅以拳脚功夫;锻体纳灵入身,辅以神兵利器。 无论哪种,都少不了锻炼自身武艺,自身武艺是行走于江湖最最重要的本钱。 有言道,练气练体练神兵,不修武艺全拉倒。 武艺是发挥自身灵力的媒介,是将自身灵气影响到外界的重要途径,另一种途径,不过是借神兵传导。 竹心听闻笠画没了动静,又慢慢挪着步子,走到笠画身边问道。 “准备下,我们尽早动身。” 笠画将整理好的背包放在桌上,笑着应到:“我没问题,随时都可以走!” 竹心点点头。 “好!那明日晚间便动身。” 笠画不解地问道:“为何不早上走?” 竹心笑着摆摆手:“怕你起不来大早,晚上走倒也合适。” “你…!”笠画伸出手指指着竹心想要反驳,可想了想,脸颊微红,扭过头不再搭理竹心。 竹心觉得好笑,但也没再挑逗笠画,留下句早些休息,人便没了踪影。 “罢了罢了,晚上走便晚上走,晚上走倒也好,省的还要乡亲们送别,那我可吃不消…” 笠画嘴里嘟囔着,走进自己小屋里,准备睡个好觉。 竹心此时坐在屋顶上,一手将一片榕树叶放在嘴边,轻轻吹响。 婉转的乐声传入笠画耳中,笠画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沉沉睡去,独留乐声顺着月光,渐飘渐远… …… …… 第13章 夜离医馆 “唔…” 笠画眯着眼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然后坐起身来,看向窗外。 好,果不其然,太阳又高高挂起来了。 笠画无奈地笑了笑,没办法,自己这贪睡的毛病是被林青落收留后才有的,好像是要把之前没睡的安稳觉全补上一样。 笠画想到林先生也是和她一样贪睡,似乎他除了睡觉便是遛弯这一个爱好了。 念此,笠画眨了眨眼,狭长的睫毛被阳光打下一片阴影在脸上,映有几分落寞。 呆坐几秒后,笠画迅速起身整理好行头,出了屋门。 绕了一圈,她也没见着竹心半分影子,自己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笠画轻轻拍着肚子,语气轻柔,像是在哄小孩儿一般:“好了好了,知道你饿一晚上加一早晨了,马上就让你吃好吃的!” 笠画走入炊房,为填饱肚子开始忙碌起来。 不一会儿,缕缕香味便顺着炊房的小烟囱,夹带着熏烟飘到屋外。 竹心此时还是一袭白袍,款款向着医馆走来。他衣摆有些许湿润,想必是踏着山间晨露出去的。 还未走进屋内,温温的声音便传到了笠画的耳朵中。 “嗯,我还以为是哪家仙子下凡来烧佳肴了,原来是笠画姑娘起床了啊。” 笠画翻炒着锅里的菜肴,滋滋的汤汁声混合着铁铲摩擦的声音,将她的小脸震地微微发红。 竹心随手掩住门扉,身子依在炊房门框上。 笠画扭头看了一眼竹心,开口说道:“你可吃过午食?没吃过的话我多加道菜。” 竹心闻言回道:“还没,倒是麻烦你了。” 笠画撇了撇嘴,嗡嗡地说道:“不麻烦,这有什么麻烦的。” 竹心打过招呼,便转身走开了。 笠画手中的锅铲狠狠将锅里的菜段断开,她不明白竹心到底是什么心思,时常让人觉得近在咫尺得亲切,时常却又有着恍隔天蜇得疏离。 如今两人相连在一起,却还是如刚见面一般说着客套的词汇。 笠画越想越心烦,手中的锅铲翻飞出道道残影。 竹心此时坐在桌子边,刚倒上一杯热茶,便听闻炊房里乒乒乓乓的响声。 竹心眉头轻皱,眼里有着一丝不解。 “笠画这是怎么了?是我刚刚哪里礼数不周说错话了吗?” 竹心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杯沿,仔细回忆着。 他打小便知书达礼,待人接物也是处处如人意,从没逾越过分毫,所以他没有人与人之间“距离”的概念,遇人以礼早已成为竹心的习惯。 在他的认知里,没有情感。 “罢了,回头找机会问问便是。” 竹心想不明白,只得暂时放下思绪,开始琢磨别的事情。 … (此时,云城皇宫) 任剑坐在龙椅上,不停地揉着眉心。 “陛下,国师回来了…” 监司弯着腰走到任剑面前,毕恭毕敬地禀报道。 任剑闻言放下手,端坐起身子,眼神里满是帝王威严。 “好!速宣国师觐见!” “是!” 监司得令后弯着腰后退出去。 不多久,国师的身影便慢慢浮现在殿外,然后大步走进殿中,径直走到了任剑面前,微微弯腰,浑浊沙哑的嗓音从黑袍下传出。 “微臣,参见陛下!” 任剑挥了挥手,语气里点点温怒带着一丝挪吁:“起来!可是让我忧心啊国师,想不到你竟在那胧烟阁里呆了好几日啊!” 国师抬起头来,黑色兜帽顺势滑落下来,那张脸庞,赫然与那枯尊一模一样… “微臣闲心大发,听了几日曲子,这些琐事哪里入的了陛下的眼。” 国师拱了拱手,面带微笑地开口说道。 任剑被这话逗的一乐,语气里的一丝温怒也消失不见:“罢了罢了,还是说正事!” “前些日子青山镇爆发大战,竟是那神秘的青山坊现世了。” 任剑眉头紧皱,语气里满是忧虑。 “密探来报说,青山坊某位高人和贼人大战一场,但探子还没见完全过程,便被一阵狂风吹走。” “想必是有大神通之人插手干涉了。” “如今也不知青山坊如何,青山令又落在何处…” 任剑说完,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慢慢靠在龙椅上。 国师听闻后略显惊讶,脸上嘴唇几次启落,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沉默些许,国师才缓缓开口:“想必陛下已经派人过去查探了?” 任剑一只手扶住额头,点了点下巴。 国师又接着说道:“青山镇乃接壤边疆之地,位置偏僻,人烟稀少。倒是符合青山坊一贯的作风,倒不奇怪。” “奇怪的是何方宵小有这般本事,竟能找到隐世如此隐秘的青山坊…” 国师说到这,语气停了下来。 任剑开口说道,语气里有着几分惶恐:“是啊,是啊,这哪里还是宵小,这简直是我浮云国的一条毒蛇啊!” “此番一事,也不知我浮云命数如何啊…” 国师闻言立马低下头,急切道:“陛下!浮云千年不移,万世昌盛啊!” 任剑挥了挥手,语气有些疲惫:“罢了,今日就先这样,国师刚听曲回来,好好休息才是,日后怕不是还要多多麻烦国师。” 国师深鞠一躬起身后,转身向殿外走去。 任剑在后面紧紧盯着国师离去的背影,一寸不移。 国师步伐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向殿外,眼睛一动不动直直看着前方。 待国师离去,任剑脸上寒霜密布。 “陛下,国师好像有些不同…” 龙椅后的阴影里,一道声音悄无声息地响起。 “嗯…不过无碍,现在还用得到他…” “……” 对话结束后,大殿上一片寂静,落针可闻,只有任剑端坐在龙椅上,还在看着国师远去的身影… …… (青山镇,小医馆) 如今已是深夜,竹心背着一个竹筐,静静站在门外。 “如何?可有东西落下?” 竹心见到笠画背着挎包出现在门口,开口问道。 笠画摇了摇头,轻轻关上了医馆的小门。 咔嚓! 随着清脆落锁声响起,两人一起伴着夜色,向着边疆方向走去… 在一处老屋里,随着那声咔嚓,老李头浑浊的双眼睁开,喃喃道:“小笠画,路上小心呐…” 老李头在深夜清醒着,似是在故意等着笠画离开,为她送上自己随后的祝愿… “竹心,你说边疆会很乱吗?” “当然,不过无碍,我护着你。” “嗯哼…” 笠画轻轻瞥了一眼竹心,竹心说这话时脸色平常,似乎这就是一句对他来讲很平常的一句话。 笠画双手背在身后,脚步慢了些许,跟在竹心背后。 渐渐的,两人的影子逐渐被森林的黑色大口吞没,消失在小路远方… …… …… 第14章 路遇商队 伴着晨露,竹心一只手拖着笠画,艰难地挪动着步子。 少年额前的发丝早已被汗水打湿,紧贴着肌肤。 “竹心~我们休息一会…我…我已经…已经走了一晚上了…” 笠画语气拉长,整个人显得死气沉沉,两眼空洞地看着前方,任由竹心托着她的身子往前挪动着。 “好了,马上便要到边疆驿站了,到那里我们再好好休息。” “很快地,你看,远方那个建筑便是了。” 笠画顺着竹心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一眼望不到边的漫漫风沙中,一块小小的无比显眼的青色建筑直挺挺矗立着。 笠画霎时间耷拉着脑袋,眼皮子一张一合,嘴里不断嘟囔着: “我嘞个豆…我嘞个豆豆…” “别人是望山跑死马,这倒好,如今是望驿站跑死小笠画…” “这哪里近了…?” “我说竹心啊,咱们为什么不能骑个马来呢?” 竹心闻言僵硬了一下,嘴角轻轻扯了一下,另一只手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语气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会骑马…” “……” 笠画快要合上的眼睛猛地睁大,一个不留神便吃了一嘴的沙子。 “我呸呸呸!” “什么!你说咱俩走这一路的原因是你不会骑马?” 笠画吐出嘴里的灰尘,转念又想到不久前自己骑马不知道摔了多少次,只得悻悻然闭上了嘴。 竹心摇摇头,他本可以背着笠画快步赶路,但可惜,他一身灵力在出发前不久刚刚凝聚成了珠子,化一为零了。 如今他可是只有些拳脚功夫,毫无灵力加持,只能凭借两只脚走去边疆。 “唉,今晚一定要先修炼一番,这般情况倒真是第一次。” 竹心心里念想到。 他原先纤尘不染的白衣早已灰尘仆仆,湿漉漉的头发上也沾染着风沙的颗粒,清秀的脸上满是灰尘,加上还在搀扶着笠画,原本超脱凡尘的气质早已无影无踪了,如今的两人活脱脱像是边疆躲避战乱的流民。 “唉…” 笠画叹气的功夫,突然感受到竹心的手臂有些颤抖,虽说不知道原本似谪仙一般的竹心为何没了灵力,但并不影响她关心竹心。 “好了,我自己走,我已经好很多了。” 说着笠画便脱离了竹心的手臂,紧紧抓着自己的挎包,跟在竹心身后。 “驾!驾!” 在二人身后,一阵急促的驾马声如平地惊雷般炸响在风沙中。 “有马诶!竹心!有马诶!” 笠画小脸通红,满是兴奋,一双眼睛眯成月牙,狠狠在竹心背上拍了一巴掌,连连说道。 啪! 这一下在竹心本就脏乱的白衣上又留下一个脏兮兮的小掌印。 笠画满脸通红,急忙道歉道:“抱歉抱歉,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有些激动,我们可能不用走了诶!” 竹心倒是没在意笠画在他衣服上留下的战果,只是皱起眉头。 在这个时间段,哪里还敢有人往边疆跑的,更何况还是这般张扬的阵势,真不怕这风沙中流窜的贼人给洗劫了。 看这样式,别说搭两人一程了,别顺手宰了两人都算是命好了。 不待竹心做出反应,身后扬起的风沙便已近在眼前。 隔着风沙,竹心只能看到马背上是一强健男子,看不清面容。 那男子也注意到了两人,视线与竹心碰撞在一起。 竹心伸出手臂,不动声色将笠画挡在身后。她在竹心身后只露出半个小脑袋,此时她也冷静下来,自然不会再傻乎乎地凑上前去。 笠画眨巴着眼睛,有些紧张,不过感受到身前竹心直挺的身姿,又安下心来。 他和先生一样,总有种令人安心的魔力… 笠画美眸落在竹心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不禁感慨道。 随着像大锤击打沙包的马蹄声逐渐逼近,周边的风沙势头却逐渐变小,似在为来人开路一般。 竹心目不斜视,仍然死死盯着来人。 “吁!” 一声铿锵有力地声音在二人面前响起,来人的面容也清晰地映在二人眼眸中。 有言道:骏马难掩蓬勃气,尘土不染肩甲身。目似星辰眉如锋,面携寒霜过九州。 那来人一身正气,身披漆黑如墨的软甲,面容冷峻,一股铁血的气势连周围的风沙都退避三舍。与竹心书生儒气不同,这人一眼便知是杀伐果断的狠人。 “吁!吁!” 那人紧拽马绳,座下皮毛柔顺发亮的黑马在原地打了个圈,停在了二人身前。 “你们是何人?何故在这边疆之地搀扶前行?” 来人开口,笠画只觉得耳膜似炸响一声闷雷,,小脸霎时拧成一团。竹心立刻从袋口中拿出两只小巧的棉花头,塞进笠画的耳朵中。 来人的声音里有蕴含灵气,虽说只有细小的一丝,也是常人难以忍受的。 这棉花乃聚灵棉,可吸附微量灵气,此时倒是起了过滤作用。 来人注意到了竹心的动作,却没有制止,相反,他心中倒是放心了不少,如此看来二人至少是没有灵力的普通人。 他翻身下马,牵着马绳走得更近了些,再开口时已经不再使用灵气,语气较于之前的冷硬稍显柔和: “抱歉,在下习惯了,还望姑娘见谅。” 笠画闻言没有说话,紧紧贴在竹心身后。 竹心拱了拱手,语气平淡,面色诚恳地率先讲道:“我二人此行欲前往边疆,谁知这风沙迷离,只得互相搀扶前行。” “我名竹心,一游医之人…” 竹心说到这看了眼身后的笠画,接着说道:“她乃我师叔弟子笠画,此番与我一同游历边疆。” 来人闻言眼神一亮,态度更是客气了几分:“原来是位游医!竹心先生亮节!此时边疆怕不是流民灾病横生,先生此去定可令百姓少些疾苦!” 竹心眼里波光闪烁,语气满是谦逊:“我辈读书行医人,既知天下苦疾,自应贡献绵薄之力。” “先生既有如此胸襟,不如让我捎二位一程。” “在下龙锦商会总镖头凌云渡,为后方商队探路中,二位如不嫌弃,待商队来后便进马车里歇息会儿!” “如此也算让我尽些力。” 凌云渡眼神里似有着火焰熊熊燃烧,显然是对芜凉起兵一事深恶痛绝,思维也没有弯弯绕绕,看来这是个典型的武将人才… 竹心念此,道了声谢,便和笠画在原地等候着。 凌云渡与二人暂时道别后,骑上黑马便涌入了来时的风沙中。 待他走远,笠画戳了戳竹心的腰,开口问道:“没问题吗?他不会路上把我们咔嚓了?” 竹心将棉花塞从笠画耳朵中拿出,浅笑道:“无碍,他性格板正,心思单纯,只要不是邪魔歪道,他不轻易杀生。” 竹心在脑海中回忆着有关龙锦商会的信息,在青山坊尘世卷中,详细记载有龙锦商会的信息。 龙锦商会,浮云皇城的官家商会,是皇城最主要的经济来源之一,每届商会的幕后掌权人皆为皇家亲信,这届掌权人应是皇室三皇子任落萍,刚刚的凌云渡,乃三皇子身边的亲卫。 既然凌云渡会在前开路,那此番商队中,任落萍定然也在… 也难怪凌云渡会对游医敬重有加,三皇子少时突发一场怪病,眼看命不久矣,恰逢一位游医游历到皇城,才保下他的命。可从此也留下了病根,变得体弱多病只能屈居于幕后。 …竹心摸了摸下巴,看了眼笠画。 笠画被他看的有些不解,还以为竹心在嘲笑她灰头土脸的模样,一时间温怒地鼓起腮帮子。 竹心嘴唇轻启,微弱的声音短暂地在空气中停留:“当年那游医…便是青落师叔…” “落萍,落萍…起落随风似浮萍,何处安得半日闲……” “师叔,你当年从天运手里拉回的人,到底值不值得…” 呼!呼! 满天的黄土呼啸不休,掩盖住了多少往事… …… … 第15章 初见落萍 很快,远方显露出一众人马,领头的赫然便是刚刚离去的凌云渡。 竹心瞧了眼正在歇息的笠画,她坐在沙堆中,脑袋低低靠在肩膀上,安安静静的像一只小鸟般,想来是真的累坏了。 竹心站直身子,挡在笠画身前,等候着商队的到来。他倒是不在乎能不能搭车,但笠画这样子怕是受不了后面稍显遥远的路途了。 而且如今他身无灵力,五感有些衰退,也怕有突发情况伤着笠画,这边疆飞禽鸟兽和阴险贼寇可是不少。不如借商队一程,大不了顺势看一下任落萍的身子,也当还了搭车之情。 “吁!吁!” 凌云渡手臂一挥,喊停了商队,自己则是翻身下马,牵着马独自向竹心二人走来。 “倒是心细…” “不过我二人现在如普通人,也难怪怕吓着我们…” “倘若他们有歹心,倒也不必走出这边疆沙地了…” 竹心看着凌云渡将商队安置在一定距离后只身前来,轻声开口。 身后低垂着小脑袋的笠画悄悄眨巴眨巴眼睛,这次她可是听到了,她就知道竹心深藏不露,这人看着平易近人,实际是心机缜密。 凌云渡径直到竹心身前,作了一鞠道:“竹心先生,请!” 他的臂膀有力地伸直,遥遥指向远处停歇的大部队,身上的软甲咣当作响。 竹心前额轻点,示意他稍作等候。然后俯下身来,将笠画一把抱在怀中,跟在凌云渡身后向商队走去。 笠画还在假寐,她本以为竹心会叫醒她,谁知他不由分说地便把自己抱了起来。一时间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长长的睫毛不停颤抖,一双小手紧紧贴在胸口,一动不动。 凌云渡回头看了一眼,见到笠画闭着眼睛,脸颊通红,不禁觉得好笑。 竹心面含笑意向凌云渡点了下头,示意别出声打扰了笠画。 他自然知道笠画是在假寐,只是念到这一路劳顿,让她多歇息下也无妨。可竹心从来没有考虑过,这般随意而亲密地接触,对笠画小小的心灵有多么大的撼动。 凌云渡虽是武人,却也心思玲珑。见此情况,便先行一步去和商队打了个招呼,腾出一辆空马车来,让竹心二人先行歇息。 竹心也没客气,和凌云渡道了声谢后,便抱着笠画上了马车。 安置妥当后,凌云渡吩咐护卫小心照顾,便令商队接着前进,自己径直向商队最后方走去,一直来到尾部一辆朴实无华还有些破旧的马车边。 他坐在马上,低俯身子,向着车窗说着什么,大抵不过车轮轱辘十圈的时间,他便点点头又走向商队队头。 车厢内,竹心将笠画轻轻放在对面软卧上后,细细打量起这座车厢来。 这车厢内部主色呈棕灰色,竹心手指摸过厢身,手感硬而轻,指骨轻敲下回声雄厚,虽其貌不扬,可绝对是上好的木材。厢内未设熏烛,却有一股淡淡清香萦绕,软座也是上好的皮料,细看之下,窗口方圆并行,厢门细雕三爪蟠龙,座上还留有些许温热。 想来这应是那任落萍所乘坐的车厢,如今却是让与了他们。 都说皇家人眼高于顶,权不可侵,理不可逾,这任落萍倒是与平常皇子不同,不太看重这些繁文琐节。 竹心入座后从小桌上的茶壶中倒出一杯茶水,入杯后还冒着热气。 反观笠画,原先倒是还在假寐,这一下子接触到软卧后猛然放松下,竟呼吸平稳地入睡了。 笠画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嘴唇轻颤,双眉紧皱,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竹心轻轻伸手将她的眉头抚平,低声道:“别怕,好好休息。” 待笠画又回归平稳,竹心才重新端起之前倒的茶水,已经有些凉意了。 嘎啦嘎啦。 车厢晃动的声音似一曲边疆乐般,起起伏伏。 笠画再次睁开眼睛,眨巴了几下后,猛地起身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我睡着啦…?” 竹心闻言轻笑,挪移道:“怎么,你连自己睡没睡都不知道了?” 笠画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她也不想这样的,可确实是有些累了,刚刚醒来脑子还不是很灵光。 “下次起身不要过猛,要慢慢坐起,否则容易昏厥的。” 竹心见到刚才笠画起身的速度,不禁提醒道。 笠画吐了一下舌头,静静地看着窗外。少女脸庞柔和,眉眼里是与其年龄不符的惆怅。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以后会有一天,离开青山镇,来到这黄土呼啸不休的边疆,即将远赴别国他乡。 竹心看着笠画的侧脸,好像刚刚调皮吐舌头的不是她,现在这般恬静的模样,才是她。 他想起刚见到笠画时,那张朝气蓬勃的小脸,那双星光闪闪中带有泪痕的眼睛。 现在的笠画很美,气质也显得冷清,更添了几分出尘的感觉,可竹心不知为何,有些怀念之前那个无忧无虑的笠画。 他也知道,人有千面,没有人能始终如一的过完一辈子,可他在这一刻却希望眼前的少女只有之前无忧的模样… 笠画感受到竹心的视线,以为他还在担心,扭头对竹心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语气自然轻挑:“放心啦,我没事的,倒是你,不休息一会吗?” “怎么,担心我把你扔这车厢里偷偷跑走啊?想想就不可能好。” 竹心看着笠画的笑脸,听着耳边响起的玩笑话,脸上扬起柔和的弧度。 不论如何,她对自己还是和往常一样便好。 他轻咳了一声,压下心中不知为何出现的悸动,又抿了一口茶。 他原先并不知道入尘是为什么,历代坊主又为何必须要入尘游历,可这时,他好像慢慢有了答案,虽然还模糊不清,可那是他自己的答案… 竹心放下茶杯,摇了摇头,平淡地说道:“无碍,我习惯了,而且这会儿,应该快要有人来找了。” 笠画闻言一脸疑惑,谁会还没到目的地就来找客人的啊。 凌云渡耳朵微动,听到车厢内细微的声响,便知道那位笠画姑娘已经醒了。便调转马头,走向二人乘坐的车厢。 笠画正想开口询问,竹心便看向窗外,说道:“前脚刚说完,后脚人不就到了。” 咚咚!咚! 伴随着有节奏的敲击声,凌云渡的声音在窗边响起:“竹心先生!不知现在可否有空?我们此番商队的主领人想见您一面。” 竹心看向笠画,眼神在询问笠画休息的如何,笠画点点头,表示自己现在状态很好。 毕竟实打实睡了不短的时间。 竹心见此,便回复道:“自然,我们随时都有空。” “那好!待一会商队歇息时,我再来接先生!” 凌云渡得到竹心的回复后,便驾马离去了。 很快,商队慢慢停歇下来。竹心拉着笠画走下马车。 笠画一下车,只见天色渐晚,半牙弯月高高挂在寒天之上,原先肆虐的风沙也好似疯累了的小孩,只有点点颗粒还坚持不懈地游荡在半空中。 大漠的夜晚,别有一番美丽,只可惜这种美丽,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得以窥见的。 笠画看着空旷安静的景象,只觉得整个人从脚底到天灵盖都有种放松的感觉,不自觉浅笑起来。 少女踮着脚尖,一只手放在额头做眺望状,目含星光,浅笑怡然。 黑马上的凌云渡正巧瞥向笠画,毫无表情坚毅的脸庞一瞬间微微动容。平心而论,他跟在任落萍身边,各样美人都见了不少,可这灵动恬美沙漠少女眺月图,还是让他很受震撼。 笠画本就秀美,不说话时安静的模样宛若九天仙子,此时小脸上沾染的些许灰尘增添了几分烟火气,遥不可及又似乎近在咫尺。 凌云渡只是惊讶了一瞬,便恢复如常,要是连这点心性都没有,那也不必当近卫了。 “竹心先生,笠画姑娘,请跟我来!” 凌云渡只身前来,连那匹黑马也不在身边,想来是交给马夫打理了。 竹心点点头,拉着笠画跟在他的身后,一同向后方走去。 直到走到队尾那辆破旧的马车前。 笠画小脸呆了呆,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声音清灵地问道:“你就让你们主事的住在这里?” 眉头拧成一小团,似乎在怀疑凌云渡欺凌主子了。 竹心强忍笑意,凌云渡脸上有些尴尬之色,还不等他开口解释,马车内便传来一阵少年声音:“姑娘无需担心,这地方是我自己决定的。” 少年声音清澈透亮,宛如精雕细琢的美玉般温润,又如天然形成的水晶般晶莹剔透。 笠画眨了眨眼睛,悄悄瞥了一眼竹心,心里想到:诶呦,这主子声音怪好听的嘛,不过和竹心还是差了一些些。 凌云渡听闻任落萍开口,作了个请的手势,便靠在车前等候着。 风沙渐渐平息,这边疆也不远了。 …… … 第16章 槐叶入画 竹心先行一步进入车厢,笠画紧随其后。 一进里面,笠画便知道自己第一感觉错了。她本以为里面一定破破烂烂的,可目光扫了一圈,入目皆是无比干净整洁。 笠画眼珠子一转,视线凝聚到端坐在一旁的人影身上。 首先映入笠画眼帘的便是那一头醒目至极的白发,束起高马尾散在脑后,随着视线移动,是一张温润如玉带着些苍白的脸庞,那张脸虽不说如竹心般惊为天人,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细长的柳叶眉使得他的容貌有些女子的温婉,一双桃花眼笑意盎然,散发着勾人心魄的魅力。 “在下任落萍,听闻云渡说竹心先生是位游医,这才请云渡叨扰先生来此一叙。” “此番一见,竹心先生风姿确实不同凡俗。” 任落萍面含笑意地请笠画二人落座,然后亲手沏了两杯茶,递到二人面前。 笠画大大方方落座,她只觉得这人名字有些女子气,却不晓得当今三皇子也叫任落萍,林青落是向来不会与笠画讲这些庙堂之事的。 竹心并未取茶杯,而是在热气升腾时,紧紧盯着任落萍的双眼率先说道:“落萍公子,我观你气血澎湃却后劲不足,年轻方刚却发丝雪白,灵气散而不聚,胸腹处气血枝节错乱在体内肆虐,想来身体上应有顽疾侵染多年。” 任落萍闻言,脸上的笑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更加浓郁。 他同样盯着竹心的眼眸,一双桃花眼不怒自威,轻声说道:“竹心先生果然医术非凡,仅仅是看了我一眼,便能知晓我身上这么多门道…” “不错,如你们所见,我虽然吸纳灵气的速度非凡,却始终进不得我体内丹田,体弱多病,也只能屈居于这马车之上,做着些费脑子的工作了。” 笠画端着茶杯一声不吭,一会儿看看竹心,一会儿又看看任落萍,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这两人一见面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火药味。 她吸了吸鼻子,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背靠着软榻,这些事情,就交给竹心来费心,自己安安静静地听着就行,就和之前听林先生和老李头在树下喋喋不休一样。 竹心见任落萍抿了一口茶后,这才端起茶杯,向着任浮萍轻举了一下后,才放在嘴边抿了一口。 任落萍见状,眼里闪过一抹赞赏。紧接着看到竹心身边一脸懵逼的笠画时,眼底又浮现出一抹浓浓的笑意。 他听凌云渡说过,这位竹心先生身边还带着位涉世不深的同门师妹,没想到竟也这番有趣。 笠画轻轻拽了一下竹心的衣角,俯耳问道:“你刚刚为什么不喝啊?” 竹心轻笑,也俯耳回复道:“客入主厢,安有客人先举杯的道理?” “再说了,我又不是求他办事,还非要低声下气地敬他杯茶不可?” 笠画闻言撇了撇嘴,像是在与什么别劲一般,一口将杯里的茶水尽数咽入肚中,还不忘瞥了眼竹心。 竹心莞尔,得了,这妮子不知道哪门子神经又蹦哒起来了。 任落萍见笠画模样好笑,忍不住打趣问道:“笠画姑娘,不知道你可通晓几分医术?” 笠画闻言一愣,看了眼竹心开口道:“啊?他是在问我吗?” 见竹心无奈点点头,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开口道:“我,我不懂医术,那些密密麻麻的医书根本进不了我的脑袋,千万别找我给你看病啊!” “我师父可是说过,如果有一天轮到我去救病治人了,那这世界上怕不是所有医生都绝户了!” 任落萍见笠画紧张的模样,不禁有些放松,可哪知这一放松,一股浓血便涌上喉咙,使他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任落萍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捂在嘴边,再取下时,笠画看到手帕里面有着一抹嫣红。 凌云渡听闻咳嗽声,急忙敲响了车窗,语气里满是担忧:“落萍!时间不早了!你该喝药休息了!” 任落萍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神色,只得歉意地向竹心二人说道:“抱歉,让二位见笑了,今日一见也算了了一桩心事,想来竹心先生这般人物,定不会是假冒身份的歹人。” 竹心淡淡说道:“当然,这点落萍公子大可放心,我二人到了驿站便会自行离去。” “阁下也要多注意身子才是。” 任落萍脸上浮现一抹笑意,点了点头,对着竹心拱拱手,示意二人自便。 见竹心打算起身,笠画也跟着竹心起身,学着竹心的样子向任落萍做了一鞠后,紧跟着下了马车。 二人下车后与凌云渡打了个招呼,便自行向着原先的车厢走去。 待竹心他们离去,凌云渡带着药炉上了车。 车厢内,凌云渡一边细心冲泡着药汤,一边问道:“如何?他们二人可有什么问题?” 任落萍侧躺在软榻上,刚才胸有乾坤的端正模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扑面而来的虚弱感。 他笑了笑,开口道:“那竹心先生医术高超,一眼便看出我不过是在强撑着身子,但却没有点破,只是敲击了一下我。” “他身边的笠画姑娘,倒也像是出来游历的弟子,心思单纯…” 任落萍想到在车厢中,笠画安静时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哀伤,接着说道:“但她应该刚刚经历了某些变故,很有可能,是她师父不在人世了…” 凌云渡闻言恍然大悟,那这二人在这边疆沙地搀扶前进,游历天下倒也有了原因。 任落萍轻轻摆了摆手,说道:“没事,这二人身份是干净的,不必再设防了…” “有需要帮忙的可以伸以援手,或许能跟他们成为朋友也说不准…” 凌云渡点点头,静静熬制着炉里的药材,不再言语。 … 二人回到车上,笠画便急忙问道:“诶,竹心,我怎么感觉这主子见我们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啊。” “他不会是担心我们两个是来害他的,毕竟我看他挺柔弱的,还没我身体好。” 竹心拍了拍笠画的头,解释道:“商队行路,收留两个陌生人自然是要有一番试探的,更何况这还不是一般的商队,不过我们又不是什么歹人,身份也从未作假,不必担心。” “再说,最晚明日清晨,我们便到驿站了,到时他们走他们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 笠画点点头,又问道:“对了,你之前说教我习武,可还作数?” 竹心一愣,接着说道:“自然作数。怎么,想好了?” 笠画点点头,说道:“嗯,我也不懂医术不会行医,这方面帮不上你什么忙,而且我琢磨着你应该也不需要帮忙。” “不如我学点武艺,让你少操些心。” 还有句话笠画没说,笠画觉得没必要说出来,这是她自己的事,不能让别人插手。 竹心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片槐叶,递给笠画。 笠画拿着槐叶一脸懵逼地问道:“这是什么?” 我要学武,你就给我这一片槐叶? “叽~~!!” 竹心拿出这片槐叶时,一声嘹亮的鹰啼在这大漠上空无故响彻,嘹亮不休。 笠画听着鹰啼一愣神间,再定睛看去,手上的槐叶已经不见了。 “诶!槐叶呢?那么大一片槐叶呢?” 笠画将手掌凑到眼前,从手背看到手心,又从手心看到手背。 竹心捂着额头,只觉得一阵头痛:“别找了…它已经在你体内了,你仔细看看指尖…” 笠画闻言盯着刚刚拿住槐叶的食指,定睛看去,才看到在指尖圈圈指纹中间,有着一片淡金色纹理的槐叶。 那纹路极其微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竹心接着说道:“你静心打坐,慢慢感受指尖脉络,然后选择一条脉络,顺着它前进。” “不同的脉络有着不同的修炼路数,你自行感受。” 笠画闭上眼睛,沉下心来,竹心的话语声越来越远,越来越渺小。 再次睁开眼时,笠画已经在一片巨大的金色槐叶跟前,笠画的身影极其淡薄,是因为灵气还未锻炼意识,现在的意识小人只能是一团雾气状。 在金色槐叶的后方,是延绵不绝的金色脉络,交错复杂。 笠画回忆着竹心的话,轻轻将手贴在金色槐叶虚影上面,细细感受着每一条脉络的跳动。 渐渐的,笠画的神识小人平静下来,凝成一团。 咚!咚!咚! 似心脏般强而有力的声响在这片空间中不断回响,一声接着一声。 外界,竹心看着双眼紧闭的笠画,眉眼里罕见的有些紧张。 “笠画…别让我失望啊…” 紧接着,竹心猛地捂住胸口,他浑身冷汗直冒,身子跌坐在软榻之上。 他强忍着胸口传来的剧痛,但嘴角却咧开一抹微笑,紧接着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开始了吗?笠画,我果然没有看错…” … 笠画的意识已经沉寂下来了,她只觉得天地之间模糊不清,什么也感受不到,仿佛只是一场虚无。 她的神识小人慢慢融入了金色槐叶中去,流向了中心那条极其微小的,毫不显眼的脉络… …… … 第17章 入城刁难 不知过了多久,笠画慢慢睁开眼来,一眼便看到竹心那张出尘的俏脸近在咫尺。 笠画小脸一红,猛地向后倒去,好在竹心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笠画的腰。 少女的腰肢纤细紧致,软若无骨。 竹心轻咳:“怎么?我有这么吓人吗?” 笠画有些恼怒,开口说道:“谁让你趁我没意识的时候离我这么近的…!” 竹心将笠画放下,说道:“好了好了,如何,可有收获?” 说到正事,笠画也严肃起来,小脸一板,神秘兮兮地开口说道:“那当然!我直接就和那金色叶子融为一体了!然后后面的…” “就不知道了…” 竹心莞尔,接着说道:“你看看你脑海里是否多了些什么。” 笠画闻言,开始在脑海里翻寻起来,一大段文字好像凭空出现在笠画脑子中一样,找到这些文字时笠画只觉得脑袋疼痛无比,快要裂开一样。 缓过劲来,笠画才完全理清那些文字,喃喃开口道:“青山决…” 竹心听闻莞尔:“不错,看来你还是挺有悟性的。” 笠画感受着脑海里的那些文字,有些愣神,呆呆地开口问道:“这东西和林先生,可有关系…?” 竹心闻言沉默,眼神有些黯淡,轻轻点了点头。 笠画牵强地勾起一抹笑意:“看来,我还是蛮给林先生长脸的嘛…没丢了不着调的传承…” 笠画眼睛朦胧,睫毛满是湿润。 竹心见状,轻轻抱住笠画,他记得林青落之前和他讲过:你若是有天遇到落泪会让你感觉难受的人,那就在她落泪时抱住她。 虽然林青落当时说这番话是很不着调,笑得云淡风轻,可竹心能感觉到,他那一刻无比认真… 所以竹心也这样做了。 笠画在竹心怀中呆呆地,美眸轻颤,一时间眼泪都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羞红。 竹心身上那股药草香此刻格外清晰,将笠画的脑袋冲的有些迷糊不清。 “笠画,林师叔会很高兴的…” 竹心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乎被放大了无数倍,径直传到笠画小小的心尖。 笠画在竹心怀中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一把将竹心推开后语气温温地说道:“我…累了!我要出去走走!” 接着不由分说地跑出了车厢,只留竹心挠着脑袋,不明所以。 笠画站在外面,双手捂着发烫的脸颊。看着夜空璀璨的星光,心情慢慢平复下来,轻声喃喃道:“先生…别担心我,我现在很好…我会为你报仇的…一定…一定…” 少女恬静地站在车厢边,雪白修长的脖颈在月色下闪闪发亮,周围来来往往的商队人们路过时都会注意到她,面带柔和的笑意,这世上有谁不爱美丽的事物? 更有商队的小年轻拥簇在远处,对着笠画窃窃私语着。 “干什么!不干活聚在这里干什么!” 凌云渡踏马来到一众小年轻身边,大声呵斥着。 他们一见凌云渡,便如受惊的鸟群般一哄而散。 凌云渡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刚好与回过头来的笠画对视。笠画浅笑着向他点了点头,这位铁血男儿稍一愣神,才点头致意。随后调转马头,走向别处。 笠画待自己缓和得差不多了,便回到马车上。 竹心正靠着软榻,一脸幽怨。 笠画见状有些疑惑,她可从来没见过竹心这般模样,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竹心好像神游在外,听到笠画的声音,才看向笠画:“啊,你回来了。我还以为刚刚惹你生气了。” 笠画觉得有些好笑,她没想到竹心会觉得她这样是生气的表现,这家伙好像对男女之事没有丝毫了解,而且自身感情也很淡薄,宛如孩童一般。 笠画笑了笑,说道:“我刚刚不是生气,嗯…怎么说呢,就是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竹心疑惑地看着笠画。 笠画又接着说道:“竹心啊,你之前抱过其他人吗?” 竹心思考了一下,说道:“抱过。” 笠画呼吸一滞,问道:“…是谁?” “林青落师叔。” “……” 笠画翻了个白眼,自己真是想多了,接着说道:“那你刚刚为什么要抱我?” 竹心思考了一番,郑重其事地说道:“因为我觉得你当时很伤心,而你哭会让我心里有些难受。” 笠画听着竹心一本正经说出这些话来,小脸又染上一抹红霞,轻声开口:“对啊,所以我只是感受到了你的关心从而有些害羞而已,并不是生气…” 竹心点点头,笑着说道:“那便好,没生气便好。” 内心则是补充到:要是生气了我非得去林师叔碑前问个明白才行。 笠画无奈地摇摇头,看着竹心又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感觉任重而道远啊。 “对了”,竹心开口说道,“你感悟后槐叶便被我收起来了,你不用担心会被人发现你体内的槐叶。” 笠画盯着自己的食指,果不其然,那槐叶纹路已经消失不见了。 笠画点点头,这样也好,省的自己还要担惊受怕的。 竹心接着说道:“你只需要按照脑子里的功法,慢慢开始吸纳灵气,洗伐自身便好。什么时候灵气足够外放了,我再教你拳脚功夫。” 笠画闻言点了点头,灵气是一切根基,没有灵气拳脚功夫学的再好也不过是个耐打点的普通人。 竹心见状也不再多言,他相信笠画的天赋。 嘎吱,马车又开始轻微晃动起来,车轮子的轱辘声再次响起,商队又动起来了。 一路无话,商队最后踏着朝阳,在最后一缕风沙渐起时,走到了驿站大门前。 笠画将小脑袋探出车窗,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青蓝色城墙,一张小嘴张的老圆。 “这,这是驿站?” 竹心倒很是淡然,似乎见怪不怪,开口道:“当然,沙土城,乃浮云与芜凉交接处的关口驿站。” 笠画看着眼前遍体山青色的城池,好奇地开口问道:“这城名作沙土城,为何不是黄褐色的?” 竹心闻言笑道:“你可知何为关城?这沙土城乃是两国边界,若是黄褐色的,那与这满天黄沙何异?那还如何来让人一眼区分边城在何方?人们又该往哪走?” 笠画想起之前在沙暴中极其醒目的绿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认为竹心说得在理。 凌云渡敲了敲车厢,开口说道:“二位!马上就要进城了,还请二人在车内再等候些许,入城后二位便可自行离去。” 竹心闻言回复道:“好,多加劳烦了。” 凌云渡随意地说道:“没事,应该的!” 商队在城门前停下,凌云渡则是骑马上前进行接洽。 他看了眼正在看守的守卫,看到门卫的第一眼他便知道这是芜凉的人。 芜凉民众大都相貌粗野,与浮云民众还是很好分辨的。 他皱了皱眉头,觉得今日入城可能不会那么容易。 作为两国交界的城池,自然有着其独特的规矩。 沙土城最主要的规矩便是,入城便不得动武,浮云与芜凉两国各设人马,共同掌管沙土城。 看这副样子,今日把守城门门的应是芜凉的人马。 门卫看到凌云渡过来,互相对视了一眼,不屑地说道:“喂!骑马的!不知道过门要下马检查吗?哈哈,浮云国人就是没规矩!” 凌云渡攥紧马绳,手背上青筋乍起,但考虑到如今不宜节外生枝,也只好翻身下马。 门卫见他听话地下马,笑得更放肆了,语气也带着些蔑视:“早这样不就好了,装什么神气!” “过来!让咱看看你这小细皮的关碟!” 凌云渡强压下心里的怒火,走到跟前掏出关碟,递到门卫面前。 门卫看都没看,一巴掌便将关碟打翻在地。 凌云渡怒声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守卫看都没看一眼,不屑地说道:“这哪里还用看,分明就是假的!” “对啊,拿个假的还想入城?哈哈。” 凌云渡满脸怒容,英气十足脸上青筋暴起,伸手指着地上的关碟大声质问道:“怎么!这沙土城是你们芜凉的吗!连我浮云皇家关碟都认不得!?” 那芜凉门卫一愣,慌忙捡起地上的关碟,上面用四龙盘成的“浮”字跃然而出。 两门卫对视一眼,粗犷的脸庞上冷汗如雨。 “这…这…” 他们暗道大事不好,他们顶多在普通浮云国老百姓面前装装样子,看这厮灰尘仆仆,一看都不像是有权有势的人,谁知竟是浮云皇家的人。 马车上,竹心听到城门处的嘈杂,不禁开口道:“这局势,还真是不容乐观了…上至官家,下至百姓,都已经互相对立到这种地步了吗…” 笠画无奈地开口:“战火不休,百姓也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 … 凌云渡横眉冷对,面色阴沉:“如何,我这关碟可还有问题?” 门卫急忙将关碟递还给他,弯腰说道:“自然没有问题,请入城!” 凌云渡冷哼一声,也没再搭理他们,径直上马后带领商队进入了沙土城。 竹心掀开窗帘,看着城墙上斑驳的孔洞,轻声说道:“沙土城…先寻寻看。” 与此同时,在边疆沙地中,一位戴黑斗笠蒙面的人正款款向沙土城走来,他腰间别着一柄甚是奢华的长剑… …… … 第18章 花楼纠纷 入了城,没等凌云渡来催,竹心便拉着笠画前来告别。 见竹心前来,凌云渡脸色稍显柔和,抱拳说道:“竹心先生,何必这么着急,不如一起吃个饭再走?” 竹心摆摆手,回绝道:“岂敢再劳烦,这一路上已经很受照顾了。” “况且你们应该还有要事?我们就不多叨扰了。” 竹心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叠的四方的纸张,递给了凌云渡,接着说道:“这张纸,就当是我们叨扰一路的报酬了,还请代交给落萍公子,切莫推辞。” 凌云渡一愣,接过竹心递来的信纸,直接塞进了怀中。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东西对浮云有大用。 凌云渡再次抱拳,倒也没娇作,语气中多了几分善意:“那我便替落萍谢过先生了。” 笠画乖巧地跟在竹心身后,与竹心一道向对方道别:“云渡大哥,再见!” 凌云渡不苟言笑的脸上牵出一抹僵硬的笑意,道:“再见!珍重!” 双方就此别过,可天高路远,江湖总会再见。 … 此事告一段落后,笠画二人先找了旅馆,好好洗漱了一番。 “啊!终于又摸到软软的床了!人生无憾了!” 笠画洗漱完后直接扑倒在床铺上,眯着眼睛满是享受。 这短短两日,就让笠画见识到了走江湖的难处,别的都先不提,就这赶路全凭两只脚就够笠画喝一壶了。 笠画安安下定决心,一定要学会骑马,再也不让自己走这么远的路了。 竹心让她先好好歇息,下午再出去逛逛。此时也没什么事情,笠画干脆躺在床上照着青山诀里的路数,先感受起天地灵气来。别人都是打坐,笠画乃“躺坐”,这可能就是天资卓越者独有的修行方式! “观万象,品命数,寻世间万缕生机,纳天地之馈…” 笠画眉头皱起,一脸不明所以,自言自语道:“我怎么感觉这什么都没教啊…” “万象,应该指得是我肉体?命数指得是灵魂?要想吸纳灵气就首先需要肉体与灵魂同时感悟到藏在这世间的灵气波动吗…?” 笠画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头疼无比,下一瞬便迷迷糊糊失去了意识。 竹心坐在隔壁房,似有所感,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有些昏暗的房间里,竹心的面容被阴影分割成两半,看不真切… 笠画再次睁眼时,眼瞳里出现一闪而逝的花瓣虚影。 她只觉得脑袋清醒无比,好像世间万物都有迹可循。她扭头看向竹心的房间,一道通体晶绿的人影似在半躺着。下一瞬,便眼帘一黑。 笠画揉揉眼,再次睁开时好像刚刚的一切只是幻觉。她站起身来,觉得身子也轻盈了不少,似乎体内有一股热流,充斥着她的四肢百骸。 笠画心头一喜,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很明显她成功了。 “嘿嘿,我可真是个小天才!” 笠画细细感受着,她能感觉到在这天地间有了许多她不曾见识到的东西。 她将心思放在自身上,察觉到体内丹田里那股犹如一条细小游鱼般的灵气,在不停游荡着。笠画试着控制那股灵气,额头上浮现出一层细密的汗珠。那青色小鱼甚是活泼,根本不打算听笠画的摆布。 笠画竭尽全力,薄雾般的神识缓慢从四方向着那条游鱼逼近,逐渐压缩着它的活动空间。 游鱼虽没有意识,却也知道自己活动的空间在逐渐变小,一时间活动得更快了些,不断冲击着笠画的神识。 笠画秀眉轻瞥,牙唇紧咬,一寸一寸将神识渗透进灵气游鱼体内。渐渐的,青色小鱼游动的速度越来越慢,逐渐停歇下来。 “呼…”,笠画长舒一口气,径直躺在床上,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 “我嘞个豆豆…这可…这可真不容易啊…”,笠画纤细玲珑的手臂搭在额头上,不禁吐槽道。 咚咚!咚咚咚! 门口的敲门声将笠画思绪拉回,她深吸一口气,嘴里喊道:“来了来了!是谁?” 门外的竹心笑道:“除了我,还能有谁?” 笠画听闻竹心的声音,脚步更快了几分。 她拉开门,门边是一脸柔和的竹心。 笠画问道:“你怎么来了?休息好了?” 竹心无奈的摇摇头,开口说道:“不如你先看看窗外?” 笠画闻言看向窗外,只见天空一片赤橙,显然已近黄昏。 “……”,笠画沉默了一瞬,小脸有些尴尬,开口道:“我…我说我是因为修炼忘了时间…你信吗?我绝对不是睡到现在才起的!” 竹心拍了拍她的脑袋,说:“无妨,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我还想着若你还未起,明日再逛也不是不行。” 笠画尬笑一下,说道:“在你眼里,我就那么能睡吗?” 竹心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但好像又什么都说了。 两人出了旅馆,朝着沙土城中心走去。 另一边,任落萍的商队也已安置妥当。 厢房里,任落萍拿着凌云渡递来的信纸,全身止不住地颤抖,神色激动无比:“这是…这是竹心先生给你的?” 自从任落萍得病之后,凌云渡便从来没再见过他情绪爆发过一次,好像他的情感死在了那场大病里。 可今天是个例外,凌云渡知道,那竹心先生的身份,定然不会是个游医这么简单。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任落萍放声大笑着,然后剧烈咳嗽起来。 凌云渡急忙拍着他的背,帮他顺口气。 “哈哈…马上,马上我便能减轻这暗疾!马上,我就会回到属于我的位置!”任落萍紧紧攥住手中的信纸,生怕它消失,眼神里满是与外貌不符的狂野… … 沙土城街道上,笠画和竹心肩并肩一起走着。 笠画看着人间烟火繁荣不息,嘴角带着柔和的笑意。 在城里,浮云民众和芜凉民众大都安分守己,其实老百姓哪有那么多仇恨,他们只是希望能有个安居乐业的家罢了。 笠画扭头对竹心问道:“你来这逛什么?” 竹心闻言不禁莞尔,反问道:“逛街就逛街呗,还能逛什么?” 笠画一脸不信的样子,倒也没再还嘴,她知道从竹心嘴里是撬不出什么来的。 “唉…”,笠画轻轻叹了口气,她总觉得竹心有事瞒着她,可她也知道,谁还能没有点秘密呢?只要竹心现在对她好,关心她不就好了?毕竟现在这世界上,她也就剩下竹心这一个“亲人”了。 少女脸庞带着愁绪,任由沙土城的清风吹拂,怎也吹不散。 竹心见笠画这副模样,没来由的心头一热,摸着笠画的脑袋道:“也确实没什么事,只是想来探探芜凉国内是个什么情况,看我们还能不能入芜凉。” 笠画小嘴微张,不可置信地道:“你还要去芜凉!” 而后笠画一把捂住小嘴,她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大,凑近竹心小声说道:“真的假的?这个时间,这种情况,你一浮云国人还敢往芜凉跑?” “不怕回不来了呀你?” 竹心轻叹一口气,开口道:“所以才要在沙土城逛逛啊,探探风气。” “芜凉已经起兵有些时日了,可我看情势倒也不是很严峻,毕竟真拼起来,谁还会搭理沙土城的规矩?” 笠画闻言点点头,觉得竹心说得在理,而后又问道:“难道不是因为沙土城有强者坐镇才让他们不敢逾越的?” 竹心笑了笑说道:“你以为强者都这么闲啊?这世间能称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强者的又能有几人?” “这沙土城,不过是两国的纸张协议罢了。真打起仗来,这协议又和废纸有何区别?” 笠画小脑袋不停地点着,她觉得好多知识涌入了脑袋,一瞬间觉得自己聪明了不少。 “公子~要不要进来坐坐啊~?” 笠画一抬头,一个围满鲜花的牌匾上赫然写着欢娱楼三个大字,一位年轻女子妩媚地对竹心喊道。 这名字,还有这招摇的女子,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笠画撇了撇嘴,竹心才不会去那种风尘场所呢! 她正想回头询问竹心,一扭头却没看见人,又一回头,才看见竹心已经走到了花楼门前,还在跟她招手… “……” 笠画心中万马奔腾,竹心洁净的身影在她心里被毫不留情地按下一道红红的印章。 没办法,她只好耷拉着小脸跟上竹心。 一进花楼,嘈杂的吵闹声夹杂着下流的喊叫声便一股脑地涌入笠画的耳朵。 “哈哈哈,小娘子,再跳一个嘛!” “脱一件!再脱一件!” “……” 笠画秀眉紧皱,心底升起一股厌恶感。 她很讨厌这些没有分寸的人,在青山镇里从来没有这种地方,有得只是邻里间温一壶热茶的小茶坊。 “呦!这小娘子好面生啊?怎滴来这种地方?” “哈哈哈,来陪哥哥一起玩玩啊?” 笠画闻言怒斥道:“一群登徒浪子!人渣败类!别来烦我!” 闻言,那帮人更起劲了,纷纷开口调戏,而站在一旁的竹心,显然被他们当成了空气。 笠画睫毛轻颤,眼睛红红的,论嘴皮子笠画哪里能比得过这些成天浪迹在花楼的男子? 砰! 一声巨响让本先嘈杂的花楼里一下安静下来。 笠画呆呆地看着一脚把领头男子踹飞的竹心,心里暖暖的。 竹心面色森寒,笠画还是第一次见到向来温和的竹心露出这副表情。 竹心没再搭理那不省人事男子,冷冷看向方才说话的几人,语气冰冷:“怎么,没看到她跟我一起来的吗?” “……”那几个人早就傻了眼,他们不过就是普通老百姓,有点小钱而已,哪里见过这副场面? 刷!一阵破风声响起,一位壮年快速从顶楼闪身到竹心身边,看都没看那几人一眼,反而直接对着竹心抱拳说道:“公子莫怪!他们招摇惯了,还请公子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我们主人说了,愿给公子和这位姑娘提供一间雅间,当作赔偿!” 竹心闻言,也没再纠缠,不过是一群口无遮掩的烂班子罢了。今日竹心不教训他们,择日也会被别人教育。 竹心向这壮年点点头,示意无碍。 他转身走到笠画身前,拉起她的小手,开口道:“走,我们先去休息下。” 笠画低着头,任由竹心拉着前进,她觉得今日的竹心,格外有安全感。 …… … 第19章 芜凉国情 “二位!请自便!”那壮年将二人带到三楼走道最深处的房门前,便离开了。 笠画率先推门进去,一进屋便闻到一股好闻的香味,浓度恰到好处,若有若无。 见笠画直奔软床,竹心开口提醒到:“怎么,你还真准备在这里休息一番啊?” 笠画轻咳一声道:“咳,我就是感受一下这雅间的床舒不舒服,没别的意思。” “对了”,笠画话锋一转,问道:“你来这花楼是为了打探消息?” 竹心闻言眉开眼笑,嘴角勾出一抹细小的弧度,语气挪移道:“呦!今日何故如此聪慧?” 笠画本来还对竹心进这种地方有些埋怨,可经过刚才的事情,让笠画改变了看法。打进来起,竹心一眼都没瞧过那台上跳舞的姑娘们。 考虑到竹心之前说的话,又看这花楼人员各式各样,人声鼎沸,除了打探消息笠画也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笠画托着脑袋,开口说道:“打探消息来了,对?” 竹心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开口道:“不错不错,看来我说的话你还是记住了不少嘛。” 笠画闻言鼻子翘的老高,哼哼一声:“那可不,我可聪明着呢。” 二人互相调侃了一番,便一同向大厅走去。 三楼一间偏房内,壮年一五一十地向一道人影汇报着情况。 人影坐在帘后,只能看出是个女人的身形。 听闻二人又返回大厅,女子吩咐道:“罢了,别管他们了,看他们的样子多半是刚来打听消息的,随他们便。” “不耽误我生意,一切都好说。” 壮汉闻言便退了出了,只留女子一人自语道:“有趣…这两人好像是跟着我们浮云三皇子的商队一起来的…真是有趣…” 帐帘下,女子的身形逐渐变化,渐渐变成青年的身形,声音也变得英气起来:“无聊了这么久,也该找些乐子做了…” … 笠画二人到了大厅,找了处偏座坐了下来。 竹心眼睛扫过大厅各个角落,观察着人们脸上的表情。 笠画闲得无聊,她也不懂竹心那察言观色的本事,只得听曲儿咯。 “姑娘!不知这儿可还有人?” 正在笠画发呆时,一位陌生男子已然走进二人的偏座,拱手问道。 笠画看了眼竹心,竹心轻轻点了点头。 她又扭头看向那男子,男子一身姹紫嫣红的百花衣,容貌阴柔,和任浮萍气质不同,眼前男子给笠画一种娘娘腔的感觉。 不过看他也挺有礼貌,像是个正常人,便示意他随意。 阴柔男子坐到二人对面,满脸笑意:“多谢二位!在下柳溪瀚!” 笠画闻言开口道:“笠画!这位是竹心!” “诶,相逢便是缘,二位可要来点小酒?”,柳溪瀚随意地靠在桌上,没有半分第一次见面生疏的模样。 笠画连连摆手拒绝:“不喝不喝,我二人不喜喝酒。” “哦…”,柳溪瀚闻言脸上满是遗憾,“不喝酒,这人生乐趣可就是少了一半啊!” 接着他将腿一翘,姿态豪迈至极,嗓音尖尖地喊道:“小二!上一壶好酒!一壶好茶!麻溜点儿的!可别让我们久等!” “好嘞客官!”,隔着老远小二远远回复了一声。 笠画看着眼前行为与气势相差径庭的柳溪瀚,不禁有些好奇,这人看起来一副娘娘腔的样子,没想到性子里竟然如此豪气。 柳溪瀚看着竹心,见竹心不怎么说话,将头靠近笠画些许,满脸惋惜地指了指自己的喉咙道:“这位仁兄怎么也不说话?是这儿有问题吗?” 笠画见他靠近,不动声色把身子向竹心那边挪了挪,嘴角含笑:“不是,他就是有些生疏。” 接着将手指伸到竹心喉咙处,在竹心有些幽怨的眼神下,说道:“当然,这儿肯定是没问题的。” 竹心喉结滚动,笠画只觉得指尖传来一阵光滑的触感,还带着些许温热,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贴在了竹心的脖颈上面,于是急忙缩回手指,轻轻咳嗽了一声。 竹心见状一笑,将头凑到笠画脸上,满脸笑意:“怎么?你这喉咙也出问题了?” 笠画面色温怒,语气结结巴巴:“不…不是,又…又不是我说得!你找他去啊!” “诶客官,您的酒,茶!” 竹心抬头,柳溪瀚将茶水推到他们面前,自己则是拿起酒壶,直接向嘴里灌着。 笠画看着柳溪瀚喝酒的姿态,不禁感慨道:“唉,今日一见,才知道原来师傅喝酒有多么儒雅…” 柳溪瀚闻言,哈哈大笑:“姑娘!这你就不懂了!喝酒就该这样喝!琼浆汩汩入我肚,天下潇潇任我游!” 竹心待他将酒壶放下,给笠画和自己倒了杯茶,随意地问道:“你是芜凉过来的?” 笠画双手握着茶杯,闻言一愣。这柳溪瀚,怎么看也不像是芜凉国的人啊,这瘦瘦小小的,穿的衣服也花里胡哨的,这要是在芜凉得遭多少人白眼啊。 但笠画不知道的是,芜凉国与她想的恰恰相反,只有达官显贵才能穿色彩艳丽的衣服。 柳溪瀚闻言一愣,面色平静了下来,刚刚豪迈的样子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阴沉:“你是谁?怎么知道的?” 竹心闻言急忙道:“别担心,我们不是芜凉人,看我俩样貌你也应该看得出来,要不你也不会来这偏座找我们拼桌,对?” “我没猜错的话,阁下在芜凉的身份也不一般?” 笠画闻言,满心震惊。我嘞个豆豆,发生了什么,怎么事情突然变成我不知道的样子了。 竹心接着道:“百花争艳衣,玉雕宝莲坠,以及你手指上的百鸟戒…这些达官显贵的装饰实在是有些太刻意了…” “而且芜凉喜酒,各个皆是海量。” 柳溪瀚闻言脸色又变回了原先随意的样子,哈哈大笑道:“没想到竹心先生见识如此渊博,看来我的身份竹心先生是早就知道了。” “不早,也就是你出现在我们面前时才知晓的。”竹心轻轻端起茶杯,吹拂着热气。 笠画皱着眉头,看了眼竹心,又看了柳溪瀚。什么意思!这俩人是串通起来溜我的吗?不会只有我觉得他真的是来拼桌的!? “……”笠画一声不吭地喝着茶,听着二人的谈话。 “说,阁下刻意前来寻我们二人,所为何事?”竹心放下茶杯,注视着柳溪瀚柔美的眼睛问道。 柳溪瀚喝了一大口酒,随意开口道:“就是见二位从浮云三皇子车上下来,不禁有些好奇罢了。” 笠画闻言张了张嘴,眼神埋怨地看向竹心,心里想到:好你个竹心,连那人是浮云国三皇子都不告诉我是?但可惜,恐怕要让柳溪瀚失望了,他俩可不是任落萍从云城带来的,而是在沙土城外的边疆沙地才遇到的。 竹心闻言低下眉头,不再言语。笠画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让我当嘴替是? 笠画将手臂撑在桌上,开口道:“恐怕要让阁下失望了,我们与任落萍只是在边疆沙地中偶遇的,之前也并不熟识。” 柳溪瀚闻言,抓住酒壶的手一僵,嘴角挂上一抹苦笑,有神的双眼黯淡了一下,语气低沉:“这样啊…真是抱歉,打扰二位了…这茶就让我向二位赔不是了。” 笠画看着柳溪瀚低沉的模样,好奇地问道:“你找任落萍可有要事?” 柳溪瀚闷了一大口酒,道:“不错,我找他确实有要事,但可惜见不到他。” 笠画闻言看向竹心,她知道如果竹心开口的话,任落萍肯定会答应见见这位芜凉前太子柳溪瀚。 竹心仿佛知道笠画在想些什么,他问道:“如今芜凉国内是个什么情况?突然起兵又是为何?” 柳溪瀚眼神怔怔,似在回想着什么,缓缓开口:“芜凉皇室内乱,当今凉皇怪疾缠身,不理朝政,各方统领相互抗争,欲争夺皇位。至于起兵…只不过是牵制凉皇精锐的手段罢了…这次起兵,四分之三都是凉皇的亲信…” 笠画眼里精光闪烁,这样一来,种种奇怪的现象也就说的通了… 起兵不过是障眼法,既能吸引浮云国的注意力,又能削弱凉皇势力,简直是一石二鸟。 笠画看着柳溪瀚说道:“你告诉我们这些,不怕我们转头就把消息散发出去?” 柳溪瀚闻言大笑,笑得很是肆意:“哈哈哈,虽然我们不过刚刚见面,但我知道,二位都是正气凛然心系天下百姓的好人!” “芜凉内乱传出去,无非是加快战争的脚步罢了。你们不会这样做的。” 笠画无奈地摇摇头,没想到这厮看着奔放,脑袋瓜子却这般聪慧。 竹心不禁拍了拍笠画的脑袋,开口笑道:“你不会以为人人都像你一般?” 笠画闻言恼怒,一把捏住竹心腰间,逼问到:“你,刚刚说什么?” 竹心只觉得一痒,急忙求饶。 笠画松开手,看着竹心浅笑的脸庞。她觉得在不知不觉间,竹心和她的距离似乎缩短了很多,他也不像之前那般总是挂着平淡的笑意,反而笑得肆意了些。 笠画眨眨眼睛,眼神波光流转,不自觉脱口而出:“竹心,你真好看。” “……”,柳溪瀚的酒壶停在半空中,眼神幽怨地看了眼两人。好家伙,这也算是家国事儿女情无缝转换了。 竹心笑意更浓了几分,只觉得心里一跳一跳的。 笠画意识到自己刚刚在说什么后,一下子红了个大脸,急忙说道:“你们聊!你们聊你们聊!你们先聊!” 竹心想到之前笠画与他说得,俯到笠画耳边轻声道:“这就是你与我讲的害羞?还怪有趣的…” 竹心声音轻柔,似一根羽毛一般不断挠着笠画的耳朵,笠画只管闷头喝水,头都不抬。 竹心见状,只得接着和柳溪瀚讨论。一抬头,他见柳溪瀚的脸色也有些发红,只当是喝酒喝的。 笠画悄悄看了眼柳溪瀚,心里想到:不会,这人刚刚脸色还挺正常的,怎么也有些红?不会是害羞了?怎么可能!现在羞耻的只有我一个人… 竹心只说了一句话:“我可以带你见任落萍。” 接着便沉默下来。 柳溪瀚闻言将酒壶放到桌面上,神色平静下来,静静思考着。 竹心轻轻敲着桌面,一下接着一下,也不言语,柳溪瀚则是指腹摩擦着酒壶,两人就这样谁都不说话,一时间这偏座倒有几分安静。 笠画小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着,她知道二人在干什么,他们在看谁会先沉不住气先开口讲条件。她自然不会出声打扰二人,这些弯弯绕绕的,她也不喜欢。 台上琴弦声宛转悠扬,一片歌舞升平。 …… … 第20章 二约溪瀚 “唉”,柳溪瀚无奈叹了口气,拿起酒壶一饮而尽,“说,什么条件?” 竹心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敲桌子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很简单,我需要你返回芜凉的时候带我们进去。” “……” 出乎笠画的意料,柳溪瀚听到后一点也不惊讶,反而有些意料之中。 “我就知道你们来这沙土城肯定是在找机会进芜凉,要不然不会来这儿打探消息。”柳溪瀚笑得很开心,眉眼柔和极了,整个人也更显得几分女子气。 竹心一挑眉,意识到柳溪瀚可能知道自己的条件会是进芜凉国,不禁感慨他这玲珑心思,明明刚刚还一副要大出血的样子。 “好了,那明日清晨,还是这处偏座见。”竹心丢下这句话,拉起笠画的手便离开了。 柳溪瀚目送竹心离去,吆喝了一声:“小二!再上壶酒!” … 竹心与笠画返回原先的客栈便各自休息了。 笠画睡前又修炼了段时间,看着青色小鱼越来越大,笠画觉得很满足。接着她便控制着小鱼洗刷一遍经脉,只感觉身子又轻盈了不少。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笠画起了个大早。自打灵气入体后她每日睡懒觉的习惯就几乎消失了,当然这并不妨碍她赖床的爱好。 “嘿嘿,今日可轮到我去敲门了?”笠画站在竹心房门前,咚咚咚地敲响了门。 “竹心!?竹心!?”,笠画连喊好几声,也不见得竹心前来开门,心头不禁一喜。 “嘿嘿,没想到这家伙也在睡懒觉啊”,笠画看了眼外面刚蒙蒙亮的天,暗自窃喜道。 “咦?今日起的怪早”,笠画正准备再敲门,突然听到竹心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 笠画扭头看去,只见竹心拎着早茶,站在一旁温温地看着她。 “……” “…你每天晚上睡觉吗?”,笠画有些郁闷道。 “当然了,不睡觉干嘛?”,竹心随口应道,顺便伸手推开了房门,“进来,吃完早茶我们就出发。” 笠画跟在竹心身后,耷拉着脑袋,宛若一个泄了气的皮球。 空气正好,还带着湿润。竹心抬眸看了眼天,天边有些黑云缓缓飘荡着。 “今日应是有雨,我们记得带把伞。”竹心递给笠画一份早点,顺势说道。 笠画点了点头,开口道:“正好之前我带有竹纸伞,一会儿回我屋拿一下。” “还有,伞只有一把可以吗?” “……” “骗你的,其实有两把…” … (云国,云都) “如何?诸位爱卿可有青山令消息?” 任剑自打得知青山镇一事后,连着几天都睡不好觉,他之前派出的人回来后称一个人都没见到过。 国师在其侧位,仍是通体黑袍遮掩着面容。 下方大臣你看我我看你,彼此摇了摇头。 “唉…”,任剑揉着眉心,只觉得心力交瘁。 “对了,六皇子呢?怎么好几日都没见过他了?”,任剑扫了眼下方大臣,问道。 “回陛下…”,一位老者向前一步,拱手说道:“六皇子他…他自己跑去沙土城了…” “什么?!”,任剑面色震怒,“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连六皇子都看不住吗!?” “我真是…真是要气死我了!” 国师见状连忙弯腰道:“陛下,六皇子已是人中龙凤,肯定不会出什么事的…而且三皇子也还在沙土城” “况且沙土城离青山镇只隔了一段边疆沙地,兴许六皇子能传来什么好消息也说不准呐…” 任剑闻言点点头,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别的办法。说到沙土城,任剑眼神一亮,对着国师说道:“国师这么一说,倒是让朕想起来了。不如国师您亲自去一趟沙土城,一来把那逆子接回来,二来顺势看看沙土城里情况如何。不知国师意下如何?” “好!陛下既然开口了,那老夫就跑这一趟!”,国师语气里满是自信,“定不负陛下所托!” 任剑面脸笑意,心情大好:“哈哈!好!有国师在,我浮云可安啊!” “宣朕旨意!赏国师黄金千两,明日开宴为国师送尘!” 此时,远在沙土城的笠画与竹心还不知道,沙土城马上将会成为各方人马争斗的困兽场… 国师返回自己别院后,径直回了屋子。 暗室里,国师的面容阴晴不定,明明在笑,眼睛却极其湿润。 “青山坊…你们认为我是天煞之命,打小便让我呆在暗无天日的冷水井里独自过活…” “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 “我不明白…我与那林青枫,到底有何不同…” … “阿嚏!”,一阵小风吹来,竹心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噗嗤”,这一下可是把笠画逗笑了,笠画擦了擦嘴,语气满是欢快:“呦,没想到你还会打喷嚏啊?我还以为你是仙人呢。” 竹心白了眼笠画,他自是听出了笠画言语里的打趣,没搭理她。 笠画自讨无趣,悻悻吐了吐舌头。 “笠画,你可知这天下芸芸众生,一生所为何事?”竹心站起身来,靠在窗边,眼神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开口问道。 笠画被问的有些不明所以,她不知道竹心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静下心来思考着。 她想起青山镇的人家,想起老李头,想起林青落…他们的一生,又在追寻什么呢? 竹心见笠画沉默下来,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轻声说道:“要下雨了…” 最终,笠画也没说出答案,只是她好像感觉有什么东西印在脑海里,深深扎下了它的根系。 竹心见笠画情绪有些低落,安慰道:“别担心,这跟你聪不聪明没关系的,你要问我我也答不上来。” “真的?”,笠画盯着竹心的眼睛,问道。 竹心点了点头,拉起笠画的手:“走,到时辰了,该去见见柳溪瀚了。” 二人去笠画房间拿了两把竹纸伞,向着花楼走去。 可他们两个似乎都不知道,花楼早晨是不开门的…… “……” 笠画看着大门紧闭的欢娱楼,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竹心身子站得笔直,要不是脸上带着些尴尬之色,笠画还真以为他万事皆知呢。 空中雨丝倾斜而下,行人脚步匆匆,唉声载道。 “这沙土城怎会下这小雨啊?我被子都还没来得及收!” “可不是嘛,我这摊子刚摆出来就被淋湿了,可别糟蹋了我这么多胭脂!” “诶,你瞧那两位,这大白天的撑着伞站在花楼前!还是一男一女!怕不是有情况啊?” “别瞎说!我看那公子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姑娘也是水灵灵的,不像是凡人啊!” “那可说不准,咱这沙土城里,什么牛鬼蛇神没有,那天我走夜路还亲眼见着个男的突然变成女的啦!” “真的假的啊,这么邪乎?” 笠画听着躲雨民众的议论声,小脸通红:“这怎么办?我的竹心公子?” 竹心用指尖敲了敲鼻子,叹了口气道:“这也没别的办法,就在附近的小店里候着…” 见竹心吃瘪,笠画心里开心极了,这样的竹心才有些人间气儿。 此时,柳溪瀚在欢娱楼里隔着窗纱,看着走向小店的二人,不禁拍了拍胸脯:“吓我一跳,昨儿我一想还以为他知道我是这儿的店家了,没想到竟是不知规矩的乌龙!” 柳溪瀚从花楼后门出去,绕了个弯,走到了正门前。 “诶!你看,那人是不是柳溪瀚?”笠画一边吃着花生豆,一边给竹心指过去。 竹心瞧了一眼,一眼就看到那极其招摇的百花衣,开口道:“你在此地等候,我去邀他过来。” “竹心兄!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说清晨在花楼见面是婉拒呢!谁家好人大白天的约人在花楼见面啊!没想到啊,哈哈哈”柳溪瀚一见到竹心,便快步向他走来,嘴里的话像吐珠子一般连绵不休。 “哈哈,真是…”,柳溪瀚看到竹心有些阴沉的脸庞,话语紧急收住,“咳,我们走我们走!都自家兄弟,见什么外呢!” 柳溪瀚勾搭着竹心的肩,两人的竹纸伞在空中不断打着架,伞面的雨水迸溅的哪都是。 竹心摸了摸已经湿漉漉的腰间衣袍,一时间脸色更沉了。 反观柳溪瀚好像丝毫不在意迸溅到身上的雨水,似乎还很喜欢。 二人进入小店,一眼便看到直勾勾盯着他俩的笠画。 竹心被笠画的小眼神看得有些尴尬,不动声色地将柳溪瀚的手臂丢了下去。 “来了?快坐快坐,看你们淋成什么样子了,这雨下的也不大啊。”笠画嘎嘣一声将嘴里的花生豆咬成碎末,开口道。 二人都当做没听见,径直落座。 一落座,柳溪瀚那种天下不恭的痞子气便消失不见,反而像是个生意人:“怎样,今日能带我去见见任落萍了?我已经答应带你们一同前去芜凉了,想来公子应该不会反悔?” 柳溪瀚环顾了一圈,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任落萍待的地方。 竹心笑道:“不瞒阁下,我现在并不知晓任落萍在这城中何处…” 柳溪瀚闻言眼神里霎时变得如寒潭一般冰冷深邃。 “…但我能让他来找我。” “……” “哈哈”,柳溪瀚伸手从碟子里抓了几颗花生豆,有两三颗顺着指缝溜到了地上,“竹心公子可真是一惊一乍的,那我们今日是来商讨如何让他来寻你的?” 笠画看着他俩,只觉得无聊,自己起身和竹心打了声招呼,便撑着伞去溜达了。 见笠画走开,竹心开口道:“并不是,今日来是想听听阁下是打算如何送我们进芜凉的。” “只是口头说说,可不顶什么用处。” 柳溪瀚闻言,面带笑意,仿佛早就料到竹心今日会有此一问,一手伸进袖袍,从里面掏出一个铁盒子,啪的一声拍在桌上,向竹心推去。 竹心抬眸看了眼他,柳溪瀚脸上仍是那副阴柔的笑容。 竹心接过盒子,放在手中晃了晃,只听里面一阵青铁交错之声。 竹心将盒子打开一条缝隙,只是看了一眼,便又将盒子扣紧,塞入怀中。 “倒是我多虑了,柳公子果然背景深厚…” “两日内,我来这欢娱楼给柳公子答复。” 柳溪瀚笑了笑,意味深长地刮了眼竹心,走之前还不忘抓了把花生米儿。 “真没想到…驻守的芜凉将军,他竟然也认得…”,竹心靠着椅子,听着雨声稀拉,觉得这柳溪瀚并不简单,他的身子上始终笼藏着一层灵纱,迷迷糊糊的。 “诶呀!笠画呢?” …… … 第21章 行医沙土 竹心撑着纸伞上街,顺着笠画溜达的方向追去。 没走几步,竹心便停在了原地。 前方,笠画撑着纸伞,站在一处商贩前,细细挑选着。 少女眉眼如画,在细细的雨幕之下,显得朦胧不清。 “青枫啊,你可知青山令最重要的引子是何物?” “回师叔,青枫不知。” “哈哈…是情啊…青山令的引子…是尘世情愁啊…哈哈哈…” “……” “喂!竹心!发什么呆呢!来看看这镯子好看不!”,竹心闻声回过神来,少女的嗓音穿过重重雨露,在他心里滴答一声。 竹心嘴角轻抿,一步一步向笠画走去。 “来了来了,别催!” … “竹心,你是说你要在沙土城摆摊行医?” 笠画踢着小腿,扭头问道。 竹心沏着茶水,随口应了一声。 笠画闻言眉开眼笑,跳到竹心身前问道:“那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添乱的,好歹我也认得些药材不是吗?” 笠画说话时语气柔柔的,似这沙土城乍起的风沙,一寸一寸吹进竹心的耳朵。 竹心故作板正的板着张脸:“怎么?不跟着我你还想到哪里去?” “赶紧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就去那欢娱楼下摆摊行医 ” “好耶!”,笠画见竹心答应,犹如一只小兔子般跑回自己屋子里准备东西去了。 “嗯,药炉,药方纸,用不用准备些小抽屉呢?可没有屋子这些应该用不到?” “……” 笠画翻着她的背包,走之前她可是没少把小药馆的东西带走,毕竟这些都是她们师徒俩一年又一年的生计。 竹心听闻笠画在那边翻箱倒柜,不禁过去看了看。 “…笠画,这些东西我们都用不着。” “我们是摆摊行医,又不是开医馆!明日我们只管开药方,抓药是他们的事儿。” 笠画闻言,看着自己从背包里翻出来的瓶瓶罐罐,还有那杆药材小称,一时间欲哭无泪。这些东西收拾回去又得费不少劲儿。 见笠画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竹心笑着连连摆手:“诶,别看我,我可不管啊,这都是你自己翻出来的,当然要自己收拾好了。” “可别给人家打扫的幺幺添麻烦啊。” “……” 第二日一早,竹心就扛着不知什么时候弄来的竹竿,背了把小板凳就上街了。 笠画苦兮兮在后面托着大包小包,满脸愤然:“竹心!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么多东西你就让我一个人来拿?有没有同情心啊!?” 竹心回头笑道:“正在练功,这是基础,锻炼体魄才能更好吸纳灵气!” “加油啊!我在前面等你!” 笠画紧咬牙关,费力地托着身后被撑得大大的包,这包是竹心早上交于她的,放下后人便跑了,无奈,这重担自然就交到了笠画头上。 “臭竹心!死竹心!看我待会怎么要你好看!” 笠画一边前行,一边不忘记狠狠吐槽竹心,恨不得把这包直接摔他脸上。 笠画脸色红润,但其实她每次快要力竭时体内的青色小鱼便会自然在体内肌肉里游荡穿梭,然后她便又有力气了。 可惜,笠画在这种状态下显然无心去关心自己体内的情况,她现在只想给竹心的白衣上来上一巴掌以解心头之恨! 竹心先一步到了欢娱楼下,果不其然,依然没开门。 竹心找了个显眼的地方,熟练地放下小板凳,找了几块砖头将竹竿卡在里面,一屁股坐了下来。 竹竿上裹得淡青色纱布被风吹开,上面“医人”两个大字随着沙风,似在烈烈作响。 “呦!你快看!那是什么东西?” “医人?这估计是个游医?有游医来这沙土城了?!” “我嘞个乖乖!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着的游医!” 路过的行人原先都很平淡,见到竹心的模样和摆出来的招牌时,都面色激动。 要知道,看病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能力去看的。在这沙土城,亦或是在任何一座大城池里,看病都是需要财力的。 而游医,看人治病开方,从不要钱,而且医术高超,但极其难遇。 江湖有传言,每个游医都是那青山坊的医师,是青山坊来排解百姓苦难来的。 “有救了!有救了啊!我家婆娘终于有救了!” 一男子看到竹心的摊子,泪流满面,嘶喊着狂奔着向家里跑去。 街上人群好像被丢入了鱼食的池塘,一下子炸开了锅。 竹心淡然地坐在小板凳上,原先高挑的身子显得有些矮小,可他就坐在那里,又好像格外高大。 欢娱楼内,柳溪瀚看着坐在小板凳上的竹心,眼里闪着惊讶与赞扬的光芒:“有趣…当真是有趣…” 既而他的眼神一凝,整个人颤抖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游医…任落萍…该不会他…” “……” “若真是这样…那我芜凉局势,或有新机啊…” 柳溪瀚看着仿若出尘谪仙的竹心,眼神炽热无比,在他心里那杆天平,显然已经向着竹心倾斜了。 “呼…呼…累死我了…” 笠画拖着大包堪堪来迟,见到竹心那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好家伙,面子都让你挣了是?我这等国色天香的少女就只配给你拖东西是? 笠画越想越气,直接将那大包扔到了竹心面前。 “喂!竹心!你最好给我个交代!”笠画一巴掌拍到了竹心白衣上,怒声道。 “啊,笠画,可算等到你了。” 竹心急忙打开那个大包,从里面取出张桌子,又从里面取出好几个麻袋。 “……”笠画小嘴张的老大,她真不敢相信,自己能带着这么多东西走了一路! 笠画看着竹心将桌子摆好,将几个麻袋依次打开。定睛瞧去,那麻袋里装着几味常见的药材干果。笠画怔在原地,气不禁消了大半。 这家伙明明说只管开方子,却还是怕有些人连抓药的钱都付不起… “口是心非…”笠画小声嘟囔了一句,帮竹心将东西摆好,接着便开始招呼前来问诊的人。 “别急别急!排好队啊一个一个来!” “没事,不过过度操劳加上感染风寒,这几味药回去一日煎两次,连着服用三天便好。” “谢谢!谢谢大夫!” “诶呦!这可真是好人啊!连带着药材都给抓啦!” “唉…真是活菩萨啊!” “大夫!大夫!我求求你了!救救我家娘子!她…她不知怎的,突然就昏迷不醒了!”刚才在街上慌张跑回家的男人用拖车拉着位女子冲到了竹心面前,一下子跪在地上,不由分说地磕了几个响头。 “诶!这是做什么!快起来!”笠画见状急忙上前将男子扶起,她看着躺在拖车上的女子,脸色煞白,形如枯槁,整个人仿佛只剩下包着骨头一层皮,已然是快要不进气了。 她见过不少这样的人,可老天从来不会待见这些人,他们大多数等不到救治,只能慢慢的安静的死去… 竹心过去拍了拍笠画的脑袋,似乎是看出她在想什么:“怕什么,我又没说救不活了。” 竹心将女子眼皮扒开,接着探了探鼻息,又扒开嘴看了看女子的咽喉,最后才伸手搭脉。 “脉象平稳,气血流畅,想来是精神气儿出了问题。” 竹心从怀中掏出一排银针,在他手中散发着些许晶莹的绿光,几针下去,笠画只见得一股黑气从那女子体内猛然冲出,紧接着便在空中消散殆尽。 “想来这位娘子应是常年呆在阴寒之地,只是些死气冲了她的生穴,生气上不来罢了。” “给你副药方,每日响午按时喂药,喂够七天,方无后患。” 拖车上的女子费劲地睁开双眼,声音微弱:“大郎…” “醒了!醒了!多谢先生!多谢先生啊!”男子喜极而泣,不停地道谢。 竹心随意摆摆手,示意下一位。 笠画目送男子拖着女子,她能感受到男子那份如释重负的轻松。她不是什么圣人,她也不会医术,可她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时刻能够为人带来希望的感觉。 这时,她才有些明白林青落曾与她说的话:笠画,这世上能有药草香的人,都不会是什么坏人… “…因为啊,他们已经救了无数人了…” 笠画低声重复着,看着竹心忙碌的样子,轻声笑道:“就原谅你让本姑娘干粗活的事了!” … 沙土城中心地段,某处客栈内。 “落萍,有耳目来报,说是欢娱楼那边有游医在摆摊行医…” “你说,这人会不会是竹心先生?” 凌云渡在客房内与任落萍说道。 任落萍正在屋内缓缓走着,自打得到竹心给他的那副药方后,他便感觉体内的顽疾在被逐渐压缩,现在已经能够行走了,甚至可以积攒些许灵气。 “云渡,不用猜,肯定是竹心先生。” “而且他应该有事要找我们,所以才会如此大张旗鼓地摆摊行医。” “游医,如这般摆摊行医的可是少之又少,他们治人,大多看缘…” “毕竟…这天下偌大,能救到的又有多少人…” 任落萍摇晃着茶杯,茶水不断互相碰撞又顺着杯壁转圈落下。 “备马,我们去见见竹心先生。” “好!” … 太阳沿着弧线,从东边渐渐挪到了西边,薄薄的白云也变成了厚厚的火烧云,欢娱楼的大门也打开了。 竹心伸了个懒腰,看了眼仍然排的老长的队伍,以及身边已经见底的麻袋,只得起身拱了拱手道:“各位!今日药材已经见底!还请明日再来。” 人群闻言,稍显失望,不过大都能够理解,准备离去。 可总有些人,不知道什么是感恩。 “凭什么!我都排了这么长时间的队伍!凭什么不给我看!” 笠画闻言看去,只见得一面黄肌瘦的人大声喊着。 笠画眉头紧皱,这人当真不知好坏。 “就是!就是!你们游医就这德行吗!?” “看病!看病!看病!” 有人领头,那附和的人便越来越多,本打算离去的人们也驻足观望着,他们也想看看还能不能接着看病。 竹心冷眼瞧着那些呐喊的人,这一刻,好像救病治人的游医,突然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 “竹心…”,笠画拉住竹心的手,看着竹心的眼睛,轻声说道。 竹心眼神里的冰冷逐渐褪去,变得平和,毫无情感。 他捏了捏笠画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紧接着上前一步,一袭白衣无风自鼓。 “好啊!你们要看病?我给你们治!” 竹心指着起哄的众人,声音沉稳。 “一病,不知是非!二病,不识大体!三病,不思而获!四病,不分好坏!行医乃无利善举,我摆摊开方抓药,不求功名,不求钱财,只为救人。” “你们?以善养恶,此病无药!” “如何?诸位可以回了吗?” 竹心袖袍一甩,麻袋落到了众人面前。 人们看着见底的麻袋,看着竹心疲惫的脸色,皆是低下头来。 那起哄男子,闻言浑身颤抖,泪流满面地跪倒在地… 笠画知道他们只想看病,知道他们只是想求个活路,可是,方式错了…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笠画第一次知道,原来治病救人,竟是这么劳累费神的活儿… …… … 第22章 事事相生 收拾好了麻袋,笠画问竹心:“这摊子今晚收吗?” 竹心闻言笑道:“收什么?难不成你明日还想要替我再运过来?” “况且,这板凳桌子又值不了几个钱,再说了,他们还有人等着明日找我问诊呢。” 笠画嘟了嘟嘴,煞是可爱。 二人正准备离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便从街上传来。 “竹心先生!竹心先生!” 凌云渡骑着黑毛骏马,奔到了二人面前。 “竹心先生!笠画姑娘!” “你慢着点儿!别伤了百姓!” 笠画看凌云渡着急的模样,不禁提醒道。 凌云渡闻言哈哈一笑:“姑娘放心,我们有人提前开路的!” 笠画心想也是,身为皇家人,又是三皇子的贴身侍卫,想来对百姓应是有分寸的。 不禁暗道自己多嘴。 但笠画着实多虑了,凌云渡压根就没想这么多。 “竹心先生,此处不便见面,还请移步。” 凌云渡对竹心抱拳道。 竹心瞧了眼停在远处路口的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点了点头,跟在凌云渡身后。 笠画无奈叹了口气,这一圈又不知道要绕多少弯子,真是可怜了自己这双腿脚。 事实果然没出笠画所料,凌云渡带着他们弯弯绕绕,穿过一道又一道街巷,最终来到了一处旧旧的小院子里。 “竹心先生,抱歉,我们必须保证落萍行踪的隐秘。” 竹心笑了笑表示理解,毕竟浮云三皇子的身份,可值得不少人心怀鬼胎了。 更不必说他那几位兄弟了,巴不得少一位竞争者。 笠画看了眼平凡至极的院子,又一次对任落萍有了清晰的认知。这位皇子好像不喜奢华高调的东西,反而更喜欢这种平淡大简的事物。 已近旁晚,院子笼罩在一层淡光之中,显得宁静祥和。 凌云渡看了眼笠画,苦涩道:“其实落萍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小时的落萍性子那叫一个豪爽,喜欢一切繁华美丽的事物,但也最看不惯那些仗势欺人之人” 凌云渡说到这,眼神柔和。 “我那时不过是个小官之子,成天被一群达官显贵之子欺负,宛如一条烂狗,谁都能踢一脚。” “有天落萍偷跑出皇宫,到街上玩耍,却恰巧遇到在街角被打的我。” “他当时二话没说,飞身过来三下五除二便将那些人打倒在地。” “我当时睁开眼,只能看到他闪光的装饰,连面容都看不清,但他伸过来的手却紧紧拉住了我,极其有力。” “我记着那天他的一切,在他拉起我的时刻,我便决定要成为他这样的人。” “但我不想守护所有人,我只想守护一个把我从泥潭里拉出来的人…” “后来…历经年少变故后…他便是如今模样了…” “啊!”,凌云渡回过神来,一手不自然地握在刀鞘上,“抱歉,一不留神说太多了!二位请进,落萍就在里面等着二位!” 竹心“啪叽”一下打在笠画脑袋上,将她从愣神里拍了回来。 “哎呦!”,笠画捂着头,幽怨地看向竹心,“能不能轻点儿啊,拍傻了怎么办?” “本来就不聪明,拍拍说不定还能更聪明点儿。” “走,早去早回,你也能早点休息。” “嘿嘿,说得在理!” 凌云渡看这二人打闹,站在一旁露出抹笑容,眼里有着羡慕。 曾几何时,他与落萍也是这般,相互嬉戏打闹,相互成长…可惜,成长总是意味着失去,无一例外。 二人进去后径直向内院走去,一进院门,只看见任落萍站在昏光打下的正中间,满面春风。 “落萍公子,看来身子好了不少。” 竹心率先开口道。 笠画撇了撇嘴,无奈,她确实不适合这种场景,她插不上话,也不知晓二人要聊些什么。 笠画跳起来拍了下竹心肩膀,示意你们先聊,我去别地转转。 竹心没有拦着她,他也知道笠画不喜欢这种带有谈判性质的场合,也就随她去了,看她现在的灵力应有鲤鱼那么大了,溜达溜达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竹心还是放心不过,将自身重新修炼的灵气分出一缕,送到了一锦囊里,递给笠画。 “有事打开,我便过去。” 笠画接过锦囊,眉开眼笑,嘴上不说,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她小心翼翼地将锦囊塞进怀里,向竹心吐了吐舌头。 “没事,我又不是什么惹事精,走了。” 竹心目送笠画离开,才和任落萍说起事来。 另一边,笠画走着走着,又走到了欢娱楼前,不知着了什么道,又走了进去。 “山外篱笆话外娇,城里红灯楼里燃。不解黄沙绕指柔,只道美人千金顾~…” 笠画闻声瞧去,一华服青年站在戏台上,手指勾搭着舞女下颚,神色慵懒,只是背后背的黑斗笠和腰间的剑鞘与其显得格格不入。 笠画厌恶地挪开眼睛,真是扫兴,只会卖弄风骚的登徒浪子。 笠画转身便打算离去,可一声叫喊让她准备离开的脚步顿了下来。 “喂!那边的小美人儿~别急着走啊,让公子我给你赋诗一首啊!” “……” 众人闻声目光皆是聚集在笠画身上。 “诶!她不是两天前那姑娘吗?还有不长眼地敢招惹她啊,听说被踹飞那个人已经死啦!” “可不是吗,我看那天欢娱楼管事儿的都对二人以礼相待,本瞧着这厮就不顺眼,这下刚好看看热闹!” “这姑娘可真是倒霉,来这儿两次还都被人纠缠上了。” “嘿!你懂什么!这说明这姑娘水灵啊!” “……” 台上那人对周围人的议论熟视无睹,只是一把将舞女推开,向笠画走来。 笠画皱着眉头,一时间走也不是 不走也不是。 “姑娘,快走!我缠他一会儿!” 一道声音突然在笠画脑海中响起,笠画眨了下眼睛,径直向门外走去。 华服男子见笠画准备走了,步伐瞬间加快了许多。 “这位公子!我们舞女的出场费,您可还没给呢…” 华服男子眉头一皱,从怀里掏出一钱袋子随手甩了过去:“别挡我!” “……”,管事儿掂了掂袋子,脸色微变,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银子。 等男子跑到门口时,笠画早就没影了。 “……” “真没想到在这沙土城,也有此等美人儿。当真是没白来。” “我就不信,小小沙土城还能有人阻拦我?” 华服男子也不恼怒,双手环胸又返回了欢娱楼。 “楼主…笠画姑娘已经离开了。” “…” “真是费劲,这姑娘怎么偏偏喜欢往青楼里面跑?真想不明白…自己什么姿色自己不清楚吗?真不让人省心…” “楼主…这人应是有些来头,我们要不要试试他?” “…哼,不过是个有钱的土老帽罢了,一看便知道是第一次来这风月之所,不用管他。” “是…” … “不知落萍公子意下如何?” 别院里,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们坐在院中,趁着月色泡着新茶。 “竹心先生开口,落萍哪有不给面子的道理?更何况若真如先生所说,此事也关乎两国百姓性命,在下就更没有理由拒绝了。” 任落萍将沏好的茶推给竹心,面色自然。 “明日还是这个时辰,这个院中,在下静候先生与溪瀚公子。” 竹心闻言,将茶水一饮而尽,起身挥了挥衣袖开口道:“落萍公子果然心怀天下,天色也晚,竹心就此告退。” “这茶,着实是好茶。” 说罢,竹心将自己泡的茶推到任落萍身前,便向院外走去。 “……” 任落萍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味浓而不枯,口感沉而不涩,此乃茶之变化。 “确实是好茶,看来竹心先生是嫌我泡的茶太烂了。” 任落萍苦笑了下,一饮而尽。 “呦!笠画!回来这么早啊!我还说再等你会儿。” 竹心一出门,便见到笠画气鼓鼓地从街口走来。 步伐快捷有力,将石板路踩的砰砰作响,一双眼睛好像能喷出火焰。 竹心见状脸色一沉,面上的笑容霎时消失不见,语气也有些冷意:“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见笠画步子飞快,像是生怕被什么人追上一样。 “啊?”,笠画走到竹心身前,听到竹心开口问她,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总不能说自己去了花楼还又被人看中了,那岂不丢脸丢大了。 “没事没事”,笠画连连摆手,“就是怕你等的急,这才走得快些,我还想早些回去好好感受我的软床呢!” “…”,竹心闻言刮了眼笠画,见她确实像没出什么事的样子,便也不再追究,“好好好,那我们快些回去休息,省得你明早起不来。” “拜托,竹心,我已经不睡懒觉了!” “……” 街道上的灯光一闪一闪,二人穿过有些阴暗的巷子,走到了正街上。 “笠画,你可要吃些东西?我见这儿稀奇古怪的吃食还不少。” 竹心四下扫视着,头也不回地问道。 笠画看了看街边小摊上各色各样的小食糕点,不禁口水哗啦啦地直流:“真的?你确定没拿我找乐子?” 竹心拍了拍腰间的袋子,一脸豪气:“当然!我还能少了你吃的不成?” “嘿嘿!那我可不客气咯!” “随你…” 竹心话没说完,笠画便一溜烟得跑了出去。 出了街,笠画手里嘴里胳膊上都挂着袋子,每个袋子都鼓囊囊的。 笠画满脸笑意,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竹心跟在她身后,缓慢地挪着步子。 “怎么可能…太奇怪了…” “……” 竹心一脸生无可恋,仔细一看,他腰间鼓囊囊的袋子已经变得跟纸片一样薄。 “笠画!你也太能吃了!” 竹心的喊叫声参杂着笠画跑动起来时袋子的哗啦声,顺着街道,飘出好远好远… …… … 第23章 溪瀚逢萍 夜晚星起星落,太阳升起又落下。 竹心站起身来伸个懒腰,全身骨头发出一阵嘎巴声:“总算结束了,这可真比看书累。” 笠画站在一旁悠闲地晃着脑袋:“这有什么累的,我倒觉得挺轻松舒服的呀。” 竹心翻了个白眼,将摊子收好:“你当然不累,敢问姑娘今日做了何事?” 笠画自知不在理,悻悻然抿住小嘴,要问她今日做了何事,定然是喝茶遛弯摸鱼吃独食一条龙! 竹心笑着摇摇头,就坐在板凳上等候着任落萍与柳溪瀚的影子。 夕阳刚被遮住一半,柳溪瀚的身影率先出现在街口处,仍是一身鲜艳至极的百花衣,也不知道是不是就这一件衣服。 “竹心先生!可算把您等到了!” 柳溪瀚一脸谄媚的移步到竹心身边,那模样要多娘气有多娘气。 “柳公子,你怎么跟个姑娘一样?这小碎步踏的…”笠画瞧了眼柳溪瀚短小的步子,不禁开口道。 柳溪瀚闻言身子一僵,脸上笑意有些凝固,但眨眼便被他压了下去,一双细眉轻轻上挑:“怎么?笠画姑娘难不成想跟我学习学习,交流一下感情?” “不不,我可没这个意思。”,笠画闻言急忙站到竹心身后,连连摆手。 “好了,别打趣了,另一位也来了。”竹心开口道。 柳溪瀚顺着竹心的眸光看去,只见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靠在路边。 “看来,这六皇子也不简单啊。”柳溪瀚眸光璀璨,越发觉得这次合作算是找对人了。 “当皇子的哪有一个简单的?简单的早就夭折了。”竹心拍了拍柳溪瀚的肩膀,开口说道。 柳溪瀚闻言眼神里闪过一丝晦暗的光芒,确实,当皇子的哪有简单人? 凌云渡率先从马车上下来,接着是任落萍,两人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几人对视了一眼,分前后走进了欢娱楼。 “来间雅间,要安静点儿的。”柳溪瀚径直找到小二,要了间客房。 一行人进了客房,啥也不干,就干等着正主来。 好在任落萍没让他们等多久,就带着凌云渡敲响了门。 “落萍,可需我在门外看着?” 凌云渡显然是不太适应这种场所,低声问道。 任落萍一脸无所谓,他倒觉得这地方反而挺安全的,也没人能想到浮云三皇子谈事情会到青楼里谈? 这要说出去肯定得被人笑话脑子有问题。 凌云渡见状瞧了眼屋内,坐到了笠画旁边。 笠画疑惑地看过去,凌云渡轻咳一声道:“我看这屋子里就我们两个插不上话,倒不如坐一块儿当个伴,省得在他们三人中间尴尬。” 笠画小眼珠子一转,觉得在理,但悄悄把椅子向竹心那边挪了些许。 竹心低头一看,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竹心作为中间人,自然是要起到介绍作用的,首先指向任落萍介绍到:“这位便是浮云三皇子任落萍。” “这位便是芜凉…嗯…芜凉神秘人士柳溪瀚公子。” “……”柳溪瀚听着竹心介绍,眉头不自然地皱起,脸色有些尴尬。 什么叫芜凉神秘人士?但他仔细一想,自己好像确实没跟竹心说过自己的身份。 柳溪瀚眼底精光流转,他在想到底要不要把自己身份告诉几人,但他又怕这合作最后能不能成功。 “罢了,反正带竹心先生进芜凉时他们自会知道,现在就先不说了,毕竟我还没玩够…” “柳公子?柳公子?”柳溪瀚回过神来,发现竹心正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啊?抱歉,刚刚在想事情。” 任落萍盯着柳溪瀚,眼带笑意。 “无妨,那我们先来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交换一下信息。”竹心揉着眉心,掺和这事情可真让人放松不起来。 接着,柳溪瀚便把之前道与竹心的话又说了一遍,简单来说就是芜凉起兵是因为内部政权纷争,实际上芜凉自身是不愿打的。 任落萍听完情况,眉头紧锁:“这么说来,要是芜凉国国主不能重新掌权,这批芜凉大军便会被新政权下令冲击浮云?” 柳溪瀚叹了口气道:“正是…若事情真发生到这个境地,那两国不知道又会死多少人…” 屋中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战争,从来都不是一个轻松的话题。 笠画感觉旁边的凌云渡有些颤抖,斜眼看去,他手背上青筋暴起,显然是对打仗有着很深的厌恶。 笠画从身前倒了杯茶,推到凌云渡面前:“喝口茶,我相信不会打起来的。” 凌云渡一怔,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将笠画推来的茶一饮而尽,手心紧紧攥着茶杯,目光仍然深邃。 “…”,任落萍摩挲着下巴,开口问道:“就算我答应你,可以和驻守将军说缓战,可你也知道,战场上可从来没有停手这一说…” 柳溪瀚眼神晦暗,眼帘低垂:“我知道,就算本意是好的,在战场上一切都会是坏的。” “没错,要想避免两国交战,就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任落萍双手支在桌上,双眼注视着柳溪瀚。 柳溪瀚额头上冷汗刷一下就下来了,他没想到这三皇子魄力这么大:“你是说…将芜凉国内乱给压下去,让凉王重新掌权?” “没错,这是避免战争最有效的办法。 ”任落萍毫不避讳的说。 “可凉王怪病缠身…无力理朝啊…” 柳溪瀚话没说完,只见任落萍向他使了个眼色。 柳溪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竹心背靠在椅子上,悠闲地品着茶。 柳溪瀚眼睛一亮,果然!他今日一见到任落萍便觉得与传闻中的病秧子不符合,看来他倒是好运气,遇到了竹心。 神医!这竹心先生别看年纪小,绝对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神医! 他又瞧向笠画,这姑娘跟在竹心身边,样貌也出尘,想来也不一般。 笠画猛地打了个寒颤,她总感觉被人用一种极其炽热的眼光盯着,她抬头看去,一眼便看见柳溪瀚那恨不得把她吃干抹净的眼神。 笠画小脸一沉,她当然不会觉得柳溪瀚会对自己这么热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于是伸手拽了拽竹心的衣角。 “嗯?”竹心坐直身子,眸光满是疑惑地盯着柳溪瀚。 柳溪瀚干咳两声,不自然地开口道:“竹心先生…” “不行。” “……” “我还没说话呢…”,柳溪瀚一脸哀求地看向竹心。 竹心揉着眉心,开口道:“我们说好的,我只帮你约见三皇子,我们的约定目前为止已经结束了。” 柳溪瀚心里苦笑不已,刚开始也不知道你是位神医啊。你这年纪轻轻的模样,哪里有半分神医的样子? 任落萍见此摇了摇头,向柳溪瀚轻笑道:“溪瀚公子,既然你与竹心先生的约定已经完成了,那再重新定个不就好了?” 柳溪瀚闻言眼神一亮,一把抓住竹心的手说道:“没错!竹心先生!我们再做个约定可好?” 柳溪瀚抓住竹心手的瞬间,竹心便神色一僵。他之前在青山坊中习医时,早就对人的骨性有了深入骨髓的记忆,这柳溪瀚的手骨以及触感,压根就不是男人的手… 竹心猛然挣脱出来,脸色有些微红:“溪瀚…公子,还望自重。” “…” 任落萍看着竹心,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啊,抱歉,一时间有些激动。毕竟这件事情关乎我芜凉以后的存亡,我实在是难以自制…”柳溪瀚眼神里有些歉意,更多的是一种决然。 笠画看着竹心微红的脸庞,心里觉得有些奇怪,总不会这娘娘腔对竹心有什么意思?我嘞个豆,我真是疯了。 笠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把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通通拍出脑海。 竹心闻言苦笑:“我知道你们情况危急,但说实话,我与笠画此行去芜凉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办,着实分不出多余精力 ” 柳溪瀚闻言仍不肯放弃,追问道:“何事?我在芜凉也算有些身份,或许能帮助先生一二也说不准。” 竹心脸上浮现一抹苦笑,坐直身子,眼神扫视了一圈:“_不是我不愿道与诸位,只是这事事关重大,我不希望各位涉险。” 任落萍与柳溪瀚闻言眉头皆是紧锁,任落萍支着手臂,眸光晦涩。 他知道前些日子凤凰山发生的血案,也听闻那场改变地貌的大战,他猜测这些和竹心有关联,但关联有几分深浅,他也不得而知。 柳溪瀚牙关紧咬,拍桌而起,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颤音:“我不怕!没什么比亲眼见着自己国家走向灭亡更让人恐惧的了!” “若新政权上台,两国必定开战!芜凉国力稍弱,必然会被浮云冲毁!” “芜凉都没了,我留此命有何意义?若如浮萍一般漂泊无根,活着又怎能安心?” “…”众人听闻,皆是沉默。 柳溪瀚说得很对,作为亡国人,这般活下去确实很难。 笠画被柳溪瀚话语感染,眼里浮现出浓浓的悲怆,她虽不是亡国人,但能体会那种感觉,那种何处为家的境地,毕竟,她小时候就是无根的浮萍… “……”竹心沉默,手指在桌面上缓慢而不停歇地敲击着。 “唉…既如此,我也不好过多隐瞒。” “我们这次去芜凉,是为了探查芜凉邪术——天下枯!” “天下枯!?天下枯重现人世了?!”任落萍与柳溪瀚闻言身子猛地站起,不可置信地看向竹心。 柳溪瀚脸色阴沉,再次问道:“你刚才说的,是天下枯?” 竹心没有开口,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二人得到答案后皆是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怎么可能…据我所知,天下枯早在芜凉被灭绝干净了才对…”柳溪瀚好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既然这般邪术重现人世,那此次芜凉政变的背后,可不简单了… 任落萍也是一脸凝重,作为浮云皇室,他当然知道天下枯的恐怖。 天下枯,此术一出天下枯。这般邪术会吸取周身一切生机与灵气并反哺到自身上,是真真正正的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芜凉当年就是凭借天下枯之术,才得以抗衡浮云并且自成一国。 但后来在浮云施压以及芜凉新王对此术草菅人命的厌恶,两国一同努力之下,才灭杀了这一邪术。 “不行!此事我需立即回禀父皇!”任落萍径直从怀中掏出一张如燃烧火焰一般遍体通红的信纸,上面一只火鹤栩栩如生,赫然是浮云最高密信——火鹤戎安。 竹心瞟了一眼,不再言语。 “不可!”柳溪瀚见状一手拍在信纸上,阻断了任落萍的动作。 任落萍挥手安抚下凌云渡,疑惑地问道:“为何?你可知这邪术现世会危害多少人吗?” “我当然知道!可一旦浮云国主知晓此事,肯定会直接起兵芜凉,彻底灭杀此术!” “到那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芜凉要死多少无辜百姓!?” “……” 柳溪瀚说完,众人都沉默下来,空气死一般沉寂。 他们二人互相盯着彼此,寸步不让。 笠画低着头,这氛围让她有些压抑。 她突然看到竹心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像是在说有我别怕。 笠画脸上浮现笑意,就算是如海渊般让人窒息时刻,也会有竹心陪着自己。 任落萍皱眉思考了瞬间,想到此事主导人是竹心,这邪术是竹心要寻找的东西,那么他自然会对此事负责。 竹心像是猜到了任落萍在想什么,开口道:“天下枯我是一定要灭的,这件事本来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 “…” “好!此事我便先不禀告父皇,毕竟也怕走漏了消息,从而让那些害虫们躲得更深。” “呼…”柳溪瀚重重呼出一口,他刚才真的感觉双方快要兵戎相见了。 几人一松口,气氛也自然放松起来,不约而同地喝了口茶。 在他们激烈探讨的同时,楼下花台上,令人熟悉的华服男子又开始为舞女吟诗作词了… …… … 第24章 遇六逢三 房间隔音效果很好,笠画在屋里并没有听到楼下的嘈杂声,要不然她肯定会不屑一顾地嘲笑两声。 “那这样,此番去芜凉,我与凌云渡也需同行。”任落萍视线越过竹心,径直看向柳溪瀚。 “…”柳溪瀚闻言沉默。 “这是我最后的底线。此番芜凉邪术现世一事,我浮云必须有人入局,不可能毫不知情。” “浮云,不能被动。”任落萍语气平淡却强硬,缓缓开口道。 柳溪瀚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点点头。事到如今,芜凉已经不由他们这些人说的算了,因素太多了。 甚至一个不小心,他们这些人能不能全都安然无恙的抽身都说不准… 见柳溪瀚点头,任落萍脸上才浮现出笑意:“好!那此事就这样定下!我们择日便动身芜凉,不能拖的太久。” 众人点点头,此番会见也算是告一段落。 众人从雅间鱼贯而出,一出门便听到楼下有人在大声作诗。 “何问人间无绝色,何许九天下玄仙!……” 任落萍与笠画的脚步皆是一顿。 竹心瞧了眼笠画,想到昨天笠画回来时的模样,心里有了猜想。 他从围栏上探出头来,瞟了眼台上诵诗的人。 一袭华服,腰盘剑鞘,身背斗笠。 竹心一时间猜不透这到底是个什么人物,明摆就是看山不是山,看海不是海。 任落萍捂着额头,连连摇头。不会,一定是刚才讨论的太久累到了,这跟屁虫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一行人分先后下了楼。 竹心带着笠画正准备出去,但老天好像并不打算让他俩走得这般轻松。 “诶!这不是昨日的小娘子嘛?怎么来了也不和我打声招呼?有必要这么生分吗?” 轻挑的喊声打断了二人前进的脚步,笠画脸色一黑,当真是阴魂不散。 竹心眉头紧锁,笠画这妮子怎么每次来花楼都有不长眼的人纠缠? 竹心寻声望去,正是在楼上时看到的华服青年。 华服青年看到竹心的视线,眼神微闪,这世上竟还有如此出尘的人儿,简直和谪仙一般。 纵然青年对自己很有信心,但见着竹心还是自愧不如。 “诶,这青年这次可完蛋了,那位爷也在啊。” “可不是嘛,上次欺负人家小姑娘一个人,这次他还敢口嗨啊!” 竹心听闻旁人议论,脸色更是阴沉:“昨日就是因为他?” 笠画低着脑袋,点了点头。 嗖!一阵破空声刹那间在花楼中响起,笠画只觉得身前一阵轻风吹过。 台上青年眼眸一缩,伸手就要去抽剑柄,可惜速度慢了些:“不好!来不及了!遇到硬茬子了!” 砰! 一阵锤沙包般的巨响又一次将花楼所有嘈杂声压下,笠画抬头看去,竹心已经飘飘然地站在台上,华服青年则是一身狼狈的站在远处,脚下一条被鞋子摩擦出来的痕迹延伸的老长。 “实力虽仅恢复二三,打你这种口无遮拦之人倒是够用。”竹心眼神森寒地看着远处青年,缓缓开口道。 “不错,没被我一脚踢昏过去。也算有些能耐。” 华服青年闻言脸色冰冷,唰的一声将佩剑抽出 剑锋在朦胧的灯光下闪着森森寒光。 “完了完了,这俩灾星来我这花楼一趟就得出一趟事儿!”柳溪瀚站在人群里,一脸想死的模样。 任落萍听闻声响,抬头向台上看去,顿时脸色大变,急急忙忙向中心跑去。 凌云渡本来正疑惑,直到看见台上挨打青年的面貌时,也是脸色大变,跟在任落萍身后便向台上冲去。 “呸!”华服青年吐了一口口水,神色狠疾,“在这沙土城,还没有要老子看脸色的人!”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敢杀了老子吗!?” 竹心挑了挑眉,“看来还是没挨打够啊。” 华服青年一脸狠辣,脚步一踏便冲向竹心。 竹心抬起手臂,袖袍被灵气充盈的如铁板一般坚硬。 “住手!竹心先生袍下留人!” 凌云渡率先到达台上,挡在二人中间。 “云渡?” “云渡大哥?!” 二人见凌云渡挡在中间,皆是停手。 竹心一脸疑惑地看着凌云渡,身后任落萍姗姗来迟地从竹心身边走过,径直走到对面青年身前,抬手就是一个巴掌。 啪! “你这不学好的,谁让你来青楼作威作福的!?” 青年见到来人面孔,硬生生挨了这一巴掌,低着头也不吭声,刚才那股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气势一下子没影了。 “三哥…我的好三哥,终于找到你了!”青年泪眼婆娑,一下扑在任落萍怀里,死死抓着他的衣服。 “你松开!我说你给我松开!”任落萍手上青筋暴起,想要把抱住他的手臂给拉开。 “我不!我不!我就不!” “我的好三哥啊!我找你找的好苦啊!” “……”竹心看着二人,又看了眼刚站到身边的笠画,指着那哭得昏天黑地的青年:“就这厮?纠缠你?” “……”笠画一时间无言以对,她也不知道这青年到底是个什么物种… 凌云渡见任落萍一时间抽不开身,只得自己走到二人身前,开口解释道:“那位在地上哭的是浮云六皇子任川,与其他皇子不同,他是落萍同母的亲弟弟…” 竹心闻言眼睛一眨一眨的,他没记错的话,当今三皇子与六皇子的生母在六皇子小的时候便已经离开人世了。 “六皇子小时候一直是落萍在处处照顾,所以…对落萍很是依赖…” 笠画闻言不禁无奈,这哪里是依赖啊,这是恨不得长在任落萍身上… 三人说话间,任落萍揪着任川的耳朵来到了三人身前。 “道歉!”任落萍一把将任川推到笠画与竹心身前,喊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哥哥姐姐都是小弟有眼不识泰山放过我!”任川像小鸡啄米一般疯狂鞠躬,嘴里念念有词。 “噗嗤…”笠画一时间没忍住,笑出了声,急忙伸手捂住小嘴。 没办法,任川这前后反差未免有些太大了,一时间任谁都接受不了。 竹心本来黑着个脸,笠画这一笑,他也不太好意思冷脸相对,只得点点头,此事就算翻篇。 “算你机灵!”任落萍一巴掌拍在任川头上,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什么人都敢惹!若是惹怒了竹心先生和笠画姑娘,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任川悻悻然点了点头,小声嘟囔道:“我也没办法啊,她和宫里那些凡夫俗子都不一样…” “还说!还说是!”任落萍恨不得找根针缝上任川的嘴。 笠画有些尴尬,虽说任川是在夸她,可为什么听起来就是这么奇怪呢。 “罢了…既然都是熟人,那我们便先走一步,你们自便。” 竹心懒得再纠缠下去,打了声招呼拉着笠画便离开了。 “……”任落萍目送二人离开,一把拽住任川胳膊,“你给我过来!” 任川可怜巴巴地走到任落萍跟前,任落萍扫视了一圈,揪着他的耳朵就往外走:“回去再收拾你!” “……” 其余众人无不感叹,一物降一物啊。这人嚣张了数日,总算被狠角色给拿捏住了。 “啧啧啧,我竟然觉得那青年有些可怜,还不如我活的自在。” “你懂个屁的自在,天天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还自在。” “要我说,那姑娘背景肯定大的很!你看她身边那男的,比贴身护卫还贴身护卫!一看瞧不惯抬腿就是一脚!” “你看清他的动作了吗!?我只感觉唰地一下,那男的就站在台上了!” “那可不是,这等实力,估计沙土城的两国代表也不如。” “……”柳溪瀚在楼上凭栏而望,竹心刚才站立的地方,有着明显的凹痕,显然是灵气外放导致的。 “我这看台…可是硬铁打造的啊…”柳溪瀚挠了挠头,只觉得千万不能得罪了这尊真神。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谁知道他还有多大的能耐。 … “噗嗤!嘿嘿嘿…”回去的路上,笠画每每想起台上任川的变化,笑声压都压不住。 竹心无奈的看了眼傻笑不停的笠画,无奈开口道:“别笑了,有那么好笑吗?再笑小心变成大嘴怪啊。” “怎么可能!”笠画闻言白了竹心一眼,“这种鬼话骗骗小孩子还行,想骗我根本是不可能的。” 竹心随意说道:“怎么,你不就是小孩子吗?还真把自己当大人了?” 笠画闻言,笑容僵在脸上,嘴角慢慢收了回去。 是啊,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 其实自己也的确不小了?过了及笄,自己就是大姑娘了,虽然没有行笄礼就是了。 笠画的笑声猛然停歇下来,竹心反而有几分难受。 “咦?怎么突然又不笑了?真怕成大嘴怪啊?” “我开玩笑的。” 笠画撇了撇嘴,嘟囔道:“才没被你骗到,只是突然觉得不好笑了而已。” 笠画在心里想着,能让任川变得那么乖巧,想来兄弟二人的感情应当是很好的? 可惜,如果笠画知晓任川此时正在任落萍房里跪地求饶,大抵又是另一种想法了… “好了,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二人很快走到客栈,竹心拍了拍笠画的小脑袋,轻声开口。 “……”笠画快步跑上楼梯,笑容可掬地回头重重说道:“嗯!” …… … 第25章 关城难越 半夜,竹心卧在客房的椅子,一手托着下巴,呆呆地看着窗外,眼底是散不开的浓雾。 他每晚睡得很少,几乎每天晚上都有大把时间用来发呆。 有时他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睡了没有,反正总归是无意识了一段时间。 “咚咚!咚咚!” 竹心听到一阵敲门声,他还以为是幻听了,直到笠画不耐的拖长音在门口响起。 “喂~竹心~我知道你没睡!快来给我开门!” 竹心愣了一下,心想这妮子怎么这个时间还没睡觉,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来了来了,别叫魂了…”竹心懒洋洋地起身,开门把笠画放了进来。 “嘿嘿,你还真没睡啊…”笠画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确实很晚了。 竹心白了她一眼,又坐回椅子上,愣愣看着窗外。 笠画自觉地把门关上,走到了竹心旁边。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我有点睡不着,所以来找你解解闷。”笠画双手背在身后,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 竹心轻笑一声,不知为何,笠画从里面听出了一分邪魅的感觉,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笠画看向竹心,他的眼神仿若蛛丝,一寸缠绕着一寸,让笠画感觉快要被紧紧包裹。 笠画连忙摇摇头,让脑袋保持清明。 “不可能!不可能!我一定是看错了!那个冷清的竹心,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 笠画在心里不断咆哮着。 不确定,再看看? 笠画侧着眼睛,目光悄悄瞥向竹心。 下一瞬,便和竹心那稠丝般的眼神对在了一起。 “……”笠画一时间无言,不会是太晚脑子昏了… 不等她有所反应,竹心一下子闪身到笠画身前,散发邪魅气息的眼睛直直盯着笠画,声音缠绵地开口道: “怎么~?不认识我了?何必如此躲闪?想看就看嘛,又不是不让你看…” 笠画被惊地连连后退:“你你你你!你…我我我不是!我没有!我没看!” “嗯哼?”竹心转身坐到椅子上,眼瞳里一丝紫色一闪而逝,流转不息。 笠画感觉很不对劲,虽然竹心主动起来给她的感觉很特别,但她打心里觉得这不是竹心。 “你不是竹心,你是谁!?”笠画闪身退后,与竹心拉开身位,淡青色色灵气在四肢百骸间流转,强化着她的肉体。 “我怎么就不是竹心了?你不会是脑子撞傻了!?”竹心愣了一下,眼底的紫意如潮水般褪去,重新恢复了清冷的样子。 “我说笠画,你在这抽什么疯呢?就你这三脚猫功夫还准备打我啊?”竹心快步上前,一巴掌拍在笠画的脑袋上。 “哎呦!”笠画的气势被这一巴掌拍的无影无踪,她感觉很奇怪,刚刚竹心不会是在逗她… “烦死你了!都说了不要拍我脑袋!会把人拍傻的!”笠画嘟着嘴,气鼓鼓地说道。 “没事干就修炼去,大半夜的往我屋里跑什么。”竹心拍了拍素衣,透过月光,笠画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棱角分明且清秀有力的肌肉线条。 笠画捂着眼睛,刚进来时候比较昏暗,她一时间竟没注意到竹心只穿了内搭的素衣在身上。 “我…我…我就是想来跟你聊聊天嘛,反正你也睡不着。”笠画透过指缝,悄咪咪打量着竹心。 竹心白了她一眼,站在窗边闭目养神起来。 “喂,竹心,我们何时去芜凉?”笠画靠在竹心身边的墙壁上,开口问道。 “很快,大概就这两日内。”竹心开口说道。 “那柳溪瀚靠谱吗?他那样子真能把我们带进芜凉啊?还是好几个人呢。” “本来就我们两个人,现在还要加上三皇子和云渡大哥” “哦可能还有那个憨憨小子任川,我看他肯定会跟在三皇子屁股后面的。” 笠画掰着手指头,一字一句说给竹心听。 竹心笑了笑,开口解释道:“放心,柳溪瀚有那个本事。毕竟他可是连芜凉驻守的将军手令都给我了。” “啊?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笠画很是惊讶,明明天天跟竹心在一块儿啊。 竹心无奈开口:“就那天我跟柳溪瀚见面,你自己去溜达那时候。” “哦~”笠画恍然大悟,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儿。 罢了罢了,反正这些也轮不到她操心,她现在也没能力去操心这些,还是琢磨琢磨怎么提升灵气量。 “好,那我回房休息了,你也早些歇息。”笠画临走前又看了眼竹心,发现他一切正常后,才摆摆手离开。 竹心目送笠画离开,咔嚓的关门声响起后,房里重回寂静。 竹心眸光晦涩,手指轻轻敲打的桌面:“看来…这青山令也不是那么好承载的…不过才是雏形而已…” 今晚夜色如水,在每一个不眠人的眼里晶莹闪烁。 … 剩下两日内,竹心二人闲逛了下沙土城,收拾了一些东西,倒是悠哉。 这天大白天,两人正窝在屋里,悠哉悠哉地喝着茶。 当咣! 房门猛地被人推开,柳溪瀚魔性的声音霎时间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强硬姿态,闯入两人耳中。 “啊哈哈哈,竹心先生!笠画姑娘!我柳某人又来了!” “不知二位可有想我啊?” 柳溪瀚装模作样大踏步地走进来,身后跟着一脸看弱智般的任落萍和任川两兄弟。 “三哥…这人怎么这么…呃…抽象?”任川趴在任落萍耳边,小声嘀咕着。 任落萍挑了挑眉,柳溪瀚虽然性子活泼了些,不过在正事上还是很有谱的。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先管好你自己。”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日天天往欢娱楼跑!” 任落萍瞪了一眼任川,开口道。 任川闻言尴尬的哈哈一笑,扭过头去不再吭声。 竹心额头青筋暴起,紧紧攥着茶杯:“柳!溪!瀚!” “你不知道进别人屋子里是要敲门的吗!?” 柳溪瀚尬笑两声:“啊…哈哈,都是兄弟还管这么多干什么…” 竹心一挑眉,他可没忘柳溪瀚的骨相压根不是男人的骨相:“谁跟你是兄弟,别套近乎。” 笠画早就对柳溪瀚疯疯癫癫的模样习以为常了,这人脑回路很清奇,性子与容貌根本不搭边。 几人玩笑了几句,围着桌子坐下来。 “云渡大哥呢?今日没和你们一起?”笠画转着脑袋看了几圈,开口问道。 任落萍闻言一愣,不动声色看了眼竹心,见竹心一张脸又冷又黑,不禁冷汗直流:“他啊,他今天负责安顿商队的事宜,没时间,没时间。” “哦”,笠画点了点头,心里想着这三人组少了凌云渡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竹心闷头干了一杯茶,抿着嘴也不说话。 任落萍与柳溪瀚对视一眼,挤眉弄眼得。 ——他怎么不说话? ——不知道啊… ——谁惹了他? ——你问那坐着的姑奶奶去… …… “那个…竹心先生…”柳溪瀚斟酌着开口,“我们出沙土城…可能有一些小小小小的阻力…” 竹心闻言看向柳溪瀚,随意说道:“这我不管,带我们去芜凉是你的事情。” “……”柳溪瀚脸上笑容尴尬,他当然知道是自己的事,这不是来跟你商量商量,有必要这么怕麻烦吗!? “啊哈哈…就是芜凉在沙土城的管事儿,跟我们很不对付…所以他可能会在我们出关时稍加阻拦。” “不过不用担心,我们到时候再跟他接洽接洽。” “如果他还是油盐不进,那我们也有别的处理方法。” 柳溪瀚还是把可能遇到的情况讲了出来,毕竟他也担心到时候竹心一气之下把沙土城给掀了。 照那天竹心表现得实力来看,这片地上也就十几里外的将军能跟他碰一碰,自己是没这实力。 竹心点了点头:“没事,能把我们带入芜凉就行,我不在意用什么手段。” 竹心眼睛一瞥,见到任川鬼鬼祟祟地向笠画身边移动着椅子,脸色一下子耷拉下来。 笠画正一脸无聊地趴在桌上,也没注意到任川的小动作。 任川正准备低头闻闻笠画发间的香味,咣当一下被眼疾手快的任落萍一把拽倒在地。 “呼…呼…”任落萍吐着粗气,文质彬彬的气质消失的一干二净,脸上满是后怕,背上更是冷汗密布。 我的好六弟啊,你这是想让你亲哥哥死啊! 谁看不出来笠画这姑娘是竹心的逆鳞,你还舔着个脸往上凑,你不嫌命长你哥我还嫌命短啊! “你在干什么!?”任落萍拽着任川的领子,不由分说把他拉到自己脚下。 “哥,哥…唔!唔唔…”任落萍一下子捂住他的嘴,生怕他再说出什么逆天言论。 笠画疑惑地看过去,任落萍急忙摆摆手,示意没事。 竹心脸色这才缓和了些,以后得告诉笠画这妮子,离这种浮夸弟子远一点。 柳溪瀚眼带笑意,这一群人身份各不相同,各揣秘密,但相处在一起却并不劳心费神。 “各位,既然没什么事儿了,不如一起去吃个饭?”柳溪瀚笑着问道。 “吃饭!?”笠画一听双眼放光,自打前几日把竹心的钱袋子吃空了之后,便再没有吃过一顿好饭了,天天都是客栈的家常饭。 “好啊好啊,走竹心~,反正我们也没事干。”笠画摇着竹心的胳膊央求道。 竹心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向柳溪瀚问道:“你请客?” “……” 柳溪瀚先是沉默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我请!当然是我请!还得是沙土城最好的餐馆!” 任落萍眼里也带着笑意,看来一不小心找到了竹心的一个小弱点。 众人一拍即合,叽叽喳喳地拥向沙土城最大的餐馆醉安阁。 柳溪瀚还是那副豪爽的样子一进门便大声吆喝道:“小二!找间大包,好酒好菜都赶紧上!” “好嘞客官!客官里面儿请!” 笠画四下瞧了眼金碧辉煌的饭馆,好,这和她们俩人住的客栈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溪瀚公子吗?今日也来这醉安阁吃饭?” 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几人的雅兴… …… … 第26章 敲山震虎 众人看去,一满脸胡腮的壮汉带着一群小弟,走进了醉安阁的大门。 柳溪瀚脸色一寒,轻声向众人解释道:“这人是芜凉沙土驻守史真虎身边的亲卫史真山,也是他的亲弟弟。看这样子怕是来者不善,找麻烦来了。” 竹心随意瞟了眼史真山,没把对方放在心上,对付这些人是柳溪瀚自己的事。 “别管他了,我们先去吃饭!”柳溪瀚没理睬史真山,勾搭着竹心和任落萍的肩膀向楼上走去。 史真山见柳溪瀚没把他放在眼里,气的吹胡子瞪眼,啪地一拍门框,怒声道:“小二!速速给爷上酒!要比刚才那波人快知道吗!?” 小二自是听说过史家山虎的名号,急急忙忙跑去上酒了。 “就他让咱出不去沙土城?”任川跟在任落萍身后,不禁开口问道。 柳溪瀚倒是觉得这六皇子有几分趣味,虽说在欢娱楼张扬跋扈,但从没强迫舞女做些什么烂事,于是开口解释道: “他就是个小角色,趁着史真虎的名声狐假虎威。主要是他哥史真虎,是现在芜凉国叛军那方的人。” 任川闻言神色一狠,开口道:“那还留着他做什么?等着过年杀猪吗?” “噗嗤” 众人皆是被任川的话逗乐了,气氛一时间轻松了不少。 “你以为我不想杀他啊,杀了他,叛军方以此为借口强迫将军发兵怎么办?能拒绝吗?”柳溪瀚一脸愤懑地说道。 众人点了点头,确实在理。 “好了,我们今日只吃饭,能不说这些糟心的事吗?”笠画眼见众人算是扯不开这个话题了,只得插嘴道,她可不想好好的一顿饭吃得不是滋味。 好在众人听劝,暂时放弃了不愉快的话题。 他们在楼上吃着饭,史真山在楼下喝酒喝得也不是滋味。 有小弟看出了他的不快,开口道:“老大!我们何不上去给那娘娘腔一点颜色看看?” 史真山凶狠地瞪了小第一眼:“你以为我不想啊?只是看他身边那几位看起来都不简单,不好动手啊…” 小弟嘿嘿一笑,满脸谄媚:“老大!兄弟我这就去给您探探虚实!” “到时候您在上来也算面里面外过得去!” 说罢他看了史真山一眼,见他不开口,便知道他已经默许了,于是站起来身,大踏步向楼上走去。 竹心一行人好不容易等到上菜,正准备开始动筷,房门便被砰得一声踹开了。 史真山身边的小弟气势汹汹地站在门边:“呦!你们还吃上了!” “不错啊,吃得还都是好东西!” 柳溪瀚冷眼看着他,开口说道:“现在出去,还能给你家主子留两分面子!” 小弟冷哼一声:“呵!就凭你这娘娘腔?也不知…” 噗! 小弟话音未落,柳溪瀚一个闪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将他拍得吐血而飞。 笠画苦着张小脸,心里满是无奈。 我们就想安安静静吃个饭,为什么有人会跟吃饭过不去?你在下面好好吃你的饭它不香吗? 笠画扭头一看,竹心正在若无其事地夹起一块烧肉,塞进嘴里。 感受到笠画的视线,竹心开口道:“吃啊,你不是饿了吗?” “他们打他们的,我们吃我们的啊,又不冲突。” 笠画闻言呆了一下,好像说得很有道理啊。 柳溪瀚面色阴沉,他真没想到这史真山竟如此不识抬举,还敢来招惹他。 “你们先吃着,我去处理一下!”柳溪瀚丢下一句话,人便没影了。 不多久,楼下便是一阵嘈杂。 “史真山!你真是给脸不要脸!”柳溪瀚一脚将史真山的桌子踢飞,语气森寒道。 史真山手上的筷子停在半空,胡塞上满是被打飞的酒水。 二人没有多说话,下一瞬两人同时大打出手,拳风裹挟的灵气,狠狠碰撞在一起。 刹那间,半空中满是崩裂的碎木。 柳溪瀚一挥衣袖,将面前的杂物尽数拦下。 反观史真山,人已经被打飞到街上了。 “…咳咳…”史真山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横肉疯狂抖动,一双大眼仿佛能吃人。 “姓柳的!你给我等着!老子非得扒了你的皮!” 柳溪瀚悄悄在身后放了个灵气旋,使得他的衣袍无风自动,一时间气势出尘:“哼,你爷爷我今天就在这等着,看你能不能吃上饭!” “好!好!你有种!”史真山撂下一句狠话,在小弟搀扶下狼狈离去。 “小二,算算桌椅啥的多少钱,我赔了。”柳溪瀚向小二招了招手说道。 “诶!好嘞大人,您接着吃好喝好!”小二哈着腰,送柳溪瀚上了楼。 另一边,史真山走出两条巷子后,靠在墙上吐了口血水,眼里满是恨意。 “大哥!这…这咱怎么办啊?”小弟在一旁颤颤巍巍地问道。 史真山破口大骂:“怎么办!?一帮废物!姓柳的就是想让我难堪,啪啪打我哥的脸!” “好啊,想打我哥的脸,就看你的巴掌够不够硬了!” “哼!” 史真山扶着墙,一瘸一拐地向芜凉驻城的院子走去。 … 柳溪瀚站在门外,满脑子都是一进屋里众人的夸赞,脸上的笑意那是压都压不住。 砰! “哈哈,我柳公子又回来了!”柳溪瀚大笑着推开门,脸上的笑猛地僵了下来。 只见屋里众人皆是酒饱饭足,甚是悠闲,压根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再一看桌上,好家伙,盘子比脸都干净,亮光光的。 众人:“……” 柳溪瀚仍不死心,又喊了一嗓子:“我说!我柳溪瀚柳公子大胜归来了!” 众人:“……” 柳溪瀚嘴角抖动了几下,瞟了眼众人,溜到笠画身边:“诶,笠画!我刚刚一掌就把那史真山打得满地找牙…” “哦,好棒好棒。”笠画眯着眼睛,小手拍着肚子,漫不经心地说道。 “……”柳溪瀚扯了扯嘴角,怎么听起来好难受啊。 他又看向其他人,其他人皆是开口:“哦,好棒好棒。” “喂!你们能不能走点心啊!夸夸我让我心里爽一下不好吗!?”柳溪瀚咣咣拍着桌子。 回应他的只有众人毫不吝啬的“好棒好棒”…… “罢了…你们也忒无趣了点。”柳溪瀚放弃了挣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今天打了史真山,史真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众人听他说起正事,这才打起精神坐直了身子。 “怕什么,史真虎敢出头,一起打了便是,人不打死不就行了。”仁川翘着二郎腿,根本就没把什么史家兄弟放在眼里。 “不让我们出关,我们就打出去!” “今天打的是他弟弟,明天打的就是他!”柳溪瀚听得热血沸腾,只觉得拳头上有火焰在熊熊燃烧。 竹心扶着额头,怎么感觉跟这些家伙混到一块是个错误? 不过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办法。 关是一定要出的,谁都阻拦不了。 … 史真山狼狈回到驻城府时,刚好碰见史真虎办事回来。 史真虎一看到自家亲弟弟满脸血污,身上更是破烂不堪的样子,一下子怒火中烧: “是谁!?谁不长脑子敢在沙土城对我弟弟动手!!?” 史真虎体内灵气猛地冲出体内,在周身形成一道土黄色的光晕,将地板崩得四分五裂。 史真山踉踉跄跄地走到史真虎身前,一脸愧疚:“大哥!对不起!给您丢脸了!” “那柳溪瀚当着众人面,把我从酒楼里打飞了出去,饭都不让我吃啊!!” 史真虎闻言拍拍他的肩膀,凶神恶煞地道:“都是自家亲兄弟,放心!这面子,当哥的一定给你找回来!” “只要姓柳的想出关,他就得跪着来求我!” … 在兄弟二人互诉衷肠的时候,竹心一行人已经勾肩搭背地奔赴下一场了。 “竹心兄弟,反正也没事干,不如去欢娱楼听听曲儿啊…”柳溪瀚喝了几杯酒,已经不认得哪是天哪是地了。 笠画秀眉一跳,这柳溪瀚天天往花楼跑,肯定生活作息很乱,不能让这种人把竹心给带坏了! 于是笠画一把推得柳溪瀚一个踉跄,拽着竹心的袖子把他拉到了身边。 “诶…!笠画小妮子!你这是做什么?”柳溪瀚一身酒气地就要往笠画身边贴。 竹心一只手撑着柳溪瀚肩膀,无奈开口道:“溪瀚,你醉了…” “落萍,不知可否劳烦你们送他一程?我与笠画皆无马车,不好带他。” 任落萍笑道:“小事小事,定会把他安安稳稳地送到地方。” 竹心点点头,和众人一一道别,拉着笠画就离开了。 今日无风,空气中有些干燥,两人并肩走在街上。 ——“喂,竹心” ——“嗯?” ——“你觉得他们怎么样啊?” ——“挺好” ——“是,虽然都挺抽象,但我觉得他们都是好人!” ——“笨蛋,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们现在是好的,你怎么知道以后他们不会变坏呢?” ——“可他们现在是好人啊” “那你呢竹心?你以后会变成坏人吗?” 竹心愣了一下,感受着手心传来的体温,柔和地开口:“不会” ——只要是你,我永远都是好人。 笠画闻言展颜一笑:“我相信你!” “所以我们去买吃的!?” …… … 第27章 尽踏前路 清晨,鸡还没来得及打鸣,笠画便被竹心从床上拉了起来。 笠画揉着迷迷糊糊的双眼,奶声奶气地道:“干嘛~?我还没睡醒呢…” 竹心开口道:“你如今体内灵气储量如何?可能外放?” 笠画眨巴眨巴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几个时辰前刚刚能够外放灵气的?” 竹心满脸无奈,大半夜你屋里头砰得一声,还一阵鬼哭狼嚎的“哦耶哦耶!”,我想不知道都难。 “既然你已经可以灵气外放了,便准备开始学习拳脚功夫。”竹心盯着笠画,一字一句地说道。 笠画闻言满眼放光:“好啊好啊,总算可以学武了!” 竹心笑了笑,先给笠画泼了盆凉水:“学武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它代表着你以后每天都要这样起早贪黑,时时练习。” 说罢,竹心从角落搬出两个木桩,放在院中相隔百步的距离。 “我会暂时封住你体内的灵气,你需要在这两个木桩之间以最快的速度来回跑动,并在靠近桩子时用尽全力出掌打击” “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 笠画听完,一腔热血已经凉了大半,虽说自己这些日子身体在灵气滋养下有所强健,但这种跑法想想都快累死人了。 “竹心…要跑多长时间?”笠画抱着一丝期待开口问道。 竹心坏坏地一笑:“两个时辰!” 笠画:“……” “你这是要我命的节奏!?我不可能完成的,竹心,不可能啊…” 竹心故作安慰地拍拍笠画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这才只是基础而已…后面还有更苦的…” 笠画:“……” 在这一瞬间,她突然觉得也没那么想学武… 于是,平淡的一天就从笠画苦不堪言的晨练开始了。 “我嘞个豆…真得是…累死我了…” 笠画弯着腰,耷拉着脑袋,一步一喘气,两只腿不停地颤抖着。 天知道短短两个时辰笠画经历了什么,她现在只想回房泡个澡躺床上好好休息。 竹心看着笠画颤巍巍的背影,莫名有些心疼。 可没办法,既然决定要走这条路,那就必须要吃这些苦。 要不然,以后厮杀时可没人给你锻炼的机会… 铁锋如镜,片刻便可断人一生。 “唉…”,竹心叹了口气,右手指尖轻轻敲击着左手手背,“天下熙攘,前路无痕,笠画…可别放弃啊…” 笠画回到屋内,把脸埋进枕头里:“死竹心!都没力气了还要我跑!” 笠画骂着骂着,小声啜泣起来。 “师父…练武真的好累…呜呜…真的…真的好苦…” “……” 笠画啜泣了一会,起身擦干了眼泪,通红的双眼里满是决然:“不过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一定要强大到能自己撑起一片天来!” “强大到我所喜欢的,永远不会被伤害!” “哎呦,腿又抽筋了…” … 待日上三竿,竹心才端着饭菜,敲响了笠画的房门。 他知道笠画肯定会受不了,想来她肯定得好好休息也没胃口吃饭,于是掐着时间来给她送饭。 “来了…别急…”屋内笠画的声音有气无力,显然还没完全缓过来。 “竹心,这是什么!?好香啊”笠画一开门,一股鲜美的肉香便直冲鼻腔。 笠画眼里闪过一丝挪移:“嘿嘿,竹心,你不会是掐着点儿来给我送饭的?” “我才刚有吃饭的念头,你就来啦?” 竹心闻言别过脸,故作冷酷:“没有,只是我刚好吃饭,顺便给你带了而已。” 笠画浅笑,一双眸子仿若晨春日桃花,正大光明地映入竹心眼里。 笠画一把夺过饭盒,扭头说道:“进来啊,伫门口做什么?你当你是门童啊?” 竹心闻言强压想要暴拍笠画脑袋的冲动,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别置气,竹心!她刚练体结束,不能跟她一般见识!… 竹心坐在桌边,看着笠画风卷残云狼吞虎咽,完全没有姑娘家家的样子。 竹心叹了口气,眼神带着探究,开口问道:“如何?还要练武吗?” 笠画顿了一下,竹心眼眸里闪过一丝失望,眼帘被一层阴影笼罩。 咕噜,一阵强行吞咽的声音打断了竹心的思绪,笠画带着咳腔的声音悠悠传入他的耳中: “咳…当然练啊!为什么不练!?” “就这,本姑娘轻轻松松给它拿下好!” “咳咳…卡死我了…快给我倒杯水来!” 竹心呆呆看着眼前看似不着调的姑娘,她的脸上还带着潮红,眸光却璀璨异常。 竹心心里笑骂一声:竹心,你在担心什么?这些时日下来,还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 竹心心里想着,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连忙给笠画倒了杯水递过去。 竹心满眼柔和地盯着笠画,笠画嘴上的动作又是一顿,小眼神悄悄瞥向竹心 “你…你干嘛…我脸上有东西吗?” 竹心闻言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没什么,就是看你吃得样子挺有意思的。” 笠画闻言涨红了脸,恨不得把头埋进碗里:“我…我平时不是这样的…就是今天太饿了…” “就是…你饭也送了…可不可以先出去啊…” 竹心闻言嘴角的弧度再也压不住了,起身说道:“好好好,我先出去,姑娘您接着风卷残云” 笠画:“……” ——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笠画吃完饭,只觉得神清气爽。 她躺到床上开始打坐,没错,她就是躺着“打坐”。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她体内灵气鱼肉眼可见得变大了一圈,而且游荡的速度也更快了,每次逸散在体内的灵气也更加浓厚。 “我嘞个豆!这么有用啊!对不起竹心,我错怪你了!你简直是这世界上最会教武的人!” 笠画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只觉得举世无双的日子近在眼前。 … “阿嚏!” 竹心站在自己房门前,狠狠打了个喷嚏:“真奇怪…着风寒了?” “不可能啊…” … 两人再次碰面,已经是下午了。 笠画此时活力满满,精神状态格外好。 “嘿嘿,竹心!要干嘛去?”笠画见着门口的竹心,开口问道。 竹心见笠画又活蹦乱跳得,心也彻底放了下去,他还担心第一天会不会让笠画身体产生不良反应,看来强度把握的还是挺不错。 竹心开口道:“柳溪瀚让我们一起去芜凉驻城府,说是交接出城事宜” 笠画点点头,“那走呗,还等什么?” 竹心翻了个白眼,笑道:“好啊,你去,我等柳溪瀚来接我。” 笠画:“…不是,你这人说话留一半,小心…” 笠画嘴边的话被头顶上竹心悬停的手掌强行压了回去。 “哎嘿嘿,那就等会儿呗…”笠画把脑袋挪开,弱弱地说道。 竹心没再搭理她,下楼去门口候着了。 不多久,柳溪瀚驾着马车就到了客栈门口。 笠画奇怪地看了眼柳溪瀚,这厮还自己驾马? 竹心倒没在意,和他打了个招呼,拉着笠画上了马车。 进马车笠画才发现,任落萍他们都已经在车上了。 一路无话,一行人径直到了芜凉驻城府门前。 偏暗的阴云遮蔽了半边天空,橙黄的夕阳将另外半边天渲染的层层错落,一棵老树扎根在驻城府门边,枝繁叶茂,翠绿葱葱。 “真没想到,沙土城里竟还有这般老树”笠画抬头看了眼,开口说道。 竹心随意看了一眼,脸上有些不屑:“不过是别处挖来的青树,日日输送灵气强行续命罢了,没什么稀奇的。” “十年嫩芽方成木,百年独木方成林” “这老树在这,想来不如枯死来得好” 笠画闻言,对芜凉驻城府不好的印象更是多了几分。 这老树本应在山林里自生自长,遍布圈圈年轮,如今却像一条老狗般,被强行安插在此。 众人不再理会老树,门卫准备上去询问,不待柳溪瀚出手,那人便被竹心随手打昏过去。 竹心脸色冰冷,衣袂飘飘,恍如无人之地般走进大门。 柳溪瀚:“……?” 任落萍:“……?” 任川:“……?” 笠画摊了摊手,快步上前,紧紧跟在竹心身后。 任落萍与柳溪瀚对视一眼,皆是大笑起来 “落萍兄,这史真虎,要倒霉咯。” “自作孽,自作孽” … 史真虎怕是打死都想不到,门口他精心照料的那棵老树,竟成了让他痛不欲生的导火索… “史真虎!你柳爷爷来了!还不速速前来迎接!” “迎接——接——” 柳溪瀚大声喊了一嗓子,声音在府院里回荡不息。 反正有竹心兜底,看他那样子,今天怕不是也想教训一番史真虎。 “好你个柳溪瀚!细皮嫩肉的公子哥还敢来闯我驻城府?!你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史真虎人未到声先到。 紧接着从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下一瞬,史真虎犹如脱弦的巨箭一般直冲柳溪瀚而来。 笠画看去,只能看到一团裹挟在黄色灵气里的大黑球向着自己冲来。 柳溪瀚站到众人身前,静静看着史真虎冲来,脸上毫无惧意。 竹心看着柳溪瀚周身泛起的淡蓝色灵气,透如云烟,飘无不定却留其形。 按道理来讲,芜凉民众灵气大多源自黄沙干涸之地,大部分应是土黄色,这柳溪瀚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不像是芜凉人。 没留给竹心仔细观察的时间,柳溪瀚的身影转瞬即逝,狠狠与史真虎碰撞在一起。 霎时间院里狂风大作,满天尘灰夹带着崩裂的地板,逸散的灵气风波将府门的老树树叶吹飞些许,在空中飘零而下。 “倒有些本事,怪不得敢闯我驻城府!” “但是!还不够!” 史真虎嘴角带着狠辣的笑容,双眼里血丝遍布,一声怒喝,宛若铁柱的右臂在空中爆发出一阵破空声,狠狠地打在柳溪瀚腹部。 碰到柳溪瀚的一瞬间,史真虎脸上的表情猛然变化,由胜券在握变得茫然不解。 他的铁拳仿若打在一摊积水中,柔弱无力的感觉刹那间侵蚀他的全身,整个拳头仿佛被寒浆包裹,渐渐失去知觉。 史真虎唰地一下抽身暴退,他脸色阴沉地看向自己右拳,整个拳头到小臂根处已经变得蓝紫交错,显得惊悚异常。 “是毒?该死!你灵气里竟然有毒?” “ad,该死!这怎么可能!” 柳溪瀚站在原地,半弯着腰,嘴角殷出一抹鲜红,显然刚刚接下史真虎这一击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是胜在了出其不意罢了。 “哈哈哈!”柳溪瀚笑得很是肆意,一头束发不知何时已经披在在身后,一抹冰蓝染上了发尾,余波将他的束衣和发丝高高吹起,整个人显得张扬无比却带着一丝柔美。 “史真虎!让我们出城,你这条胳膊还能保得住!不然,你以后就只能用你的左手了…!”柳溪瀚盯着史真虎,一字一顿地开口。 史真虎脸色变换不断,大眼珠子几番滚动,他能感觉到那股寒意正在顺着小臂逐渐上移。如今一时间他也找不到解毒的法子,先不说能不能找得到,就算找到了,他这条胳膊也早就废掉了。 “呼…”史真虎长舒一口气,他本以为柳溪瀚不过就是个花花公子,没想到实力竟不在他之下,这股奇怪的灵气他从未见过。 史真虎挠了挠头,无奈开口:“我输了!你们随时可以出城,只要带着浮云手令就行!” 他可不想以后成为独臂残疾人,那可太可怕了。 柳溪瀚闻言,浑身力气都像被抽走了一样,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别看刚刚战斗时间很短,消耗可是一点都不低。 柳溪瀚扭头看向众人,脸上笑容灿烂,向着竹心等人竖起大拇指,嘴里振振有词:“快!快瓜瓜我!” “……!?” “快夸夸我!怎么样,我厉害!?” 竹心等人无奈,只得一起给柳溪瀚竖起了大拇指:“哇哦,太厉害了” 柳溪瀚:“……” 他根本就不应该让他们夸自己,这群人是那种能把人夸的比骂的还难受的一类。 柳溪瀚摆摆手,一手支着腰“算了算了,真是无趣。” “走,史真虎,先给你解毒去!” “……” 众人踏着破碎的地板,跟着史真虎进了院内… 此时,史真山正趴在老树上瑟瑟发抖:“亲娘诶,还好我没掺和!” …… … 第28章 军帐故知 柳溪瀚在屋内给史真虎解毒,竹心等人则在外面等着。 笠画看出竹心对柳溪瀚那种毒很感兴趣,于是悄悄问道:“竹心,你怎么不进去看看?” 竹心平静地回道:“我虽然感兴趣,但此事是柳溪瀚武艺根本,我怎好意思开口观摩一事?” “把自己看家本领让别人观摩理解,需要多大的勇气?” “我觉得我们的关系还不到那一步。” 笠画撇撇嘴,心里吐槽道:脑袋不大想的东西怪多。 没等多久,柳溪瀚便和 史真虎一前一后出来了。 柳溪瀚满面春光,史真虎则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感觉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笠画张了张嘴,几番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笠画:别说奥,别说… 柳溪瀚注意到众人眼神皆是有些奇怪,他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疑惑道:“怎么了?” 众人皆是哈哈一笑\/“没什么,没什么。” 竹心也不拖拉,开门见山问道:“什么时候走?” 柳溪瀚看向任落萍:“那得看落萍什么时候把浮云的驻城手令带来了。” 任落萍早有准备地从怀中掏出一块半月形状的令牌,递给了柳溪瀚。 柳溪瀚接过令牌,也不拖拉,递到了史真虎面前。 “唉”,史真虎叹了口气,从怀中也掏出一块半月形状的令牌,嘎嘣一声将它们拼在了一起。 “给,拿着它便可自由从沙土城进入两国边界了。”史真虎把拼好的圆形令牌递给柳溪瀚,开口说道。 柳溪瀚眉开眼笑,不错,总算可以回芜凉救人了! 拿到了令牌,几人与史真虎道别后便离开了芜凉驻城府。 待他们离开后,史真山才慢悠悠溜到史真虎身边:“大哥…” “唉”,史真虎叹了口气,“他们,都不是一般人啊…不说柳溪瀚,单是那个模样出尘的白衣男子就让我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 “听闻他前几日还在摆摊行医,想来来历不简单。” “罢了,罢了。山啊,以后咱俩兄弟就安安稳稳过日子,芜凉在谁手里,跟我们关系又有几分?” 史真山看着大哥的背影,他感觉大哥一瞬间好像变了一个人。 不过那又如何呢,正如史真虎说得,他们哥俩都相安无事,已是最好的结果。 史真虎看着门前老树,开口吩咐道:“明天把这老树搬了,没必要强留它。” 史真山:“?”不是,没树了我以后躲哪? … 在竹心一行人准备离开沙土城的时候,边疆沙地上,浮云国师正身如鬼魅一般不断在沙地上闪烁。 “该死!你是谁?为什么要来杀我们?”沙地中,一强盗头子正满面惊恐地看着面前全身笼罩在黑袍下的人影。 “呵呵”黑袍人冷笑了一声,“你们杀人都没有理由,怎么我杀你们反倒需要理由了?” “不!不!我们无冤无仇!要钱?要美女?都给你!都给你!别杀我!别杀我啊!”那领头强盗已经被吓傻了,只在短短一瞬间,他身边的弟兄们全都身首异处,只剩下一张枯皮静静躺在沙地上! 他双腿跪地,不停地磕着头,嘴里唾沫横飞。 国师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轻声开口:“我不需要钱,更不需要美女” “我只需要…你们这些渣仔的命…!” 呼… 一阵黄风吹过,哭天喊地的求饶声霎那间无影无踪。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跪坐在不远处沙地上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小女孩眼睛睁得大大的,怀里是刚被强盗凌辱后杀死的母亲尸体… 女孩脸上满是风干的泪痕,她一动不动,紧紧盯着国师的黑袍,仿佛要把他刻在脑海里。 可惜,她永远不会再见到“他”。 国师看着女孩坚定无比的目光,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个竹筒,甩到了女孩身前。 国师没再理会,身形渐渐消失在满天风沙中,独留黄沙将血水与枯皮掩埋… 小女孩呆呆注视着国师消散的身影,然后将地上的竹筒捡起,紧紧抱在怀里,然后塞进她破破烂烂的衣服里。 她紧紧攥住拳头,将母亲就地掩埋,用沙堆做了一个坟头。 她知道这捧黄沙很快便会被吹散,可这是她如今唯一能做的了。 小女孩做完一切,站起身来,迈着步子,眸光明亮,一步一步向远处的青绿色建筑走去… “我会报答你的!一定…!” 少女不知善恶,少女只知道,那袭黑袍将她从深渊边缘拉了上来,给她了一个尚有希望的将来… … 竹心坐在客栈内,眼皮猛然一跳,他感觉有些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笠画瞧竹心面色不对劲,开口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 竹心也没藏着,开口道:“感觉眼皮跳的有些快,怕不是要出事…” “不能再等了,我们去找柳溪瀚他们,今夜就出城!” 竹心能感受到体内槐叶的躁动,这是一种提醒,一种快要面对生死局面的提醒。 竹心如今不过巅峰时期二三的实力,遇到强敌,也不是那么好处理的。 笠画还是第一次见竹心这副焦急的模样,也意识到事情可能并不简单,于是快速跑回自己屋内,收拾着东西。 二人退房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醉安阁,柳溪瀚和任落萍如今都暂住在那里。 醉安阁内,凌云渡扭头看向窗外。 任落萍见状疑惑道:“怎么了?” 凌云渡摇摇头,直声道:“竹心先生来了。” 任落萍一怔,扭头对着一脸无所事事擦拭着剑鞘的任川说道:“上去把柳溪瀚叫下来,我们该走了。” 任川脸色一喜,连蹦带跳地就往楼上去了。 任落萍见状扶着额头,无奈道:“川儿怎么跟长不大似的,成天到晚都是小孩子心性” “这才被我看住没几天,便耐不住了” 凌云渡闻言放声笑道:“没办法,毕竟从小就跟在你屁股后面,这般心性倒也正常” 任落萍也不多絮叨,反正有他在,任川倒不至于说深陷泥潭。 “三哥!人给你带来了!”任落萍还没站起身,任川便已经一手拽着双眼无神的柳溪瀚回来了。 “他这是怎么了?”任落萍见柳溪瀚神色不好,问道。 任川拍拍胸脯,满脸骄傲:“我上去时他还在呼呼大睡,我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身进屋然后一把把他从床上拽起再拖着他来找你。” 任落萍:“……” 柳溪瀚一脸生无可恋,仿佛丢了魂:“落萍…你下次千万别再让任川来喊我了…” “我真怕多来几次,我人就没了…” 任落萍上前给了任川一脑瓜蹦子,瞪了他一眼,然后才对着柳溪瀚赔不是:“抱歉,虽然任川做法有些欠妥,不过确实是急事” 说着他眼神瞥向楼下:“竹心和笠画他们已经到楼下了…” “我估计是准备进芜凉了。” 柳溪瀚闻言一瞬间精神起来,脸上的喜色还没浮现,眉头便向上皱起:“虽然提前去是好事,但这么突然…怕不是有别的事情?” 任落萍闻言点点头,但没有再开口,因为他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 正说着,竹心二人已经到了面前。 竹心扫了一圈,发现人都齐了,语速飞快道:“好!人既然齐了,那我们即刻出发。” 众人一怔,皆是默契的没开口多问。 “那事不宜迟,我们便动身。”任落萍开口道。 笠画闻言一怔,问道:“你们都不用收拾东西的吗?” “哈哈,我们住店都什么都不带的,空手进来空手出去!”不等其他人回答,任川就率先说道。 “好,看来只有我背包了。”笠画闻言苦兮兮地道。 任落萍闻言笑道:“我们这次乘马车,不用走路” 于是乎,众人在笠画安逸得眼神下,乘上马车迅速出城向芜凉驶去。 他们刚从芜凉那边城门出城,国师刚好到达浮云那边的城门。 出了城,竹心猛跳的眼皮才停歇下来,竹心若有所思:果然是有人来沙土城了吗…我跟笠画出青山还没多少时日,应该没什么仇家… 除了攻打青山坊的波人… “奇怪…气息不像啊…”竹心探出窗,看向沙土城,喃喃道,“另有其人吗?” 众人一路不停,快马加鞭地抵达了芜凉军队的驻扎地,要进入芜凉,便必须经此。这也是竹心在见到柳溪瀚的将军手令时答应他的原因。 咔嚓!咔嚓! 马车前方远远便能看到一众黑压压的人群,铁甲碰撞的钢铁交错之声透过风沙,传入众人耳中。 “前方马车!立刻减速行驶!否则一律按敌军处理!” “前方马车!立刻…” 两道雄厚稳重的吼声在众人耳边响起。 凌云渡驾着马车慢慢减速,车内,柳溪瀚将手伸到竹心面前:“大哥,手令呢?” 竹心皱了皱眉头,自己怎么就成他的大哥了? 竹心从怀中掏出令牌递给柳溪瀚,冷声道:“以后别叫我大哥,我可不是你大哥。” “好好好”,柳溪瀚随意说道,压根没听进去。 马车停下的瞬间,刷得一声便被芜凉军包围起来,一领头模样的人穿过人群,站在马车面前满面端庄严肃:“你们是何人?来这里做什么!?” 柳溪瀚出了马车,一句话都没说,将手令递给了那人。 那人见到手令眼睛猛地睁大,神色惊讶无比,不可置信地道:“这,这是将军手令!?” 柳溪瀚点点头,随意道:“不错,快去跟你们将军说,溪瀚带着‘变故’回来了。” 领头闻言一抱拳,语气里带着敬意,他很清楚,能有将军手令之人绝对是将军深交之人:“好!还请你们在此稍作等候!” 说罢,领头一溜烟向军队深处跑去。 没过多久,军队深处霎时风沙弥漫,一道人影携带着雄厚的大笑声飞速向马车奔来。 “哈哈哈!可算是来了!真是急死了我了!” 人话到声先至,只听轰得一声,犹如从天上砸下一块巨石。 “咳咳…呸呸呸!”车内众人倒是无碍,只是哭了车外的凌云渡,一不留神吃了满嘴沙子。 车内众人等尘埃落定,才从车厢鱼贯而出。 只见一身材高大,肌肉发达,容貌刚毅的男子站在一个大大的沙坑里,不断发出爽朗的笑声。 “哈哈!溪瀚?你人呢?” 柳溪瀚扶额,快速上前跟男子嘀咕了几句。 竹心他们看着男子神色在短短两秒钟内极速变换不停,从疑惑变得震惊,不解,恍然大悟,平淡。 笠画眨眨眼,开口道:“这将军…好厮厉害…面部表情竟然这么丰富” 柳溪瀚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扭头招呼道:“走各位!我们帐内聊!” 于是乎,一行人跟在将军和柳溪瀚身后,走进了将营之内。 …… … 第29章 风雨欲来 “哈哈!都坐都坐,随意些!溪瀚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男子进账后大手一挥,示意众人随意。 待众人落座后,柳溪瀚才向双方介绍起来:“这位是芜凉此次驻军的将军,蚩梦,是我很好的死党!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蚩梦闻言脸色有些尴尬,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他们便是我此次在沙土城寻得‘变故’,浮云三皇子任落萍与…呃,竹心先生。” “好好好!我见众人皆是一表人才气质出尘,我芜凉,此番有救啊…”蚩梦谈及芜凉时,情绪不免有些低落。 简单介绍后,众人也算是认识了。 竹心开门见山先行说道:“蚩梦将军,此番芜凉国事还要多靠落萍他们,我此次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哦?竹心兄但说无妨,我一定知无不言!”蚩梦闻言豪爽道。 “…不知将军近日可曾听闻…‘天下枯’的消息?”竹心缓缓开口。 蚩梦闻言神色大变,脸上猛然变得凶神恶煞,宛若厉鬼:“天下枯!?那群老鼠还没死完!?” “好!好啊!既然还留有尾巴,那这次便将他们彻底根除!” 竹心叹了口气,虽然蚩梦如此表现说明他对‘天下枯’恨意不小,可也表明他也不知道这伙人的消息。 竹心敲着手背,心思流转。 ‘天下枯’乃芜凉邪术,却率先在浮云境内现身。那这个组织可能对青山坊早有研究,它的根系也不一定就在芜凉,也可能在浮云… 可浮云如今国政平稳,任剑更是将浮云大大小小事宜皆掌握在手中,皇家密探拾闻厅可不是普通的情报组织,若有这般深厚庞大的组织,任剑不会不知道的… 除非…这伙人是皇室权威之人…组织就藏在皇城某处… 换句话说…浮云有人想翻权。 念此,竹心心里通明了不少,看来解决完芜凉的蛛丝马迹,之后得去浮云皇城走一遭了… “放心!竹心兄!我会着重调查一番‘天下枯’之事,一有消息立马通知你!”蚩梦见竹心沉默下来,以为他是失望了,立马拍拍胸脯保证道。 竹心闻言轻笑,拱手道谢到:“那竹心先在此谢过蚩梦将军!” 众人简单了解了一番,便先散开各自休息去了。 帐内如今便只剩下柳溪瀚与蚩梦二人。 “我说溪瀚,他们都不知道吗?”蚩梦无所事事地坐在将椅上,手中拨弄着桌上的果子。 柳溪瀚闻言笑道:“那当然!也不看看我什么技术!连你都没认出来?” 柳溪瀚说着一顿,又说道:“也不一定全都不知道…我感觉竹心他可能已经知道了…他看我的眼神总有些怪…” 蚩梦闻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脸上带着苦笑:“我说溪瀚,你能不能变回来了,你这样子我很难受啊。” “唉…”,柳溪瀚闻言叹了口气,一道蓝光亮起,他的身形不断变化,短短一瞬间,便由阴柔男子变成了俊美少女。 身高低了不少,之前身上的百花衣滑落到肩,盖在身上,宛如孔雀张开的尾屏。 少女肌肤如雪,秀眉凤目,细致的眉毛在尾部轻轻上挑,添了几分英气,眸光明亮璀璨,丹唇玉颊,在军帐的火光下明灭闪烁。 “你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就变了!”蚩梦连忙别过脸去捂着眼睛,坚毅的脸宛如烧红的铁块。 柳溪瀚翻了个白眼,开口后声音飘柔中带着英气:“真是麻烦,还不如男人姿态来的好用!” “怕什么!小时候什么没见过?”柳溪瀚随手将宽大的百花衣裁剪到适合的尺寸,用裁下来的边料凝成一根绸缎,紧紧系在玲珑小腰上。 蚩梦无奈,打小柳溪瀚就不像是个女孩子,还总嚷嚷着自己是男孩。 他可以理解,毕竟芜凉王就溪瀚一个孩子…她是女孩,如何继承芜凉王毕生的心血? “喂!蚩梦!想什么呢!?”柳溪瀚打理好后见蚩梦别着脸,眼神呆呆得,不禁上前问道。 蚩梦回过神来,一扭头便看到近在咫尺得一双星眸,柳溪瀚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他身前的桌子上。 “这么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蚩梦无奈说道,言语看似责怪,眼神里却满是温柔。 “怕什么,又没有外人。”柳溪瀚随手抓起一个果子,塞到嘴里啃了起来,腮帮子鼓鼓的,“咱俩谁跟谁啊,呢都熟悉得穿什么裤子都知道。” 蚩梦闻言脸色绯红,溪瀚还是一模一样,说话没大没小的,什么都不在乎。 可蚩梦也不知道,柳溪瀚在外人面前从来安分守己,界线清明。 “好了,不打趣你了。怎么样,那群贼子可曾又向你施压?”柳溪瀚坐到蚩梦身边,开口问道。 说到这,蚩梦眼神阴沉,咬牙切齿:“当然!他们恨不得我赶紧和浮云打起来!恨不得我赶紧死在战场上!” “该死!也不知道他们如何拿到的芜凉玺!我只能一拖再拖!” “不过,也快拖不下去了…你们再晚些时日,我就得发兵了…” 柳溪瀚闻言神色一寒,将手中吃了一半的果子放在桌上,眼神肃穆地盯着蚩梦说道:“没事!大不了我们打回去!管它什么芜凉玺!想让你去送死,根本不可能!” 蚩梦闻言咧嘴笑得很开心,重重说道:“好!若你父皇真救不回来了,我们就打回去!” 帐内,灯火忽明闪烁,柳溪瀚看着蚩梦深邃的眼睛,脸颊不自然地浮上一抹绯红,她这才发现,刚才一激动已经跪在了蚩梦的大腿上。 两人冷静下来后,气氛一时间有些淤泥。 “咳咳!” “咳…” 两人皆是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蚩梦僵硬地别过脸去,柳溪瀚则僵硬地站起身来说道:“我先去和他们说一下!别后面吓到他们!” “好,你先去…” 话音刚落,柳溪瀚便一溜烟跑了出去。蚩梦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满眼温柔。他想到小时候知道溪瀚是女孩时,自己因为害羞一下子跳进湖里躲了两个时辰。他不在乎芜凉是谁的,可若她想要,夺过来便是。芜凉玺,不过是看她阿爹的面子罢了,一块小小的玉玺,怎么可能镇得住他! 柳溪瀚在帐外,心跳才缓缓慢了下来。 “公主!?”一声吆喝打断了她满脑子的胡思乱想,柳溪瀚抬头看去,正是之前接他们的领头。 “真得是你啊!我一看到将军手令便有些猜测,只是看你变化太大,真不敢认啊!” 柳溪瀚闻言笑了笑:“怎么,我就不能变得自然一点?” “哈哈,当然不是!就怕苦了我们将军啊!” 柳溪瀚刚下去的脸色又是一红,瞪了领头一眼,暗暗啐了一口。 敢开我的玩笑,我看你是在军中呆的太久忘了谁是老大了!明日便让蚩梦赏你几十个大板,看你还有没有力气贫嘴! 柳溪瀚没再和他纠缠,径直走向竹心和笠画的帐篷。沙地的风吹过,柳溪瀚艳丽的裙摆轻轻扬起,显得自由张扬。 帐内,笠画正在犯愁。谁知道他们就给两人安排了一个帐篷,而且就一窝被子。她悄悄瞥向竹心,发现竹心压根就不在意,正悠闲地品着茶。 “笠画!竹心先生!你们在吗?我进来咯?” 笠画一愣,奇了怪了,怎么听到有女孩的声音,这军营里还有女子? 竹心手里的茶杯一颤,几滴茶水顺着杯壁流到了地面。 军帐掀开,柳溪瀚大踏着步子走了进来。 笠画眼神一亮,好俊俏的美人儿,眉眼肆意,罕见得有少年的英气,宛如一位女将军。 竹心头都没抬,闭眼抿着茶水。 “你是?”笠画疑惑地问道,她印象里没有这等人物和她认识的啊。 柳溪瀚狡黠一笑,一把搂住笠画,不断地蹭着笠画的脸:“诶呀,香香软软的,早就想抱抱了,要不是竹心每次都冷冰冰看着我,我早就上手了!” 竹心闻言才冷冰冰地开口:“你若以以前那副姿态,我可不管你到底是男是女,埋了便是。” “呃…”柳溪瀚闻言打了个寒颤,她可不怀疑竹心话里的真实性。 笠画还没回过神来,一根筋还在脑子里打着弯,直到看见柳溪瀚那双狭促的笑眯眯的眼睛后,才不可置信地开口:“你…你你你是柳溪瀚!?” 柳溪瀚松开笠画,满脸笑意地点了点头。 “我嘞个豆…”,笠画一时间脑子在疯狂打着转,明明刚才分开时还是高挑的阴柔男子,这会儿怎么变成英俊少女了!? “不是…这怎么回事?溪瀚你一直是女孩吗?” 笠画品味着刚刚竹心和柳溪瀚的交谈,这才问道。 柳溪瀚恣意地挑了挑眉:“那当然,我也没说过我是男子?” 笠画细细想到,这倒确实,只不过你呢模样一看都是男子… “好了,正式介绍一下,我是芜凉王的独女,柳溪瀚。”柳溪瀚收起笑容,姿态庄严,神色肃穆,向笠画伸出手。 笠画愣了愣,她知道柳溪瀚身份不简单,可没想到这么不简单!芜凉王的独女!?那不就是下一代芜凉王吗?! 笠画伸手和柳溪瀚紧紧握在一起,神色也一片严肃:“你好!我是青山镇,笠画!” “噗嗤”,柳溪瀚被笠画这副模样逗得发笑,“好了!这么正式干嘛,都认识这么长时间了。” 笠画也是轻笑起来。柳溪瀚变回女儿身后,带了一些俏皮,更自然了些,比男儿身时贯彻的豪爽多了些滋味。 两女自顾自在一旁谈天说地,完全把竹心晾在一边,竹心看了看相谈甚欢的笠画,攥了攥拳头,又看向柳溪瀚,然后无奈地松开了拳头。 竹心起身向帐外走去,笠画见到后问道:“去哪?” “散心”,竹心头也不回,嘴里吐出两个字便走出帐外。 笠画:“?” 竹心走到演武场,看着众将士们排兵布阵,一刻不歇。 远处天边黑云密布,帐内的蚩梦与帐外的竹心皆是抬头看去,在不同的地方,不约而同地开口:“黑云压境,风雨欲来兮…” …… … 第30章 何为芜凉 竹心站在演武场,看着一众钢铁般的将士,他们无疑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竹心虽然不知道浮云军队是怎么样的,但他可以保证,双方一旦打起来,浮云绝对讨不到多少好处,注定会是场硬仗。 “世间疾苦多如毛,亦如青松遍布虫。”竹心读的书不算少,可书中读来的,终不如亲身感受的十分之一。 这场仗一旦打起来,双方都没有回头路了… 竹心看着眼前的将士,只觉得这边疆别有一番滋味。 他今日第一次见到操练的士兵,以往所闻都在书中,隔着文字,他无法想象所谓的铁血山河是什么景象。 每一位战士,背后是一个个家庭,一份份责任,这些宛如甜蜜的糖水,让他们难以舍去。 不愿丢失,那便只能沉重向前。 “竹心!找了你好久,没想到竟在这里。”竹心回头,任落萍一个人走上前来。 “任川没跟着你?”竹心笑着问道。 凌云渡可能不会无时无刻跟着任落萍,但任川可说不准,毕竟任川巴不得无时无刻待在任落萍身边。 任落萍闻言苦笑:“难得他疯够了休息去了,我才自己出来转转。” 竹心点了点头,他知道任川肯定不是老老实实去休息的,_不过他也不在意,只是缓缓开口道:“你觉得,芜凉这些将士如何?” 任落萍眼神一凝,神色严肃:“不简单…整体要比浮云军强上不少,但我们人数上占优势…” “只能说,一旦打起来双方都不讨好…” 竹心点点头:“芜凉国向来以强壮精炼闻名,国内各个骁勇善战,铁血方刚,都有以一敌十之巨力” “芜凉虽然地处偏远沙地,国民较为稀少,却也造就了民众硬朗无畏的精神” “唉,希望能够和平解决…” 任落萍也是点点头,他此番来就是想和竹心探讨一下事宜,毕竟他也是第一次来芜凉。 “竹心,你觉得,芜凉王真得就这么简单被强制下位了吗?” “当年他可是一人一骑,从我父皇手里硬生生闯出了一片地界,把芜凉带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不遗余力,向来是芜凉王的人生信条,他从来不会小觑任何一位敌人,哪怕是身边的熟人,他都会留一手。 “那等有勇有谋的人物…我怎么都想不出他会这么简单被身边人算计到屈居幕后,卧病在床,大权拱手相让…” 竹心闻言陷入深思,被任落萍这样一提醒,倒是给竹心敲响了警钟。 不错,在青山坊的记载里,对芜凉王的评价和任落萍所说的相差无几,如此看来,芜凉王是否真得被夺权了,还有待商榷。 “不管芜凉王打的什么算盘,我们终归是要入局的。我看柳溪瀚挺真诚的,不像是作假。无论是为两国人民,亦或是为除去‘天下枯’,我们除了入局毫无其他办法。”竹心眸光深邃,平淡地开口。 任落萍点点头,的确,局势进行到现在的地步,众人已经抽不出身了。 “喝!哈!吼!” 练兵场上的将士们井然有序地训练着,他们的世界单纯无比,训练训练再训练,一刻不停地训练,这是他们站在军营里唯一需要做的事。 竹心二人见到不断有着士兵累倒在地,仅仅是短暂歇息后便挣扎着爬起来接着训练,仿佛没有极限。 “这就是芜凉的底气啊…”任落萍见状也不禁感慨,浮云想要吃下芜凉,付出的代价绝对难以想象。 “每一位将士,都不得不拼…为了那些值得他拼命的人…或事…” 任落萍愣了一下,这确实是一个不那么愉快的话题,他轻笑一声,不动声色将话题引走。 二人又谈论了片刻,便互相告别了。 竹心走在回帐的路上,对这次芜凉一行又多留了个心眼。他不能赌,也赌不起,他和笠画,都只有一次机会,一次将路从头到尾走完的机会。 他也有重要的事…或人? 竹心走到帐前,两女还在帐内叽叽喳喳。 竹心眉头挑起,眼里是化不开的思绪:“完了,这柳溪瀚不会缠上笠画了?笠画呢傻妮子,别被这厮拐跑了才是。” “以后得看着些,让笠画小心这种粘人精。” 既然她们还在帐内,竹心也不太好意思进去,只得站在帐外,欣赏着满天呼啸的风沙。 这里的风沙比边疆沙地的还要大,芜凉地处沙漠中心,可以说是整片沙地的汇聚地。 传言芜凉有大阵,可吸引方圆十里的沙土凝聚成保护层,以此来抵御大能的侵犯。 但也是传言,记载里芜凉被大军压境时,也没有这种惊天动地的阵法出现。 竹心抬起头,眯上了眼睛。 还没到芜凉,这里驻军地的风沙便已经隐隐遮住天空,给其披上了一层淡黄色的婚纱。 风卷黄沙遮皓月,枪挥红缨拦星河。竹心好像依稀明白,芜凉军队为何强大了。在这既无春雨梨花,也无歌舞升平的大漠中,除了训练,他们也没什么娱乐方式。 “呦呵,赏月呢?”柳溪瀚珊珊从帐内走出来,看见竹心站在一边,于是怪声怪气地问道。 柳溪瀚装模作样地做出眺望的模样,脸上的得意却藏也藏不住,她不停晃着脑袋:“这风沙大的眼都睁不开,哪有月亮啊?” 竹心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面无表情说道:“以后没事别来找笠画。” 说罢便自顾自走进帐内,也没再搭理柳溪瀚。 “嘿!你不叫我找我偏要找!”柳溪瀚猛地一甩秀发,豪横无比。 “回来了?”笠画正躺在床上歇息,见竹心回来后笑着问道。 竹心见到笠画后脸色缓和了几分,轻声应了一声。 那模样简直像是在外受气的孩童回家时看到桌上摆着心爱的奶汤子一样。 “不早了,早些歇息。”竹心坐在椅子上,嘱咐道。 笠画闻言小脸一红,一时间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她其实蛮困的,但又怕竹心休息不好,毕竟这帐内只有一张床。 “我…我还不困,可以晚些再睡。”笠画斟酌着开口。 竹心看了眼笠画快要粘到一起的眼皮,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床边。 笠画见竹心靠近,心头一紧,双手牢牢拽住被褥,视线在各个角落上来回移动,压根不敢抬眼看竹心。 竹心上前,一句话也不说,伸手摁住笠画的脑袋讲她摁倒在床上,然后修长的手指遮住她的眼睛,声音里有些蛊惑的意味: “都迷糊成这样了…还说不困?是不困还是怕我?” 笠画:“…?” 这是竹心?不不不不可能! 不待她开口,竹心便已经抽身离开,只是眸光里还带着些探究。 笠画下意识地揉揉脑袋,她倒不是怕竹心,对她来讲两人现在是相依为命,竹心是不可能害她的,她只是觉得这样子有些过于暧昧了。 军帐里的火苗轻轻摇曳,竹心嘴角勾起柔和的笑意,安抚道:“没事,你睡,我给你守夜,毕竟我平时睡的时间也挺少的,不差这一晚。” “放心,有我在,没人会在你睡着时进入这个帐篷内。” 笠画闻言,也不再纠结。就算自己送竹心脸色他都不一定要,自己在这瞎担心个什么劲儿呢。 笠画轻轻合上眼睛,下一瞬困意便如潮水般涌来,呼吸渐渐均匀。 竹心坐在椅子上,无所事事地敲着手指,眉眼低垂。 明日便要动身去芜凉国都凉城,仍然是他们几人,蚩梦不能同行。 凉城,芜凉国都。芜凉百分之八十的人口与财富皆聚集于此,既是庙堂也为江湖,芜凉朝廷与江湖帮派均在凉城范围内活跃,但两者处于微妙的平衡之间。江湖明面上虽说归朝廷所管束,但朝廷从来没有强硬地命令他们去做事,皆是以利驱使。凉城,可比浮云云城乱得多。 风沙呼啸间,一夜平淡如水,悄然而逝。 笠画刚一起身,便看到竹心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笠画心里咯噔一下,竹心的脸上挂着细密的水珠,沙地昼夜温差极大,她一时间觉得竹心的衣着很是单薄。 笠画本想轻轻下床,免得打扰竹心休息,可双脚刚落地,再一抬头便和竹心微睁的双眸撞在了一起。 “醒了?”竹心的声音宛如寒天上的高雪一般冷清,又有些空灵,仿若穿越久远的时间传入了笠画的耳中。 笠画点点头,也不再小幅度地挪动,动作自然了起来。 竹心伸了个懒腰,僵硬的身体不断发出嘎嘣嘎嘣的响声,坐一晚上还真是挺累人的。 二人本打算洗漱一下再出去,但找了一圈也没发现有洗漱的地方。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在笠画睡觉还算安稳,现在的模样倒不显得乱哄哄的。 “唉呀!!!”一阵鬼哭狼嚎地喊叫声立刻吸引了二人的注意。 笠画被吓得抖了抖身子,问道:“这怎么回事?大早上的就有人发疯了?” 竹心倒不在意,在军营里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撑死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被某些没见过世面的公子哥发现了。 二人向将帐走去,果不其然,一进去便看到任川牢牢抱住任落萍的大腿,神色惊恐地看着柳溪瀚。 能说会道的嘴里如今只能断断续续地说着话:“你你你你!你怎么回事!?你是柳溪瀚!?不可能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柳溪瀚翻了个白眼,压根不想搭理任川。 任落萍咬牙切齿,竭力按压着想要一脚把任川踢飞的念头,僵硬地‘耐心’劝慰道:“川儿,天下之大,易容化形之术也不是没有…你是浮云皇子,心态要平和些…” “另外…再不松手我可要踹你了!!” 任川只好一脸不情愿地松开手,站在了任落萍身后。 任落萍扶额,任川跟永远长不大一样,笼中雀初出天地,见什么都觉得新奇,任落萍可以理解,但任川一直黏住他的性子却是不应该再有的。 “哈哈哈!”坐在主位上的蚩梦放声大笑,满是喜悦地道:“我还以为就我第一次知道柳溪瀚是女儿身时会这般惊讶,没想到浮云皇子也这般惶恐啊哈哈哈。” 柳溪瀚面带笑意地盯着蚩梦,只是这笑容里有几分真假就得看蚩梦自己体会了。 蚩梦只感到一股寒芒牢牢锁在自己身上,扭头便和柳溪瀚对上了视线,霎时间他后背便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哈…哈哈…开个玩笑,活跃下气氛嘛…”蚩梦尬笑两声,开口僵硬地解释道。 “好了,说回正事。” “一会儿我会派两辆马车,送你们进凉城。马车是我军方的马车,不会有不长眼的人阻拦,你们大可放心。行踪全程保密,不会有人知道你们去了哪里,我只出马车,不会派人跟着你们。” 蚩梦站起身来,脸色庄重,虎目里流光溢彩,手掌放在左胸上,重重说道:“蚩梦在此,预祝诸位一帆风顺!” “待芜凉事息,我定请诸位把酒言欢向天明!” 众人一笑,他们的情谊在这军帐中融入杯盏,尽数入肚。 …… … 第31章 兵分两路 众人商议后,笠画竹心和柳溪瀚一辆车,任落萍任川凌云渡他们一辆车。 任落萍他们先行一步,笠画等人在后面。 三人直愣愣盯着马车,柳溪瀚率先开口问道:“谁驾马?” 笠画与竹心闻言不约而同地看向柳溪瀚,就差把“你驾马”写在脸上了。 柳溪瀚:“……” “感情我跟着你们就是来当车夫了是吗?好歹我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啊!” 竹心也有些不好意思,笠画更是小脸通红,二人开口解释道:“不是我们不想驾马…主要是我们连骑马都不会,更别说驾马了…” 柳溪瀚:“……” 她发誓,今天绝对是她最无语的一天。 柳溪瀚没办法,只得一甩头,一句话不吭地坐到了车前,裁剪后的百花衣将马车映衬得宛若观光游玩的车。 “你就这样不会被认出来吗?”竹心看着柳溪瀚身上招摇的百花衣提醒道。 柳溪瀚一愣,的确,自己这样子肯定会被人揣测身份,毕竟在芜凉也不是谁都有资格穿百花衣的。 柳溪瀚苦着小脸,这怎么办,自己出来别说多余衣物了,连个包都没得带。 竹心见状给笠画使了个眼色,带着询问的意味。笠画看到竹心的眼色后立刻明白过来,在她的背包里来回翻找着,不多久翻出了她采药时的黑衣。 “溪瀚,我这还有件衣服,是我之前采药时穿得,你若不嫌弃可以先穿着。”笠画将衣服递到柳溪瀚身前,开口道。 柳溪瀚看了眼衣服,颜色漆黑如墨,布料坚韧轻柔,根本看不出穿过的痕迹,想来笠画将其保存的很好,对其也很是爱惜。 柳溪瀚接过来,衣服入手有一股清凉之感,撑开来看,根本没有丝毫光亮从衣服上映射出来。 “这衣服…是你采药时穿得?”柳溪瀚看了看笠画身上淡青色的普通绸缎,不确定地问道。 这衣服看起来其貌不扬,但柳溪瀚一上手便知道绝不是一般的布料可以做出来的。 这衣服,可比笠画身上穿得好了百倍。 笠画有些疑惑,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不错啊,这是我师父给我做的,怕我采药时有擦碰,坏了好衣服。” 柳溪瀚:“……” 笠画倒没说错,这衣服确实不会被划开。 “笠画,你可知道这衣服是用什么做的?”柳溪瀚觉得笠画对这衣服有什么误解,再次开口问道。 笠画茫然地摇摇头,她只知道林青落给她衣服时满脸不屑,仿佛这衣服是从哪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揪出来一样,她自然也觉得这衣服只是采药时候才穿得杂衣罢了。 “……”竹心上前,摸了摸衣服,看了看针线走向,这才轻声道: “世有翼蚕,其状如豆,无目,背生双翼,天生纳灵,喜冰霜,故居于风雪弥漫之地,可吐丝,丝如雪,通白却无光,入手清凉温透,可耐严寒,且坚韧不息,遇损可自复,一蚕一生方吐一寸,故世所罕见。” “这衣服,便是翼蚕蚕丝做得,从里到外,方方寸寸皆是,可耐水防火,轻盈便捷。” “……” “笠画,这衣服,你真的要给我穿吗?不如我们换换?”柳溪瀚轻声开口,她知道这衣服不一般,可没想到竟如此珍贵,她不想占笠画的便宜,她们是朋友。 笠画眼角有些通红,她从来不知道这件常年穿在身上的衣服,是林青落花费多少力气做出来的… 林青落不在意这些,也从来不会跟笠画说这些,他总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漫不经心的表象下是细腻无比的疼爱。 笠画揉了揉有些湿润的眼睛,而后展颜一笑,将衣服塞进柳溪瀚手里:“它就是我采药时穿得衣服,没什么特别的,以前是,现在也是。” “我还怕你嫌弃呢,既然你不嫌弃,那你穿了便是,没什么的。” 柳溪瀚闻言也不再娇作,重重点了点头。 竹心伸手摸了摸笠画的脑袋,开口道:“没事,日后我给你做一件五颜六色的翼蚕衣,保管比这好看!” 笠画闻言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舍不得,再说了,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小气是?” 三人皆是一笑,随着骏马一声嘶鸣,马车踏上了去往凉城的路。 一路上,笠画不断看到背着行囊,拖家带口的人,向凉城方向赶去。 “这些人是?”笠画目光看向窗外,开口向竹心问道。 竹心也不清楚,但看他们的样子,大抵是原本地方待不下去了,前往凉城求活路的人。 柳溪瀚听到后面的动静,冷声解释道:“他们都是被集召的民众,皆是听从夺权的大头目芜凉祭司命令前往凉城生活。” 竹心闻言神色一动,召这么多民众前往凉城,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有问题。 他看这些民众,皆是目光呆滞,完全看不到一点希望的光芒。 好像他们即将去的地方不是凉城,而是一张吃人的血盆大口。 柳溪瀚又冷声道:“本来还不清楚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但听你们说‘天下枯’此等邪术又重现世间,还和芜凉有关系,那么祭司极大可能和此事有关。” “不能把他们叫停吗?”笠画问道。 柳溪瀚苦笑道:“哪有那么容易,且不说民众极多散布极广,单单是凭借他们对芜凉王的敬重,不把我们劝告的人当成叛国贼就不错了。” “而且,已经有很多民众抵达凉城了,而且我听说,他们一到凉城便会有人接待并把他们带走。” 笠画愣了愣,她没想到芜凉上下的心这么齐,但恰恰是这种盲目的敬重,遮蔽了他们的视线,固化了他们的思想。 可这种上下齐心的国情,也使得芜凉宛若一块铁疙瘩,内外皆坚不可摧。 当然,前提是内部都是一条心的,像如今这种内部争斗的情况,芜凉民众只会被无情地当作任人宰割的鱼肉。 柳溪瀚大抵知道笠画在想些什么,她在车前挥动着马鞭,面朝大漠的眼瞳里眸光璀璨:“我知道芜凉这种情况有利有弊,而且根深蒂固一时间难以改变,但总有一天,我会让芜凉既能齐心,又能自省。” “人们可以有信仰,有追求,但不应该将其变成人生路上唯一的指标,那是盲目愚蠢,就如现在这些拖家带口舍弃一切也要赶往凉城的人一般,可悲。” “这些,我一定会去改变它。” 竹心闻言轻笑一声,柳溪瀚虽是女儿身,却丝毫不比男子差,甚至比某些公子哥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阿嚏!” 此时,另一辆马车上的任川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然后接着呼呼大睡。 竹心对芜凉祭司很是好奇,开口问道:“溪瀚…呃,溪瀚姑娘,你对芜凉祭司可有什么了解?” 柳溪瀚听到竹心别扭地喊叫,不禁笑道:“竹心,叫我溪瀚便好,都认识这么长时间还这么生份做什么?” 笠画闻言点了点头,似是对竹心这般说话很不认同。 “……” 柳溪瀚见竹心没有接话的意思,便接着自顾自地说道:“祭司这个人,我了解得也不多,只知道他在我父皇眼里很受器重。” “不过我父皇向来不让我去接触这个祭司,唯有几次在跟朝时见过几次面,但他都带着野兽面具,凶神恶煞的,给我的感觉很不舒服。” “没人见过祭司面具下是什么模样,只知道声音是个男人的声音。” “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我很少在宫中,说白了很少回家,所以这次我才能出现在沙土城。” 竹心闻言,没接话,手指有规律地敲击着手背,眉眼里满是思索的意味。 车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车轮滚滚的轱辘声。 竹心猛地出声,给笠画吓了一跳:“我们到凉城后能不能直接入宫?” 笠画没接话,竹心这明显是在问柳溪瀚。 柳溪瀚的声音从车前传来:“当然可以,只不过不能正大光明地进去罢了。” “我们可以让我熟悉的人带我们进去。” “那便好。”,竹心听闻柳溪瀚的回答后松了口气,如果进不去皇宫,那他们能做的事可就太少太少了。 “那我们一会和任落萍他们商量一下,我们直接入宫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他们在城里探听探听‘天下枯’的消息,这样也好接应我们,不至于有什么意外后被一锅端了。”竹心接着说道。 儿女听闻都表明没有问题。 的确,他们一行人入宫是最好的选择。一来柳溪瀚熟悉宫内情况,二来竹心可以找机会探查一下芜凉王是否真得有什么怪疾,三来宫内危险肯定不少,竹心实力在他们中也是最强的,方便解决突发状况。 不久,柳溪瀚便看到了任落萍他们停在前方的马车,众人又聚到了一起。 竹心把计划告诉了众人,众人一听也没什么异议,于是他们再次一前一后地动身,任落萍他们的马车先行,竹心他们在后。 沙土城中,浮云国师悠闲自在,打打牌逛逛街,似乎早就忘了来这里的目的了。 他找不到任川,也不想找人,难得得空,何不好好看看这世间。 在竹心他们再次动身的同一时刻,凉城内,几位戴着野兽面具通体笼罩黑袍的人正在通往皇宫的必经之路上等待着。 “兄弟们,干完这一票,我们的家人就都能有个好去处,得到好安置!” “记住!见到军方模样马车前往宫城,别管是谁,别管几个,通通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好!” 几人鼓舞了一番士气,身形霎时间四散开来,隐藏在街道的暗处,静静等待着猎物的上钩… “驾!驾!”柳溪瀚一声娇喝,马车前进速度又快了几分。 “父皇…等我!” “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要见到你再说!” 柳溪瀚紧紧抓住马绳,脸色紧迫。 竹心他们还不知道,凉城已经有一张暗处的大网,在悄悄等待着他们… …… … 第32章 凉城遇刺 “喂,二位!到凉城了!”柳溪瀚的喊声响起在笠画二人的耳边。 笠画闻言将头探出窗来,向前方看去。 只见一座辉煌的城池似从黄沙中拔地而起般,通体泛着晶黄的光芒,墙壁上不断有着星星点点的光点极其规律得自上而下闪烁着,仿佛一道道流沙倾泻而下。城门如两道弯月,对峙而开,人流车马皆穿梭其中,热闹非凡。 城池轮廓向两侧延绵不止,慢慢消失在风沙之中看,完全不清边界,仿佛无界。城墙极高极厚,各个不同的方位上均开有相同大小的方型切口,那些洞口黑漆漆地向深处蔓延,但笠画能从中感受到刺骨的寒意,一股冰冷肃杀之意扑面而来。顶成圆弧,下为方土,观有遮天映星撼地之势。 “这…就是凉城?”笠画美眸紧紧盯着前方,小嘴微张,这股震撼和见到沙土城时完全不一样。 “毕竟是一国之都,当然要辉煌震撼才行。”竹心在车内说道,他虽没探出头看,但好像已经对凉城样貌了然于心。 “世界还真是辽阔,人们竟能造出这般宛若天工的城池…”笠画眼眸里闪着星光,对这景色很是震撼。 竹心闻言道:“好好修炼,以后你也会有移山填海之威能的,到时候你也可以自己给自己建造一座城,独属于你自己的城。” 笠画闻言直直盯着竹心,很是怀疑道:“真的?你没骗我?好好修炼以后真得可以自己建类似于凉城一般辉煌壮丽的城吗?!” 竹心无奈地伸出三根手指,有气无力地道:“我竹心确定,若你灵气能修炼到一定地步,确实可以造类似凉城一般的城池。” “不过,大小和你建造的时间成直接关系。建凉城这么大的城池…” 竹心说着瞅了瞅笠画的小身板,又想了想笠画的性子,接着道:“要你一个人的话,怎么也得十来年,还得一刻不停地建。” 笠画:“……” 完了,现在已经不想建了,刚刚燃起好好修炼的热血,啪叽一下就被竹心扑灭了。 笠画垂头丧气地靠在窗边,眼神直愣愣的。 竹心见状不由得有些想笑,为了激励笠画好好修炼,于是开口承诺道:“如果你修炼到那种地步,又想建城的话,我可以给你找地方,还可以帮你一起建。” 笠画闻言苦唧唧的小脸又浮现出生机,急不可耐地要跟竹心拉勾,生怕他反悔。 柳溪瀚板着张脸,听着车厢里不断传来的嬉笑声,手指紧紧抓住马绳,她现在只想快点进城好让这两人闭嘴! 马车稍稍减缓速度,向凉城城门驶去。 越靠近凉城,越能听到城墙上不断传出的钢铁交错之声以及齿轮咬合的声音。 几人到了城门,缓缓向前。守卫看了一眼代表军方的马车,微微弯腰示意,并没有拦截来下做任何盘问,简直顺利得不能再顺利了。 “好了,我们已经进城了,我建议我们先去城里的小客栈安顿一下,然后再去往皇城方向,毕竟劳顿一路,天色也不早了。” 柳溪瀚百无聊赖地窝在车杆上,慵懒地开口道。 这一路简直快把她无聊坏了,眼前除了两匹马就是满天遮眼的黄沙,这种工作简直一眼可以望到头,屁股都给她坐酸了。 笠画自然是没意见,那竹心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三人找了个门边的客栈,就近歇息。 “老板!两间上房!”柳溪瀚一进门大手一拍,喊道。 笠画闻言急忙阻拦道:“等等等等!你数错了溪瀚!?我们三个人啊。” 竹心挑了挑眉,默默无言地盯着柳溪瀚,神色一片冰冷,仿佛下一瞬间就会猛地把柳溪瀚踹飞。 “哈,哈哈…”柳溪瀚本想调戏一下笠画,但感受到竹心快要杀人一般的眼神后,急忙打了个哈哈,“是啊,你瞧我这脑袋,跑一路有些不灵光了。” “老板!三间上房!” “呼…”闻言笠画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柳溪瀚要让她和竹心住一间呢。 柳溪瀚撇了撇嘴,心里悄悄吐槽着:无所谓啦,反正机会还多,想竹心这种冷冰冰的性子,早个几百年还差不多。 开好了房间,几人各自回房休息。 笠画回房后,竹心一动不动地盯着准备拉开房门的柳溪瀚。 柳溪瀚猛地打了个寒颤,一扭头便发现竹心紧紧盯着她,她只感觉仿佛被一柄神兵抵在胸口,死亡的窒息感霎时间将她笼罩在内。 “我不管你做什么,但记住一点,别把主意打到笠画身上,懂吗?”竹心眼底青光乍现,无形的灵压死死压在柳溪瀚身上。 柳溪瀚心脏仿佛被一张大手攥着,心跳缓慢无比,她急忙点了点头。 竹心冷冷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屋子。 “呼…呼…吓死我了…” 待竹心进屋后,柳溪瀚脚跟子一软,瘫坐在门边,冷汗如雨般从额头滴落下来,她毫不怀疑,刚刚竹心真的想一巴掌把她拍死,那股灵气威压,比蚩梦要强太多了。 “这家伙,开玩笑也不行吗,都认识这么长时间,再说了,我怎么可能会打笠画的算盘啊,我只是想来一次女孩子间的友好交流罢了…” “不过,竹心这家伙,上次出手还没这么可怕,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 “吓死老娘了!明天就跟笠画告状!” 柳溪瀚拖着疲惫的身子,晃晃悠悠进了屋,二话不说倒在了床上。 笠画在屋里准备好好修炼一番,今天听闻建城事宜后简直热血沸腾,一刻都不想耽搁。 “咦!?” 笠画探查了一番体内的灵气,不禁惊讶起来。只见原先的游鱼已经大了六七倍,身上的淡青色也更加浓郁,体内几条竹心说得关键脉络也被扩宽了几倍。 “咦咦咦!!?我明明记得好久没修炼了啊,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我真是武学天才?会无意识地自我修炼!?” “蛙趣!”笠画兴奋得在床上狂跳不止,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看来我成为大能也不过弹指一挥间罢了!” 说着笠画便开始全神贯注地吐纳灵气,深深陷入了修炼状态。 竹心听闻旁边屋子里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便知道笠画开始修炼了。他轻轻一笑,难得地躺在床上开始歇息。毕竟他也是人,长时间不休息也会累的。 月色如水,一夜悄然而逝。 第二日一早,竹心精神百倍地站在门口等待着。 不一会儿,柳溪瀚无精打采地走了出来,狠狠刮了一眼竹心。 因为竹心,她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根本睡不着觉! 竹心笑着看了柳溪瀚一眼,自是把柳溪瀚气得咬牙切齿。 等了许久,也没见笠画出来,竹心叹了口气,压根不用想,准是睡过头了。 柳溪瀚等不了了,她现在急需好吃好喝的来安抚一下自己疲倦的心灵。于是她和竹心打了声招呼,自己先下楼了。 竹心敲了敲笠画的门,也没听见里面有声响,他眉头一皱,砰叽一声猛地推开了门。 “啊啊啊啊!!” 竹心还没抬腿,迎面便飞来一个枕头,柔软的枕头却发出一阵沉闷的碰撞声,在竹心脸上留下一道红印。 竹心:“……” 竹心顺手将门关上,不一会儿,笠画便红着脸从屋内走了出来。 她偷偷摸摸地瞟了竹心一眼,声音极地地问道:“你…你没看到什么?” 竹心不自然地咧了咧嘴角,指着脸上的红印子说道:“看到什么?当然看到了,我看到一个枕头嗖地一下就甩到了我脸上。” 笠画看着竹心脸上显眼的红印子,不好意思地道:“那个,一着急就把灵气注入进去了…不好意思哈。” 竹心撇撇嘴,也没再说什么。 二人下楼和柳溪瀚一起简单吃了早饭,便接着驾马车向皇宫方向驶去。 不多久,几人走到了宫前的主干道三凉街上。 柳溪瀚走着走着,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车内二人只能听到车轮轱辘的声音,这条街完全:不像是主干道该有的样子,简直冷清的可怕。 “不对劲,三凉街的车马人流多的可怕,今日怎么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柳溪瀚将车速慢了下来,缓缓向前走着。 嗖! 一只冷箭不知从何处飞出,径直贯穿了两匹马的脑袋,柳溪瀚神色大变,很明显 他们被人埋伏了! 车内竹心神色冰冷,他记得蚩梦说过,此次行踪全程保密,那么这群刺客,是为什么在此地埋伏,看这样子,怕不是已经埋伏很长时间了。 呼! 一股灵气掌风凌厉地冲向马车,竹心冷哼一声,伸手将笠画搂在怀中,强悍的灵气波动刹那间与掌风碰撞在一起。 轰隆轰隆! 马车在余波下晃了几下,并没有碎裂开来。 柳溪瀚四下观望,竟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发现,她紧咬牙关,这可不是一般的刺客,这等隐秘技术,芜凉可没几个组织能拿得出手的! “柳溪瀚,这怎么回事?”竹心冷冷地问道,行踪是蚩梦安排的,柳溪瀚和蚩梦关系显然不简单,这让竹心想不怀疑都难。 柳溪瀚脸色难看,她知道竹心肯定会怀疑她,但这屎盆子,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下来的。 “我不知道!没见他们连我都要杀了吗,我跟蚩梦怎么会找人埋伏我们自己!”柳溪瀚又躲过一只暗箭,气急败坏地吼道。 笠画秀眉挑起,她和柳溪瀚一行人也算熟识了,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愿相信柳溪瀚会背叛他们。 “竹心,我们先把离开这个地方再说,到时候再好好问问溪瀚。”笠画斟酌着开口,如果柳溪瀚真得背叛了他们,她也不至于为仇人求情。 竹心点点头,冷冷开口:“不用离开,他们敢埋伏我们,便要做好被反杀的准备。” “我可以救人性命,自然也可以收人命命!” 竹心说完,身上天青色灵气闪烁,身影一下子从车内消失不见。 柳溪瀚只感到一阵风从身边吹过,暗处街道里便传出阵阵惨叫。 “不可能!你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找到我们!?” “该死!兄弟们!和他拼了!” 轰得一声,竹心的身影猛地出现在半空,紧接着,街道阴影里猛然飞出五道人影,将竹心包围起来。 竹心冷哼一声,狭长的眸光如同看死人一般,划过几人全副武装的脸庞。 “说!谁派你们来的?为何要袭击我们?” 可惜,竹心明显不会从他们口中得到答案。 五人对视一眼,霎时间身位变换,成五行之势将竹心包在中心,身上黑色灵气涌动,在竹心脚下,一道阴气森森的五行变化之阵猛然铺开。 “哦,倒有点东西,能把暗灵气塞进五行之道里,你们也算有点实力。” “哼!”领头男子冷哼一声,“很快,你就会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 竹心闻言淡淡地道:“浅池难有龙鱼跃,低洼不知幽谷深。你们应该明白,人之所以狂妄,都是有一定道理的…” 柳溪瀚和笠画在下面干看着,也没插手的余地,二女只能互相提防着还可能潜在的危险。 只见竹心脚下的黑灰色变异五行阵猛然从五个方位上亮起一盏幽火,每盏幽火均以暗色为底色,辅以五行之色。 竹心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取巧之术罢了,你们这阵法,根本没有五行大阵十分之一的力量。” “哼!对付你,足够了!”领头的一声嘶吼,霎时间阵法升起一道屏障般的黑雾,将竹心盖了进去。 二女眼见竹心的身影被黑雾吞没,不禁有些担心。 阵法中,竹心静静感受着阵法内灵气的流线,他本可以不被关进该阵法,他只是觉得这般将单一灵气代替五行灵力很有潜力,这才起了观摩感受的念头。 “嗯嗯…在阵法处设立了五行的小灵气点,灵气通过后染上这种节点,被改良阵法接纳…” 阵法中灵气骷髅不断向竹心冲撞,但一靠近竹心一定距离便被一股青色薄膜给打散。 “大哥,这小子应该没了?真该死,这世间怎么能有人比我还帅?” “应该死了,保险起见,再多等会儿。” “一会处理完这男的,我们再去好好享受享受下面的女人!” 话音刚落,他们引以为傲信心满满的阵法便在他们惊讶的目光下猛然炸开! “看来,你们确实有取死之道。”竹心冷冰冰地盯着领头的,他们刚才的话竹心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竟然连柳溪瀚都不放过,看来这群人和她确实没有关系。 “也罢,那你们也没什么用了,下辈子记得行善积德做个好人…”竹心淡淡地说着,下一刻身影在五人之间闪现,下方二女只觉得眼前青光一闪,五人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便没了身形。 柳溪瀚苦笑着摇摇头,这自己还担心个屁啊,看竹心的样子样子,明显没动真格。 在五人消失的瞬间,凉城某处阴森的井底,一道灵牌怦然碎裂。 “嗯?死了?哼哼,看来又有高人入局了…” “不过是筛选人的棋子罢了,死就死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缓缓回荡在井底的空间,顺着黑暗消失不见… …… … 第33章 内城散事 轻风吹过,半空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竹心落下身来,拍了拍袖子,直直向二女走来。 柳溪瀚见竹心冷冰冰地走过来,还以为竹心还在怀疑她,急忙连连摆手道:“别,别打我啊别打我,我是好人啊!绝对的好人啊!” 柳溪瀚紧紧闭着眼,等了很久也没感觉到身上哪里痛,这才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顿时脸色耷拉下来,轻轻扯了扯嘴角。 竹心早就绕过了她,正在对笠画一阵嘘寒问暖。 “…明明我也是弱女子好吗,区别对待是!”柳溪瀚吐槽道,不过看这样子,竹心应该暂时没在怀疑自己了。 柳溪瀚相信这些人绝对不会是蚩梦安排的,难不成自己一行人误打误撞闯进了别人设的圈套里?那这运气也太背了? 柳溪瀚想得倒是没错,他们确实是被人试探了,不过这群人,拦得本不是他们,而是所有芜凉军方的人。 凉城皇宫,现在没有一个芜凉军队的人,将领也没有,全都被祭司派出去了。 柳溪瀚看了看死的不能再死两匹马,无奈地说道:“走,现在只能走去皇宫了。” “他们这些人不是皇宫的人,可能是谁从江湖上找的,有什么问题,见到我父皇再说。” 竹心闻言问道:“你父皇如今病卧在床,想来处处有人看守,你有办法进去吗?” “嗯哼!那当然,我在宫中可是有不少拥护者的!轻轻松松好。”柳溪瀚自信满满地道。 竹心闻言皱了皱眉头,以前和现在可不一样,以前的那些拥护者,现在也可能是想取你性命的敌人。 不过竹心并没有说出来,他知道现在说出来柳溪瀚大抵也不会放在心上,平白添堵罢了。 几人没再停留,沿着三凉街走向凉城中心的皇宫范围。 … “我去,城中城?”笠画看着近在眼前的高墙,感叹道。 “嗯哼,皇宫说是皇宫,其实就是各大权贵的集中区域,里面的繁华和外面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柳溪瀚面带骄傲地说道。 竹心闻言静静开口:“城中一夜散千金,城外一夜枯白骨。” “芜凉这般分化,反抗的种子怕不是早就埋藏下来了。” 柳溪瀚闻言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不禁挠了挠头,一时有些语塞。 笠画见状劝慰道:“没事的溪瀚,这也不是你一个人可以解决的,在哪个国家都是这种情况,不可能改变的。” 竹心也点点头,示意柳溪瀚的确不用太在意。 这般下来,三人一时间都沉默下来,一声不吭地走到内城门处。 “站住!无令牌者不得入内!”内城守卫伸手将三人拦下,面无表情地开口。 柳溪瀚掏出一块纯金打造的令牌,上面印刻有一个大大的‘凉’字。 “他们是我的客人,此番随我一同进去。”柳溪瀚指了指竹心笠画,开口道。 守卫接过令牌,仔细检查了一番,这才点头放行。 门卫缓缓将城门推开,嘈杂热闹的声音霎时间一股脑地涌入三人耳朵。 内城街上行人皆是锦衣玉佩,满面春光,衣着色彩鲜艳,与外城平平无奇的土黄色衣装相差甚远。 世人皆说芜凉人民面容粗犷,可笠画看着内城中众人身形样貌皆和浮云无异,只是肤色稍显黝黑。 三人进了内城,守卫随后便将大门再次关闭。 柳溪瀚见状解释道:“内城城门时时禁闭,只有持令进出时才会打开。” 笠画闻言一双杏眼眨巴眨巴,开口道:“那任落萍他们岂不是进不来了?那他们在外城能调查到什么东西?” 竹心闻言笑道:“别小瞧外城,内城皇家重地,反而得处处受限,外城可没这担心。” “有些事,在外城可更容易抓到蛛丝马迹。事不着眼于表现,而落实于需求,找到那件事情所必要的条件,这才是抓住这件事的命脉所在了。” 笠画闻言点点头,又学到了不少东西。 柳溪瀚撇撇嘴,好哦,这时候倒细心讲解起来了,我问个问题就得给我翻白眼是。 “走,带你们去找人!”柳溪瀚小手一挥,大踏步向前方走去。 笠画二人跟着柳溪瀚在内城不断穿梭着,最后停在了一处气质非凡的大院前。 “诺,到了。这是站我这边的人,芜凉文书官包庆子的私院,我一般叫他包子叔,哈哈。”柳溪瀚停在院前,说道。 笠画在内城走了这么久,眼睛已经麻木了,内城建筑大抵都是金碧辉煌的样子,好像细看之下也没什么差别,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柳溪瀚大大方方走到院门前,咣咣咣地敲起了门。 竹心咧咧嘴,这姑娘还真是有性情,该不娇作时她是真不娇作啊。 咣咣咣!咣咣咣! 大力的敲门声快要把地板给震开了,本来就是铁门铜环,猛烈的金属撞击声单是想想就能起一身鸡皮疙瘩。 很快,门后边传来一阵歇斯底里地喊叫,简直就像要把嗓子吼出来一样。就这样,声音才堪堪盖过敲门声。 “来了来了!何人这般无礼?!” “哪有谁家好人这般叫门的!!” 柳溪瀚敲门的手闻声停在了半空,脸色因为被人指责而变得有些温怒。 嘎吱~!缓慢沉重的开门声响起,一门童打扮的人直愣愣盯着三人。 “诶呦!”门童刚打开门就被柳溪瀚往头上来了一巴掌,顿时双手抱头发出一声惨叫。 柳溪瀚气得鼻子直冒烟,手指点着门童的脑袋道:“好你个小门童!连姑奶奶都不认得了是!?仔细看看是谁家好人这样敲门的!!” 门童可怜兮兮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哀求。他一开门便知道自己要遭殃了,一不小心骂人骂到姑奶奶身上了。 “溪瀚姐,你就当我瞎说,当个屁给放了。”门童双手合十,给柳溪瀚拜了拜。 “滚滚滚,没个正形。”柳溪瀚没好气地挥挥手,接着道:“快走快走,快带我们去见你家老爷,有大急事!” 门童闻言脸色微变,低着头嘴角苦涩:“溪瀚姐…” 柳溪瀚眉头一皱,问道:“怎么了?” 门童双手抱着头,无奈道:“我们老爷在忙正事,暂时…暂时没办法见你…” 竹心一听,便知道这芜凉文书官的心肯定不在柳溪瀚这儿了。 柳溪瀚听明白门童的话里的意思,她向来不会用心思去揣摩熟识人的话,那太费心力,但门童这般样子,明显就是他家老爷早早吩咐过。 “没事,等你家老爷忙完了再见也不迟!”柳溪瀚说着,便越过门童径直进了门。 “诶!诶!溪瀚姐!”门童在后面吆喝着,但柳溪瀚装作没听见,头也不回。 门童脸上满是苦涩,扭头看向竹心二人,叹了口气:“唉…二位也请进…但还请不要乱走,跟好溪瀚姐才是。” 笠画和竹心点点头,这才一起跟上了柳溪瀚。 笠画跟在柳溪瀚后面,正准备斟酌着开口开口道:“溪瀚…” “我知道!”柳溪瀚背着手在前面走着,语气有些颤抖:“可能,万一包子叔真的在忙正事呢?” 竹心和笠画对视一眼,彼此摇摇头,皆是没再说什么。 三人到了会客厅,找了张椅子坐下后便沉默下来。 柳溪瀚显然没心情说话,笠画也不知道该讲些什么,竹心呢就更别说了,已经开始闭目养神了。 柳溪瀚趴在桌子上,眼睛一眨也不眨,直勾勾地发呆。 等了快一个时辰,他们也没等到柳溪瀚口中的包子叔。 笠画悄悄看向柳溪瀚,发现她还是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只是眼角已经有些发红。 “唉…”笠画叹了口气,曾经亲密的人如今却连见一面都不肯见,这对柳溪瀚来说肯定是个不小的打击。 又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竹心睁开眼睛,站起身来道:“走,看来今天是见不到这位文书官了。” 柳溪瀚闻言回过神来,脸色憔悴,轻轻点了点头。三人刚起身准备离去,一位行色匆匆留着白色山羊胡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诶呀,真是让各位久等了!”来人开口说道。 三人顿时停住了脚步,柳溪瀚瞳孔里又恢复了神采,满脸兴奋,然后又一瞬间苦涩道:“包子叔!我还以为你不打算见我了。” 包庆子先给笠画二人抱了抱拳,示意见谅,接着看向柳溪瀚,眼里满是担忧,缓缓开口:“溪瀚…唉…你不应该回芜凉的…” “我跟门童吩咐过,如果你来找我便说我不便见你,看来那厮还有点自己的心思。” “祭司知道我与你关系不错,早早就把这院子软禁起来了,恐怕你们三人来见我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我听闻你来了,便急忙去召集些人手,这才废了时辰。” 柳溪瀚闻言脸色冰冷,开口道:“祭司…真是好胆子!” “唉…”包庆子叹了口气,整个人显得愈发衰老:“祭司已经完全掌控了皇城,凉王军方皆被他找借口调遣了出去,如今这皇宫,只有祭司的人。” “我们这些文官,说是让我们好好休息,其实就是被软禁在家了。” “我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可我现在真得无能为力啊,要进皇宫,难比登天啊…” 柳溪瀚闻言有些呆滞,她没想到情况已经恶劣成这种地步,祭司竟然剥夺了所有的权力与武力。 柳溪瀚猛地想到了什么,声音颤抖着问道:“我父皇呢?可有他的消息?” 包庆子苦涩地摇摇头,目前他知道的消息和众人差不多,也就仅限于凉王卧病在床了。 柳溪瀚闻言身子一软,笠画见状急忙上前扶住,将她搀扶到椅子上。 笠画心头一紧,看样子,凉王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不行!不行!我必须要见到我父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柳溪瀚语气激动,浑身颤抖着。 竹心皱皱眉头,看来潜入皇宫这个算盘是打不成了,那也只有正面强攻这一条路了。 “溪瀚!别急!”包庆子安抚着柳溪瀚:“现在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我估计祭司很快就会派人来寻你,他们肯定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对你动手,很有可能是要接你进宫!” “现在可不是着急的时候啊!” 柳溪瀚闻言闭上眼睛,稳了稳心神,她深吸几口气,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再睁开眼,她眼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竹心见状暗暗点头,柳溪瀚承受能力和调节能力还是可以的,虽说如今实力弱了些,但以后肯定会是个不错的王。 柳溪瀚霎时间不露辞色,一股冰蓝色的灵气缓缓在经络里流动,将她心头的浮躁尽数压下。 她想了一会儿,盯着包庆子的眼睛,极其平淡地问道:“文书官,我可以相信你吗?” 包庆子一愣,一双老眼直直盯着柳溪瀚带着探究的眼眸,一字一句地道:“我包庆子发誓,永远追随凉王的脚步!坚贞不渝!” 柳溪瀚闻言点头道:“好!那我们便等祭司接我们进宫!” “庆子叔,我给你写个手令,你派人送给沙土城外驻守的蚩梦将军,让他即刻带部分兵力来凉城等候。同时也让你找的人做好准备,另外,尽可能多找些没被祭司收拢的人,不论实力强弱,越多越好!” “我会以我灵气幻化的蓝鸟为号,蓝鸟冲天,便为进攻之令!” “既然祭司要反,那便只能将他打回去了!” 柳溪瀚语气森寒,细细吩咐着事宜。 竹心和笠画二人站在外面,笠画见竹心皱着眉头,开口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竹心沉思片刻,说道:“笠画,任落萍可曾与你说过如何联系他吗?” 笠画回忆了一下,说道:“他给我画了几个符号,说是留符号联系。” “好!你把符号什么样子代表什么意思和我说一下!” “好,这个是这样子的……” … 在他们商讨之时,内城街道上大批戴着野兽面具的人马向文书官的院子气势汹汹地直冲而来。 …… … 第34章 恶意初显 砰! 一声巨响,将会客厅内几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包庆子摸了摸胡须,淡淡地道:“看来,接你的人来了。” 柳溪瀚点点头,示意包庆子不用跟出去了,然后抬脚向院门走去。 笠画和竹心对视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出了会客厅,竹心四下看了看,对笠画说道:“你先跟柳溪瀚过去,我离开一会儿,行事小心。” 笠画闻言一怔,还是点了点头笑道:“行,好歹我现在也是有点儿自保能力的人了,不用太担心我。” 然后笠画侧着脸,轻声补充了一句。 “嗯…快去快回…” 竹心浅笑着点点头,身形一下子消失在原地。 笠画眨巴眨巴眼睛,跟上了柳溪瀚的步伐。 柳溪瀚扭头只看到笠画,于是开口问道:“竹心呢?嘿嘿,终于舍得放心把你交给我了?” 笠画小脸一红,啐了一口道:“瞎说什么呢!他好像有点儿事,先离开一会。” 柳溪瀚也没在意,反正竹心又没什么好让人担心的,他心思细腻实力深不见底行事也足够小心。可笠画不这么想,小脸上担忧的心情肉眼可见。 二女站在院中,只见院门外一众戴着野兽面具的人将大院层层包围,他们皆沉默不语,一股肃杀之意深深弥漫在大院的空气中。 “是他们?”笠画一见到他们脸上熟悉的面具,秀眉拧起。 柳溪瀚冷笑一声:“怪不得那批人拦军方车辆,看来压根是不想任何芜凉军的人进入内城。” “喝!” 院门前那群人毫无征兆地大喝一声,声响直穿云霄,震得二女耳朵生疼。 “真不要脸,还用上灵气了?!”柳溪瀚怒骂一声,这一声突然吆喝让她猝不及防。 笠画咧咧嘴角,好像一瞬间回到了第一次见凌云渡的时候,也是二话不说上来一声饱含灵气的吆喝。 还不待柳溪瀚开口,那群人刷地一声单膝跪地,头颅却仍是高昂,目光透过面具齐齐聚集在柳溪瀚身上,大声道:“恭迎!大公主回宫!” 柳溪瀚见状嗤笑一声,倒是打得好算盘,这一吆喝,怕不是内城所有人都知道我被接回宫了! 不出柳溪瀚所料,街道上顿时挤满了各家前来打探消息的人。 “这怎么回事?溪瀚公主回来了?” “应该是,我听他们都在喊大公主什么的。” “啧啧,我家主子还在说祭司这人想要颠覆王权,搞反叛,我看他们对溪瀚公主也是敬重有加啊。” “……” 人群叽叽喳喳地议论声一重接着一重,不断地在柳溪瀚心里回响。 笠画轻轻抓住柳溪瀚的手,柳溪瀚身子一僵,扭头看到笠画浅笑的脸庞,对她慢慢摇了摇头。 “呼…”柳溪瀚深吐一口气,似将所有情绪一口气全部吐出。 “我们现在先走?”柳溪瀚开口问道,因为现在她也没见到竹心的影子。 笠画双手搅在一起,贝齿轻咬,她担心她俩先走后竹心找不到她们,或者说,她担心会和竹心分开。 好在没等笠画开口回答,竹心便从院子深处走了出来,就仿佛他从来没离开过院子一样。 “笠画!”竹心清冷的嗓音在笠画身后响起,笠画回眸一看,心里的弦松了大半,嗔嗔刮了竹心一眼。 柳溪瀚也听到了竹心的声音,那就没什么好等的了,前方龙潭亦或是虎穴,闯了再说! 三人汇合后,走上了面具人们拥簇的马车。他们似乎对柳溪瀚身边的笠画二人没有丝毫疑惑,就好像早就知道要接的人是三个一样。 竹心这次经过他们身边时,鼻尖轻动,他闻到一股极轻极淡的有些熟悉但说不出来的味道。 竹心轻挑眉头,暗暗记下了这股气味,等有时间仔细想想看。 三人在马车内,皆是闭口不言,他们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在偷听,在不熟悉的地方,沉默是最好的保护盾。 一路无言,直到马车缓缓停下,三人皆是睁开了微眯的双眼。 竹心轻笑一声,主动打气道:“走,让我们去会会这个神秘的芜凉祭司,看看他究竟是骡子是马。” “噗嗤”二女闻言皆是笑出声来,笠画伸手点了一下竹心的腰间,道:“人家单手快笼罩芜凉的祭司,要是知道你说他是骡子是马,非得跟你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柳溪瀚这次难得站在竹心这边,大笑道:“管他是骡子是马,拉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三人气势汹汹地下了马车,才发现原本密密麻麻的野兽面具人全都消失不见了。 三人抬头,眼前是一层一层向天边蔓延的阶梯,仿佛高山般重重叠加,难以逾越。天空泛着黑光,几朵乌云遮天蔽日,透不过丝毫光亮。 整座天地在此刻寂静无声,连风声都没有,仿佛只有三人站在目无边界的高台之下,仰望着顶上的宫殿。 “呵,这祭司倒真是有趣。” 竹心挥了挥衣袖,霎时间天地间风声不绝于耳,给这片无人之地融入了点点生机。 竹心泰然自若,平静的话语中却带着一丝蔑视天下的意味: “小把戏罢了,如果只会搞这些心理战术,那这祭司大抵是个骡子。” “天若无风,我便是风;地若无人,我便为先;高台难越?我举步便过!天地之大,权势之高,若我皆不屑,又奈我何?” 竹心身上淡青色灵气如风暴般狂涌不止,笠画和柳溪瀚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瞬便已经登上层层阶梯,站在了宫殿之前。 柳溪瀚瞥了一眼竹心,暗暗心惊,当真是神之一手。 殿内王座之上,一道人影平静地看着三人的身影,最后视线停留到了竹心身上。 那人脸上的野兽面具和之前他们见过的不同,面具呈蓝红交错,顶上两道长长的犄角盘旋两圈后如尖刀般向前探出,冰目红瞳,蓝红相间的线条从黑色的鼻尖处沿着两边的脸颊向下。 “柳溪瀚,他的面具一直是这样?”竹心问道。 柳溪瀚此时也显得惊讶,她之前见到祭司时他的面具可不是如今这样,而是和之前接他们的人所戴的面具差不多。 “溪瀚…你还是回来了…”王座上的人影看着柳溪瀚,缓缓开口。 柳溪瀚闻声眼瞳紧缩,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这声音她从小听到大… 她紧紧盯着王座上的人影,不可置信地小心翼翼地问道:“父…父皇!??” 竹心和笠画闻言皆是一愣,笠画看了看“祭司”,又看了看柳溪瀚,一张小脸都快拧巴成苦瓜了。 这是怎么回事,溪瀚的父皇不是芜凉王吗?他现在不应该重病在身了吗?祭司是芜凉王?那祭司到底是谁又在哪? 笠画只觉得脑子快要爆炸了,事情的发展太离奇了? 竹心拍了拍笠画的脑袋,没好气地说道:“脑子不好就别想了,真不怕把自己想傻了。” 笠画闻言一拍手:“对哦!想这么多干什么,现在的问题是,如果祭司就是芜凉王的话,那他为什么要做这么多无意义的事呢?” 竹心盯着座上的人影,他能感觉到这人体内如海渊一般的灵气,实力不容小觑,而且他观此人脉象,压根不像是五十多岁人的脉象,反而是二十岁左右壮年人的脉象! “世间万事皆有因果,笠画,你要记住,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去做什么事情,一定都是有目的的。” 笠画闻言眨巴眨巴眼睛,她听闻后有句话没问,她很想问竹心,那你如今伴着我,是否也有目的?但她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柳溪瀚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 “祭司”从王座上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向三人面前走着。 “溪瀚啊,我本来想着你若是不回芜凉了,让你在外面潇洒自在也不错,毕竟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很希望你能活下去的…” “祭司”缓慢地开口,话语如一柄柄利刃,一下一下在柳溪瀚心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口子。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你肯定不是父皇!你是谁!快从父皇的身体里给我出来!”柳溪瀚大喊一声,便要冲上前去。 竹心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了她的肩膀,淡青色的灵气顺着竹心手指渡入柳溪瀚的身子,将她心里的浮躁尽数压下。 柳溪瀚眼里含着浓浓的悲拗,她怎么都不能相信,面前站着的人是她的父皇,是那个将她背在脖子上,指星星看月亮的父皇。 “溪瀚,你真的很好,真的很好,但可惜,你是个女孩…” “你是个女孩!!你懂吗!!” “祭司”模样的芜凉王一瞬间跟疯了一样,不停地怒吼着。 “为什么!为什么!我芜凉王一生放荡不羁,闯下赫赫盛名,更是一手建立了芜凉!” “为什么!为什么唯一的血脉还是个女孩!哈哈!活到最后半截入土,连个继承人都保留不下来!” “多么可悲啊,多么可怜啊!” 柳溪瀚泪流满面,苦着喊道:“不可能!不对!你不是父皇,父皇他…他明明很爱我…呜呜…呜…” “你闭嘴!”芜凉王大喝一声,将柳溪瀚哽咽的话语逼了回去。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那群人是怎么议论的吗?他们都说芜凉以后是蚩梦的!以后芜凉姓蚩不姓柳!” “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表面对我敬重有加,背地里却和蚩梦勾搭不清!他们都是反贼!休想!休想!芜凉是我的,芜凉只能姓柳!” 芜凉王状若疯魔,理智在癫狂之下被一寸寸撕裂… 轰隆! 天空的黑云完全笼罩了凉城,瓢泼的大雨滂沱而下,刺目的闪电伴随着惊雷,一下又一下撕裂着,轰炸着这片天地… 人呐,心思流转最为难猜,亦如雷雨,一阵又一阵… …… … 第35章 世态炎凉 轰隆! 狂暴的雷鸣声仿佛要将天穹洞穿,一道闪电在半空中悄然炸裂,将芜凉王的脸衬得分外可怖。 柳溪瀚此刻早已哭成了泪人,一步一步向后退着,根本无力面对芜凉王。 竹心看着步步紧逼的芜凉王,想到自己还以为芜凉王卧病在床,根本就是个笑话。 芜凉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芜凉王自己。 笠画咬紧牙关,硬抗着芜凉王铺天盖地的灵气威压,她此刻体内的灵气游鱼在高压之下迅速充盈分裂,扩散在体内的各个角落。 她抬眸看了柳溪瀚一眼,人生大起落不过如此,但她相信柳溪瀚肯定会挺过来的。 “竹心,现在怎么办?”笠画眼看芜凉王步步紧逼过来,着急地问道。 还不等竹心开口,笠画又听闻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她回头一看,芜凉王手下那群带着面具的死士站在殿外,将宫殿整个包围起来。 “这下完蛋了,后路也被封死了。”笠画惨兮兮地说道。 竹心凝眸,他看了一眼被芜凉王灵压笼罩的天空,如果起空怕不是会立刻被芜凉王集火。 他可能走得掉,但笠画和柳溪瀚就难说了。 竹心脸色阴沉,他没想到任落萍竟一语成谶,像芜凉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被他人轻易算计?他本就是算计着无数人,踏着无尽的尸骨,一步一步爬上如今这个位置的。 柳溪瀚呆滞眼神注视着芜凉王脸上的面具,熟悉与陌生两种不同的感觉似冰与火一样在她心里交织着,厮杀着。 “……柳溪瀚上下唇在打架,因为激动而抖动着,原来,所有的爱都是假的吗? “父皇…难不成这么多年来,你从来没有真心承认过我是吗?” 芜凉王冷哼一声,不留丝毫情感地说道:“当然!若不是我只有你这一个骨肉,怎么可能留你到现在?” “哈哈…哈哈哈!”柳溪瀚大笑着,眼泪不停地涌出,仿佛这么多年来没流过的泪,在今天一下子全数奉还。 “那蚩梦呢?也是你下令派出去的?”柳溪瀚散乱的发丝遮住半边脸庞,惨然地问道。 芜凉王眉头一挑,很是愤怒:“蚩梦!蚩梦!还是蚩梦!” “当然!肯定是我派出去的,而且时间不差的话,他马上就该收到召令向浮云发兵了!” “哈哈,战争!只有在战争中才能为我芜凉带来崭新的未来!芜凉生于战乱,兴于战乱!” 芜凉王怒吼一声,周身磅礴的灵气刹那间宛如一张巨网一般,向三人笼罩而来。 “柳溪瀚!”竹心大喊一声,随后抽身上前,抵住了芜凉王第一波的试探。 竹心的声音似一阵闷雷,在柳溪瀚脑海深处炸响。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清明,这一瞬的时间里她将灵气凝成一团后迅速射向空中。 “对不起…”柳溪瀚声音沙哑,低声呢喃,不知是对笠画二人说的,还是对芜凉王… 芜凉王见竹心轻易地挡住了自己的一击,目露疑色,连带着精神都平复了不少。 “你是什么人?”芜凉王双手负在身后,看着眼前素衣飘飘的竹心问道。 竹心将逸散向二女灵气余波尽数拦下,这才回道:“不过一介游医罢了。” 芜凉王闻言冷哼一声:“哼!游医?无所谓,这芜凉的病,凭你可还治不得!” 芜凉,病了,他,也病了。 竹心心中轻叹,这个世间,早就病了。 为权,为利,为名头,为他人阿谀奉承,为自身名垂千古。 天下医,天下医,师叔,这天下,要如何去医? 砰! 柳溪瀚射出的光波在空中炸开,宛若新年时的烟火一般美丽。 芜凉王冷冷看了一眼,嘴角扬起讥讽的笑意。 笠画看着芜凉王的笑容,只觉得遍体生寒。 他不怕吗?他不知道这是召集人马的信号吗? 芜凉王当然知道,只是他不在乎,因为柳溪瀚这道信号,根本不会有任何人理会,更不会传到她心心念念的蚩梦那里。 笠画在竹心身后,一手搀扶着柳溪瀚,眼里满是焦急。 “溪瀚!溪瀚!你清醒一些啊!现在不是自暴自弃的时候啊!” “溪瀚!你想想蚩梦!你想想大家!我们一起度过了这么些时日,你又和蚩梦度过了多少日子?” “难道,难道他不足以成为你活下去的理由吗?” 柳溪瀚低着头,想起在帐中蚩梦所说的话:若你父皇真救不回来了,我们就打回去! 如今,父皇还能救回来吗? 柳溪瀚攥紧拳头,她感受到身边笠画快要哭出来的声音,感受到笠画紧紧搀住她的臂膀。 这世间没人爱我吗?当然有!他们不会因为我是男儿身或是女儿身就有任何的改变,虚假的爱,不能够成为束缚我的囚笼! 柳溪瀚缓缓站起身子,在笠画朦胧的视线里,对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轻轻拍了拍笠画的头。 “我终于知道竹心为什么喜欢拍你头了,简直跟小猫一样。” 笠画张张嘴,到嘴边的话一时间出不了口,只得吸了吸鼻子。 “竹心先生,如今怎么办?” 柳溪瀚虽说回过神来,但如今的局面已经不是她能掌控的了。 竹心冷声道:“拖,现在我们就三个人,笠画实力自保都有些难度。” 芜凉王瞟了三人一眼,笑着说道:“怎么,在等人?” “如果你说的是包庆子…那他已经来了…” 柳溪瀚闻言眼睛瞪得老大。 她向后方看去,只见包庆子带着人马站在了面具人之前,脸色阴沉地看着他们。 “包子叔?为什么?” “你不是发过誓了吗?” 柳溪瀚大声质问道,一时间难以相信。 包庆子重重叹了口气:“溪瀚,你不应该回来的。” “我确实发誓了,但我说得是永远追随凉王的脚步!你应该,没听错?” 柳溪瀚抖了抖身子,她怎么可能想到,要面对的就是芜凉王自己… 芜凉王似是丧失了兴趣,扭头向王座走去,一屁股坐下。 他托着脸,静静地看着被方方面面包围的三人,轻声开口:“杀!” 话音一落,包庆子以及面具人皆是一窝蜂地涌向三人。 “竹心,怎么办啊?”笠画跺着小脚,这简直被人瓮中捉鳖了,感觉他们一行人都被芜凉王琢磨完了。 笠画随手丢出一道灵气,把冲的最欢的一人打飞了出去。 “没办法!人太多了!我只能先起阵法,保住你们再说!”竹心脸上也没了之前的平静,人实在太多了,宛如过境的蝗虫,要将三人分食殆尽。 “竹心竹心!你快点你快点!”笠画看着越来越近的人潮,她甚至能感受到他们手中刀锋之上传来的森森寒意。 柳溪瀚脸色虚弱,这群人简直跟不要命一样,打飞十个,就冲上来百个! 竹心脚尖不停地在地面上勾勒着,终于赶在三人即将被人群淹没时,一道青色的阵法在三人脚底成型。 刹那之间,阵法将周围敌人全部震飞,把三人包在一道天青色的屏障之中。 “呼…呼…”竹心擦了擦汗珠,匆忙间他根本来不及细致地布阵,如今这阵法需要他不断输入灵气才能存在。 他抬眸看了芜凉王一眼,那张面具上的花纹总给竹心一种熟悉感,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芜凉王饶有兴致地看着阵法中的三人,并没有出手的打算。 他知道竹心既然敢布置这道阵法,那便有抵挡住他的能力。 芜凉王踱着步子走到阵法外围,伸出手指放在天青色的灵气罩上,开口道:“有点儿东西…但这东西应该很费灵气?你又能坚持多长时间呢?” 竹心拧着眉头,他如今仿佛是一个被开了口的木桶,灵气不断地从洞口中流出,一刻不停。 芜凉王大笑一声,将衣袍向后一甩,抬了抬手,转身又走回王座。 将竹心他们围起来的一众人马,开始向防护罩开启了无休止的攻打,灵气光束,手掌,刀剑一股脑地打在上面。 随着无数攻击得落下,竹心体内的灵气消耗的更快了。 笠画小脸上满是担心,她看到竹心额头上浮现出细密的汗珠。 她攥紧拳头,又是这种感觉。 她多么希望她有能力去改变现状,她如果强些,就可以自保,就不会让竹心陷入如此两难的地步。 “对不起…”柳溪瀚垂着眼帘,歉意地开口。 “如果真得没办法了,你就带着笠画走。” 竹心从怀里掏出一瓶药丸,甩给了柳溪瀚。 “快回复,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柳溪瀚惨笑:“没机会了…我们留的后手都被他看穿了,这凉城中,全是他的人。” “蚩梦收不到消息,可能还在前线和浮云对峙着,甚至可能已经打起来了。” “人数差这么多,磨也能将我们三个磨死在这里了,更何况,我父皇他还没出手…” 竹心盘腿坐在地上,深深看了芜凉王一眼。 芜凉王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指,好似已经胜券在握。 不怪他这般模样,现在的情况对竹心三人来说就是无解的局面,除非能有外援,还得是足够强大的外援… 孤立无援,世态炎凉,在这凉城内,没有一个人,站在三人身边… 第36章 纷争四起 时间悄然而逝,人群对阵法的攻击从来没有停歇过,一波人灵气耗尽便立刻会有下一波人顶上来。 芜凉王饶有兴致地看着,就仿佛在观赏一出有趣的戏幕。 他能够看出竹心现在的状态很不好,而柳溪瀚和笠画,显然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 “溪瀚,好好记住这堂课。芜凉,病了。” 芜凉王的话语在空中消散,仿佛从来没有说出口一样。 “不行,灵气快要无法维持阵法了!”竹心话音刚落,阵法的光芒便开始忽明忽暗,就像夏日的萤火。 “呼…”竹心长舒一口气,咬紧牙关,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真慢!怎么还没来?” 事实上,在包庆子说出那句“永远追随凉王”时,他便隐隐感觉不对劲,这才向笠画要了任落萍留给她的联系方法,然后在短时间内通过内城,在城外城内皆留下了记号,保险起见,他给了外城一个人报酬,让他每隔两条街便画一个符号。 难得的,他还把黎鹰叫了过来。 他相信任落萍肯定能够看到,也肯定能够知道该怎么做。事出有急,竹心也只能这样做了。 “怎么,还不放弃吗?”芜凉王走上前去,隔着护罩与竹心面对面。 “你现在带着那位姑娘走,还能保命。” “世上难有两全法,总要有取舍,不是吗?” 竹心闻言有些虚弱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讥讽,他淡然地说道:“你不尝试,不提前谋划,又怎能两全?” 芜凉王摇摇头,冰蓝色的面具将他的气质带出些许忧郁,他伸手抚摸下面具,下一刻,不待竹心反应,猛地一拳轰击在阵法罩上面。 喀喇! 在笠画震惊的目光中,阵法寸寸崩裂,竹心气息缭乱,迅速向后与芜凉王拉开距离,同时将笠画她们护在身后。 但三人周围已经全是虎视眈眈的人群,以及面前刚刚收拳的芜凉王。 “如何…还不做选择吗?人啊…不能太贪心。”芜凉王双手负在身后,语重心长地说道。 竹心耳尖微动,似是感到了什么,不久,黑云密布的空中传来一声嘹亮的鹰啼。 竹心笑了笑,他直起身子,脸上云淡风轻:“抱歉,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选择。” 芜凉王身子一僵,刚刚的鹰啼莫名让他觉得有些不安。 “那就别选了!”芜凉王话音刚落,下一刻陡然一掌拍出,径直向三人冲来。 柳溪瀚闭上眼睛,她好像看到了蚩梦的身影。 “再见了,蚩梦…” 轰! 柳溪瀚睁开眼,面前一道健壮的身影仿若一座高山,牢牢挡住了芜凉王的攻击。 “再见什么?才一会没见,就想我了?” 稳重的声音带着调戏地话语,传进柳溪瀚耳中。 “蚩…蚩梦?!”柳溪瀚走上前,伸手戳了戳蚩梦的身体,直到感觉到手上传来的坚硬触感,她才确信眼前的不是临死前的幻觉。 “呼…”竹心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断运转功法恢复着灵力,直觉告诉他芜凉王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蚩梦?”芜凉王第一次表现出惊讶的表情,接着扫了竹心一眼:“倒是心思缜密,不过,你觉得一个蚩梦,就能救你们?” “谁说只有他一人?” 一道声音猛然从高台下传来,芜凉王看去,只见任落萍几人带着数以万计的军士,宛如潮水一般漫过台阶,将面具人等反包围起来。 “喝!战!战!战!” 军队整齐划一的声音划破天穹,硬生生将不见天日的黑云割开一道口子。 “……”芜凉王双拳紧握,怒吼道:“你们要反吗!?别忘了,你们是朕的将士!” 蚩梦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他摸了摸柳溪瀚的头,满脸宠溺地将她护在身后,对着芜凉王说:“你还记得凉王军建立的初衷吗?” “……”芜凉王沉默。 “干戈向恶,不听圣令。” “何为恶?破我家国者,为恶!伤我百姓者,为恶!祸殃天下者,为恶!眼高于民者,为恶!” “凉王,你真得错了!” 包庆子脸色难看,他实在是不明白竹心是如何把消息传递出去的。 芜凉王沉思片刻,又恢复了之前的淡然。 “罢了…罢了…或早或晚,唯战可休。” “那让我来试试,你这么些年,武艺涨了几分?” 嗖! 下一刻,蚩梦与芜凉王的身影皆是闪到半空,遥遥对峙着。 “杀!” 任落萍大喊一声,率着军队便冲上前去。 “咳咳…”竹心虚弱地咳嗽了几声,笠画急忙上前将竹心之前甩过来的药丸递给了他。 竹心笑笑,伸手接了过来。 笠画眼里满是心疼,这次她才知道,竹心也是凡人,他会受伤,会有无力的时候。 任落萍在空中轻点几下,来到了竹心他们身前。自从体内顽疾被压缩紧固后,他便能够修炼了。他本就天资卓越,卧病期间也从未停止过修炼和研习,实力自然涨得飞快。 “咳…边疆那边怎么样了?”竹心问道。 任落萍示意竹心不用担心,在清楚情况后任落萍和任川皆以自身为担保,将浮云驻军压了下来。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还遇到了浮云国师。 “浮云国师…”竹心轻声念叨着,他并没有见过浮云的国师,因此只是稍稍记住,并未深究。 笠画耳尖微动,不知为何,她现在对国师这一类人都没什么好感,总觉得这些人都是威国害世的人。 有谋者,多心在天下。这是自古的道理。当一个人聪明到一定地步,他所想的事情,一定不会单单满足于眼前的酒饱饭足。 “罢了,目前来看,情况还算好的。”竹心站起身子道。 “的确,只是我没想到,芜凉乱起的源头竟真得是芜凉王。”任落萍眼里有些遗憾,在他心里,芜凉王一直是一个不玩手段的硬汉形象。 休息片刻,几人便一起加入战斗。 飘洒的红雨不断落在光滑的大理石阶上,整个地面宛如一个光滑的铜镜,照耀出一道道厮杀的恶鬼。 接连将几个面具人拍飞,竹心眉头皱起。 这些人在被攻击时一声不吭,仿佛没有痛觉,而且明显有些呆滞,显然只是在凭借本能在战斗。 来不及让他思考,又一波面具人围了过来,竹心只得暂时放下疑惑,不断清理着场上面具人。 笠画脸色冰冷,一道道热流划过她的脸颊,染上她的素衣。她体内的青山诀自动运转起来,不断调整着她的气息,充盈着她的体力。 笠画随手拍出一掌,不知为何,她觉得这功法似乎天生就是给她准备的,仿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从来没学过武的姑娘有一天拿到了一把天命剑,然后一下子成为了顶尖的剑客 。 “多杀一个,竹心便能少杀一个!”笠画嘴里嘟囔着,身影腾转在人群中,宛如一条游鱼。 竹心看了眼笠画的方向,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妮子也算有点样子了,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了。 在下方不断厮杀之时,半空的战斗也从没停下过。 经过几轮碰撞,蚩梦的表情渐渐凝重了下来。 几轮下来,他竟然试不出芜凉王的深浅,他每多用一份力,芜凉王便能不多不少地高他半分力。 这种感觉,很不好。 “看来,你也不太行啊。” 芜凉王冷笑几声,不断讥讽着蚩梦。 蚩梦咬紧牙关,再次欺身上前。 “再来!” “好啊,再多陪你玩会!” 两人再次在半空中扭打在一团,浑厚的黄色灵气与泛着蓝黑色光芒的灵气交织在一起,腾出了一块无色的空地。 下方柳溪瀚抬眸看去,只能看到蚩梦在灵气波动下显得模糊的身影。 蚩梦总是这样,从小到大,一直站在柳溪瀚的前面。 小时候柳溪瀚虽然喜欢装作男生,但口舌与拳脚还是比不过正直强壮的男生,每每有人嘲笑讥讽柳溪瀚,蚩梦总会站在她的身前,呼啦一下把所有人都赶跑。 柳溪瀚想起小时候练功时,呆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河,在阴冷寒流之下一遍一遍冲刷着自己的肉体,直到骨骼里渗进冰冷的灵气。 每次出来,蚩梦总会在一旁候着,一边憨笑一边把温暖干燥的棉布递过来。 柳溪瀚低声喃喃道:“千万别有事啊…” 如今,两个对她都极其重要的男人在空中大打出手,她心情极其复杂。 她不希望父皇死,她想问个明白。 她更不希望蚩梦有事,她想伴他余生。 愣神间,一面具人已经摸到了柳溪瀚身后,好在笠画眼疾手快,冲到柳溪瀚身边将其打飞。 “溪瀚!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活下来,才是现在最需要考虑的事情!”笠画盯着柳溪瀚略显迷茫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 活下去,为了一切,活下去。 笠画眼底闪过一丝忧伤,但很快又恢复清明。 柳溪瀚看着眼前如画般的少女,她的前额已经染成血色,露出的双目却是那样清澈。 清澈如湖底般,荡不起半点波纹,清晰地倒映出柳溪瀚苍白的脸庞。 柳溪瀚苦笑一声,自己贵为凉王之女,却还没笠画这小姑娘想得开。 是啊,事情没落幕前,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念此,她重重点头,周身冰蓝色灵气不断盘旋,形成一只宛如寒冰铸就的凤凰。 “笠画!我们杀!” …… … 第37章 邪术现世 在众人齐心协力之下,面具人不断溃败,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 地面上横七八竖得全是面具人,这副场景莫名让人生寒,场上仅有利刃划过血肉的声音在不断响起。 竹心见场面已经稳定下来,拧着眉头蹲下身来,一手轻轻放在一位面具人脸上,缓缓把面具拉了下去。 “!!!” 竹心见到面具下的情况,心神一颤。 “这…这是…活死人!?” 面具下的脸庞白得渗人,像是在水中泡了数日,显得有些浮肿。 惨白的脸皮下,无数点点黑色小虫似的东西不停蠕动着。 竹心没见过这个人,但他确信,这人体内没有一丝一毫的灵气,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 此时,半空中的战斗也已经落下帷幕。 蚩梦气喘吁吁,而芜凉王也没那么好过,他身上的衣袍已经破烂不堪,透过破裂的衣袍,和面具人一样的惨白色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这就不行了?蚩梦?接着来啊!”芜凉王俯视着下方狼狈的蚩梦,嘲笑道。 蚩梦一言不发,强撑着虚弱的身子站直,静静看着芜凉王。 “凉王…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非要站在对立面,你应该知道,我对[凉王]这个地位,毫无兴趣。” “我喜欢边疆大漠的单纯,而不是金碧辉煌的宫城。” 芜凉王闻言,平静下来。 “我知道…” “蚩梦,我知道。” “但世人,不是这样认为的。” “他们会奉你为王,在我的寿命到头之后,在我离开之后。” “我需要去打破这些,我需要,芜凉是姓柳的!我这一生,手下淋漓的赤红早已遍布脚下所有的路,我不在乎最后这一点,蚩梦。” “你知道吗,自己选定的路,无论如何也要走下去。你曾经选择过,那么,便要为你的选择付出代价…” 芜凉王的声音极其沧桑,仿佛大漠尽头的风,古老而干燥。 “蚩梦,退下,凭你一个人,可还奈何不了我。” 蚩梦知道自己不是芜凉王的对手,可他也不想后退,将军,从来都是顶在最前方的! 竹心将面具重新戴回原处,遮挡了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庞。 他想起一路上见到的那些民众,拖家带口地前往凉城,可他们不曾想到,凉城已经是一座吃人不吐骨头的死城。仿若一棵老树,从它的最根部开始腐烂,溃败。 “竹心?” 笠画见竹心脸色很是难看,不由开口喊道。 “有一点小情况,这些面具人…” 竹心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他有些不想告诉笠画,总觉得这些事情不应让笠画了解,但他又怕日后笠画独自遇到这种事情。 矛盾,纠结,一时间竹心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竹心开始事事考虑到笠画。 “…他们不是活人。” 竹心斟酌了下,还是说了出口,他不觉得笠画承受能力会这么差。 笠画闻言一怔,不是活人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些面具人本来就是死人?” “我们一直在和这些已经死了不知多久的人在厮杀?” 笠画三连追问,竹心点了三下额头。 笠画脸上只是僵硬了一瞬,便很快调整过来,芜凉王,死了一次的人还要让他们再死一次吗?这些不是你的子民吗? 她心中满是愤懑,恨不得把芜凉王千刀万剐。她虽不是什么大善人,但这般丧尽天良草菅人命的王,笠画只替他的子民感到不值得。 竹心抬头望向空中的芜凉王,低头向笠画嘱咐道:“如今地面局势已然明朗,你和柳溪瀚先把那包庆子拿下,好好盘问一番,我要尽快恢复灵力,我感觉,芜凉王和[天下枯]极大可能有关联。” 笠画点了点头,示意竹心放心。 竹心身影消失在地面的战场上,笠画则是跑到柳溪瀚身边,向她转述了竹心的话。 柳溪瀚看向包庆子,他乃文官,武艺不精,此刻正躲在他召集来的人马中心,佝偻的身体不断颤抖着。 柳溪瀚随手从地面捡起一把长枪,长枪的红缨此刻粘成一团,沉甸甸地垂向地下。 她的目光穿过层层人墙,和包庆子略显浑浊的老眼对视在一起。 包庆子带的人虽多,但大都是一些不入流的角色,像是来充人数的。 笠画上前拍了拍柳溪瀚的肩膀,眼里有些担忧,毕竟包庆子也算是柳溪瀚的半个亲人了,如今要她下定决心,笠画觉得可能还有些困难。 “我去?你拦下他身边的人便好。” 柳溪瀚闻言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坚定:“不!我亲自抓他!” “既然此刻已经站在对立面,那便没什么好犹豫的了,他爱护的是芜凉王,不是我。” 说罢,柳溪瀚率先上前,一枪将前排的杂兵尽数扫飞。 笠画见状急忙跟了上去,帮助柳溪瀚处理着周围。 柳溪瀚宛如一柄利剑,直指包庆子。 包庆子看着眼前风姿飒爽的柳溪瀚,眼底满是欣慰。 他是凉王的人,凉王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这是忠义。 可看着曾经爱耍小性子的姑娘长大成为拥有帝王之资的英杰,这是一个老人的成就。 他始终相信,芜凉在柳溪瀚的领导下会走得更远,爬的更高。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肃内攘外。凉王没有机会,他更没有机会。凉王这最后一手,下给天下! 刷! 森寒的枪尖在距离包庆子眉心不到一寸的距离停了下来。 柳溪瀚目光通红,直直看着包庆子。 包庆子笑着开口,颤抖的身子平静下来,道:“有什么想问的?问。” 柳溪瀚美眸轻颤,开口道:“你与父皇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 包庆子微微抬头,似在回想着什么。 “大抵一年前” 柳溪瀚闻言一怔,一年前?她记得那时候也是父皇让她外出游历的时候,她兜兜转转溜到沙土城,建了欢娱楼。 “为何这样做?” “你以后会明白的,现在,不必多问。” “还有谁参与进来了?” “没了,不如说就剩我与凉王了。” “你们可曾和[天下枯]有染?” “…有啊,[天下枯],本就是凉王一脉的传承…” 柳溪瀚闻言脸上浮现惊讶之色,[天下枯]是凉王传承?自己为何从没听过? “[天下枯]一直是芜凉皇室掌管大权的根基,不然你以为,为何民众都会如信奉神明一样信奉着代代凉王?” “[天下枯]乃天下独一无二的邪术,当年要不是皇室有人叛乱将此术传到江湖,芜凉也不会选择自断手脚,传到江湖,那便是全天下的仇敌。芜凉受不起,只得与浮云一同,灭杀了那逃到江湖的皇室叛徒,并将此事隐藏起来。” “从此凉王便没再用过[天下枯],其实凉王从来没有用此术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此术只是压箱底的手段。” 柳溪瀚又问道:“那为何我从来没有听父皇说过此事?为何我不会[天下枯]?” 包庆子笑了,轻声道:“溪瀚,你以为你小时候在寒潭之下受的苦,仅仅是为了让你能够锻骨这一个用处吗?你以为你灵气里的毒效,真得是泡泡寒潭水便能拥有的吗?” 柳溪瀚隐隐想到了什么,她想起父皇在她幼时的严厉要求,她想起有次在寒潭底下昏迷过去。 “此术唯一要求,体内必须流淌着寒天水精,经脉历经寒潭水侵染洗刷数万次,才能留下一滴寒天水精。你应该是[天下枯]最后的传人了…” 柳溪瀚问道:“什么?为什么?” “因为你父皇,已经将寒潭销毁了…他说过,这般邪术不应再留在世上,也许他有私心,谁知道呢…” “其实,凉王也说过,[天下枯]并不一定就是邪术,术无正邪,人分善恶,溪瀚,别排斥它,它会成为你最大的助力…” “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再见,溪瀚…” 柳溪瀚一怔,什么意思? “凉王!老臣先走一步!” 包庆子一声大喊,不待柳溪瀚有所反应,他的头颅猛然撞向枪尖。 在柳溪瀚睁大的瞳孔中,锋锐的枪尖带着殷红的枪缨,贯穿了包庆子的眉心。 “不!”柳溪瀚大喊一声,她没想让包庆子死,她只是想要个答案。 空中的凉王听闻包庆子的喊声,轻轻开口:“庆叔,好走…” 他的视线在下方掠过,发现竹心没了身影,他和竹心第一次交手,便知道他是青山坊新的坊主。 他和前代坊主也曾经交手过,为了[天下枯]一事,术无对错,人分善恶,是他讲与他的。 “青山坊主吗…溪瀚倒是交了个好朋友。” “时间差不多了…他应该也恢复不少了…呢么,该开始了,让天下知道,芜凉,要换天了…” 呼…呼! 凉王身上猛然散发出撼天的灵气,那股黑紫色灵气逐渐凝实,仿佛跃动的黑色火焰,直冲云霄! (浮云,云城) 任剑猛然从王座上站起,目光直直盯着天边燃烧的黑色焰火,久久无言。 “芜凉…换天了吗…” “你既然决定赴死,想必[天下枯]应该彻底绝后了…” 可惜,任剑并不知道,他仇恨已久的邪术,他身边的国师也会… (沙土城) 国师大大咧咧坐在浮云驻城府的屋顶上,他猛然感觉天边有股熟悉的气息,他抬眼望去,看到天边穿破苍穹的黑紫色焰火。 “这是…同样功法的气息?这国师和芜凉还有关系?呵呵,倒是有趣。” “看来以后得多注意点,别在那老头身边露出马脚。” “这身份真麻烦,赶紧找个机会死了算了…” … 凉城,黑紫色的火焰铺天盖地,以凉王为中心,笼罩了城池的整片天空。 竹心的身影一瞬间出现在笠画身旁,将她拉向身后,脸色严肃。 蚩梦在凉王爆发时便抽身而退,他还没傻到冲上去送死,他是不怕死,但不代表非要死啊。 众人皆是向竹心聚集过来,笠画看着黑紫色的火焰,那股气息让她厌恶,她再熟悉不过了。 在那瓢泼大雨下,这股气息简直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中。 下一瞬,凉王指尖猛然散发出无数黑色丝线,精确地扎在每一个面具人身上,不管是站着的亦或是倒地的,通通无法幸免。 竹心与笠画皆是脸色难看,这一幕他们再熟悉不过,是[天下枯]吸食他人一切的媒介。 果不其然,那些面具人在被丝线接触的瞬间,便被抽空了所有血肉,成为了一张干皮。 而空中的凉王,气势步步攀升,汹涌的焰火仿佛能够将世间一切灼烧殆尽。 “凉王!”笠画大喊一声,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可曾去过浮云青山镇?” 凉王显然愣了一下,然后大笑着开口:“青山镇我倒不知道,但我知道这凉城,将是你们最后的埋骨之地!” 这一刻,竹心才知道那些面具人身上的味道是什么,是被[天下枯]寄生的味道。 “来!让我看看,你们还有些什么本事!” 凉王立在空中,漆黑的双眸与下方众人遥遥相望,这一刻,他宛如准备毁天灭地的恶龙,与正义的侠客们对峙。 火焰,烧得更旺了。 …… … 第38章 孤注一掷 面对凉王铺天盖地的威势,众人皆是严肃以待。 笠画站在竹心身边,摇了摇头道:“他不是凶手,但他是敌人。” 竹心嗯了一声,凉王确实不是袭击青山坊的人,看来这人还是要从浮云本地查起。 不过目前,还是先考虑怎么渡过这一劫再说,看这架势,一不留神便是全军覆没的结果。 竹心眸光晦涩地瞥了笠画一眼,实在不行,只能提前告诉她了。 笠画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并不孤儿那么简单。 神山有神木,神木有灵,每百年灵散天地,入母腹中,化为新生。 笠画,是木灵化身。 青山诀,本就是神木吸纳天地,滋润天地的本能所构。 竹心甩了甩头,还不是时候,他不想让笠画认为他是带着目的接近他的,更不想让她以为林青落也是带着目的接近她的。 “竹心兄!落萍兄!还记得我之前告与诸位的话吗?” 蚩梦笑着开口,语气里没有半分畏惧。 任落萍哈哈一笑,竹心嘴角也扬起一抹弧度。 “待芜凉事息,定请诸位把酒言欢!” “诸位!酒已备好,小心行事!” 众人仰望那满天的黑焰,眼里没有畏惧,有的只是一种张扬。 明知不可敌,却要迎面而上的张扬,他们都还年少,他们心中,都有着破开黑云再见天日的利刃。 竹心未再多言,率先冲向凉王。 凉王脸上的面具已然变成赤黑之色,原先那股悲郁的蓝色早已消失不见。 “芜凉,由战而生,由战而兴!无论是息内,亦或是攘外!” “来诸位,我们将一起见证,芜凉的黑夜…与黎明!” 芜凉王伸手,气势汹汹的黑紫灵气瀑布径直冲向众人,最前方的竹心指尖轻动,一棵青翠欲滴的灵气树苗从他手中幻化出来,下一刻迎风暴涨,将芜凉王的攻击尽数拦下。 “哈哈,尽兴!没想到除了任剑那老头子,还有人能和全盛我打得有来有回!当真是尽兴!” “再来!” 芜凉王一声怒吼,下一瞬陡然出现在竹心身前,竹心裹挟着灵气的鞭腿迎面甩向芜凉王,芜凉王抬臂挡住,紧接着一拳轰向竹心。 二人身影在空中不断挪移着,拳脚已然快到成为道道残影,根本看不清动作。 笠画几人落在地面上,坐成一圈仰头看着俩人打斗。 任落萍苦笑一声:“我第一次感觉自己好没用。” 蚩梦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以后还会有感觉的。” 笠画呆呆看着竹心有些虚化的身影,她第一次如此直观的认识到自己与竹心之间的距离有这么遥远。 那灼烧的黑焰灵气,恐怕笠画挡不住两秒钟。 笠画咬咬牙关,她不觉得气馁,她相信自己终有一日,凭自己的努力可以站到竹心的身边,和他并肩。 她不想成为拖油瓶,一次又一次。 轰! 随着一声肉体碰撞的闷响,空中的二人不约而同地拉开距离,暂时停战。 只见二人均喘着粗气,气息轻浮。 蚩梦见状,便欲上前接着攻击凉王,不给他恢复的时间。 柳溪瀚拽住蚩梦,轻声开口:“能别取他性命吗?” 蚩梦点点头,接着自嘲道:“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可没那能力,能拖一拖凉王的恢复时间,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蚩梦这般一说,柳溪瀚才更加直观的意识到竹心和凉王如今的实力有多么恐怖。 蚩梦冲向天空,迅速掠过竹心再次与凉王缠斗在一起。 竹心见状立刻闭目养神,打车轮战也是没办法的事,凉王吸食那么多人,体内的灵气与气血早已不是在场任意一人能够单独抗衡得了。 很快,蚩梦被芜凉王打得倒飞而出,狠狠砸在了地面上。 竹心则是霎时睁眼,同时动身迎上了芜凉王。 这般车轮战打了整整一夜,直到一抹鱼自遥远的天边浮现。 “呼…呼…”芜凉王大口喘着粗气,任凭他实力强劲,但在竹心和蚩梦的轮番进攻下,也开始处于下风。 “哈哈…” 芜凉王脸上半边面具已经破碎,露出了下半张苍白的脸庞,他擦了擦嘴角,身子再次拔高。 竹心神色一凝,跟了上去。 此刻,下方的凉城已经被二人尽收眼底,笠画等人也变成了一个个小黑点。 “青山坊主?对” 凉王的气息渐渐内敛,看着竹心开口道。 竹心闻言愣了一下,道:“你见过青山坊主?” 芜凉王笑了笑,面具下的眼睛里流露出一抹怀念: “当然,我们还交过手呢!” “我没算错的话,应该是上代坊主。” “传闻青山坊主实力举世无双,我年轻根本不信,直到机缘巧合下和他交手,这才明白举世无敌不是说说而已。” 林青落双眼微眯,上代坊主么,青落师叔还和芜凉王有关系? “好了,多说无益,念旧的话就到这里,接下来,我要拼命了!” “竹心,小心些!” 芜凉王身上的气势又一变,变得极其阴冷邪恶起来,无数丝线自他指尖深处,接着刺入他身体各处,将他层层包裹起来。 竹心盯着面前的芜凉王,只觉得一股死亡的威压笼罩而来,此刻的芜凉王宛若一只准备破茧的蝶,他所在的天空,除了那颗被丝线包成[蛹]以外,尽数被灵气震碎成黑色的虚无。 “竹心…你还有时间,你现在的实力,挡不住我的。” “孤注一掷,竹心,我认为,我有这个资格。” 芜凉王的声音自[蛹]中传出,竹心没时间细想芜凉王为何知道的这么多,他说的没错,以自己目前的状态,是挡不住芜凉王的。 “难道…只能提前吸纳些许木灵了吗…” 正在竹心犹豫间,一片金色的槐叶从他的胸前飘逸而出,缓缓停在了竹心脸前。 “这是…” 那片金色槐叶缓缓旋转,嗖地一下闪进了竹心眉间。 下一刻,竹心脑海中,回响起林青落不着调的话音: “青枫小子,我就知道你入尘肯定会出事,我不知道笠画跟你现在相处的怎么样,也不知道你入尘学到了多少东西,但我要提醒你一点,[木灵]是有量的…” “[木灵]的量是具象的,具象是什么意思,那就是[生命]。换句话说,你每吸纳一丝木灵,笠画的寿命就会缩短一丝…” “青枫…别在自己还能做出选择的时候,让自己后悔…” “师叔我活着时候没能给你做点什么,天天就是让你学习修炼再学习再修炼,如今,便让我拉你一把,让我替你,做一次选择…” 话音落下,一股浩瀚如海的纯粹灵气一股脑从槐叶中涌入了竹心的四肢百骸。 竹心乌黑的睫毛轻颤,睁开眼眸,那双眼宛如精致的翡翠一般,仿佛晕染着世间一切的生机。 “笠画…师叔…青山…不枯…” 竹心双手负在身后,静静看向芜凉王形成[蛹]。 “是他的气息…”,[蛹]开口道:“看来,最后还是要跟你再过过招啊。” 咔嚓。 伴随一声细小的宛如蛋壳碎裂的声音在天地间响起,[蛹]寸寸崩离解析一双漆黑的毫无色彩的双手率先伸出,紧接着,是通体幽黑宛如影子一般的芜凉王。 一青一黑的两道身影对峙着,那道青色的光芒在满天的黑焰下显得渺小不堪,却亦如巨石下的幼苗,傲然不倒。 此刻,下方的众人早已看不到两人的身影,只能看到头顶密不透光的黑焰。 笠画紧张的张望着,粉拳紧握,在她急切的时候,她没有注意到,体内游淌的灵气小鱼的头顶,长出了两颗圆鼓鼓的疙瘩… 空中的二人皆不言语,二人不约而同向对方冲去,凶猛的灵气不断碰撞消融,仿佛没有尽头。 凉王已经孤注一掷了,[天下枯]的最后一重,便是献祭自己的一切。 这场战斗无论谁胜谁负,他都注定与这世间无缘了… 竹心眉头皱起,他已经感觉到,凉王今日就是在求死,求一场光明正大的惊天动地的死! 二人再次碰撞在一起,竹心盯着凉王漆黑的眼眶,开口问道:“为何求死?” 凉王轻笑一声:“你会明白的。” “新坊主,你以后会明白的。” “值得你付出生命的事情很少,却也很多,那些事情对现在的你还太多遥远,毕竟我从你身上还看不到[情]的波动。” “希望你在芜凉,能感悟到些许[情],也算是我对老朋友的交代了。” 芜凉王没再说话,与竹心错开身位。 他现在已经开始感受到虚弱感了,生命的流失无比清晰地传递到他的脑海中。 芜凉王没再急着冲向竹心,而是停在原地。 他身上的黑焰开始斑驳,仿佛一张褪色的墨卷。 竹心丝毫不敢放松,眼前的芜凉王虽然似是强弩之末,但人在最后一刻挥洒的色彩,可能是最致命的。 竹心觉得好似被一头大魔锁住,点滴冷汗从他的额头滴落,此刻的时间仿佛停滞了下来,两人一动不动,空中寂静的可怕,只有晃动的火焰在宣告着时间的伟力。 太阳,快要高挂了。 …… … 第39章 日落芜凉 毫无征兆的,天空所有的黑焰一瞬间像被鲸吸的水,一股脑全都被芜凉王吸入体内。 芜凉王的半张面具在黑焰入体的瞬间分崩离析,苍白的脸庞完全暴露在天空中。 竹心见到那张脸庞时有些惊讶,那张脸上,两颗黑漆漆的眼眶深深凹在俊美的脸上。 俊美的脸庞配上一身健硕的肌肉,有种强烈的视觉冲击感。 “你,看不见?”竹心开口道,原来这场战斗,本来双方就不是对等的。 芜凉王闻声一笑,道:“哈哈,看见与否,又哪里重要?我早就看烦了这片大漠,早就看厌了…” “来,让天下知道,芜凉从此,再无[天下枯]…” 芜凉王话音一落,霎时间变为一道黑色射线,穿过了竹心的身体。 竹心只感觉时间好似停滞了瞬间,芜凉王便已经在他上路了,他皱着眉头,不知道芜凉王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 “你做了什么?” 竹心很明显没有收到致命伤,他疑惑地看向芜凉王,也没发现芜凉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竹心当然看不出来,芜凉王体内的黑焰少了一缕,那缕黑焰带着芜凉王的寒天水精,藏进了竹心体内深处的一个角落里。 “我已经没有再战的能力了,竹心,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把溪瀚当做朋友,但我还是希望,你在以后能拉芜凉一把。” “芜凉日后还有一灾,此灾避无可避。竹心,记着,善恶由人心,尘间情难越。” 芜凉王说完,体内灵气径直全部自爆! 轰!轰! 爆炸的灵气黑焰以一股势不可挡之势将竹心狠狠撞向地面! 地面上众人眼见天空黑焰收缩,还没来得及放松,爆炸的嘶吼声便将众人的神经再次拉紧。 笠画眯着眼盯着爆炸的余波望向空中,她看见一黑一白两个小点坠向地面。她与柳溪瀚对视一眼,分别冲向了二人。 笠画的灵气还:不足以支撑她在空中长时间停留,但不知为何,她这一瞬间对灵气的运用浑然天成般融洽,许是笠画心中怕极的原因,使得她爆发了潜力。 空中的竹心早在爆炸波及到他的瞬间便失去了意识,长时间高强度的战斗已经让他身心俱疲,更何况芜凉王最后的自爆可不是开玩笑的。 空中的芜凉王还有意识,柳溪瀚接住芜凉王时,同样看见了他黑漆漆的眼眶。 “父…父皇…为什么?” 柳溪瀚颤抖着开口,她实在不愿相信,自己的父皇真得想置自己于死地。 “咳咳!” 芜凉王虚弱的咳嗽几声,构成他身体的血肉随着胸膛的起伏不断脱落着,然后被黑焰烧成灰烬。 “哪有为什么,我只是希望,芜凉姓柳…” “只是希望,芜凉能在风波乍起的未来…站得住脚。” “哈哈…此战…痛快!” 话音落下,芜凉王在柳溪瀚的注视下,慢慢变成灰烬,消散在空中。 “不…不…” 柳溪瀚不停摇着头,她不敢相信,短短三日她就经历了人生中的大起大落,短短三日,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男人就彻底离她而去,甚至还没来得及跟她认真告别。 芜凉王黑漆漆的眼眶,在消失的最后一刻,望向的,是柳溪瀚湿润的眼角… 呼… 一阵大风吹过,烈阳破开云雾,再次照耀在这个千疮百孔的凉城内。 众人眯着眼看着明亮的天空,皆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宫殿外,不知何时已经围满了密密麻麻的群众,他们只来得及看见,在黑焰消去时,柳溪瀚‘大义灭亲’的一幕。 “这…这位公主竟如此果决?” “何止果决,你没见那将天空都烧起来的火焰吗?那等灵气,随便流出来一丝就能把你杀死数百次了!” “如今凉王已经身死,也该选新王继位了?” “那还用说,溪瀚公主即是凉王血脉正统,实力和胆识也是过人,丝毫不逊色于男子啊!” “可不是,以前我还对她是女子身有偏见,觉得蚩梦将军更适合带领以战为荣的芜凉,如今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我也是!但我可不会给自己一巴掌…” “……” 笠画抱着昏迷的竹心安稳地落在地上,众人一见皆是围了上来。 “怎么样?竹心可有大碍?”任落萍开口问道。 笠画摇了摇头,她探过竹心的鼻息,摸了竹心的胸膛,一切如常,因为不放心她甚至将灵气渡入竹心的体内,直到她的灵气在竹心体内被另一股灵气交融,她才彻底放下心来。 众人皆是松了口气,接着便相视苦笑。 他们可算是纯纯来打酱油了,一点忙也没帮上,一点力也出不上,着实有些憋屈。 只有蚩梦还在一旁紧张地盯着空中的柳溪瀚,生怕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 待柳溪瀚独自落地,蚩梦连忙上前搀扶住她。 柳溪瀚又回到了之前呆滞的模样,蚩梦和众人打了声招呼,先带柳溪瀚回宫殿内歇息去了。 临走前,他嘱咐士兵们严守宫殿外围,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黑焰落幕后,天下中几处视线也消散而去。在芜凉国除去浮云方向外的另外三处边境,无数大军随之而退。 自浮云青山镇一事后,天下已经容不得[天下枯]了。芜凉王身怀[天下枯]一事虽然隐秘,但天下几处的掌权者,皆是知晓,大军压境不过是逼迫凉王的手段罢了。 当然,这些事情竹心等人还不知晓,他们只知道,此番芜凉的乱事算是告一段落。 凉宫内,笠画细心照看着竹心,静静等待着他。 笠画瞧了眼竹心破烂不堪的衣服,以及身上脏乱的灰尘和血迹,转身出去打了一桶水,顺便向蚩梦要了身衣服,宫中闲杂衣物还是不少的。 笠画不敢耽搁,很快便回到屋里,然后紧紧关上了房门,许是不放心,又用灵气给门锁上了点强度。 她将水桶提到床边,虽然面色平静如常,可她脖颈处的潮红还是出卖了她。 笠画在心中不停地给自己打气:没事的!你只是在照顾竹心,又不是想对他行什么不雅之事!没事的! 笠画长呼一口气,将竹心破烂的衣衫褪下。 说是褪下,那衣衫仿佛一张被烤干了的木炭,轻轻一碰就碎裂成碎片。 笠画小心地将那些碎衣片从竹心身上拭下,她的手掌透过棉布,仍能感受到竹心温热的体温和坚硬如铁的肌肉。 竹心看着瘦弱,但身上都是恰到好处的肌肉,没人能忽略那些肌肉下隐藏的力量。 笠画小脸红彤彤的,她眼睛不敢移动分毫,生怕不小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她细心将竹心身上的血渍尽数擦拭干净,然后给他盖上了被子。 那桶清水如今已经变得黑红,可见竹心这场战斗有多么艰辛。 笠画看着黑红的水,眸光里闪过一丝自责,自己要更加努力,这样才能早日帮上竹心的忙。 她拎着水桶,走了出去。 在她出门的时候,竹心的眼皮轻轻颤抖了两下… 另一边,蚩梦坐在柳溪瀚身边,将她轻轻搂在怀中。 柳溪瀚闭上眼,仿佛过了百年那么漫长。 她失去了父皇,但好在,还有蚩梦。 “溪瀚,民众还在等着你。”蚩梦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拍了拍柳溪瀚的头,开口道。 柳溪瀚一愣,问道:“等我干什么?” 蚩梦笑了笑,道:“当然是等他们的新王登基啊。” 柳溪瀚闻言从蚩梦怀里撑起身子,葱白的手指指着自己问道:“我?新王登基?” 蚩梦再次点点头,道:“当然,你本就是凉王独女,而且现在,你是民心所向啊。” 柳溪瀚眨巴眨巴眼睛,不知为何,她觉得心里很痛,痛得快让她窒息。 “蚩梦…我想自己镜一下…” 蚩梦闻言,担忧地看了眼柳溪瀚,但还是点了点头,起身出去后轻轻掩住门扉。 待屋内安静下来,柳溪瀚双手捂住眼睛,无声啜泣着。 她不知道父皇这一手到底下给多少人,但如今她明白过来,父皇哪怕是最后也还在为她考虑。 “我需要,芜凉是姓柳的…” 凉王的话此刻清晰无比的萦绕在柳溪瀚脑海中,芜凉是姓柳的,她又何尝不是姓柳的? 凉王作乱,才让柳溪瀚真正的活在芜凉民众的心里,让他们相信柳溪瀚一个女子一样可以冲锋陷阵,带芜凉前进。 屋内,除了少女的哭泣声,再无他响… … 蚩梦在门口,恰好看见笠画拎着水桶出来,于是问道:“笠画!竹心怎么样?” “啊啊?”笠画被蚩梦这一声叫喊吓得抖了两抖,急忙说道:“好!当然好!太好了!” 说罢一溜烟的跑走了。 蚩梦挠着脑袋,他总感觉两人说得好像不是一个东西,很奇怪的对话。 自战斗结束已经过了几个时辰了,天下各处的消息早就满天乱飞了。 天空的太阳已经斜挂在西方,只露出半个脑袋望着世间。 大漠的天空依然是灰尘尘的,仿佛永远逃离不了的沙土囚笼。 渐渐的,时间入夜了,太阳在芜凉的西边,头也不回地落了下去,没有丝毫停留。 …… … 第40章 对错何论 太阳西沉,竹心在房间里悠悠转醒。 他睁眼的瞬间,只觉得浑身感官似被放大了一般,被褥的柔软触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唔…” 竹心轻哼一声,揉着脑袋坐起身来,这一坐起来顿时感觉身上凉飕飕的,一下子让他清醒了不少。 他打了个寒颤,皱着眉头看向自己的身子。 竹心:“……” 竹心脸色顿时尴尬起来,急忙缩回了被子里。 “怎么回事?我就记得被芜凉王灵气自爆冲昏了过去,怎么一睁眼浑身上下连个衣服都没了?” 正在竹心疑惑的时候,笠画推门走了进来。 她一看到竹心醒了,顿时笑脸如花。走上前去发现竹心的脸色有些奇怪,还以为竹心有什么后遗症,于是担忧地开口:“怎么了?哪里还不舒服吗?” 说着便要上前查看一番。 竹心轻咳一声,悄悄扎紧被角,犹豫地开口道:“别,别动!我没有不舒服的,就是,笠画…我的衣服呢?” 笠画闻言脸上飞快浮上一阵红晕,她这才想起给竹心擦完身子忘记把新衣服放在竹心身边了。 “那个,你别误会。我就是看你昏迷时候浑身血渍,怕你休息不好,于是给你擦了擦身子,而且,你的衣服是自己碎掉的!不是我脱的!” 笠画双手在底下不停互相纠缠着,整个人紧张兮兮的。 竹心没多说什么,这时候说得越多反而越尴尬,他开口问道:“那我的新衣服呢?” 笠画急忙道:“给你准备好了!我去拿过来!” 说罢,她一溜烟小跑着离开,小手不断拍着胸脯。 竹心浅笑一声,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待着。 很快,笠画捧着一套被整理得四四方方的衣服走了过来。 竹心打眼瞧去,那衣服白色打底,勾勒着几道金线,天青色的花瓣线纹在上面蔓延开来,给白底素衣衣服添了几分雍雅的味道。 “眼光不错。”竹心赞许了一声。 “嗯哼!那当然,这可是我从满满一大柜子里找出来的!”笠画扬起小脑袋,很是骄傲。 “啊”,笠画意识到了什么,开口道:“我先出去,你换好衣装再唤我。” 竹心起身迅速穿戴整齐,喊了声好了。 笠画再次进来时,一双杏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竹心,整个人呆在原地。 “老天爷!太好看了…” 笠画早就脑袋空空,只剩下眼前眉清目秀的竹心了。 竹心走上前去,朝着笠画脑袋就是一巴掌。 巴掌看似很重,实则在快要落到笠画脑袋上时便迅速收了力道。 “呆站着做什么呢,给我讲讲现在是什么情况。” 笠画回过神来,急忙和竹心坐到一旁,把外面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竹心。 竹心听完,已经对芜凉王的谋划有了几分了解。 他猛然回想起芜凉王面上的面具,那是一种古兽的演化。 “古有山兽,名凉栾,毛色黑蓝,其性好战,聪慧力强,通人性,厌其余百兽,唯爱其子女,可为之舍命。” “……” “凉王,我不知道你口中的大灾何时会到,但若柳溪瀚日后陷入困境,我会帮她的。” 笠画伸手在竹心面前晃了晃,满脸不悦:“干什么呐,刚和你说完话你就自己在那嘀咕什么呢,问你话也不理我!” 竹心回过神来,歉意道:“抱歉,想到些事情,你刚刚问什么?” 笠画撇撇嘴,小脸偏向一旁:“我说,好不容易事情结束了,我们要不要去城里逛逛?” 竹心看着笠画别扭的模样,不禁莞尔道:“好啊,当然没问题。” “不过事先说好,我不付你买吃食的银子。” 笠画面色羞愧,强撑着脸道:“不买就不买!谁稀罕啊!” 竹心站起身,问道:“柳溪瀚呢?先和他们见一见,蚩梦可还欠我们一顿好饭好酒。” 笠画闻言低声吐槽道:“你又不喝酒,呢么在意干嘛。” “走,去看看他们都在干什么。” 二人走出房间,发现外面已经开始有陆陆续续忙碌的人了。 笠画瞧了他们一眼,发现皆是一些有力气的平民,在来回运输着建材。 笠画收回目光,毕竟这凉城皇宫在这一战中几乎成废墟了,重建提上日程也是应当的。 两人来到原先柳溪瀚休息的房门,敲了很久也不见有人应答,两人大眼瞪小眼。 “你不是知道柳溪瀚在哪吗?” “我知道啊,她就在这里面休息啊。” “这种情况很明显屋里没人。” 正在两人拌嘴时,一老夫放下手中的铁铲,慢慢走到二人跟前,温和着开口:“二位可是在找溪瀚公主?” 笠画两人一愣,点点头应道:“是的老伯,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老伯满是皱纹的脸一笑显得更加‘紧凑’,他伸手指向正在忙碌的人群,轻声道: “在哪里…” 笠画顺着老人的指尖看去,在一片人群中,她看到了柳溪瀚显眼的百花衣。 竹心见状平淡的脸上勾起一抹弧度,他知道,芜凉要开始改变了。 二人走向柳溪瀚,靠近时便听见柳溪瀚在风风火火地指挥着人群,还不断辅以问候。 “这里这里!小心点别着急!” “对,这些木材都运到那边去,没事,随便堆起来便好!” 柳溪瀚一扭头,看到了笠画和竹心两人。 她额头的发丝粘黏在一起,脸上洋溢着笑容,好像一夜之间又变回了之前没心没肺的样子。 二人默契的没多问什么,竹心故作嫌弃地摆摆手道:“干活就干活,还穿得花里胡哨的。” 柳溪瀚闻言秀眉皱起,怒气冲冲地反驳到:“要你管!?再多说我以后天天粘着笠画!” 笠画无奈,你们两人拌嘴就拌嘴,把我拉上算什么。 “蚩梦呢,不是说请我们吃酒?”竹心问道。 柳溪瀚一伸手,指着一边一个扛着石块灰扑扑看不清模样的人说:“诺,在哪搬石头呢。” 竹心与笠画对视一眼,不知为何,对蚩梦未来生活感到一丝同情。 笠画打眼瞧去,好像还看到了几个很像任落萍他们的人,于是斟酌着开口:“溪瀚,任落萍他们,不会也在搬石头?” 柳溪瀚闻言无所谓地道:“对啊,他们觉得好奇,以前别说干了,见都没见过,都争着抢着要干活,你别说,都还挺利索的!” 竹心见笠画跟柳溪瀚聊上了,自觉走向任落萍等人。 “你别搬!让我来!我可不是打酱油的,我肯定是功劳最大的!” “不是,老弟,你有什么实力跟我抢啊!” 竹心捂着脑袋,看着任落萍和任川两兄弟为谁搬大石块这件事吵了起来。 怎么一段时间没见,感觉任落萍好像被任川给同化了一样? 竹心见状没再往那边走,他怕两兄弟把他也给传染了,这顽疾可不好治,费脑子的! 竹心在周边晃悠着,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劳作的场面,与强制劳作不同的是,这里每个人脸上都是满足的神色。 竹心走到一壮汉身前,壮汉正用脖上的湿布擦着汗水,见到竹心立马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这位大哥,我想知道为何你们都在辛苦劳作,却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壮汉闻言大笑两声,伸手就拍了拍竹心的肩膀,丝毫不在意自己手上的灰尘: “小兄弟,我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我知道感恩。溪瀚公主刚救我们于水火之中,我们理应做些自己能做的事,况且,前来做事的人,一日三餐全包,每日碎银一两,白面半袋!” “我觉得,世上没有比这更好的差事了!” 竹心愣了愣,百姓只为温饱,芜凉地处荒漠,可谓是地物稀薄,为了填饱肚子,除了战争与掠夺外没什么好办法。 “芜凉,兴于战,但不贪战。” 壮汉说完,便又投身到劳作之中了。 竹心看着眼前欣欣向荣的景象,这不过是芜凉中心的一隅,但竹心相信,这些会渐渐出现在芜凉各个地界上。 世间多琐事,人人皆有因。 凉王一乱,让天下知道芜凉不再是靠发动战乱求取生存的国家。这个国家已经不会再有[天下枯]这般让人心生恐惧的邪术了。 柳溪瀚此时还未登基,也未正式昭告天下芜凉新王的成立,但这些不过是时间问题。 你说凉王错了吗?当然错了,他夺走了无数人的性命,发动了无数战乱,一生都是由尸骨和鲜血构成的。 你说凉王对了吗?当然对了,他为芜凉百姓杀出了一片可以安稳生活的天空,为自己女儿铺好一切后路,让芜凉尽可能的摆脱贫苦的束缚。 可是对是错,是功是过,对每个人来讲都是不同的。 善恶由人心,尘世情难越。 竹心心中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好像有根针想要竭尽全力地扎进他的心房里,让他去理解去把握一些东西。 “是什么…是什么…凉王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柳溪瀚如今所做的一切,又为了什么?” “他们可以各自活得好好的,做一对相爱有加的父女。” 竹心半仰着脑袋,怔怔看向人群。 “竹心!别待站着了!蚩梦要请我们下馆子了!” 竹心扭头,笠画站在对面,伸手吆喝着。 在她身边,是柳溪瀚等一群人。 她们笑着闹着,离竹心很远,却又很近。 “来了!” 竹心应了一声,亦如在青山镇的山路上,答应笠画的那一声。 尘间种种,不过三两清墨,半杯浓茶,两句闲言。 何论功过?无论功过。那不是每个人应该考虑的事情,自己做出了选择,那就是对的。 …… … 第41章 夜诉人心 “呼…呼…” 竹心和笠画坐在凉城一处客栈的雅间里,看着面前晕七倒八的众人。 二人不会喝酒,所以现在还清醒着。 “他们,怎么和没见过酒一样啊,都不要命地往嘴里灌!” 笠画愁眉苦脸,这么些人,不能真把他们丢在这里。 竹心笑笑,举了举面前的杯子,示意还是喝茶来得好。 正所谓情至深处杯酒难消,却道浓茶入口苦滋味。 笠画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毕竟他们从沙土城出来后便一直忙前忙后,难得事情结束聚了一次,多喝点也没什么。 房间内除了众人的酣睡声,就只有笠画晃动双腿时衣服摩擦的沙沙声。 “竹心。” 笠画冷不丁地喊道。 竹心抿着茶,扭头看去。 少女眼神朦胧,不知是这酒气扰乱了笠画的脑海,还是眼前的少年醉了心怀。 “我说,你以后能不能,小心些,再小心些。” 少女的嗓音莫名有些哽咽,柔柔的让人心生怜惜。 “你知道我看着你从天上落下来时,心里有多害怕吗?” “你知道我冲过去接住你时在想些什么吗?我在想,如果触摸到你时是凉冰冰的,我该怎么办。” “我知道你很厉害!知道你有很多秘密!我知道…” 笠画说着说着,低下头沉默了下来。 竹心呆呆得,那双狐狸眼睁得圆丢丢的,嘴里的茶水又溜回杯里他也没发现。 他眨巴眨巴眼睛,心里似被无数棉花填满了。 他轻轻摸了摸笠画的脑袋,很轻很轻,他耐着嗓子,仿佛在呵护一只小兔子: “抱歉。” 竹心只说了一句话,笠画便一把扑进了竹心的怀里,她不敢扬起头,胡乱地在竹心衣服上摩擦着脸。 竹心愣了片刻,轻轻环住了笠画的后背。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能感受到两股强有力的心跳不断在共鸣着,一帧一帧,他莫名有些贪恋。 “竹心,等着我好不好?等我能跟你一起并肩时,你再去拼命好吗?” 这样我就能把你拉回来,换我去拼命。 竹心嘴角扬起,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那俊俏的眉眼里全是宠溺。 “好!” 竹心刚应了一声,另一声突如其来的烦躁声音一下把两人拉回现实。 “好什么好啊,本姑娘都快烦死了!” 柳溪瀚睁开迷迷糊糊的双眼,无神地盯着抱在一起的两人。 她一手还握着半瓶清酒,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抬起,下一瞬瞳孔猛然睁大: “我…” 她还没来得及出声,笠画一个翻身加一个手刀就把她打昏了过去。 “对不起,溪瀚,你醒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笠画双手合十,随意给昏迷在地的柳溪瀚道歉道。 少女转过身来,眼角还留着两道红红的痕迹,她看见竹心浅笑着看着他,眼里有几分揶揄的味道。 笠画不知怎的,下意识瞪了回去。 竹心一挑眉,呦呵,还怪理直气壮的。 那晚夜色撩人心弦,酒香顺着风从窗户飘过几条巷子,清晰的烙印在竹心和笠画的记忆里。 最后,竹心还是由着笠画,帮她一起把众人扔回了宫内。 第二天一早,柳溪瀚起来后只觉得头痛欲裂,她揉着脑袋满面愁容道: “不应该啊,只是喝了点小酒,不应该头这么痛啊?” 她显然不记得自己挨了笠画一手刀的事情了。 她起身发现自己安安稳稳躺在床上,被子也被细心盖住了。 “笠画对我真好!”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笠画把她背回来的。 至于另一边,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几人像小山丘一样被竹心给堆到了床上。 六声鸡鸣,整个天地又忙碌起来。 柳溪瀚挨个把众人喊在一起,准备问些问题。 任落萍向着柳溪瀚拱拱手,道:“溪瀚姑娘,今日怕不是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了,以后就要改口称凉王了。” 柳溪瀚闻言笑笑,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可别打趣了,以后私下还是叫我溪瀚听得自在。” 接着又看向众人道:“诸位,明日就是登基大典,我希望各位参加完后再回去!也算是我为各位践行了!” 众人一笑,皆是点头应允。 这一日没什么事,众人一起上城内好好逛了一番。凉城井然有序,城市的适应力和恢复力总是让人惊叹。 一直到日落西山,众人才依次返回。 竹心和笠画刚进屋子,房门便被人敲响。 “竹心先生,笠画姑娘,溪瀚公主请两位前去。” 二人对视一眼,出门跟了上去。 “来了?”柳溪瀚略显疲倦地坐在角落里,看着门口的二人。 领路的侍女低头退去,顺手掩上门扉,只剩下三人在屋里。 “干什么,有事快说。”竹心随意地坐下,漫不经心地开口。 柳溪瀚白了一眼,怎么总感觉竹心跟她很不对付呢? 早晚有一天叫笠画好好收拾收拾你! 虽然心中恨不得把竹心千刀万剐,柳溪瀚还是笑着开口,没办法,谁叫她有求于人呢。 “竹心,我就是想询问一些治国方针,毕竟我刚回芜凉也没多久,对这些东西没什么概念…” 竹心闻言摆摆手道:“我不过就是会些功夫和医术的小医生,对治国这大方面可真不知多少。” 竹心眼见柳溪瀚粉拳紧握,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急忙接着道: “你先别急,我这不是谦虚,更不是不想帮你,只是我对芜凉局势一无所知,对治国方面更无所涉猎,实在爱莫能助啊。” 柳溪瀚闻言眉头拧作一团,生无可恋地瘫在椅子上。 笠画见状不由问道:“蚩梦将军呢?你为何不与他讨论?” 柳溪瀚苦笑一声:“我当然找过他,可你猜他怎么说的?” “他说将军只管行军打仗,不问政事。” 笠画不禁莞尔,蚩梦将军倒还挺有底线。 柳溪瀚摇了摇头,她自然知道蚩梦心里想的是什么,无非是怕她成为‘面上凉王’罢了。 不过蚩梦确实心不在朝野,他之所以呆在朝堂,一是为柳溪瀚,二是为那些弟兄们。 竹心托着腮帮子,指尖无聊地敲着桌面,问道:“你可有想法?” 柳溪瀚秀眉一挑,坐起身来:“当然有!” “那就去做。” 柳溪瀚一愣,竹心接着道:“明日过后,你便是凉王,纵然可广纳贤言,可也应有自己的考量。” “为国者,须有根基,根基乃一国之本,一国之要。要定什么政策,要做什么改变,以后芜凉要往什么方向发展,这些,都是你要决定的事。” “你说你有想法,我猜和这些东西肯定息息相关,虽然你平时大大咧咧,但心思玲珑,大小事宜肯定都考虑的到。” “有想法,就去做,好坏与否,做了才知道。” 笠画眨巴眨巴眼睛,竹心这家伙表面一副冷酷酷的样子,还不是心里想了一大堆说辞,口是心非的家伙。 柳溪瀚展颜一笑,语气也变了几分,刚才小女孩气的模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张弛有度。 “好!竹心先生,溪瀚还有些事宜,想一一向先生请教!” 笠画被柳溪瀚的变化吃了一惊,竹心倒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但说无妨。” “关于芜凉,我准备消除内外城,合而为一,根除阶差。” “兴贸易,进荒漠,改良田。内兴工业,外扬香料…” 柳溪瀚滔滔不绝地讲着,竹心和笠画都听得很认真,竹心时不时提出些问题,然后二人便是一番讨论。 直到深夜,屋内的声音才渐渐平息下来。 柳溪瀚眉开眼笑,好一个竹心,口口声声说不谙国政,许多事情却看得比她还透彻。 今夜一谈,奠定了芜凉后百年的发展基调,芜凉日后国力强盛,百姓安康,贸易直通各国,成为整个大陆的商业大国。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轮不到现在评说。 一番讨论下来,柳溪瀚香汗淋漓,只觉得脑袋里全是政策。 她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竹心,我打算成立一个情报部门。” 竹心点点头,笑着道:“怎么,还想发展你那欢娱楼?” 笠画闻言面色一红,显然是想起一些尴尬之事。 柳溪瀚浅笑道:“当然!那可是我辛辛苦苦建起来的,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而且,日后芜凉也需要各方情报,我也要有专门为我服务的部门。” 柳溪瀚说着看向笠画,调戏道:“笠画,要不要考虑来我欢娱楼啊?我保证把你捧成头牌!哦不,肯本不用捧,你来了肯定就是头牌!” 她看着笠画在捂嘴偷笑,突然觉得背后发凉。 柳溪瀚僵硬地转过脖子,只见竹心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哈…哈哈…我就是,就是开个玩笑,别当真哈…” 竹心撇了撇嘴,没理又恢复不正常的柳溪瀚。 柳溪瀚这人正经时有模有样,不正经时疯疯癫癫。 竹心见没什么事了,起身拉着笠画便准备离开。 “诶诶诶!干嘛去啊?”柳溪瀚还一脸懵逼地问道。 “回去休息啊,难不成在你这过夜啊?”竹心没好气地道。 柳溪瀚秀眉一挑,笑吟吟地开口:“你回去就好啦,都这么晚了,笠画和我一同休息便好…” 竹心不等柳溪瀚把话说完,径直扬起了胳膊。 “停!” 柳溪瀚急忙闭眼大喊道。 她等了一会,也没什么痛觉,悄咪咪睁开眼时,屋里那还有二人的身影。 柳溪瀚嘟了嘟嘴,什么傲娇宠妻大魔头,一谈到笠画就翻脸不认人。 待屋里安静下来,柳溪瀚坐在床上发着呆。 她想了很多很多,也慢慢理解到她父亲的用意。 夜深人静,月光悄悄从床上反射出来,将少女的眼角映出微光,柳溪瀚轻声呢喃道: “放心父皇,我会守好芜凉的,你走过的血路,让我来把它洗刷掉…” …… … 第42章 一幕尘心 笠画二人离开后,并未急着回去休息。 两人悠哉悠哉在街道上晃悠着。 夜风清凉,四周悄无声息,偶有几声打更声传来,月色铺在路面上,像洒满了碎银。 竹心突然开口问道:“笠画,你说芜凉王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笠画指尖点着下巴,沉思了片刻,淡淡开口道:“大抵是因为情,对芜凉百姓的情,对芜凉风土的情,还有,对自己女儿的情。” 竹心皱着眉头,似有些不解:“情吗?人真得会为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去舍弃重要的事物吗?” 笠画笑笑,她不明白竹心为何纠结这些,不过一想到他平时清心寡欲的模样,只得接着说道: “当然,情之一事啊,有些时候对于一些人来说,就是最重要的事物。” “竹心,我问你。” “嗯?” “如果有一天我快要死了,救我的话会让你失去所有灵力,你会救我吗?” 竹心只是想了片刻,便轻轻点点头,道:“会。” 笠画小脸绯红,好在月色斑驳,没那么明显,她的眼里似有星光,看着竹心的眼睛接着问道:“为什么?” 竹心悄悄挪开目光,不敢与笠画对视,那股视线太过灼热,他经受不起。 “因为这是师叔托付的。” 竹心眸光闪烁,他心里还有另一个答案,但他没说出来,他觉得这个答案很奇怪。 笠画闻言眼眸黯淡了一瞬,接着笑道:“你看,你因为师叔的托付,就可以舍弃掉对你来说很重要的灵气,这就是情,是朝夕相伴留下来的东西。” 竹心这一瞬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闪过青山镇里笠画和林青落灯下欢笑的画面,闪过夜色下笠画笑着向他招手的画面,闪过少女眼角带泪的画面… 这些是情吗? 竹心只感觉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痛无比。 他强装镇定,开口道:“不早了,我们回去歇息。” 笠画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两人在门前互相道别后,竹心进屋后便迅速掩上了房门。 笠画听着关门声,眼里满是落寞,笨竹心,我才不会让你救我,我肯定希望你能活得很好很好。 房间内,竹心痛苦的躺门后,心中的针一寸一寸向深处移动着,仿佛要破开什么东西。 “竹心,你以后会明白的。” 他脑海里闪过芜凉王对他说得话,他明白芜凉王很爱柳溪瀚,这是情吗?是亲情,无与伦比的亲情。 嘎嘣 竹心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开了,他周身的灵气猛然内敛,在胸口处旋转凝结成了一颗金溜溜的竹心,随后消失在胸口处。 “呼…呼…” 竹心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大口喘着粗气,他感受了一番,体内灵气全都没了,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的眼神里好像多了什么东西,如果笠画见到她肯定会说,竹心眼里多了些温度,情感地温度。 竹心呢喃道:“入尘,便是为了得尘心吗…可若得了尘心,我还会坚持原来的决定吗…” 竹心想起林青落当时苦笑着对他说:“入尘,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渐渐明白了,入尘就是会背负很多重要的东西。 可竹心笑笑,他此时想到笠画的脸庞,这些东西,他愿意背负。 竹心起身,摇了摇头:“看来今晚是休息不得了,得赶快修炼些灵气。” 竹心体内的青山令浮现了一颗金色的珠子,那是一幕尘心,证明竹心已经有自己的情感了。 另一边,笠画回屋后也没有急着休息,反而开始打坐修炼。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让自身变得强大起来。 “咦!” 笠画神识盯着体内游淌的灵气小鱼,她发现这些小鱼的脑袋上鼓起来两个小小的包。 “这是怎么回事?灵气鱼还会改变形态的?” 笠画细细感受了一下,她只觉得这些小鱼体内的灵气储量大了很多,一条大抵能抵得上以往的两条。 也就是说,她体内的灵气直接翻了一倍。 “嘿嘿!” 笠画傻笑一声,她觉得她简直是天才,这样下去,成为竹心那样岂不是指日可待? 哦不,是超过竹心指日可待! 笠画顿时心满意足,闭上眼睛睡觉了。 咚咚!咚咚咚! 笠画苦着小脸,门口响起的敲门声让她觉得烦躁无比。 她挣扎着起身,打了个哈欠,嘴里不断回应道:“来了来了,别再敲了!” 一开门,竹心笑吟吟的脸庞映入她的眼中。 笠画一下子睡意全无,竹心这模样让她背后生寒,她试探着开口: “这是…这是做什么?我做错什么事了吗?” 竹心顺势进屋,将手里提着的早点放到桌上,这才开口道:“没什么事啊,今天柳溪瀚要登基,我怕你起晚吃不到早饭,这才给你送些过来。” 笠画满脸疑惑,以前让竹心帮自己带个早茶他能嘟囔好大一晌,今日倒是反常。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竹心,你真得没什么事?”笠画走上前伸手摸了摸竹心的额头,奇怪,也不烫啊。 竹心嘴角扯动,笑意也冷了下来。 笠画见状一拍手,这才是正常的竹心嘛,一大早怪吓人得。 竹心抬手对着笠画脑袋上来了一下,没好气地道:“快吃,吃完换好衣服去参加大典,别耽误人家时辰。” 说罢,竹心将一身衣裳放在了笠画床边。 笠画只瞧见衣裳是青蓝色的,别的都看不到。 笠画觉得心里痒痒的,三下五除二吃完了早饭,便把竹心推了出去。 她将衣裳拎起,里面还叠着一身内衫。 内衫是粉紫色的,上面除了浅显的颜色再无其他,素雅恬静。 她又细细端赏起那件云锦罗裙来,青蓝色的底色,裙摆处绣有几只春雀,几道金线自领口处盘旋向下,直到腰间,恰能勾勒出少女的曲线。 笠画没想到竹心给她挑的衣服还蛮合心意,紧接着穿戴上身,尺寸大小刚刚好。 笠画小脸一红,竹心怎么知道她穿多大的衣服?而且尺寸还把握的这般恰好。 少女一时间心猿意马,她坐在铜镜前,细细观赏着镜中的自己。 眉眼如画,肌肤如雪,五官精致。 “嗯嗯,还挺好看的嘛!” 笠画自顾自地点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竹心靠在门边,听见声音响起,抬眼望去,只觉得呼吸一滞。 笠画俏皮地做了个鬼脸,不知为何,她觉得今日竹心眼神里有几分热切。 “走?” 笠画上前,主动拉住了竹心的手。 触感冰冷细腻,宛如玉石,笠画低垂着脑袋,阳光透过半开的烫金窗纸,不偏不倚地照耀在少女被细风不断撩拨的黑发上,竹心难得乖巧,一声不吭地任由笠画拉着他走。一高一低两道人影穿梭过朱红色的长廊,逆着晨光踱步而上,脚底黄白斑驳的杉木地板声声吱呀着,仿佛在编排一首和悦的曲调。 两人的掌心慢慢升温,在这片无声的清晨里悄然响起两道有力的心跳声。 明明只是在走路,笠画的耳根却格外炽热。她说不准自己是怎么想的,每天醒来能见到竹心就已经让她心满意足了。 “走这么快干嘛?” 竹心长腿向前大跨两步,和笠画并肩着。 笠画闻言小脸疑惑地看向竹心:“不是准备去参加溪瀚的登基大典吗?你不是说怕误了时辰吗?” 竹心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笠画瞧见竹心的小动作,便知道又被他骗了。 她冷哼一声,给了竹心一个大大的白眼,心里却想到:好,其实不睡懒觉可以和竹心闲逛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 竹心自是一顿好哄,才让笠画再次流露出笑容。 他知道,笠画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但他也乐意奉陪,当然,仅限笠画,要是柳溪瀚呢厮他非得一脚踹上去不可。 “阿欠!”柳溪瀚在屋里吸了吸鼻子,真奇怪,最近怎么经常打喷嚏。 嘎吱一声,屋门被人推开,蚩梦笑着走了进来。 柳溪瀚见到蚩梦后,浓密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将她璀璨的双眸给遮住。 她显得很是落寞,仅仅是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吭。 蚩梦挠着后脑勺,缓步向柳溪瀚走去。 “非要走吗?就不能留在凉城陪我?” 柳溪瀚突然开口,声音似被压抑着波动。 蚩梦脚步一停,健硕的人如今却如同犯了错的小孩,哪里有半分将军的样子。 面前的柳溪瀚粉面朱唇,柔美的眉眼下满是愁绪。 蚩梦点点头,伸手想摸摸柳溪瀚的头,却被她扭头躲过。 “溪瀚,芜凉边疆不能没有我,你刚刚登基,芜凉此时国势正弱,不得不防啊…” 蚩梦苦笑着开口,他又何尝不想在凉城陪着柳溪瀚,可他不放心边疆,他害怕若兵临城下时他保不住柳溪瀚。 柳溪瀚心里自是通透,但她也不过是少女年华,一些情绪不吐不快。 蚩梦轻轻将柳溪瀚拥在怀里,柳溪瀚假意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任由蚩梦略显粗糙的手指抚平她的额头。 “放心,我保芜凉边疆安稳,你守芜凉内政祥和,待芜凉国力强劲,我便把边疆托给他人,回来陪你。” 蚩梦低声说道,眼神坚定。 “好!到时候本王娶你!” 柳溪瀚咧开嘴角,明亮的眼眸直勾勾盯着蚩梦,口无遮拦地道。 蚩梦黝黑的脸上迅速掠上羞红,活脱脱一副害羞的模样。 柳溪瀚拍了他脑袋一下,语气有些温怒:“怎么?不同意啊?不同意本王就下令给你赐婚!” 蚩梦不待柳溪瀚说完,猛地俯下头来,朝她的红唇吻了下去。 柳溪瀚的瞳孔一下子放大,她只觉得浑身力气好像一下子被抽走了,她轻轻闭上眼睛,狭长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宣告着主人心里的波动。她双手柔弱无力地放在蚩梦背后,直到两人面色潮红,这才喘着粗气分开。 柳溪瀚眼眸躲闪,不敢再看蚩梦,外强中干地喊道:“你你你你!竟对本王如此大不敬!” 蚩梦一笑,半跪下身子,银铁玄甲发出一阵碰撞声:“溪瀚,等我回来!” “我替你保边疆安稳,无人来犯!” 柳溪瀚眼睛里波光粼粼,轻轻点了点头。 蚩梦起身离去,不敢再回头看一眼。 庙堂边疆,互不相容,多少儿女枉断肠。 柳溪瀚握紧拳头,贝齿轻咬,深吸了一口气,潮红的面色慢慢恢复如常,快要登基了,她要有登基的样子。 尘世喧嚣,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太多,但做了选择,就要承受代价。 她会守好芜凉,也会等着蚩梦,反正岁月漫长,年光阴那又如何? 柳溪瀚坐在铜镜前,将红妆细细描摹,忽而,她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轻笑起来。 她已经很好了,看笠画那样子,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呢。 屋内阳光肆意挥洒,少女对镜红妆,只可惜,已无心上赏识人。 柳溪瀚朱唇轻启,悠悠唱了起来: “山若有梦,此梦可作万般石” “水若有梦,此梦可化千股流” “边疆城,黄土地,风沙何日停溪梦” “岁月碎,岁月沉,墨瀚几书绕凉城” …… … 第43章 登基大典 咚咚咚!咚咚咚咚! 宫外高台下一阵锣鼓喧天,竹心扒拉起笠画靠在他肩膀的脑袋,一脸生无可恋。 笠画知道登基大典开场还有段时间后,便拉着竹心在廊道上坐了下来,顺势靠在竹心肩膀就眯起眼睛。 笠画被竹心一扒拉,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伸手揉了揉眼角,问道: “怎么了,登基大典开始了吗?” 竹心点点头,他虽不喜欢这种人声鼎沸的场面,不过柳溪瀚盛情相邀,倒也不必拂她面子。 两人并肩走出廊道,刹那间刺目的阳光在廊道口闪过一幕白光,他们身后红柱褐栏树影婆娑,一抬脚,踏出小道迈向天地。 霎时人声鼎沸,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穿着各异的人,有舞女,礼仪,祭祀,更多的是前来观典的百姓。 芜凉新王登基,此消息已经传遍整座天下,各方均有前来观礼之人。 “竹心先生,笠画姑娘!这边请!” 笠画刚环顾一周,一位宫女早在一旁候着了,见到两人便主动上前接引。 二人随着宫女,一路来到了贵宾台。 笠画这才晓得前些日子柳溪瀚紧锣密鼓招呼那么多工匠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在登基前将场地建好。 贵宾台已经很高了,可和登基大典的祭祀台想比,还是稍显矮小。 祭祀台上接云雾,下入地底,颇有一股接壤天地之势,通体黄泥打造,内以玄铁为框架,几根粗壮的石柱从台基下延伸出来,在地面上打下厚重的阴影。 “这祭祀台,还真是壮观啊。” 笠画一边跟着宫女向前,一边对着祭祀台上下打量。 竹心跟在笠画身后,眯着眼打量着贵宾台上的各人。 两人心思完全不在一个地方,但这恰好是他们互补的地方,笠画能将一些见闻讲与竹心,促进他对于尘世有更多理解,竹心则是辩事识人,做些劳神费心的考量。 竹心目光一一扫过台上,很多他没见过的脸庞,那些人面色高傲,对竹心投来的目光皆是不屑一顾,脸色甚至有些不愉悦。 “竹心先生!这里!” 竹心循声望去,凌云渡正在台上向他招着手。 领路宫女对二人笑道:“二位座位便在浮云皇子身边,既然他们已经招呼二位了,奴家就此告退。” 二人闻言向宫女道了声谢,宫女脸上更加敬重了些。 笠画看着任落萍他们所在的位置,在贵宾台的最高处。 “竹心,你能不能拉着我点儿,我真害怕一脚踩空摔下去!” 笠画可怜巴巴地望着竹心,哀求道。 竹心叹了口气,伸手攥住了笠画的手掌,抬腿向台阶走去。 笠画嘴角上扬,对着竹心身后做了个鬼脸。 哪知竹心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突然出声说道: “再调皮我可松手了。” 笠画立刻悻悻然老实下来,安静地跟在竹心身后。 竹心背后才没长眼睛,他只是担心笠画,向上迈步子时余光一直留在笠画身上,只是笠画没看到而已。 “竹心先生!笠画!” 任落萍率先向两人打了招呼,各自寒暄一番后皆是落座。 其余人不认得竹心和笠画,却是认得任落萍一行人。 “那不是浮云三皇子六皇子和云渡将军吗?那二人是什么身份,竟和他们这般亲密?” “不知道,但我看浮云皇子对其敬重有加,想来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嘶,我竟看不出他们二人体内灵气几何…是老夫修为太浅了吗?” “这人肯定不简单,刚刚他视线扫视过来时那一瞬间感觉我好像从里到外都被他看了个干净,我回瞪过去时,只觉得仿佛坠入深渊一样,真是可怕!” 台上众人皆是讨论起来,话题处处指向竹心。 任落萍轻笑一声:“竹心先生还真是焦点,到哪都有议论的人。” 竹心闻言摆摆手随意道:“不过是瞻仰浮云皇子的身份罢了,他们对你们的兴趣可比对我的大。” 笠画敲着任落萍双腿上铺盖的丝绸毯子,略显疑惑,不过转念一想,便猜到任落萍为何又一副不能走路的样子。 这里人多眼杂,想来他是不想自己恢复的消息传的太快。 任落萍注意到笠画的眼光,笑着点了点头,手指在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 笠画也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多说。 “竹心先生可知这祭祀台上都有些什么人?” 竹心摇摇头,他虽对这些人的实力有所了解,但身份方面消息自是没有任落萍知道得多。 人群中,一道阴森森的视线牢牢锁定在笠画身上,宛如毒蛇吐信一样,阴险狠辣。 笠画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就像被什么粘稠的东西浇灌全身了一样。 她秀眉紧皱,四面打量着,可周边众人都在私语,她根本看不到任何让她觉得难受的东西。 她扭头,身边的竹心正在和任落萍交谈着,也没什么异样。 “奇怪…肯定是竹心早上喊我喊得太早,让我没能睡个好觉!” 贵宾台上,一道蜷缩在角落阴影座位上的人影,发出了一阵怪笑声。 “终于…终于又找个主上要要得炉鼎了…嘿嘿嘿” 眼下,任落萍伸手附在竹心耳边,轻声说道:“芜凉新王登基,各方均有来人,我浮云因我们恰好在此,便没再另派他人。” 任落萍伸手给竹心指了几个人,道:“这几个人,分别是芜凉有头有脸的江湖帮派组织头目,据我打听到的消息来说,他们来者不善。” 竹心闻言笑道:“怎么,芜凉王刚身消没多长时间,老鼠就全蹦出来了?” 任落萍也很是不屑,显然对于这群不知好歹偷奸耍滑的人没什么好感。 “他们还想在登基大典上动手?”,竹心轻笑一声,眼神微微闪烁。 任落萍点了点头,表明很有可能。 竹心手指敲打着石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体内灵气刚完成一转,如今正值虚弱的时候,若此时打起来,我怕是有些难办啊…” 竹心心里飞快的闪过一道道思绪,蚩梦如今也不知道在不在凉城里,但到现在还没见人影,大抵是不在。 竹心托着额头,但很快便摆正了脑袋。 这些事情,柳溪瀚那厮肯定想到了,哪用得着我操心,真是被芜凉王给洗脑了。 竹心摇摇头,靠在椅子上半眯着眼。 任落萍说完后,也坐直身子,静静等待着大典开始。 一边的笠画见竹心消停后,这才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示意竹心侧耳。 竹心把头偏向笠画那边,笠画低声把自己刚才那种奇怪的感觉告诉了竹心。 竹心挑起眉头,问道:现在呢,还有那种感觉吗?” 笠画闻言摇摇头,那种感觉现在已经消失了,她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自己没休息好的原因。 笠画这么一说,竹心心里自是明了,笠画这是被人盯上了。 他现在对自身实力很没有信心,若真要算得话,大抵和现在的笠画差不多。 竹心叹了口气,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先在柳溪瀚这赖两天再说。 咚! 铜钟被敲响的声音霎时传遍了所有角落,祭司在高台上大声喊道: “吉时已到~!登基大典,启动~!” 众人皆是端坐,各方人马心怀鬼胎,等待着一睹新王风姿。 …… … 第44章 大典发难 随着道道帘幕拉开,一队舞龙,一队舞凤的戏班子率先冲上高台,一阵比划。 紧接着,两排身穿玄甲的军士将高台一圈围得密不透风,平添几分肃杀之意,丝毫不用怀疑,谁敢擅闯祭台定会遭到雷霆般的打击。 蚩梦虽然人不在凉城,心肯定还是在凉城的,新王登基他自然放不下心,于是悄悄留了一手。 他在凉城里留了一个亲信,名唤史真龙,是芜凉史家的大长子,听闻史家还有两兄弟在沙土城任职,也算得上是芜凉的官宦世家。 史真龙此刻正混迹在台下的百姓中,他不屑地看了眼台上的玄甲铁士,不满地嘀咕道:“装模作样,老子一拳就能给他们全干飞!” 旁边的百姓听了,皆是悄悄远离了他些许,生怕这人有什么大病。 史真龙:“……” 憋屈,太憋屈了!他一定要证明自己! 待祭祀台被包围完毕,一阵管弦乐声流露出来,悄悄抚平着众人的情绪。 突而温婉悠扬的乐声曲调突变,加入了锣鼓与唢呐声,将现场的气氛逐渐推向高潮。 竹心轻笑一声,柳溪瀚倒还是蛮聪慧的,懂得调动情绪为自己造势,在这般落差下,想来众人的心已经被提起来了。 轰隆! 一道似闷雷的大鼓声响起,紧随其后,道道金光从皇宫大门内激射而出,直穿云霄。 柳溪瀚头戴凤钗,身着亮金龙凤大红袍,面容冷酷,一步一步走向祭祀台。 众人皆被柳溪瀚的样貌震惊,一时间场上寂静无声。 紧接着贵宾台上便是一阵大笑声。 “哈哈,笑死老子了,真没想到,芜凉的新王竟然是个美人儿啊?” “哈哈,怎么,芜凉以后是打算靠美色来扩疆固土吗?哈哈哈” “要我说,芜凉怕是不行了,过些时日我便准备前往浮云发展了,我看芜凉早晚落得个灭国的下场。” 台下民众听着贵宾台上对他们新王的嘲笑和不屑,纷纷攥紧了拳头,他们大多数都见过那场大战,对柳溪瀚的印象早就不单单停于她是女儿身了。 笠画听着耳边都是对柳溪瀚嘲弄的声音,一时间气得牙关紧咬,恨不得把他们的牙全都扇飞出去。 竹心盯着柳溪瀚,他也想知道柳溪瀚要怎么镇住这些‘贵宾’的嘴。 人群的史真龙义愤填膺,整个人像是快要爆发的火山,从内到外散发着热气。 他咬牙切齿,溪瀚公主这么好的人儿,哪轮到这群手残眼瞎满脑子废料的人来评头论足!? 他现在就想一跃而起跳到贵宾台上打到他们闭嘴。 任落萍叹了口气,女王登基,这一关是绕不过去的,要得民心,还要有震住天下各方口舌的能力。 台上柳溪瀚横眉扫过人群,唇上勾起一抹淡淡的讥讽。 建了个贵宾台,倒没想到成狗窝了。 她刮了眼台上的笠画等人,哦不,当然要排除可爱的小笠画,下次单独给她建个亭子,省得嫌耳边狗叫声太大。 柳溪瀚没有理会那些怪声怪气的人们,眼下完成典仪才是最重要的。 她走到祭祀面前,伸手取过敬天酒,将酒杯高举过头顶,缓缓倾斜形成一股稳定的弧线。 酒水落地的瞬间便被蒸发成雾,在柳溪瀚脚边扩散。 敬完天地酒,在祭祀繁琐的祷词后,柳溪瀚低头戴上金爪王冠,自此,典成。 柳溪瀚带上王冠的瞬间,脸上满是帝王的冷傲,冰冷的眼神扫过那些仍在喋喋不休的人,丹唇轻启,冷喝道: “谁对本王不满意的,趁早站出来,别在下面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叽叽喳喳惹人厌烦!” 台上那几位目的不纯的人一听,顿时站起身来,他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跳到祭祀台上,和柳溪瀚正面相争。 “天云门门主,老表!” “追风门门主,李伟!” “遁地门门主,张大沙!” 柳溪瀚眉头一皱,她本以为别国势力会找人试探,但没想到芜凉的跳蚤先蹦出来了。 柳溪瀚瞥了三人一眼淡淡开口:“你们不同意本王登基?” 张大沙率先向前,满脸横肉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晃动着:“当然!毛都没长齐的小女娃还想登基为王?” 其余二人见张大沙当了出头鸟,心里乐极了,他们并未出言表态,但脸上的讥讽已经说明了一切。 柳溪瀚面无表情地将头上繁重的凤冠取下,冷声道:“来。” 张大沙闻言脸上的笑容一僵,讪讪道:“什…什么意思…” 柳溪瀚站在高台上,微微低头看向张大沙,道:“怎么,你不是不同意我登基吗?很简单,按芜凉的规矩来,擂台战解决。” “来,是个大男人就磨磨蹭蹭的。” 张大沙闻言脸色涨红,扭头看向身边的两人,他只是口舌快了点,可没想成为测试品啊。 “你们,你们不说点什么吗?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 老表和李伟对视一眼,立刻满脸堆笑地向张大沙奉承着: “诶呀!你是谁!你可是遁地门千年难遇的天才门主张大沙啊!我们怎么能不分场合抢风头?这第一场必须得你来拉开序幕啊!” 张大沙闻言,嘴角顿时高高扬起,简直比祭祀台还要靠近天空,心里那点不安早就跑没影了。 “那是!那当然!好!那就我来会会你这女娃!” 随着张大沙哈哈的傻笑声,他的身影高高跃起后落在了柳溪瀚腾出的空地上。 老表与李伟对视一笑,这傻子,真是脑子被肌肉挤没了。 柳溪瀚冷哼一声,一纸状书从她手中径直向张大沙疾射而去,仿佛她早就准备好的。 张大沙伸手接住,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柳溪瀚淡淡道:“自己不会看吗?” 张大沙皱起眉头,目光移向纸张,眼瞳一瞬间猛地缩小,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他惊呼道:“生死状!?你疯了吗?!” “生死状?真的假的!?” “老天!这芜凉新王这么狠吗?!这真是,谁当出头鸟就要做好丧命的觉悟吗?” “嗯…这新王不简单…” 笠画听着一瞬间嘈杂起来的周围,眉头紧锁,她听字面意思就能知道,签了这纸可就非要论处个生死了。 老表和李伟脸上霎时冷汗密布,还好自己没上头,这生死状甩到自己手上可就倒了大霉了。 他们就是江湖上有点底蕴的门派罢了,芜凉的资源与强力传承可一直都集中在皇室上面。 张大沙阴沉着脸,那张薄薄的纸张如今却像一座大山,压得他手背青筋暴露。 他缓和着面部表情,竭力做出一个还算和蔼的笑容,讪讪道: “那个…新凉王…我就是想和你切磋一下,没必要用这生死状?” “这东西…哈哈,我们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柳溪瀚冷声打断了他,道:“切磋?切磋就是在我登基大典的时候出来驳斥我?” “我们当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可不是你先出来蹦哒的吗?” “不敢签?那就趁早滚下去!” 张大沙紧紧攥着拳头,咬牙切齿,他如今进退两难,后悔极了,自己为什么要傻不拉叽地当这出头鸟? “大沙!不能退!别怕她!她就是个娃娃!” “是啊大沙!别怕!我们都是支持你的!” 老表和李伟在后面不断催促着张大沙,总要有人去试试柳溪瀚的实力,他不上谁上? “闭嘴!” 张大沙怒吼一声,两人闻言脸色都有些难看。 “哼!” 两人冷哼一声,虽然不悦,但还是闭上了嘴。 得瑟,毕竟你也没多长时间好活了。 张大沙知道今日这生死状非签不可,也干脆不再假装,面色森寒,裹满灵气的手掌狠狠按在了生死状上。 那张生死状在接触到他灵气的瞬间化作两道灵气印记,分别冲入了柳溪瀚和张大沙的胸口,直到一人死亡印记消散,这场战斗才算结束。 “签了!真签了!” “不愧是芜凉,一言不合就要打生打死的!” 笠画担忧地看向竹心,问道:“溪瀚不会有事?” 竹心笑道:“不会,他们三个人还翻不起什么浪花,这张大沙注定是个牺牲品了。” 咚~! 一声钟鸣,两人不约而同朝对方冲去。 “你说,这谁会赢啊?” “这还用想吗,肯定是新芜凉王啊,人家好歹是皇室的人,不是这些江湖上的猫猫狗狗能够对抗的。” “奇怪,那他们不想活了?非要当这出头鸟。” “诶,这你就不懂了,他们背后肯定有人指使啊!” “哦~!有道理,这位兄台当真是聪慧。” “哪里哪里…” 刺啦! 一阵钢铁交错的声响传来,柳溪瀚随手拿把长枪,一个横扫过去,张大沙急忙挥剑抵挡。 长剑初接触到枪尖,张大沙的脸色便难看起来,枪尖上的力道震地他几乎握不住剑柄! “怎么可能!这女娃身体力量竟比我还要强?” 轮不到张大沙细细考量,森寒的枪尖宛如出池的蛟龙一般横冲直闯,将他身上带出道道血痕。 “该死!事先也没说过这新凉王枪法也如此精湛啊!” “该死!” 张大沙口中不断爆着粗口,身子步步后退。 柳溪瀚则是面无表情地步步紧逼,手中的长枪挥舞出道道残影,不断封锁着张大沙的空间。 张大沙一咬牙,身上猛地爆发出一股强悍得气息,他身上灵气外泄后凝固成石块一样的东西,紧紧贴附在身上。 张大沙一声狞笑: “这是我遁地门秘术,黄沙甲!可刀枪不入!” “给爷死来!” 说罢,他一往无前地向着柳溪瀚冲去。 台上笠画满脸担忧,身子都离开了座位。 柳溪瀚将长枪向身后别住,双手背过枪杆,枪尖牢牢锁定着冲来的张大沙。 “刀枪不入?” 柳溪瀚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灵气悄无声息地附在枪尖上,将其染成冰蓝色。 台上的竹心觉得身上有什么东西跳动了一下,他拧起眉头,看向柳溪瀚的枪尖,在那冰蓝色中流淌着淡淡地黑色。 “……”竹心托着脸,若有所思。 叮!!! 似是清脆的风铃声,两人身影交错而过,场上顿时寂静下来。 “谁赢了?” 一人忍不住出声问道,不待有人回复,场上的柳溪瀚一甩枪尖,在场地上留下一道浓稠的红色。 她额头发间被染上些许殷红,身后的张大沙大睁眼,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笠画望着柳溪瀚,那英气十足的脸满是寒霜,她此时仿佛出世的修罗,冷漠无比。 柳溪瀚枪尖在地面划出一道火花,冷声问道: “还有,谁?” 场上无人应答,只有呼啸在耳边的风声一阵一阵。 …… … 第45章 欲加之罪 啪!啪!啪! 一阵缓慢的拍掌声打破了场面的寂静。 “好手段!真是好手段啊!” 柳溪瀚冷冷看去,一锦服中年人从贵宾台上一边拍手一边信步走下来,脸上一对山羊胡一晃一晃。 她知道这个人,芜凉江湖上的掌门人,孙蓬壶。 柳溪瀚似笑非笑,开口道:“孙门主大驾光临,何不提前告知本王一声,也好给门主安排妥当。” 孙蓬壶摸着胡须,笑眯眯地道:“我不过一介布衣,哪里轮得到让凉王你费心。” 淡淡的话语中,‘凉王’二字咬得格外重。 “不过凉王既然这样说了,那老夫还是有些问题想跟凉王探讨探讨。” “这人是谁?刚刚那张大沙死得还不够惨吗?怎么还有人出来蹦哒,嫌命长吗?” “嘘!你小声点!这孙蓬壶是芜凉江湖上的门主,出了名的小肚心肠,做事阴险狠辣,让他听到小心小命不保!” “我看那张大沙就是受此人指引,才会上去挑衅芜凉新王,估计这老头也想坐做‘凉王’的位置!” 柳溪瀚看着眼前一副老奸巨猾模样的孙蓬壶,轻笑道:“好啊,不知孙门主想跟本王讨论些什么?” 孙蓬壶眼神瞬间变冷, 义正言辞地道:“我想为那些无声无息死掉的弟兄们讨个公道!” “前凉王一乱,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多少江湖儿郎如今尸骨无存,更别说被邪术控制的‘百姓’,他们更是连毛都没有留下!” “这些,你就不给我们一个公道吗!?” 此话一出,场上议论纷纷。 “这,虽说听闻芜凉好战,可这未免太过了。” “芜凉王每一代都是杀出一条血路来的,手下那是数不尽的白骨啊。” “……” 柳溪瀚挑眉,淡然道:“不知孙门主这是何意,前凉王的事不找他,反而来责问我这新凉王了?” “少在这转移话题!怎么,前凉王不是你的好父皇吗?” 柳溪瀚话音刚落,台上便又有一人站起,伸手指着柳溪瀚怒斥道。 “这人是谁!”笠画咬着银牙,开口问道。 竹心摇了摇头,他也不认。 任落萍这时接话道:“这人是梅雪国的一个百夫长,敖伦。” 笠画闻言道:“一个小小的百夫长,就这般有底气?” 任落萍笑了笑,道:“笠画,你要知道这世间的底气从来都不是凭空来的。” “他还有个身份,梅雪国当今圣后的侄子,这底气够吗?” 笠画闻言不再说话,一国之后的侄子,想想就知道定是蛮横惯了。 柳溪瀚横眼看去,疑惑道:“你又是谁?此事与你可有关系?” 敖伦大笑一声,张狂道:“怎么与我无关?我乃梅雪国当今圣后的侄子!我梅雪国向来心系天下民生,自然是看不惯你芜凉王草菅人命!” 敖伦与孙蓬壶悄悄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点了点头。 柳溪瀚看着这两人,仍是面无表情道:“我说了,这是前凉王的事,跟我无关。” “这本就是欲加之罪,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芜凉的血债,从来不是芜凉自己的事,你们手里沾的血还少吗?” 众人闻言,目光皆是发生些许变化。 天下熙攘皆为利字,人命在他们眼里,真得重要吗?这些事没有答案,也不分对错。 就算真要清算,也不应该让新凉王来背负? 敖伦与孙蓬壶面色难看,这新凉王年纪轻轻倒是满嘴花言巧语,他们本是站在正道上,如今倒像是强迫民女的强盗一样。 “哼!我怎么确保你当上凉王后不会接着弑杀呢?” “你们柳家血脉里,生来就流淌着嗜杀的血!芜凉,不能再是姓柳的!” 柳溪瀚闻言眼神里闪过一丝寒芒,不过接着脸上浮现意味深长的笑意,朗声道: “抱歉,我想你这句话说错了,芜凉从来都不是姓柳的,芜凉,是属于每一个芜凉子民的!” 孙蓬壶闻言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结果就是动动嘴皮子的功夫吗?” “你说芜凉是属于每一个芜凉子民的?那我想问,芜凉当朝有多少平民子弟?!” “说大话也要小心咬住舌头!” 柳溪瀚闻言并没有任何不快,她知道孙蓬壶说得是实话,这些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她清了清嗓子,语气严肃道: “我知道,但这一切需要时间去改变不是吗?” “我柳溪瀚说话,向来一言九鼎!” “凉城内外墙已经拆除!从此权贵与平民将再无高墙!此后芜凉官职,皆遵循考核制度!” 柳溪瀚上说罢,玉手一挥,一道卷轴从高台上滑落张开,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这乃芜凉新政!稍后会进行下发与铺张,芜凉以后的发展,邀诸位同兴!” 孙蓬壶看着卷轴上一条一条崭新的政策,一张老嘴张得老大,山羊胡因情绪波动不断颤抖着。 “这…这怎么可能!你当真要分权!?” 那敖伦此刻脸色也像吃了屎一样难看,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新凉王竟然要分割权贵的权力! 这在他以人为本的梅雪国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好!好!好!” 敖伦接连说了几个好字,芜凉这般做简直就是在自断退路!以后王权分散,看她能不能坐得安稳。 “叽叽歪歪的烦死了!” 一阵骂声传入二人耳中,不待两人看去,一道人影伴随着燃烧的火焰灵气轰得一下冲上高台上,掀起一阵灰尘。 “,想打就直说,找那么多屁借口干什么!” 史真龙骂骂咧咧从灰尘中走出来,怒目圆睁瞪着敖伦和孙蓬壶。 柳溪瀚被突然冲出的史真龙赫了一跳,她还以为那个不要命的来刺杀她了。 毕竟这些条款对那些世袭的名门望族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柳溪瀚看着来人也不像是刺客,斟酌着问道: “你是?” 史真龙扭头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哈哈,凉王好!我是史真龙!是蚩梦大哥派我来保护你的!” 柳溪瀚闻言心里一暖,蚩梦虽然不会说什么让人面红耳赤的话,但他向来是用行动来表态的。 她看史真龙这副样子,确实像是从军营里土生土长出来的人。 “你又是谁!谁给你的胆子在这对我们大吼大叫的!” 敖伦面色难看,他长这么大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被人指着鼻子贴在脸上骂! 史真龙又一转身,脸色跟翻书一样瞬间又变回一副吊吊的样子: “怎么了?谁又给你的胆子在这跟我大吼大叫的!?信不信老子打死你啊!” “怎么!?天高皇帝远的,梅雪国离我芜凉隔着千山万水,还能因为你对我芜凉发兵!?” “拜托,你再这样叫老子让你走不出这祭祀台!” “的,梅雪国都是一群蠢才吗?” 敖伦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浑身青筋暴起,他真想上去给这厮一巴掌,但他不敢!眼前这人说得没错,梅雪国不会因为他就与芜凉决裂,哪怕他是圣后侄子也不行! 看台下的群众们也是振臂高呼,他们本就赞同新凉王登基,如今芜凉新条款一出,他们更没有理由排斥柳溪瀚。 孙蓬壶阴沉着脸,他知道今日大势已去,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两人冷哼一声,皆是一言不发地返回自己座位上。 “桀桀,有意思,真有意思,这女娃也不错,也能带回去给魔主。” “嗯?”柳溪瀚眉头一皱,她刚刚感觉到一股刺一般的目光牢牢盯着她,待她去寻找时那股视线已经不见了。 “错觉吗…?” 柳溪瀚托着下巴,她也不确定是不是有人在窥视她,但小心些总归没错。 “哼!”,回到座位上的敖伦攥紧拳头,眼神死死盯着台上的史真龙,“等着!给我等着!” “呼…” 柳溪瀚深呼一口气,尽管有些波折,好在登基大典还是尽数完成了。 史真龙面带憨笑,谄媚地站在柳溪瀚身边,将蚩梦的手信递给柳溪瀚:“嘿嘿,凉王,怎么样,你对小弟我还满意吗?” “还希望你能在蚩梦哥面前多多替小弟我美言几句啊!” 柳溪瀚莫名觉得史真龙有些可爱,但这可是登基大典,她不能失态。 她伸手接过手信,上面确实是蚩梦的将印,她轻咳一声: “咳,下去再说!” 史真龙闻言立刻心领神会,瞬间冷着脸站在柳溪瀚身边,恪尽职守的当一个好护卫。 柳溪瀚重新戴上凤冠,这一刻,她是凉王。 “诸位!今日本王登基大典圆满结束!但芜凉此时琐事繁多,没有太多时间好好招待各位,还望各位见谅!” “下次再来芜凉,本王一定好好宴请诸位!” “最后,本王再强调一点!芜凉,不再是从前的芜凉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还请诸君把握好分寸,芜凉从来不怕事!” 柳溪瀚说罢,轻点额头,缓步离场。 台上剩下的老表和李伟尴尬着脸,一时间不知何去。 史真龙瞟了二人一眼,这两人说傻也不傻,但也谈不上聪明。 史真龙扭头对着身边的看守道: “喂!你们把他们两人扔到监牢里关个几天,省得他们这些江湖人天天心高气傲的!” 看守一愣,但想到刚才他和凉王站得很近,想来身份不简单,于是点点头,便向着老表和李伟走去。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我们是良民啊!良民!” 任由他们喊叫,守卫还是把他们拖了下去。 孙蓬壶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敖伦眼珠子咕溜咕溜转了几圈,随即动身跟了上去。 笠画见柳溪瀚安然完成登基大典,顿时眉开眼笑。 “哼哼,溪瀚还是很有气势的嘛!” 竹心与任落萍皆是点头,柳溪瀚确实有当凉王的样子。 众人正准备离席,一位宫女来到了几人面前。 “各位,请留步!凉王请诸位前去一叙!” 任落萍闻言拱手道:“我们准备回浮云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多停留了,替我感谢凉王的盛邀!” 闻言,宫女便只带着笠画和竹心二人离去了。 待众人离去,台上角落里一道人影才站起身来,看了祭祀台一眼,转身消失在高台上。 …… … 第46章 城外遇袭 从大典上离开后,笠画和竹心又和柳溪瀚聚在了一起。 此时柳溪瀚已经褪去那些繁琐华贵的装扮,重新换上了那一袭百花衣。 “呼,累死我了,还是这衣服穿着舒服!” “你们是不知道,那凤冠有多沉,我都怀疑要把我的脑袋压进肚子里了!” 柳溪瀚坐在正宫王座上,不断吐槽着。 笠画浅笑着听柳溪瀚碎碎念,顺便享受着面前的美食。 “那个,凉王,我能不能喝点小酒啊?” 史真龙坐在下面,抬头向柳溪瀚问道。 柳溪瀚摆摆手随意道:“说了私下里叫我溪瀚就好,既然是蚩梦的亲信,那便是我的朋友。” “况且,想喝就喝,我又不会限制你的人身自由。” 笠画眼见史真龙面容有几分眼熟,于是问道:“这位大哥,你叫什么?我总觉得你有几分面熟。” 柳溪瀚听笠画这么一说,顿时也觉得史真龙有几分眼熟。 “嗯…史真龙…姓史!还叫真龙!?这…怎么和沙土城呢两个人名字有点像啊…” 柳溪瀚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在心里嘀咕道。 史真龙闻言笑道:“在下姓史,名真龙!” “史真龙!?”,笠画眼睛瞪得大大的,“你叫史真龙!?” 史真龙面带疑惑道:“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笠画牵动嘴角,有些尴尬地道:“哈,哈哈,那个,请问你家还有兄弟吗?” 史真龙挑挑眉头,似有些不悦道:“不错,家中还有兄弟二人,你们想调查我?” “哈哈”,笠画连连摆手,“那倒不是,你的兄弟是不是分别叫史真山和史真虎啊?” 史真龙闻言面露喜色,一下子站起来道:“不错!你们见过他们二人?他们近来可好?不瞒各位,自打我进军营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二人了!” 竹心闻言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这史真龙是沙土城呢俩憨货的兄弟?这可真是有缘。 笠画看了眼柳溪瀚,明显她不想开口,毕竟两兄弟也算是她打得。 笠画只得道:“见过!当然见过!我们相处的…还蛮愉快的!” “是吗!?”,史真龙哈哈一笑,“我那俩兄弟现在在哪?有时间我想去见见他们!” “呃…”,笠画顿了顿,开口道:“他们俩现在在沙土城当驻守。” “沙土城?好好好,有出息!”,史真龙闷了一口酒,面色涨红,很是高兴。 当哥哥的,听闻自家弟兄混上了一官半职,当然替他们高兴! “凉王!我想找个时间过去看看他们,不知可否?” 柳溪瀚闻言眨了眨眼,轻咳一声:“如今芜凉上下皆不安稳,这时候跑出去不怕你蚩梦大哥回头拿你问责?” 史真龙一听似是想到什么不愉快的回忆,讪讪一笑道:“哈哈,那也是…还是等过段时间…” 竹心似笑非笑地看着三人对话,也不吭声。 这顿饭在一股奇怪的气氛中落下帷幕。 柳溪瀚眨了眨美眸,漫不经心地道:“你们何时动身?” 如今芜凉已经渐渐步入正轨,竹心和笠画也没有待在这里的必要,他们还要去找那个屠了凤凰山的人。 笠画瞧了眼竹心,示意他来回答。 竹心点点头,道:“不错,今日便走。” 柳溪瀚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他们一走,这芜凉又剩她一人了。 柳溪瀚轻声道:“走这么急?不再多休息一晚上?” “唉,我还想跟笠画一起睡一觉呢…” 笠画闻言小脸一红,啐道:“又没个正形!你现在可是一国之王,好歹有个样子!?” 柳溪瀚眼皮子都懒得抬,叹了口气:“唉,我还是想回我那欢娱楼,当个小小的楼主,也不用管这么多事。”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重,柳溪瀚轻笑一声:“好了,既然已经决定离开了,那便趁早动身。” “日后若是想我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柳溪瀚甩手将一块闪着金光的东西扔给笠画,笠画接住一看,是块带着‘凉’字的金令。 “这是芜凉最高的手令,凉王令,就交给你了。” 笠画只觉得手里的令牌沉甸甸得,她正打算开口婉拒,柳溪瀚却抢先一步冷着脸道: “怎么,看不上我送的东西是?还是说你就没打算拿我当朋友?” 笠画急忙摇摇头,无奈地将令牌塞入怀中:“好了,我收下了!” 柳溪瀚这才重新换上笑脸,上前轻轻抱了一下笠画,然后看了眼竹心。 竹心一愣,但没有动作,柳溪瀚咬牙切齿:“怎么?分别了就不能拥抱一下?非得守身如玉是?” “哼!”柳溪瀚冷哼一声,干脆不再看竹心。 竹心疑惑的眼光投向笠画,似是在询问柳溪瀚又怎么了。 笠画眼睛耷拉下来,竹心在某些方面真得是愚钝得可以。 “哦,对了!这件衣服还你!”,柳溪瀚猛然想到笠画的翼蚕衣还在自己这里,于是转身便准备回寝宫拿。 “不用了溪瀚,留给你!” 柳溪瀚闻言脚步不停,飞快地跑了个来回,怕笠画跑路她甚至用上了灵力。 “给你,物归原主!”,柳溪瀚把四四方方的黑衣原封不动地递到笠画手上。 笠画看着面前柳溪瀚的笑脸,轻轻点了点头。 “好了,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 两人与柳溪瀚道别后,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凉城。 柳溪瀚本说给二人备一辆马车,被二人婉拒了,他们当然知道柳溪瀚在想些什么,就是想看两人怎么把马车给拖走! 笠画向柳溪瀚挥挥手,踏着黄昏的霞光离开了凉城。 “唉,下次再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柳溪瀚唇角的笑意慢慢变淡,最后消失不见。 “我也该当好凉王了,希望一切安好。” 不久,笠画看着凉城大门,只觉得日子过得飞快。 “呦!你也来凉城了?” “可不是,如今凉王颁布新政,许多人都涌来凉城准备大展身手!我也来凑凑热闹!” “听说现在凉城准备重新规划区域,并且准备进行初次的官职考核,说不定我能混上个一官半职!” “就你,可拉倒,你要能当上,我立刻当街给你跳舞!” 凉城门口人流络绎不绝,人人脸上满是希望之色,笠画笑了笑,看来凉城已经渐渐步入正轨了。 只是可怜了柳溪瀚,以后怕不是有得忙了。 不过,一国之王竟然是自己的朋友,这在一个月前笠画根本想都不敢想,她只希望能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心满意足了。 “接下来去哪?”,笠画仰着头向竹心问道。 但竹心像是没听到一样,笠画仔细看去,只见竹心五官挤在一起,似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竹心!?竹心你怎么了?”,笠画见状心慌极了,跑到竹心身前急切道。 竹心喘了几口粗气,脸色稍稍缓和了些。 他摇摇头,示意笠画不用担心:“我没事,只是灵气反噬了,一下在体内冲撞起来。” 闻言,笠画脸上的紧张之色稍稍褪去,但眉头还是皱起,细心跟在竹心身边。 两人慢慢离开凉城有些距离,此时天色也慢慢黑下来,空气中缭绕着丝丝凉意。 “嗯?”,笠画前进的脚步放慢,当时在贵宾台上的那股刺探感又来了。 “竹心,我感觉有人跟着我们。”,笠画开口道。 竹心闻言脸色微沉,笠画这么一说,他也感受到一股淡弱的灵气波动在后方。 “跟了这么久,还不出来一见吗?”,竹心顿住脚步,朗声道。 身后一阵风吹过,半黑的天下只有黄沙的沙沙声。 “桀桀,倒是有点本事。” 哗啦!一道人影从黄沙下面拱了出来,那些沙土被他周身的灵气抵挡,滑落下来。 “老夫天魔宗三护法,妄老。” 两笠画和竹心冷眼瞧着出现的人,他看起来容貌年轻,眉眼里却透露着阴险之色,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维持容貌。 “天魔宗?”,竹心略作思考,青山坊里似乎没有过天魔宗的记载,毕竟世间之大,青山坊也不可能一概而知。 “无碍,你们不知道也正常”,妄老阴笑一声,轻声道:“今日老夫心情不错,只要你这女娃,另一个虽然生得一副好皮囊,可惜是个小子。” 竹心神色冰冷,听这妄捞一个的话,明显是冲笠画来的。 “唉,真是老了,好久没见过活人,一下子变得这么话多。”,妄老毫无征兆的扇了自己一巴掌,似是在埋怨自己嘴碎。 “如何?还要我请你吗,女娃?” “哼!”,笠画一声冷哼,道:“邪魔歪道,净干些偷偷摸摸跟踪人的勾当!” 那妄老闻言也不生气,只是无奈叹了口气:“唉,真是的,每次都是这样,人啊不到快死的时候,永远软不下来!” 说着,妄老从身后抽出一把长剑,长剑剑身上流淌着黑红色的流光,似有生命一般呼吸着。 长剑一出,天地间的凉意更加浓厚,似有阵阵哀嚎声环游在四周。 “这是…灵剑!?”,竹心脸色阴沉,看着妄老手中的长剑道。 “不简单啊小子,灵剑都能知道,这东西世间可是少有啊!”,妄老伸出舌头,在剑身上一寸寸舔舐着,神色满是痴迷。 “灵剑?那是什么?”,笠画下意识觉得此剑不简单,于是问道。 竹心眼底闪过一丝忌惮,解释道:“灵剑,顾名思义乃具有灵识的剑。灵剑可纳灵气,且具备意识,会自行御敌。每一柄灵剑都是一位大能生前将所有灵气与神识一起和灵铁锻造,最终相融。” “当然,看他这柄剑的模样,应是生前被人强行将灵气与神识抽离,硬生生锻造到此剑中的。” 妄老的眼神从长剑上移到竹心身上,眼底是癫狂之色:“此剑名为[枉命]” “就用此剑…送你上路!” …… … 第47章 巧战妄老 “笠画!你先走!” 竹心站在笠画身前牢牢盯着妄老,他如今实力再次衰退,可不一定打得过拿着灵剑的妄老。 笠画摇摇头,坚定地说道:“我不走!我现在也能帮助你!” 说着,她体内的灵气翻涌而出,在身后凝成一条鲤鱼,鱼头上带着两个鼓鼓的小圆球。 竹心瞧了笠画身后的鲤鱼虚影,在看见它头顶的‘小疙瘩’后,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小心些,我主攻你辅攻,安全为主,实在不行我们就先跑!” 笠画点了点头,严阵以待。 妄老只是咧着嘴盯着二人,手里的灵剑闪烁着猩红的光芒。 “别急,别急,马上就让你尝尝他们的滋味~” 妄老像是哄小孩儿一样,轻轻对着灵剑安抚着。 “说真得,我真不想跟你们动手…” 妄老轻声嘀咕着,下一刻声音透露出一股癫狂。 “因为我怕…一不小心把你们都砍成碎末!” 妄老的动作快如闪电,只见一道黑影闪过,竹心的身影便被妄老拖飞。 笠画来不及有所动作,灵剑便直冲她面门而来。 先顾好自己这边! 笠画稳定心神,调动灵气与灵剑战在一团。 这灵剑乃被人强行锻造了神识,故所存的灵性不足,只有杀戮嗜血的本能驱动着它。 笠画和灵剑刚接触一段时间,便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 “没意识…只是在闻着我的气血味来得吗…” 笠画一脚踢在灵剑剑身上,将它踢飞出去老远。 灵剑被踢飞后在空中翻了几个圈,停下后不断上下挥动着,似乎很是生气。 “你还生气呢?傻不拉几的。” 笠画嘲讽道。 灵剑似乎听懂了笠画的嘲讽,剑身上流动的黑红色流光更加迅速了。 笠画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她才没空在这跟一柄没脑子的剑玩过家家。 她以灵气为刃,迅速在细腻的手臂上划开一道口子,一股红绸般鲜红的血液霎时间暴露在空气中。 她迅速在空中变换着身形,将气血的气味扩散的范围尽可能放大。 只见那灵剑霎时间如同一只陀螺一般,疯狂转动着,它已经找不到目标在哪了。 “傻剑。”,笠画迅速从裙摆处扯了一角,将伤口处理好。 迅速朝着竹心被拖飞的方向奔去。 那灵剑此时还在晃悠着,不停在笠画血滴落到地方来回戳动着。 笠画没多久,便看到了正在激斗的两人。 竹心情况显然不好,嘴角已经带着些许殷红,但他面色平淡,一招一式将妄老的进攻拆解。 “小娃,我承认你有点实力,但显然不够看!” “哦我那灵剑呢,灵剑要在手我分分钟就把你斩落马下!” 竹心冷着脸,妄老每次进攻都要不停着碎碎念,嘴里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嗯?” 妄老进攻的身影猛然后退,下一刻笠画便出现在他刚才的地方。 妄老见到笠画的瞬间眼里满是震惊之色。 “灵剑呢!?我问你我的灵剑呢!?” 妄老双手抓着头皮,眼眶欲裂地道。 笠画见偷袭无果也不气馁,她本来就没指望能偷袭到他。 笠画站到竹心身边,竹心对她摇了摇头,示意无碍。 “女娃!快回答我!” “我的灵剑呢!?我的宝贝灵剑呢!?” 妄老见笠画没搭理他,不停朝笠画输出嘴炮。 笠画见妄老这么关心他的灵剑,干脆吓吓他: “灵剑?你觉得一柄灵剑就能拖住我?” “那灵剑早被我打成碎片了,你现在去或许还能找到几片。” 妄老闻言咬牙切齿,满脸震惊:“不可能!我的灵剑对付你应该是绰绰有余才对!怎么…” 妄老话说到一半,他仔细打量了笠画一眼,脸色突变。 “不不不,我的灵剑我的灵剑!” 他已经顾不上抓笠画去讨好魔主了,先去找自己的宝贝灵剑才是最主要。 于是,在竹心和笠画呆滞的目光下,妄老头也不回地原路飞回去了。 竹心见状拉着笠画便向沙土城飞去。 “快走,他没动全力!” 笠画虽然好奇竹心的实力怎么忽强忽弱得,但她没有多问,毕竟谁都有秘密。 妄老飞速重回原先的地方,刚到地方他就不断扯着嘴角。 他心心念念的灵剑此刻正在下方玩得不亦乐乎,别说碎片了,连光泽都没见有什么变化。 妄老气血攻心,一口老血涌上喉咙,被他阴沉着脸咽了下去。 “傻剑!蠢剑!憨剑!没用的东西!” 妄老再也忍不了了,闪身过去甩了灵剑一个巴掌。 巴掌扇到灵剑身上,让它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它一时间兴奋极了,就是这种感觉! 那女人打自己时就是这种感觉! 灵剑一下子锁定了目标,蓄满力量,气势如虹地冲了过去。 妄老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自己的宝贝灵剑跟发了疯一样朝自己冲了过来。 那森森剑光直挺挺刺激着他的眼睛。 “好好好!娘的反了天了!” 妄老气得吹鼻子瞪眼,直接对着灵剑就是一顿暴力输出。 直到灵剑蔫蔫地落在地上不再动弹,他才收回拳头。 “呼,气死老夫了,都是你这蠢剑,害得老夫把到手的猎物放跑了!” 灵剑直挺挺躺在地上装死,一动不动。 妄老一屁股坐到剑身上,满脸晦气地嘟囔道:“现在人肯定跑了,这么好的胚子,娘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遇到。” “都是因为你!连个灵气刚刚入湖的小姑娘都看不住!” 此时,竹心和笠画全力用灵气在赶路,笠画终于也感受到跑得比马快是什么感觉了。 当然,此时她修行不够,能跑得比马快已经很满足了。 两人一路不停歇,很快便看到了沙土城的轮廓。 这时,笠画一低头好像看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下面几人也有所感应,皆是抬头看向半空。 “任落萍!?” 笠画喊了一声,竹心也看到了几人,和笠画交换个眼色,两人便一起落下来。 “竹心先生!笠画姑娘!” 正在赶路的任落萍一行人见到二人后,也是满脸惊讶。 “真没想到这样也能遇见二位!还真是有缘!” 任落萍看见两人灰头土脸的模样,不禁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走得这样急,竟用灵气跑起来了。” “别提了,半路遇到个自称天魔宗的人,说要把我抓回去孝敬他们魔主。” 笠画冷着小脸,气喘吁吁地道。 任落萍一听脸色大变: “天魔宗?魔主?” 竹心闻言看向任落萍,问道:“怎么,落萍公子听说过这宗派?” 任落萍苦笑一声,道:“当然听过,天魔宗也算得上我浮云大陆的顶尖宗派了。” “只不过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而且麾下小门派众多,天魔宗又极其低调,自然没什么人知道。” “若不是因为我这顽疾,我也不会知道有这么一个宗门。” 任落萍说着,衣袍下的拳头悄悄攥紧。 “你当年,也被他们看上了?”,笠画瞧了眼任落萍,这容貌在天下也可占一席之地。 任落萍知道笠画在想些什么,但他摇摇头道:“不是,我跟你不同。” “他们抓你估计是想要让你做魔主的炉鼎供他修炼,看上我是因为想用我去锻造灵剑。” “哦,你们知道灵剑?” 笠画闻言点点头,竹心前不久刚和她说过。 “天魔宗势力庞大,听闻他们魔主的实力已经入渊了。” 笠画闻言一怔:“入渊?这是什么称呼?” 任落萍惊讶了一下,但想到他们可能很久不关心这些事情了,便解释道:“如今大陆对于灵气有了更为详细的阶级划分” “依据人体内吸纳的灵气量分为初水,入盏,入湖,入江,入海,入洋,入渊几个层次。” “体内吸纳的灵气越多,自然也就越强,理论上入渊只是个表示,表明体内灵气已经深不见底了。” 笠画闻言点点头,这她还是头一次听说,亏得之前自己傻乎乎得。 她看了眼自己体内的灵气,在丹田里形成了一小片湖泊,想来便是入湖了。 “好了,别耽搁了,天魔宗看上得猎物可从来不松口的。” “到了城里,会安全些,毕竟我还没听说过有天魔宗的人在城里抛头露面的,他们似乎很不喜欢被人关注到。” “就像黑暗里伺机而动的毒蛇一样,阴险狡诈且富有耐心。” 任落萍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阴沉。 “那好,我们先到城内再做商量。” 笠画也点点头,一行人便再次向沙土城动身。 … 第48章 初见国师 一行人很快便进入了沙土城,一进城门,笠画悄悄松了口气。 连赶这么长时间的路,总算可以休息会儿了。 “各位,我们就此别过。” 一进沙土城,任落萍等人便行色匆匆地道别离开了。 二人也没在意,毕竟这次能遇到纯属偶然。 笠画吸了吸鼻子,一股饭香嗖一下飞进笠画鼻腔里。 咕噜~~ 笠画有些尴尬地看了自己小肚皮一眼,竹心轻笑了一声,道:“走,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两人琢磨了一会,看了看身上的银两。 嗯,还很充足。 毕竟从凉城离开时柳溪瀚给了笠画不少盘缠。 笠画摸了摸鼓鼓的腰包,顿时心里豪气十足。 “走,去醉安阁吃!” 笠画小手一挥,大踏步向醉安阁走去。 竹心自是没有意见,难得笠画请客一次,当然要让她也体会一下钱包空空的感觉。 刚到醉安阁门前,笠画便听到一阵嘈杂声。 着眼瞧去,一群人堵在醉安阁门口,嘴巴里唾沫横飞。 “妈的 ,凭什么不让老子进去!?” “老子今天就非要进去!让开!再不让开老子头都给你打飞!” 笠画只觉得这人声音很是耳熟,两人都没在意,上去准备看看情况。 “各位爷!今日醉安阁被包场了!不是小的不让你们进,是实在没办法啊!” “包场的客人喜静,人家都包场了,我只能拿钱办事啊!” “娘的!谁包场了?老子…老子出三倍价钱!” “三倍!诶呀,这可是不小的数目啊!” “真山!你不要钱啦!?敢出三倍银子!?” 笠画一听,怪不得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这大嗓门,这素质,可不是史真山嘛! 一段时间没见,暴脾气倒是一点没变,真不怕再踢到铁板上被人锤一顿。 “怕什么!老子今天就要争这口气!” 笠画走上前去,只见史真山面红耳赤地和醉安阁的小儿争论着。 史真虎则是在他身后满脸心疼,想来是舍不得那么多银子。 正在小二犹豫间 一道人影沉着脸从楼上走下,对着小二问道: “怎么回事!?为何包场了还这么吵?” 来人很是不悦,语气带着质问。 笠画循声看去,一面色冷酷的中年人踱步站在小二身边,冷眼看着史真山一行人。 “各位,今日醉安阁已经被我包场了,不知你们堵在门口这是何意?” 史真山一见来人一副老实人的模样,顿时觉得底气十足。 他一抬头,用鼻孔对着那人道: “包场?爷爷我出三倍钱!咋滴,只允许你吃饭不让爷爷们吃饭?” 笠画瞧着那人眉头渐渐拧起,明显是没了耐心。 下一瞬,一股强大的灵气威压直挺挺将史真山一行人笼罩进去。 他们一下子被这股强大的灵压压倒在地,跪在了醉安阁门口。 “这…他们怎么突然下跪了?头还低得这么低。” “不知道啊,这又是玩得哪出?” 很明显,这股灵压只针对史真山一行人,其它看热闹得均是不明所以。 “这种控制力…不简单。” 竹心看着中年人,目光里有些凝重。 且不论此人灵气深浅,单是这一手灵气掌控力就非同一般。 跪倒在地的史真山暗道一声,完了,又踢到铁板了。 他想开口说话,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那股灵压不断增强着,史真山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要被压碎了。 那人明显没有停手的意思,眼底满是冷漠,似乎想要慢慢把史真山压成血沫。 笠画看着史真山有些变形的脸,虽然他和史真山之前有些不愉快,但如今他是史真龙的兄弟,史真龙又在柳溪瀚身边当亲卫,又和蚩梦熟识。 笠画觉得史真山不过是有些神经大条,但也没到要命的地步。 而且笠画看着小二身边的中年人,不知为何一股打心底的厌恶感涌了上来。 “住手!” 笠画灵气外泄,将笼罩着史真山一行人的灵气冲开。 这股灵气只是针对于史真山,对外的防御其实没有多少,要不以笠画此时的实力,还不能这般轻松的破开。 “呼呼,呼…” 史真山一下子站起身来,迅速后退。 他一眼便看见了笠画,愣了一下后满眼感激。 那中年人看向笠画,本先难看的脸色悄然出现了一丝变化。 准确的说,是看到笠画身边的竹心后。 他阴沉的脸瞬间挂上一副笑脸,没再看史真山他们,径直朝竹心走来。 “竹心先生,对?” 他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颇有些城府。 竹心眉头皱起,他没见过这人。 笠画见他没搭理自己的意思,便也沉默下来,静静看着。 不关注她还好呢,省得成天被一群人惦记不得安宁。 中年人见气氛有些沉默,主动介绍道:“我是浮云国师安非,想来三皇子应该跟你提起过。” 竹心闻言,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任落萍确实跟他提起过浮云有位国师,而且已经在沙土城了。 竹心抱拳示意了一下,并无多接触的意思。 可安非仿佛看不懂一样,笑着道:“想来二位来这醉安阁也是为了吃饭,今日我做东,还请竹心先生赏个面子!” 见安非缠着竹心,笠画便走向史真山一行人。 史真山见笠画走来,立刻满面堆笑,作势就要来拍笠画的肩膀。 笠画不动声色躲开,虽然救下了他们,但笠画和他们并不算熟识,也只是见过面而已。 笠画淡淡地道:“没事就快回去,看你这次长不长记性。” 史真山闻言尬笑两声,自己这性子就这样,他也没办法啊。 史真虎作为大哥,只得上前解围:“笠画姑娘,这次多谢了,以后有用得到我们两兄弟的地方,一定在所不辞!” 笠画摆摆手道:“你们还有个兄弟叫史真龙?” 两兄弟闻言对视一眼面色激动,一下子将笠画围起来。 “真龙!?你见过龙儿!?” “怎么样怎么样?他现在什么情况?” 两兄弟唾沫横飞,笠画被包在中间,一时间欲哭无泪。 “好了好了!先别激动!” 笠画一手推一个,这才给自己腾出点空间。 第49章 闲游沙土 笠画知道二人心急,理解两兄弟突然听到自家兄弟消息时激动的心情。 “史真龙现在很好,已经在凉王身边当亲卫了 。” 笠画此言一出,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史真山与史真虎对视一眼,互相给了对方一个巴掌。 啪! 啪! 在笠画看傻子的目光下,两道清脆的打脸声响起,紧接着便是两兄弟阵阵喊叫。 “我!真得假得?!” “我!真的假的?!” 他们虽然听到芜凉新王登基的消息,但还不知道新王是谁。 这时又听到自家兄弟当上凉王亲卫的事,那当然激动得不能自已。 笠画抽了抽嘴角,这俩人要是知道凉王是柳溪瀚,表情已经是她想象不到的精彩了。 “别急!先别急!” 笠画眼见二人又打算欺身上前,急忙阻止道。 “你们的事我也告诉史真龙了,他说有空会来看你们的,你们不用着急!” 史真山和史真龙此刻腰板挺得笔直,气势一下子又回来了。 这还怕什么,想来自己史家兄弟三人都有官职在身,妥妥的芜凉官宦大家啊! 两兄弟此时看向正在和竹心交谈的安非,虽然二人此刻背景硬了,但实力还差一大截。 念此,两兄弟高涨的情绪一瞬间低落下来。 简单和笠画道别后,便匆忙离去了。 笠画看着二人的背影,缓缓叹了口气。 这沙土城驻守当得还不如她自在。 另一边竹心实在拗不过安非,对方大有一股不赏脸吃饭就不放他走的意思。 无奈,竹心只得点了点头。 竹心见笠画站在远处,便上前和她商讨。 安非看着竹心朝笠画走去,眼里有着探究之色。 他能感受到这姑娘体内有一股极为神秘强悍的力量,不过这跟他没有关系,他在意的从来只有‘竹心’一人。 “怎么,要同他吃饭吗?” 笠画见竹心过来,开口问道。 竹心无奈地点点头。 笠画秀眉皱起,这国师好生奇怪,明明是初次见面,却死死拉住竹心不放。 笠画瞧了安非一眼,发现他正一脸笑眯眯地盯着二人,那笑容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好像是被画在脸上似的。 笠画摇了摇头道:“他要找的是你,不是我,我就不掺和了。” 竹心闻言一愣,这还是笠画第一次主动与他分开。 他轻轻点了点头,道:“那我们还在第一次来沙土城时落脚的客栈见。” 笠画点点头,便背着手走开了。 竹心看着笠画的背影,浅浅笑了笑,转过身来 已经是面带寒霜。 笠画慢慢悠悠在沙土城中晃悠着,之前大都走得匆忙,从来没有好好看过一座城。 难得有空,她打算好好逛逛。 沙土城很大,只用双腿走得话大抵要走个半天,众多横七竖八的巷子交错穿插在一起,通向一个又一个离别的路口。 笠画七拐八拐,又见到一个熟悉的摊位。 是那个卖首饰的小摊位。 笠画眉头一皱,因为她发现三两个男子将小摊位包围在中间,脸上挂着嚣张的笑容。 摊主是个老人,已经有些驼背,他颤颤巍巍缩在角落里,显得很是无助。 周边的人都行色匆匆,没人愿意去揽这出力不落好的活计。 “喂!老头!看你摆这东西,这么时间也没卖出去两样,不如都送给我们算了!” “你也好早点收摊回家歇着,你说对不对!?” 笠画上前,男子刺耳的声音便飘进笠画耳中。 “各位!各位好汉啊!” “我就是个小买卖,勉强够口饭吃,实在不能让你们拿走啊!” “你们拿走了,我就得被活活饿死了啊…求求你们,行行好…” 老人竭力想要阻止几人,可都是普通人,年龄差距所造成的强弱仿佛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男子凶恶地从老人手中拽过首饰,锋锐的边角擦破老人的掌心,从老人的血肉中划出。 “诶呦!” 老人吃痛,发出一阵惨叫,双手却还是牢牢护住其余的首饰。 公然明抢的三个男子脸色阴沉下来,显然是没多少耐心了。 笠画大喝一声,“住手!” 接着闪身上前像抓小鸡一样一手一个将男子从摊位上拉开。 “光天化日,你们强抢一位老人,还要脸吗?” “年纪轻轻的,有胳膊有腿不能找点正经活干吗?!” 笠画秀眉轻瞥,对这些游手好闲的人很是反感。 老人见是个姑娘替他解围,脸上满是担忧,他颤抖着说: “姑娘!你快走!别把你自己搭进去了!” 老人一边说一边拉着笠画的衣角,想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领头男子刮了一眼笠画,眼里淫秽的光芒一瞬间都快要溢出来了。 “起开!没你的事!” 男子将手里的首饰扔回摊上,一把把老人推开,赤裸裸的视线在笠画身上上下游走着。 “这么漂亮的小美人~来陪哥哥们玩玩啊~” 笠画闻言心里满是无奈,她算是发现了,自己只要来一次沙土城就要被不长眼的骚扰一次。 不管是青楼里还是街上,结果都一样。 不过这次,不需要竹心替她解围,她已经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了。 对这些人渣笠画根本没有犹豫的必要,直接就是两拳轰出。 她还是收了力道,没用灵气,仅凭肉身力量就把领头男子打飞五六米远。 那男子在地上滚了两圈,不动弹了。 老人和剩余两男子皆是傻了眼,前一秒大哥还在叫嚣,下一秒就生死不知了? “我,快快,快救大哥!” “快跑,快跑啊!” 两人架起地上的人,一溜烟消失在街道上。 “!” 笠画哼了一声,对着他们逃跑的方向扬了扬拳头。 “诶呦!真是老眼昏花看不出大侠了!真是多谢姑娘!” 老人回过神来,急忙对着笠画道谢。 笠画闻言小脸一红,好家伙,自己也是大侠了! 老人在首饰里翻找了一会,拿出一条煞是好看好看的项链塞进笠画手中。 那项链通体闪着银光,中心处一颗光彩夺目的红宝石熠熠生辉。 笠画连连推辞,本就是好意为之,怎么还能再要老人东西。 老人却一下子吹胡子瞪眼,脸色都有些涨红,“拿着!拿着!老头子我不缺这一条!” “你不拿着…你不拿着我就,,我就把摊子全给你!” 笠画无奈,只得将项链收下,老人这才笑容满面地点点头。 “姑娘,我一眼就觉得你以后必成大器!” 笠画笑了笑,也没在意,和老人道谢后便离开了。 待笠画离开后,老人脸上一片平淡,他手上的伤口不知何时恢复如初,好像一直就是那样。 老人慢悠悠收拾着东西,嘴里嘀咕着: “唉,这世道像这样的女娃已经不多咯!真是灵巧啊!” “也不知道有没有师门…” 第50章 勾栏听曲 笠画把项链在手中掂量几下,她想起之前在摊边时看中的就是这条链子。 她心中奇怪,但很快便打消了疑虑,只当时老爷子恰巧拿到了。 笠画将项链戴在脖子上,晶莹剔透的红将她的脖颈映衬得更加雪白。 笠画回头看了一眼摊位,老人安安静静地坐着,也不吆喝。 转过街头,溜过巷口,一阵悠扬的曲调传进了笠画耳中。 笠画抬头,嘴角无奈地动了动。 在她眼前的,赫然便是‘欢娱楼’的烫金大字招牌。 “唉,进还是不进?” 笠画觉得曲调挺好听的,但又怕进去时又发生些不好的事情。 她这人喜静,不喜欢太过引人注目。 “对了,我记得溪瀚说过欢娱楼是她开得?那也不知道这令牌管不管用?” 笠画想起离开时柳溪瀚给了她一块令牌,说是芜凉最高的令牌。 “嗯哼,今日我也当回阔少爷!” 笠画将发丝盘起来,做了个包子头,大踏步向着门口走去。 “喂!小姑娘!这不是你能来得地方!” 门口大汉老早就发现了门口晃悠的笠画,只当是她好奇,没想到她还走过来了。 笠画觉得大抵是门卫担心她,可她还是把这些人想得太善良了些。 主子心好,可不代表下人也心好。 那门卫上下仔细打量了眼笠画,不屑的道: “想要当伶姬?自己去找右边小楼里的嬷嬷去,别来这打扰生意!” 笠画眉头一皱,这些人眼睛都被狗吃了吗? 当这么长时间的门卫,连点儿眼力劲都没有? 见状笠画冷冷地道: “没见我是客人吗?谁给你胆子这样和客人讲话的?” 俩门卫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姑娘,你说你是客人?” “且不说这儿的客人都是男人,就你这穿着样子,哪像是来消费的客人?” 笠画神色平静,她穿得还是那件从青山镇走出来时穿得青色素衣。 确实不像是身份显赫之人,但这不能成为不是客人的理由。 狗眼看人低,想来是要付出代价的。 笠画也不做争辩,只是看着那人道: “你们管事的呢,叫过来?” 笠画不想与这些人多费口舌,浪费心情。 距笠画到门口也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四周已经挤满了人。 “干什么干什么!不进去能不能别挡着道!” 随伴着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一位穿着华丽的人推开挡着的人群,朝欢娱楼走去。 被推开的人正欲怒骂,瞧见那人的穿着后识趣地闭上了嘴。 那人正是偷偷摸摸溜出来的任川,任川摇着扇子走出人群,一下就看到了被拦在门口的笠画。 “我去,这姑奶奶怎么又在这?” 任川想死的心都有了,好不容易磨破了嘴皮子,才让凌云渡放下心来,这要被笠画看见了,保管以后得告诉任落萍。 那他不就彻底完蛋了!? 好听的曲子软软香香的美人儿,全没啦!! “不行不行!”,任川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打算悄悄溜走。 他又悄悄瞟了笠画一眼,这一眼让他觉得不太对劲。 “咦,她好像又遇到麻烦了?” 任川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朋友遇到麻烦了他又怎么能悄悄溜走呢!? 于是他挺直腰板,冷着脸大踏步走了过去。 笠画前脚刚说过要他们把管事的叫来,任川后脚就从她身后探出头来。 “怎么了笠画姐?” 笠画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发现是任川后,她咧咧嘴,“谁是你姐?” “你啊,除了你还能是谁?” “你看我有你大吗?” “这…还真不知道哩。” 门卫一见任川的模样,立刻就换了一副面孔,一脸谄媚: “这位小爷!里面请!里面请!” “别让这人扫了你的兴致!我们会处理好的!” 任川闻言笑着说:“你是说这位姑娘?她是我的朋友。” “……” 门卫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时间显得十分滑稽。 笠画拍了拍任川的肩膀,示意不用他帮忙,这事要自己解决。 任川低声说道:“真不用我帮忙?” 任川不知道这楼是柳溪瀚的,自然是有些担心的,怎么说笠画也算得上他在宫外认识的第一个人了。 虽说过程有些不愉快。 笠画浅笑着点点头,错开任川走上前去。 一句话不坑得将一块金光闪闪的令牌拍到门卫脸上。 “看看这是什么!” 门卫一见令牌乃纯金打造,一刻不敢怠慢,拿来令牌一眼瞬间冷汗从天灵盖上刷啦啦地滴落。 “快…快…快去叫管事儿的…” “这,这位爷,您稍等!您稍等!” 两人飞快跑向楼内,一刻也不敢耽搁。 任川看着两人惊慌的模样,只知道笠画递给他们一个东西,但却没看清是什么。 见状他摇摇头,倒是自己多心了。 接着他笑眯眯地走到笠画身边低声道: “笠画,今日一事…” 笠画勾起嘴角,点了点头。 任川瞬间心领神会,满意地摇着扇子走了进去。 “这位六皇子还真是喜欢…逛青楼啊…” 笠画目送任川满面春风地离开,心里嘀咕。 也不知道是在宫里憋坏了还是怎么滴,总觉得六皇子比邪魔歪道还喜欢青楼。 很快,门卫领着一位神色慌张的中年人走了出来,门卫半张脸全是红肿,显然是已经被教训了一番。 “尊者,不知阁下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啊!?” 笠画一听一时间有些懵,什么尊者?是在说自己吗? “尊者?”,笠画问道。 管事见笠画疑惑的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他斟酌着问:“姑娘不知道这令牌是什么令?” 笠画拧着眉头,“知道啊,芜凉权力最高的令牌啊。” 管事闻言斟酌了一番道:“这也说的没错,但这块令其实是尊者令,拥有此令者便是除王上之下权利的第一人。” “世间仅此一块!” 笠画心里很震惊,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她知道柳溪瀚给自己的这块令牌很重要,可没想到这么重要。 笠画点点头,把手一伸。 管事的很明白的将令牌还给笠画。 “给我一间雅间,要安静些的,能听到曲子的。” 管事连连点头,一巴掌拍在门卫头上,狠狠瞪了他一眼。 笠画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深追的意思。 这档人,不值得自己上心,哪有听曲子重要? 几次都来得匆忙,这次自己肯定能够感受一下悠闲自在的快乐。 ps:(五十一章发错分卷了亲们,发到第二卷了,现在改不回来了(?o?o?),劳烦宝子们动动金贵手指点一下目录跳一下,抱歉) 第52章 物是人非 笠画回镇上后,好不容易从张婶等一行人热情的拥簇中抽出身来。 她揉了揉有些酸涩的肩膀,挪着步子走向小医馆。 一到门口,她便愣住了。 小医馆的大门油光发亮,原先的木门好似被涂了一层镀膜。 她推开门,小药馆里一尘不染,所有的东西都还在远处,可以看得出来,有人一直在打扫这间医馆。 吱呀~ 熟悉的开门声在小镇上响起,声音极轻,却亏得那些老人的耳朵能听得如此清晰。 笠画在屋里转了一圈,一切都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 她走出门,老李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 “老李头?” 笠画笑着喊道。 老李头脸上线条宛如汹涌的波涛,一层叠着一层,“妮子,回来了啊…” 笠画点点头,“嗯,回来了…” “回来好啊,回来好啊…”,老李头走路颤颤巍巍的,笠画急忙上前搀扶住。 “这次回来,打算待多长时间啊?” “我可告诉你,别想着刚回来就又偷偷摸摸地溜走!那天我一觉起来,这医馆啊就大门紧闭,我怕医馆落灰,就不定时地清理一下,还望妮子你不要怪罪老头子我…” 笠画笑了笑,“怎么可能怪罪您老呢,还得感谢您费心。” “好好好,回来一趟小嘴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笠画搀扶着老李头,缓慢在街上走着,医馆的门没有闭合,在这青山镇里,它没有闭合的必要。 “妮子,出去一趟可有受委屈?”,老李头慈祥地问道 笠画回想下这些日子的种种,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儿。 “也没什么事,就是遇到了几个人。” “我给您说,这些人真得一个比一个有意思…” 晚霞初上,粉的紫的薄雾一样流连在夕阳身边,亦如他们这一老一少。 山风吹拂过深林,数万顷的林叶同时哗啦啦得作响,路边青石板桥被郁郁青青的青苔拥簇着,是翩翩起舞亦或是醉卧不动,笠画微眯着眼,宛若一只慵懒的猫。 目之所及,是迎风的茶馆旗帜,是安然的镇民,是亲切的笑容,是触不可及的平淡日子。 老李头轻轻拍了拍笠画的肩膀,老人踮起脚尖,稍显佝偻的身躯才能平视到笠画的脖颈。 “傻孩子,不想走了就住下来呗” 老李头像是看穿了笠画的心思,和蔼地开口。 笠画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真得想回来这个小镇,从年少到年长再到年老,一辈子平平淡淡无忧无虑的,就像山间的小溪,晨间的微露。 可她还不能,她还有要报的仇,还有想要登临山巅的那颗躁动的心。 她有自己的自尊,她不希望自己事事依靠他人,更不愿自己犯错。 笠画不知道,不知不觉间,她的心已经从小小的青山镇飘出,飘向广阔无垠的天地间。 笠画摇了摇头,嘴角儒着微笑,“等我以后老了累了,一定回来。” 老李头闻言脸色一黑,“你都老了,回来还能见着我吗?你真当我身子骨是石头做得啊?” “哼,不想见老头子我就直说,还等你老了就回来!” 笠画急忙轻晃着老李头的肩膀,“我不是这意思,诶呀,您又拿我打趣了!” “笠画!老李头!俩人怎么溜达这么远!” “快来快来!开饭了!再不来可要罚酒了!” 张婶站在后面,隔着老远吆喝着,像极了喊孩子回家的母亲。 一老一少哈哈一笑,跟上张婶的步伐,一同离去。 该说不说,张婶是真杀牛啊,笠画刚到张婶的院子,就看到挂在院中的小牛。 “张婶,你还真杀了啊,那过年你们吃什么?”,笠画语气惊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她也没想到大家会为她这般大动干戈。 “诶呀,再养一头不就完事了,你这妮子管这么多干嘛!” 笠画无奈摇摇头,只得落座。 众人酒饱饭足,天色已晚。 笠画心不在焉地和一众乡亲打完招呼,四处张望着。 竹心这家伙,怎么一起去这么长时间? 笠画晃晃悠悠地走到医馆,发现屋子里有烛光,她愣了一下,蹑手蹑脚地移向门边。 悄悄探出脑袋,果然是竹心。 他坐在那张药师椅上,手握一拳经书,神色淡漠不似凡人。 摇曳的火光将竹心的脸分成两半,一半包在暖光里,一半躲在黑暗里,沙沙的翻书声成为屋内唯一的腔调。 此刻的竹心眉眼间净是漠然,仿佛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 笠画一时间呆在原地,伸出的手停在门边一动不动,不知为何,此时的竹心给她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了原来的模样。 竹心轻轻仰头,看到了站在门边的笠画,浅笑道:“站在那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吃得有点多,走不动路了。” 笠画一边应着,一边推门进来。 “你在看什么书?怎么就点一盏灯?” 竹心将书翻过来,上面写着‘药医新论’,显然是本医书。 “怎么不去吃饭?是不饿吗?” 笠画嘴上说着,脚步就已经向厨房走去,厨房很干净,锅碗瓢盆也都还在。 竹心闻言站起身来,靠着门边,“当然饿,只是我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况且…” 况且他不属于这里,那些人也不为他。 笠画迅速生火架锅,“那你先去外面等会儿,马上就好,也没什么东西,只能简单给你做点了。” 竹心嗯了一声,将手里的医书塞回原处,顺便乖乖坐到了小木桌旁边。 很快,一阵饭香就飘荡在小屋里。 “诺”,笠画将盘子放在桌上,坐在竹心身边。 盘子里是糯米饭,上面铺着一层香甜的番茄炒蛋,显得美味异常。 在这小山村里,番茄炒蛋已经是上好的佳肴了。 简单的饭菜,竹心吃得却很认真,那股温热在舌尖缠绕,才会让他有点‘存在’的感觉。 “你慢点,别烫着。” 笠画见他吃得着急,忍不住说道。 “够吃吗?不够我再去做点儿?” 竹心闻言摇摇头,他低下头看着盘子里流淌的番茄汁,心思一颤一颤。 第53章 离别无声 “笠画” 竹心轻声喊了一句。 “嗯?”,笠画抬起头,一双泛着秋水的眸子静静看着竹心。 竹心张了张嘴,最后只是摇头。 笠画小脸拧在一起,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怎么今日的竹心这么奇怪? 他不吭声,笠画也不好多问,她向来不喜欢探究别人的事。 “那你早些歇息,盘子放哪就行”,笠画起身,伸展下身姿,准备去休息。 走了这么长时间,回来后便忙着和乡亲们打招呼,笠画只感觉闷头就能睡到自然醒。 月色洒下,竹心将盘子用清水洗净。 他目光深沉,顺着哗啦啦的水流,慢慢形成一个旋涡。 笠画一接触到软软的床,便觉得困意侵蚀而来。 竹心将盘子轻轻放在桌上,没留下任何声响,他深深看了眼笠画熟睡的小屋子,将门扉掩好,踱步而出。 “要走!?” 竹心一怔,扭头看去,老李头不声不响地缩在墙角,宛若一道幽灵。 竹心神色一寒,一句话没说,身形闪到老李头身前,一掌便拍了下去。 老李头头也不抬,伸出两根手指挡住了竹心的手掌。 叮 似有一道无形波纹在两人交手处扩散,只见周围的树木像是被大风吹拂一样,以二人为中心向四周弯下,又瞬间弹正。 “你,是谁?” 竹心冷声问道。 简单一番试探,竹心知道老李头实力并不简单,仅仅是拳脚功夫就能打出真力,不过显然他没有恶意。 “小子,脾气还挺大!” 老李头也不恼,缓缓从角落里出来,朗声道:“陪老头子我走一段?” 竹心轻轻颔首,两人向着青山镇外走去。 “不和妮子打声招呼?” 老李头双手撑着腰,一边活动筋骨一边问道。 竹心眼底藏着落寞,语气却清冷,“没必要。” “和她说了也不过给她徒增忧愁罢了。” 老李头一声嗤笑,“你还懂啥是忧愁呢?一颗尘心不过初入茅庐,能晓得这人间几回春?” “练惯了武,修惯了灵,也没了半分人样。” 细风将竹心的衣袍吹起,空气中带着些许湿润的气息。 “不练武不修灵,如何能医神山?如何能立于山巅?” “出尘,入世,扬我青山远名…” “诶诶诶!”,竹心话没说完,便被老李头打断了,“别跟我说呢一套,当年老头子我就是看不惯这些东西,听不得这些说教才出来的” “扬什么远名,一代又一代的从不停歇,不如找个好人家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找点自己喜欢的事干。” 竹心眼里闪过流光,问道:“你曾经也是青山坊的人?” 老李头捶了捶腰间,冷哼一声,“哼,我倒希望我从来不是青山坊的人。” “破担子直到现在还压得我腰都挺不直!” 老李头没有细说,竹心也识趣得不再多问。 “怎么,到时间了?” “赔了一个林青落还不够?还非要多赔几个?” 老李头语气突然拔高,很是愤懑。 “那东西现在在你体内成什么样子了?” 竹心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哼”,老李头摆摆手,“不说拉倒,老头子还懒得操心。” “要不是因为笠画这妮子,今晚我都不会跟你走这一路!” 老李头话音刚落,竹心便猛地睁大了眼。 脚下的碎石山路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木桥。 周边的山林也化作薄云,烟雾缭绕间目光只能看到周身半尺的事物。 哗啦,哗啦 似有海浪接踵而至,一浪拍着一浪。 “这是…心景?” 竹心神色惊讶,伸出手想要触摸那些云雾,可云雾又哪里能够握住? “哼,书倒是没白读。” “看你保护了笠画一路并且送她登堂入室的份上,老头送你一路,这片心景,就看你能走多远了。 老李头话音落下,整片心景里便只剩下竹心一人。 心景,乃入渊境的强者容纳一生所学的传授之法,能够将心景中的路走完,也就能够传承到心景主人的毕生所学。 不过,别人的路,哪里是轻易迈出步子的? 每走一步,便要经历此人的万般感受与情绪,甚至生死之际的苦痛。 这些不是老李头考虑的事,他晃晃悠悠地顺着山路返回,笠画这段缘,他还了。 直到窗外响起几声鸡鸣,笠画才悠悠转醒。 她呆呆坐了一会儿,待头脑清醒些才起身。 “嗯?” 笠画惊讶一声,她看见昨晚的饭盘静静放在小木桌上,光滑如镜,纤尘不染。 笠画狭长的睫毛轻轻扫下,一颤一颤,眉眼里净是怀疑。 她拿起盘子,将它放回原处,抬腿走了出去。 门外,老李头搬了个躺椅坐在对门,怡然自得享受着朝阳。 “呦,妮子起怪早”,老李头笑着打趣,“这日子不对啊,太阳还没到位置呢” 笠画走上前站在老李头身边,也不说话,静静抬头看着远处苍翠的山林。 “有心事?”,老李头晃着躺椅,随口问道。 笠画轻声说:“竹心走了。” “你怎么知道他走了?” “很简单啊,尘世人家白瓷盘,来时如镜离亦然。”,笠画笑着回答,“昨晚我说盘子吃好放哪就行,今早我一看,洗得白白净净的,放在那。” “舍不得他?”,老李头问道。 “嗯,肯定是有一些的,要说没有那不是自欺欺人吗。只不过,我早就晓得有这一天的。” 老李头站起身,轻轻拍着笠画的肩膀。 “所以…所以…还是我一个人了…” 笠画仰着脸,她不敢眨眼,也不敢低头,只能祈祷此时的风大些再大些。 “怎么会,你不是还有我们这群老家伙吗,小小年纪以后还能遇到多少人呐!” “得了,老头我也不打扰你了,走的路远了,总能遇到的。” 老李头说完,起身离去。 笠画挪着身子,坐到那张躺椅上,闭上眼睛,身子跟着躺椅前后晃动着,宛如飘摇的扁舟,她眨眨眼睛,便是一场小雨。 青山镇的清晨一如既往的安静,安静得只有呼啸的山林,还有啼叫的鸟雀。 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行过多远的路,才能躺在这里,事事无忧。 第54章 前路独行 笠画起身回屋,自己熬了一锅白粥,她思绪良久,往里面加了点白糖。 她捧着小碗,坐在门边,吃一口粥,发一会呆。 以前她不知道林先生为什么一坐就是一天,现在她好像懂了那么一点。 镇民渐渐出行,皆是笑着和笠画打招呼,笠画也笑着应回去。 她就这样,一坐就是一天。 直到弯月高悬,街上空无一人。 笠画起身,手中的白碗早就凉透了。 她回屋只做了两件事,换上了那件通体乌黑的翼蚕衣,背上自己的小布包。 笠画推门出去,老李头笑眯眯地站在门口,似乎等她很久了。 “又要走了?” “嗯” “每次都晚上走,见不得人啊?” “没有,白天走不了” “呵呵,好了,老头子我也不说那么多没用的话,这个给你。” 老李头说罢,从身后拿出个长长的东西丢给笠画。 笠画伸手接住,触感冰凉,原是一把长剑。 “这是…?” 笠画手拿着剑鞘,便能够感受到那股被压制的强大剑意,仿佛能够刺破苍穹。 老李头乐呵呵地道:“小物件,拿给你防身用 。” 笠画闻言满脸苦涩,“这是灵剑?怎么就是小物件了?” 老李头伸手扣着鼻子哼唧一声,随手把指尖的脏东西弹飞,“没什么,这就是个小物件,出门在外女孩子家家怎能没点看家底的东西。” “快走快走!要走就快走!磨叽啥呢!” 笠画鼻尖一酸,深深弯下腰,待三秒后才起身离去。 老李头别过脸,他是看着笠画一步步长大的,早就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孙女,此去一别,不知还能不能等到笠画回来。 笠画将灵剑别在腰间,走出好远才发现忘问老李头此剑的名号了。 “小剑小剑,你叫什么?” 灵剑在她手中振动两下,然后不动了。 “那叫你[霜叶]可好?” 灵剑没有动静,“你好,霜叶”,灵剑轻颤。 远处浓雾里的山巅之上,竹心跪坐在地,身前摆着一副木制笑面,两支茶花从额头处向两边延伸而出。 他面无表情,像极了一个玩偶,精致却无神。 那张面具慢慢浮起,随后刷地一下吸附在竹心脸上。 竹心身子晃悠一瞬,抬起手触摸着脸上的面具,在他身后一众青衣隐没在树林中,齐声道,“恭迎,新坊主复位!” 树影婆娑下,黎明的初光缓缓照耀在笠画清秀的脸庞。 她要去云城,去那里了解一些事,了结一些事,然后,再去找自己的路。 笠画粗略的找了个方向,便脚步不歇地前进,一路上她从未停止过自身的修炼,她渐渐发现,那些灵气无时无刻都在自主涌入她的体内,然后被体内贪吃游鱼吃干抹净。 即便如此,她也不断强健着自身,少女原本纤细的臂膀变得紧凑有力,身形也更加矫健。 搬石,运木,破水,跃山。 少女的汗水从青山镇一路挥洒,渐渐走过了半壁江山,她觉得骑马也并非必须,凭自己双脚如今也不比马慢多少。 日月流转,阴晴雨旱,一个月的时间不知不觉被笠画抛在脑后。 “婆婆!你知道云城往哪走吗?” 笠画擦下额头的汗水,向路过的婆婆问道。 “云城…” “姑娘,你走错了?我们这是洛川域,顺着这条路走便是洛川城。” “云城在洛川的西门边,还有好远呐!” 笠画闻言愣了一下,自己这是走到哪了? 虽然自己不太认路,但怎么大致方向也能搞错!? 笠画无奈扶额,与老婆婆道谢后,只得向洛川城走去。 来都来了,那逛逛也不迟。 浮云有四大区域,浮云,洛川,梅渍,野籁,每个区域皆有一座主城,乃浮云最为辉煌的四座城池,云城,洛川城,梅城,天籁城。 既然都走到洛川了,笠画打算从洛川经过再去云城。 “姑娘!姑娘!”,就在笠画唉声叹气时,身后响起一阵热情的招呼声。 笠画扭头看去,刚刚的婆婆在跟她打招呼。 “姑娘!你这是要去洛川城吗?” 笠画点点头:“没错!有事吗婆婆?” 婆婆挎着花篮,面色和蔼,发丝里别着一狠钗子,却被长发遮住,在初阳下一点银光悄然而逝。 “诶呀,去洛川城还得有好远的,正好我和我家老头也要前去,不如让我们捎姑娘一程?” 笠画愣了片刻,笑着摇摇头,“不必了,也就半日脚程”,这一路都走过来了,还差这些路吗? 婆婆闻言只得点点头,眼底却藏着一丝不甘。 待笠画走去,那婆婆瞬间收起脸上的笑容,转身走向停在远处的马车。 “怎么回事?连个不认路的姑娘都骗不住?” 车内,一老人面色凶悍,狠狠地低声吼道。 婆婆满脸无奈:“我也没办法啊,那姑娘戒心挺重的,不像是傻子。” “哼,别急,我们悄悄跟上去” “这一路人烟少的地方也有,到地方我们再动手也不迟。” “哼,这要是卖给城里的少爷,得的赏钱那得有多少!”,老人发出一阵阴险贪婪的笑容。 笠画疑惑地回头看一眼,那马车静静待在原处,牵头的马儿静静看着笠画。 那两匹马毛色粗糙,身子显得些许瘦弱,可以清晰看到包在皮下的骨头。 笠画轻瞥秀眉,但她不打算多事,径直离开了。 洛川地处浮云大陆东南向,临接洋流,常年温热湿润,端得是风景秀丽之上乘。 笠画走得脚步缓缓慢了下来,踏出前方被柳树围出的小洞,霎时间一股湿润的风吹来,笠画怔在原地。 前方,一条弯折的小溪穿过林丛,几颗嶙峋的青石散落在清澈见底的流水下,迸发出闪耀的十字光芒,远处烟云朦胧,点滴飞燕从高处急掠而下。 笠画嘴角挂起浅笑,喃喃开口:“快下雨了” 不等她话音落下,潇潇细雨宛如针间的棉线一般连绵而下,打湿了少女的鬓角。 笠画手忙脚乱地从包中翻出一把纸伞,朴素至极的白伞,撑在头顶。 远处青色小山盘旋,近处细雨绵绵,少女白伞黑衣,一步一步走向洛川城。 路途遥远,好在景色怡然,心怀揣着年少的痴,融入此间,化为一张青山心雨画。 (一卷,完) 第51章 重往青山 笠画在雅间待了一会儿,只觉得这些曲子都一一个样,没什么意思。 笠画将银子放在桌上,便离开了。 虽然管事说过不收银子,但该付的钱还是要付的,自己不喜欢拖欠别人东西。 笠画出门伸了个懒腰,心想竹心应该吃完了,已经这么长时间。 就算两人再能吃,现在也得吃撑了。 念此,她转身向和竹心约好的地方走去。 果不其然,笠画到门口时便发现竹心在门边等候着。 “竹心!” 笠画远远喊了一声,但竹心好像没听到。 他靠在门边垂着眼帘,似乎在想些什么。 笠画嘟了嘟嘴,只得走过去拍了拍竹心的肩膀,他这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竹心闻言轻轻一笑,径直问: “去哪逛了,让我等这么久?” “没去哪,就在周边逛了逛。” 竹心一下看到笠画脖子上挂着的项链,他记得之前还没有的。 “这是什么?” 笠画顺着竹心的目光,低头看见自己脖子上闪着银光的项链。 “哦,在街边我见有人想抢一个老伯的摊位” “我看不惯出手相助了下,老伯为感谢我送给我的” 竹心闻言眉头挑了一下,似乎就是一条普通的项链,没什么特别的。 “接下来去哪?” 笠画没有问竹心和安非谈了些什么,她也不在意,如果竹心想说的话肯定会告诉她的。 竹心抬头沉思片刻,目光遥遥看向东南方向,“回浮云,还从青山镇过去。” 笠画怔了一下,旋即点点头。 “要和任落萍他们打个招呼吗?我路上还遇到任川了。” 竹心闻言摇了摇头,“不用叨扰他们了,我们直接走。” 两人简短说完,趁着月色出了沙土城。 此时,安非在醉安阁的楼顶,静静看着沙土城的大门方向。 他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手心里把玩着一颗铜钱,上下翻飞着。 在月色下,仿佛一只扑火的飞蛾。 叮叮叮… 铜钱落在地板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滚落在阴影里消失不见。 “你看,有些东西就跟这铜钱一样,你不过是让它飞得高了些,它转眼落地就不见了…” 安非喃喃自语着,不知道说给何人听。 … 回去时的路途明显轻松了些,毕竟笠画已经不是刚出青山镇的笠画了。 两人路上紧赶慢赶,在第二天黄昏时看到了青山镇的小平房。 路上两人路过了凤凰山的谷底,那里已经是一片深池,旁边立着一块大石头,上面刻有‘归林池’三个大字。 笠画眼神黯淡了一下,迅速别开了目光。 她甚至不敢抬头看,她害怕看到那片池水,害怕看到山巅孤零零的石碑。 在青山镇门口,一群妇女正在聊着天。 此时,一位妇女一回头看见了笠画两人。 她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 隔着老远,笠画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看见她们跺着脚像受惊的鸟兽一般作散。 几人向她跑来,几人向镇上跑去。 笠画吸了吸鼻子,只觉得青山的风还和往常一样轻柔,青山的味道还和以往一样清淡。 “笠画!笠画小妮子!” 隔着老远,笠画便听到张婶一如既往的大嗓门。 笠画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竹心跟在身后,垂着眼帘,亦如之前看着笠画跑向林青落。 “你这妮子!回来了咋也不和俺们打声招呼啊!” 张婶假装嗔怪道,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别站着了!我已经让你叔去宰牛了!今天必须好好吃点!” “哎呦!你看看你看看,这小脸这小身板,都瘦成啥样了!” 笠画被围在中间,任由她们这看看那摸摸,心里既无奈又欣喜。 离开青山镇也不算太长时间,可笠画总觉得仿佛一下子过去了很久。 久到再次回到青山镇前,她便湿了眼眶。 “都别吵吵别吵吵!把笠画都嘈嘈哭了!” 张婶一声吆喝,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笠画揉着眼角,边落泪边笑: “没有的事儿!张婶!我这是高兴!” 张婶笑着笑着,眼角也湿润了些。 “这是干什么呢!高兴的日子还掉小珍珠了?” 笠画见张婶在抹眼泪,笑着调笑道。 张婶瞪了笠画一眼,几人拥簇着便要往青山镇走。 “等下等下!竹心还在后面呢!” 笠画眼见要被挤走了,连忙喊道。 张婶她们这才想起来把竹心给忘了,急忙回头招呼着竹心。 竹心摆摆手,笑着道:“你们先回去!我去周边走走!” 见状,张婶她们也不再停留,架着笠画便向镇上走去。 笠画无奈,只得张着嘴无声说道,“快去快回!等你吃饭!” 竹心浅笑,重重点了点头。 他不属于这里,不属于尘世,可这里却有着让他牵绊的人。 他深深看了笠画一眼,少女明眸皓齿笑脸如画,然后身形消失在树林中。 竹心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踱着步子向山巅走去。 他站在小石碑面前,瞳孔如古井一般毫无波澜。 “坊主!” 一道人影出现在竹心身后,半跪在地。 “坊主!时间不多了!” 竹心闭着眼睛,冷冷道:“我知道” “过些时日我会找你们的,但不是现在” 竹心话音落下,身后的人便消失了,好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那天饭局,国师安非告诉他神山枯竭的迹象已然初现。 不知为何,神山会突然提前进入枯竭期,但这已经表明竹心的时间已经提上日程了。 “青枫,我可以帮你的。” 他记得国师轻声喊出他的名字时的表情,中年人脸上浮现宛若女子般的笑意。 “对不起”,竹心飘柔似山风的话语飘荡在山巅,不知落往何处。 ps:(这是第一卷的啊怎么跑这里了,我嘞个豆怎么改回去!?!?) 第55章 贪欲 咕咕咕… 夜间的山路上,几声古怪的鸟叫突兀的响起,笠画将腰后的长剑别到身前,不动声色的瞟了身后一眼。 她能够听到,身后稳定的马车声,和她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笠画摇摇头,心里默念,“别来找我” 笠画前方是一段漆黑无比的小道,此时已是深夜,身后的马车极有耐心地跟着她到现在。 终于,在笠画的身影完全隐在小道里时,身后的马匹突然一声嘶鸣,紧接着一头冲进了小道里。 “妈的,人呢?怎么不见了!” 马车进入小道后立刻停在原地,从上面下来一个怒目圆睁胡须花白的老汉。 老汉是个光头,看着就不像好人。 “你在找我?” 笠画悄无声息地从马车后方显出身形,冷冷地看着老汉。 “呦!还是个练家子” “婆娘,别躲了,出来干活!” 老汉话音落下,之前那位婆婆缓缓从车厢内一跃而出,展现出与她年纪完全不符身体灵活度。 “真蠢!这还让我怎么偷袭她!” 婆婆显然有些生气,不满地瞪了老汉一眼。 老汉冷哼一声,一脸鄙夷地说道:“还偷袭,偷袭个屁啊,她早就知道你在车上了!” 老汉说的不错,笠画一早就知道车厢内还有人,而且,是两人,除了那婆婆笠画还能感觉到一股极其虚弱的心跳声,那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 “婆婆,不用这么好客?非要送我去洛川城才行?”,笠画脸上露出笑意,只不过藏着几分冰冷。 “诶呀”,婆婆闻言立马换上一副笑脸,“这不是老婆子怕你一个小姑娘路上有什么不测吗,毕竟像你这般好看的仙儿,很容易被人拐卖的!” 笠画闻言不禁想笑,这婆婆:不知道真装还是假装,都到这地步了,嘴上却依旧能够惺惺作态地说一番好话。 “妈的,跟她说这么多干啥子!直接打晕了送进城去!” 老汉急切地挠挠头皮,恨不得立马杀过去好早点结束。 笠画眼神一凝,送进城?送进洛川城那便是还有接头的,洛川城里还有这么明目张胆的拐卖团伙? 笠画一直以为这种败类早就应该消失了才对,这种人一直是人人唾弃的东西。 “霜叶?”,笠画悄悄拔了一下剑柄,可谁知竟然没拔出来,笠画不由轻声喊道。 霜叶剑轻颤几下,似是在抗拒。 笠画秀眉一挑,这剑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现在还不能拔出来吗? 霜叶似是感受到笠画心中所想,又颤抖了几下。 笠画苦笑,老李头这是给了自己一个什么‘小物件’,头一次见拔不出来的灵剑,按她知道的灵剑不是都会自动出鞘吗? 老汉两人发现了笠画的小动作,两人对视一眼,毫无征兆地向笠画奔袭而来。 笠画只得握住剑柄,以剑鞘对敌。 紧接着,她入湖境的灵气毫无保留的迸发而出,在周身形成了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 “入湖!?这小妮子怎么可能!?” 老汉与婆娘皆是双眼睁大,一脸不可置信地喊道。 “该死!你都不知道试探她一下吗!?看这样子都快步入入江境了!” 老汉一声怒骂,但身子已经止不住了! 那婆娘也是气急,嘴上也不留情,“老娘试探了还能逮到机会吗!?没脑子的玩意!” “妈的,也不知道谁给谁机会!” 笠画冷眼看着面前飞速的两道身影,在她眼睛里亮起一丝绿光,两人的动作在她眼里被放慢数倍。 笠画手中的[霜叶]划出两道残影,霎时间击打在两人腹部。 “噗!!!” 两人只感觉被一头驴给撞了一样,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 他们狼狈的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再站起身来时摇摇晃晃,胸前被染红大片。 “姑娘!姑娘!我们没恶意啊!我们就是关心你啊!” “刚刚,刚刚只是太着急了想让姑娘你上马车!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啊!” 婆婆披头散发,嘴里不停哀求着,显得无比可怜。 “是啊是啊!我们就是个小角色,姑娘你就当没见过我们!”,老汉咚咚磕着头,也是不断哀求道。 笠画此刻心思不在他俩身上,她之前觉得自己很弱,可为何在他们看来自己不过入湖境的实力却这般强大? “我问你!你俩需如实相告!” 笠画上前用剑鞘抵着两人脑袋,冷声说道。 “姑娘请问!请问!” “入湖境在这世间实力几何?” 婆婆闻声一愣,原来这妮子连自己什么地位都不知道啊!? 但她也不敢放松,更不敢表现出丝毫不满,“入湖境在此间已然算得上人中龙凤啦!要知道绝大部分的人也不过是入盏境,容纳杯盏的灵气已经是大部分人的毕生追求了!” 笠画扬起秀眉,小脸上有些怀疑,灵气入体很难吗?她现在还能感受到四周的灵气不断往她体内钻着。 见笠画似乎不信,婆婆三指指天疯狂发誓:“我保证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笠画见状也只得暂时打消疑虑,毕竟这俩人入盏的实力就感觉眼高于顶了,占着路上就敢行拐卖的勾当。 “姑娘!不!女侠!仙女!你看问也问完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老汉和婆婆抬起头一脸谄媚地问道。 笠画似笑非笑,“走啊!当然可以走了!” “好嘞!”,两人立刻起身便要逃走,下一瞬两人便睁大了眼珠,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胸口的洞口。 “你…言而无信…” 笠画无奈地摇摇头,“我哪里言而无信了,我让你们走啊,你们没走掉能怪我吗?” 笠画盯着两人倒下的身体,淡淡开口:“没办法,我本来不想多事的,可你们太贪了…” 笠画见到那马车和马匹的第一眼,便知道这马车不是婆婆家的,但她并不想多事,谁知他们打上自己的主意了。 当然笠画还是知道深浅的,她观察过婆婆的灵气波动,远没有她来得强大。 她眼底的绿光散去,重新将[霜叶]别在身后,抬脚便向马车走去。 她所料不差,马车内应该留着他们的第一个‘战利品’。 第56章 瓷娃 笠画走到车前,一把将帘幕掀开,眼神里满是惊讶。 车厢内,一个小小的娃娃一动不动躺在卧座上,看模样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 人虽小,那股美丽的模样便已肉眼可见,肌肤吹弹可破白白净净,就和瓷娃娃一样。 笠画上前拍打着瓷娃的小脸,看着瓷娃浓密的睫毛开始颤动,这才松了口气。 “唔…” 瓷娃轻哼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那双瞳孔呈琉璃色,灰黑色睫毛轻扫,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水润。 “你…你是谁!?” 笠画闻言一怔,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这…是个男娃?! 他似是看出来笠画脸色不好,轻轻向后蜷缩着身子,无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笠画。 见状,笠画不由心软下来,毕竟如此软萌的娃娃,想不让人可怜都不行。 “别怕,那两个坏人已经被我打跑了!” 笠画害怕吓到他,与他保持好距离后出声安慰道。 “真…真得…真得吗?” 少年清朗的嗓音里带着软糯,像极了被欺负的小仓鼠。 笠画点点头,少年身子才稍稍放松些许,但瞳孔里还是流露出防备之意。 笠画轻声叹了口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 少年闻言情绪一瞬间低落下来,低垂着眉眼:“我叫顾疚,我…没有家…” 笠画身子一颤,有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年幼时的自己,不过她很幸运。 她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把他丢在这里又于心不忍。 顾疚好像看出了笠画的心思,琥珀色的闪着微光,似是在哀求。 “我要去洛川城,你要去吗?”,笠画看着故疚清澈的眼睛,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故疚疯狂点头,他知道笠画没有恶意,而且她应该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你怎么被抓到的?”,笠画问道,她想更多了解一下顾疚,另一方面,她知道洛川城还有这些人贩子的同伙,便想多些准备。 “我…我就在路上走着,我母亲临终前告诉我,去洛川城找父亲…” 顾疚说着说着,突然啜泣起来,他伸出小手胡乱擦拭着眼睛,却越擦越红。 笠画见状从袋中掏出手帕递了过去,顾疚接过后那方手帕很快便被浸湿了。 笠画大抵知道了情况,这少年在母亲离世后被托付去洛川城找他父亲,但却在半路被见‘色’起歹心的人贩子绑上了马车。 没有人贩子更多信息,笠画也不在意,反正人都没了谁知道她们俩见过人贩子? “这马车是你的?” 笠画带着探究问道。 顾疚点点头,语气低迷:“这马车是我最后的家当,也是母亲留给我最后的东西…” 笠画闻言不禁气极,当贩子的连个作案工具都没有?还连车带人一起绑了。 笠画似是想到了什么,眨巴眨巴眼睛凑到少年面前,“你会驾马?” 少年被突然凑到身前的笠画吓了一跳,笠画身上的清香淡淡飘入少年的鼻间,他想向后退,但已经靠住车厢了。 笠画显然没有注意到顾疚稍显僵硬的身子,只是在心里赞叹着,怪不得人贩子会下手,这般好看的娃,谁能分的清男女啊? 顾疚脸颊微红,“嗯…会驾马…” “真得?那你很厉害啊!”,笠画两眼放光,身子一激动更加靠近了故疚些许。 顾疚拧巴着小脸,已经缩成小小一团了,大大眼睛里满是羞涩,“姐…姐姐,靠得…靠得太近了!” 顾疚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一样,说完后轻轻喘着气,但那话语奶声奶气的,像是在撒娇。 笠画闻言才注意到自己快要贴到顾疚身上了,而且看顾疚那模样,想来是坚持很久了。 笠画被他这么一说,急忙坐正身子,轻咳一声:“小小年纪,怕什么啊,姐姐还能吃了你?” 顾疚面色通红,“不…不是,我身上太脏了,我怕影响到你…” 笠画一怔,心头一暖,却又暗自啐了自己一口。 她细细端详着故疚,少年除了衣衫稍显凌乱外,浑身上下都白白净净的,越看越像瓷娃娃。 不过她现在也没有顾疚穿得衣服,只得先这样子了。 “那我们一同去洛川,到了洛川找到你父亲后我们再分开,怎么样?”,笠画说道。 顾疚点点头,说了一声好。 “嘿嘿”,笠画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微笑,太好了,这下自己就能安安稳稳躺在车里睡觉了! 要是顾疚知道眼前飘尘出世的笠画心里作的是这番打算,不知道心里会作何感想。 我小小年纪就要被拉来做牛做马了是? “那,那我来驾马,姐姐你先休息会儿!”,顾疚主动说道。 笠画面带笑意,不错啊,小伙子很上道! 但笠画又想起车前两匹瘦骨嶙峋的马儿,想来那贩子夫妇是不会给马匹喂什么粮草的。 但两人又是初次去洛川城,中途哪里有驿站也不知道啊。 “咳咳…”,顾疚突然咳嗽几声,笠画见状问道:“没事?那两人打你了?可有受伤?” 顾疚摇摇头,道:“没有,只是感染了些许风寒,不碍事的。” “唉”,笠画看着顾疚懂事的模样,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吃了很多苦头。 看他这样子笠画也不忍心让他大半夜的在外面驾马,这吹一路冷风还不知道会不会得什么大病。 于是她嘱咐道:“我们休息一下,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前面看看有没有驿站。” 笠画说罢刚打算起身,顾疚的手指便拉住了她的衣摆。 “你…你要走了吗?” 顾疚声音软软的,手却紧紧拽住笠画的衣角。 笠画回身拍了拍他的脑袋,耐心地解释:“不是,我看你身子不好,而且马匹也得吃点儿粮草,看你们仨都一样瘦的没什么肉了。” 顾疚闻言道:“哪,那我们一起去…好吗?” 笠画知道顾疚刚从坏人手中被救下来,心里还是很害怕,但她不知道多远才会有驿站,而且带着他也不好赶路。 但她转念又一想,把他丢在这儿好像也不太合适,万一又遇到什么‘娘婆汉老’把他连车带人抢跑了。 笠画闭眼思考着,她探出头看了看车前的马匹,马匹正低头闻着地面的野草。 “好马儿好马儿,可怜你了。” 笠画叹了口气,“那你去驾马,我在你旁边坐着,我们一起往前再走走看。” 顾疚闻言小脸上洋溢出笑容。 两人坐到车前,笠画从包里掏来掏去,也没掏出个能给顾疚挡风的东西。 “这怎么办…”,笠画看着包里,只有一身自己换洗的衣服,一些盘缠和一些小物件。 顾疚吸吸鼻子道:“没事的姐姐,我不冷!” 笠画拧着眉头,最终也没说什么,毕竟她确实没什么能给顾疚用的。 笠画在心里想,到了驿站一定要给这孩子看看病换身衣服再吃顿好的! 顾疚对笠画展颜一笑,轻喊一声‘驾!’,马车便向前方驶去。 两人运气不错,拐了两个弯便看到前方亮着灯火。 笠画心中松了一口气,好在没有多远,要不她真怕顾疚坚持不下来。 第57章 入川 马车缓缓停在了亮光建筑前,上面果然挂着‘驿站’的牌子。 “呼”,笠画长舒一口气,悬着的那颗心才稍稍放下。 她看着身旁顾疚已经涨红的脸庞,少年紧咬牙关作出一副坚强的样子。 “姑娘!住店吗?” 店内无精打采趴在桌上的小二在听到马车声后立刻站起身来,揉着眼问道。 笠画待顾疚停好马车后一把抱着他落地,不待顾疚反应便把他往小儿面前一塞。 “有驱寒药吗?给这孩子来几副,要两间客房,马车停好,两匹马喂饱。” 笠画嘴巴像吐珠子一样连说一大串,小儿咧咧嘴角,僵硬地点点头,还没反应过来便只剩下面前的顾疚跟他大眼瞪小眼。 一扭头,笠画正四处打量着驿站。 因为是深夜,所以只有小二一个人还在忙活,他将事情办妥后才擦着汗来到笠画身边问道:“姑娘可要吃些什么?” 笠画摇摇头,她现在不饿,“我想跟你打探点消息。” 小二一怔,接着笑道:“可以啊,姑娘想问什么?” 笠画给自己倒了杯茶,问道:“洛川城里可有姓顾的人家?” 小二闻言苦笑道:“姑娘,我基本没去过洛川城,哪里不是我这种小人物能待的地方。” “不过要说顾家的话,我确实知道一个,但不知道是不是姑娘要找的人家。” 笠画没说话,小二便接着道:“洛川城没有城主府之类的官家,只有四大家族,而顾家便是其中一大家。” 笠画抿口清茶,满嘴苦涩味道,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喝这东西,还没糖水好喝。 洛川顾家,应该不是顾疚那小子要找得人家? 笠画取出碎银放在桌上,道了声谢便上楼休息了。 小二点头哈腰,说有事喊他。 客房内,顾疚将苦涩的药水尽数咽下,脸色好了很多。 他睁大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天花板,神色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疚?” 笠画喊了一声便直接推门进来,顾疚听到门响便立刻钻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怎么样,好些了吗?”笠画检查了一下药碗,已经见底了。 “嗯,好多了”,顾疚软糯的声音从被子下传出,有些模糊不清。 笠画点点头,“那你早些休息。”,说罢走出客房并将门掩好。 顾疚看着笠画离去,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神情有些落寞。 他一想到进入洛川城后很快便要离开笠画,去找他那从未谋面的父亲。 他不指望所谓‘父亲’对他多好,毕竟这么多年知道母亲离世,他都没有见过‘父亲’一眼,反而是路上遇到的这位姐姐,让他很是安心。 顾疚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笠画笑起来很温暖,就和母亲一样。 顾疚刷地一下用被子蒙住头,慢慢睡了过去,小小年纪的他身体早就已经疲惫不堪了。 笠画坐在客房里,微黄的火光将她的眉眼镀上一层光幕,她指尖轻轻敲着桌子,双眼一眨不眨。 不知何处的风吹来,摇曳烛光透过薄薄的窗纸,穿过月色,照在一张枯木笑脸上。 “坊主,找到木灵的行踪了。” 竹心点点头,“在哪里?” “准备去往洛川城…” 竹心将手中的卷轴放下,喃喃道:“洛川城…还真是,避无可避啊…” “坊主,需要我们动手吗?” 笑脸面具下的竹心眼神冰冷,指尖敲打在桌面上,“不用,等洛川的[节点]暴露后再动手。” “是!” 汇报的人弯腰准备离去,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退出的脚步停了下来。 竹心头也不回,“怎么?还有事?” “嗯…但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说” “就是,木灵身边多了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竹心声音顿了一下,接着轻笑一声,“没事,不用管他,一个孩子不能怎么样的。” “是!”,汇报人弯腰退去,屋内渐渐泛起一抹浅光,天边的太阳也逃出深渊,初现光芒。 “唔…”,笠画起身第一件事便是伸懒腰活动筋骨,她迷迷糊糊打开窗户,眯着眼看着远处的鱼白。 “呦!姑娘早茶吃点什么?” 小二一见笠画下楼,立刻招呼道。 笠画知道这间驿站只有自己这一波客人,属实是有些生意凄惨。 “嗯…两块方糕,一壶…嗯…一壶糖水!” “好嘞!姑娘稍等!” 笠画坐在长椅上,一只脚搭在椅子上,一只手托着腮帮子,很是随意。 很快,楼梯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在到达一楼后才慢了下来。 顾疚轻轻喘着气,坐到笠画对面。 “你想吃什么?跟那位叔叔说就行。” 闻言小二端盘子的手抖了两下,脸上也有些幽怨。 眼见顾疚又想说自己不饿,笠画故作严肃地道:“早上不吃饭,就不是好孩子,我可不跟坏孩子一起。” 顾疚到嘴边的话只得一转,支支吾吾地道:“那就,那就来一块方糕…” 笠画向小二招了招手,“再来三块方糕!” 笠画还担心不够顾疚吃,可事实证明她完全多虑了,因为顾疚吃了两块就不吃了。 他红着小脸,“那个…姐姐…我这一块可以带走吗?” 笠画一愣,接着笑道:“当然可以,不过你有布条子吗?” 顾疚腼腆一笑:“有,之前姐姐给我一个手帕。” 笠画点点头,起身去付了饭钱,二人重新上路。 笠画见那两匹马显然精神了不少,它们一见到笠画便开始兴奋,凑着鼻子不断贴着笠画的脸。 “姐姐,它们很喜欢你!”,顾疚笑着说道。 马车上路,笠画这次终于可以放心在车厢里偷懒了。 虽是山路,却很平坦,一路上马车少有颠簸。 “姐姐!到了!”,顾疚在前面喊道。 不用顾疚提醒,笠画也知道到了,因为周遭全是人流车马声。 笠画闪身坐到顾疚身边,看着面前柳木雕花的门扉。 路两旁各种花草香木林立排列,颇有一种花都的感觉。 马车有条不紊地前进,慢慢到了洛川城的大门前。 第58章 恶亲 穿过由轻盈晶绿随风舒展的柳条,笠画他们的马车畅通无阻的穿过了洛川城的大门。 “咦,进洛川城不需要检查吗?”,笠画有些疑惑地瞟了门卫一眼,发现他们都格外散漫,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 顾疚在一旁解释道:“姐姐你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洛川地界的都知道洛川城治安很好的,没人敢在洛川城撒野!” 笠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般看来洛川城四大家族的实力还真是不容小觑,毕竟这般情况在云城都不一定有? 而且他们当真不怕混进来什么奇怪的人物吗? 笠画心里正想着,身边一道马车与她擦肩而过。 只一瞬间,笠画全身紧绷起来,这是面对生死之际的本能。 笠画盯着已经远去的马车,那马车朴素至极没有任何装饰,只由粗白布做了遮挡。 笠画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她苦笑一声,真是说什么来什么,那马车里的人,肯定不是来洛川城游玩的。 那股快要凝成实质的杀意,只是经过笠画身边便让她有种窒息的感觉。 “姐姐,我们现在去哪?”,顾疚扭头问道。 笠画回过神来,挠挠头,满脸疑惑,“诶,我怎么知道?” “嗯…你可知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顾疚思考了一下,像是把它从很深远的记忆里翻出来,“顾天,他叫顾天” 笠画暗暗记住这个名字,笑眯眯地拍了下顾疚的脑袋:“好,那我们先去给你换身行头,再去找人。” “回家寻亲可不能脏兮兮地回去。” 顾疚低着脑袋也不吭声,两只小手紧紧缠在一起。 笠画两眼在街边店铺瞟来瞟去,很快便发现了目标。 “诶,小顾疚,那家怎么样?” 顾疚顺着笠画指尖看去,一间富丽堂皇的绸缎铺映入眼帘。 “笠画姐…这家不好看!”,顾疚睁着大眼,信誓旦旦地开口道。 笠画展颜一笑,好不好看她能不知道吗?小孩子分明是想给她省钱。 “走走,进去看看再说”,笠画推着顾疚进去店中,店中琳琅满目挂着各种花色的绸锦。 店内站着几位店员,他们刮了笠画两人一眼,看到顾疚身上的褴褛时,面上皆是流露出嫌弃的神色。 “怎么什么人都能进来啊,就应该挂牌子,不买者勿进!” “就是!看他们的样子还来买绸缎?饭都买不起了?” 顾疚深深低下头,紧张无措地拧巴着手指,笠画冷眼掠过二人,正准备拉着顾疚离去,柜台角落突然有人出声招呼。 “二位,可要看些衣服?是谁需要啊?” 一位姑娘从柜台下钻出,头上还带着灰尘,想来是在清扫地面。 笠画一怔,扭过头来,“给这孩子挑身衣服,看他喜欢什么” 之前阴阳怪气的两人见笠画被人接待,接着道:“真是什么人和什么人聚,乞丐就该和乞丐在一起!” 笠画腰间的霜叶不经笠画指使便嗖地一下悬在半空,猛地从那两人中间穿过,掀起一阵气浪。 两人组神色僵硬,霜叶森寒的剑气透过剑鞘就快让她们冻结。 “大人!别杀她们!”,接待她们的小姑娘伸手挡在两人面前,灰扑扑的小脸上很是坚定。 “霜叶!谁叫你乱动的!”,霜叶听闻嗖地一下又回到笠画腰间,安安静静地仿佛装饰物。 “我不是弑杀之人,况且,她们也不值得我动手。”,笠画淡淡说道,神色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给这孩子挑身衣服,要合身的。” 见状,那小姑娘不断颤抖的身子才稍稍平静。 她平复下心神,弯下腰问顾疚:“小…小弟弟,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啊?” 顾疚原本躲在笠画身后,笠画拎着他领子扔到自己面前,“男子汉挑身衣服害羞什么?” 顾疚闻言才低声说道:“就,就普通的就行…” 很快顾疚换了一身衣服,暗红色的绸缎宛如夜空下的火焰,勾勒伏虎黑线将顾疚本先俊俏的脸庞显得更有力量感。 笠画眼神一亮,嗯嗯,有点富贵子弟的味道了。 本来就好看的人儿,配上好衣服便是锦上添花。 “对了,跟你打听个事”,笠画付了银钱,向店里小姑娘问道。 小姑娘面脸笑容地收了银子,回过神来道:“可以啊” “你知道顾天这个人吗?” 笠画话音一落,店里霎时间安静下来,原先两个阴阳怪气的店员更像快死了一样,呆张着嘴,眼神悔恨。 “你…你是说…顾天?”,小姑娘不确定地又问道。 笠画很是疑惑,不就打听个人吗?这群人怎么这么紧张,“没错,就是顾天。” “他…他是顾家家主,顾天…,顾老爷” “顾家?洛川四家之一的顾家?”,笠画也很是惊讶,原来这小子是顾家老爷的私生子!? 再三确认,笠画才确信顾疚要找得顾家,就是洛川四家的顾家。 顾疚紧紧攥着笠画的手掌,神色并没有因为听到自己父亲的消息而显得兴奋,反而有些害怕。 笠画皱起眉头,无论如何,顾疚也要去找他父亲的。 得知消息后,笠画拉着顾疚便上了马车,缓缓向顾府驶去。 一路上顾疚一声不吭,静静拉着马绳,一瞬间像是成长了不少。 笠画在车厢里托着腮帮子,然后又摇摇头,“想什么呢,就算是私生子,那也是他顾家老爷的亲骨肉” “况且…我也不能一直带着他?” 七拐八拐,马车停了下来。 笠画下车,顾府倒没她想象的那么奢华,就是一间正常的院子。 大门有两个门童,见到马车后他们神色一变,一人便向内去通报,一人向马车迎来。 笠画率先开口,“你们家老爷顾天在府上吗?” 门童不敢怠慢,拱手道:“抱歉贵客,我们老爷如今不在洛川城内,自然不在府上 。” 笠画挑起眉头,这怎么办,正主不在家啊。 顾疚站在她身边,眼神平淡地看着面前高大的院门,和闪着光芒的大大的‘顾府’二字。 他的小拳头紧紧攥起,明明,明明有这么大的院子,明明有这么多钱财,却从来没有管过他们母子二人,从来没有… 顾疚把快要涌出的泪水憋了回去,眼神里带着怨恨。 很快,大门开启,一位贵妇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帮家奴。 “贵客在哪里?”,贵妇人开口问道,接着便看到了笠画二人。 贵妇人脸上挂着不温不火的笑容,走到笠画身前,“我乃顾天之妻,白苗,贵客有事可以同我说” 笠画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贵客?” 白苗浅笑一声,指着笠画身后的马车道:“我顾家交友,皆以黑风马配柳木细雕马车相送,此马车,便是我顾府贵客的证明。” 笠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这顾天,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笠画看了顾疚一眼,他安安静静一声不吭地站在身边,完全没有寻亲的喜悦。 笠画狠狠心,指着顾疚道:“这马车是他的,他叫顾疚。” “他来寻他父亲,也就是顾府老爷,顾天。” 白苗闻言眯起眼睛,眼神里带着寒意,顾疚?哼,说不定又是哪里跑来得杂碎,毕竟那女人早就死了。 第59章 刁难 白苗眼神里的变化被笠画清晰地看在眼里,她不动声色半掩住顾疚。 白苗脸上仍是那副假兮兮的笑脸,仿佛被牢牢粘起的嘴角扬起夸张的弧度。 “顾疚,你母亲可还在世?” “啊”,白苗问完便故作姿态地捂住嘴,“真抱歉,想来肯定是不在人世了,要不然怎么会留下你来顾府呢?” 顾疚闻言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白苗。 见顾疚还敢瞪她,白苗心里很不痛快,可她还不知道笠画是什么人物,只得维持着她笑面虎的形象。 “夫人,可否通知下顾天老爷?毕竟顾疚也是他的骨肉,想来这些年也很担心他。” 笠画好声好气地开口道。 白苗眼里满是不屑,漫不经心地扣着指甲,“老爷正在忙事情,况且一个流浪的私生子认亲罢了,我能替他做主。” 笠画一愣,接着道:“好,不知是怎么个认亲法?” 白苗闻言一笑,只是这笑容里有几分寒意。 “很简单,我顾家作为洛川四家之一,皆是因为我顾家血脉里有着‘白虎’之血,只需要他去祠堂里验一验便知真假。” 笠画点点头,“我还有一事,顾疚验证时我需要在场。” 白苗闻言似笑非笑,心里压着火气,她能感受到笠画体内激荡的灵气,可这并不是她能一直撒野的理由。 “我顾家之事…和姑娘没什么关系?更何况…我凉你年纪轻轻有几分实力,姑娘可莫要不识好歹…” 白苗声音极其妩媚,也藏着丝丝杀意。 笠画神色平静,这白苗也不过入江的实力,和她半斤八两,真打起来还不知道谁吃亏。 她能感受到顾疚在她身后可怜巴巴拽着她的衣角,笠画压根不敢回头,她害怕一回头碰上顾疚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让她狠不下心来。 她静静与白苗对视,眼神里没有丝毫惧意:“顾家的事当然与我无关,但这是顾疚的事,我自应知晓过程如何。” “你问我是谁?”,笠画浅笑,再张手时手上赫然出现一张金色的令牌,一闪而逝。 虽然笠画速度很快,但白苗还是看清了,那令牌上笔走龙蛇的‘凉’字。 白苗心里震惊无比,这姑娘,竟然持有芜凉令?那必然在芜凉地位非凡,说不定是哪个大家的子弟。 如今浮云与芜凉还算交好,听闻芜凉新王上台后和浮云频繁接触往来密切,在这节骨眼上若是持芜凉金令的人在她顾家出了什么事,那后果… 洛川虽无官家,可不代表他四大家族就不听浮云王的号令了,说好听点是四大家,不好听点就是浮云皇室的‘贡品’罢了。 白苗深吸一口气,紧咬牙关,这怎么办,要让这姑娘跟着,自己还怎么动手脚除了这私生子! 笠画笑眯眯的站在原地,只是这笑容在白苗眼里就显得格外刺眼。 “白夫人若是不方便,那便等顾天家主回来后我再带着顾疚前来拜访!” 笠画说完,便准备拉着顾疚离去。 “等一下!”,白苗出声叫停了笠画,一字一句说道:“好!你可以进来!” “但我可说好,我顾家子弟,可不是谁都能冒充的!” 顾疚看着白苗阴沉的脸色,一声不吭地攥紧拳头,这些人,这些人全都是坏人! 顾疚有件事没和笠画说,他对杀意的感觉十分敏锐,当然仅限于杀意,如同绑架之事不直接想杀他的他是完全感觉不到的。 如今他便能感受到白苗身上气势滔天的杀意,那杀意,比他见过得都要多得多。 但他没有和笠画说,毕竟这种事情说出去大抵也不会有人相信他的,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孩子。 白苗说完便率先走进顾府,笠画轻轻摸了摸顾疚的头,笑着道:“别怕,我陪着你测验。” 顾疚被笠画摸得眯起眼睛,他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笠画了,他知道这所谓的测验,肯定是前面这恶毒女人想出来杀他的手段。 白苗转过身后脸上勾起一抹冷血的笑容,既是测验,那有伤亡也太正常不过了? 笠画拉着顾疚跟上白苗,白苗挥手召退家奴,带着两人朝着顾府中心的高塔走去。 笠画心里疑惑,顾府有这么高的塔,为何她在外面没有看到? 白苗似是看出笠画的疑惑,语气带着炫耀之意道:“这塔是我顾家的‘扶虎塔’,与我顾府藏机大阵相连,不入顾府大门是看不到这座塔的。” 笠画面上平淡,心里却赞叹不已。 不愧是四大家,这般隐藏的手段确实当得起藏机之名,毕竟她在府外可是一点灵气都没发觉。 “到了,这里便是我顾家子弟觉醒血脉的地方。”,白苗笑意吟吟地站在楼塔底下,仰头说道。 眼前的楼塔通体乌黑,表面似由嶙峋巨石打造,显得很是粗糙。 顾疚看着眼前的楼塔,不知为何,他感觉到一阵心悸,仿佛里面有什么无比可怕的东西。 笠画有些担心,不确定地问道:“你确定顾家祠堂是这里?在这里验证你顾家子弟的血脉?” 白苗笑着道:“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这里确实是我顾家验证血脉的地方。” 白苗笑容里藏着阴险,她说的没错,这里确实是验证顾家血脉的地方,可不是顾家觉醒血脉的地方啊… 顾家子弟需觉醒血脉后方可入这扶虎塔验证血脉浓度,觉醒之人还有可能伤亡,更别说没经历血脉觉醒的顾疚了,根本不可能会有活路的。 白苗神色平静,完全不像说谎的样子。 见笠画仍有些怀疑,白苗便把话头对准了顾疚。 “怎么,你不是要入我顾家吗?连考验都不敢,我看你压根就是假冒的?” “毕竟…那杂种早就应该死了…” 笠画闻言正准备制止白苗,顾疚却伸出一只小手拉住了她,“笠画姐,没事” 少年清澈的眼瞳里燃烧起熊熊火光,他知道这毒妇想置他于死地,但他没有退路。 他需要顾家子弟这一身份,他也不想要笠画担心。 顾疚一言不吭,迈着步子坚定地走向扶虎塔。 微风吹动他身上那身崭新的绣虎红袍,将身后两人截然不同的目光轻轻遮挡。 第60章 伏虎 顾疚瘦小的身子跨过塔楼大门,霎时间便消失不见,如同被吸进去一样。 白苗嘴角挂起笑容,转身便打算离去。 笠画挡在她身前,少女个子没有白苗高,冷冷的气质却压了白苗一头。 “白夫人,就打算这么走了?” 见笠画挡在身前,白苗也不恼怒,反正她想要的已经达成了,既然这姑娘自己想看,那便让她看去! “当然,这塔里情况也没什么好看的,如若姑娘想看的话,从塔楼侧面进去便是,有人会接待姑娘的。” 白苗说罢,与笠画错开身子扭着腰离开。 笠画心头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这白苗会这么容易让顾疚进入顾家影响她的子女吗? 笠画不再犹豫,闪身从侧面进入塔里,一阵轻微眩晕感后,眼前是一间完全封闭的密室,除了中间一颗亮光晶石,其余全是光滑的石壁。 “呦!来了个小姑娘!” 空无一人的空间内突然响起说话声。 笠画紧紧盯着眼前的晶石,一手放在霜叶的剑柄上。 “别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滴,我就是块破透晶石!” “姑娘你可小点心!一不小心把我打坏了可就看不到塔内的状况了!” 笠画一脸无奈,这石头怎还是个话痨? “嘿嘿,你是来看那小子的?不过你们谁和那小子有仇吗?一个没觉醒血脉之力的顾家小毛孩儿,怎也送他进这扶虎塔?” 笠画原本淡然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你说什么!?这里不是顾家检测血脉之力的地方吗?” 听闻笠画所问,晶石也很是惊讶: “啊?这里确实是检测血脉之力的地方啊,可血脉都没觉醒检测什么啊?那不是送死吗?” 笠画早已面如寒霜,她直接抽出霜叶,刷地一下停在晶石头顶。 “送他出来!不然,我便把你打成碎块!” 晶石闻言止不住颤抖起来。 “别别别!姑娘,真不是我不想帮你,我,这,这伏虎塔一旦进去是没办法主动出来的!” “你你你就算把我打碎了我也没办法的!” 晶石简直快无语死了,本以为赶上个热闹,谁知道自己快要交代到这儿了。 笠画一声不吭将霜叶向下压了些许,晶石又是一阵哭爹喊娘。 笠画秀眉挑起,看来这东西的确没说谎,那顾疚怎么办? “顾疚怎么样了?” 见晶石不吭声,笠画接着道:“我说,里面的小孩怎么样了!?” 晶石猛地抖一下,接着一道光幕从中打出,上面赫然是顾疚! 只不过此时顾疚浑身凌乱,嘴角带血,身上暗红的衣袍被染湿,紧贴在一起。 在他身前,一头凶狠至极的白虎正龇牙咧嘴恶狠狠地盯着顾疚。 “该死!”,笠画怒骂一声,不用想就知道白苗根本没打算让顾疚进入顾家,更没打算让他活着见到顾天! 画面中,那白虎四肢发力,如同白色箭矢一般猛然射向顾疚。 顾疚睁大眼睛,瘦小的身子全身紧绷,一下子爆发出所有潜力,向右边奋然一跃才勉强躲过它的捕食,可小腿赫然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 顾疚在地上翻滚一圈迅速站起身来,牙关紧咬小脸上满是狠戾,他好像根本不在乎腿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一般,死死盯着再次弯下身子的白虎。 “晶石!这顾家测验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有白虎!?” 晶石来回转着圈,开口道: “顾家血脉之力测验,以伏虎之力为界限。” “这白虎乃灵气所化,每击杀一头白虎便说明血脉之力越强一分” “进此塔会镇压入塔者所有灵气,只有顾家血脉的气血之力可以动用,也就是强化后的肉体力量。” 笠画越听脸色越白,顾疚那小身板风寒还不知好了没,如何能够击杀这凶狠的白虎? “如何,才能送他出来?” “…最少击杀一头白虎后,才可选择退出…” 笠画缓缓将霜叶放回腰间,她与顾疚相识不过两三日,可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可爱懂事的一个孩子,在她眼前被白虎撕碎! 画面中,顾疚一次次险之又险地从白虎尖锐的利爪下逃生,但身上的伤口一道接着一道,可他的瞳孔越来越明亮,就像有团火焰在越烧越旺。 正在笠画准备有所动作时,画面中的顾疚再次站起身来,笠画一怔,顾疚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只见画面中原先凶狠的白虎此时在轻轻向后挪着步子,似是在惧怕。 “这是怎么回事?”,笠画以为又出了什么变故,急切问道。 “觉醒了!?怎么可能!?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顾家子弟在扶虎塔里觉醒血脉的!?” 晶石激动得上蹿下跳,浑身透出许多细小的光,不知道得还以为它要自己裂开了。 顾疚站起身来,黑色瞳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尽是眼白。 他半蹲身子,脚尖在地面划了半圈后站定,小嘴里吐出一个字:“伏!” 那头白虎在顾疚话音落下时便一声咆哮,化作一道纯白的灵气一头冲进他的身子。 密室内,笠画只见顾疚一瞬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然后张了下嘴,白虎便消失了。 “伏虎!伏虎之力啊!”,灵石又开始大喊大叫,身上已经裂开些许缝隙。 虽然笠画不知道‘伏虎之力’是什么东西,但知道顾疚脱险,她便松了口气,体内的灵气也平静下来。 她本以为顾疚会出来,可谁知顾疚仍保持脚尖点地的动作立在原地。 紧接着,画面中又出现两只白虎,各个凶神恶煞呲牙咧嘴。 可顾疚仍是张了下嘴,那两头白虎便再次消失。 四只,八只,十六只… 在顾疚不断吸收白虎之灵时,顾家祠堂内,一位老者猛然睁开双眼,他扭头看向祠堂中间一颗散发着厚重白色火焰的石头,双手不断颤抖着。 “白虎精魂!?是白虎精魂!?我顾家出现白虎精魂了!?” “快!快通知顾天,叫他速速回来!” 老者的声音在祠堂里回荡着,但显然笠画顾疚和正在幸灾乐祸的白苗是听不见的。 一头接着一头,直到画面里密密麻麻浮现八八六十四只白虎时,顾疚的身子才动起来。 画面中,顾疚的身影不断浮现在白虎背上,每待他坐在那头白虎背上,哪只白虎便会融入顾疚瘦小的身体。 剩最后一只白虎时,顾疚原本充斥眼白的眼睛霎时化成乌黑。 笠画只看到最后一只白虎消散,顾疚便失去所有力气昏倒在地,然后身形开始泛起白光逐渐消失。 “灵石!?顾疚呢!?”,笠画问道。 灵石现在好在不断上蹿下跳,随口说道:“在塔楼门口了” 笠画听闻也不再搭理灵石,径直顺着原路返回。 “扶虎,伏虎。虎,可伏不可扶啊!” “这顾家,竟还能出现伏虎之资的子弟…还真是,天佑顾家啊…” 笠画离去后,原本上蹿下跳的灵石瞬间安静下来,滴溜溜缓慢旋转着。 第61章 阻挠 笠画一出门外,便直奔塔楼正门,顾疚果然如同晶石所说的躺在门口。 “顾疚?顾疚?” 笠画上前抱起顾疚,只觉得他身子格外轻盈。 在笠画准备带顾疚离开时,白苗已经冷着脸站在笠画身前,狠毒的眼神落在昏迷的顾疚身上。 “怎么可能!这野种怎么没死?他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的离开扶虎塔!” 白苗心里不断咆哮着,脸色已经扭曲在一起。 “有事吗?白夫人?” “没事,就是感受到扶虎塔有动静,这才赶来看看。” 笠画一声冷笑,白苗心里打得什么算盘她现在再了解不过了。 “测试也结束了,我现在要带顾疚走” “走?好不容易过了测验,还走什么?” “他受伤了,我要带他去寻医。” “我顾家就有,姑娘,他已经是我顾家的人了。” 笠画与白苗两人一句接着一句,但白苗摆明不打算让笠画带着顾疚离开。 笠画耐心逐渐耗尽,她单手背在身后,正准备强行带走顾疚时,一阵仓促的声音打断了她。 “慢着!” 一位老者风风火火地赶到塔下,出声制止了两人。 “烽老?您怎么来了?”,白苗一见来人,惊讶道。 来者正是顾家大长老,顾烽。 顾烽直接越过白苗,将视线落在昏迷的顾疚身上。 “就是这孩子?” 白苗完全不知道顾烽在问什么东西。 顾烽见白苗不说话,稍做思索便知道白苗并不知道白虎精魂之人出现的事。 “这孩子是谁?” 顾烽再次开口,这次笠画直接回答道,“顾天之子,顾疚” 顾烽闻言神情一喜,还是顾天的亲骨肉? 顾天此人虽为顾家当家,却生性风流,在外留得情债数不胜数,顾烽自然没有多问,毕竟他也不知道谁是谁。 平常也有不少来认亲的,但大部分都被白苗不声不响除掉了,大家也都对名义上的‘顾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今天不行,这顾疚可是百年难遇的白虎精魂之人,是顾家未来绝绝对对的顶梁柱! “这位…烽老,顾疚刚从塔内出来,我需要带顾疚去看看医生。”,纵然得知此人大长老的身份,但笠画依然不卑不亢地道。 她性子如此,从没求过人。 顾烽一脸和蔼地开口:“这位小友,顾疚既是我顾家的孩子,我顾家定会护他无恙的。” 笠画嘴角带着讥讽:“护他无恙?你可以问问你身边的白夫人,她可愿护顾疚无恙?” 顾烽笑容一僵,他当然知道白苗恨不得顾疚立刻去死,怎么可能护他无恙? 笠画现在根本不相信顾家人,晶石的话还萦绕在她的耳边,“没觉醒血脉进扶虎塔,那不是送死吗?” 若不是顾疚运气好,现在恐怕早就被那白虎撕成碎片了。 “无论如何,我都要带顾疚走,日后他亲爹回来了,我再带顾疚前来拜访!” 笠画说着,背着顾疚纵身一跃,脚尖凝聚灵气在塔楼上一点,身影便向府外直射而出。 “哼!”,见笠画这般不识好歹,顾烽心头也涌上火气,他冷哼一声,伸手一握,一只巨大的白虎掌便向笠画拍来。 笠画感受到身后的灵气波动,反手抽出霜叶便是一剑。 霜叶冰蓝的剑鞘在空中划出一道剑光,嗖地一下把白虎掌虚影斩成两半。 “嗯?还有点实力”,顾烽有些惊讶,自己可是入海境的实力,就算方才只有一分力,也不是笠画这样年纪的人能够经受的。 “烽老,她有芜凉金令…”,白苗在一旁开口道。 “嗯?芜凉金令?她是芜凉王的人?” 顾烽一时间有些纠结,他怕一出手伤到笠画,但不出力又拦不下笠画。 刚刚那一剑他便看出笠画手上的是灵剑,还没出鞘便有如此威力。 顾烽一时间进退两难,白苗见状轻笑一声,“烽老,我去帮你把她们俩拦下来” 顾烽闻言思考一番,点了点头,白苗入江的实力,倒不容易伤到笠画,拦住她还是正正好。 见顾烽点头,白苗冷笑一声冲向笠画。 笠画听闻身后有破风声,回身便又是一剑。 剑芒森寒,白苗伸手从背后一捞,一条曲折的鞭子被她抽了出来。 鞭声如雷,一下将剑芒拍的粉碎。 白苗可不会留手,她入江的灵气全力外放,将笠画周边的空间封闭起来,笠画的身形一时间有些凝滞。 “姑娘,这又是何必?顾疚既是我顾家子弟,我又怎么可能再对他不利呢?” 白苗嘴上说着,手上的长鞭却一次次抽向顾疚,但都被笠画尽数挡下。 “呵呵”,笠画根本懒得搭理她,霜叶在她手中不断朝着白苗劈砍。 白苗神色越来越冷,她已经没有耐心跟笠画纠缠下去了。 只见她手中的长鞭在周身缠绕,她的瞳孔变成完全的黑白二色,只是细看之下黑白色纠缠在一起显得很是杂乱。 笠画猛然感觉到一股心悸的气息,她扭头看去,白苗身后立着一道完全的白虎虚影。 “这白丫头,心还是急啊,这么快就把我顾家的伏虎秘法用出来了” “但这两个人都不能有失,一个是我顾家未来的主心柱,一个和芜凉王关系匪浅” “怎么突然这么多麻烦事…” 顾烽摸着胡子,老脸上阴晴不定。 “姑娘!我再说一次!放下这个杂种,独自离去!” “不然,我手上的鞭子可没长眼!” 白苗寒声喊道,连装也懒得装了。 顾烽叹了口气,白苗自从名正言顺嫁入顾家后,前前后后不断有人来顾家认亲,顾天这小子又天天不在顾府,也不怪她她怨气颇深。 若是平常顾烽也就由着她去了,毕竟那些人体内顾家血脉单薄的近乎于无。 可今日这孩子,谁都不能动他! 顾烽衣袍无风自动,随时准备出手拦下白苗,入江境的实力配上伏虎秘法,可不是一个入湖境的能够挡下来的。 白苗见笠画仍是不为所动,周身缠绕的鞭绳一瞬间紧缩后霎时崩开,鞭子上缠绕着黑白之色的灵气,携带碎山之势向笠画冲来。 白苗眼神狠辣,杂种,看这次你怎么死! 第62章 变故 白苗手中的鞭子带着道道残影,角度刁钻地狠狠抽向笠画怀中的顾疚。 她的目标从来不是笠画,而是顾疚! 看顾烽长老的样子,对这杂种明显态度不对,可能是知道了扶虎塔里发生了什么事。 这种威胁,绝不能留! 笠画怀中的顾疚此刻浑身疲软,他的意识飘在空中,能够模糊感受到周边的事情,却无法动弹。 顾疚将白苗的狠毒尽收眼底,他离体的神魄不断向身体冲去,但总被什么东西给拦下。 眼见那鞭子将要打到顾疚,笠画紧咬银牙喊道:“霜叶!再不出鞘可就没人带你跑了!” “看你回头怎么和老李头交代!” 手上的霜叶闻言轻颤剑身,最后停了下来,似是很无奈。 笠画心有所感,抱住顾疚的手握住剑鞘,另一只手紧握剑柄,她将灵气尽数灌输在霜叶剑内。 咔嚓 仿佛万年古冰碎裂的声音,霜叶剑被缓缓拔出分毫。 仅是刹那,空中一道绚烂的蓝白光一闪而逝,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下面的顾烽脸色刷一下的来回变换。 在白苗不明所以的目光中,鞭子连同自己身后的白虎虚影被分割成数段,随后消散在空中。 “这…这怎么可能!?” 白苗脸上满是震惊,随即一口血红便从嘴角流出。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东西!?”,白苗已经被吓得有些神志不清,只有她知道刚才她经历了什么。 只是短短一瞬,白苗整个人就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她刚才感觉意识都被斩断了,那股深入骨髓的冰冷现在还萦绕在她神魄里挥之不去。 “呼”,笠画脸颊微红,仅仅是拔出霜叶分毫便将她体内的灵气尽数吸干,她感觉自己灵气再多一点点就能连同白苗一同斩成数段。 顾烽再也不敢怠慢,径直挡在他们中间,脸上不可置信的神色丝毫不减。 “这,姑娘,你手中的灵剑,可有名字?” 顾烽试探的开口。 笠画此刻没功夫搭理他,只想尽快离开。 “霜叶!” 笠画留下这句话后便消失在顾府上空,这次没有人再来阻拦她。 “唉,真是不容小觑啊…霜叶…这等威能的灵剑,为何榜上无名呢?” 顾烽自言自语着离开了,只剩下白苗眼神阴狠地颤抖着身子站在原处。 离开顾府后,笠画便直奔洛川城医馆,四方打听才找到地方。 但医生说顾疚没什么大碍,只是劳累过度,笠画眼神无奈,这医生明摆是个庸医。 没办法,笠画只好暂时背着顾疚,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姑娘!稍等一下!” 笠画前脚从医馆出来没走多远,便被人从身后喊住。 笠画回头,一高挑男子身着素衣,手上拿着个“算天算地算无穷”的手写白条,一条黑布蒙住双眼。 笠画心头疑惑,怎么算命的都找上自己了,而且这人怕不是个瞎子? “这孩子神魄离体,身子被一头白虎侵占,如不干涉等他醒来恐怕就不是你认识得人了” 算命人径直开口,笠画知道顾疚状态不对,可没想到这么严重。 “你是医生?” “不是,不过算命混口饭吃” “那你会治?” “不会,不过提醒姑娘一声” “……” 两人一时间相视无言,算命人斟酌良久,再次开口道: “我为姑娘解如此大惑,姑娘是不是…得请我吃顿便饭?” 笠画白眼一番,完了,这人怕不是什么江湖骗子? 笠画仔细端详着这算命人,身形高挑,浅淡浓密的眉毛弧度秀丽,黑布下两片薄唇,下巴尖尖透着冷清,道袍下的身子似有些瘦弱,怎么看都不像骗子啊? “咕噜…” 笠画古怪地看了眼算命的,明显看出他神色有些不自然。 “走,你能看清路吗?”,笠画开口。 算命的一怔,笑着道:“当然可以,不知姑娘叫什么?” “笠画” “笠画…在下沈沐,先行谢过姑娘” 沈沐?笠画心中一阵嘀咕,妥妥的仙家道士名,只不过这么有本事的人怎么连顿热乎饭都吃不上? “姑娘,我帮你背着这位小兄台?” 沈沐出声道,笠画看着他背上的竹箩筐以及手上的白布招牌,“没事,我背着就行” “不过,他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笠画开口问道,她可不想顾疚平白无故成了一头白虎的寄宿体。 “抱歉,在下只能看到事情的始末,却不懂解决的办法…” 笠画翻了个白眼,她好像知道沈沐吃不上饭的原因了,别人算命都是解决问题的,这家伙倒好,上来一针见血然后一问三不知,能活下来就是个奇迹了。 空中,顾疚早已心急如焚,他听到那算命的话,他也看清自己身子被一头白虎给围住,自己这才迟迟不能归体。 笠画带着沈沐来到餐馆,替他点餐付钱后和他打声招呼便离开了。 沈沐面朝笠画离开的方向,目送笠画离去。 笠画现在也不知要怎么办,难不成再回顾府?可顾府说不定巴不得顾疚被白虎占据,毕竟看样子他们顾家就是靠白虎之力发展起来的。 轰! 笠画猛然听到一声巨响,顺着爆炸声方向看去,两道人影正在空中激烈交手。 “咦?那不是顾府方向吗?”,笠画有些疑惑,这洛川城还有人敢对顾家出手? “笠画姑娘!”,笠画闻声回头,原是沈沐又追了上来。 他跑到笠画跟前,将一颗红彤彤的丹药递给笠画。 不待笠画开口询问,沈沐率先道:“这药可帮助人离体神魄归体,就当报这一饭之恩了” 笠画此时满心疑惑,这家伙刚才还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怎么突然回心转意了? “笠画姑娘,这位小兄台的神魄已经十分稀薄了,再犹豫下去怕是要消散了” 沈沐抬头看着半空,似乎在看什么东西。 空中顾疚的神魄与沈沐面上的黑布相视,只觉得一股异常的吸力快要将他吸进去,他急忙挪开了目光。 笠画见状不再犹豫,现在除了相信这家伙,也没什么好办法,如果他加害顾疚,她手里的霜叶可不会留情。 笠画接过那颗丹药,不知为何她觉得眼前的沈沐和刚才相比似乎有些虚弱。 将通红的丹药塞入顾疚口中,那丹药便瞬间融化,紧接着顾疚身子飘出一股白烟并在空中凝成一道白虎凶狠咆哮着。 笠画抽剑便砍,但却压根砍不到它。 沈沐伸手摸向白虎,原本凶恶的白虎像是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蜷缩在一起不停吼叫着。 在笠画惊讶的目光下,白虎虚影嗖地一下消失不见,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笠画深深看了眼沈沐,她就知道这家伙绝对不简单,沈沐似是感受到笠画的目光,两片薄唇轻轻抿在一起,勾出一抹浅浅的弧度。 第63章 风波 “别这样看我,我真的不会看病”,沈沐轻咳一声,明明被黑布遮住眼睛,却能知道笠画在看他。 “好好好,你不会看”,笠画随口应道。 空中的顾疚神魄一见肉身上的白虎虚影消散后,急不可耐地一头冲进。 神魄归体的瞬间,顾疚轻哼一声睁开双眼。 “醒了?可有不舒服的地方?”,笠画感受到背上小人的动静,将他放下后问道。 顾疚此刻还有些无神,眼睛慢慢恢复神采,然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感觉自己亏欠笠画太多。 “没事,笠画姐,我现在感觉我有使不完的力气!”,顾疚说着,眼瞳变为一黑一白的异瞳,紧接着入盏境的实力暴露无遗。 “入盏了?”,笠画一声惊叹,顾疚直接跳过初水境,属实难得。 毕竟笠画刚开始时候也是一点点吸纳灵气的,笠画看到顾疚的异瞳,感觉到一阵肃杀之意仿佛被一头巨兽当成猎物一般。 笠画肌肉一僵,不自觉握住了霜叶,反应过来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顾疚脚跟一软,身上的波动很快消失不见。 笠画正打算细问一下沈沐看看顾疚有没有什么后遗症,但回过神来她才发现沈沐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离开了。 笠画摇摇头,真是个怪人。 “顾疚,你现在也清醒了,待你父亲回顾府,我便陪你去见他”,笠画摸着顾疚的小脑袋,轻声道。 顾疚低下头,他压根不想回那个顾府,他想跟着笠画,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轰! 又是一声巨响,顾府上空的战斗愈战愈烈,丝毫没有衰减的迹象。 空中接着传来道道破空声,从洛川其余三个方向分别冲出一道人影径直朝向顾府。 笠画见有人从顾府那边跑来,拉住他问道:“这位兄台,顾府那边怎么了?” “不知道啊,突然一个黑衣人就开始攻击顾府,我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余波冲飞出去!” “你看!你看!”,男人指着自己脸上的黑紫青,“我英俊的脸直接撞到了台子上!毁容了!” 笠画看着男子眼斜嘴歪的模样,僵硬地抽动下嘴角放男子离开。 “黑衣人?不会是那什么天魔宗的人?” “难不成是因为顾疚?” 笠画心里嘀咕着,反正不关她的事! 此时,顾府上空,顾烽一脸痛苦地捂住胸口,看向前人。 前人一袭黑衣,脸上是一张瘆人的木制笑面,不断散发着上位者的威压。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无缘无故朝我顾家出手!?” 顾烽脸色难看至极,自己一直被这神秘人压制,他能感觉到此人没有杀他的意思,要不然自己怕不是早就命丧黄泉了。 “咦?我没说过吗?” 神秘人一手撑着脑袋,疑惑地开口。 声音嘶嘶沙沙的,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但身形却极其笔挺。 顾烽牙都快咬碎了,咆哮道:“你当然没说!阁下一现身便对我顾府大打出手!何曾说过原因!?” “诶,真不好意思,可能我忘了” “我要的很简单,你顾家的白虎晶石,借我一用” “不可能!“,顾烽大手一挥,“这件事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神秘人几声大笑,“不可能?那我灭了你顾家一样可以拿到!” “哼!哪里来的猖狂小儿!” “不知天高地厚!” “戴张面具还真把自己当大爷了!?” 其余三家的管事收到顾家消息后也赶来助阵,四人成方圆之势将神秘人包围起来。 另一边,笠画和顾疚一人一根糖葫芦,吃得正欢。 顾疚抬眼看了顾府上空一眼,心里巴不得顾家被打成灰。 “咦!?”,笠画前进的脚步突然顿住,身后的顾疚一不留神撞了上去,手上的糖葫芦粘在了笠画背后。 顾疚:“……” 完了,这下完蛋了。 他见笠画没有注意,鬼鬼祟祟把糖葫芦又从笠画衣服上扯下,塞进了嘴里。 笠画此时注意力都被街边一座新开的花楼吸引了,不为别的,就为它正在挂的牌匾上写着三大字:欢娱楼! 笠画嘎嘣一声将嘴里的糖葫芦咬碎,口齿不清地嘀咕道:“乖乖,溪瀚那家伙还真把欢娱楼开到浮云来了!?” 顾疚顺着笠画的目光看去,发现她看着花楼目不转睛。 顾疚小脸一红,原来笠画姐喜欢这种地方啊…那自己以后也要开这样的楼! 要是笠画知道顾疚小脑袋瓜子里想得什么乱七八糟的,非得一顿暴揍。 笠画暗暗记下欢娱楼的位置,便要去寻个落脚的好地方。 天色渐晚,一趟折腾下来笠画也有些心累,她挪着目光,一下子看到了醉安阁的招牌。 “奇了怪了,怎么洛川也有醉安阁?” “难得有熟悉的名字,就住这里好了。” 笠画打定主意,拉着顾疚向醉安阁走去。 顾府上空的情况已经被阵法遮蔽,寻常人压根看不到里面。 “呼!这怎么可能!我们四个人联手都拿他没办法!?” 顾烽喘着粗气,四位入海境的人,竟然打不过眼前之人?那他得是什么实力,入海巅峰?半步入洋? 如若真是入洋境的顶尖强者,那洛川怕不是有难了,四家连起来也不过能坚持下而已。 “我说了,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借白虎晶石一用而已。” 其余三家长老闻言,一改刚来的态度,“老烽,不就一块破石头吗?赶快给他算了,在你们手里又没用!” “再说了,人家说了借用,肯定会还你的!” 顾烽看着这群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一时间气得浑身颤抖。 “唉…”,神秘人叹了口气,再次道:“你们可知浮云神山?” 四位长老闻言面色庄重,他们当然知道浮云神山,浮云神山根系遍布整座天地,与天地灵气息息相关。 “当然知道,你该不会想说白虎晶石和神山有关?”,顾烽阴沉着脸道。 那神秘人点点头,脸上的笑面却显得不悲不喜,“不错,借白虎晶石正是为了神山。” 四人对视一眼,仍是顾烽开口,“口说无凭,我们如何信你?” “…唉”,神秘人无奈地摇摇头,掌心处浮现一片金色槐叶虚影,“诸位可认得?” “这是…金槐叶!?青山坊主?” 顾烽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怪不得这神秘人实力强劲却处处留手,原来是青山坊的人。 之前听闻青山坊出了变故,却没想到他们已经散入尘世了。 “老烽,这真没办法了,神山可是关乎我们所有人的” “就是啊,人家想灭你顾家早就动手了!” 顾烽实在忍不了他们煽风点火,无奈地点点头,“罢了罢了,反正是借的…” 他本想以顾天为借口再拖延一阵,但想到顾天的性子,等他来他也是把晶石拱手相送,毕竟这晶石在他眼里分毫不值。 顾烽身形几个闪烁,将祠堂装着白虎晶石的黑墨盒带了上来,递给眼前之人。 神秘人拿到墨盒,打开后沉默一瞬,接着语出惊人: “顾烽长老,这石头,不是白虎晶石…” 第64章 瞒天 “不可能!这白虎晶石我顾家已经守了整整百年!怎么可能是假的!” 顾烽一瞬间像炸了毛的猫,这晶石假不假他能不知道吗? 其余三家长老也带着淡淡的讥讽之色,看来这青山坊也不过如此,连晶石真假都看不出来。 神秘人沉默一瞬,静静将墨盒里的石头拿在手中,一用力,只听嘎巴一声,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下碎成了粉末。 一道黑白之气从中逸散而出飘向顾府,消失不见。 “这…这…这怎么可能…”,顾烽颤抖着嘴唇,眼珠子瞪得老大,说话都不利索了。 “这白虎晶石,是假的!?” “喂!晶石呢?那真正的晶石在哪里!?” 顾烽急不可耐地问道,伸手就要抓住神秘人的袖子。 神秘人冷哼一声甩开袖袍:“你问我?自家的东西连真假都不知道?” “另外,我不叫喂,我名青枫” 青枫笑面下的目光略过顾烽,看向顾府深处被阵法掩藏的扶虎塔,他刚才感觉到假晶石里的白虎之力流向了这座塔内。 看来,真得白虎晶石怕不是有了灵性,弄个假的瞒天过海把自己换出去了。 “那座塔,是做什么的?” 青枫指着扶虎塔问道。 顾烽心头一颤,一滴冷汗便顺着下巴流下,他明明在阵法之外却能看到阵法内的事物,那这遮天大阵还有什么用? 青枫见顾烽不开口,径直说道:“刚在假晶石中的白虎之力尽数飘向了那座塔,可以肯定真得白虎晶石就在塔内。” “塔内可有什么不一样的石头吗?” 顾烽神色一下亮起,真得没丢就好啊!丢了我顾家血脉可没法人为干涉了! 顾烽短暂思索,开口道:“这塔内只有一颗观影石,是为了观察塔内情况用得…” “难不成!” 顾烽说罢,一头冲向扶虎塔。 此时,扶虎塔内,之前顾疚见到得那颗石头正滴溜溜转着圈,“还没歇够呢就暴露了?这青山坊是个什么东西,之前怎么没听过要把我借走的?” “不管不管,先跑了再说!” “但跑那呢…也没有能掩盖白虎之力的地方啊…” 晶石灵光一闪,想到了前不久刚觉醒拥有白虎精魄的顾疚。 “嘿嘿,这不刚好有嘛,我真是好运!” 晶石坐定计划,周身上的黑灰色表皮开始碎裂,很快便露出里面呈黑白二色极其圆润光滑的本体。 它原地蹦哒两下,它知道只有一次机会,没冲出去肯定得被那笑面人给抓走。 它压根没管顾烽,一个入江境的家伙能有什么威胁?它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渐渐形成了一个光滑的黑白色圆镜,速度快到边边角角似形成稳固的状态。 青枫在空中一动不动,静静等候着什么。 另一边,醉安阁的一间上房内,笠画蒙着被子呼呼大睡,在她隔壁,顾疚躺在床上睁着大眼没有丝毫困意。 他想到白苗阴狠的眼神,毫不掩饰的恶意,以及他那从未谋面的‘父亲’,无声无息倒在小破茅屋里的母亲,路上把他绑走卖钱的人贩子… 最后,他想到刚从马车内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那张绝美温柔的脸庞。 小顾疚心猿意马,顶着一张通红的小脸爬起来,坐到窗户边上吹着冷风。 下一刻他揉了揉眼角,恍惚间他好像看到黑漆漆的天空有一抹白光在迅速向他接近。 他来不及关窗,白光下一瞬穿过窗户冲进了顾疚的眉心,顾疚身子一抖,向后倒去,昏迷在房间内。 与此同时,他眉心一个黑白色的虎脸转瞬即逝,消失在光滑的额头上。 “跑得这么快?” 青枫的身形悄无声息出现在顾疚房间的窗户外。 “奇怪,气息怎么消失了?” 青枫的目光看向昏倒在地的顾疚,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 他露在外面的修长手指不断在另一只手背上轻敲着,不动声色看了眼隔壁房间。 “……” “罢了,反正现在还用不上…嗯…把她吵醒也不太好…” 青枫自顾自说了些什么,然后消失在夜色中。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道白衣身影抬头看向醉安阁外黑漆漆的夜空,他眼睛上盖着一层黑布,也不知是否能看见… “青枫,晶石呢?白虎晶石呢?” 顾府内仍是灯火通明,顾烽满脸着急地在大厅内来回踱步,一见青枫身影出现在屋内,立刻问道。 青枫淡淡开口道:“没抓到,跟丢了,它跑到城外气息便消失了。” “顾烽闻言声音瞬间拉高:“消失了!?怎么可能!那么浓郁的白虎之力,怎么可能消失!?” 青枫一张笑面对着顾烽,冷冷开口:“注意你的语气。” 顾烽面色难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完蛋了…完蛋了…我顾家安安稳稳守得竟然是个假货…” “真得早就不想在我顾家待了?……” 青枫闻言淡淡道:“白虎晶石本就不是你顾家的东西,你们顾家凭着白虎晶石一直发展至今,可曾为它补充过半分气血之力?” “一块墨盒,阻断了它能够向你们索取的任何可能,这世间,没有一味的付出,哪怕它是块石头…” 青枫说罢,两步踏地离开顾府,既然没了晶石他再留在这儿也没什么意义。 顾烽颓废地靠在椅子上,面色一瞬间老了许多,没了白虎晶石,顾家血脉里那点白虎气血,又能传递多久呢? 顾烽嗖地一下坐起身来,眼神闪着亮光:“还有希望!还有希望!我顾家可是出了个白虎精魄!白虎精魄!” “这般浓郁的气血,至少可保我顾家延续百年啊!” “来人!来人!” 顾烽大声喊叫着,“去!快去找今日白天来我顾府的两人!一男一女!有消息立马通知我!我亲自去!” 于是,在笠画与顾疚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她们成了被顾家惦记的对象,准确来说是只有顾疚被惦记了。 在顾烽下令的同时,白苗房间内,白苗站在屏风后,冷冷开口:“找到那个杂种!既然没法正大光明除了你,那便暗着来!” “谁都可以进我顾府,唯独你!唯独你不行!” “小姐…我看顾烽对他很是看重,这样会不会和顾家撕破脸皮?”,屏风另一边,一道摇曳的人影出声道。 “哼”,白苗扬起讥讽的笑容,“我是白家长女,他顾家难不成要因为一个杂种和同为四大家的白家翻脸不成?” “少了白家,顾家怎么和其余二家抗衡?” “这杂种,必须死!”,白苗咬牙切齿,一想到顾疚,她便想起一些很不愉快的事。 在笠画呼呼大睡的时候,洛川城这滩平静的水面开始泛起阵阵涟漪,汹涌的地下河在水面下不断奔涌着… 第65章 暗手 “喂!你听说了吗?顾家丢了大东西!” “什么东西,说来听听?” “不知道,只听说是个大宝贝!” “哼,啥也不知道说个什么劲!没意思!” 笠画刚下楼,就听到许多人皆在议论。 丢东西了?顾家不会把这事儿怪自己头上? 笠画扭头看向楼上,顾疚此刻还没起床,笠画不禁叹口气,这孩子竟然比自己起得还晚? 房间内,顾疚呲牙咧嘴睁开眼,只觉得脑袋好像被人晃了一晚上一样,整个人恶心得想吐。 “呦嘿,小家伙你好啊!” 顾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诶?听不到吗?不应该得啊?!” 声音再次响起,吓得顾疚站起身贴着墙壁来回寻找声音的来源。 “别找了,我在你脑海里!” “你现在是找不到我的!” 随着声音响起,顾疚额头上闪烁着黑白色的虎头。 “你,你是什么东西!?快给我出来!” “快从我身体里出来!” 顾疚作势就要一头撞向柱子,不管他平常多么沉稳,但他终究还是个孩子,突然有个声音一直在脑子里响着,任谁都会惊慌。 “诶诶诶!别别别!” 一股能量挡在顾疚脑袋和柱子之间,“小子,你都不怕死了还怕我?死了不就啥都没了?” “你…你要做什么…”,顾疚也冷静下来,他坐到铜镜面前,这才发现自己额头上闪烁的虎头。 “你是…顾家的东西?” 顾疚见到那熟悉的虎头时,一下便想到了顾家那座高塔。 “嗯哼,还挺机灵嘛!” “实话告诉你,我乃顾家心心念念巴不得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只要你…” “哦”,顾疚脸色恢复平静,压根不想搭理这一声不吭在大半夜强行冲进自己脑海里安家的东西。 “诶诶诶!你别走啊!陪我说会儿话啊!真服了早知道试试昨天那姑娘了…” 顾疚脚步一顿,“那姑娘?谁?” 见顾疚接话,晶石急忙道:“就昨天跟你一块来得那姑娘啊,我感觉她也能让我住着,但她体内好像还有别的什么东西,而且我感觉打不过那东西” “但人家小姑娘好啊,细皮嫩肉气质出众还有那让人百看不厌的小脸蛋…” 晶石不停在顾疚脑海里开腔,丝毫没注意他渐渐阴沉下来得脸色。 “够了!”,顾疚奶声奶气地一声怒吼,晶石霎时安静下来,“我警告你,别打她的主意!” “呦,小小年纪就开始护食了?是不是你得你就护?” “你别管!反正别打她的主意,你不打她的主意,我就没事陪你聊聊天。” “嘿,有点意思,不过实话告诉你,就算我想打她主意也没机会,你那半路认得便宜姐姐,可不简单。” “哼!”,顾疚冷哼一声,便要下楼寻笠画。 “另外,我在你脑海里的事最好不要告诉任何人”,晶石顿了一下,接着道,“记住,是任何人” 顾疚原先有些兴奋的神色一瞬间耷拉下来,他原以为可以跟笠画姐好好讨论一番,这样说不定笠画姐就会把他留在身边。 “只告诉笠画姐也不行吗?” “不行,我说得是任何人” “为什么?她不会害我的” “不为什么,除非你以后不想再见到你得笠画姐。那般人物以后注定是这片大陆最亮眼的人,你想想,你现在不过一个入盏的小孩,就算体质不错,那又如何?” “……” 顾疚沉默下来,难得没有出声反驳,他握紧小拳头,眼神有些黯淡。 “好…”,顾疚最后闷闷得应道,他不希望笠画的人生中只和自己有短短几天的交集,他要在以后有能力帮到她。 和晶石达成一致,顾疚才慢吞吞地下楼。 笠画似有所感,抬头一眼便看到了无精打采的顾疚扶着楼梯踱步而下。 “怎么?没睡好?不习惯?先吃点糕点再说?” 笠画拍拍身边的椅子,轻笑道。 顾疚瞬间有些想哭,这些温柔的关心的话,除了母亲,从没人同他说过。 “顾疚!想想以后!”,晶石在顾疚脑海中感受到他情绪波动,不禁再次提醒道。 顾疚半张得嘴又艰难闭上,笠画见他脸色有些奇怪,问道:“是有什么事吗?身子可有不舒服?” 笠画以为是昨天出现了什么后遗症,一双杏眼微微眯起。 “不…我没事…”,顾疚急忙抓了一块糕点塞进嘴巴里,生怕堵不住自己的嘴。 “诶,慢点吃,早上醒来嘴巴很干的,别噎着了”,笠画提醒道。 “我听说顾家昨天丢东西了诶,好像还是蛮重要的东西”,笠画悄咪咪说道。 顾疚闻言嘴里糕点没咽下去,剧烈咳嗽起来。 “都说了让你慢点,这下造苦头了”,笠画故作生气地白了顾疚一眼。 她感觉今天的顾疚有些奇怪,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昨天顾府磨蹭了那么久的重宝会在眼前顾疚的身上。 毕竟在笠画看来,顾疚只是一个丧母丧父的可怜孩子。 “顾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你父亲怎么也得回来主持大局?” “这几日我们便多听听消息,等你父亲顾天回来了我再带你回顾家,省得你被某些蛇蝎心肠的毒妇给害了。” 白苗:你直接报我名字不就好了… 正在笠画掰着指头做打算时,醉安阁内走来几个壮汉,四处找寻着什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低头喝汤的顾疚身上。 几人默不作声对视一眼,散开朝顾疚包围而去。 笠画动作停下,目光瞟过散开的几人,对顾疚道:“你看,那毒妇果然不想放过你” 不用笠画提醒,他已经感受到了周边几股杀意,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感觉到别人的杀意,但总归是能让他活下来的本钱。 “呦,你小子可以啊,没觉醒血脉前反而先学会杀意感知了”,晶石突兀在顾疚脑海里响起,但顾疚现在没时间细追,因为几股杀意已经越来越近了。 几人正准备动手,却被一声大喝劝住了。 “等一下!醉安阁内不许动手!各位有什么恩怨,还请到外面解决,打坏了桌椅,你们可赔不起!” 第66章 对质 随着一声大喝,一道笠画稍感熟悉的身影从楼上缓步走下。 “任川!?” 笠画见到那锦服上的面孔时不禁喊道,那人正是浮云六皇子任川。 “咦?谁喊我大名?不想活了?” 任川冷眼看去,原本高高在上的气质一下子萎缩下来,“我去,笠画!?你怎么在这?” 那几个壮汉见状,一个接一个跑了出去,就当作他们没来。 任川径直坐到笠画旁边,惊喜道:“怎么来洛川也不跟我说声?” 笠画无奈翻了个白眼:“我的六皇子啊,谁知道你会在洛川啊,我怎么跟你说啊?” “哦哦,无所谓,诶,那个冷面男呢?怎么没跟你一块?这小屁孩又是谁?” 任川跟吐葡萄皮一样一句接着一句,笠画瞬间感觉头都大了。 “停,停停!” “我是自己来洛川的,这小孩是顾家顾天当家的…孩子,先安静一会求求你了让我把饭吃完好吗?” 笠画直接一串话把任川的问题回答完顺带堵住他的嘴。 “呃…”,任川顿感受挫,多少人想跟我聊天还见不着我,怎么到你这里搞得我跟街溜子一样? 顾疚偷偷打量着任川,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危机感。 “看什么看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看我。”,任川装作凶狠模样趴到顾疚面前做了个鬼脸。 笠画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跟小孩子也置气?难不成…” 笠画从顾疚那张好看的脸上移到任川身上,面上带着明显的揶揄。 “去去去!怎么回事你胡说些什么呢?!”,任川急得袖子直往笠画脸上招呼,“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话这么密啊?” 笠画笑笑,没有接话。 她只是珍惜这些陪她走了一段路的朋友罢了,毕竟怎么说他们也经历过很多。 “诶,你怎么会在醉安阁里?怎么,被你好三哥赶出来后落魄至此?”,笠画开口问道。 任川闻言反驳道:“怎么可能!?我们兄弟那叫情比天高!” 接着他又低声道:“实话告诉你,醉安阁其实是我皇室开得用来收集民间情报的,像这种地方还有很多!” 这可把笠画惊到了,不过仔细一想倒也正常,毕竟像这些皇室人最害怕的就是情报不足。 笠画眼神一亮:“那你不给我个什么终生令之类的吗?这样我能省下多少钱啊?” 任川撇撇嘴道:“给你当然可以,但你知道这是我皇室情报所之一,还敢来住吗?” “今天晚上你们所有来过醉安阁的人都会被整理成情报送由专人整理筛选然后一层一层递上去” “怎么样?送你个牌子玩玩?” 笠画听过后懒懒摆了摆手,算了,她还不想一到哪就得被人盯上,这些太可怕了点。 “哼哼”,任川双手叉腰,对笠画这般反应很是满意。 “笠画姐,我吃好了…”,顾疚放下已经见底的汤碗,细声道。 笠画指尖敲着桌面,她没有发现,她思考时候下意识的动作,和竹心越来越像了。 “嗯好,你再稍等一下,我问这位哥哥点事情”,笠画对顾疚说道。 顾疚乖巧地点点头,安静等待着。 “昨天顾家发生战斗,而且还丢东西了,这事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而且这东西对顾家还挺重要的。” “那你可知顾天什么时候回来?” “准确时候不知道,但肯定就这两天,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最晚明晚,毕竟他人现在在最北边的梅城呢。” 笠画眨巴眨巴眼,这六皇子看起来挺不着调的,知道的这么多啊? 有了大概日子,笠画心里便有了打算,拉着顾疚起身便走。 “诶,不是,你饭钱还没给呢!” “你垫上,少爷!” 任川苦着脸,眼见着笠画二人消失在街道上,顿时觉得无比心累。我得姐啊,我没钱啊! 早晨的洛川车马不息,道道柳条被不正经的凤轻柔地撩拨而起,慵懒地伸展着腰姿。 街道上不时有着穿着顾府家服的人在街上来回询问着,笠画挑了个和他们错开的方向,走了进去。 笠画眼神冰冷,悄悄将顾疚拉向身前。 这是条无人的小道,周遭杂乱的声音笼罩住小巷,也算得上别样的“安静”。 “行了,在醉安阁里没出手,还真是辛苦你们等这么长时间。”,笠画走到巷子深处,在屋檐挑出的阴影下淡淡开口道。 “哼!放下这小子,你自行离去便可,我们从来不杀无关之人。”,笠画话音落下,之前醉安阁里的几人从她身后各个角落里显出身形,领头的一仰头示意笠画道。 “好啊,不过我总得知道是谁想杀这孩子?” “是顾家某人派你们来得?” 领头得不耐烦打断笠画的话:“让你走就快点儿走!哪来这么多废话!” 笠画气笑,这些人虎头虎脑的,倒是让她想起来某个故人刚见面时也是一副老子打的就是你的样子。 “顾疚,你要不要试试手?”,笠画对着顾疚问道。 这些人也就领头实力强一些,但也不过初到入湖境而已,其余的皆是入盏实力,不过看那天顾疚在塔里的表现,应该不是问题。 顾疚一旦回顾府便要处处小心,没点硬实力和拳脚是活不长得,除非那“顾夫人”吃了神药改了性子。 顾疚还带些婴儿肥的脸上没有丝毫惧意,有得反而是想要好好表现一番的跃跃欲试。 “小子,放心去,这毛毛虫还不够你打两拳的!”,晶石在顾疚脑海里怂恿道。 “哼!弟兄们,既然这娘们不识好歹,咱就给她长点记性!毕竟好东西不能浪费对!”,领头的见笠画准备叫个小孩跟他们打,顿时觉得受到了侮辱,嘴巴也连带着不干净起来。 笠画与顾疚皆是眼神一寒,只是顾疚的小眼神更加凶狠些。 顾疚作势便要冲上去,笠画拍住他的肩膀道:“这领头得我来,其余人交给你,可以小顾疚?” 顾疚虽想亲自把那人满嘴口牙给打下来,但他知道自己打不过他,只得不甘地点点头。 笠画见状笑着安慰道,顺便捏了捏顾疚粉嫩的小脸蛋:“你还小呢!以后这些人凑你脸上让你打你都不一定会看他们的。” “哼!”,领头人再也看不下去了,冷哼一声脚底猛然用力,扬起阵阵拳风一个滑步冲向笠画。 “小姑娘!做人莫要太狂妄!眼睛休要比天高!” 第67章 顾天 笠画闻言简直想笑,怎么这样说起来搞得自己跟大反派一样,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好? 而且比起那些“贵妇人”,自己表现得已经很温婉了,这要是白苗,给你个眼神估计都难? 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和那些权贵打交道的,难不成是在别处受气再在别处释放? 笠画咂咂嘴,对自己这一番细致至极的推测满意极了。 “姑娘!与人交手切记不可分心,尤其是生死对决之时!” 领头一刀劈来,脸色凶狠还顺带好心提醒笠画一句。 笠画莞尔,这领头还怪有意思的,嗯那就给他留两颗门牙好了,这样也方便他吃东西。 笠画一个侧身闪过砍刀,抬手一拳结结实实打在领头面门上,一阵拳打肉包的沉闷声给小巷增添了另类的乐声。 “诶呦!”,领头痛呼一声,两道鼻血顺着嘴巴流了下来。 笠画揉了揉拳头,暗自摇了摇头,不行,拳头还是太疼了,还是用霜叶。 腰间的霜叶极不情愿的颤抖几下,它可不想被塞进那人嘴巴里,简直太伤剑了! 笠画可不惯着它,有剑鞘它怕个锤子? 不待男人有所反应,笠画飞快抽出霜叶对着嘴巴子就是一拍一旋。 只听嘎巴几声,男人的牙齿瞬间被打掉好几颗,嘴巴里充斥着淋淋鲜血。 “我,噶,不似,内!”,男人捂着嘴,满脸愤怒,嘴巴里传来的痛感让他情绪飞速上涨着。 笠画听到男人口齿不清的话语,不用想就知道他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她抬眸看了顾疚那边一眼,小孩子还不知道怎么去打架,只是凭着本能和一腔怒火在无脑攻击着。 顾疚狼狈躲开一人脚踢,却结结实实挨了另一人一拳,明显有些力不从心身处下风。 见状,笠画也不打算再拖下去,别真伤着顾疚就不好了。 她向着领头的淡淡一笑,那清甜的笑容落在领头眼里简直像是恶鬼的诡笑。 “你…你要干什么?” “我警告你,我警告你,我可还有绝招没用!” 笠画身形转了一圈原地消失,悄咪咪出现在领头身后,朝他后脑勺就是一剑鞘直接把他拍晕过去。 “还绝招,反应感知这么慢,这人真是入湖境?”,笠画随意将霜叶别回腰间,疑惑开口。 其实不是领头实力太弱,而是笠画本身太强了。 不知不觉间,她体内的青山诀无时无刻都在提升她的肉体与灵识,她自身的神木之灵那完美天地亲和力也初露头角。 所以笠画对于灵气的感知力是格外强大的,远远超过平常人。 另一边,顾疚虽然凭着本能在坚持着,但还是有些勉强,一个不小心又被一脚踢倒在地。 笠画上前将他扶起,温和道:“没事?不用太在意,你还小。” 顾疚低下头,他明明不小了! 笠画想知道这些人是谁派来的,上前把玩着腰间的霜叶,不断向他们施压:“说,谁派你们来的?” “你先说?” 笠画随意点了一人,见那人闭口不言,笠画一招灵气外放形成的掌风便把那人狠狠拍进墙壁,留下一道人形空洞。 “哦,我下手可没个轻重,一不小心半身不遂或者当场暴毙的,可怪不得我…” 笠画轻柔的声音宛若恶鬼的低喃,将他们心中的防线慢慢侵蚀。 他们也只是收钱办事,但没说事一定要办成啊,更没说不能透露客户隐私? “什么东西能有自己的命重要?就算有,也不应该是那些随意使唤你们拿一点钱财就买你命的人?” 笠画见他们已经有些溃势,接着开口道。 “我…我说…”,终于,一人率先放弃,颓废地一屁股坐到地上。 “这就对了,说,交代清楚你们就可以走了,但这是给洛川面子,再有下次你们也不用开口了。” 笠画淡淡地道,她并非不知道斩草除根的道理,只不过这些人并不是“根”,况且个个也不算坏到骨子里。 “是…是白家管家白管家派我们来得,是他的主意!” “白管家…白家…”,笠画敲打着手背,“白家也是洛川四家,原来那白苗竟是白家的人,看来顾家倒是不想动顾疚,反而都是那个女人的主意…” 笠画摆了摆手,剩余人急忙拽起他们不省人事的老大和陷入墙里的另外一人,头也不回地跑了。 “笠画姐,你真厉害!”,顾疚瞪着星星眼赞叹道。 笠画浅笑着摸了摸顾疚的脑袋,看着顾疚脸上的淤青,不禁有些心疼。 顾疚此刻摇了摇头,坚定地道:“我不疼的,我知道笠画姐是担心我,担心我在顾家受欺负!” “我肯定会成为男子汉的!” “到时候…到时候…到时候我来保护笠画姐!” 顾疚说到最后声音有些低,但笠画还是清晰地听到了,她心里有些感动,原来待别人好别人也待你好是这么一件令人心暖的事。 “走,带你去转转洛川城!” 两人在洛川城安安稳稳过了两天,不过笠画没再选择在醉安阁落脚,她已经有阴影了。 笠画早上起来,便发现顾疚安安静静地坐在他母亲留给他的马车上。 那两匹马经过这几日的细心照料,显得格外有生机。 “笠画姐!你来啦!”,顾疚听到马匹的嘶鸣声,抬头便看到笠画迈着步子走来。 “嗯,怎么样,准备好了吗?”,笠画开口问道,据她所知顾天已经回到顾府了,今天也该带着顾疚让他归到顾家,也算了却他母亲一桩遗愿。 “嗯…”,顾疚轻轻点了点头,虽然他没说,但笠画明显感觉出这孩子兴趣不大。 笠画在心里叹了口气,天下之大江湖之远,她还没能力将顾疚带在身边,无论是对她还是对顾疚而言,最好的安排就是把他安安稳稳名正言顺送进顾家。 “走,看看你那父亲到底是个什么人物。”,笠画遥遥看向顾府方向,她能感受到顾府的天地灵气和之前相比浓厚了不少,许是什么人在调动灵气。 此刻,顾府一位蓬头垢面头发乱哄哄的男人站在扶虎塔下,半张脸庞被杂乱的长发遮住,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灵气波动。 “顾天,一定要找到那孩子啊!” 原来那不修边幅的男子,正是顾家家主顾天! “诶呀,就知道叫我回来准没好事!” 顾天烦躁地挠头,本就凌乱的头发更是雪上加霜。 “不用找那小子,人家同行的姑娘不是说得很明白了,等我回来就来寻我,说不定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第68章 相见 “吁~”,顾疚拉紧马绳,将那黑风马柳木细雕马车停在一旁。 笠画已经在顾疚身边看了一路了,也不知对驾车一事看出什么门道没有。 顾府外,看门的一见到两人便急忙进去通报,想来是被打过招呼了。 不多久,顾烽便向二人迎来,笠看去并没发现白苗的身形,怕不是顾烽没告诉她。 “姑娘,顾疚,可算等到你们了!”,顾烽这些日子听到的全是坏消息,此刻已经把顾疚当作冲喜的好苗子了。 顾府清冷的黑白砖墙伫立在熙攘闹市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顾疚垂着眼帘,明亮的眼睛落在笠画漆黑的裤腕上。 “顾家主呢?不见到他我是不会让顾疚回去的,这件事要他父亲当面同意。” 笠画笑容下是不可动摇的坚定。 “啊,你这小姑娘胸怀不大心思倒是不小…” 顾烽正要开口,一道慵懒沙沙的嗓音抢先响起。 笠画看着从顾家大门迈着四仰八叉的怪异步伐而且明显一副刚睡醒样子的男人,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而且这人,这人说话如此不着调,刚刚一瞬间笠画就感受到他的视线来回把自己从上到下扫了个遍。 “你就是顾家家主顾天?”,笠画拧着秀眉问道。 顾天没有搭理笠画,而是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顾疚身上。 他半掩的原先混浊无神的眼睛一瞬间闪着亮光,懒洋洋背在脑后的双手不自觉放了下来。 “你…你叫什么名字?”,顾天呆呆看着笠画身后只露出半张脸庞的顾疚,轻声问道。 他的声音很柔,仿佛想要确认又难以相信。 顾疚睁大眼睛看着面前不修边幅的男子,他没来由得眼睛一涩,“顾疚…我叫顾疚…” 顾天闻言眼眶泛红,身子不由摇晃两下,嘴角似笑非笑,面色时喜时忧。 他飞速从身后拿出一个酒葫芦,咣咣往嘴里灌了两口,转身走回顾府,只留下一句话。 “姑娘,把他留在顾府,我向你保证,他会活得好好得!” 不知为何,笠画从这句话中听出一股浓浓的愧疚之意。 身后的顾疚不知何时已经从笠画身后走出,站到她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顾天离开的背影。 笠画突然觉得,这顾天或许并不是其他人口中说得那样,他或许比任何人都要正经… “笠画姐,我走了…”,顾疚脑袋只到笠画脖子处,仰着小脸对笠画笑道。 “这一路以来,谢谢你!” “真得,谢谢你!” 少年没有那么多感人肺腑的话语,连着两句谢谢,已然道尽他所有的心思。 笠画点点头,留给顾疚一个灿烂的笑容:“好好长大!谁欺负你就欺负回去!但咱也不能欺负别人!” “我还会在洛川城待些时日,想我了可以来找我!” 笠画说罢,身形轻点离开了顾府。 顾疚看着笠画消失的背影,想了想好像忘了点什么事。 “你傻啊!没联系方式你怎么找她啊!?” 顾疚脑海的灵石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 顾疚眨巴着眼睛,完了,笠画姐不会是故意的…? 此时笠画坐在洛川城城墙上,看着花红柳绿的洛川街道发呆。 她难得觉得有些迷茫,在这偌大的洛川城,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漫无目的。 路上每个人都步步生风,都在追求着自己的目标,都在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 笠画不禁想问自己,离开青山镇是为了什么? 为了报仇?当然,这一点是不可动摇的。 那之后呢? 轻风迎面吹来,裹挟着淡淡花香和湿土气,远处高矮不一的山脉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笠画眼中慢慢亮起光芒,她想到这短短两个月内遇到的人,见到得景,或许迈开步子,本就不需要什么理由。 “姑娘,城头风大,小心着凉。” 在笠画发呆时候,身边站着一道瘦削的人影,开口道。 笠画闻声一掌便扇向身旁,却被一只苍白的手掌拦下。 “姑娘何必这么大火气,如若不想听,在下不说了便是。” 笠画定睛看去,才发现这人是之前算命的沈沐。 “你这人走路怎么无声无息的,我还以为是什么刺客呢。”,笠画松了口气,又坐回城墙上。 “刺客?嗯…倒是我考虑不周。我本见姑娘思绪飘远,不忍出声罢了。” 笠画撇撇嘴,鬼才信你,不忍出声那刚刚话是谁说的?是鬼啊? 沈沐也觉得自己有些牵强,一时间沉默下来。 “有事吗?”,笠画语气淡淡道,她与沈沐不过一面之缘谈不上相识。 “只是准备离开洛川时见姑娘有些忧愁,特来为姑娘解惑。” 沈沐摇了摇手上写着“算天算地算无穷”的招牌,笑着道:“不如我给姑娘算一卦?也好解姑娘前路之忧?” 笠画拧起眉头,没多久浅笑一声道:“好啊,怎么算?” 沈沐闻言空出来的手伸到眼前的黑布,将它拉了下来。 笠画面色惊讶,她还以为沈沐看不见东西。 随着沈沐脸上的黑布慢慢移开,一双有着浓郁睫毛的苍白眼帘慢慢张开,接着是一双六角形宛如冰凌雪花般的眼瞳映入笠画眼中。 眼睛中心是深沉的蓝色,周边夹杂着点滴镜片般的冰白,道道蓝的发黑的竖状条纹从瞳孔中心向外延伸着,直到接触到周遭的眼白。 只是一瞬,笠画便感觉这双眼睛真得是天下绝美。 沈沐有些惊讶,似是在疑惑什么,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直视他眼睛后还保持清醒的人。 当然是限于笠画这个实力的人,实力过强的自然可以无视任何心魄攻击。 沈沐此眼乃观命瞳,有探查天机之功效,但却会不受控制的对注视之人发起神魄攻击,常常使人迷失于幻境之中丧失生命。 这也是沈沐一直以黑布遮眼的原因,这黑布乃翼蚕丝所织,可拦目光。 沈沐见笠画一直盯着自己,不禁笑道:“怎么,我脸上可有脏东西?” 笠画摇摇头,直白道:“并没有,只是看你眼睛好看,这才多看了几眼。” “怎么算命?” 沈沐面色严肃起来,道:“很简单,牢牢盯着我眼睛中心便好,剩下的交给我。” 笠画闻言照做。 沈沐眼睛似在缓缓旋转,而后越来越快,渐渐除去中心晶蓝的中心瞳外皆形成深沉的蓝黑色。 一阵鸟啼响起,不过轻风拂面的功夫,沈沐忽得低下头来,大口喘着粗气,原本如冰晶般的眼瞳里渗出丝丝殷红。 “哈…哈…真是可怕…” 第69章 命运 沈沐再次睁开眼,他已经身处一个不知名的空间。 面前巨大粗壮的树根盘旋缠绕高耸入云,远处是一棵古老的盛开着粉紫色花苞的大树,树干上不断亮起金色的光纹。 “这是…这是神树?” 沈沐面色惊讶,紧接着紧咬牙关,只是一瞬,他便感觉自己快要被灵压碾成肥料了。 沈沐本想迈开步子向前走走,但他丝毫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已经被消磨掉了。 “这怎么可能…这姑娘竟然…竟然是神树…” 沈沐虽不可置信,可他的眼睛是不会骗他的。 神树像是感受到了窥探,粗壮的树枝轻轻一晃,沈沐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子像被从内到外撕碎了一样。 “呼…呼!”,沈沐猛地睁眼,面前是一脸疑惑盯着他看的笠画。 沈沐在[天机]里过了不短的时间,可对现世的笠画而言,不过短短一眨眼的事。 笠画只看到沈沐刚把眼睛对视,紧接着便垂下头喘着粗气。 沈沐平复下心情,重新把黑布缠上眼帘。 “如何,沈大算子,可有算到什么?”,笠画笑着开口,她其实并没抱什么希望。 沈沐顿了一下,道:“笠画姑娘,你可知浮云神山?” 笠画皱起眉头,点了点头,她似乎听竹心那家伙说起过。 沈沐接着问:“那你可知神山有神树?” 笠画摇摇头,没听过。 沈沐正欲再次开口,一道弧光从笠画眼前闪过,沈沐的身影便不见了。 “什么人!?”,笠画猛地站起身,四下打量着。 她没有看清,但可以确定是有人把沈沐掠走了。 笠画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太快了,真得太快了! 几乎接近于时间静止的速度,直到人影闪过后,笠画才感受到空气中高速冲过的风。 笠画闪身下了城头,这样好歹不那么明显,天知道那人会不会杀个回马枪。 笠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清楚是谁掠走了沈沐,更别说知道是为何又或是冲谁来得。 画面一转,沈沐已经在洛川城外的某处山沟沟里了。 “你…是谁?”,沈沐盯着眼前戴着木制笑面的男人,开口问道。 男人淡淡开口:“既是命阁之人,那你算算便知。” 沈沐闻言,扯下黑布,双眼再次旋转起来。 “噗…”,沈沐喷出一口鲜血,急忙将黑布再次蒙上。 “罢了…一天两次伤到眼睛,真不知道是走运还是倒霉。”,沈沐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知道眼前人是谁了,也知道为何把他带走。 因为他要说得太多了… “不错,你这观命瞳,倒有几分真传。” 沈沐闻言自嘲一笑,自己若真有先人那本事,何须看不透这世间命线。 不过窥探两缕天机,自己便已经受不住了。 笑面男子没再多说,留下一句“自己离开”,便消失在山林里。 沈沐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叹了口气,拄着他的算命招牌,向浮云城方向走去。 只是可怜了笠画,现在还在闹市里面穿梭着。 笠画一直等到晚上,也没等到沈沐,无奈,只得自己找地方休息去。 “完蛋了,那算命的不会被噶了?他这嘴得罪人也正常…” 笠画晃着脑袋,连吃饭的心思都没了。 “说好给我解惑,吹牛皮不找牛的家伙,还得本姑娘自己逍遥快活解忧愁!” 笠画嘴里嘟囔着,反手买了两串糖葫芦,一口吃两个! 在笠画逛大街时,顾府。 “该死!顾烽…顾烽!”,白苗啪地一下将手里的茶杯甩飞,直到刚才,她才收到顾疚被接入顾府的事。 早上发生的事,晚上她才知道,可见顾烽对这件事隐瞒的有多好! “我叫你一声大长老,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还有顾天!我辛辛苦苦嫁到顾家,就是比不过那个贱女人是吗!?” “都死了还要留个祸害来恶心我!该死!该死!你们都该死!” 白苗状若疯魔,疯狂破坏着屋里的一切事物。 命运就是这般不可更改,有些事有些人,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对白苗,对顾天,对顾疚,对笠画,对这世间行走的每一个人… “……”,白苗定了心神,冷着脸坐在唯一一张完好的椅子上。 “暗卫…” 白苗声音落下,她脚下的影子瞬间拉长,一道人影从内走出。 “小姐,我在。” “你回白家,给我哥哥说,就说顾家出变故了,他妹妹要被孤立了。” “另外,向其余两家散出消息,顾家凭空出现一天才少年,被顾烽长老刻意私藏起来,或许会威胁四家鼎力的局面” 白苗淡淡的话语中却是深不见底的恶意,她已经不在乎顾家了,她只要顾疚死! “是!小姐!” 白苗环顾屋内的狼藉,恶狠狠地道:“顾家!我要你也变得跟我这屋子一样!” 顾疚在顾家祠堂里猛地打了个喷嚏,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擦擦鼻子,不敢抬头看顾烽和顾天投来的目光。 顾烽愁着脸看向顾天,无论他怎么说,顾天都不同意让顾疚修习白虎术。 这么好的苗子,先天白虎精魄,这以后就是顾家的底气啊! “小天!你平常任性也就罢了,顾疚这件事上,不能听你的!”,顾烽气呼呼地道。 顾天仰头喝了口酒,压根不接话,只是通红的眼睛直勾勾看着顾疚的脸。 “顾疚,你想学我顾家白虎术吗?”,顾天跳过顾烽直接问顾疚道。 顾疚抬起头,稍显幼稚的脸满是坚定:“想!” “为什么?” “为了有力量!为了更好得活下去!” 顾天没有说话,又喝了口酒,对着顾烽说道:“你看,他不适合学白虎术。” “不是”,顾烽简直快要疯了,“他怎么就不适合白虎术了?我顾家白虎术重杀伐,为力量为求活绝配啊!” 顾天摇摇头,下面一句话却将顾烽吓在原地僵住:“他适合黑虎术…他那也不是白虎精魄,而是黑虎精魄。” “呦呵,这顾家家主见识不小啊,常人只知世有白虎,黑虎一事知道得那是少之又少。”,顾疚脑海中晶石的声音又响起。 顾疚咬着嘴唇,他现在还不会用神识和晶石说话,只好强忍着想要开口询问的好奇。 “黑…黑…黑虎!?”,顾烽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一下子站起身子,“黑虎血脉不是早就绝户了吗?自从…” 顾烽看向顾疚,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久,像是知道了什么一样,颓废地坐在地上。 “天意弄人啊…天意弄人…” “真没想到,她那样子了还能活下来,并且…” “好了!别说了!” 顾天打断顾烽的话,转身走向祠堂深处。 “就这样,你们都先去休息!” 顾天穿过浓厚的黑暗,开启数不清的大门,这才来到一处亮着微弱烛光的屋子,屋子里只有一张桌子,一块牌位。 “对不起…真得…对不起…” 顾天低下头,在烛火下,牌位上的字渐渐清晰起来,上面赫然写着: 顾家代家主兼顾天之妻——顾芯… 第70章 秘闻 顾疚离开祠堂后,急不可耐地想要开口,晶石的声音却率先在脑海中响起: “先别问,隔墙有耳” 顾疚到嘴边的话又咕噜一声咽下,面色平淡的回到顾烽给他备好的偏屋内。 倒不是顾烽不想给他好地方,他只是害怕一直在白苗面前晃悠会激起白苗的杀心。 可惜顾烽完全多虑了,因为就算见不到顾疚白苗的杀心也愈涨愈烈。 “顾天…你不打算告诉顾疚那孩子吗?” 祠堂里,顾烽走过与顾天一样的路,来到跪坐在蒲团上的顾天身边,开口问道。 提到顾疚,顾烽原本干巴巴的嗓音竟有些柔和,不知是心疼亦或是愧疚。 顾天沉默良久,淡淡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说得时候…” “什么是时候!?什么是时候!?等!等!等!就是因为等!就知道等!你错过了多少东西!” 顾烽一听瞬间像炸了毛的老虎,直接跳脚而起,面色涨红破口大骂。 顾天只是静静听着,一头凌乱的黑发遮住他呆滞的脸庞。 “……”,顾烽很快冷静下来,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祠堂深处的烛火很快快要燃尽,顾天沉默地起身,沉默地将火光吹灭。 在这块小小的空间内,外界传闻中潇洒自在性格豪爽花天酒地的男人,却流下两道清泪,滴入烛台… 顾疚快步回到自己的小房间,一头闷进被子里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白虎精魄还有黑虎精魄又是什么?” 晶石滴溜溜转着圈,骄傲地说道:“哼哼!容老夫给你细细讲来!” “世间灵兽万千,囊括天地,万兽中又以四兽为王,其为翻海之青龙,镇山之玄武,讨邪之白虎,爱善之朱雀!实不相瞒,老夫便是世间最后一头白虎灵丹所化,被世人称为白虎晶石!” “哦…果然是个石头啊…”,顾疚兴致缺缺地道。 “我…”,晶石旋转速度猛地加快,恨不得立刻马上在顾疚嘴巴里把他舌头转几个花结。 “咳咳!算了,老夫不跟你一般见识!” “而顾家,乃灵兽白虎所庇护的家族之一。” “之一?还有别的家族有白虎之力?” “当然,顾家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白虎当然不可能就奉他一家为主。事实上,是这些家族奉白虎为主,换取它的庇护罢了。” “别打岔!真是烦人!”,晶石打断顾疚的问话,自顾自接着道:“但白虎中,也有特例。白虎生来除邪,可若神魂被恶念沾染,便会成为黑虎。纵观白虎千年间,也不过出现一头黑虎而已。” “出黑虎,若其能化恶念为己用,则称皇,反之,群杀之。这下你知道黑虎有多厉害了?一头黑虎需要整个白虎一族来杀它!” 顾疚点点头,静静等着晶石的下文。 “精魄,则是受到白虎一族庇护的家族独有的神魄。受到庇护的家族,体内会流淌着些许白虎血脉,这些血脉有多有少,全看个人体质和爹妈遗传。” “白虎精魄就是拥有白虎血脉的人在觉醒血脉时极小概率出现的,黑虎精魄那当然是黑虎血脉的人极小概率出现的。” “所以,你知道你的神魄有多么稀缺了?” 顾疚点点头,开口问道:“那我以后能去找笠画姐吗?” “……” “能!你以后想找谁都行!不过那姑娘…还有点悬?毕竟白虎也是人家的守卫而已…” “?”,顾疚一脸疑惑,完全没听懂晶石在说些什么,他只听到自己以后可以去找笠画姐! 顾疚在被窝里攥紧小拳头,他一定要好好努力认真修炼!下一次他要站在笠画姐的身前! 晶石见顾疚没了心思,自己缩到顾疚脑海角落里藏了起来。 此时,白苗暗卫已经到了白家,并且把消息散发出去。 这一夜,其余三大家的消息网掀起哗然大波,矛头直指顾家。 白家,一个男人坐在一张白玉狮头椅上,满脸阴沉听着面前暗卫带来的消息,此人正是白家家主,白苗的亲哥哥,白禾。 “好一个顾家!真是忘本的白眼狼!没我白家,他顾家当年早就从洛川四家除名了!” “现在竟然连我妹妹都敢欺负了!真是翅膀硬了!” 白禾语气森寒,话里话外完全把顾家当作白家的附庸来看。 “哼!你回去,告诉我妹妹,明天我便去顾家替她要个说法!” 明天,顾家不知又是怎样一番“盛况”… 在洛川四家暗流涌动之时,笠画还坐在洛川某处房顶上琢磨着沈沐的事。 倒不是她担心沈沐,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在沈沐被掠走的时候自己体内青山诀莫名躁动了一下,这点让笠画很是在意。 “霜叶啊霜叶,你有没有看清那人是谁啊?” 霜叶闻声嗡嗡嗡地抖着剑身,我知道个屁啊那人跟个鬼一样,再说我也没眼睛啊。 “算了,问你也是白问,拔也拔不出来用也没得用,完全是个小傻剑嘛,老李头倒是没骗我…” 霜叶嗖地一下弹起来,对着笠画腰间猛猛抗议着。 怪我咯?怪我咯?自己实力不行拔不出来还怪我咯!本剑也是服啦! “咦!别动别动!”,笠画突然急切道,紧接着盘腿而坐,深吸一口气。 噗 笠画体内的灵气像是破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天地间灵气被笠画疯狂牵引吸收着。 灵气小鱼圆滚滚的身子变得细长,头顶两个圆包深处两道晶莹的小角,在灵气中欢快蹦哒着。 笠画体内的灵气肉眼可见得上涨,扩大,渐渐形成一条盘旋的江道。 笠画,迈入入江境了! “呃唔!”,笠画打了个嗝,气息渐渐收敛,她快速离开原地,向洛川城另一边跑去,“修炼好简单啊,感觉跟吃饱了一样唧一下就突破了…” 笠画离开后一会,便有三道人影闪到此处。 三人对视一眼,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你们也感受到了?” “废话!灵气旋涡都那么明显了!也不知又是何人踏入入江境了!” “哼!就顾家没来,不会是顾家的人?” 三人互相唠了一会,便兴致缺缺离开。 夜色银辉,天地间悄无声息,一段时间后,刚才三人的身影再次显现。 “咦,看来是真走了…” “你俩可真闲…” “你不也一样?” 短暂的喧闹后,洛川城的上空重归寂静。 笠画双手负后走在无人的街道上,想了想,朝着醉安阁走去。 第71章 围攻 夜间的醉安阁灯火通明,仍是人来人往。 笠画踏进醉安阁的瞬间,任川便满脸笑意出现在醉安阁二楼,看着刚进来的笠画。 笠画撇撇嘴,抬步上楼。 “还没休息啊六皇子?” 任川转过身来道:“我休息了,你还怎么找我?” “谁说我是来找你的了?准备在醉安阁落脚不行吗?” 任川闻言站直身子,一甩头骄傲地道: “哼哼,你也太小看我任川了!这洛川城上上下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消息!” “上次有便宜你都不占,怎么可能特意来醉安阁落脚?” “肯定有事找我帮忙?” 笠画挑眉,心里对任川高看了两眼:“不错,你知道洛川城里有个算命的叫沈沐吗?” “呃…”,任川脸色一僵,尴尬地开口:“不知道…” 笠画语气一滞,接下来得话怎么跟她想得不一样? “啊哈哈…”,任川挠着头竭力辩解:“洛川城这么大,算命的又不少,我哪里有空一个一个知道他们叫什么啊…” “我还以为你是来请我帮顾府呢,之前你身边那小孩不是顾家的吗?” 笠画猛地上前,高声问道:“你说什么?顾家出事了?” 任川更尴尬了,看这样子笠画压根不知道,自己倒是搬石头砸脚了。 “任川,我们是朋友…”,笠画见任川脸上有些犹豫,轻声开口。 “唉…”,任川无奈挠挠头,他知道笠画的性子。 “今夜有人放出消息,说顾家顾烽将一位天才藏匿起来,欲要一家独大。” “你应该知道,四大家相互制衡,彼此实力都差不多,而且他们后辈大都熟识,若谁家出了天才肯定是瞒不住的。” “顾家虽一直有认亲之人,可几乎都是乐子,顾家还从没收过任意一人。” “而这次顾家第一次将认亲的孩子收入顾府,而后他顾烽藏匿天才之事就被人传出消息,很难不让其余三大家担心。” 笠画听着听着便知道,这件事是冲着顾疚来得。 “所以三大家决定明日一同去顾家讨个说法,依我看,肯定会打起来得,而且那孩子也不知道是什么结果。” “得看顾家是什么选择了…” 任川说完,悄悄瞄了笠画一眼,笠画此时一言不吭神色平静。 任川心里暗道,好了,这样子算是当回事了,他知道笠画这人越是表面平静,心里情绪就越大。 “你以为我是来找你谈这件事的?”,笠画开口问道。 任川点点头,眨巴着眼睛看着笠画。 “那你能帮我吗?”,笠画抬眼看着任川,乌黑的眼瞳亮着柔光。 任川一愣,笑着点点头,接着拍拍了手。 下一刻,醉安阁内所有人都停下步子,一同向着楼上的任川叩首。 “拜见六皇子!” 整齐划一的声响在醉安阁内回荡不息,任川满意地点点头,眉眼张扬。 这些人身上的灵气波动扩散而出,清一色全是入湖境,还有四位入江境,一位入海境。 洛川城,入海境已是顶尖之人,任川这般手笔比四大家也不承让多少。 笠画愣了一下,然后嘴角扬起。 少女一袭黑衣,清秀明丽的脸庞被灯光完美笼罩,看得任川呆在原地。 他摇了摇头,平复下心情,邀功般地开口道:“如何?我够义气?” 笠画白了他一眼,“嗯哼,还不错。” 任川苦着脸:“不是,我这么大阵仗,你就给我来句这啊?” 笠画笑着开口,声音低低的但很清晰:“谢谢…” 任川悄悄别过脸去,阴影遮盖了他微红的脸庞。 他再次开口,声音有些断断续续:“不…不用谢…不是…我的意思是…” “我们是朋友…” 笠画看见任川的模样,强忍住想要逗逗他的心思。 “晚上在这过夜?”,任川缓了一会才问道。 “嗯,反正也睡不着,在你这吃点白食也挺好。” “你有事要办吗?你可以先去,不用管我的。” 任川点点头,笑道:“好,你可注意点,别把我醉安阁吃垮了。” 眼见笠画就要翻脸,任川一溜烟跑了。 笠画看着任川灰溜溜的背影,脸上扬着轻笑。 任川的声音远远传来:“我帮忙可不是白帮的!这次算你欠我一个人情!” “好好好,快去忙我的六皇子。” “矫情!” “喂!我听到了!” ——此时,洛川其余三家家主已经聚在城外凉亭内一起商讨。 “明日你们带多少人?当真要这般逼迫顾家吗?” “虽然顾家势弱,但真翻起脸来肯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朱家家主朱利群面色犹豫,他可不想朱家去当出头鸟吸引顾家的仇恨,他相信在座的三人没人想跟顾家彻底翻脸。 他已经老了,他的年龄在三人中是最大的,几乎是白家家主白禾的一倍了。 “而且白禾,你们白家不是和顾家交好吗?怎么会来和我们两家商讨?” 朱利群话锋一转,向白禾问道。 白禾一声冷笑:“这就不劳烦朱家主费心了,出了一点小变故而已。” “两位放心,我白家肯定不会做出背后伤人这一套。” 白禾心里的算盘打得很清楚,趁此事打压顾家,削弱顾家精力,保持两家合作中白家的主导地位! 反正也没人真得会和顾家打得你死我活。 可惜,白禾的算盘注定是要打空了,他忘了一件事,他们不敢和顾家拼得你死我活,可不代表顾家不敢… “那便这样,我们让各家大长老出面好了,也算是留点面子。”,王家家主王屋山淡淡道。 王屋山总是一副对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样子,但其实他本人心思极其深沉。 “不行,我明日亲自前去!”,白禾出声打断王屋山的话语,语气强硬。 王屋山心里冷笑,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你两家反目,到时候还不是我王家手中之物? 朱利群还想说些什么,但被王屋山以眼神制止了。 “那就这样,我们派大长老前去,白家主您就随意。”,王屋山一句话按死,“那我就先走了。” 朱利群闻言也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老身也回去安排了。” 很快,凉亭内只剩下白禾一人冷脸沉思… 芜凉凉城,柳溪瀚站在皇宫阁楼之巅,手里捻着一张蓝色的信纸,慢慢在她指尖消融… “真龙…” “啊,咋啦?” “你即刻动身,前往浮云洛川城,神树之触快要萌发了。” “啥是神树之触?” “……,你去了就知道了。要是能见到笠画,记得代我问好。顺便你也能经过沙土城去见见你的兄弟。” “好嘞!那我这就动身!” “万事小心。” “嘿嘿,王上放心!” 大陆上,各顶尖势力收到消息后,皆派人向浮云洛川动身,此事,刻不容缓。 第72章 反目 “喂,你快看!这不是白家家主白禾吗?” “还真是,看这方向,是要往顾家去?” “啧啧啧,我看白家主面色冷冰冰的,怕不是要出事啊。” “得了,谁不知道白家小姐嫁入顾府了,两家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听说,白家当时是趁人之危强行把小姐嫁过去的…” 这人话还没说完,便被白禾吃人般的目光赫在原地。 “再敢乱说,小心舌头!”,白禾冷冰冰丢下一句话,带着人马直奔顾府,他不想听这些刁民的议论。 很快,街上再次喧闹起来,这一次他们是看见朱,王两家大长老率人同样朝顾家奔去。 “三家来者不善,顾家怕是悬了…” 一人摇摇头,略带惋惜地道。 四家之中,也就顾家还算和善,对洛川城也负责。 “哼哼,这可说不准,顾家传闻中的家主顾天如今可是身在顾府!” “得了,他一个人能干啥事,还能挡住三位入海境联手不成?” 三大家围堵顾家的消息就像长了腿一样快速在洛川城内扩散着,好奇的人们都渐渐往顾府那边靠,想看看是怎么个事。 “顾烽!出来!”, 白禾立在顾府上空大喝一声。 很快,顾府一股灵气直冲云霄,顾烽冷着老脸站在白禾对面冷声道:“白家主,这又是何意?” 白禾冷哼一声,压根没把顾烽放在心上,随后一道倩影从顾府而出落在白禾身后,那人正是白苗。 “白苗?”,顾烽看着白苗神色咬牙切齿站在白禾身后,皱起眉头。 白禾凝视着顾烽,开口确实对白苗说得:“苗儿,你来告诉顾大长老,为什么。” “为什么?顾烽!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自从我白苗嫁入你顾府,顾天从不碰我,我知道他还念着顾芯!我不在乎!因为她是个死人!” “可我没想到,没想到她真得留下个孩子…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顾烽一掌挥向白苗,大喝道:“住嘴!” 白禾随意挥下袖袍,将顾烽的攻击挡下:“你敢对她出手!?” 白禾再挥手,一股浓缩的灵气风暴携带慑人威能冲向顾烽。 顾烽一咬牙关,竭力挡下这次攻击,身子向后退了数米。 “白苗!我顾家待你不薄!顾天也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顾烽大喝道,“你非要顾家死吗!?” 顾烽面色难看至极,他再清楚不过了,若是顾芯有孩子一事被三大家知道,顾家的处境将会格外艰辛。 毕竟…当年顾芯可是差点将三大家尽数灭杀! 白苗攥紧手心,微微垂下头,一声不吭。 “老顾!把那顾芯之子交出来!” 朱家大长老朱利息此时也赶到,刚好听到了白苗的话,立刻大声喝道,浑身不停颤抖着。 他在害怕,太害怕了,他脸上还留着一道深深的刀疤,当年要不是顾芯最后力竭,他早就被一刀劈成两半了! 紧随其后,王家大长老王兴堆着笑也赶到顾府,他看着剑拔弩张的两拨人,拍了拍手掌道:“诶呀,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有什么事先坐下来谈谈嘛!” 王兴来得晚些,没听到白苗的话。 “王长老,别打你那和稀水的心思了,我告诉你,顾芯留下个孩子!” “现在就在顾家!就是顾家藏起来的天才!” 王兴闻言笑眯眯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他背着双手,在身后打了个印。 “如何,还要和稀泥吗?”,朱利息喘着粗气,冷眼刮了王兴一眼。 “苗儿,你先回白家,别在这里待着了。”,白禾扭头对白苗说道,他担心白苗在这里会被顾家针对。 顾家陷入这般局势,几乎全是白苗的功劳。 白苗咬着下唇,目光看向顾府深处,最终还是点点头,向白府飞去。 此时,白禾身上爆涌的灵气毫无保留展示着锋芒,竟然是入海巅峰之力! 入海巅峰!其余众人皆是神色肃穆,要知道,境界越往上,一点点微小的差距都会被无限放大。 正如江河湖泊,同样的高度却因为其不同的宽度而产生质变。 湖泊高一点和海坑高一点所需要的“水”压根不是一个量级的,海坑高一点可能就是一个湖泊! 王兴眼底闪过一丝隐晦的光芒,白家竟然发展到这个地步了!看来不能拖了! 王兴笑着恭维道:“白家主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年纪轻轻就已经快要触到入洋境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别奉承了!有这时间不如多提升下自己!”,白禾丝毫不领情,一句话将王兴脸色僵在脸上。 “行了,还是先把那邪童给解决了!”,朱利息急忙出来打和场,当务之急还没解决,他可不想看到自己这边先撕扯起来。 三人气势汹汹压向顾烽,顾烽竭力挺直腰板,已经很费力了。 他也不过寻常入海境的实力,一人硬扛三人威压还是有些牵强。 “顾烽!别白费力气了!趁早把那邪童交出来!你顾家还能在洛川城当四大家!” 王兴义正言辞地说道,话里话外听着都在向着顾家,要不是他逐步施加灵气威压,大家都快信以为真了。 “家主说过,能杀顾家一人便是一人,上来先把顾烽给解决掉顾家便独木难支!” 王兴一手悄然在背后蓄力,恐怖的灵气尽数被他压缩在手心然后猛然攥紧。 他的余光瞥过白禾与朱利息,见他们两人注意力全在顾烽身上,心里流转。 顾烽此刻老脸涨红,他竭尽全力调动着全身灵气,说了一句话:“不!可!能!” 王兴心里暗道有机会! 顾烽此刻绝对没办法调动防御! 王兴刷地一声冲向顾烽,背后的手面相顾烽由握拳变为鹰爪,一股强悍的灵气霎时从王兴手中散发。 白禾与朱利息皆是面色一变,这王兴!竟然直接出杀手!还是趁人之危! 顾烽看着冲向自己的王兴,面露苦色,他现在别说调动灵气了,移动一下身子都难,方才硬扛三人威压吼出一句话,让他的灵气有些阻塞。 王兴面色狰狞,“死!” 第73章 不退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王兴快要得手之时,他的身子像是撞到一堵无形墙面一样被狠狠弹飞出去。 “王兴!你疯了!” 白禾与朱利息见状也是松了口气,要顾烽就这样被王兴得手,那可真就是不可调节的局面了。 王兴没有理睬二人,而是神情忌惮地望着顾烽身边。 此时,顾烽周身亮起乳白色的光芒,快速修复着他体内缭乱的灵气,也将如山岳般的威压尽数拦截。 白禾三人凝重地看着顾烽,准确来说,是看着顾烽身边迈出得一只黑灰色裤腿。 顾烽身后的人转过身来,一头杂乱的黑发下是一双嗜血的眸子。 “顾天!” “该死,他已经入洋了?” 那双眸子只是看了三人一眼,他们释放的灵压便如见了猛兽的绵羊一样逃回他们体内。 白禾眸光深沉地盯着顾天,他周身灵气波动很弱,却好像融为一体的感觉。 “没有”,白禾开口,众人刚松的一口气还没呼出,他便接着道:“半步…入洋!” 醉安阁,立在阁楼之顶的任川笑着对身边的笠画说道:“看来,并不需要我们出手,顾府一个人就能搞定了。” 笠画不信道:“半步入洋就这么恐怖?” 任川讪笑地摸摸鼻子:“入洋便能对天地灵气驱之若臂,举手投足便是搬山倒海之力” “顾天虽是半步入洋,但也不是三为入海境的可以阻挡的,哪怕有入海巅峰的,也不行。” “千海散娟入洋流,池鱼翻天化苍龙” “接触到入洋,那便是另一个世界,天地灵气不需调动便会汇入你体内” 笠画闻言一愣,好家伙,那自己没到入洋境也能自动吸纳天地灵气啊… 天才!绝对是天才!或者自己有什么特殊体质?所以之前林先生才从来不让自己修炼? 任川见笠画陷入深思,便不再开口,安静地站在身边,眺望远处顾府的风波。 “白禾…这怎么办…”,朱利息已经开始打退堂鼓,身子向后退了一段距离和顾天再次拉开距离。 白禾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打?打不过。说?说不清。 白禾皱起眉头,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他伸出手指着顾天:“顾天!你当真要毫不退步?” “退步?”,顾天语气慵懒却散发着不容置疑的上位者威压:“不退!” “我顾天的亲骨肉,我为何要退!?” “当年我顾家退了,难不成就要一直退!?”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你!…”,白禾浑身颤抖,“好好好!顾天!别以为你半步入洋就奈何不了你顾家!” “你会后悔的!” 白禾撂下一句狠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剩下二人见状,也准备离去。 “等一下…”,顾天懒散的嗓音再次响起,“王兴…留下” 王兴眼瞳猛缩,头也不回地全力想要逃走,但他周身已经被乳白色灵气墙给封闭了。 “顾天!你要做什么!?”,王兴歇斯底里地一边喊叫一边轰击禁锢他的墙壁。 “我是王家的人!是王家大长老!你没有权利杀我!” “你不能杀我!你怎么敢!?” 可无论他怎么喊叫,顾天始终冷淡地看着他,就像是挑逗手里猎物的猛虎。 顾烽上前担忧地说道:“顾天,当真要杀他?杀了他可就没有余地了…” 顾天有些恨铁不成钢:“烽老,他都要杀你了你还怕前怕后?” “事到如今杀不杀他都没有余地!从顾疚到我们顾府的那一刻开始,便没有余地了!” 顾天神色一狠,天地灵气在他的调动下迅速涌入乳白色墙壁中挤压着王兴。 短短一眨眼,王兴惊恐无助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空中爆开的血色烟花… 朱利息嘴唇颤抖,双目无神地盯着空中消失的王兴,双腿不停哆嗦着。 顾天冷声说道:“怎么?不想走?” “不不不不!”,朱利息急忙道,“这就走!这就走…” 朱利息迈开抖成筛子的腿,迅速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呼…”,待众人离去,顾天转身回了顾府,他一手捂住胸口,想来杀王兴并不如表面上那般轻松。 “没事?”,顾烽紧随其后,关切道。 顾天摆摆手,示意无碍。 “下令,顾府今日起全面戒备,任何人不得出入顾府!” “另外,顾疚那边小心些,别被奸人找到机会…” 顾天说罢,转身走向扶虎塔。 “唉…”,顾烽目送他远去,不禁叹了口气。 “罢了…早晚都会有这一天的,但希望他们知道,顾家也不是软柿子!”,顾烽语气冷然,开始对顾府各处做准备。 醉安阁上,任川和笠画远远便听到顾天那声“不退!” 笠画挑起额前的发丝,笑道:“看来传闻还是不可信的,顾天完全跟传闻不搭边嘛,也不知道哪里来得那么多人认亲。” 任川无奈耸耸肩,“传闻传出便有人信,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那些认亲的好像都被白苗偷偷处理掉了。” 笠画脸色惊讶:“这你都知道?” 任川骄傲地顶起鼻子,“那可不,不是我吹,我一到洛川那消息就堆得跟小山一样,我一样不落全都看完了!” 笠画脑海中想到那副画面,不禁向任川投以怜悯的目光。 “不是,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任川很是疑惑。 笠画摆摆手示意任川别介意,任川却死缠烂打:“什么眼神,你这什么意思?你不会觉得看卷宗很可怜?难道你不喜欢看书?” 笠画嘴角挂起一抹牵强的笑容,扭头便下了顶楼。 任川看着笠画稍显狼狈的背影,不禁扬起淡淡的笑容,浅倦的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照在阁楼顶的少年身上,竟也显得他神俊非凡。 任川并不是花花公子,仅靠任落萍是不可能在宫中活这么长时间得。 他很少出宫,所以在外性子便放开了些,他早就习惯这样大大咧咧显得没心思得样子。 任川摇摇头,也慢慢向楼下走去。 高阁不见美人目,何需留此赏云阳? 第74章 地震 “轰隆!” 巨大的声响吸引了笠画与任川的视线。 任川快步追上笠画,面色凝重:“这是,地震?” 笠画眺望着窗外,远处升起如同沙暴一般的灰尘,伴随着阵阵哀嚎声。 “我去看看。”,笠画说着就要从窗户闪身出去,看那方向,离顾府很近,她有些担心顾疚。 “我跟你一起。”,任川没有丝毫犹豫开口道。 笠画怔住,眼神有些探究之意:“你行吗?” “…”,任川嘴角牵动,扯出一句话:“行!” 笠画看向任川,她没有感受到任川身上的灵气,所以才会这样问。 不过任川既然说没事,那应该是有什么东西掩盖了他自身灵气波动。 笠画点点头,率先冲出。 两人逆着四散的人流,到达了目的地。 只见顾府前的大块土地都被掀开,仿佛被什么东西一口啃掉了。 巨大的空洞散发着瘆人的气息,漆黑如墨宛如平面,连阳光都被无情吞没,不知有多深。 那大洞仿佛刻意绕开顾府一般,边缘不差分毫地延伸到顾府大门前便消失了。 刷刷! 空中几道破空声响起,刚离去不久的白禾又阴沉着脸在半空上。 这次,朱家家主朱利群也闪身出现在半空。 两人相视一眼,四下也没见王家家主王屋山的身影。 “怎么,老王这口气就咽下去了?”,白禾不屑地道,“怎么连顾家都不敢来了?” 朱利群苦着老脸,默不作声,只是将目光投向地面的“黑洞”,随着时间推移,他的脸色越来越沉重。 “我看不到这洞内的情况…”,朱利群震惊地开口。 白禾闻言先是不信,入海境的一方枭雄怎么可能连一个洞口内的情况都探查不出来? 可当他将自己神识接触过去时,他的瞳孔逐渐放大,嘴巴轻张,额头更是冷汗密布,眉头拧成结。 “这…什么都没有?”,白禾不可置信地自问道。 两人皆是神色肃穆,不敢丝毫放松,他们以前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笠画和任川保持好距离看着“黑洞”,掉下去的房屋好似被吞噬一般凭空消失。 任川正打算再接近些,笠画一把拉住他:“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还不清楚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会不会产生吸引力,会不会攻击近距离的人。” “什么都不清楚就赶着当出头鸟啊?” 任川听后一笑:“你关心我?“ 笠画一把把任川拉回来,没好气地说:“关心你?当然关心你,你要是突然没了我找谁说理去?” 任川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后立刻变了一副样子,气质开始内敛,整个人有股藏锋的感觉。 笠画眼神一变,这家伙还真不是个花架子。 “现在怎么办?”,笠画刚出声问道,眼神一凝。 刚刚她怎么感觉这黑洞向外延伸了些许?之前在顾府大门前一段距离,现在怎么已经到台阶上了? “这洞,是[活]得…它在吞噬灵气,也就是空间…”,任川皱着眉头,衣袍被洞口溢出的烈风 吹得哗啦作响。 “这是什么东西?”,笠画问道。 任川斟酌一会,开口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神树之触]…它活了…” “[神树之触]?”,笠画眼里闪着光芒,这东西和之前沈沐说得是一个东西吗? 任川点点头,解释道:“浮云有神山,神山有神树。神树乃天地之本,化天地灵气万物,其根系散布天下各处,镇天地基石。” “神树每五十年便会产生动荡,这股动荡会率先影响到神山,它似乎需要庞大海量的天地灵气亦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但无疑,神树会吞噬所有蕴含灵气的事物” “但据我所知…神山还没有枯竭啊…它的根触为什么会开始从外界吞噬灵气?” 任川皱眉沉思,他记得父皇说过,神山枯竭迹象也开始不过三个月,按以往的经验来看,神山至少十年才会枯竭,神树才会发动根触吞噬外界。 这次是为何?是有别的什么特殊的东西刺激到神树了吗? 在任川沉思间,一只手掌悄悄搭上他的肩膀。 任川眼神瞬间变得狠辣,身子快速下蹲然后以脚尖为支点旋转半周的同时将腰间藏剑拔出划向身后。 当! 一阵清脆的打铁声响起,凌云渡笑着将手上的剑鞘收回腰间。 任川转身时便看清了来人,但收势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缓了下自身力道。 凌云渡笑着点点头,“不错啊,小看你了。” 任川尬笑两声:“哈哈,云渡大哥,你怎么来了?” “三哥他不会也来了?” 凌云渡一袭阔腿黑马袍,袖口与衣身饰以金线勾勒,他摇摇头:“没来,这次我带队。” 任川松了口气,若是任落萍来了他估计又放不开了。 凌云渡走到二人身前,脸色迅速平静下来,四处环顾一周,道:“如何,可有什么发现?” 任川摇摇头,笠画则是眼神谨慎地扫视了一圈,她感受到四周天地的灵气波动很是杂乱,几股强悍的灵气团各自占据一块角落,将中心的空洞围起来。 “走,别靠太近了,这大洞还在扩散,已经快要接触到顾家大门了。”,笠画再次确认了一下黑洞的边缘,确定了它在移动的事实。 三人迅速后撤隐藏起身形。 这是,顾家大门打开,顾天迈着步子看了快要蔓延到顾家大门的黑洞一眼,他掌心灵气扩散,凝成一头咆哮的白虎,狠狠抵住深不见底的黑洞边缘,竟堪堪阻止了它的移动! “这…”,朱利群神色震惊,他没想到顾天实力竟然真得这般强悍。 藏起来的笠画三人也第一次直观感受到顾天的实力。 任川摸着下巴,虽说这根须应该不是主根触,但顾天能凭一己之力将它的攻势拦下,也是真正的一方英豪了。 笠画出声问道:“这怎么办,就任凭这大洞一直吞噬下去吗?” 任川摇摇头道:“当然不可能,它之所以还在吞噬是因为地下深处的神树根触在活动,只要让它停止活动陷入休眠,便会消失了。” “那那些消失的人和建筑呢?”,笠画问道。 任川沉默一瞬,开口道:“留在下面。” “根触活动后再陷入休眠,只会本能将自己掩盖起来,将这块地面修复如初。但倒塌的建筑和被吞噬的人,不会回来的…” “当然,如果他们运气够好没摔死或着被根触吸收的话,可能还有活路。” “这…”,笠画虽不忍心,但她也没什么办法。 “走,我们去空中,和那些聚在这里的家伙们商量一下。”,凌云渡开口道。 三人对视后,身形闪向空中。 第75章 齐聚 “皇室之人?”,白禾与朱利群见到笠画三人,开口问道。 任川站在笠画身前,笑眯眯地道:“不错,我是浮云六皇子,任川。” 接着指向凌云渡:“这是我三哥亲卫,凌云渡。” 白禾点点头,他听过凌云渡的名号,实力在皇室里也是排得上号,要不然不可能去做那位“智囊”三皇子的亲卫。 任川本想介绍笠画,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她应该也不想被过多注意。 白禾与朱利群见任川没有再介绍,皆是把笠画当成了六皇子身边的仆从。 白禾多看了几眼笠画,这般出尘的女子还是他第一次见,不禁暗叹六皇子好福气。 任川见白禾眼神奇怪,便知道他八成是误会了什么,尴尬地轻咳两声。 笠画见任川没介绍自己,倒是趁了她的意,越没人关注自己越好,省得麻烦。 任川目光扫过天地,朗声道:“浮云六皇子任川,还请各位英雄豪杰现身一叙!” 他的话音施加了灵气,在空中久久回荡着。 很快,空间四处开始泛起涟漪,几道人影依次闪烁在空中。 任川嘴角勾起笑容,这帮人鼻子还真是灵啊,这么快就都跑过来了。 “天籁坊,云关阁,怎么还有…梅雪国的人?”,任川目光在空中几人身上扫过,最终停在一身穿雪白皮袄,脖挂一只雪狐的青年身上。 笠画看去目光一凝,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柳溪瀚登基大典上发难的敖伦! 虽说当日笠画等人并没有与敖伦正面冲突,但笠画心底属实对这人没什么好感。 这种喜欢到处挑拨离间想分一杯羹,把利益当作人生第一位的人,笠画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敖伦见众人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伸手拂过头顶摆出一副风骚至极的模样:“咳,我梅雪国这次…” “等等我!还有我啊!”,敖伦话没说完,众人便被另一阵大吼大叫的嗓门吸引了过去。 敖伦抽动嘴角,面色很是难看,他怨毒的目光随着众人一起投向地面上扬起的灰尘,里面一道人影正在火速奔跑着,两条腿转得和轮子一样不分前后。 “还有我!还有我啊!!” 笠画听这人声音很是耳熟,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浅笑。 “不会?不会真得是他?我倒是能理解芜凉会派人来,可溪瀚怎么会派这位脑子缺根弦的人来?”,笠画在心里想道。 很快,灰尘戛然而止,只见厌烟雾中的人影似扎了个马步,接着一道闷雷声凭空响起,那人犹如冲天的云雀一般迅速到达了众人面前。 “噗嗤”,笠画一个没忍住笑了出声,这人脸上带着傻里傻气的憨笑,正是史真龙。 “诶呦,可算赶上了,快累死我了…”,史真龙一边大喘气一边嘀咕道。 史真龙一抬头,瞬间眼睛炯炯有神:“诶!笠画姑娘!可算找到你了!” 任川对此人有印象,当时台上一阵粗话可是把他逗得不轻。 “哼!我当是谁呢,没想到竟是个粗鄙上不得台面的人!”,敖伦高傲地扬起脑袋,两个鼻孔看向史真龙讽刺道。 笠画冷冷瞥了敖伦一眼,嘴巴真脏,有机会地话让你再也没机会说垃圾话。 “你妈的是谁啊在这犬吠?大爷说话的时候毛孩子能不能闭嘴啊!?” “这么大个眼珠子当灯泡呐!?搞得就你会说话一样,可一边扒拉你脖子上那白虫子。” 史真龙压根就不管着他,当即一大串“友好”问候的优美话语便甩了上去。 “你!你!你!”,敖伦气急,却也只能吹胡子瞪眼说不出什么话来。 “这下热闹了,芜凉也来掺一脚。”,任川一圈下来,浮云周边的大势力基本都来齐了。 “也罢,但各位既然来了,就得出力,不然…”,任川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睛微微张开:“我可保不准各位能活着走出洛川城…” 众人心头虽不满,却还是点了点头,在浮云境内,任川还真有把他们留在洛川城的实力。 “顾天前辈,不出来一叙吗?”,任川朝向顾府喊道,目光如炬。 下洞里,人越多将神树根触沉睡的概率就越大,按顾天表现的实力来看,是必不可少的一大助力! 吱呀! 顾府大门发出一声闷响,顾天仿佛站在门后从没有离开过一样,一踮脚尖便来到了众人面前。 他淡淡地道:“可以,:不过我有个要求。” 任川没有丝毫惊讶,他料到顾天之所以展露实力就是要跟他谈条件的,能当上四大家家主的没有傻子。 任川笑道:“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顾天此时却看了笠画一眼,笠画被他冷不丁的眼神看得有些疑惑,心想你跟任川谈条件看我干嘛啊? 顾天淡淡开口:“我要顾疚跟她游历两年。” “你疯了?”,笠画一听就不淡定了,“顾疚跟着我还能有活路吗?我可保不了他。” 顾疚已然成为三大家的肉中刺眼中钉,一旦离开顾家肯定会被追杀。 白禾与朱利群眼里皆是闪过一道晦涩的光芒。 顾天勾起一抹笑容,明明在笑,却没有丝毫温度:“姑娘你不用担心,我既然提出这个要求,自然有它的道理。” “另外,还有一个要求,等从洞下安全归来后再说。你意下如何?” 任川说罢看向任川,任川思索片刻,道:“第一个要求我没法满足你,你得跟笠画商谈,我没权利替她做出决定,但第二个要求,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 任川目光深沉微眯的眼睛直勾勾和顾天对视,没有丝毫惧意,像是已经把顾天的打算全盘摸清。 顾天哂然一笑,道:“哈哈,总听说六皇子浮夸玩乐靠着三皇子作威作福,看来传闻就没个真事儿…” “下洞后,我办完事儿后一切听从你的安排,最后的东西我分文不取,如何?” 任川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顾天接着看向笠画,他第一次在顾府门前见此少女便知道她不简单。 且不论她自身灵气没有丝毫外溢,单单是外界灵气自动向她逸散就能说明很多事了,更何况腰间还别着一柄灵剑。 他探查过那柄灵剑,已经半步入江的他竟然不能探查出剑内的能量。 看起来跟寻常刀剑没区别,若不是顾烽跟他提了一嘴,他也不一定会注意到。 笠画拧着眉头,这是任川悄悄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少女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笠画向顾天点点头,示意没问题。 顾天咧嘴一笑,这次笑容多了几分真诚和感谢。 第76章 入洞 那诸位,我们,入洞?”,任川环视一圈,开口问道。 众人看向顾天的眼神皆有些忌惮,他们之中任何一人单独对上顾天,那都只有死路一条。 “王屋山那家伙呢?怎么还没来!?”,白禾扭头看向王家方向。 在众人准备动身时,也没见到王屋山的身影。 白禾心头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他闪到朱利群身前道:“我们俩一会一同走,我怕王家已经出事了…” 朱利群眼瞳睁大,道:“怎么可能,王家若是出事怎么会这么安静?肯定会有大动静。” “无论如何,到下面后我们最好一起走。”,白禾还是感觉到一丝心悸。 众人看向底下的黑洞,它仿佛一张静候猎物上门的深渊巨口,等待着众人的到来。 “走。”,任川率先动身,凌云渡和笠画随即跟上。 顾天发丝下的眼瞳向白禾朱利群那边看了一眼,紧随笠画身后冲入洞中。 “我们也走!” 众人眼见有人动身,也冲向洞中。 笠画感觉像是迈过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进入黑洞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侵蚀而来。 她感觉五感被完全剥夺了,看不见听不着摸不着,只能感受到身体在快速下坠,仿佛落入新生与死亡交汇的潮汐。 一股粘稠湿润的东西攀附上笠画的身上,不待她有所动作,整个人便被拉走了。 “唔…”,笠画揉着快要爆开的头颅,拧着眉头睁开迷糊的双眼,看清周边环境后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咕噜 明明是漆黑的洞底,不知为何却很是明亮,四周遍布着粗壮的树根,每一根都堪比皇道宽。 它们交织在一起,身上闪着乌黑色的流光,似乎在根触皮下流淌着。 呜!呜!呜! 道道痛苦的嘶鸣声宛如风笛一般在这片空间内响起。 笠画本不敢轻举妄动,但周边遍布的根须好像对她没有恶意。 笠画试探地起身,四周的根须很有灵性的帮他腾出一块空间来。 这片空间的土地是毫无生机的灰黑色,周遭的墙壁上开着妖艳至极的紫色小花,那些小花顺着墙壁不断蔓延,一直延伸到根须身上。 呜!呜!呜! 痛苦的嘶鸣声更大些,笠画仔细听着,好像是这些根触发出的声音。 “你是在,难受吗?”,笠画试探着问道。 听到笠画的声音,一些根须上下挥动着,像是在点头。 笠画尝试着伸出手掌,轻轻触摸在根须紫色的流光上。 “不!我不要死!” “救我!” “别杀我别杀我!” “是你!都是因为你!” “不行…我不要跟你分开…” 笠画猛地抽回手掌,一手捂住脑袋,脸色难看。 刚刚一瞬间,无数种负面情绪一股脑冲进了笠画的脑海中,让她很是难受。 “这是…这是什么东西?” 笠画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根触像是感觉到笠画的难受,一根纤细的枝条缓缓凑到笠画的额头,那根枝条翠绿晶莹宛如新生。 一滴苍翠的汁液从上滑落,滴在笠画额头之上。 一阵清凉温和的春风在笠画脑海中吹过,将那些杂乱难耐的情绪全部消散。 “这些东西,一直在你体内堆积吗?”,笠画苦笑着问道。 根触再次上下晃动,做出回答。 “我能做些什么?单独把我拉来这里,又是为什么?”,笠画站起身来,仰头对着缠绕成一团的根触问道。 笠画话音落下,伴随一阵沙沙声,根须有节奏地向两边退去,一道小路呈现在笠画面前,一直蔓延到根触最深处… 笠画看向这条通道,轻咬嘴唇,抬腿向里走去… 另一边,任川稳稳落在地面上,四周仍是一片漆黑,他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夜明珠,挂在腰间。 夜明珠的光亮在一片漆黑中如同升起的太阳,将四周数米空间全部照亮。 “云渡大哥?笠画?”,任川叫了两声。 “我在这!”,凌云渡听到任川的声音,便向着光亮走来。 “笠画!?笠画!?”,任川又叫了两声,依然没人回答。 “奇怪…难不成掉到别处了?”,任川心里想到,但既然三人是一同下来的,为何他和凌云渡都没有分散,反而只有笠画自己不见了? “笠画姑娘不在这里?”,凌云渡走到任川身边,皱着眉头打量着四周。 任川点点头,将腰间夜明珠收了起来。 黑暗中,亮眼的光会将他们的行动暴露无遗,任川还没有傻到这种地步,方才只是为了找人而已。 “怎么办,要先去找笠画姑娘吗?”,凌云渡紧贴在任川身边,两人一同缓慢移动着。 任川思索片刻,“不,这地方有些诡异,我们先小心些。” 两人慢慢挪着步子,很快听到前方不远处有着打斗声伴随着争吵传来。 任川在凌云渡手上画了几下,两人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什么玩意,敢跟你爷爷叫板!?” “粗鄙之人,真是晦气!” “别嘴里嘀嘀咕咕的,来跟爷爷碰碰!” 砰!绚烂的灵气碰撞在一起,在黑暗中将两人面庞照亮得一览无遗,正是早就看对方不顺眼且有过节的史真龙和敖伦。 “六皇子,怎么办,要出手吗?” 任川闻言摇摇头,他看两人战斗火热实力也不相上下,还能吸引人,简直一举三得。 任川和凌云渡找个地方坐下,看着两人不断碰撞然后将空间照亮一大块。 很快,天籁坊的人马率先到达此处。 天籁坊领头的是个蒙着面纱的女人,她明亮的眼眸看向任川二人,轻点下巴示意后,便找了个落脚的地方静静等候着。 紧接着,云关阁,白禾,朱利群等人也相继到达,最后顾天才姗姗赶来,像是跑了很远的路。 顾天没有理会其他人,径直走到任川身边坐下。 空中敖伦和史真龙还在激情对轰着,敖伦面色难看至极,妈的,自己这是被人当猴看了! “停!没见这么多人吗?我们再打下去就要便宜别人了!”,敖伦见史真龙一副不停手的样子,只得开口劝道。 “我可不管!我就要打你!”,史真龙不管不顾,闷头只管挥拳。 “你!”,敖伦简直快要气炸了,怎么就惹上个这么没脑子的玩意? 敖伦扫视一圈没见到之前那姑娘的身影,想到之前这蠢货和那姑娘认识,于是开口道:“别打了!你没发现少了个姑娘吗!?” 史真龙闻言果然停手,他打出一团灵气波作光源,扫视一圈果然没有笠画的身影。 他看到了任川等人,一个闪身便冲了过去。 敖伦松了口气,急忙落下找了个地方调息。 随着两人停止争斗,这片空间再次回归黑暗。 第77章 恶藤 刺啦 漆黑的空间内猛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声音,仿佛毒蛇在地面扭曲身子前进的声音。 “小心!”,任川低声提醒道,“别分散,这洞里可不安全…” 几人抱成一团,互相背靠背面对着周围重归寂静的空间。 嘀嗒,嘀嗒 什么东西滴落的声音清晰无比的传入每个人耳中。 任川神色越来越凝重,他的神识在这片空间内什么都感受不到,也没有灵气的波动。 “啊啊啊啊!!” 在任川屏气凝神的时候,惊恐凄厉的惨叫声响彻而起。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了!?” 众人发出疑问声,天籁坊的领头人烟薰声音颤抖地说:“不…不知道…我身边的人…被什么东西抓走了!” “还在!那东西还没走!” “照明!快照明!” 烟薰顺手挥出一道灵气,重重向身后飞去。 在灵气的光芒下,众人看清了那东西的面目。 紫黑色的妖艳藤条宛如鬼怪,每根藤条都有石柱那般粗细,上面密密麻麻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尖刺,怪异的血色点缀在其间,似乎是渴望血肉的巨口。 “这是…什么东西?”,史真龙呆呆看着那团怪异的紫藤,开口道。 任川神色凝重,“[恶藤],世间一切恶念所化成的东西,会杀死一切有生命的东西…” “只是没想到,现在就有如此规模了…” 烟薰挥出的灵气重重砸在[恶藤]身上,却连一个白点都没有留下。 烟薰神色惊恐,疯一般朝着任川他们奔来,她对自己的实力清楚无比,随手挥出的灵气再不济也是入海境强者打出的攻击,竟没有对这怪物造成丝毫伤害! 吼! 猛兽的咆哮声让众人的心瞬间沉入谷底,一头头面目全非身体散发腐烂气息的凶兽从层层密布的藤蔓中踱步而出,呲牙咧嘴面对着众人。 这般雪上加霜的情况迫使众人向任川方向移动着,谁都知道单打独斗肯定是死路一条,没人想平白丢掉性命! “任川!这到底怎么回事!?”,白禾也顾不上什么皇子不皇子得了,整张脸扭曲变形。 “白家主难道什么都不知道就跟着下了洞?”,任川冷声说道,语气里是淡淡的嘲弄。 “难不成白家主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儿,所以才急急忙忙跟着我们进来?” “洛川四大家也不至于跟无头苍蝇一般乱飞?没好好翻翻族卷看看你祖宗是怎么教你的吗?” 任川毫不留情,辞藻锋利,白禾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显然是被说得不轻。 “消消气,消消气,白家主也是一时心急,这才说话重了些,毕竟面对这种东西任谁心里都会害怕。”,朱利群立刻出来打圆场,给了白禾一个台阶。 任川冷冷看了白禾一眼,他对这白家家主已经失去耐心了。 白禾冷哼一声,怪物当前他也不敢和众人闹掰,他感受到一股赤裸裸的杀意,猛地扭头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六皇子,我们现在怎么办?”,烟薰狼狈不堪,原先数十道人影已经仅剩三人,显然刚才近距离接触使得她们元气大伤。 任川看向蠕动的[恶藤]以及它的尸偶小弟们,它没有攻击众人的意思,仿佛只是在防御。 显而易见,深处的入口必然在它身后。 “想要深入,就必须冲破它的防线。如果你们也贪恋[神树液],那便一同冲过去。” “不想接着前进的,现在就自行向洞外离去,没人阻拦。” “此举,不单单是为自身,更为天下安宁,所守之人健全。” 任川说罢,闭目养神不再吭声。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却没一人动身离去。 半柱香后,任川睁开眼环视一周,淡淡开口:“好,既然无人离去,那便请诸君各出其力共斩此[恶]!” 嘶嘶嘶~! [恶藤]仿佛感受到众人赤裸裸的杀意,感受到任川鱼死网破的决心,它全部根触开始肆意挥舞着。 任川紧皱眉头,笠画不在这里的话,那便只剩一种可能了,她在这片邪恶嗜血的[恶藤]之后! “笠画…千万别有事啊…”,任川喃喃道,“你可是第一个让我有兴趣的女人。” 众人一同冲向[恶藤],它跟前的凶兽尸偶率先与众人厮杀在一起。 这些尸偶都是几十年的光阴前甚至更久前被[恶藤]寄生的凶兽,普遍实力皆在入江境的实力,众人应对起来也算轻松。 叽! 在众人不断推进的步伐下,[恶藤]也开始有所动作,只见数根藤蔓缠绕成一颗眼球状,瞳孔处完全由藤蔓上血色斑驳组成。 下一刻,血色斑驳有生命般蠕动起来,慢慢从中间向外张开形成一道血红色的出口。 一股热浪从血红色洞口中扑面而来,众人只感觉燥热难耐,敖伦脖颈的白狐狸毛发都被烧着,疼得它在敖伦头顶四处蹦哒。 任川等人面色凝重,不敢丝毫放松,直直盯着张开的洞口。 哒,哒。 洞中亮起一道红色光芒,两只布满血红色羽毛的鸟足率先走出,紧接着它隐没在黑暗中的身体完全露出,竟是一只朱雀尸偶! “朱雀!?”,顾天见到朱雀尸偶的瞬间便挡在任川身前,下一刻一股比先前还要炽热的热浪再度侵蚀而来。 “啊啊啊!” 实力只有入江境的小弟们一瞬间便被热浪抹杀殆尽,只留下一摊灰白色的粉末被热浪吹飞。 敖伦脖子上的白狐来不及发出一声嘶鸣,便化作灰飞从他脖子处飞向空中。 “妈的,这是什么能量!?”,敖伦来不及悼念化成灰的白狐,阴沉着脸将身上皮毛大衣燃起的火光扑灭。 其余几人或多或少有些受影响,他们没注意到,随着这股热浪,一丝细微的紫黑色光点顺着空气悄然融入他们体内… 任川这边因为顾天及时升起灵气罩的原因,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待热浪散尽,其中的紫黑色光点也消失不见。 “真是可怕,不愧是四神兽之一…”,顾天一挥袖袍,灵气罩霎时化成一柄大刀,重重砍向朱雀尸偶。 朱雀尸偶两道血红色的翅膀将顾天的攻击横扫粉碎,但上面留下两道深深的血痕。 “到底是死物,实力并不如真正的朱雀神兽,大概也就入海巅峰的实力。”,一番试探,顾天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任川点点头,确实,死物的力量肯定不如生前,但就算如此,要对付这头朱雀尸偶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我能拦住它,你们去解决剩下的[恶藤],如何?”,顾天开口道。 [恶藤]因为一部分在为朱雀尸偶提供能量,仅剩下少部分在挡住前往深处的路口。 神兽乃除[恶]所生,对于[恶念]有着与生俱来的净化与抗拒之力,[恶藤]想要控制一头朱雀尸偶则必须源源不断地向它传输[恶念]。 “好!有劳顾天前辈!”,任川对顾天弯腰拱手,态度很是尊敬。 顾天淡淡点头,受了任川这一拜,他的目光对上朱雀尸偶,凌乱的发丝被无形的灵气尽数收到脑后形成一团,露出一双平静中透露着凌厉锋芒的双眼。 “我…去了!”,顾天闷喝一声,宛如箭矢一般朝朱雀尸偶冲去。 第78章 黄雀 在顾天冲向朱雀尸偶的瞬间,任川大喝一声,众人也齐齐朝着剩余的[恶藤]冲去。 激烈的灵气不断在空间中四处飞舞,将这片空间打造的五颜六色。 此刻,巨大的黑洞外,两道黑袍人影正在面面相觑。 “你,是谁?”,木制笑面男率先开口道。 “嗯…浮云国师,安非”,另一人简短回答道,他取下兜帽露出一张普通中年人的脸。 “阁下是谁?何不正面一见?” 青枫淡淡开口:“没必要,既然出现在这儿,总要有一个人离开。” 安非盯着青枫脸上的笑面,过了一会儿突然笑道:“好!今日便让你一次,就当见面礼了…” 安非说罢,身影在空中随风消散。 青枫皱起眉头,这家伙,到底是谁… 青枫摇摇头,日后总会知晓得,当前还是把这个[节点]解决掉,毕竟笠画进去也有一会儿了… 另一边,安非唇角勾起一抹嘲弄:“深情化作无情水,比翼连枝失长命。” “和[恶]染上关系的,从来没好下场…” 可[恶]这种东西,又有谁能保证自己没有染上呢? 青枫望向洞内,青绿色光芒笼罩眼白,他一眼便看到下面激烈的战况,然后向洞内踏步而下。 “该死!这东西生命力怎么这么顽强!?”,史真龙一刀将一条[恶藤]砍成两半,见到它很快又长出一段新的,忍不住破口骂道。 “没办法,这东西依靠的不是灵气,而是[恶念],[恶念]不绝,它就能一直活动!”,任川一剑砍飞数条[恶藤],抽空回道。 “怎么根除[恶念]?!” “再打下去我们不被它吃了也得被活活累死!” 史真龙对着[恶藤]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任川目光不停游走着,竭力在寻找[恶藤]的源种,[恶藤]乃神树根须所吸收的[恶念]达到一定程度后割舍下来的,每一根[恶藤]活动的源头皆是包含一切源头的紫色晶石[恶源]。 突然,一道极其刺目的紫光闪过,任川目光牢牢锁定方才紫光闪烁的地方。 “哪里!在哪里!”,任川一剑挥出狠狠斩向[恶藤]下方同时一声喊醒众人。 众人顺着任川挥剑的方向一同发力,霎时间挡在前方的藤蔓尽数被破坏,一颗亮着邪恶妖艳光芒的紫色六边晶石映入众人眼中。 “打破它![恶藤]就会消散!”,任川一边大喝一边提剑冲向源种。 这一刻,没人能够把他和纨绔子弟联系起来,众人都认为凌云渡是来保护他的,可他们猜错了,凌云渡是任落萍派来限制他的。 任川剑光如芒,朵朵剑花不断在藤蔓上绽放,美丽却致命。 嘶鸣,[恶藤]开始止不住的嘶鸣。 朱雀尸偶听闻立刻就要返回支援,却被顾天打出的灵气虎头拦下。 “我让你走了吗?看来不拿出点实力,你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啊…”,顾天手指发出嘎嘣的脆响。 “今日,你可以安息了…” 朱雀尸偶眼神中闪过一丝亮光,但很快便被更深郁的紫色掩盖。 “白虎,神拳!” 顾天一声大喝,随着灵气不要钱地朝掌心涌去,他的手掌逐渐被乳白色的火焰包裹,遥遥与朱雀尸偶相对。 “六皇子!不行,修复的太快了!”,凌云渡看着被紫藤迅速包裹起来的源种,无奈地说道。 任川一咬牙,决然道:“你们合力打出缺口,我冲进去!” 凌云渡闻言没有丝毫犹豫出声阻止:“不行!太冒险了,我进去!” “你不行!破坏源种要直面那股[恶念],你还承受不住!”,任川想也没想一口回绝。 “放心,不过是一根[恶藤]而已,还取不走我的命。” 任川说罢,其余众人对视一眼,皆无人出声反驳。 白禾心里都快乐开花了,他巴不得自己划划水就能全身而退,这种怪物,他打死都不会再进来一次! “好!那便仰仗六皇子了!”,烟薰等人皆是向任川拱手。 众人皆是使出自己最强的一击,狠狠打向藤蔓交织的根基,将周围的藤蔓尽数摧毁,紫色源种完全暴露在众人面前。 任川没有丝毫犹豫,在众人攻击奏效的瞬间便冲了进去,他的身影渐渐被修复的紫藤淹没,最终完全消失。 “……”,凌云渡只能祈祷任川能够解决[恶种],要不然他们怕不是要无功而返了。 轰隆! 另一边,前进的笠画猛然听到传来的巨响。 她望向身前仍是一片漆黑的道路,望向身后也是一片漆黑。 她已经走了很久很久了,但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一般,永远是黑漆漆的,甚至连最开始流淌的紫光都消失不见。 “这里,真得还是那条路吗?” 笠画拧着眉头,她渐渐感觉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那片空间内了,没有任何感官,连腰间的霜叶都沉寂下来,变得和平常刀剑一样。 在笠画疑惑的时候,青枫已经落到洞底。 他看着远处围着紫藤狂轰滥炸的众人,轻轻摇摇头,向与紫藤相反的方向走去。 紫藤既是神树分割丢弃下的东西,怎么可能还会守护神树呢?神树根触根本不在那些[恶藤]身后,它们的身后,注定是一场虚无。 青枫走着走着,面前伫立着厚厚的石壁,好像已经是个死胡同。 青枫一笑:“障眼法吗?神树还真是喜欢这一套,可惜,我心中有路…” 青枫淡然地迈着步子,一步一步走向石壁。 十步,五步,两步,分毫之间,随着他最后一步迈出,身影猛地穿透石壁消失不见。 青枫睁开眼,面前是夹杂青紫色的巨大根触。 “神树根触…” 第79章 如梦 盘旋缠绕的青翠色树根上不断流动着紫色的辉光,那些是它吸收的[恶]。 “不对…”,青枫看向根触,根触紧紧凝在一团,中间亮起青翠欲滴的光芒,“根触已经开始[净化]了?!” “是笠画?她被根触直接牵引到此处了?” “这下难办了…”,青枫双手负后,一步一步向根触逼近。 神树根触自然摆出一副敌对的姿态,庞大的根触狠狠砸在地面,像在劝告青枫就此止步。 青枫笑面下不禁露出一抹浅笑,这根触还怪有脾气了。 “我不是来跟你打架的,是来帮你的。” “你感受不到我身上的气息吗?” 根触像是听懂了青枫的话,一根纤细翠绿的小触手从中悄咪咪探出脑袋,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青枫。 纤细的触手慢慢向青枫靠近着,青枫此刻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吓到这胆小的根触,最终落得个暴力解决的结局。 根触见青枫没有动作,胆子逐渐大了起来,渐渐缠绕上青枫的手指,然后猛地扬起头端端,将青枫指尖刺开露出一滴鲜血。 鲜血渗入它透明的身子,眨眼消失不见。 哗啦! 根触迅速缩回,而后那些粗壮的顺从地让开一条通路。 青枫笑道:“好在还不算傻,能分的清好坏。” 此刻,笠画在某处不知名的地方一筹莫展,这地方除了黑还是黑,看不到任何东西。 笠画眼眸一亮,她试着调动灵气,果不其然,她没成功。 “果然,这是,神魄”,笠画站起身来,接着向前走去。 既然是“路”,那便总有到头的一刻。 想来应该是这树根作的怪,在她前进的时候悄摸摸把自己拖入了这片神魄空间内。 慢慢走着,远处开始有微弱的光。 笠画不慌不忙走去,眼前猛然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逼得她闭上眼睛。 潮湿,冰凉,坚硬 这是…哪里? “妈的,又是这家伙!要死死一边去,别来挡老子的道!真是晦气!” 这是…哪里? 笠画竭尽全力想要睁眼,却发现眼皮像被千斤顶压住一样根本难以动弹。 “呦!这小乞丐模样不错啊,挺水灵的。” “不是,你连个乞丐都不放过?” “是真的,不信你瞅瞅!” 笠画感觉自己头发被人撩起,一只粗糙的大手摸到自己脸上,左右擦拭着。 “诶呦!这,这,真真是个乞丐?” “哈哈,说不准是那个豪门小姐沦落了呢?这世道不就是这样吗?” 笠画手指用力扣入青石板的缝隙中,深深戳入泥土中。 睁眼啊,睁眼啊!动起来!动起来啊笠画! 笠画不断在心里咆哮着,在那张大手从笠画脸上向下移动时,笠画终于睁开了眼。 一瞬间,笠画终于获得了这具身子的掌控权。 “滚开!”,笠画看也不看率先一脚踢过去,狠狠踹在一团软乎乎的肉上。 “诶呦!” “妈的,你敢踹我!?” 笠画抬眸看去,面前站着两道肥头大耳衣着华贵的胖老爷。 “死乞丐,看我今天不…” 笠画一言不吭,只是冷冷盯着两人,手掌紧紧攥住一块青石砖。 两人不禁向后退去,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凶残的眼神,更难相信面前脏兮兮女孩身上散发的嗜血气质。 “你…你给我等着!” 两人丢下一句狠话,狼狈地逃窜而去。 盯着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街道上,笠画才倒吸一口凉气,“嘶!好疼…” “怎么会有痛感?我方才不是还在神魄空间内吗?” 笠画背靠着刚被雨水冲刷过的墙壁,冰凉的触感让她脑袋稍稍清醒。 她低头看向地面上堆积的水坑,里面赫然倒映着一道令她无比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 脏兮兮的黑发粘在一起,满是污渍的脸也不能藏起那出尘的气质,身上穿着像是桌布拼接而成的五颜六色的怪异衣服,小小一只蜷缩在墙角里。 “这是…我小时候?” 笠画挣扎着起身,一瞬间感觉头晕目眩,她知道这具身体肯定很久没吃过饱饭了。 “咦!?”,这时,一道笠画熟悉无比的身影踏着水坑向她走来。 “天下还有这般女子?” 笠画原本有些黯淡的眼睛里瞬间闪出亮光,先生!是林先生! 笠画摇摇晃晃站起身来,面前的男子一袭白衣面目和善,嘴角孺着浅笑走到笠画身前,轻声道:“可惜,是个乞丐…” 笠画眼瞳猛然一缩,她怀疑自己刚才听错了,林先生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她猛然后退,躲开了面前“林青落”的手掌。 “咦?怎么了笠画,不愿意跟我回去吗?”,‘林青落’笑着开口道,一步一步向笠画逼近。 “你不是林先生,林先生可不是你这种垃圾东西能够模仿的!”,笠画眼神凶狠,猛地将手中青石砖砸向‘林青落’。 “呵呵,还蛮有脾气的。” “跟着我,你便不愁吃喝,也不用再在大街上任人欺凌为活命操心。” “怎么,与其被那些肥头大耳的老爷强行夺走,不如跟了我?” ‘林青落’温和的声音却说着毫无感情的话。 笠画摇摇头,释怀地笑了。 她想起来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林青落时心里所想得画面。 她一度觉得林青落同那些富家老爷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有副好看的皮囊罢了。 “我懂了,你是我幼时的[恶]”,笠画淡淡看向‘林青落’,幼小的身子站得笔直,五彩斑斓的破布衣无风自动。 “人终有[恶],但既然不是真实的[恶],那你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林先生很好,我也很好。” “所以,该下雨了…” 嘀嗒,嘀嗒。 随着笠画话音落下,点点雨滴从空中滴落,霎时间变成瓢泼大雨,将这条小巷慢慢洗刷成一片洁白。 余光中,‘林青落’仿佛笑着说了些什么,但笠画没有听到,她眼前再次闪过一道白光,强迫她闭上眼睛。 现世,青枫终于走过那段不算平坦的通路,看到了被青翠色藤蔓包裹起来的笠画。 她只露出一颗脑袋,像在沉睡,周边是层层叠加的紫色流光根触,忽明忽暗。 第80章 身份 青枫本想上前,却被根触制止,明摆它不愿让任何人接近笠画。 青枫看着根触不断变得微弱的紫色流光,笑面下的脸色很是难看。 他从怀中摸出一片闪着青绿色流光的枫叶,枫叶感受到神树根触的气息,径直向前飘去。 “[节点],我来吸收。” 根触感受到枫叶中蕴含的情感,在笠画与青枫之间来回看着,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青枫的要求。 青枫拳头紧握,却也无可奈何。他们一出生便是为了协助神树[净化]而存在的,这是青山坊的传承,也是他们的命。 “给我个理由。”,青枫强忍出手干涉的欲望,淡淡问道。 根触摇晃两下,轻轻点在笠画洁白的额头,绕了个圈,一道复杂的圆形在笠画额头上亮起。 “你疯了?你怎么能够保证她在苏醒后会按照你的愿想来?你就这么肯定,她会去处理所有[节点]?”,青枫身子难以压抑地颤抖起来,高声道。 那苍翠根系摇摇头,它也不能保证,但这次是它遇到[树灵]最早的一次,以往从来都是最后一刻才能遇到,所以这次 它不打算欺骗[自己]。 是生是死,是命系苍生还是居远离世,都要她自己来选择。 “……”,青枫沉默下来,按理来说,他不应该让[树灵]这么快意识到自己的身世,但他心里有什么在跳动着,想要她能自己去选择。 他沉默很久,一言不发朝原路退回。 临走时,他没有将那片枫叶收回,而是让它静静在半空中旋转着。 “可恶,六皇子呢?还没出来吗?” 青枫走出隐藏的通道,边听见凌云渡急切的声音。 他们一群人还在轰击[恶藤],自从任川进去已经有一柱香的时间了,里面却没有丝毫动静。 青枫淡淡上前,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凌云渡目光一凛,紧接着头也不回一枪甩向身后,枪身弯成一道夸张的弧度,这般足以碎石的巨力竟被两根修长的手指挡下。 凌云渡回头一看,一个带着木制笑面浑身被黑袍笼罩的人影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他的枪尖,使他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青枫松开指尖,长枪的弧力差点把凌云渡摔翻在地。 在众人戒备至极的目光下,青枫踱步走到[恶藤]身前,朴实无华的一拳打出。 掌心被翠绿灵气包裹,整片空间短暂的陷入真空,听不到丝毫声音。 轰隆! 寂静之后,是暴风般的轰鸣。 一股强风从[恶藤]处喷薄而出,无数藤蔓碎片像吐垃圾一样四散飞舞。 咔嚓 拳风过后,凌云渡等人吃惊地看向原处,除了昏迷倒地的任川外,别无他物。 顾天面前的朱雀尸偶突然僵住,然后化成紫色光点原地消散,顾天自是感应到方才恐怖的灵气波动,依他来看,这至少是一位入洋境巅峰的强者发出的动静。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史真龙张大嘴巴,他耳朵里现在还有这嗡嗡的回音。 凌云渡一声苦笑,谁知道,不过这些都不是他该操心的,那人想杀自己这些人早就动手了。 “六皇子!?六皇子!”,凌云渡急忙上前检查任川的情况。 好在并无大碍,任川只是轻咳几声便悠悠转醒。 “云渡大哥?”,任川睁眼看到凌云渡便要作势起身。 “别别别,你还是躺会,[恶藤]已经被解决了。”,凌云渡一手止住任川的身子一边开口道。 “解决了?怎么解决的?”,任川显然有些没回过神,他只记得自己进入内部后便向[恶源]发起攻击,然后紫光一闪自己便昏迷了过去。 好像自己做了一个梦,噩梦。 他现在记不清具体是什么梦,但那股让人打心底难受无助的情绪还淡淡缭绕在他心底。 任川苦笑一声,自己还是太弱了,今日若不是有突发情况,自己怕不是已经困死在里面了。 “你是说,一个木制笑面怪人一拳将[恶藤]打爆后便离开了?一句话没说?”,任川眉头拧成蝴蝶结,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出这到底是为什么。 “罢了,我们接着往里走。”,任川将心里的疑问暂时压下,看着面前幽深的洞口道。 “六皇子…我想退出…”,烟薰此刻花容失色,已经没了刚开始的淡然。 她实在不觉得自己这些人有能力接着往里面深入。 任川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烟薰拽起自己仅剩的两名手下,毫无留恋地朝上方飞去。 “还有人要走吗?”,任川多问一句,但剩下人都没有动弹。 白禾心头冷笑,傻女人,最难缠的东西已经被打倒了,这简直就是老天给自己安排的福利,至宝近在眼前却胆怯退出,白白死了自家那么多人。 “六皇子,我打头阵?”,白禾笑着开口,主动请缨。 任川心里一笑,他当然知道这家伙心里打得什么主意,但他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副样子被白禾尽收眼底。 “大家都或多或少有些伤势,我现在是状态最好的,我打头阵也好应对一些特殊状况。”,白禾接着说道。 任川最终装作无奈地样子,点了点头。 几人跟在白禾身后,向前方深入。 另一边,笠画再次睁开眼,先是检查了一遍自己身体是不是原样,没异常后才抬头看向周围。 “这…又给我整到什么地方了?” 笠画望着眼前高耸入云直破天际的大树,一时间愣在原地。 紧接着,那棵巨树开始晃动,一道粉粉的光源不断从云端飘落而下。 然后不断汇聚,最终化成一道朦胧的身影。 笠画看去,那是个少女模样的人形。 “你是谁?”,笠画开口问道。 那道粉色人影开口,她没有面容,只有声音传到笠画耳中:“我吗?我就是你呀。” “你是我?怎么可能。”,笠画根本不信,但她细细看去,这道粉光人影的体型竟和自己很是相像。 “我真得是你,难道你都忘了吗?” “你是神树之灵,是由[母亲]分化出来的生命。” 笠画秀眉一挑,“神树之灵?那是什么东西?” 那道人影好似叹了口气,整片空间响起沙沙的声音。 “没事,你只是忘了些事情,你看过后,就会明白了。” 人影话音落下,一根藤条从高空的树冠里伸出,停在笠画跟前。 笠画心里满是疑惑,但她没有感受到恶意,反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 “来,来接受,你的命运。” “来,来看清,你的命运。” 笠画向前一步,指尖轻轻点在藤条前段,柔软的触感之后,笠画又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第81章 浮生 “浣儿,你真要如此?” “没办法,这是我必须去完成的事。” 笠画睁眼,自己好像是在一座庞大的山脉之中。 这山毫无生机,漫天灰色粉末飘扬,到处都是尸骨残骸和枯黑的树干。 笠画抬头,高耸的顶端一棵巨树散发着紫黑色的光芒,透露着一股诡异邪恶的气息。 笠画只是看了一眼,便感觉心底有些烦躁。 她急忙压下心底的热意,刚刚一瞬间她好像迷糊看到空中有两道人影,在那不见顶端的巨木之上。 笠画一点脚尖,整个人好像浮萍一般径直飘了起来。 “这…又是虚幻的空间吗…”,笠画喃喃自语道,接着向高空飘去。 她与空中两道人影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们的说话声也渐渐清晰起来。 “所以呢,哪怕这要你的命?” “嗯…哪怕这要我的命…” “为什么?我们明明可以做别的选择,比如再等50年,等到神树自我更新重新开花。” “不…这太久了,神树一旦枯萎,这片天地不知道还能活多少人…更何况,这本就是我的使命不是吗?” 对话是一男一女,话音里笠画能够明显听出其中蕴含的悲怆。 笠画越飘越高,渐渐看清了那两道人影。 男子一袭山青色纹竹锦衣,头戴一顶由鲜竹叶编制而成的头花,整个人身子有些朦胧,脸上更是被一团粉光笼罩,让人看不真切。 女子头戴粉花,身着白衣,纤尘不染,发根及腰,身形同样在光芒下朦胧不清。 忽然,紫黑色巨树燃起紫色火焰,无数黑气从中逸散而出在天地间弥散。 “不能再拖了!我…走了…” 女子最后留下一声道别,向巨树顶部飘去。 笠画看到男子伸出手,停在半空。 画面在笠画眼前一闪,她又处在一叶扁舟之内,她猛地回头,面前坐着一个头戴蓑笠的男子。 小舟漂浮在滚滚大江之上,连绵不绝的雨丝穿过江面,打湿男子头顶的蓑笠,却无法触碰到他身子分毫,好像只有那顶蓑笠是实体。 “多少年了…你救了这天下,可真得救了这天下吗?” 男子自说自话,忽得一声轰鸣传入笠画耳中。 笠画扭头看去,远处升起道道狼烟,无数灵气和刀剑的光芒照彻天地,她伸手,这才发现雨丝,竟是红色的。 “嗯?”,面前蓑笠男子忽得发出一声疑问,而后笑道:“看来,将来还是好得。” “姑娘,这儿不是你待的地方,若我们有缘,会再见的。” “哈哈,霜剑蓑衣扁舟醉,血雨银针乱世休!” 不待笠画反应,一道璀璨的剑光从男子腰间挥出,在笠画惊讶的目光中,这片天地只剩下空白。 笠画再一睁眼,果然又换了一个地方。 她四处打量一番,自己好像正坐在某个阁楼顶端。 她眺望着夜空中明亮的晨星,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只是下意识的,她做出这个动作。 然后,是暴起的庞大根触,倒塌破碎的阁楼,黯淡无光的天空。 一遍遍,一幕幕,变换的场景,流逝的时光,不变的紫黑色巨树,似变非变的少女。 道别,不舍,决然,无数情感似走马观花一样穿过笠画的心房,如同一颗种子,安安静静在不为人知的深处埋下。 咔嚓 最后无数画面如同破碎的镜片一般,在一片漆黑的空间中缓缓移动旋转着,将笠画包裹在中心,形成一个晶莹闪耀的“茧”。 “你看懂了吗?”,那道粉色人影不知从何处跳出来,对着笠画问道。 “看懂了,每一个她,都选择了天下苍生…”,笠画还没缓过神来,麻木地开口。 “你就是[她],你就是,神树之灵。”,粉色人影的话似一柄大锤,重重砸在笠画脑海中。 笠画眨巴眨巴眼睛,嘴巴有些苦涩,她是个孤儿,可她从没想过自己为什么是个孤儿,好像打她记事开始,她便是自己一个人,流浪在繁华云城的大街小巷。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 “你怎么能够肯定我会像她们一样,做出千年不变的选择?” 粉色人影听闻,身子在空中舞了一圈,语气欢快:“我不能肯定啊,但就是这样,我才更想让你提前知晓。” “过去的她们都是很晚很晚才遇到我,因为她们在很小时候便被一些人接走了,直到[神树]彻底爆发时才会让她知晓。” 笠画想到之前一帧帧闪过的画面,好像确实是一男一女。 “[净化]神树不仅仅需要树灵,还需要世间最伟大的[善],也就是万般情谊之初的——爱。” “我无法强迫你,做出任何选择都是你自己的意愿,但我想让你知道,你不是孤儿,你是我的[孩子],万物之灵——神树之灵。” “也希望你在知晓这些后,能够拥有一段更自然的人生。” 笠画低垂着眼眸,狭长的睫毛在粉光中投下一片阴影。 这是什么事,突然把自己拉过来然后不由分说将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经过全盘否认,强行给自己安上个大包袱还要摆出一副由你选择的模样。 笠画深吸一口气,这些东西对她来说过于庞大,她一时间难以去接受理解。 “好…现在可以放我出去了吗?”,笠画问道。 粉色光影笑道:“还不行哦,[节点]还没有净化完成。” “我要怎么做?”,笠画现在心里很累,她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事,只想快点回去睡一觉。 “很简单”,粉色光影说完,周边画面一转,一颗明亮无比的紫色晶石在一块深坑之中静静旋转着。 “伸手摸它,调动你体内的青山诀就可以了。” 笠画没有管光影为什么会知道青山诀,只是上前照做。 在她包裹着灵气的手掌按在晶石上瞬间,晶石里的紫色流光缓慢顺着她掌心流入体内,直奔丹田中的灵气湖而去。 灵气湖的体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大,其中的青色鲤鱼疯狂吞噬着紫色流光,它头顶的触角迅速成长,身子变得修长,脑袋缩小,腹部长出不对称的五个小包,原本苍翠欲滴的身子染上一抹紫意。 随着紫色流光不断涌入,原本的江道开始扩宽,并且变为横竖交叉的好几道。 仔细看去,灵气中晕染着点点紫色光芒。 很快晶石内的紫色流光被笠画吸收完毕,晶石变成灰色然后咔嚓一声碎成光点消散。 笠画紧闭双眼,一头乌黑青丝的发尾处,悄悄被染成白色。 第82章 冲突 神树根触上紫色流光在晶石破碎的瞬间尽数消失,无数绿叶伸展而出,褐色的枝条上萦绕着无数晶绿色光点。 笠画睁开眼睛,眼瞳呈青紫色的花朵,花瓣六绿一紫。她已经重新回到了最开始最真实的空间内,面前是欢欣起舞的根触。 “我要离开了。”,笠画话语很平淡,好像没有任何情感。 她转过身,猛地看到在空中旋转不停的苍翠枫叶。 “这…这是…竹心的枫叶?” 这东西笠画再熟悉不过了,但笠画也不能确定这东西是独一无二的,但无论如何,肯定有人来过并丢下了这片枫叶。 枫叶感应到笠画,径直朝她飘去,嗖地一下钻进笠画神识空间内。 笠画急忙探查下神识空间,见没有什么异常后才稍稍放下心来,那片枫叶滴溜溜保持着旋转,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动作。 见笠画准备离开,根触又伸出那根细小的根须,它来回摆动着催促笠画上前。 笠画心头疑惑,但前面的路仍被神树根触完全封死,大有一种不过去就不让她走得架势。 “唉,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 笠画无奈,只得顺着它的意思上前。 几滴比原先滴在笠画额头更加浓郁精粹的汁液在端部凝结,笠画愣了一下伸出手,汁液在触碰到手心,直奔丹田而去。 她丹田内忽得下起一阵青色小雨,原先横七八竖的大江在雨滴下更加紧密,渐渐有合并的趋势,它们慢慢延长,扩宽,上涨,最终在笠画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河床开始兼并,成为一汪大海。 在这一刻,她真正踏入入海境,成为这世上可以独当一面的强者。 “这…这么简单?” “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随着笠画迈进入海境,她腰间的霜叶也跟着轻颤起来,无比高兴,总算能出来透透气了。 笠画感受到腰间霜叶的动静,一把把它握在手心,说道:“怎么?现在想出来透透气了?” “嘿嘿,你就待着,别又把我灵气吃干了。” 霜叶很不满意,不停发出抗议。 笠画把它别回腰间,向神树根触道:“这下,我可以走了?” 话音刚落,身后被缠绕起来的通路瞬间打开,笠画向根触点点头,向来路返回。 根触上的绿叶不断发出沙沙的声音,跟她道别。 任川那边,随着他们逐渐深入,白禾渐渐感觉不对劲起来,怎么走了这么长时间,连个毛都没看见? 他下意识觉得自己又被骗了,不禁问道:“哈,哈哈,我说怎么走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到根触啊?” 任川压住笑意,开口道:“别急,神树根触肯定会和抛下的[恶藤]相隔甚远,要想要好处,接着走便是了。“ “六皇子,我们总得知道倒地能不能拿到[青灵汁]?毕竟大家这一路也不容易。”,朱利群帮着白禾说话,再次说道。 可惜,他们要是知道神树根触现在一点儿[青灵汁]都没了,估计当场就得打起来。 此时得了全部[青灵汁]的笠画好不容易走出通路,进入任川他们落下来的黑暗空间内。 她抬起头,这里能看到天空,应该是大洞的正下方,于是调动灵气朝洞外飞去。 终于,在任川一行人经过漫长地跋涉后,他们看到了被粗大树干缠绕编织而成的通路,正是笠画走出来的那条。 神树根触是一个环形空间,[恶藤]会在首端阻止一切想要前往根触的人,因为它需要时间来让根触完全被侵蚀。 中间的空洞就是根触打开的缺口,可惜任川等人明摆不知道如何通过这个缺口进入根触空间,所以弯弯绕绕才来到这万事皆休毛都不剩的地方。 任川看到面前大开的通路,枝干上还有着苍翠的树叶,越发感到奇怪。按之前的经验来讲,现在的通路应该还在关闭,而且根触枝干也应有着象征[恶念]的紫色流光才是,如今这安静舒缓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被[恶念]侵蚀的神树根触。 “嘿嘿!”,白禾眼见到达目的地了,不禁加快了步伐。 “青灵汁,青灵汁!只要拿到青灵汁,我就有迈入入洋境的可能!” “到时候,什么半步入洋的顾天,就是一个笑话而已!我分分钟就能把他捏死!到时候,洛川城就是我白家白禾的天下!” 白禾嘴角不自觉扬起,怨恨的目光隐晦地瞟了一眼沉默不言的顾天。 “各位,我先行一步!” 白禾看似招呼,话音刚出身子已经化成一道残影直奔通路而去。 朱利群眼睛一闪,也动身跟了上去。这两人一动,其余人自是按耐不住,旋即全都动身飞向洞中,生怕晚了[青灵汁]被他人捷足先登。 任川皱着眉头,这根根触怎么看都像是已经被[净化]的样子,既然根触被[净化]了,那[青灵汁]应该也不会留下… 而且神树根触马上就要重新掩埋陷入沉睡,现在冲进去无异于自找死路,虽说神树根触不杀生,但吞不吞灵气可说不准。 “六皇子,你不进去吗?”,顾天见任川一动不动,不禁问道。 任川眉头舒展开,笑着摇摇头,“他们喜欢争就去争,不过[青灵汁]而已,我没有它一样可以踏入入洋境!” 任川话语中自信十足,心里却道:“[青灵汁]都没了还进去干嘛,给神树根触当肥料啊。” 顾天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松松筋骨笑着道:“既然六皇子没有进去一探究竟的意愿,那顾天就此道别了。” 任川一愣,苦笑道:“你真要这样做啊?杀了一个王屋山还不够?非要把其余两家也搞垮吗?” “若洛川城只剩你顾家一家独大,我猜父皇是不会同意的,肯定会派人来接管洛川顺便敲打顾家。” “入洋境皇室就有,你这半步入洋可还不够看。” 顾天笑笑,璀璨明亮的眼眸里满是洒脱:“我不在乎,既然要让顾疚跟笠画姑娘两年,自然要拿出相应的诚意来。” “你为什么非要顾疚跟笠画游历?跟我不行吗?”,任川开口问道。 顾天一愣,似被任川的话给逗笑了,他眨眨眼睛没有接话。任川撇嘴摆手一套小连招把自己摘了出去,就当刚才没人说话。 任川知道笠画不简单,第一次在花楼里见到时他便知道,这才想试探一番,没想到她竟然真得跟个傻子一样什么也不知道。 任川想到这,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六皇子,你在笑什么啊?想到什么好事儿了叫我也高兴高兴呗”,凌云渡见任川咧嘴傻笑,一弯腰把头凑到任川脸下开口道。 任川被吓了一大跳,没好气地瞪了凌云渡一眼。 顾天见状也是会心一笑,对六皇子拱手道:“六皇子,再会。” “再会!” 第83章 独大 和任川道别后,顾天义无反顾地踏上延伸向前的不归路。 任川目送顾天身影消失,扭头笑着对凌云渡问道:“云渡大哥,你说他能出来吗?” 凌云渡神情严肃,重重点头后应道:“能!” 任川闻言一笑:“是啊,他可不是会在这时候送死的人…” 浮云史书记载,浮云历一百二十八年,洛川顾家出黑虎,弑杀,城内三日血洒黄土,究其因,乃余三家联手逼迫所至,后黑虎伏诛,洛川元气大伤。 里面并没有记载三家联手逼迫的细节,但任川知道肯定不是书上寥寥几笔那么简单,也就是从那天起,顾家最为耀眼的天才顾天沦为醉鬼登徒谣言伴身。 何为大丈夫?屈市井携流言斩尽仇敌。 顾天从来知道他活下来是为了什么事,亲手送洛川三家见祖!黑暗中,顾天目光幽深明亮步伐有力,宛如捕食的猛虎。 “走,这儿没我们什么事了,云渡大哥也该回去交差了。”,任川双手背在脑后,调转方向准备离开。 猛然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儿,笠画呢?她不会在根触空间内? 任川再次回头,神树根触已经有渐渐合拢的趋势,显然是要沉睡了。 “云渡大哥!这个传信鸽你拿着,你先回地面看看笠画在不在,在的话就捏死这只鸽子,我会感应到,不在的话就把它的灵气禁制取消,我也会感应到!”,任川一句话说完所有事情,凌云渡停罢带着鸽子便向出口奔去,这事儿可耽搁不得。 “…希望一切都好”,任川此刻也只得祈祷,祈祷凌云渡再快些,一切还都来得及。 凌云渡马不停蹄赶往洞口,他心里也十分焦急,恨不得长出两道翅膀来。 此时当事人笠画正在顾府门口悠闲地躺着,顾烽一见笠画出来就张罗她落座,贴心地给她办了张躺椅,生怕她累着。 “别抓我!别抓我!我要去找笠画姐!” “没事!笠画姐会保护我的!” 顾烽听到院中的鸡飞狗跳,无奈扶额说道:“放他过来,没事的。” 笠画嘴角噙着笑意,小家伙还是挺知道感恩的,知道来看看我。 很快,顾疚顶着一张红彤彤的小脸跑出,看都没看旁边的顾烽一眼,径直跑向笠画。 “笠画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有没有伤着?他们有没有人欺负你?” 笠画被逗得哭笑不得,怎么搞的自己跟什么弱女子一样。 她摇摇头摸了把顾疚的脑袋,圆滚滚的,头发很软滑。 “没事,说实话我在下面一个人都没见到。” “迷迷糊糊进去迷迷糊糊出来,一直没见到人只好出来咯!” 笠画漫不经心的说着,顾烽显然是不信的,你呢入海境的灵气再掩盖下我可能会信。 笠画初入入海境,而且因为进步太快,导致她体内时常有灵气外泄,她也没什么好办法,平时灵气都跟被铁皮桶困住一样:不会被人感应到,这次她算是感受到灵气外放的好处了。 她刚出来时便遇到了顾烽,顾烽一感受到她体内的灵气波动眼睛便瞪得老大而后便一副笑呵呵的模样,最终演变成现在这个情况。 嗖地一声,洞口处又飞出一道人影,正是火急火燎的凌云渡。 “笠画…姑娘?”,凌云渡看着悠然自得的笠画,一时间沉默下来,然后手一使劲把传信鸽捏死了。 “…?” 笠画很是疑惑,他怎么了?怎么见到我叫了一声然后就把鸽子捏死了?是什么特殊招式的施展前提吗? 下方根触空间内,任川感受到传信鸽被杀死后松了口气,最后看了一眼逐渐闭合的通路,转身离去。 白禾一股脑冲到最深处,见到了刚送走笠画灵气亏缺的神树根触。 “神树根触!哈哈!青灵汁,我来了!” “白禾!你休想!” 朱利群也不装了,紧随其后打出一道汹涌的灵气匹链狠狠撞向白禾。 “哼!朱老儿,你打不过我的!” 白禾冷哼一声,毫不留情的一脚将灵气踢散一脚踢向朱利群,灵气巨脚直直向朱利群冲来,待朱利群挡下后白禾已经闪身到了神树根触底下。 “神树!神树!请赐我[青灵汁],助我踏入入洋境!” 朱利群再次起身,后面一波人也赶到,一眼便看到了在神树根触下大喊的白禾。 “神树!神树!赐我[青灵汁]!听到了吗!” 白禾状若疯魔,清秀的脸庞发出不像人类的笑容。 “疯了!真疯了!”,朱利群被白禾这副样子吓到,打白禾继承白家家主之后,他第一次看到这种模样的白禾。 自私,贪婪,疯狂,不计后果。 猛然间,神树根触像感应到什么似的还始伸展,一根细小翠绿的藤蔓从巨触中伸出,它没有眼睛却仿佛直勾勾盯着白禾。 “哈哈![青灵汁!给我[青灵汁]!” 白禾丝毫没有意识到不对,仍在索要着他心心念念的青灵汁。 “不对…不对…”,朱利群从那根弱小纤细的藤蔓上感受到一股杀意,他悄悄后退,但身后也有一股杀意,比前方更为赤裸。 朱利群猛地转身,一个硕大拳头直冲面门,来不及反应被一拳打得狼狈飞出,在地面滚了两圈后重重跌在白禾脚边。 白禾一愣,急忙扭头看去。顾天收回打飞朱利群的拳头,两手摁压发出嘎嘣的声音。 “顾天!?你要干什么!?”,白禾冷声喝道。 “干什么?我要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十二年,十二年前你们三家合伙打压我顾家,只因顾芯能被掌控的黑虎血脉过于强大,让你们嗅到危机。就在这时她有身孕的消息也传入你们耳中,知晓我顾家传承的你们更加恐慌!” “呵呵,当时我年少轻狂,轻信了你们的话赴了一场深渊般的鸿门宴。你们用我的命刺激顾芯,让她来救我,最后落得个心脉具断的下场!” “可惜,天顾我顾天,她命不该绝!我的孩子也命不该绝!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又为何不来找我的。你白家趁机要挟我迎娶白苗意要从内掌控我顾家。” “十二年!今日,尘埃落定…” 第84章 算账 顾天神情带着解脱,一步一步朝白禾二人走去,马靴踏地的声音宛如催命的铜铃声折磨着二人的神经。 “完了…完了,打不赢的,我们两个打不过他的!”,生死关头朱利群再也冷静不了,一位半步入洋,就算他们二人是入海巅峰也撑不过半柱香。 “怕什么!拼下去还有一线生机!”,白禾抽出佩剑凶狠说道。 顾天忍不住一笑,听这两人说话怎么搞得自己跟大恶人一样。他不禁摇摇头,对他而言是不是恶人早就无所谓了,顾天甚至很想自己一开始就是个恶人。 “闲杂人退出去,这里没有宝物,只有杀戮…”,顾天最后对剩余人劝告道。 一路被人遗忘的敖伦突然蹦哒出来喊道:“你说没宝物就没宝物?万一你想把我们调走然后杀了那两人独吞宝物呢?” 本来想走的人这时又都犹豫起来,互相看向身边人。 “!我就知道你这东西在后面偷偷摸摸的准没安好心!” 敖伦身子猛地颤抖起来,完了,这声音他太熟悉了,那个傻大个又来了! 此刻,往洞口飞得任川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管他呢,先见到笠画以后再说! “大伙们,我劝你们还是听顾老哥的话,这敖伦就是个小人!” “现在芜凉登基大典你们知道?就这厮挑拨别人当出头鸟,结果自己灰溜溜跑了。你就说这种人,听他的话那就是被他当傻子使。” 史真龙唾沫星子横飞,大有不把敖伦淹死不罢休的模样。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部分人头也不回向后跑去。见有人离开,许多犹豫不决的人也都跟上了去,他们虽然想要好处,但没命那就得不偿失了。 敖伦眼睁睁看着人群如云烟般眨眼空空,肺都气炸了,他怨恨地盯着史真龙,这傻大个天天坏自己好事,今天说什么也要让他脑袋搬家! 顾天见空间内只剩他们无人,闲庭信步走向白禾二人,然后对史真龙说道:“那梅雪国的怯战懦夫就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 史真龙咧嘴笑道:“有啥好东西给我留点啊,回去还得给凉王交代了。空手回去非得被她嘲笑半个月。” 顾天哈哈大笑,“那估计凉王想不笑你都难。” 二人嬉笑打闹氛围轻松全然不像即将进行生死厮杀的人,他们好像根本不在乎。 “混蛋!别小瞧我啊!”,白禾怒火中烧愤从心来,不顾朱利群的阻拦径直冲向顾天,两人一起冲向巨大的根触墙壁。 翠绿藤蔓猛地抬头,根触立刻四散开来给他们腾出一片空地。 “这个蠢货!”,朱利群对白禾很是无奈,但没办法白禾死了他就一点活路没了,他只得动身支援白禾。 在他们三人冲入后那些根触立刻重新归拢,将三人封闭起来。 “嗯?”,史真龙看向空中纤细的翠绿藤条,它好像很高兴看到这样一出戏目,不停摇晃着。 “嗯哼,还有观众,不错不错,我史真龙不打没人看的仗!” 敖伦再也受不了了,他发现这家伙有自动嘲讽的体质,只要他一张嘴自己就忍不住想抽他! “别叫了,拳脚下见真章!”,敖伦再也无法保持高冷,直接和史真龙扭打在一起。 敖伦这次可毫无保留,浑身灵气调动,家传绝学分雪诀被他用的炉火纯青,一时间史真龙被压得节节败退。 “来啊!打我啊!现在怎么跟缩头乌龟一样!你原先的气势呢!?”,敖伦一边嘲讽一边加快拳速,一招化雪掌将史真龙的铁拳别开之后狠狠打在他的腹部。 史真龙被瞬间打飞,他揉了揉肚子,这一下还是蛮疼的,让他面容都扭曲起来。 “我去,这瘦猴子打一下还怪疼得,看来我也得动真格了!”,史真龙吐槽完,身上的肌肉猛地隆起,整个人的轮廓大了一圈不止。 敖伦傻眼了,这什么东西?这怎么打?这家伙快顶得上三个我了!? 史真龙咧嘴一笑:“再来!” 外面两人打得热火朝天,根触围成的空间内局势却是一边倒。 顾天一巴掌抽在白禾脸上,将他半张脸扇得红肿,接着灵气翻涌一个加速踢将赶来的朱利群踹飞在地。 “顾天!!我跟你拼了!!” 白禾颤抖着摸着肿起来的半边脸,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只见白禾身子升到半空,一圈圈的白色匹链在他周边不停旋转,锋利的边缘将空间隔出丝丝波动,快速的旋转成为一个白球,后方虚空中灵气幻化成为一只白鹰,两只利爪散发着极度锋锐的气息,仿佛能够割开天地万物。 顾天一声冷笑:“终于发狂了吗,这样才有意思。你会尝尽拼尽全力也只能沦落为失败者的滋味。” 顾天的话犹如恶鬼的低语,不断消磨着两人的心理防线。 朱利群见状也不敢再有丝毫保留,洛川四大家皆依靠古兽血脉发家,只是灵兽层次高低不同,三家虽不如顾家白虎血脉但也不是寻常之兽。 只见朱利群全身被赤红色火焰包裹,身后凝结出一道火豹向顾天呲牙咧嘴咆哮着。 “白禾!一起上!”,朱利群大喝一声,两人同时出手,白色匹链与火焰交融,上白鹰下火豹相互配合携带毁天灭地的气息恶狠狠冲向顾天,所过之处空间晃动地面滚烫。 “顾天,你虽是神兽白虎血脉,但我们两人也不是吃素的!” 二人本就是入海境巅峰,又有质量上乘的灵兽血脉,若是寻常入海境此刻恐怕早已被余波给剿灭。顾天皱起眉头,脸上第一次浮现严肃神情,短短一瞬身后一道白虎虚影便已形成,浑厚的灵气显得白虎宛如实质。 “去!”,顾天淡淡一声令下,白虎凶狠扑向一鹰一豹,三道灵气化兽撞在一起,一时间竟难分高下僵持起来。 白禾见状内心不禁一喜,看来顾天也不过虚张声势,两人合力他也没辙!朱利群也面露喜色,生机,他看到了那抹生机的亮光! 顾天嘴角扬起一抹笑容,白禾二人看到后不禁背后发凉,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顾天一拳砸向胸口,一口精血喷在白虎身上,“染!” 白禾瞪大眼睛,眼前的一幕让他难以置信。 顾天话音落下后,白虎虚影上开始有着道道黑光浮现,随着它们停留在虚影头部,背部,两条前腿,这些部位上的毛发肉眼可见的转化为深深地漆黑之色。 “黑虎血脉!?你怎么可能会有黑虎血脉!?” “不可能!纵然你是顾家最为耀眼的天才,也不可能有这股黑虎之力!” 第85章 落幕 顾天青筋暴起,竭力忍耐血脉里的黑虎威压,澎湃巨力不断压迫着他的经脉令他疼痛难耐。 黑白相间的老虎在天地间格外壮硕,几乎占据了大半空间,它身上的毛发愈发实练根根分明,气势不断攀升,原先僵持的局面开始倾向顾天。 “疯了!真是疯了!”,白禾犹如看疯子一般,“你竟然强行把不属于你的黑虎血脉引入体内!你觉得你这样还能有活路!?” “一旦黑虎血脉完全爆发,你将会心脉寸断爆体而亡,绝无生还可能!” 顾天疼得龇牙咧嘴,却仍是平淡的说道:“我知道,那又如何?我一个人换三条命,太值了。” “三条?”,白禾终于想通为什么见不到王屋山的身影了,怕不是杀了那长老后直奔王府开启黑虎血脉然后把王屋山秒了! “看来你们想到了”,顾天看到两人飞速变化的神色,语气不温不火:“别急,很快你们三个便又能聚在一起了!” 白鹰与火豹终究还是承受不住黑虎的压制力,在两声哀鸣中化为灵气碎片消散于空中。 “噗!” 随着术法被攻破,白禾二人一口老血喷出半跪在地。这一招已经是他们倾尽所有灵气,甚至用上了精血。 二人如同败犬一般,双脚不断蹬地后退,“求求你!别杀我!白家可以成为你的助力!” “朱家!朱家也可以!” 顾天皮肤表面裂开血痕,没有时间了! 此刻,兽灵上的黑色达到最深色,“这些话,还真是对不起你们老祖宗,下去跟他们说罢…” “不!不!” 在两人惨叫声中,巨虎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二人咬爆,淋漓红雨在死寂空间中倾泻而下。做完这些,顾天失去了全身力气,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他竭力舒展身子,呈大字形静静让天上的红色滴落在自己身上,他眼角流出泪水,“芯儿,我帮你报仇了!” 十二年人前沉沦,换今朝血洗旧事。 顾天轻轻闭上眼睛,嘴角还挂着满足的笑意。 黑暗中,一点绿芒轻轻闪烁,缓缓向顾天靠去。 里面落下帷幕,外面也进入尾声。 史真龙“变身”后便一直压着敖伦大,敖伦冰灵气打在史真龙身上根本没有作用,反倒是自己被灵气震得不轻。 “哈哈,老子这沙土甲震得你舒服不?!”,史真龙嘲笑一声,欺身上前又是一顿猛打。 “滚开!”,敖伦被气的嘴巴变形,想他堂堂梅雪国王后的侄子,何时受过这种气? 他拉开身形,手中的长剑在空中来回比划着,道道灵气顺着剑身连接成一道阵法。 “阵起!”,敖伦一声大喝,阵法瞬间亮起,直接贴附在敖伦身后。 “呦,旋转大饼身后背,你还觉得你老帅?”,史真龙嘴巴嘲讽着,身子可不敢放松。 土黄色的灵气在他身上附着成为铠甲,看起来极其笨重实则确实笨重,他的速度直线下降,有点像专门挨打的沙包。 “哼!自寻死路!你不会觉得凭借这东西能挡住我梅雪皇族的秘术!?”,敖伦见史真龙直接原地不动,心里高兴坏了。 剑锋在他指尖划过,几滴精血被身后的阵法吸走,原本银光闪闪的剑身变为雪白,上面还有着道道裂纹,似乎很是脆弱。 可史真龙面色前所未有的严肃起来,他从那柄破碎的雪剑上感受到一股上位者的气息。 “傻大个!我让你死个明白!”,敖伦见秘术已成,精神瞬间亢奋起来。 “此乃我梅雪国镇国之剑,落雪神剑!凭我皇室血脉可暂时嫁接其威力于特制刀剑之上,虽不能发挥其十分之一威能,但杀你,轻而易举!” 话音刚落,敖伦轻飘飘一剑挥向史真龙,空气中一轮弯月划过,所过之处空气都被冻结出点点露珠。 剑光眨眼便到史真龙身前,一剑下去史真龙铠甲上浮现一抹白霜,刺骨的寒意无视一切阻碍肆意冲撞在他的五脏六腑。 “咳咳!”,史真龙庞大的身躯重重向后倒退数步,咳出的鲜血竟带着冰霜! “哈哈!还狂吗?接着狂啊?刚才不是很猛吗?现在寒气已经侵入你体内,动得越快寒气蔓延的就越快!” 敖伦哈哈大笑,只觉得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史真龙紧皱眉头,这寒气有几分诡异,他的灵气竟然无法靠近,只能将其逼迫到一处。 “哼哼,这才只是一道剑气而已,像这样的剑气我还可以挥出整整五道!” “到时封了你的四肢脑袋,看你还有什么办法!” 敖伦又是一剑挥出,史真龙巨掌轰然捶地想要依靠泥石来阻挡,可那剑气竟直接穿透泥石墙直挺挺砍在史真龙左臂上。 一阵寒意传来,史真龙急忙将左臂经脉封闭,但这样子左臂也无法动用。 “不行,这样下去怕不是真要败给这狐狸男!必须拼命!” 史真龙又是两拳打在胸口,他表面铠甲竟涌出一股热气,烫得非常红。 随着热浪侵染全身,他的胳膊重新活动起来,但寒气并未消散,仍然在他体内。 “来,该分胜负了!”,史真龙这次率先出击,一拳轰向敖伦,拳风携带滚滚热浪,天地间的温度猛然上升。 敖伦目光森寒,他现在还剩四剑,用完后便再无一战之力,很快他便释然一笑,我这四剑还能打不过他不成?他甩出一道剑花,飞速挥出四剑,四剑相继挥出一往无前。 “喝!” “哈!” 两人皆是一声怒吼,热浪拳风与四道剑芒重重碰撞,整个空间止不住的摇晃起来,只听轰的一声,两人皆是倒飞而出砸在地上,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哈哈,痛快!没想到你这瘦猴还有点实力!” “哼,傻大个别再犬吠,真没想到我堂堂敖伦竟然要跟你埋在一块。” 神树根触已经快要并拢,现在只剩下一条刚容一人半通过小缝隙。 第86章 各安 洞外,早已经和笠画碰面的任川终于想起来他忘了什么,芜凉那个史真龙! 笠画几人看向洞口,原本偌大的洞口已经收缩到街道宽度,而且收缩速度还在加快。 “史真龙,顾天,他们都还在里面?”,笠画问道。 任川无奈地点点头,顾天什么打算他是知道,但史真龙是怎么回事? 任川余光瞧见笠画发尾处竟然变得苍白,疑惑问道:“笠画,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 “嗯?”,笠画反手抓起头发,也发现了发尾处的异样。 “……”,笠画稍加思索便知道这是生命力减少的体现,在神树空间中的画面中她已经知晓了。 这种流失的生命力会像琉璃一样,从外表很难发现端倪,直到内部完全中空是直接碎成粉末。换句话说,流逝的生命力有一道阈值,在抵达阈值之前对笠画不会有任何影响,只会表现为白发,但当某日雪满头,也唤阎王三更时。 笠画无所谓地一笑:“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吸收了些神树根触的汁液。” “神树汁液?[青灵汁]?你吸收了?!”,任川很是惊讶,本想接着追问但觉得现在不是时候。 顾烽听闻倒是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这样笠画实力提升这么大并且难以自控也就说得通了。不过这反而让笠画地位在他心里更高几分。 任川虽说看着洞口,但心思都在笠画身上,看来她进洞时直接掉进了神树空间,并且完成了[净化]。 “嘶…不对啊…她一个人是怎么承受那些[恶念]的?” 这时他想到了笠画毫无征兆变白的发尾,“算了算了,反正也想不明白,没必要费这脑子。” 眼见洞口越缩越小,众人眉头皆是紧巴在一起,顾烽心里还有一丝希望,一双老眼一动不动盯着洞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庞大的洞口如今只有水井般大小。 “唉”,顾烽叹口气,看向顾疚时哀伤的神情才稍有好转。 “不对,有光!” 众人刚收回目光,笠画惊喜的声音犹如惊雷般在众人心中炸响! 只见洞口中,璀璨的白光犹如划过夜空的流星,顾烽定睛一眼,泪水瞬间夺眶而出:“那是…那是白虎!哈哈,我就知道!” 在洞口快要闭合的瞬间,先是两道黑影被甩出,在最后一刻,白光堪堪从洞中闪出,啪叽,洞口彻底消失就如同没有出现过一样,但平坦的土地却无时无刻提醒洞口存在过的事实。 “呼!呼!”,顾天喘着粗气,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反正他也没什么形象。 “顾天?史真龙?呃…还有敖伦!?”,笠画一时间有些懵逼,怎么敖伦这家伙也被带上来了? “天儿,天儿!你…你怎么…”,顾烽几次想要开口,却又觉得不妥。 众人皆是看向顾天,目光里皆是有抹探究之意(除了笠画),任川摩挲下巴,顾天动用黑虎血脉后是绝对不可能活下来得,除非… 顾天缓过气,也不做隐瞒径直说道:“我知道,我本应是已死之人,但神树根触与我做了个交易。” “它似乎很享受我们之间的生死厮杀,并着重于为胜者予以奖励,但显然只凭奖励无法让我摆脱死亡,它还要我体内的黑虎血脉。” “那东西,在我完成复仇后便没用了,我答应了,然后我就活了。” “一出去便看到这两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见他俩还有心跳就一块搬上来了。” “嗯…”,任川点点头,根触吸收[恶念],可生死厮杀时产生的情绪不是单纯的[恶念],还有信念。 “管那么多干嘛,人还活着就是万般好!”,笠画瞥了一眼任川,怎么这家伙一出来心思就这么多,简直跟任落萍一个模子。 “好好好,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也算落下帷幕,大家各自安好。”,任川无奈耸耸肩,开口道。 “笠画小姐”,顾天走到笠画身前,身后拉着顾疚,“我们之前说得,事情结束顾疚跟你两年,可算数?” 笠画笑:“当然算数,不过顾疚刚和你相认没多长时间,而且他也没学到顾家什么本事?” 顾天一笑,眼神里闪过一抹狡诈的光芒:“那当然,事情结束后两年,可不代表是现在就要开始啊。” “呃”,笠画扶额,传言还是有几分可信的,顾天确实是个无赖,“话虽这样说,但不能总让我等着?两年时间不长也不短,况且时光从来不是稳定的,下一刻发生什么我们也不会知晓。” 顾天连连点头,竖起一根手指:“一年!一年便足以我把顾家所有东西交给顾疚,之后,便要劳烦姑娘你了。” 笠画挑起眉头:“什么意思,你不会打算让我教他本事?” 顾天似笑非笑,略有深意地道:“当然不是,只是跟姑娘游历看看这天下罢了。” 笠画无奈摆摆手,随便咯,反正我也不会教人,自己还不熟悉呢。 “好了,既然没什么事了,我也要回去跟父皇汇报情况了。”,任川双手背在后脑勺又变回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对了,这个给你”,任川上前递给笠画一块身份牌,上面写着“川”字,三条竖线宛如江流,在朴素无华的木制令牌上留下刻痕,“以后带着这个,在醉安阁你就是贵宾中得贵宾,你懂?” 笠画撇了撇嘴:“干嘛,去醉安阁等着被人调查啊,你不会觉得我缺这仨瓜俩枣?” 任川晃着手里的令牌:“嗯,醉安阁里所有吃得喝得全都的…” “咳”,笠画一脸无奈地接过,“吃吃东西的话,还是蛮不错的…” 众人皆是会心一笑,混乱过后,是各自为安。 天空上的地平线逐渐被夜幕遮盖,好在最后,各自也算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洛川城外,青枫驾马离去,“笠画…下次再见…很快,就在云城…” “下一次,[节点]要由我来[净化]…” 风无二向,它只会改变,直到遇到另一支迎面而来的风,最终碰撞成为云雨,散出冰冷… 第87章 侯爵 事情结束后,那块土地上又重新开始建设,人群也开始走动。 笠画暂住在顾府,外面三大家家主都死了正乱作一团,她听闻顾天没有对三大家其余人赶尽杀绝,总归是个好结果。 还有一件事,顾天去白家时,没有见到白苗,他本想好好跟白苗见一面,了却这些年的恩恩怨怨,可她好像人间蒸发了,听白家人说,自从白禾死讯传出后便再没见过她。 洛川此后只剩顾家一家独大,但这种情况不会持久的,临走前任川特意和顾天聊了聊,但不论结果如何,起码不会再有人会在洛川威胁到顾疚。 就算没有顾疚,三大家也注定要被顾天打散的。 “笠画姐!笠画姐!该吃饭了!” 笠画闻声伸了个懒腰,她感觉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懒觉了。 她推窗看去,顾疚正在楼下招手。 笠画展颜一笑,直接从窗口跳了下去。 “笠画姐!你慢点!别伤着了!” 顾疚见笠画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不禁担忧道。 笠画稳稳落在地面,上前摸摸顾疚的小脑袋,“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啊,小小楼高可笑可笑。” “走,看看今天吃得什么好饭!” 距离那日已经过去两天,笠画也在顾府狠狠享受了一波。 两人到达客厅,才发现多了两个不认识的人,难得的是,顾天竟然也在。 那两人衣着便衣,举手投足间皆透露风雅之气,细看之下,二人眉眼间颇有几分相似。 “给你介绍一下,这二位是皇城派来的镇安使,以后会在洛川成立镇安府来代替三大家的地位。”,顾天见笠画到来,介绍道。 “笠画姑娘,久仰大名!我是醉侯。” “笠画姑娘,久仰大名!我是醉爵。” 两人像是商量好一样同时开口招呼道。 “你又学我说话?” “你又学我说话!?” 两人像是影子一般言行一致,把笠画看得一愣一愣得,无论如何,这世上也不可能会有这么默契的人?言行不差分毫。 “停!停!停!先听我说!”,笠画急忙开口阻止,她怕再不开口这两人能说起相声,“我是笠画,很高兴见到你们!” 笠画讲完一个闪身就到餐桌边落座,静静看向愣在原地的众人。 “吃饭啊?还等什么?”,笠画疑惑道。 “哈哈,哈哈哈!好,吃饭吃饭!”,顾天本先严肃的表情瞬间暴笑如雷,众人见状只得落座。 醉爵与醉侯目光接触,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几人在一种怪异的氛围中结束了这顿饭,其间只有笠画一个人筷子动得飞快,其余人基本没动筷子。 “嘿嘿,那我走了!”,笠画酒饱饭足,嘿嘿一笑就准备离开。 “等一下!别急啊笠画姑娘!” 果不其然,在笠画起身瞬间醉侯醉爵两人同时开口喊住她。 笠画扶着额头,无奈咧咧嘴,她刚一见到二人他们便向自己投来一抹试探的目光,那抹视线没有任何情感宛如一摊死水,笠画从他们的眼神里也看不出高光,就好像…是两只牵线木偶? “我们有些事情想和笠画姑娘讨论一番,还请姑娘赏脸。”,醉侯醉爵两人同时上前一步,气氛一时间有些剑拔弩张。 “好好,但我只有一个要求。”,笠画收起脸上的笑意,眼神一瞬间冰冷刺骨,这目光让醉侯醉爵有些胆战,两人同时戒备起来。 “速战速决,别绕弯子。这要求不过分?”,笠画淡淡开口。 醉侯两人对视一眼,心中松了口气,他俩并不是很有把握拿下笠画,这姑娘,太神秘了。 何况他们也没有互相为敌的理由与必要。 “走,你们找地方。”,笠画懒散地走向外面,醉侯二人同时跟上。 顾天摇摇头,如今他从半步入洋跌境,不过是入海境巅峰的实力,而且从皇城来得人应该不会对笠画有什么威胁,毕竟她和六皇子的关系看起来可不简单。 笠画一行人最终来到了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醉安阁。 “果然是这里啊,你们这也不掩饰一下。”,笠画吐槽道。 “没办法,毕竟醉安阁的真实用处六皇子已经告知过了,选这里是最合适不过的地方。” 三人径直走向醉安阁最高层,在那里隐藏着一间密室。 两人熟练地走到走道顶端,在一模一样的墙面上准确按下一处色块,随着一声机械转动的声音,一条幽黑的通道展现在笠画眼前。 “请!笠画姑娘!” 两人如同门童一般向笠画伸出手臂,笠画眉头皱起,这两人,怎么这么庄重。她越发觉得两人不像正常人,这种违和感太重了。 “你们俩,是人吗?”,笠画一边向前走,一边开口问道。 醉侯醉爵两人不知被哪句话戳到了笑点,同时发出一声轻笑,“我们当然是人,不是人还能是什么?鬼啊?” 笠画没再多问,三人很快见到光亮,她似乎围着醉安阁走了一圈,道路虽是笔直的,但却有些失重感,这是细小的高差带来的。 三人在明亮的空间中相对而坐, “笠画姑娘,我此次是奉大皇子任焰之命,前来问候姑娘。” “大皇子任焰?”,笠画轻轻挑起眉头,这又是另一支势力? “我想请教笠画姑娘,[青灵汁]可如实存在?神树根触何时重现?任川此行可有收获?姑娘可愿见大皇子一面?” 醉侯醉爵异口同声,两道声音化为一道,一口气问完所有问题。 笠画摩挲着手背,指尖不断有规律地上下敲打。 “存在,不知道,不清楚,看情况。”,笠画很快回答完了所有问题。 她面前的两人稍作思考,笑着点点头,“好的,笠画姑娘的意思我已知晓,冒昧打扰还请姑娘海涵…” 话音未落,两人瞬间从腰间拔出一柄尖刺刺向笠画,力度之大爆发之强在空气中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声。 笠画眼色一寒,表情不变,腰后的霜叶不知何时已经握在手中。 “霜叶”,笠画一声低喃,剑锋眨眼出鞘又收回。 醉侯二人身形瞬间止住,手里的尖刺已经碎成粉末,两人脖颈处挂上点点微霜。 第88章 赴云 “笠画姑娘,好身手…”,醉侯醉爵二人伸手将脖颈寒霜抹掉,皮肤上已经被刮开一道小口子。 “若刚才你们有杀意,现在脑袋已经搬家了。”,笠画淡淡开口,径直走出去,这里已经没必要待下去了。 屋内二人目送笠画离去,并未阻止。 “笠画…果然不一般…” “但这样,恐怕大皇子是不会松手了…” 屋内,一模一样的声音轻轻响起。 笠画离开后还是觉得很气,心里对那所谓的大皇子印象直线下降。 什么主子用什么手下,手下都这样子那主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云城吗…也差不多该走一遭了…”,笠画喃喃道。 洛川和云城相隔甚远,中间还有一段崎岖不平的山林和一汪大湖,算不得好走。 “打声招呼,今日便离开。” 笠画沿着街道,突然看到了欢娱楼的招牌。 “欢娱楼…我记得溪瀚曾说过要把欢娱楼打造成个情报组织,也不知是否有所行动?” 念此,笠画调转脚步走向欢娱楼。 如今是晌午,欢娱楼自然是门头紧闭,没有花楼是白天迎客的。 笠画四下观望一眼见周围没人,于是轻松跳到欢娱楼楼顶,从上面窗户钻了进去。 正面敲门也未必有人应门,而且还容易引人注意,不如先进去再说。 她刚翻身进去,一道寒光便迎面砍来。剑上没有灵气,只是单纯的武术,笠画两指附灵轻松将剑身弹开。 “你是谁!?大白天为何偷偷潜入欢娱楼?”,笠画定睛看去,一玲珑女子满脸戒备看着她出声问道。 女子罗纱蒙面,轻薄的纱布下是一张勾人心魄的俏脸,身姿妙曼恰到好处,说话的声音也婉转动听。 笠画咂咂嘴,这人在欢娱楼里地位肯定不低,这往台上一站得多赚钱?! 笠画二话不说,直接掏出柳溪瀚给她的手令,蒙面女子见到手令后立刻单膝跪地,语气惶恐道:“属下花虫,不知使节大驾光临多有得罪!请使节责罚!” “诶诶诶!”,笠画急忙把花虫搀扶起来,“我最烦这种东西了,动不动就跪这跪那得,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快起来!” 花虫闻言这才起身,看向笠画的眼神里多了些光彩。她想想自家凉王,没想到使节的样貌竟比凉王还要美。 “使节来此可有事情要办?属下现在可以下令召集所有人。”,花虫以为笠画有事要办,于是便准备集结众人。 “不不不,没必要,没什么事情,不用喊她们。”,笠画急忙阻止她的动作,接着说道:“你们现在算情报组织吗?” 花虫闻言一愣,怎么感觉使节大人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看来应该有段时间没和凉王联系了。 花虫点点头道:“当然,在凉王精心指导规划下,欢娱楼已经成为隐藏在繁华花楼下的秘密情报组织。” “招收的[信者]皆是女性,凉王说,我们有选择的权利,想做[信者]也可想做平平淡淡的舞姬也没人阻拦。” 笠画笑了笑,这确实像那家伙说出来的。 “那便好,以后我可能会向你们打听些情报,有没有什么方便联系的法子?” 花虫闻言稍作思索,吹了一声口哨,一只灵光发亮的小巧鸟儿从窗外飞进来。 “这是灵雀,由我们特殊培养的传信鸟,可日行万里而且没有天敌,这只您拿去用。”,花虫将停在掌心的灵雀递给笠画,灵雀小小一只煞是可爱。 “我要如何同它建立联系?”,笠画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小团毛茸茸的灵雀,欣喜问道。 “很简单,精血认主便好。” 笠画闻言点破指尖,一滴红艳中夹杂些许青紫色的精血缓缓滴入灵雀口中。 花虫看到这滴精血后心里很是震惊,平常精血是亮红色,除非体内有特殊血脉或者特殊神魄才会改变精血颜色,这般青紫色而且色泽如此红艳的精血她从没听过也从没见过。 灵雀在吞入笠画精血后,全身羽毛变得柔顺明亮,根根羽毛晶莹剔透,长度也明显增长。 “这…”,花虫惊讶的捂住嘴巴,她第一次知道精血认主还能改变灵兽形态的。 “啾咪!”,灵雀很是兴奋,直接扇动翅膀然如一道流星冲进笠画怀中,小脑袋不停蹭着笠画胸口。 “停停停!好痒啊!”,笠画将胸口的灵雀抱起举到空中,细细打量后满意地点点头,“嗯,就叫你小绿!” “啾咪啾咪!” 小绿似乎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撅起小嘴不停抗议着。 笠画宠溺地摸摸它的脑袋,“嗯…把你藏哪里好呢…” 她身上仍旧是那件乌黑的翼蚕衣,好像确实没什么地方让小绿躲藏。 “啾咪啾咪!”,小绿一个大跳跳到笠画头顶,在满头黑发间盘旋成一根晶莹剔透的绿色发钗。 “这…”,花虫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看来灵雀在摄入精血之后已经产生变化了,这般改变形体可不是什么鸟都能做到的。 小绿圆圆的脑袋露在外面当发钗尾,翅膀在身上盘旋凝作花纹,显得妙曼至极。 “嘿嘿,谢谢花虫姑娘,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笠画对此很是满意,笑容满面地从窗户翻出。 花虫无奈,这使节还真是蛮有特色的。 笠画兴致勃勃返回顾府和顾疚等人打声招呼,虽然顾疚十分舍不得,但还是没有挽留笠画,他知道笠画是不可能待在洛川城的,她还有更远更长的路要走。 送别时顾天想要给笠画两匹黑风马赶路用,却被笠画义正言辞拒绝了。拜托,我又不会骑,难不成放我一路上拖着它们走? 笠画离开洛川城时仍是一袭黑衣一个小包,就和初到时一样。 在她走后,城墙上,醉侯醉爵将一只火红色的大鸟放飞,目送笠画远去。 赶路的时间总是无聊的,好在头顶的小绿时常啼叫几声,倒也算有趣。 花虫说灵雀不需要进食,只需要吸收天地灵气来维持生命,这样就方便很多,小绿自打卧在笠画发丝间就再没动过。 “云城…我来了…” 第89章 夺宝 一路上风雨祥和,山清水秀。 笠画双手背在脑后,浓密的长发迎着轻风肆意飘扬。小路,绿林,昏黄交接的天际线,微微荡漾的山风。 她为什么喜欢步行,因为沿途的景色太过清晰。 笠画赶路三日,饿了烤野味,渴了喝溪水,今天她在一块阴森森的石头林前停住了脚步。 “这石头林…气息好怪!”,笠画从中感受到一股邪恶的气息,这气息她还有几分熟悉。 “啾咪啾咪!”,小绿露在外面的脑袋不停晃动着,示意笠画往里走。 “嗯?里面有什么东西吗?难不成你这小家伙还会寻宝?”,笠画有些疑惑。 “救命啊!救命啊!天魔宗的恶鬼来索命了!” “该死的天魔宗!你们不得好死!” 笠画本有些犹豫,但听到求救声和天魔宗三个字后,闪身便进了石林。 天魔宗,没记错的话,之前那妄老便是天魔宗的人。 笠画悄咪咪向传来呼救声的方向潜过去,高大嶙峋的石柱密密麻麻,上面皆是被腐蚀的空洞,慢慢向前走着,天色竟也变暗。 她抬头向身后望去,不知何时,身后的路途已经笼罩在一片灰雾之中。 笠画皱起眉头,这石头林也有蹊跷,小心为上。 很快,前方激烈的打斗声便清晰传入笠画耳中,笠画躲在一根石柱后面,从空洞中看去。 前方,一个身材壮硕的黑袍人肩扛一柄宽厚的背马刀,恶狠狠对着一男一女威胁道: “桀桀,小子,我劝你把宝贝交出来!要不然可休怪我这大刀不认人!” 男子身材瘦弱,颇有几分营养不良的模样,但他还是牢牢将女孩护在身后,手上握着与他印象丝毫不符的长枪。 乌黑的枪身油光蹭亮,延伸出的枪尖是六棱状,但却被铜色锈铁包裹,青年握住枪身的胳膊不断颤抖着,显然长枪的重量让他有些难以驾驭。 “哈哈哈!小子!瞅你那瘦不拉几的样子,这长枪在你手中简直是侮辱!这样的好枪就应该在我手里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我肥老说到做到,你把枪和枪术卷宗给我,我便帮你把债务还清,如何?” “还了债务,你妹妹便不用去侍奉那官家老爷,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别再管你家的什么垃圾祖训了,这世道活下去才是王道!” 青年被肥老说得有些动摇,他低下头看着锈得不成样子的枪尖。 “哥,别给他!他不会放过我们的!”,在青年动摇时,他妹妹在后面拽住他的衣角,狠狠摇头说道。 天魔宗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没有夺宝后给你一条生路的道理。 “你这闺女…”,肥老弯下他浑圆一体的身子,语气变得怪异:“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话音未落肩上的大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向少女,这女孩死了,量这少年也不会再守着他的老宝贝! 宽厚的背马刀却在空中挥出道道残影,可见肥老的力气有多大,这一刀结结实实挨下去,怕不是直接被扇成碎末了。 少女出人意料的没有闭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向她挥来的背马刀,反而是她哥哥紧闭双眼蹲在地上,手里的长枪也被重重扔在地上。。 “有点意思…”,相比与哥哥,笠画反而更喜欢这个女孩。 当! 在少女睁大的眼瞳中,清晰倒映出笠画的身影。 一袭黑衣,散乱的黑发肆意飞舞,尾端一点雪白更显得神秘至极,棱角分明的则脸眸光闪亮,手中宛如蓝水晶的长剑稳稳接住宽大无比的背马刀。 少女眼睛星光荡漾,这一幕深深印刻在她脑海之中。 “你是谁?!”,肥老瞬间收刀拉开距离,眼前突然出现的少女让他感到心悸。 “无名客,不值一提。”,笠画淡淡开口。 少女很有眼色,拉着还在懵逼的哥哥迅速向后退去,给二人留出空间。 “妹,妹妹!咱跑,现在不跑还等什么啊!?”,哥哥见有人拦住肥老,急忙跟妹妹说。 妹妹摇摇头,有些不满哥哥的做法:“人家好心帮我们,我们怎么能趁机逃跑呢?” “不跑干什么!?你怎么能肯定这突然出现的少女能打过那个肥老?我们就非要在这陪葬吗?!”,哥哥此时有些歇斯底里,他好不容易看到了生还的希望,说什么都不可能放弃的。 “走!你跟我走!”,见妹妹不为所动,他强硬拉起少女纤细的胳膊,巨力在白皙的胳膊上留下一道红印。 “哥!疼!”,直到听到妹妹的痛呼声,他才回过神来。 “对…对不起,哥哥不是故意的,哥哥只是想让我们活下去!” “我们何家就只剩我们两个人了…”,妹妹听到哥哥这样说,眸光也黯淡下来。 “不,我们先躲起来,情况不对我们再跑…”,妹妹还是不愿意直接逃走,她觉得这样很对不起救他们的少女。 此时肥老目光凝重地看向笠画,虽然笠画容貌出尘,但肥老明显没心思,因为笠画明摆不是他可以随意拿捏的人。 于是他再次开口道:“姑娘,我乃天魔宗十护法,肥老,不知姑娘是何门派之人?” 笠画唇角勾起一抹嘲弄,淡淡开口道:“真得无门无派,而且我知道你是天魔宗的人。” 肥老不动声色将背马刀刀锋转向笠画,他明白今天要想拿到宝贝就必须杀了面前的少女。 “报上名来,我肥老不杀无名之人!”,肥老大喝一声。 笠画闻言正准备开口,谁知肥老一声奸笑,竟趁笠画开口的间隙提刀而上。 “哼,不愧是天魔宗,只会搞些歪门邪道!”,笠画话音刚落肥老的大刀已经砍到笠画脸上。 她冷眉横剑,面无表情挡下背马刀刀锋。 霜叶似乎有些生气,它颤动剑身,催促笠画把它抽出来。 这么想出来?那今日就满足你! 笠画别开背马刀,全身灵气涌入霜叶,随着灵气涌入,霜叶剑身上的雪莲竟开始缓缓伸展,最终盛开,一股极寒之意刹那从剑身涌出,空气中刹那露珠满天。 “霜叶!出剑!” 笠画一声娇咤,一道蓝光闪过天地,眨眼即逝。笠画深吸一口气,满脸苦笑,只是一剑就把她灵气吃干抹净,她总算知道为什么之前霜叶怎么也拔不出来了。 远处,肥老目光呆滞,身子一动不动,一道红线从头部延伸下去,然后变成白霜。 噗通,他没来得及有所反应,生命便被斩成碎冰。 第90章 祖地 “这…这是什么人!?”,青年亲眼目睹在他眼里不可一世的肥老被孱弱的少女一剑斩杀。 这种强烈的落差让他一时间难以接受。 随着肥老身死,天魔山,一块魂牌直接破碎,吸引了殿内人的目光… “呼…”,笠画长舒一口气,转身向两人走去。 “你们是谁?在这里做什么?天魔宗的人为何会缠上你们?”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妹妹起身说道:“我们是何家兄妹,住在辰光湖边,我叫何软,他是我哥哥何缪。” “我们何家本是上古修炼世家,后经历诸多变故后逐渐落寞,如今便只剩我们二人。何家有祖训,‘山穷水尽入石林,玄枪六尺秘宝归’,我们才想来石头林试试看。” “没成想天魔宗的人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一路尾随我们二人至此…” “妹妹!”,何缪拉住何软胳膊,“你说这些做什么?我们谢过恩人就行了!” 笠画闻言冷冷刮了何缪一眼,这家伙,当真是心胸狭隘,我又不贪图你家秘宝,不然早就把你们砍了。 “哥哥!这位姐姐不是那种人!她要稀罕这柄枪,早就把我们杀了!”,何软心急地说道,对自己哥哥这般样子很是不满。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装模作样?我见过的人多了去了!”,何缪阴沉着脸,从小到大这是妹妹第一次和自己起争执,他简直快要气疯了。 “算了”,笠画摆摆手,她只是见姑娘可怜才出手相救,对他们没人别的心思,自己还有好长路要走呢。 “我们就此别过,你们二位找你们的秘宝,我接着赶路,就此别过井水不犯河水。”,笠画懒洋洋地说道,将霜叶别回腰间扭头就走。 “慢着!”,何缪此时却出声喊停笠画,“你不能走!” 笠画闻言简直快要被逗笑了,头也不回地接着向外走去。 “你不能走!”,何缪此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兴许是笠画长相太过柔美,让他忘了笠画的实力。 何缪捡起地上的长枪,猛然朝笠画身后刺去。 “哥哥!”,何软大喊一声,却已经来不及了。 笠画眼里闪过一丝杀意,一脚踢飞长枪后伸手卡在何缪脖子处,涌出的灵气距离捅破他的大动脉只有分毫之差。 飘忽的灵气在何缪脖子处刺出点滴嫣红,没人注意到,一滴极其细小的血滴落入长枪… “你想杀我!?真是有够好笑的。”,笠画一声讥笑,冷冷说道。 “方才面对要杀你妹妹的人就只会抱头蹲地等死,怎么如今面对我,就要痛下杀手?” “你不会觉得…我是个弱女子所以好欺负?” 笠画媚眼如丝,温和轻佻的话语却冰冷异常。 “姐姐!别杀他!求求你!他不是故意的!”,何软此刻跑上前来,不停求饶道。 小姑娘没有直接拉走她哥哥,而是在等笠画主动收手。 “唉…”,笠画叹了口气,怎么这么废柴的哥哥会有这么好的妹妹? “别再烦我,我说过,我对你们所谓的秘宝和祖寻没有任何兴趣。”,笠画冷声说完,一下子消失了踪影。 “咳咳!”,何缪捂着脖子,刚才他真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看向笠画离去的方向,眼神里没有丝毫感激,有得只是浓浓的怨恨。 “哥哥!你没事!?”,何软急忙搀扶起何缪,他眼底的怨恨很快被他隐藏起来。 “没事”,何缪摇摇头,“我们接着找。” 笠画离开后,看着周边四起的大雾,皱起眉头。 她已经转了很多圈了,但总感觉周边的环境从来没有变过,一直是这些石柱。 抬起头,天空上也是浓雾,根本看不到外面。 “这石头林,果然还有东西…”,笠画放下脚步,速度快是冲不出去的。 她灵气化指,一指点向空中,灵气穿过层层浓雾后便悄无声息消失,就像被吞噬一样。 “会吸收灵气?怎么刚进来时还不是这样…难不成…”,笠画眨巴眼睛,想到方才指尖似乎刺破了何缪的皮肤。 “看来两人倒是没有说谎,这石头林还真是他们何家祖地。” “但我怎么出去呢?我对埋死人的地方又没兴趣。” 笠画一边踱着步子一边嘀咕道,突然一声老头声在耳边乍起。 “呔!小妮子休得胡言乱语!” “什么叫埋死人的地方!?分明是我等修炼之人超脱凡俗脱离肉体凡胎怡然自得享受生活的地方!” 笠画听闻老人声音并没有显得惊讶,毕竟这种事情她已经经历很多遍了。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请问可以把我送出去吗我急着赶路。”,笠画不想跟想法奇怪的老头争论,头一次见有人把身死道消说得如此天花乱坠的。 “呔!呔呔!” “你这娃娃,就不想得到老夫青睐然后获得至宝?这至宝此间天下仅此一件!” “不了,留给您享受生活…”,笠画一阵头大,感觉今天怕是出不去了。 “哼!你不想要,我偏要给你!今天你解不开这锁魂阵找到老夫安眠地,就等着被饿死!” “那您老好歹给点提示啊,我又不是你们何家后人,突然叫我破阵也不太可能。”,笠画心里暗道一声完蛋,早知道先跟着那两个人了。 “嘿嘿!嘿嘿嘿!”,那老头也不说话,只是在傻笑,“你找到我何家后人,自然可寻得离开此地的办法。” “……”,笠画思考后脸上浮现一抹恍然大悟的神色,“我说老头,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帮你后人拿到传承秘宝?” “啊…啊哈哈…哪里哪里…”,见被笠画揭穿,老人声音有些不自然。 “咳咳,好,你猜的确实不错”,老人被拆穿后也干脆不再遮遮掩掩,反而变得满心无奈。 “我何家以前也算得上这浮云大陆上一等一的修炼世家,祖地传承这种大事自然要有配得上的考核。” “谁知道…何家经过无穷岁月之后,竟然沦落到这步田地,时光无情啊,时光无情…” “实不相瞒,我一直在监视着石林地,那两个臭小子,女娃心思还算纯良,我何家男子怎会变得如此畏手畏脚小肚鸡肠!!?” 笠画叹了口气,无论是怎样庞大的家族都会走向落寞,无论怎样的皇朝都会迎来更替。 兴无常兴,衰则必亡。 第91章 指路 “你想让我随他们一起参加考核?但你应该看到了,你家后辈对我可算不得友善,又为何要自降身段去帮他?” “我还没心胸宽阔到去帮助一个想要杀死自己的人。” 笠画挑起眉头,语气平淡,没点好处就想让我出力?怎么可能! “呃…嗯…呃…”,老人像在抓耳挠腮,不过笠画说得确实在理,“嗯…这样如何,何家传承里你可以挑一件带走!怎么样?” 笠画敲着指尖,看来何家传承应是有所限制,而且传承之物恐怕有很多。 笠画稍加思索,竖起两根手指道:“两件,并且要任我挑选,如何?” “你也不想看着何家就此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嘶…呃…嗯…”,老头做模做样沉思许久,才无奈说道:“唉,好好,那便依你所言。” “嗯哼,你总得给我一点信物什么的,要不然如何让你那可爱的后辈信服?” “嗯…说得在理…” “还有,我怎么能保证到最后你会让我任意挑两件传承之物带走,总得给我什么东西兜底?” “呃…说得在理…” “再说…” “好了好了!就这样,老夫去也!!” 老头逃也似的离开了,只留下两个光团从上空的灰雾中缓缓落到笠画手心。 没办法,再不跑自己浑身上下都要被这姑娘给薅秃了!! 笠画手心的光芒散去,两件物品清晰展现在眼中。 一块生锈的六棱形枪尖,看起来和何缪手里的有点相似,但细小的枪尖却是血红色的。 还有一小瓶闪着金光的…水?这又是什么物件? 笠画顺手收起,面前的浓雾忽而向两边散去,形成一条通路。 “走女娃,那两个不成器的后辈就交给你了。”,老头飘忽不定的声音在灰雾中归于沉寂。 笠画顺着通道,很快就见到何家兄妹在原地团团转。 “不对,这里我们来过很多次了…”,何软沮丧地说道,“我们估计要困死在这儿了…” 突然,何软眼前的迷雾中显现出一道人影破雾而出。 “是你!”,何缪急忙握住长枪,慢慢向后退去,“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 笠画压根没搭理他,跟一旁的何软解释起来:“我受你们何家祖宗之命,前来帮你们!” “呃…”,饶是何软,此刻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笠画。 “你看!你看!我说什么!她绝对没安好心!我何家祖宗早就是千年前的人物,她哪里听得到!?”,何缪好不容易找到他自以为笠画的马脚,立即跳出来呵斥道。 笠画淡淡瞥了他一眼,那死鱼眼让何缪瞬间暴跳如雷。 “又是这种眼神…这种跟赌桌上的人一模一样的眼神!她看不起我!”,何缪内心不断咆哮,恶狠狠的眼神牢牢盯住笠画。 “你看”,笠画不做争辩,把那神秘老头给她的枪尖拿了出来,“这是你家祖宗给我的,你们肯定认得?” 何软目光呆滞,“这…这…这是…祖枪枪头!?” “混蛋!”,何缪一声大喝,“你从哪里拿来的!这是我何家的东西!” “聒噪!”,笠画真得受不了了,一剑柄把他拍晕过去,“呼…安静多了…” “姐…姐姐?”,何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放心,只是让他暂时闭嘴,还有,我叫笠画,不用叫我姐姐。” 何软点点头,何家祖枪早就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了,她相信笠画不会随随便便就能拿到枪头,而且她也没必要骗自己。 只是哥哥自己想不明白而已。 “唉…你们对祖地可有什么…口诀?” “这迷雾阵是障眼法,找到何家祖地后才会开始考核。”,笠画向何软问道。 “嗯…我们何家只流传下来一句话,‘山穷水尽入石林,玄枪六尺秘宝归’。” “实不相瞒,我们是第一批进入祖地的,也应该是最后一批人。”,何软情绪低落,任谁都知道‘山穷水尽’意味着什么。 “玄枪六尺秘宝归…”,笠画敲打手背,仔细咀嚼着这句话。 她目光扫过根根林立的石柱,细看下才发现这些石柱虽然样式各异但高度好像一模一样。 “枪借我一用。”,笠画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长枪,竖放在石柱旁边。 “果然,一模一样。”,眼前的长枪高度和石柱一模一样,不差分毫。 “奇怪…一般枪长七尺,这枪是六尺…”,笠画嘀咕道。 “啊,这我也不太清楚,但我何家的枪都是六尺,而且枪术写得也要用六尺枪。”,何软闻声解释道。 “嗯…”,笠画踱着步子,将长枪瞄准石柱,一枪精准打在石柱底端一尺的距离。 轰! 一声巨响,石柱上五尺距离被大力撞飞,只留下下面一尺高如同底座一般的石盘。 笠画直接把长枪竖着插在‘底座’上,一抹金光闪过,长枪牢牢竖立丝毫不动。 枪尖上锈迹斑斑的铁屑逐渐脱落,露出一点金芒,那抹金光霎时直冲而上,所过之处灰雾尽散,形成一个雾洞。 光芒在空中闪耀,一道金光延伸向前。 “看来,我们找到路了。”,笠画嘴角扬起笑容,她只是试一试,没想到真能成。 “哇,笠画,你好厉害!”,何软像小迷妹一样闪着星星眼,这种奇怪的破解法谁能想到啊。 毕竟石柱到处都是,而且看起来跟路完全没有联系。 “嘿嘿”,笠画下意识地挠挠头,被可爱女孩夸赞的感觉总是让人不好意思。 “咳咳,咳!”,偏巧不巧,此时昏迷的何缪醒了过来,一睁眼他便看到空中闪耀的金光。 “这是,祖地?被打开了?”,他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反正对他好就行。 第92章 门开 “哥!你醒了!还不快谢谢笠画姐!要没有她我们现在还得接着在灰雾里打转呢!”,何软小跑到何缪跟前,暗暗戳了戳他的腰,给了他个眼神。 “……”,何缪面色变了又变,从牙缝里极不情愿地蹦出来两个字:“谢谢。” 笠画淡淡点点头,不作他想。 “好了!那我们快走!”,何软夹在两人中间左右撮合,但这也不过是把矛盾压缩起来,爆发时恐怕就无力回天了… 笠画走在前面,何软在中间,何缪则是扛着祖传的长枪走在最后。 她们顺着金光指引的方向一直走去,果然没再回过原地。 浓雾渐渐散开,周边的景色清晰起来。 眼前一座石山,山面光滑如镜,就像是被人从中间劈开后细致打磨一番,两道宽厚青石山门静静伫立,上面雕刻百头异兽皆面目可憎,圆滚滚的眼珠牢牢盯着笠画三人,四周仍是千篇一律的石林,只不过高度参差不齐,道路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白沙。 “看来我们到地方了。”,笠画停下脚步,不再往前,她不能保证还有没有别的机关阵法。 “如何,到这里可还有别的提示?”,笠画问道。 何软摇摇头,在她印象里,除了那句话便再没有别的传家话了。 “嗯…你滴一滴血到地面上试试?”,笠画斟酌着开口,一般传承之地都应该要检验血脉的? 何软点头应是,正准备咬破指尖时何缪在后面拦住了她。 何缪目光怔怔看向不远处的山门道:“我来,放血还挺疼的。” 何软闻言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从小养尊处优,这点小痛算不得什么。” 但何软还是放下手,毕竟从小到大自己哥哥处处护着自己。 何缪手指在枪尖一点,将几滴鲜血滴落在道路上的白沙之上。 随着血液滴落,潮红之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中心蔓延,几个眨眼间整条路便变成血红之色。 呜!呜!呜! 不知何处吹来大风,狂风穿梭在嶙峋石林之间,和石柱上被腐蚀而成的空洞合奏出怪异的腔调。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三人猝不及防,石柱开始移动,破碎,最终重组为一道通往山腰的阶梯。 笠画皱着眉头,一手拉住身边摇摇晃晃的何软,一手挡住头顶的小绿。另一边何缪将长枪重重插入地面借此来抵抗迎面肆虐的狂风。 呼 笠画最后一缕发丝落在脸上,刚刚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幻境。 原先光滑如镜的石山不知何时从中间被一分为二,周边石柱碎裂后组成的阶梯延伸向狭缝之中。 “啧啧…不愧是修炼大家的祖地,只是开启就有如此大的动静,但这样不会被外界知晓吗?”,笠画拧起眉头,心里有些担忧。 “诶嘿嘿,你就放心女娃!外面来看,石林就是石林,没这些东西的!” “倒是你这小姑娘,还怪聪明了,本来还想坑你一把没想到这么谨慎。” 老头的声音毫无征兆在笠画耳边响起。 好家伙,这老头原来一直就没走啊。 “你这老头,不去和你家娃娃说耳语,一直缠着我做什么?”,笠画没好气地道,她很讨厌这种被人悄咪咪监视的感觉。 老头偷偷撇撇嘴,那俩后辈,两个入盏境的毛头小子,能听到个pi的传音。 “还有,什么叫打算坑我一把?感情你就是这样对待你家后人最后的希望的?” 笠画瞬间气极,遥想自己忍着何缪的阴阳怪气和恶意,还得受着您老的阴谋诡计呗。 不干了!这脏活谁爱干谁干,反正自己也不亏。 念此,笠画抬腿就要往外走。但一转身才发现,身后竟然除了浓浓的灰雾外空无一物,路都没了。 “嘿嘿,嘿嘿嘿。”,老头贱兮兮的笑声适当传来,给予笠画心灵最沉重的暴击。 “入祖地,不考核还想走?你当我这么大的祖地是大马道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你已经被录入考核名单了,嘿嘿,小女娃子还想跟老夫斗!不过你这妮子心思不坏脑瓜子也好,就是小脾气有点多。” 笠画沉默不言,俏脸如霜。 “呃…开个玩笑,别当真…”,眼见笠画生气了,不知在哪的老头又急忙换上一副笑脸。 他似乎玩嗨了,忘了他那不成器的后人还要靠笠画帮衬,要不然这祖地不是白开了!? “呃…”,此时,石山高处烟雾缭绕,一道稀薄的老头满面愁容,绞尽脑汁在想补救方法。 笠画仍是默不作声,干脆双手背在脑后一屁股坐到路边。 “祖地也开了,你们可以去找传承秘宝了,还等什么?”,笠画见何软二人仍站在原地不动,不由开口问道。 “笠画姐,我们想同你一起进去,毕竟如果没有你,我们也走不到这儿。”,何软摁着何缪的胳膊,诚恳地道。 笠画扫了一眼何缪,他明显是不赞同,可见何软为了说服他费了不少力气。 而且,自己很老吗?怎么总有人喜欢喊自己姐姐,明明自己也才芳龄十八好吗。 “姑娘,你看我辈后人如此知恩图报善解人意,你就帮帮他们,我何家不能绝后啊…”,老头可怜巴巴的声音在笠画耳边响起。 “而且,我也不是坑你,毕竟我得试探试探你,万一你贪财后面咔嚓一下杀人夺宝,那我找谁哭去。” 笠画猜的没错,最开始的百兽山门是个陷阱,如果笠画径直冲进去恐怕就出不来了。 “唉…”,笠画叹了口气。 耳边老头的声音又急忙响起:“事成之后,再给你一颗朱果如何?” 笠画不动声色点点头,道了声好。 她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其实不用老头又是打感情牌又是威逼利诱的,她既然已经答应了就肯定会尽力做到,毕竟一码归一码。 但没想到这老头这么不经吓,看来也就一般般,嗯…还有那朱果,又是什么东西? 如果老头知道笠画此时所想,估计得一头撞死,他还生怕笠画返回特意说出这祖地最为珍贵的灵果,没想到笠画竟然不识货! “行,那我就陪你们一起,顺便能拉你们一手。”,笠画起身对着何软说道。 何软闻言喜笑颜开,急忙推着何缪走上台阶,生怕他的嘴又说出什么不好的话。 三人按部就班登上高台,面前裂开的山体之间是一道金光闪闪的大门,上面没有任何装饰。 轰轰! 似乎是感应到三人的到来,金色的大门向两边开启,呈现出内部深不见底的黑暗。 第93章 考核 呼!呼!呼! 三人踏上甬道,两边忽得亮起金色的火光,空间霎时明亮起来。 “这火焰,不会也是金子?”,笠画凑上前仔细观摩。 方才她就想在门上刮两下试试,只是旁边有人让她不太好意思。 她抽出霜叶,将其向燃烧的金色火光凑去,霜叶不断抖动着无比抗拒。 拜托,能不能别拿我当实验品,你手里锈不拉几的枪头不能用吗? “哦对,我好像还有一个枪头!”,倔强的霜叶总算让笠画回心转意,暂时被放过一次。 笠画将那个枪头拿出凑向火苗,结果径直穿透过去就像石头砸在路面,一点涟漪都没有。 “嘁,没用。” 笠画顿时兴致缺缺,发财的美梦还没开始就彻底破灭了。 何缪的视线一直牢牢放在笠画身上,见她将先祖枪头放在火苗上后面露难色,还以为这是什么特殊方式。 于是冷哼一声,学着笠画将长枪枪头放在火苗上烤着。 “……”,笠画嘴角僵硬拉扯,用看傻子的目光瞥了眼何缪。 “哥…你干什么啊…”,何软一脸尴尬,她也不清楚何缪为何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 因为长枪太重,何缪只能夹在胳膊下双手并用才能把枪头递到火苗上,面色通红脖子伸的老长,活脱脱像一只爬柱子的乌龟。 笠画懒得搭理他,抬腿就向深处走去。何软无奈摇摇头,紧跟在笠画后面,留下何缪一个人苦兮兮地撑着长枪。 “喂!喂!你们等等我啊!” “…” 向前走了很远,又绕了两圈楼梯,映入三人眼中的却是一道和刚开始时一模一样的青石百兽门。 笠画看着门上各个凶神恶煞的奇兽,心思不禁活跃。 又是长枪又是凶兽的,这何家以前辉煌时候不会是和灵兽有关系? 但如今天地之间,灵兽似乎没那么活跃了,最常见的也就是行军打仗所用的千行马。 嘎吱~~ 在笠画思考间,何缪一声不吭直接将大门推开,好在门后并无异样,不然出什么事笠画可不一定反应得过来。 “哥!你太心急了!”,何软对自家哥哥这般做法不满,但何缪完全没听进去,眼睛里满是对翻身做人的热切渴求。 “没事的妹妹!我们是正统何家后人!先祖会庇护我们的!不像某些人还要畏手畏脚的!” 何缪无所谓地道,顺便阴阳怪气一句。 “呵呵”,笠画心里冷笑,她真是对这种没脑子还喜欢作的人烦透了。 笠画也不拦着他,随便他,自己稍微照顾下何软便好。 “欢迎来到,何家传承祖地~” 三人进入后,身后石门哐当一声紧闭,接着一道笠画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彻在封闭空间之内。 “想要拿到何家传承,便需要闯过三关考核。” 话音落下,一道传送门就出现在三人眼前。 “第一关考核,验力!” 四周已无退路,三人心思各异,一步迈入传送门中。 一阵炫目后,笠画睁开眼睛,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平原,空无一物。 “这是什么地方?”,三人明显被传送到了一处,何缪看着四周平坦的地形,空无一物的环境,不禁问道。 “验力…考验力气却在平原,平原之地,冲锋陷阵?”,笠画稍加思索,眼神凝重起来。 轰!轰!轰! 地面突如其来的晃动让三人紧张起来,笠画看向远处的天边,一道黑线横跨天边,速度极快地向三人冲来,身后是满天飞扬的尘雾。 “这,这是什么东西!?”,何缪脸色发白,快速移动的黑线所向披靡势不可挡。 笠画眼眸蒙上一层青绿,在灵气加持下她才看清那条黑线是什么东西。 黑线竟是密密麻麻摩肩接踵的凶兽! 每只凶兽都张着血盆大口,流出猩红无比的口水,恶狠狠向三人冲来。 “是凶兽!”,笠画将看到的情况转述给何家兄妹。 “凶兽!?这么多!?”,何软花容失色,这般连成天际线的凶兽群,得有多少只!? “这…不可能,根本不可能通过的…”,何缪目光呆滞蹲在地上,嘴里不停念叨着,整个人毫无斗志。 笠画嫌弃地看了眼何缪,这家伙,拿到传承秘宝真得有用吗? 笠画并非看不起弱者,毕竟她也是从小山村里不懂修炼慢慢到此的,但至少不应该毫无骨气。 当然,修炼过程有些‘崎岖’罢了。 “别想了,没有退路的,这一关考核主旨便是‘力’,考核题目也显而易见,杀灵兽!”,笠画冷冷说道,整个人流露出一股肃杀之意。 何家兄妹不得已,只好摆出战斗姿态。 “上古年间,凶兽肆虐,我何家先辈身先士卒,曾铸血肉长城将其拦于浮云大陆边境。” “岁月悠悠,时过境迁,如今何家不知是何状况,但我何家儿郎,皆应时时强体练枪!” 话音落下,一道无形波动落在三人身上。 “嗯?”,笠画挑起眉头,因为她发现体内灵气竟然不能调动了。 “禁用灵气!?这何家以前究竟是什么地位?”,笠画还是第一次遇到灵气无法动用的情况。 来不及给笠画过多思考时间,奔涌的兽群已经杀到面前。 “霜叶!”,笠画一声娇喝,握住剑柄竟直接将霜叶抽了出来。 “嗯?”,笠画愣了一瞬,她本想把霜叶从腰间拔出,毕竟没灵气它是出不了鞘的,谁知这一下竟然直接抽了出来。 剑身通体发蓝,上面雕刻着几朵雪莲,双面剑锋处薄如蚕翼锋锐异常。 但霜叶并没有做出回应,似乎被禁锢了本身的灵识,所以如今也就是一柄锋利神兵,不能斩出灵气。 一头凶兽率先冲到笠画脸上,笠画一剑挥出,刷的一声犹如砍瓜切菜一般,凶兽从中间被一分为二,身子倒地后眨眼间消散。 第94章 封狼 “果然不是实体!”,笠画看到消散的凶兽,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这般庞大的兽群,不可能在这片空间内活到如今的。 笠画一个不注意,胳膊被偷袭的凶兽狠狠刮下一块血肉。 “嘶!好疼!”,笠画反手一剑送它归西后向后拉开身位,胳膊上血肉模糊,痛感清晰无比传入笠画脑海中。 “会受伤?消耗体力?”,笠画看向伤口,并没有血液流出,所以她认为被凶兽攻击受伤会消耗体力,这应该是考核中的一环。 好在这些凶兽虽然看起来凶猛,但也只有一身蛮力毫无智慧,应对起来也不算艰难。 何软握着一柄普普通通的六尺枪,好像是从地上捡的,她奋力将手中的长枪插进一头凶兽脑袋中,小小的身子在兽群包围中只能看到一抹飘扬的衣角。 反观何缪,肩扛闪着金光的祖枪只会逃跑,身后无尽的凶兽穷追不舍,丝毫没有转移目标的意思。 他逃跑的动静反而吸引了更多凶兽朝他包围而去。 “杀兽500只,封狼” “1000只,封虎” “2000只,封龙” “上不封顶,全凭各力” 淡漠的老人声音再次响彻天地。 “500只?!只是最低层次!?”,何缪听闻简直快要疯了,他杀100只都够呛,而且上不封顶是什么意思!? 笠画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有标准就好,就怕这鬼shi考核没有特定标准,那这般庞大的兽潮任谁来结局都是饮恨当场。 笠画身影不断腾挪在兽群中,宛如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蝴蝶,手中的霜叶剑每次挥舞都会有一头凶兽化作虚无。 随着倒下的凶兽越来越多,道道金色光点开始从消失的凶兽中逸散而出,最终融入笠画身体。 “嗯?”,笠画一声惊叹,她发现随着光点吸入体内,她的精力竟然在缓慢修复。 “原来如此,那我还何惧之有?”,笠画洒脱一笑,提剑冲入凶兽堆中。 “她疯了!?”,何缪好不容易颤颤巍巍戳死一头凶兽,一转头便看到犹如杀神降世一样的笠画。 笠画胳膊就没有一瞬是落下的,这些时日走过的路,独行山路时每晚的锻体在这一刻尽数回报给她。 深吸气,瞄准,挥剑,躲闪,简单的动作此刻连贯成线,凶兽群眨眼之间便倒下一片。 “笠画姐真厉害!仅凭肉身也有这般实力!”,何软气喘吁吁,体力在飞速下降,但她仍紧握手里朴实无华的长枪,不断在凶兽身上划开一道道血痕。 既然一下杀不死,那就两下,十下!既然躲不过,那就以伤换伤! 不知挥了多少剑之后,一道金光在空中凝聚成两个大字——‘封狼’,然后径直冲入笠画体内。 笠画疲惫的身子瞬间恢复,而且力气明显比以前更大了。 “这关奖励便是强健体魄吗,真是雪中送炭!”,笠画心头大喜,如今她虽已是入海境,但肉体力量还很薄弱。 她知道世间有言:纳灵不锻体,锻体不纳灵。因为无论是那条路,越到后面就越难有所精进。 可笠画不一样,她从修炼起就没操过吸纳灵气的心,毕竟走到哪灵气就跟到哪,所以她大多心思都放在练体上。 笠画余光瞥过,何软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到处都是血淋淋的伤口。 想到答应过老头的事儿,她一跃到何软身前,语速飞快地道:“我消耗它们体力,你往要害处补刀!” 何软先是一愣,紧接着迅速反应过来,她无比感激地看了笠画一眼,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感谢的时候。 剑出枪随,笠画早就对这些凶兽各处要害了如指掌,剑剑只把凶兽打成濒死,然后由何软补刀。 笠画余光瞥过不停挥枪的何软,不由想到了柳溪瀚,两人都是用枪的,这世上用枪的女子本就少得可怜,毕竟‘月棍,年刀,千日枪,一生剑’。 另一边的何缪见笠画在帮自己妹妹顿时沉不住气了,急忙大声喊道:“喂!喂!帮帮我啊!别光照顾我妹妹啊!” “我也很辛苦的!” 笠画头也不回,你喊任你喊,反正我不管! 何缪面色难看,只得自己接着在兽群里挣扎。 在笠画的帮助下,何软很快达成了‘封狼’的指标,同样金灿灿的字体涌入何软体内。 何软闭上眼睛细细感受肉体的变化,再睁开双眸时神色一喜,她感觉手上的长枪轻了不少,挥动起来更加如鱼得水。 “笠画姐,谢谢你!嗯…你可以帮一下我哥吗?只要稍稍帮他一下就好。”,何软心里担心哥哥,但害怕笠画反感,轻声细语问道。 笠画无奈点头,答应帮他们那就帮到底。 但对何缪笠画显然不像何软那样有耐心,手中长剑也不知轻重,很多凶兽顺带就被她斩成虚无。 剩下的也都是些重伤的凶兽,还有一战之力,这也导致何缪仍然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看向笠画的眼神也带着深深怨恨。 很快,何缪也堪堪完成了最低指标,随着三人皆是达到标准,凶兽群瞬间全部消散。 “封狼已成,力竭者可就此离开,前往下一考核处等待。” 老头的声音再次响起,一道圆滚滚的传送门再次在空间中显露出来。 何缪一句话也没吭,闷头走进传送阵中。 剩下的何软眼神亮晶晶地看向笠画:“笠画姐,加油!” 她知道笠画不会满意于最低标准的,她肯定还想要往上再走走。 笠画扬起一抹浅笑,目送何软步入传送门中。 “时辰已到,封虎考核,开始!” 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突兀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大地更加猛烈的振动。 笠画侧身提剑,静静等候着迎面而来的兽群。 平原辽阔,刹那间笠画凝视着凶兽压境似心有所感。 血肉铸城,阻兽于此,寸步不离。 笠画眼前闪过一道朦胧的画面,无数人影站成一排,面前,是咆哮不止狂奔而来的兽群。 一瞬间,画面中的兽群与画面重叠,一只寒光闪闪的兽爪势不可挡地朝笠画扇来。 笠画横剑格挡,庞大的力道将她向后逼退。 不一样了?笠画心里嘀咕,这些新兽群实力比第一次强出不少,但只要种类没变,要害就还是那几处! 念此笠画不再犹豫,再次主动被无尽的兽潮淹没身形。 此间天地,只留下无穷的咆哮声以及不懈的挥剑声。 第95章 心法 “封虎,已成!” “封龙,启!” “封龙,已成!” “不限时挑战,启!” 老头的声音一次次响起一次次落下,无尽的咆哮声响起又归于沉寂,笠画清冷的眼眸闭了又睁。 “呼…”,笠画长舒一口气,她现在渐渐有些麻木,全凭感觉在挥剑。 远处,无尽的兽潮再次涌来,但这次,没有尽头… “呵”,笠画唇角勾起一抹张狂的笑容,她看向相貌怪异的凶兽眼里没有丝毫惧意,反而有一股肃杀之意。 “兽潮无尽,我手中的剑,又何曾止歇?” 笠画打小就一根筋,属于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类型,我要杀,就杀到手中的剑再也提不起来为止! 嗡…虚无的天空中,有阵轻风缭绕而过,似有谁人的叹气声若有若无的响起。 另一边,在踏入传送门之后,何家兄妹出现在一间密封的石室内。 “哥,你能不能别一直和笠画姐作对啊,要没有她,我们现在连祖地的大门都摸不到?”,难得只剩下二人,何软忍不住开口劝说道。 笠画这一路上对二人的关照何软目有所睹,不管她是真听从自家先祖的话来照顾自己或是其它原因,对自己好那自己就要感恩。 但何缪似乎并不这么想,他一直认为笠画强行夺走了他何家的东西,夺走了本应该是他的东西。 何缪心里闪过笠画不屑一顾的眼神,心里愈加怨恨,但他表面上仍是笑着对何软说道:“没错,我会注意的!你们都是女孩子,你多替哥哥和她走动走动。” 何软一听,还以为他总算头脑清醒了,立刻笑容满面地点点头。 “但是笠画姐好慢啊…也不知道到什么地步了…”,何软知道笠画实力很强,但还是忍不住担忧。 “哼,能封虎就不错了,看起来瘦瘦弱弱的,肯定撑不到最后,毕竟里面又不能用灵气。”,何缪冷哼一声,显然不相信笠画能杀到最后。 试炼空间内,笠画此时满身血污,紧握剑柄的手不断颤抖,幽深的目光看着远处仍是望不到头的兽群,一股无力感忽得涌上心头。 “这么多凶兽,杀也杀不完,拦也拦不住…” 笠画苦笑连连,她已经记不得自己在这片空间中待了多长时间,只记得凶兽一批又一批,身上的伤口多了一道又一道。 她站直身子,不知为何,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一望无际的平原,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座宽阔的城池。 厚重的灰石墙上满是伤痕,其中一道无比壮硕的爪痕留在城门之上,极其醒目。 城内,星星点点的纸灯飘上天空,宛如一道赤红的银河。 身前恶兽,身后万家。 一道虚幻朦胧的云雾忽得落在笠画身边化作一道人形,笠画失去力气的手臂再度抬起,但这一次,不是笠画在控制。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激发了什么特殊奖励吗?”,笠画心里猜测。 “哦,是剑修吗?呵呵,倒是柄好剑!” “娃娃,今日看你有缘,这般伐兽诀就传于你了!” 一道爽朗的笑声在笠画身后响起,紧接着笠画心脏狂跳不止,白皙的皮肤下青筋暴起,手中的霜叶甩出一道剑花,上面散发出血腥之味。 “伐兽诀,讲究的就是一个伐字!杀的多了,自然就知道怎么杀了。兽如此,人亦如此,世间万物皆如此!” 尖牙利齿的凶兽大嘴恶狠狠咬向笠画,近在咫尺的兽头眼眶中清晰倒映出笠画的身影。 剑出,兽死。 此时的“笠画”彻底成为一尊杀神,杀兽只出一剑,讲究得就是一个快!准!狠! “好好学,女娃,杀敌不需要怜悯,要以最小的力气精确刺破要害中的要害。” “巧力杀敌,才能节省更多力气去保命。” 凶兽一头接一头的倒下,它们的身躯在地面上砸出深坑,这次没有金色光点,只有满地红色潮汐。 不知过了多久,“笠画”最后一次收剑,面前已是空无一物。 “呼…” “世有千万道,我主杀伐,杀生以守生,因果筑我肩。” “在你身上,我能感受到和我所行之道极其接近的气息。” “此番心景,只赠缘人。” 身后的人影穿过笠画身躯,化为水雾消散。 笠画回过神来,嗜血的欲望猛然间在心底翻涌,她急忙摆正心神将其压下。 来不及仔细探查自身变化,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守万家灯火,成!” 笠画抬头,一道比之前灿烂十倍不止的光芒落在她身前,她伸出手掌接住,里面赫然是一瓶金色的…水? 笠画挑起眉头,这好像和之前自己从老头那里薅来得一样。 不管了,反正肯定是好东西,收起来再说! 考核按理来说应该结束了,但面前潺潺流淌的红色洋流却清晰告诉她,还没结束。 还有那道莫名其妙接管自己身体的人影,嘴里喊着什么杀伐诀有缘人心景什么的,关键我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好歹给我解释一下子啊喂! 不过那人的剑术确实高超,杀敌从来都是一剑,力气也不多一分一毫,能刺破要害即停。 笠画摇摇头,几滴汗水竟从发间甩出,她顿时一怔,伸手向地上流淌的水流摸去。 湿湿的,滑腻的,鼻尖轻动还能嗅到铁锈的味道。 种种景象无不在表明,现在不是虚幻空间,而是一处,有血有肉的[真实]空间。 哗啦! 汹涌的血色水面突然暴虐起来,一道庞大的漩涡在中心形成。 紧接着,一道足足有城墙高的手掌从中探出,所过之处空间发生扭曲,可想而知巨掌上的力量有多么恐怖。 笠画瞪大眼睛,只是手掌便已经这般巨大,那这东西本体又该是何等规模? 正在她犹豫要做什么时,巨掌携带撕裂空间的罡风狠狠落下。 嗡! 一阵耳鸣,紧接着身体被罡风撕扯的疼痛感侵蚀而来,笠画发不出声音,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那股深入骨髓的痛感萦绕在笠画脑海中,一张俏脸满是痛苦之色。 太真实了,有那么一刻,笠画真得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在巨掌落下的瞬间,笠画心头只有浓浓的无力感。 “呼!呼!”,她猛地起身,周围仍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柔和的风吹过手边的草根,痒痒的触感让笠画一时间有些懵逼。 场景转换的太快,她闭上眼睛还能清晰记得身体被撕裂时的疼痛。 “考核,结束!” 冷漠的声音响起,一道光团将笠画身子完全包裹,在传送的最后一刻,天边好像又出现一条黑线。 第96章 验灵 咣当! 笠画的传送门从空中开启,刚从那片空间出来她一时还没适应体内澎湃的灵气,只得任由身子自由落体。 “笠画姐!”,突然落到地上的笠画把何软吓了一跳,她急忙上前把笠画搀扶起来。 笠画呲牙咧嘴揉揉屁股,什么东西啊,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把传送门开到头顶的! 一旁的何缪见笠画狼狈的模样,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笠画在里面度过的时间很长,但在何软他们看来只不过前后脚差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 看到笠画这么快就出来,何缪脸上顿时露出一副嘲弄神色:“怎么样,我就说这家伙不可能待到最后的!” 笠画刮了他一眼,原来时间流速不一样啊。 她懒得争辩,要是何缪知道笠画不但坚持到了最后,还顺带把最重要的奖励拿走了,顺带得到了不知是不是何家某位先祖的指导。 啧啧啧,恐怕他得气得拿头撞地。 “人已到齐,第二关考核,开启!” “验灵关,启!” 不给三人扯皮的时间,嗡的一声三人被马不停蹄地传入下一个空间内。 耳边响起潺潺流水声,笠画揉了揉屁股。没错,她刚刚又是从空中自由落体而下,可怜小屁股在短短时间遭受两次“精确打击”。 笠画四下打量一番,脚下是一条小船,空间刚好只够她们三人站立,连弯腰的空间都没有。 “验灵关,海水皆为灵气之水,重量非凡,在灵气潮汐中保护船体” “坚持两柱香即可结束!” “两炷香?”,笠画闻言很是惊讶,能使用灵气的情况下两炷香不过是眨眼时间,她在怀疑时间短得是否有些过分。 “何软,小心些,情况可能不对。”,笠画出声提醒道。 既然是考核,那肯定有其难处,不然它考什么? 海面开始泛起波澜,一重接一重的海浪层层推进,不断传递着能量。 在三人愣神间,一道海浪向小船席卷而来。 笠画急忙凝聚灵气,挡在小船前面。 轰! 海浪与灵气罩接触的瞬间笠画脸色大变,上面传来的巨力已经将灵气罩压出道道裂痕! “这是什么怪力!?”,笠画不禁吐槽,早知道她如今可是堂堂入海境,竟然被一道海浪逼得节节败退? “我来帮你!”,何软见状也将体内灵气尽数释放出来。 虽然何软不过入盏境的实力,但不知为何她的灵气输入灵气罩后,原本快要破碎的灵气罩瞬间好了很多。 “是这样吗…防御潮汐需要所有人的灵气吗?”,笠画心里猜测。 “何缪!输入灵气!”,笠画向何缪吆喝道。 何缪神色不自然,明明听见笠画的声音却仍然一动不动。 “哥!”,何软见状不禁着急道,她真没想到何缪能够不分时机摆谱子。 “……”,何缪极不情愿将灵气递入灵气罩中。 随着三人灵气聚合,灵气罩堪堪挡住这一击。 还没等笠画松口气,何软用略带恐慌的声音说道:“我…我的灵气已经少了三分之一了…” 另一边,何缪估计也是一样的情况。 笠画:“……” 她总算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独木难支。 她可算明白了,两炷香的时间到底有多么漫长。 没留给笠画感怀的时间,下一道海浪已经再次拍来。 三人再次合力挡下,何家兄妹脸色都有些发白,第二次消耗的灵气更多了。 “你们尝试吸收一下海水!那老头不是说这是灵气之水吗!”,笠画眼见第三道海浪正在蓄势,急切地说道。 何软尝试吸收灵气之水,下一刻身子便忍不住颤抖起来。 疼!犹如千针刺破经脉的剧烈疼痛让何软眉头紧锁,但体内灵气确实恢复了不少。 她强忍痛感,颤抖地回复笠画:“可…可以…吸收…” “何缪!你还在等什么!?不想要传承秘宝了!?”,笠画见何缪仍是不为所动,只好引动他心里的渴望。 妈的,这要是在外面,非得把这玩意儿打个半死方能出气! 何缪脸色青白交替,最终还是贪欲占据上风,他一咬牙吸收了些灵气之水,顿时疼得嗷嗷直叫。 “别叫了!输灵气!”,笠画大喝一声,海浪已经近在眼前。 何缪脸色痛苦,满心怨恨将灵气输入防护罩。 三人就这样不断抵挡,两炷香的时间在此刻仿佛被拉长成为两个时辰,笠画从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慢。 要知道两炷香可能还不够她等笼包子。 时辰一到,海面霎时平静下来,之前汹涌的波涛仿佛从未出现过。 何软气喘吁吁,她再吸收灵气之水后发现痛感少了很多,好像经脉已经能够适应这股暴躁的灵气。 笠画见她吸收时秀眉紧锁神情苦痛,不禁有些好奇,于是也尝试下吸收灵气之水。 何软见笠画也想尝试,好言出声提醒道:“笠画姐,这灵气之水中的灵气很是暴躁,吸收时经脉会伴随着极其剧烈的疼痛,你要有所准备。” 笠画笑着点点头,她对何软这姑娘蛮对眼的。 “嗯…”,笠画做足心理准备,这才吸收了一些灵气之水,出乎意料的是,笠画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适。 “嗯…”,她沉吟片刻,狠下心来吸收了一大片,“嗯…不疼啊,完全没感觉…” 笠画吸收完,凝视丹田,发现灵气海好像稍稍上涨了些。 “”,笠画惊得爆了句粗口,何软听闻立刻投来关切的目光,她还以为笠画疼痛难忍,笠画急忙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这灵气…好纯洁啊!这能全部吸收吗?没有限制吗?”,笠画心里高兴坏了,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大白菜啊! “考核结束,各位有两柱香的时间自由吸收灵气之水,吸收多少全凭各位本事。” 虚空中响起的老头声毫不留情将笠画如意算盘无情打碎。 笠画:“……”,你是不是和我对着干呢!? “两柱香…也不短了…好很短啊!!”,笠画心里不断安慰自己,但事实证明根本没用,反而更难受了。 “没搞错!?吸收这些要人命的灵气之水竟然是奖励!?”,何缪此刻怒目圆睁,大声喊道。 “疯了!这算哪门子奖励!白白受苦!” 何缪吸收的灵气之水都是体内灵气匮乏之时,所以那些灵气都被他尽数用出,所以还没感受到灵气之水对自身实力提升之大。 反观何软已经一声不吭开始闭目吸收,虽然站着修炼的样子有几分怪异。 笠画也没搭理他,任由何缪自己一个人在一边无能狂怒。 两柱香的时间眨眼即过,笠画意犹未尽地咂咂嘴,怎么这次就这么快呢,明明同样是两柱香的时间。 短短时间内,她体内的灵气海足足上涨了半个指甲盖那么高,已经到达海岸高度的一半了。 等到淹没海岸,也就意味着笠画踏入入洋境了。 “嘿嘿!这趟活干得好啊!”,笠画满脸笑容,一路上的坏心情都被治愈了不少。 第97章 验心 另一边,何软也轻轻睁开美眸。 “突破了!我突破了!我到入湖境了!”,她激动得原地蹦哒老高,拉住笠画的胳膊使劲晃。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真不错。”,笠画急忙夸赞一番然后抽出自己被‘禁锢’的胳膊。 “什么!!你突破了!?”,何缪一脸不可置信,上前质问道:“你真得突破了!?是这灵气之水的功劳?” 何软被问得一愣,惊讶地道:“哥…你不会没吸收?” “你不知道这股灵气可以直接作用于提升修为吗?” 何缪听闻面色铁青,提升修为?他怎么没有感觉到,只觉得疼痛难忍。而且,而且竟然没有人告诉自己,任由自己白白浪费了这宝贵的两炷香时间! 何缪气急,不管不顾开始尝试吸收灵气之水,但此时灵气之水犹如浓稠铅水,没有丝毫逸散的灵气。 何缪一咬牙,调动体内灵气想要接触灵气之水,谁知这些水竟有生命般朝何缪扑来,顿时吓了他一大跳。 “哥!时间已经过了,别惹恼了考核人!”,何软见他疯狂的模样,大声提醒道。 何缪面色不甘,却也无可奈何,他只能将满心怨恨放到笠画身上。 笠画挑起眉头,刚刚何缪身上传出一抹杀意,虽然快速被他隐藏下去,但笠画还是清楚感觉到了。 她不禁感到好笑,她实在想不懂一个入盏境的人是怎么敢在一个入海境面前展露杀意的。 他想怎么达成这项伟大的成就?把她活活笑死吗?那这样看来他已经付诸行动了。 “考核结束,即将传送。” 三人刷的一下又被传送回封闭的石室中,第二关考核没笠画想象中那么难,只要灵气不枯竭还是很轻松的。 “第三关,启!” 这次考核,竟然没有说考核内容。 不过笠画大抵也能猜出来,力与灵皆考了,还能考什么,验心呗。 笠画闭上眼睛,静静等待传送的感觉袭来。 等了好久,也没丝毫动静,她悄咪咪睁开一条缝,昏暗的石头墙表明她还呆在原地。 “何软?何软?”,笠画干脆睁开眼,发现何家兄妹全都不见了。 “不会,这最后一关考核还分人?不会不是何家的人就没办法参加考核?”,笠画疑惑地嘀咕道。 要真是这样,那自己或许还能小睡一会儿。 说干就干! 笠画找了个舒适的小角落,径直往那一靠,不得不说,没有惹人烦的何缪整片空间都舒心起来。 她眯上眼睛,意识悄悄向深处沉沦,渐渐打起盹来。 “笠画姐!笠画姐!我们该走了!”,笠画迷迷糊糊听到有谁在喊自己,发现自己睡着的后怕感猛然占据大脑,她一个踉跄迅速起身满脸戒备。 “笠画姐!你可算醒了!”,笠画扭头看去,何软在一边担忧地开口。 笠画摇摇头,问道:“抱歉,你们什么时候出来的?我睡了多久?” 何软一双眼睛提溜提溜转着,浅笑道:“我们也刚出来,看到你在角落躺着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没想到只是在睡觉啊~” “没事就好,我们也是担心你。”,何缪也顺着附和道,语气极其轻柔。 笠画鸡皮疙瘩一下子就起来了,忍不住打了个好几个寒颤。 “你…你是何缪?你没事?”,笠画面带狐色, 何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对不起,之前是我太过自负了,现在我已经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 “还希望你不要怨恨我才是。” 笠画几次张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怎么回事,验心关把他怪异的脑子治好了? “咳咳”,笠画只得干咳两声扯开话题,“你们怎么样?这一关情况如何?” 何软笑着道:“还挺简单的,我们进去杀了几波异兽就被传送出来了。” “杀异兽?”,笠画敲着手指,“不对啊,如果是杀异兽那不是和第一关重复了吗?” 嗯…也有可能这一关考验的是综合素质,笠画摇摇头不再多想,反正马上就要结束了。 “恭喜各位完成试炼,各位挑选奖励!” 虚空中的话音落下,紧闭的石墙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后露出里面幽深的廊道。 “走,趁早结束,都快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了。”,笠画揉揉酸痛的肩膀,率先朝入口走去。 一道极其狭小的小破门在道路尽头摇摇欲坠。 “……”,笠画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任谁累死累活走到最后看到一道小破门都很难激动起来… “不会…别告诉我后面什么东西都没有…”,笠画已经狠狠降低自己的期待值了。 她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颤抖地拉开那扇小破门。 门实在太小了,纵使笠画身材已经很瘦了,但还是严严实实挡住了里面的情况。 何软只得出声问道:“怎么样笠画姐,里面有东西吗?” 笠画僵硬地扭过头,让开身位说道:“你们…自己看…” 何软探头朝里看去,里面一片荒芜,破碎的木架子随地飘飞的纸屑以及角落里硕大的蜘蛛网,无不表明着这里已经废弃很久了。 “这…”,何软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反倒是何缪出声安慰道:“没事的,我想先祖们并不希望我们依靠外力,而是希望我们用在这三关里学到的东西来发扬何家。” 笠画眨眨眼,这真是何缪? 她现在心里超级愤怒,感觉自己被那傻老头给欺骗了。 就这让自己任选两样?全拿走都没什么好拿的。 笠画丹田里有股无名火悄然燃起,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现在她的表情狰狞到可怕。 第98章 斩念 笠画心中的火气越烧越旺,狠狠一剑将小破门斩成碎片。 何软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笠画挥完剑才回过神来,她现在还有些懵逼。 方才一瞬间,她不知怎得暴虐无比,心里仿佛有座火炉在熊熊燃烧,不得不发泄出来。 “呼…呼…”,笠画背靠冰冷的墙壁,借此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笠画姐,怎么了?” “你没事?” 何家兄妹关切地问候,笠画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变得这般…疯狂?自己明明不是贪恋宝物的性格… 笠画心里被疑惑填满,她越发觉得事情古怪,而且性情大变的何缪也值得深究。 “不会…已经开始验心了…?”,笠画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老头!你不讲武德搞偷袭!” “我就想安安稳稳睡个觉就开始给我上强度是?!” 笠画闷哼哼的,当务之急是如何破局出去。 经过刚才的事情,这个环境会无形中放大情绪,以及会特意表现出与你所想相反的事物。 比如何缪,比如眼前破破烂烂的藏宝地。 “嗯…”,笠画沉思许久,突然看向何缪。 “何缪” “啊?” “你想死吗?” 何缪:??? 何缪被问得有些懵逼,他尴尬地说道:“不是,这是什么意思?” 笠画懒散地抬起眼眸道:“字面意思,你想死吗?” 何缪苦涩一笑:“为什么?我肯定不想死啊。” 笠画持剑上前,将剑锋搭在何缪脖子上,“我再问你一次,你想死吗?” “……”,何缪沉默一瞬,身子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拉扯一样,整个人闪出两道残影。 “为何要杀我?我已经改过自新了。”,何缪面无表情地开口。 笠画淡淡一笑,自己猜得不错,这些东西都是根据自己想象变出来,笠画想一剑杀了何缪,毕竟他对笠画有着赤裸裸的杀意,没理由留着他。 但在这里,何缪回心转意了,那自己要如何,还要杀了他吗? 自己希望能拿到两件称心如意的宝贝,但在这里,藏宝阁变成一片蛛网遍布的废墟,还要遵循老头的话吗? “呵”,笠画唇角扬起一抹弧度,少女明亮的眉眼在破旧黑暗的空间中熠熠生辉。 “何缪,我要杀你的,这是肯定的,你也不会放过我。” “我现在有约在身,帮人帮到底,如果你日后这能变成这般心思单纯,饶你一命也无妨。” “但在这里,你得死。” “无关好坏,无关善恶,在我心里,你必须死。” 笠画说完,一剑划过何缪的脖颈,鲜血喷涌如柱,染红了笠画半张俏脸。 何软此刻好像被吓傻了一般,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笠画没有管她,径直向荒芜的藏宝间走去。 倒下的何缪缓缓化作光点消散,这片空间开始晃动。 笠画走到里面环顾一圈,从地上捡起两块碎石。 “两件宝物,我取走了。” “不擅自期待,不擅自遐想。我虽然贪财,但不贪欲。” “言而有信,与结果无关。” “心有所念,一剑斩之…” 笠画将两块碎石揣在包里,手中的长剑朝虚空中轻轻划过。 咔嚓,咔嚓,地面突然裂开无数裂痕,如同裂开的冰面,整个空间从笠画脚下开始分崩离析。 笠画坠入黑暗前,唇角扬起一抹肆意的笑,问心,她从来无愧。 黑暗过后,笠画渐渐恢复知觉,她睁开眼睛,自己正站在原来的空间里一步未动。 “这是出来了吗?”,笠画喃喃道,她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考验结束了没。 “验心考验,结束。” 虚空中声音再次响起,但笠画却又皱起眉头。 她记得之前考验时没有说过这是验心关?所以…它是否还在映衬自己心里所想? “不信,别给我绕圈中圈了,我已经看得透透得了!刚开始可没有说过这是验心关?” “一句话就露馅了,这也太无趣了些。” 笠画嘟起嘴,对着虚空吆喝道。 “嘿,你这女娃,倒是有趣,罢了,也没什么好考核的了,算你通过。” 虚空中的声音突然带了些情感,似有些无奈。 接着空间再次破碎,笠画又一次坠入黑暗。 “有完没完…” 这是笠画心里最后想得。 “……” 这次,笠画停了好久才悄悄睁开一条缝,周围仍然是最开始密不透风的石室。 忽得粗重的呼吸声在空间中回响,笠画转过身去,看到了紧闭双眼眉头紧锁的何家兄妹。 “嗯,看来这次应该大抵估计是真得结束了。”,笠画拍拍胸脯,摇了摇腰间的霜叶。 “霜叶!霜叶!能听见吗?” 腰间的霜叶晃动两下,示意别吵。 “哦,看来真得出来了。” 笠画这才放下心来,在之前的空间里霜叶就是一柄普普通通的剑而已,根本不可能做出回应的。 “所以要等这两人醒来吗?这我可没办法帮他们了老头。”,笠画找了个墙角,刚准备躺下又瞬间站起来。 想想还是算了,她已经对在这里睡觉有阴影了。 “不要!别打我哥哥!” 何软紧锁眉头,嘴巴里大声喊叫着。 “嗯…亲人离散的场景吗…”,笠画摩挲着下巴,静静观摩着何软的神色。 她面色难看,两道清泪从眼角流下,显然正在难过。 “哈哈!哈哈哈哈!” “让你装!让你装!敢看不起我!敢说我没钱!敢让我把妹妹嫁给你!” “死肥猪我去你的!” 笠画挑眉看向一边的何缪,他手舞足蹈面色兴奋嘴巴里大哈喇子流了一地。 笠画:“……” 完了,这人完全沉溺在幻境里了,这验心直接让他爽到了。 没救了,这肯定过不了得。 “老头,这真不能怪我啊,我真没办法帮他们俩,总不能一剑把他砍醒?” 何软那边情况稍微好些,她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紧皱的眉头似乎在表明她已经在寻找破局之法。 何缪这边又换了一副姿态,他嘴巴不断往空气上撅着,时不时伸出舌头凭空转两圈。 “……”,笠画越看越觉得奇怪,这…怎么看都不像在干正经事? 第99章 铜镜 “嗯…嗯…哦…” 何缪嘴里不断发出奇怪的哼唧声,脸上一副极其享受的表情。 笠画面红耳赤的啐了一口,人渣,他有这样的幻境笠画根本不惊讶。 “嗯?你,过来!一个入海境的仙女!” “给我洗脚正好!” 笠画一听,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看不起我,想占据我何家传承!罚你今晚给我暖床!” “嘿嘿嘿,晚上再让我好好调教调教你!” 何缪口水流了一地,神色痴迷,身子都软了下来。 “……” 孰可忍孰不可忍,笠画脸色铁青,二话不说一剑将何缪胳膊拉开一道血痕。 “乌拉乌拉溜略!!” 何缪身子突然剧烈抖动起来,嘴巴里口齿不清地在嘀咕些什么。 笠画又是一剑,在他另一条胳膊上也来了一刀。 “鹅鹅鹅鹅”,何缪神色痛苦万分,毫无征兆地倒在地上。 “还不醒?这么坚强?他不是很怕疼吗?”,笠画眼见两剑都没让他醒来,干脆心一狠,狠狠朝何缪大腿捅去。 “噗嗤” 霜叶毫无阻拦地贯穿何缪的大腿。 “嗷嗷嗷呜!”,何缪一个大跳起身,身子站得笔直,但眼睛还是紧紧闭在一起。 “怎么回事!?为什么地面突然裂开了?我还没好好享受…” “不行不行,死了也得先享受一下!” 何缪嘴巴絮絮叨叨,笠画的脸色则是越来越难看。 好家伙,欲望这么强烈? 笠画连着在何缪大腿上扎了三下,剧烈的疼痛使得何缪不断喘着粗气,大腿上四个小洞不断向外冒着血珠子。 “……”,笠画有些无语,再扎下去她害怕直接把何缪扎死。 她眼珠子一转,干脆拿出霜叶的剑鞘,对着何缪的屁股一下又一下暴击起来。 啪!嗷!啪!嗷! 富有规律的击打声和惨叫声相辅相成,在石室里奏出一曲美妙的音乐。 此时,何缪幻境中,他眼瞅着就要摸到一身侍女装的笠画了,但凭空出现一只巨大的手掌拎起他二话不说对着他屁股就是一顿毒打。 “醒来!这肯定是梦呜呜呜,我要醒来!!!” 笠画笑容满面看着何缪:不断颤抖的眼皮,明显快要行了。 “呃…笠画…姐?”,正在笠画打得起劲时,何软震惊疑惑复杂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呃…”,笠画闻言愣了一下,但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停止。 “何软?这么快就醒了?”,笠画扭头问道。 何软走上前点点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见何缪面色介于痛苦与享受之间,眼皮子上下跳动但就是不醒。 “哦”,笠画解释道:“你哥他陷入幻境无法自拔,只能凭借外力把他强行拉回来,要不然这一关他估计是过不去。” 何软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看何缪这样子确实像在幻境沉沦的模样,她自己就刚刚从幻境中挣扎出来,太知道那种真实感了。 “我来帮你!”,何软拿起祖枪,开始用枪身拍打何缪。 在二女不懈努力下,何缪最后一声嘶吼醒了过来。 笠画与何软皆时手速飞快,一人迅速将剑鞘别回腰间,一人迅速将祖枪摆好。 “嘶…我去,好疼!怎么感觉被人混合双打了一样!?”,何缪睁开眼睛,才发现刚刚自己沉入了幻境。 “咳咳…” “第三关,考核结束!” 虚空中声音准时响起,将三人心绪拉了过去。 “通过了!我就知道!我何缪就是何家唯一的希望之光!”,何缪神色激动,高肿的屁股被他抛在脑后。 笠画撇撇嘴,看向何软,何软投以无奈的微笑。 有时候真得不知道他们是谁在照顾谁。 笠画摇摇头,不管了,反正他要杀自己的话自己也没必要留手,她可不是什么信男善女。 “恭喜各位通过考核,请移步奖励区。” 笠画深吸一口气,放松放松,有什么拿什么,没什么拉倒。 哗啦,正如笠画幻境中的一样,两道石墙向两边延伸,露出一条向下的甬道。 三人顺势走下,这次何缪率先走在前面,何软其次,笠画最后。 何软本打算让笠画先走,但笠画摆摆手,毕竟是人家祖先传下来的东西,自己怎么说也是个外人。 她也大致明白何家兄妹现在的状况,家道中落,何缪好赌,家里留下的钱财基本都被他败光了。 其实笠画觉得何软不离开何缪的话,迟早会把自己搭进去。 但这是人家兄妹的事,她没理由多说。 在亮起的灯光下,一道雕刻万兽的金色石门静静伫立在尽头。 “到了!我何家东山再起近在眼前!”,何缪再也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径直推开石门。 霎时间无数金光突然在三人眼前闪亮,笠画张了张嘴,石门后面堆积着遍地黄金珠宝,妥妥财大气粗的样子。 “哈哈!啊哈哈哈!” “发财了!发财啦!何软!我们有救了!有救了!” 何缪飞扑进珠宝堆里,肆意翻滚,感受着全身被金钱包裹的滋味。 “唉”,笠画摇摇头,钱这种东西在这里应该是最没用的,毕竟能力强了还怕缺钱吗? 笠画绕开珠宝堆,向里面走去,何软也摇了摇头,紧跟笠画的脚步。 走向深处,十道石柱台静静伫立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与周遭金灿灿相比,那里反而显得几分荒凉。 “何家小辈,亦或是其它有缘人,此地各物,没人限取一样。” “黄金珠宝,一箱算一样。” 何缪一听,瞬间站起身,不能取完?只能取一样? 他看向一边的箱子,箱子长约四尺高三尺,算下来也是一笔极其可观的财富。 但这显然不能满足何缪,他暂时放弃那些珠宝,也走向深处。 笠画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看向一个石台,上面一个朴实无华的铜镜静静躺在上面,它已经被厚厚的灰尘裹住,显得毫无价值。 十方石台,四剑两刀一枪,一镜一尺一盔甲。 “诸位,做出选择…” 第100章 舒畅 “你们先选,我最后选。”,笠画主动出声道,身子向后挪了一步。 七把武器皆是金光闪闪,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 一把遍体通白的玉尺,柔和的光泽内里透亮,两条若隐若现的五爪龙若隐若现栩栩如生,上面雕刻的尺寸有些斑驳,看不出来是个什么物件儿。 一面铜镜,小巧玲珑灰尘遍布,周边四只青铜兽脚,也看不出来是个什么物件儿。 最后一副盔甲,甲身金红二色交错,不知是什么材料打造,但看起来蛮坚硬的。 何软稍加思索,把唯一的一柄长枪拿走了,家里只有一把祖枪被哥哥使用了,她自然不会放过这柄枪。 何缪目光不断在石台和笠画身上游走,笠画实力很强所以见得好东西肯定也多,感受到的和他们也不一样。 他想从笠画身上找到蛛丝马迹好横刀夺爱让笠画痛哭流涕。 可惜笠画自始至终都闭着眼睛,压根不看石台上的东西。 “这怎么办…选东西还是要钱?”,何缪内心天人交战,要钱的话不但能还完欠款,还能富余很多,够他再挥霍好久了。 但石台上的东西肯定不简单,能在这悠久时间里被选出的十件物品,肯定是重中之重。 何缪最后还是把盔甲选走了,有盔甲有长枪,单是想想就让他觉得无比满足。 两人选好物品,皆是看向笠画,他们都想知道笠画会要什么。 笠画看向石台,剑她已经有霜叶了,这是老李头送给她的,自然不会换,而且她觉得这些剑比不得霜叶半根毛。 武器被她全部忽略,剩下的就只有铜镜和玉尺了。 “嗯…我好像可以拿走三样…镜子尺子还有什么…再拿一箱钱好了!” “嘿嘿,完美!” 说干就干,笠画闪身上前两把抓走铜镜与玉尺。 铜镜入手冰凉,周边被四个异兽头颅包裹,拿在手里有一股浓烈的空间波动。 玉尺则是温润,这东西差点从笠画手里滑落,表面极其光滑,握在手里她心里不自觉平静下来,神魄和意识都变得清晰。 好东西!笠画眉开眼笑,总算没白跑一趟。 “喂!你为什么能拿两件?”,何缪见笠画把铜镜和玉尺皆收入囊中,顿时诧异道。 笠画想他挑起眉头,嬉笑道:“怎么,你不可以吗?” “不会,不会有人老老实实拿一件?” 何缪眼神瞬间变化,上前就欲拿走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 滋滋滋! 在他手掌距离石台仅有一公分时,一道强大的电流瞬间从石台底下喷涌而出,犹如受惊的毒蛇一般毫不留情咬在何缪手上。 “啊啊啊啊!我去!我去!” 何缪整个人被电流电飞,在空中不停哀嚎,手掌焦黑无比道道白烟缭绕,仔细一闻还有点香香的。 “噗嗤”,笠画再也忍不住了,这傻波脑子不好使坏心思倒不少,估计不用自己动手他就得自己把自己活活作死。 “哥!你怎么真拿啊!?”,何软急忙上前搀扶起何缪,何缪口吐白沫眼神涣散。 “笠…画…!你…!” 笠画一挑眉,“事先说好,我没让你动手拿,是你自找的。” 何缪皮糙肉厚,而且电流只是看着凶狠,他很快恢复过来。 何缪起身质问道:“笠画!今天你必须给我个交代!为什么我何家传承之地,你却能够拿走两件宝物?” 笠画走向珠宝堆,从角落拽出一口箱子,闷头往里面塞金子。 这可把何缪眼气坏了,要知道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你…你快说啊!快回答我!” 笠画:“……”,装金子装金子。 “别装哑巴!你听不见吗!回答我!!” 笠画:“嘟噜嘟嘟嘟~”,装金子装金子。 何缪快要气疯了,天知道他手有多痒,他抓住盔甲的手不停颤抖,心里天人交战。 我也想要金子!我也想要! “哥,那是小东西,这盔甲更有用。”,何软生怕他做出憨憨举动,一直在旁提醒。 “啊啊啊啊!我的钱啊!……”,何缪双手拽着头发,双目通红死死盯着笠画手上的金子。 “一块…我就拿一块可以老祖宗们…”,何缪给自己做好心理准备,颤颤巍巍伸向一块金子。 滋滋滋滋! 嗷嗷嗷嗷! 何软看着再次被电飞的何缪,已经完全沉默了。 她怕何缪再次冲动,只得问向笠画:“笠画姐,你为什么可以带走这么多东西啊?” 笠画耸耸肩,无奈道:“这你家祖宗给我的,她要我帮你们过关,然后东西我可以任选两件带走,加上通关给得一件,一共三件。” “铜镜玉尺,还有一箱金子。那些武器就留给你们,等以后你们实力够了可以再来闯一闯。” 何软恍然大悟点点头,心里没有丝毫不满,毕竟这些都是笠画应得的。 况且没有她,自己和哥哥还不一定能够通过考核,大概他们第一关就会狼狈退出。 何软蹲到倒地抽搐的何缪身边,戳了戳他焦黑的爆炸头道:“哥,你也听见了,所以你还是收收心思,老老实实把盔甲带走。” “等以后我们实力够了,再来取别的东西。” 何缪无奈点头,他想开了,反正这地方自己以后还能来,笠画就没可能了。 这次都是意外! 想到这,何缪心里瞬间舒服了不少,这里早晚全都是自己的! 在他们说话时,笠画已经塞满满一箱黄金。 笠画收拾完,看着大大的箱子陷入沉思。 嗯…这要怎么带走?不能让自己全程背着?虽说对自己而言是小意思,但扛着个箱子,这也太奇怪了。 正在笠画愁眉苦脸时,她包里突然有所动静。 拿出来一看,铜镜镜面上正闪着光芒。 笠画心头疑惑,试着咬破指尖滴了一滴精血上去,精血认主百试不厌。 嗡,铜镜瞬间将笠画的血珠吸收,整个镜子像被洗刷一般从上到下变得整洁。 一道白光瞬间从镜面射出,直逼笠画眉心后连接到笠画神魄。 笠画觉得自己能够清楚感应到铜镜的存在,同时一道声音在自己脑海中响起:“四方镜,内含空间,可纳万物。” 笠画眸光明亮,真得假得?这世上还有这种东西? 笠画自然得到了使用方法,将镜面对准箱子,向里灌输灵气后箱子嗖地一下被吸入井内。 笠画神魄连接铜镜后看到其内空间,空间大约一间小柴房那般大小,一口箱子静静待在里面,正是刚刚塞满金子的箱子。 这般神奇的物件,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捡到宝了!”,笠画笑得合不拢嘴,顺手把背包也塞了进去,顿时浑身轻松。 第101章 别过 笠画收拾好,将宝贝铜镜挂在腰间,顺带给它绑上一束红缨,嘿嘿,怪好看的! 整顿完毕,她走向何软二人。 何缪此时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目光不断在珠宝堆上游走,显然还放不下这闪瞎人眼的财富。 “诸位选宝完成,即将传送。” 三道光柱闪过,三人同时出现在了石头林外。 “咦,笠画姐,你的黄金呢?”,何软发现笠画手上什么都没拿,不禁问道。 笠画笑笑说道:“我嫌麻烦,没拿。” 铜镜这件事笠画没有说出来,这物件世上少见,况且何缪本就对自己有怨念,如果再勾起他的贪念,那笠画真得不能留他了。 “二位,事情已经结束,我们就此别过,有缘再见!”,事情结束,笠画也没有再陪二人的必要,她和老头的约定已经完成了。 笠画和何软道别,何缪则是阴沉着脸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何软他们返回辰光湖,走之前她问笠画要不要去她们家坐坐,笠画婉言拒绝。 看何缪那凶巴巴的眼神,自己还是不给自己找麻烦了。 两拨人就此别过,笠画打心底希望别再见了,当然只见何软的话还是可以的。 “诶呦~~”,笠画狠狠伸个懒腰,也不知道在石头林里过了几天。 此时天空已经被夜幕浸染,林间的风将树木压弯了腰,它们一跳一跳竭力反抗着压迫。 笠画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 她调转方向,她记得前面还要路过一汪湖泊,具体叫什么她也想不起来。 无所谓了,走就完了。 笠画现在一身轻松,腰间刮着的铜镜就把身上杂七杂八的东西全装进去了。 “嗯…好像忘了问老头那杆枪头和金色的水是做什么的了。” “算了,反正现在也用不着,让它在角落吃灰去!” 笠画身子顺着山风摇摇晃晃,蹦蹦跳跳,好不自在。 “笠画!”,一道突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笠画悠闲的身子霎时僵住。 完了,自己丢人的样子被人看到了!还是认识的人! 身后,任川一袭纹鹤锦衣,背靠在树杈上,满脸笑意看着笠画。 少年眸光明亮,灿烂如空中高挂的星星,眼底带着丝丝温柔,映衬着笠画纤细的背影。 笠画故作淡定地扭头,没好气地问道:“任川?你怎么在这?” “你跟踪我?” 任川从树上一跃而下,二话不说开口就是求饶:“不敢不敢,我只是顺路回云城,然后看到你进了石头林所以才等你了会儿。” 笠画哼了一声道:“鬼才信你!你等了多久?” 任川见笠画没有生气,这才上前说道:“嗯…也就三天。” 笠画睁大了眼,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任川说道:“三天?你别告诉我你就在那树杈子上等了我三天。” “嗯哼”,任川哼唧一声,默认了下来。 “……”,笠画摇摇头,闲的,纯纯闲的。 “说,你等我这么久所为何事啊?”,笠画一副老成的样子,故作深沉地说道。 任川唇角勾起一抹微笑,开口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跟你一道回云城。” “……”,笠画闻言神色狐疑地看向任川,她那双好看的杏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任川。 这家伙,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任川和笠画对视许久,干咳一声后率先败下阵来,黑暗将他微红的脸颊不差分毫地掩盖起来。 “真得只是想跟你一块回去而已,毕竟路途遥远,你也不想又走到其它地方?” 任川只好祭出杀手锏,他知道笠画经常认不准方向。 “嗯…”,笠画沉思一会,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 罢了,反正都去云城。 “走,六皇子,路还挺远呢。”,笠画走在前头,任川见状轻笑一声立马跟上。 笠画心里暗自窃喜,嘿嘿,这叫先发制人! 先逼问他他就会忘记刚才自己蹦蹦跳跳的憨憨模样。 简直是天才! 笠画在心里不断给自己竖起大拇指,任川在身后笑得嘴都合不拢。 笠画的小心思他太清楚了,只张嘴不能出声还是挺折磨人的。 一夜无话,两人都是狠人,硬生生赶了一夜路。 也算赶在清晨前望到了一汪湖泊。 湖泊坐落在群山之中,很好地形成一块凹地,周边密密麻麻布置着众多建筑,呈包围之势散落天水一色的湖泊四周。 山雾缭绕,朦胧薄雾中湖水与城镇相互呼应,宛如世外桃源。 笠画一时间看呆了,山高路远,她瞬间觉得这一切都很值得。 任川站在一旁,连带柔柔笑意。 “嗯,赶了一路,走,请你吃饭。”,任川开口道。 他以为笠画会很高兴,谁知她只是淡淡给任川留了个白眼。 哼哼,我早就不是之前的我了! 笠画现在腰缠万贯,哪里还需要任川来请他吃饭? “走!我请你!”,笠画硬气地说道。 任川闻言神色一愣,接着便笑了起来,看来笠画在石头林里收获不小。 他见笠画进去后本想过去帮忙,但一股无形的灵气将他阻拦在外,只是一瞬间那股阻力便消失了。 接着石头林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他走进去时已经空无一人,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石林。 身为浮云六皇子,他自然知晓的多些。这石头林不是哪些古代遗迹就是什么传承之地。 他虽然眼气笠画的运气,但却打心里为她高兴。 刚见面时笠画真得弱的可怜,虽然身上有股任川熟悉的神秘气息,但那是他真得可以轻松抓走她。 现在么…估计自己得被她狠打一顿,单是她腰间蓝白色的剑就够他吃一壶的。 生死厮杀暂不考虑,在仁川看来纯属是自讨没趣。 这么好看的人儿,为什么非要跟她打打杀杀的,做朋友不好吗? 二人轻松下山,对他们来说不过几个呼吸间的事。 两人走到大路上,一块指路牌上写着三个大字,辰光城。 “辰光城…怎么这么熟悉呢…”,笠画念出上面的字,感觉很熟悉。 “哦”,她恍然大悟,“何软不是说她住在辰光湖边,不会就是这辰光城里?” 还是早些离开的好,希望何缪那个憨憨别来烦自己。 任川见笠画表情微变,出声问道:“怎么了,辰光城里有熟人?” 笠画点点头道:“你应该见过,就跟我一块出来的那两个人。” 任川点头,那个女生倒没什么问题,但那个男的看笠画的眼神明显带着恨意,虽然他隐藏得很好,但对于在宫中摸爬滚打的任川来讲,还是太明显了。 “走,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笠画眼里闪着亮光,在湖边的城镇肯定做鱼很好吃! 第102章 抵命 城中安静,两人美美饱餐一顿。 付饭钱的时候笠画特意跑开,偷偷摸摸从腰间四方镜里取出一颗金豆子。 “诺,老板,饭钱!”,笠画将金豆子放入老板手中说道。 任川眯着眼睛看着笠画手里的金豆子。 呦嘿,成小富婆啦! 任川凑到笠画跟前,神秘兮兮地道:“笠画,借我点银子呗。” 笠画立刻戒备地看向任川:“干什么?我警告你,别打我小腰包的主意!” “不然我可不保证霜叶会不会自己砍你身上。” 任川瞬间苦着脸,悲痛地看着笠画:“痛!太痛了!” “真没想到我们相识相知,竟然还抵不过这世俗金银…” “唉!…唉!…” 笠画嘴角含笑,静静看着任川演戏。 任川悄悄瞥一眼笠画,见她一副看戏的样子,干脆也不装了。 “咳,算了算了,想从你手里占点便宜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笠画道:“我可以请你吃请你住,但就是不能给你钱。” “这是两码事!” 两人拌着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湖边。 顺着湖边,两人向城镇深处走去。 笠画看任川一副游山玩水的模样,不禁道:“任川,我发现你真得挺闲的。” 任川一甩头,骄傲道:“那当然!” “实不相瞒,我在宫中真得一点儿事儿都没有,朝政有大哥和三哥,讨人欢心有二姐和七妹。” “其它杂事四哥五哥顶着,我是真得一点事儿都没得做。” “要不是三哥一直看着我,我根本不会在宫中待着的。” 笠画接着问道:“那你父皇就没有想着给你找点事儿吗?就任你这样呃…一事无成?” 任川眼神幽怨看了笠画一眼,这妮子怎么说话这么毒呢。 他脸上带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我父皇?从小他就没打算让我干些正事,兵书功法文政一样不让我接触。” “到现在他都觉得我就是好玩的性子,每天没心没肺的,也挺好,没那么烦心事。” 笠画看着任川,他脸上明明带着灿烂的笑容,但却莫名让人有些心疼。 出身在皇室,父皇不亲,兄妹内斗,她可以想象到任川这些年是怎样过得。 任川见笠画情绪突然低落,伸手在她眼前晃晃,满不在乎地道:“喂!你不会也觉得我可怜?” 笠画抬头,又摇头,说道:“那倒不是,谁活得有你滋润啊。” “我只是觉得,你挺累的” “简直比我小时候连翻四座高山还累。” 任川不禁笑出声来,这又是什么奇怪的比法? 笠画双手负后,眼睛一闪一闪,轻声说道:“我这个人啊,最没资格可怜别人了,因为我可怜自己还来不及呢。” “小时没人疼,好不容易有人陪我,还落得个葬于青山的悲惨下场。” 笠画眼里蒙上一层阴霾,看得任川心里一揪,此时的笠画成熟的让人心疼。 不是可怜,是心疼。 可怜这种情绪,对双方都是不公平的。 笠画还有些事没有说出口,比如她是神树之灵,比如她现在肩负着关乎世界的选择。 少女沿着湖边,眼瞳里倒映着天水相接的辰光湖,洁白的云舒展在两片镜子中,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只要不起浪花,它就一直是这副样子。 任川不自觉地伸出手掌,却自嘲一笑后背在身后。 笠画摇摇脑袋,埋怨道:“都是因为你,好好的心情突然搞得这么低沉。” “能不能讲点正能量的事儿啊!” 任川无奈一笑,稍加思索后说道:“那不如找点儿乐子?” 笠画眼睛里瞬间发光,急切道:“什么乐子什么乐子?” 任川神秘地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然后放在腰间,耍了一个剑花后再次放在嘴边。 “噔噔!白玉笛!” 任川手心凭空出现一根洁白的笛子,尾端挂着一个玉佩,上面镂空刻着一个川字。 笠画面露惊讶,她完全没看清笛子是怎么跑到任川手上的。 不过任川还会吹笛子?完全看不出来。 任川浅笑道:“今天小爷就给你露一手,让你知道什么是人间少有。” 笠画坏笑道:“任川,你这笛子是怎么变出来的?教教我呗。” 任川一愣,狐疑地说道:“那你金豆子是怎么变出来的?” 笠画闻言神色一僵,幽怨地刮了眼任川。 这家伙有点危险啊,离那么远也能知道? 任川笑而不语,弯弯的眼睛里全是细节。 笠画说道:“你不是不受待见吗?怎么还有这么多好东西?” 任川哼了一声道:“我只是在宫中不受待见,又不是在其他地方也不受待见。” “多读点孩子。” 笠画闻言脸色涨红,“你!好好好,本姑娘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 任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家伙已经迷糊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远处高山上,两道人影看着湖边的笠画说道:“是她吗?就她杀了老肥?” “嗯,主上说得,肯定没错。” “桀桀,那便直接杀了,一命抵一命” “一命抵一命?我天魔宗可不吃这亏,要血流成河…” “桀桀,先观察两天再动手,看看有没有其他机会。” 在笠画杀了肥老后,天魔宗的人还是上门报仇了。 任川将玉笛放在唇边,轻声吹响。 悠扬的笛声顺着湖水飘荡,与满天水雾纠缠在一起。 笠画听着笛声,觉得有几分熟悉。 一曲落罢,周围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赶早的人群,他们皆是赞不绝口。 笠画看着风度翩翩收起玉笛的任川,好像和印象里的有点出入。 “怎么样?还可以?”,任川贱兮兮地问道。 笠画实诚地点点头,确实很好。 “这曲子有些熟悉,我是不是听过?”,笠画出声问道。 任川点头,笑道:“这是第一次在花楼见你时伶姬演奏的曲子。” 笠画恍然大悟,怪不得总觉得听过,自己好歹也是听过曲儿的文人雅客。 不过笠画显然不觉得这是乐子,顶多算得上嗯…闲得。 “你这也不叫乐子,虽然吹得蛮好听得。”,笠画嘟囔道。 任川神秘兮兮地说道:“别急,马上就来了。” 第103章 居士 任川话音未落,天边一道人影凌空而来。 “山岳,我一听就知道是你!” “哈哈,今天我们必须分个高低!” 任川嘴角含笑,向笠画挑眉道:你看,这不就来了。” 笠画抬头看去,来者宽肩细腰,头发在脑后挽成高高的马尾,身着山水墨色束襟衫,背上背着一块类似棺材板的细长盒子,踏云而来。 笠画扭头问道:“这谁啊?” 任川道:“皇宫外认识的一个憨憨,有次路过这里见他在弹琴,我便在他对面吹起笛子。” “我也没想到啊,围观人群都跑我这儿来了。” “他觉得我拂了他的面子,非要跟我一决高下,来来回回也算朋友,只不过他一见我就是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 任川说完无奈摇头,自己这该死的魅力。 笠画可算明白怎么个事儿了,感情是你把人家饭碗砸了还沾沾自喜呢。 是我早就把琴抡你脑袋上了! 两人说话的间隙,那人也落在二人面前。 周边的人群越积越多,此时正值早高峰,人群也乐得热闹。 “呦!这不是清墨居士吗?”,人群中有人认出来人。 “是啊,你看那人,是不是之前的山岳居士?” “还真是!今天又可以大饱耳福了!” “啧啧,这两人有多长时间没见面了?得有半年了?” “可不是,今天要不是清墨喊得一嗓子,我都没认出来这吹笛子的是山岳居士!” “你也不看看以前山岳居士是什么样的,衣服破破旧旧的,那像今天这样富态逼人的?” 清墨眉头轻瞥,看着一身锦衣的任川问道:“怎么回事?刚进贡回来还是当上暴发户了?” 他的声音宛如碰撞的激流,激昂高挑。 任川一挑眉:“怎么,不能穿?” 清墨冷哼一声道:“臭爆了,什么烂衣服。” 任川闻言笑了起来,“怎么,你穿不上我也不能穿?你是不是仇富啊?” “哦对了,你家的山菜根还有剩吗?够不够你中午吃得?” 清墨也不恼怒,淡淡说道:“还用不着你操心,来,一决高下!” 任川无奈耸耸肩,推了身边笠画一把,说道:“别急啊,给你介绍个人。” 清墨只是瞥了一眼笠画后便移开目光道:“没兴趣。” 笠画:“……” 她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毁容了? 任川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眼睛都笑没了。 “哈,哈哈,笠画你摸脸做什么?我清墨兄可不是看脸的人物。” 笠画恨恨朝任川腰上来了一肘子,任川顿时收声。 清墨把背后的盒子抱在胸前说道:“来,弹一首?” 任川无奈点头,不弹一首这家伙是根本不会听你说话的。 笠画自觉给两人留出空间,双手抱胸靠在一旁。 清墨指尖微动,一股灵气从中逸散而出形成一顶虚幻亭子。 亭子瓦片分明,柱子阑珊一应俱全。 笠画美眸轻动,这一手灵气化物便能看出此人对灵气掌控非同一般。 清墨打开盒子,一张桃木九弦琴静静躺在其中,琴身上纹有几朵祥云。 任川手中凭空闪现白玉笛,两人对视一眼,婉转琴声率先响起,初调后,空明的笛声渐渐融入其中。 琴笛合奏,在场的人皆闭目静听,乐声一重接着一重,时而如撞击山崖的惊涛骇浪,时而如娟娟流淌的小池。 一曲终罢,笠画才缓缓回过神来。 人群一片寂静,不许久后才爆发出阵阵惊叹。 “真得,太动听了!把我听哭了呜呜呜…” “哦,听到这首曲子,我仿佛见到了我的太奶!” “你太奶?” “对啊,她刚死不久” “……” 任川笑着说道:“看来还是不行啊,还得练。” 清墨淡淡点头,将琴盒背在身上,便准备离开。 任川急忙叫住他:“喂!去哪啊?使唤过我就想跑?” “这么没情没义?” 清墨站住脚,说道:“要我做什么?” 任川指着笠画嬉笑道:“教教她弹琴呗。” 笠画瞬间懵逼,瞪大眼睛伸出手指着自己问道:“我…我吗?” 清墨不咸不淡地刮了笠画一眼,说道:“两天,我只教两天。两天过后你还要再与我比一次!” 任川点点头,清墨便走了回来。 “去哪教?”,清墨问道。 笠画一把把准备回复的任川拉到一边,愤愤地道:“任川!你干什么!?我几时说过我要学琴了?” 任川眨巴眨巴眼睛,“你不是在花楼说得吗?” 笠画抬头想了想,立即用霜叶剑鞘顶住任川肚子:“胡说!我可不记得我说过!” “快说!你到底打得什么主意?说找乐子地怎么突然变成学东西了?” “我可没闲空陪你胡闹!” 任川双手抱头,无奈道:“刚才清墨那一手灵气化物,瞧见了?” 笠画狐疑地点点头,她当然看见了。 “练琴练得。” 笠画瞪大眼睛惊讶道:“什么?练琴练得?” 任川点点头,“清墨是我见过对灵气掌控最为熟练的人了,虽然实力也就入海境,但他对于灵气可以细分到一丝一缕。” “你可晓得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可以用最小的灵气化解敌方攻击,甚至打乱地方一根灵气丝,攻击就会不攻自破。” “那你为什么不学?” “…他不教我。” 笠画一时沉默,如果真得像任川所说,那么这琴学学确实可以。 任川笑道:“你如今灵气虽然浑厚,但论掌控恐怕连入洋境的都不如?” 笠画点点头,这倒是,灵气无时无刻涌入她的体内,她打架也只是凝聚灵气砸出去而已。 “所以,这么好的机会可别浪费了。” “灵气掌控关乎着生死,一丝一毫的差距在高手交战中都会被无限放大。” “…我可不希望哪天听到你的消息是你的死讯…” 任川浅笑道,声音逐渐轻柔。 笠画心里的疑惑打消,但接着脸色又耷拉下来。 要知道她最讨厌做这种文静的事物了,两天时间,她能学到个锤子啊。 “没事,反正他赢不过我,把他栓到你学会为止!” 笠画看着任川贱兮兮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寒颤。 太可怕了,以后千万不能被他给盯上! 第104章 灵丝 任川指了指闭目养神的清墨,低声对笠画说道: “他这人性子冷淡,答应办的事却绝不含糊。” “而且吃饭不是喝凉水就是吃草根拌米,活脱脱一神仙!” 笠画狠狠点头,狠人! 清墨见两人返回,眼也不抬说道:“走,去哪里?” 任川说道:“还能去哪?去你府上呗。” 清墨看了眼笠画,开口道:“我府上?我看这姑娘细皮嫩肉的,怕待不惯。” 笠画出声道:“不劳居士操心,我可不是大家闺秀。” 清墨见状不再多言,凌空而起在前方领路。 两人见状急忙跟上。 清墨的府上就在辰光湖最靠边的山林里,笠画跟着他停在山林中一个漆黑的山洞前。 笠画摸了摸鼻子,这年头,她第一次见到住在山洞里的。 她觉得再怎么也应该是个小木屋。 任川见笠画表情丰富,不由嘴角含笑。 他知道笠画此时很懵,一会儿她还得更懵。 “请!”,清墨侧身弯腰道。 笠画受宠若惊,任川安慰道:“没事,他就这样,礼义廉耻死搬硬套。” 任川走在前面,笠画跟上。 一进山洞,一股清凉感扑面而来,洞内别有洞天。 墙壁光滑细腻,笠画一摸指尖温热,显然是上好的玉石。 每百步就有一颗夜明珠嵌在墙上,洞内显得明亮柔和。 笠画出声问道:“任川,他为何叫你山岳?” 任川笑道:“我的雅称,懂吗?” 笠画点点头,“哦,那你以后也要住山洞?” 任川:“当然不,谁会没事干住这里啊,从白天到晚上见不着个人影,除了自己就没活物,想想就难受!” 清墨:“……”,你礼貌吗? 身后清墨出声辩解道:“还有别的活物。” 任川闻言哦了一声:“对对对,还有一只怪鸟,他每天跟那个鸟讲话!” 清墨:“那不是怪鸟,那是青鸾。” 任川摆摆手,说道:“得了还青鸾,真当我没读过书啊,哪有青鸾那么小的?” “主要还超级丑!” 笠画听着任川说话,身子突然停步,她看到前方一道小巧黑影迅速冲来。 任川正扭头和清墨争辩,后脑勺砰得一声巨响。 “诶呦!” 任川吃痛,伸手揉了揉坚硬的头盖骨,愤然道:“丑鸟!今天非得把你炖了喝汤!” 一人一鸟顿时战作一团,笠画不禁莞尔,这两人一鸟关系真得很好。 清墨从身后上前,一手一个将一人一鸟分开,笠画这才看清黑团是什么样子。 鸟儿通体深绿,毛发长而杂,头上一顶红冠超级显眼,典型红绿配色,嘴巴又尖又长,看不清翅膀在哪里。 清墨温声道:“好了,你们两个每次见面都要打一架才行吗?” 鸟儿极通人性地扭过小小圆圆的鸟头,生着闷气。 这时,笠画头上化作发钗的小绿颤抖了几下,地上的绿毛鸟立刻目光尖锐看向笠画头顶。 清墨见状也看向笠画头顶,乌黑发丝下一根雀装发钗竟在凭空抖动。 “这是什么?”,清墨出声问道。 笠画感受到小绿心里的怯意,不由深深看了地上的绿毛鸟一眼。 她伸出手,小绿颤颤巍巍蹦到笠画手心。 “一只灵雀,用来传信的。”,笠画解释道。 “嗯…下次记得提前说,绿毛对其它灵兽气息很敏感。” 绿毛?笠画眨眨眼睛,这鸟真就叫绿毛? 笠画眼光怜悯地看向绿毛,真可怜,自家主子名字好听,没想到给它起了个这么随意的名字。 打过招呼,笠画将小绿重新挽在头顶。 “好了,浪费的时间也够多了,办正事。” 清墨挥挥衣袍,面前墙壁开始虚化,露出隐藏在后面的空间。 空间极其简洁,一个鸟笼,两张石凳,三张木琴。 “来,你先试着弹一下。”,清墨出声示意笠画。 任川怀里抱着被清墨丢过去的绿毛站在一旁,一人一鸟大眼瞪小眼。 笠画上前,伸手拨弄一下琴弦,奇怪的是,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清墨出声提醒道:“要用灵气,将灵气引于指尖,然后再拨弦。” 笠画指尖闪出灵光,她再次拨动,吱~~! 一声极为难听刺耳的高音瞬间在空间回荡,吓得绿毛把头紧紧塞进任川怀里。 笠画急忙停止,脸上浮现尴尬之色。 清墨早有预料,出声道:“灵气太多了,你看。” 他伸出手掌,让笠画仔细看他的指尖。 笠画细细看去,没有丝毫灵气光亮,她屏息凝神,眼瞳不自觉浮上一抹绿光,一道宛如游丝般的灵气丝线缠绕在清墨指尖。 “灵气化丝,缠于指尖,才能拨动琴弦。” “这琴是特制的,灵气碰撞才会发出乐声,所以要想学琴,就要先练灵气。” 清墨收回手掌,淡淡地道。 “悟灵如线,解线成丝。灵气会相互冲撞融合排斥,仔细感受你体内的灵气,那些能凝成一条线。” “世间灵气万千,最终化为我们所见的灵气,你要仔细感受灵气统一中的不同。” 清墨说完便准备去抱绿毛 因为他不觉得笠画在今天能够将体内灵气准确分成线,能感受到灵气中的不同就算是天才了。 要知道他当年从灵气里分线足足用了三个春秋。 笠画闭上眼睛,全心沉浸在体内灵气里。 砰!砰!随着她的沉寂,她的心脏强有力的跳动起来,逐渐变得晶莹剔透,宛如琉璃。 她看到了!灵气细微之下呈八色,合而为乳白之色。 清墨伸向绿毛的手陡然僵住,接着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笠画。 笠画深吸一口气,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眼底绿意尽敛。 “这…怎么可能?”,清墨难得表现出惊讶的情绪。 笠画指尖,一青一蓝两道灵气线静静闪烁着。 清墨快步上前,牢牢盯住笠画指尖的两道灵气线,青色为木,世间生机之灵,蓝色为水,世间万水之灵。 不过眨眼功夫,这小姑娘竟能提炼出两道灵气线? 任川见清墨震惊,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别怕,你已经很天才了!” 笠画手中两道灵线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火红的灵线。 “又一道…”,清墨扶额,这是什么怪物,对灵气的亲和力未免太高了? 笠画展现一笑:“清墨居士,这样可对?” 清墨僵硬地点点头,一言不发抱起绿毛向外走去。 笠画不明所以,只得看向任川:“他这是怎么了?” 任川笑得极为灿烂:“受打击了,哈哈,他这人修炼天赋极高,早就看他心高气傲的样子不爽了,嘿嘿,我要去‘安慰’他几句!” 说罢任川一溜烟跑出去,只留笠画一个人待在原地。 “天才么…”,笠画轻声开口。 哪有那么多天才,都是身不由己的苦命人罢了。 第105章 魔主 洞外,清墨抬头看着天边默不作声。 任川赶到洞口,轻笑一声上前。 “怎么?受打击了?” 清墨摇摇头,“那倒不是,只是有点迷茫。” ——“你还会迷茫?” ——“怎么不会?倒不如说正是因为迷茫,我才住这山洞之中。” ——“要我说,你就是闲得慌,满脑子里都是些奇怪的问题。” ——“或许,那姑娘和你什么关系?” ——“…朋友。” 清墨若有深意地看了眼任川,转身离开。 “嘿!”,任川有些着急,清墨的眼神看起来怪怪的。 “我警告你啊,不许胡言乱语!” “听到没!不然我就再也不来找你了!!” 清墨无奈点头:“好好好,知道了,怎么比绿毛还吵。” 绿毛在他怀里抗议性扭动身子,怎么能把我跟这种傻子放一块比较? 洞外,远山。 两名天魔宗的护法看到清墨后,身子逐渐消失在山林里,他们收到消息,行动取消了,让他们赶去云城执行下一场任务。 “魔主这是怎么了,任务布置得乱七八糟的。肥老的仇也不让我们报。” “别说了!魔主的考量不是我等可以议论的!做好自己的事便好!” 两人调转身形,向云城疾驰而去。 清墨摸了摸绿毛的脑袋,嘴角含笑。 笠画无所事事地坐在石凳上,指尖不同颜色的灵气丝线灵活跳动。 她尝试了很多次,都没办法细分灵气线,似乎有无形阻力压迫着灵气,使她无法进一步细分。 清墨出声道:“事不可急功,虽然你灵气亲和力很高,但细分灵气需要的是熟练度。” “不用着急,慢慢来。” 笠画苦笑,她没想到学琴里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好了好了,那就先这样,要劳逸结合嘛!”,任川也笑着说道。 “叽!” 一声嘹亮的鹰啼在空中响起,任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目光深沉。 “怎么了?”,笠画疑惑道。 “有点小变故,我出去一下!”,任川随口说道,身子向外飞速掠去。 笠画点点头,没有多问。 清墨淡淡看了一眼任川的背影,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清墨,这样称呼你可以吗?”,笠画见气氛有些沉默,主动出声道。 “嗯,随意。”,清墨淡淡道。 笠画挠挠头,这人惜字如金,两人也不算熟识,空气一时间沉闷下来。 “你不用特意管我,越在意反而越不自在。”,清墨冷不丁蹦出一句话。 “啊?哦,好的好的。” 好在任川很快便从外面回来,笠画向他点点头。 “清墨,我有急事,练琴一事以后再说!”,任川开口说道。 “或者笠画接着在这练琴?” 笠画闻言摇头,太尴尬了,还是算了。 清墨也不强留,任由二人结伴离去。 明亮的洞内,清墨独自拨动琴弦,曲调尤为悲怆。 “三千青云阶,仙人抚我须。” “雄关玄铁门,高台坐枯骨。“ … 一出山洞,笠画问道:“怎么了?这么着急?” 任川叹了口气,反正笠画也要去云城,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他手上出现一张卷轴,纹着一只火红色的火鹤。 “你可知这是什么?”,任川问道。 笠画摇头,她没见过这东西。 任川解释道:“这是浮云皇室最高的传信规格,每次出现都意味着关乎浮云国的大事。” “所以…云城出事了?”,笠画瞬间就明白过来。 “嗯”,任川沉声说道,“国师叛变了。” “国师?”,笠画脑海中闪过一面之缘的安非。 不知为什么 她丝毫不觉得意外。 “你还要去云城吗?如今云城可是乱得很。” “安非秘密组建了一个军队,已经准备着手包围云城强行夺权了。” 任川提醒道。 笠画目光坚毅,笑道:“怎么?我如今这等实力,在云城还活不下来啊?” 任川也笑道:“那倒不是,是怕你在云城过得太好了。” “入海境在云城也是人人招揽的待遇,恐怕你会暴露在很多目光下。” “到时候,很多事情可就由不得你了。” 笠画自信地道:“由不得我?我手上的霜叶可不是吃闲饭的。” 任川微微一笑,他知道说不动笠画,两人便全力奔向云城。 此时,云城外,密密麻麻的人影将其层层包围。 云层之上,安非无所事事玩耍着手心两枚铜板,脸上愁云满面。 “唉”,他重重叹一口气,“这年头,想死怎么这么难呢?” “任剑这都能忍?还不派人来刺杀我?” “胆子也太小了?” 此时,安非心心念念的任剑正端坐在皇座上,望着下面一众人群。 “诸位,可有想法?” 任落萍拽住想要开口的凌云渡,轻轻摇了摇头。 这时,大皇子任务上前一步说道:“父皇!安非老贼如今突然叛乱,肯定另有所谋!” “他如今只是围城却不攻城,明摆在等我们主动出去,很有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 “况且自国师上位以来,出手次数少之又少,我们对他具体实力也不了解,不可冒然啊!” 任剑闻言点头,确实有理。 为什么他要特意在这个时间发起叛乱呢?是云城有什么事要发生吗? 安非:我真得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求死啊! 任剑眉头皱起层层皱纹,他和国师接触时间最长,对他的性子也极为了解。 自从那次凤凰山一事之后他便感觉国师有些不对劲,行事方式也开始极为古怪,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嗯…”,任剑稍加思索,下令道:“全面防护,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下朝后,凌云渡和任落萍走在小道上。 “云渡,这件事情我们不掺和。”,任落萍开口道。 凌云渡面露疑惑,在他看来,安非叛乱是人人都应出力的时候。 任落萍低声说道:“国师叛乱,你能保证背后没有皇室的影子吗?” “你以为父皇为何按兵不动,真得只是因为顾忌安非的身手吗?” “他又何尝不是在试探我们,时间久了,总会有人急,一旦心急就会露出马脚。” 凌云渡恍然大悟点点头,确实是自己考虑不周。 任剑看着空无一人的朝堂,神色冰冷。 “各位,别让我失望啊…” 第106章 二见 任务回到府上,满面春光。 今天在父皇面前又露了一手,看父皇满意的神色就知道自己分析对了。 “唉,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我只需稍加出手展现才华 父皇就对我赞赏有加。” “皇位,触手可得!” 任务缓缓攥紧手中的酒杯,仿佛握着一整个天下。 两日时间瞬息而过,笠画二人已经望到了云城辽阔的影子,以及南大门前严阵以待的将士。 “我要先回皇宫一趟,你怎么说?”,任川说道。 笠画应道:“我要找个人,暂时会在欢娱楼呆着。” “哦,云城有欢娱楼吗?” 任川笑笑:“当然有,就和醉安阁开在对门。” 笠画:“……” 好家伙,这算互相监视吗? “那行,我带你入城,你自己入城的话免不了一些麻烦。” 两人绕了一圈,从云城北门进入后便暂时分开。 云城里的氛围明显不一样,街上全是游街的士兵,行人少得可怜。 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一点声音都没有。 笠画不再耽搁,她怕一会儿被人捉了去。 她犹如一只灵巧的猫穿梭在街巷的阴影里。 “小绿!你知道云城欢娱楼在哪吗?”,笠画伸手戳了戳头顶的小绿。 这家伙自从在她头顶后几乎天天睡觉,不叫它根本不醒。 小绿颤颤巍巍扇动翅膀,胡乱唧唧两声。 然后晃晃脑袋,这才清醒过来。 它飞在笠画面前,带着她向欢娱楼摸去。 此时天空乌云密布,云城内光线泛着阴冷的蓝白色,城中几张破碎的纸张时而被乍起的风吹乱在空中。 笠画跟着小绿一路抵达一座布满鲜花的楼阁。 “啾咪啾咪!” 小绿停下身形径直飞回笠画头顶,重新变回发钗开始呼呼大睡。 笠画无奈笑了笑,一跃而起从顶楼窗户翻了进去。 这次她学聪明了,手里举着凉王令进去的。 “嗯?凉王令?”,果不其然,一道森寒剑光迎面袭来,在看到凉王令后迅速收回。 “属下花海,见过尊者!”,笠画看去,一位与花虫八分相像的女子单膝跪地毕恭毕敬道。 “快起来,不用行如此大礼。”,笠画急忙将她扶起。 她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子,轻笑道:“你和花虫是什么关系?” 花海一愣,接着道:“她是我妹妹。” “哦!怪不得你们长得很像!” 花海问道:“尊者在云城可有什么事情要办?” 笠画点点头说道:“我想请你们帮我调查一件事情。” “云城实在太大了,而且我这人也不太懂得如何套取搜集情报。” “所以只得来麻烦你们。” 花海见笠画丝毫没有架子,不由升起几分好感:“不麻烦,这本就是我们生存的目的。” 笠画笑道:“倒也不至于这样说,人始终是活给自己得。” 但笠画还不知道,有些人活着从来不为自己,因为她们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云城可有人会操控他人行动?或者身怀魔道邪术?又或者你们可曾知道一个组织以[枯尊]为头?”,笠画问道。 花海在脑海中搜罗一番,轻轻摇头道:“不曾听闻。” “这些都是情报组织重点关注的情报,一旦出现我们肯定会有印象的。” “不过我们刚在云城落脚没多少时日,可能对太久之前的情报了解不足。” “不过尊者放心,我们会将此事放在首位,争取早日给您答复!” 笠画急忙摆手道:“别别别,你们还是按溪瀚的步伐来,别因为打乱你们原先的节奏。” 花海先是一愣,尊者和凉王关系很亲密啊,竟然直接叫凉王的名。 接着开口道:“不会的!何况这些情报对我们来说也很重要,尊者不必担忧。” 听此笠画只得点头,顺势拿出在何家祖地获得的未知枪头和神秘金色水递给花海。 “顺便帮我查查这两件东西是做什么用的,是从辰光湖旁边一个何家祖地得来的东西。” 花海面露惊讶,锈迹斑斑的枪头仅露出一点血红色的枪尖就让她压抑万分,那金色之水在室内熠熠生辉,两件东西看起来都不像凡物。 “尊者,你收起来就好,我们探查消息不需要实物…”,花海开口说道。 笠画疑惑道:“没东西你们好探查吗?” 花海苦笑:“可以的,只要有线索我们就能去找。” 笠画展颜笑道:“好!那就麻烦你们了。” “嗯我最近需要在欢娱楼暂住一段时间,不知可否方便?” 花海应道:“当然方便,尊者,欢娱楼您可以随意使用,不需要过问我们意见。” 笠画嘟嘟嘴:“那怎么行,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就好!” “您就住顶楼这间屋子,这样也方便您行事。”,花海考虑到笠画出入的方式,出声说道。 笠画干咳一声,小声嘀咕道:“我会走门的…” 花海看着笠画翻窗离去的身影,脸上浮现一抹笑意,这尊者,怪有意思的。 笠画在欢娱楼安排好,打算去醉安阁看看能不能碰到任川那个憨憨。 醉安阁倒是正门大开,仍然有不少人穿梭在其中。 “姑娘,吃点什么?“ 笠画一进门,立刻有人招呼道。 笠画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后笑道:“一壶清茶,谢谢。” 她坐下后便开始打量周围人群,每个人脸上表情都很平淡,完全没有一点兵临城下的紧张。 屋内悄无声息,只有杯盏与木桌碰撞声响起。 “姑娘!” “我们主管邀您上楼一叙。” 笠画心头疑惑,问道:“你们主管是谁?” “侯爵大人!” 笠画闻言一愣,侯爵?醉侯和醉爵?他们不应该在洛川城吗?怎么会在云城? “你说的侯爵,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笠画出声问道。 “姑娘说笑了,侯爵大人自然只有一个。” 笠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所以洛川的那两个,果然是傀儡吗… “姑娘!请!” 笠画跟在小二后面,一路上了醉安阁最高层。 这状况笠画再熟悉不过了,醉安阁好像都是一模一样的构造。 顶层只有一间屋子,以及环形的围廊。 小二将笠画领到顶楼后便自觉离开,笠画走到门前,门内传出一阵细微沙沙声,像有人啃食骨头发出的声音。 第107章 拉拢 嘎吱 笠画轻轻推开屋门,与一双笑眯眯的眼睛对视在一起。 侯爵大口啃着手里的大骨头,满嘴油光。 他穿着半卦背心,一头黑发一边短一边长,割裂感十足。 身材不胖不瘦,因为坐着所以看不出具体身高。 侯爵笑眯眯放下手上的大骨头,擦了擦嘴笑眯眯地道:“来了,笠画姑娘。” 笠画大大咧咧坐在对面,瞥了眼桌上凌乱的餐盘,微微点头。 “我也不卖关子,想来姑娘也知道我找你所为何事。” 笠画漫不经心靠在座椅上,问道:“为你们大皇子拉人啊。” “但是抱歉,我暂时没时间见你的主子。” 侯爵笑眯眯支起手,眼睛完全成一条细缝,“别急啊笠画姑娘,见大皇子什么时候都可以,我们要得不过是姑娘的一个态度。” “如今云城风云乍起,各皇子手段频出底牌上桌,你既然来了云城便应该知道…” “总是要站队的…” 笠画小脸淡然,这侯爵显得阴恻恻的,而且说话处处针对施压,显然这种事情做过很多次了。 她仍是摇摇头:“抱歉,我不掺和皇位争夺,云城里谁称皇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侯爵轻笑一声,脸上带着讥讽:“与你无关?那三皇子和六皇子最后失败被除,也与你无关?” 笠画闻言脸上笑意更浓:“若你的主子真能把他们除掉,我想你也不会在这把我喊上来。” “侯爵,你要知道,谈判是需要筹码的,不是凭你一张嘴外加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能站得住。” “与谁交好,看得是性子,讲究得是和睦,在你身上,我只看到了贪婪,以及不可一世的狂傲。” 笠画说罢摆摆手,起身离开。 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一颗甜枣一个巴掌最后再威胁几句 毫无营养。 “笠画姑娘!我还是想告诉你,别站错队了…”,侯爵仍是笑眯眯地开口,对笠画这样的反应丝毫不奇怪。 目送笠画离去,侯爵看着桌上杂乱的大骨头,骨头里面已经空了。 “人啊,外表再坚硬,里面也是跟骨髓一样,柔软到只需轻轻一吸就能尽数吞咽。” 侯爵闭上眼睛,与此同时 洛川城的醉侯与醉爵同时睁开双眼… 笠画离开醉安阁后有些郁闷,任川没找到反而还遇到了个笑面虎,瞬间没什么好心情了。 她想到洛川城的醉侯两人,伸手拍了拍头顶的小绿。 “啾咪啾咪?” 小绿拱了拱身子,将脑袋露出来。 “小绿 你去给花虫传一下信,告诉她通知顾府小心醉侯醉爵二人,提醒她也多注意下。” “我担心侯爵会在洛川对他们不利。” 小绿啾咪啾咪两声,瞬间消失在空中。 笠画笑笑,小家伙虽然贪睡了些,但办起事来还是毫不含糊的。 此时大皇子任务那边也收到了侯爵传来的消息。 “呵,没时间见我吗…你没时间,本皇子就亲自去会会你,我倒要看看能让三弟六弟结识的是什么女子!” 任务一挥衣袍正准备出门,门外侍卫却出声道:“大皇子,六皇子求见!” 任务脚步一顿,脸上浮现一抹骇然。 任川?他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干什么?现在各个皇子都互不来往生怕任剑有所顾虑,他这时候来对二人都没有好处。 任务一挥手大声道:“不见!告诉他我今日劳神,不适合见客!” 话音刚落,任川手上转着白玉笛,悠然地从正门进来。 “呦大哥,朝上还神气十足,怎么弟弟来拜见就突然劳神了呢?”,任川嘴角含笑,话里丝毫不留情面。 任务皱起眉头,只是一瞬便笑着道:“怎么会,大哥我是真得突然头疼,不知六弟突然拜访所为何事?” “如今时机特殊,待风平浪静我们兄弟几个再好好聚一聚啊!” 任川嘴角含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哥,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我听说你派人接触笠画了?” 任务一愣,疑惑道;“笠画?这是谁?” “六弟来找我不会是为了一个女人?” 任川笑道:“女人?大哥怎么知道她是女人?” 任务笑容一僵,讪笑道:“哈哈,这名字一听便是女子姓名,不要小瞧大哥的文学素养啊!” 任川笑而不言,气氛一时间沉默下来。 “咳,六弟,不知这事你是从哪听说的?要我知道谁在挑拨我们兄弟关系,我非要将他抽皮扒筋不可!” 任务神色庄重,正色道。 任川眼睛闪烁:“大哥真想知道?” “那是自然,这还能不想?” 任川向后一靠,慵懒地道:“嗯,醉安阁里的人亲口给我说的。” “说不久前侯爵单独把一个叫笠画的女子叫到顶楼商谈…” “你说…这能有假?” 任务神色大变,醉安阁?要知道云城醉安阁可是他一手在管理,任川这话无疑给他重重一击。 云城醉安阁,已经不再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了。 任川见任务脸色阴沉,之前假惺惺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 任川笑了笑,手中白玉笛刷得一声收起,“既然大哥不知道,那我就不再多待了,告辞。” 任务阴沉地注视着任川离去的背影,一拳将桌子砸得四分五裂。 任务大吼道:“查!给我查!务必给我查出是谁!” 自任川进入任务府上时,任剑便收到了消息。 不过任剑并没放在心上,老六从小就是冒冒失失的性子,听说找任务时满脸怒容,想来又不知道受什么气了。 “三皇子府上可有动静?”,任剑淡淡问道。 “回陛下,毫无动静。” “嗯…下去,盯紧些。” “是…“ 任剑扶着额头,老三从芜凉回来后腿便好了,任剑说不担忧那是假的。 任落萍从小聪慧,之前因为不能修炼,也算有所薄弱,如今摇身一变智勇双全,实力也层层往上涨。 他对任落萍是最为担心的,他具备反叛的理由了,毕竟,他对自己有恨… “唉…江山易换,使命难移啊…” 城外,安非手心的铜板已经被他把玩的油光蹭亮。 “真窝囊!既然你不动手,那我可就不领情了!” 第108章 攻城 安非立在半空,黑色灵气巨剑静静在面前旋转。 “去!” 灵气巨剑携带毁天灭地之势迅速冲向云城城墙。 “快!快防御!” 城墙守卫大声喊叫,众人手心灵气涌现,一道灵气罩在众人合力之下凝结而出。 巨剑与灵气罩狠狠碰撞,城外霎时间尘土飞扬,狂暴的余波将众人衣袍吹得咧咧作响。 “报!!殿下,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安非他朝城墙攻击了!” 任剑瞬间睁开双眸,入洋的灵气一览无余! “挡着!传,各位皇子觐见!” 城墙的震动很快传入城内各个角落,城中一时间人人自危。 大殿之上,诸位皇子站成一排,静候任剑命令。 “呦!各位都在啊!我还以为父皇单独找我呢!”,任川姗姗来迟,朗声笑道。 任剑满脸笑意,故作严肃道:“来了就快点站好!别叽叽咕咕的!” “遵命父皇!”,任川极为听话地站在任落萍身边。 任务目光凶狠看向任川,装,你就装!谁能装的过你啊! “好了,你们应该知道叫你们来所为何事。”,任剑淡淡开口。 “当然知晓!我这就去取安非狗头!”,任务一手扶剑,一边主动请缨。 任川突然发出一声噗嗤的笑声:“哈哈…哦不…抱歉” “你?不是大哥,你是赶着去给安非送人头吗?” “你不会以为安非跟你一样是入海境?国师唯二出手,每一次皆是压倒性胜利,更有三拳打死初入入洋境的恐怖实力。” “大哥,做弟弟的真不希望云城白绫漫天…” 任务脸色铁青,浑身不停颤抖着:“混蛋!游手好闲的废物有什么资格说我!” “早晚有一天,我…” “够了!”,任剑大喝一声猛然起身,灵气风暴瞬间肆虐而出,“把你们喊来不是让你们表演的!” “现在!就在你们争吵的时候,安非正在疯狂轰击云城!城内已经人心惶惶!” “我现在,需要一击出效!抚慰民心!” 众皇子深深低头,皆不敢出声。 “呼…”,任剑坐回皇座,淡淡道:“你们,谁取下安非首级,我会下诏封他为世子。”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神色皆变,任川不动声色和任落萍对视一眼,眼里疑光闪过。 “好了,你们去,记得好好展现我皇室风采,要让世人知道,我浮云,不可来犯!” “是!” 赶往南大门的路上,任落萍与任川一道同行。 “任川,你想当世子吗?”,任落萍笑着问道。 “我?算了,我可懒得管这么多杂事。” “而且要我当世子,那还不如直接给三哥。”,任川从路边顺了个苹果,放在嘴里吃着。 任落萍无奈摇摇头,“你不想当,可不代表别人会相信,我看任务免不了要对你出手。” “嘁”,任川不屑地说道:“任务他就是个憨憨,要不是背后有侯爵这个阴阳人在帮他,他早就被父皇处死了。” “哪里轮得到现在指手画脚?” “咦”,任川本来漫不经心神态瞬间精神起来,一道熟悉的倩影大大方方坐在欢娱楼顶上。 “哦,笠画姑娘也来了?”,任落萍笑道。 任川斜眼刮了眼任落萍:“装什么啊,你早就知道我跟她一起来得。” “走,去打个招呼。” 两人顺势腾起,落在笠画身边。 笠画先是一愣,旋即笑道:“呦呵,看你们容光焕发的样子,有什么好事?” 轰! 一声巨响,天空的灵气罩再次震动起来。 笠画皱起眉头,看着灵气罩上附着的黑色灵气。 任落萍与任川倒是冷静的很,双双坐在笠画旁边,跟她一块悠闲地看着空中的碰撞。 “你们不去吗?还有心思跟我坐在这?”,笠画见两人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不禁疑惑道。 “嗯哼”,任川哼了一声,“哪用得着我们啊,不久安非就会面对他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了。” “嘿嘿,云城七成的战力全部围攻他一个人,单是想想我都要热血沸腾了!” 任落萍翻了个白眼,别人挨打你热血沸腾个锤子啊? “此话怎讲?”,笠画问道。 “嘿嘿”,任川贱笑一声,两只眼睛迷成弯月,嘴角微微上扬,“你给我点儿好处我就告诉你。” 笠画面无表情将手放在霜叶剑柄上,淡淡盯着任川。 任川:“……” “嗨,真没意思,你就不能装一下子?”,任川不满地嘀咕道,跟一个小孩子一样。 “好好好,我的六皇子,天下无双英俊非凡的六皇子,可以告诉我吗?”,笠画一双杏眼牢牢盯住任川的眼睛,狭长的睫毛上下翻飞,眼睛里的流光溢彩。 任川干咳一声,悄悄错开目光:“咳,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父皇说了,谁拿下安非首级带回去,谁,就是世子。” “世子什么意思你知道?没意外就是皇位继承人,下一任浮云皇。” “这你说,那些人能不拼命吗?这底牌都得露完了?” 笠画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歪着脖子疑惑地问道:“那你们俩兄弟怎么不去呢?这不应该争分夺秒的事情吗?” 任落萍躺在琉璃瓦片上,竟然闭上眼睛开始享受轻轻拂过的微风。 “没必要”,任落萍说道。 任川面色嘲弄,也应道:“确实,没必要。” 笠画看着打哑迷的两人,干脆不再问,弯弯绕绕太多了,与她无关她便懒得想。 “好了,我们走了,来就是跟你打个招呼。”,两兄弟起身,迅速朝南大门奔去。 笠画翘着二郎腿,余光看到一户人家院子里,一家人围在石桌周围,静静地祷告上天。 如果灵气罩破了,汹涌的灵气攻击落入城内,恐怕又是一幅生灵涂炭的景象。 笠画眼里猛然闪过凤凰山倒塌的房屋,遍地的血色溪流,破碎的血肉与裸露的白骨。 一闪而过,一闪而逝。 “……”,笠画看向天空中安非模糊的身影,她是入海境,他恐怕已经是入洋境。 自己没理由动手。 城中人的安危,也有别人去守候。 第109章 血仇 “三哥,我们要帮忙吗?”,任川跟在任落萍后面两步距离问道。 任落萍点点头道:“当然要帮的,只不过怎么帮就得好好考虑一下了。” 两兄弟双双露出阴恻恻的诡异笑容:“嘿嘿,嘿嘿嘿…” 城外,安非懒洋洋地随手扔出一道灵气剑冲向防护罩。 “都打这么久了,怎么还没人出来杀我?” “这老头的身子用起来真麻烦…” 安非坚毅的老脸上浮现一抹极为反差的羞红。 “嗯?”,远处几个黑点迅速向他冲来,安非激动地道,“来了吗?终于来了!终于要解脱了!” 任务带着手下三大入海境强者,风驰电掣向安非冲来。 “诸位!今日就是我们青云直上之时,务必使出全力!”,任务站前动员道。 “哈哈,大皇子放心,我等定会鼎力相助,取下这老贼狗头!” “没错!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入海巅峰还拿不下一个老头!” 任务见状,满心豪气,很快便冲到安非面前。 “安非狗贼!”,任务冷冷看着安非,“欺君叛国,肆意攻城,你心中还有没有忠义廉耻!?” 安非跟看傻子一样看着任务大喊大叫,这大皇子有点傻,不能死在他手里,有点丢人,也不太现实。 安非懒洋洋地说道:“哦,来,有什么本事让我好好看看,入宫这么长时间我连大皇子的面都未曾见过呢。” 任务脸色一变,他怎会听不出来安非这是在隐晦嘲笑他呢。 面都没见过,那岂不是说自己在父皇面前不受待见? 念此,任务顿感屈辱。 “上!不用留手!直接杀了他!” 众高手闻言一同向安非攻去,安非面色不惊,心里十分无奈。 高手?不是你们都这种实力,我很难死啊! 安非漫不经心将几人攻击一一化解,顺手一掌打在一人肚子上,将其吐血打飞。 “唉…大意了,应该给自己留个台阶的。” “比如说偶中奇毒实力大降,或者别的什么原因。” “啧,真麻烦,好歹给我来几个有能耐的,竟派些不入流的人来试探我?” 一掌轰出,又是一人倒飞而出。 任务脸色愈发难看,他没想到入海境在安非面前竟然不堪一! 看他随意的样子,怕不是半分力都没有用出。 “各位!不能分散!我们合力攻他一处!”,任务大喝一声。 众人灵气齐聚,在空中形成股庞大的灵气光球,光球随后被逐渐压缩,渐渐凝聚成碗口那么大。 “哦,还算有点意思。”,安非看着因为过度压缩泛起黑光的灵气球,微微点了点头。 “去!”,任务众人合力将光球推向安非。 光球在空中陡然加速,将空间撕裂出道道白波。 “嗯…这一击威力还可以,稍微装一下…”,安非自己嘀咕道。 光球狠狠打在安非的灵气大手上,在一阵消磨后穿透大手撞在安非护体灵气上。 “啊!”,安非惨叫一声,身子被光球击飞数米远。 “太好了!有用!”,任务欣喜若狂,“就这样!别给他喘息的机会!” 一个接一个光球铺天盖地向安非疾驰而来,任务等人则是喘着粗气,刚刚一会儿他便使用了大半灵气,如今需要缓缓。 “啊!哦!可恶!”,安非不断遭受着光球攻击,烟尘散去,他已经衣衫褴褛,身上还带着点点血渍。 天边泛起一阵沙尘,任务戒备地看向爆炸中心。 怎么样?死了吗?这么多攻击他应该招架不住的? 他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快速恢复自身灵气。 他身边已经有两员大将因灵气枯竭外加承受安非两掌之力后朝地面落去,满打满算他们现在也就三个人,三个入海境想要杀一名入洋境,只能说肉包子打狗白送口食。 “该死的,其余人呢?他们都不想拿安非老贼的人头吗?”,任务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有些着急了,这出头鸟自己不应该当得! 烟尘散去,安非的身影缓缓清晰起来。 他嘴角渗血,衣装凌乱,但脸上一点灰尘都没有,一时间不知道到底受没受伤。 “这就是入洋境的大能吗…果真可怕…”,任务见安非好像只是受些轻伤,心里苦涩。 五位入海境合力下铺天盖地的攻击竟只能将他衣服打碎顺带让他受点内伤?实在可怕,靠他的势力根本不可能砍下安非脑袋。 “大皇子,都说了别那么心急,怎么就是不听呢…”,侯爵的身影出现在任务身边,手里握着一根大骨头一边啃一边说道。 “侯爵!”,任务见到来人顿感欣喜,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侯爵可谓是不可或缺。 “你终于来了!你看!那安非遭受我们这么多攻击,看样子竟然没什么大碍!” 安非裂了裂嘴角,什么意思,自己装得不像吗?照自己观测他们的攻击能达成这个效果已经很不错了,看来自己还是得多琢磨琢磨。 安非和侯爵四目相对,侯爵低声对任务说道:“大皇子,我先去试试,看能不能活着回来。” “诶!我们一起去啊,也算有个照应。”,任务说道。 “不!我一个人去就行,现在三皇子六皇子虎视眈眈,我们不能给他人做嫁衣。” 任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侯爵转眼就抵达安非身前,如他所想,安非并没有动手,反而是用一种极为懒散的目光看着自己。 “侯爵,见过国师。”,侯爵拱手道。 安非淡淡开口:“我已经不是什么狗屁国师了,大可不必如此。有什么来意说,再不说你怕是没机会开口了。” 侯爵笑道:“如果我猜的没错,国师是想求死?” 安非脸色一变,这瞬间被侯爵看在眼中,他微微一笑,接着道:“虽然我不知道国师所求为何,但若想死的话,何不与我们合作一下呢?” 安非笑道:“合作?怎么个合作法?刚才你们大皇子可是说了,要我的脑袋,脑袋这东西,还能作假不成?” 侯爵微微颔首,轻声说道:“脑袋…自然可以作假…这天下,除了实力,什么都能作假…” “哈哈!”,安非突然大笑起来,“嗯…你很聪明,能看出来我要求死,但可惜你有一点搞错了。” “我不是要假死…我是要真死!” 侯爵脸色大变,身子猛然后退,在他原先位置,一道黑色触手从空中贯穿而过。 “嗯?”,躺在欢娱楼顶上的笠画猛然起身,神色阴郁。 方才,她感受到了那股极为熟悉的气息,与杀她师傅身上一模一样的气息! “终于…找到你了…”,笠画紧握霜叶,轻声嘀咕道。 第110章 命途 笠画瞬间腾空,直奔城外而去。 此时,侯爵一脸后怕,刚才如果再慢一点,那黑色触手贯穿的就是自己脑袋。 “可以啊,怪不得敢一个人过来。”,安非似笑非笑,看着侯爵,“可惜你犯了大错,我这人最不喜欢有人在我面前装聪明…“ “下次谈判,记得把人喜好摸清,如果…你还能活着离开的话…” 安非冷笑一声,嘴角快要咧到耳朵根,侯爵可以肯定,这种表情不是人可以做出来的,国师,早就不是国师了… 安非脸上的皮肤开始脱落,之后被一层朦胧的紫光占据,破碎的脸皮,邪恶的紫光,星星点点的白骨与血肉,将其显得更加可怖。 “你…还是人吗?”,侯爵呆在原地,眼前这一幕实在有些超出他的常识。 黑紫色的灵气笼罩在安非全身,他宛如枯树皮的脖颈处,一条细小的紫蛇一闪而逝。 噌! 一道倩影眨眼从侯爵身边掠过,清脆的剑鸣声霎时在空中响起,宛如寒天雪浪的蓝白剑波毫不留情斩向安非,其内蕴含的恐怖灵气让侯爵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这剑芒转头砍向自己。 一剑落下,安非护体灵气眨眼破碎,森寒剑芒将其胸前斜向斩开,极寒之气咆哮着冲入体内肆虐。 噗! 安非刚升起来得气势瞬间萎靡,手掌在胸前挥过,黑紫色的灵气不断消融着冰寒之气。 是谁?到底是谁? 在场众人皆凝视着中心的剑芒,无论是明处的大皇子亦或是暗处各势力,皆不敢移开目光。 剑光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散去,一袭黑衣容貌出尘的少女出现在空中。 天色昏暗,少女的身身影晨昏交错,一头披肩黑丝凌空飞舞,眼神里满是杀气,紧握剑柄的素手因激动而不断颤抖着。 “安非?国师?就是你!?”,笠画声音高昂,剑指安非。 安非疑惑地看着笠画,他之前在沙土城见过笠画,但她跟在青枫身后,自己好像与她没关联?何必上来就要取我性命? “姑娘,下手挺狠啊…”,安非将体内寒气尽数排出,寒声道。 笠画黑衣咧咧作响,眸光快要喷出火来。 “老贼!你可记得我?可记得青山镇!记得凤凰山!?” “你可记得被你亲手杀死的林青落!?” 安非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是有血仇啊… 好极了,今天终于可以死了。 下方,任川看到剑光瞬间作势便要起身。 “任川!做什么?”,任落萍虽然心急,但仍静静观望着,见此立刻喊住任川。 “三哥!那是笠画!”,任川急切道。 “我知道!你先别急!笠画姑突然出手肯定有其考量!你现在冲出去很可能会有别的影响!”,任落萍想得很多,出声劝告道。 “哥,我等不了!”,任川留下一句话,挣开任落萍后迅速向天上飞去。 “笠画!”,任川迅速站到笠画身旁和安非对峙。 “任川?你怎么上来了?”,笠画脸上冰霜缓和,疑惑道。 这时候上来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笠画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但她很多事情只是不想深思,很多道理她都懂得的。 如今特殊时期,浮云皇的目光肯定始终停留在此处战场,哪位皇子势强势弱一看便知。 任川此时上来,无疑是在告诉任剑他有对抗入洋强者的底蕴。 “我没事的,你不用管我。”,笠画稍加思索便猜到他是担心自己,心里流过暖意,但还是开口劝道。 她不希望任川因为自己而影响到他的规划,她始终觉得任川这家伙是个城府很深的人。 任川只是笑笑,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放心,父皇不会怀疑我的,我又没带其他人,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任川笑容灿烂,看得笠画一怔。 安非讽刺道:“怎么,当着仇人的面还有心思打情骂俏?看来你师傅死得还是不够惨…” 噌! 一道剑芒劈来,安非迅速闪身避开。 笠画一声不吭,不断攻向安非,任川见状绕至安非背后,与笠画形成夹击之势。 在两人合力之下,安非却仍显得游刃有余,不忘出声压力道:“太轻了,用力,拿出刚开始那一剑的气势来。” 笠画此时只想一剑杀了安非,根本不会在意他口中的嘲弄,反而更加专心于自身。 沉浸心神,笠画心头猛然涌起一股血红杀气,伐兽诀,杀的可不仅仅是灵兽,更是禽兽不如之人! 安非逼退任川后拉开身位,目光凝重地看向被红色火焰笼罩的笠画。 让人作呕的血腥气霎时弥漫在空中,宛如实质的杀气似针芒般让人心生胆寒。 “这么强大的杀气…笠画姑娘是屠了多少生灵?!”,任川一时间也被这股杀气震撼,吃惊地喃喃道。 笠画再次剑指安非,在何家祖地中,她记不清到底杀了几波凶兽,只知道无穷无尽永无止境,直至大地被染红,天空飘落红色雨丝。 嘀嗒 随着笠画心中伐兽诀全力展开,空中悄然开始滴落浓稠的红色雨丝,笠画立在空中,宛如杀神。 “有意思,真有意思。短短百余日,这姑娘竟能成长到这般地步,属实让人惊讶…” “这股凝成实质的杀气,不屠杀万计生灵是不可能形成的。” “太棒了,这才是值得杀死我的人!” 安非残破丑陋的脸上挂起一抹病态至极的笑容,率先朝着笠画暴冲而去。 笠画口中低语:“霜叶,斩血仇…” 刷! 笠画握住剑柄,随着霜叶被渐渐拔出,天地间灵气全部向笠画奔涌而去。 青山诀,启! 笠画体内的灵气疯狂消耗,再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迅速弥补,在霜叶完全拔出之时形成了完美循环。 少女一袭黑衣,满头黑发尾部一点雪白,背后庞大的灵气旋涡如影随形,手中冰蓝的霜叶剑寒芒森森。 少女的气势在诸多加持下层层拔高,竟有几分入洋境的气势! “安非!今日,就是你抵命之时!”,笠画一剑挥出,剑光所过之处冰霜凝结,空间震荡。 在众人目光都凝聚在城外大战时,三道黑袍人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云城皇宫,直奔大殿而去… 第111章 变天 大殿内,任剑紧闭的双眸猛然睁开,冷冷看着悄无声息抵达殿门的三道黑袍人影。 “好胆量,竟敢潜入我浮云皇城,还打算跟我动手吗?”,任剑庄严开口,浑厚的声音宛如山岳压在三人身上。 “桀桀,浮云皇果然硬气,但这种小把戏可不能让我等退去。” 任剑大笑一声,“哈哈,敢来刺杀我,也算不得无名之辈,报上名来叫本皇听听。” 三位黑袍人同时上前一步。 “天魔山,大护法,痴老!” “天魔山,四护法,贪老!” “天魔山,六护法,凝老!” “共请云皇赴死!” “请,云皇赴死!” 三人的声音交错在大殿内回响,身后出现一道漆黑的天魔身影,气势非凡。 任剑开怀大笑,猛然起身,宛如大洋澎湃不绝的灵气刹那间遍布在大殿各个角落。 “气势不错,但实力…好像不够看!”,任剑话音落下,身后影子开始扭动,一道人影从中钻了出来。 虽然人影气势内敛,但四周晃动的空间仍表明这也是一位入洋境的顶峰强者! 天魔山三人脸色瞬间变化,一副震惊的样子,但内心却极其平淡。 魔主在给他们下达命令时就考虑到任剑身边肯定还会有一位入洋境的暗卫,所以他们心里早有准备。 “一名入洋,两名半步入洋,你们胆量不小啊”,任剑缓步走下阶梯,步步向三位护法逼近。 空间中的灵气逐渐压缩宛如实质。 轰! 痴老不再保留,黑色灵气洪流瞬间和任剑金色洪流碰撞在一起。 一场大战在皇宫内轰然爆发,“开隔绝阵!”,痴老大喝一声,一道罗盘被贪老狠狠捏爆。 漆黑的光波霎时笼罩皇宫各个角落,在外界看来,皇宫仍是一片安静景象,况且现在也没人刻意注意皇宫,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城外大战上,他们都想知道,谁会是世子! “你们天魔山,和安非勾结到一起了?”,任剑淡然看着张开的结界,出声道。 “各持所需罢了,我们魔主深思熟虑考虑深远,不是我等能够猜透的。”,痴老阴笑道。 “好,那就让我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任剑不再多言,两掌拍向三人,大战一触即发。 城外,安非此刻速度越来越慢,霜叶的寒气将周围空间不断凝结,如附骨之蛆般向他体内钻去。 “入海境能达到这种地步,姑娘,你很不错。”,安非此刻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完好,在笠画潮水般的攻击下已经初现疲态。 笠画身后的灵气旋源源不断,任川此时已经无法插手战斗,凶悍的余波都携带着毁天灭地之势。 任川无奈,只得返回地面。 任落萍语气嘲弄道:“不是帮忙吗?怎么下来了?” 任川苦笑:“得了哥,你就别打趣我了,我是怎么也没想到笠画如今这么厉害。” 任落萍凝视着笠画手上的霜叶和背后的灵气漩,霜叶他能看出是一把天下绝有的灵剑,恐怕是某位入渊隐世大佬的佩剑,如今笠画还没有发挥其完全实力,要不然安非应该挡不下三剑。 但挥出这三剑恐怕得要笠画抵达入洋境才有可能,到时候恐怕入洋境无人能敌。 任落萍最在意地还是其身上实质般的杀气与身后的灵气旋涡。 杀气已经凝聚成一身血色盔甲附着在笠画玲珑有致的身躯上,安非大部分攻击都被其抵御,那股杀气似要杀尽天下所有,不断散发着瘆人的气息。 身后灵气旋更是可怕,那种吞噬灵气反哺自身的速度让任落萍叹为观止,这种方式基本上不会担心自身灵气不够,灵气储量堪比入渊强者! “三哥,我现在觉得笠画真得太神秘了。” “之前洛川神树根触暴虐一事,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过笠画的身影,再见她时神树根触已经被净化,并且她一步踏入了入海境。” “可以说,她自己一个人凭借当时入江境的实力,便足以平息根触。” 任川看向空中宛如仙子的笠画,嘴角苦笑,这等奇女子,亦如火中之冰难以触碰。 任落萍若有深意地拍了拍任川肩膀,道:“小子,你要能拿下,以后浮云皇肯定是你的。” 任川俊俏的脸上瞬间涌上潮红,一把拍开任落萍的胳膊嚷道:“说什么呢!当哥的可不能乱说啊。” “呵,你是不记得刚才谁跟被抢了奶瓶的小孩一样,门闷头就冲出去了。”,任落萍白了他一眼,接着看向空中战场。 空中二人再次拉开距离,笠画面色寒霜,微微喘气。 安非大半身子已被冰霜覆盖,体内经脉更是堵塞难通,胸前三道深可见骨的剑痕血迹斑斑。 “呼,还不错,不演戏也能被杀的感觉真得太好了!”,安非指尖抹过胸口血迹,伸到嘴里舔净。 他能够感受到这具身体正在枯竭,他的眼神不动声色看向极远处的山巅,那里一条细小的紫色小蛇缠绕在树上静静等待着。 “嗯…时间差不多了,该结束了,我也好去找别的身份。”,安非伸了个懒腰,这把笠画看得一愣。 安非双手伸直向上,粗硕的腰身向前微微侧身,这伸腰动作怎么这么像一位女子做得? 笠画将脑中莫名出现的想法抛之脑后,不管他是谁,自己只要杀了他。 “呼”,安非吐出一口浊气,“天下枯,启!” 霎时间,无数黑色丝线从他体内伸出,朝下方一动不动的军队奔袭而去。 “天下枯!这怎么可能!”,任落萍两兄弟在看到黑色丝线的瞬间便急切下令:“快!拦截那些丝线!保持距离别和它们接触!” 参与过芜凉一役的他们对此再熟悉不过了,天下枯,芜凉邪术天下枯! 原来安非就是笠画曾经说的,唯一一个还会天下枯的芜凉皇室叛逃人员。 那些丝线根本不在乎任落萍他们,反而径直冲向安非自己的军队,那些军队神色呆滞一动不动,早已失去心神沦为了血肉傀儡,此时他们就是天下枯最好的养分。 第112章 消亡 黑线过境,地面上的行尸走肉霎那间便化作一地白骨,他们毕生的灵气以及气血顺着黑线尽数涌入安非体内。 “嗯…原来是这种感觉吗…真得…让人欲罢不能…”,安非嘴角含笑,身上的冰霜被再次熊熊燃烧的黑紫色灵气迅速消融。 他身体前的剑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修复如初,溢出的灵气波猛然爆发,将笠画身影震飞数米。 安非的气势一升再升,灵气在身后化形为一条蜿蜒的紫色巨蟒,一双竖瞳牢牢锁定笠画。 “…大皇子,我们再退远点”,侯爵在大后方见到这种情景,对大皇子说道。 任务僵硬点头:“哦,哦哦,好的,好的。” 他呆呆看着与疯魔般安非对峙的笠画,他自恃天赋过人,地位崇高,可从来不知道世间能人万千,天才更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他攥紧拳头,在下方仰视着二人,天空被清晰地分成紫蓝二色,紫火与白霜碰撞不止。 “侯爵,你说,浮云皇帝真得厉害吗?” “当上浮云皇真得可以万事无忧吗?” 任务静静说道,眉眼里少见得蕴满愁绪。 侯爵先是一愣,接着苦笑道:“大皇子,没有任何人可以高枕无忧,您有您的烦心事,浮云皇有浮云皇的愁结。”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民。每在一个高度,就会遇到那个高度所独有的风暴。” “居安思危,方是安稳。” 任务长叹一声在理,接着便一言不发。 “来,你不是想给你师父报仇,来,用你手里的剑斩下敌人的脑袋!”,安非哈哈大笑。 笠画低声向霜叶问道:“霜叶,你全力一剑需要多少灵气?” “我现在将灵气尽数灌入,若能你就抖一下,不能就抖一千下。” 霜叶本打算抖两下,听到一千后默默顿了一会儿,抖了一下。 笠画展颜一笑,“太好了,我就知道霜叶是最棒的。” 霜叶:“……”,你是一点后路都不给我留啊。 庞大的灵气经由笠画后全部涌入霜叶剑内,剑身上的雪莲越来越亮,那些花瓣似乎渐渐拥有生命般向外绽开。 寒天剑气直冲云霄,将空中的云雾都凝结成霜。 “这股剑气…已经是入洋境巅峰全力一击的实力了…”,任落萍呆呆看着空中倩影,他着实没有料到,笠画如此年纪就有能够斩杀入洋境强者的实力。 暴虐的灵气不断冲刷着笠画的经脉,她手上青筋暴起,一张俏脸满是痛苦之色。 安非此刻面色凝重,这股剑气已经足以威胁到他了,即便是全盛时期的他\/面对这样撕裂天地的一剑也要全力而为,不过现在他是‘安非’,施展[天下枯]的‘安非’。 他身上的肌肉在气血之力加持下高高隆起,皮肤表面被巨大的肌肉撕开道道裂痕,身后灵气紫蟒愈发凝实。 两人死死盯住对方,这一招将是两人最后的杀招! 当! 空间被两股灵气震出一个黑洞,两人在此瞬间同时出手。 “去!”,笠画手中霜叶一剑挥出,剑身的雪莲完全绽放,数道百丈剑光交错成为一朵怒放雪莲,所过之处将漆黑的空间缝隙都凝结在一起。 “哼!想杀我也不能让你太轻松!”,安非似笑非笑,“要不然怎么让青枫心疼呢?” “他不心疼我还怎么利用他…” 安非一拳轰出,身后紫蟒张开血盆大口冲向剑芒雪莲。 轰! 一声剧烈爆炸声后,整个天地间短暂失声,中心空间直接破碎成为黑漆漆一片。 “………”,任落萍张大嘴巴,向任川喊着什么。 “……………”,任川同样张大嘴巴喊着什么。 但没有丝毫声音传入他们耳中,天地仿佛一下子失声了。 过了许久,声音才传到他们耳中。 “怎么样了!你看清了吗?” “你说啥!?我耳朵聋了听不见声音!!” 任落萍与任川面面相觑,俩人都没张嘴,但声音就这样在耳朵里响起。 两人皆是苦笑,剑气太过猛烈,将声音都暂时冻结了。 “如何,看清了吗?”,任川问道。 任落萍摇头,他什么都没看见,如今战场被尘雾笼罩,什么都看不清。 忽而云雾散开,一道阳光刺破云层,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烟雾散去,空中屹立的两道人影皆是一动不动,一人出剑一人出拳。 “呼…”,笠画呼出一口浊气,手腕耍了个剑花将霜叶归鞘,面前安非脖颈处,一道贯彻脖颈的冰霜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早已没了气息。 “师父…我替您,报仇了…”,笠画扬起小脸,眼睛里流光闪烁,宛如溢出杯盏的烈酒。 “林先生,到现在我才敢和您说一句…” “一路走好…” “笠画!你还好?”,任川火急火燎冲上空中,戒备地看着一动不动的安非。 任落萍也跟了过来,在看到安非脖子上那抹冰霜后眼睛瞬间睁大。 死了…竟然真得把安非杀死了… 任落萍神色复杂地看了眼笠画,入海境便如此,入洋境又该如何? 大皇子任务也从后方疾驰而来,他想争取一下! 笠画眨眨眼,将那些水雾散去,展颜笑道:“无碍,只是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她现在体内状况非常糟糕,经脉扭曲弯折很多地方已经被暴虐的灵气冲断,体内灵气更是一点不剩,霜叶蔫蔫地回到剑鞘中,这次强行出剑伤到了它的灵识。 胜了,单是险胜,在刚才最后碰撞时不知为何安非体内的灵气迅速下降,就好像被什么给转移走了一样,这才使得剑莲刺破紫蟒将其头颅一剑而下。 “没事就好,我看这安非应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任川见笠画憔悴的模样,心疼极了。 她的眼角还带着风干的泪水,身上黑衣破破烂烂露出底下雪白的肌肤,任川急忙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翼蚕衣会自动修复,衣服的事笠画倒是不必过多担心。 “笠画姑娘,安非已经死了,但他关乎我们皇子的考核,你看我们能否做个交易?”,任落萍出声道。 任川拧起眉头,看了任落萍一眼,不能让笠画休息会儿再谈吗? 这时任务也从后方赶到,刚好听到任落萍的话,于是也急忙开口道:“没错!一切都好商量!” 第113章 动荡 笠画疲惫地看了眼死去的安非,她现在不想再和这个人有任何联系,如今心愿已了,剩下的,就是自己的路了。 她看向三人,两人和她熟识,一人还威胁过她,偏袒谁自不用说。 “抱歉大皇子,安非的人头我选择三皇子他们”,笠画淡淡地说道。 任务闻言脸色浮现一抹苦笑,果然是这样吗,来之前他就料到是这样的局面,但心中还是抱有一丝期望,但如今看来笠画并不是贪婪之人,高价者得在她这儿行不通。 江湖之人,向来重情,对人不对事。 “好!打扰了。”,任务也没过多纠缠,带着侯爵转身离去。 “侯爵,把你在洛川城的行动终止,别把我们逼上火堆。”,任务开口说道。 侯爵一愣,接着点头应是。 如今皇室之争尚且是他与三皇子的争斗,笠画并无深入的意思,但如果洛川城真得动了,那就没有丝毫挽回的余地了… 笠画虚弱地咳嗽两声,道:“安非你们看着处置,我先行离开。” 二人点点头,目送笠画身影消失在云城。 “三哥,捡大便宜了?”,任川说道。 任落萍摇摇头,“不一定啊,父皇那种多疑的性子,肯定会考虑笠画是不是我们的人,如今笠画的实力你也看到了,足以威胁到父皇了。” “圣心难测,任何时候都要沉得住气。” “不过,在你哥面前可以展露你傻子的本性。” 任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才笑道:“好啊,看来你心情确实不错,都开始开玩笑了。” 两兄弟对视一眼,笑着返回城内,如今两人可以说吃了一波香的,啥也没干却得到所有好处。 “回头你可得请笠画吃顿好的。”,任川看向任落萍说道。 “那用我,你去不就好了?也好给自己找点机会啊,别死巴巴的不动脑子。”,任落萍笑道。 任川摇摇头道:“哥,这种事情不是动脑子的事儿,你就别出馊主意了。” 此时笠画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欢娱楼,一头栽进床上,正打算美美的睡一觉,云城皇宫猛然响起一道爆鸣声。 轰! 巨大的爆炸将云城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吸引过去。 笠画撑起身走到窗前,只见原先平和的皇城如同被洗刷的画布,露出了隐藏的画面。 黑火缭绕,建筑倒塌,皇城已经没有丝毫原先恢宏庄严的样子。 “这是…被偷家了?”,笠画一下便知道怎么回事了,在城外吸引所有人目光时,针对浮云皇的暗杀已经悄无声息地进行了。 “唉,当皇上也挺难的,一不留神就得被刺杀,睡也睡不好。”,笠画微微叹了口气,接着回去睡觉了,这些与她无关她自然没必要掺和。 “你们准备还真是挺充分啊…”,任剑此时灰头土脸,身上紫色血管暴起,明显是中毒的症状,“竟然还用奇毒?” 任剑身边,暗将身上的影子已经虚化了很多,显然伤的不轻。 天魔山三人更是伤势满身,但好在他们没有减员,而且如今云皇二人身中奇毒,这种毒素是天魔山魔主独有的剧毒,常人沾之即死,入渊以下无人能挡。 此消彼长,云皇最终肯定难逃一死。 任剑也知道,急切想要将毒素排出净化,但每每他要运气调整天魔山三人就像疯狗一样不顾一切冲上来阻挡他,哪怕拼着以伤换伤。 “云皇,别挣扎了,早点休息不好吗?桀桀。”,痴老阴恻恻开口劝道。 任剑心态多一分萎靡,他们就多几分可能全身而退,他们可没打算给任剑陪葬。 “哈哈,别耍小心思了,我任剑即便今日身死,你们三人也得给我陪葬。”,任剑淡淡的嗓音蕴含着不容置疑的肯定,这是一国掌权者的自信与骄傲。 “多说无益,来,你们的遮掩阵法已经消散,不应该抓紧时间吗?”,任剑唇角勾起讥讽的笑容,反倒给对方出起主意来。 任落萍早就注意到了城中动静,脚步却慢了下来。 “哥?”,任川开口喊道。 任落萍面色如常,出声道:“我去叫支援,你自己小心些,别往战场靠。” 任落萍说罢便调转身形离开皇宫,任川看着任落萍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刚才感觉到任落萍在见到皇宫出事时反常的态度,他似乎不想尽快去帮任剑,甚至刚才瞬间任落萍身上有着露骨的杀意。 “……”,任川摸着下巴,没办法,他纵然想要帮忙自己实力也不够,充其量也是当炮灰。 看那冲天的五股灵气,各个皆是入洋境的实力,让他拿头挡吗?皇室人,最看不中的就是所谓的亲情。 “任剑,你就这么确定援军这么快就能来?“,痴老与任剑对轰一拳接着使用语言攻势想要瓦解任剑心理。 “痴老,你害怕了。”,任剑淡淡开口,痴老脸色一僵。 任剑刚说完,一口紫血便喷了出来,皮肤表面开始慢慢溃烂。 “看来已经开始了,魔主的毒会慢慢把你腐蚀成一摊血水,桀桀,堂堂云皇竟连个全尸都留不下来。”,痴老一击即退,还不忘开口。 任剑感受到体内毒素在迅速扩散,一咬牙,下定狠心,能坐上浮云皇怎么可能没点压箱底的东西? 任剑身上闪过一道白光,手上多了一瓶金水一口闷下。 随着金水入肚霎时间任剑体内道道金光流窜,将各个角落中的毒净化完全,还在不断修复着任剑破损的身体。 任剑闪身到影将身边,震开二人后一瓶金水递了过去,影将也是一口闷下。 “大护法,情况不对。”,四护法与六护法皆是开口道。 “没错,准备撤!”,痴老低声道,迅速向城外掠去。 “现在想走?晚了。既然你天魔山敢来,那便不必走了!”,任剑此时气势节节攀升,眨眼便恢复了最初状态。 他一下闪到六护法身前一掌拍出,将来不及反应的六护法直接拍进地面生死不知。 “来啊,不是要杀我吗?接着来啊。”,任剑淡淡笑道,这三人浪费了他仅有的两瓶上古圣水,不把他们尽数留下未免太亏了。 第114章 根触再动 “走!别管他,只管走!”,痴老径直无视任剑的攻击,奋力朝天边掠去。 可任剑哪里会给他们机会? 四道掌风气势汹汹冲向天魔山三人,这一击如果他们不挡,那便只有被当场轰死。 “该死!这怎么走?”,痴老很是心急,他眼珠子一转,不怀好意的目光隐晦地盯上四护法与六护法。 “好兄弟!委屈你们了!我会给你们报仇的!”,痴老大喝一声,在四护法与六护法都没反应过来时一脚一个将他们踢向任剑。 “痴老!?你个杀千刀的东西!” “你这样做魔主肯定饶不了你!” 贪老与凝老毫无防备被痴老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到,皆是倒飞而去。 “不会!我会感谢你们为天魔山做出的贡献!”,痴老头也不回,迅速逃离战场。 可怜贪老与凝老二人,虽然奋力抵挡下任剑的四掌,但也狼狈地被狠狠打入地里。 经过二人‘舍生取义’的肉身盾牌,任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痴老消失在天边的身影。 “哈哈,这就是你们天魔山的道义吗?本皇还真是丝毫不意外…” “影将,你且退去,这两人我一人足以抹杀,还是隐蔽些好。” 任剑看向如同待宰羔羊般的天魔山二人,淡淡地道。 影将闻言瞬间融入任剑落在地面上的影子里消失不见。 任剑一手一个拎起两人,手里灵气进入两人体内肆虐将其筋脉尽数摧毁,连带灵气空间都被撕裂。 两人眼里瞬间失去高光,完了,一点灵气都没有了,他们就和废人一样失去了人生希望。 “这就放弃了?”,任剑平淡的声音犹如九寒,“放心,你们不会这么快死,不把你们知道得全吐出来是不可能放你们死去得。” “父皇!”,任落萍此时堪堪赶到,身后跟着众多人马,见到任剑后急忙冲过去。 任务此时也出现在天边,同样向任剑方向赶去。 “父皇!您没事!?这该死的贼人竟然如此大胆!?只要父皇一声令下,我等即刻动身天魔山!”,任务满脸愤然道。 “好了,就这样,先回去再说。”,任剑淡淡地道,把贪老凝老甩向任落萍和任务。 就在此时,整个云城地面开始晃荡起来,剧烈的震动夹带着野兽的嘶吼声从地下深处传来。 任剑脸色瞬间大变,这情况他再熟悉不过了,是神树,神树根触开始暴动了! “快!疏散人群!全部远离云城二十里开外!”,任剑大吼道,身子瞬间升空。 任落萍等人皆是神情肃然一分也不敢耽搁,挨家挨户开始通知疏散。 正在梦乡中的笠画被一阵刺痛感惊醒,她起身发现自己心田里一张翠绿的枫叶滴溜溜旋转着。 接着她便听到外面惊慌嘈杂的声音,以及不断震动的地面。 欢娱楼整座楼体仿佛都在晃动着,屋里的桌子直挺挺朝笠画滑来,她起身翻出窗外,一个黑洞正从云城中心开始,不断扩张。 这一幕她再熟悉不过了,神树根触的暴动,又开始了… 而且这次是在云城,规模肯定不是洛川城那等小根触可以比拟的,恐怕这次暴动会波及整个云城! “尊使!该撤出云城了!”,花海跃到楼顶,语气着急地对笠画说道。 笠画点点头道:“好!你们尽快出城别耽搁了。” 花海一愣,问道:“尊使,你不走吗?” 笠画笑道:“没事,不用管我,照顾好你们自己,千万别有事。” 花海闻言不再多问,带着一众欢娱楼成员迅速飞向城外。 笠画站在楼顶,看着云城中心越来越大的黑洞。每吞没一片土地,它扩张的速度便越快。 她牢牢盯着黑洞,眼底不由浮上一抹绿意,她清晰地看到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下肆虐的巨大紫色藤蔓。 所过之处土地瓦解,灵气逸散,紫色藤蔓后方跟着一众奇形怪状的紫焰灵兽,正是[恶藤]的尸偶军队。 太多了,这等规模真得如同天灾! 笠画紧锁眉头,她看向正在奔逃的百姓,照这样下去,他们是不可能逃出黑洞的范围得。 “给朕封!” 天空中猛然一声大喝,笠画循声望去,任剑立在黑洞之鼎,数道金色灵气锁链从他体内呼啸而出,牢牢拉住黑洞扩散的边缘与其角力。 在任剑全力拦截下,黑洞扩散的速度被暂时压制,肉眼可见得慢了下来。 “这就是云皇吗?当真是好魄力,身化灵链锁黑洞,一线生机予百姓,是个好皇帝。”,笠画被任剑行为感染,由衷说道。 任剑牵制黑洞时,城内各处都在紧锣密鼓帮助人们逃离。 任川一手一个孩子,玩命奔向城外,浮云大陆分界很低,基本上普通人到处都是,这便导致大多数人活在世上都是小心翼翼地。 他们什么错都没犯,只是因为不能吸纳灵气,便要时时小心被抹杀被消亡。 这就是世界的真相,残忍也无奈。 笠画深吸一口气,同时朝城外飞去,路上她也帮助一些行动不便的人们送往城外,自是得到众多感谢。 “唉…神树暴乱,祸殃天下,无人可免…”,笠画美眸轻眨,再次直观感受到神树恐怖的威能。 原先辉煌气派的云城已然成为人间炼狱,碎石,破屋,哀嚎的人们,持续扩张吞没一切的黑洞,用不了多久,云城将从整个浮云大陆上被抹去,只剩下一块平地。 “笠画!你也出来了?”,任川出现在笠画身边说道。 笠画点点头,二人皆是沉默地看向中心的任剑。 “你父皇…还能坚持多久?”,笠画问道。 任川摇摇头说道:“不清楚,但肯定不会太久的,神树根触暴乱时扩张的力量,就连入渊强者都无法完全抵御…” “云城…估计是保不住了…” “只希望人们能够安全撤出,毕竟城没了可以再建,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在两人说话之时,黑洞的速度突然快了起来,空中硕大的链条已经出现裂痕,看样子已是强弩之末。 第115章 兽潮 黑色深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着,任剑手上的灵气链条最终还是碎裂开来。 但任剑的努力还是有效果的,如今大多数已经逃出云城,剩余的也在被其余有能力的人相继接出云城,总得来看结果还能接受。 “笠画,这次还下去吗?”,任川坐在笠画身边说道。 笠画眼神深邃地眺望远方,低声道:“不知道…” 任川从笠画的话语中听出她的迟疑与迷茫,他知道笠画肯定跟神树有关,但具体的,他不清楚。 “天运无情,幸亏小道跑得够快。” 此时,黑布条蒙眼的沈沐摇摇晃晃拄着他那算命招牌走来。 笠画一愣,这算命的怎么在这? 任川见状问道:“这人你认识?” 笠画点头说道:“嗯,他就是之前我向你问过的沈沐,一个算命的。” 任川皱眉微思片刻,才记起确有这一回事。 沈沐听到笠画的声音,目光向她那边投来。 “诶呦,笠画姑娘!真是太巧了!”,沈沐嘴上念叨着向笠画走来。 虽然他说太巧了,但笠画怎么也觉得这不是巧合,他好像是在云城等着自己。 上次洛川城不知被谁掠走,笠画一度以为他已经身死道消,如今却完好无损得出现在云城。那是谁带走他的?目的是什么?不让自己提前知道身世吗?害怕自己知道真相后会离开洛川城放弃精华[神树根触]? 笠画稍加思索便猜到了神秘人的目的,但这人是谁? 笠画:“……” 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无比熟悉的身影,是他吗?应该是他?也只有他会对自己这么了解了。 竹心,真得是你吗?你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沈沐见笠画一言不发深思着,一时间和任川大眼瞪小眼,两人都有些尴尬。 “呃…先生就是沈沐?”,任川出声说道。 沈沐僵硬地点点头:“没错,在下就是沈沐” “……” “……” “先生可否帮我算一卦?” “先生可需帮你算一卦?” 两人同时沉默又同时开口道。 任川:“哈哈,哈哈哈,看来我与先生倒是有缘。” 沈沐苦笑着摇摇头,黑布条下的眼睛直直看向笠画。 看来这姑娘已经知道些什么了,唉,真是愁人啊。 “沈沐,你在这里等我做什么?”,笠画突然出声问道。 “啊?啊…我怎么就变成在这等姑娘了?”,沈沐急忙说道,“我等观命之人行走天下,游历到云城却没想到遇到这等天灾,出城躲避又没想到恰好遇到姑娘” “这都是缘啊,哪里来得专门一说呢?” 沈沐振振有词,说得言语诚恳。 笠画笑了笑:“你不说?不说我可就走了啊,你再想说也没有机会了。” “这…”,沈沐一时间沉默下来。 “跟我来!”,艰巨的思想斗争后,沈沐上前一把拉起笠画雪白的手腕就向一边走去。 任川脸上的笑容一僵,看向沈沐的手散发出危险的光芒。 “我还没抓过…你就直接上手了?” …沈沐将笠画带到无人之处,四下看了看确认没人后才问道:“你知道多少了?” 笠画淡淡道:“我知道我是神树之灵,知道洛川是竹心把你带走了。” 沈沐一愣,开口道:“前面倒是没说错,但竹心是谁?带走我的是青枫!当代青山坊坊主,可不是什么竹心。” 笠画也是一愣,青枫?竹心?嗯…原来是假名吗? 笠画解释道:“没错,在我这他叫竹心,在你那可能叫青枫,但就是青山坊坊主,总不可能坊主身份还能作假?” 沈沐点点头,也有道理,毕竟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嗯…那这样看来你也知道的不少了,所以你的选择是什么?“,沈沐沉声问道。 笠画沉默许久,苦笑道:“不知道,还没想好…” “说实话我不太清楚要怎么做,按理来说这两边本就是不对等的,但你也应该知道,这世间没那么道理来讲得。” 沈沐闻言点头,不错,他也觉得命运这东西就是扯淡,可他从小到大,看到的命运从来没有变过,结局从一开始便注定好了。 “我来这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看看你到底会不会偏离命线…” “如果命线当真无可改变,那或许结局也不必考了了。” 沈沐苦涩说道。 二人说完便原路返回,任川笑吟吟地看着沈沐,沈沐没来由打了个寒颤。 沈沐:“我去,谁又盯上我了?” 在众人注视下,云城整个城池完全被黑洞吞没,黑洞一直延伸到城外五里处才堪堪停止。 从上空看去,偌大的洞口然如巨兽之嘴,无情等候着猎物上门。 突然,一道紫光从黑暗的洞口中闪烁,接着是无数道紫光,澎湃的振动声从洞中传出,所有人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怎么回事?[恶藤]不是不能够离开地底吗?这股剧烈的震动又是怎么回事?”,任川脸色大变,出声道。 紧接着,他们便看清了那些紫光,那些紫光,是无数凶猛咆哮的灵兽尸骸。 灵兽潮,就这样从消失的云城境界内,爆发了! “兽潮!快!疏散百姓!接着往后撤离!!” 一时间,刚刚歇息不久的大部队又开始移动起来,兽潮在黑洞之上如履平地,一根根紫色藤蔓牵扯在灵兽脑后,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任剑的身影也出现在众人面前,他面色严肃,有序下令道:“组成防线,隔绝兽潮!务必尽数拦截!” 任剑说罢,朝笠画这边走来。 笠画一愣,等着任剑开口。 “这位就是将安非斩杀的笠画姑娘,当真是英雄出少年!”,任剑笑着说道,丝毫没有帝王该有的架子。 任剑眉头轻轻挑起,刚才他观察笠画竟然看不穿她体内的灵气纹路,只能看到混乱的青紫之色。 “如今云城遭此天灾,还望你能为云城百姓出一份力,任剑再次先行谢过!” 任剑说完,便转身安排其他事务。 此时,芜凉凉城皇宫。 柳溪瀚秀眉紧锁,云城神树根触暴动?怎么会这么快… “来人!本王要去云城一趟!” 第116章 故友相见 “拦住!”,任剑大喝一声,率先拦下无数灵兽尸偶! “笠画!你先到后方去,注意安全!”,任川沉声道。 笠画没有辩驳,她现在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只得随着人流向后方退去。 “一切小心!”,分别时,笠画嘱托道。 任川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放心!我可是任川!” 少年的眉眼在阳光下分外耀眼,肆意的笑容倒映在笠画眼瞳里。 “回头请你吃饭!”,任川笑笑,义无反顾地奔向灵兽潮汐。 笠画一时间呆站在原地,她望向逆着人流直冲兽潮的人们久久无言… “喂!快走啊!一会儿要被人挤跑啦!”,沈沐蹦哒着双腿不断催促着笠画。 笠画回过神来,应道:“好!” 大部队很快又向后方退了三十里,笠画站在最高的山上,找了个块平坦的石头,耷拉着双腿望向远方的尘埃。 灵气紫光交错成雾,混杂在一起模糊不清。 嘶吼声咆哮声震天动地,紫色的光柱从黑洞中直射云霄,将天空染成神秘的紫色。 “浮云…又要变天了。”,沈沐出现在笠画身边说道。 笠画托着下巴问道:“这些你看到过吗?” “根触暴动,云城沦陷,尸偶兽潮,这些,你看到过吗?” 沈沐苦笑着点点头道:“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些,我都看到过,而且分毫不差地在进行着…” 笠画笑笑,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开口问道:“那我呢?你可看到我要做什么?” 沈沐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笠画无奈,“那你之前还打算告诉我身世一事?” 沈沐笑道:“那算不得天机,况且我是付出代价的。” 笠画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静静感受着风中弥散开来的铁锈味。 时间飞逝,眨眼之间已是夜晚,但根触大洞的上空依然紫光明亮,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尸偶中不止有灵兽,随着那些战士的死亡他们也被[恶藤]寄生成为新的尸偶,源源不断,似无穷无尽。 “嗯?”,一股寒气携带风沙从远方出现,笠画对这股气息再熟悉不过了,是柳溪瀚。 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已经很久没见到过柳溪瀚了,也不知道她咋咋呼呼的性子改了没有。 笠画抬头看去,远方的天空闪出一道灿烂的冰蓝色光芒,身着甲胄的柳溪瀚眉眼张狂飞驰而来,身后跟着的赫然是史真龙,而后便是众多芜凉将士。 “咦,那不是笠画姑娘吗?”,史真龙向下一瞥,惊讶地说道。 原本冷着脸十分淡定的柳溪瀚一听瞬间激动地来回乱看:“哪呢?我怎么没看到?在哪呢!?” 史真龙看着在宫中不苟言笑的凉王如今才有少女的活泼,他虽说是个粗人,但也知道柳溪瀚这些时日的辛苦。 “在那!殿下!你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 柳溪瀚顺着史真龙目光看去,正好与抬头的笠画对视在一起。 她见状再也不能按捺激动心情,扭头嘱咐道:“你们先去帮忙抵御兽潮,告诉兄弟们都小心些,注意安全!我稍后便去!”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向笠画飞去,史真龙无奈地摇摇头,只得带着大部队向前冲去。 笠画看到柳溪瀚下降的身影,顺带看了眼沈沐。 “你还在这干嘛?”,笠画开口问道。 “啊?”,沈沐被问得一愣,“我在这避难啊,还能干什么。” 刚说完,下一刻就被一阵柳溪瀚落下时的余波径直震飞后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堪堪停在崖边。 沈沐:“你早点告诉我啊,跟我说什么谜语呢?” “还好我福大命大,命线还不到断的时候。” “笠画!你怎么在这里!?”,柳溪瀚上来一把抱住笠画,然后便开始上下其手。 笠画小脸一红,“你都是堂堂凉王了,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虽然笠画嘴里说着,但还是紧紧抱住柳溪瀚。 “好久不见,溪瀚。” “…好久不见。” 两人笑着看向对方,这时沈沐撑着手里算命棍子,大声喊到:“喂!你们两个人好歹看一下我啊!?” 此时沈沐灰尘仆仆,早就没了原先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柳溪瀚挑眉问道:“他是谁啊?瞎子?” 笠画摸了摸鼻子,点点头,接着把沈沐从下面拉上来,“我都说了你还在这干嘛,你自己不走的…” 沈沐一时无言,因为笠画确实这样说了,但谁能知道什么意思啊。 沈沐整理下衣服,轻咳一声:“这位便是新一代芜凉王?在下沈沐,见过凉王。” 柳溪瀚轻啧一声:“这是算命的?但知道我是凉王可算不得什么本事啊,这件事应该天下皆知了。” 沈沐笑了出声,他没再多说什么,眼角处落下一道血泪。 离开时,他苦涩地向笠画说道:“笠画,到目前为止,命运从未改变…” “无论是任剑,你,凉王,亦或是…还没出现的那个人。” “天道有尽,常人无生…” 沈沐身上的灰尘霎时从衣袍上震落,飘在半空。他身上纤尘不染,向后平躺径直摔下悬崖。 笠画急忙去看,却失去了沈沐的身影。 “……” 柳溪瀚皱起眉头,她觉得沈沐说话很怪,这两人好像有些秘密,而且,应该是不太好的事情… 她对这些事情十分敏感,对笠画更是观察入微,不过别误会,柳溪瀚只是担心笠画,并没有其它心思,与其说是观察,倒不说是关心。 “笠画,没事?”,柳溪瀚轻声问道。 笠画摇摇头,对这个话题一带而过,笑着问道:“你怎么会来云城?” 柳溪瀚看向云城的黑洞,说道:“还能为何,云城的神树根触,可是三大主根之一,一旦暴乱,天下皆荒。” “你也看到了,不过是刚开始暴动,就已经形成如此规模的灵兽潮汐” “若[恶藤]蔓延而上,世间紫花遍地,恶念丛生,你说,这人间会是什么样子…” “那肯定…不是人间了…” 笠画看着变了一个人似的柳溪瀚,此时的她就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王,凡为王者,天下民间为己任,不动不移… 那自己,是王吗? 第117章 生杀 柳溪瀚扭头吐了吐舌头,方才那副样子仿佛只是笠画的错觉。 “好了,好不容易见一面,不好好招待招待我啊?”,柳溪瀚说着便又要对笠画上下其手。 空中突然飞来一只晶莹的小绿鸟,嗖地一下飞进笠画发间盘旋成一根发钗。 柳溪瀚惊讶一声:“咦,这是欢娱楼的灵鸟?” 笠画点点头,“嗯哼,这小家伙在我滴血认主后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和平常灵鸟不一样了。” 柳溪瀚端详着变成发钗的小绿,愈发觉得新奇,这样的钗子简直太棒了! 小绿在告诉笠画洛川城的事后便陷入了沉睡,事情果然和笠画猜的一样,侯爵在洛川城准备对顾家动手,但在关键时候收手了。 笠画猜可能是侯爵见到自己爆发的实力后改变了策略,没人傻到会去招惹一个能够正面杀死入洋境强者的人。 黑洞之上的战况愈演愈烈,柳溪瀚知道不能再等了,得去和任剑商量对策。 “笠画,我先去和任剑商讨对策,你万事小心,等事情再好好聚聚!”,柳溪瀚笑着对笠画摆摆手,动身赶往前线。 此时前线冲锋的灵兽不减反增,好似无穷无尽。 “不行,用这群没生命的尸偶换取我方战士的生命,太不合理了!得攻击下面的[恶藤]本体!”,任剑对场上局势一清二楚,他一掌轰飞身前所有的尸偶,立在空中准备动身前往洞底。 “云皇!”,柳溪瀚此时刚好赶到,飞到与任剑想同高度喊道。 “凉王?”,任剑不由扬起笑容,天下之灾面前,家国轻如鸿毛。 “真没想到你会亲自过来,如今芜凉应该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 柳溪瀚无奈笑笑,“那些琐事跟眼前的灾难相比,谁重谁轻我还是拎得出来的。” “如何?这般和兽潮对抗下去不是办法,它们不惧生死,而且是杀不完的。” 任剑点点头道:“不错,我正准备直入洞底斩杀[恶藤]本体,根除源头方能解决本质。” 柳溪瀚正色道:“我同你一起!神树根触三主干之一可不是一个人能够对付过来的。” 任剑点点头,两人正准备进入洞口,此时天地之间突然涌现出点点绿芒,紧接着无数灵气枫叶突兀飘散在战场上。 “那是什么?”,任剑目光一凝,他从这些看似柔弱的枫叶之中感受到了如渊般深不可测的灵气! 下一刻,枫叶宛如舞动的刀锋,将所有灵兽尸骸尽数斩灭! 刷! 空间中霎时安静下来,人们呆呆注视着空中凭空出现的木制笑面人,他指尖缭绕着丝丝灵气,无情收割着每一个凶兽。 “你是…”,任剑瞳孔猛然放大,这股灵气波动,是青山坊主?! “青山坊主?” 柳溪瀚闻言看向笑面男,她虽然看不见这人面貌,但他面具下的视线总让她觉得熟悉。 真得太熟悉了,那种熟悉无比的嫌弃她的视线,而这种视线,只有笠画身边那个死竹心会有! 柳溪瀚神色怪异地看向空中宛如天神般的身影,轻轻啧了一声。 “你们负责地上,下面的,我来。”,青枫只是淡淡说道,语气里是不容置疑地命令口吻。 “……”,任剑沉默一会,“好…” 山崖之上,笠画在远方天空中飘起翠绿色枫叶时便再没移开过目光,那些叶子她再熟悉不过了,因为现在她的体内就有这样一片真实的叶子。 “竹心…”,笠画喃喃道,她盯着空中笔直的身影。 他好像说了什么,接着身影便直冲冲飞向洞里。 笠画心里一紧,他自己下去了?不带任何人? 她眉眼里尽是忧虑,神树根触,没有人比亲眼见过神树真身的她更能了解它的威能。 一叶生万物,一木唤天地。 吸收无数[恶]而被侵蚀的主干之一,绝对是世间最为凶狠的东西… “不行!我要去帮他!”,笠画念此不再犹豫,直奔黑洞而去。 “唉…”,人群之中,沈沐遥遥看向笠画的身影,“命定之时,一步未差…” 柳溪瀚见青枫离去后,不由问道:“那我们还下去吗?” 任剑摇摇头说道:“不用了…一位入渊境强者,顶着上数个我们…” “还是听他的,管好上方战场。”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瞬间从两人身边掠过,冲向黑洞,速度之快让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是谁!?” “不要命了吗!?”,任剑气急,也不管他如此,毕竟那人速度虽快,但暴露出来的气息只有入海境。 这等实力冲入黑洞,自然是被任剑当成贪图宝物不要性命的人。 “那人…好像是笠画…”,柳溪瀚轻声道。 二人愣神的功夫,人影已经彻底消失在黑洞里。 “笠画?那位杀死安非的人吗…”,任剑闻此,深思一会,最后仍是没什么头绪,要下去为何不第一时间下去呢? 柳溪瀚眉眼间肉眼可见得带上担忧,两条秀气的眉毛抿成一条直线。 笠画感受着身边呼啸而过的凉风,她任由身子向下自然下落,洞里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她竭力四下环顾,却没有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入目所及一片虚无。 突然之间无数紫色藤蔓铺天盖地向笠画冲来,笠画好像对它们有无穷的吸引力,它们甚至丢下依附的灵兽尸骸也要将笠画围住。 笠画凝起眉头,轻吟一声:“青山诀,启!” “霜叶,出!” 黑暗的空间霎时间被浑厚的灵气光芒照亮,霜叶在周边围出一道剑网,笠画毫不迟疑向下方冲去。 接触到的紫藤刹那间便被密不透风的剑网斩成冰渣,笠画宛如深渊中乍现的初阳,无尽的根触也无法阻挡骄阳下落。 笠画淡然落地,这一次她没有被根触直接传送。 她体内不自觉开始涌现出道道绿光,它们犹如丝线一般游走在笠画周身,最终找到了沉睡在丹田里的枫叶。 叮! 在绿色丝线接触到枫叶的瞬间,枫叶瞬间从笠画体内飞出,在她面前滴溜溜旋转起来。 咔嚓! 在绿光照耀下,原先黑漆漆的墙壁渐渐稀薄,最终消失,露出隐藏在其后的通路。 笠画将霜叶立在身前,毫不犹豫跟随枫叶踏进通路中,行向深处。 第118章 你是谁? 通道寂静无比,只有笠画快速的破风声。 外面战场压力突然小了很多,他们发现灵兽尸骸的数量在急剧下滑。 任剑一眼便知道洞内的牵制有起效果了,[恶藤]已经不能再集中精力对付地上。 “加油!抵抗住这一波,我们就能暂时休息!”,任剑大喝一声为众人鼓气。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稳住,[恶藤]迟早要将全部精力投入保护本体上,那时候就是反攻之时! 正在前进的笠画发现前面有亮光,脚步顿时慢下,她不确定是什么发出的光。 她悄悄靠近,发现木制笑面男指尖亮起绿芒,一边清理墙上残余的根触一边前进。 他的步伐不急不缓,不论下一刻前方出现多少[恶藤]他都保持着一样的前进速度,换而言之,不管[恶藤]有多少,灭杀只是一瞬间的事。 “嗯?”,青枫突然停下步子,向后方说道:“出来,我感觉到你了。” 笠画闻言只好从后面黑暗里走出。 两人是第一次正式碰面,一人为青山坊主,一人是神树之灵。 “你是谁?”,青枫率先开口问道。 笠画眉头凝起,他说话声音极其冷清,宛如跟陌生人在说话。 “你…又是谁?”,笠画反问道。 青枫握紧手心,很快便松开,淡淡地道:“青枫,青山坊主。” “笠画,神树…之灵。” 两人都沉默下来,青枫没再搭理笠画,抬步向前走去。 笠画和他保持着固定距离,一前一后,恍隔山海。 “你脸上的面具,能摘下来吗?”,笠画还是没忍住,出声问道。 青枫顿了一下,平淡地说道:“不能。” “笑面便是我的脸,一事不成,众生不卸。” 青枫的嗓音平淡却坚定,一事,是什么事? 笠画想开口问,但最终还是沉默下来。 她心里苦涩一笑,自己不是早就确定了吗?以后的路,由自己走。 就算没人陪伴,就算遥遥无期,就算独看山头… “你太慢了,我赶时间。”,笠画不再稳住步伐,抽出霜叶越过青枫,速度快了不止一倍。 青枫停止步伐,有些呆呆地看着前方不断前进的倩影。 少女的脸颊依然白如温玉,眉眼依旧温婉如春,但她已经成长为足以独挡一方的强者。 青枫鼻尖轻动,一股熟悉的清香淡淡飘入鼻腔,萦绕在他的心头。 没人知道笑面下的他是何表情,青枫收拾好情绪,跟上笠画的身影。 他知道命运不可违抗,如果有些事情结局一开始便已经注定,那自己,就偏偏要按部就班的,顺着命线去抵达不一样的结局! 笠画面色如霜,手中的霜叶一次次挥舞,体内灵气源源不断,在这片空间里,灵气以她为尊。 她斩断最后一根紫藤,见到了通路后的景象。 墙壁上密密麻麻布满[恶藤],紫色藤蔓上硕大的眼球牢牢盯住出现的二人,这种情景要多邪恶有多邪恶。 吼!! 藤蔓霎时呼啸出声,如同被侵入领地后暴怒的野兽。 “已经长到这种地步了么。”,青枫走上前来淡淡说道。 笠画刮了他一眼,提剑准备上前。 “别急,不找到它的[心脏]是杀不死它的,还容易被恶念所反噬。”,青枫拉住笠画手腕,开口说道。 笠画疑惑地看向青枫,青枫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不妥,急忙一声抱歉后松开手。 修长的指尖划过笠画掌心,带过丝丝电流,笠画再次正色问道:“你…是谁?” “……” “青枫…“ 笠画笑了笑,“既是坊主尊贵之躯,还是不要离我太近的好,免得影响到你。” 笠画说罢开始专注寻找[恶藤]主体,那颗蕴含恶念的灵珠体。 [恶藤]此时也知道二人的不简单,疯狂向二人攻击,试图将他们逼退。 “灵阵,起。”,青枫手指在空中快速结阵,将二人包裹起来。 笠画心里苦涩,她不知道竹心为什么会变成青枫,那张面具又是为何而戴,外貌与身份皆可以改变,但堆积起来的熟悉感只会愈来愈强。 很快,笠画发现不起眼的角落深处一颗圆滚滚的灵气球异常浓郁。它虽然不如其它[恶藤]那般实力强悍,但却依稀散发着生机,它是活的。 “找到了。”,笠画轻声说道。 “这么快?”,青枫有些惊讶,但转念想到笠画的身份,便不再吭声。 “在哪里?你给我指出来,我去把它灭了。”,青枫说道。 [恶藤]会不断转移它的心脏,作为主干的它更是有了人的思维,青枫不想让笠画试险。 笠画素手一指,青枫瞬间化掌为拳,一拳将藤蔓开出一个大洞!露出了深处一颗小小的球体,里面无数紫火起伏,那些是残留的恶念。 吼! 恶藤瞬间感觉受到了威胁,藤蔓迎风暴涨,如同撑天之柱一般重重砸向青枫。 轰! 掀起的尘雾瞬间阻挡了笠画的视线,周身根触不断蠕动,将笠画围在中心。 “青枫?!”,笠画大声喊道,一剑将包围而来的藤蔓斩出一道缺口。 啊啊啊啊啊!! 类似婴儿啼哭的尖叫声在空间内回荡,周边的紫藤犹如被扼住喉咙的鸟,奋力挣扎着。 啪! 巨大的藤蔓猛然抽动,青枫的身影从尘雾中倒飞而出。 “咳咳,竟然没杀死它…心脏呢,现在在哪里?”,青枫有些遗憾地说道。 在最后一刻[恶藤]集中力量冲击了青枫的神海,让他短暂失神后便转移了心脏。 “我找找。”,笠画眼里再次蒙上一层绿光,不断在成群的藤蔓中寻找光球。 青枫则是寸步不移地守在笠画身侧,将袭击而来的藤蔓尽数拦截。 地面,凶兽尸骸越来越少,渐渐的几人合力对付一只,情势明显好转。 “云皇,我们要下去支援他们吗?”,柳溪瀚还是担心笠画,闪到任剑身边问道。 任剑笑道:“你是担心青枫还是笠画啊?” “青枫?呸呸呸,他是什么玩意?”,柳溪瀚吐了两声,不悦道。 任剑若有所思,他发觉青枫与柳溪瀚之间关系有些微妙,两人好像早就认识。 再联系笠画偏巧不巧在青枫下去后才跟上,那就很耐人寻味了。 “不急,等上面再缓和些,我们在下去。”,任剑商量道。 柳溪瀚点点头,继续处理地面尸骸。 洞内,笠画眼眸猛然亮起,“找到了!” 第119章 万难 笠画一剑斩向一个方向,青枫紧随其后,合力将[恶藤]隐去的心脏再次暴露出来。 这次青枫没再给它转移的时间,精准将心脏灭杀成虚无。 “呼…”,青枫喘一口气,周边的藤蔓瞬间黯淡下来不再动弹,看样子已经构不成什么威胁。 青枫挑起眉头,他觉得作为主干来讲是否有些过于简单了,[恶藤]的生命力是极为顽强的,毕竟只要还有一点点余念在,它便能无限重组再生。 “走,我们往深处去…”,青枫扭头对笠画说道,却看到笠画瞪大眼睛抽剑向他冲来。 “小心!” 噗嗤! 空气仿佛一时间静止下来,笠画瞪大惊慌的双眼,一道粗硕无比的藤蔓狠狠从青枫腹部洞穿而过。 “混蛋!”,笠画抬手将藤蔓斩断,洞穿青枫身体的那节化成紫雾消散而去。 原本蔫蔫的紫藤仅在瞬间便再次凶狠起来,青枫顺势退到后方,木制笑面将他抽动的面庞尽数掩盖。 “竹心!你没事?”,笠画急忙上前查看,情急之下直接喊出来她最熟悉的名字。 青枫摇摇头,声音颤抖道:“我是青枫…不是竹心。” “好!青枫!你自己能治疗吗?”,笠画心急如焚,这人像是有什么大病一般,名字对他来说真就这么重要吗? 他以为换个身份戴上面具,那些曾经熟识的人便不知道了吗? 一股无名火涌上笠画心头,她恶狠狠看向舞动不休的[恶藤],像在为刚才的偷袭欢呼雀跃。 “给你脸了!” 一轮霜月从剑身呼啸而出,携带不可阻拦之势穿过层层阻拦,径直斩在[恶藤]再次暴露出来的心脏之上。 啊啊嘶嘶! 恶藤爆发出尖锐的嘶鸣声,方才那一剑再次伤及它的本源,它根本没感觉到笠画可以对它造成威胁。 一剑将心中无名火宣泄出去后,笠画抱着青枫便退到通道中,[恶藤]仿佛受到限制不能延伸到通道中攻击二人。 青枫本想自己动,笠画却率先开口道:“别动了!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女孩子气?真怕我影响你坊主尊贵之躯?” 青枫抿了抿嘴,识趣地闭口不言。 看笠画那样子,是真得生气了,但自己也不是故意受伤,没人会拿身家性命开玩笑? 只是这[恶藤]实在狡猾,竟然自分恶珠为二,一份诱敌假装消亡,一份暗中积蓄力量爆发偷袭。 青枫心里连连叹气:真没想自己一世小心谨慎处处留心,竟在这种地方栽了跟头,难不成自己脑袋真不好了? 他幼时便读书万卷,练武千术,修炼更是一路高歌猛进毫无阻碍,不夹杂丝毫情感的脑袋时时刻刻都保持着绝对的理性。 但这一切,似乎悄悄变了。 在遇到这位将他抱在怀里生闷气的姑娘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心中开始有银针扎刺的感觉,一种他不明所以的东西迫不及待地想要破笼而出,他害怕未知,所以他选择压抑。 可世间最关不住的,就是情感。 “想什么呢?还不赶紧治疗?”,笠画将青枫放在地上,没好气地说道。 青枫这才反应过来,手掌涌现翠绿灵气后覆盖在腹部血洞之上,缓慢修织着伤势。 “需要帮忙吗?”,笠画看着青枫血肉模糊的腹部,脸上肉眼可见的心疼。 青枫摇摇头,治病疗伤这种事,还是自己最在行。 腹部的伤势在灵气滋润下缓慢凝结,他手里凭空出现几株药草,每株药材内都有光芒涌现,一看就珍贵异常。 他将药材尽数碾碎成汁液,咬牙涂在伤势周围,身子止不住颤抖起来。 随着药汁滴落,青枫伤势上的血肉以肉眼可见得速度生长,很快便恢复如初。 青枫摇摇晃晃站起身,脑海中不断响起杂乱的嘶吼声,[恶藤]洞穿青枫时恶念也顺带侵蚀他的神识,哀嚎声一遍又一遍冲击着脑海。 “唔…”,青枫没忍住哼出声来。 笠画上前伸手想要贴在他额头上,“你做什么?”,青枫很是敏感,急切道。 她伸出的手一顿,不明白为何青枫会这般急切。 “我没事的,你不用管我。”,青枫淡淡说道。 笠画收回手,不管拉倒,难受死你。 “你现在还能进去吗?不能的话我就先走了。”,笠画也不再多言,冷声说道。 “当然可以,别小看入渊者的实力。”,青枫像是在给笠画示范一样,庞大的灵气旋涡瞬间在其身后张开。 如若有谁因为入渊境强者受伤就想要去刺杀,恐怕连个全尸都不会留下。 “这便是入渊境么…”,笠画心里喃喃道,受了那么重的伤势后还有超脱凡俗的恐怖战力。 肯本不用想,如果自己方才要去杀他,肯定会被反杀。 “记住了,永远不要小看一位入渊境,哪怕他们只剩一颗脑袋一颗心脏,你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青枫说道,似是在把这些东西告诉笠画,告诉她面对入渊时要做何应对。 “前路万难,入渊不过只是其一罢了。”,青枫站起身,没来由得蹦出一句话。 “谜语人。”,笠画啐了一口,他这烂脾气一点都没改,说什么都说得模模糊糊的。 两人再次调整好,开始对[恶藤]的第二次清剿。 地面上,所有灵兽尸骸尽数被灭杀,那些藤蔓迅速收回洞底,赶着回去保护自己的心脏。 “怎么样,下去?”,柳溪瀚擦了擦脸上模糊的液体,出声问道。 任剑点点头,此时距离那两人下去已经许久,恐怕[恶藤]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走,不能再拖了,免得又生事端。” 二人对其余人下令守好地面,一同向洞底深入。 眨眼时间两人抵达洞底,一眼便看到了一条被贯穿出来的通道,通道上还有着丝丝灵气残余。 “看来就在这里了。” 两人迅速深入通道,前方传来剧烈的打斗声,在尽头,青枫与笠画不断向[恶藤]包围而成的球状物深入。 “笠画!我来帮你!”,柳溪瀚见状手中枪出如龙,眨眼便到笠画身边将背后偷袭而来的藤蔓摧毁。 “溪瀚!?上面解决了吗?” “放心,上面已经安稳下来。” 第120章 心中之愿 “你没事?可有受伤?”,柳溪瀚说着便上前将笠画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探查一遍,见她无碍才松了口气。 笠画见状不禁揶揄道:“溪瀚,你这模样要被蚩梦将军看到了指不定要怎么想呢。” 柳溪瀚嘟起嘴:“哼哼,他才不会多想呢。” 她余光瞥向一边的青枫,暗暗戳了戳笠画柔软的小肚子。 “怎么样?” 笠画一脸疑惑,反问道:“什么怎么样?” “哎呀!就是那个…嗯…那个青枫,怎么样?” 笠画恍然大悟,心里不由好笑。 青枫还以为他装得多好,连柳溪瀚都可以看出来,早就没有秘密可言了。 “没,他说他是青山坊主青枫,那我还能说什么呢?”,笠画摇摇头,淡淡地道。 “哼,这个傻缺!老娘总有一天非得替你讨回公道!”,柳溪瀚愤愤不平,摇身一变去做你的青山坊主了? 什么牛马!!!? 正在和任剑讨论的青枫瞬间背后一亮,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好!自己又被奇怪的人盯上了! 四人凝重地看向蠕动的紫藤,他们都看的出来这东西要殊死一搏。 “它要拼命了。”,青枫开口说道。 “那不挺好,反正它早死晚死都得死,还挺聪明知道自己找死。”,柳溪瀚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其余三人闻言面庞强忍笑意,莫名觉得柳溪瀚这番话好像很有道理。 失去一半心脏,它还能掀起什么浪花来? 吼! [恶藤]像是感觉到气氛的转变,四人突然像打鸡血一样一步一步朝它逼近。 它能够施展的空间越来越小,最终按耐不住藤蔓瞬间爆发开来。 来啊!别以为我好欺负! 咆哮地藤蔓恶狠狠砸向四人,青枫说道:“你们坚持一下,我去破坏恶珠。” 柳溪瀚还准备说些什么,看了看一声不吭的笠画最终还是闭上嘴巴。 “嗯…”,任剑注意到二女神态变化,一边抵挡一边试探道:“你们和青枫坊主认识?” 笠画目光深沉地看着青枫背影,淡淡道:“第一次见到青枫坊主,自然不认识。” “云皇又是何出此言?” 任剑笑了笑,不再多言。 作为老狐狸的他自然心中明了,但却不会说出来的。 此时青枫已然独身一人杀进藤蔓之中,很快便逼近到半颗心脏前。 “真没想到,你已经会玩战术了。” “从[恶念]里诞生的邪物,竟然有这般智慧,看来这世间的恶真得越来越多了…” “噶!噶!”,那紫色心脏竟口吐人言,“没…用…的…” “没…用…的…” “恶…越来…越多,我…很快又会…再次生长!” 青枫眉头皱起,一把捏住紫色心脏。 “我知道,但这不影响现在我杀死你。” “啊!啊!啊!”,[恶藤]感受到心脏在青枫手里逐渐收紧,痛苦尖叫出声。 “永别了…” 青枫掌心用力,紫色心脏在瞬间爆裂化为一道余波扩散而出。 “解决了?”,柳溪瀚见藤蔓瞬间枯萎下来,脸露喜色。 “不,小心些,这东西会诈尸。”,笠画仍没有放松警惕,毕竟刚刚被这东西骗过。 下一刻枯萎的藤蔓开始化作光点消散,青枫也从光亮中踏步而出。 “这次是真得解决了。”,青枫淡淡开口。 笠画这才松了口气,看向藤蔓后露出的黝黑洞口,四人再次聚在一起。 “走,后面应该就是神树根触了,拦路的已经被灭了。”,青枫率先向洞口走去,三人见状急忙跟上。 一阵黑暗过后,粗硕盘旋的根触主干出现在众人面前。 和笠画上一次见到的完全不同,与其说是根触,倒不如说这是一棵长在洞底的参天大树,只不过是枯死的。 感受到四人到来,树根缓缓探出一根晶绿的小脑袋,这点倒是和上次一样。 它慢慢张开根触,露出了中心如同毒瘤般蠕动的[恶],那些被吸收的恶有生命般极其规律跳动着,如同呼吸一样。 柳溪瀚皱起小脸,她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她感觉有些恶心。 “这便是恶瘤?好恶心。”,柳溪瀚说道。 笠画笑道:“嘿嘿,想不到堂堂柳溪瀚害怕这些东西?” 柳溪瀚一恼:“怎么可能!只是第一次有些不习惯而已,毕竟除了颜色不一样,这东西真得好像一团肉瘤。” 唔…听到两人的讨论,绿色小脑袋失落地低下头去。 “你看,你把人家说伤心了。”,笠画笑着打趣道。 一边的任剑紧绷着脸,融入不进去,肯本融入不进去。 一个经常处在朝堂之上,万人之上时时威严的中年皇上,根本不知道如何跟这两人交流。 “好了,开始准备净化,迟则生变。”,这时青枫及时出声道,将众人思绪拉回。 “怎么净化?”,柳溪瀚问道。 “很简单,用自身灵气包裹手掌,贴在上面沉浸心神,其余的它会操纵。” 四人围成一圈,互相看了一眼,一同将手贴在恶瘤表面。 待四人都闭上眼睛沉浸心神,绿色小脑袋也缩回树根里,根触瞬间合拢紧紧将他们封闭起来,这片空间重归寂静。 “你有愿望吗?” “你…有愿望吗…” 笠画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果然处在一个神秘空间之内。 经历过一次的笠画自然知道这是恶念空间,但这次空间好像不一样,没有那些阴暗的色彩,也没有那些她厌恶的回忆。 这里一片朦胧,烟雾缭绕,笠画站在一片水面之上,水面如镜,清晰倒映出笠画的身影。 啪叽。 她赤脚而行,在水面上不断扬起平面涟漪。 “你…有愿望吗?” 若有若无,飘远空虚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是谁?”,笠画出声问道,却没人回答。 笠画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渐渐出现一道人影,她慢慢靠近,发现那人竟是戴着假面的青枫。 “青枫!”,笠画喊出声,但他似乎没有听到笠画的喊声,仍然笔挺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笠画疑惑地上前,伸手触摸却直接从青枫身体内穿透而过。 “幻想!?”,笠画疑惑道。 “你…有愿望…吗?” 第121章 全军覆没 随着空洞声音再次响起,面前的青枫突然抬起头,似乎在与什么东西对视。 “什么愿望?我不需要那种东西。”,青枫冷清的话语不差分毫萦绕在笠画耳边。 “奇怪,这又是什么幺蛾子?” “我能听到他说话,看到他身影,却好像与他不在同一空间内…” 笠画摩挲下巴,绕着青枫转了一圈。 “不可能,人人,皆有愿望。” 空洞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笠画可以确定,青枫在与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对话。 “人活一世,或为权势,或为钱财” “生老病死,举案齐眉,高朋满座,枝繁叶茂,这些,都是愿。” “只要人活着,就必定有愿望,你,为何骗自己?” 青枫扬起头,直勾勾和上方虚无对话道:“我没有骗自己,我这人就是心中无愿。” “我不需要那些虚无只存在于脑海里的美好来支撑我走下去,因为我始终知道,这些都是现实。” “愿由心生,可若无心,何来心愿?” 青枫淡淡说道。 “哈哈”,空洞声笑出来。 明明是笑声,笠画却觉得跟哭一样,毫无感情。 “无心无愿,好啊,那我们便来看看,你有没有愿望…” 声音落下,笠画面前的青枫嗖的一下消失不见。 “青枫?青枫?”,笠画急忙喊了几声,可周边渐渐起雾,视线再次模糊不清。 她拧巴小脸,只得继续向前。 “你…有愿望吗?” 笠画心里一咯噔,又来? 她加快步伐,眼前的灰雾果真再次稀薄消散,不远处,站着的是任剑。 “云皇!云皇!”,笠画还是先喊几声,但和之前一样,他毫无动静。 她伸手试探,果然从他身体上穿透而过,任剑也是虚影。 “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见到那个说话的东西,因为我是神树之灵吗?”,笠画心里思索。 “之前自己[净化]时要斩恶念,这次又是什么?” 这时,面前的任剑与神秘开始对话。 ——“你…有愿望吗?” ——“愿望?本皇当然有愿望。” “国泰民安,少疾少苦,云国…万年不易。” “本皇愿望太多了,不知道你要选那个实现?” ——“实现…全都实现…” 刷! 一阵莫名风将任剑身影吹散,迷雾再次聚拢。 “有趣…这究竟是正在发生的,还是已经发生过的?” “罢了,听不见摸不着,干操心也没用。”,笠画摇摇头,接着走。 不出所料,百步后,烟雾再散。 柳溪瀚直挺挺站着,眼神凶恶地看向半空。 “你…有愿望吗?” 笠画心里明了,果然,步骤都是一模一样。 应该是发生过的事,只是四人一同接触到恶瘤,但为何相差这么多? ——“有,谁能没愿望?” “可那又如何?之所以被称为愿望,就注定是水中月碗中花,一纸空谈罢了。” ——“有愿望…便是好事。” 两人短暂对话后,柳溪瀚的身影也化作飞烟缭绕而去。 嘀嗒,嘀嗒。 笠画抬头,雨水从倒挂的天空上倾斜而下,她目光一凝。 这时她才注意到,空中是颠倒的山水,颠倒的城池。 自己好像倒站在天空之上,这是一场自下而上的雨水。 这种景象让笠画心生胆寒,头顶是万丈深渊,脚下是一汪天空湖。 “你…有愿望吗?” 声音再次响起,但这次好像是对笠画说得。 “我?”,笠画问道。 “轮到我了?什么意思?难不成每个人都要看到其它三人的应对?” 笠画喃喃自语道,或许其它三人已经看过各自的对话,这倒是像是在问一个答案。 “你…有愿望吗?” 笠画凝起眉头,开始细细想来。 她有愿望吗?毫无疑问,是有的。 但这东西太多太杂,不同时间段总会有不同的愿望。 孩童时愿望无拘无束,好吃好玩应有尽有;年少时,心怀凌云志一望展宏图,亦或心有所属,惟愿相成;成年时,求得家庭和睦财源广进;老年时,儿孙满堂福延后泽,愿得善终。 愿望这个东西,从始到终始终贯彻人们一生。 笠画笑笑,细声道:“我愿望可太多了,不知你想听几个?” 她的眉眼浅倦,懒懒扫向空中出现的一颗眼睛,一颗由虚无紫火构成的眼睛。 “愿望…全部…都要。” 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等候着笠画的回答。 “好啊,我的愿望是,不当这神树之灵。” “谁爱做谁做,我只想平平淡淡安安稳稳过完自己这一辈子,小时苦而后无虑,寻个小山头,建一小草屋,这天下如何,人间如何,我不想操心。” “这,就是我现在的愿望,怎么,你要满足我吗?” 听完笠画所说,那颗眼珠子的火焰猛地涨起老高。 “愿望…愿望,不可…不成…” 笠画凝起眉头,淡淡说道:“坏了?我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玩意,到头来也是逞嘴舌之快。” 呼。 那颗眼珠子得到答案后便消失不见,如同从未出现过。 迎着雨幕,笠画接着往前走,却再次见到了青枫的身影。 这一次,犹如纸影戏一样,青枫的身影一幕幕快速翻越。 从小时在书堆里读书,练武室里练武,到学习抛弃情感,将此身不染尘世纤尘。 接着长大,画面中,青枫始终戴着那张木制笑面,假面同他一起成长,如同粘连在一起般片刻不移。 笠画看着画面中的青枫一步步成长,然后杀敌,暗中谋划,最终在神树完全暴乱之前[净化]完毕,挽救天下于水火。但这一切的代价,是他毕生所有的生机与情感。 最后随着一道笼罩天地的绿光蔓延而过,青枫的身影与紫树一同消散在虚空。 纸页从头来过,循环往复。 紧接着,旁边出现了任剑的画面,从小时开始,但却被赶出皇室,流落在江湖,后而凭借自身实力步步攀登为世间第一人,从此无拘无束随性而为。 画面中,任剑的眉眼似乎更加舒展开来。 而后,柳溪瀚的画面也层层展开。她出生后芜凉国情稳定,内外俱强,上下和睦。她安安静静依顺在父母怀中,笑着继承王位。 “嘿嘿,全军覆没…” 第122章 沉沦 紫色眼珠子再次蹦哒出来,阴恻恻地说道。 笠画闻言想到之前自己的情况,很显然这三人已经不知不觉中招了,沉沦在恶念组成的美好梦境之中难以自拔。 “全军覆没?我不算吗?”,笠画笑着开口。 薄唇勾起的弧度冰冷异常,她踱步到眼珠子跟前与它对视。 “你…不算,你当然不算!” “我动不了你,但你也不需要我动,你本就是恶,你本就是从[我们]繁衍出来的!你才是最大的恶瘤!” “嘻嘻,嘻嘻嘻!” 眼珠子声音变幻莫测,时而如老翁,时而如女童。 笠画挑起眉头,神树之灵是恶念所化?那自己对神树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此刻不容她细想,她保不准青枫他们有没有被幻境所困。 “霜叶!出!” 她下意识去摸霜叶剑,但却没有摸到。 “嘻嘻!没用的,这里可不是现实,你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嘻嘻!” 笠画眼睛猛地一凝,她发现画面中的三人神色似乎变了,任剑与柳溪瀚脸上皆露出难受之色,而青枫的身子也不断颤抖着。 “沉沦!沉沦!美梦破碎后带来的便是无尽的痛苦!” 大眼珠子在半空摇摇晃晃,高兴极了。 “你要救他们吗?”,眼珠子问道。 “如何救?” “嘻嘻,自然是进去救。想好了吗?如果没办法让他们认清现实或是满足他们的愿望,你就也回不来了哦。” 笠画看向画面中痛苦的三人,坚定点点头。 一位浮云帝皇,突然没了必生大乱;一位好友兼凉王,更没理由弃之不顾;一位…在最困难时伴在她身边之人。 她可以不为天下,但总要为自己珍重之人做些什么。 天旋地转过后,笠画在一片黑暗中睁开双眼。 面前坐着一个男孩,脸上戴着无悲无喜的面具。 “你…是谁?”,男孩很小,说话却极其冷静沉稳。 “嘶…好疼好疼…”,笠画哼哼唧唧揉揉脑袋,就像被砖头砸一般疼得厉害。 “……” 小青枫没有说话,也没大喊大叫,不知从什么地方翻了一块药贴出来,啪叽一下贴在笠画脑门上。 “一会就好了。” 笠画一愣,神色怪异看着小青枫,没想到他小时候还挺乖的? 小青枫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出声问道: “你…看什么看。怎么进来的?” “这地方从我记事开始就没有旁人,除了师傅会来送些吃食,方才我转身时还没有你,像是凭空出现的。” 笠画眯起眼睛,所以他这么有恃无恐是觉得自己威胁不了他? “你也别想打我的主意,这密室位于青山坊最深处,里里外外全是人,出不去的。” 笠画笑道:“你忘了我是凭空出现的?” 小青枫一怔,好像确实。 他这时才有些紧张,突然出现的笠画眉眼如画,他从书中看到过面相一事,第一印象竟不觉得笠画是坏人。 “你…要杀我?”,小青枫问道。 笠画翻了个白眼,这小家伙脑子里好生奇怪,她只得说道:“我不杀你,我来帮你。” “帮我?我没有需要帮忙的事。哪里来回哪里去。” 说罢小青枫便不再搭理笠画,专心看着眼前藏书。 笠画这才细细打量起这间屋子,遍地都是藏书,周围林立数不尽的书架,堆满了整个空间,屋内很黑,只有小青枫身前桌子上亮着两盏不知什么材料做成的油灯忽明忽灭。 一种心疼缠上笠画心头,她出声问道:“你喜欢读书?” 小青枫摇摇头,“不喜欢”。 “但是没有办法,我必须要读完这些书,这样才能继承青山坊衣钵,方能救治天下。” 笠画心头一紧:“可救治天下,为何偏偏是你?” 小青枫放下书,显然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许久,他才说道:“我…不知道…” 他的语气里难得有了这个年纪应有的迷茫,对啊,为何偏偏是我呢?青山坊里有众多与我年龄相仿之人,为何偏偏只有我在这里苦读,片刻不得停歇? “我只知道,这件事除了我没人能做。所有的付出都有回报,他们可以轻松,但他们同样也失去获得这些知识的机会。” 笠画再次说道:“那如果救天下的代价,是要你死呢…” “我…”,小青枫再次愣住。 “你去外面看过吗?” 小青枫摇摇头。 “那为何不去看看?看看你要救治的天下,是何模样?”,笠画眼里亮着光,向小青枫伸出手。 小青枫犹豫很久,缓缓拉住那宛如白玉的手掌。 两只手碰触的瞬间,天旋地转,笠画再次悠悠睁开双眼。 一阵好听的嗓音近在耳边响起。 “醒了?睡挺久。” 她迷迷糊糊看过去,一张清冷俊俏的脸庞映入眼帘,吓得她急忙滚了一圈逃出被笼罩的阴影。 “你…竹心?”,笠画出声道。 “竹心?那是谁?”,青枫凝起眉头,脸上很是不悦,“你在叫其他男人名字?你梦到什么了?” 笠画愣了一下,方才明明刚拉住小青枫的手,怎么他一下子长这么大了? “你还没回答我,竹心到底是谁…”,青枫幽怨盯着笠画,像极了被抢走心爱玩具的孩童。 笠画干咳两声,脑海里不断想着怎么开口。 青枫拧着眉头,突然说道:“你又失忆了?” 笠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又失忆了?” 青枫苦笑,看来真得如此,只得解释道:“你已经出现好几次这种情况了,从十年前你把我从青山坊带出来后,便时常昏迷” “再次醒来便咋咋呼呼的,好像之前的事情一概不记得,而且…嘴里也念叨着竹心这个名字。” “他是谁?对你很重要吗?” 笠画眨巴眨巴眼睛,信息量一时间有些大。 照青枫这意思,自己已经来来回回好多次了?那这条线就好比由无数个点堆积连接起来的,自己在其间来回闪烁。 看着一旁青枫眼巴巴的眼神,只好开口说道:“之前的[我]有跟你解释过吗?” 青枫摇摇头,道:“没有。” 第123章 不愿醒来 “我问过很多次了,但是你从来没有回答过,每次都是一笑而过。” 笠画闻言敲着手背,自己为何不说呢?那之前的还是自己吗?会不会是[恶念]化出的自己? 这片空间和现实无二,能做到这种地步,想来弄出个假笠画也不是什么问题。 可\/明显青枫是不晓得现实发生的事,他更像是一个崭新的人,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那自己要告诉他吗?告诉他自己只是假的,只是来帮他了却心愿回归现实,那对这里的青枫来说,公平吗? 笠画笑了笑,“竹心就是竹子心的意思,平常竹子都是空的,所以我梦到实心竹子不由惊讶而已。” 青枫直勾勾看着笠画,稍后扭过头去不再多问,只是淡淡地道:“你的回答,从没变过。” 从没变过。 他又不是傻子,自然能感受到笠画的不同,她就像是仙子,这么些年来毫无变化,记忆也经常断片。他饱读医书,天下顽疾没有治不了的,可唯独摸不透笠画,从一开始得着急,到后面的平静,他已经麻木了。 但他不想让笠画担心,毕竟,黑漆漆的空间里,她是一束突然照进来的光。 既然是光,总有一天要消散的,可能就如来时那样毫无征兆。 “青枫?” 青枫闻言回过神来,对上笠画关切的眸子。 “我没事”,青枫说道,“只不过有些惆怅罢了。” “如今天下安稳,我们这些年几乎将整片天地走了一遍,如今也该回青山坊了。” 青枫说到这时嘴角带笑,这些日子他真得很开心,被人陪伴的滋味原来这般令人沉沦… 笠画惊讶道:“啊,已经走这么远了吗?” 自己这是睡了多久?也不对,应该是[恶念]把自己扔到那里了。 “嗯,听说芜凉准备新王登基,我们可以去看看。”,青枫说道。 “新王登基?”,笠画似乎抓住了什么,“芜凉新王是谁?” 青枫想了想,说道:“我记得应该是叫柳溪瀚,而且还是位女子,此消息一出在天下掀起轩然大波,女子称王这还是头一遭。” 笠画心里暗暗想到:果然…没猜错的话,这片空间是青枫三人共同支撑起来的。换而言之,他们的愿望都离不开彼此,这才能够形成这样一片稳固的梦。 “你看!”,青枫伸手指着天空,橙粉色晚霞悠悠飘荡,一行迁鸟排列飞过,宛如画卷。 他们在一座山崖上,面对着一汪大海。 笠画嘴角含笑,这般景象的确很美。 “如今天下安稳,神树无动,世间都清明起来,人人安居风调雨顺,这天下已经不需要我去救治了。”,青枫懒散地坐在崖边,看着笠画笑道。 “要去芜凉吗?” 笠画点点头,“去,见识下这位新王是何模样。” 俩人打定主意,一路赶到芜凉。 此时的芜凉欢天喜地,见到从外而来的两人,皆是上前招呼。 “二位!敢问是特意来参加新王登基的?” 笠画闻言笑着点头,“不错,听闻溪瀚公主待民和善,故前来一观。” 众人脸上皆浮现和善笑容,一位小姑娘从人群中走出,将一抹大大的红花递给笠画。 “仙女姐姐,这个送给你!” 小姑娘脸上洋溢欢乐的笑容,肉嘟嘟的小脸软软呼呼,一双灵动闪烁的大眼睛满是希毅。 笠画接过鲜艳的红花,思绪飘远。 芜凉…她记忆里的芜凉一直都是黄沙满地,百姓更是瘦若枯骨。 在黄沙地上,拖家带口的男人眼里无光,灰头土脸的孩童更见不到丝毫笑容。 可这里…一切美好的不像话。 “仙女姐姐,你怎么啦?”,小姑娘见笠画愣在原地,急忙关切道。 “诶呀,是不是舟车劳顿累住了?快快,快让二位歇息会!” 青枫笑着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他深邃的眼眸牢牢放在笠画身上,她好像对芜凉很惊讶,不,与其说是惊讶,更像是…感动? 笠画摸了摸小女孩肥嘟嘟的脸蛋,笑着将大红花戴在她的头上。 “好好长大!” 小女孩欢快跑开,两人接着向凉城前进。 一路上笠画大受震撼,芜凉,这还是芜凉吗? 四起的楼兰,热闹的市井,琳琅满目的商品,往来人群熙熙攘攘构成袅袅人间烟火。 街边有官家模样的人在发帖,笠画上前拿了一张。 帖子十分朴素,大红纸张上只有几个烫金大字:欢迎观礼登基大典! 来到宫城门口,守卫将二人刀剑取下,笑着放行。 “笠画,你…来过芜凉?”,青枫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笠画嗯了一声,“不过,不是这样的芜凉…” 但这样的芜凉,定然是柳溪瀚心中最希望的模样。 轰隆! 空中猛然传来一声巨响,门卫听声急忙对二人道:“二位!快下雨了,还请各位尽快进入殿内,免得淋湿衣服。” 下雨了,这里的芜凉,竟能落雨… 笠画满怀心事一路进入大殿,殿内已然人员满座,全都有说有笑。 “听闻凉王身体正值硬朗,为何要让位啊!” “这你就不懂了,芜凉如今模样可谓是溪瀚公主一步一步建设起来得!她就如神人般将芜凉上上下下方方面面安排的井井有条!” “可不是!外通贸易,内废旧政!这哪里是寻常女子的眼界?必是帝王之姿啊!” 笠画两人听着满屋议论声,找了个角落坐定。 不多久,大典拉开帷幕,在一幕幕歌舞中,凉王与王后拉着柳溪瀚的手出现在众人眼前。 笠画瞧去,柳溪瀚一袭锦衣,明眸皓齿,姿态端庄,一举一动尽显大家闺秀风范。 她挑起眉头,这样的柳溪瀚,她有些陌生。 说不上来到底为何生出这般念头,但这样的她,总觉得少了一丝灵动。 “各位!今日我芜凉新王登基!多谢各位捧场!”,凉王大笑一声,举杯相邀! 在碰杯声中,大典缓缓落下帷幕。 笠画站在外廊上,倾斜而下的大雨声也无法掩盖众人欢笑声音。 美梦如此令人沉沦,这片世界如此安稳美好,这般如实,让人不愿醒来。 这是梦,笠画再清楚不过,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可她也无比希望,这些都是真得。 “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笠画闻声看去,脸蛋绯红的柳溪瀚手握酒杯向她走来。 “怎么,没见过芜凉落雨?” 第124章 真正失去的 柳溪瀚脸颊带着两抹绯红,看来酒没少喝。 笠画轻柔道:“确实…第一次见芜凉下雨。” “哈哈”,柳溪瀚豪爽一笑,依在栏杆上道:“芜凉黄沙遍地,常年不见雨露,于是我们开始引水造河,并常常以灵气滋润,依河种木,这才使得芜凉风沙渐止,雨露充足。” 柳溪瀚在说这些时眉眼明艳,外面的雨很凉,落在她的手心却是温热。 “蚩梦将军呢?”,笠画今日没见蚩梦,不由问道。 “蚩…梦…将军?”,柳溪瀚一愣,“那是谁?” 笠画闻言不可置信地看着柳溪瀚,再次问道:“你不知道蚩梦将军?” “芜凉现在领军的大将军是谁?” 柳溪瀚一脸疑惑地道:“史真龙啊,姑娘你不会是刚从深山老林里修炼入世?我芜凉将军在天下都是人尽皆知,已经守护边疆足足有十一年了。” 轰隆! 天空响起一阵惊雷,倾泻的雨水更大了几分,浇灭了笠画心中希毅的火苗。 蚩梦…消失了?为什么? 笠画再次问道:“你小时候可曾女扮男装?” 柳溪瀚不由笑道:“女扮男装?自然不可能,我从小父母宠爱有加更无重男轻女之心,朝臣也算开明,我是何理由女扮男装?” 不过柳溪瀚对笠画很感兴趣,她好像知道很多,但又事事不准。 说不清是什么缘由,在笠画提到蚩梦的名字时,她的心中阵阵刺痛。 笠画一瞬间明白了,有所得必有所失,既然一切与柳溪瀚希望的一样,那她自小便不会受人冷眼,不会需要蚩梦为她遮风挡雨。 芜凉开明,天下大和,更不需要蚩梦死守边疆。 他,不会存在于这样美轮美奂的梦里。 那自己呢?自己在这里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姑娘,还没问过你的名字?”,柳溪瀚饮一口酒,面容通红地问道。 “笠画…” 嗒! 柳溪瀚听到这个名字时手心不稳,酒杯顺势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她突然捂住头,好像被汹涌浪潮不断拍击,她的脑袋里疼痛万分。 “你是谁?为何我的头这么痛?”,柳溪瀚声音颤抖地问道。 笠画也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反应这么剧烈,应该是潜意识在复苏。 “你记得我吗,溪瀚。记得蚩梦将军吗?他还在等你回去,还在为你苦守边疆,你心中的芜凉,真得是这样的吗?” 笠画俯下身子,一字一句试探,想要唤醒柳溪瀚。 “不可能!”,柳溪瀚瞬间发疯,“这就是我心中的芜凉!这就是…我心中的芜凉…” 她一遍遍重复着,像是说给笠画,又像是说给自己。 她从小父母恩爱,一生无忧,她也很有天分,不断参政提出自己意见。她这一生畅通无阻,但就是…好像少了什么,她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但她想不起来。 她心头时常有空荡荡的感觉,凉城很大,大到去哪都是自己一人。 可她是凉王之女,是未来芜凉的新王,她,生来就注定孤独。 但为什么,为什么在深夜里,烈酒然如毒药般一遍遍将她心里烧得炽热。 她并不孤独,她有朋友。 “疼…好疼!”,柳溪瀚趴在地上痛苦喊叫着,屋内众人皆是快步出来。 “你在干什么!?”,凉王很是吃惊,急忙上前搀扶起柳溪瀚,“抓住她!别让这妖女跑了!” 笠画很是懵逼,随之而来的青枫同样懵逼。 “先走再说!”,见笠画还在发呆,青枫上前拉住笠画腾空而起,眨眼间便离开了凉城。 “去!抓住他们!凉城戒严!”,凉王冷冷下达命令,深深朝笠画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柳溪瀚再次醒来,映入眼帘的是再熟悉不过的天花。 她撑起身子,脑袋青筋一跳一跳,依旧带着阵阵刺痛。 她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酒壶。 “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 突然脑海中蹦出一道沉稳声音。 “谁!?是谁!?”,柳溪瀚出声问道,回应她的只有寂静。 “疯了…我真是疯了…谁敢管我喝酒,我可是凉王!”,柳溪瀚踉踉跄跄坐在桌边,英气的俏脸白得瘆人,两片薄唇更是毫无血色。 她拿起酒壶仰头便灌,烈酒如刀片般划过喉咙,将她跳跃的心脏渐渐浇灭。 “溪瀚,别委屈自己…” “是谁!到底是谁!”,柳溪瀚放下酒壶,浑浑噩噩。 “为什么…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一点?” “我是凉王…我不需要陪伴…不需要…” …… 此时,青枫已经拉着笠画跑出去老远,这才停下。 “你干什么?怎么突然对新凉王出手?”,青枫不禁问道,他实在想不明白笠画有什么理由出手。 笠画浮现一抹苦笑,道:“我说我什么都没干,你信吗?” 青枫没有说话,眉头越皱越深。 “青枫,我…想问你些事情。” “你问。” “你师傅…可还安在?” “师傅?当然安在,要不我哪里还能在这里。” “那你…师叔呢?” “师叔?” “嗯,林青落,林先生。” 青枫挑起眉头,道:“你记错了,我没有师叔是叫林青落的。” 笠画闻言,恍然大悟,果然,世间所有环环相扣,因果种子生根发芽,一步错,步步错。 在这一切祥和的表面下,是不被注意的失去。 他们都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不过这是梦,可对他们来说,真得是梦吗? “青枫,你现在快乐吗?”,笠画问道。 青枫很是古怪,但还是说道:“还好”,毕竟身边有你。 笠画看着眼前的青枫,熟悉的眉眼,冷清俊美的面容,以及,脸上的微红。 她没猜错,青枫有情,这也不是入世,而是活着。 青枫浅倦怡然,伸手揉了揉笠画毛茸茸的脑袋,“没事,我陪着你。” 大胆而赤裸,笠画一怔,青枫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 不对!不对! 为何,林先生不在,青枫却在。 这到底,到底是三人之梦,还是四人之梦?! 笠画后背霎时间被冷汗打湿,眼前青枫笑容宠溺,却将笠画的心一寸寸沉入深渊。 她,也在梦中… 第125章 梦中之愿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青枫关切问道。 笠画僵硬摇头,心中思绪万千。 对了!还有任剑呢,找到他或许能够知道破解的方法。 要想醒来便要让他们找回记忆,这样沉沦只是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有愿望,那就去努力!如果实现愿望的方式就是幻想,那还是不要拥有它。 “你要去哪?”,笠画刚起身,青枫急忙伸手拉住她。 “去寻一个叫任剑的人。”,笠画答道。 青枫在脑海中将这一名字过一遍,惊讶道:“任剑?如今风头正盛的江湖剑仙?” “江湖剑仙!?”,笠画问道。 “嗯?你不知道吗?”,青枫哂笑,“突然冒出来的江湖剑仙,之前从没听说过这号人,但就是这几天一鸣惊人。” “说来也怪,有小道消息说此人原先是浮云皇室之人,在此人打响名号后,浮云皇室也立心皇。” “这么一说,最近大事还真不少。” 笠画没想到任剑真得去做了剑客,这个皇位,或许他本就不想坐。 “走,我们去寻他。”,笠画说道。 青枫点点头,“之前消息传来时他在浮云洛川城,我们先去那里看看?” 二人一刻不缓,两日后抵达洛川。 “瞧一瞧!看一看咯!洛川特产柳叶粽!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咯!” “来来!上好的鲜肉!” 城门外柳道上吆喝声不断,热闹非凡,都是赶集的行人,一辆马车都没有。 笠画面露疑惑,洛川城也变了? 虽然景色未动,但不一样的地方太多了。印象里的洛川总是车马当道,权贵区分明显,掌权的大家更是土皇帝般的存在。别说挡道摆摊,但凡过路挡住马车都能将你撞成半残。 “你好伯伯,我想打听点事儿。”,笠画走到一位老伯身前,细声说道。 “呦!姑娘外地人?想问什么直说!老伯我天天在这城门口吆喝,啥事都知道!”,老伯笑眯眯地道。 “那位江湖剑仙任剑还在洛川吗?” “当然在!最近好多人慕名前来洛川只为目睹剑仙真容!你们来得也巧,如今他正在城中大办擂台,你们可以去看看!” 笠画连连道谢,拉着青枫直奔城内擂台位置。 到了地方才发现,这擂台和她想象中的根本不一样! 擂台由数以万计的飞剑组成,稳稳当当停在高空中,周边云雾缭绕水汽升腾,明明是正午,却没有丝毫热意。 “姑娘,你来打擂?”,耳边传来一道极其熟悉的声音。 笠画瞧去,那人竟是顾天。 “呃…”,笠画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这里顾天应是没见过他的。 “没错,不知如何才能见到任剑?”,青枫顺势问道。 顾天哈哈一笑,指着擂台道:“哈哈,这个还不简单。只要你能自己登上擂台,自然可以见到。” 笠画目光放在擂台上,构成擂台的铁剑不断游走穿插,散发出阵阵寒意。既然顾天这么说,那登上擂台便是任剑的第一重筛选。 “大叔,你上去过吗?”,笠画问道。 “大大大,大叔!?”,顾天呆呆指着自己,“是说我吗?” 笠画点点头,虽然此时顾天一头乌黑短发,面容干净,但笠画可是知道他年龄的,叫一声叔没什么不妥。 “完了…我已经老得这么明显了吗…”,顾天有气无力,很受打击。 遥想自己身为顾家之主后时时注意外貌保养,没想到,竟被人称作大叔。 简直心都碎了一地。 “痛!太痛了!”,顾天捂着胸口头也不回地跑开,留下笠画在原地凌乱。 “这…”,笠画压根没想到自己就是喊了声大叔就对顾天造成这么大影响。 这梦,有点太癫狂了? “先别管他了,我们上去再说。”,青枫无奈摇摇头劝慰道。 青枫说罢上前一步,准备拉笠画上去。 “你干嘛?”,笠画狐疑问道,“我自己可以上去。” 再怎么说她也是入海境强者,不至于连个擂台都上不去? 笠画说着便欲腾空而起,一下没起成。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体内竟没有丝毫灵气波动。她撇起眉头,仔细感受,脸涨的通红也没有半丝灵气涌动,神识也消失不见了。 所以自己,不是神树之灵了?自己在这场看似完美的梦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青枫摇摇头,宠溺道:“你从未修炼过,哪里来得灵气?” “我带你上去。” 笠画还有些不习惯,青枫灵气裹挟着笠画,向空中刀剑擂台而去。 当! 随着二人靠近,金铁交鸣声响起,剑锋不断擦出火花。 下一刻,无数剑芒呈合击之势向二人冲来,长剑舞成一条钢铁巨龙,毫不留情捕食而来。 “小心些,站我身后。”,青枫伸手挡在笠画身前。 嘶… 在青枫伸手挡在笠画跟前时,疼痛犹如电流穿过脑袋,她捂住头,好看的五官拧在一起。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 自己很讨厌这种无力感,她想变强不为任何人,只为自己! 纵然不是神树之灵,自己也不要次次成为只能被保护的那个,自己要成为保护别人的那个! 轰! 在青枫惊讶的目光中,笠画身上陡然爆发出一道苍翠欲滴的神树虚影。 虚影鼎立天地,庞大的威压霎时便将刀剑巨龙震碎,好在只是很短时间它便收回体内。 呼…呼… 笠画大口喘着粗气,在方才瞬间,她眼前的画面出现道道断层,犹如撕裂的画卷闪烁不停。 她清楚感受到这方天地的不同,这里流动的一切都是灵气构成的,包括楼宇和平常民众,有一条无形的线在虚空中牵扯他们。 “笠画?你是…神树之灵?!”,青枫此时无比惊讶,本先毫无灵气的笠画气势一瞬间便已经达到入洋境。 笠画点点头,站直身子。她跨过青枫拦住她的胳膊,气势又冷清起来。 “走,见见任剑。” 笠画若有深意地看了眼青枫,她眼里覆盖上一抹绿意,在这个视角下,她清晰看到青枫心脏之上一团紫色的恶瘤寸寸蚕食着。 青枫眉头紧皱,心里传来一阵刺痛感。 “神树之灵…笠画…是神树之灵…” 第126章 撕裂 笠画一步跨上擂台,面前的任剑一副仙风道骨模样,留着长长的胡须,头发肆意披在脑后,手上握着一把朴素至极的铁剑。 “小姑娘,刀剑无眼。上这擂台可要小心了!”,任剑笑眯眯起身,手中铁剑被他浅浅握住剑柄,有些发钝的剑尖指向笠画。 “任剑,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任剑闻言笑道:“可以,赢了我随便你问。” “不过我们只比剑招,所以,不能动用灵气。” 见笠画点头,任剑随手抽出一柄剑扔给笠画。 “你可以吗?”,青枫有些不放心,担忧问道,毕竟他从没见笠画用过剑。 任剑能被称为江湖剑仙自是有他的道理,他的名号是一剑剑拼出来的,不论是否动用灵气,他目前尚无一败。 “没事,相信我。”,笠画坚定道。 两人站定,任剑做出请的手势,示意笠画先出招。 笠画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在何家祖地时,她见到的持剑身影。 刷! 她莲步轻移,脚尖踩地的瞬间强悍的气浪爆发开来,一双眼睛染上血色,宛如从尸山中走出的杀神。 朴实无华的一剑上挑,任剑神情瞬间严肃起来,方才他被笠画眼眸震慑一瞬,就是这一瞬笠画的剑芒便已至眼前。 他急忙出剑招架,清脆的打铁声连续不绝,两人手中的剑皆是挥出无数残影。 可惜,笠画第一次出手时稍占上风,最后一剑将任剑手中的剑身挑断。 “承让。”,笠画拉开身位,收剑而立,冷清道。 她眼中的血色还未完全褪去,气质又十分冷漠,像极了没有感情的魔道圣女。 “……”,任剑看着手中仅剩一半的短剑,苦笑地点点头。 没想到这姑娘年纪不大,剑法却如此高超,这种剑法不经历杀戮是练不出来的,不过太过刚烈,容易夭折,不过剑招中似还有变化,只是她没有用出来。 “你说要问问题,问。”,任剑一屁股坐在擂台上说道。 “你为何不当浮云皇要来江湖上做个剑仙?” 任剑闻言瞬间起身,面色严肃盯着笠画,冷冷开口:“你是谁?怎么知道的?” 笠画一点也不慌,就算打起来任剑也不会是他们二人的对手。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不觉得,你愿望实现得太过顺遂了吗?”,笠画试探道,她觉得任剑应该是有所察觉的。 果不其然,任剑眉头拧成川字。 他重重一叹,说道:“罢了罢了,你这姑娘,有点怪异,告诉你也无妨。” 笠画竖起耳朵,静静听着。 “我原本是浮云大皇子,从小喜欢舞剑,父皇心怀天下又见我喜欢剑,故给我取名任剑,谐音[人间],是想让我用手中剑守得人间太平。” “可我从小就很累,生于皇家,鸡毛蒜皮小事且不论,刺杀暗杀下毒挑拨更是层出不穷。” “我时常问自己,守天下太平只需要一剑足以,那做这浮云皇又有何用?身为皇子,我太了解身为一国之尊所受的枷锁有多少。” “父皇很少笑,曾经一剑平芜凉的佩剑也被他高高挂起。我不想那样,太累了。” “我只是想活得自在些,于是我断离皇室,游历江湖,我手中的剑,斩尽无数天下不平事,也算对得起自己姓名。” 笠画听闻,眸光闪烁。 “可仅凭你手中的长剑,是保不住这人间太平的。” 任剑闻言一笑,“怎么可能,至今为止,浮云处处祥和安稳,这不叫太平吗?” 笠画摇摇头,不处高位,自然看不见高处阴影里的罪恶。 既然身处江湖,那便受限于此。 “你可曾回过宫中?” “自是不曾。” “那你便应该回去看看。”,青枫接口道。 笠画面色狐疑,青枫上前一步道:“如今浮云皇室奢靡淫度,早就不管百姓死活了。” “不可能!”,任剑满脸愤然,“休得胡言乱语!我胞弟亲口答应我会将浮云打理完善,我还去过云城,亲眼见到百姓阖家欢乐,朝臣辅佐有方,别想骗我!” 青枫摇摇头,“那些不过是他想让你看到的罢了,你每次去视察,你的胞弟都会下令民间必须其乐融融,违者全家诛灭,朝臣与他本就是一路,装装样子演戏骗你再简单不过。“ “不可能!”,任剑还想说些什么,但他神色晦暗,那些民众虽然在笑,但眼睛无神,他本来没有多想,但如今青枫一说… “那洛川呢?为何洛川这般轻巧?你别说这也是我那胞弟演给我看得!” 青枫摇摇头,只是问道:“你来洛川多久了?” 任剑皱眉:“自江湖游历后便一直身在洛川。” 青枫浅笑:“那你便应该知道,作为一国之君,想要摸清你得行踪再简单不过,既然你常在洛川,他为何还要动洛川呢?” “洛川距离云城相隔甚远,管不管都无所谓的。而且所料不差,洛川城主是你好友?其城主之位更是从未变过。” 任剑瞪大眼睛,不错,洛川城主确实是他好友,便是如今顾家家主顾天。 “你…是谁?为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青枫道:“青山坊,青枫。“ 笠画看着两人,不愧是青山坊,消息这么灵通,青枫介绍时没有带坊主二字,这让笠画不禁皱眉,坊主也变了吗? “哼!我这便回去质问他!不能仅听信你的片面之词!”,任剑胡须气得飞起,起身便欲离开。 “别急,云皇肯定在你周围布有眼线,如今你大张旗鼓地离开,也只能无功而返。”,青枫制止道。 任剑闻言也冷静下来,青枫说得没错,自己确实考虑不周。 任剑抽剑将自己神魄一分为二,身边立刻出现一道与他气息一般无二的身影。 “你倒是挺狠,竟将神魄一分为二,若这分身出事,可有你受的。” 任剑闻言摇摇头,他对自己胞弟再清楚不过,寻常分身肯定骗不过他精心挑选的人。 “无妨,若真如你们所说,我这一半神魄根本不算什么。”,他眉头紧锁,神色满是对自己的怀疑。 “走”,任剑身形率先虚化,消失在原地,“城外等你们。” 笠画二人对视一眼,做戏要做全套,于是在擂台上又呆了一会才离开。 他们离开后,立刻便有一人登上高空,见到任剑端坐在擂台上的身影后才落下。 这一切自然是被早早溜出的任剑尽收眼底,他已经不怀疑青枫的话,自己这皇位,真得让错了吗… 第127章 恶念生 三人一路行至云城,路上没有半分耽搁。 远处云城的轮廓若隐若现,任剑顿住脚步,脸上浮现愁容,他心里纠结万分,如果,如果真得和他们说得那样,那自己… 笠画见状不禁感慨,愿望,到底是什么。 如果失去了最初的心,那愿望是否就是一剂毒药,平白搭上痛苦煎熬的一生。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还得让任剑亲眼去看,亲自去感受。 三人很快抵达云城大门,天空云色阴沉,整座城有种说不出的凄凉。 任剑皱起眉头,这城给他的感觉和之前可谓是天差地别。他重重叹口气,答案在他心里已然明了。 “喂!你们干什么的!?” 三人披着黑衣,门卫趾高气昂拦住他们问道,手里的鞭子不断发出紧绷声。 “我…我们第一次来云城,想做点生意…”,任剑开口说道。 门卫不屑地打量着三人,听这声音是个老头,估计又是什么活不下去的一家子想进城找个活路。 天天一群乞丐往城里进,真以为云城是收容站吗? “滚滚滚!没通行令一律不得入内!”,守卫懒得搭理任剑,随便找个借口便想将他们打发。 “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过出入云城还要什么通行令!”,任剑心口剧烈起伏,黑色斗笠不断颤抖,显得气愤又可怜。 门卫丝毫不在乎他,反而更加嫌弃,他一甩鞭子,在地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白痕。 “为什么?赶紧滚!再不滚别怪我抽你们!” “还问为什么?你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模样,要钱没钱要势没势,进云城干什么?你配进去吗!?” “赶紧滚!有多远滚多远!” 任剑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差点就要按耐不住爆发气息,好在青枫打断了他。 笠画叹了口气,云城,变了。 就像是一根连环线,有一个地方产生改变,后面的丝线便会分叉,最后形成死结。 “喂!他们是干什么的!?”,此时,一位像是守卫长的人来到众人身前淡淡问道。 “哦,他…他们,他们只是路过。”,守卫很怕这人,急忙低头道。 嗯?笠画看向守卫,他用眼神不断示意三人赶紧离开。 “外地来的?”,守卫长一把推翻守卫,气势汹汹靠近他们。 “一个老头,一个妙龄少女,一个男人。” “老头和男的带下去砍了,女的我带走。“ 守卫长平淡的声音却说出不是人的话,看那冷静的样子,想来这种事情没少做。 “可…可是” 啪! 守卫本想争辩一下,换来的却是守卫长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巴掌很重,守卫的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轮得到你说话吗!?我听说你还有个妹妹…” 守卫一听顿时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对不起!对不起!我会照做的!放过我妹妹!…” 任剑拳头紧握,恨不得一拳轰死这个人渣。 守卫之前的凶狠只是不想让三人进云城,因为他对三人进云城后的下场再清楚不过,男的杀死或做苦力累死,好看的女子成为桌上的物件任人摆布消遣。 守卫上前一步,眼神满是空洞,用一根绳子捆住任剑与青枫的手,“走,现在想走也来不及了。” 青枫示意二人进城再说。 跨过高挺的城门,任剑呆在原地,他的双脚再无法移动分毫。 城内街道黑压压一片,明明应该是热闹非凡的大街却只有零星几个买菜的身影,远处皇宫高耸入云金碧辉煌,与这凄冷的街巷形成鲜明对比。 “高台金光破云霄,残巷晦暗埋枯骨…” 笠画一声低喃,宛如重锤狠狠砸在任剑心中。 任剑抬眼看去,阴冷的巷子里,一位白发花花的老者蹲在深处,身旁依稀靠着一个人。 他们怀中抱着不知什么东西,在阴影里闪着刺目的白光,灰中的白,是多么刺目。 “喂!别东张西望的!一会儿被人看见我小命不保!”,守卫看到任剑的动作,呵斥道。 他也无奈,自己和妹妹的命都握在别人手里,自己能怎么办… 轰! 任剑身上陡然爆发出入洋境的气息,手上的镣铐被崩成碎末,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城门处的守卫长。 “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云皇不会放过你的!”,守卫长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向后退。 “云皇,我也不会放过他的。”,任剑淡淡地说道,身形一闪,守卫长的头颅便滚落在地,红色墨水喷涌而出,为这片灰寂的天地染上鲜艳的色彩。 “你…你…”,身边的守卫早就吓傻了,身子不停颤抖。 任剑刮了他一眼却没出手,他是被迫,刚开始虽然凶狠但只是不希望三人进城受罪,还算良善。 他淡淡地道:“把那两位老者悉心照料,放心,他们没时间阻拦你。” 任剑说完,冲天而起,直奔远处金灿灿的宫城。他心中满是怒火,胞弟的笑容犹在眼前,他严肃承诺道:“老哥你放心,但凡我不是一个好皇帝,就算把我千刀万剐我也认!” 任剑眼里满是寒意,“千刀万剐,千刀万剐又怎能让你偿还这些民众所受的罪!” 随着他心中怒火蔓延,他眼前的空间刺啦作响,不断闪烁后归于平静。 任剑心头惊讶,那是什么?空间被撕裂开来?为什么会不停闪烁?就像是一个笼子一般… “嘶…”,一股疼痛猛然袭击他的脑海,一些记忆片段在闪烁而过。 “你怎么了?”,笠画二人追上来问道。 任剑捂住脑袋说道:“碎片…一些碎片闪烁在我脑海之中,我…我…倒地做了什么?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笠画神色一喜,看来任剑已经受到[愿望]不合理处的刺激,开始质疑这个虚假的世界了。 “罢了…先把那恶人杀了再说!”,任剑压下脑海中的痛楚,红彤的眼睛愤恨望着宫城。 宫城中隐隐还有乐曲声传出,淡淡优美的乐声如今分外刺耳,任剑掌心变出一柄巨大无比的灵剑,狠狠斩向宫城。 既生恶念,自己又何须留情!?如今宫城之中,无辜之人真得还有吗? 轰! 庞大的灵剑将宫城一分为二,露出宫殿里面目通红呆滞的人们。 “是…是你!”,坐在皇位上的人急忙推开怀中衣衫不整的美人,惊讶地站起。 “任可!你做了什么!这么些年来,就是这样欺骗我的吗!?” 第128章 破愿 任可扬起满是惊愕的脸,想要辩解却无从开口。面对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的任剑,他的眼眸渐渐深沉无比。既然没有辩解的余地,那不如趁早动手! “来人!有人刺杀!全部给我上!”,任可面目狰狞大声吼道。 只要杀了他,这浮云就完完全全由自己说得算!再也不需要担惊受怕! 笠画见状皱起眉头,她印象里从来没有任可这个人,在神树根触暴乱时也没见过此人身影。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是不存在于现实之人。 笠画看着混乱无比的战场,任剑招招致命毫不留情,在众敌中步步逼向任可。 任可此时暴虐战胜了恐惧,不断命令众人冲杀任剑。 他身边有人认出了任剑,“这…这位不是前云皇吗?他是让位之人啊…怎么能够杀他呢?此乃大不道啊!” 任可暴怒,抽剑便将那人头颅砍倒在地。“我才是云皇!记住!我!才是云皇!浮云只有我说了算!他任剑就该安安稳稳当他的江湖剑仙!窝在深山老林里不问世事!”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来杀我!!?” 任可已经疯了,在看到任剑的瞬间,他精心编制多年的谎言不攻自破,他害怕,他惶恐,他不甘心失去一切,不甘心只能生活在任剑的阴影里! 轰隆! 天空霎时布满阴云,点点邪恶无比的紫光若隐若现,笠画神色凝重,那是[恶念],庞大的[恶念]隐蔽在空中注视着癫狂的任可。 下一刻,无尽黑紫色恶念张牙舞爪冲入任可体内,他发出痛苦的尖叫声。恶念不断改造着他的躯体,他的身形整个壮硕了几倍,胸口被恶念吞噬化成空洞,中间一颗紫色恶瘤代替心脏裸露在外,背上生出根根紫色恶触,哪里还有人样? 见到任可的变化,一股熟悉感笼罩任剑心头,这个画面,好像在哪见过。 “大哥!你非要杀我不可吗!?” 眼前任可的话语与他脑海中的画面相互重叠,“不对!不对!这是梦!任可…任可早就被我亲手杀死了!” 任剑捂住脑袋,他的记忆像被打出缺口的堤坝一样喷涌而出,在看到被[恶念]同化的任可瞬间,他心中的愿望,破了。 他向往仗剑天下的自由,但他也肩负着浮云千万百姓的生命。 没有平白出现的愿望,所有的愿望都离不开人,离不开最初的心。 如果实现愿望的代价是满盘皆输,那这便不是愿望,而是[恶]。 任剑眼里陡然闪过一丝精明,遥在洛川的分身瞬间虚化,那一半魂魄眨眼间便跨越天地冲进任剑体内。 他的气势开始节节攀升,入洋后期,入洋巅峰,半步入渊! 浩瀚的灵气喷涌而出,将天边的紫光尽数拦截逼退,任剑身形变化,皇袍加身,重新做回了云皇。 笠画看着不苟言笑的任剑,这种熟悉感,他打破[恶念]构成的美梦了! 轰隆! 天地震荡,一道巨大的漆黑裂缝跨越远处天地,将景色不断撕裂,重组。 已经清醒两人,这片梦境已经呈现出崩溃趋势,但已然不到完全溃散之时。 “任可…不管在哪里,你都是这样,始终逃不过[恶念]的侵蚀。”,任剑眸光里闪过一丝无奈,任可是他的亲弟弟,重面旧事总会让他心境产生波澜。 “我没错!我没错!你为什么不去做你的江湖剑仙!偏偏要来拦我!” 任剑摇摇头,“父皇给我起名任剑,希望我任凭一剑安人间。剑乃先提,安人间才是结局。” “我的愿望始终没有变过,我希望过自由的人生,但作为云皇安定天下,何尝又不是一种自由?” “若只顾追寻自己的自由,那浮云早晚要毁在你的手中,而这沉重的因果却要我来背负。任可,你始终不明白,如何做一国之皇。” 任剑悠悠说完,讲给任可,讲给[恶念],讲给自己。 “不!不!不!”,任可大声嘶吼,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任剑一剑斩出,璀璨的剑芒一闪而过,任可的喊叫声停止了,他胸口的恶瘤一分为二再分为四,最终化为粉末消散于天地。 撕啦! 一道裂缝出现吞没了任可众人的身影,他们如同镜片一般,破碎开来。 “笠画姑娘,让你见笑了。”,处理完一切,任剑飞到笠画身前拱手道。 笠画急忙摆手:“没事没事,还是云皇信念强大。” 说罢,任剑不动声色瞥了眼青枫,眼神示意笠画到别处商讨。他自然看出青枫状态不对,心神处被一团紫色光球笼罩,他还没有破愿。 青枫见状主动离开,在远处等待二人。 “笠画,我们现在是在[净化]恶念吗?”,任剑问道。 “嗯,没错,这是恶念根据我们的心愿编制出的梦境,想要借此引出我们心中的恶。毕竟没有人会在愿望成真后再被打破更能让人崩溃的。” 任剑心中一阵后怕,如若不是笠画先找到自己讲明利害,先不说自己还要被蒙骗多久,估计在面对真相时自己也会被恶念吞噬。 “那凉王和青枫呢?他们怎么办?” 提到青枫,笠画也有些发愁:“溪瀚那边还好,我发现她身边少了很重要的人,应该已经埋下种子等她来找我们便好。” “青枫…暂时没什么办法…” 两人正说着,天边一道倩影飞速而来,落在两人身前。 “笠画!你有什么瞒着我!?”,柳溪瀚面容憔悴,这几日没睡过几次好觉。 她每次闭目都有着一道熟悉的身影闪过,醒来后眼前甚至经常产生黑色裂缝。 “溪瀚?没想到你赶来得这么快!”,笠画看着神色黯淡的柳溪瀚,眉眼里有些心疼。 “蚩梦是谁!?蚩梦是谁!?为什么我每次都能听到他说话?”,柳溪瀚一把抱住笠画,语气惊慌失措,她依稀明白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 “你先别急,溪瀚。”,笠画柔声安慰道,“蚩梦是你的发小兼芜凉大将军,这里,不是现实。” “不是现实?”,柳溪瀚凝起眉头,她多多少少意识到了,自从笠画来过后她总觉得身边的人好像僵硬的人偶,喜怒哀乐都顺着她的意。 这片美梦中,没有情。 第129章 青枫之恶 “当然不是现实,我们现在处在神树根触形成的[恶念]美梦中。”,笠画解释道。 笠画定睛瞧去,柳溪瀚心口处的恶瘤已经减小,证明她意识到了。 “美梦…你是说,我如今的一切都是编织出的梦境?实现我愿望的梦?”,柳溪瀚抬眸,眼里满是挣扎之色。 “不错…虽然你如今父母健在,自小也没有受过白眼,人民拥戴,但这些,正是你心底深处的愿望…” “你避开了所有不幸,选择安安稳稳成长为自己希望的模样,但你是否想过,自己错过了一些人,一些事…” 笠画双眼柔和地注视柳溪瀚的眼睛,轻声开导道。 柳溪瀚已经认识到了,但她潜意识还沉浸在这些美好中不愿醒来,她竭力去打破自己的认知,这些日子蚩梦的话时时响起,犹如针扎般刺痛她的心脏。 三人没注意到,远处青枫脸色森寒,冷冷注视着三人。 “我缓一下…”,柳溪瀚独自沉思不再言语。 三人说完,返回青枫身边。 云城地界已经开始不断闪过黑色裂痕,任剑的[梦]快要醒来了。 青枫扬起一抹笑容,点头示意,向笠画问道:“如何?事情已经结束了?” 笠画略显疲惫地道:“算是,目前告一段落。” “我们何时返回青山坊?师傅催我了。”,既然暂时无事,青枫又提起此事。 “嗯…”,笠画想了想,如今青枫的愿还没有破开,这可能在青山坊能找到答案,毕竟两人最初见面就在青山坊。 柳溪瀚见笠画看向自己,摆摆手道:“我要回芜凉,去…找件东西。” 任剑也道:“我估计快要离开此处,你们自行行动,不用管我。” 见此,笠画点点头,与青枫说道:“那我们便回青山坊。” 闻言,青枫脸上笑意更浓,轻声道:“好…” 一行人就此分别,离开时,青枫暗暗记住了任剑与柳溪瀚离开的方向。 深夜,离青山镇还有段距离,青枫突然对笠画说道:“笠画,你先去青山镇等我,我去办些急事。” 笠画心头一跳,疑惑道:“什么急事?非要现在办吗?我不能去吗?” 青枫伸手揉揉笠画脑袋,解释道:“是青山坊内的事,有人叛逃,师傅让我去拦截此人,因为是内部问题,所以不能让你跟着。” “……”,笠画心里狐疑,但没有表现出来,她至今为止没有摸清青枫的愿是什么,更不知晓面前[恶念]编织的青枫有没有被侵蚀。 她眼底笼上绿光,看向青枫胸膛,见到恶瘤没有变化后心底才松一口气。 “好,快去快回,我在青山镇等你。” 青枫笑着点头,身形眨眼消失在天边。 笠画皱着眉头,慢慢移向青山镇。 她忽然想起四人分别时青枫回头看过一眼!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她不禁打个哆嗦。 青枫回头看什么,只能是任剑和柳溪瀚离去的方位!他在揣测两人离去的速度! 她不知道青枫是何实力,但肯定足以撵上他们,他想杀了二人! 念此,笠画急忙转身沿着青枫离去方向疾驰而去。在她全力赶路下很快抵达原先分别的地方。笠画目光焦急的打量任剑与柳溪瀚离去的方向,一边芜凉,一边洛川。 走哪边!?他会走哪边!? “我估计快要离开此处…”,笠画脑海里闪过任剑的话,青枫不傻,自然能够听出任剑话里意思。 他会先去追杀任剑! 笠画不再犹豫,直奔洛川方向。 为什么?青枫为何会对二人产生杀意?他的[恶]到底是什么? 在笠画赶路时,青枫已经拦在任剑身前。 任剑明显感觉情况不对,没有贸然上前和青枫打招呼,而是戒备地盯着青枫,手中也变换出一把灵剑。 “青枫?拦我所为何事?”,任剑出声问道。 青枫也不言语,手上陡然涌出灵气,一掌拍向任剑。 “你要杀我!?”,任剑大惊,他不知道在梦里死亡有何后果,总归不是好的。 “你疯了吗!?我们无冤无仇,何故如此!?”,任剑一剑挡住,剑上传来的压迫感令他稍显吃力。 太厚重了!宛如经历过千锤百炼般的灵气丝丝缕缕压为一缕, “哼”,青枫冷哼一声,灵气中涌现淡淡紫色。 任剑面色大惊,紫色出现的瞬间他便抽身暴退,但还是晚了,巨掌摧枯拉朽将他的防御尽数泯灭,狠狠将任剑扇飞。 噗!任剑喉咙一甜,鲜血喷涌而出,身子无力地在地面翻滚几圈,他挣扎想要站起却发现两条胳膊无力地耷拉下来。 “你只犯了一个错误…你不应该和她距离那么近…”,青枫口中喃喃道,像疯子般。 “她?”,任剑顿感无语,自己怎么就没距离了?再说自己都是个老头了能有什么竞争力? “第一次被人打成这副模样,竟然是这种理由吗?” 任剑闭目,他只想赶紧从这个抽象梦中醒来。 这是梦,醒来,你没愿望可实现的,你的心愿不在这里,如何活应由自己决定! 我来选择要什么身份,路要怎么走! 任剑心中意念逐渐坚定,他周身开始产生黑色裂缝,愈张愈大。 “想走!?死在这里!”,青枫手掌作虎爪,朝任剑胸口掏去。 刺啦! 时间仿佛被放慢几十倍,在青枫即将掏出任剑心脏时,任剑身形不断闪烁最终原地消失。 与此同时,神树根触空间内,任剑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喘气。 呼!呼!呼! 他浑身被黑紫色粘状物包裹,在他醒来后黑紫色慢慢退去,晶莹青绿取而代之,嗖地一下被他吸收殆尽。 他的气息开始攀升,直至停留在半步入渊境。 “你…可以离去了。”,绿色枝丫口吐人言道。 任剑缓过神来,环顾四周,笠画三人像婴儿般蜷缩在黑紫色光团中。 “他们怎么办?”,任剑问道。 “[净化]只能凭借自身,他人之力不能干涉。”,枝丫如实说道。 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想到方才差点死在梦中,他离去时多问一句:“如果在[净化]过程中死了,会怎么办?” 枝丫停顿一下,说道:“[净化]连接心神,如果死在梦中,那便意味着你神魄消亡,自然只剩一具躯壳。” “……”,任剑深深看了眼青枫,转身离开根触空间。 美梦中,青枫脸色难看,但他很快便恢复原状,不紧不慢地飞向芜凉方向。 第129章 青枫之恶 “当然不是现实,我们现在处在神树根触形成的[恶念]美梦中。”,笠画解释道。 笠画定睛瞧去,柳溪瀚心口处的恶瘤已经减小,证明她意识到了。 “美梦…你是说,我如今的一切都是编织出的梦境?实现我愿望的梦?”,柳溪瀚抬眸,眼里满是挣扎之色。 “不错…虽然你如今父母健在,自小也没有受过白眼,人民拥戴,但这些,正是你心底深处的愿望…” “你避开了所有不幸,选择安安稳稳成长为自己希望的模样,但你是否想过,自己错过了一些人,一些事…” 笠画双眼柔和地注视柳溪瀚的眼睛,轻声开导道。 柳溪瀚已经认识到了,但她潜意识还沉浸在这些美好中不愿醒来,她竭力去打破自己的认知,这些日子蚩梦的话时时响起,犹如针扎般刺痛她的心脏。 三人没注意到,远处青枫脸色森寒,冷冷注视着三人。 “我缓一下…”,柳溪瀚独自沉思不再言语。 三人说完,返回青枫身边。 云城地界已经开始不断闪过黑色裂痕,任剑的[梦]快要醒来了。 青枫扬起一抹笑容,点头示意,向笠画问道:“如何?事情已经结束了?” 笠画略显疲惫地道:“算是,目前告一段落。” “我们何时返回青山坊?师傅催我了。”,既然暂时无事,青枫又提起此事。 “嗯…”,笠画想了想,如今青枫的愿还没有破开,这可能在青山坊能找到答案,毕竟两人最初见面就在青山坊。 柳溪瀚见笠画看向自己,摆摆手道:“我要回芜凉,去…找件东西。” 任剑也道:“我估计快要离开此处,你们自行行动,不用管我。” 见此,笠画点点头,与青枫说道:“那我们便回青山坊。” 闻言,青枫脸上笑意更浓,轻声道:“好…” 一行人就此分别,离开时,青枫暗暗记住了任剑与柳溪瀚离开的方向。 深夜,离青山镇还有段距离,青枫突然对笠画说道:“笠画,你先去青山镇等我,我去办些急事。” 笠画心头一跳,疑惑道:“什么急事?非要现在办吗?我不能去吗?” 青枫伸手揉揉笠画脑袋,解释道:“是青山坊内的事,有人叛逃,师傅让我去拦截此人,因为是内部问题,所以不能让你跟着。” “……”,笠画心里狐疑,但没有表现出来,她至今为止没有摸清青枫的愿是什么,更不知晓面前[恶念]编织的青枫有没有被侵蚀。 她眼底笼上绿光,看向青枫胸膛,见到恶瘤没有变化后心底才松一口气。 “好,快去快回,我在青山镇等你。” 青枫笑着点头,身形眨眼消失在天边。 笠画皱着眉头,慢慢移向青山镇。 她忽然想起四人分别时青枫回头看过一眼!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她不禁打个哆嗦。 青枫回头看什么,只能是任剑和柳溪瀚离去的方位!他在揣测两人离去的速度! 她不知道青枫是何实力,但肯定足以撵上他们,他想杀了二人! 念此,笠画急忙转身沿着青枫离去方向疾驰而去。在她全力赶路下很快抵达原先分别的地方。笠画目光焦急的打量任剑与柳溪瀚离去的方向,一边芜凉,一边洛川。 走哪边!?他会走哪边!? “我估计快要离开此处…”,笠画脑海里闪过任剑的话,青枫不傻,自然能够听出任剑话里意思。 他会先去追杀任剑! 笠画不再犹豫,直奔洛川方向。 为什么?青枫为何会对二人产生杀意?他的[恶]到底是什么? 在笠画赶路时,青枫已经拦在任剑身前。 任剑明显感觉情况不对,没有贸然上前和青枫打招呼,而是戒备地盯着青枫,手中也变换出一把灵剑。 “青枫?拦我所为何事?”,任剑出声问道。 青枫也不言语,手上陡然涌出灵气,一掌拍向任剑。 “你要杀我!?”,任剑大惊,他不知道在梦里死亡有何后果,总归不是好的。 “你疯了吗!?我们无冤无仇,何故如此!?”,任剑一剑挡住,剑上传来的压迫感令他稍显吃力。 太厚重了!宛如经历过千锤百炼般的灵气丝丝缕缕压为一缕, “哼”,青枫冷哼一声,灵气中涌现淡淡紫色。 任剑面色大惊,紫色出现的瞬间他便抽身暴退,但还是晚了,巨掌摧枯拉朽将他的防御尽数泯灭,狠狠将任剑扇飞。 噗!任剑喉咙一甜,鲜血喷涌而出,身子无力地在地面翻滚几圈,他挣扎想要站起却发现两条胳膊无力地耷拉下来。 “你只犯了一个错误…你不应该和她距离那么近…”,青枫口中喃喃道,像疯子般。 “她?”,任剑顿感无语,自己怎么就没距离了?再说自己都是个老头了能有什么竞争力? “第一次被人打成这副模样,竟然是这种理由吗?” 任剑闭目,他只想赶紧从这个抽象梦中醒来。 这是梦,醒来,你没愿望可实现的,你的心愿不在这里,如何活应由自己决定! 我来选择要什么身份,路要怎么走! 任剑心中意念逐渐坚定,他周身开始产生黑色裂缝,愈张愈大。 “想走!?死在这里!”,青枫手掌作虎爪,朝任剑胸口掏去。 刺啦! 时间仿佛被放慢几十倍,在青枫即将掏出任剑心脏时,任剑身形不断闪烁最终原地消失。 与此同时,神树根触空间内,任剑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喘气。 呼!呼!呼! 他浑身被黑紫色粘状物包裹,在他醒来后黑紫色慢慢退去,晶莹青绿取而代之,嗖地一下被他吸收殆尽。 他的气息开始攀升,直至停留在半步入渊境。 “你…可以离去了。”,绿色枝丫口吐人言道。 任剑缓过神来,环顾四周,笠画三人像婴儿般蜷缩在黑紫色光团中。 “他们怎么办?”,任剑问道。 “[净化]只能凭借自身,他人之力不能干涉。”,枝丫如实说道。 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想到方才差点死在梦中,他离去时多问一句:“如果在[净化]过程中死了,会怎么办?” 枝丫停顿一下,说道:“[净化]连接心神,如果死在梦中,那便意味着你神魄消亡,自然只剩一具躯壳。” “……”,任剑深深看了眼青枫,转身离开根触空间。 美梦中,青枫脸色难看,但他很快便恢复原状,不紧不慢地飞向芜凉方向。 第130章 黑暗中的光 青枫刚转身,便和迎面而来的笠画撞个正着。 “青枫!?你在干什么?” “笠画?你怎么来了?”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止步。 笠画扫过下方狼藉,地面上的血迹还未干,缓慢顺着地面流淌。 “任剑呢?你真得杀了他?!?”,笠画难以置信地质问道,她不明白青枫为何性情大变。 青枫也不恼怒,反问道:“你信我吗?“ 笠画无语,血迹还没干你叫我怎么信你? “我没杀他,他跑了。” 笠画:“……” 她一时间不知该不该信,青枫这么平淡承认他追杀任剑,反而让她疑惑万分。 “我没骗你,在我快要把他心脏掏出来的瞬间消失了,我这个人从来不动尸体的。” “那你告诉我,为何杀他?”,笠画问道。 “还能为什么,因为他离你太近了…”,青枫说着便想要靠近笠画。 笠画浑身紧绷,不动声色后退半步。 青枫眼神黯淡,“你在怕我?你放心,我是不可能伤害你的。” 毕竟,你是在黑暗密室中出现的第一道光。 “我…只是觉得你有点陌生…”,笠画神色复杂,她印象里的青枫,总是冷着张脸,完全超脱于尘素般的冷清。 如今的他,浑身充斥着欲望,无穷无尽的欲望。 青枫咧嘴一笑,“没事的,我只是想不被别人打扰而已,自从你去过芜凉后我们相处的时间便越来越少。” “只要他们都死了,我们就能和从前一样,只有我们两人游历天地共赏日升月落…” “难道你不想吗?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青枫出尘的脸庞慢慢靠近,鼻尖温热的呼吸打在笠画脸上,他那双好看至极的琉璃瞳温情流转,清晰倒映出笠画的脸庞。 此间天地,入目皆是你。 笠画心头一软,然后猛地惊醒。 这是梦,看来[恶念]始终在影响着二人,自己的愿也还没被打破,青枫在两股愿得交织下已经临近迷失的边缘。 “青枫,你冷静些,你的心系在天下,不在我身上。” “你凭什么这么说!?”,青枫面色扭曲,“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认为我心系天下!?” “从小如此,师傅他常常说的一句话便是‘青枫,你要心系天下扬青山远名’,可曾有人问过我一句我愿不愿意?” “哈哈,原来你也这样想,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能救天下之人如此之多,天下过客熙熙攘攘,为何…就偏偏是我!” 他的声音凄凉中夹带着愤恨。 青枫说完,头也不回冲向芜凉方向。 都是他们,都是因为接触他们后笠画才变成这副样子!他们都该死! “青枫!” 笠画刚一开口,青枫就没影了。 原来青枫心里的担子这么重,重到快要压垮他的腰。 笠画顺着青枫离去的方向追去,一路赶到芜凉。 此刻柳溪瀚正在屋里思索人生,忽而大门被狂暴地撞开,一张大手掏向她心口位置。 她神色一冷,灵气在手中幻化作一杆长枪狠狠刺向来人。 巨大的灵气浪潮瞬间将屋子炸得四分五裂,烟尘散去,柳溪瀚才看清来人,正是青枫。 “是你?”,柳溪瀚还没搞清状况,“你要杀我?” 傻子也能看出青枫来者不善,她注意到青枫状态有些不对劲,他的眼瞳充斥着紫色光芒,邪恶至极。 “被操控了?还是被夺舍了?”,不论如何,他敢在凉城动手注定要自讨苦吃。 “凉王!” 爆炸很快将凉城众人吸引而来,面色不善地将青枫包围住。 “你是谁?为何对凉王出手!?” 面对质问,青枫不出一言,他目光玩味地扫过众人。 他听到笠画说这个世界是假的,但哪里假了,他们脸上的神色是多么愤怒,一个个恨不得立刻动手将自己杀掉! 他感受到笠画的气息在迅速接近,“罢了,来日方长…” 青枫自言自语说完,消失在众人眼前。 柳溪瀚凝起眉头,青枫的状态让她想到一些片段,这些片段在她脑海中闪过就会刺痛神经。 她想了很多事情,她开始思考自己明明应有尽有,却活得并不开心,因为这样活着不是她喜欢的活法。 她很少出去,大多时间都在这宫中,一年又一年,身边从来没有能说上话的,或许这种美满,本就是一种不美满。 她思索间,笠画已经到了身边上下摸索着。 柳溪瀚被一阵痒痒惊醒,笠画已经将她全身上下检查个遍。 “你…你干嘛!!“,柳溪瀚脸庞如同猴屁股,急忙避开笠画的魔掌。 “青枫呢?他去哪了?他没杀你?”,笠画见她恢复清醒,急忙问道。 “他走了,不知道去哪了,想杀我但又没杀。” “我看他神志似乎有问题,而且离开十分匆忙。” 笠画不明所以,那他会去哪? 忽而她记起青枫曾言要去青山镇! 青山镇!青山坊! 念头出现在脑海中瞬间她便知晓青枫的目的,他要回青山坊讨说法! 在[恶念]构就的美梦中,他已经彻底放开自我,这种情况下必然会被心魔彻底占据,沦为恶瘤的傀儡。 越是身居高位能力出众者,他们的心魔也愈发执拗。 “不行!不能让青枫被恶念吞噬!” 见笠画准备离去,柳溪瀚问道:“你去哪?” “救人!” “我陪你!” 笠画扭头看去,柳溪瀚面色坚定。 “嗯?”,笠画唇角勾起一抹邪笑,柔若无骨的手掌攀附上柳溪瀚的脸庞。 柳溪瀚一个激灵,却没挣脱。 “你你你,你干嘛!?” 笠画闻言不由好笑,在外面向来只有柳溪瀚调戏她的份,像这般小女儿姿态可是少见的很。 这里的柳溪瀚自小便是大家闺秀,何曾受过这种“待遇”? “你确定?不管芜凉了?”,笠画问道。 “管,陪你走一遭,他要杀我我总得知道为何?”,柳溪瀚道。 笠画心头了然,笑道:“你担心我?” “没有!我不过与你相识…很久…”,柳溪瀚本想说相识没多久,但潜意识却说成很久。 “好,那便走!” 第130章 黑暗中的光 青枫刚转身,便和迎面而来的笠画撞个正着。 “青枫!?你在干什么?” “笠画?你怎么来了?”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止步。 笠画扫过下方狼藉,地面上的血迹还未干,缓慢顺着地面流淌。 “任剑呢?你真得杀了他?!?”,笠画难以置信地质问道,她不明白青枫为何性情大变。 青枫也不恼怒,反问道:“你信我吗?“ 笠画无语,血迹还没干你叫我怎么信你? “我没杀他,他跑了。” 笠画:“……” 她一时间不知该不该信,青枫这么平淡承认他追杀任剑,反而让她疑惑万分。 “我没骗你,在我快要把他心脏掏出来的瞬间消失了,我这个人从来不动尸体的。” “那你告诉我,为何杀他?”,笠画问道。 “还能为什么,因为他离你太近了…”,青枫说着便想要靠近笠画。 笠画浑身紧绷,不动声色后退半步。 青枫眼神黯淡,“你在怕我?你放心,我是不可能伤害你的。” 毕竟,你是在黑暗密室中出现的第一道光。 “我…只是觉得你有点陌生…”,笠画神色复杂,她印象里的青枫,总是冷着张脸,完全超脱于尘素般的冷清。 如今的他,浑身充斥着欲望,无穷无尽的欲望。 青枫咧嘴一笑,“没事的,我只是想不被别人打扰而已,自从你去过芜凉后我们相处的时间便越来越少。” “只要他们都死了,我们就能和从前一样,只有我们两人游历天地共赏日升月落…” “难道你不想吗?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青枫出尘的脸庞慢慢靠近,鼻尖温热的呼吸打在笠画脸上,他那双好看至极的琉璃瞳温情流转,清晰倒映出笠画的脸庞。 此间天地,入目皆是你。 笠画心头一软,然后猛地惊醒。 这是梦,看来[恶念]始终在影响着二人,自己的愿也还没被打破,青枫在两股愿得交织下已经临近迷失的边缘。 “青枫,你冷静些,你的心系在天下,不在我身上。” “你凭什么这么说!?”,青枫面色扭曲,“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认为我心系天下!?” “从小如此,师傅他常常说的一句话便是‘青枫,你要心系天下扬青山远名’,可曾有人问过我一句我愿不愿意?” “哈哈,原来你也这样想,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能救天下之人如此之多,天下过客熙熙攘攘,为何…就偏偏是我!” 他的声音凄凉中夹带着愤恨。 青枫说完,头也不回冲向芜凉方向。 都是他们,都是因为接触他们后笠画才变成这副样子!他们都该死! “青枫!” 笠画刚一开口,青枫就没影了。 原来青枫心里的担子这么重,重到快要压垮他的腰。 笠画顺着青枫离去的方向追去,一路赶到芜凉。 此刻柳溪瀚正在屋里思索人生,忽而大门被狂暴地撞开,一张大手掏向她心口位置。 她神色一冷,灵气在手中幻化作一杆长枪狠狠刺向来人。 巨大的灵气浪潮瞬间将屋子炸得四分五裂,烟尘散去,柳溪瀚才看清来人,正是青枫。 “是你?”,柳溪瀚还没搞清状况,“你要杀我?” 傻子也能看出青枫来者不善,她注意到青枫状态有些不对劲,他的眼瞳充斥着紫色光芒,邪恶至极。 “被操控了?还是被夺舍了?”,不论如何,他敢在凉城动手注定要自讨苦吃。 “凉王!” 爆炸很快将凉城众人吸引而来,面色不善地将青枫包围住。 “你是谁?为何对凉王出手!?” 面对质问,青枫不出一言,他目光玩味地扫过众人。 他听到笠画说这个世界是假的,但哪里假了,他们脸上的神色是多么愤怒,一个个恨不得立刻动手将自己杀掉! 他感受到笠画的气息在迅速接近,“罢了,来日方长…” 青枫自言自语说完,消失在众人眼前。 柳溪瀚凝起眉头,青枫的状态让她想到一些片段,这些片段在她脑海中闪过就会刺痛神经。 她想了很多事情,她开始思考自己明明应有尽有,却活得并不开心,因为这样活着不是她喜欢的活法。 她很少出去,大多时间都在这宫中,一年又一年,身边从来没有能说上话的,或许这种美满,本就是一种不美满。 她思索间,笠画已经到了身边上下摸索着。 柳溪瀚被一阵痒痒惊醒,笠画已经将她全身上下检查个遍。 “你…你干嘛!!“,柳溪瀚脸庞如同猴屁股,急忙避开笠画的魔掌。 “青枫呢?他去哪了?他没杀你?”,笠画见她恢复清醒,急忙问道。 “他走了,不知道去哪了,想杀我但又没杀。” “我看他神志似乎有问题,而且离开十分匆忙。” 笠画不明所以,那他会去哪? 忽而她记起青枫曾言要去青山镇! 青山镇!青山坊! 念头出现在脑海中瞬间她便知晓青枫的目的,他要回青山坊讨说法! 在[恶念]构就的美梦中,他已经彻底放开自我,这种情况下必然会被心魔彻底占据,沦为恶瘤的傀儡。 越是身居高位能力出众者,他们的心魔也愈发执拗。 “不行!不能让青枫被恶念吞噬!” 见笠画准备离去,柳溪瀚问道:“你去哪?” “救人!” “我陪你!” 笠画扭头看去,柳溪瀚面色坚定。 “嗯?”,笠画唇角勾起一抹邪笑,柔若无骨的手掌攀附上柳溪瀚的脸庞。 柳溪瀚一个激灵,却没挣脱。 “你你你,你干嘛!?” 笠画闻言不由好笑,在外面向来只有柳溪瀚调戏她的份,像这般小女儿姿态可是少见的很。 这里的柳溪瀚自小便是大家闺秀,何曾受过这种“待遇”? “你确定?不管芜凉了?”,笠画问道。 “管,陪你走一遭,他要杀我我总得知道为何?”,柳溪瀚道。 笠画心头了然,笑道:“你担心我?” “没有!我不过与你相识…很久…”,柳溪瀚本想说相识没多久,但潜意识却说成很久。 “好,那便走!” 第131章 挣脱 二女展颜一笑,直奔青山镇而去。 昼夜不停赶路,两日后,她们见到了青山镇的大石头。 “你休息下,我先去探探消息。”,抵达后,笠画说道。 一路都没有休息,柳溪瀚脸色微微发白,她担心柳溪瀚承受不住。 柳溪瀚长这么大第一次跑这么远的路,高速加长时间飞行让她脑袋胀胀,加上记忆碎片不时地刺激脑海,她只得点头,自己这副样子强行跟着笠画也只能拖她后腿。 “那你只去打探消息,别急着动手。确认后记得回来找我,养精蓄锐后再去。”,柳溪瀚目光关切,生怕笠画莽上去。 笠画不禁伸手揉了揉柳溪瀚的脸,见她脸色很快泛红,一时间好像理解为什么她总喜欢捉弄自己。 因为真得好好好软好可爱啊! “没事的,青枫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笠画笑着说道。 但其实她只是不想柳溪瀚担心,毕竟如今青枫被[恶念]侵蚀,极为难以捉摸。 望着笠画背影,柳溪瀚有些恍惚。 “朋友么…外面的世界原来这么多姿多彩。” “笼中金雀,真得是我的愿望吗?” 柳溪瀚自问,她的愿望,好像从来不是这些。 刺啦!黑暗闪过柳溪瀚眼前,她眼前的空间开始崩坏,远离。不等她反应,她的意识便迅速远离飘高,坠入黑暗的天空。 在黑暗中,她看到一个宽厚的背影,极具安全感。 “你是,蚩梦!?” 蚩梦回过头憨厚一笑:“溪瀚,做最真实的你!” “我会永远保护你!” 柳溪瀚渐渐红了眼眶,脑海瞬间清醒。 是啊,还有爱你的人在等你,自己又怎么能沉溺在虚幻的梦中?这不是自己的愿,自己的愿望,从来都是我爱与爱我的人安好一生。 咔嚓,黑暗破碎,柳溪瀚知道她要醒来了,但笠画还在这里,她凝起眉头想要晚点退出梦境,却阻止不了。 强烈的排斥感将她的意识一寸寸剥离出去,柳溪瀚无奈,只能祝愿笠画能够将青枫唤醒。 一阵眩晕后,柳溪瀚睁开双眼,面前是被紫色光团包裹的笠画青枫二人。 她先是感受下体内,发现自己竟然半只脚迈入入洋境门槛了! “我嘞个乖乖…难有难的好处啊…”,柳溪瀚心中默默感慨。 这时神树枝丫也探出头来道:“[净化]完毕,你可以走了。” 柳溪瀚一顿,说道:“我能问个问题吗?” “你问。” “现在[净化]了多少[恶念]?” “二成左右。” “二成!?”,柳溪瀚大惊,如今只有她和任剑醒来,也就是说他们两人一共才净化了二成? 就算一人一成,反哺灵力竟能让自己跨到入洋境!? 惊讶完柳溪瀚一脸苦笑,笠画二人要面对八成的[恶念],真不知道如何才能安然退出。 在这留着也没用,柳溪瀚担忧看一眼笠画,动身离开根触空间。 自此,空间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笠画二人周身的紫光若隐若现。 梦中空间,笠画很快便感受到空间的稳定性更差了些,黑色缝隙宽了不少,她便猜到柳溪瀚已经醒了。 这样也好,自己可以专心于青枫身上的[恶]。 笠画很快抵达青山镇门口,看着熟悉无比的大石块,她眼里闪过怀念的光芒。 镇内安静祥和,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凤凰山,如果和现实一样,那青山坊就藏在凤凰山下面。 “小姑娘!这么急要去干什么?” 笠画思索间,一道声音把她拉回。她寻声瞧去,一位头发花白,胡须花白,面带皱纹的老人在她面前问道。 老人笑眯眯,看起来很是和蔼。 但在笠画记忆里,青山镇从来没有这号人。但不知为何,这人给笠画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你是第一次来青山镇?是来找人还是游玩?” 笠画没有回答,警惕问道:“你是谁?” “我啊,我名林青落,是这青山镇的镇医。”,林青落笑眯眯地说道。 笠画霎时僵住,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说…你叫林青落?” 她眼眸被水雾笼罩,模糊的视线牢牢锁在眼前这位老态龙钟的老人身上。老人佝偻的身躯和她记忆里身如青松般的身影重合,如此违和。 “诶呦!怎么哭了呀?不会被我吓到?” “没事姑娘,没事,老头我就是多嘴一问,怕你小姑娘家家来这深山老林有难言之隐。” “不过看你这么戒备,想来是老头我多虑一番,那便不打扰姑娘,姑娘自便。” 林青落说完,背着手便要离去。 “林…先生!等等!” 林青落闻言回过头,疑惑地看着笠画。 笠画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只说道:“先生…保重身体…” 林青落点点头,笑道:“我好歹是个医师,对自己身子肯定更上心,谢谢姑娘。” “说来也怪,我一见到姑娘便觉得熟悉,这才和姑娘搭话,如有冒犯,老朽在此给姑娘赔个不是。” “也祝姑娘,除苦余善,生无百忧。” 林青落说罢,慢慢走向镇内。 “除苦余善,生无百忧…” 笠画眼帘泪水倾泻而下,“除苦余善,生无百忧…” 或许这就是林先生最希望的,自己和笠画都能安安稳稳过完一生。 现在也挺好,起码在梦中,林先生平淡度过一生,直到头发花白,直到身子僵硬。 笠画收拾好心情,快速朝凤凰山掠去。 到凤凰山已是傍晚,奚落的星光飘在小山村上空,慢慢悠悠与村中一汪清池嬉戏。 “应该就在这下面,这汪池水之下。” 笠画站在小池边,清晰看到下面泥沙中若隐若现的青铜大门。 就在笠画思索如何将其打开时,清池陡然爆发出一道水波,接着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很快青铜大门就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吱! 浑厚的开门声在寂静山村中响起,笠画严阵以待,大门突然从内部打开肯定是里面出事了。 果不其然,随后一道道恐慌声音从门后传来。 “快些!再快些!这大门怎么这么难开!” “快!长老们已经顶不住了!再快些!” 在一阵阵撕裂的喊叫声中,笠画看清了大门后的状况,瞳孔猛然缩小。 第131章 挣脱 二女展颜一笑,直奔青山镇而去。 昼夜不停赶路,两日后,她们见到了青山镇的大石头。 “你休息下,我先去探探消息。”,抵达后,笠画说道。 一路都没有休息,柳溪瀚脸色微微发白,她担心柳溪瀚承受不住。 柳溪瀚长这么大第一次跑这么远的路,高速加长时间飞行让她脑袋胀胀,加上记忆碎片不时地刺激脑海,她只得点头,自己这副样子强行跟着笠画也只能拖她后腿。 “那你只去打探消息,别急着动手。确认后记得回来找我,养精蓄锐后再去。”,柳溪瀚目光关切,生怕笠画莽上去。 笠画不禁伸手揉了揉柳溪瀚的脸,见她脸色很快泛红,一时间好像理解为什么她总喜欢捉弄自己。 因为真得好好好软好可爱啊! “没事的,青枫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笠画笑着说道。 但其实她只是不想柳溪瀚担心,毕竟如今青枫被[恶念]侵蚀,极为难以捉摸。 望着笠画背影,柳溪瀚有些恍惚。 “朋友么…外面的世界原来这么多姿多彩。” “笼中金雀,真得是我的愿望吗?” 柳溪瀚自问,她的愿望,好像从来不是这些。 刺啦!黑暗闪过柳溪瀚眼前,她眼前的空间开始崩坏,远离。不等她反应,她的意识便迅速远离飘高,坠入黑暗的天空。 在黑暗中,她看到一个宽厚的背影,极具安全感。 “你是,蚩梦!?” 蚩梦回过头憨厚一笑:“溪瀚,做最真实的你!” “我会永远保护你!” 柳溪瀚渐渐红了眼眶,脑海瞬间清醒。 是啊,还有爱你的人在等你,自己又怎么能沉溺在虚幻的梦中?这不是自己的愿,自己的愿望,从来都是我爱与爱我的人安好一生。 咔嚓,黑暗破碎,柳溪瀚知道她要醒来了,但笠画还在这里,她凝起眉头想要晚点退出梦境,却阻止不了。 强烈的排斥感将她的意识一寸寸剥离出去,柳溪瀚无奈,只能祝愿笠画能够将青枫唤醒。 一阵眩晕后,柳溪瀚睁开双眼,面前是被紫色光团包裹的笠画青枫二人。 她先是感受下体内,发现自己竟然半只脚迈入入洋境门槛了! “我嘞个乖乖…难有难的好处啊…”,柳溪瀚心中默默感慨。 这时神树枝丫也探出头来道:“[净化]完毕,你可以走了。” 柳溪瀚一顿,说道:“我能问个问题吗?” “你问。” “现在[净化]了多少[恶念]?” “二成左右。” “二成!?”,柳溪瀚大惊,如今只有她和任剑醒来,也就是说他们两人一共才净化了二成? 就算一人一成,反哺灵力竟能让自己跨到入洋境!? 惊讶完柳溪瀚一脸苦笑,笠画二人要面对八成的[恶念],真不知道如何才能安然退出。 在这留着也没用,柳溪瀚担忧看一眼笠画,动身离开根触空间。 自此,空间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笠画二人周身的紫光若隐若现。 梦中空间,笠画很快便感受到空间的稳定性更差了些,黑色缝隙宽了不少,她便猜到柳溪瀚已经醒了。 这样也好,自己可以专心于青枫身上的[恶]。 笠画很快抵达青山镇门口,看着熟悉无比的大石块,她眼里闪过怀念的光芒。 镇内安静祥和,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凤凰山,如果和现实一样,那青山坊就藏在凤凰山下面。 “小姑娘!这么急要去干什么?” 笠画思索间,一道声音把她拉回。她寻声瞧去,一位头发花白,胡须花白,面带皱纹的老人在她面前问道。 老人笑眯眯,看起来很是和蔼。 但在笠画记忆里,青山镇从来没有这号人。但不知为何,这人给笠画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你是第一次来青山镇?是来找人还是游玩?” 笠画没有回答,警惕问道:“你是谁?” “我啊,我名林青落,是这青山镇的镇医。”,林青落笑眯眯地说道。 笠画霎时僵住,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说…你叫林青落?” 她眼眸被水雾笼罩,模糊的视线牢牢锁在眼前这位老态龙钟的老人身上。老人佝偻的身躯和她记忆里身如青松般的身影重合,如此违和。 “诶呦!怎么哭了呀?不会被我吓到?” “没事姑娘,没事,老头我就是多嘴一问,怕你小姑娘家家来这深山老林有难言之隐。” “不过看你这么戒备,想来是老头我多虑一番,那便不打扰姑娘,姑娘自便。” 林青落说完,背着手便要离去。 “林…先生!等等!” 林青落闻言回过头,疑惑地看着笠画。 笠画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只说道:“先生…保重身体…” 林青落点点头,笑道:“我好歹是个医师,对自己身子肯定更上心,谢谢姑娘。” “说来也怪,我一见到姑娘便觉得熟悉,这才和姑娘搭话,如有冒犯,老朽在此给姑娘赔个不是。” “也祝姑娘,除苦余善,生无百忧。” 林青落说罢,慢慢走向镇内。 “除苦余善,生无百忧…” 笠画眼帘泪水倾泻而下,“除苦余善,生无百忧…” 或许这就是林先生最希望的,自己和笠画都能安安稳稳过完一生。 现在也挺好,起码在梦中,林先生平淡度过一生,直到头发花白,直到身子僵硬。 笠画收拾好心情,快速朝凤凰山掠去。 到凤凰山已是傍晚,奚落的星光飘在小山村上空,慢慢悠悠与村中一汪清池嬉戏。 “应该就在这下面,这汪池水之下。” 笠画站在小池边,清晰看到下面泥沙中若隐若现的青铜大门。 就在笠画思索如何将其打开时,清池陡然爆发出一道水波,接着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很快青铜大门就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吱! 浑厚的开门声在寂静山村中响起,笠画严阵以待,大门突然从内部打开肯定是里面出事了。 果不其然,随后一道道恐慌声音从门后传来。 “快些!再快些!这大门怎么这么难开!” “快!长老们已经顶不住了!再快些!” 在一阵阵撕裂的喊叫声中,笠画看清了大门后的状况,瞳孔猛然缩小。 第132章 有你存在的山河 门后,是挤挤堪堪的人,他们面色恐惧,洁白的衣服上多多少少带有血迹。见大门开启也顾不得站在门边的笠画,一窝蜂全都向外冲去。 “快!快出来列阵!先把村庄转移走!” 他们迅速分成四队,冲向四哥个方位。 很快,一道璀璨光芒闪过,凤凰山的村庄就这样突然消失不见。 轰隆! 地面剧烈震动,几道浑身裹满淡青色灵气的身影冲出地面,一道紫青色人影紧随其后。 双方一出来便是招招狠辣,青枫硬吃林霞一招后将其狠狠拍入地面,不知生死。 “青枫!林青枫!你疯了吗!?” 青枫笑道:“怎么可能,我现在清醒得很,而且别喊我林青枫,我不需要‘林’这个姓氏。” “噗!”,林霞从地里挣扎爬起,披头散发口吐鲜血,青枫那一掌可是毫不留情将其打成重伤。 “不可能!林字是你的根!是你的归宿!你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青枫闻言,狰狞的神色更冷几分。 “又是这样,我应该说果然是这样,你们在乎的从来是‘林青枫’,而不是‘青枫’。” “你们同意,干我何事!?” 青枫身上的紫色火焰越来越旺,他心中已然被愤怒与不甘填满,自己从来不是谁的工具!强加在我身上的东西,我一概不要! 紫火冲天而起,周边冲来的人尽数逼退。 笠画有些愣神,原来青枫心里,有这么多重担。 他平日里不苟言笑,是因为不能理解,不清楚什么是心情是什么是感情。 他步步为营,心事重重,是因为害怕自己不能够完成青山坊的责任。 这样的他,活着有多累… 笠画不由心疼,她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青枫身前,一只手轻柔贴在他的脸庞,低低道:“没事,如果你不想,那就不做,如果有人强迫你,那就反抗。” “不论如何,我会陪你的。” 青枫眨眨眼,眼角泛起一滴清泪。 他心中涌现一股青光,将他心里的[恶念]压下。 原来自己,也可以不那么累… 他闭上眼睛,就在这瞬间,周边的景色如同墨色一般被褪去,耳边安静下来。 天地间只剩下眼前眉眼明媚的少女,少女的手掌传来柔软的触感,一直柔到他心底。 “笠画…”,青枫喃喃道。 “谢谢,谢谢你。” 他身上的紫火熄灭不见,恢复清醒。 见青枫好转,笠画笑着准备收回手掌,可青枫却一使劲将笠画拉在怀中。 “怎么,占完便宜就想走?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笠画一时不知所措,“什…什么便宜!明明是在救你好吗?你也不看看方才你的心魔成什么样子了。” “好心救你还要被你欺负,下次就留你一个人在这算了。” “不要”,青枫语气中有些害怕,“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 笠画听着柔弱的嗓音,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她正想开口安慰,却感受到一股斥力在阻拦他们。 不等她有所反应,抱住她的青枫便消失在黑暗中。 “你看,笠画,这片梦境没醒的不是青枫,而是你。” “这片梦境早已破碎不堪,却是你在苦苦支撑着,你自信满满觉得自己能够清晰认识到自己的愿望,但事实确是,你已经沉沦在此。” 话音声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响起,笠画环顾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我的梦?怎么可能,我是最清醒这是梦的人,怎么可能会觉得这是现实?” 笠画质问道。 “我从来没说过这是现实,也没说过你不能认识到这是梦境。可这就是问题所在,既然是梦,何故不醒来?” “既然你知道这些是虚幻的假象,为何 ,不醒来?” “你难道没有想过吗?” 笠画闻言愣在原地,周围的黑暗越来越冷,空荡和寂寞如潮水般将笠画淹没,不能呼吸。 砰!砰! 在外面,青枫不断轰击将笠画包裹的紫色恶瘤。 “混蛋!不是说好[恶念]由我吸收吗!?为什么还要留下笠画!?” 青枫一边攻击一边怒骂,俊俏的脸上满是愤懑。 “你无力改变,这是神树之灵自己的选择。” “你放屁!”,青枫气急,“什么狗屁自己的选择,不过是你给她一步一步编织的牢笼!” “难道你不认青山令了吗!?” 神树根触稍稍沉默,接着说道:“既出青山灵,何需青山令?” “青山令本就是青山灵的代替物,青山灵的愿与情,可比身为青山令载体的你要强得多。” 神树根触的话语如冰霜般打在青枫心头,他紧紧攥紧拳头。 “不会得,我不会允许的。” “有你存在的山河,才是真正的山河!” 说罢,他也不再多留,神树根触无人可撼动,只能[代替],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自己只能退去。 “会的,我会保住她的。” 青枫说给神树根触,更说给自己。 恶瘤中的笠画眼帘微动,狭长的睫毛如蝶翅般扑朔,像是凝固的树脂人偶。 “你是说,现在梦中只剩下我一人对吗?” 笠画开口问道。 “没错,这场美梦本就是你的主体,你的愿望构成了这场梦,将他们三人拉扯进来。” “[净化]是需要代价的,代价便是人的情感与感触,[净化]的越深越彻底,失去的感情也越多。” “你不想他们失去,所以选择自己承担。” “于他们而言这是一场美梦,可对你来说,这里自始至终,都是你的[坟墓]。” 黑暗里的声音冰冷,毫无感情。 笠画笑了笑,她觉得自己还真是能做出这样选择的人,因为自己最不缺的就是感情,喜欢,保护,欢乐,忧愁,愤恨。 这些东西伴随自己很久,她也更能明白这些的珍重,如果他们失去这些,自己肯定会伤心的? 咦?伤心…是什么? 笠画摇摇头,心里如古井般波澜不惊。 “我要醒来,这里没什么我在意的东西了。” 她挥挥手,将黑暗深处一个佝偻的身躯抹去。 “美好就让他们存在梦中,现实的难处我可以承担,不过是自己的责任,这些都是我命中注定…” 笠画心房间,青色褪去一半,铺天盖地的紫火疯一般涌向笠画心房,补满另一半空间。 她发尾的白色迅速上掠,半截头发已经尽数花白,宛如银丝。 “恭喜,[净化]完成,你距离救世,又进一步。” 笠画神色淡然,她的气质越来越冷,真得好似天上谪仙… 第132章 有你存在的山河 门后,是挤挤堪堪的人,他们面色恐惧,洁白的衣服上多多少少带有血迹。见大门开启也顾不得站在门边的笠画,一窝蜂全都向外冲去。 “快!快出来列阵!先把村庄转移走!” 他们迅速分成四队,冲向四哥个方位。 很快,一道璀璨光芒闪过,凤凰山的村庄就这样突然消失不见。 轰隆! 地面剧烈震动,几道浑身裹满淡青色灵气的身影冲出地面,一道紫青色人影紧随其后。 双方一出来便是招招狠辣,青枫硬吃林霞一招后将其狠狠拍入地面,不知生死。 “青枫!林青枫!你疯了吗!?” 青枫笑道:“怎么可能,我现在清醒得很,而且别喊我林青枫,我不需要‘林’这个姓氏。” “噗!”,林霞从地里挣扎爬起,披头散发口吐鲜血,青枫那一掌可是毫不留情将其打成重伤。 “不可能!林字是你的根!是你的归宿!你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青枫闻言,狰狞的神色更冷几分。 “又是这样,我应该说果然是这样,你们在乎的从来是‘林青枫’,而不是‘青枫’。” “你们同意,干我何事!?” 青枫身上的紫色火焰越来越旺,他心中已然被愤怒与不甘填满,自己从来不是谁的工具!强加在我身上的东西,我一概不要! 紫火冲天而起,周边冲来的人尽数逼退。 笠画有些愣神,原来青枫心里,有这么多重担。 他平日里不苟言笑,是因为不能理解,不清楚什么是心情是什么是感情。 他步步为营,心事重重,是因为害怕自己不能够完成青山坊的责任。 这样的他,活着有多累… 笠画不由心疼,她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青枫身前,一只手轻柔贴在他的脸庞,低低道:“没事,如果你不想,那就不做,如果有人强迫你,那就反抗。” “不论如何,我会陪你的。” 青枫眨眨眼,眼角泛起一滴清泪。 他心中涌现一股青光,将他心里的[恶念]压下。 原来自己,也可以不那么累… 他闭上眼睛,就在这瞬间,周边的景色如同墨色一般被褪去,耳边安静下来。 天地间只剩下眼前眉眼明媚的少女,少女的手掌传来柔软的触感,一直柔到他心底。 “笠画…”,青枫喃喃道。 “谢谢,谢谢你。” 他身上的紫火熄灭不见,恢复清醒。 见青枫好转,笠画笑着准备收回手掌,可青枫却一使劲将笠画拉在怀中。 “怎么,占完便宜就想走?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笠画一时不知所措,“什…什么便宜!明明是在救你好吗?你也不看看方才你的心魔成什么样子了。” “好心救你还要被你欺负,下次就留你一个人在这算了。” “不要”,青枫语气中有些害怕,“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 笠画听着柔弱的嗓音,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她正想开口安慰,却感受到一股斥力在阻拦他们。 不等她有所反应,抱住她的青枫便消失在黑暗中。 “你看,笠画,这片梦境没醒的不是青枫,而是你。” “这片梦境早已破碎不堪,却是你在苦苦支撑着,你自信满满觉得自己能够清晰认识到自己的愿望,但事实确是,你已经沉沦在此。” 话音声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响起,笠画环顾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我的梦?怎么可能,我是最清醒这是梦的人,怎么可能会觉得这是现实?” 笠画质问道。 “我从来没说过这是现实,也没说过你不能认识到这是梦境。可这就是问题所在,既然是梦,何故不醒来?” “既然你知道这些是虚幻的假象,为何 ,不醒来?” “你难道没有想过吗?” 笠画闻言愣在原地,周围的黑暗越来越冷,空荡和寂寞如潮水般将笠画淹没,不能呼吸。 砰!砰! 在外面,青枫不断轰击将笠画包裹的紫色恶瘤。 “混蛋!不是说好[恶念]由我吸收吗!?为什么还要留下笠画!?” 青枫一边攻击一边怒骂,俊俏的脸上满是愤懑。 “你无力改变,这是神树之灵自己的选择。” “你放屁!”,青枫气急,“什么狗屁自己的选择,不过是你给她一步一步编织的牢笼!” “难道你不认青山令了吗!?” 神树根触稍稍沉默,接着说道:“既出青山灵,何需青山令?” “青山令本就是青山灵的代替物,青山灵的愿与情,可比身为青山令载体的你要强得多。” 神树根触的话语如冰霜般打在青枫心头,他紧紧攥紧拳头。 “不会得,我不会允许的。” “有你存在的山河,才是真正的山河!” 说罢,他也不再多留,神树根触无人可撼动,只能[代替],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自己只能退去。 “会的,我会保住她的。” 青枫说给神树根触,更说给自己。 恶瘤中的笠画眼帘微动,狭长的睫毛如蝶翅般扑朔,像是凝固的树脂人偶。 “你是说,现在梦中只剩下我一人对吗?” 笠画开口问道。 “没错,这场美梦本就是你的主体,你的愿望构成了这场梦,将他们三人拉扯进来。” “[净化]是需要代价的,代价便是人的情感与感触,[净化]的越深越彻底,失去的感情也越多。” “你不想他们失去,所以选择自己承担。” “于他们而言这是一场美梦,可对你来说,这里自始至终,都是你的[坟墓]。” 黑暗里的声音冰冷,毫无感情。 笠画笑了笑,她觉得自己还真是能做出这样选择的人,因为自己最不缺的就是感情,喜欢,保护,欢乐,忧愁,愤恨。 这些东西伴随自己很久,她也更能明白这些的珍重,如果他们失去这些,自己肯定会伤心的? 咦?伤心…是什么? 笠画摇摇头,心里如古井般波澜不惊。 “我要醒来,这里没什么我在意的东西了。” 她挥挥手,将黑暗深处一个佝偻的身躯抹去。 “美好就让他们存在梦中,现实的难处我可以承担,不过是自己的责任,这些都是我命中注定…” 笠画心房间,青色褪去一半,铺天盖地的紫火疯一般涌向笠画心房,补满另一半空间。 她发尾的白色迅速上掠,半截头发已经尽数花白,宛如银丝。 “恭喜,[净化]完成,你距离救世,又进一步。” 笠画神色淡然,她的气质越来越冷,真得好似天上谪仙… 第133章 最后的根触 “嗯…” 笠画回应道,她感受着体内磅礴的灵气,已是入洋境。 “这么快…身体还有些不适应,回头得多练练。” 笠画语气平淡,头也不回地离开根触空间。 外面大战早已落下帷幕,满目疮痍的红土层层拔高,将黑洞填补。 “结束了?”,任川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说道。 “嗯…结束了。”,任落萍站直身子,目光看向原处停留的三道人影。 放眼望去,地面到处是力竭的将士,大皇子任务正在清算死去的人数,从他庄重的表情不难看出,这是一个大工程。 “树根暴乱,真是可怕。”,任川哈哈大笑:“不过对小爷我来说,还是差点意思!” 任落萍将粘稠的发丝拢起,打击道:“得了,不过是对付一些傀儡就成这副模样,要你去[净化]估计早死在里面了。” “不是三哥!这么不想你弟弟好啊?”,任川一脸嫌弃。 “哈哈!”,任落萍也大笑。 天边的暗云褪去,暖色夕阳洒落的金色光辉尽数照耀在所有人身上,犹如得胜披风。 铲除恶藤的代价不可谓不大,但此刻的宁静,也能暂时抚平心间的伤痛。 上空,青枫三人牢牢注视着快要闭合的洞口,他的拳头攥成一团,指骨因用力而发白。 怎么还没出来?[恶念]已经被除尽,她没理由不出来啊? 柳溪瀚紧蹙眉头,心里也十分担心。 终于,在洞口闭合的最后一刻,一道身影从中淡然飞出。 青枫与柳溪瀚皆是瞳孔一缩,眼前的少女发丝半黑半白,一双黑瞳淡漠且疏离,气质冷得不像话。 “笠…笠画?”,柳溪瀚上前一步,对上笠画那双眸子后步子却怎么也迈不开。 “嗯”,笠画淡淡点头,头也不回向北方飞去。 “笠画!等等!”,青枫回过神来,急忙追去。 笠画的速度很快,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 “可恶,怎么这么快?”,青枫体内的灵气不要命地消耗,却始终与笠画拉不近距离。 “我实力已然入渊,怎么可能追不上她?”,青枫心里骇然,一咬牙便准备施展秘术。 就在此时,他发现前方有人拦路,而且那身形,很熟悉。 “嗯?”,妄老一边扣着耳朵一边懒洋洋地看向原处一追一逃的两道身影,“魔主说在这能让我一雪前耻,特意让我在这等着,怎么只有一追一逃的两人?” “嗯?” 妄老凝神,这才看清笠画的面容。 “哈哈,我真是糊涂了,竟然也会质疑魔主。臭剑,这次你再敢给我掉链子试试!” 妄老气呼呼地对身边漂浮的灵剑骂道。 灵剑可怜巴巴地点点头,气冲冲地用剑尖对向笠画。 一人一剑迅速升空,挡在笠画必经之路上。 笠画看到他们,眉头一瞥,顿下身来。 “是你们。”,笠画淡淡道。 “嘿嘿!没错,就是我们!”,妄老哈哈大笑,“这次可不会轻易让你们逃走,必将把你五花大绑送去给我们魔主高兴高兴!” “想来魔主也对你上心,平时里他可不会这样找一个人的位置。” “嗯,那小白脸呢,噢怎么在后面,这是吵架了?哈哈,没事没事,我去会会他!” 笠画脸色微沉,“聒噪!” 接着手握霜叶,一剑挥出。 妄老在笠画抬手瞬间面色大变,那股灵气比他还强上几分,灵气中的威压更是如山岳般压在他身上。 “怎么可能!”,妄老不可置信,“这才多长时间!?有半年吗!?” “这么短得时间内你怎么可能到达入洋境!?” 笠画简直在刷新他的认知,就算是绝顶的邪道天才,在无数生杀性命因果的堆积下,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步入入洋境! “你不是人!!”,妄老大喊道。 剑芒压根不会理会他的震惊,眨眼间便掠至身前。 妄老举剑凝聚灵气格挡,灵剑传来一阵哀鸣,一人一剑被狠狠打入地面。 妄老一身泥土,黑袍破烂不堪,腹部更是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仿佛要将其拦腰斩断。 妄老这一耽搁,青枫追上笠画,停在她身边。 “笠画!你没听到我喊你吗?”,青枫气喘吁吁道。 “青山坊主,我们认识吗?”,出乎青枫的意料笠画只是看了他一眼慵懒地说道。 “我…我们…不认识…”,青枫低下头,脸上木制笑容下看不清表情。 “那便是了,无缘无故追我跑这么远,我还以为你们两位准备合力拦杀我呢。”,笠画语气里满是寒意,一时间让青枫不知所措。 少女半截白发被余光渡上高亮,根根清晰如银丝,不染纤尘。 “妄老…你太自负了,这便是你要付出的代价。”,笠画对妄老宣告死刑,背后灵洞大开,一股杀伐之意笼罩天地。 看似轻飘飘的两剑,却令整片天地发出悲鸣。 “不!不可能!”,妄老无力地注视着两道剑芒,他想抵挡,但那股杀伐之意令他生不起反抗的念头。 噗嗤。 两剑毫无波澜穿过灵剑与妄老身子,一人一剑无力躺下,死不瞑目。 天魔山,一道人影看着手心裂开的灵碑,“果然,神树之灵,显世了。” “妄老,辛苦你了,祝你在下面安息。” 人影随手将灵碑丢在一边,消失在天魔山头。 第133章 最后的根触 “嗯…” 笠画回应道,她感受着体内磅礴的灵气,已是入洋境。 “这么快…身体还有些不适应,回头得多练练。” 笠画语气平淡,头也不回地离开根触空间。 外面大战早已落下帷幕,满目疮痍的红土层层拔高,将黑洞填补。 “结束了?”,任川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说道。 “嗯…结束了。”,任落萍站直身子,目光看向原处停留的三道人影。 放眼望去,地面到处是力竭的将士,大皇子任务正在清算死去的人数,从他庄重的表情不难看出,这是一个大工程。 “树根暴乱,真是可怕。”,任川哈哈大笑:“不过对小爷我来说,还是差点意思!” 任落萍将粘稠的发丝拢起,打击道:“得了,不过是对付一些傀儡就成这副模样,要你去[净化]估计早死在里面了。” “不是三哥!这么不想你弟弟好啊?”,任川一脸嫌弃。 “哈哈!”,任落萍也大笑。 天边的暗云褪去,暖色夕阳洒落的金色光辉尽数照耀在所有人身上,犹如得胜披风。 铲除恶藤的代价不可谓不大,但此刻的宁静,也能暂时抚平心间的伤痛。 上空,青枫三人牢牢注视着快要闭合的洞口,他的拳头攥成一团,指骨因用力而发白。 怎么还没出来?[恶念]已经被除尽,她没理由不出来啊? 柳溪瀚紧蹙眉头,心里也十分担心。 终于,在洞口闭合的最后一刻,一道身影从中淡然飞出。 青枫与柳溪瀚皆是瞳孔一缩,眼前的少女发丝半黑半白,一双黑瞳淡漠且疏离,气质冷得不像话。 “笠…笠画?”,柳溪瀚上前一步,对上笠画那双眸子后步子却怎么也迈不开。 “嗯”,笠画淡淡点头,头也不回向北方飞去。 “笠画!等等!”,青枫回过神来,急忙追去。 笠画的速度很快,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 “可恶,怎么这么快?”,青枫体内的灵气不要命地消耗,却始终与笠画拉不近距离。 “我实力已然入渊,怎么可能追不上她?”,青枫心里骇然,一咬牙便准备施展秘术。 就在此时,他发现前方有人拦路,而且那身形,很熟悉。 “嗯?”,妄老一边扣着耳朵一边懒洋洋地看向原处一追一逃的两道身影,“魔主说在这能让我一雪前耻,特意让我在这等着,怎么只有一追一逃的两人?” “嗯?” 妄老凝神,这才看清笠画的面容。 “哈哈,我真是糊涂了,竟然也会质疑魔主。臭剑,这次你再敢给我掉链子试试!” 妄老气呼呼地对身边漂浮的灵剑骂道。 灵剑可怜巴巴地点点头,气冲冲地用剑尖对向笠画。 一人一剑迅速升空,挡在笠画必经之路上。 笠画看到他们,眉头一瞥,顿下身来。 “是你们。”,笠画淡淡道。 “嘿嘿!没错,就是我们!”,妄老哈哈大笑,“这次可不会轻易让你们逃走,必将把你五花大绑送去给我们魔主高兴高兴!” “想来魔主也对你上心,平时里他可不会这样找一个人的位置。” “嗯,那小白脸呢,噢怎么在后面,这是吵架了?哈哈,没事没事,我去会会他!” 笠画脸色微沉,“聒噪!” 接着手握霜叶,一剑挥出。 妄老在笠画抬手瞬间面色大变,那股灵气比他还强上几分,灵气中的威压更是如山岳般压在他身上。 “怎么可能!”,妄老不可置信,“这才多长时间!?有半年吗!?” “这么短得时间内你怎么可能到达入洋境!?” 笠画简直在刷新他的认知,就算是绝顶的邪道天才,在无数生杀性命因果的堆积下,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步入入洋境! “你不是人!!”,妄老大喊道。 剑芒压根不会理会他的震惊,眨眼间便掠至身前。 妄老举剑凝聚灵气格挡,灵剑传来一阵哀鸣,一人一剑被狠狠打入地面。 妄老一身泥土,黑袍破烂不堪,腹部更是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仿佛要将其拦腰斩断。 妄老这一耽搁,青枫追上笠画,停在她身边。 “笠画!你没听到我喊你吗?”,青枫气喘吁吁道。 “青山坊主,我们认识吗?”,出乎青枫的意料笠画只是看了他一眼慵懒地说道。 “我…我们…不认识…”,青枫低下头,脸上木制笑容下看不清表情。 “那便是了,无缘无故追我跑这么远,我还以为你们两位准备合力拦杀我呢。”,笠画语气里满是寒意,一时间让青枫不知所措。 少女半截白发被余光渡上高亮,根根清晰如银丝,不染纤尘。 “妄老…你太自负了,这便是你要付出的代价。”,笠画对妄老宣告死刑,背后灵洞大开,一股杀伐之意笼罩天地。 看似轻飘飘的两剑,却令整片天地发出悲鸣。 “不!不可能!”,妄老无力地注视着两道剑芒,他想抵挡,但那股杀伐之意令他生不起反抗的念头。 噗嗤。 两剑毫无波澜穿过灵剑与妄老身子,一人一剑无力躺下,死不瞑目。 天魔山,一道人影看着手心裂开的灵碑,“果然,神树之灵,显世了。” “妄老,辛苦你了,祝你在下面安息。” 人影随手将灵碑丢在一边,消失在天魔山头。 第134章 回不去的往日 “笠画…”,青枫自语道。 妄老被斩成四瓣的身子孤零零躺在地面,笠画随手一剑将其震成血雾。 “怎么了?” “坊主还有事吗?” 收回剑,笠画才出声问道。 一双黑瞳静静盯着青枫,等他回复。 “我们谈谈…好吗?”,青枫伸手想摸笠画脑袋,却被她不着痕迹避开。 “不必了,我与坊主没什么好谈的,我们或许在以后还是敌人,少接触的好,毕竟我们目的重合了。”,笠画一拱手,消失在青枫眼前。 “……”,微风吹过,撩拨起青枫的黑发,他伸出的手掌没有收回,握住那缕微风,很快也从指缝溜走。 嘶! 他捂住胸口,心脏处又开始升起如针扎般的疼痛。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 那些往日亦如这缕微风,从紧握的缝隙中溜走,飘远… 笠画坐在一棵树上,绾起秀发,她看着银白的发丝愣神,白发尽数占据时,自己会成什么样子。 忽得她咧嘴浅笑,什么样子,不过一死罢了。 我是神树之灵,既然天地间有我的位子,便是要我尽自己的义务。 她一路奔向洛川,要提前把承诺完成,要不然怕是失约了。 洛川,顾府。 顾疚正站在拳桩上练拳,腿上绑着铁石,来回跳跃着。 笠画悄然坐在顾府[扶虎塔]顶端,看着顾疚练功。 祭祀殿中,顾天正啃着鸡腿,突然心头一颤,猛地闪身出去。 “不知哪位大能拜访我顾府,顾天有失远迎!”,顾天浑厚的声音响彻整个顾府。 他不仅在吸引神秘人的注意,更在提醒顾府戒备。 笠画嘴角抿起一抹微小的弧度,自己确实没走正门,有些理亏,顾天这些小心思在她看来完全没必要。 自己都来这么长时间才被发现,要想动手早把顾府掀翻天了。 顾疚闻声立刻跳下拳桩,他感觉有很熟悉的视线在看着自己,而且没有恶意。 他顺着感觉看去,发现父亲正在塔楼顶端和一个人影说话。 那道人影纤细柔美,一头黑白截断的头发牢牢吸引住他的目光。 “笠画姐!?”,顾疚一眼便认出那是笠画,立刻朝扶虎塔方向跑去。 顾天看着气质大变的笠画,不确定地问道:“笠画姑娘?” 笠画点点头,见顾天紧张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顾家主,好久不见,没必要这么生分?” “哈,哈哈!”,顾天挠挠头,不怪他不敢相信,实在是笠画变化太大。 “你这实力,还有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顾天问道,“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笠画眸光闪烁,不愧是顾天,在这凡尘里摸爬滚打十一年的人。 顾天面色严肃,他担心笠画是快速提升实力落下的病根。 “笠画姑娘,提升实力可以慢慢来,别一时冲动反而落下病根,这就得不偿失了。” 笠画闻言摇摇头,又点点头,“顾家主猜的不错,但也不对,这实力可不是我要提的,是神树根触强制给我提的。” “神树根触?!云城神树乱动时你也在?”,顾天先是惊讶,但转念想起笠画本就是去云城,不由苦笑。 “那还真是不巧。” 笠画摇摇头,没再说话。 巧不巧,不由她,她甚至觉得神树根触就是在等她,等她抵达云城才开始暴乱,让自己无从选择。 要她眼睁睁看自己在乎的人送死,怎么可能。 见笠画沉默,顾天立刻换了话头:“不知笠画姑娘今日来所为何事?” “笠画姐!笠画姐!”,顾疚此刻已经跑到塔下,大声朝上面吆喝着。 笠画不由浅笑,小家伙倒是没忘了自己。 顾天没好气地对顾疚吆喝道:“去去去!练你的拳去!这么长时间才堪堪入湖境!丢人!” 顾疚闪亮的眸子微微黯淡,他也觉得自己修炼的太慢了,按这个速度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保护笠画姐啊! 见顾疚犹如蔫下的花一般重新回去练拳,顾天瞬间露出笑呵呵的模样。 “怎么样,笠画姑娘,这小子可听话了。” 一回头,他便看到笠画冷冷地盯着他。 顾天手上动作一顿,听笠画说道:“我这次来是想带顾疚走。” “之前答应好的,带让他跟我历练一年。” 顾天凝起眉头,“这么快?是出什么事了?” 笠画点头,“嗯,我害怕再不来就要失信了,我可不喜欢临走还欠别人东西。” 笠画语气平淡,顾天却敏锐从中捕捉到关键词“临走”。 笠画笑道,“顾家主,你可知我是谁?” 顾天摇头,他知道笠画身份不简单,但不知道是谁。 “神树之灵。”,笠画悠悠开口。 四个字狠狠砸在顾天心头,差点忘记浮空。 他无奈苦笑,这么说,笠画确实没多长时间。 神树之灵,奉天地而生,受神树之恩,其本就是为[净化]而生,为[净化]而死… “好,我去和那小子说,他应该…会很高兴的。” “笠画姑娘……多谢!” 顾天严肃鞠躬道谢,这一谢,不仅为顾疚,更为天下。 笠画托起顾天,摇摇头道:“不必谢我,我没做什么。” “好了,我先去找顾疚,顾家主自便。” 顾天心情复杂地看向笠画,嘴巴里满是苦涩,小姑娘瘦弱的肩膀可见肩胛骨,却在撑起浮云的一片天。 她是神树之灵,可她也是人。 “别感伤了,有那时间不如多给我备些好吃的,顾家主。” 笠画的声音传入顾天耳中,他不由摇摇头,去给笠画准备吃食。 “笠画姐!”,顾疚很是兴奋,一个不留神身子在拳桩上摇摇晃晃,眼看就要跌落。 “啊啊啊啊啊啊!” 在顾疚落地瞬间,笠画稳稳接住。 顾疚睁开眼,与笠画好看的眸子对视,一瞬间红了脸。 “我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顾疚一个闪身便从笠画怀中跳下去,红着脸低着头,不断绞着手指。 “没事,我想带你去游历,你去吗?”,笠画问道。 “游历!?我们两个人吗?”,顾疚很是兴奋。 “嗯,我们两个,去梅雪国。” 第134章 回不去的往日 “笠画…”,青枫自语道。 妄老被斩成四瓣的身子孤零零躺在地面,笠画随手一剑将其震成血雾。 “怎么了?” “坊主还有事吗?” 收回剑,笠画才出声问道。 一双黑瞳静静盯着青枫,等他回复。 “我们谈谈…好吗?”,青枫伸手想摸笠画脑袋,却被她不着痕迹避开。 “不必了,我与坊主没什么好谈的,我们或许在以后还是敌人,少接触的好,毕竟我们目的重合了。”,笠画一拱手,消失在青枫眼前。 “……”,微风吹过,撩拨起青枫的黑发,他伸出的手掌没有收回,握住那缕微风,很快也从指缝溜走。 嘶! 他捂住胸口,心脏处又开始升起如针扎般的疼痛。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 那些往日亦如这缕微风,从紧握的缝隙中溜走,飘远… 笠画坐在一棵树上,绾起秀发,她看着银白的发丝愣神,白发尽数占据时,自己会成什么样子。 忽得她咧嘴浅笑,什么样子,不过一死罢了。 我是神树之灵,既然天地间有我的位子,便是要我尽自己的义务。 她一路奔向洛川,要提前把承诺完成,要不然怕是失约了。 洛川,顾府。 顾疚正站在拳桩上练拳,腿上绑着铁石,来回跳跃着。 笠画悄然坐在顾府[扶虎塔]顶端,看着顾疚练功。 祭祀殿中,顾天正啃着鸡腿,突然心头一颤,猛地闪身出去。 “不知哪位大能拜访我顾府,顾天有失远迎!”,顾天浑厚的声音响彻整个顾府。 他不仅在吸引神秘人的注意,更在提醒顾府戒备。 笠画嘴角抿起一抹微小的弧度,自己确实没走正门,有些理亏,顾天这些小心思在她看来完全没必要。 自己都来这么长时间才被发现,要想动手早把顾府掀翻天了。 顾疚闻声立刻跳下拳桩,他感觉有很熟悉的视线在看着自己,而且没有恶意。 他顺着感觉看去,发现父亲正在塔楼顶端和一个人影说话。 那道人影纤细柔美,一头黑白截断的头发牢牢吸引住他的目光。 “笠画姐!?”,顾疚一眼便认出那是笠画,立刻朝扶虎塔方向跑去。 顾天看着气质大变的笠画,不确定地问道:“笠画姑娘?” 笠画点点头,见顾天紧张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顾家主,好久不见,没必要这么生分?” “哈,哈哈!”,顾天挠挠头,不怪他不敢相信,实在是笠画变化太大。 “你这实力,还有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顾天问道,“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笠画眸光闪烁,不愧是顾天,在这凡尘里摸爬滚打十一年的人。 顾天面色严肃,他担心笠画是快速提升实力落下的病根。 “笠画姑娘,提升实力可以慢慢来,别一时冲动反而落下病根,这就得不偿失了。” 笠画闻言摇摇头,又点点头,“顾家主猜的不错,但也不对,这实力可不是我要提的,是神树根触强制给我提的。” “神树根触?!云城神树乱动时你也在?”,顾天先是惊讶,但转念想起笠画本就是去云城,不由苦笑。 “那还真是不巧。” 笠画摇摇头,没再说话。 巧不巧,不由她,她甚至觉得神树根触就是在等她,等她抵达云城才开始暴乱,让自己无从选择。 要她眼睁睁看自己在乎的人送死,怎么可能。 见笠画沉默,顾天立刻换了话头:“不知笠画姑娘今日来所为何事?” “笠画姐!笠画姐!”,顾疚此刻已经跑到塔下,大声朝上面吆喝着。 笠画不由浅笑,小家伙倒是没忘了自己。 顾天没好气地对顾疚吆喝道:“去去去!练你的拳去!这么长时间才堪堪入湖境!丢人!” 顾疚闪亮的眸子微微黯淡,他也觉得自己修炼的太慢了,按这个速度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保护笠画姐啊! 见顾疚犹如蔫下的花一般重新回去练拳,顾天瞬间露出笑呵呵的模样。 “怎么样,笠画姑娘,这小子可听话了。” 一回头,他便看到笠画冷冷地盯着他。 顾天手上动作一顿,听笠画说道:“我这次来是想带顾疚走。” “之前答应好的,带让他跟我历练一年。” 顾天凝起眉头,“这么快?是出什么事了?” 笠画点头,“嗯,我害怕再不来就要失信了,我可不喜欢临走还欠别人东西。” 笠画语气平淡,顾天却敏锐从中捕捉到关键词“临走”。 笠画笑道,“顾家主,你可知我是谁?” 顾天摇头,他知道笠画身份不简单,但不知道是谁。 “神树之灵。”,笠画悠悠开口。 四个字狠狠砸在顾天心头,差点忘记浮空。 他无奈苦笑,这么说,笠画确实没多长时间。 神树之灵,奉天地而生,受神树之恩,其本就是为[净化]而生,为[净化]而死… “好,我去和那小子说,他应该…会很高兴的。” “笠画姑娘……多谢!” 顾天严肃鞠躬道谢,这一谢,不仅为顾疚,更为天下。 笠画托起顾天,摇摇头道:“不必谢我,我没做什么。” “好了,我先去找顾疚,顾家主自便。” 顾天心情复杂地看向笠画,嘴巴里满是苦涩,小姑娘瘦弱的肩膀可见肩胛骨,却在撑起浮云的一片天。 她是神树之灵,可她也是人。 “别感伤了,有那时间不如多给我备些好吃的,顾家主。” 笠画的声音传入顾天耳中,他不由摇摇头,去给笠画准备吃食。 “笠画姐!”,顾疚很是兴奋,一个不留神身子在拳桩上摇摇晃晃,眼看就要跌落。 “啊啊啊啊啊啊!” 在顾疚落地瞬间,笠画稳稳接住。 顾疚睁开眼,与笠画好看的眸子对视,一瞬间红了脸。 “我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顾疚一个闪身便从笠画怀中跳下去,红着脸低着头,不断绞着手指。 “没事,我想带你去游历,你去吗?”,笠画问道。 “游历!?我们两个人吗?”,顾疚很是兴奋。 “嗯,我们两个,去梅雪国。” 第135章 糖葫芦 “好!” 顾疚一溜烟跑回房间,整理东西去了。 “笠画姑娘,这些给你。” 顾天从空中落下,递给笠画一个大包。 笠画疑惑,“这是什么?怎么这么大包?” “我能保证顾疚路上好好的,不缺这些日用品,带些关键物件便好。” 顾天连连摆手:“不不不,他的东西他自己会收拾。” “方才你不是说要我有空不如给你找些美食,这不给你找来了。” “里面有洛川各大点心房的糕点,还有些糖,饭馆的饭菜我也让他们用竹盒子装了几份,保存完好,一加热便能吃,不过天气炎热,还是要早些解决。” “不过也没几份,笠画姑娘的话,可能两顿就吃完了。” 笠画端着包裹,能够清楚感受到其中的份量。木盒的棱角压在她手心,压出一道道红印。 “好,有劳顾家主。”,笠画开口道谢,语气带了些波澜。 “一路顺风。” “嗯。” 笠画将包裹收入腰间铜镜中,在大门处等顾疚出来。 很快,一个小粽子晃晃悠悠从大门出来,扑通一下跌在门口。 “快走小崽子!” 门后一只大脚嗖一下踹在小粽子屁股上,砰得一声关紧大门。 “嘿嘿,笠画姐,让你见笑了。” 顾疚灵气外泄当作冲力,一下子站起身来。 “乘马车吗笠画姐,我最近苦练车技,已经可以平稳过沟了!” “还有,我带了很多钱,路上可以给你买很多好吃的!” 笠画本想御空赶路,但看着顾疚兴奋的模样,出口却成了一声“好。” 顾疚驾马,笠画就在车内发呆。 “顾疚,你想学什么?”,笠画问道。 “啊?我不知道啊。” “我没想学什么,白虎精魂已经说了,我只需要照常修炼,就能踏入入洋境,到时候就能保护笠画姐!” “我也不知道父亲他怎么想的,但我只是想跟笠画一块而已,学什么不重要的啦。” 顾疚软软的嗓音说着毫不掩饰的喜欢。 少年时就是这样,一点点的喜欢都藏不住。 笠画笑道:“顾疚,我已经入洋境了。” 马车前的声音一顿,“这样么…” 笠画指尖绕着白发,淡淡说道:“嗯,没错。你父亲告诉我白虎精魂杀伐之气最为重要,刚巧我有一门心法是从一个秘境中得来的,路上教于你。” “…好…” 马车一路北上,中途经过很多城镇,但笠画很少下车。 她大部分时间都窝在车厢里睡觉,很多琐事都是顾疚在忙。 “笠画姐,我去买点干肉,很快回来。” 笠画睁开眼皮,说道:“好,有问题喊我。” 顾疚担忧地看一眼车厢,这一路上笠画姐醒着的时间越来越少,常常一睡就是大半日。 他在镇上买了些牛肉干,又看到有卖糖葫芦的小贩,上去买了两串。 “笠画姐!糖葫芦!” 顾疚一回去便敲响车厢,把糖葫芦递给笠画。 笠画咬了一颗,轻轻瞥起眉头,这糖葫芦怎么甜味这么淡。 “顾疚,甜吗?”,笠画问道。 顾疚一边吃一边回道:“甜啊!我还特意挑了两串糖衣厚的,挑了许久呢。” 笠画愣愣看着手里鲜红欲滴的糖葫芦,不再出声。 原来,这就是代价。 接下来几天,笠画活泼不少,开始跟着顾疚去经过的每一个城镇,看到新鲜的没见过的美食都要尝一遍。 顾疚见她吃饱后见到新鲜美食还要吃一口,然后把带有牙印的那边切掉,剩下的都送给乞讨的人。 “笠画姐,吃饱了可以下次再吃,等我们回来也可以再吃嘛!” 笠画只是笑着摸摸顾疚的脑袋,问道:“你那白虎精魄之灵呢?怎么不听它出来唠叨。” 顾疚挠挠头道:“它啊,它陷入沉睡了,说要养神魄什么的,就当它不存在好了。” “这样啊…我教给你的心法练得如何了?” “嗯,运转已经没问题,但是杀伐之气我总是使用不出来。” “嗯…这样么,听说梅雪国雪山有不少凶兽,到时候带你去锻炼一下,这不是大问题。” “嘿嘿,好的笠画姐!你最近怎么不睡觉了?之前明明很喜欢睡觉的。” 笠画嘴角勾起一抹极小的弧度,她现在心境已经很难生出波动,但对熟悉的人,她还是尽力不那么冰冷。 “小毛孩,还管起我来了?” “罚你今天晚上练功!” “啊!不要啊笠画姐!” 夜晚,笠画坐在树杈上。 顾疚则是在下面运转伐兽诀,缕缕猩红之气从他体外扩散。 “嗯…没经过洗礼确实又细又浅,得抓紧时间了。” 笠画咬下手里最后一颗糖葫芦,几乎已经没有甜味。 她随手把竹签放在身后,喃喃道:“糖葫芦,这是最后一次吃你了。” 第135章 糖葫芦 “好!” 顾疚一溜烟跑回房间,整理东西去了。 “笠画姑娘,这些给你。” 顾天从空中落下,递给笠画一个大包。 笠画疑惑,“这是什么?怎么这么大包?” “我能保证顾疚路上好好的,不缺这些日用品,带些关键物件便好。” 顾天连连摆手:“不不不,他的东西他自己会收拾。” “方才你不是说要我有空不如给你找些美食,这不给你找来了。” “里面有洛川各大点心房的糕点,还有些糖,饭馆的饭菜我也让他们用竹盒子装了几份,保存完好,一加热便能吃,不过天气炎热,还是要早些解决。” “不过也没几份,笠画姑娘的话,可能两顿就吃完了。” 笠画端着包裹,能够清楚感受到其中的份量。木盒的棱角压在她手心,压出一道道红印。 “好,有劳顾家主。”,笠画开口道谢,语气带了些波澜。 “一路顺风。” “嗯。” 笠画将包裹收入腰间铜镜中,在大门处等顾疚出来。 很快,一个小粽子晃晃悠悠从大门出来,扑通一下跌在门口。 “快走小崽子!” 门后一只大脚嗖一下踹在小粽子屁股上,砰得一声关紧大门。 “嘿嘿,笠画姐,让你见笑了。” 顾疚灵气外泄当作冲力,一下子站起身来。 “乘马车吗笠画姐,我最近苦练车技,已经可以平稳过沟了!” “还有,我带了很多钱,路上可以给你买很多好吃的!” 笠画本想御空赶路,但看着顾疚兴奋的模样,出口却成了一声“好。” 顾疚驾马,笠画就在车内发呆。 “顾疚,你想学什么?”,笠画问道。 “啊?我不知道啊。” “我没想学什么,白虎精魂已经说了,我只需要照常修炼,就能踏入入洋境,到时候就能保护笠画姐!” “我也不知道父亲他怎么想的,但我只是想跟笠画一块而已,学什么不重要的啦。” 顾疚软软的嗓音说着毫不掩饰的喜欢。 少年时就是这样,一点点的喜欢都藏不住。 笠画笑道:“顾疚,我已经入洋境了。” 马车前的声音一顿,“这样么…” 笠画指尖绕着白发,淡淡说道:“嗯,没错。你父亲告诉我白虎精魂杀伐之气最为重要,刚巧我有一门心法是从一个秘境中得来的,路上教于你。” “…好…” 马车一路北上,中途经过很多城镇,但笠画很少下车。 她大部分时间都窝在车厢里睡觉,很多琐事都是顾疚在忙。 “笠画姐,我去买点干肉,很快回来。” 笠画睁开眼皮,说道:“好,有问题喊我。” 顾疚担忧地看一眼车厢,这一路上笠画姐醒着的时间越来越少,常常一睡就是大半日。 他在镇上买了些牛肉干,又看到有卖糖葫芦的小贩,上去买了两串。 “笠画姐!糖葫芦!” 顾疚一回去便敲响车厢,把糖葫芦递给笠画。 笠画咬了一颗,轻轻瞥起眉头,这糖葫芦怎么甜味这么淡。 “顾疚,甜吗?”,笠画问道。 顾疚一边吃一边回道:“甜啊!我还特意挑了两串糖衣厚的,挑了许久呢。” 笠画愣愣看着手里鲜红欲滴的糖葫芦,不再出声。 原来,这就是代价。 接下来几天,笠画活泼不少,开始跟着顾疚去经过的每一个城镇,看到新鲜的没见过的美食都要尝一遍。 顾疚见她吃饱后见到新鲜美食还要吃一口,然后把带有牙印的那边切掉,剩下的都送给乞讨的人。 “笠画姐,吃饱了可以下次再吃,等我们回来也可以再吃嘛!” 笠画只是笑着摸摸顾疚的脑袋,问道:“你那白虎精魄之灵呢?怎么不听它出来唠叨。” 顾疚挠挠头道:“它啊,它陷入沉睡了,说要养神魄什么的,就当它不存在好了。” “这样啊…我教给你的心法练得如何了?” “嗯,运转已经没问题,但是杀伐之气我总是使用不出来。” “嗯…这样么,听说梅雪国雪山有不少凶兽,到时候带你去锻炼一下,这不是大问题。” “嘿嘿,好的笠画姐!你最近怎么不睡觉了?之前明明很喜欢睡觉的。” 笠画嘴角勾起一抹极小的弧度,她现在心境已经很难生出波动,但对熟悉的人,她还是尽力不那么冰冷。 “小毛孩,还管起我来了?” “罚你今天晚上练功!” “啊!不要啊笠画姐!” 夜晚,笠画坐在树杈上。 顾疚则是在下面运转伐兽诀,缕缕猩红之气从他体外扩散。 “嗯…没经过洗礼确实又细又浅,得抓紧时间了。” 笠画咬下手里最后一颗糖葫芦,几乎已经没有甜味。 她随手把竹签放在身后,喃喃道:“糖葫芦,这是最后一次吃你了。” 第136章 梅雪国动乱 不知不觉间,两人经过七十多个日夜,终于抵达梅雪国国都,梅雪城。 梅雪国位于大陆最北端,常年飘雪,能在这个地方生长的花朵,只有梅花。 “到地方了!笠画姐!” 顾疚浑身上下裹着一层又一层,身形胖了不止一圈! 笠画迈出车厢,身上仍是一身漆黑的翼蚕衣,肩膀上披有一件素白的鹅毛披风。 是路上顾疚给她买的。 “梅雪城。” 笠画念出城门上由冰棱组成的三个大字,一路上几乎每天都在飘雪,看着城墙处探出的几朵红梅,笠画不禁感叹生命的顽强。 “笠画姐,我们先进城找个地方休息?”,顾疚出声道。 谁知笠画摇摇头,目光穿越空间,牢牢锁在雪宫之上。 “不,我们直接去找雪王,今天住雪宫。” “啊,啊?”,顾疚张大嘴巴,“我用不用躲一下啊?” “不用,马车先停这,回头让他们找人来牵。” 笠画说完,一手拎起顾疚厚厚的衣领,宛如青色流星般直冲雪宫。 “嗯?有人来了。”,坐在雪宫的雪王敖霜站起身来,注视着快速逼近的流星。 笠画两人稳稳停在宫殿外,雪宫的防御没有阻拦笠画分毫。 “你是谁?何故擅闯雪宫?” 笠画刚落地,便被层层包围,敖霜满脸肃然,他虽然消瘦,话音却极有力量。 “神树之灵,笠画。” “冒昧前来只为告诉雪王,神树根触,要暴乱了。” 笠画淡淡开口,两句话直接把敖霜惊在原地。 顾疚有些懵逼,神树之灵?那是什么? 敖霜一挥手,“下去,让她进来。” 很快,殿内只剩下他们三人。 “你是之前在浮云城的笠画?”,敖霜问道。 “嗯,不错。” “根触暴乱还有多长时间?” “快了,一个月左右。” “嗯…还有时间准备…姑娘舟车劳顿,今日先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再谈。” 敖伦没有去怀疑笠画的身份,出尘的面容和入洋境的实力,以及半黑半白的头发,都足以证明。 “好。” “我住哪里?” 敖霜一顿,“来人!带二位贵客去霜华苑,今日起霜华苑是二位贵客的落脚地,任何人不得擅入!” 笠画点头道谢,跟着领路人离开。 敖霜在殿内来回踱步,哀声连连。 “这么快…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就算感应到神树之灵,神树也不可能提前暴动啊,积累[恶念]哪有那么快…” “除非…除非有人在喂养神树!!” 念此,敖霜瞬间感觉后背发凉。 … “笠画姐,神树之灵是什么东西?”,顾疚拉着笠画的手,小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总觉得跟神树有关的都不是什么好事,看神树根触的暴乱就知道。 “嗯…就是一种可以拯救世界的灵体,是不是很厉害?”,笠画平淡说道。 “拯救世界啊…”,顾疚小脸紧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二位,到地方了。往前直走便是霜华苑,我就不过去了。”,领路人鞠躬说道。 笠画淡淡点头,拉着顾疚进入霜华苑。 推开朱红色大门,入目便是两排精细对照的梅树,铺满白雪的院子上有着两串醒目的脚印。 “姑父也真是的,我才刚搬进来东西还没放好,就被通知立刻马上搬出去。” “拿我做笑话呢!?” 敖伦扛着大包小包从屋里出来,包裹刚好挡住他的视线,没看到前面的笠画二人。 “敖伦?” “嗯?谁叫我?” 敖伦侧身,歪着头看到了笠画。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敖伦很惊讶,自从在洛川被救后他便回到梅雪国,对笠画她们也没了敌意。 他本就是张狂的性子,没有深仇大恨。 敖伦转念一想,脸色耷拉下来,“你们,不会要住这里?” “姑父毫不留情把我撵走就是为了给你们腾地方!?” “啊啊啊啊!我必须去找姑姑理论!” 敖伦气得将手里包裹扔在地上,气冲冲地冲出大门。 “等等,你的东西。” 笠画用灵气把包裹丢出墙外,正好砸在敖伦身前。 敖伦:“……” 好!好好好!我今天必须把霜华苑抢过来! 敖霜回到寝宫,便听到敖伦正在哭诉。 “姑姑!你必须给我做主啊!我的霜华苑,前脚刚进去就被别人撵走了啊!” “伦儿,你先别急,等你故父回来再好好问问他。” 敖霜叹了口气,推门进去。 “不用问了,霜华苑会让她们住到离开。” 敖伦很不服气:“为什么啊,霜华苑冰灵气那么浓郁,凭什么给外人住啊!?” “就凭她是入洋境,就凭她是神树之灵!“ 敖伦一听僵在原地。 “怎么,还要住霜华苑吗?” “不…算了。” 敖伦也没想到笠画身份与实力这么强硬。 “嗯,好好准备一下,不出一个月,梅雪国有动乱。” “好了,早些歇息,明天早点上朝,别再迟到。” “是。”,敖伦心思复杂走出寝宫,世界好像在他不经意间发生巨大变化。 霜华苑,分好房间后,笠画对顾疚说道:“明日带你去雪山修炼伐兽诀,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能积累多少杀伐之气就看你自己了。” “切记,不要被杀伐之气占据脑海,何时杀何时不杀,切勿背离本心。” 顾疚乖巧点头,“好的,我知道的笠画姐。” “嗯,好好休息。” 第二天一早,笠画带着顾疚迈入雪宫中。 “这是谁?” “不知道,怎么还带个孩子?” “王上今日叫我们前来不会就是因为她?我看这人身上灵气波动微弱,不像是大能。” “听王上怎么说。” 笠画没有理会周围的议论声,径直站在中央率先开口道: “听闻梅雪国有处雪山,乃灵兽凶兽遍地之处,我想让顾疚进去修行,不知雪王可否指明道路?” “雪山!?那是我梅雪皇室修炼之处,怎么可能让外人进入?” “王上,不可!” 敖霜皱起眉头,面色有些为难。 “放心,不让王上难堪,我用东西换这个名额。”,笠画淡淡开口。 “哦,什么东西?”,敖霜一听来了兴趣,神树之灵拿出的东西必然不会是凡物。 腰间铜镜一闪,笠画手中多了瓶装满金色液体的古素瓶子。 “这个。” “这,这是…古圣水!?”,敖霜一下站起来,惊讶无比。 “古圣水…”,笠画心里记住,准备打听一下这东西有什么用。 从何家祖地得到后她还没听说过这种东西的名字。 “如何,雪王可否答应?” “当然,不过一瓶古圣水换取一个名额,姑娘未免太亏了。” “无所谓,在我看来值当就行。” “好!今日我便让人带他去雪山修行,为期一月。” 轰隆! 两人商量完毕,外面一道震天声响爆炸开来。 第136章 梅雪国动乱 不知不觉间,两人经过七十多个日夜,终于抵达梅雪国国都,梅雪城。 梅雪国位于大陆最北端,常年飘雪,能在这个地方生长的花朵,只有梅花。 “到地方了!笠画姐!” 顾疚浑身上下裹着一层又一层,身形胖了不止一圈! 笠画迈出车厢,身上仍是一身漆黑的翼蚕衣,肩膀上披有一件素白的鹅毛披风。 是路上顾疚给她买的。 “梅雪城。” 笠画念出城门上由冰棱组成的三个大字,一路上几乎每天都在飘雪,看着城墙处探出的几朵红梅,笠画不禁感叹生命的顽强。 “笠画姐,我们先进城找个地方休息?”,顾疚出声道。 谁知笠画摇摇头,目光穿越空间,牢牢锁在雪宫之上。 “不,我们直接去找雪王,今天住雪宫。” “啊,啊?”,顾疚张大嘴巴,“我用不用躲一下啊?” “不用,马车先停这,回头让他们找人来牵。” 笠画说完,一手拎起顾疚厚厚的衣领,宛如青色流星般直冲雪宫。 “嗯?有人来了。”,坐在雪宫的雪王敖霜站起身来,注视着快速逼近的流星。 笠画两人稳稳停在宫殿外,雪宫的防御没有阻拦笠画分毫。 “你是谁?何故擅闯雪宫?” 笠画刚落地,便被层层包围,敖霜满脸肃然,他虽然消瘦,话音却极有力量。 “神树之灵,笠画。” “冒昧前来只为告诉雪王,神树根触,要暴乱了。” 笠画淡淡开口,两句话直接把敖霜惊在原地。 顾疚有些懵逼,神树之灵?那是什么? 敖霜一挥手,“下去,让她进来。” 很快,殿内只剩下他们三人。 “你是之前在浮云城的笠画?”,敖霜问道。 “嗯,不错。” “根触暴乱还有多长时间?” “快了,一个月左右。” “嗯…还有时间准备…姑娘舟车劳顿,今日先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再谈。” 敖伦没有去怀疑笠画的身份,出尘的面容和入洋境的实力,以及半黑半白的头发,都足以证明。 “好。” “我住哪里?” 敖霜一顿,“来人!带二位贵客去霜华苑,今日起霜华苑是二位贵客的落脚地,任何人不得擅入!” 笠画点头道谢,跟着领路人离开。 敖霜在殿内来回踱步,哀声连连。 “这么快…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就算感应到神树之灵,神树也不可能提前暴动啊,积累[恶念]哪有那么快…” “除非…除非有人在喂养神树!!” 念此,敖霜瞬间感觉后背发凉。 … “笠画姐,神树之灵是什么东西?”,顾疚拉着笠画的手,小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总觉得跟神树有关的都不是什么好事,看神树根触的暴乱就知道。 “嗯…就是一种可以拯救世界的灵体,是不是很厉害?”,笠画平淡说道。 “拯救世界啊…”,顾疚小脸紧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二位,到地方了。往前直走便是霜华苑,我就不过去了。”,领路人鞠躬说道。 笠画淡淡点头,拉着顾疚进入霜华苑。 推开朱红色大门,入目便是两排精细对照的梅树,铺满白雪的院子上有着两串醒目的脚印。 “姑父也真是的,我才刚搬进来东西还没放好,就被通知立刻马上搬出去。” “拿我做笑话呢!?” 敖伦扛着大包小包从屋里出来,包裹刚好挡住他的视线,没看到前面的笠画二人。 “敖伦?” “嗯?谁叫我?” 敖伦侧身,歪着头看到了笠画。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敖伦很惊讶,自从在洛川被救后他便回到梅雪国,对笠画她们也没了敌意。 他本就是张狂的性子,没有深仇大恨。 敖伦转念一想,脸色耷拉下来,“你们,不会要住这里?” “姑父毫不留情把我撵走就是为了给你们腾地方!?” “啊啊啊啊!我必须去找姑姑理论!” 敖伦气得将手里包裹扔在地上,气冲冲地冲出大门。 “等等,你的东西。” 笠画用灵气把包裹丢出墙外,正好砸在敖伦身前。 敖伦:“……” 好!好好好!我今天必须把霜华苑抢过来! 敖霜回到寝宫,便听到敖伦正在哭诉。 “姑姑!你必须给我做主啊!我的霜华苑,前脚刚进去就被别人撵走了啊!” “伦儿,你先别急,等你故父回来再好好问问他。” 敖霜叹了口气,推门进去。 “不用问了,霜华苑会让她们住到离开。” 敖伦很不服气:“为什么啊,霜华苑冰灵气那么浓郁,凭什么给外人住啊!?” “就凭她是入洋境,就凭她是神树之灵!“ 敖伦一听僵在原地。 “怎么,还要住霜华苑吗?” “不…算了。” 敖伦也没想到笠画身份与实力这么强硬。 “嗯,好好准备一下,不出一个月,梅雪国有动乱。” “好了,早些歇息,明天早点上朝,别再迟到。” “是。”,敖伦心思复杂走出寝宫,世界好像在他不经意间发生巨大变化。 霜华苑,分好房间后,笠画对顾疚说道:“明日带你去雪山修炼伐兽诀,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能积累多少杀伐之气就看你自己了。” “切记,不要被杀伐之气占据脑海,何时杀何时不杀,切勿背离本心。” 顾疚乖巧点头,“好的,我知道的笠画姐。” “嗯,好好休息。” 第二天一早,笠画带着顾疚迈入雪宫中。 “这是谁?” “不知道,怎么还带个孩子?” “王上今日叫我们前来不会就是因为她?我看这人身上灵气波动微弱,不像是大能。” “听王上怎么说。” 笠画没有理会周围的议论声,径直站在中央率先开口道: “听闻梅雪国有处雪山,乃灵兽凶兽遍地之处,我想让顾疚进去修行,不知雪王可否指明道路?” “雪山!?那是我梅雪皇室修炼之处,怎么可能让外人进入?” “王上,不可!” 敖霜皱起眉头,面色有些为难。 “放心,不让王上难堪,我用东西换这个名额。”,笠画淡淡开口。 “哦,什么东西?”,敖霜一听来了兴趣,神树之灵拿出的东西必然不会是凡物。 腰间铜镜一闪,笠画手中多了瓶装满金色液体的古素瓶子。 “这个。” “这,这是…古圣水!?”,敖霜一下站起来,惊讶无比。 “古圣水…”,笠画心里记住,准备打听一下这东西有什么用。 从何家祖地得到后她还没听说过这种东西的名字。 “如何,雪王可否答应?” “当然,不过一瓶古圣水换取一个名额,姑娘未免太亏了。” “无所谓,在我看来值当就行。” “好!今日我便让人带他去雪山修行,为期一月。” 轰隆! 两人商量完毕,外面一道震天声响爆炸开来。 第137章 天魔山主与林月月 “怎么回事!?”,敖霜猛地起身,外面两股强悍的灵气让他心悸。 城外漫天大雪中,两道渺小的身影在空中不断碰撞,黑色与黑紫色灵气相互交织,硬生生将雪地的光芒遮盖下去。 “女娃,你为何有幻形蛇的气息?我天魔山圣兽,为何会出现在你身上!?” 身着黑熊皮毛大衣的天魔山主齐天喝问道。 林月月黑色面纱蒙面,身上穿着像是风月之地舞女的衣服,黑色薄纱将她的肌肤映衬得宛如凝脂。 “幻形蛇?什么幻形蛇,没听说过!” “倒是你,一声不吭就从暗处偷袭,能是什么好鸟?” 林月月心里知道此人恐怕是在说自己那条紫蛇。 可紫色是她小时候偷偷溜出青山坊时在池水里捡到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之时,笠画与敖霜浮在梅雪城上空。 敖霜脸上满是担忧,照他们的打法,很快就会牵扯到梅雪城,如今[恶藤]还未暴乱,怎么能让其他人影响到梅雪城。 但这两人气息强悍,最少也是入渊境巅峰之人,而且灵气有些虚幻,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迈进入渊境。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凭他自己,拦不下二人。 “咳”,敖霜有些尴尬地看向笠画,“那个,笠画姑娘,可否与我一同去劝劝他们,一会波及到城池就不好了。” “好” ,笠画只是淡淡点头,这反而搞得敖霜更不好意思了。 自己现在简直像是连拿带抢的厚脸皮。 “那个,多谢笠画姑娘帮忙,回去后我一定多多照顾你的小徒弟。”,敖霜如是说道。 他自认为梅雪国没什么可给笠画的,因为他觉得笠画都看不上,只能多照顾下随行的男孩。 笠没有吭声,手中一闪将霜叶剑握住。 敖霜看到霜叶剑时眼瞳一缩,他从这剑上感觉到一股再熟悉不过的气息,是与他镇国神剑落雪神剑的气息。 不对!仔细感受下,这剑里少了落雪神剑的神性,而且气息也有着微小差别。 仿造物!?敖霜心里疑惑,打算事后问问笠画。 “二位!前方便是我梅雪国都梅雪城,还请两位换个地方,免得否则我便要开启护城大阵了。”,敖霜冷冷开口。 护城大阵,代价大威力也大,可以阻拦入渊境强者的进攻,前提是阵法灵气时刻充裕,但对于根触暴动时淹没万物来讲是没有用的。 灵气本诞生于神树,说到底是神树的养料罢了。 感受到来人,林月月与齐天不约而同停战,双双看向敖霜。 “雪王?”,齐天开口道,“还有…神树之灵笠画。” 笠画一挑眉:“你认识我?” 齐天正想回答,笠画手一抬一剑斩向齐天。 齐天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狼狈躲闪,“你不讲武德!” “哼”,笠画冷哼一声,“天魔山的人?你身上那股死气味隔着老远我都能闻到。” “死气味?怎么可能?”,齐天急忙扬起胳膊闻了闻,“没有味道啊?我身上怎么可能有异味?” 笠画冷笑一声,“你当然闻不到,你就是从死地出来的,怎么可能闻到死气味。” “天魔山魔主?今日一见,稍显一般。” 齐天气得直咬牙,但他很快平静下来。 “笠画?看来[净化]足够深刻,你现在可是和以前大不相同,说话都刻薄起来。” “只是不知道再[净化]一次,你还能有人性吗?到时候恐怕连我这个魔主都比不过你的冷血无情。” 笠画淡淡一笑:“废物。” “你!”,齐天心中怒极,若不是自己现在还没完全恢复… 他转念一想,有些无奈。 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恢复实力到入渊境,在神树的庇护下也不可能拿笠画怎么样的。 “你是?”,笠画眼眸瞥向林月月,这姑娘总给他她一股熟悉感。 少女细平眉,眼帘极薄,鼻梁小巧,浅粉色的两片薄唇更为其增添几分凉情之意。 “林月月,舞女而已。”,林月月回答。 笠画压下心头的熟悉感,舞女?一个舞女能和天魔山魔主打得有来有回?若真是如此,那还需要她来挑这拯救世界的担子。 “无所谓,我是帮雪王劝架的,你们要打去别处打,别在这里碍眼。” 齐天与林月月狠狠对视一眼,如今打下去也没个结果,两人都默契暂时讲和。 “我要在梅雪城小住一些时日,雪王与笠画姑娘不会阻止?”,齐天笑道,他的笑容灿烂却不见温度,假的很。 林月月此时也道:“我也要暂时在梅雪城小住,来学习一下梅雪国的舞姿。” 敖霜有些犯难,如今这两人来梅雪城,说没目的那是不可能的,但自己又没办法阻拦二人进城,他耗不起。 “好”,敖霜稍加思索便应下,“但希望二位遵循我梅雪国律法,否则我定当开启护城大阵镇杀二位。” 见事情落幕,笠画径直消失,她事情很多,其余事情也不需要她考量。 第137章 天魔山主与林月月 “怎么回事!?”,敖霜猛地起身,外面两股强悍的灵气让他心悸。 城外漫天大雪中,两道渺小的身影在空中不断碰撞,黑色与黑紫色灵气相互交织,硬生生将雪地的光芒遮盖下去。 “女娃,你为何有幻形蛇的气息?我天魔山圣兽,为何会出现在你身上!?” 身着黑熊皮毛大衣的天魔山主齐天喝问道。 林月月黑色面纱蒙面,身上穿着像是风月之地舞女的衣服,黑色薄纱将她的肌肤映衬得宛如凝脂。 “幻形蛇?什么幻形蛇,没听说过!” “倒是你,一声不吭就从暗处偷袭,能是什么好鸟?” 林月月心里知道此人恐怕是在说自己那条紫蛇。 可紫色是她小时候偷偷溜出青山坊时在池水里捡到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之时,笠画与敖霜浮在梅雪城上空。 敖霜脸上满是担忧,照他们的打法,很快就会牵扯到梅雪城,如今[恶藤]还未暴乱,怎么能让其他人影响到梅雪城。 但这两人气息强悍,最少也是入渊境巅峰之人,而且灵气有些虚幻,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迈进入渊境。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凭他自己,拦不下二人。 “咳”,敖霜有些尴尬地看向笠画,“那个,笠画姑娘,可否与我一同去劝劝他们,一会波及到城池就不好了。” “好” ,笠画只是淡淡点头,这反而搞得敖霜更不好意思了。 自己现在简直像是连拿带抢的厚脸皮。 “那个,多谢笠画姑娘帮忙,回去后我一定多多照顾你的小徒弟。”,敖霜如是说道。 他自认为梅雪国没什么可给笠画的,因为他觉得笠画都看不上,只能多照顾下随行的男孩。 笠没有吭声,手中一闪将霜叶剑握住。 敖霜看到霜叶剑时眼瞳一缩,他从这剑上感觉到一股再熟悉不过的气息,是与他镇国神剑落雪神剑的气息。 不对!仔细感受下,这剑里少了落雪神剑的神性,而且气息也有着微小差别。 仿造物!?敖霜心里疑惑,打算事后问问笠画。 “二位!前方便是我梅雪国都梅雪城,还请两位换个地方,免得否则我便要开启护城大阵了。”,敖霜冷冷开口。 护城大阵,代价大威力也大,可以阻拦入渊境强者的进攻,前提是阵法灵气时刻充裕,但对于根触暴动时淹没万物来讲是没有用的。 灵气本诞生于神树,说到底是神树的养料罢了。 感受到来人,林月月与齐天不约而同停战,双双看向敖霜。 “雪王?”,齐天开口道,“还有…神树之灵笠画。” 笠画一挑眉:“你认识我?” 齐天正想回答,笠画手一抬一剑斩向齐天。 齐天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狼狈躲闪,“你不讲武德!” “哼”,笠画冷哼一声,“天魔山的人?你身上那股死气味隔着老远我都能闻到。” “死气味?怎么可能?”,齐天急忙扬起胳膊闻了闻,“没有味道啊?我身上怎么可能有异味?” 笠画冷笑一声,“你当然闻不到,你就是从死地出来的,怎么可能闻到死气味。” “天魔山魔主?今日一见,稍显一般。” 齐天气得直咬牙,但他很快平静下来。 “笠画?看来[净化]足够深刻,你现在可是和以前大不相同,说话都刻薄起来。” “只是不知道再[净化]一次,你还能有人性吗?到时候恐怕连我这个魔主都比不过你的冷血无情。” 笠画淡淡一笑:“废物。” “你!”,齐天心中怒极,若不是自己现在还没完全恢复… 他转念一想,有些无奈。 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恢复实力到入渊境,在神树的庇护下也不可能拿笠画怎么样的。 “你是?”,笠画眼眸瞥向林月月,这姑娘总给他她一股熟悉感。 少女细平眉,眼帘极薄,鼻梁小巧,浅粉色的两片薄唇更为其增添几分凉情之意。 “林月月,舞女而已。”,林月月回答。 笠画压下心头的熟悉感,舞女?一个舞女能和天魔山魔主打得有来有回?若真是如此,那还需要她来挑这拯救世界的担子。 “无所谓,我是帮雪王劝架的,你们要打去别处打,别在这里碍眼。” 齐天与林月月狠狠对视一眼,如今打下去也没个结果,两人都默契暂时讲和。 “我要在梅雪城小住一些时日,雪王与笠画姑娘不会阻止?”,齐天笑道,他的笑容灿烂却不见温度,假的很。 林月月此时也道:“我也要暂时在梅雪城小住,来学习一下梅雪国的舞姿。” 敖霜有些犯难,如今这两人来梅雪城,说没目的那是不可能的,但自己又没办法阻拦二人进城,他耗不起。 “好”,敖霜稍加思索便应下,“但希望二位遵循我梅雪国律法,否则我定当开启护城大阵镇杀二位。” 见事情落幕,笠画径直消失,她事情很多,其余事情也不需要她考量。 第138章 齐聚一堂 梅雪城在敖霜的命令下基本都闭门不出,笠画在城中已经看不到开张的店门。 一扇扇被白雪覆盖的大门将梅雪城映衬得仿若死城。 “嗯?医馆?”,笠画惊讶一声。 街道边,一个小医馆静静开着小门,屋内橘色灯光传来阵阵暖意抵达笠画心里。 咚咚!咚咚咚! 笠画轻轻敲门。 “请进。” 是一位老人的声音。 见到笠画,老医生问道:“姑娘生病了?” 笠画摇摇头,坐在老者身前失神的说道:“没有。” “如今城外全都闭户不出,老先生为何偏偏亮灯开门?不怕出事吗?” 老者微微一笑,“万户皆可闭,医门不可动。” “这方圆几条街,只有我这一家医馆,我如果也关门,万一有人突发恶疾,上哪里找医生?” “姑娘,别看我这医馆小,一天不开门就不知道要耽误多少人,你说我敢关门吗?” 老者给笠画递上一杯热茶,那双手全是一小块一小块的皱皮,宛如干涸的河床。 “你不怕吗?”,笠画问道。 “怕?怕,当然怕。”,老者杯盖轻轻在杯口转了三圈,原本溢出的茶水与碎叶被灵活刮去。 “我虽是百姓,但也知道雪王这道命令下隐藏的波涛。梅雪城大抵是要没了。” “那你不走?” 两人一问一答。 ——“走?走去哪里?” ——“随便什么地方。” ——“呵呵,姑娘,我是医生,根就在梅雪城,走不了的。我得为他们负责。” ——“不惜搭上自己的命,也要救那些陌生人?” ——“是的,我得对得起这牌匾。” 笠画顺着老人指尖看去,洁白的泥灰墙上挂着一张小小的牌匾。 [悬壶济世] 笠画没再多问,言语是无力的,她想看看。 “姑娘!” 在笠画快要踏出大门时,老者出声喊住,颤颤巍巍起身,然后递给笠画一小包药。 “如今天寒,姑娘这般在外,小心宫寒。” 笠画俏脸一红,她如今已是入洋境强者,哪里还会宫寒? “好,多谢老先生。” 笠画拗不过他,只得收下。 手里小药包很实诚,沉甸甸的,一看就是仔细晒干后压作药饼,能用很久。 她转身想和老者道个别,但回过头,小木门已经恢复原状,只有屋内的灯光明亮如初。 “笠画?你也有心情逛街?” 一道不和谐声打破笠画的思绪,她神色冰凉,心里暗道阴魂不散。 齐天一身黑色露肩大袄,不知道他是热还是冷,一脸笑眯眯地坐在屋顶上。 “别这么冷淡嘛,我又没对你做什么。”,齐天嗖地一下落地,没有溅起一片雪花。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劝你都别来打扰我。” “我对你的谋划没有兴趣,你的谋划也落不到我头上。” “你的目的是青枫,便应该去找他。” 齐天笑眯眯的神色收敛,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目标是青枫?” 笠画脑海里穿过一条线,每次天魔山出现 基本都与青枫有关,除了何家祖地那次,那个应该是肥老太倒霉了。 她不知道天魔山和青枫有何渊源,但如果齐天想借她之手对付青枫,那么他的算盘打错了,她虽然少了很多东西,但本心是不会变的。 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只有自己说得算。 齐天一脸难过地看着笠画:“你错怪我了,我可从来没有想过借你之手对付青枫,那肯定不可能。” “那你找我做什么?想要神树之灵?” 齐天闻言立刻惊恐地后退,“不不不,我对那东西没兴趣。” “算了,说这么多也没用。不过我给你个忠告…小心林月月…” “林月月?”,笠画脑海中浮现刚才那道黑色倩影,“相比之下我觉得更应该小心你,毕竟她没阻拦过我,但你却次次拦在我面前。” 齐天意味深长地一笑,说道:“有些东西,不在阴影里是看不到的。光会照亮一些东西,也会掩盖一些东西。” “阳光下找不到出口,月光下看不清坑洼。” “笠画,小心林月月。” 齐天说罢,消失在笠画眼前。 笠画托着下巴,指尖不断交替敲击,慢悠悠向雪宫走去。 齐天躺在雪地里,仰头看着落雪。 “嗯…反正我提醒过了,难得大发慈悲,可不要让我失望。” “毕竟,我的目标是青枫,青枫怎么能有事呢?” “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如果两人因为心境而对目标产生偏移,这个世界,会成什么样子呢?” “那么多的[恶],哈哈,只是想想我都快要爽死了…” “算算时间,那两人也快到了。真好,这下所有变故齐聚一堂,[终末],要来啦…” …梅雪城外,两道身影迅速逼近。 第138章 齐聚一堂 梅雪城在敖霜的命令下基本都闭门不出,笠画在城中已经看不到开张的店门。 一扇扇被白雪覆盖的大门将梅雪城映衬得仿若死城。 “嗯?医馆?”,笠画惊讶一声。 街道边,一个小医馆静静开着小门,屋内橘色灯光传来阵阵暖意抵达笠画心里。 咚咚!咚咚咚! 笠画轻轻敲门。 “请进。” 是一位老人的声音。 见到笠画,老医生问道:“姑娘生病了?” 笠画摇摇头,坐在老者身前失神的说道:“没有。” “如今城外全都闭户不出,老先生为何偏偏亮灯开门?不怕出事吗?” 老者微微一笑,“万户皆可闭,医门不可动。” “这方圆几条街,只有我这一家医馆,我如果也关门,万一有人突发恶疾,上哪里找医生?” “姑娘,别看我这医馆小,一天不开门就不知道要耽误多少人,你说我敢关门吗?” 老者给笠画递上一杯热茶,那双手全是一小块一小块的皱皮,宛如干涸的河床。 “你不怕吗?”,笠画问道。 “怕?怕,当然怕。”,老者杯盖轻轻在杯口转了三圈,原本溢出的茶水与碎叶被灵活刮去。 “我虽是百姓,但也知道雪王这道命令下隐藏的波涛。梅雪城大抵是要没了。” “那你不走?” 两人一问一答。 ——“走?走去哪里?” ——“随便什么地方。” ——“呵呵,姑娘,我是医生,根就在梅雪城,走不了的。我得为他们负责。” ——“不惜搭上自己的命,也要救那些陌生人?” ——“是的,我得对得起这牌匾。” 笠画顺着老人指尖看去,洁白的泥灰墙上挂着一张小小的牌匾。 [悬壶济世] 笠画没再多问,言语是无力的,她想看看。 “姑娘!” 在笠画快要踏出大门时,老者出声喊住,颤颤巍巍起身,然后递给笠画一小包药。 “如今天寒,姑娘这般在外,小心宫寒。” 笠画俏脸一红,她如今已是入洋境强者,哪里还会宫寒? “好,多谢老先生。” 笠画拗不过他,只得收下。 手里小药包很实诚,沉甸甸的,一看就是仔细晒干后压作药饼,能用很久。 她转身想和老者道个别,但回过头,小木门已经恢复原状,只有屋内的灯光明亮如初。 “笠画?你也有心情逛街?” 一道不和谐声打破笠画的思绪,她神色冰凉,心里暗道阴魂不散。 齐天一身黑色露肩大袄,不知道他是热还是冷,一脸笑眯眯地坐在屋顶上。 “别这么冷淡嘛,我又没对你做什么。”,齐天嗖地一下落地,没有溅起一片雪花。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劝你都别来打扰我。” “我对你的谋划没有兴趣,你的谋划也落不到我头上。” “你的目的是青枫,便应该去找他。” 齐天笑眯眯的神色收敛,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目标是青枫?” 笠画脑海里穿过一条线,每次天魔山出现 基本都与青枫有关,除了何家祖地那次,那个应该是肥老太倒霉了。 她不知道天魔山和青枫有何渊源,但如果齐天想借她之手对付青枫,那么他的算盘打错了,她虽然少了很多东西,但本心是不会变的。 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只有自己说得算。 齐天一脸难过地看着笠画:“你错怪我了,我可从来没有想过借你之手对付青枫,那肯定不可能。” “那你找我做什么?想要神树之灵?” 齐天闻言立刻惊恐地后退,“不不不,我对那东西没兴趣。” “算了,说这么多也没用。不过我给你个忠告…小心林月月…” “林月月?”,笠画脑海中浮现刚才那道黑色倩影,“相比之下我觉得更应该小心你,毕竟她没阻拦过我,但你却次次拦在我面前。” 齐天意味深长地一笑,说道:“有些东西,不在阴影里是看不到的。光会照亮一些东西,也会掩盖一些东西。” “阳光下找不到出口,月光下看不清坑洼。” “笠画,小心林月月。” 齐天说罢,消失在笠画眼前。 笠画托着下巴,指尖不断交替敲击,慢悠悠向雪宫走去。 齐天躺在雪地里,仰头看着落雪。 “嗯…反正我提醒过了,难得大发慈悲,可不要让我失望。” “毕竟,我的目标是青枫,青枫怎么能有事呢?” “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如果两人因为心境而对目标产生偏移,这个世界,会成什么样子呢?” “那么多的[恶],哈哈,只是想想我都快要爽死了…” “算算时间,那两人也快到了。真好,这下所有变故齐聚一堂,[终末],要来啦…” …梅雪城外,两道身影迅速逼近。 小故事:凉城的说书 在凉城的午后,阳光透过古老的城墙投下斑驳的光影,笠画站在城门前,她的眼神深邃而冷漠,宛如清晨的冰雪。她是神树之灵,身披一袭素白长裙,裙摆随风轻拂,仿佛蕴含着岁月的宁静与智慧。身后,古老的神树在微风中沙沙作响,它们似乎在静静注视这一切,见证着凉城的沧桑与传奇。 柳溪瀚,凉王,站在笠画的对面。她身穿华丽的锦衣,头上戴着一顶金边红绫罗帽,帽尖上镶嵌着一颗碧玉,宛若一位冷峻的王者。她的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如同湖面上的冷月,清冷而高贵。柳溪瀚是凉城的统治者,她手中掌握着无尽的权力和荣耀,城中的人们都对她敬畏备至。 青枫,身材修长挺拔,一袭青衣随风飘动。他的眼眸深邃如潭,流露出一种难以捉摸的决断与坚定。青枫不仅仅是一位善战的指挥官,更是城中人心中的英雄。他站在两位女子之间,宛若一座孤峰,俯视着整个凉城,心中既有责任,也有对城市未来的期许。 凉城的街道上空气凝重,仿佛每一缕风都带着压抑的气息。笠画凝视着柳溪瀚,她知道,眼前这位凉王女不仅仅是一个强大的统治者,更是一个她曾经敬畏和尊重的人。柳溪瀚的眼神如同刀锋般锐利,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在嘲讽着笠画的无力。 “笠画,你来这里的目的何在?”柳溪瀚的声音冷漠而威严,如同冬日的寒风,让人心生寒意。 笠画抬起头,她的声音清冷而坚定:“我来寻求凉城的合作。神树之灵的力量可以帮助凉城在未来的战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合作?”柳溪瀚的笑容更加讥讽,“神树之灵一向自负其能力,却忘了我们凉城早已有无数强大的力量。笠画,你何其自负,竟以为你的神树之灵可以动摇我的统治?” 青枫默默地站在一旁,他的眼神闪烁着犹豫和担忧。他知道笠画所说的并非无稽之谈,神树之灵的力量确实强大无比,但凉城的强大也是不可低估的。 “凉王女,神树之灵的力量不是妄言。我们可以共同面对未来的威胁,而不是彼此对抗。”青枫试图调解,希望避免一场不必要的冲突。 柳溪瀚的眉头微微一皱,她的目光转向青枫,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青枫,你忘了你的责任是什么吗?作为凉城的将军,你难道会背叛我,去支持这个来历不明的神树之灵女?” 青枫沉默不语,他的内心剧烈挣扎着。他既忠于凉城,又不愿见到不必要的血战。在这个紧张的氛围中,他感受到了自己身处的复杂境地。 笠画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她知道此刻的凉城,充满了暗流涌动和不安的因素。她的目标是寻求一种平衡,一种能够使得神树之灵与凉城共存的平衡。然而,在柳溪瀚的目光和青枫的犹豫面前,她感受到了无形的阻力和挑战。 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墙上的影子变得越来越长,阳光也逐渐西沉。三人的对峙并没有解决,但每一个人的内心都留下了深深的印记。未来,凉城的命运将由谁来决定?笠画心中暗自思量着,她知道,这场对峙只是未来无数可能中的一个。 小故事:凉城的说书 在凉城的午后,阳光透过古老的城墙投下斑驳的光影,笠画站在城门前,她的眼神深邃而冷漠,宛如清晨的冰雪。她是神树之灵,身披一袭素白长裙,裙摆随风轻拂,仿佛蕴含着岁月的宁静与智慧。身后,古老的神树在微风中沙沙作响,它们似乎在静静注视这一切,见证着凉城的沧桑与传奇。 柳溪瀚,凉王,站在笠画的对面。她身穿华丽的锦衣,头上戴着一顶金边红绫罗帽,帽尖上镶嵌着一颗碧玉,宛若一位冷峻的王者。她的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如同湖面上的冷月,清冷而高贵。柳溪瀚是凉城的统治者,她手中掌握着无尽的权力和荣耀,城中的人们都对她敬畏备至。 青枫,身材修长挺拔,一袭青衣随风飘动。他的眼眸深邃如潭,流露出一种难以捉摸的决断与坚定。青枫不仅仅是一位善战的指挥官,更是城中人心中的英雄。他站在两位女子之间,宛若一座孤峰,俯视着整个凉城,心中既有责任,也有对城市未来的期许。 凉城的街道上空气凝重,仿佛每一缕风都带着压抑的气息。笠画凝视着柳溪瀚,她知道,眼前这位凉王女不仅仅是一个强大的统治者,更是一个她曾经敬畏和尊重的人。柳溪瀚的眼神如同刀锋般锐利,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在嘲讽着笠画的无力。 “笠画,你来这里的目的何在?”柳溪瀚的声音冷漠而威严,如同冬日的寒风,让人心生寒意。 笠画抬起头,她的声音清冷而坚定:“我来寻求凉城的合作。神树之灵的力量可以帮助凉城在未来的战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合作?”柳溪瀚的笑容更加讥讽,“神树之灵一向自负其能力,却忘了我们凉城早已有无数强大的力量。笠画,你何其自负,竟以为你的神树之灵可以动摇我的统治?” 青枫默默地站在一旁,他的眼神闪烁着犹豫和担忧。他知道笠画所说的并非无稽之谈,神树之灵的力量确实强大无比,但凉城的强大也是不可低估的。 “凉王女,神树之灵的力量不是妄言。我们可以共同面对未来的威胁,而不是彼此对抗。”青枫试图调解,希望避免一场不必要的冲突。 柳溪瀚的眉头微微一皱,她的目光转向青枫,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青枫,你忘了你的责任是什么吗?作为凉城的将军,你难道会背叛我,去支持这个来历不明的神树之灵女?” 青枫沉默不语,他的内心剧烈挣扎着。他既忠于凉城,又不愿见到不必要的血战。在这个紧张的氛围中,他感受到了自己身处的复杂境地。 笠画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她知道此刻的凉城,充满了暗流涌动和不安的因素。她的目标是寻求一种平衡,一种能够使得神树之灵与凉城共存的平衡。然而,在柳溪瀚的目光和青枫的犹豫面前,她感受到了无形的阻力和挑战。 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墙上的影子变得越来越长,阳光也逐渐西沉。三人的对峙并没有解决,但每一个人的内心都留下了深深的印记。未来,凉城的命运将由谁来决定?笠画心中暗自思量着,她知道,这场对峙只是未来无数可能中的一个。 第139章 林月月之手 沈沐一脸生无可恋地被青枫拎在手里,自己手里紧紧握着他的“招牌”。 “你抓我也没用,我没办法帮到你。”,沈沐苦口婆心想劝说青枫把他放下。 “没办法?”,青枫明明在笑,但比风雪更让沈沐胆寒。 “你能知天命,怎么可能帮不到我。” “沈沐,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既然你知道我,便应该知道我戴上面具后不达目的绝不罢休。我又不要你的命,这么紧张干什么?” 沈沐苦笑一声,安安静静任由青枫带着他离梅雪城越来越近。 他无奈的不是青枫,而是这一切正在按部就班的进行,和他看到的一样。 命运,从未改变。 “嗯?” 疾驰的青枫看向雪地中一道黑色倩影,少女大片雪白的肌肤裸露在寒气中,一双紫色竖瞳冷漠地看着空中二人。 “是她?”,青枫心头一跳,带着沈沐落在林月月面前。 “林月月?你在这里做什么?”,青枫问道。 沈沐看到林月月时又没忍住,眼瞳再次变成观命瞳看向林月月。 沈沐凝起眉头,在他眼里,一条紫色细线与青线在杂乱无章中轻轻交错在一起。交错点很细微,但按运势来看,它们不应相交。 他向后方看去,一下愣住,细密的冷汗冷不丁遍布全身。 在杂乱之后,有三道线。 一青一紫两条壮硕丝线平行延伸向远方,在其中间,仍是两条一青一紫的细线,但它们圈圈环绕凝结成一根,细小的青紫之线。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沈沐看着最初交错的线头,喃喃自语。 “喂!喂!傻了?你干嘛带个傻子来梅雪城?”,林月月接连在沈沐脸前晃动手掌,但沈沐就好像没了魂魄一样呆呆傻傻地盯着她看。 林月月皱起平薄的眉毛,自己总觉得有窥探感,但这种感觉很缥缈,自然又不自然,就像在飘雪的空间里感到暖意。 咦,暖意? 她回过神来,身上不知何时有着一件厚重的毛皮大衣。 她虽然不怕冷,但不代表她感觉不到冷。 “你干什么?”,林月月看向青枫,他是唯一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没什么,你穿得太薄了。”,青枫伸手指了指她身上黑色的罗纱,语气听不出变化。 林月月压下那股暖意,她不喜欢温暖的感觉,这种感觉会让她享受,会让她忘了“寒冷”。 “不需要”,林月月取下大衣扔给青枫,“以后再这样,别怨我不客气!” 青枫无奈,“只是想关心下你而已。” 林月月笑了,笑得很灿烂,“关心?你是说你想关心我?” “没错,有问题吗?” “哈哈…”,林月月笑得花枝乱颤,“青枫,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竟然来关心一个仇人?” “得了,收起你那套心思,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对我没用!” 青枫摇摇头,“我们怎么就是仇人了?青落师叔又不是你杀得。” “况且,还得谢谢你了却笠画一桩心事。” 林月月凝起眉头,她有些摸不准这个人在想什么,之前是个交易,但如今也一样,是个交易。 “你知道我为何在这等你吗?”,林月月跳过上个话头,问道。 青枫面具下不知是何表情,但听声音像是挂着笑意:“当然,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这次来就是为了带你去的。” “她不会拦我?” “她?……”青枫愣了一下,“不会…她不会拦你,但我只负责带你过去,能不能参与,还得看你自己。” “足够了。”,林月月点头,“那就这样,回头我会找你的。” 林月月转身准备离开。 “林月月!”,青枫喊住她,“我想问你个问题。” 林月月点头,“可以,但你同样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可以”,青枫点头。 “问。”,林月月回身盯着他。 “林霞长老,是你杀得吗?” “……,是。” 青枫微微一笑:“好,你问。” 林月月摇头,径直离开。 “欠着,回头再问。” 她的话语飘散在风雪中,很快便被压下。 “青枫…”,沈沐凝重地看着他的眼睛,“你斗不过[它]的。” 青枫伸手拍了拍沈沐的肩膀:“我没打算斗,我会顺承,我会按部就班。” “沈沐…温顺才是最好的办法,不是吗?” 沈沐苦笑:“青枫,你觉得你救得了她吗?” 青枫袖袍下的拳头关节发白,“当然,我当然可以救她。” 沈沐摇摇头,他突然觉得,他看不透命运了。 明明它们在他眼里那样清晰,却似乎被渐渐模糊。 “林月月是谁?”,沈沐问道。 “一个…” “棋子。”,沈沐替他回答道。 青枫没有说话,只是向城深处走去。 我要救她,我,肯定要救她。 但不能是[竹心],只能是[青枫]。 “林月月目的很简单,她想参与[净化],不用管她。” “我们就此别过,沈沐,去见笠画,去告诉她,她的命运。” 青枫话音飘散在风雪中,亦如从没出现。 沈沐缩了缩衣领,“我去,你走了把皮毛大衣留下来啊!我就穿了一件布衫!” 他快步向雪宫奔去,他可不想冻死在这里,他的命,不在这里。 第139章 林月月之手 沈沐一脸生无可恋地被青枫拎在手里,自己手里紧紧握着他的“招牌”。 “你抓我也没用,我没办法帮到你。”,沈沐苦口婆心想劝说青枫把他放下。 “没办法?”,青枫明明在笑,但比风雪更让沈沐胆寒。 “你能知天命,怎么可能帮不到我。” “沈沐,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既然你知道我,便应该知道我戴上面具后不达目的绝不罢休。我又不要你的命,这么紧张干什么?” 沈沐苦笑一声,安安静静任由青枫带着他离梅雪城越来越近。 他无奈的不是青枫,而是这一切正在按部就班的进行,和他看到的一样。 命运,从未改变。 “嗯?” 疾驰的青枫看向雪地中一道黑色倩影,少女大片雪白的肌肤裸露在寒气中,一双紫色竖瞳冷漠地看着空中二人。 “是她?”,青枫心头一跳,带着沈沐落在林月月面前。 “林月月?你在这里做什么?”,青枫问道。 沈沐看到林月月时又没忍住,眼瞳再次变成观命瞳看向林月月。 沈沐凝起眉头,在他眼里,一条紫色细线与青线在杂乱无章中轻轻交错在一起。交错点很细微,但按运势来看,它们不应相交。 他向后方看去,一下愣住,细密的冷汗冷不丁遍布全身。 在杂乱之后,有三道线。 一青一紫两条壮硕丝线平行延伸向远方,在其中间,仍是两条一青一紫的细线,但它们圈圈环绕凝结成一根,细小的青紫之线。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沈沐看着最初交错的线头,喃喃自语。 “喂!喂!傻了?你干嘛带个傻子来梅雪城?”,林月月接连在沈沐脸前晃动手掌,但沈沐就好像没了魂魄一样呆呆傻傻地盯着她看。 林月月皱起平薄的眉毛,自己总觉得有窥探感,但这种感觉很缥缈,自然又不自然,就像在飘雪的空间里感到暖意。 咦,暖意? 她回过神来,身上不知何时有着一件厚重的毛皮大衣。 她虽然不怕冷,但不代表她感觉不到冷。 “你干什么?”,林月月看向青枫,他是唯一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没什么,你穿得太薄了。”,青枫伸手指了指她身上黑色的罗纱,语气听不出变化。 林月月压下那股暖意,她不喜欢温暖的感觉,这种感觉会让她享受,会让她忘了“寒冷”。 “不需要”,林月月取下大衣扔给青枫,“以后再这样,别怨我不客气!” 青枫无奈,“只是想关心下你而已。” 林月月笑了,笑得很灿烂,“关心?你是说你想关心我?” “没错,有问题吗?” “哈哈…”,林月月笑得花枝乱颤,“青枫,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竟然来关心一个仇人?” “得了,收起你那套心思,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对我没用!” 青枫摇摇头,“我们怎么就是仇人了?青落师叔又不是你杀得。” “况且,还得谢谢你了却笠画一桩心事。” 林月月凝起眉头,她有些摸不准这个人在想什么,之前是个交易,但如今也一样,是个交易。 “你知道我为何在这等你吗?”,林月月跳过上个话头,问道。 青枫面具下不知是何表情,但听声音像是挂着笑意:“当然,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这次来就是为了带你去的。” “她不会拦我?” “她?……”青枫愣了一下,“不会…她不会拦你,但我只负责带你过去,能不能参与,还得看你自己。” “足够了。”,林月月点头,“那就这样,回头我会找你的。” 林月月转身准备离开。 “林月月!”,青枫喊住她,“我想问你个问题。” 林月月点头,“可以,但你同样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可以”,青枫点头。 “问。”,林月月回身盯着他。 “林霞长老,是你杀得吗?” “……,是。” 青枫微微一笑:“好,你问。” 林月月摇头,径直离开。 “欠着,回头再问。” 她的话语飘散在风雪中,很快便被压下。 “青枫…”,沈沐凝重地看着他的眼睛,“你斗不过[它]的。” 青枫伸手拍了拍沈沐的肩膀:“我没打算斗,我会顺承,我会按部就班。” “沈沐…温顺才是最好的办法,不是吗?” 沈沐苦笑:“青枫,你觉得你救得了她吗?” 青枫袖袍下的拳头关节发白,“当然,我当然可以救她。” 沈沐摇摇头,他突然觉得,他看不透命运了。 明明它们在他眼里那样清晰,却似乎被渐渐模糊。 “林月月是谁?”,沈沐问道。 “一个…” “棋子。”,沈沐替他回答道。 青枫没有说话,只是向城深处走去。 我要救她,我,肯定要救她。 但不能是[竹心],只能是[青枫]。 “林月月目的很简单,她想参与[净化],不用管她。” “我们就此别过,沈沐,去见笠画,去告诉她,她的命运。” 青枫话音飘散在风雪中,亦如从没出现。 沈沐缩了缩衣领,“我去,你走了把皮毛大衣留下来啊!我就穿了一件布衫!” 他快步向雪宫奔去,他可不想冻死在这里,他的命,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