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夫人多妩媚》 第1章 重回过去 云锦书迷迷糊糊间觉得身子像是有团火在烧,让人恨不能撕掉所有衣裳泡进冷水中。 她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破旧的茅草屋里,叶文心就昏睡在附近,肤如凝脂,眉眼如画,正是最美好的十六岁年纪。 身体越来越烫,喉咙越来越渴。她知道自己中的是媚药,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谁能想到本该死去的人竟然回到二十五年前,所有阴谋诡计刚刚开始的时候。 云锦书用力咬住舌头让自己保持清醒,然后慌乱地把叶文心摇醒:“表姐,快醒醒,我们被贼人绑架了!” 叶文心醒来先是迷茫地打量四周,又看了看双目赤红的她,关切地问:“表妹你看起来很难受,没事?” “没事,先离开此地要紧。” “也对。” 两人小心翼翼打开房门,确认没人盯着迅速逃跑。太阳快要落山,好在她们看到那棵赫赫有名的国槐,说明距离承恩寺很近。 只要到寺里就能获救,然而云锦书因为中药浑身没劲,眼睛模糊,嘴唇都咬破了也没能跑出多远距离。 突然有个男人从后面追上来,手里提着刀,边追边吼:“臭婊子,给老子站住!” “表姐,我不能连累你。”云锦书笑得凄凉,凭她现在的身子根本逃不掉,与其两人都出事不如自己承担。 “不,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受到伤害。”叶文心拽着她继续往前跑。 然而男人很快追上来,叶文心见势不妙,一把将云锦书推开,然后死死抱住男人的手臂大吼:“表妹你快走,别管我!” “我不能扔下你!” “难道你想让我们都死在这里么?” 云锦书听了她的话咬咬牙跑了,为了保持清醒她毫不犹豫用簪子狠狠扎向手臂,顿时鲜血淋漓。 前世的今日,也就是永泰十二年五月,她被人下药遇到夏安侯府的霍泽,于是向对方求助。霍泽派小厮去救人,然后跟迷迷糊糊的她发生关系。 可惜小厮去晚了,叶文心已经被贼人侮辱,最终姐妹俩都嫁给霍泽。明面上她是正妻,实际上因为愧疚处处退让,并且倾尽全力扶持身为庶子的霍泽出人头地。 后来霍泽继承侯府,她成为侯夫人,儿子也金榜题名。三喜临门时她却病倒了,不出一个月病重下不了床。 想到多日不见儿子便让丫鬟去请,不曾想他三番两次拒绝。嬷嬷更是吞吞吐吐地说,侯爷收买府医隐瞒她的病情。 云锦书回忆自己的一生,突然发现太多谎言漏洞百出,她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她不甘心爬起来,意外听到亲儿子喊叶文心娘亲;听到叶文心笑她蠢,一个苦肉计、一个掉包计,便让她像老黄牛一样,无怨无悔付出二十五年! 云锦书震惊到吐血,原来当年表姐被侮辱是假,丈夫多年深情是假,就连儿子也是假的,她的亲儿子早被养死了! 这可真是异常滑稽的故事,要是卖给茶馆说书先生,指不定还能挣不少银子。 在她临死之际,霍泽担心下毒被发现,索性放一把火烧了院子。许是回光返照,云锦书醒来死死抱住他的腰,最终两人一起命丧火海。 今生事情还有转机,她不想再进侯府,更不想跟那些人有任何关系! 媚药不一定要男女交合,她可以把自己砸晕。不过在野外晕倒风险很大,需要找隐秘的地方藏起来,以防被人抓走。 就在她环顾四周时,突然看到穿小厮服的男人上山,毫无疑问那是霍泽的亲信杜明,明明前世他们都在山下? 难道霍泽也重生了?! 他们一起死,没理由她记得霍泽不记得?如果不按前世路线走,霍泽很快就会猜到她有记忆,以后怕是没有消停日子过。 只是相比跟那个禽兽发生关系,她宁愿曝光拥有记忆这个秘密。 不对,有一个人可以破局。 云锦书再次用簪子狠狠刺向手臂,然后慌慌张张往山下走去,很快便遇到杜明。 “这位大哥,我姐姐被贼人欺负,求求你救救她,改日我定登门道谢!” 杜明突然看到身穿紫衣的绝美女子,忙拱手行礼道:“贵人言重,小的杜明在夏安侯府做事,若是用得上您吩咐便是。” “我姐姐在那块大石头后面被贼人抓住,你快些还来得及。”云锦书回头指了指具体方向,由于失血过多她快站不稳了。 杜明狂奔上山,她扶着脑袋往下走。抬头便看到长身玉立的蓝衣青年,正是等候多时的霍泽。 霍泽见到云锦书激动得双目赤红,拳头攥紧,这个贱女人竟然敢拉他陪葬! 呵,明明是他想扶持身为小妾的叶文心上位,不惜毒死正妻云锦书,还妄想一把火烧光证据,她不反抗难道乖乖受死? 云锦书看他眼里恨意翻涌,立即确定他跟自己一样重生。真狠毒啊,为了迎娶有助力的女子不惜毁掉对方清白,还假惺惺装作恩人。 我呸! 云锦书没有向他求助,而是摇摇晃晃往旁边走去,仿佛没看到他,也不认识他。 霍泽看她面色绯红,呼吸急促,故意拖延时间道:“在下是夏安侯府的霍泽,请问姑娘可曾遇到一名小厮?” 云锦书假装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姑娘等等!” 霍泽一步步逼近,现在云锦书中药神志不清无法确认是否拥有记忆?不过控制一个女人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占有她的身子,这样她就只能嫁给自己。 云锦书看他眼珠子转动,悄悄捏紧簪子同时努力拉开距离,她必须坚持到那个人出现。 忽然远处传来马蹄声,她眸光一闪,苦苦哀求道:“这位公子,求求你放过我。” “姑娘,我只是担心你,若是病了我带你去看大夫可好?”霍泽咬牙切齿道。 “不,滚开,快滚开!”云锦书大喊大叫,霍泽上前两步强行捂住她的嘴。 突然腹部传来剧痛,没想到这个死女人竟然用金簪刺向他! 霍泽高举拳头要打云锦书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讥讽:“三哥,玩得挺开心?” 霍泽回头,只见一名红衣男子策马而来,他头戴银冠,剑眉入鬓,凤眼生威。 “霍沣,你跟踪我?”霍泽大声怒斥。 霍沣不搭理他,偏头看向摇摇欲坠的女子。只见她面色红得似血,眼神涣散,声音娇媚,怕是中药了,还是对女子而言最卑劣的药。 “想不到三哥平日端着正人君子的模样,背地里比我这个恶霸手段还卑劣。” “闭嘴,少把我跟你相提并论。我只是偶然路过,看到她难受准备送去治疗!” “治疗啊?正好我就是大夫。” 霍沣翻身下马,霍泽紧紧搂住云锦书往后退。四弟平常喜欢舞刀弄枪,兄弟当中没有任何人能打得过他。 第2章 兄弟相争 霍沣微微勾起嘴角,一步步靠近。 霍泽拖着云锦书渐渐后退,完全不敢直接对峙,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胜算。 云锦书被欲望烧得痛苦不堪,呻吟声从牙缝间溢出来。幸好还存有最后一丝理智,故而抬头看向那抹红色身影哀求道:“求公子,帮,帮我。” 霍沣毫不犹豫挥出拳头,霍泽猛地蹲下。拳头带着风从他头顶飞过,力度没有一丝一毫减弱,但凡反应慢点脸就废了。 “你——” 霍泽刚要叱责,忽然发现怀里的云锦书被抢走了。刚才还摆出贞洁烈女模样,这会儿到四弟怀里,竟然毫无廉耻地贴上去! 云锦书已经失去理智,眼神也完全涣散。柔软的手臂缠到霍沣脖子上,滚烫的气息吐在他脸颊上,整个身体像水蛇一样紧紧缠着他。 霍沣整个人都僵住了,如此魅惑人心的女子,恐怕圣人来了也控制不住。 “你这是做什么!”霍泽怒吼。 “与你无关!”霍沣说完一掌将怀里的人劈晕,然后抱上马背。 这是他第一次抱女子的身体,比想象中要轻,要软,要香,要让人欲罢不能。 霍泽把牙齿咬得咔咔作响,这个贱女人连自己丈夫都认不出来!虽然厌她、恨她、想要杀她,但现在不能让四弟带走。 他伸出双手挡在路上,霍沣一手搂着不省人事的陌生女子,一手拽住缰绳向前冲。 霍泽愤恨地骑马追上去,前世霍沣出现时他正搂着云锦书亲吻,故而没打扰就走了。之后他顺理成章把人带到提前准备好的房里翻云覆雨,直到第二天才送回云家。 不得不说中药后的云锦书实在勾人,身体更是柔成一滩水,以至于他久久不能忘怀,后来还特意找花楼女子这么玩。 霍沣不关心他在想什么,策马到承恩寺附近的尼姑庵请求师太帮忙解毒,随后去找女子的仆从过来照顾。 云锦书醒来时发现自己泡在浴桶中,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脑袋很沉,忙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正好跟海棠的视线对上。 “姑娘,您终于醒了,奴婢都吓死了!”海棠给她手臂上药,听到水流声顿时眼泪汪汪。 “我——”云锦书觉得嗓子很难受,声音也很沙哑,忍不住皱眉。 不远处晾衣服的赵嬷嬷亦是眼眶通红道:“姑娘,这是承恩寺旁的尼姑庵,霍家公子找到奴婢说您受伤。幸好师太帮您施针去毒,否则奴婢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丁香呢?”云锦书问。 今日来承恩寺她带赵嬷嬷、海棠、丁香三人,叶文心带水蓝一人。上完香,水蓝说后山种有石榴,赵嬷嬷不感兴趣,故而她们五个女孩去赏花。 中途水蓝让丁香陪她去树林解手半天不回来,海棠去找也不回来。云锦书意识到不对劲拉叶文心下山,转头就被人迷晕。 “丁香有些低烧,刚吃过药睡着了。奴婢让马夫回去给老爷夫人带信,免得咱们晚上不回去,他们睡不安稳。” “做得好,海棠你说一下情况。” “奴婢跟水蓝刚进树林就被人打晕,醒来被绑在树上,是两位霍公子带人找到奴婢,丁香和水蓝也是如此。” “表姐也在庵里?” “是,说来霍三公子热情帮忙奴婢能理解,没想到身为恶霸的四公子还挺善良。” “眼见不一定为实,更何况是传言。” 原本云锦书也以为霍沣张扬跋扈,无法无天,最不能得罪。后来才知道他是侯府里最纯粹的人,可惜年纪轻轻战死沙场。 前世爹爹一直说霍泽别有居心,正常男子看到陌生女子中媚药打晕她,绑住她,甚至扔进水池,哪个不比要身子强? 可她当时失了身,又被迷了心智。 罢了,不想了。 “庵里没有宵夜,奴婢给您留两个素菜包子,配着茶水吃点?”赵嬷嬷很细致。 云锦书倚在窗边吃包子,夜色像块巨大的幕布罩住山川原野,远处的群山,近处的草木,全都变得模糊不清。 第二天醒来,云锦书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天已经大亮。入眼是青色幔帐,蓝色被子,是昨晚的尼姑庵而不是侯府。 她还是穿昨日的衣服,好在晚上赵嬷嬷把里衣洗了晾晒,否则现在都是汗味。 庵里的早饭是白粥青菜,主仆四人没那么多忌讳就坐一块儿吃,吃完去探望叶文心。 叶文心披着绿色外衫靠在床上,面色苍白,眼神空洞,让人看着好不心疼。 “表姐,对不住,昨天都怪我……”云锦书用力握住叶文心的手,抬头已是泪眼婆娑。 “表妹,你没事就好。”叶文心的声音很轻。 云锦书把丫鬟都赶出去,认真道:“表姐,咱们回去就报官,肯定能抓到凶手!” “不能报官,否则我活不下去。” “难道你被……” “呜呜呜……昨日若不是霍三公子的小厮出手相助,我怕是回不来了。求你谁都别说好么,不然我这辈子就完了。” “你昨日好像没有中药?” “兴许恶贼觉得我瘦弱娇小没必要浪费药,你比我高半个头,看着也不好控制。” “真希望能早点找到贼人。” “是啊。” 姐妹俩抱头痛哭,至于那些廉价的眼泪是真是假只有自己知道。 丫鬟重新给她们梳洗打扮,这才去向师太道谢。师太不愿意收银子,她们便把谢礼投进功德箱,也算还恩了。 马车在庵门外等候,六人相携上车。两个时辰就回到云家,丫鬟婆子出来迎接。 云家是二进四合院,从正门入,穿过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东西厢房被庭院隔开,过了庭院便是正房。 云家人口简单,老夫人育有两儿两女。 长子云诚是工部尚书,娶妻李氏育有三女一子,如今只剩云锦书待字闺中。好在孙子云锦堂娶妻生下曾孙、曾孙女,家里又变得热闹起来。 二儿子云信在外为官,妻儿都陪他去赴任,很多年没有回京。 两个女儿早已出嫁,有嫁在京城,也有嫁去外地,平日里很难见面。 云锦书回房间换身干净的衣服去请安,主位上坐着鬓发如霜的祖母。只见她穿着栗色祥云纹褙子,手里拄着打磨光滑的红木拐杖,神色疲倦。 “锦书昨夜未归让祖母担心,实乃不孝,还望祖母责罚。” “我的心肝,到底伤哪儿了?马夫回来也说不清楚,想派人去找城门又关了,往后可不许这么胡闹。” 云锦书抱着祖母流眼泪,老太太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心疼不已,责备的话都忘了说。 “母亲,别太难过,身体要紧。”云夫人李氏眼眶也红了,昨晚听到女儿出事差点晕倒。 “文心拜见祖母、姨母。”叶文心也换了套衣服过来问安,尽管用胭脂掩盖,但大家还是能看出来她气色不好。 “快坐下。”老夫人哭完绷着脸训话。 未婚女子夜不归宿传出去对名声影响极大,幸好对外说是丫鬟被抢银子,否则都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 第3章 恨意来源 老夫人问昨天的情况,云锦书忙说她主动央求表姐去后山赏石榴花,遇到劫匪抢银子,正好霍家公子路过救了她们。 “夏安侯府的霍家?”老夫人皱了皱眉。 “霍三、霍四公子昨日陪夏安侯夫人去上香,偶然碰到逃跑的我就顺手救下送到庵里。当他们得知表姐和丫鬟失踪,立即上山帮忙查找。” “他们倒是好心,云诚媳妇,你给夏安侯夫人递帖子,明日亲自登门道谢。” “是,母亲。” 老夫人命大夫务必使用最好的药,姑娘们爱美,千万不能留疤痕。 大夫给两人开治疗外伤和祛疤的方子,云锦书因为中毒耗费太多精神,再加上失血严重,大夫说她体虚得好好进补。 前世霍泽送她回来,两人有肌肤之亲的事根本瞒不住长辈。娘亲拿祖母的拐杖揍霍泽,他把姿态放得很低,任打任骂。 最终她还是嫁了,毕竟失了清白不嫁就只能出家当尼姑,否则云家颜面无存。 云锦书慢慢睡着了,中午醒来觉得身上到处都很痛,手臂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海棠端水进来替她净面,云锦书让她跟丁香去休息,有赵嬷嬷在旁边伺候就够了。 午饭吃完恹恹地靠在贵妃榻上休息,赵嬷嬷给她手臂换药,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太阳已经落到半山腰。 云锦书觉得身体很沉,刚要起身,娘亲的贴身丫鬟元霜掀起帘子进屋,道:“三姑娘,夫人说您得空了过去一趟。” “娘亲收到侯夫人的回帖了么?”云锦书想起祖母的安排,好奇地问。 “是的,刚才刘嬷嬷带回来。” “我收拾好了便过去。” 元霜抿着嘴走了,海棠过来服侍她穿衣服,丁香替她梳理头发。姑娘家出了闺房,不论何时都得规规整整,漂漂亮亮。 云锦书来到正屋挑帘子进去,爹爹跟娘亲都在,她笑盈盈福身行礼。 李氏四十五岁,容貌端正,眉眼带着英气。见女儿还笑得出来,点了点她的额头嗔怒:“你在花厅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现在从实招来,别想骗我们。” “万事有爹爹给你撑腰。”说话的正是工部尚书云诚,他已经五十岁了,两鬓夹杂着银丝,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云锦书沉着脸把真相告诉他们,包括表姐被贼人侮辱,自己中媚药,丝毫不隐瞒。 李氏气得拍桌子,竟敢给她女儿下药,怕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有文心那丫头,实在太可怜了,如今正谈的婚事怕是成不了。 云诚赶紧安抚急脾气的夫人,并表示他会尽快找人调查清楚,到时候把贼人带过来,让她砍十刀八刀出气。 李氏被他的话气笑了,说来云诚混迹官场多年,但从未怀疑外甥女,毕竟贞洁对女子而言大过天。 云锦书没有说出可疑的点,有些事还不到拆穿的时候。原本她想远离阴谋算计,但现在霍泽重生情况就变得不同了。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霍泽跟叶文心不可能放弃暗害她,也不可能放弃争夺侯府继承人身份,与其看着他们笑到最后,不如再进侯府。 “唉,这么大的事总不能瞒着叶家。”李氏默默叹气,文心丫头在他们家出事,总归是要赔礼道歉的。 “此事不宜声张,你待会儿亲自跟她谈谈,我明日找刑部去调查。”云诚说完去书房,元霜把叶文心请过来。 叶文心进屋看云锦书低头,姨母眼眶湿润,哽咽道:“姨母。” “好孩子别怕,还有姨母呢。” “姨母,我……呜呜呜。” 叶文心抱着李氏哭泣,李氏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心里更是感激不尽。若不是她保护闺女,现在只怕…… 过了好久叶文心才冷静下来,李氏说要让刘嬷嬷给她检查身体,再熬药吃,以防日后大着肚子被千夫所指。 叶文心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刘嬷嬷碰,李氏只当她有心理阴影便没有强制要求,不过药必须亲眼看她喝下才放心。 “你要记着,自己仍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剩下的交给姨母。” “多谢姨母为我着想,只是骗得了一时却骗不住一世。文心只盼能找个真正接纳我的男子,为妾为婢也心甘情愿。” “傻孩子,姨母怎能让你给人做妾?我就不信,整个京城的男子没一个长眼!” “那就有劳姨母了。” 姐妹俩从主屋出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月亮悄悄挂在天际,星星宛如撒下的银粉,庭院里的小树被晚风吹得沙沙作响。 云锦书看着身旁的叶文心想不通,虽说是六品堂主事女儿,但跟霍泽两情相悦当正妻不好么,为何偏偏要做妾? 前世自己虽然在侯府处处维护她,但婆婆和妯娌全都看不起她,庶子的妾室,身份跟丫鬟没什么区别。 “表姐,世人都说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主母轻易就能发卖妾室,文人墨客还以交换妾室为雅事,甚至卖妾换马也时有发生。” “你说的没错,若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做妾呢?我也没法子啊。” 叶文心咬了咬唇,她何尝不想当正妻,可比正妻她更想看表妹永远陷入泥潭中。 叶文心的母亲跟云锦书母亲是亲姐妹,原本云诚跟李家大姑娘自小定亲,后来云家老爷子壮年去世落败了。 等云诚拿信物登门,李大姑娘不愿嫁,李家也看不上他。本打算让庶出的二姑娘代嫁,不曾想三姑娘主动跳出来说她嫁。 婚礼办得草率,只是谁都想不到云诚考中探花,又得皇上看中,最终官至二品尚书,就连妻子也被封为二品诰命夫人。 叶文心母亲临死前一直后悔,如果当初没闹自己就是风风光光的尚书夫人,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再后来叶文心父亲抬妾室为妻,那继母面慈心狠,不但经常折磨她,还逼她嫁给沉迷赌博的人渣。 她给姨母写信求助,姨母派人接她到云家。虽然吃穿用度跟云锦书一样,但越看她们母女开心,就越觉得心里恨意难消! 叶文心的怨念都快凝固成箭刺向云锦书,不过很快就被她隐藏起来。若不是云锦书一直盯着她,恐怕都不敢相信。 她想过给叶文心机会,现在看来自己还太心软了,有些人天生就不懂感恩。怪不得人们常说斗米恩升米仇,大恩亦大仇。 第4章 嫁给我吧 第二天云锦书醒来,入眼是黄色幔帐,粉色锦被,榆木梳妆台上摆着花瓣型铜镜和红木首饰盒。 是她的闺房,真好。 赵嬷嬷听到动静,领着海棠和丁香绕过花鸟屏风走到床前伺候她梳洗。虽然昨日睡了很久,但她还是觉得很累。 早饭是燕窝粥和红枣糕,吃完叫来小厮赵安。他是赵嬷嬷的侄子,爹娘去世,由赵嬷嬷抚养,平常机灵得很。 “你去打听霍四公子的行踪,打听到了立刻回来告诉我,这事不准让其他人知道。” “小的明白。” 赵安拿了赏银乐呵呵走了,云锦书转身去隔壁房间看望叶文心,想要骗过霍泽,先得骗过叶文心。 “姨母说,过段日子邀王公子登门。” “王公子对你一往情深,兴许?” “世上哪有不计较女子清白的男子?若真有这样的男子,我是万万配不上的。” 李氏带云锦书跟叶文心参加几次宴会,虽说高门大户看不上堂主事的女儿,但中等门户的官夫人倒很愿意。 王公子是大理寺少卿的嫡次子,相貌堂堂还没有乱七八糟的关系,少卿夫人也很满意叶文心,前段时间正在相谈。 关于那晚的事,李氏不打算让外人得知。她相信以外甥女的聪明,等跟王公子见面,肯定能试探出他的想法。 “若是找不到合适的男子,到时我陪你绞头发去当姑子,那日的师太看着挺好。”云锦书双眼发亮,似乎觉得这个主意很好。 “不不不,若是让姨母知道你有这等想法,定会恨死我。”叶文心的声音陡然提升,她可不要当姑子,每日吃斋念佛,苦不堪言。 “你要是舍不得头发,咱们带发修行——” “我累了,想要休息。”叶文心毫不犹豫把云锦书打发走,她不想听修行的事。 两人被拘在府里养伤,叶文心暗中派水蓝出门传口信,云锦书则派丁香跟着。 第五天,赵安说霍四公子在城东的福来酒楼。云锦书立即让海棠给她化妆,然后在手腕上系白色细布偷偷出门。 当她领着海棠来到福来酒楼时,霍四公子正跟人打架。围观的百姓有很多,听说对方是兵部右侍郎家的双生子。 云锦书伸长脖子看了下,双生子脸长得很像。年纪约摸十五六岁,眉眼充满戾气,只是一个较高,一个较矮。 “霍沣,你他娘有病啊,老子招你惹你了!”高个子被打得鼻青脸肿,大声嚷嚷。 “小爷看你们不爽,打你们怎么了?”霍沣穿着黑色圆领袍,满身傲气,身后还跟着七八个京城有名的小霸王。 “我就不信天子脚下没有王法了,你等着,我们不会放过你!”矮个子捂着肚子咬牙切齿,据说刚才被踹了一脚。 双生子带着毫无还手之力的仆从走了,云锦书看到一位抱着琵琶的姑娘怯怯走到霍沣面前,然而他冷冷看了对方一眼道:“滚,别打扰小爷吃饭!” 姑娘吓得眼眶湿润,转头扶起一位老者离开酒楼,想来是卖艺的时候被双生子调戏。据说那兄弟俩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霍沣做事向来随心所欲,不需要别人理解,也不需要感谢。说来他被诟病最多的是,两年前带一群人去打昭勇侯,跟他爹同样爵位,并且官位比他爹还高的长辈。 夏安侯因为教子无方被停职几个月,气得把霍沣的腿打断,也在床上躺好几个月。 前世霍沣去祭拜好友,云锦书才知道昭勇侯教育儿子的方式非常变态。小时候逼迫他们虐杀动物,长大逼迫他们虐杀人。 霍沣的朋友,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被逼自尽,他知道真相忍不住动手。云锦书觉得他没错,只是不解释容易被人误会罢了。 霍沣几人上楼,忽然间闻到一股清新淡雅的茉莉花香。他转头看到身穿黄色绣花襦裙的女子,头戴帷帽看不清脸,不过细长的脖子上有颗痣,似乎在哪儿见过? 他皱了皱眉打算离开,忽然看到女子身旁的丫鬟很面熟,是工部尚书家的姑娘? “你来找我?”霍沣骤然开口。 “可否耽误公子一点时间?”云锦书微微抬头,脖子上的痣更明显了。 “最好长话短说。” 霍沣很不耐烦,但想到有些话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便上楼开个雅间。 云锦书摘下帷帽露出俏生生的脸庞:“多谢霍四公子出手相助,虽说前两日娘亲登门道谢,但我觉得亲自过来一趟更有诚意。” “我没兴趣宣扬别人的私事。”霍沣大大咧咧坐下,对方担忧他也能理解,毕竟被陌生男子看到不理智的场面有损形象。 “如此便多谢霍四公子。” 云锦书起身为他倒茶,两人距离很近,使得她能够看清对方脸上所有微小表情。 尽管他跟霍泽同父异母,但容貌气质差距甚大。霍泽五官柔和,像他生母苏姨娘,容易给人亲近随和的感觉。 霍沣面部流畅,眉眼上挑,嘴唇向下,他喜欢穿红色和黑色的衣服,更显桀骜不驯。 云锦书倒茶的时候,霍沣扫了一眼她的双手,嫩如葱白,豆蔻丹是鲜艳的石榴红,更显得肤如凝脂。 他忽然觉得口渴,正打算收回视线,无意间看到对方纤细的手腕上系了白色细布,顿时眉头紧蹙,嘴唇绷紧。 她莫不是想要自尽? “不必担心,那日的尼姑庵不错,祝您武运昌隆。”云锦书把茶递给他后笑了,不是温柔浅笑,而是灿若朝霞,艳光四射。 霍沣呆愣愣地看着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进入自己的身体,然后顺着血液流动,最后猛烈敲击他的心脏。 云锦书戴上帷帽准备打开房门,霍沣突然抓住她的手臂道:“嫁给我。” 说完自己都吓了一跳,手也迅速弹开,眨眼间跑到窗户旁,打算从二楼跳下去。 云锦书回头看他,轻声道:“好啊。” 霍沣不可置信地转头,右腿还架在窗台上,声音磕磕绊绊道:“你,你说什么?” “你若是开玩笑便算了,我先告辞。” “不是,不是开玩笑。” 霍沣呆愣愣地把腿收回来,那天在承恩寺初见云锦书。那时她也戴着帷帽,侧身跟嬷嬷说话声音很好听,像是细腻的丝绸在耳边滑过,酥酥麻麻让人无法忘怀。 他看着她进殿上香,看她虔诚跪拜,心情不知不觉变好了。不过寺庙里香客太多,当他忙完回来,人不见了踪影。 回到母亲身边没看到三哥,问了几个妹妹才知道去后山看石榴花。 他暗自希望女子也去看石榴花,于是匆匆忙忙策马而去。靠近后山,远远看到那抹紫色身影,奇怪的是身旁没有嬷嬷陪同。 看三哥又是捂她的嘴,又是搂她的腰,本以为两人有什么关系?仔细看那女子反抗得厉害,他才发现情况不对劲! 女子手臂上有血迹,还说帮帮她。 霍沣毫不犹豫将她打晕,这是防止对方失控的最快方式。他虽不是正人君子,但不至于禽兽到欺负失去理智的弱女子。 考虑到对方的名声,他先带去尼姑庵,庵里师太会些医术,并且禁止男子入内,随后找当时的嬷嬷说明情况。 得知丫鬟失踪,他又带人上山寻找。 他不知道云姑娘是什么样的人,只知道她一个微笑就足以让自己乱了阵脚。他不想永远都见不到,故而脱口而出便是那三个字。 “我也不开玩笑。”云锦书说完离开。 第5章 一起演戏 霍沣呆愣愣地站在房间里,兄弟们过来问他刚才的女人是谁? 他大梦初醒般骂道:“关你们屁事!” “不是说要拼酒?整几坛?” “小爷还有事,记账上就行!” 霍沣说完风风火火跑下楼,兄弟们觉得他魔怔了,一个个勾肩搭背喝酒去。 刚进府,还没想好怎么说服母亲去云家提亲,就被叫过去询问承恩寺的事情。 霍沣早就想好了,对外说他跟三哥偶然碰到云家丫鬟被抢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样就不会影响姑娘们的名声。 “云姑娘我见过,长得明艳大气,性子也沉稳。”夏安侯夫人漫不经心抬起眼眸。 “母亲,儿子——” 霍泽开口准备说些什么,霍沣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娘,不是有两位姑娘么?另外那位也是云家的?瞧着跟三哥很配。” “你这孩子说话口无遮拦,另外一位是叶主事家的姑娘。我也见过,温婉可人,听说最近也在相看人家,泽儿若是喜欢——” “不劳烦母亲费心,儿子忙着念书,相看一事不着急。”霍泽明白,嫡母不可能给他娶高门女子,更不希望他有出息。 霍泽生母是苏姨娘,曾得罪过夫人,所以故意打压他。说来他已经十九岁了,去年开始相看,要么是小官之女,要么是家境看着富贵,内里早就烂透的世家。 霍泽决定选妻之事自己办,不过在那儿之前,要先确认云锦书是否有记忆? 话说云锦书回到家中,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脸颊也烧得慌。尽管最终目的达到,可没想到事情进展得比想象中更顺利。 霍沣前世死在战场,她怀疑跟霍泽有关。其实离京前,霍沣曾约她见面被霍泽打断。如果没猜错的话,那晚要说的应该是媚药。 丁香进来回话,说水蓝去裁缝店送信。 原来叶文心跟霍泽是通过信联系,怪不得从来没有人怀疑他俩的关系,真是谨慎。 她让赵安找人跟踪霍泽,赵安笑呵呵说包在自己身上。赵嬷嬷嘱咐他好好办事,别在姑娘面前丢脸。 几日后,叶文心说想出门喝茶。李氏担心总拘着她们容易钻牛角尖就同意了,不过命她们多带几个丫鬟婆子,早点回来。 云锦书这段时间都忙着对镜子练习表情,不得不说,让内里四十岁的人装作十五岁的娇憨姑娘,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她把活泼开朗的丁香当做模仿对象,不过身为官家姑娘,活泼的同时需要增加几分稳重和端庄。 出发那日,云锦书自认为学得差不多,毕竟她已经能毫不羞愧地跟爹娘、祖母、赵嬷嬷撒娇了。 “表妹今日的打扮真好看。”叶文心穿着月白色绣兰花襦裙,配上百合发髻,真应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那句话。 “表姐这身也不错。”云锦书弯了弯眉眼。 她穿的是粉色散花裙,头发梳成垂挂髻,再配上琉璃花步摇,恍若向阳枝头的水蜜桃,娇美艳丽。 两人先去买点心,再去茶楼。 叶文心喜欢绿茶,《茶谱》中提到,“茶里贵绿者是也”。绿茶有助于清热解毒、消暑除烦,深受喜爱。 云锦书喜欢花茶,就是将鲜花与茶叶混合制作而成,大多用玫瑰、茉莉、菊花制作。花香浓郁,汤色明亮,味道独特。 喝到一半时,霍泽跟向瑞安上楼,叶文心主动问好并以道谢为由请他们喝茶。 “在下向瑞安,两位姑娘有礼了。”向瑞安手持折扇装模作样,眼神却很没规矩地上下打量云锦书跟叶文心。 前世他假装醉酒摸云锦书的手,被她扇了一巴掌,并且要求霍泽跟其断绝来往。现在故意带过来,无非是为了测试自己。 “见过向公子。”云锦书淡淡行礼。 向瑞安眼前一亮,忍不住指着茶馆里的书画道:“姑娘恍若画上的桃花仙。” “向公子平常见到女子都这般油嘴滑舌?”云锦书捂着手帕轻笑,桃花眼潋滟,看得向瑞安更激动了。 “姑娘误会了,在下绝非轻浮之徒。” “开个玩笑,小女子以茶代酒给公子赔罪,还望公子多多见谅。” “不碍事,姑娘言重了。” 霍泽看云锦书跟向瑞安打情骂俏恨得牙痒痒,这个贱女人就会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到了别的男人面前轻浮至极! 叶文心看出他情绪不对,连忙开口道谢,一下子把话题拉回事发当天。除了毫不知情的向瑞安,剩下三人表情都不好。 向瑞安追问出什么事?叶文心笑着说前几日上香遇到麻烦,幸得霍公子帮助。说完以赏画为由,把向瑞安带出雅间。 “守嘉?”只剩两人时霍泽突然开口。 “守嘉”是前世霍泽为云锦书取的字,寓意恪守成规,与人为善。婚后她被这两个字困住,傻呵呵被利用完杀害。 “守嘉是谁?”云锦书皱眉。 “一位故人,不知云姑娘近来可好?” “还好,那日让你看笑话了。” “姑娘当时中毒,所作所为并非你本意,我被姑娘坚定的意志深深所打动。” 霍泽深情地凝视她,他本就长得好看,也知道如何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最大。若是未经世事的少女,定被花言巧语所蒙骗。 云锦书装作天真少女羞涩低头,突然外面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她赶紧往楼下看去,发现霍沣正在跟人打架。 无意间两人视线对上,他猛地把手上的男人往地上扔,然后大步走进茶楼。 很快厢房的门被人用力推开,霍沣毫不犹豫坐到她旁边,这超过普通男女距离。 叶文心跟向瑞安赏画回来,看到霍沣气势汹汹盯着霍泽,知道他们关系不好,倒不觉得跟云锦书有什么关系。 毕竟云家是书香世家,云锦书喜欢的是俊美儒雅的才子,而不是狂妄暴力的恶霸。 “霍四公子,不知阿泽哪里得罪你?”向瑞安毫不犹豫站在朋友这边。 “是啊,公子坐的位置也太——” 叶文心好心提醒他,未婚男女坐一起没规矩。刚才他们四人都坐自己的桌子,谁像他! “你们管我?”霍沣眯着锐利的眼睛,看起来很危险。 “云姑娘,你别怕,我——” “滚出去,不然我揍你。” “君子动口不动手——” “滚!” 叶文心跟向瑞安离开,云锦书看他气得眼睛都快喷火了,悄悄把手贴在他手背上。 她的手柔软微凉,而他的手粗大温热。 由于宽大的袖子挡住,霍泽并未发现两人的小动作,不过霍沣的气势下去一半。 “霍三公子,请喝茶。”云锦书把手抽出去给他倒杯茶,随后又继续贴上来。 “咳咳,多谢云姑娘。”霍沣呛了一下。 “若是不介意的话,请用手帕擦?” 霍沣毫不犹豫接过她的手帕,发现角落里绣了只可爱的小猫咪,还散发着清雅的茉莉香。 霍泽简直看不下去,面前的云锦书不可能拥有前世记忆,否则怎会如此轻浮,下贱,妖媚,是个男人都要勾搭! 第6章 撒谎之人 霍泽毫不犹豫起身离开,当他走到门口发现霍沣依然坐着不动,气得快吐血了。 云锦书捏了两下霍沣的手指,他傲娇地起身离开,看都不看霍泽一眼,表情要多狂妄就有多狂妄。 回到家,云锦书让海棠去门外等着,若是看到霍四公子就给他带句话。 不久霍沣果然来到尚书府外,转了一圈准备翻墙,海棠忙跑过去说:“姑娘怀疑那天的事跟三公子有关,想拜托您帮忙调查。” “告诉她,我很快就会查清楚!”霍沣甩下一句话高高兴兴走了,真是聪明的姑娘,完全不被老三那个狐狸所蒙骗。 海棠回屋禀报,说完有些忍俊不禁:“姑娘,霍四公子瞧着气势汹汹,可奴婢觉得他对您格外有耐心。” “可能是看爹爹的面子。”云锦书抬眉。 “您就装傻,对了,听说明日王公子登门,咱们是不是要避开?” “女眷自然要避开,你让赵安明日靠近点打听,我倒是很好奇表姐会跟他说些什么?” “奴婢这就去嘱咐他。” 海棠再次出门,云锦书从针线盒里拿出绣到一半的荷包继续往下绣。 第二天,王公子如约而至,云锦堂热情接待他。两人先去书房欣赏最近刚出的诗集,又打开棋盘下棋。 中途云锦堂找理由离开片刻,李氏趁机让叶文心进屋,两人说了一盏茶功夫。 等送走王公子,李氏询问结果如何? 叶文心忍不住痛哭,说王公子是好人,他不能娶失身的女子为正妻,只能为妾。 李氏听完沉默了,这种事强求不来,大不了继续找。凭借夫君的地位和名声,找个有前途的子弟不成问题。 同一时间,云锦书正在听赵安汇报。 “表姑娘说她有心仪之人,跪求王公子成全并替她隐瞒,王公子答应了。” “辛苦你了,下去。” 赵安刚离开,赵嬷嬷便皱眉道:“表姑娘为何要撒谎?王家比叶家发展好多了。” “许是心有所属。”云锦书淡笑,她倒要看看叶文心怎么撮合自己跟霍泽? 两人说完话,叶文心正好回来,云锦书带上红枣糕过去看她,还没进屋就听到哭声。 云锦书深吸一口气进屋,神色愤然道:“表姐,难道王公子也嫌弃你么?” “王公子人好,我若给他做妾也算高攀了,怕只怕将来正妻进门容不下,到时不被卖掉也被折磨死。” “唉,这可如何是好?不如咱俩还是当尼姑去,到时候还能落得清净。” “表妹,若是咱俩同嫁一府就好了,有你帮衬,我也不至于被人欺负得太惨。” 前世云锦书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毕竟她不会欺负表姐,于是主动问霍泽是否愿意纳表姐为妾? 霍泽高风亮节地表示:世道对失去贞洁的女子不公,他愿意以诚相待。 云锦书觉得他跟别的男子不同,便答应嫁给他。不过她是三书六聘正式迎娶,表姐为妾,提前两个月抬进门。 现在想想,真是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可惜能让爹娘满意的男子不多,否则咱们姐妹同嫁一府倒是不错的主意。” “你真这么觉得?” “千真万确。”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第二天叶文心再次让水蓝去送信,霍泽收到信后笑了。 虽然云锦书变得轻浮,但还是跟以前一样愚蠢。只是嫡母不会让他娶尚书之女,尚书大人更不会把清白的女儿嫁给他。 前世因为两人有肌肤之亲,他们不得已才同意。今生只能让云锦书主动提,她若执意要嫁自己,尚书大人根本拦不住,他也可以请父亲出面说服嫡母。 对于如何勾引云锦书?霍泽十分自信。 云锦书喜欢石榴花,也喜欢吃石榴果,故而他打算让人做支石榴花发钗。当然,设计图用的是云锦书前世所绘。 霍泽对云锦书是否拥有记忆仍然怀疑,正好借助这件事试探她。如果记得就以二十五年的夫妻私密作为要挟,如果不记得就投其所好,正好一石二鸟。 霍泽忙碌的时候,霍沣也不清闲。 好不容易查到贼人却死了,不过死前跟杜明见过面。杜明是孤儿,三哥对他有救命之恩,非常忠诚,最重要的是没有亲人朋友做软肋。 霍沣还发现三哥跟叶文心早就认识了。他找人跟踪杜明,只要叶文心的丫鬟去裁缝铺,老板的儿子就会找杜明。 他必须提醒云姑娘小心叶文心,顺便问问提亲的事情,若是可以,就跟母亲提。 霍沣想办法联系云锦书的时候,她正陪侄子、侄女玩捉迷藏。兄长云锦堂膝下有长子庭哥儿六岁,长女玲姐儿三岁,俩孩子活泼开朗,是云家的开心果。 此时庭哥儿眼睛被布条蒙住,云锦书跟玲姐儿躲起来,丫鬟嬷嬷负责干扰他。 不远处走来一位美妇人,只见她面颊圆润,眼神柔和,肚子轻微鼓起,正是嫂子方氏。 “我抓到啦!”庭哥儿听到脚步声忙冲过去抓人,丫鬟迅速挡在少夫人面前。 “娘亲,你也要玩儿么?”庭哥儿摘下布条,看到娘亲很高兴。 “娘亲不玩,你们两又来打扰姑姑。” “是我想跟他们玩儿,兄长今日不是休假么,难道还在书房?”云锦书笑着走过来。 “可不是,每天都捧着他的宝贝书籍不肯放手。”方氏略带埋怨,不过表情很柔和。 她是内阁学士孙女,容貌端庄,性格温婉,写得一手漂亮行书。当初兄长主动求娶,如今成婚七年,感情和谐平顺。 丫鬟陪俩孩子继续玩,云锦书跟方氏去主屋请安,没想到叶文心也在。她脸上涂了很多粉,看起来苍白如纸,弱不胜衣。 等李氏过来请安,老夫人忽然道:“云诚媳妇,刚才文心丫头跟我说,想请个姑娘上门说说话,你看这事怎么安排?” “是谁家的姑娘?”李氏问。 “回姨母,是教文心刺绣师傅的女儿,她姓姜,父亲是私塾先生,平日很规矩。”叶文心一脸期盼地回答。 “就让她过来小住两日。”李氏想到外甥女上午被王公子拒绝肯定很难受,有闺中密友开导也好。 “多谢姨母。”叶文心喜形于色。 第7章 首饰风波 傍晚云诚派人传话说他跟同僚在外面吃,故而云锦书、李氏、叶文心陪老夫人吃饭。方氏孕期口味特殊,她的菜单独做。 云家跟世家大族相比算得上简朴,平日晚饭也就四菜一汤,逢年过节才会多加几道。 今日厨房做了:清蒸鱼、东坡豆腐、油焖春笋、春盘、鸽子汤和粳米饭。 鱼蒸得很烂,刺也全部挑出来;豆腐软烂香滑,鸽子汤味道很鲜美,老夫人很喜欢,至于春笋和春盘,她尝了一口便摇头拒绝。 晚上云诚回来脸色不太好,贼人死了,线索断了。锦书极少出门,也不同他人结仇,不知道是不是冲着他来的? 他曾怀疑霍家兄弟,故而派人调查一番。霍三名声很好,温文尔雅;霍四直来直往,横行霸道,想来并不屑于用药。 只能慢慢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相信坚持追查下去,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六月中旬,叶文心手帕交姜如登门。只见她穿着半新不旧的蓝色襦裙,头戴两支银簪,不施粉黛,清秀文静。 进门后叶文心领她去给祖母等人问安,众人看她规规矩矩,倒是颇为满意。 姜如的房间就安排在叶文心隔壁,按计划小住四天三晚,不然久了容易有闲话。 “赵安,你可有心仪之人?”云锦书问话时不仅赵安呆住,赵嬷嬷也瞪大双眼。 “回姑娘,不曾有过。” “若我毁掉你的名声,你可愿意?” “但凭姑娘吩咐。” 云锦书也不做什么,无非是让赵安去书房的榻上睡一晚。嫂子有孕,兄长大多时候睡书房,这才让姜如有机可乘。 若她没有龌龊的心思,怎么来就怎么走;若非要趁别人睡着的时候进屋,那就别怪自己心狠了。 前世姜如刚来也很守规矩,谁能想到第三天晚上爬兄长的床!兄长不得已纳她,奈何她不安分害嫂子难产死去。 最后姜姨娘被发卖,可兄长也没了精气神。云锦书只有一个兄长,他倒下就没有了依仗! 第二天,姜如跟叶文心讨论刺绣,云锦书闲着无事也拿着绣到一半的荷包过去。 从言语间可以听出,姜如觉得贵女穿金戴银很肤浅,但叶文心送她新裙子和绢花,却恨不得立马穿戴在身。 第三天上午,云锦书、叶文心、姜如坐马车出门,随行有嬷嬷跟丫鬟。 众人先去点心店,随后去首饰店。没想到霍泽也在,手里拿着图纸来定做首饰。 云锦书气得咬牙切齿,幸好有帷帽挡住,否则她的眼睛也要喷火。那赤金嵌宝石榴花发钗明明是她设计,这个不要脸的禽兽! “霍三公子,真巧。”叶文心主动开口问好,同时给姜如介绍。 “叶姑娘,许久不见。”霍泽声音清润,姜如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清隽秀雅的男子,一时间眼睛都看直了。 “霍公子,不知这幅画是谁设计?不怕你笑话,画上每一处都深得我心。”云锦书看着图纸问,声音悦耳动听。 “君子有成人之美,云姑娘若是喜欢便赠与你,也算是霍某的荣幸。” “嗤,一个大男人小气啦,送图算什么,有本事送真货啊?”霍沣突然领着一群人进来,全是名声极差的纨绔子弟,直接把叶文心和姜如挤到一旁。 “就是,就是!”六个高矮胖瘦的少爷们毫不客气地叫嚣,他们都是家中嫡次子、三子等,总之身份尊贵又不当继承人培养。 “四弟请慎言,发钗是定情信物,我若贸然送出去便是毁坏女子名声。”霍泽牙龈都快咬碎了,这个蠢货每次都要坏他好事! “多大点事,掌柜,给我做一对。” “霍四公子,一对要五十两银子。”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管他是谁,给银子就成。 要知道如今的世道,二十两银子足够一家四口吃喝一整年。也就有钱人才这么败家,明明一两银子就能买镶银发簪,十两银子就能买金簪。 “嗤,十五两是定金,剩下的派人去侯府取。”霍沣啪的一声,掏出三枚五两银锭。 “来来来,掌柜瞧好了,沣哥的五十两给齐,某人的二十五两可掏得出来?做生意得有看人眼光,这年头穷鬼就爱装阔。”几个纨绔掏荷包、掏袖口,愣是把银子凑齐。 不得不说,你们还挺齐心协力? 霍泽气得浑身颤抖,他每月只有五两银子零花钱,更何况今天出来是让云锦书看画,又不是真给她定做钗子! “霍四少爷,得饶人处且饶人,您如此对待自己的兄长,实在让人心寒?”叶文心站出来,声音清脆明亮,博得群众一致好评。 “男人说话你插什么嘴?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维护情郎呢,真晦气!” 霍沣说完,带着人呼呼啦啦走了,压根不给叶文心反驳的机会。 这几天他一直让小厮盯着尚书府,好不容易收到云姑娘出门的消息,没想到老三竟然跑来孔雀开屏! “你——”叶文心很窝火。 掌柜笑呵呵问霍泽要不要定做钗子?他们店里的师傅手艺好,在京城贵人圈很有名。 霍泽冷哼一声也走了,叶文心没心情再逛。云锦书要去买书,就没跟她们回去。 她进书肆不久霍沣就跟过来,两人上楼说话,免得被人看到对名声不好。 霍沣倒是没有隐瞒,直接把查到的信息和怀疑说出来。说完一脸慷慨就义地问,什么时候才能提亲? “这种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云锦书轻声细语说完羞涩地低下头。 “我今日回去便跟母亲商量,不过三哥总纠缠你也不是办法,我会尽快解决。”霍沣拍着胸脯保证,云锦书突然不自信了。 “你有何计划?” “打断他的腿!” “你武艺很高?” “那是自然!” “能拿武状元么?” “不能。” 武举考射术、马术、力气、策略和军事理论等。霍沣跟同辈人打打还行,跟体质特殊,或是从小就坚持训练的人比不了。 “若是今年有秋猎,能夺魁么?” “前十成么?” “好。” 云锦书笑了,每次秋猎皇上都会选出十名弓马骑射特别优秀的将士授封勇士。但凡得到这个封号,以后晋升都会很顺利。 两人分开后霍沣烦躁地揪了揪头发,他怎么就没管住嘴吹牛了呢? 秋猎前十也不容易,想想这么多皇子、王爷、将士,希望今年皇上跟去年一样不去秋猎。可他向来运气都很差,算了,还是赶紧回去练习。 第8章 姜如爬床 霍沣像只战败的大鹅,垂头丧气回府。还没想好训练计划,母亲就把他叫过去提审,她已经听说五十两银子的事情了。 五十两银子是大夏国七品县令的年俸,这个逆子为了争口气,眼睛眨也不眨就花出去,真是气死她! “娘,我想娶云尚书的女儿。” “那你洗洗睡,人家是书香门第,长女嫁四皇子,次女嫁才子,你跟谁沾边?” “谁让三哥这段时间动不动跑她面前展示书画才艺,指不定过段时间就情投意合!” “那你也太小看云尚书,他怎么可能让小女儿嫁给没有未来的庶子?沣儿你说实话,是不是看上云姑娘了?” “我不知道,反正就是不能输给三哥!” 侯夫人看着长不大的儿子头痛欲裂,要不是只有这么一个亲生的,她都恨不得掐死,天天竟惹是生非! 不过有句话他说对了,以霍泽魅惑小姑娘的手段,只怕云姑娘招架不了太久。 老娘千方百计爬到她头上,生的儿子也是个黑心肝。她要是不给沣儿谋划,往后只怕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云锦书买一堆东西回到家,忙派赵嬷嬷以送零嘴儿的名义去提醒嫂子今晚注意。 方氏一开始没听明白暗示,毕竟家里的丫鬟该敲打全都敲打过,没有不长眼色的。 “赵嬷嬷特意来提醒,定是发现了什么?夫人还是好好考虑一下,防人之心不可无。”方氏的陪嫁丫鬟春雨小声提醒。 “确实。”方氏点点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晚上云锦堂回来,姜如第一次见到云家的少爷。容貌虽不及今日见的霍三公子,但浑身充满书卷气,比王秀才优秀多了。 父亲希望她嫁给王秀才,对方家境殷实,容貌普通,未来几年或许会考中举人。 街坊邻居都觉得,以她的身份嫁举人就是极大的荣耀。若是没来这里,没见过更好的人,说不定就能安安稳稳出嫁,婚后跟娘一样刺绣挣钱,生儿育女。 可现在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她凭什么要认命?文心说方氏善妒,嫁进来七年未曾给丈夫纳妾,哪怕在孕期也不允许丈夫多看其他女子一眼,否则就闹得家宅不宁。 世间总这样,好女人遇不到好男人,偏偏那些奢华成性,泼辣善妒的女子却轻易拥有一切,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方氏看着姜姑娘眼里的火苗越烧越盛,默默叹了一口气,看来今晚消停不了。 丫鬟传晚饭,男左女右,每人都有自己的小桌,老夫人坐在主位。许是高兴,她让嬷嬷烫了壶黄酒,然后给大伙都倒上。 老夫人年轻时酒量很好,不过现在为了身体着想很少喝了。李氏酒量也不错,黄酒、葡萄酒她都喜欢,并且醉后变得很啰嗦。 云锦书酒量一般,黄酒轻抿一口就能品出甜、酸、苦、辣等多种味道,容易上脸。 晚饭结束,她有些微醺,故而坐在庭院中散散酒气,夜深了才回房间睡觉。 第二天清晨,一声犀利的尖叫划破寂静,云锦书翻个身继续睡。方氏不想把事情闹大,直接命丫鬟把嘴堵上,省得吵醒大伙。 “姜姑娘解释一下,你明明睡西厢房,为何跑到书房来?”方氏趁丈夫吃早饭时把姜如送回房间,等丈夫去书房,床单被褥已经换好,他压根就没发现异样。 “我,我昨晚喝多了,迷迷糊糊起来解手,忘了这里不是自己家。”天知道她醒来发现身旁躺着陌生男人多可怕! “少夫人,小的看账累了眯会儿,哪曾想有女子偷摸进来,还主动脱衣裳献身,小的毕竟是个男人。”赵安摆出犯错的模样。 “胡说八道!夏国规定良贱不婚,否则全家受罚。我是良家女,怎可能主动献身你这个奴才!”姜如气得发抖,她是良籍岂容奴隶觊觎? “姜姑娘,赵安只是受雇云家几年,他可没有卖身。”方氏站累了,坐下来问话。 “你算计我,你真狠毒!”姜姑娘从地上跳起来破口大骂,果然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把表姑娘叫醒,让她看看自己把什么货色带进府!”方氏眉头一皱,声音骤然变冷。 丫鬟忙去敲隔壁的房门,叶文心眼神迷茫,似乎刚刚睡醒。不过心里却骂个不停,实在太废物了,连这么好的机会都抓不住! 她不想帮姜如说情,但是害怕对方狗急跳墙胡乱攀咬自己,不得不过来看看。 进屋时,方氏抬起眼皮扫了叶文心一眼。她可不觉得表姑娘无辜,若不是有人告诉姜如少爷睡书房,她怎么可能摸过去? 方氏自认为不曾得罪过表姑娘,平日里给小姑子送的礼也会备一份往表姑娘跟前送,真不明白她为何胳膊肘往外拐? “表嫂,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表姑娘,您尚未成婚,不懂男女之事。姜姑娘早不去书房,晚不去书房,偏偏昨夜赵安在书房看账本的时候去。她呀,定是看上赵安了。”春雨捏着手帕眉开眼笑。 “你们真是可恶,我连他是谁都不认识,怎么可能看上他?”姜如嗤之以鼻。 “是呀表嫂,姜姑娘家里定了亲,就算赵安不是奴隶,她也不可能做出下等事。反倒是赵安,竟敢在书房重地厮混!”叶文心不得不把错误转移到赵安身上。 “我没有献身,至今仍然清清白白!”可惜姜如并没有买账,她昨夜是躺对方身旁不假,但什么事都没做! “春雨,叫人去请城东的王婆子。” “是,少夫人。” 王婆子是有名的稳婆,不但接生能力强,还能通过面相、体态,以及身体查出女子是否破瓜,甚至何时破瓜? 方氏不明白小姑子打什么主意?但还是顺水推舟还人情,否则今日哭的就变成她了。 身强力壮的王婆子气喘吁吁进门,一眼就瞧见跪在地上横眉竖眼的女子,观之面相,不像是昨晚失贞之人,否则眉眼、腰肢应与平日不同。 为了稳妥起见,她还是让女子进卧室脱衣裳检查,看完乳房连私处都不必看,当下就能拍板此女是处子。 “回少夫人,民妇瞧过,这位姑娘仍是清白之身。”说完她转头扫了叶文心两眼,赞赏到:“这位姑娘身材瘦削,不过眉毛紧贴在眉骨上,以老妇人之见,亦是清白之身。” 叶文心立即冷脸,这死老太婆,没事多嘴做甚?这要是让姨母知道…… “王婆子,麻烦也帮这位姑娘看一看。”李氏突然出现,其他人都起身问礼。 今日起床听元霜禀报,她赶紧披上衣服过来。不是不相信方氏,而是她只有锦堂一个儿子,任何差池都将影响整个云家。 谁知道进门听的第一句话,竟是外甥女有可能是处子之身,事关重大,必须确认。 王婆出来肯定地说叶文心是处子,李氏松了一口气,幸好早前没有告知叶家,否则误会大了。 叶文心一听,脸上顿时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随后激动得又哭又笑,说她以为亲嘴就失了身子,没想到竟然不是。 李氏想她是未出阁女子,没有母亲教导,不知道很正常。于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以后不必再伤春伤秋,亲事也能好好说。 至于姜姑娘,立即送走,往后不许再靠近云家,原本准备送她的礼物全部留下。 第9章 登门议亲 云锦书起床时,事情已经结束。李氏叫她过去说话,同时准备一本书,省得跟外甥女一样把亲嘴当成同房白白担心。 “太好了,表姐这下可以跟霍三公子,啊,我什么都没说。”云锦书神情激动,不小心就把表姐的心意说出口。 “你是说文心丫头心仪霍三公子?” “娘,这是秘密,表姐以为自己失身不能嫁给他,别提多伤心。” “我知道了,你回去。” 云锦书嘟着嘴说娘亲不疼她,气得李氏伸手拧她胳膊,痛得她龇牙咧嘴。 正好庭哥儿跟玲姐儿过来问安,以为祖母跟姑姑玩游戏,吵吵闹闹要一起玩儿。 清晨的天空明亮湛蓝,侄子侄女笑容灿烂,娘亲和嫂子眼神无奈又宠溺,云锦书觉得一切都美好得像梦境。 不过六月的天,小孩的脸。 上午还阳光明媚,下午大雨骤然而作。只是这雨来得急,去得也急,雨后天晴多了分凉爽。 云锦书跟嫂子下棋打发时间,庭哥儿跟玲姐儿在庭院里踩水玩儿,赵嬷嬷陪着。 忽然看到小厮领一位穿金戴银的贵妇人进门,瞅着有点眼熟,又仔细瞧了瞧。 只见那贵妇人四十岁左右,生得端庄富态。赵嬷嬷想起在外做官的二爷,赶紧迎上去:“奴婢见过魏夫人,您可有段时间没来了。” 魏夫人见她认出自己,笑盈盈道:“劳烦嬷嬷惦记,最近正好闲下来便想过来看看老夫人,不知她身子可好?” “托您的福,好着呢。” 赵嬷嬷把她引到正屋,老夫人见了很高兴:“云信媳妇妹子,今日怎的有空过来了?快请坐,快请坐。” 老二云信带妻儿离京九年,云家平常跟云信媳妇娘家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派人送送礼物,除此之外极少见面。 魏夫人先是给老夫人问安,又跟李氏聊会儿京城世家的八卦,最终才是正题。 “老夫人,我今日来是受人所托,夏安侯府想跟尚书府的姑娘结亲,不知两位姑娘可曾定下人家?”魏夫人放下茶盏面色认真。 “两位姑娘?”老夫人神色自若。 “侯府有两位公子未娶,正好咱们府里有两位姑娘待嫁,这何尝不是一种亲上加亲?”魏夫人笑容有些僵硬。 只说霍三公子还好,虽是庶子,可长相俊雅,才华出众,霍四公子就有些一言难尽。京城谁不知道他是小霸王,连侯爷都敢当街打,地痞流氓见了都得叫爷爷。 别说是尚书府的姑娘,就是她的姑娘也不愿意嫁给那样的人,真怕将来不高兴打媳妇。可惜她欠侯府人情,否则不会特意跑这趟。 老夫人把事情推到儿子身上,说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她这个老婆子不好越俎代庖。 李氏也说,会跟丈夫好好商量。 如此魏夫人也只能先回去,毕竟这种事急不来,更不可能一两天就定下。不管拒绝还是答应,都得做出深思熟虑的模样,否则侯府还以为自己被轻视,容易结仇。 晚上云诚回来,听夫人说白天的事眉头紧蹙。自古挑女婿,一看门第,二看家风,三看个人能耐,至少要满足两样才能让女儿嫁过去,否则就是推女儿进火坑。 夏安侯府门第高,家底厚,可家风不行,妯娌关系复杂,他担心女儿被欺负。 “锦书的事拖一拖便拒了,霍四公子身手不错,若狠心去军营历练也能混个军功,可惜整日横行乡里浪费时间。” “那文心丫头呢?” “咱们毕竟不是她亲生父母,不能替她做决定。霍三公子虽是庶出却有几分天赋,未来不会差。” “我过两日找她谈谈,若事情定下就得回家待嫁,若不愿就继续找人相看。对了,有件事忘了跟你说。” 李氏把叶文心没被侮辱的事说出来,云诚脑海里闪过不好的想法。他见过太多尔虞我诈,兄弟相残的事情,故而重新审视锦书被下药的经过,果然发现有问题。 没想到他一把年纪竟然被小孩骗到,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看来得好好查一查。 第二天,云锦书在雨打窗沿的滴答声中醒来。放眼望去,天空始终阴沉着,仿佛被墨水染成深灰色,雨幕如烟,纷纷扬扬。 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三天,云锦书除了去主屋陪祖母吃饭,其他时候几乎不出门,整日弹琴绣花煮茶,颇为悠闲。 这天醒来她觉得浑身不舒服,等坐起来一看,床单黏糊糊的,这才意识到自己来葵水了。 肚子有些胀痛,赵嬷嬷忙指使海棠跟丁香忙里忙外。李氏听说了很高兴,毕竟女子来葵水说明长大了。 头一回来,葵水持续四日才结束。 李氏趁机把侯府想要结亲的意思告诉叶文心,希望她能跟家里人商量。 “我不能越过你父亲做决定。”李氏拍了拍外甥女的手背,语重心长道。 “我知道姨母为我好,我想明日回去一趟。”这件事霍泽没有跟她提,想来也不知情,必须尽快见一面商讨新对策。 “应该的。”李氏笑着说。 云锦书听说叶文心明天要回家,立即让赵安去趟叶家。不用猜也知道,回家之前她肯定先去见霍泽,商量着如何退亲? 霍泽需要能扶持自己的岳家,叶文心父亲做不到,所以功成名就之前他不可能娶她。 叶文心离开云家时,云锦书以她落下东西为由出门,实际上暗中跟着。巧的是霍沣也跟踪霍泽出来,于是她笑着冲对方勾勾手指。 明朗的阳光下,她的食指白嫩修长,一勾一放,让人浮想联翩。 霍沣觉得云姑娘比想象中更大胆,更直白,毕竟寻常女子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勾手指的暧昧动作。 “你很热么,耳朵都红了。”云锦书刻意压低声音,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口。 “嗯,很热。”霍沣不止耳朵红,脸也红了一大片。 “咱们去对面喝茶可好?” “好。” 霍沣命贴身小厮王山、赵川去打探楼上两人说什么,然后跟云锦书走了。 他习惯性大步向前,走到茶楼门口才意识到对方没跟上来。回头一看,只见云姑娘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美好得像幅画卷。 即便云姑娘戴着帷帽看不到脸,霍沣也能想象出薄纱下的表情有多魅惑人心。 片刻后,两人坐到二楼靠窗位置,正好能看到对面的霍泽跟叶文心。虽然距离太远听不清他们说话,但好戏很快上演。 只见三男两女着急忙慌跑进对 面茶楼,为首的妇人三十多岁,身材窈窕,容貌艳丽。 “她是谁?”霍沣很好奇。 “表姐的继母徐氏。”云锦书点了杯花茶,再配上绿豆糕看戏最合适。 雅间的门被人推开,叶文心跟霍泽私会的场景被徐氏当场抓住。当然,徐氏是官夫人,不会在外面做丢人的事。 她今天过来就是要把叶文心的事情定下,一旦攀附上侯府,不说高价聘礼,至少夫君不用永远当主事! 第10章 婉拒婚事 “娘,您怎么来了?”叶文心看到徐氏愣了片刻,然后转头看向水蓝。 水蓝疯狂摇头,她可没有出卖姑娘。 “你许久不回家,我有些担心就过来看看,这位是霍三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徐氏笑容满面,端的是温柔慈母模样。 “二姐,听说侯府有意跟咱们家结亲,这是真的吗?”说话的是叶文心三妹,年纪不过十二岁,但也知道二姐嫁入侯府自己就能沾光。 “谁告诉你们——” “二姑娘别生气,她年纪小不懂事,你们俩继续喝茶,娘带她回去好好教育。”徐氏说完就走,叶文心赶紧跟上去。 霍泽愤恨地捶打墙面,如今叶家愿意嫁女,嫡母肯定迫不及待找媒人把亲事定下。若是再给云锦书下药,有了前车之鉴难以成功不说,还容易被尚书大人怀疑。 难道就这样让云锦书另嫁? 霍泽不甘心,那是他的妻子,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他得不到,别人也休想沾染! 第二天魏夫人再次登门,李氏婉拒女儿的亲事,至于外甥女的让他们跟叶家谈。 魏夫人听明白她的意思,自然不好强求,喝了茶便匆匆去侯府汇报结果。 “罢了,是我儿没那福分。”侯夫人早猜到是这个结果,否则也不会一次性说两个,能把老三的亲事定下,也算了她一件烦心事。 “夫人不必担心,四公子仪表堂堂,威风凛凛,尚书府想多留女儿两年,自会有其他更好的女子相配。”魏夫人宽慰道。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高门贵女选婿除了要门户相当,还要看品行才干。若选小门小户的女子,别说他不愿意,我也不愿意。” “杨家的四姑娘上个月刚及笄,听说品性良善,擅长音律,容貌也端庄大方。” 侯夫人摇摇头,选别家的庶女她宁愿选娘家的外甥女。好在沣儿现在还小,可以慢慢挑,总能遇到合适的姑娘。 晚上霍沣得知提亲被拒,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只想着云姑娘同意,却忘了自古婚姻大事都由父母做主,就凭他的名声…… “放心,娘过几日就找人上叶家说媒。虽然你跟云姑娘不成,霍泽他也没机会。” “不,我会想办法让云尚书同意!” “住口!上回你爹被停职差点受皇上冷落,再来一次你想让他撤职么!殴打朝廷命官是要判刑的,两年前可以说年纪小不懂事,现在你已经不是小孩了!” 侯夫人气得半死,因为第一个孩子夭折,霍沣小时候又生了场大病,以至于她极为溺爱,现在有些后悔了。 “我怎么可能去打未来老丈人?”霍沣很无语,别人不惹他,他才懒得动手好么? “那你还有什么办法?” “我写封信,你让人再登门提亲。” 侯夫人头很疼,儿子这死脾气也不知道随谁?总觉得她前世做孽太多,否则怎么摊上这死孩子。 过两天信写好了,侯夫人说云尚书的字连皇上都夸过,看到他的字恐怕印象更差。 没办法,接下来霍沣只能白天练弓马骑射,晚上练字,夏安侯还以为他中邪了? 霍沣想的办法是秋猎,尚书大人疼爱女儿,定然不愿意女婿一事无成,要么学文考科举,要么练武当将军。 他文不行只能走武将之路,上回云姑娘提到秋猎肯定是在暗示他,真是善良。 同一时间,云锦书也在写信。她有两位闺中密友,分别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周令仪、忠义伯府的五姑娘夏蕴荷。 周姐姐洒脱肆意,擅长诗文作画,云锦书很仰慕她。只要她去的宴会自己都想办法参加,追了两年才成为密友。 她追周姐姐的时候,甜美可人的夏妹妹则在追她,后来三人成为亲密无间的手帕交。 前世周姐姐嫁给心仪之人,可惜情深不寿,丈夫跟霍沣一样年纪轻轻战死沙场。夏妹妹所嫁非人,最终难产去世。 写完信让丁香赶紧送过去,希望今生她们都能获得幸福,不,是必须都幸福。 六月末,夏安侯夫人请媒人上叶家问名、算八字,确认叶文心跟霍泽八字不相克便迅速准备聘礼,等吉日登门正式定亲。 定亲之后,除非遇到大是大非的事情,否则轻易不能悔婚。若是背上失信的骂名,当官要被御史揪着骂一辈子。 云锦书猜定亲前霍泽肯定会千方百计毁她清白,逼迫她跟前世一样嫁他。故而这段时间她都窝在家里,坚决不出门。 天气越来越热,太阳犹如一颗大火球熊熊燃烧,河里的水烫手,地里的土冒烟。 转眼就到七月盛夏,魏夫人再次登门,笑容有些僵硬,语气也不自然。 当她表明来意并把书信拿出来时,老夫人冷哼一声,李氏眼睛锐利得像刀子,差点就要当场骂人。 夏安侯府什么意思,难不成想强娶? 魏夫人离开,云锦书看祖母跟母亲脸色都不好,大概猜到怎么回事只能保持沉默。 晚上云诚回来,看了霍沣亲手写的书信。说来他并不讨厌少年意气,况且看在夏安侯的面子上,他也愿意给一次机会。 云诚第二天就让人去侯府送信,只要霍沣能做到约定之事,他会重新考虑结亲之事。 七夕前一天,云锦书收到一名护卫,名叫冬葵。十七八岁模样,眉眼冷清,擅长使用暗器和识别毒药,是爹爹亲自找来的。 不过她像是刚进城的姑娘,很多东西都不认识,礼仪规矩更是一塌糊涂,云锦书只好让赵嬷嬷从头到尾教。伺候人的活不学,免得浪费一身本事,但是规矩必须学。 七夕又称女儿节,乞巧拜月是姑娘们最盼望的事情。许了人家的姑娘要雕好花瓜送去婆家,以示心灵手巧。 云锦书尚未议亲不需要做这些事,早上起来忙着梳妆打扮染指甲,再换上红绿色襦裙,戴上红玛瑙镶金头面去拜见祖母。 “嗯,这么打扮确实好看。”老夫人欣慰地点点头,小姑娘就是要穿红带绿。 “可不是,站在大厅里啊,比花儿还娇艳。”方氏乐呵呵夸赞,府里就云锦书一个待嫁姑娘,故而大家都往好了说。 “你那两位朋友什么时候过来?”李氏问。 “大概半个时辰就到。” “今日可要出去逛庙会?” “不去,人又多又挤还热,不如在家待着吃吃巧果,玩玩游戏舒服。” 云锦书刚说完,厨房就送来香喷喷的巧果。巧果是用油、面、糖制作而成的花鸟图案小点心,每年七夕都有。 玲姐儿吃得满嘴都是渣,众人瞧着好笑就逗她,小姑娘害羞,直接躲到娘亲后背。 不多时夏妹妹的马车到了,云锦书亲自去门口迎接她。只见她穿着粉色襦裙,头戴荷花钗,笑嘻嘻从马车上下来。 第11章 过女儿节 夏蕴荷拉住云锦书的手,随即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笑道:“周姐姐是不是还没到,待会儿罚她喝酸枣茶?” “这个主意好,她最讨厌酸的东西。” 云锦书领她到主屋给祖母和母亲请安,然后回自己房间,丁香立即端冰冻西瓜进来。 夏蕴荷歇了一会儿汗,开始滔滔不绝聊八卦,上到公主,下到平头百姓,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 “英国公夫人看上赵家女,要把人娶回去给病重的儿子冲喜;霍三公子跟叶家姑娘说亲,两人私下幽会被看到;昭勇侯府四姑娘迷恋霍四公子,放话此生非君不嫁。” “英国公府那位缠绵病榻多年,副统领能让孙女嫁过去?”云锦书想起前世,赵姑娘嫁过去两年,英国公找到神医,可惜太迟了寿命只延长三年就去世。 “英国公母亲是皇上的姐姐,胳膊拗不过大腿,副统领除了顺从还能怎么办?听说赵姑娘八字旺,能挡灾。” “原来如此,昭勇侯府四姑娘的事你又是听谁说的?”云锦书记得前世四姑娘对霍沣也是痴情一片,可惜他宁愿去战场也不愿意娶对方,还说是疯子。 原本她不理解霍沣为何用“疯子”来评价四姑娘,直到后来霍沣战死,尸体运回京城下葬,四姑娘挖坟偷尸…… 门外传来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两人抬头看去,只见海棠领着身材高挑,眉眼带笑的周令仪走进来。 “周姐姐!” 云锦书跟夏蕴荷纷纷站起来,一人拉她一边胳膊坐下,然后笑盈盈递上茶水。 “你们两这么热情,不会是要给我挖坑?”周令仪挑眉。 “我们只是想让你舒服一点,不过你确实迟到了,所以罚你喝三杯酸枣茶!” “行,三杯就三杯。” 周令仪很干脆,不过喝的时候酸得满脸扭曲,跟平常简直判若两人。 三人聊了一下近况,得知周姐姐作了新诗,云锦书立即让海棠准备笔墨纸砚写下来。 大家聊得差不多,丁香端来一盆鸳鸯水,水面依稀生成薄膜,可以用来投针验巧。 云锦书先来,她擅长针线活,很快就成功得巧;周令仪调整几次,也顺利得巧;只有夏蕴荷,针都没能浮起来。 “噗嗤,哈哈哈!”云锦书捏着帕子笑了,夏蕴荷气得跑过来挠她。 “我记得去年还能让针浮起来,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周令仪摇晃着扇子笑得意味深长。 “哼,我那是好心让着你们!”夏蕴荷说完,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夏蕴荷认罚,给大家弹奏古筝曲。 云锦书提议弹奏《采薇》,正好她许久不跳舞了,今天活动活动筋骨,周令仪当即表示她可以演奏手鼓配合。 外面骄阳似火,暑气正浓,蜻蜓贴着树荫飞舞,生怕薄薄的翅膀点着了。屋里放置一盆冰,桌上摆着冰镇瓜果,舒服得很。 云锦书让冬葵搬来古筝和手鼓,然后换套水绿色的长袖服。她喜欢水袖舞,故而学了段时间,算不上精通,只是好友之间玩乐,上不得台面。 三人一边磨合一边练习,老夫人跟李氏听到琴声过来瞧瞧,偶尔点评两句,倒也算其乐融融。 “不跳了,不跳了,太累了。”跳到最后,云锦书大汗淋漓,浑身无力。 “刚开始还很僵硬,现在越来越轻盈,眼神也很到位。”李氏点评道。 “差点毁了夏妹妹和周姐姐的配乐。” “咱们相辅相成,哪有什么毁不毁?更何况锦书姐姐人美舞美,看得我骨头都酥了。” “啧啧啧,你呀幸亏不是男子,不然身边早跟着十个八个美人了。” “十个八个哪里够,我全都要!” “哈哈哈。” 众人笑得正开心,丁香进来说表姑娘回来了。云锦书猜想自己这段时间不出门,他们找不到机会动手坐不住了。 叶文心说今日书肆举办诗会,劝大家去看,云锦书毫不犹豫拒绝。她只好从袖口掏出一张纸,上面誊写四首获胜的诗。 读到最后一首云锦书气疯了,这是周姐姐写的诗!是她在丈夫战死后,独自过七夕时有感而作! 霍泽,这个畜生! “周姐姐,你觉得这几首诗如何?”云锦书努力冷静下来,不能让叶文心看出异常。 “第一首用词太俗,第二、第三首不堪入目,第四首缺乏内涵。”周令仪把四首诗批得一无是处,甚至还要当场改动。 云锦书这才意识到,周姐姐现在尚未成婚,更没有经历生离死别,当然看不上情情爱爱的诗词,觉得矫情又小家子气。 “既然周姐姐那么说,表姐,这个诗会没必要去参加,咱们自己玩。”云锦书快要憋不住笑了,真好奇霍泽听到是什么反应? “也是。”叶文心尴尬地回道。 夜幕降临,海棠跟赵嬷嬷准备好祭品和茶酒果子。众人在庭院中对着月亮拜了拜,然后坐下来闲话家常直到深夜才去睡觉。 第二天,云锦书送周令仪跟夏蕴荷到门口。中午叶文心也回去,因为七月还有一个重要节日,那就是中元。 七月十五日这天,云锦书陪娘亲去放河灯,恭送祖先上路。河灯用木板做底,底座上放蜡烛,灯上写亡人名讳。 夜幕降临,众人将河灯点亮置放水中,让其顺水漂流。据说中元鬼门大开,游荡的魂魄找不到阴川之路,需要灯光点亮。 放河灯是为了祭奠先人,也希望随着长流水祛除疾病灾祸,子孙幸福安康。 云锦书意外看到熟悉的身影,霍家长房三姑娘霍湘以及昭勇侯府四姑娘——陈雅。 夏安侯有四子三女,长子霍洲、长女霍清是第一任夫人所出,四子霍沣是第二任夫人所出,其余都是庶出。 她让冬葵去打探,两刻钟后冬葵回来说,霍湘交给陈雅一些男款的旧衣服。 云锦书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陈雅对霍沣已经不是心仪,而是疯狂痴迷的程度。 前世夏安侯夫人给霍沣说过两次亲,第一次是光禄寺卿女儿,结果落水死了;第二次是娘家外甥女,说是跟人私奔了。 她怀疑这两件事都跟陈雅有关,如果自己跟霍沣在一起,想想就渗得慌。她可不认为自己还能拥有再度重生的机会,好运气不会只眷顾一个人。 云锦书回去之后打算给霍沣写信,但又担心信被霍湘拿到太危险,转而让赵安传话。 霍沣最近天天在马场训练骑射,赵安等到天黑才见他回来,忙上前传口信。 对于赵安提的事情霍沣震惊极了,赶紧回去调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他好多穿过的贴身衣物都丢了! 陈雅一个姑娘家买男人的衣物做什么?不会是要诅咒他! 第12章 花楼女子 霍沣当下审问三妹,他向来没耐心,对人又凶,吓唬几下小丫头就泪眼汪汪,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部交代。 两年前,陈雅亲眼目睹霍沣为哥哥报仇,当街殴打父亲的场面从而芳心暗许。 她买贴身衣物不是用于诅咒,而是确认尺码和样式,因为新娘要亲手为新郎做衣裳。 霍沣听完无语凝噎,霍湘眨巴眼睛表情很无辜。世上要是有男人像陈雅迷恋四哥那般迷恋她,管他有病没病,自己都愿意嫁! “以后再碰我的东西,打断你的双手!” “我再也不敢了。” “有件事要你去做,做好了过去一笔勾销,不然我把你的院子砸了。” “我,我肯定能做好。” 过两天霍沣跑到花楼包姑娘过夜,一包就是三个晚上,不但买了很多昂贵的胭脂水粉,还放话要把人赎回去。 第四天他被侯夫人抓住狠狠打一顿,赎回去?呵,他倒是异想天开,要给花楼姑娘赎身至少准备上千两银子! 真当他们侯府的银子大风刮来的? 大家原以为霍沣被娘亲教训就老实了,没想到两天后,他愣是从家里逃出去找那姑娘,两人又开始黏在一起。 云锦书听说霍沣沉迷花楼女子,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又酸又涩,果然这桩亲事必须退了。 一个陈雅就够让人心惊胆战,要是丈夫流连花丛,她担心同房会染病。好不容易重生,她想活得比上辈子更长久些。 云锦书摇摇头转移注意力,七月有中元不适合定亲,但是八月有很多吉祥日,想来侯夫人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赵安继续禀告说:“霍三公子跟副统领家的三姑娘频频偶遇,叶姑娘病重,小的怀疑他两亲事怕是有变。” “去告诉叶夫人,她的好女婿想换新娘,她的好女儿同意了,剩下的事旁观就行。”云锦书看了眼新染的红色指甲淡淡说道。 叶夫人从小妾爬到正妻位置,手段可谓了得,她怎么允许到手的金龟婿丢了?要知道叶文心当初就是斗不过她才逃到云家住一整年,接下来看热闹就行。 “小的明白。” 赵安行礼后离开,云锦书在纸上列出夺嫡派别。副统领家大姑娘是三皇子正妃,前世三皇子夺嫡成功,霍泽打算走捷径。可惜她走不通,因为长姐是四皇子正妃。 霍泽现在只是秀才,贸然接近三皇子只怕适得其反。既能顺其自然接近三皇子,又能迅速诱惑对方钟情自己,赵姑娘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对赵姑娘来说,相比冲喜,嫁给健康而又才华横溢的侯府庶子要有前途。 云锦书写封信让冬葵送到长姐手中,既然霍泽站三皇子那边,她只能努力支持长姐。 前世四皇子夺嫡失败,长姐跟他被圈禁致死。若他们找到神医救英国公独子,何尝不是一大助力。 七月终,八月启,盛夏未央。 皇上定下九月围猎行程,随行的王公大臣多为武将及其子女,不过上面有李氏和云锦书的名字。 前世她没去,因为跟霍泽订婚闹得沸沸扬扬,觉得丢人连门都不出,更何况秋猎? 只是不知道霍沣还记不记得约定? 若忘了正好把之前说的话都作废,未婚夫重新挑便是。反正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 中秋节前,向家使媒人上门议亲。老夫人跟李氏前脚刚把人送出去,后脚就沉下脸。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向家那小子看着人模人样,实际上家里所有姿色上层的丫鬟都被沾染,外面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女人,也不怕得病,真晦气!”李氏气得口不择言。 “让云诚好好为锦书丫头谋划,否则总有不长眼的人跑过来。”老夫人敲了敲拐杖。 “媳妇原本还想多留她两年,如今看来得尽快定下。元霜,到门口撒把盐去去晦气!” “是,夫人。” 元霜离开,李氏喝了一大口凉茶才冷静下来。议亲这种事她不会告诉闺女,除非定下才会问,否则说了也是徒增烦恼。 云诚回来听妻子大骂向家,拍了拍她的手背说不用担心,过两日拒了就行。 同僚来提亲他不怕得罪,就怕更高的人来想退也退不了。大女儿已经嫁进皇室,小女儿不能往高了找,否则皇上还以为他们有不臣之心。 云诚打算从关系好的朋友家里扒拉几个不错的小辈,就算哪天他出事,不求护着女儿,但求别落井下石就谢天谢地了。 转眼就到中秋,清晨起来风轻云淡,碧空如洗。云锦书闭着眼睛让微风吹拂脸颊,心情不自觉变得舒畅起来。 赵嬷嬷摘了桂花枝回来修剪,云锦书屋里放两枝插在花瓶里。淡黄色的小花内敛雅致,花瓣像细腻的绸缎丝丝入扣,花香清雅恍若徐徐吹过的秋风。 上午海棠领两个月饼、一个石榴、一串葡萄过来。云锦书让她拿一个月饼去跟其他丫鬟分了吃,同时每人打赏一百钱过节。 当她跟嫂子在花厅陪祖母说话时,娘亲笑盈盈进屋道:“母亲,二爷来信了,还托人带了月饼和一支人参。” 老夫人听了眼眶湿润,二儿子多年未回京,她平日便担心得紧,更何况逢年过节? 李氏打开盒子,里面装的月饼大似圆盘;随后又打开装有人参的木盒,众人皆是惊叹,那可是上好的参。 “信上说什么,锦书快念念!”老夫人上了年纪,看信很费力,平日都让人读给她听。 云锦书拆开火漆,从里面取出信纸来。目光落在飘逸的行书上,确实是二叔的字迹。 这信写得很感人,首先是对不能在母亲身旁尽孝道歉,其次感谢大哥大嫂多年辛劳,还提到云锦书等人,最后才说他们的状况。 云信举人出身,从七品县令做到从五品知州用了九年时间。云诚虽是尚书却从未插手弟弟的仕途,以防有结党营私之嫌。 云锦书记得前世直到她去世,二叔都没能回京。其实不回来也好,至少没有受到四皇子夺嫡的牵连,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祖母,二叔说上个月堂嫂生了个大胖小子,锦绣堂姐年底出嫁,都是好事啊!”云锦书笑容满面,二叔膝下有两儿一女,堂哥堂姐们小时候对她可好了。 “哈哈哈,确实都是好事!”老夫人笑得开怀,这个年纪最喜欢听的就是好事。 人参老夫人让贴身丫鬟圆喜收起来,月饼等晚上大伙分了吃。众人又说一会儿话,云锦书抱着雪球出来,正好看到兄长领着一位容貌俊朗,笑容阳光的男子进门。 她隔着三丈远的距离福身行礼,总觉得那男子好像在哪儿见过,可又不记得了。 第13章 中秋佳节 “小没良心,就知道你肯定不记得我了。”男子毫不犹豫向她走来,说话语气很亲昵。 “韩阳哥哥?”云锦书觉得不可思议,韩阳是父亲好友的儿子,小时候一起玩过,后来去书院求学就很少见面。 “幸好没忘记,我今日过来送螃蟹,先去拜见老夫人,晚点再说说话。”韩阳本想摸她的脑袋,但很快发现小姑娘已经长得亭亭玉立,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了。 韩阳进花厅行礼问安,老夫人看着面前的青年很满意,眉目清明,知根知底。李氏也很热情,拉着他问了好久的话,再次出来,时间已经过去两刻钟。 云锦书坐在凉亭里,韩阳走到她身旁挤眉弄眼道:“我瞧伯母眼神有些奇怪,不会是要撮合咱俩?我就说爹干嘛让我来送螃蟹,往年都是大哥来。” “可能是她们对最近上门提亲的人不太满意?”云锦书无奈地解释。 “我无所谓,就当养妹妹。”韩阳自然地坐下,看着面前的少女恍然想起过去。 大哥韩岳拜云伯父为师,韩家没有女儿,他从小把云锦书当成亲妹妹疼爱。后来年纪大了需要遵男女大防,自己也要去书院念书,仔细算来已经五年未曾见面。 云锦书亦想起两人的过去,含笑着说:“妹妹和妻子不同,更何况我想找像爹爹、兄长那样的人。” 云锦堂尚且不说,就说位高权重的云诚。探花郎出身,官至二品尚书,别的什么都好,就是惧内朝野共知。 许多官员、皇子为拉拢他都动过送美人的念头,每当这时他都诚惶诚恐拒绝。说要是夫人知道只怕会犯病,害得家宅不宁。 起初有人在宴会上逼迫他把美人领回家,谁知刚进门李氏便要悬梁自尽,云诚吓得赶紧把女子送回去。 第二次还没进门呢,丫鬟便急冲冲过来禀报说夫人得知老爷有新人喝药了。美人再次被送走,李氏善妒传得沸沸扬扬,还有人编曲子嘲讽。 第三次王爷亲自把美人送上门,云诚不得不收,李氏要敢闹死闹活就休了她。 原以为这次稳了,谁知李氏当着王爷的面撞墙,刚烈又决绝。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人给云诚送美人,同僚都可怜他,他则摆出羡慕又软弱的样子。 云锦书知道,惧内是父亲故意打造的软弱形象,因为这样可以避免很多麻烦。仕途不易,圣心难测,臣子不能尽善尽美。 韩阳摇摇头道:“那可不行,世间女子千千万,以后我若遇到喜欢的人怎么办?” “别担心,我俩的事不会成。” 强扭的瓜不甜,云锦书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故而等韩阳离开,李氏问她有没有想法?她说只当对方是哥哥。 傍晚所有人聚在花厅哄上首的老夫人,右下首坐的是李氏,再到方氏和云锦书。 “曾祖母!”庭哥儿跟玲姐儿在外面玩累了跑进屋,老夫人眉开眼笑地把他俩搂住。 今日过节,厨房做了十道菜,还烫了桂花酒。可惜云诚陪皇上去避暑山庄过节,韩阳送的螃蟹,老夫人特意留两只等他。 夜幕降临,凉风习习,众人坐在凉亭里吃点心赏月。云锦堂作首诗献给祖母,云锦书不甘示弱也作了首小诗。 许是喝了酒,晚上云锦书睡得格外踏实,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刚用过早饭,赵安便传口信说,霍沣约她下午在茶楼见面。 云锦书用手指轻轻敲打桌面,他们一个月没有联系,不知道这次见面所为何事?莫不是还想着秋猎? 下午云锦书赴约发现霍沣晒得更黑了,身上穿着黑色金绣云纹,看起来气势很足。 “不知霍四公子今日找我有何事?”云锦书态度疏离,眼神冷淡,跟之前判若两人。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霍沣有些担心。 “无碍,且说正事。” “我把昭勇侯府的四姑娘处理好了。” “咳咳咳,咳咳咳!” 云锦书被茶水呛到,咳得撕心裂肺,满脸通红,甚至眼泪都流出来了。什么叫做处理好了,他不会打断对方的腿? 霍沣也吓了一跳,赶紧拍打她的背部。只是他力气太大,人又太急,云锦书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霍沣赶紧伸手拦住。 两人距离非常近,云锦书几乎被他整个抱在怀里,那柔弱而又细腻的触感,让霍沣猛地想起初见那天。 “抱歉,让你见笑了,不过处理是怎么回事?”云锦书深吸一口气,淡淡推开霍沣。 霍沣看她面色潮红,漂亮的眼睛里带着浓浓的雾气,怎么看都惹人怜爱至极。 “幸好你告诉我,否则我都不知道昭勇侯府四姑娘是那么可怕的人……” 霍沣从妹妹那里得知陈雅为自己痴狂,原本想包个花楼姑娘让她死心,没想到最后非但没死心,还动了杀心。 “那位花楼姑娘怎样了?”云锦书摸了摸茶盏的边沿装作不经意地问。 “腿上受了点伤,早知道当初找个会功夫的女子演戏。”霍沣为自己考虑不周很失望。 “你们是演戏?” “那当然,我还等着在秋猎上大出风头,泄阳不利于养精蓄锐。避刺攻克,首在节欲,这可是我练武多年的秘密。” “噗嗤。” 云锦书忍不住捏着手帕笑了,梨涡浅浅,眉眼弯弯,明媚又勾人。霍沣觉得,能够让冰雪消融的笑大抵就是这样。 “后来呢?”她追问。 “我担心自己处理不妥就告诉娘亲。”霍沣完全不觉得找娘帮忙有什么问题,毕竟他不能跟对付男人一样狠狠打对方一顿。 “侯夫人是不是找四姑娘的父亲谈判?” 前世她支持霍泽争夺侯府继承人身份,跟侯夫人争锋相对很多回,知道对方的脾气和手段。 “是,我娘说只要她坚持七天不吃不喝就同意娶进门。没想到第五天早上她就放弃了,昭勇侯觉得丢人,事后悄悄送到庄上。” 云锦书觉得这样很好,陈四姑娘再也不能伤害其他无辜之人。人性很复杂,她可以毫不犹豫杀死别人,轮到自己却很怕死。 不过霍沣看着粗枝大叶,不曾想很多事情做起来倒是周全。比如她中药那回,还比如陈雅的事情,中间但凡有个闪失,如今只怕闹得满城风雨。 两人没有说多久便分开,霍沣还要去训练。距离秋猎越来越近,他恨不得饭也不吃,觉也不睡,每日十二时辰都在马背上。 云锦书也得赶紧回去,她今日是偷偷跑出来的,若是被祖母知道肯定很失望。 两天后,陪同皇上避暑的云诚回京。只见他身穿着紫色官服,春风满面,想来发生了好事,平日他情绪不那么外露。 不等老夫人问话,他就主动说这次陪皇伴驾得了赏赐。众人都围过去,发现那是黑绸缎平绣鹿纹边荷包,绣工非常精致,据说是皇上的随身物品。 “阿弥陀佛,这就是圣上的御用之物?云诚媳妇,快备好香烛,我得去禀告祖宗们。”老夫人心情激动,忙指挥李氏去祠堂。 “是,母亲。”李氏笑盈盈下去安排,御赐的东西万万不能用,得放祠堂供起来。 八月底,天上乌云密布,狂风把窗户吹得东倒西歪,不久豆大的雨点霹雳啦落下。 几天后雨过天晴,秋猎时间也到了。 第14章 离京狩猎 今年狩猎日期定为九月初五到二十日,出发当天云锦书早早就醒了。海棠等人伺候她梳妆打扮,随后检查行李是否遗漏。 云锦书用过早饭去主屋,看到娘亲跟爹爹认认真真听从祖母教诲,不由得停下脚步。 祖母如今六十又八,前世过完七十大寿便在睡梦中离去,神态安详,世人道是喜丧。 “你这孩子,来了怎么站在门口不说话?”老夫人抬头看到孙女站在门外嗔骂道。 “孙女只是觉得爹娘听训的场面难得一见,不忍心打扰。”云锦书软骨头一样抱住老夫人手臂撒娇,声音娇俏可人。 “你呀,连爹娘都敢取笑。”老夫人拍了拍她手背,转头细细嘱咐她出门在外要小心。 “可是秋猎要去好久,见不到祖母我会想您。”云锦书围在祖母身旁撒娇卖乖,逗得她哈哈大笑,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她。 时间不早了,云诚催促出发,免得迟了耽误大事,云锦书这才依依不舍坐上马车。 不多时马车来到宫门外,云锦书掀开帘子看到附近聚集好多奢华的马车,都是三品以上官员女眷的出行工具。 云诚进宫面圣,李氏领着女儿去跟其他夫人行礼。众人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笑得优雅大方,没人傻到在这种场合闹事。 “刘夫人,许久不见您还是风采依旧,刘姑娘英姿飒爽,真是让人羡慕啊。”李氏跟兵部尚书夫人打招呼。 “云夫人才是让人羡慕,这位是令爱,真是天生丽质。”刘夫人亲切地握住李氏手腕,两人开始一人一句吹捧起来。 尽管好多人背地里说李氏善妒不贤,是世家女的耻辱。不过她们也明白,李氏闹成这样没被休,说明笼络丈夫手段了得。 不少夫人私下找她取经,李氏给些夫妻相处建议。有些人回去试了有用,有些人试了没用,不过这也怪不到她头上。 云锦书冲两人福身行礼,年纪相当的刘婕也笑着回礼。她跟刘夫人一点都不像,据说像兵部尚书大人,脸盘大,骨架大,寻常女子站她身旁显得小鸟依人。 四人热聊片刻,时辰一到,皇上携大臣和妃嫔出宫。所有人跪下行礼,随后队伍浩浩荡荡从京城出发。 云锦书跟娘亲坐在车里,母女俩从往年的秋猎谈到最近看的书籍,最后是叶文心。 叶文心故意感染风寒想要拖延时间,然而叶夫人得知霍泽跟赵姑娘打得火热,立即到侯府闹事。 侯夫人不管叶文心是否病重,也不管霍泽想诱惑谁,当即请官媒带上聘礼敲锣打鼓去提亲,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定亲。 她不信世家大族的贵女愿意低头给六品主事女儿行妾礼,若是霍泽忍不住对叶文心动手,那就趁机把他收拾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侯夫人都坐等看好戏。侯爷怪罪她不该给庶子定下小门小户的姑娘,她立即哭着说自己冤枉。 “侯爷,叶姑娘是云夫人的亲外甥女,还在云家住了一年,这与亲女儿相差不大。更何况叶姑娘我见过,温婉贤淑。” “罢了,此事就由你做主。” 侯爷点头,这门亲事便成了板上钉钉。 话说回来,猎场距离京城百里,预计三天路程。第一天大家兴致勃勃,第二天脸上出现倦怠,尤其是养尊处优的贵夫人们。 两位尚书女眷安排住同一个院子,故而云锦书慢慢跟刘婕熟悉起来。刘婕性格沉稳大气,就算不深交也是很不错的人。 第三天晚上到达围场附近的行宫,海棠手脚麻利伺候云锦书梳洗,这几日赶路很累,她陪娘亲说几句话便早早上床睡觉。 醒来天高云淡,阳光正好。 窗外的山林像是色彩斑斓的画卷,枫叶如火,银杏泛黄,松柏翠绿,三种色彩交相辉映让人目不暇接。 云锦书吃完早饭,宫人前来通知,今日所有人在行宫休息,明早出发去围场。 虽说霍沣肯定也在行宫某处,但女眷全部住后殿,男眷在前殿、中殿,哪怕是夫妻也不能去串门,以防意外发生。 刘婕邀请云锦书去散步,无意间听到陌生女子说话。原本她们想离开,却发现对方讨论刘婕的容貌,不由得停下脚步。 “我之前听人说刘姑娘长得虎背熊腰还不相信,近日见着本人可算大开眼界。我若长她那样早一头撞死,省得丢人现眼!”说话的是向瑞安的妹妹——向瑞娇,她身材矮小,不过三白眼给人感觉很凶。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少说两句,小心隔墙有耳。”另一位是副统领孙女赵婉宁,容貌端庄大气。 “赵姐姐,你真要嫁给英国公府的病秧子吗?再等等,霍三公子一定会想到办法解决这件事!” “都是赵家女,姐姐是三皇子正妃,我却要冲喜。只可惜霍公子才华横溢,往后再也无法跟他吟诗作对了。” “你们家里明明有庶女待嫁,凭什么要你这个嫡女去守活寡!” “别说了。” “原来是向姑娘和赵姑娘,说什么趣事呢,也让我跟刘姐姐听听?”云锦书笑呵呵开口。 两人脸色刷的变白,背地里嚼舌头根子当场被抓,这要是让住在行宫里的贵夫人知道,恐怕要名声扫地。 “刘姑娘,向妹妹心直口快,还望你大人大量不要跟她计较。”赵婉宁迅速求情。 “是呀,都怪我口无遮拦,还请刘姑娘别往心里去。”向瑞娇也急忙道歉。 “听说犯口业的人会有报应。”云锦书轻轻摇晃着扇子,语速不疾不徐。 “偷听别人说话也不见得多磊落!”向瑞娇猛地站起来,刘婕都没开口哪里轮得到她插嘴! 想到哥哥最近茶饭不思,对着云锦书的画像唉声叹气。区区尚书之女儿也敢拒绝定国公府提亲,谁给的胆子! “我们明明弄出很大声响,可惜你们没听到。正好皇后娘娘就在行宫,咱们找她评评理去,顺便还能请安。” “你——” “云姑娘,皇后娘娘事务繁忙,咱们还是别拿这等小事去打扰她。婉宁出言不逊,行事不恭,在这里向两位赔罪。”赵婉宁恭恭敬敬福身行礼,端的是大家风范。 “我,我也给两位赔罪,刘姑娘对不住。”向瑞娇看她搬出皇后娘娘,战战兢兢道歉。 “我不希望还有下次。”刘婕冷冷说完,拉着云锦书走了。 她跟京城贵女玩不到一起,好在家里姐妹多,倒也不无聊。不过云姑娘看着娇媚性格却那么直接,能当朋友就好了。 两人回去,云锦书躺在床上暗想,霍泽勾引女子的手段确实厉害,看赵姑娘含羞带怯的模样怕是早已春心萌动。 他想跟三皇子做连襟往上爬? 做梦! 赵姑娘不想嫁进英国公府,这可是好事,正好断了英国公跟三皇子的联系。 清晨起来吃过早饭,云锦书母女跟随队伍出发。从行宫到围场差不多两个时辰,营帐早就搭建好,新鲜的瓜果、茶水也备好。 围场丛林密集,大风吹过,万木倾伏,犹如海面巨浪翻滚,哗啦啦的声响不绝于耳。 号声响起,搜寻猎物的小队进入围场做好标记,狩猎明天正式开始。女眷在营帐周围聊天吃茶,男子则准备射箭比赛。 射箭分远射和骑射,士兵把比赛场地清理出来,皇上、妃嫔、王公大臣坐在高台上,其他人在台下围观。 第15章 射箭比试 先比站立远射,距离三十丈,使用弓箭重四十斤到百斤。低于四十斤的弓箭无法在战场上射穿敌军盔甲造成重伤,故而选将士的标准就是拉开四十斤的战弓。 皇上命太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上前展示,这四人正是夺嫡的主要竞争者。剩下二皇子体弱多病,六皇子平庸无能,七皇子、八皇子年纪太小。 现在分两个阵营,太子和五皇子。 太子生母是皇后,行事张扬跋扈不得人心,后期担心五皇子取代自己多次冲动行事,皇上极为失望废了他。 三皇子生母是兰嫔,跟皇后来自同一家族,故而从小培养他辅佐太子。后来太子被废,他迅速吸收资源和人脉为己所用。 四皇子生母是静妃,平常乐呵呵当闲人。当然这只是表象,前世斗到最后只剩他跟三皇子,可见城府极深。 五皇子生母是贵妃,外祖父是定国公,也就是向家族长。贵妃多年盛宠不衰,五皇子也是皇上最喜爱的孩子。 四人连射三箭,其中表现最好的是五皇子,其次是四皇子。太子飞靶一箭很不满,众目睽睽之下嘲讽五皇子。 五皇子回击说父皇面前藏拙是欺君,太子勃然大怒。三皇子连忙安抚太子,四皇子也给五皇子递台阶道歉,否则父皇生气谁都不好过。 皇子展示过后,接下来正式比赛。 一排站十个人,每人箭筒里放三支箭。云锦书发现参加远射的将士几乎都长得身强体壮,气势骇人。 霍沣穿着黑色圆领袍站在人群中格外显眼,阳光洒在他冷峻的脸颊上,随着鼓声响起,他皱眉抿唇,捻弓搭箭。 “咻”的一声,箭飞了出去,稳稳射中方形靶心!不知不觉中她松了一口气,可惜第二箭射得有些偏,不过第三箭靠近靶心,最终得以进入第二轮比试。 李氏也看了比赛,此前听说过霍沣很多事,今日倒是第一次见。个高面黑力气大,看着不像是世家子弟更像武将之子。 由于两任夏安侯都是文官,娶的媳妇要么来自书香门第,要么来自世家大族,大家都快忘了初代侯爷是武将出身。 第二轮是四十丈远,这已经超过有效射箭距离。四皇子和五皇子上前展示,结果四皇子射飞一箭,五皇子三箭上靶。 “还是五弟厉害,我自愧不如。”四皇子拱手行礼,眼眸中全是敬意。 “多练习就可以。”五皇子傲气地说。 “五弟太谦虚了,你我天赋不同,今日我已经超常发挥,不能要求更多。” “哈哈哈,你明白就好。” 两位皇子离开场地,霍沣等上轮表现出色的人员上场,这次依然是三支箭。 霍沣三箭都上靶,并且两箭靠近靶心,成绩不错。不过有个叫做王虎的士兵,在所有人都震惊的目光中,三箭连中靶心。 第三轮是四十五丈,五皇子飞了两箭,霍沣也一样,只有王虎三箭上靶。最后也是他一人射到六十丈远,皇上龙颜大悦。 “真可惜。”李氏看着霍沣淡淡说道。 “还有骑射跟狩猎。”云锦书轻声说。 勇士的评选射箭跟狩猎各占一半分数,只考射箭看不出策略和战术,只考狩猎会埋没人才。毕竟普通将士不可能跟贵族抢猎物,有时还把打到的猎物拱手相让。 骑射比远射更激动人心,因为比赛人员需要骑马绕着高低起伏的场地跑一圈,同时射出九箭。 骑射只有一轮比赛,只看九箭结果。 霍沣策马奔腾,偏头看向远处的九块靶子,抬起弯弓,把着利箭,毫不犹豫射了出去。射完第一箭,他继续策马射第二箭……直到最后一箭。 场面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霍沣九箭全中,并且分数比上一场的王虎更高! 云锦书也跟着人群大声呼喊,霍沣似有所感,抬头看向她的方向笑了。嘴角上扬,眉宇舒畅,眼神熠熠生辉,似乎比头顶的太阳更灿烂。 前世今生,她第一次见霍沣笑得如此肆意,也是第一次发觉他是如此可爱。 云锦书不是无知少女,她很清楚自己的心跳意味着什么?更清楚自己这辈子不可能坦诚面对他人,尤其是霍沣。 “夏安侯有个好儿子啊。”皇上摸了摸胡须,看向下首的夏安侯朗声道。 “承蒙陛下厚爱。”夏安侯忙起身。 长子平庸软弱,次子钻钱眼去了,原以为只能培养三子辅佐继承人。不曾想四子竟然开窍了,真是祖宗保佑。 比赛结束,太阳也快落山了。 号声响起,搜寻猎物的小队陆陆续续回来。一个个手里提着胜利品,有兔子、狍子、野鸡、鸟等。 宫人清点猎物记录在案,再生火烤熟。这会儿没那么多忌讳,男女各坐一侧,中间隔着三丈远,抬头便能看到。 云锦书发现以往贵女们都怕霍沣,觉得他凶神恶煞。如今看他威武强大,人又长得英俊帅气,态度不自觉发生改变。 “想不到霍沣竟然还有这等本事。”说话的是赵婉宁,她听霍泽抱怨过几次,故而对侯夫人和四公子没有好印象,今日瞧着倒是有些意外。 “不过是野蛮人,连昭勇侯都敢当街殴打,往后指不定更跋扈。”向瑞娇很不屑。 “昭勇侯毕竟是长辈。”赵婉宁点点头,就凭这点足见霍沣的嚣张跋扈。 “我倒是觉得霍四公子难能可贵,不像其他人心口不一。”出声反驳的是福成县主,她是平阳公主女儿,深受皇上喜爱。 “县主所言极是。”赵婉宁跟向瑞娇急忙改口,世家女再尊贵也比不上皇亲国戚。 深夜,大家回营帐休息,禁军彻夜巡视,以防有宵小之徒伤害贵人。 第二天,皇上骑着银白色的高头大马,身穿红色甲衣,看起来意气风发,威风凛凛,带着一众皇子与官员去狩猎。 围场中老虎、熊、狼之类的猛兽这么多年下来差不多被猎没了,多的是些麋鹿、野猪、狍子、兔子等温顺动物。 云锦书跟娘亲说话,四皇子妃的侍女过来传口信,两人赶忙整理衣裳过去请安。 “臣妇\/臣女给皇子妃请安。”母女俩进了四皇子妃的营帐,规规矩矩行礼问安。 “母亲、三妹快起来,你们这是做什么?”四皇子妃云锦月赶忙将母亲扶起来,同时叫妹妹坐下,自家人别那么见外。 “礼不可废。”李氏抬头眼眶早已通红,即便都在京城母女想要见面却很难。 云锦月把母亲扶到座位上,随后关切地询问家里情况,从祖母到爹娘,再到兄弟姐妹,侄子侄女,每个人都关心到了。 母女三人在营帐中说许久的话,分开前,云锦月道:“母亲,我许久未见三妹,这几日就让她来陪我说说话?” “也好,这丫头越来越像老二,我是管不住,劳烦你多费点心。” “二妹离京两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缘分到了自然会相见。” 云家三姐妹,长女云锦月像父亲,温柔端庄;次女云锦英像母亲,眉眼英气,脾气耿直;幺女云锦书挑父母的优点长,由于年纪小家人宠爱,以至于不知人心险恶,故而前世被人蒙骗。 云锦英嫁去京城外,每次写信都报喜不报忧。虽说她从小到大都不是吃亏的主,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李氏怕她受委屈。 接下来两天,云锦书都陪在长姐身边,姐妹俩时常屏退众人说话,感情极好。 第16章 县主发难 “长姐,你受委屈了吗?”云锦书支持四皇子的前提是,长姐得到足够的敬重和爱戴,否则她宁愿什么都不做。 “说委屈谁没有,不过他分得清主次,我也不能强求。”云锦月从被赐婚起就明白,自己这辈子要跟很多人共享丈夫。 如今府里两位侧妃四位小妾,好在她生下嫡长子,四皇子对她颇为敬重,只在她不方便的时候才去其他人房里。 “我上回说的事你可想好怎么做?” “我同他夫妻一体,荣辱与共。” “好,你若觉得值,我便信你。” “鬼丫头,跟我还耍心计。” 外面号声响起,姐妹俩走出营帐。 皇上骑马走在最前面,身后几十名护卫提着猎物,见了迎接的女眷便下马走到皇后与贵妃面前说:“朕亲自猎了两只狍子,回头让人给你们两做帽子。” 皇后端庄地表示:“多谢陛下,您辛苦了。” 贵妃犹如小姑娘般眼中满是钦佩和爱慕,就连声音也活跃了几分,道:“多谢陛下,只是不知陛下今日打了多少猎物?妾身想在帽子上镶嵌同等数量的珠宝作为纪念。” “哈哈哈,今日朕猎得大大小小猎物几十只,看来爱妃这个帽子会很沉。” “再沉也没有陛下打的猎物沉。” 皇上对贵妃满意极了,笑呵呵搂着她进营帐,皇后气得咬牙切齿却不能发作。 几位皇子在皇子妃的恭维下携手离开,四皇子含笑着走来,许是那双半眯的狐狸眼让他看起来潇洒不羁。 云锦书福身行礼,随后识相地离开。 四皇子握着云锦月的手回营帐,晚风吹来,枯黄的树叶像蝴蝶在空中飞来飞去,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拉得越来越长。 云锦书抬头看到霍沣,他身旁堆了不少猎物,宫人一边数一边做记录。许是看得太久被他发现,两人的目光就这样直直撞上,瞬间他露出灿烂的微笑。 砰砰砰,心跳犹如雷鸣。 不过云锦书没有移开视线,而是微抬下巴,樱红的嘴唇缓缓漾出笑容,宛如淡雅的水墨画里钻进浓艳而又热烈的芍药。 霍沣上前两步,随后想到什么急忙停下脚步,有些无措地看着她。 云锦书看他失控满意地回到营帐,果然不能自己兵荒马乱,一起乱才算公平。 第二天,云锦书在长姐的营帐里遇到平阳公主跟福成县主。问过礼,县主热情地邀请她去骑马,刚想拒绝公主便开口。 “你就陪她去,这丫头平日眼光高,难得见她对谁这么热情。” “臣女恭敬不如从命。” 云锦书跟福成县主走出营帐,当然她不觉得对方是真心喜欢自己,毕竟装得再好,眼里的算计和试探也无法隐藏。 “县主,请允许臣女回去换套衣服。” 云锦书穿着红色圆领琵琶袖袄,下配一条黄色猫穿百花马面裙。头发梳成交心髻,饰以镶翠蝴蝶发梳和海棠簪,艳丽中透着几分娇俏。 福成县主穿着紫色交领窄袖裙,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满头珠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整个人冷艳又威严。 福成县主喜欢漂亮的眼睛,前世两人在宴会上见面,县主多次称赞她的眼睛好看。当时没想太多,后来京城发生案件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 云锦书想叫上刘婕,至少有个证人。 “没必要,马面裙就是为了骑马而穿。”福成抓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拖走。 云锦书忙给海棠使眼色,再张了张口无声地喊“刘婕”二字,海棠迅速离开。 下午的阳光有些凉,远处漫山遍野的红黄绿叶交相辉映,近处成群的贵女们谈天说笑,气氛宁静安详。 内侍把马牵出来,云锦书的是匹身材修长线条流畅的白马,叫“明珠”。当初长姐给她和二姐各送一匹马,故而练习一段时间,骑术还算可以。 福成县主的是匹黑马,一看便知道是良驹。她迅速翻身上马,转头看云锦书牵着马儿慢慢走,笑着说:“你放马呢?” “回县主,臣女太久没有骑马,需要跟明珠好好商量,不然容易发生事故。”云锦书不软不硬地回话。 “你还真是越看越有意思。” “承蒙县主抬爱。” 云锦书牵着马慢走一圈,直到刘婕策马而来才踩上马镫。刘婕骑术非常好,眨眼间就从远处跑到她们面前。 “既然刘姑娘也喜欢骑马,那就一起,看谁最先跑到对面的枫树林,输的人要满足赢家一个愿望。” 福成县主兴致勃勃说完,踢了踢马腹跑出去,云锦书跟刘婕对视一眼追上去。 刘婕没过多久便超过县主三丈远,云锦书正好落后县主三丈。两人很默契,县主赢了指不定闹幺蛾子,输了丢面子事情没完没了,只能让她在中间。 一刻钟后,三人都跑到枫树林前。 云锦书本打算下马,突然明珠不知为何发狂起来,不管不顾冲进树林里面!刘婕吓了一跳,因为皇上禁止女眷进入树林。 云锦书紧紧抱住马脖子安抚,奈何明珠跑得越来越快。树林里草木繁盛,她的手臂、脸颊全被划伤,身上火辣辣地疼。 抬头看到前面有片荆棘,若是穿过去肯定受伤,没办法云锦书只能跳下马背。尽管她动作很小心,可惜右腿还是骨折了,痛得她脸色惨白,冷汗直流。 等她从地上爬起来,明珠已经不见了身影,四周很安静,偶尔传来几声鸟鸣。 云锦书很冷静,一是相信刘婕会来救自己,二是马跑得不久,说明距离不远,并且明珠横冲直撞,肯定留下不少痕迹。 她休息片刻,然后爬到大石头上观察地形。由于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准备烟雾求救信和防身的匕首,树林里蛇虫鼠蚁让人防不胜防,贸然行动容易有危险。 太阳渐渐落山,晚霞从树间洒下,地上阴影斑斓,显得更加幽静凄凉。偶尔草丛里窜出小动物的身影,看上去就像幽灵一般。 晚风吹过,枯黄的树叶纷纷扬扬撒下,云锦书闻到浓郁的植物腐败气息。 难道她要烂死在这里? 突然马蹄声近,呼喊声也越来越清晰,她立即大声回应对方。 “云姑娘!”没想到来人竟然是霍沣跟他的两名小厮。 “我腿受伤了。”云锦书靠在石头旁,唇色发白,精神萎靡,看起来虚弱至极。 “得罪了。” 霍沣抿着唇单膝跪下,毫不避讳地把她的脚放到自己膝盖上。随后脱下手套,突然使劲把错位的骨头掰正,痛得云锦书倒吸一口凉气,双手紧紧抓住地面。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努力转移注意力,否则会痛得喊出来。 “我遇到刘姑娘和县主,她们说你的马受惊跑进山林,我想这种事闹大不好,就让她们出去。” 霍沣不止一次从父亲口中得知,皇上最忌讳别人违抗他的命令。云姑娘平时做事谨慎,不用问也知道今日之事另有隐情。 第17章 调查真相 骨头掰正后,霍沣从荷包里掏出治疗外伤的药。由于长期练习射箭,他的手掌上结了厚厚的茧子,并且力气很大。 云锦书觉得他手掌擦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不过为了早点治愈,硬是忍下来了。 霍沣给她的小腿上完药,又处理手臂和手背的伤口。只见他低着头,神情专注,眼窝深陷,看起来很疲惫。 “你最近没有休息好吗?” “还行。” 霍沣没敢抬头,其实这段时间他很紧张,生怕尚书大人不满意,到时自己跟云姑娘的婚事告吹,晚上翻来覆去睡不好。 最可怕的是昨晚梦到云姑娘嫁给三哥,半夜醒来后不敢睡下,唯恐噩梦继续。今天狩猎更是发狠了打,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但凡进入视线,通通不放过。 “我的马儿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王山、赵川,去附近找找。” “是,公子。” 王山、赵川骑马离开,霍沣上完药把云锦书抱上马背。他只会简单处理伤口,无法祛除疤痕,还是出去看太医比较实际。 想到上次骑马,云姑娘昏迷不醒故而心里没什么绮念。现在温香暖玉抱满怀,他要是没点反应岂不是太监? 尤其云姑娘身上还散发着淡淡花香,盈盈一握的细腰就在眼前,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他。霍沣觉得口很渴,全身血液冲向某处,不知不觉间挺立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往后挪屁股,尽量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免得被发现吓到对方。 云锦书由于小腿肿痛并未发现异常,看到远处的营帐霍沣迫不及待跳下马背,她以为是在避嫌,轻声道:“今日谢谢你。” 霍沣抬头笑了笑说:“真心想谢我就别在外面那样笑,我会受不了。” “哪样?” “勾魂摄魄。” 霍沣脱口而出,两人都愣住了。 云锦书不明白,从小到大家人都说她笑起来明媚如春光,让人忍不住欢喜,什么时候勾魂摄魄了?! 霍沣看她瞪圆双眼,赶紧把人抱下来说:“外面有人接,我不方便露面。” 说完立即策马离开,一刻都没敢耽误。毕竟他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这句话说出来太轻浮了。 云锦书看他耳朵红了,忍不住低下头勾起唇角。等她一瘸一拐从树林里出来,抬头便看到焦急不已的刘婕跟海棠。 两人扶她去县主的营帐,刚走到外面就听见冰冷的声音传来:“一个时辰内,查不明白自己找棵树吊死,别脏了我的手!” “是,县主。” 地上跪着两个马监,连连磕头告罪。县主不耐烦地踹向旁边桌椅,稀里哗啦一阵声响,上面的茶盏点心全部落到地上。 茶盖咕噜咕噜滚了两圈,最终停在了云锦书脚边。海棠扶着她越过一地糕点,县主看到她们脸色瞬间柔和下来。 “云姑娘,你怎么样?”县主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云锦书面前,发现她走路姿势不对劲,忙转头吩咐侍女去请太医。 “不严重,只是崴到脚了。”云锦书面上很感谢,不过结果出来之前她谁都不相信,尤其是福成县主。 县主把查到的信息告知她们,马监中午迷迷糊糊睡着了,只记得有位穿着绿衣的丫鬟出现在马厩。 她已经派贴身丫鬟拿着牌子跟马监去认人,想来不久便出结果。毕竟围场所有女眷都在,一个个营帐查过去就能抓到。 太医过来为云锦书检查伤口,还开了去疤痕的方子和受惊药物。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又吃了些点心茶水,侍女着急忙慌过来说找到人了。 “带过来!”县主沉声道。 “是向姑娘的贴身侍女。”侍女尴尬地看了云锦书一眼,眼里带着埋怨和不解。 云锦书想不到那小姑娘心这么狠?她俩只见过一面,发生几句口角就对马动手,严重的话可是要残废的! 县主勾起唇角,似笑非笑道:“云姑娘,看不出来你还挺招人惦记的,我前脚刚找你骑马,后脚就出事了。” “我又不是金子,怎能让所有人都满意?就算是金子,指不定还被嫌弃太俗,不如玉石翡翠清雅高洁。”云锦书淡淡说道,端的是波澜不惊。 “我对你真是越来越满意了。”福成县主盯着她的眼睛说完,转头看对丫鬟道:“把人带过来,就说是我的命令。” “是。”丫鬟恭敬地退出去。 向瑞娇的侍女彩霞被带过来,十六七岁模样,生得清秀可人,刚进营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县主亲自审问,她哭哭啼啼说昨天犯错被主子责罚怀恨在心,不曾想下药时认错马,害了云姑娘。 “认错马?向姑娘觉得该如何处置?”县主声音带着几分嘲弄,毕竟彩霞的借口实在太蠢了,长脑子的人都不会信。 “云姑娘,怪我管教不严,这贱婢打二十大板你意下如何?”向瑞娇提议道。 “云姑娘做主便可,毕竟你是受害者。”县主不打算参与其中,向家后面是最得宠的贵妃和五皇子,傻子才会出头。 “背主的奴隶留不得,不如乱棍打死,省得日后祸害无穷。”云锦书的声音冷冷冰冰不带半分感情,让人不寒而栗。 彩霞吓得小脸惨白,浑身瑟瑟发抖,咚咚咚磕头祈求道:“云姑娘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真的知道错了!” 云锦书伸出右手死死捏住她的下颚,厉声道:“现在跟我说说,你错哪儿了?” 彩霞哆哆嗦嗦看向自家小姐,然而对方没有任何表示,这让她更绝望了。 云锦书看她不停变化的神情没了耐心,转头对丫鬟说:“拖出去!” 丫鬟看县主点头,毫不犹豫上前把彩霞拽出去。彩霞疯狂挣扎,她才十七岁,还没过上好日子,她不想死! “是,是小姐让奴婢这么做的!” “哦,看来得把此事禀告皇后娘娘跟贵妃娘娘,毕竟涉及定国公府的姑娘,我没资格处罚。” 云锦书轻蔑地笑了,她倒是想知道向瑞娇如何解释?公然在围场下毒,就算是定国公的女儿也不可能被轻饶。 皇后向来跟贵妃不合,但凡让她抓到把柄,鸡毛小事都能当做大事处理。如今向家主动送上门,她怎么可能放过? 云锦书抬眸看向瑞娇,只见她怒气冲冲打了彩霞一巴掌,然后厉声呵斥道:“贱婢,你可知污蔑主子全家都要发落!” 彩霞听了向言娇的话呆愣片刻,等反应过来立即抓住云锦书的裙摆认罪,那表情就像是抓住救命的浮萍。 “你一个丫鬟跟我无冤无仇,用得着费尽心机给我的马儿下药?”云锦书冷笑。 彩霞哆哆嗦嗦解释她心仪府里的向瑞安少爷,可少爷提亲被拒之后整日买醉,她怀恨在心想给云锦书一个教训。 云锦书这才得知向家人竟然登门提过亲,怪不得那天娘亲让元霜去门口撒盐。 真是晦气! 事已至此,继续审也没用了。彩霞为了家人的性命一口咬定是自己下药,乱棍打死是不可能的。 云锦书命人把她交给管教嬷嬷,丫鬟就是贱命也不能轻易处死,除非经过官府同意。 夏国律历规定:杀害无辜贱籍者判徒刑一年,有罪者判杖责一百。说明只要弄不死官府是不会追究,至于最后是残了还是疯了,根本没人在意。 第18章 母女谈心 两个身材壮实的婆子把彩霞拖出去,她死死盯着向瑞娇,可惜对方置若罔闻。 “云姑娘,我在这里代那贱婢给你赔礼道歉,还请多多谅解。” “虽说不是重伤,但只怕留下疤痕,我这个人最讨厌身上有痕迹。” “云姑娘请放心,关于祛疤消痕的膏药稍后我双手奉上。” “如此便多谢了。” 福成县主看事情解决,挥挥手让她们离开。霍沣找到明珠,可惜被药死了,这笔账自然算在向家头上,毕竟良驹很贵。 回到营帐,李氏看着受伤的女儿很担心。云锦书实话实说,气得她破口大骂向家人不要脸,当初就不该让媒婆登门! 云锦书安抚娘亲好久才躺下,月亮被乌云遮住,狂风吹拂着营地的火焰,似乎要把它扑灭为止。 许是受伤了,她睡得很不安稳,身上又冷又热很难受,好几次在噩梦中惊醒。 第二天醒来时,云锦书觉得浑身酸痛,脑袋也晕晕沉沉,似乎感染了风寒。 “什么时辰了?”她抬眸问。 海棠听见动静快步走到床边:“姑娘,快巳时了,奴婢伺候您梳洗再吃点东西?” 云锦书点点头,昨晚没吃多少,现在肚子饿过劲,身体没力气,整个人软得像摊烂泥,连床都起不来。 过会儿李氏从外面回来,元霜跟在身后,手里端着刚煮好的肉粥和小菜。 云锦书没胃口也逼迫自己吃小半碗粥,吃完偏头看向外面,天上乌云密布恐怕要下雨,希望霍沣狩猎的时候平平安安。 半个时辰后,大风把树木吹得东倒西歪,气温骤然下降,大雨倾盆而下。 为了安全起见,今日停止狩猎。 第二天雨过天晴,还是狩猎的最后一天,所有人铆足劲想夺魁。 云锦书在营帐里休息,刘婕过来陪她说话,如今两人关系很亲密。 她随口问道:“刘姐姐可曾定亲?” “上个月刚定下。”刘婕淡笑回答。 前世两人没有打交道,但刘婕的事情她听说过。公公打仗临阵脱逃被砍头,整个家族都受到牵连,她丈夫也不例外。 “看来姐姐很满意对方,连表情都变得温柔了。”云锦书打趣她。 “多亏了他,我才意识到高矮胖瘦没关系,总会有人透过这些表象看到本质。”刘婕眉眼带笑,与平时冷清模样差距甚远。 云锦书不再说什么,毕竟临阵脱逃这种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想不到。只是看刘婕的样子,恐怕说了她也义无反顾出嫁。 晚上的宴会很热闹,因为马上就要公布“勇士”名单。云锦书紧张地看向对面,可惜除了黑压压的人头压根分不清谁是谁? 酒过一巡,皇上开始点名。 王虎、赵靖、李成林……霍沣! 霍沣做到了,他跟其他九人一起跪在地上接受皇上的授封。其中两人成为皇宫护卫,剩下八人进入精武营。 所谓精武营就是一支完全由勇士组成的特殊队伍,他们手握最顶级的武器装备做最危险的事。比如在战争中承担前锋、信使、断后等位置。 霍沣和赵靖封为从五品的三等皇宫护卫,一是两人比较年轻,擅长谋略;二是皇上打算培养他们成将领而不是士兵。 第二天用过早饭,众人收拾行李回京。 回程依然是三天时间,太阳落山时正好进城。留京的官员到城门口恭迎圣上,所有人走到宫门外才各自散去。 云锦书跟爹娘回家,祖母晚饭都没吃就等着他们。抬眼看到孙女一瘸一拐进门,顿时担心不已,赶紧询问缘由。 详细原因云锦书没说,只说自己跟贵女骑马玩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伤得不重。 “下回再去就别骑马了,咱们又不是将门,没人敢笑话。”老夫人语重心长。 “祖母别担心,太医说养十天半个月就能好。瞧,这都是四皇子亲手打的猎物,说是让您也尝尝鲜。”云锦书笑盈盈转移话题,果然老夫人听到是皇子打的猎物,赶忙安排厨房好好做。 吃过晚饭,众人神色疲倦,老夫人叫他们回屋休息,有什么话改日再说。 接下来几日云锦书都在养伤,向瑞娇派人送来赔罪的去疤膏药和一匹白色骏马。 老夫人看儿媳妇休息差不多,状态也已经恢复,便问及笄礼的安排。 提起女儿的大事,李氏忙正色道:“宴请的宾客媳妇已经拟好名册,明日整理好送来给您过目,若妥当便发帖子出去。” “嗯,正宾、有司、赞者定了么?” “正宾是瑞王妃,锦月亲自出面说和;有司是国子监祭酒女儿,赞者是忠义伯府的姑娘,就是上回七夕来的两人。” “那两个丫头品行不错,锦书跟她们做朋友是好事。瑞王妃一生顺遂,德高望重,只盼锦书也能跟她这般有福气。” “是啊,富贵安宁最难求。” 婆媳俩商议宴会事宜,不曾想魏夫人第三次登门。前两回她还有些放不开,现在豁出去了,侯府都不怕丢人她怕什么? 李氏想到霍沣在围场救女儿,做事妥当,看着也是讲理之人,故而有些犹豫。 老夫人不明白她为何态度变了? 李氏说她在围场瞧见霍沣,人长得精神,做事规矩,弓马骑射很不错,兴许外面传言夸大其说。 老夫人摸了摸拐杖,即便霍家小子人不错,可霍家大房、二房、三房关系混乱,把孙女嫁过去无异于推进火坑。 晚上云诚得知侯府又来人了,怀疑那小子看上锦书,否则婉拒一两次早放弃了。 过两天,李氏找女儿说贴心话。 她把丫鬟都打发出去,然后压低声音道:“书儿,你同娘亲说实话,你是不是对那霍四公子有意?” 云锦书身子一僵,装作一本正经道:“女儿觉得他不似外头传言那般蛮横,见过几次,他都行事规矩。” 李氏盯着她,从颤抖的眉眼到不安的手指,哪里看不出小女儿的心思?只怕在围场瞧见比赛中霍沣英勇的模样,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念想。 自古以来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可这世间的女子也大多爱慕英雄。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总不能做棒打鸳鸯的事。 长女皇上赐婚,出嫁前面都没见过,大婚之日盖头一蒙就上花轿。到了洞房花烛夜,便是不喜欢也只能接受。 男子不如意还能纳妾,女子就只能默默承受。尤其皇上赐婚连和离都不行,是好是坏,一辈子就这样过。 次女婚前好歹见过两面,点头同意才正式定下。大婚前兴致勃勃做出游计划,完全不像寻常女子娇羞不舍。 幺女好歹在京城眼皮底下,也不是皇上赐婚。若是过不下去,李氏觉得,她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支持女儿和离。 第19章 各方忙碌 母女俩聊到最后,李氏摸着女儿的手感叹道:“咱们的书儿也是大姑娘了,你追着喊娘亲抱抱的场景还恍如昨日呢?” 云锦书搂着娘亲的胳膊撒娇道:“不管多大,我都是娘亲的乖女儿。” 过了不久,李氏困了靠着引枕休息。云锦书小心地为她掖好被角,转身靠在角落的矮榻上,海棠递给她一本游记。 京城的气温在两场阴冷的细雨过后明显下降,众人都换上或新或旧的棉袄。白天越来越短,黑夜越来越长,有时候不知不觉周围一片漆黑。 赵婉宁跟英国公府的亲事没谈拢,有人看到她跟霍家三公子私会。虽说事情没闹大,但英国公府收到消息便停止议亲。 霍泽想要取消跟叶文心的亲事很难,各种手段用遍也没见效果。如今叶夫人把叶文心关起来,既不允许她见外人,更不允许她生病,整日待在房里绣婚服。 不过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霍泽派的人趁两个婆子疏忽偷偷把叶文心带走。他的计划是营造出叶文心与人私奔的场面,如此婚事作废的同时还能保存自己的名声。 至于叶文心的名声他不在乎,反正会好吃好喝养着当外室。等继承侯府的时候,再风风光光把她接回来,就跟前世一样。 只是霍泽想得美,叶文心却很不满。尽管她对霍泽有几分喜欢,但也清楚的知道外室地位有多卑贱,连妾都不如! 况且两天前云锦书给她写信,说夏安侯府派人上门给她跟霍沣议亲。她不喜欢张扬跋扈之人,可想到表姐说的姐妹同嫁一府可以守望相助,又有些犹豫。 叶文心连忙写信告诉她,嫁入侯府的诸多好处,还违心地写整整两页纸夸赞霍沣,恨不得把所有美好的词都用上。 她又不是傻子,堂堂正妻不做去做人人可欺还见不得人的外室?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贱籍,外室的孩子没办法入族谱,连考功名的机会都没有! 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正妻位置,再把云锦书弄进侯府。只要想到云锦书被狂暴的霍沣所欺负,她就忍不住兴奋! 叶文心让水蓝假扮自己,反正来的男子不认识她。就这样水蓝被劫走,她转头告知叶夫人家里进贼。 叶夫人对她的识相很满意,那满脸匪气的男子被家仆围堵,当即跪下痛哭流涕表示自己跟小姐两情相悦,求夫人成全。 围观的众人纷纷指责叶家家风不正,哪有好人家姑娘定亲了还跟人私奔? 叶夫人痛心疾首道:“我看你人老实愿意把丫鬟嫁与你,你拿不出二十两银子直说便是,为何诱惑丫鬟私逃?” “水蓝模样标志,干活勤快,手脚麻利,夫人原本舍不得,是你再三发誓夫人才忍痛割爱。”叶夫人的心腹立即帮腔。 众人这才发现男子拉的是丫鬟而不是小姐,口风立即变了。一个个指责他不是人,二十两聘礼拿不出还想娶官家丫鬟?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男子发现自己劫错人赶紧逃跑,叶夫人哪里肯答应,命小厮举着棍棒一顿好打。 偷鸡不成蚀把米,霍泽气得半死,连踹杜明两脚,嫌弃他找的人不靠谱。 好不容易赵姑娘点头,赵家也愿意给他机会。若不尽快退婚,只怕情况有变。 霍泽写信给叶文心,希望她在一个月内主动把婚退了。既然爱慕他就应该成全他,而不是拖累他。 “云锦书那边可有什么异常?”不止云锦书派人盯着霍泽,霍泽也派人盯着她。 “云姑娘在围场受伤,近日都不出门,听说向家曾上门提亲被拒。”杜明捂着肚子回话,声音有些沙哑。 “哼,向瑞安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让人继续盯着,有异常立即来报。” “主子,银子不够使了。” “拿这只簪子融了去兑换。” 霍泽有很多计划,需要用到很多人,偏偏囊中羞涩。苏姨娘知道他儿子聪明,故而把多年攒下的银两交一半给他谋划。 霍泽想到算命,毕竟自己知晓未来,只要找个听话的道士为己所用,不怕筹不到银子,毕竟京城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只是霍沣变了,前世他没当上护卫,更没得到皇上器重,到底是哪里出问题? 还有七夕的诗,明明是周令仪自己所作却批得体无完肤,实在让人费解? 霍泽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他还有科举这张底牌,今生一定要金榜题名! 这边厢霍泽忙着算计,那边厢魏夫人又登门了。侯夫人为了谈下这桩亲事放话,只要云家点头,不管什么条件她都答应。 她的沣儿如今可是正经护卫,谁还敢说他是不学无术,仗势欺人的恶霸? 李氏得知女儿心思也松了口,魏夫人欢欢喜喜回侯府禀告。侯夫人片刻等不得,赶在及笄礼前问名测八字,测出天作之合可把她高兴坏了! 至于聘礼,尚书的女儿跟主事女儿自然不同,亲儿子跟庶出儿子也不同。为了让云家满意,她不停在礼单上加东西。 霍老太太七十岁了,眼花心可不花,听王氏念着长长的礼单很不满。倒不是侯府给不起,而是前头几个孙子定亲都没那么多,不患寡而患不均,只怕到时候闹起来家宅不宁。 “母亲,且不说云家在京城的名声如何?就说长女那是皇家下聘咱们不比,次女嫁地方官员儿子,两年前聘礼浩浩荡荡让人移不开眼睛,咱们总不能让人看笑话?”侯夫人为说服婆婆,准备一箩筐理由。 “我就不说老二老三,他俩是庶出,说的姑娘门户不高,可越过老大怎么解释?”霍老太太没那么容易说服,嫡长孙娶的还是赵国公府的姑娘。 “赵国公府情况不同,当时他们有求于咱们,如今是咱们有求于云家。沣儿的变化您也瞧见了,不是他多心仪人家姑娘,而憋着一股气,不让云大人小瞧了去。” 侯夫人试探了儿子几回,发现他还没开窍,与其说非云姑娘不可,不如说不肯认输。刚开始跟老三争,后来跟云大人争。 唉,子女都是父母的债。 “云大人当年还是探花郎,说起来若不是他娶了亲,只怕又是另外一副光景。” 霍老太太恍然想起当年,云诚二十六岁考中探花,长得一表人才,为人彬彬有礼,打马游街的时候不知多少人相中? 她本想说给自家闺女,可惜对方已经娶妻生子,只能遗憾错过。如今兜兜转转,子孙倒是续上缘分。 只是添加彩礼这回事,不行。 “母亲?” “你看着办,但是不能从中公出,否则三房也不乐意。”霍老太太闭上眼睛,俨然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儿媳妇想要面子就自己倒贴,侯府准备的礼单足够了。 第20章 及笄之礼 侯夫人从老太太那儿出来,重重叹息一声,为了儿子也只能掏自己的小金库了。 月初霍沣便去皇宫护卫处报到,上值以十二天为周期,前六天值班巡逻,中间四天进行军事训练,后面两天休息。 “我娘是不是找你俩打听云姑娘的事?”霍沣下值,看到王山跟赵川来接他随口问句。 “小的都按照您的吩咐回答。”王山笑呵呵回答,他长得圆头圆脑还有双细长眼睛,笑起来就只剩一条缝隙。 “您为何要假装对云姑娘没想法?”赵川身材高挑,眉眼冷清,正好跟王山相反。 “我不在乎名声,她不一样。”霍沣想起云锦书,眼神不自觉变得温柔。 三人正说着话,忽然看到赵安的身影。霍沣忙勒住缰绳,只见他快速行礼,随后从袖口掏出一张纸递过来便离开。 霍沣打开信纸,只见上面写的是飘逸灵动的行书,内容只有两个字:取字。 《礼记·曲礼上》:“女子许嫁,笄而字。” 女子十五岁的时候举行成年礼,这时要由父亲或丈夫取“字”,此后同辈或朋友们就不再直呼其名,而是称对方的“字”。 霍沣回府闷不吭声钻进书房,从《诗经》翻到《楚辞》,从《易经》翻到《尚书》,总觉得所有美好的字都适合她。 转眼便是十一月,清晨起来外面下起小雪。洁白的雪花从天空中纷纷扬扬飘落,宛如银色蝴蝶翩翩起舞。不一会儿,整个世界都笼罩在苍茫的白色烟雾之中。 云锦书用过早饭,换上红色礼服,她本就是明艳的长相,穿红色更加显得耀眼。 李氏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既开心又不舍,女儿平平安安长大是值得庆贺的事情,可长大成人意味着要嫁做他人妇。 “娘亲,我穿这身好不好看?”云锦书笑盈盈转了个圈,裙摆像是红色的花朵缓缓绽放。 “好看,我们书儿最好看。”李氏帮她理了理衣服,眼眶有些湿润,鼻子也发酸。 云锦书试过之后,确认衣服没什么需要更改的地方便换下来。毕竟这是三日后及笄礼的吉服,不能弄脏弄皱。 外头有人通报,元霜进来说:“夫人,周姑娘跟夏姑娘来了。” “快请她们进来,外头多冷啊!”云锦书换好衣服,赶紧出门迎接。 夏蕴荷穿着大红色的猩猩毡,手里捧着汤婆子,笑起来露出虎牙甚是甜美。 周令仪穿着蓝色鹤氅分外显眼,她身材高挑,眉眼上扬,隐隐间透着几分洒脱。 云锦书一手搂住一位好友的胳膊,把人往暖融融的屋里带。两人解下外衣,丫鬟抖了抖上面的雪花挂好。 李氏热情道:“这几日就要辛苦两位姑娘,屋子已经收拾好了,就在书儿的隔壁,你们且安心住着,缺什么直接说,不要客气。” “云伯母放心,我们晓得轻重缓急。”两人温柔浅笑,云锦书及笄礼对她们而言也同样重要。 四人聊家常,吃过午饭教导规矩的嬷嬷登门。云锦书三人认真学习,务必确保每个过程都尽善尽美。 傍晚赵安回来,云锦书看着信纸上的字笑眼弯弯。前世她见过霍沣的字,写的不好不坏,如今却是骨力劲健的柳体,看来费了不少功夫,否则不可能写成这样。 夏蕴荷又带来新的八卦,据说英国公在南方找到厉害的神医,兴许能救下他独子;兵部右侍郎的双胞胎为争夺花魁大打出手,颜面尽失;布庄老板招的上门女婿是白眼狼,竟然毒死老丈人抢夺家产…… “神医难道比太医还厉害吗?”云锦书表现出极大兴趣,没想到长姐跟四皇子动作这么快。 “据说此人在南方很出名,擅长治疗疑难杂症,生得鹤发童颜,我祖母还说要请到家里诊脉。” “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过吕家双生子不是才十四岁?”周令仪很诧异,十四岁流连妓院,真不知有多急色? “那双生子生母去世,养在老夫人膝下惯得无法无天,小小年纪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可惜那大公子被两个不争气的弟弟连累,没有哪家贵女愿意跟他结亲。” 云锦书眼皮直跳,吕大公子心悦周姐姐多年,前世周姐姐拖到十九岁才成婚。可惜不久大公子随父亲上战场遇到埋伏战死,后来每每想起周姐姐都觉得后悔。 “那布庄上门女婿是怎么回事?”云锦书看周姐姐表情不太好,连忙转移话题。 “哦,上门女婿原本是掌柜夫人的远房亲戚,进京赶考,最后没考上就勾搭掌柜独生女……” 三人聊到天黑才分开,第二天又继续学规矩。饶是大冬天,她们愣是累得脸颊微红,额头也沁出薄薄的汗水。 《传世歌诀》中唱道:先六神数定不差,生辰十一在初八,翠竹密梅春光早,晚景悠悠福更加。 呵,晚景悠悠福更加? 可惜前世她都没有活到晚年。 及笄这天云锦书醒得很早,偏头往窗外看去天气晴朗,是个好日子。前世她的亲事办得很急,五月定亲,八月大婚,及笄礼由侯府补办,可终究是不同的。 云锦书沐浴更衣,用过早饭静待吉时。礼服、发髻需要在仪式上穿戴束起,故而她披着长发,穿着素色袄裙端正坐着。 李氏从睁眼就忙得脚不沾地,儿媳妇快要临盆,别说帮忙还得抽空担心她。好在及笄邀请的都是女眷,长女云锦月早早过来帮忙,否则指不定忙成什么样? 李氏的三弟妹特意坐几天马车进京,当年她爹娘和两个哥哥都捧着大姐,看不上云家,只有小弟站她这边。 后来丈夫仕途顺畅,大姐婆家落败他们又变了嘴脸,故而她不乐意回娘家。 瑞王妃到,李氏跟云锦月亲自去迎接。只见她满头银发,眉目慈祥,穿着富贵。 “臣妇见过瑞王妃,今日真是辛苦您了。”李氏恭恭敬敬行礼,随后扶王妃到正厅,由老夫人陪着说话。 吉时到,李氏和云诚坐在主位。 云锦书缓步走到双亲面前跪下行礼,由瑞王妃为她宣读祝辞,娘亲为她穿上吉服,盘发插簪,两位好姐妹从旁协助。 最后再由父亲公布她的字:舒然,寓意无忧无虑,吉祥如意。 仪式结束,云家设宴款待宾客。 云锦书也换上正式礼服站在娘亲身边,笑意盈盈接受亲朋好友的祝福。 “表妹,恭喜你成人。” 叶文心也来了,看着满厅的贵妇人恨得咬牙切齿。年初她及笄要不是姨母这个二品诰命夫人去撑场子,恐怕就是个笑话。 谁不知道正宾代表着姑娘的颜面? “多谢表姐。”云锦书穿着华丽的红色褙子,头发盘成随云发髻,一笑倾城。 宴会结束得很早,云锦书随娘亲恭送客人,随后向祖母行礼,听从她的教诲。 “往后可不能再胡闹了,要守妇德、妇容、妇功、妇言……” “祖母放心,孙女明白。” 祖孙俩说了许久的话,天色渐渐暗下来,云锦书累了一天终于能回房间躺着。 第21章 不会退婚 同一时间,夏安侯府。 侯夫人找霍老夫人商量定亲之事,她只有一个亲儿子,聘礼早就准备好了。最近添加不少名画古籍,也算配得上云家。 “母亲,媳妇让人算了下,这个月二十九是黄道吉日,不如请官媒到云家把亲定下?不然就得等到开春才能提亲。” 霍老夫人似笑非笑看着儿媳妇:“云家丫头今日刚及笄,你就火急火燎要下聘,泽儿媳妇还没过门呢?” 侯夫人笑得自然,答得也自然:“泽儿八月下聘,明年开春就能风风光光办大礼。我想着沣儿下面还有弟弟妹妹,只有他定下,其他人才好说亲,省得错过好人家。” 霍老夫人不置可否,端着茶盏抿了一口,良久道:“开春办事听起来不错,院子你打算选哪个?泽儿毕竟要娶媳妇进门,往后生儿育女,如今的院子太小了。” 侯夫人笑容僵了僵,挑一般的旁人肯定说她苛待庶子,更何况这个庶子还深受老夫人喜爱,挑个好的沣儿娶亲怎么办? 可这些话不能摆在明面上,只能赔笑说:“府里空院子还有几个,泽儿念书爱清静,修竹院如何?夏日里捧着书到竹林里坐着,文雅至极。” 霍老夫人颔首道:“那就修竹院,好些年没住人了,一定要收拾妥当些,我还盼着他考进士呢。” “是呀,泽儿跟淮儿文章写得不错,连大儒都夸他们,明年咱们侯府喜事一件接着一件。”侯夫人唇角抽了抽,很快笑着附和。 婆媳商议许久,侯夫人得了准话立即回去安排。修竹院清幽典雅,她原本不想给老三,奈何老夫人偏疼他。 及笄礼第二天,叶文心去跟云锦书告别时,看到她房间架子上挂着簇新的大红色猩猩毡,在阳光的映照下愈发光彩夺目,整个人难受极了。 猩猩毡属于外来品,一件要百两银子! 原本云锦书跟她一样,过冬穿羊毛缝制的鹤氅,一件十两银子左右。这对于官家姑娘而言,已经是极好的过冬衣裳了。 尚书年俸一百八十两,云家再心疼闺女也不可能花这么多银子买。怕是云锦月送的,她若生在尚书府,指不定也能当个皇子妃。 叶文心闭上眼睛安慰自己,等出嫁就好了。到时都是侯府儿媳妇,侯夫人就算厚此薄彼,表面功夫也要做得漂漂亮亮,毕竟世家大族最看中面子。 “表姐,听说你前段时间病重,我很担心。”云锦书看她进来,拍了拍身旁空位。 “只是感染风寒罢了,你如今及笄礼已过,霍家何时请媒人下聘?”若非是为了问清这个问题,她昨日都不会过来。 “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觉得霍四公子不像良配。”云锦书犹犹豫豫,目光躲闪。 叶文心赶紧坐下,亲昵地挽住她的手劝道:“听说霍四公子现在是皇宫护卫,也算是正经官职,你不妨好好考虑?” 云锦书垂眸看了一眼她的手,不着痕迹推开:“我喜欢诗词歌赋,喝茶赏花弹琴,要嫁的男子不是探花也得是进士!” 叶文心巧笑嫣然:“其实嫁给进士也就那样,整日忙着钻营仕途多无聊啊?一起去侯府咱们俩还能相互做个伴。” “听说霍四公子跟花楼女子不清不楚,我实在不愿意……” “养在外面就算了,抬进门还不是任你搓圆捏扁,更何况还有尚书大人和皇子妃为你撑腰,谅他不敢做得太过分。” “我再考虑考虑。” 云锦书摆出松动的模样,叶文心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又皱起眉头,因为霍泽铁了心要跟她退婚。 呵,自私又狂妄的男人,真当她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随便人? 上次不惜派人来毁她名声,若是计划成功,往后她便是整个京城的笑话,这辈子永远都是抬不起头的外室! 叶文心离开云家时看到霍泽,只见他披着青色斗篷,面容清秀,气质儒雅,可惜跟自己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不过为了获取信任,她还是给出三个退婚方案:一、成婚当天私逃,二、看破红尘出家,三、染上恶疾。 霍泽等不到成婚和染恶疾,剪头发是最快捷,最有效的办法。不过为了让对方心甘情愿承担骂名,他先说甜言蜜语,再搂腰亲吻,很快点燃欲望差点擦枪走火。 “文心,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现在只能委屈你了。”霍泽深情款款搂住叶文心,恨不得把人揉进身体里。 “公子志存高远,文心只想陪在你身边,哪怕为奴为妾也心甘情愿。”叶文心靠在他胸膛眼泪汪汪,声音哽咽。 霍泽跟叶文心沉浸于暧昧的气氛中,压根没注意到远处有人盯着。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恨不得脱了衣裳以天为被,以地为席,马上纠缠起来。 赵婉宁只觉得心痛万分,这些日子霍泽再三发誓他对叶家姑娘不存半点心思,都是嫡母强制订婚,心里爱的只有她…… 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若不是有人传信,她怕是被蒙在鼓里。 霍泽应付完叶文心赶紧去找赵婉宁,不曾想对方闭门不见,赵家也变了态度。 回到府中,正好瞧见霍沣披着红色斗篷意气风发出门,心里更气了。 “主子,四公子的亲事定下,是云家三姑娘。”杜明悄悄告诉霍泽。 “你说定的谁?”霍泽声音阴沉。 “云家三姑娘,昨日丫鬟偷听到老夫人跟侯夫人谈话。” “哐当”一声,霍泽挥手就把杯子砸在地上,滚烫的热茶浸湿地面,杯盖也碎成两半。 “听说这桩亲事云家拒了两回,耐不住夫人跟四公子强求。”杜明咬咬牙又补两句。 霍泽气得把桌上的东西全都掀了,怪不得霍沣变了,原来在这儿等着! 霍沣人逢喜事精神爽,昨天娘亲说下聘日子定下,激动得他一晚没睡。要不是顾及名声早跑去见云姑娘,不,是未婚妻! 当值一整日他都咧着嘴笑,同僚们觉得这小子被冷风吹傻了,不然怎这般怪异? 晚上月冷星稀,寒冷的空气凝结成霜,使得万物都在这冰雕玉琢的世界中凝固。 云锦书躺在床上安然睡去,这一世霍泽必须娶叶文心当正妻,其他高门女子他想都别想! 第22章 正式下聘 十一月二十九日,是个晴天。 云锦书醒来,只见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雪花纷纷扬扬飘落,很快树木、房屋都积满厚厚的白雪,把整个大地盖得严严实实。 赵嬷嬷在花瓶里插几支梅花,花香清新醒神,让人不由得眼前一亮。丁香和海棠费尽心机为云锦书打扮,不久李氏进屋。 “书儿,待会儿霍家来下聘,你不需要说话,只管坐着承礼便是。” 李氏挽着女儿的手絮絮叨叨,言语间全是关切之情。云锦书安静地听她说完,母女俩一块儿去主屋听从老夫人嘱咐。 回到房间她有些紧张,海棠特意煮了凝神静气的茶,便是如此也没能静下心来。她不确定这个选择,将来会不会后悔? 这份忐忑不安的心情持续到魏夫人登门才静下来。事情已成定局,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不让自己后悔。 魏夫人领着霍家两位名声极好的夫人带上聘礼和文书登门。一位是二房夫人程氏,眉眼温和,气质柔雅;另一位是霍家亲戚段氏,眉眼精明,气质干练。 三人在主屋同老夫人以及李氏谈了许久,随后众人一道进云锦书的闺门。 海棠挑起帘子,魏夫人瞧着榻上俏生生的姑娘,忍不住夸赞:“好一个美娇娘,我今日也算开了眼。” 云锦书抿嘴轻笑,随后起身给众人行礼,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优雅流畅。 “咱们侯府捡了个大便宜,沣儿好福气啊。”程氏挽着云锦书的手,看起来颇为满意。 云锦书想起前世霍家很乱,不仅大房四个兄弟相斗,大房三房也斗得厉害,独独二房偏安一隅,不参与任何斗争。 主要原因是二老爷身体不好,并且只有两个女儿,夫妻俩哪有精力琢磨其他,反正不管侯府谁当家都不能亏了他们。 “可不是,咱们看着都心软,等四公子看了指不定晚上要乐得睡不着。”段氏也笑盈盈夸赞,京城谁不知道云家姑娘个个知书达理,端庄大气,跟谁结亲都是福气。 说笑结束,魏夫人捧着锦盒过来,里面装有纯金首饰,包括簪子、璎珞、镯子、耳环。这跟其他聘礼不同,需要戴在姑娘身上,以示许配人家。 程夫人亲自为她戴上璎珞,插上簪子,段氏依着规矩训诫她如何为人妇。 云锦书规规矩矩听着,前世来的不是她俩,聘礼没那么多,首饰更没那么华丽。 霍家聘礼带得足,云家回礼也很厚,毕竟谁都不希望丢面子。 最后写下龙凤贴,龙贴书:素仰壶范,久钦四德,千金一诺,光生蓬壁。凤帖回:一枝幸附,三生契合,七襄愧极,九如庆祝。 云家宴请霍家来客用午饭,自此亲事定下,具体婚期等出了年再商议。 等提亲的人离开,云锦书累得直打哈欠。看了下时间该睡午觉了,于是让丁香帮自己去了首饰和妆容。 李氏过来的时候看到女儿睡着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真是的,都是说婆家的人还这么散漫,看来婚期得尽量往后推。 “让她睡,也不能在家睡多久了。”老夫人听儿媳妇汇报,轻笑着摇头。 “看霍家态度,只怕来年便让书儿进门。”侯夫人给李氏印象除了难缠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虽说她平时被人笑话脸皮厚,但跟侯夫人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 “书儿这么好,谁不想领进门?锦堂媳妇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吗?” “回母亲,已经找好两个经验丰富的稳婆全天候着,恐怕就在这两日发动。” 李氏陪婆婆说完话,又到东厢房去看儿媳妇。她已经出现好几天不规律的阵痛,腿脚水肿,云家所有人都严阵以待。 另一边,魏夫人出了云家就往夏安侯府去。霍老夫人坐在暖阁里,身边围着大房和三房儿媳妇。 见众人回来,侯夫人忙起身相迎,彼此寒暄几句,很快话题就说到云锦书身上。 “你两亲自上云家可瞧到人了?”霍老夫人捏着茶盏淡淡开口。 她听魏夫人夸云锦书很多次,毕竟是媒人,说话两分真八分假断然不能往心里去,故而特意让程氏和段氏跑一趟。 “回老夫人,今日可算见着人了。那云姑娘鹅蛋脸,柳叶眉,桃花眼,俊俏极了。”段氏笑呵呵夸赞。 侯夫人抿唇笑道:“能叫侄媳妇这般夸奖,可见那丫头是真的好模样,不过性子如何?可沉得住气?” 侯夫人最懂老太太在意的点,高门大户都秉承着娶妻娶贤,纳妾纳美的原则。若是一味夸容貌,老太太定然不满意。 段氏看侯夫人眉眼稍动,心中咯噔一跳,瞬间回过神来找补道:“云家姑娘小小年纪不单单模样好,做事稳妥规矩,我有幸见过四皇子妃一面,姐妹两一脉相承。” 四皇子妃在京城名声极好,模样端庄大气,对上恭敬孝顺,对下恩威并施,京城的贵夫人对她赞不绝口。 霍老太太总算有几分好奇:“我曾听人说,云家长女最明理,次女最活泼,幺女容貌最盛。” “云家是书香门第,家风严谨,女子六岁认字,八岁学礼仪规矩,幺女还是云家老夫人亲自教养,一言一行皆是大家规范。”魏夫人笑盈盈解释,她作为媒人又是云家亲戚,可不能让霍老太太心中有怨。 “母亲别担心,媳妇瞧那云姑娘确实稳得住,配咱们活泼的沣儿正合适。”程氏也帮着说话,毕竟事情已经定下,哪有大吉之日泼冷水的道理? “既然你们都说好,那我便放心了。”老夫人点点头,对云家她还是颇为认同。 下午众人散去,霍沣穿着红衣喜气洋洋给贴身小厮发赏银。听说娘亲召见立即跑过去,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今日有好事。 侯夫人看着眉眼带笑的儿子叹息,偌大的侯府也就他们娘俩相互扶持。老夫人偏心,侯爷的心不知道在哪儿?希望儿媳妇进门跟她一条心,否则日子不好过啊。 霍泽在屋里生闷气,稀里哗啦砸坏一大堆东西。凭什么自己汲汲营营却总不顺心,霍沣那个蠢货仗着好娘亲谋划就能得到一切! 哼,定亲是吗? 就看你能不能活到成亲那日! 霍泽眼神发狠,手足相残算什么?经历上一世,谁挡他的道,他就除掉谁! “主子,叶姑娘剪头发时被发现,现在时时刻刻被婆子盯着,什么事都做不了。”杜明进屋看到满地狼藉,面色如常汇报。 “云锦书那边怎么样?” “小的劫到她给叶姑娘写的书信。” 杜明把书信递过去,霍泽看了一眼,前部分写对霍沣的不满,后部分写姐妹扶持。 “若是霍三公子明年金榜题名,只怕以后我在侯府还得靠表姐出头。可惜霍四公子一介武夫,不懂文墨,呜呼哀哉……” 霍泽突然笑了,没必要换掉叶文心,难道他多了一世的记忆还比不过前世?也没必要这么快除掉霍沣,他有更好的主意。 此时云家,冬葵禀报说信被杜明取走。 云锦书夸她做得好,那封信是她故意写的,主要是为了稳住霍泽,免得他提前对霍沣动手。 她可不想还没嫁人未婚夫就没了,以叶文心和叶夫人的手段,除非霍泽不要名声,否则他再不愿也得娶。 你们不是真爱吗,这辈子绑死。 第23章 县主邀请 腊月的第一天,方氏发动了。 云锦书来回踱步,紧张得直冒冷汗。 前世嫂子被姜如推倒以至于早产大出血死去,孩子也没保住。今生没有姜如,也没有意外,只盼一切顺顺利利。 夜色降临,大雪纷飞。随着婴儿的一声啼哭,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少夫人生了个大胖小子,母子均安。”稳婆乐呵呵出来道喜。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老夫人虚空拜了拜,那表情要多虔诚就有多虔诚。 云锦堂进屋探望妻子,夫人命管家给所有仆人发一百钱赏银沾沾喜气。 云锦书看着红扑扑,皱巴巴的小侄子,眉眼带笑,神色柔和。他和嫂子的平安说明未来能够改变,真是太好了! 第二天早上去主屋请安,老夫人细细嘱咐李氏:“冬日里寒气重,你让她们好好烧炭,莫让锦堂媳妇受凉。库房里的人参和补血药材也挑些送过去,自古女子生产都在鬼门关走一遭,得好好补身子。” “媳妇明白。”李氏含笑着应下。 方氏是她儿媳妇,刚生了孙子难不成她还会亏待?不过老太太乐意唠叨,她也没必要反驳,规规矩矩听着免得伤了和气。 腊月初三这日,众多亲戚朋友登门祝贺,长姐云锦月也派人送来厚厚的贺礼。 冬葵送侍女出门,意识到有人盯着自己。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不论是她还是丁香,只要出门都会被霍泽的人跟踪。 真想拧断他们的脖子,可惜姑娘不允许,她只能诱导对方给出半真半假的信息。 腊八这天,家家户户煮腊八粥,云家亦是如此。用精心挑选的糯米、芝麻、桂圆、红枣、莲子等八种食物慢火熬成粥。 老夫人喜欢香甜软糯的食物,吃了小半碗被丫鬟圆喜提醒才停下,免得积食不消化,肚子难受。 云锦书跟庭哥儿、玲姐儿毫无顾忌,一人吃了一大碗,可把老夫人逗得开怀大笑。 吃完粥众人去东厢房看望方氏,正好云锦堂从屋里出来,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丝毫不像前世那般阴沉。 “三妹,我近日从朋友那儿得了幅画,等会儿到书房来,你定会喜欢。”云锦堂性格随和,对三个妹妹都极为疼爱。 “是春白大师的作品吗?”云锦书眼神一亮,她喜欢收藏古籍和字画,最为推崇前朝春白大师的工笔画。 春白大师是位贵女,嫁给门当户对的丈夫日子过得不错。奈何不久父亲病故,丈夫仕途不顺沉迷赌博,家里日渐拮据。 她刚开始卖嫁妆,后来卖画,哪知丈夫非但不领情还跟小妾侮辱她。后来她上报官府,以三十大板为代价顺利休夫。 此后她沉迷作画,其中以梅花最为出名。 据说当时她的画备受贵女推崇,甚至连公主也把她奉为上宾。 云锦书陪方氏说几句话便火急火燎赶去书房,果然是春白大师的《雪后赏梅图》,边上还有题诗,毫无疑问是真迹! “我托人寻到的,现在是你的了。” “多谢兄长!” 云锦书自然不会跟亲哥客套,捧着书画来来回回欣赏半个时辰,又写了一大段感悟才心满意足带回去珍藏。 下午收到福成县主的帖子,邀请她十二日参加聚会。腊月十二是百福日,年轻女子喜欢聚在一起裁剪五花八门的窗花。 云锦书让冬葵去打听,看看除了自己还有哪些闺秀收到帖子?对于县主,她真的是敬而远之,毕竟谁都不想丢了眼睛。 不过县主发帖子,她不能不去。 傍晚冬葵回来禀告说:“回姑娘,县主的帖子还送去瑞亲王府、平江郡王府、定国公府、夏安侯府、忠义伯府、赵家、王家……” 云锦书指间一顿,几乎京城待嫁的名门贵女都邀请了。别人只当县主热情好客,她倒是觉得县主在趁机挑选目标。 关于这次的宴会,她记得霍家大房庶女藿湘,三房嫡女霍滟都去了。后来霍滟跟县主关系密切,还一起嫁入平江郡王府。 谁能想到两年后霍滟遇害,眼睛被挖走。霍家、平江郡王府、刑部全都派人调查,可惜砍了几个土匪结案。 后来父亲从工部尚书调任刑部尚书,再次遇到眼睛被挖案件,这才查到福成县主身上。 平阳公主维护女儿,父亲却毫不犹豫将福成县主的事情上报,因此得罪公主。 冬葵出去的时候掀起门帘,一阵寒风吹来,云锦书顿时清醒了几分。没必要自己吓自己,县主不可能光明正大挖她眼睛。 第二天,云锦书让冬葵去忠义伯府送信,以夏蕴荷的性子肯定能打听不少事。 夏蕴荷看了信,立即坐马车来云家。果然,没人分享八卦对她而言是最难受的事情,关于福成县主的事情,她憋了好久。 “你也发觉福成县主不对劲是不是?”夏蕴荷双眼亮晶晶,不知道的还以为看到宝藏,真是太可爱了。 “是啊,上回在围场她主动找我骑马,我觉得气氛有些奇怪。”云锦书拉她进屋暖和身体,小脸都冻红了。 “我怀疑她心仪女子,这件事你千万不能说出去,否则我性命不保。” “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夏蕴荷絮絮叨叨说她的发现,比如县主看女子的眼神很热烈,还专门收留孤女,从不打压身份低微的姑娘等等。 云锦书不觉得县主心仪女子,相反她是个疯子。收留孤女是因为她们身份低微,只要不弄死就没人发现,更没人在乎。 “你以后不要打听福成县主的事情,免得被她发现遭受记恨。”云锦书小心提醒。 “我听你的。”夏蕴荷也清楚,若是县主心仪女子的事情被曝光后果很严重。 两人从县主的话题转移到云锦书的婚事,夏蕴荷愤愤不平说霍沣太有福气了。 关于霍沣的传言她听了很多,甚至主动找人调查,得知对方本质上是不错的人。但对夏蕴荷来说,两个好友是世间最好的女子,她们配得上世间最好的男子! 霍沣虽然不是真正的恶霸,可他脾气不好是事实,真担心婚后会打人发泄! “别担心,我又不是没长嘴,若受委屈定会告知爹娘和姐姐。”云锦书拍了拍她的手暗暗发誓,今生一定要带她逃离人渣。 “那就好,他若是敢欺负你,一定要说出来,千万别为了名声委屈自己。我长姐就是,憋太久最后憋出病来。” “再过半年你便及笄,亲事?” “唉,除了定国公府我还能去哪儿?” 说到这个,夏蕴荷心情很低落。忠义伯府跟定国公府是亲戚,不论是爹娘还是祖母都不可能放过这根高枝。 定国公府未婚男子有三人,奈何名声都很差。不是贪财好色就是沉迷赌博,她无力反抗,否则要担着不孝的罪名过一生。 “我有个主意可以摆脱嫁进定国公府。”云锦书悄悄在夏蕴荷耳边说。 下午,夏蕴荷离开云家时,正好看到一名紫衣男子策马而来。只见他长身玉立,风姿昭昭,好不俊朗,忙询问是谁? “鸿胪寺韩少卿的次子韩阳,他哥哥韩岳拜我父亲为师。”云锦书耐心解释。 “原来如此。”夏蕴荷回头看了一眼,可惜对方有急事,匆匆跟她们行礼就进门去了,说有要事找云尚书。 扑哧,云锦书忍不住笑了。 夏蕴荷涨红了脸,似嗔似怒,最后使劲瞪她一眼上马车离开。见此,云锦书笑得更大声了,果然没有人比她更生动有趣。 韩阳正直开朗,不论是做朋友还是丈夫都不错。只可惜身份不足以让忠义伯府点头,更何况身上还没有功名。 第24章 共剪窗花 聚会前一天,云锦书被圆喜叫到暖阁。祖母靠在引枕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才缓缓睁开双眼。 暖阁里火龙烧得旺,温度很高。云锦书解下斗篷,圆喜给她倒杯刚煮好的岩茶,再配上藕粉桂花糖糕。一口软糯香甜,一口清喉润肺,真是人生乐事。 老夫人看她吃得开心,过了许久才道:“我虽不了解福成县主,却见过几次平阳公主,明日去了切记谨言慎行。” 平阳公主育有两儿一女,长子胖如猪,次子天生坡脚,唯独小女儿跟她一个模子刻出来,容貌出众,聪慧过人,故而极为受宠。 云锦书垂眸道:“祖母放心,孙女知道该怎么做。” 前世福成县主伤人性命,平阳公主无条件护短。父亲若不是早有准备,只怕被她栽赃陷害导致晚节不保。 祖孙俩分析京城世家大族的过去和现在,言语中强调云家三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往后要守望相助。 云锦书经历过一世,听得极为认真。 转眼就到腊月十二,夜里下了一场大雪,醒来空气中弥漫着寒气。晨风吹过,树枝抖落一地的雪花,看起来分外妖娆。 时辰快到了,云锦书领着海棠跟冬葵辞别祖母和娘亲。平阳公主府在城东,距离云家不远不近,马车半个时辰就到。 马车停在公主府侧门,云锦书踩着脚踏下来,冬葵伸手扶她稳稳站到地面。 抬眸看到不远处站着三位女子,穿着大红羽纱鹤氅的是福成县主,她笑容温和,眼睛半眯,看起来很开心。 对面穿着红色猩猩毡,笑得妩媚动人的是霍家三房嫡女霍滟。她身材窈窕,一双柳叶眼妩媚又多情,让人忍不住驻足。 霍滟身旁穿着莲青色鹤氅的是霍家长房庶女霍湘,单看她也算清秀可人,只是站在县主跟霍滟身旁,光芒全被遮盖。 云锦书深吸一口气上前行礼:“云家舒然,见过福成县主以及两位姑娘。” 福成县主赶紧迎上来几步,一把拉住云锦书的手打趣道:“舒然可算来了,这两位是夏安侯府的霍姑娘,你未来的小姑子,今日可得好好了解。” “县主说笑了。”云锦书淡然说道。 霍湘跟霍滟好奇打量面前的姑娘,只见她穿着秋香色斗篷,头戴点翠凤钗,面若芙蓉眉似柳,肤如凝脂赛白雪,当真是个娉婷袅娜的美娇娘。 “原是未来四嫂,四哥有福了。”霍滟走到云锦书身旁,声音清脆如银铃,只是说的话跟县主一样不合时宜。 云锦书尚未过门,她们一口一个嫂子,小姑子,对她名声没有半点好处。 “我已取了字,唤做舒然便好。” “好,那就唤做舒然。咱们进府,外头风冷,小心着凉。” 福成县主说完走在前头,紧接着是霍滟,云锦书跟霍湘落后她们几步。 公主府坐北朝南,占地面积极大,据说有一百五十间房子。县主领着她们往暖阁方向走去,庭院里种了一大片梅花,尚未靠近便看到白雪红梅,分外显眼。 “这的梅花真好看。”霍湘喃喃自语。 “好看待会儿折几支带回去。”县主很大方,公主府的梅花正是从宫里折枝回来种植。 四人到暖阁的时候,里面坐了好几位贵女,夏蕴荷也在,云锦书毫不犹豫坐她身旁。 福成县主笑盈盈给大家介绍,随后侍女过来添加茶水点心。茶是宫里赐的大红袍,点心也是宫里赐的核桃酥和梅花饼。 “舒然,梅花饼味道很不错,你尝尝?”夏蕴荷从攒盘中取两块糕点放云锦书面前,其他人见她们关系亲昵,好奇问几句,话题也就随之打开。 今日来的都是大家闺秀,不论心里怎么想,面上全都笑盈盈的很和气。县主请了师傅过来教她们剪窗花,不远处还安排戏子抚琴唱戏,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很周到。 云锦书吃着点心,听着曲子,偶尔跟众人客套几句。忽然听到脚步声靠近,循声望去,只见两位姑娘巧笑嫣然走进来。 左边穿着绿色金裘衣,容貌甜美可人的是平江郡王女儿——嘉柔县主,县主身边穿着大红猩猩毡的不是别人,正是叶文心。 前世平江郡王刚开始支持是太子,后来倒向三皇子,嘉柔县主不久成为三皇子侧妃,最后是贵妃。 若说这当中没有霍泽谋划,她是万万不相信,毕竟叶文心跟嘉柔八竿子打不着。 “表姐,这位贵人是?”云锦书主动起身相迎,面上保持一半惊艳一半好奇。 “嘉柔县主,这位是我表妹,云家三姑娘,字舒然。”叶文心笑盈盈跟柔嘉介绍。 “舒然见过嘉柔县主。”云锦书忙福身行礼,随后悄悄询问是怎么回事? 叶文心抬起下巴,得意地说出两人相识过程。总结起来就是,腊八那天嘉柔县主遇到流氓,叶文心路过救她,两人因此结为好姐妹。 腊八呀? 平江郡王府每年腊八都会在城南施粥,前世县主可没遇到什么流氓,霍泽为了往上爬,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只是这件事赵安竟然没有汇报,明明让他找人分别盯住霍泽跟叶文心。看来像冬葵那样有本事又细致的人,很难遇到。 不过像四皇子或者父亲,肯定会培养有能力的心腹,她该找长姐还是父亲帮忙? 找长姐要人,她必定让四皇子知情。相比之下父亲更靠谱,只是他眼光老辣,若自己做出异常举动,肯定会被怀疑。 重生之事她不想告诉任何人,但单打独斗不是良策。云锦书承认自己有几分聪慧,可到底没有入朝为官,朝堂上的弯弯绕绕也只看得到表面。 如今霍泽把摊子铺得越来越大,她不能局限于后宅小小天地。如果父亲不负责任,她宁死也不说,但她父亲不一样。 事情想通之后,云锦书只觉得身心畅快,点心更香了。抬头想跟夏蕴荷说话,突然撞进福成县主幽暗的眼眸中。 果然,众多贵女中她只对自己跟霍滟感兴趣。时不时盯着她们的眼睛,仿佛蛇看到了猎物,吐着信子在一旁静静蛰伏。 云锦书忍着恶心,扬起嘴角笑了。 众位贵女窗花剪完相互点评,有人心灵手巧,剪的花鸟丰满又漂亮;有人手艺一般,连福字都剪得歪歪扭扭;还有的天马行空,剪了各式各样可爱的小动物。 “云姑娘剪的鲤鱼真可爱,不如我们做个交换?”福成县主剪的是小猫,看起来栩栩如生。 “舒然手艺不精,怕污了县主的眼。” “至少比这只蝴蝶要强些。”福成县主举着剪坏两处的蝴蝶说道,那是她刚才跟霍滟换来的。 “若是县主不嫌弃,那便换。”云锦书见此不再坚持,双手把鲤鱼递上。 窗花剪完,点心吃完,戏也听完,接下来福成县主领着大家出去赏梅。 第25章 针锋相对 众位贵女纷纷穿上自己的斗篷雪褂,热热闹闹往外头去。柔嘉县主笑盈盈挽着福成县主的手臂,看起来关系很亲密。 “云姑娘喜欢梅花?”霍滟跟霍湘主动过来打招呼,不过藿湘很少说话。 “是呀,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云锦书吟了一首赞美梅花的诗。 “可惜四堂哥不擅长诗词歌赋,只爱舞刀弄枪。你若好奇可以问问霍湘,她知道堂哥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霍滟眨了眨眼睛,颇为勾人心弦。 “多谢两位姑娘的好意,只是我们婚期尚未定下,不如给叶表姐传授经验?”云锦书笑容清浅,声音柔和,端的是温婉大气。 霍滟翻了个白眼,她不喜欢霍沣,连带的看云锦书也不满。但也只是不满,然而对于霍泽,那可是恨不得扇巴掌的程度。 叶文心只是小小主事之女,也不知道使什么手段攀附嘉柔县主。想让她主动打招呼还传授经验,做梦! “阿湘,去跟你三嫂打个招呼。”霍滟冷冷开口,霍湘顺从地离开。 “听说姑娘对胭脂水粉很有研究,我近日皮肤有些干燥,可否帮忙推荐一些润肤膏?”云锦书笑着开口。 “我哪有什么研究,听说天香楼的东西还不错,你可以试试。”霍滟淡淡回答。 云锦书微微福身行礼,随后找个借口离开。毕竟第一次见面,说太多容易被怀疑居心不良。 不过还没走到夏蕴荷身边,就先遇到向瑞娇跟赵婉宁。赵婉宁拒绝霍泽后,家中迅速给她定亲,是她父亲下属的儿子。 “云姑娘许久不见,近来可好?”向瑞娇皮笑肉不笑,眼睛看起来更凶了。 “多谢向姑娘挂念,我一切安好。”云锦书笑得明媚,向瑞娇看得更气了。 “还没恭喜你定亲,霍四公子虽然暴躁成性,蛮横无理,但都是以前的事。” “是啊,浪子回头金不换,能得圣上看重,想来有他的过人之处。” “那就祝你早日大婚,幸福美满。” “多谢。” “向表姐,听说瑞泰表哥昨日在赌场被人打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好些了没?”夏蕴荷一脸忧愁地插入两人谈话。 “你在讽刺我吗!”向瑞娇怒火攻心。 向瑞泰是她二哥,也是夏蕴荷未来的丈夫。虽然亲事尚未定下,但两家早已达成共识,等夏蕴荷及笄就把事情办了。 “我只是关心瑞泰表哥,听说当时晋王世子也在场,他没受伤真是太好了,否则瑞泰表哥罪过可就大了。” “你今日倒是伶牙俐齿!”向瑞娇甩袖离开,赵婉宁尴尬地追上去。 向瑞娇有两个哥哥,大哥向瑞安好色,二哥向瑞泰好赌。晋王世子是她未婚夫,跟两位哥哥都能玩到一起,因为他好色又好赌! 向瑞娇不懂,姑姑是最受宠的贵妃,自己是国公府嫡女,凭什么不嫁英俊帅气的五皇子,却要嫁给一事无成的混蛋! 云锦书看着向瑞娇远去的背影,侧身帮夏蕴荷拍了拍肩膀上的雪道:“你这样不怕她报复吗?” “不怕,反正她肯定比我早出嫁。”夏蕴荷依旧笑呵呵的,忽然看了看四周,小心翼翼从兜里掏出一块核桃酥塞嘴里。 “我说的话,你可曾考虑过?”云锦书不想让这么可爱的姑娘毁在向瑞泰手中。 前世夏蕴荷十八岁去世,向家对外宣称她难产大出血。云锦书拜托父亲帮忙调查,结果是夏蕴荷怀孕期间被殴打致死,向瑞泰被抓,皇后趁机扳倒向家。 云锦书给她的建议是,尽快找比定国公府权势更大的家族嫁进去。虽然可选的人员不多,但认真找还是能找到。 “国公之上,也就只有皇室宗亲。适婚的皇子正妃、侧妃大多是政治联姻轮不到我,做妾我死也不愿。亲王、郡王的儿子有几个品行不错,可人家看不上我。” “平原郡王你觉得如何?” “平原郡王?自从他被烧伤之后就深入简出,已经五年未曾在人前露面。大家都叫他半面修罗,因为半边脸毁了。” 平原郡王当初也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一场大火导致他烧伤严重,不但婚事作废,此后还关起大门不再见客。 虽然不少官宦人家念及郡王的钱财和地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可他全部拒绝,故而如今二十五岁未有正妃。 “他脸上确实有烧伤痕迹,大概三根手指那么宽。你能接受再去调查,不能就别打扰他,咱们另外找其他人。” “你如何得知?” “听我爹说的,你不要告诉别人。” 云锦书把老爹拉出来背锅,总不能说自己前世见过他,并且觉得他是不错的人。 具体怎么做需要夏蕴荷自己决定,毕竟婚姻很复杂,两个好人在一起不一定会幸福。所以她只提议,不撮合,也不阻拦。 下午回去,李氏让人给她煮姜茶驱寒,可惜晚上还是发烧了。全身酸痛,喉咙干痒,一会儿冷一会儿热,难受得很。 海棠忙去请大夫,丁香去向李氏禀告。 李氏跟云诚忧心忡忡过来探望,好在吃过药后终于睡下,然而半夜惊醒两次。 第二天夫妻俩过来看望女儿,云锦书欲言又止,最终咬咬牙说她昨晚做噩梦了。 她梦到自己被福成县主挖掉双眼,爹被平级调为刑部尚书,为了报仇得罪平阳公主,不久皇上重病,三皇子登基…… “书儿别怕,梦都是反的。”李氏心疼地搂住女儿,对于噩梦倒是没想太多。 “你娘说得对,安心养病,万事有爹在。”云诚话是这么说,刚从女儿房间离开,他便立即派人去调查福成县主。 霍沣在皇宫巡逻的时候遇到未来老丈人,主动上前打招呼:“天寒地冻,云大人为国操劳辛苦了。” “霍护卫巡逻也不容易,注意防寒保暖。”云诚看着越发稳重的霍沣很满意,入宫当差两个月,算不上勤恳但很负责。 申时霍沣高高兴兴离宫,狐朋狗友来找他出头,说是被兵部右侍郎的双生子欺负。 若是以前听到双生子他都不带问,直接找人打回去。现在不行,打人不仅老爹收拾他,御史那帮老顽固也不会放过他。 刚开口询问双方打斗原因,就听到一声讥讽:“沣哥,你不会是怕了?” 霍沣上下打量说话的男子,尖嘴猴腮,头发稀疏,冷冷道:“这玩意谁带来?” “沣哥别生气,他是孙千户的儿子,妹妹被双生子侮辱了,所以……”解释的是赵国公府的三少爷刘铮。 “啧,看他眼珠子乱飘就没说真话,你们怎么没我就沦落到这种地步,晦气!”霍沣翻身上马,他又不是傻子,随随便便来个人就能指使自己出头? “草他娘的,你小子竟然敢骗我们!”刘铮等人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姓孙的脖子,把他们当枪使,活腻了? 话说霍沣刚进府,赵川便急忙禀告说:“云姑娘生病了。” “去云家,不,还是等天黑再去。”虽然他们订婚亲了,可没有长辈允许不能见面。 第26章 过年期间 天色变暗,霍沣迫不及待出门。本想翻墙进尚书府,可惜护卫比想象中更严密,最后只能托小厮传话。 云锦书听说霍沣在门外颇为震惊,以为他遇到什么事,忙让海棠出去看看。 过会儿海棠回来,手里提着沉甸甸的大袋子。云锦书让她打开,没想到里面装的是药材跟补品,甚至还有半截人参。 云锦书轻轻勾起嘴角笑了,不论如何她都不会后悔现在的选择,哪怕将来有变,至少现在他们都真心诚意。 等她病好已是腊月二十,这天圣上封印,百官休假,等到正月二十才开印。 暖阁里老夫人拉着李氏等人陪她打牌,云锦书过来时,她正催促李氏快些出牌,屋里格外热闹。 “锦书丫头来啦,快过来帮祖母看牌,她们几个仗着我眼神不好使,惯会耍赖皮。”老夫人笑盈盈冲孙女招手。 “母亲,您可冤枉我跟圆喜了,我俩都连输两局,怎可能耍赖呢?”李氏笑着道。 “要不是我眼尖,你两可就赢了。” “老夫人有菩萨保佑牌运好,奴婢就是使小手段也赢不了,唉,难办啊。”圆喜两手一摊,做出无可奈何的模样。 老夫人睨了她一眼,她还能不知道,这两人联合起来让着她,故意讨她欢心。 云锦书笑嘻嘻坐在老夫人身旁,有她帮忙记牌,不需要两人让也是赢多输少。 老夫人玩得尽兴,给所有人都打赏。 转眼到了除夕夜,从早到晚外头的鞭炮声就没停过。方氏出了月子,所有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吃丰盛的年夜饭。 老夫人喝了两杯酒,想起二儿子云信和嫁出去的三个闺女,不由得感慨:“这段日子,我时常想起你们小时候,笑嘻嘻围在我身旁,如今就只有老大一家陪在身边。” 李氏听了眼眶也是一红,看了眼小女儿,想到大女儿跟二女儿,声音哽咽道:“时间过得太快了,真是舍不得啊!” 云诚看着红了眼眶的母亲跟妻子,安抚道:“明日我派人传信让锦月初二回来,至于二弟,我去吏部走动走动,看看能不能把他调回京城任职?” “锦月回来看看也好,云信的事就算了。我也就说一嘴,若是让人抓到把柄对你们不利。”老夫人想归想,但也不愿意让老大担风险。 吃完饭,众人在暖阁说话。云锦堂领着庭哥儿、玲姐儿去外面放鞭炮,云锦书靠着引枕昏昏欲睡。 李氏让人拿毯子过来给她盖上,抬头跟老夫人说:“这孩子也不知道随了谁,有时候粘人得过分,有时候又懂事极了。” “还是个孩子呢。”老夫人笑得慈祥。 几人小声说话,过会儿有嬷嬷来禀报说,蹦哥儿被鞭炮吓醒了,一直在哭闹。 方氏跟云锦堂忙回去瞧瞧,蹦哥儿这个小名是云锦书起的。因为他是腊月初一出生,有句俗话叫:腊月初一蹦一蹦,全家老小不得病,故而取了“蹦”字。 夜深了,老夫人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圆喜扶着她回去歇息,守夜这种事让年轻人来就行。 凌晨一到,鞭炮声此起彼伏,云锦书也被吵醒了。起来恭恭敬敬跟爹娘行礼拜年,这才回房间睡觉。 永泰十三年,正月初一。 海棠早早把云锦书从床上叫醒,梳洗结束,打扮得光鲜亮丽去主屋磕头拜年。 老夫人穿着褐色棉褙子坐在堂上喜气洋洋,先是儿子儿媳,再到孙子孙女,最后是曾孙,全都给她磕头拜年说吉祥话。 云锦书领到三个红包,打开一看,比去年大多了。庭哥儿跟玲姐儿在旁边逗猫吵吵闹闹,丫鬟婆子们开口都是祝福话,整个云家都沉浸在节日当中。 正月初二,出嫁的女儿带女婿回娘家。 李氏起了个大早,翘首盼着大女儿回来。二女儿上个月来信说有喜了不能回,盼家人都健康顺遂。 去年感染风寒没回来,今年有喜虽是好事,可李氏隐隐有些不安。顺城离京城太远,女婿家族人口复杂,她担心女儿耿直的性子应付不来。 上午小厮进屋传信,说四皇子的马车再过半个时辰就到,所有人准备迎接。 “老爷、夫人,看到四皇子的马车了!” “快快快,快出去迎接。” 云家老小全都穿着吉服到正门迎接,毕竟那不是单纯的大姑娘和女婿,而是皇子妃和皇子。 云锦月踩着脚踏下来,四皇子牵着她的手到老夫人面前问好。外面天寒地冻,众人客气说上几句便赶紧进屋,免得受凉。 老夫人看大孙女面色红润,神采奕奕;又看了看四皇子眉眼带笑,风度翩翩。便知两人感情好,心里很高兴。 问过礼,云锦月陪祖母等人到暖阁说体己话。方氏把蹦哥儿抱过来,云锦月笑眯眯送上长命锁。 蹦哥儿满月是在大年初一,老夫人决定不办,等百日宴再办得热闹些弥补。 四皇子同老丈人、大舅子到书房说话。 他生母静妃的父亲只是四品知府,别说帮忙谋划,连京城局势都搞不清楚。 若想夺嫡,必须拉拢老丈人。然而老丈人是父皇一手培养起来的亲信,其他皇子都试过拉拢,可惜没有一个成功。 云诚确实不想支持任何皇子,毕竟皇上正值壮年,哪里轮得到皇子撒野? 不过太子跟五皇子斗得厉害,皇上并不阻止。毕竟皇子之间相互斗争对他而言利大于弊,否则一家独大更危险。 剩下的二皇子体弱多病,三皇子一心扶持太子,四皇子看起来对夺嫡不感兴趣,其他皇子要么太平庸,要么年纪太小。 云诚想起女儿做的梦,太子被废,二皇子病故,三皇子登基,四皇子被软禁,五皇子造反。 这么看来三皇子很不简单,四皇子亦野心勃勃。他原以为最终赢家会是太子或五皇子,没想到真正的算计都躲背面。 云诚跟四皇子各怀心思,但都没有挑明,吃过午饭四皇子携手云锦月回府了。 正月初三,霍沣依着礼数登门拜年。老夫人看他穿着红色圆领袍,腰间束黑色革带,身姿高大挺拔,眉目冷峻,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怪不得云诚媳妇见了本人之后改变主意,这样英姿飒爽的好儿郎,别的暂且不说,容貌是配得上锦书丫头的。 老夫人让圆喜把孙女带过来,过年期间见一面不算失礼数,况且还有长辈在场。 云锦书款款走进花厅,只见她穿着石榴红上袄搭白色狐狸毛领,下身是金绣马面裙,头戴梅花流苏,愈发衬得她肤白如雪,娇媚可人。 霍沣的视线沿着她漂亮的桃花眼缓缓下移,看到那红润的嘴唇时,只觉得心头一烫,急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继续流连。 “锦书见过祖母、母亲。”云锦书施施然行礼,声音柔和婉转,霍沣暗中咽了咽口水。 “到这儿来。”老夫人冲她招手。 霍沣花费极大的意志去控制表情和动作,努力表现得自然大方,好让她们安心把云姑娘嫁给自己。 然而越想好好表现就越紧张,眼神也越来越锐利。以至于他待了两刻钟,众人大气都不敢喘,只觉得他性子太冷清了。 霍沣离开时,正好碰上韩家兄弟。三人不相识,只是客客气气拱手行礼便告辞。 第27章 元宵佳节 韩家兄弟先去给老夫人问好,再去聆听云诚的教诲,毕竟他是韩岳的老师。 韩岳跟云锦堂同龄,两人都准备参加今年八月的乡试,故而平日里都认认真真做学问,极少出门应酬。 兄弟俩听说刚才的红衣男子是霍四公子,锦书妹妹的未婚夫,大感意外。听说对方是混世魔王,如今瞧着似乎没外面传言的那般不堪。 回家的路上,韩岳看弟弟心情低落忍不住劝道:“当初给过你机会,自己没把握,如今为何还要这般难受?” “你也知道我善变,今日想经商,明日想学武,后日又想当木工……她要的生活和感情我都给不了。”韩阳声音委屈,他自小好奇心就重,喜欢的东西有很多,却没有哪个能长久喜欢。 “你总说我是呆子,如今瞧着你比我还呆。”韩岳摇了摇头,并不打算把话说明白,毕竟事情已成定局,多说无益。 他这个弟弟确实善变,唯独对锦书妹妹十年如一日,怎就没发现呢? 罢了罢了,就让他继续做快乐的人,专注于眼前喜欢的事,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大哥,我最近对星象学感兴趣,你说钦天监的官员是如何从天上的星星变化看出地上发生异变……”韩阳也就难过一会儿,很快又被稀奇古怪的念头占满。 晚上老夫人跟李氏讨论霍沣,觉得他气势太强,为人太冷,担心孙女受委屈。 李氏说些劝解的话,最后暗示过不下去还能选择“和离”。女子被休名声不好听,但只要娘家硬气就能把休书改成和离书。 “母亲,这只是下下策,书儿受您教导,我瞧霍家公子对她也极为满意,咱们还是别杞人忧天了。” “说的是,锦书丫头聪慧漂亮,没有人不喜欢,除非他眼瞎心盲。” 在老夫人心里,自家孙女当然是最好的配得上世间所有男子,李氏也是这么想。 春节期间,每天都有亲戚登门拜年,当然云家也去别家拜年。大年初十方氏母亲六十大寿,云锦书跟娘亲、嫂子一起去祝贺。 回来之后开始为元宵节做准备,常言道:十二搭灯棚,十三扎彩灯,十四试花灯,十五闹元宵。 十四日这天,云锦书收到两名护卫。名为贾五、贾六,年纪大概二十岁,眉眼冷清,擅长暗杀,并且只听主人的命令。 “爹,这是?”云锦书有些迷茫。 “福成县主确实有挖人眼睛的恶习,在捉拿她归案之前,他两会一直保护你。别担心,爹不会让你出事。”云诚嘱咐道。 他派人调查一个月时间,终于抓到福成县主的小辫子。只是现在有平阳公主护着,哪怕当场揭穿顶多就是剃度出家。 想要皇上下定决心处置县主,必须先把平阳公主拉下来,那样就需要借助皇后和太子的势力。 “爹,这是女儿梦到的所有内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云锦书把笔记递给父亲,里面记录未来二十五年发生的大事,不过夏安侯府的事情她一个字都没写。 “有爹在,噩梦也会变成好梦。”云诚看了两遍就把所有事情记下,然后让她把笔记烧了,以免被别人发现。 “我都听爹的。”云锦书笑着点头。 政治斗争还是交给老谋深算的父亲,她只要专心报复霍泽跟叶文心就够了。 元宵节云锦书跟夏蕴荷、周令仪约好一同游玩。老夫人很担心,除了三个丫鬟还让她带两名小厮,免得人多容易出事。 云锦书撒娇卖乖,把祖母逗笑了才出门。听说今日宫里点上千盏彩灯,绚烂至极,可惜她没机会看了。 今日的京城真的很拥挤,戏院、茶楼、酒馆等地方人头攒动、张灯结彩。真是一曲苼歌春如海,千门灯火夜如昼。 马车过不去,所有人只能步行。 夏蕴荷早早在茶楼等待,只见她穿着黄色缎面披肩和粉黄间色裙,头戴金簪,光彩夺目。 见到云锦书便叽叽喳喳聊八卦,比如太子殴打大臣,五皇子妃得罪皇后,六皇子买扬州瘦马…… 最后她顿了顿说:“我想了想,如今能助我逃离向瑞泰只有两个人选,一个是平原郡王和英国公府的独子。” 其他皇室宗亲也看不上没落的忠义伯府,祖父年纪大了,父亲只是从五品员外郎。为了保持荣华富贵,他们不想着好好努力,只想通过嫁女儿攀附高门。 夏蕴荷一介女流,既不能考科举,也不能当将军,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全自己。 “不要同时调查。”云锦书劝她。 不论是英国公府还是郡王府,想要调查夏蕴荷的过往很容易。若是让他们知道她一心二用,恐怕结果不尽人意。 “嗯,我打算先查郡王,听说英国公独子只能延长七到十年寿命,我不想守寡。” “你只要下定决心就好。” 两人正说着周令仪到了,只见她穿着丁香色出风毛对襟褙子,下搭白色袄裙,看起来比平常多了几分柔和。 “这次我没迟到?” “没有,是我俩太激动了提前来。”云锦书摆摆手,夏蕴荷也跟着解释。 三人喝完茶下楼,好巧不巧向瑞安也在。云锦书本想装作不认识,但对方眼尖看到她们,主动过来打招呼。 “原来是云姑娘,难得遇上,不如一起坐下喝杯茶如何?”向瑞安眼神很恶心,一直在云锦书的脸颊和胸部徘徊。 “抱歉,我们接下来还要去其他地方,茶改天再喝。”云锦书毫不犹豫拒绝。 “蕴荷表妹也在,瑞泰今日难得出门,你就不想跟我们一起坐船游湖吗?”向瑞安看向夏蕴荷,眼神中带着威胁。 “对不住,我跟她们已经约好了。”夏蕴荷笑容甜美,似乎没看懂对方的暗示。 “嗤,爱去不去,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向瑞泰说话难听,声音更难听,像是有痰卡在嗓子眼,含含糊糊散发着恶臭。 “你——” 夏蕴荷本想争辩,云锦书赶忙拦住她说:“两位公子不嫌弃,那就打扰了。” 夏蕴荷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靠近这两个人渣?若不是亲戚关系,若不是爹娘逼她,这种人她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云锦书笑呵呵冲两位好友眨眼睛,她们这才半信半疑跟上。 今日湖边放灯的人很多,赏灯的人更多。几人还没上船就有一群人呼呼啦啦挤过来,眨眼间向家兄弟就被挤进水中。 扑通!扑通! 两声巨响,掀起高高的水花和尖叫。 现在气温很低,河水冰凉入骨,两人扑腾着破口大骂,家仆赶紧把他们拽上岸。 坐船游湖是不可能了,毕竟被酒色掏空身体的兄弟俩嘴唇发紫,脸色苍白,再不回去就要冻死了。 至于刚才不长眼撞了他们的人,早就趁乱跑了,人山人海上哪儿找去? “呸,活该!”夏蕴荷啐了一口。 “现在咱们自己租船玩?”云锦书心情很好,父亲找的护卫果然厉害,从茶楼到湖边不过两刻钟他们就全安排好了。 “云姑娘?” 忽然间云锦书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回头时看到霍沣穿着姜黄色织锦圆领袍,腰间系白玉带,上挂玉玲珑腰佩,跟以往的打扮少了几分冷酷多了几分纯良。 真巧,她今日穿的也是姜黄色。 “霍公子,好巧。”云锦书缓缓开口。 天上星河滚烫,河面彩灯绚烂,霍沣的双眸只装得下她莞尔一笑的瞬间。 第28章 婚期提前 “我跟朋友约好了,祝你们玩得愉快。”霍沣看云锦书身旁有其他贵女,打了个招呼便离开。 “也祝霍公子元宵节快乐。”云锦书没有挽留,毕竟带他一起玩实在不适合。 夏蕴荷跟周令仪看着霍沣远去的背影,忍不住轻声笑了。原本她们担心云锦书婚后不幸福,现在看来霍沣似乎沉沦了。 丫鬟租好画船,三人高高兴兴坐上去。湖面彩灯如繁星点点,画船也密密麻麻,不远处还有花魁选美,喝彩声传到对岸。 话说霍沣跟云锦书告辞后去了酒楼,他本来跟狐朋狗友在喝酒。忽然赵川禀告说向家兄弟调戏云姑娘,这才着急忙慌赶过来。 可惜他还没出手,那两个混蛋就落水了。不能这么便宜他们,得找个机会好好教训一顿,省得以后乱起心思。 云锦书玩到深夜才回去,第二天睡到中午才醒。李氏抱着红底锦缎过来,虽说婚期尚未定下,但嫁衣也要开始慢慢绣了。 夏国习俗是,出嫁女子不但要自己绣嫁衣,还要为夫婿做两套贴身衣物,以示心灵手巧。 “文心是五月出嫁,霍家再急你跟四公子也得等到八月过后,慢慢绣就成。”李氏说着,鼻子突然一酸,声音也变得哽咽。 “娘,您也知道女儿恋家,就算以后出嫁我也会常常回来看您。”云锦书搂着李氏的腰撒娇,前世她为了名声做什么都规规矩矩,今生没有什么比家人更重要。 “哪有出嫁的姑娘老是跑回娘家,会让人看笑话的,你呀真是长不大。” “谁爱笑话谁笑话,反正我有好爹娘和祖母,别人羡慕不来。” “贫嘴。” 李氏点了点她的额头,母女俩说了好久的话才分开。 云锦书询问冬葵叶文心的近况,得知她通过嘉柔县主结识不少京城闺秀,大概是想通过三皇子正妃推荐霍泽? 可惜身份低微还见不到三皇子妃,如今只能像花蝴蝶一样不停周旋在贵女中间。 正月二十,圣上开印,文武百官回去当值。京城年味渐渐散去,日子趋于平静。 魏夫人和段氏带着帖子登门来请期,老夫人跟李氏翻了历书,最后选定十月、十一月以及明年的三月。 魏夫人笑盈盈说这三个月都是吉祥月,等回去再合算,到时候定下便通知他们。 然而五天后,两人再次登门,神色很僵硬,说打算把婚期也敲定在五月二十日。 为什么说也?是因为霍三公子跟叶家姑娘去年订的婚期就是那天! 老夫人跟李氏表情很不好,段氏连忙解释说,近日找了厉害的大师卜算。得出的结果是霍四公子命中有一劫,必须在那天成婚才能挡灾,否则性命不保。 霍老太太跟夏安侯夫人听了担心不已,故而希望云家能多多体谅。诚然她们也知道这样做不地道,故而在聘礼上添加城东的商铺归到云姑娘名下。 老夫人叹息一声,说要考虑几日。 四个月的工夫对于早有准备的云家而言不算太匆忙,只是兄弟俩同一日娶亲,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魏夫人好几次想开口,最终还是把话咽下去,同段氏离开云家。 她保这么多次媒,从未像这次那么心累。很多时候都想撂担子不管了,奈何回到侯府还得笑盈盈说句好事多磨。 唉。 “圆喜,把锦书丫头叫过来。”老夫人连连叹息,原以为侯府会从她们挑的三个月里选日子,谁能想到…… “是,老夫人。”圆喜脸上也没了笑容,恭恭敬敬出门去请人。 “母亲,难道真要答应他们吗?”李氏眉头紧蹙,对侯府的所作所为越发不满。 “且等云诚回来再商量。”老夫人话是这么说,看侯府的架势除非这门亲事黄了,否则日子改不了,不然也不会拿出商铺作为赔礼。 城东的商铺用于出租,每月有五两银子收入。这些银子往后就是云锦书的私房钱,可见侯府诚意很足。 要知道侯府月钱是:老夫人跟夏安侯夫人二十两,二房、三房夫人十两,少夫人五两,待嫁的姑娘、姨娘都是二两。 云锦书嫁过去,月钱从公拿五两,再加从商铺那边拿五两,就跟长辈一样了。 圆喜把云锦书带过来时,老夫人紧紧握住她的手问:“若是婚期提前,你可有怨言?” 云锦书轻咬嘴唇,娇娇地问:“祖母跟母亲可是舍不得我?” 老夫人捧着她的脸道:“是啊,舍不得你这么早出门,祖母还没看够呢。” 云锦书闻言伸手抱住祖母,半晌才开口问:“不知道侯府请的是哪位大师算日子,好好的四公子怎么就有劫数呢?” “元霜,你出去打听一下。”李氏转头吩咐贴身丫鬟,若大师真有本事,不可能没人提。 云锦书猜是霍泽搞鬼,同一天成亲除了让人知道两位新娘身份、聘礼、嫁妆不同,还能做什么? 莫不是异想天开想要调换新娘? 他不会以为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其他人不认也得认?这样的话,可真是疯子! 云锦书不明白,霍泽明明提前知道未来的事情,为何还要执着迎娶高门女子? 他就对自己那么没信心?亏得自己还特意写封信夸他才华出众,真是晦气! 实际上霍泽并非对自己没信心,而是担心云锦书会在将来某天跟自己一样觉醒前世记忆,到时候跟别人联合对付他。 若想完全遏止这种可能,要么杀了她,要么娶了她,没有第三条出路。 云锦书让护卫去调查大师,同一时间,霍沣得知娘亲要把他的婚期定在五月二十日的时候,整个人都蒙了。 “那个大师肯定有问题。”霍沣立即让赵川去调查,他倒是想看看那个道士在耍什么花招,竟敢骗到自己头上,活腻了! 可惜那位唤做“青云”的道士很有本事,不但掐指算出赵川的身份,还算到他妹妹临盆的具体日期以及孩子性别。 霍沣也打听到,祖母跟母亲之所以对老道士深信不疑,是因为对方算出父亲坠马和二哥贪污受贿。 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老道士在装神弄鬼,于是把人绑了狠狠打一顿。 不是会算吗?怎么轮到自己就失策了? 可惜老道士嘴硬,愣是咬牙挺住,霍沣也不可能真的杀人。关于婚期提前的事情,他只能写信道歉。 云锦书收到书信心里又甜又软,唇角上扬,不知不觉间带了几分笑意。 霍沣这是把她放在心上才特意解释,她自然也要做个善解人意的未婚妻。 回信中她表示:自己早晚都要出嫁,如今不过提前几个月罢了,若是这样做能破了劫难也算好事一件。 写完让赵安送过去,随后安排贾五、贾六去把青云道长挣的银子全偷过来。 霍泽之所以想出这招,大概是没钱弄的,毕竟苏姨娘不像侯夫人那么有钱。 青云道长借住在向家一处清幽的宅子,回去之后发现家里值钱的东西全被洗劫一空,气得骂了整整三天! 第29章 离京探亲 关于婚期提前这事,李氏跟丈夫商量。霍家摆出诚意,他们也不能端架子太久,免得伤了和气。 故而二月初,两家正式敲定婚期。许多人听到都感到哗然,哪有兄弟同一天娶亲?更何况还是嫡子和庶子。 侯府对外宣称霍老夫人身体不适,孩子孝顺,亲家随和,这才把大婚定在同一日。再加上青云道长出面证实,双喜临门是他建议,众人纷纷改口称赞。 云锦书生活变得忙碌,首先是自己的嫁衣要绣,其次还要给霍沣做贴身衣服、袜子、香囊,还要跟娘亲学习管家。 说来这当中最容易的就是管家,因为前世霍沣去世,侯夫人身体每况愈下,她代为管理侯府。 “咱们书儿真是太聪明了。”李氏发现不管是看账本还是管束下人,女儿都能举一反三,脸上满满都是自豪。 “毕竟您掌管云家多年,我耳濡目染怎可能一窍不通?”云锦书笑嘻嘻奉承。 “娘的书儿也要嫁人了,最近我时常想起你二姐,也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 “娘,不如咱们去看看她?不然等我出嫁便再也不能陪您出远门了。” 云锦书记得,二姐婚后第五年回京城。人很瘦,曾经那么爱笑的她再也不笑了。 原本她跟二姐夫举案齐眉,奈何有个表妹挑拨离间,最终两人形同陌路。 云家人口简单,父兄都未有妾室,故而姐妹三人对后宅争宠手段不熟悉。云锦月细致入微,冷静克制,这才压得住四皇子的其他女人;云锦书前世没跟妾室斗,因为霍泽后院只有她跟叶文心。 唯独云锦英遇到各种下作手段,让她防不胜防。偏偏她性子耿直不擅长扮弱,误会越积越深,处境也越来越艰难。 正好趁她有喜的时候过去探望,看看两人还能否挽回,不能就尽早想办法和离! “从京城到顺城,坐马车至少十天,要是遇到大雨天气,还不知道耽搁多久哩?” 李氏很犹豫,如今是二月初,去一趟回来都快三月中旬了。书儿大婚在即,许多事情尚未准备好,她担心仪式出问题。 “娘亲,嫁妆您不都准备好了吗?宾客、宴席、仪式这些回来准备也来得及。又不是第一回办婚礼,大姐、二姐的经验摆在那儿,您还担心什么?” “不行,等你出嫁后我再去瞧瞧她。” “就让女儿陪您去,我也想二姐了。有件事您可能不清楚,福成县主惦记我的眼珠子,总觉得呆在京城心里慌慌的……” “疯了,她!” 云锦书把福成县主的事情说出来,李氏气得破口大骂。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堂堂县主竟然如此恶毒,实在令人发指! 晚上云诚回来,听妻子提到福成县主,无奈地把实情告诉她。李氏整晚翻来覆去没睡好,她实在想不通锦衣玉食,出入仆从成堆的县主怎会如此邪气? 第二天醒来,天空阴沉沉的仿佛整个世界都笼罩在灰色雾气中,不久大风裹着小雨飘落。 早春的天气还很凉,云锦书绣一会儿嫁衣,手冻得僵硬,海棠忙递给她汤婆子。 元霜过来传话,说父亲要见她。 云锦书披件斗篷出门,海棠撑着伞把她送到书房。两人讨论的是梦中内容,故而不允许第三人知道,即便是李氏也瞒着。 “你突然要去顺城,可是梦到什么?” “我前两天梦到二姐过得不幸福,有些担心她。还有就是福成县主邀请我去赏花,正愁没理由拒绝。” “早去早回,护卫我会安排好。” “多谢爹爹!” “见到你二姐告诉她,我云诚的女儿断然没有被人欺负的道理,万事有我兜底。” “爹爹真好。” 云锦书笑眼弯弯,云诚也笑了。父女俩嘴角都有梨涡,笑起来都那么好看。 春雨连续下两天才停,李氏把家里的事情交接给儿媳妇。老夫人抱怨说她不分轻重缓急,书儿就要大婚,这个时候离京不妥当。 李氏则解释说,担心二女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希望小女儿体验一番后宅女子争斗手段,否则到了侯府不适应。 总之为了说服老夫人,李氏花了整整两天时间,终于得到首肯。而云锦书也写信回绝县主的赏花邀请,说是要离京探亲。 雨过天晴,母女俩坐上马车,带上保胎的药材、营养品以及丫鬟小厮离京。 云锦书带海棠、冬葵、赵嬷嬷三人,丁香留下养猫。李氏带四名丫鬟和刘嬷嬷,除此之外还有贾五、贾六等六名护卫。 天蒙蒙亮众人便出城,时辰尚早,不过大街小巷都热闹起来,叫卖声此起彼伏。 云锦书带着书和刺绣篮子,她打算趁这段时间给霍沣绣个荷包,图案画的是老虎,因为霍沣属虎。 马车出城上官道,虽做过避震,但还是晃悠得像是坐秋千一样。本来她还兴致勃勃刺绣,不一会儿便困得眼皮直打架。 李氏劝她靠着引枕睡一觉,醒来再绣。 她打了个哈欠点点头,实在太困了。 晚上众人住进客栈,云锦书想起前世今生,这是她第一次住这种地方,感觉是很新奇的体验。 可惜这种新奇持续三日便倦了,庆幸的是她没有晕车。赵嬷嬷晕车很难受,故而他们在镇上寻药铺买药给她吃才好些。 越往后云锦书的身体越疲惫,大夫说她缺乏锻炼,身体太虚,有空多走走晒晒太阳。 第八日的时候刮起大风,他们在客栈停留一日,云锦书觉得还是待着最舒服。 以前她幻想着将来走遍名山大川,欣赏各地风土人情,再写属于自己的游记。如今看来没有健康的身体,还是别幻想了。 第十二天,马车终于进入顺城。 众人先在客栈休息一天,同时派丫鬟小厮去打听洛家近况。洛家是顺城的世家大族,一家三代进士,第一代官至知州,第二代官至巡道员,第三代也就是云锦英公公官至巡抚,跟云诚是同届考生。 打探消息的小厮回来禀报说,洛老夫人身体不适,找了许多大夫未见效果。 云锦书猛的想起来,二姐说过老夫人生病需要人血做药引。她怀有身孕并且看过几本医书,觉得人血药引属于无稽之谈。 奈何丈夫的远房表妹跳出来放血,老夫人吃了之后真药到病除。此后整个顺城都夸赞表妹宅心仁厚,奉为女子典范。 为表示感谢,老夫人抬表妹当姨娘。姨娘在人前端着柔弱善良的模样,在二姐面前却是另一副面孔,下毒、栽赃陷害无所不用其极,可没一个人信她。 “姑娘,洛家确实有位姓杜的表姑娘,据说父母双亡,带着弟弟投奔洛家。”晚上冬葵回来禀告。 父母双亡还带着弟弟? 怪不得到了洛家便没脸没皮靠身体钩住公子哥,对方没上钩便给老夫人下药,再上演割肉放血。 “这个给你,明晚洒在她身上。”云锦书从荷包里掏出棕色小瓶子,里面装有白色粉末,这是一种能让人长疹子的药。 “是。”冬葵接过小瓶子。 晚上云锦书睡得很安稳,醒来天已经大亮。李氏精神也恢复得差不多,母女俩吃过早饭,坐马车缓缓向洛家驶去。 第30章 特殊药引 洛家在顺城的木棉胡同,朱红门外立着两头威风凛凛的石狮子。 台阶上候着七八人,站在最前面的正是云锦英。只见她穿着蓝色绸缎褙子,头戴金簪,腹部隆起,眼眶通红。 云锦书先下车,随后扶娘亲下来。母女俩都打扮得优雅贵气,头戴凤钗,耳坠明珠,手戴玉镯,每一样都极为罕见。 “母亲,三妹。” 云锦英眼泪汪汪迎上来,洛家众人也纷纷过来见礼,毕竟李氏是二品诰命夫人。 “小婿洛思源见过岳母大人。”只见一位穿着墨色大袖衫的男子过来问礼,年纪二十三四岁,身材清瘦,五官清秀。 呵,洛思源? 云锦书对他没有半点好印象,前世眼睁睁看着妻子被妾室陷害不作为,最后在这个窒息的家族中渐渐枯萎,她就想打人! “我们不请自来,还望女婿和亲家莫怪罪。”李氏笑盈盈开口,端的是雍容华贵。 “亲家母太客气了,您远道而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洛思源母亲张氏,看起来四十来岁,穿着素雅,眉眼柔和。 “嫂子说得对,一大早我便听到喜鹊在门外叫,果真有好事发生。这位是三姑娘?真是个美娇娘,整个顺城也找不到几个这样的。”说话的是二房夫人刘氏,长得精明漂亮,口才也比长房厉害多了。 众人从正门入,穿过垂花门来到花厅。 主位坐着一位头发灰白的老妇人,身上穿着驼色交领长袄,下配同色马面裙,眼神疲惫,状态萎靡。 “亲家母一路辛苦了,快坐下喝口茶。”洛老夫人缓缓开口,声音很沙哑。 “老夫人身子可还好?近日倒春寒得多多保重身子。”李氏关切地问。 老夫人叹息一声:“年纪大了,乍暖还寒时分容易犯头痛,老毛病了。” “大夫怎么说?” “开了好些个方子,可惜没多大用处。不说这个,亲家一路风尘仆仆定然劳累,先到院子里歇息,咱们待会儿好好聊聊。” “也好。” 云锦英领着母亲、妹妹到准备好的院子休息,总共有三间正房,六间厢房,足够她们跟丫鬟住了,小厮则住前厅倒座房。 丫鬟们收拾房间的时候,母女三人坐在矮榻上说话。云锦英眼泪没停过,帕子湿了两条,她万万没想到母亲会亲自过来。 “我在洛家过得挺好,婆婆和善,丈夫敬重,妯娌虽掐尖要强,但也知道维护家族。”云锦英擦了擦眼泪解释。 “那就好。”李氏搂着她心疼极了。 半晌两人都冷静下来,李氏细细询问平日的吃食和习惯。孩子如今五个月,万事都要小心谨慎,以防不测。 云锦英说她嗜辣,并且怀孕之后皮肤变好了,大家都说怀的是姑娘。 “这才第一胎,别想太多,孩子跟你健康就好。”李氏摸了摸女儿的头发。 “话说咱们快三年没见,我个子长高了,二姐也变圆润了。”云锦书笑嘻嘻道。 云锦英睨了她一眼:“等你往后嫁人生子,指不定比我还圆润!” 姐妹俩从小就喜欢斗嘴,一个不喜欢别人说她矮,另一个不许说她圆润。 半个时辰后,正屋派人过来传话,说席面安排好了,众人整理仪容去用餐。 李氏酒量很好,洛家二房陪她喝。最后双双都有些醉了,丫鬟忙端来醒酒茶。 撤了席面,大伙围在一起说话。 洛家夸赞云锦英大方明理,孝敬长辈,爱护小辈;李氏夸女婿一表人才,洛家心善仁爱,总之一团和乐。 太阳落山,天边霞光万道。 云锦书扶着李氏回房休息,路上瞧见一位杏眼桃腮的粉衣姑娘在赏花,旁边站着一位蓝衣公子。 “蝉儿给贵人请安。” 杜蝉儿走到李氏面前行礼,声音像唱戏一样婉转悠扬。 “这位是?”李氏疑惑地看向女儿。 不等云锦英开口,洛家二公子便急急忙忙介绍:“蝉儿是洛家远房亲戚,在下洛思宇,给伯母请安。” “原来如此,瞧你俩出双入对的模样真是相配极了,不知何时办喜事?”李氏宛如慈爱的长辈一般温声细语。 洛思宇紧张得脸都红了,不过听到“相配”二字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杜蝉儿眼里闪过一丝嫌弃,不过很快隐藏起来。 李氏皱了皱眉,想不到洛家竟挑这样的女子给二公子做正妻,莫不是放弃了他? 世家大族,但凡好好培养的子侄,正妻绝对都是精挑细选。且不论家世如何,但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半个胸勒出来。 云锦英解释说不是正妻,洛家打算过段时间抬给二少爷做姨娘,反正两人早已经私下相授,不抬才让人看笑话。 夜幕降临,冬葵说杜蝉儿端着醒酒茶往书房走去。不过很快就被赶出来,她趁机把药粉洒在对方身上。 二公子确实被迷得团团转,可惜文不成,武不就,杜蝉儿看不上。她心仪才华横溢的大公子,再加上表嫂怀孕不方便,以为靠身体就能上位。 只能说,这很难评。 云锦书抬头看向深蓝色天幕,月光凉如水,也不知道霍沣如今在干嘛? 此时的霍沣也望着月亮想念云锦书,想她灿烂的微笑,动听的声音,还有那泛着茉莉香的柔软身体。 不知不觉间,身体某处起了反应,他只能跑到隔壁的净房冲冷水才能睡觉。 深夜,云锦书衣衫半退侧躺在床上,妖娆粉嫩的身躯在薄纱下若隐若现。她抬起微红的脸颊,波光潋滟的眼眸全是春意。 霍沣的欲望如同火山爆发一般,他迫不及待想要拥吻她,然后与她沉浸在无边无际的爱欲当中。 然而刚要触碰到光滑细腻的皮肤,他就醒了,身体还很热,某处更是精神抖擞。 霍沣按了按太阳穴去净房泡冷水。 另一边,云锦书刚用完早饭,洛老夫人的头痛就犯了。大夫急匆匆赶到,诊断过后犹豫地说要用一味特殊的药引。 “胡大夫直说便是。”张氏看老夫人痛苦很着急,声音不由得大了些。 “半碗人血。”胡大夫咬牙道。 众人面面相觑,若是放了半碗血,那不得去半条命? “我愿——” 杜蝉儿戴着面纱刚开口,赵嬷嬷便朗声道:“半碗血不够,各位夫人小姐,奴婢的姐姐几年前曾得过这个病,如今全好了。” “哦,你快说说是怎么治好的,我这头痛不是一天两天,折磨得紧。”老夫人听了赵嬷嬷的话眼睛都亮了,声音略微颤抖。 “回老夫人,大夫说人血做药引也有讲究,得有血缘关系,还得健康无病,其他人的血融不了反倒有害。” 云锦书跟着补充说:“确实有这么一回事,赵嬷嬷是我乳母,大夫还是爹亲自找的,据说是位老太医,专治疑难杂症。” “那还等什么,快把成年的公子和姑娘叫过来。”刘氏趁嫂子还没反应,就故意卡“成年”二字,为了保护自己年幼的儿子。 “不一定要血缘关系,其他——”胡大夫看向杜蝉儿挣扎一下,毕竟他收了银子。 “胡大夫说得对,就算有血缘关系也不是放一次血就好,我姐当时喝了三次。” “让我来!”洛思源很快就过来。 “大哥,还是让我来,你还要念书。”洛思宇也匆匆忙忙跑进来。 过会儿又进来两位姑娘,也都表示愿意放血救祖母。洛老夫人重男轻女,舍不得孙儿受苦,便把目光放在两位孙女身上。 赵嬷嬷再次道:“女子阴气重,我姐姐当时用的是孙子的血,不出几日便好了。” “母亲,两位少爷如此孝心,莫要辜负他们才是。”刘氏笑盈盈劝说,反正不是她放血,也不是她儿子放。 最终两位少爷,一人放半碗血。 第31章 赵家姐妹 老夫人喝完药睡下,众人各自散去。 云锦书回到房间被娘亲和二姐审讯,赵嬷嬷压根没有姐姐,她今日演这出戏有何目的?难道就不担心药方子出问题? “若当时赵嬷嬷没有站出来打断,那么今日放血的人肯定是杜蝉儿。她成了老夫人的救命恩人,二姐能过得安稳吗?”云锦书第一次在家人面前露出讥讽的模样。 不仅云锦英看呆了,就连李氏也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还是她娇娇软软的小女儿吗?一定是错觉! “杜蝉儿抬给二少爷做姨娘,跟我有何关系?”云锦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软弱无能的二少爷,昨晚夜深露重,她酥胸半露跑到书房送醒酒茶,你不会直到现在都没发现?” “可,可是她跟二少爷?” “她若成了老夫人的救命恩人,当大少爷还是二少爷的姨娘,有区别吗?更何况有如此手段的女子,怎会满足姨娘身份?” “书儿说得对,她明面上吊着一个,背地里勾着另一个不被发现。手段不能说高明,但对付你绰绰有余。” 母女三人说了好久的话,晚上云锦英没回去,说是太久没见娘亲便在她们这儿歇下。 李氏教导女儿如何笼络丈夫,如何识别源源不断攀附上来的女人,正好以杜蝉儿为例子分析。 话说杜蝉儿脸上的疹子好了又开始算计,云锦书三人从早到晚观察她。不出五天,云锦英就发现此女不但擅长变脸,还喜欢倒打一耙。 人生漫长,往后还有其他女子扑过来,该怎么打压处理,需要好好考虑。不过现的任务是,在母亲离开前把杜蝉儿搞定。 老夫人连续服用特殊药引,精神果真好多了。云锦英立即跟婆婆提议抬杜蝉儿进房,毕竟二少爷尚未娶妻,如今放血身体虚弱,丫鬟总归不如姨娘照顾得仔细。 张氏本就心疼儿子,再说抬姨娘不需要挑什么好日子,主子心情好就是好日子。 婆婆搞定,剩下的时间云锦英都紧紧跟在丈夫身旁,生怕杜蝉儿破罐子破摔。 若是平时她可能会不好意思,现在可以用放血身体虚弱为借口,光明正大陪着。 洛思源确实有几分才气,为人也正直,偏偏不擅长变通,长辈说什么就是什么。 云锦书看得出来二姐对他有情意,故而不该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说。 母女俩在洛家住了八日,第九日早上告辞。洛思源骑马送到城门口,李氏盯着他许久道:“锦英丫头就拜托你了,那孩子实诚,你对她好七分,她还你十分。” “请岳母放心,从订婚那日起,我便发誓要让她过得好。”洛思源抱拳行礼,李氏笑着点点头,看起来很欣慰。 然而世上承诺之人千千万,守诺之人却寥寥无几。一诺重千金,轻易许了,自然也就轻易忘掉。 回程的第五天傍晚,骑马在前开路的贾五突然喊道:“姑娘,那边有个孩子跳河!” “去救人!”云锦书急忙下令。 贾五策马奔向河边。云锦书等人也下车去查看情况。当他们来到河边时,贾五正好把昏迷不醒的孩子拽上岸。 那是个小女孩,年纪也就八九岁。贾五先帮她清除口、鼻中的杂草、污泥,然后转头向下,按压她的背部倒出脏水。 “咳咳咳。” 幸好小姑娘不久便醒了。 看到众多的陌生人,她身形一震,过了半晌才缓缓扭动僵硬的身体跪下道:“我是该死的人,我要去死……” 刚才营救的时候,众人看到小姑娘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疤痕。李氏心软,眼眶早就红了,赵嬷嬷也叹息道可怜的孩子。 “你为何要求死?”云锦书问。 女孩战战兢兢道:“我,杀人了,我杀了叔叔,杀了他,我该死……” “是他打你吗?” “姐姐流了好多好多血,我拿钱去买药,叔叔打我,我不是故意砸他,可是姐姐要死了,叔叔流了好多血……姐姐叫我走,房子烧了,好大的火。”女孩说话颠三倒四,但云锦书捋出事情经过。 女孩姐姐快死了,她擅自拿钱去买药被叔叔抓到,争执间用石头把人砸死了。姐姐为了保护她,一把火想要烧掉证据。 云锦书蹲下来摸了摸她脏兮兮的脸颊道:“别怕,带我们去救你姐姐。” “不,不行,姐姐不让我回去。” “你想不想救姐姐?” “想,我想,贵人,叔叔是我杀的,求你救救姐姐,我去死,真的,我去死。” “你家在哪儿?” “就在这片树林后面。” 云锦书转头看向娘亲,她点了点头。赵嬷嬷找件披风把女孩裹起来,准备把她抱到车上。女孩拼命挣扎说要自己走路,不能把马车弄脏了。 贾六骑马先去前面探路,很快他们就看到一个小村庄,大概三十来户人家,其中一户人家浓烟滚滚。 “姐姐!”女孩由于太激动,晕死过去。 云锦书看到有十几个村民在围观,她看了看六名护卫道:“能救则救,不能就算了,你们保命要紧。” 六人点点头,找邻居要水弄湿自己就闯进火中,围观的村民发出惊呼。 赵嬷嬷向村民打听情况,得知那户人家姓赵,五年前赵大郎在山里意外死去。不久有个陌生的男人进村,声称他是多年前被赵家送走的小儿子,叫赵二郎。 赵二郎来了之后,卖掉大嫂,把两个侄女大妞、二妞当成丫鬟使,稍不满意就打骂。 两年前大妞十三岁,他就逼迫接客挣钱。赌鬼能是什么好人?每次接客大妞都去半条命。 “赵二郎当年早就病死了。” “是啊,除了脸上有颗痣,其他地方一点都不像赵家人,心太狠了。” 云锦书听完浑身一震,她前世就是被谎言蒙蔽,没想到还有更狠的人! “出来了!出来了!” 护卫抬着血迹斑斑的姑娘出来,村里没有郎中,好在离镇上不远,马车半个时辰就到。 云锦书命贾五、贾六留下来调查,明日再汇报,其他人带赵家姐妹去治病。 大妞被送到医馆的时候,见多识广的大夫忍不住叹息。小小年纪,花柳病、鞭伤、烧伤……就算活下来,恐怕也不能像正常人生活。 晚上躺在客栈的床上,云锦书翻来覆去睡不着。重来的人生她不想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报仇上,或许可以做些有意义的事情,不枉老天厚待自己。 很快心里有了大概轮廓,为了完善这个构想,她从床上爬起来涂涂写写,直到天色渐明才满意地点点头。 上午二妞醒了,慌里慌张去看姐姐。战战兢兢摸她的鼻子,发现还有气便立刻跪下咚咚咚磕头,脑袋都要磕破了。 大妞是中午醒的,她茫然地看向四周。要不是妹妹在旁边,还以为自己死了。 “你醒了?先吃点药。”海棠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大妞轻轻说了句“谢谢”,伸手接碗时发现双手被干净的布包裹着。 大妞十五岁年纪,脸又黄又瘦,眼睛大得吓人,头发稀疏枯黄。身上穿的是海棠的衣裳,又长又宽,显得人更弱小了。 “还记得之前的事情吗?”海棠吹了吹药,准备喂她吃下去。 大妞脖子都要摇断了,她怎么敢让贵人为自己动手?这个人衣着考究,脸白手嫩,比她见过任何人都高贵。 海棠见此把碗递给二妞,让她喂药。 “多谢贵人救了我,但我杀了叔叔,您把我送去官府。”大妞挣扎着起身,不过伤得太重,刚坐起来就痛得满脸扭曲。 “救你的不是我,是我家主子,你先好好养伤,剩下的事情我家主子会解决。”海棠笑吟吟说道。 “主子?” 这么尊贵的人为何要救自己? 第32章 回到京城 下午贾五、贾六回来禀报,赵二郎昨晚被烧死了。他们找了平常关系亲近的赌鬼逼问,得知他姓孙,五年前为抢赵大郎的驴杀了他,然后伪装成意外坠崖。 “我亲自去一趟衙门。”李氏不希望赵家姐妹因此受刑,这不过是起意外事件。 “先跟她俩商量,等会儿大家一起去。”云锦书搂住娘亲的手臂。 首先必须要让姐妹俩忘掉杀人的事情,她们没有杀人,而是正当防卫。其次找到她们的母亲,也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云锦书让慈祥的赵嬷嬷去跟姐妹俩商量,两人原本还抢着认罪,一听说父亲被害死,叔叔是假冒的,顿时恨意丛生。 第三天早上,众人抬大妞到县衙报案。县令姓刘,得知尚书夫人偶然路过此地,救下赵家姐妹,恨不得扫榻迎接。 李氏说她着急回京,希望刘县令尽快查清真相,到时她会向丈夫禀告。刘县令觉得表现的机会到了,领着县丞、县尉彻夜调查,不出两天案子就明了。 赵家姐妹的娘亲也找到了,听说是三十四岁年纪,但头上有了白发,眼神呆滞,看起来像是五十多岁。 “娘?”大妞声音哽咽。 “你是我们的娘吗?”二妞眼泪汪汪。 一直以来僵硬、麻木的妇人眼睛终于动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紧紧抱住两个女儿。 众人离开房间,母女三人只是说了一刻钟的话,便赶忙出来道谢。 云锦书问她们有何打算? 三人说要报恩,恩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大不了赔上一条命,反正也是捡回来的。 大妞的伤太重不适合长途跋涉,云锦书即便有心带她们回京也做不到。于是让赵嬷嬷跟一名护卫留下照顾她们,顺便教京城话和规矩,等身体恢复之后再入京。 云锦书等人在镇上停留九天,所有事情明确之后才启程。入京时正好是三月末,阳光明媚,微风和煦,百花盛开。 刚进门,方氏便领着丫鬟婆子来迎接。 “母亲和书儿辛苦了,赶紧回去梳洗一番,我使人去告诉祖母,免得叫她记挂。”方氏面色红润,想来这段时间没出什么岔子,毕竟还有老夫人坐镇。 云锦书进到垂花门,大老远就看到雪球跑过来,丁香跟在身后追,见了她忙道:“姑娘回来了!这小家伙比奴婢还着急,姑娘真是没白疼它。” 云锦书摸了摸雪球的脑袋,然后回去沐浴更衣。想着祖母在等自己,洗完简单收拾一下,便领着丁香过去。 至于风尘仆仆的海棠、冬葵二人,则安排她们去休息,明日再过来伺候。 一面走,云锦书一面问丁香:“这段时间家里可出什么事?” 丁香摇摇头说没有,不过京城出了位厉害的青云道长。他卜算特别准,每月只看一次,每次收取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是什么概念? 她十年的工钱! “看来青云道长攒了不少银子。”云锦书笑得意味深长,赚这么多银子,但凡不是傻子都会雇人保护。 不过人变多了,跟霍泽见面也就难了。霍泽不可能把未来的事都告诉对方,只要找到他们的联系方式,事情就好办了。 云锦书来到花厅,守在门外的圆喜看到她笑得很开心:“姑娘可算回来了,老夫人日日夜夜都念叨着你们呢。” 云锦书客气地唤了声“圆喜姐姐好”,刚跨进门槛便看到娘亲也过来,于是脚步一顿等着她一块儿进屋。 老夫人坐在榻上,方氏陪在身边,看到两人进屋忙招手示意她们靠近。 云锦书走到老夫人身旁,规规矩矩福身行礼:“祖母,书儿回来了,您可曾想我?” “死丫头,惯会招惹人。”老夫人嗔骂一声,很快就把她搂进怀中。 祖孙俩腻腻歪歪好一会儿,老夫人才看向儿媳妇问:“锦英在顺城过得如何?” “洛家人口复杂,长房媳妇又是个老实的,许多事都是二房拿主意。洛老夫人患头痛,我们过去的时候,正好……” 李氏挑了些内容讲,至于杜婵儿那事提都不能提,省得老夫人担心晚上睡不好。 云锦书看祖母表情有些凝重,忙岔开话题道:“祖母,顺城我原以为是很大的地方,没想到还不如京城的东市。” “可不是,天子脚下最是繁荣昌盛。” “我第一次发现,坐马车是那么劳累的事情。一想到二叔他们离得更远,回京一趟得花一个多月时间,心里有些难受。” “好孩子。” 老夫人看她们神色疲倦,用过晚饭便赶回屋歇息。云锦书躺在床上,仍然觉得自己好像还在马车上一样,隐隐有些晃动。 三日后,李氏开始张罗大婚仪式,云锦书也忙着把嫁衣绣完。待嫁新娘不适合出门,夏蕴荷就跑过来找她说话。 前段时间她见到传说中的平原郡王,尽管右边脸颊被烧,可并不觉得害怕,甚至有些失望。半面修罗不过如此,有必要躲起来五年不见人吗? 当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对方愣了片刻。不过说实话,郡王虽然人不错,但她无法产生爱慕之情。 若是没有遇到那个人,她肯定会毫不犹豫选择郡王。毕竟跟性格狂暴的向瑞泰相比,郡王实在好太多了。 云锦书看出她的犹豫,小心翼翼询问:“你心里可有仰慕之人?” “我遇到他的那一刻,突然明白古人为何能写出情意绵绵的诗句。”夏蕴荷面露羞涩,不过眼神很坚定。 “是鸿胪寺少卿儿子,恐怕事情很难办。”云锦书无奈叹息。 就算忠义伯府同意,定国公府也不可能放弃。京城世家大族都知道向瑞泰是什么货色,连庶女都不愿嫁过去,小门小户国公府又看不上,最后只能在亲戚里挑。 夏蕴荷性格开朗,为人真诚,容貌甜美,做事大气,礼仪规矩也都没问题,还是伯府嫡女,绝对是向瑞泰最好的选择。 “虽然他没有功名,也不是才子,更不是将军,但我觉得他的奇思妙想很有趣。你知道吗?前段时间他说想造一个能看清天上星星的东西。”说起韩阳,夏蕴荷的表情变得很生动,毫无疑问她陷入了爱情。 云锦书看她兴致勃勃的模样,不得不提醒,四月举办及笄礼,到时候来得及吗? 夏蕴荷很自信地说她有办法拒婚,云锦书没有追问,只让她保护好自己别受伤。 夏蕴荷回去之后,云锦书派贾五、贾六调查青云道长。目的有两个,一查清楚他跟霍泽的联系方式,二让他存不下银子。 李氏领了三个容貌端正,手脚麻利的丫鬟过来。云锦书把唯一认字的留下,赐名竹桃。 前世竹桃跟她去侯府,可惜后来投靠叶文心,孩子被换就是她在当中出力。 “多谢姑娘赐名,奴婢定会全心全意伺候姑娘。”竹桃邦邦邦在地上磕三个头认主。 “起来,先跟海棠学学规矩。”云锦书淡淡开口,她很期待竹桃的表现。 前世丁香被叶文心设计赶出侯府,海棠被霍泽做主许配给杜明,竹桃知道太多秘密被叶文心害死,却把罪名推给冬葵。 最终她身旁只剩赵嬷嬷,其他丫鬟要么是霍泽的眼线,要么是侯夫人的眼线。 “你们对未来可有什么打算?”云锦书趁竹桃去干活的时候询问海棠三人,希望能帮她们实现心愿。 “奴婢都听姑娘的,将来姑娘让奴婢嫁谁,奴婢就嫁谁。”丁香大大咧咧地说。 “放心,你是我的贴身侍女,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能轻易娶走。”云锦书笑了笑。 “奴婢不想嫁人。”冬葵声音冷清。 她有一身本事,与其嫁给奴籍生的孩子世世代代为奴为婢,不如老了当个嬷嬷。 “那就不嫁人,等赵嬷嬷年纪大了回去养老,你就顶上。”云锦书给她承诺。 最后是海棠,所有人都看向她。她是丫鬟里容貌最出挑,做事也最周全的一个。 “奴婢全听姑娘的安排。”海棠笑容清浅,声音柔和,性格却极为坚韧。 “好,我会替你们好好打算,不过你们若是有心仪的男子,记得告诉我。” “是,姑娘。” 事情聊完,三人各自忙去。 第33章 大婚前期 没过几天,冬葵说夏姑娘落水生了场大病,大夫诊断她不易有孕。不用猜,这肯定是退婚计谋,毕竟世家大族看重子嗣。 夏蕴荷及笄礼当天,云锦书因为婚期临近不能出门。不过派海棠去送礼,希望她的好朋友一生顺遂安宁。 第二天周令仪登门,她昨天给夏蕴荷当赞者,回去之前顺路过来看看云锦书。 原本忠义伯府跟定国公府打算趁及笄礼宣布定亲,奈何夏蕴荷不受孕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定亲之事也就耽搁下来。 “她是如何逃过大夫检查?”云锦书很疑惑,伯府、国公府不可能听信一家之言,肯定找许多大夫验证。 “她吃了药。”周令仪叹息道。 “吃药?!” 云锦书非常诧异,原以为夏蕴荷用什么妙计瞒天过海,不曾想竟然真的狠下心。若以后韩阳没有爱上她,或是嫌弃她…… 天啊,光是想想就头痛欲裂。 “她说想要退婚就必须做到这个地步,我原以为她只是天真无邪的伯府姑娘,现在倒是很敬佩她。” “是啊,我们都小看她了。听说最近不少媒人去提亲,周姐姐可有满意的人选?” “那些男子琴棋书画样样比不过我,要来有何用?” 关于婚事,周令仪跟父母商量过。丈夫可以在某方面比不上妻子,但不能方方面面都比不上,否则强行在一起也只是孽缘。 夏朝规定女子二十五不嫁,长吏配之。世家大族为了面子着想,宁愿让女儿出家也不会随意婚配。 周令仪做好二十五岁出家的准备,但是从云家回来的第二天,吕大公子登门。 吕长昊是兵部右侍郎长子,身形高大,容貌端正,年纪轻轻便在军中谋职。可惜被两个弟弟连累,二十岁尚未成婚。 抚琴作画他确实比不上周令仪,但他写的草书大气磅礴,下棋更是连赢三局。 云锦书听到周家婉拒吕家提亲,默默叹息。周姐姐如今十七岁,前世吕大公子坚持两年才打动她,可惜天不遂人愿。 吕大公子战死沙场,周姐姐守寡后过得很艰难。两个小叔子一直觊觎她,对她无半点尊重之意。 吕大人曾想把双生子送去军营磨炼,每次都被老夫人拦下,还拿性命威胁,次数多了他索性不管。 云锦书沉思之际,李氏撩帘子进屋。 “书儿,听说婚服绣好了。” “昨日弄完,就挂在架子上。” 云锦书拉着李氏走到屏风后,那里挂着大红的嫁衣,金线绣龙凤,寓意龙凤呈祥。 李氏轻轻抚摸嫁衣,心里越发不舍。 “书儿穿上嫁衣,定是最美的新娘,定会过上最幸福的日子。”李氏说着,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云锦书拉着她坐下,然后用手帕轻轻擦拭,道:“娘亲不必担心,他们若是让我受委屈,我便回来找您和爹告状。” “这样才对,不过嫁过去之后,你要孝敬长辈,伺候老夫人跟婆婆。我瞧霍沣是个好的,你跟他好好过日子,不要随便闹脾气……” 这些关照的话,自从进入五月开始,几乎李氏每日都要说一遍,每遍云锦书都认认真真听着。 “但也不能太好说话,省得人人都能踩你一脚。侯府豺狼虎豹太多,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李氏从下午叮嘱到太阳落山,随后又交代陪嫁人手安排。 四个贴身丫鬟跟赵嬷嬷,还有赵安、贾五、贾六以及王亮一家五口作为陪房。除此之外,陪嫁的田地和庄子都打点好了,云家是清流没有商铺,田地倒买了不少。 赵嬷嬷是五天前回来的,带着赵家姐妹跟她们的娘亲周氏。云锦书给两人改名,大妞叫红梅,二妞叫江梅,母女三人都被安排在庄子上干活,远离人群又安静。 昨天长姐派人送来添妆,除了华服珠宝,还有一栋三进的四合院。还说作为皇子妃的妹妹,嫁妆不能太寒碜。 夜幕降临,李氏依依不舍离开。 大婚前十天,平阳公主收受贿赂,福成县主房间里藏有眼珠子。两件事情同时发酵,很快就传遍整个京城。 大婚前五天,青云道长家里闯进七八个快要饿死的孤儿,值钱的东西都被抢,偏生他为了维护名声不能追究。 这些孤儿到处赞扬道长高风亮节,慈悲心肠,是真正的大善人。以后不管谁饿得吃不上饭,都可以去找他要银子。 流言传出去后,道长借住的房子可谓门庭若市,乞丐、赌鬼、穷人,每天都有很多人跪求他给银子救助。 贾五、贾六查到道长跟霍泽通过书肆联系,云锦书让贾五绑架道长的人要赎金,贾六把信偷过来给她。 看完她重新写一封放进去,道长收到信没有任何怀疑,因为字体跟霍泽写的一模一样。 大婚前三天,十五岁的云锦宣带两个小厮入京。他是云信的小儿子,爹娘太忙,哥哥准备乡试,故而自己来参加堂姐婚礼。 云锦宣离京时才六岁,很多事情都不记得,故而对京城很好奇。老夫人看到他高兴极了,连连说要多留些日子。 “锦书姐姐真像仙女。”云锦宣见到堂姐,忍不住发出感叹。 “小小年纪就知道哄女孩子开心,长大可不得了。”云锦书嗔骂道。 “姐姐冤枉啊,我这一路走来就没见过比你更漂亮的女子!”云锦宣性子活泼,刚来两天就跟大伙插科打诨,一点架子都没有。 大婚前两天,夏蕴荷跟周令仪到云家,她们是来陪她哭嫁的。三人聚在一起闲话家常,不久话题绕到平阳公主跟福成县主身上,毕竟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讨论她俩。 “听说福成县主收留孤女,是为了挖她们的眼睛不被人发现。”连向来不关注八卦的周令仪也听说了,足见流言之广。 夏蕴荷猛地站起来道:“去年百福日,福成县主盯着舒然跟霍滟,我以为她喜欢你们,没想到喜欢的是眼睛!” “舒然眼睛状似桃花,笑起来又像月牙一样,妩媚中透着威严,很是漂亮。” “确实,舒然的桃花眼漂亮,霍滟的柳叶眼也不遑多让。听说她跟福成县主走得很近,上个月还跟平江郡王第三子定亲。” “出了这等事,平江郡王府跟侯府,恐怕这几日都不太平。” 三人说得没错,事情发生在郡王府怎么可能太平? 事情起因是平阳公主被调查,县主回去看望娘亲。有个丫鬟不经她同意擅自打开首饰盒,不小心打碎一个陶瓷瓶,谁能想到里面咕噜噜掉出人的眼珠子! 等县主收到消息赶回来时,丫鬟已经把眼珠子递到郡王妃面前。县主巧舌如簧,郡王妃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以为堵住丫鬟的口就行,不曾想还是有人传出去。 县主派人去杀庄子上被她挖眼睛的女人,谁曾想她们都失踪了! 原本事情不算大,毕竟她没有杀人,只要归咎于那些孤女犯错,挖眼睛作为惩罚,训诫一顿就结束。 皇上本想打三十大板就放过,宗人府却查到平阳公主不仅贪污受贿,私下还跟朝廷官员往来密切,似乎在谋划什么? 皇上震怒,以公主干政为由将其软禁,福成县主心思狠毒打三十大板,并剥夺封号。 云锦书猜想,父亲肯定在其中推波助澜,不,可能整件事都是他谋划。 第34章 大婚之日 同一时间,夏安侯府三房夫人金氏,收到消息茶都没喝,赶紧去找女儿:“滟儿,跟娘说实话,福成县主那事你知不知情?” 霍滟抬眸看了金氏一眼没说话,只是端起茶盏一口接着一口喝茶。 金氏没得到回应当下就急了,打发屋里伺候的人都离开,三两步走到女儿面前质问:“你快说呀!若是宗人府查到你头上,你爹别说晋升了,恐怕还要降职,这样的话咱们就永远低大房一等!” 霍滟冷哼:“我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难道你就没想过,福成县主之所以事事找我,是因为想挖我的眼睛!” “不可能?你再怎么说也是侯府嫡女,还要跟她当妯娌,又不是卑贱的孤女。”金氏瞪大双眼,县主对庶民动手跟贵族动手后果天差地别。 “怎么不可能?她每次见我都盯着我的眼睛看,还说我的眼睛漂亮。”霍滟猛地站起来,细长的柳叶眼确实妩媚动人。 “你怎么没跟我说?” “跟你说有用?那我现在说,我不想嫁进平江郡王府,你会说服爹去退婚吗?” 金氏愕然,这门亲事可是他们千方百计求来的。别说福成县主喜欢挖眼睛,就是喜欢砍人脑袋也不可能退! 金氏好言劝道:“福成县主被剥夺封号,郡王府绝不会任由她胡来,往后你嫁过去,避开点就是。” “同一屋檐下,她狗急跳墙我能怎么办?再说就算没有封号,她依然是公主之女,是郡王府继承人的妻子!” 金氏还想说些什么,老夫人身旁的丫鬟过来,说是请她俩过去商议事情。 母女俩到了主屋,发现大房、二房夫人都在。老夫人当着她们的面细细询问福成县主的事情,霍滟的说法跟刚才一样。 “母亲,县主虽然封号被夺,可她依然是郡王长子正妻,滟儿嫁过去,恐怕……”金氏在老夫人面前,还是很维护女儿。 “出了这等事,郡王不可能再让长子做继承人,恐怕不久还会找理由把他们夫妻送出京城,否则王府声名扫地。”霍老夫人缓缓开口,郡王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 “母亲说得是,滟儿上个月刚定亲,若是咱们在这个档口提意见不免被当成落井下石,暂且等等看。”夏安侯夫人道。 “既然皇上已经做了处罚,这事谁都不许再提。再过两日泽儿跟沣儿大婚,所有人都打起精神,不能出任何纰漏!” “是,母亲。” 三位儿媳妇齐声回应,霍老夫人问大婚安排,得知一切井然有序,这才安心。 大婚前一天晚上,李氏教导云锦书私密事。 “依着规矩,明日喜娘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待吃了交杯酒,新郎要去前头敬酒,等他回来……”说到这儿,饶是一把年纪的李氏也不免有些耳红。 云锦书眨了眨眼睛,虽然李氏很多地方都笼统带过,但床笫之事她很清楚,毕竟前世成婚二十五载。 她跟霍泽同房次数不多,他给的理由是: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上走一遭,妾室不同,妾就是用来开枝散叶的。 为了不让云锦书感到冷落,霍泽每日都陪她用餐,贵夫人聚会也常常去接她,好东西都让她先选。 如此体贴入微,她便不再怀疑,慢慢的也没了那种兴致,整日扑在人际往来上。 云锦书只生一个儿子,叶文心倒是生了两儿两女,不过第一个儿子生病夭折。 临死前她才知道,那个夭折的孩子才是她亲儿子,自己呕心沥血培养二十几年的孩子是叶文心亲儿子! 当初孩子夭折,她去安慰叶文心,现在想来多可悲,多可叹啊! 两个孩子出生只差七天,坐月子期间都是乳母照顾孩子,每天定时抱过来给她瞧一眼。她们故意提醒她,孩子手腕有颗痣,眼睛像霍泽。 “书儿,你都听明白了吗?”李氏看女儿出神,忙出声提醒。 “娘,就算我不明白,新郎官还能不明白吗?”云锦书搂住李氏的手臂撒娇。 李氏心想也对,姑娘家不用全部弄清楚,有大致概念不被吓到就好。霍沣十八岁了,想来侯府早给他安排通房教导。 李氏又指点几句,等夜深了才离开。 云锦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闭上眼睛,脑海里乱糟糟的。前世洞房之夜,叶文心把霍泽叫走让她独守空房,霍沣? 霍泽离开不久就被霍沣打了一顿,第二天敬茶时,顶着满脸疤痕很滑稽。 因为这件事,她对霍沣印象很不好。 唉,不知道他睡了没,有没有后悔? 霍沣没有睡,想到马上就能跟云姑娘成婚,他根本睡不着,索性提着长枪到院子里练。 王山跟赵川在一旁闲聊,两人都未娶亲,不明白主子为何睡不着? “夫人身边的海棠姑娘很漂亮,你说到时候我讨好夫人能不能向她要人?”王山见过海棠好几回,印象很深刻。 “滚犊子,你干活这么多年连十两银子都攒不下来,还敢惦记夫人的陪嫁丫鬟?”赵川毫不留情嘲讽他。 “就你能攒钱,死抠门精!” 赵川上有爹娘要孝敬,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待嫁,他的工钱都交给娘保管。不像王山是独子,工钱每个月都花完,娶媳妇的银子有爹娘帮忙攒。 “你俩很闲?还不快拿上武器跟我对练!”霍沣回头看到两人躲一旁絮絮叨叨,唰的一声把枪指向他们。 两人赶紧提枪跟他一起练,直到深夜累得再也打不动,霍沣才回去沐浴睡觉。 霍沣又做梦了,梦到云锦书嫁给三哥。大婚之夜三哥竟然为了妾室弃新娘而不顾,他一怒之下将其打成重伤。 当他从噩梦中醒来天还未亮,心情很不好,这已经是第二次梦到云锦书嫁给三哥,不知有何寓意? 霍沣起来喝了杯凉茶,再次躺下。 第二天,天蒙蒙亮赵嬷嬷等人就进来给云锦书梳洗,然后去主屋请安。 祖母、爹娘、哥哥嫂子都在,众人看着她不由得眼眶通红,祖母领着她去祠堂给祖宗牌位磕头。 “书儿,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我只说一句,莫让人欺负,也别丢云家的颜面。”云诚一字一句交代。 云锦书鼻子一酸,认真点头。 请过安,磕了头,云锦书回屋用早饭,夏蕴荷、周令仪陪她说话。 没过多久,户部侍郎吴夫人来了。她是李氏的好友,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名声都极好,故而被请来给云锦书梳头。 吴夫人笑盈盈道:“当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锦书今日就跟瑶池的仙女一样。” 云锦书抿唇笑了,随后坐在梳妆台前,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散落至腰间。目光所及全是红彤彤一片,窗棂、花瓶、桌案都贴红双喜,连身上也是喜庆的红绸中衣。 忽然面颊一痛,云锦书回过神来,赵嬷嬷忙道:“姑娘别怕,脸上这些细细的小绒毛弄去就好。” 丁香笑嘻嘻地说:“咱们姑娘脸上光滑,毫无瑕疵,不像我,都长胡子了!” 云锦书被她的话逗笑。 赵嬷嬷很快就替她净完面,然后放下细丝线道:“咱们姑娘天生丽质,肤如凝脂,压根不需要涂铅粉。” 爱美的姑娘没有不喜欢涂脂抹粉,尤其大婚之日把脸涂得惨白,云锦书不喜欢。 方氏为云锦书上妆,黛眉轻扫,双颊淡敷着胭脂,唇瓣描着红色口脂。恰如四月盛开的芍药花,娇艳欲滴。 上完妆,云锦书换上大红嫁衣。李氏看着女儿,恍然想起自己当年大婚也是这般光景。 吴夫人从海棠手中接过玉梳,轻轻捧起云锦书的长发道:“一梳梳到头,双喜临门富贵来;二梳梳到头,事业兴旺人富贵;三梳梳到头,爱情甜蜜花富贵;再梳梳到尾,平安健康人幸福……” 第35章 婚礼仪式 话说夏安侯府这边,霍沣早早起来沐浴更衣,用过早饭,嬷嬷替他修面化妆。 新郎上妆不如新娘细致复杂,主要是修胡修眉,再抹层细粉,看起来更精神些。 弄完霍沣换上红色婚服去给祖母请安,正巧在门口遇到同样打扮的霍泽,兄弟俩皮笑肉不笑打招呼。 想到昨晚的梦,霍沣安排王山、赵川盯紧杜明和苏姨娘,他担心对方使下作手段。 进了堂屋,侯府所有长辈都在。 霍老夫人看着喜气洋洋的两个孙子,笑道:“泽儿、沣儿可算是要娶媳妇了,所有人都说叶姑娘、云姑娘模样好、规矩好,我呀早就想见一见。” “母亲,我也跟您一样,只听说过两位姑娘,不曾见面。平日大嫂、二嫂夸赞,早就心痒难耐。”三房夫人金氏眉开眼笑。 夏安侯夫人起身为两人整理衣衫道:“先去给祖宗磕头,向他们汇报喜事。” 两人点点头。 苏姨娘坐在不远处看着侯夫人恨极了,同一天成婚,嫡子娶尚书女儿,她儿子却只能娶六品主事女儿,实在欺人太甚! 过会儿魏夫人领着八位全福夫人进来行礼,只见她笑盈盈道:“老夫人请放心,我们这就去把两位孙媳妇给您迎回来。” “那就拜托诸位夫人了。” 众人簇拥着出门,两位新郎翻身上马,身后跟着热热闹闹的迎亲队伍。霍泽的朋友一个个都端着文雅模样,霍沣不同,他的朋友一个个乐呵呵的仿佛自己娶亲。 “沣哥,云家都是读书人,等会儿出题咱们答不上来,要翻墙进门还是硬闯?”刘铮挤眉弄眼,没个正经。 霍沣摇了摇头道:“瞎说什么,我是去接媳妇又不是去抢人,再说咱们答不出来,不还有林颂跟沈赫吗?” 林颂跟沈赫是京城有名的才子,虽然一个出自寒门,另一个父亲是县令,但都是举人身份,只等三月会试。 在一阵鞭炮声中,众人浩浩荡荡出发。夏安侯府迎亲,还是两位公子同时迎亲,阵势前所未见,引得无数百姓围观。 霍沣穿着红衣,骑着高头大马,英气逼人。霍泽同样装扮,秀雅非凡,姑娘们看了不由得一阵脸红心跳。 队伍吹吹打打,穿街走巷,很快到岔路口分开。叶家住在城外,云家在城里。 霍沣很快到了云家大门外,门口的两头石狮系着红球,大门上贴着囍字。拦门的人堵得水泄不通,云锦堂、云锦宣、以及方家兄弟站在最前头。 方氏的两位哥哥,还有云锦堂都是大才子,好在迎亲拦门最要紧的不是比试,而是你来我往的热闹。吟诗作对,泼墨挥毫全是吉祥话,把围观的人逗得哈哈大笑。 云锦书坐在老夫人身边,听着丫鬟们时不时跑进来把前头的热闹说给她们听,也忍不住笑了。 云锦堂等人极有分寸,瞅着时辰不早,便放迎亲的队伍进大门。 魏夫人领着四位夫人催新娘上花轿。 云锦书跪在垫子上给长辈磕头,夏蕴荷、周令仪一左一右扶她起身。眼里雾气腾腾,还没来得及擦掉,大红盖头就落下。 视线被遮住,低头只看得到地面。 云锦堂蹲在门边,待云锦书在他背上趴好,一把将她背起来。 热泪划过他的脖子,他一字一句道:“书儿别怕,往后不管遇到任何事,哥哥都站你这边。” “嗯。”云锦书的眼泪更凶了。 云锦书被魏夫人扶上轿,鞭炮声在耳边炸开,呼吸间全是刺鼻的味道。 “吉时到,起轿!” 随着魏夫人的高喊,轿夫抬起花轿。很奇怪,她心情平静极了,对未来没有半点不安,似乎自己就应该嫁给霍沣。 花轿渐行渐远,李氏眼泪簌簌落下,云诚握着妻子的手小声安慰。 新娘出门,云家开宴席。 夏安侯府来了很多官员和亲戚,喜堂里热热闹闹,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小厮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进来汇报花轿的位置。云锦书的花轿围着京城环绕一圈,叶家离得太远,为了赶吉时,直接往侯府去。 “来了!” 门外传来一声大喊,所有人出屋迎接。 花轿四平八稳落地,鞭炮声骤然炸响。 魏夫人扶着云锦书下花轿,一路引导她跨火盆、门槛,一步步走进夏安侯府邸。 霍沣站在门里,笑盈盈看着新娘缓缓向自己走来。背后锣鼓喧天,人声鼎沸,他忽然觉得这一瞬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只有心脏在狠狠敲击肋骨。 喜娘把红绸送上,新郎新娘一人牵一头走向喜堂,隔壁的霍泽那对也是如此。 霍泽看到云锦书身上的喜服很震惊,明明前世她穿的是凤戏牡丹,为何变成龙凤呈祥?他可是让叶文心绣凤戏牡丹! 看来第一个计划放弃,实行第二个计划,希望不要再出任何漏洞! 四人走进喜堂,礼官高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拜礼结束,两位新娘被引去婚房。 霍泽住在修竹院,霍沣是福华院。 福华院不远不近,云锦书跟霍沣一人牵着红绸的另一端,走到婚房才抽走。 云锦书被扶到喜床上坐着,喜婆欢欢喜喜催促霍沣掀起红盖头。 盖头缓缓移开,光线骤然变亮,云锦书下意识抬起眼帘。面前的霍沣穿着红色婚服衬得他宽肩窄腰,体态健硕,可以想象出衣服下有副极好的身材。 想到这儿,她脸颊微热。 她看霍沣的时候,霍沣也在看她。娇艳欲滴的新娘子白得发光,桃花眼四周泛着红晕,显然不久前哭过。 云锦书扬起嘴角笑了,甜如蜜糖。 霍沣怔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穿嫁衣这般美好,好到舍不得移开目光片刻。 喜娘把酒杯交到两人手中,他们挨得很近,熟悉的香气袭来,激得霍沣心头一阵滚烫。 红烛缠绕,酒香醉人。 半生不熟的饺子被端上来,喜娘给云锦书夹了一个,她小咬一口。听到对方问“生不生”,她低声应了句“生”。 所有仪式结束,喜娘婆子都退出去,婚房只留新郎新娘两人。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动,目光定定地看着对方。 云锦书软声道:“夫君,我饿了。” 霍沣听到“夫君”二字,心脏漏了半拍,眼里欲望升腾,双腿不自觉向前走去,手也抚摸上她的脸颊。 两人距离很近,呼吸可闻。他紧紧盯着她红润的嘴唇,似乎下一刻就会吻过来。 云锦书眨了眨眼睛,歪着头再次提醒:“夫君,我饿了。” 霍沣猛地清醒过来,手也收了回去,含含糊糊说:“我让人给你拿吃的过来。” 说完就出门,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守在门外的海棠等人进屋,伺候云锦书换下沉重的凤冠喜服,又打水净面,卸下妆容,露出白皙明艳的脸庞。 “终于舍得出来了!”前厅刘铮已经开始斗酒了,见霍沣出来忍不住出声调侃。 “别忘了,今晚你们还得帮我挡酒呢。”霍沣看他有些上头,笑着提醒。 “放心,包在我们身上!” 霍家摆了百桌宴席,要敬的酒有很多。霍泽远远看着眉眼带笑的霍沣,眼底划过一抹暗光,很快便又笑着去敬酒了。 云锦书正在婚房里坐着,竹桃进来禀报道:“姑娘,霍湘姑娘来了。” 海棠不满地纠正她:“不是姑娘,是少夫人,往后都得改口叫少夫人。” 竹桃忙唤了声“少夫人”,云锦书示意她把霍湘迎进次间。 霍湘听见珠帘晃动,笑着说:“四哥担心你饿了,特意叫我带糕点过来,可有喜欢的?没有我再叫人去拿。” 云锦书在她对面坐下,看着桌上各式各样的糕点茶水道:“有劳霍三姑娘。” 说完她快速打量次间的布局,多宝格架子上摆满古玩珍宝,对面有张罗汉床,身后是梅兰竹菊四扇大屏风隔开次间和内室。 福华院正房有三间,东西间做卧房,中间是花厅。对于夫妻两人来说,这样的房屋配置足以满足日常需求。 “你们都出去,我跟四嫂说些体己话。”霍湘抬头吩咐众人,海棠看到云锦书点头,这才领着众人离开。 “有劳你过来陪我说话。”云锦书笑着说,然后小口抿了茶水,又拿起一块龙凤饼吃。 “四嫂还记得福成县主吗?咱们初见是在去年的百福日,那天我便觉得福成县主考你眼神不对劲……”霍湘絮絮叨叨。 云锦书听她说话忽然觉得很累,脑袋晕晕沉沉,不一会儿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第36章 调换新娘 夜色降临,前厅隐隐约约传来欢笑声,霍湘到门口吩咐丫鬟再端份点心进来。 过会儿丫鬟敲响房门,霍湘允许她送进来,其他人依然在外面守着。 丫鬟把点心放在桌上,随后快速脱掉身上的衣服,视线上移,没想到那丫鬟竟然是叶文心! 她把绿色衣服套在云锦书身上,然后走进内室,安然地躺在不属于她的喜床上! 若是以前,叶文心肯定不愿意当霍沣的妻子,但霍泽提出交换新娘的想法时,她找人调查,得知霍沣是真诚炙热之人。 只要自己慢慢抚慰他,想来很容易就能走进他的内心。自古征服男人要么用身体,要么用脑子,正好她两样都有。 叶文心偷偷地笑了,忽然外面传来霍湘的惊呼声,众人推门而入。只见刚才的丫鬟靠在她怀里,她解释说对方不能沾酒。 “赶紧把她扶走,别影响嫂子休息。”霍湘神色如常,众人不疑有他。 海棠走进里屋,发现喜床上侧身躺了个人,以为是自家姑娘,关切地提醒:“少夫人,姑爷没回来不能睡。” “让她睡会儿,等四哥回来再叫,今天可能太累了。”霍湘说完离开。 此时赵川趴在屋顶,目瞪口呆地见证整个调换过程。王山早跑去前厅通知少爷,否则生米煮成熟饭所有人都得死! 霍沣喝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王山出现,他用上茅房为借口离开宴席。刚转身,眼睛便恢复清明,哪里还有刚才的醉意? 两人匆匆赶到福华院,正好看到霍湘扶着不省人事的丫鬟离开。 霍沣气笑了,大婚之日带走他的新娘,不会以为他是傻子,什么都没察觉到? “四哥,你不是在前厅敬酒吗,这么早回来?”霍湘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我再不回来,你不就得逞了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霍沣沉着脸靠近,两个丫鬟吓得双腿发软,噗通一声跪下。 醉酒的丫鬟失去支撑,摇摇晃晃就要倒下,霍沣忙搂住她的腰按到自己怀中。 “夫,夫人?那床上躺着的人是谁?”海棠吓得惊叫连连,丁香忙跑进屋检查。 叶文心听到外面传来吵闹声,立刻意识到计划失败。她迅速从袖口掏出蓝色小瓷瓶,毫不犹豫将里面的药水喝下。 本来是给云锦书准备,没想到自己先用上,但这是解决目前困境唯一的办法! 丁香进到内室,发现表姑娘坐在喜床上神色自若,半点都没有犯错被抓住的羞愧,真是太不要脸了! “别惊动其他人,叫我娘过来。”霍沣转头吩咐王山,同时抱着云锦书去自己的房间,婚房被别人躺了实在晦气! 赵川从屋顶下来,把看到的情况详细汇报。府医过来检查,发现云锦书中迷药。 霍沣命海棠等人照顾她,自己去解决那场闹剧。他要是没有提前准备,或是晚点出现,后果不堪设想! 夏安侯夫人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把将桌上的茶盏摔碎。原以为叶文心有尚书夫人教养一年,礼仪规矩不成问题。 这人啊,从根上烂了,再教也没用! 大婚当日就胆大包天算计她儿子,妄想交换新娘,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霍湘平日瞧着老实文静,竟然也跟着掺和,怪不得人们常说,咬人的狗不叫。 “所有人都不许闹到前厅去,否则仔细你们的皮!”夏安侯夫人冷冷警告,众人连忙低下头。 等她进了喜房把门关上,叶文心、霍湘以及两个丫鬟纷纷跪在地上,等候审讯。 “锦书现在情况如何?”侯夫人没有看她们,而是转头询问儿媳妇的情况。 “中了迷药,府医跟丫鬟在照顾。”霍沣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感情,就像是锋利的刀刃划过皮肤,无端让人不寒而栗。 “派人去东麟院收拾,等锦书醒了便移到那边去,这不适合做喜房。” “儿子明白。” 霍沣走到门外,月亮带着微弱的光芒点缀在夜空中,晚风轻拂,带来淡淡的花香,这本该是最美好的夜晚。 “叶姑娘,说说身为老三新娘,你为何特意换身衣裳跑到这儿来?”侯夫人声音冷淡,隐隐间带着怒气。 “回夫人,是我失了礼数,哪怕被休弃也毫无怨言。只是三姑娘无缘无故给我下毒,便是贱命一条,我也想活着。”叶文心挺直脊背,端的是不卑不亢。 “湘姐儿,事情真如她所说的那样?”侯夫人看向藿湘。 “我——” 霍湘张了张口,她若认下,不论出于什么原因都是青灯古佛了此残生。若是不认,三哥抓着的把柄不但会毁了她,就连姨娘也会性命不保。 “母亲,儿子有事禀告。” 门外响起霍泽的声音,霍湘闭上双眼,片刻之后缓缓睁开,道:“对不起母亲,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哼,希望等会儿见了老夫人,你也能这么坚定。”侯夫人冷笑。 今晚的事情怎么看都是霍泽的主意,叶文心、霍湘不过是从犯。可惜不能上刑逼供,否则很快就能挖出真相。 侯夫人觉得遗憾,不过还是叫府医来给叶文心诊脉。她确实中毒了,不及时吃下解药,这辈子都无法孕育子嗣! 侯夫人确信叶文心是狠角色,就霍湘那点人脉和银两,根本买不起这么霸道而又罕见的药物。 不过现在没证据,多说无益。 侯夫人让霍泽把叶文心领回去,今日大婚,新娘到处乱跑容易传流言蜚语。 “霍家怎么就出了你这样的蠢货!”老太太听了儿媳妇的汇报浑身颤抖,今日之事若传出去,侯府百年名声毁于一旦! “母亲消消气,她犯错处罚就是,保重身子要紧。”侯夫人赶忙上前安抚。 “祖母是我错了,您要打要罚都行,别气坏身体。”藿湘抓住老太太的裙摆痛哭。 “混账!你还敢哭?把许姨娘叫过来,我倒要问问她平日怎么教女儿,竟然教出个祸害!”老太太气得够呛,抓起拐杖就往霍湘身上打。 霍湘不敢躲,许姨娘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吓得赶紧跪在地上咚咚咚磕头。 “你的礼太重,老身可受不起!”老太太冷哼一声坐下,许姨娘不知道发生什么,只能慌张地看向女儿。 嬷嬷简单把调换新娘之事说出来,胆小的许姨娘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晕过去。 场面极其混乱,嬷嬷忙着掐她人中,霍湘在一旁痛哭,老太太头痛欲裂。 关于霍湘的处罚,老太太说禁足一个月再送出京城。现在所有人都关注霍家大婚,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容易产生联想。 许姨娘心想送走也好,过两年大家都忘了再求老爷接回来,反正女儿才十四岁。 霍湘母女冲老太太磕头,老太太嫌弃地闭上眼睛,实在是家门不幸啊。 母女两被带下去,侯夫人道:“母亲,沣儿的婚床被提前用了不吉利,媳妇打算让他们暂时搬到东麟院去住。” 东麟院是目前空着的最好院子,正房有五间,庭院里有荷花池,夏天景色极美。 “罢了,就让他们住东麟院,福华院等三房孩子成婚再住进去。”老太太恹恹说道。 云锦书喝了药悠悠然醒来,睁眼看到霍沣担忧的目光,忙问宴席散了吗? “尚未,你觉得什么样?身子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咱们待会儿搬到东麟院去。”霍沣坐在榻旁,声音温和。 东麟院? 那可是前世她精心挑选给儿子,不,给那个冒牌货住的地方!想到这儿,她火气一下冒出来,过了许久才冷静。 前厅宴席快结束,霍沣出去送客。云锦书在海棠的搀扶下,缓缓走向熟悉而又陌生的东麟院。 霍沣的狐朋狗友想要闹洞房,他冷冷地抬眸。如果眼神能变成刀子,他们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你们确定要闹?”他问。 “不不不,我们最讨厌闹洞房,对不对兄弟们?”刘铮看霍沣表情变了立即改口,他可不做触霉头的事情。 “闹洞房有什么意思?沣哥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我们先回去了!” 几位好友大大咧咧出门去,霍沣想到新娘在等自己,脚步变得越来越轻快。 赵嬷嬷陪云锦书在新布置好的喜房说话,不只是她,海棠四人也都愤愤不平。大婚当天遇到这种事,往后恐怕不好过。 霍沣跨步进屋,赵嬷嬷起身行礼,云锦书吩咐海棠等人去准备热水和醒酒茶。 霍沣坐在榻上松了松衣襟,露出修长的脖子和性感的喉结。由于常年训练,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看起来稳重又充满男人气概。 “舒然,今日让你受委屈了,身体还好吗?”霍沣定定地看着她。 云锦书这会儿穿着寝衣,乌黑亮丽的头发自然垂落在肩头,头上只戴两支白玉簪,好似出水芙蓉,清丽出尘。 “你每次都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真好。”云锦书主动走到霍沣面前。 四周气温上升,眼神变得纠缠。 “姑爷,热水备好了。”赵嬷嬷的声音响起,暧昧的气氛顿时散得七七八八。 霍沣起身去净房沐浴梳洗,云锦书坐在梳妆台前,听着水流声心脏怦怦直跳,眼睛也不由自主看向奢华厚重的雕龙画凤拔步床。 床幔是红色纱网,床上铺着大红锦被,锦被上绣鸳鸯。 诗中有云:文彩双鸳鸯,裁为合欢被。着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以胶投漆中,谁能别离此? 故而大婚的合欢被几乎都绣鸳鸯,寓意夫妻恩爱,百年好合。 第37章 洞房花烛 云锦书盯着锦被出神,忽然水流声停,珠帘响动,有人进来了。 霍沣也穿着红色中衣,薄薄的布料贴在他身体上,紧绷的腹肌若隐若现。 云锦书端着醒酒茶到他面前,霍沣一口气喝完。都说人生三大喜事分别是: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 但舒然刚才中了迷药,只怕身体承受不住,他打算改到明晚再洞房,反正一辈子很长,不急于一时。 云锦书半天没听到动静,抬眸睨了霍沣,只见他神色坚毅,仿佛做了某种重大决定。 猜到他可能心疼自己,但不需要。前世大婚之夜她独守空房,刚才又发生那等恶心事,现在只想用其他记忆覆盖,故而心一横,低头吹灭桌上的油灯。 内室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只剩不远处那对龙凤烛在静静燃烧。云锦书微抬下巴,黑色的眼眸亮得灼人。 霍沣抬手轻轻抚摸她细腻光滑的脸颊,云锦书伸出左手贴在他手背上。两人四目相对,一如刚才喝交杯酒那般缠绵。 霍沣喉结滚动,轻声问道:“你的身子没关系吗?” “我希望大婚之夜能有好记忆。”云锦书声音又娇又脆弱。 霍沣原本还能凭借强大意志忍住,现在听她这么一说,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 云锦书被他打横抱起,一步步走向婚床。 屋外的月亮已经升到半空,透明的云层遮住月光。大地仿佛笼罩在薄薄的烟雾当中,让人如同坠入梦境。 婚沣小心翼翼把云锦书放到床上,下一刻整张脸靠过来,额头相抵,鼻子相贴,嘴唇相碰,但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云锦书忍不住笑了,红唇轻启,吐气如兰。 霍沣没有放过机会,舌头长驱直入,像野兽巡视领地,每个角落都不曾放过,动作激烈又野蛮。 云锦书无法呼吸,用力捶打他的肩膀,霍沣终于在窒息之前松开她。 云锦书大口大口喘息,眼里波光潋滟,胸口犹如波浪起起伏伏。霍沣脱了新鞋,落下床幔,翻身靠过来。 他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云锦书,然后亲了亲她的额头、脸颊、鼻梁,最后是嘴唇。 云锦书双手勾住他的脖颈,微张着嘴唇与他纠缠。细细的呻吟从嘴角溢出,霍沣心中那团欲望之火烧得越来越旺,马上就要将他吞没。 手掌下滑至波澜起伏的胸口,隔着薄薄的中衣,他感受到了从未接触过的饱满和柔软,呼吸越发沉重。 腰带被解开,里面是红色肚兜,那细细的带子稍微用力就扯断。忽然眼前一白,霍沣整个人失控了。 云锦书觉得她就像是缺水的鱼,只有紧紧贴着霍沣才能活下去。 “夫君……”她无意识呻吟出声。 “别怕。”霍沣小心安抚她,随后一狠心。 他从不知道,世上竟然还有如此甜蜜而又痛苦的事情。身体如遭雷击,怪不得人们都说万恶淫为首,今日过后,恐怕再也戒不掉。 云锦书痛得用力抓住他的肩膀,留下深深的指甲印,但对霍沣而言根本不痛不痒。 “别闭眼,看着我,永远都不要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霍沣声音低沉,脸上青筋暴起,汗水滴落在云锦书身上。 …… 二更天已过,云锦书累得迷迷糊糊,心想着:霍沣体力真好,看来以后要多注意。 霍沣缓了一会儿,叫守在门外的丫鬟送热水。等他抱着云锦书去净房清洗的时候,丫鬟们把床单、被罩都换成新的。 净房里,霍沣看着云锦书身上印满自己的痕迹,某处再次挺立。想到她今日受累只能老老实实忍着,明晚一定要好好做。 同一时间修竹院,霍泽内心很不满。由于计划失败,云锦书往后不仅防备他,今晚还要跟霍沣那个蠢货洞房! 凭什么! 霍沣越想越恨,他应该早点除掉霍沣。 “泽哥哥,夜深了,我们歇息?”叶文心尽管对霍泽的爱意已经完全消散,但想要在霍家过得好,就不得不讨好他。 于是她主动抱住霍泽的腰,将胸部紧紧贴在他后背,暗示的意思不能再明白。 霍泽深吸一口气拉着她到床上,急冲冲压过去。他忘了,这是叶文心第一次承欢,不是多年后的身经百战。 叶文心痛得眼泪汪汪,霍泽恍然间想起他在婚后第十日跟云锦书同房。因为心情不好,动作粗鲁,她也是这般哭泣。 “别哭了。”霍替她擦了擦眼泪。 第二天,云锦书醒来时,红烛已经熄灭。腰上有双大手,昨晚令人羞耻的场景突然闪过脑海,羞得她脸都抬不起来。 霍沣尚未醒来,云锦书轻轻转过头去。近在咫尺的英俊脸颊,看起来颇为纯真。 纯真? 不对,就凭他昨晚的表现根本不可能纯真!不是说练武禁欲?究竟是找人学还是看书学,过段时间她得问清楚。 云锦书内心杂乱无章,不过眼神还是无法从他脸上移开。她小心翼翼伸手摸了摸他的鼻梁,右侧有颗痣,看起来很特别。 霍沣睫毛轻颤,放在腰部的手突然用力一拉,使得两人的身体愈发亲密无间。 云锦书捏了捏他的鼻子,霍沣连忙睁开双眼。原来他早就醒了,还看了很久云锦书的睡颜,感叹自己此生最大的幸运,便是往后日日夜夜都能跟她同床共枕! 锦被下两人都光溜溜的,细腻软滑的身子紧紧贴着自己。霍沣只觉得浑身气血往下涌去,偏偏始作俑者浑然不觉,还在呼呼大睡。 他理了理散乱的头发,然后亲了亲她的眼睛、嘴唇、脸颊……或许觉得痒,云锦书伸手“啪”的一声打到他脸上,然后像个无事的人翻身睡去。 霍沣哭笑不得,她这是把自己当成讨人厌的蚊子拍打? 云锦书听他说完,眼睛瞪得很大。没等她发出惊呼,锦被下的手开始做乱。 “待会儿还要去请安。”云锦书抓住他的手,不想刚嫁进来就让人看笑话。 “我就摸摸。”霍沣对她光滑柔软的皮肤爱不释手,一直在腰部流连忘返。 “姑爷、少夫人,时辰到了。”屋外传来赵嬷嬷的声音。 云锦书看了下,中衣皱皱巴巴掉落在床下,肚兜不知道在哪个角落,于是披着长衫起身。薄薄的丝绸根本遮盖不住玲珑的曲线,霍沣看得双眼一热,从背后抱住她,轻咬她脖子上那颗痣。 “快穿上衣服,嬷嬷她们要进来了。”云锦书声音有些嘶哑,昨晚喊太多了。 “还痛吗?”霍沣舔了舔被他咬出牙印的地方,低声问道。 “当然痛,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力气多大,昨晚全使我身上,求饶也不听。” “对不住,我今晚轻点。” “你——” 赵嬷嬷等人进屋,云锦书默默瞪了他一眼。偏那眼神软绵绵的没半点威胁,反倒看得霍沣心头一烫,真想拉着她滚到床上。 “我去旁边梳洗,你用这屋,下次咱们一起洗。”霍沣亲了亲她的眼睛,然后离开。 丁香看着主子满身痕迹,毛巾差点掉地上,其他几人倒还镇定。云锦书心里躁得慌,面上却很平淡。 第38章 敬茶认人 冬葵端着水进来,云锦书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她暗中点点头。 两人间的小动作没人发现,云锦书漱洗之后,坐在梳妆台前等丁香帮她梳头。 丁香手很巧并且好学,大婚前两个月便跟方氏的丫鬟学着梳妇人发髻,发誓一定要让自家姑娘到哪儿都漂漂亮亮。 今日梳的是元宝发髻,中间插风钗,两边打算挑其他金簪的时候,霍沣进来了。 “舒然,我有东西要给你!”霍沣喜欢叫云锦书“舒然”,因为这是他取的字,意义非凡。 “是什么?”云锦书侧身看向他。 “石榴发钗。” 霍沣怀里掏出小锦盒,云锦书打开一看,果然是之前在首饰店定做的发钗,忙让丁香给自己插上。 画眉点唇施粉黛,霍沣换好衣裳便在一旁看着。只见穿着红色圆领袍,暗绣宝相花,头戴红玉金冠,眉眼上扬,英俊潇洒。 “真好看。”云锦书看着铜镜喃喃自语,也不知说的是她自己还是霍沣? 等上好妆,海棠服侍云锦书换衣服,上身是白色绣有石榴花的广袖上襦,下身配红色长裙,腰系禁步,莲步轻移,环佩叮当,美不胜收。 “真好看,是不是?”云锦书走到霍沣面前,温柔而又体贴地帮他整理衣领。 “是,世间之人与我而言大抵相同,唯独你清晰明了,浓艳热烈。” “真不知道你用这般话哄了多少姑娘,不过我听着还是很开心。” “我只对你说,因为这是实话。” “我信你,海棠传早饭,等会儿还要去春华院请安。”云锦书说完,主动挽着霍沣的手臂,两人缓缓走出内室去花厅。 清晨的阳光还未穿透云层,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气息。层层叠叠的绿叶上挂着的露珠晶莹剔透,就像是夜晚的眼泪。 丫鬟婆子们看着携手并进的两人,无不感叹郎才女貌,着实相配。 早饭比云家要丰盛很多,有燕窝炖鸡汤、枣糖糕、粳米粥、皮薄馅大的灌汤包,以及银碟小菜。 云锦书吃饭细嚼慢咽,看起来赏心悦目。霍沣突然觉得吃腻了的早饭,因为她的陪伴变得不同。 吃完早饭,两人往春华院走去。那是霍老太太住的院子,每天清晨,霍家小辈都得去那儿请安问好,除非老太太免了。 云锦书抿着唇,悄悄踮起脚尖在霍沣耳旁道:“我今日的打扮没问题?他们会喜欢我吗?若是不喜欢怎么办?”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旁,很快霍沣的耳朵就红了。她的声音本来就很好听,尤其昨晚呻吟的时候,不好! 霍沣停下脚步,为自己轻易陷入幻觉而叹息,他的娘子实在太有魅力了。 云锦书看他停下很不解,霍沣忙解释道:“你这般好没有人不喜欢,若是真有那样的人,定是眼睛有问题,无需在意。” “嗯,我听你的。” 两人说说笑笑,一路上霍沣都在给云锦书介绍府里的布局。虽然云锦书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走,但还是认认真真听着。 由于昨晚同房她走得很慢,霍沣迁就着放缓步子。春华院在侯府后院正中位置,庭院里种有两棵海棠树,每逢春暖花开满树繁花锦簇,绚烂迷人。如今树上结了绿色的海棠果,看起来小巧玲珑。 云锦书随着霍沣往前走,一路上丫鬟婆子见了都笑盈盈问安。有些人印象深刻,有些人早已经模糊了面容。 走到花厅外,云锦书一眼就瞧见坐在正中央的老太太,大房、二房、三房都在,除此之外,还有霍家有头有脸的亲戚们。 新媳妇进门若是不认人,往后在宴会或者路上碰到,只怕让人看了闹笑话。 云锦书把手从霍沣掌心收回来,深吸一口气,然后跨过门槛。 “可算是见到了。”金氏转头看过来,笑着打量云锦书好几眼对老太太道,“母亲您看,沣儿媳妇盘顺条靓,着实讨喜。” 昨晚霍沣临时换婚房,听说是湘姐儿喝醉酒,迷迷糊糊跑去婚房撒酒疯,还吐了,不得已才换到东麟院。 关于昨晚的事所有知情人都被警告,但凡往外乱说一个字立马发卖。没人傻到分不清孰轻孰重,云锦书的陪嫁丫鬟婆子为了主子名声着想,也不可能说。 故而真相就这样被隐瞒下来。 霍老太太看了眼云锦书笑着颔首,容貌明艳大气,尚书府出来的姑娘,想来不会差到哪儿去。 “你俩站一块儿,真是赏心悦目。要是能早点诞下子嗣,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祖母放心,到时生一堆曾孙来给您请安,您可不要嫌他们吵闹。”霍沣大大咧咧开口,压根不知道什么叫谦虚? 正说着,霍泽跟叶文心进来了。老太太想到昨晚的事情眉头微蹙,看起来不太满意。 尽管大房媳妇解释,叶文心被湘姐儿下药才做出不合规矩的事。但明明有更好的法子,偏偏选了最差的结果,实在不知道是蠢还是居心叵测,总归不是个好的。 花厅正中摆了四个垫子,两对新人纷纷跪下给老太太磕三个头。丫鬟端茶过来,云锦书跟叶文心都奉了茶。 云锦书对霍老太太观感复杂,看起来慈眉善目,实际上偏心又固执,把侯夫人害苦了。 侯夫人是在第一任夫人去世两年后嫁进来,原本跟侯爷关系很好。老太太非要把远房亲戚苏氏抬进门,分了侯夫人的宠爱,离了夫妻俩的心。 苏姨娘年轻时,仗着老太太维护害死侯夫人第一个孩子。侯夫人无法将她赶走,也不能在明面上报复,最后抬许氏进门分宠,心里不知道多憋屈。 霍老太太给两人红封,云锦书的比叶文心厚很多。大家可能以为是嫡庶之别,其实不是,老太太单纯看不上叶文心。 敬了老太太,接下来敬侯爷跟侯夫人。 夏安侯年过五十,身材微胖,是从三品太仆寺卿,管皇室车马。据说他长得像老侯爷,故而被老太太厌恶。 当年老侯爷宠妾灭妻,等他死后,老太太立即把受宠的妾室跟庶子赶出去。他若不是继承侯府,恐怕也被赶走? 夏安侯夫人三十七八岁模样,端庄贵气,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掌家管事也是一把好手,祖父曾是太傅。 两人都给了红封,夏安侯笑呵呵道:“泽儿、沣儿,希望你们从今往后学会承担责任,两位儿媳妇辛苦你们包容、扶持他们。” 侯夫人补充道:“往后侯府就是你们家,若是有不习惯的地方尽管提,别客气。” 云锦书两人乖巧应下,接下来是二房霍严与张氏。不需要磕头,屈身行礼就好。 霍严四十来岁,因为常年生病人很瘦,头发稀疏,皮肤惨白。张氏可能操心太多,头上隐约看到白发,眼角皱纹很深。 夫妻俩都很温柔,简单说了几句祝福话便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红封。 再是三房的霍肃与金氏,霍肃眉眼比像老太太,故而极为受宠。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花五千两银子买了六品主事官职,后升至四品少詹事,在太子跟前当差,风头比侯爷更盛。 霍肃没说话,金氏笑盈盈夸赞两人长得美,性子好,随后也给了红封。 第39章 霍家亲戚 见过了长辈,接下来是平辈。 夏安侯有一位夫人三位姨娘,生下四子三女。大女儿、二女儿已经出嫁,三女儿霍湘被禁足,故而今日只有儿子在场。 长子霍洲三十岁,第一任夫人所生,尽管侯爷费尽心思培养他,奈何资质平庸还沉迷女色,不堪大任。 妻子刘氏沉迷养花,前世侯夫人生病也没让她管家,而是找云锦书代为管理。 次子霍海是柳姨娘所生,精明能干,主要负责应酬霍家纺织厂、酒楼、商铺房屋出租。妻子沈氏身体不好,性子伤秋怀春,夫妻俩感情很淡。 二房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嫡女已经出嫁,庶女霍洁不过十三岁。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性子有些怯懦,说话很小声。 三房总共有三儿四女,金氏生长子霍淮,也是个才子,娶妻郑氏是左督御史的孙女;女儿霍滟跟平江郡王第三子订婚。 庶子霍涛、霍江,前者十六岁,后者十岁;庶女霍沁、霍漫,前者十二岁,后者五岁。 认完侯府众人,便是霍家亲戚。 霍老太太身边坐着一对老人,老爷子神情严肃,老太太神态慈祥。云锦书认得他们,是夏安侯的二叔,霍氏的族长。 两人身后站着儿子儿媳,儿媳不是别人,正是笑意盈盈的段氏。说来段氏刚开始跟侯夫人走得近,后来霍沣战死,霍泽出头,她便立刻来拍云锦书的马屁。 趋利避害乃人之常情,云锦书不觉得能用是非对错来说明,毕竟人性复杂。 云锦书跟叶文心一一认完人都快到中午了,众人又闲聊几句便开始摆宴席。女眷在春华院用餐,男眷去了前厅。 席间很热闹,段氏媳妇刚生了儿子,众人笑呵呵给她敬酒。她酒量很好,一人就能把三人喝倒,转头还能找云锦书喝。 云锦书没拒绝,笑盈盈陪她喝了一杯。 金氏过来找她说话,问她可有什么忌口?云锦书笑着说不喜欢太辣的东西,喜欢酸甜口。金氏便给她推荐京城酒楼酸甜口的有名菜式,还说有空一起去尝尝。 云锦书笑着应下,席间不管是好奇还是有目的靠近她都不拒绝。笑眼弯弯,既不会太热情,也不会让人觉得冷漠。 “你倒是游刃有余。”霍滟挑了挑眉。 “大家都很热情,我自然不能冷了气氛。”云锦书淡笑着回。 “听说昨晚霍湘去你那儿撒酒疯,她平常很少喝酒,更不会喝醉,真不知道想什么?” “许是喝迷糊了?” “可能,咱俩年纪相仿,四哥忙的时候可以来找我玩。对了,你平时都喜欢什么?” “琴棋书画都喜欢,但也只是略懂。” “巧了,我也是。” 云锦书跟霍滟看起来聊得很开心,但两人都知道,只是看起来罢了。 等散了席,众人准备离开。段氏过来寻云锦书,说族中有几位新媳妇,等有空了带到府中见见,兴许能聊到一块儿。 云锦书笑着感谢,她不拒绝认识陌生人,毕竟交际圈越广,能掌握到的信息也就越多,谁知道什么时候会用上呢? 最后侯夫人交代道:“你们先回去歇息,下午让泽儿、沣儿带着熟悉府里的环境,晚上再一起用饭。” “是,母亲。”两人乖巧地行礼,侯夫人只扶了云锦书,对叶文心亲疏分明。 云锦书跟叶文心离开春华院,远远看到霍沣朝这边走来,她提起裙摆高高兴兴走过去问:“夫君,你是来接我的吗?” 霍沣看她笑颜如花,点了点头说:“我怕你不记得回去的路。” “你真好。”云锦书笑呵呵搂住他硬邦邦的手臂,选择性忘掉丫鬟引路这回事。 霍沣目光落在手臂上,心中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因为她的出现,使得百无聊赖的人生变得鲜活灵动起来。 “下午你想做什么?”他问。 “听说大嫂种了很多花?” “待会儿我跟大嫂知会一声。” 两人边走边说,霍泽站在前头,看着云锦书跟霍沣亲亲蜜蜜聊天。也不知道霍沣说了什么,她忽然展唇一笑,露出整齐又洁白的牙齿,艳如朝阳。 前世她从不在外人面前跟自己亲密,也不会用深情的目光看自己。她永远端庄大气,永远恪守礼仪,哪怕在床上也是如此。 “三哥。”走近时,霍沣淡淡开口。 “三哥。”云锦书也跟着他喊。 “嗯,我来接文心。”霍泽内心一震淡淡开口,很快叶文心跟了上来。 刚才她一直走在两人身后,看云锦书幸福的样子恨极了。凭什么她这么幸运?明明霍沣是个暴力狂,装什么温柔体贴! 快打她呀?辱骂她呀? “那我们先走了。”霍沣打过招呼,便牵着新婚妻子的手回东麟院。 春华院里,侯夫人扶着霍老太太回房间,老太太捏着手串不紧不慢道:“云家丫头,瞧着是个开朗又懂事的孩子,今日跟亲戚们刚见面,她就能跟大伙说说笑笑,想来能挑得起担子。” “是啊,老大媳妇沉迷花草,老二媳妇体弱,老三媳妇文静,老四媳妇可以慢慢教。”侯夫人深感同意,若四个儿媳妇都撑不起来,管家权只怕落入三房手中。 幸好沣儿媳妇资质不错,管着大家族既要有威严的一面,也要有笑脸迎人的一面。威胁打压收买不了人心,放任纵容只会让人蹬鼻子上脸,把握那个度很重要。 “刚听丫鬟说,老三、老四都过来接新媳妇,看来他们相处很融洽。”老太太端着茶盏轻轻喝了一口,眼里意味不明。 侯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努力挤出笑容说:“昨日大婚,小年轻感情好再自然不过。” “确实是这个道理,再看看,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老太太乏了,缓缓靠上引枕,然后闭上眼睛。 侯夫人起身告退,她还能不知道婆婆什么心理?自己跟丈夫关系不好,就看不得别人好。 她跟侯爷培养感情时,故意抬苏姨娘;二爷身体不好拒绝纳妾,硬把贴身丫鬟送过去;三爷就不说了,姨娘通房五人。 不仅如此,就连孙子的后院她也管。若不是顾及沣儿的前途,她早就…… 侯夫人摇了摇头,让丫鬟扶自己回去。 当云锦书跟霍沣回到东麟院,丫鬟婆子把福华院的东西都搬过来重新归纳摆放。 东麟院有五间正房,正中间作为花厅,东边两间分别是霍沣和云锦书的卧房,位置相邻,西边两间是书房和珍宝房。 世家大族只要条件允许,夫妻都有自己的房间。毕竟特殊时期需要顾忌,比如怀孕、来葵水、生病等。 云锦书有四个贴身丫鬟、赵嬷嬷、王亮媳妇孙氏、孙氏女儿王蕊,在跟前伺候。 赵嬷嬷领着众人过来给霍沣磕头,霍沣身边的四个小厮,四个丫鬟,也过来给云锦书磕头。 两人住不同房间,伺候的人跟以前相同。云锦书的房间正是昨晚的婚房,白天看跟晚上看,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跨过门槛,她发现屋子很大,家具大多是红木打造。外间设有方桌,桌上陈列数方宝砚,旁边是雕花贵妃榻以及书架。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云锦书抬头看到远处绿意盎然的荷叶间点缀着数不尽的粉色花朵,犹如亭亭玉立的少女,婀娜多姿。 掀开翡翠珠帘往里走,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偌大的雕龙画凤拔步床。床幔是红色纱布,微风吹动纱布轻摇,就像晚霞翻滚。 第40章 熟悉环境 霍沣的房间就在隔壁,只是屋里布置不同。最明显的就是博古架上陈列一把长剑、一柄红缨枪,一看就知道是习武之人住的屋子。 云锦书四处看了看,无意间发现架子上有本《南国游记》,正想伸手去拿。霍沣却抓住她的手腕,神色有些慌张。 “若是不方便,我不看就是。” “咳咳,确实有些不方便。” 霍沣可不敢告诉她,这书封面是游记,里面的内容可不是!早在一个月前,他听人说洞房之夜不做好,新娘子会很难受。 为了让舒然不难受,他特意派王山去花楼买了两本房中术。但是这种淫书不能被发现,否则老爹肯定会打断他的腿,所以就用其他书籍封面隐藏。 “那么这本可以看嘛?”云锦书指了指上面叫做《闲情记事》的书。 “咳咳咳,这本也不方便。除此之外,其他书籍你都可以看,不,你喜欢可以直接拿走。” 霍沣差点被口水呛了,怎么会这么巧? 他不知道云锦书是故意的,因为这两本书的封面一看就是后来沾上去,并且尺寸薄厚看起来很熟悉。 云锦书最终什么书都没拿就回自己房间,霍沣陪她午睡。只是丫鬟们离开后气氛变得暧昧起来,有句话叫:年少初尝情事,食髓知味。 在霍沣眼中,面前的妻子就是颗诱人的桃子,芳香扑鼻,汁水甜美。吃肯定是不能吃,毕竟青天白日不能胡来,只是有时候,身体比脑袋更快作出决定。 云锦书刚闭上眼睛,霍沣便捧着她的脸颊交换了一个绵长的热吻。她担心被守在外面的海棠听见,动都不敢动,只能抬起湿漉漉的眼睛。 霍沣觉得自己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浅尝辄止无法解渴,只会让人陷入疯狂! 他再一次恶狠狠吻上去,直把云锦书的嘴唇啜肿才肯罢休。 “好了,睡!”霍沣满意了。 云锦书哭笑不得,只能翻身背对着他。许是昨天太累了,很快她便沉沉睡去,屋里很安静,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鸣。 醒来时没看到霍沣的身影,海棠听到动静,撩开帘子道:“少夫人醒了,刚才侯爷打发人来请姑爷,这会儿恐怕还在前厅。” 云锦书点点头表示明白,刚起身,丁香便跑进来说:“少夫人,修竹院出事了!” “丁香,你怎么还是这般毛毛躁躁?这里是侯府不是云家,若是让外人瞧见了,定会责怪少夫人管不住下人!”海棠看她蹦蹦跳跳忍不住厉声训斥。 “对不起海棠姐姐,是我错了。对不起少夫人,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丁香第一次看到海棠凶狠的模样,吓得眼泪直流。 “别哭了,咱们初来乍到,所有人都等着抓到把柄立威。你们一言一行都代表我的颜面,往后谨慎些总归不会错。”云锦书替她擦了擦眼泪,尽管她喜欢丁香活泼的性子,但这里是侯府不是云家。 “是,少夫人。” “好啦,你如何得知修竹院出事?” “奴婢有东西落在福华院,刚才过去一趟。偶然听到两个丫鬟说修竹院丢了重要东西,三少爷这会儿正在罚偷懒的小厮。” “侯府也不太平啊。”云锦书摇摇头。 昨夜霍泽去新房,自己的房间锁上就以为高枕无忧。谁能想到,小偷竟在大婚之夜动手,实在是让人防不胜防。 冬葵跟竹桃走进来,一个提着糕点,另一个端着冰镇西瓜,说是侯夫人赏的。 云锦书让冬葵留下给自己按摩,其他人都出去。等房门关上,冬葵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还有三十二两银子。 银子云锦书不收,冬葵凭本事偷的就自己留下,她只要霍泽跟平江郡王联系的信件。不得不说他有几分本事,先让叶文心接近嘉柔县主,再通过嘉柔县主向郡王引荐自己,这不就联系上了。 可惜他抓不住财,青云道长给人算命的银子,要么被抢,要么被偷,要么被道德绑架捐了,反正送不到霍泽手中。 冬葵昨晚翻遍整个屋子也只找到三十二两,包括碎银和铜板,她一个子都没给对方留下。当然,霍泽不用担心没银子用,毕竟还有叶文心的嫁妆! 前世短短三年,霍泽就把她的嫁妆败完了,还劝她卖掉长姐送的四合院。她死活不同意,两人因此冷战半年。 呵,真是诡计多端的男人。 云锦书恨不得杀了他,只是杀人容易,躲过调查不容易。霍泽是侯府少爷,但凡出点意外,到时候不仅仅是刑部调查。 世家大族能走到今天,哪怕子孙都是傻子,家里还是有精明的长辈撑着。就像夏安侯府,老太太、侯爷都不是简单角色。 她必须谨慎万分,不能让人看出破绽。 “少夫人睡醒了吗?” 外面传来霍沣的声音,冬葵立即把银子塞进怀里,然后面色如常地给云锦书按摩。 房门打开,云锦书抬头娇声问:“夫君,你去哪儿了,我醒来没看到你?” “爹找我说了会儿话,今日的西瓜很甜,你尝尝。”霍沣在云锦书对面坐下,然后亲手拿起一片西瓜递给她。 云锦书咬了一口,确实清冽甘甜,仿佛将初夏的炎热一扫而光,只留凉气在身。 “你跟大嫂说了看花吗?” “嗯,她说什么时候过去都行。” “我歇够了,咱们出去走走。” “好。” 两人从东麟院出发,路过一片芭蕉园,前面便是霍海住的听雨轩。沈氏喜欢在春雨绵绵的日子站在屋檐下,默默听着雨打芭蕉的声音,看起来落寞又孤寂。 说曹操曹操到,沈氏在丫鬟的簇拥下款款走来。只见她穿着蓝色褙子,脸颊消瘦,眉眼忧愁,活脱脱的病美人模样。 可惜她跟霍海感情不好,霍海负责侯府的生意,平日开口闭口都是银子,沈氏从进门起就嫌弃他庸俗。 霍海也瞧不上清高的沈氏,纳了妖娆妩媚的梁氏以及商户出身的陶氏。婚后五年进沈氏房门屈指可数,沈氏没有孩子,两位妾室却生了两儿三女。 “二嫂好。”云锦书笑着问好。 “四弟,四弟妹好,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沈氏淡淡问道。 “我带舒然四处走走熟悉环境,正打算去大嫂那儿看看花草。”霍沣回。 “她那月季花开得正艳,运气好的话,还能看到昙花开,快去。”沈氏跟刘氏感情好,两人常常在一起品茶赏花。 夫妻俩跟沈氏告别,远远看到一座拱桥,过了桥便是霍洲跟刘氏住的邀月阁。 邀月阁无疑是漂亮的,除了远处的人工湖之外,庭院里种满各式各样的鲜花。左边是如诗如画的月季,右边是娇艳欲滴的蔷薇,还有顶着淡绿色花苞的昙花。 “你们来啦,我准备了花茶和鲜花饼,也不知道四弟妹喜不喜欢?”刘氏穿着素雅,眉眼柔和,越看越有味道。 “多谢大嫂。”云锦书福身行礼。 “别客气,快坐下。”刘氏亲热地扶她在凉亭坐下,丫鬟端来上好的茶水点心。 突然远处传来女子娇媚的声音,云锦书抬头看去,只见身材圆润的霍洲,搂着小妾向他们走来。 “哟,原来是四弟和四弟妹。”霍洲一屁股坐到刘氏对面,挑衅地把小妾搂在怀里。那小妾习以为常,咯咯咯地笑了。 “大哥,我跟舒然登门拜访大嫂,你领着小妾出来是什么意思?”霍沣冷冷地看了两人一眼,小妾吓得大气不敢喘,霍洲倒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刘氏叹息道:“可惜今日准备的茶水,你们改日再来。” 云锦书知道不管关系多近,夫妻间的事情都不能轻易掺和,于是起身告辞。刚走到门口,后面就传来霍洲的大吼大叫。 霍沣解释说,那两人原本感情不错,可惜小侄女意外夭折。从那之后刘氏沉迷养花,大哥纵情酒色,夫妻感情降到冰点。 三年前刘氏生下儿子,本以为两人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谁知大哥竟然跟刘氏寡居的妹妹有染,这下她是真的心死了。 第41章 三房算计 “大哥是懦夫,没有认错和承担责任的勇气,爹早说过他不堪大任。别管他们了,我带你去看看娘亲。”霍沣一边走,一边给她介绍母亲的爱好和忌讳的东西。 侯夫人跟侯爷住在正屋,院门口有棵百年的玉兰树,花开时节美不胜收。 两人进屋时,侯夫人盘腿坐在罗汉床上,笑着道:“来得真巧,我这儿刚好收到簪娘送来的绢花,沣儿媳妇,你快挑挑。” “多谢母亲。”云锦书靠近看了下,每支绢花各不相同,不过每朵都做得栩栩如生。 云锦书选了朵粉色的牡丹花别在头上,侯夫人笑着说好看,随后让贴身丫鬟画屏去给各房的姑娘分花。 同一时间,三房金氏歪在榻子上。想起上午认亲时的场面,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可不愿意让大嫂多了助力。 “滟儿在做什么?”她问。 “回夫人,姑娘在绣嫁衣。”身后的丫鬟珠儿答道。 “去看看。”金氏让丫鬟扶自己起来,理了理衣衫往莲香苑走去。 霍滟是嫡女,又是郡王儿子的未婚妻,独自住一个院子。剩下三个庶女都住在偏远的冷香院,也是后来云锦书被烧死的地方。 金氏撩了帘子进去,本想夸赞女儿乖巧,奈何抬头便看到她懒洋洋地躺在榻上看书,丫鬟在一旁给她绣嫁衣。 瞬间火气蹭蹭蹭往上冒:“滟儿,你这是做什么?嫁衣如此重要,为何让丫鬟绣?” 霍滟翻了个白眼道:“又不会传出去,更何况嫁衣这么大的工程费眼睛又累人,我才不要自讨苦吃。” 金氏很无奈,开口呵斥丫鬟们管好自己的嘴便让她们下去,随后低声问:“我看那云锦书不简单,你能否拿捏她?” “恐怕不行,她看着娇滴滴笑盈盈,实际上精明着呢。当初福成县主看上我跟她的眼睛,她愣是躲过去了。”霍滟把手中的书放下,表情也变得极为认真。 “如此一来,霍沣岂不是如虎添翼?”金氏很着急,本来大哥两个嫡子不成气候,庶子想继承侯爵之位难于登天。 有爵位的家族承袭需要报宗人府请圣上御批,其中一条便是“若无嫡子承袭,或可改宗继之,或可夺爵”。 意思是,若有嫡子承袭便是顺理成章,但若无嫡子却想以庶子袭爵,就得看上面的心情。 金氏为何费尽心机培养儿子?霍肃为何频频在太子跟前露脸?霍滟为何一定要嫁进平江郡王府?还不是为了将来争侯爵之位,拥有更多筹码! “您也别杞人忧天了,有句话叫做鹬蚌相争渔人得利。霍洲无能但刘氏背后是赵国公府,霍海、霍泽虽是庶子却都野心勃勃,咱们且等着看好戏就是。”霍滟的笃定让金氏冷静下来。 是啊,霍沣最近风评变好了,可大房也不是风平浪静,儿子多不见得都是好事! 母女俩正说着话,外面传来珠儿的声音:“画屏姐姐,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珠儿妹妹,是侯夫人让我给各位姑娘送绢花,这不第一个就往莲香院来。” “有劳画屏姐姐跑一趟。”珠儿说完敲了敲门,金氏答声“进”,她便领着画屏进屋。 傍晚侯夫人领着云锦书跟霍沣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问了云家的事情,她都一一作答。 云家在京城很有名,一是云尚书位高权重,二是云家男子大多不纳妾。老太太敲打她不能善妒,为侯府开枝散叶才最重要。 云锦书含笑着答应,至于能不能做到就看心情了,毕竟没人真心希望丈夫纳妾。 说来老太太虽然比祖母多活几年,不过后来疾病缠身痛苦不堪。所以说呀,一把年纪就该好好享福,管这么多干嘛呢? 太阳落山,叶文心跟霍泽也过来了。 两人目光一个扫过云锦书,另一个扫过霍沣,最后落在一脸庄重地老太太脸上。 “孙儿\/孙媳给祖母请安。”两人规规矩矩弯腰行礼。 “都坐下,泽儿听说你昨日丢东西了,可曾找到?”老太太看着霍泽问话。 “回祖母,未曾找到,昨夜是孙儿疏忽,没有管教好下人,这才出了纰漏。” “嗯,吃一堑长一智,再过两个月就是乡试,你好好念书,听大儒说这次希望很大,莫辜负大家的期盼。” “是,祖母。” “好了,时间不早了,传晚饭。” 从头到尾老太太都没有跟叶文心说话,侯夫人猜想她惦记昨晚的事也没吱声。 嬷嬷跟丫鬟们出去,没一会儿便提着食盒进来。老太太的饭菜讲究奢华精致,仔细算来,她一顿饭赶上云锦书祖母一个月。 侯夫人不上桌,站着伺候老太太用餐,云锦书等两对新人陪老太太吃晚饭,餐桌上摆了:野鸡崽汤、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佛跳墙、什锦菜等十道名菜。 有甜有咸,有蒸有炸,有荤有素,饶是云锦书经历过一世,再次看到这些菜品还是忍不住咽口水。 老太太每样菜品小尝一口,两口表示喜欢,若是吃了第三口,那么做这道菜的厨子就能拿到赏赐。 吃过饭,丫头端来点心和茶水。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云锦书等人才离开。 回到东麟院,赵嬷嬷准备好沐浴的热水,霍沣突然凑过来说一起洗。不等云锦书反应就被拉到隔壁的净房,里面有个宽大的浴桶,差不多是她用的两倍。 浴桶里填满热水,四周挂起帘帐,左边的矮几上放着装有香胰子的小筐,右边整整齐齐叠放毛巾,至于更换的寝衣则挂在不远处的架子上。 云锦书很紧张,前世成婚二十五载她都不曾跟霍泽一起沐浴过!并且其他贵夫人也很少有这样的经历,总觉得很难为情。 “夫君,要不——” “舒然,夫妻之间要坦诚相见,更何况一起沐浴是很寻常的事情,我们应该习惯才对。” “我身材不好。” “好极了,我保证。” 霍沣低头解开云锦书的衣带,然后吻上她的嘴唇,衣角缓缓拉下。 云锦书一把将他推开,率先进入桶中,紧张和害羞让她紧紧贴在浴桶边缘,然后抱住膝盖,把半张脸埋在水中。 霍沣三两下把自己脱光也进到桶中,哗啦啦水溢了出来,洒在地板上。然而他丝毫不在意,神态悠闲得像是在享受。 “过来我帮你洗。” “不,不用。” “那你帮我洗?” “不用。” “第一次见你这么紧张。” 霍沣把云锦书的身体转过来,两人面对面坐着。昨晚他就发现云锦书的身材玲珑有致,该大的大,该小的小,极为诱人。 云锦书尽管低着头,但还是看到晶莹的水珠顺着那张英俊的脸颊缓缓流下。眼眸漆黑,嘴唇润泽,肩膀宽阔,氤氲的水气中,诱人的胸膛和精瘦的腹肌若隐若现…… 第42章 回门之日 云锦书脸色越来越红,霍沣突然笑道:“少夫人在想什么脸红成这样?我都还没碰,你就擅自激动起来?” “某人比我更激动。”云锦书不服气,伸脚踢过去,霍沣闷哼一声。 雾气缭绕的净房里,云锦书红唇微启,身体粉红。霍沣觉得理智在崩塌的边缘游走,他想狠狠占有她,在她身上留下浓墨艳彩的痕迹。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洗完回房间,夜色渐浓,呻吟声持续不断。 霍沣执着于某个地方,云锦书浑身战栗。她想,继续下去的话自己肯定会失去理智,甚至抛弃至今所受的矜持教育。 “我不要了。”她泪水涟涟。 “你哭只会让我更激动。”霍沣紧紧禁锢她的腰,让她无法逃离半寸。 云锦书在推开他和拥抱他之间摇摆不定,若是把他推开,自己仍然是优雅端庄的少夫人;若是抱住他,恐怕很快就会抛弃羞耻之心沉沦下去,那样太可怕了。 “抱住我的脖子,痛就咬我。”幽深的凤眼凝视着她,仿佛被诱惑一般,云锦书乖乖伸出双手。 床幔疯狂摇晃,室内全是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云锦书觉得身体好像被打碎了,灵魂也被重塑,她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最终她太疲惫了,沉沉睡下。 “嗯……?”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身旁空无人影。 海棠等人进来伺候,看到主子身上斑驳的痕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昨晚要了三次水,姑爷可真能折腾啊。 云锦书问霍沣去哪了? 海棠说在练武场。 “练武场?” “听说姑爷每天清晨起来都会练武一个时辰,除了最近几日。”海棠的声音带着调侃,云锦书耳尖慢慢泛红。 “死丫头敢笑话我,不行,得罚你。” “少夫人要怎么罚奴婢?” “罚你叫丁香姐姐。” “少夫人英明!” 云锦书跟丫鬟们嬉笑怒骂,不过等她走到门外,脸上又恢复端庄大气的模样,仿佛刚才的打闹不过是幻觉。 霍沣在练武场,有时候自己练,有时候找人对练,不管哪种方式他都很认真。 他有四名贴身小厮,王山、赵川会武艺兼职护卫,经常跟他对练;孙鹏、江荣是普通小厮,负责端茶倒水、打探消息等。 今日跟王山对练,他近身打斗的招数非常下流。赵川在旁边看着嫌弃极了,觉得他比街头的流氓还像流氓。 王山却不觉得,生死攸关时刻能活下来就行,谁还管是否下流?当然,打眼睛,踢下腹这种烂招数他不可能对主子使。 “少爷进步神速,小的佩服。”王山今天非但偷袭失败,还被重重踢了一脚,只能捂着肚子苦哈哈称赞。 “出腿还是太慢了。”霍沣明白欲速则不达,只有日复一日苦练,才能把身体练到极致。 “见过少夫人。” 霍沣正练着,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小厮的问安声,于是回过头去。只见舒然穿着粉色彩蝶穿花裙,手挽紫色薄雾纱,云髻峨峨,戴着一支粉色牡丹,愈发显得脸蛋娇媚如月,眼神顾盼生辉。 不仅霍沣看呆了,连护卫也红了脸颊。 霍沣快走几步到她的面前柔声说:“我还要再练一会儿,你先回去用膳。” “我想在这儿看你练。”云锦书声音轻柔,仿佛撒娇一般,霍沣哪能不同意,转头就跟王山继续对练。 王山多精明啊,没过几招就倒在地上,凄凄惨惨大喊:“少爷威武,小的认输!” 霍沣懒得理他,指着旁边陈列的一排武器道:“你想看什么?我耍给你看。” “我想看枪,听说枪是百兵之王?” “没问题,你瞧好了!” 霍沣穿着黑色练功服,长发高高束起。只见他提起一柄红缨枪,长枪犹如潜龙出水,迅猛凌厉。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云锦书不懂枪,但她觉得霍沣一招一式都透着力量,世上再也没有人比他舞枪更好看了。 霍沣练完冲云锦书张扬一笑,初升的太阳照在他的脸上,镀上一层金光,耀眼极了。 云锦书从袖口掏出手帕为他擦汗,两人离得很近,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的热气。 “我刚刚是不是很威风?” “是。” 霍沣一激动噘着嘴就要亲,云锦书赶紧用手帕捂住他的嘴,四周护卫、仆从都在,羞不羞? 霍沣就喜欢她羞躁的模样,擦完汗两人回去。丫鬟已经准备好沐浴的热水,霍沣快速清洗,然后换上紫色箭袖圆领袍。 两人甜甜蜜蜜用早膳去给老太太请安,回门的礼物侯夫人早就准备好了。 今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霍沣坐在马背上心情好极了,偶尔回头看向身后的马车,只觉得天更蓝了,花更香了。 马车徐徐,很快就到云家门外,李氏领着家眷等候多时。 霍沣下马,侍从接过马绳。 马车旁,冬葵扶云锦书下来。李氏看到她,恨不得立刻把人搂进怀里诉说思念。 一行人来到花厅,中间摆了两个垫子,云锦书跟霍沣跪下去,恭恭敬敬给老夫人磕三个头,又给云城跟李氏磕三个头。 老夫人看孙女面色红润,眉目含情,知道两人感情好,满意地点点头。 问过礼,霍沣同云诚父子在花厅说话,云锦书则去后院陪祖母等人说话。 “咱们锦书真是越来越漂亮,我瞧妹夫刚才在堂屋里,眼神就没舍得离开过!”方氏笑呵呵开口。 “书儿,你说实话,这几日过得好吗?”李氏颇为担心,毕竟侯府关系复杂。 “可是出了什么事?回门礼太重了。”老夫人看了礼单,怀疑孙女受委屈。 云锦书没有隐瞒,把新婚之夜发生的事情说了。希望她们对叶文心抱有戒心,别以后她跑过来卖惨再上当受骗。 “母亲,有些话说来不好听,我之前便怀疑表姑娘别有居心。”方氏听完,联想到之前姜如的事情,立马意识到不对劲。 “她中毒可以向丈夫求救,向你求救,甚至侯夫人求救,偏偏躺到你的婚床上,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居心。”老夫人沉思片刻开口,这件事风险大,收益也大。 李氏最为意外,毕竟那是她的亲外甥女,因为怜惜才接过来教养一年。若真是白眼狼,她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不求她报恩,却没想到好心当成驴肝肺,她倒算计起我们书儿来!” “娘,知人知面不知心。如今事情已经成为定局,她耍不了花招,除非不要名声了。”云锦书连忙安抚。 “确实,人心善变。书儿,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万事要小心。” “我知道的。” 众人说了一会儿话,丫鬟进来禀报说宴席准备好了。云家人少并且都是独桌吃饭,故而不需要分开。老夫人坐上首位置,左右两边分别是云诚和李氏。 云锦堂跟云锦宣乐呵呵给霍沣灌酒,可惜两人都喝不过他,毕竟霍沣最喜欢的两件事就是练武、喝酒。 吃过饭,霍沣陪云锦堂下棋。 云锦书有事要跟父亲说,两人去书房。 前世霍泽二十八岁考中举人,三十二岁考中进士。死前四十五岁,官至正三品户部侍郎。 他本就有进士之才,如今又知道考试题目。若一切顺利,恐怕今年中举,明年三月榜上有名,那便是本朝最年轻的进士。 二十一岁的进士,不管哪个朝代都是天才。更何况还是侯府少爷,到时候就不是他找三皇子,而是三皇子礼贤下士找他。 第43章 丫鬟争吵 如今距离乡试只有两个多月,更换试题来得及,顺便还能提前处罚科举舞弊之人,简直是一石二鸟。 云锦书没说霍泽的事,只提到乡试漏题,考生买通出题官,她相信父亲会安排好。 父女两谈了许久,等云锦书回到房间,李氏早在那里等着,母女两躺在一起说话。 “你跟霍沣还和睦?”李氏问,尽管她知道霍沣心悦书儿,可得不到女儿亲口承认便无法安心,更何况人心善变。 “嗯,我们相处得很好,娘不必忧心。”云锦书抿着唇笑了。 “子嗣的事情别着急,你年纪小,到时候伤身体,等过两年再要。” “这种事我说了不算,得看老天爷的安排。” “算,怎么能不算。” 李氏咬咬牙教女儿避孕的法子,云锦书全都记在心里。现在确实不是怀孕的好时机,一是年纪小,二是叶文心跟霍泽居心叵测,肯定不会让她顺顺利利把孩子生下来。 下午云锦书跟霍沣回去,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嘱咐道:“好好过日子,有空就回来看看。” 云锦书眼眶湿润,紧紧抱着老夫人。往后见一次就少一次,哪怕侯府有怨言,逢年过节她也会回来的。 马车便缓缓驶离开云家,霍沣回去没有骑马,而是坐在马车里陪云锦书。 车帘放下,他抬眸道:“你知道大舅子刚才跟我说了什么吗?” “什么?”云锦书猜想可能交代他好好照顾自己,毕竟大哥对四皇子也是这么说。 “他说我若让你哭了,便把你带回家。” “那你怎么回他?” “我说除了床上,不会让你哭。” “你——” “骗你的,不过看着岳父岳母,希望我们也能像他们一样,两人三餐四季共白头。” 霍沣说完,漆黑的眼眸中泛着水光,随后身体一歪躺在云锦书腿上。云锦书把他的脸颊当面团捏来捏去,他也不恼。 回到东麟院,两人简单休息一会儿便去给老太太和侯夫人请安。霍沣跟叶文心早就到了,老太太问了些回门的话,得知一切顺利便让他们各自回去。 霍家除了逢年过节、初一、十五,其他时候各房都自己用膳,不会经常举办大宴。 再次回到房间,云锦书让海棠把她提前为霍沣做的里衣里裤,鞋袜之类的贴身衣物拿出来。一般来说,婚后这些事情都由妻子为丈夫准备。 “这都是给我的?”霍沣进屋看到箱子敞开着,里面装有五套里衣,十双袜子,一双黑布鞋,一个老虎刺绣荷包。 “嗯,我不知道合不合身?”云锦书想着霍沣是武将,用起来可能比别人要废得快,所以多准备了些。 “合不合身反正也只有你看见。” “呸,你怎么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云锦书瞪了他一眼,霍沣高高兴兴把荷包挂在身上,剩下的东西都搬回房间。 他邀请云锦书一起沐浴被拒绝了,偶尔一两次还行,次次这样到时候传出去,侯府的人肯定说她没规矩。 云锦书沐浴的时候,外面传来重物落地的“哐当”声,海棠赶忙出去查看。 等她洗完禀告说:“姑爷身旁的伺候丫鬟杜鹃,跟丁香因为里衣的事情闹起来。” “里衣?”云锦书疑惑地抬头。 “先前姑爷的里衣、袜子都是杜鹃姑娘负责,刚才姑爷说往后这些事不用她做。谁知她竟然跟画眉在背后嚼少夫人的舌头,丁香路过听到就跟她吵起来。”海棠很不满,想来杜鹃平日很得姑爷宠爱,否则胆子怎这般大,竟敢擅自议论少夫人! 霍沣有四个贴身丫鬟,其中杜鹃负责做衣服鞋袜,白鹭负责管理日常生活,画眉归纳清洗,喜鹊煮茶烧水等。 “且去看看白鹭怎么处置?”这种小事云锦书没必要出头,霍沣四个贴身丫鬟中白鹭领班,她若处置不妥当还有赵嬷嬷。 白鹭头都大了,杜鹃本是老太太指给少爷当通房。尽管少爷没那心思,但她是老太太的人,故而平日大伙都敬着。 少爷看着凶,但只要不犯错,他既不会找茬,也不会动手动脚,逢年过节赏赐还特别大方。白鹭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只想等着年纪到了求恩典放出去自由婚配。 白鹭找赵嬷嬷道歉,关于杜鹃她隐晦提醒那是老太太的人,自己不方便处置,不过画眉擅自议论主子要打十大板子。 赵嬷嬷向云锦书禀告,听到老夫人撑腰,她冷笑着说:“杜鹃擅自议论主子跟画眉一样打十大板子,再降为二等丫鬟。她不是喜欢做针线活吗?正好姑爷的四个小厮都没成婚,里衣和鞋袜全由她负责。” “奴婢明白。”赵嬷嬷出去传达云锦书的意思,很快两个丫鬟就被拉去打板子。 杜鹃降级,往后不能进屋里伺候,那就需要再提一个丫鬟上来。白鹭询问云锦书的意思,毕竟东麟院丫鬟婆子都归少夫人管。 东麟院总共有八个一等丫鬟,霍沣、云锦书各四人,六个二等丫鬟,八个三等小丫鬟,两个管教嬷嬷,两个粗使嬷嬷。 云锦书让白鹭提名做事麻利的二等丫鬟考察一段时间,若是表现好就晋为一等丫鬟。 白鹭思来想去领了翠鸟过来,那是个十五岁的丫头,眼睛又大又圆,看起来很机灵。 霍沣洗完澡过来,云锦书正好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同时也观察他的态度。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给她结工钱赶出去不行吗?省得往后看到心烦。” “毕竟是祖母的人,我又是新媳妇进门,因为一点小事就把丫鬟赶出去,别人会以为我善妒,没有容人之量。” “好,院里的事你做主就好。我明日去当值不能陪你,若觉得无趣可以出去玩,也可以叫朋友过来玩。” “放心,我要忙的事情可多了,比如说东麟院的账目要看,我的嫁妆要整理,夏天的衣裳要准备,京城的宴会要参加……” “听起来比我还忙?” “可不是。” 云锦书睨了他一眼,眼角眉梢全是风情,勾得霍沣浑身燥热,弯腰把她抱到床上。 “今日不行,我还痛着呢。” “那不进去,咱们试试别的。” “这些东西,你不会是从《南国游记》跟《闲情记事》上学来的?”云锦书到了床上立即躲进被子里,只露出白净的脸颊在外面。 “你,你都知道啦?”霍沣瞠目结舌。 “我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翻了。” “既然如此,咱们俩也无需避讳,把书里所有姿势都试一遍如何?你身体很柔软,那些姿势肯定能做到!” “你不是说,泄精不利于练武吗?” “不,那是我的偏见。当朝最厉害的武状元膝下有五个孩子,功夫不曾倒退,还创立新的兵法攻略,我应该向他学习。” 云锦书觉得霍沣只要上了床,不仅性格变得强硬,就连脑子也转得比平常快! 一夜贪欢。 第44章 姐妹离心 云锦书醒来时,房间里又只剩她一人。 刚想翻身坐起来,身上却一阵酸痛。想到昨夜的荒唐,不由得连连叹息。谁能想到,即便不进去,还有这么多的方式。 霍沣果然属老虎的,尤其喜欢咬人。 外间的丁香跟竹桃听见动静,进来伺候她梳洗净面。正坐在梳妆台前打理行头,霍沣练完功回来,她抬眸瞪了他一眼。 用过早饭,霍沣去宫里当差。 只见他头戴巾帽,身穿蓝色圆领袍,下配同色长裤,腰系黑色革带,脚踩长靴。看上去威风凛凛,意气风发。 云锦书打算送他到二门,但被拒绝了。 “不必送了,等我回来。” “好,我等你。” 说完霍沣抱了抱云锦书,然后大步离开。皇宫护卫上十天才能申请离宫,平常吃住都在宫里。 送走了霍沣,云锦书去给老太太请安。 “听说你昨晚把杜鹃丫头降级了?她伺候沣儿多年,手脚麻利,懂事贴心,不知犯了什么错?” “回祖母,杜鹃不但自己搬弄是非,还撺掇画眉一起。孙媳念她伺候过祖母,这才降为二等丫鬟,盼她能改过自新,别辜负祖母一番心意。”云锦书面对老太太的质问,声音温柔坚定,语气不急不缓。 “原来如此。”老太太听完也不好继续追究,否则让外人知道,她管孙媳妇教训丫鬟,只会让人觉得小家子气。 云锦书离开春华院时,正好碰到叶文心。因为大婚之夜的事情,她冷冷叫了声“三嫂”便走了,态度疏离完全不似以往。 半个时辰后,叶文心主动到东麟院。屏退所有丫鬟,她跪在地上声泪俱下:“表妹,我知道你怨我,我在这里跪下给你赔不是。” 云锦书不为所动,冷冷道:“表姐,我不是傻子。霍湘姑娘固然可恶,可你并不无辜,你也想着调换新娘不是吗?” “是,我是想着顺势而为调换新娘,但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求你相信我。” “哦,那我倒要听听是什么苦衷?” “当初在承恩寺后山,我清白差点被毁,是霍泽出手相救,我因此爱上他。你不知道侯府上门提亲时我有多高兴,更不知道他说心里有人时我有多绝望!” “你绝望就非得拖我下水吗?” “呵,你知道他心里的人是谁吗?”叶文心定定地看着云锦书。 “不可能,你撒谎!”云锦书吓得脸色苍白,这事若是外人知道,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大婚前他亲口告诉我,否则我又岂会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表妹,我为人如何你最清楚,难道连我说的话你都不信了吗?”叶文心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 “可表姐你只考虑他,不曾考虑过我的感受,更不曾考虑过云家。若是生米煮成熟饭,我何其无辜?云家名声如何留住?”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救过我,但也伤害了我,一码归一码。三嫂,若无事的话,请离开。” 云锦书狠心地转过头,叶文心见此擦了擦眼泪,缓缓起身离开。 午饭云锦书自己吃,突然有点不习惯。想到霍沣忍不住暗骂自己魔怔了,刚分开不到一天就如此想他,后面可怎么办? 下午查看东麟院的各项收支账目,冬葵从外面回来,轻声细语道:“事情办妥了。” 云锦书点点头,继续看账目。 她把霍泽跟平江郡王的通信原件保留下来,自己模仿霍泽的笔迹写封假信。不仅如此,还把信撕成碎片埋进土里,再不小心让三房的丫鬟发现。 平江郡王除了身份高贵,还有非常关键的作用,那就是他管理宗人府。只要跟他处好关系,以后承爵何愁圣上不同意? 霍滟跟平江郡王儿子定亲,明明最应该支持三房。若是让他们知道霍泽早跟郡王有联系,结果会怎么样? 霍滟去修竹院找叶文心说话,她的贴身丫鬟明月无意间看到树下有张碎纸片,不远处还有个小土堆,于是趁人不备挖开。 “明月姐姐,你在做什么?”叶文心的贴身丫鬟水蓝,看到明月蹲在树下觉得怪异,忍不住开口询问。 “刚才树上掉只虫子,我担心其他人看了恶心,打算埋起来。”明月脑子反应很快,水蓝没多想,还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了,马上就弄好。”明月拒绝。 等回到莲香院,她赶紧把碎纸片交给霍滟。霍滟认出那是霍泽的字,觉得事情不简单,于是将碎片拼凑起来。 虽然只有小部分内容,但清清楚楚提到“平江郡王”四个大字。当初在公主府她就觉得奇怪,身份低微的叶文心怎么就勾搭上嘉柔县主? 原来是霍泽在背后谋划,只是大伯正值壮年,除非发生意外,否则还能再当一二十年侯爷。 不过无毒不丈夫,为了权势地位,对手足至亲动手也不是什么罕见之事。但凡多看两眼皇室关系,便什么都明白了。 霍滟想着叶文心不讨侯夫人欢心,祖母也对她也不满,在这儿偌大的侯府,除了霍泽没有其他靠山。 故而特意跟她结交,今天刚抛出橄榄枝,她就迫不及待爬上来,果然卑贱! 第二天上午,云锦书从春华院出来遇到霍泽。她匆匆打个招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似乎害怕被别人看到什么? 霍泽勾起嘴角笑了,打定主意趁霍沣不在府里的时候,引诱云锦书爱上自己。 下午贾五、贾六进府汇报,云锦书命他们散布谣言,不,预言。 预言夏安侯府两位公子命里犯冲,一个在八月乡试中举,从而平步青云,一帆风顺;另一个落榜,之后的人生历尽艰辛,永远只差一步。 霍泽、霍淮都报名参加乡试,并且都是远近闻名的才子,年纪只差一岁,到底谁会高中? 金氏听了很慌张,非要找大师化解。 “娘,子不语怪力乱神,大哥不会输给一个庶子!”霍滟相信自己的哥哥,不是霍泽那等低贱之人能相提并论。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乡试之前,我去佛堂好好拜拜,求菩萨保佑你哥高中,把霍泽踩在脚底下!”金氏说到做到,不但每天念经一个时辰,还要吃素。 霍滟嗤笑,满京城世家大族里的老太太和夫人们,十个里面有八个嘴上说着菩萨心肠,手上却都沾满人血。 流言蜚语愈演愈烈,甚至到了一死一生的地步。霍泽虽然让青云道长出面平息,但内心很得意,因为霍淮确实不如他。 霍泽几乎每天都在春华院的必经路口守株待兔,害得云锦书三番两次改变请安时间。不过这种状态没持续几天他就中暑了,整个人昏昏沉沉,头痛欲裂。 “少夫人,为什么不把他弄死?”这几天,冬葵每天晚上都恨不得杀了霍泽。 “现在没人怀疑是因为没有出事,别说弄死他,就是弄成残废你有几成把握逃过侯府跟刑部调查?”云锦书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所以不着急。 冬葵也知道自己失言,不再说话。 霍沣回来那天,下午还晴空万里,傍晚轰鸣一声,天空像是裂开无数道口子,大雨倾盆。 云锦书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水哗啦啦流下。远处的水池被白茫茫的雾气缠绕,模模糊糊间,她好像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第45章 雨天桃子 霍沣撑着伞进东麟院,远远看到云锦书穿着水蓝色襦裙靠在屋檐下。雨水滴滴答答,而她安安静静,别样引人注目。 大风吹来,裹着密密麻麻的雨水。 霍沣快走两步来到云锦书身边,语气责备道:“衣服太薄了,快进屋去,免得着凉。” “你淋雨了。”云锦书发现他头发湿了,伸手想帮忙整理。 “别碰!”霍沣突然后退两步,云锦书的手就这样僵僵地举着,有些不知所措。 “我刚骑马回来,身上湿气重,等洗好了你怎么碰都行。”霍沣甩了甩头发,瞥见云锦书脸色苍白,赶忙解释。 “噗嗤。”赵嬷嬷在一旁忍不住笑了。 “还不快去准备热水。”云锦书赶紧把众人打发去干活,省得看自己笑话。 丫鬟婆子们挤眉弄眼走了,霍沣从怀中掏出一个水蜜桃放到云锦书手上,说:“回来的路上买的,就这个最好看。” 云锦书眼睛瞪得很圆,霍沣看到桃子的时候想到自己?这个发现让她觉得有股暖流在心中荡漾开来。 霍沣说,他在回府的路上看到吕家双生子欺负卖桃的夫妻。两个人渣扒着妇人的衣服,非要看胸脯是不是跟水蜜桃一样。 妇人的丈夫出面阻止被打得鼻青脸肿,他趁众人不注意故意骑马过去,差点把双生子踩在马蹄之下。 双生子怒而大骂,等看清楚马背上之人立马卑躬屈膝过来道歉。因为两人曾被霍沣狠狠打过几次,见他都恨不得绕道走。 “原来是吕兄弟,抱歉,雨太大我没瞧出来是你们。”霍沣拉住缰绳淡淡开口。 “沣哥折煞我们了,是我们不该阻拦您的去路,您大人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吕家兄弟素来欺软怕硬,既没有骨气,又没有道义,完全就是人渣。 子不教,父之过,兵部右侍郎若狠下心来教导也不至于变成今天这副模样,只能说刀子未捅到自己身上,感受不到疼。 如今只是欺男霸女不算太过分,有朝一日提到真正的铁板,那就有趣了。 “你们这是?”霍沣皱了皱眉看向倒在地上衣衫褴褛的男子以及瑟瑟发抖的妇人,戏还要继续往下演。 “求贵人救救——”妇人想求情,吕家兄弟抢先一步颠倒黑白。 “沣哥,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兄弟瞧他俩大雨天卖桃子可怜,便想着全买了做件善事。谁知他们竟然坐地起价,怪不得人们常说,无商不奸!” “还有这等事?不过你们打了人家丈夫也算扯平了。这筐桃子今日我做主,二两银子成交,谁都不吃亏。” “沣哥,二两会不会太多?”吕家兄弟弱弱提醒,桃子一个也就两文钱,这筐里不超过五十个,顶多一百文钱! “你的意思是,我算错了?” “不不不,沣哥误会了,我是说二两银子可以买这么多桃子太值了!” “那就赶紧的,我还得回去!” 吕家兄弟愤恨地扔下二两碎银买桃,霍沣下马挑了个最漂亮的带回来。 云锦书听完气得不行,必须让吕家兄弟摔个大跟头。不过她不能出手,霍沣也不行,要看吕长昊。他若真心想跟周姐姐在一起,就得提前扫平一切障碍。 “想什么呢?”霍沣发现她愣神,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脸颊。明明动作很轻,也没用力,偏生留下红印子,实在太柔弱了。 云锦书倒不觉得疼,也不知道脸上有了印子,而是捧着桃子道:“快去沐浴,等会儿再喝碗姜汤去去寒气。” “好,都听少夫人的。”霍沣用手指小心翼翼摩擦着她脸上的红印子,糟糕,越来越红了! 霍沣僵着手,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突然想到什么?他将云锦书拉进房中,然后捧着她的脸颊亲了又亲。 赵嬷嬷过来提醒热水备好了,正好看到两人在亲热,忙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云锦书气得把他推出去。 “少夫人,您的脸?”赵嬷嬷看着主子略微红肿的脸颊,赶忙提醒。 云锦书跑到铜镜前,看着红彤彤的右半边脸颊羞愤难当。在别的地方亲出印子也就算了,脸上算什么回事啊?幸亏是晚上,若是白天她还得戴面纱! “少夫人别急,奴婢帮您冷敷一会儿就好了。”丁香抿着唇道。 “姑爷太久没见您,一时情不自禁,少夫人就别跟他置气了。”赵嬷嬷在旁边劝道。 “哼,一个个胳膊肘往外拐,小心明日给你们穿小鞋!”云锦书假装生气。 “少夫人不要啊,奴婢对您赤胆忠心,天地可鉴。下辈子,下下辈子还要服侍您,谁拦着都不行!”丁香夸张地举起三根手指发誓,把云锦书逗得哈哈大笑。 海棠把桃子洗了切好放盘子里,刚端进屋就听见丁香在耍宝,也忍不住笑了。 云锦书拿起切好的桃子放入口中,只觉得水润香甜,是她吃过最好吃的蜜桃。 霍沣洗完澡过来,云锦书正坐在榻上低头打络子。十指翻飞,动作娴熟,让人移不开眼睛。 云锦书听到脚步声靠近,但没有抬头。霍沣猜想她生气了,讨好地把脸凑过去说:“舒然,脸给你捏,别不理我呀?” 云锦书冷哼一声,把头从左边转到右边,就是不想理他。 “少夫人?书儿?心肝?宝贝?” “你——”云锦书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越说越不像话! 漂亮的桃花眼中似有春水情意,白里透红的脸颊浸着香气,霍沣猛地将她抱起来,跨步往内室走去。 “还没吃晚饭呢!”云锦书忘了生气,吓得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人难道不饿吗? “你气鼓鼓的模样太诱人了,都不知道我这些天在宫里怎么熬的?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这可是隔了三十个秋啊!”霍沣把头埋在云锦书脖子上喃喃自语。 虽然他这副模样看起来很可怜,但云锦书可没打算纵容,抱了一会儿就叫海棠传晚饭。他不饿,自己早就饿了。 只是吃饭的时候,霍沣的眼神很露骨。 云锦书觉得自己就是砧板上的肉,马上就要被吃干抹净。当然她不讨厌跟霍沣同房,相反很喜欢,只是感觉今晚不容易。 黎明的尽头充满欢乐,在持续的恍惚中,云锦书大部分时间都在霍沣的上面,或者下面。她的身体,就没有对方嘴唇和指尖触碰不到的地方。 “少夫人,醒醒。” 第二天,云锦书是被海棠叫醒的。 当她困倦地睁开双眼,太阳已经出来了,霍沣也早就训练结束了! 早饭来不及吃便去春华院请安,免得太晚被说三道四。只是身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疲惫,就算想快点走也有心无力。 云锦书用力掐了掐霍沣的手臂,都怪他昨晚折腾太久,害得自己没能好好睡觉! 霍沣也知道自己过分了,连忙讨好地说:“等会儿我陪你出去玩,听说城东开了间酒楼味道很不错。” “这还差不多。”云锦书总算笑了。 两人刚到春华院门口,正巧叶文心跟霍湘说说笑笑走出来。听说最近她们每天都在一起讨论绣嫁衣的事情,感情很亲密。 霍滟跟叶文心交好有两个目的:一是怂恿她跟云锦书反目成仇,二是打探霍泽的计划。 叶文心当然也知道对方不怀好意,她顺势而为也有两个目的:一是借机败坏云锦书的名声,二是必要的时候作为替罪羊。 高高在上的霍滟压根看不上叶文心,自卑敏感的叶文心也恨透对方的鄙夷,偏偏还要相互吹捧,不得不说真有意思。 第46章 一起出门 云锦书跟霍沣在老太太那儿说了一会儿话,又去正房给侯夫人请安。 守门的丫鬟见到他们,欢欢喜喜撩帘子,画屏笑着道:“夫人前脚刚念叨着你俩,不曾想你们后脚就来了,快请进。” 画屏扶着云锦书进屋,侯夫人坐在榻上看账本,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给她按腿,抬头见了他们,忙把手里的活放下。 “母亲,您昨晚又没睡好吗?”霍沣看母亲眼眶里有血丝,颇有些担心。 “老毛病了,不必担心。”侯夫人笑了笑。 云锦书知道,昨晚是侯夫人第一个孩子的祭日。那孩子不到百天夭折,尽管乳娘因照顾不周被送官府判死刑,但幕后凶手苏姨娘却还活着。 侯夫人怨恨苏姨娘,明里暗里打压霍泽。老太太很清楚,但也无能为力,因为当初是她站出来给苏姨娘做保。 “锦书,沣儿从小被我宠坏了,若是有哪里做得不对,你不必瞒着,直接告诉他。若他不愿意改,那便告诉我,孰是孰非我还是能分得清。”侯夫人拉着云锦书的手,这侯府也就只有他们仨才是自己人。 侯爷? 呵,愚孝的男人。 不管老太太怎么折腾,都是娘说得对。 老娘叫他纳妾,他便纳妾;叫他收拾媳妇,他就收拾媳妇;叫他扶持弟弟,他就扶持弟弟,就差没叫他把爵位让出去。 当初侯夫人怀孕,老太太迫不及待把管家权交到三房手中。若不是她用计使得三房犯错,恐怕都得在三房手底下讨生活。 “母亲,我明白。”云锦书抬头,目光真挚。 “只要你们俩好好的就行,对了,过几日英国公府老太君六十大寿,你准备一下,到时候陪我过去。” “是,母亲。” “好了,沣儿既然要带锦书出去玩,那就好好保护她,万事小心,多带点护卫。” “嗯,回来我会给您带礼物。” 两人从正房离开,面色都有些沉重。 云锦书回房间换了套衣服出门,由于昨晚折腾太久,身体很疲惫,刚上马车没多久就困得眼睛睁不开。 霍沣让她枕自己的大腿睡觉,城东的酒楼离得不远,马车半个时辰就到。 上午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大地上,云锦书在睡梦中被只大狗压着。醒来才发现哪有什么大狗,是霍沣在咬她的脸。 原本已经成婚的女子出门不需要戴帷帽,但云锦书担忧脸颊上有痕迹就戴上了,毕竟自己丢不起那个人! 城东街道由南向北延伸,路上人流如潮,房屋林立,茶坊、酒肆、肉铺等地方热闹非凡。 京城大大小小的酒楼不计其数,新开的客来福很快就打响了名声,如今名气跟福来酒楼不相上下。 据说,客来福的背后东家是英国公府。 律法规定:所有官员禁止经商,四品以上官员家属不得经商,五品以下官员家属不得在管辖范围内经商,一旦违背撤职处置。 当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很多官员、皇室宗亲经商都不打自己的名号,而是以家仆的名义去做,哪怕将来追究也跟自己无关。 客来福建有三层,外观华丽,彩帛环绕。云锦书进店时发现大厅坐了很多人,戏台上锣鼓喧天,戏台下酒令正酣。 “客官是坐大厅还是上楼坐雅间?”店小二长得圆头圆脑,看起来很喜庆。 “雅间。”霍沣回。 “好咧!雅间两位!” 店小二把两人引到二楼厢房,并给他们介绍店里的招牌菜有:烤鸭、鱼羹、蒸羊肉、酱肘子、葱泼兔、蟹酿橙等。 霍沣让云锦书点喜欢的,后面自己又加几道。当然他俩吃不了这么多,好在有丫鬟、护卫跟着。 “尝尝这里的兰陵酒。” “好!” 兰陵酒名气很大,得益于那句“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云锦书尝了一口,味道甘冽芬芳,度数低,饮后不会头痛,适合她这种酒量一般的人喝。 很快菜品一一呈上来,云锦书全都品尝过后,发现味道酸甜清雅、膏香肉鲜的蟹酿橙和饭后点心酪樱桃最得她心意。 “酪樱桃太凉了,不可贪多,若是喜欢,回去让人再给你做便是。” “好。” 云锦书吃了小半碗酪樱桃,霍沣便开口阻止。这是将新鲜的樱桃摘下洗净,再浇上琥珀色的冰镇甘蔗甜浆,味道冰冰凉凉,酸酸甜甜,最适合夏天食用。 结账的时候发现价格是二两银子,不算便宜,相当于一等丫鬟两个月的工钱。 无巧不成书,两人刚下楼就碰到霍海,他身旁站着一位做男子打扮的女子,那便是陶姨娘。 陶姨娘容貌只算清秀,不过眼神倔强,就像野蛮生长的小草,蓬勃而又充满生命力。 “四弟,四弟妹?”霍海也很意外,说来他跟霍洲身形正好相反,一个面色红润身材臃肿,另一个天生劳碌,面容瘦削。 “见过二哥。”云锦书福身行礼。 “早知道你们两来,我就早点过来了,如今只能等下次再一起用餐。” “往后还有机会,我先跟舒然去别处转转,你们吃好喝好,晚上回府见。” “去,你难得在家陪弟妹。” 三人简单说几句话便分开,上车后霍沣解释:陶姨娘很有经商天赋,霍海常常带她出门,故而两人感情极好。 云锦书记得前世霍海没有争继承人位置,但他太贪,并且打压商业对手太狠,沾染人命被霍泽抓住把柄,从而暗中支持霍泽。 上了马车,车子往城南驶去,最终停在天香楼前,这是京城最大的香粉铺。云锦书没来过,因为价格太贵了,专门卖给京城的贵妇人跟宫里娘娘。 天香搂不仅脂粉都用最珍贵的材料制成,就连待客颇为周道。柜台外专门设有木椅,以备客人休息,柜台内的货架上,陈列着形形色色让女子趋之若鹜商品。 云锦书看了价格,一盒顶级的胭脂要五两,据说是当朝贵妃同款。她之前用的是五百文钱,已经算是极好的了。 “娘说你年轻漂亮,要多打扮打扮,今日给了我好多银子,花不完咱们不回去!”霍沣大大咧咧开口。 “娘待我真好。”云锦书倒是觉得意外,不过侯夫人点头,她没必要矫情。 故而选了一盒粉质细腻、颜色鲜艳的胭脂,一盒清洁皮肤、嫩面祛斑的洗面药,还有一瓶睡前按摩的滋润精油。 正打算结账,忽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掌柜的,滋润精油还有吗?” “抱歉这位贵人,只剩最后一瓶,您要想买得等十天之后。”掌柜低眉顺眼道歉。 “那最后一瓶我要了。”进来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定国公府的向瑞娇,上个月刚跟晋王世子大婚。 向瑞娇衣着华丽,头戴珠翠,脸上抹粉,任谁看都知道是贵夫人。不过眼神很疲惫,想来婚后生活过得不太好。 听说世子买了身材妖娆的扬州瘦马做外室,向瑞娇心高气傲怎么可能忍受,跟世子吵了一架,婚后第五天就失宠了。 “这瓶精油我夫人先看中,并且打算买下来。”霍沣毫不犹豫站出来。 “原来是霍四公子与少夫人,君子有成人之美,还望两位成全。”向瑞娇声音冷淡,眼神不屑。 世子妃是正二品,霍沣一个小小的从五品护卫,云锦书连品级都没有,拿什么跟她争? 第47章 参加寿宴 云锦书笑容款款走到霍沣旁边道:“凡事讲究先来后到,想必高贵优雅的世子妃不会跟我等计较这些?” “确实是我失言了,只是不巧精油刚好用完,回去我会向世子禀告,感谢少夫人割爱。”向瑞娇直接用权势压人。 晋王世子虽说身份高贵,人品实在不堪。云锦书大多时间呆在府里倒没什么影响,关键是霍沣,若被对方恨上…… 世道就是如此,皇权至上。 “既然世子妃急需,我且等等。” “如此最好。” 向瑞娇除了买精油,还买了其他七七八八的脂粉,总共花费五十两银子才离开。云锦书买了胭脂跟洗面药,总计八两银子。 霍沣表情不太好,云锦书听到外面卖冰镇山梨汁,忙吩咐海棠去买两份回来。 “夫君,这家的梨汁好好喝,你尝尝?”梨汁可清肺去火,云锦书喝了一口,笑盈盈把另一份递给霍沣。 霍沣没忍心拒绝,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梨汁,只觉得通体凉爽,就连脑子也变得清醒了,颇觉得好笑道:“味道还不错。” “你打算给娘带什么礼物?” “金满楼的糕点,她最喜欢。” “那咱们快走。” 云锦书拉着霍沣的手,她的手小巧柔软,却能清晰地把力量传过来。霍沣知道她在拐着弯安慰自己,忍不住抿嘴笑了。 晚上两人很累,抱着沉沉睡去。 第二天没出门,小夫妻下棋对弈,输的人要说自己从小到大做过的糗事。 霍沣说三件:五岁抓青蛙送给父亲当生辰礼物,九岁偷家里的古玩贱卖,十三岁跑去挑战打胜仗回京的大将军。 云锦书也说三件:五岁跟二姐吵架输了离家出走,九岁自制口脂过敏导致嘴巴红肿,十三岁沉迷周姐姐的诗文,整整写了二十封信请求见面。 原来他们在相同的年纪里,做过许多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借着棋局,双双对彼此的过去有了更多的了解。 傍晚霍沣陪云锦书在院子里散步,夕阳的余晖洒落在水面上,片片荷叶被染成金黄色,荷花在晚霞的映衬下,显得更加静谧优雅。 天色渐渐变暗,云锦书的身体像小船一样摇晃到半夜,连月亮都羞得躲进云层里。 霍沣休息两天又进宫当差去,云锦书脸上轻松愉悦的表情收敛起来,冬葵禀报说:竹桃似乎对霍泽有想法。 有人看到上回竹桃淋雨,正好霍泽撑伞经过捎她一段路。从那之后,她的目光便时不时放在对方身上。 前世竹桃也偷偷爱慕霍泽,叶文心发现后引诱她背叛自己,条件就是抬她做霍泽的妾。 竹桃为了做妾可谓不择手段,不但事无巨细把云锦书做的事情告知叶文心,还同意帮忙交换两人的孩子。 她就没想过,知道这么多秘密,叶文心能让她活下来吗? 不过这一世,云锦书打算成全她。 “听说过几天是你十八岁生辰,这套衣裳是我出阁前穿的,你拿回去。”云锦书赏赐竹桃一套紫色襦裙。 “多谢少夫人!”竹桃双手捧着裙子,神情异常激动,毕竟丫鬟们平日都得统一装扮,她自己又舍不得买上好的绸缎料子。 “好了,回去做事。” “是,少夫人。” 竹桃高高兴兴离开,云锦书也低头笑。 六月中旬,英国公府老太君六十岁寿宴。天微微亮便大开中门,用清水泼街,等待贵客临门。 上午天气晴朗,清风拂面。 云锦书坐在铜镜前,身后的丁香绞尽脑汁给她梳漂亮发髻,争取今日能鹤立鸡群。 “飞天发髻配五尾偏凤便好,今日去的都是名门贵妇,我若出风头岂不是本末倒置?”云锦书摇摇头,她对争奇斗艳这种事不感兴趣。 “少夫人不用特意打扮,也是人群中最亮眼的那个!”虽说发髻跟主要发饰定下,丁香还是暗中花了不少小心思,比如精心挑选极为相称的发簪以及红玉耳坠。 云锦书打扮好来到正屋,侯夫人拍掌笑道:“哎呦,怪不得人们常说生了闺女得娇养。瞧你这如花似玉的模样,在家的时候,云夫人定是疼爱极了。” 云锦书笑弯了眼睛:“出嫁前爹娘确实疼我,嫁人后母亲疼我,我呀,就是享福的命。” “你穿红色好看,改明儿做条红色的石榴裙,定会更好看。” “多谢母亲。” 侯夫人今日打扮也很隆重,头戴两排金簪,身穿紫色凤凰绣褙子,端的是二品诰命夫人形象,沉稳又尊贵。 马车停在偌大的国公府外,说来英国公三代单传,否则当初也不会剑走偏锋,靠虚无缥缈的冲喜救命。 “夏安侯夫人,你可算来了!这位是少夫人?哎哟,真是不得了,连我看了都心软。”迎客的马夫人笑得像朵太阳花,语气熟稔地走到两人面前。 “马夫人谬赞了,要论心软,你家那位更胜一筹。今日她可来?正好跟锦书丫头认识一下,她俩年纪相仿,应该有不少话题。”侯夫人轻轻拍了拍马夫人的手背。 “她身子不便,今日没过来。” “哎哟,恭喜啊!” 侯夫人听对方笑着说不便,立马猜到有喜,否则马夫人不可能这么高兴。 家仆过来搬礼物,侯夫人准备不少玉石,每一块都极其昂贵。 云锦书保持得体的微笑跟在婆婆身后,马夫人领她们进门。尽管现在时间还早,客人却已经陆陆续续登门了。 英国公府占地面积非常大,总共有十二栋建筑,是云锦书见过最奢华的府邸。 众人穿过垂花门,来到老太君的庭院。宴会堂聚集一大群人,全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世家贵夫人和贵女。 “老太君,祝您寿比天高,福比海深,日月同辉,春秋不老!”侯夫人先开口祝贺,之后云锦书也说了些祝福话。 “好好好。” 老太君乐呵呵摆手,她穿着深绯色对襟褂,头戴金丝八宝攒珠,眉眼慈祥。 客人来了一波又一波,云锦书坐在堂屋笑得很累,于是跟侯夫人说去花园散步。 国公府的花园种满奇花异草,云锦书盯着一大片万寿菊,微风吹过,金黄色的花朵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不一会儿,远处来了几位贵女,走在最前面的是长姐和五皇子妃。老太君毕竟皇上的姐姐,过寿皇室成员出现很正常。 五皇子妃是内大臣的女儿,容貌端庄,举止文雅,向瑞娇站在她身旁被衬得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怎么看怎么怪异。 可能是她个子太小,裙摆太长,头上配饰太多,给人用力过头的感觉。 看来看去,还是自家长姐最好。云锦书弯了弯眉眼,主动走过去打招呼。 “书儿,这位是五皇子妃,这位是晋王世子妃。”云锦月看到妹妹,脸上笑容愈发真切。 “五皇子妃万福,世子妃万安。”云锦书福身行礼,端的是优雅大方。 “四皇嫂,令妹真是个讨人欢喜的姑娘。”五皇子妃缓缓开口,声音轻柔,笑容清浅。 向瑞娇翻了个白眼,要说她最讨厌的人,第一个是五皇子妃,第二个就是云锦书。 五皇子妃抢了她最爱的人,云锦书假清高拒绝她哥哥求亲,都是心机深沉的贱女人! “那边有个亭子,咱们过去歇会儿?”云锦月笑着提议。 “也好。”五皇子妃点点头。 四人走到亭子中,云锦月跟五皇子妃面对面坐着,云锦书坐长姐身旁,向瑞娇选了距离她们最远的位置假装看风景。 第48章 愧疚之心 五皇子妃盯着云锦书打量,半晌笑道:“我听四皇嫂说你偏爱石榴花,还爱吃石榴,正好府中的石榴树今年结了不少果子,到了九月你一定要过来品尝。” “多谢皇妃抬爱,说了不怕您笑话,我第一次吃石榴以为跟西瓜一样要吐籽,后来长姐说能吃,我委屈得哇哇大哭。” “哈哈哈,不怪你,怪皇嫂没有提前说清楚。”五皇子妃捏着手帕笑得很开心。 “不就是个石榴。”向瑞娇阴阳怪气。 “世子妃身份贵重,石榴对您而言想吃多少就有多少,不过对小时候的我而言,却是极大的幸福。”云锦书缓缓说道。 父亲的仕途并非一帆风顺,曾被人陷害、冤枉,甚至贬到外地为官。石榴便是他托人带回来,代表的意义非比寻常。 云家艰难的时候,祖母病重连二两的人参都买不起。后来新皇登基将父亲召回京城,多次重用,云家才跟着水涨船高。 向瑞娇没想到她会当面反驳自己,目光冷得像冰雪一般。 云锦书静静回望她,目光不躲不闪。 向瑞娇不由自主捏紧拳头,张嘴刚要刺上几句,五皇子妃从头上拔下一支簪子递过来,说:“今日石榴没有,石榴簪子倒有一支,锦书莫要嫌弃。” 云锦书求助地看向长姐,见她点点头,这才双手接过郑重道谢。 云锦月为妹妹插上石榴簪,五皇子妃立即夸好看。向瑞娇被三人无视很愤怒,可她又不能发作,因为另外两人身份更高。 “四弟妹、五弟妹,原来你们在这儿,我说怎么半天没看到人影。” 突然有道锐利的声音传来,云锦书抬头,只见太子妃跟三皇子妃走了过来。太子妃身材高挑,容貌艳丽;三皇子妃虽是将门出身,看起来却温婉贤淑。 云锦书连忙起身问安,不论是太子还是五皇子,都想争取英国公的支持。因为他是五军统领,深得皇上信任。 当然,除了英国公,太子跟五皇子也想拉拢看起来对皇位不在意的四皇子。 “皇嫂快请坐,这便是母后赏赐的东珠耳坠?我还第一次这么靠近瞧呢。”云锦月瞧见太子妃的耳坠子,立即笑着吹捧, 太子妃很得意,整个大夏国女子,也就皇后和她能光明正大戴东珠。 “我刚才在长德姑姑那见到一个面生的姑娘,听说是国子监司业的女儿。”三皇子妃抿了一口茶,淡淡开口。 “听说那姑娘八字极好。”五皇子妃眼神不屑,六品小官的女儿攀上国公府少爷,这福气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得住? 虽然康表弟已经能正常走动,不再病殃殃躺在床上。可神医也说了,那病无法根治,寻常人顶多撑个七八年就到头了。 “国子监司业我倒是听说过,其夫人能生养,诞下四子三女全都平安长大。据说女儿也很能生,长女成婚七年诞下三儿两女,次女成婚四年诞下两个儿一女。”云锦月皱着眉头补充说道。 “怪不得。”太子妃等人恍然大悟。 原本觉得那姑娘高攀了,如今看来不过是双方各有所图,谁也不能说谁。 众人默默喝茶,太子妃无意间看到云锦书头上的发簪,笑盈盈道:“你是四弟妹家的老幺?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大婚。” “有劳太子妃惦记。”云锦书态度极为恭敬,毕竟太子妃身份仅在皇后之下。 “长得跟四弟妹真像,都是美人胚子。”太子妃说完摘下一枚玉镯,那是质地极好的羊脂玉,一看就是珍品。 “请恕我不能收,这镯子太贵重了。” “你可是四皇妃的妹妹,工部尚书的女儿,侯府的少夫人,有什么不能收的?不收就是嫌弃我的礼物。” “多谢太子妃殿下厚爱。” 云锦书诚惶诚恐收下镯子,她很清楚自己不过是筏子。不论是五皇子妃还是太子妃,看中的都是她背后势力。 皇妃们在凉亭闲话家常,从珠宝首饰谈到绫罗绸缎,再从绫罗绸缎谈到园子里的奇花异草,气氛看起来很融洽。 倒是被刻意忽略的向瑞娇瞪了云锦书好几次,看来两人之间的矛盾越积越深了。 下午寿宴开席,女客在西面宴会厅,男客在东面。云锦书见到国子监司业的女儿,容貌普通,身材丰满,举止略微拘谨。 希望这姑娘能在国公府站稳脚跟,过得比前世更好。虽然不是她把人带进来,但是她阻止赵婉宁嫁进英国公府。 傍晚宴席结束,侯夫人看到云锦书的手镯随口问了下情况,她倒是没有隐瞒。 “你夹在中间也不容易。” “幸好没有失礼之处,我第一次见这么多皇妃,心脏直到现在还砰砰狂跳。” “狂跳就对了,那样的场合就算我见了也得跳,你能不出差错就算是表现好了。” 侯夫人对云锦书很满意,小小年纪进退有度,看来可以慢慢教她管家之事。 两人回到侯府时,天已经黑了。 第二天去请安时,侯夫人叫云锦书每日到她那儿坐一个时辰,看自己如何掌家。 夏安侯府内宅之事包括:孝敬公婆,照顾子孙,指挥下人,银钱来往,柴米盐茶、衣食住行等,都由侯夫人管理。 阖府上上下下小厮、丫鬟加起来几百号人,想要将其管理得井井有条并不容易。 云锦书想起前世侯夫人生病她代为管理,婆子倚老卖老,丫鬟阳奉阴违。她先是杀鸡儆猴,后采取怀柔政策,再三表明自己赏罚分明,这才慢慢收服人心。 偏偏叶文心捅出好几个大篓子,她念及对方为救自己失去清白,愧疚之下每次都代为认罪。 想起她曾为叶文心挨的板子和责骂,云锦书恨不得扇愚蠢的自己十个大嘴巴。 回到东麟院,她立即让竹桃跪下。 竹桃不明所以,但还是战战兢兢跪下,认认真真回想自己最近有没有犯错? “听说你晚上睡觉叫了不该叫的名字,是谁我就不提,你自己清楚!”云锦书啪的一声,重重把茶盏放下。 竹桃脸色一白,哐哐哐磕头求饶:“求少夫人开恩,奴婢只是一时迷了心智,以后再也不敢了!” 世家大族的丫鬟被赶出去名声尽毁,等待她的不是卖给穷男人当妻子,就是卖给丑陋残暴的富商当小妾,甚至卖去窑子! “念在你是娘亲一手调教出来,老老实实离开,我会留些体面。” “不,少夫人?少夫人!奴婢有要事禀告,求您别把奴婢赶出去!” “你最好别撒谎。” “奴婢对天发誓,若是有半句虚言,口舌生疮,全身溃烂而死!” “那便说说,你都有什么事瞒着我?” “是表姑娘,不,是三少夫人,她跟霍滟姑娘说您婚前和向公子不清不楚,还说您最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云锦书抓起茶盏就往竹桃脸上砸去,嘴里大骂:“你个贱蹄子,到底谁教你在这里挑拨离间?我跟表姐相处整整一年,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奴婢不敢撒谎,前几天您跟夫人去参加宴会,奴婢偷偷去修竹院瞧三少爷听到两人谈话,当时就吓跑了。” “此事我会调查清楚,你回去。” 竹桃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少夫人满脸寒气,吓得把嘴闭上,踉踉跄跄出门。 三天后,竹桃还是要被赶出去。 她跑到云锦书面前哀求道:“少夫人,奴婢愿意为您赴汤蹈火,求您给次机会,奴婢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愿意为我赴汤蹈火的丫鬟多了去,凭什么要对你另眼相待?”云锦书不为所动。 “奴婢会调制药剂,能让人早产。” “把方子背出来,我考虑考虑。” 竹桃离开后,云锦书气得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冬葵连忙把她扶住。 前世她的预产期跟叶文心隔了一个多月,最后却只差七天,可不就是早产! 当时众人都说她命好,孩子有福气,哪怕早产也健健康康。倒是叶文心满月生下的孩子体弱多病,没过多久就夭折了! 云锦书用力捂住心脏大口大口喘气,那个孩子,她实在愧对那个孩子。 第49章 送茉莉花 晚上睡觉时云锦书梦魇了,她梦到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哭着喊她娘,质问她为什么没有认出自己! 她百口莫辩,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孩子消失在自己面前,连惊叫声也无法发出来,眼泪都是醒来之后才汹涌澎湃。 在外间守夜的海棠听到动静,忙披着衣服进来。云锦书怔怔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方偏过头扫向屋外,夜色深沉,月光如水。 “少夫人,喝点水润润嗓子。”海棠倒了杯茶水递给她,云锦书抬手接过。 过会儿她出去打盆温水进来,把毛巾放在盆中,拧得半干给云锦书擦脸、擦手,再换掉身上汗涔涔的寝衣。 “你有没有悔不当初的时候?”云锦书靠在床上,声音有些沙哑。 “两年前的元宵,奴婢领着弟弟妹妹去逛集市。人太多妹妹被推倒,脸砸到石头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海棠声音颤抖,眼里满是愧疚后悔。 “那你妹妹如今?” “疤痕很明显,她整日都呆在家里刺绣,不见任何人。虽然总是安慰我,说不怪我,可我怪自己。” “柜子里有瓶去疤的上等膏药,上次向瑞娇赔礼道歉送来的,效果不错,你拿回去给妹妹试试。” “多谢少夫人,” 两人说了很久的话,云锦书渐渐睡着了。香炉里氤氲着淡淡的凝神香,海棠小心翼翼帮她盖好被子。 第二天醒来,云锦书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天已经大亮。 “少夫人,时候不早了。奴婢伺候您净面,不然等会儿去老太太那儿请安该晚了。”海棠绕过花鸟屏风走到床前,随手将幔帐挂起来。 丁香手脚麻利地替她匀脸,看到眼睛下方有黑影便涂上脂粉遮盖,竹桃伺候她穿衣服,冬葵托着藕粉糖糕和粳米粥。 云锦书没胃口,吃了两口便停下。 清晨花草树木都散发着清爽宜人的气息,微风吹过,晶莹的露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云锦书深吸三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偏偏叶文心跟霍泽在这个时候出现,害得她所有好心情瞬间被毁! 若是以往可能会跟他们虚与委蛇几句,今日没耐心,云锦书想也不想便冷漠地离开,连招呼都不打。 “表妹,你——”叶文心小跑两步追上来,手捏住云锦书的袖子。 “三嫂,请问有什么事?”云锦书毫不犹豫甩开她的手,声音更是冷得冻人。 “我收到嘉柔县主的帖子,你若是有时间的话咱们一块去参加宴会。” “到时候再说,我不一定有空。” “文心只是一片好心,你何必咄咄逼人?看来云家的教育也不过如此!”霍泽摆出痛心疾首的模样跳出来主持公道。 “云家的教育轮不到三哥指责,毕竟你只是外人,谨言慎行些好。”云锦书开口讥讽。 霍泽脸色一僵,突然意识到云锦书不是他的妻子,叶文心也不是他的妾。他不能像前世那样,姐妹俩发生矛盾就毫无理由偏向叶文心,责怪云锦书。 “主子,您不需要讨好她,只要三少爷在科举上大展风头,到时候谁更风光还不一定呢。”水蓝悄悄提醒叶文心。 世家大族多是嫡长子继承,剩下的孩子情况差不多,就看谁有本事出头了。 二少爷就是个管家,大伙都说三少爷很可能金榜题名当上大官,至于四少爷一个护卫,能有什么前途? “你不懂。”叶文心不与蠢人解释。 云锦书生气说明在意,毕竟从小被教育知恩图报,故而不论她自己做多过分的事情,承恩寺的搭救之恩都会永远刻在对方的脑海里。 到了春华院,老太太跟往常一样唠唠叨叨。先是提醒刘氏管管大孙子,别让他整日跟小妾胡闹,一点长进都没有,往后还能指望他做什么? 刘氏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面上答应好好的,回到邀月阁还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说完刘氏说沈氏,嫁进来多年没孩子,不想想怎么抓住二孙子的心,整日伤春悲秋有什么用? 沈氏觉得让她去跟妾室争宠很屈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单薄的身躯摇摇欲坠,看着好不可怜,老太太更不满了。 再是叶文心,三孙子忙着准备乡试,必须尽心尽力照顾。若是身体出了问题影响考试,到时候拿她是问! 叶文心内心疯狂吐槽,这段时间老太太每天派人问候,侯爷隔三差五考校功课,霍泽更是沉浸在书中,自己想见一面难! 最后是云锦书,老太太听说侯夫人带她在身边教导,只说句好好学便没了。 这是大房的情况,轮到二房照常询问身体恢复如何?得知不好不坏也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 三房金氏最近拜佛无比虔诚,老太太信佛,故而看她越来越满意。婆媳俩念经、抄写经文,经常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 请安结束,众人离开。 六月二十四是观荷节,云锦书没跟叶文心去平江郡王府。一来她没有专门收到县主的帖子,贸然过去会给人上赶子的感觉;二来她联系段氏,叫了族中几位新媳妇到东麟院看荷花。 独木不成林,霍家族中有不少青年才俊,娶的妻子也都出自名门,多多走动没什么坏处。 她特意找了戏班子,还命人做了绿荷包饭、莲藕糕、酸藕片以及荷花酒等美味食物,确保众人能吃得开心,玩得高兴。 月末云锦书埋头看账本,突然听到低沉的声音传来:“舒然。” 她猛地抬头,只见一身蓝衣的霍沣站在不远处,脸颊似乎变得更瘦了,使得他的五官看起来很凌厉,气势也很足。 云锦书放下账本,冲过去抱住他。 霍沣笑道:“虽然很开心你主动抱我,但今日流了很多汗,还是离远点,小心熏到你。” “那你快去洗澡。”云锦书抱了好一会儿才放开他,至于丫鬟们早就出去了。 就在这时,她发现霍沣手里举着一盆茉莉花。花瓣洁白如雪,花蕾娇小玲珑,尽管没有明艳的外表,却有着沁人心脾的芬芳。 其实云锦书很喜欢茉莉花的香气,故而常常在香囊里放晒干的茉莉花瓣。 “回来的时候看到卖花婆,我想你可能喜欢就买一盆回来。”霍沣不太肯定,因为舒然只说过喜欢石榴花。 “我很喜欢,谢谢夫君。”云锦书小心翼翼抚摸着娇嫩的花朵,她很喜欢时时刻刻被惦记在心的感觉。 “咳咳,那我先去沐浴。”霍沣把花盆放到她手中,然后大步走向净房。 云锦书恍然想起关于茉莉花的诗:一卉能熏一室香,炎天犹觉玉肌凉。野人不敢烦天女,自折琼枝置枕旁。 高高大大的霍沣抱着娇小玲珑的茉莉花,看起来确实像野人,但却动人心弦。 夜晚昏暗的房间里,云锦书被霍沣紧紧抱在怀里。火热的嘴唇不停在她的耳垂、颈部和锁骨来回移动,呼吸像兴奋的猎犬一样浓重。 “我快要因为你疯了。”霍沣喃喃自语。 “夫君……”云锦书也快疯了。 新做的肚兜被撕碎,身体热得发烫。羞耻、兴奋、恐惧的感觉席卷而来,她觉得自己就是个面团,不停被霍沣揉来捏去。 她无法反抗,也不想反抗。很显然,小别胜新婚,今晚霍沣比之前摸索得更厉害,姿势也更加羞耻。 “我这辈子怕是要死在你身上。” “太舒服了,真想永远都不分开。” “你知道吗?你笑起来美极了,但最美是在床上哭泣的时候,越哭我就越激动,像野兽一样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霍沣的声音很温柔,表情却跟动作一样急切凶狠。云锦书不停抽泣着,挣扎着,感觉自己好像要死了。 汗水混合在一起,朦朦胧胧间云锦书抬头看向霍沣,那乌黑的瞳孔仿佛要把她整个人吸进去…… 疯狂的运动持续了一夜。 第50章 视察田庄 第二天醒来,霍沣已经训练结束。 云锦书觉得身体像是被车轮碾过一样,稍微动一下就难受得不行。不知道是聚少离多才会这么过分,还是原本就如此过分? “舒然,你能起来吗?”霍沣沐浴之后,过来叫云锦书起床。 “你说呢!”云锦书没好气地瞪他。 “掐我,打我,踢我都可以,只要你高兴,但是不能讨厌我。” “打你痛的是我的手!” 霍沣身体硬邦邦的,就云锦书那点力气打他跟挠痒痒差不多。之前不是没打过,越打他还越来劲,像个小混子。 云锦书被海棠扶到梳妆台前坐下,看着红肿的嘴唇,斑驳的脖颈,不得不提醒他,往后别在看得见的地方留印记。 霍沣郑重地点头,被看到的话确实惹人遐想,就像现在他浑身燥热难受得很。 丁香用脂粉把痕迹遮盖起来,云锦书再三确认没问题才去春华院请安。 昨晚说了今日去视察田庄,老太太很不满意。田庄有人管理没必要亲自跑一趟,尤其夏日炎炎,累到她孙子怎么办? 云锦书觉得亲自去一趟比较好,既能增长见识,又能了解下面的人做事如何,可谓一举两得的好事。 霍沣也赞成,更何况他大热天站太阳底下巡逻、训练都不怕,还会怕骑马? 侯夫人笑着说去一趟也好,她若不是太忙也想去侯府的田庄看看,这两年交上来的花果蔬菜似乎变少了。 老太太颇有些怨气地说,自己老了没工夫管,你们爱干嘛干嘛去! 回到房间,海棠跟赵嬷嬷忙着收拾行李。丁香听说要住一晚,心情异常激动,叽叽喳喳说这也要带,那也要带。 京城世家大族的夫人们,哪个不是有一大堆糟心事解决,连带身边的丫鬟也都练就一身铜墙铁骨的本事。 别说出去玩,连歇息的时间都没有。 “庄子里什么都有,不需要带这么多行李。”海棠看丁香准备茶盏、枕头、洗漱用品的时候很无奈。 “庄子上的东西,怎么能跟府里的相比,我还不是希望少夫人能住得舒服些。海棠姐姐,你知道庄子有多大吗?” “到时候就知道了,安静些,别让人看笑话,还以为少夫人的贴身丫鬟连打包行李都不会。”海棠这句话出来,丁香立即闭嘴,她可不能让白鹭压在自己头上! 白鹭笑了笑,少爷跟少夫人感情好她也高兴,这样就不会无缘无故折磨下人。 云锦书让竹桃留下来守门,聪明的她意识到这是少夫人给自己机会,连忙点头。 冬葵跟王亮媳妇也留下来,云锦书细细交代两人注意事项,然后换衣服出门。 她穿的是蓝色绣荷花大袖齐腰襦裙,裙长刚好盖过鞋子,不会拖到地上很方便。 “真好看。”霍沣难得看她素雅打扮,果然浓妆淡抹总相宜。 “夫君也很英俊。”云锦书笑了笑。 霍沣的衣服之前都是黑色和红色的圆领袍,现在不但颜色变多了,样式也多了。 他今日穿的是蓝色交领襦裙,比圆领袍少几分凛然的气质,多几分风度翩翩。若是手中再拿把折扇,不失为风流公子。 众人来到二门,云锦书上马车之后,霍沣大喊一声“出发”,队伍浩浩荡荡离开。 城里人多拥挤,马儿移动速度缓慢。 出了城门,马蹄声哒哒。 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下,霍沣骑在马背上肆意地笑着,蓝色衣摆随风飞舞,看起来自由又快乐。 云锦书掀开车帘,迎着风也笑了。 田庄在京郊的大安镇,马车两个时辰就到,这是云锦书陪嫁的庄子,王亮负责管事。 午时到达田庄,王亮领着两名副管事出来迎接。云锦书此行有两个目的,一是确认赵家姐妹是否适应新生活,二是给王亮安排新任务,顺便看农作物的生长情况。 东边种水稻、番薯、蔬菜,西边是果园,这个时候红枣、山楂、李子刚好成熟,除此之外,还有鸡鸭鹅等禽类。 众人先回屋休息,房间很小,胜在干净整洁。云锦书环顾四周,发现架子床边有个拱形窗户,窗户旁设有方桌,桌旁放置两张交椅,其他家具也都简单大方。 午饭有炖鸡蒸鱼,还炒了新鲜的蔬菜。厨子的手艺跟府里没法比,摆盘也不精致,不过云锦书吃得很香。 下午查看库房和账本,中途王亮把赵家母女三人带过来。三人见到她连忙跪下去问好,云锦书弯腰把她们扶起来。 这段时间吃饱饭,也没人欺负,三人脸上都有了肉。红梅手臂上有片烧伤的疤痕,然而她却不在意,掀起袖子干活。 “在这里还习惯吗?” “回主子,大伙待我们很好。” “那便好,你们现在都有了新生活,过去的事情就把它永远封存起来。” 庄子干活的人有男有女,大多以家庭为单位。因为她们姓赵,云锦书便说是赵嬷嬷的亲戚,故而众人态度都很好。 她打算用这个庄子做实验,于是命王管事把休息的人都叫来,自己有事宣布。 很快院子外面聚集一堆闹哄哄的人,这是农户们第一次见到主家。 云锦书也不说什么慷慨激昂的话,直接宣布三件事:一、过几天她会把教书先生送过来,庄子上男女老少都可以认字,要求是不能耽误农活。 二、大家干活很辛苦,从今年起,粮食作物收成若是比往年平均量高,那便能得到额外的银钱奖励。 三、她准备种植草药,所以需要增加懂药理知识的人员,大家可以积极举荐。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把鸡鸭鹅养好,果树照顾好,菜种好,大豆、麦子伺候好,都有赏。”云锦书告诉大家。 “真的不骗我们?”众人交头接耳。 “我是工部尚书的女儿,说的话自然一诺千金,你们干的活跟从前一样,就看谁更用心了。只要用了心,我就能看到!” 霍沣站在一旁,看着张扬自信的云锦书,总觉得她鼓励大家耕种不只是为了提高粮食作物产量,可又想不通为什么? 傍晚太阳像灯笼一样挂在西边的天空,云锦书忙完命王管事找人在大榕树下装两个秋千,然后跟霍沣四处转转。 田庄附近有两棵百年的大榕树,树干一人环抱不过来,树冠呈圆形,远远看去就像一把翠绿的大伞。 两人从树下经过,微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前面就是李子园,半熟的李子挂在树上,看得人直咽口水。 “想要吗?”霍沣问。 “嗯,想要。”云锦书回他。 “要哪个?” “上面熟透的那个!” “好!” 云锦书故意指较高位置的李子,霍沣笑了笑。突然从远处跑过来,然后踩着树干一跃而起,就像是蓝色的鸟儿飞上天空。 霍沣抓了五颗李子,然后骄傲地摊开手掌,最大最红的那颗正是云锦书想要的。 云锦书掏出手帕擦了擦,然后咬了一口,酸得眉头紧蹙。霍沣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声豪迈,旁边的丫鬟也跟着笑了。 云锦书生气,擦了其中最绿的那颗喂他吃下。霍沣吃得津津有味,还说脆甜脆甜的,一点都不酸。 云锦书不信,咬了一口,又酸又涩,简直比吃药还痛苦! 霍沣撑着李子树笑得前仰后合,云锦书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气得用力掐他。 “舒然,你也太容易上当受骗了。” “还不是因为相信你!” 云锦书扭头就走,霍沣急忙哄她。 夏天的晚霞明亮瑰丽,火红的天幕下,两道纠缠的蓝色身影是那么的美好。 第51章 喝桃花酒 夏天的的黄昏是绚烂的,当最后的天光消失,大地很快变黑。 夜晚,霍沣搂着云锦书沉沉睡下,幽静的田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 第二天,云锦书在喧闹的鸡鸣声中醒来,田庄的温度比京城更凉快,故而昨晚睡得很舒服。 霍沣跟护卫照常训练,庄上的孩子跑过来围观,还有好奇地在旁边跟学。 阳光透过云层洒向大地,白雾渐渐散去,视野中的人和景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云锦书来到院子中,看到霍沣几人在教半大的孩子扎马步。一身黑色练功服将他高大的身形勾勒出来,甚至连那冷酷的凤眼也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光。 看来不仅要有教书先生,还要有教授武艺的师傅。她不是多善良的人,只想做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太阳渐渐升高,清晨的水汽散去。 霍沣训练结束,顶着汗涔涔的脑袋跑到云锦书面前说:“我发现他们当中有个小子体质不错,适合练武!” “若是觉得可行,到时跟孩子父母商量,把他带回侯府培养,正好过几日我再找个练武的师傅过来。” 云锦书边说,边掏出帕子为霍沣擦汗。 霍沣闭上眼睛,仿佛能听到遥远山林里鸟兽欢腾的声音。 用过早饭,云锦书跟霍沣骑马出去玩,丁香高高兴兴留下来荡秋千,摘李子。 先前云锦书的马被毒死,向瑞娇赔了匹好马,云锦书把它留在云家。如今骑的是霍沣送的马,她起名叫飞云,性格有些固执,不过相处久了很亲人。 “我们比赛!”云锦书笑着说。 “好,看到远处的杜鹃花了吗?以那里为终点,谁输了就得答应对方一个条件!”霍沣笑得意味深长,云锦书趁他不注意,踢了踢马腹抢先跑了。 “等等我,小无赖!” “有本事你追上来啊!” 肆意的笑声回荡在田野间,霍沣担心她跑太快受伤,故而没有加速,反倒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去年秋猎之前,我幻想过无数次跟你一起骑马的场景,没想到美梦成真了。”霍沣半开玩笑地说。 “除此之外,你还幻想什么?”云锦书回头,微风吹拂她的头发,只见她身上红色的衣裙随风翻滚,像是燃烧的火焰。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霍沣没有回答,反倒加快速度跟云锦书并驾齐驱。 畅行无阻的山丘比蜿蜒的小路舒服,两人跑过刚刚抽穗的稻田,跑过一片山楂树,最后来到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前。 霍沣翻身下马,随后伸出双手把云锦书抱下马背。两人脸色微红,气息微喘,额头的汗水被山风吹走。 霍沣把她放到地上,然后从马背上取出行囊,他带了毯子、水、还有糕点。 两人在树下休息,马儿在附近吃草。云锦书眺望着远处的田庄,还有近处的杜鹃花,忍不住感叹:“真是个美丽的地方。” “确实很漂亮,以后有时间再来。” “九月稻子成熟,应该会更美。” “我带了桃花酒,王管事说是用三月三新鲜桃花和上等白酒酿制而成,味道还不错,快尝尝。”霍沣打开酒盖,云锦书闻到淡淡的酒香和浓郁的桃花香,可惜颜色是浅黄色而不是粉红色。 霍沣带了两个杯子,一人倒半杯。 云锦书抿了一口,感觉味道柔和、甘甜。于是又喝了一口,忽然喉咙有些辛辣,但不像烈酒那般灼烧。 她拿起一块绿豆糕吃下缓和,果然香甜的绿豆糕跟桃花酒很相配。 “好喝吗?”当云锦书喝下杯里最后一口酒的时候,霍沣目光灼灼地问。 “嗯,好喝。”云锦书回。 “我尝尝。”霍沣揽过她的腰,嘴唇贴了过来,今天的吻跟平常不同,温柔眷恋,仿佛在品味什么。 云锦书搂住他的脖子,两人身体贴得很紧,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一吻结束,云锦书面色潮红,眸光潋滟。霍沣再次吻过来,手也钻进衣服里。 “不可以在外面。” “别担心,这里只有我们俩,如果有人靠近,我很快就会知道。” “不——” 云锦书拒绝,霍沣一把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蓄势待发的地方,道:“我的身体对你毫无抵抗力,你就让我做。” 云锦书倒吸一口凉气,刚抬起头霍沣密密麻麻的吻就落了下来。全身像是着了火,迫切的寻找能够灭火的东西。 衣服还穿在身上,身体却紧密结合在一起。风声越来越远,偶尔传来的鸟鸣让云锦书惊慌失措,霍沣抬头痴痴地笑了。 “你还有精力担心其他,看来是我不够努力。” 说完云锦书只觉得眼前一花,似乎有星星在闪耀,可现在明明是白天。算了,什么都不想了,她也要随心所欲一次。 两人经历了酣畅淋漓的运动,回到田庄,看到众人,云锦书像是煮熟的虾子,脸红得不行。 明明没有人知道他俩在外面干了什么,偏偏她却觉得很不安,像是做错事一样。 霍沣以前看着像忠诚的狗,现在她意识到那是头狡猾的狼。每次都引诱自己抛弃矜持和贵女教育,彻底沉沦在欲望之中。 吃过午饭,众人休息一会儿便回京。 太阳落山的时候,正好进入侯府。 只是气氛不对劲,云锦书刚想问竹桃去哪儿?孙嬷嬷便跪在地上痛哭道:“少夫人、少爷,求你们救救竹桃,她要被打死了!” “怎么回事,你快说清楚!”云锦书顿时沉下脸颊,其他丫鬟婆子也都呼呼啦啦跪下,一个个战战兢兢低着头。 “回少夫人,竹桃,竹桃她——” “别吞吞吐吐,竹桃是我的贴身丫鬟,犯错也该向我禀告由我处置,哪里轮得到其他人动手?说,别逼我动手!” “昨晚,昨晚竹桃看到三公子落水把他救上岸,谁曾想三公子昏迷不醒。老太太说是竹桃害的要打杀她,好在夫人拦住,说等您回来再处置。如今关在柴房里,已经一天一夜没吃没喝了。”孙嬷嬷哭哭啼啼,云锦书起身往柴房方向走去。 竹桃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穿着云锦书送的紫色裙子,不过现在被抓得破破烂烂。 “少夫人,奴婢是冤枉的!求您救救奴婢,就是借奴婢十个胆子也不敢谋害少爷啊!”竹桃本来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看到来少夫人进来,立即爬过去抱住她的双腿哀求,声音凄切悲凉。 “放心,此事我会调查清楚,绝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云锦书一脸坚定。 离开柴房,她又去侯夫人那了解情况。 侯夫人满脸疲惫,看到两人回来先关心问了两句才说霍泽情况不太好,府医诊断是溺水导致昏迷,如今用人参吊着。 “母亲,请您相信我,竹桃那丫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去谋害三哥。”云锦书开口。 “我自然知道这件事背后有蹊跷,只是泽儿尚未醒来,老太太跟苏姨娘找不到地方撒火,就把气都撒在那丫头身上。”侯夫人重重叹息,她也只能保住那丫头性命,再多就没办法了。 如今大家持两种观点:一是竹桃心思歹毒谋害三公子,毕竟昨晚天黑,偏偏她去了湖边;二是竹桃确实无辜,三公子可能念书太累不小心落进湖里。 “先去用饭,吃完我陪你调查。”霍沣不忍心云锦书饿着肚子,提醒她吃饭。 “母亲用饭了吗?”云锦书向侯夫人。 “尚未,你俩就在这儿陪我一块儿用点,正好还能听听调查结果。” 画扇叫人传饭,三人胃口都不太好,没吃多少就放下筷子。云锦书劝侯夫人多用点,省得晚上没力气审问。 刚吃完,丫鬟就禀报说侯爷回府。没等进正屋,苏姨娘就把人拉到修竹院。 第52章 混乱之夜 侯爷去了修竹院,云锦书也陪着侯夫人过去,刚走到屋外就听见苏姨娘哭哭啼啼道:“侯爷,您一定要救我们的泽儿。这孩子聪慧过人却毫无防备之心,他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呜呜呜。” “胡说八道,泽儿吉人自有天相,他会没事的。”侯爷搂着苏姨娘安慰。 “那个贱蹄子,大晚上穿得花枝招展定是勾引泽儿不成怀恨在心,呜呜呜,可怜的泽儿,你怎么命这么苦啊!” “夫人不是说了吗?等沣儿跟他媳妇回来就处置,毕竟那是云家带来的陪嫁丫鬟,要打要杀也得知会主人一声不是?” “若是沣儿媳妇不肯呢?” “丫鬟贱命一条,死不足惜,难不成还妄想跟我侯府少爷相提并论!” “原来太仆寺卿做事听信一面之词就能定罪?幸亏您不在大理寺或者刑部当差,否则不知道要有多少冤魂诞生。”霍沣骤然开口,屋里两人吓了一跳。 夏安侯一把年纪被儿子教训,脸色顿时憋成猪肝色,下一刻大吼道:“逆子,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爹!” “爹,晚上好!” 霍沣没心没肺打招呼,侯爷抓起手边的杯子狠狠冲他脑袋砸过去。霍沣闪身绕到柱子后,杯子砰的一声砸到柱子碎了。 侯爷气得站起来追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激动腰扭了,痛得整个人面色扭曲。 云锦书觉得自己好像在看戏,差点忍不住拍手叫好。不得不说,这对父子俩真的很像戏台上的滑稽角色。 “你这个逆子,还不快跪下!” “爹,您确定要在这种时候教育儿子?啧啧,让您管家,咱们侯府早完了。” “你……你……” 侯爷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苏姨娘阴阳怪气道:“哟,四公子真是伶牙俐齿,一开口就把人往死里噎,不知道的还以为侯爷是您的十世仇人?” “侯府什么时候轮到妾室教育嫡子,真没规矩,念在泽儿病重我就不罚你了。”侯夫人镇定地坐下,看都不看侯爷一眼。 夏安侯看了看油盐不进的母子俩,无奈叹息。自己造了什么孽,妻子没有人情味,儿子是混世魔星,好不容易有个乖巧懂事,才华出众的好儿子却又遭遇磨难…… “老爷、夫人,不好了!”杜明跑了进来,手里捏着湿哒哒,脏兮兮的东西。 众人看到那个东西脸色大变,因为那是个扎满针头的娃娃,上面缝有霍泽的生辰八字,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诅咒! “啊!”苏姨娘尖叫一声差点晕倒。 侯夫人跟侯爷都沉下脸颊,夏国严禁使用巫术,轻则徒刑,重则死刑。 “你,从哪里找到那个东西!” “回夫人,小的在三少爷落水的湖里捞到的。这娃娃身上的衣服,小的敢对天发誓,绝对是三少爷衣服上的料子!” “老爷,老爷!泽儿可是要考进士的人啊,到底哪个杀千刀的这么狠心诅咒他!” 苏姨娘扑倒在侯爷怀里瑟瑟发抖。 “查,给我彻查!”侯爷勃然大怒,他对霍泽抱有很大期待,若这次中举,霍家名声肯定更上一层楼! “画扇、李嬷嬷,你俩带人跟着去查,查不出来今晚谁都不许睡觉!”侯夫人想起前段时间的流言蜚语,大概猜到结果。 正在照顾霍泽的叶文心被叫过来,刚进屋问好,苏姨娘就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力气很大,脸颊很快就肿了。 “你身为泽儿明媒正娶的妻子,不但没照顾好他,连他的衣服被人偷了也没发现,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姨娘别生气,是我没有照顾好夫君,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只要夫君能好起来。”叶文心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丫鬟说霍泽这几日没睡好,半夜经常被噩梦惊醒,白天也昏昏沉沉,众人以为他中暑,故而没太在意。 叶文心并不了解情况,因为她这几日来葵水肚子很痛,晚上还跟霍泽分房睡。总觉得太巧了,所有事情都赶到一起。 画屏和李嬷嬷先审问霍泽的丫鬟,确认衣服丢失时间与可疑人员,又将可疑人员抓过来问话。 夏安侯府今晚注定无法安眠。 查来查去,最终查到三房金氏身边的丫鬟——珠儿身上。她最得金氏信任,据说前段时间偷偷见了位道士。 画扇找到珠儿时她很镇定,不但承认一切都是自己所为,还把计划完完整整描述出来,细致到哪日哪时。 “青云道长说泽少爷天生克淮少爷,只要他活着一天,淮少爷就永无出头之日……奴婢自小跟淮少爷一起长大,不忍他命运如此凄惨,故而算计泽少爷。奴婢死有余辜,但是淮少爷跟夫人对此毫不知情,还望侯爷跟夫人明查。” 珠儿跪在地上深深地磕头,看她那模样恐怕存了死志,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口。 珠儿是金氏乳母的孙女,金氏从小把她带在身边调教,本想着把她留给儿子当姨娘,谁曾想出了这等事。 夜深了,霍沣明日进宫当差就跟云锦书回屋睡觉,后面的事情侯夫人自会处理。 第二天云锦书送霍沣到院外,听冬葵说,珠儿被打得半残发卖了。 云锦书到春华院请安,今日很热闹,侯府后宅所有女人都在,各房夫人、妾室,燕瘦环肥惹眼极了。 其实不论是今早收到消息的老太太,还是侯夫人、苏姨娘,她们都清楚珠儿不过是金氏的替罪羊。 关于霍泽跟霍淮命中相克的说法,金氏若不相信的话也不会吃斋念佛求菩萨保佑。只是继续往下查,真相暴露出来,侯府也会颜面无存。 老太太严厉警告众人不允许在侯府作乱,否则她亲自动手解决,到时候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 “希望你们以后做事三思而后行,别脑子直通肠子,愚不可及!” 老太太说话的时候,死死盯着金氏。 金氏因为管教丫鬟不利,罚一年银钱,女儿霍滟交由老太太亲自教导。 “滟儿,从今日起你跟沣儿媳妇一起学管家,要清楚什么该学,什么不该学。别等真正掌家的时候,又弄出今日之事!” “是,祖母。” 两人规规矩矩行礼,看得出来老太太对侯夫人很不满。她觉得三房固然有错,大房没能及时协调也该承担一半的错误。 或许是诅咒解了,霍泽也醒了。 众人询问落水那晚的事情,他说自己看书累了想去湖边休息。忽然脚下一滑摔进湖里,之后就没印象了。 “我知道,是个紫色衣服的丫鬟救了三叔!”说话的是霍洲五岁的女儿。 据小丫头所言,霍泽先摔进湖里,竹桃后跳入水中救人。众人问她为什么不早点说,她撅了撅嘴巴,说自己忘了。 五岁孩子怎么可能知道事情轻重缓急,她能在事后想起来,说清楚,就已经很不错了。 “母亲,竹桃救人本是立功,如今却被误会害人。若是让外人知道,怕是以为咱们侯府好赖不分,让人寒心。”云锦书淡淡开口。 “她是你的丫鬟,你想如何弥补?”侯夫人含笑地看着儿媳妇。 “竹桃对三哥不仅有救命之恩,还有肌肤之亲,不好好处理,容易生出是非。” “你说得有道理,我会考虑。” 过两天,侯夫人把竹桃收做干女儿,所有人都知道,她准备抬给霍泽做姨娘。 霍泽拒绝纳妾,但侯夫人一个救命之恩,一个肌肤之亲,就让他哑口无言。 老太太站侯夫人这边,妾不过是个玩意,不喜欢不进她屋子就行。若是不纳,对侯府的名声影响很大,不值当。 竹桃去侯夫人那边,云锦书把王蕊提上来顶替。王蕊才十六岁,跟她娘亲一样话少,人老实,模样也清秀。 第53章 七夕花瓜 转眼便是七夕,云锦书想起去年还跟夏蕴荷、周令仪玩。今年她已出嫁,不能跟未出阁的姑娘到处玩闹了。 她给两位好友写信,夏蕴荷回了长长一封,主要谈论的是韩阳跟平原郡王。她常常偷溜出门找韩阳,不知道为何平原郡王也对韩阳也感兴趣? 原本两人研究观看星星的道具,现在变成三人。最过分的是她脑子不如郡王转得快,韩阳相比她更喜欢跟郡王谈论,她感觉自己被排除在外,很不舒服。 关于感情的烦恼,云锦书不能替她做决定。郡王跟韩阳都是不错的人,不论选谁夏蕴荷都不会过得太差。 周令仪一如往常忙着写诗做文章,乡试临近,京城的才子佳人们举办好几场诗会,气氛热闹得不行。 云锦书到春华院,众人热热闹闹吃着巧果闲话家常。不一会儿霍滟过来了,丫鬟明月捧着一个锦盒,上头用红布盖着,里面装的便是要送去平江郡王府的花瓜。 “祖母,花瓜雕好了,请您过目。”霍滟穿着红色绣祥云纹襦裙,头戴彩蝶步摇,纤腰楚楚,艳丽无双。 “打开给大伙瞧瞧。”老太太笑着道。 霍湘在前几天让人送到庄子上,对外的说法是生病了,京城太热不适合休养。 侯府待字闺中的姑娘就只有二房十三岁的霍洁,三房十二岁的霍沁。她俩不论是容貌气质,还是礼仪规矩,都不如霍湘大气,并且还都是庶女。 说来霍洁过得比霍沁好,因为二房夫人不打压庶女,她的待遇跟嫡女一样;三房夫人正好相反,恨不得把庶女当丫鬟使,明里暗里辱骂嘲讽,甚至克扣月钱。 霍沁看着大姐身上穿极品丝绸,头戴华丽的缠丝金簪,眼热得不行。 不过没人注意她,所有人都看向明月手中的锦盒。只见她小心翼翼把红布取下,双手将花瓜取出来让大家瞧。 那是用南瓜雕成的黄牡丹,看起来栩栩如生,漂亮极了。 “滟姐儿的手艺真厉害,要不是知道用南瓜雕的,还当是真花呢!”侯夫人笑盈盈夸赞。 “承蒙大伯母夸赞,我只盼着能入郡王妃的眼就好。”霍滟低着头略微有些羞涩。 “你这般心灵手巧,怎会有人不满意,好好装起来,等会儿派机灵的婆子送过去。”老太太嗔骂道。 “听说郡王妃喜爱牡丹花,我想她定会满意你的花瓜。”霍洲媳妇刘氏平常极少说话,今日看了花瓜也忍不住评上两句。 “有了堂嫂这句话,我就放宽心了。” 众人和乐融融,突然霍沁发出惊呼:“大姐的花瓜怎么跟廖嬷嬷雕的一模一样?” “还望老夫人宽恕沁姐儿童言无忌。”梅姨娘连忙拽着女儿跪下去,有些话就是烂死在肚里也不能说出来,否则…… “哼,你眼睛倒是厉害,赶明找个绣娘过来好好教!”老太太撩起眼皮扫了霍沁一眼,不怪她偏心,是其他人太蠢了。 “祖母,孙女说实话也有错吗?明明这个花瓜是廖嬷嬷雕的。”霍沁梗着脖子不服气,她年纪小不明白为什么? “说实话没错,错的是你不看场合。滟姐儿,现在时辰尚早,你雕个新的花瓜送去郡王府。”老太太说完闭上眼睛,众人各怀心思离开。 云锦书陪侯夫人回正房,刚进屋就叫画屏去拿东西,说有礼物要送给她。 画屏捧着一件红绫纱石榴裙出来,云锦书目瞪口呆。上回婆婆说的时候还以为只是顺嘴,不曾想竟然真的做好了。 “快试试。”侯夫人含笑道,这件料子和刺绣可比滟姐儿身上的贵多了。 “多谢母亲!”云锦书没有拒绝,随画屏进里屋换上。 这是条对襟广袖长裙,上绣斗凤花纹,裙带像芙蓉花,裙子像盛开的石榴花。 云锦书换好裙子款款走出来,侯夫人欣慰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忙让画屏去拿扇子,石榴裙怎么能不配扇子呢? 画屏拿了团扇递给云锦书,侯夫人拍手道:“这就对了,小桃花扇,安石榴裙,谁家郎君不心动?” “郎君没见着,倒是见着菩萨心肠的好母亲。”云锦书乐呵呵福身行礼,侯夫人拉着她坐下。 “以往参加宴会,别家夫人把闺女打扮得漂漂亮亮,我瞧着羡慕极了。幸亏有你在,不然我都不知道给谁打扮?” “咱们一块儿打扮,母亲风华正茂,正是打扮的好时候。” “哎哟,我都一把年纪还穿红戴绿,会让人笑话的。” “母亲还年轻着呢,我娘亲比您年长几岁,平时也爱穿鲜艳的衣裳。祖母说,大家穿得光鲜亮丽,她心情就好。” “你祖母、娘亲都是极好的人。” 侯夫人默默感叹。 下午云锦书回东麟院,路过邀月阁时遇到霍洲跟霍海,两人勾肩搭背看起来关系很亲近。 云锦书想起这段时间应该是霍洲看上一位青楼姑娘,想给对方赎身又没那么多银子,于是找霍海借钱。 霍海比大家想象的更有钱,但他没有借,而是让霍洲引荐一个人给赵国公,对方答应给二千两银子酬谢。 赵国公是刑部侍郎,霍洲既是他女婿,又是夏安侯嫡长子。当他把一个亲属被关押在大牢的人领到自己面前,意思不能再明显。 赵国公以为那是侯爷的意思,故而想尽办法免除某个犯人的死罪。在这当中,霍海拿到五千两银子放入自己的小金库却不用承担任何风险。 霍洲他不知情吗? 不,他没那么蠢,却还是这么做。 云锦书来到东麟院,没想到霍泽竟然坐在回廊亭,看到她时眼里露出惊艳之色。 霍泽落水养了几天,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穿着绿色长衫自带病弱的美感。 “不知三哥来此,有何贵干?” “你真狠心,我病重期间竟然一次都没有过来探望。”霍泽喃喃自语。 云锦书顿时沉下脸颊,这话若是让其他人听到,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若是没事的话,请恕我告辞。” “四弟妹,你是不是觉得我死了才好?” 霍泽大声质问,海棠跟冬葵吓得大惊失色,三少爷怎么能对她们主子说这种话? “三哥,请慎言,我是你弟妹。” “呵,弟妹。” 霍泽捂着心口满脸痛苦,身体摇摇欲坠。云锦书瞪大双眼,下一刻提着裙摆向他跑来。 霍泽咧开嘴笑了,手也伸出去。 但云锦书片刻不停地从他身旁跑过,宽大的衣袖扫过他的衣裳,带着阵阵茉莉香越来越远。 他猛地回头,发现霍沣站在身后不远处,双臂张开,扬唇轻笑,刺眼极了。 云锦书像朵艳丽的石榴花扑进霍沣的怀里,霍沣抱着她,仿佛抱着全世界。 第54章 热闹七夕 “你怎么回来了?”云锦书搂着霍沣的脖子,脸上洋溢着笑容。 “你说呢?对了,我有礼物要送你。”霍沣把她放下来,然后从袖口掏出一把匕首。 没错,是匕首! 云锦书眨了眨眼睛,对这个礼物表示很疑惑。难不成他在回来的路上遇到卖匕首的人,想到自己没有防身武器,就买了? “护卫处举办擂台赛,我赢的!” 霍沣骄傲极了,这把匕首长七寸,刀刃锋利,刀身轻巧便于隐藏,女子也能使用。 舒然虽然呆在府里的时间比较多,但偶尔也会出门,还是随身带防身武器比较好。为此,他连续打赢十个护卫才拿到。 云锦书取下刀鞘,霍沣连忙提醒她小心,不能碰到刀刃,否则容易受伤。 两人视霍泽如无物,直到他自己忍不住开口打招呼:“四弟,你回来了。” “三哥什么时候来的?抱歉,我忙着跟舒然说话,没顾得上你。”霍沣咧着嘴笑。 “无碍,你们难得见面。” “三哥,你看起来好虚,实在不行早上起来跟我练武。” “不必了!” 霍泽气得咬牙切齿,不能再留他了,必须尽快处理,实在太碍眼! 霍沣没发现对方转身时瞬间变得狠厉的表情,而是拉着云锦书开开心心回屋。 进了屋,他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云锦书道:“啧啧啧,谁家娘子这么美?” 云锦书朝他的脸丢手帕,轻飘飘的帕子砸到脸上,别说痛了,调情还差不多。 “娘子用的手帕,就是香。”霍沣仰着头闻手帕,表情非常痴迷。 云锦书被他轻浮的模样逗得又羞又躁,霍沣这才把她搂到怀里安抚。 “还记得刘铮吗?他是我朋友,大嫂的堂弟。”霍沣突然开口。 “有点印象,大婚那天他是不是也在?”云锦书思索片刻回答。 “对,那小子定亲了,听说女方脾气很暴躁。他刚才跑到宫门口求我带你一起去玩,否则晚上他会被折磨得很惨。” “今晚吗?” “当然,今晚可是七夕。” “好,人多热闹。” 云锦书想到前世,刘铮婚前流连妓院,挥霍无度;婚后遇到贤德的妻子走上正途,不但考中举人,还成为公正廉洁的父母官。 赵国公倒台是他撑起门楣,他的妻子亦不离不弃,两人极为恩爱。她突然很想见见那位奇女子,据说只是七品县令之女。 傍晚云锦书跟霍沣告别侯夫人出门,每年七夕,官府都会在西市划出一条街用作乞巧市,里面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今日年轻女子成群结队出游,放眼望去,花团锦簇。商贩们搭起密密麻麻的棚子做生意,只留小小的道路供人行走。 霍沣跟刘铮约好在七彩楼碰面,现在时间还早,他打算先带妻子好好玩。 云锦书远远看到商贩在卖荔枝膏水,于是抬头看向霍沣,霍沣笑着陪她走过去。 商铺设的是木头长凳,海棠把桌椅重新擦一遍,云锦书才坐下。不过在大庭广众下吃东西,她有些迷茫。 霍沣不在意这些,端着碗就往嘴里送。 云锦书看他吃得香,也就不再矜持。 虽说叫荔枝膏,但是里面没有荔枝,而是用乌梅、肉桂、砂仁、姜汁、冰糖等原料熬制成,不过煮出来的味道很像荔枝。 云锦书没有吃过荔枝,霍沣也一样。 荔枝膏水味道酸酸甜甜像乌梅汤,也不知道他们哪天才能吃到真正的荔枝? 喝完消暑的冷饮,两人继续往前走。 云锦书突然被人踩了一下脚,很痛。踩她的女子连忙道歉,明明自己好好站在那里,不知被谁用力推了一下。 “不怪你!”云锦书咬牙切齿。 要怪那个头发乱糟糟的男人,若不是他推这位女子,自己也不会被踩到! “王山,赵川。”霍沣沉声道。 “是。”两人立即追上去。 不用一刻钟他们就把贼眉鼠眼的男子抓回来,云锦书气得用力踩对方一脚。 “你这样踩人不痛,要用脚后跟踩脚指头,然后转几圈。”霍沣给她做示范,那男子痛得满脸扭曲,赶紧把偷的荷包交出来。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云锦书这下没了愧疚之心,学着霍沣的样子踩第二次。丁香气不过,哒哒哒也跑去踩他,最后才交到巡逻士兵手中。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但凡云锦书多看两眼的东西霍沣都要买下。刚开始是果品、字画、糕点等小玩意,后来是草药、乐器、衣服…… 云锦书哭笑不得,再三解释说她只是好奇。霍沣这才停手,不过护卫身上挂满了东西。 前方不远处的三层建筑就是赫赫有名的七彩楼,外面挂大红灯笼,灯上贴金红纱,此时在夕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贵人里面请,请问是堂食还是上楼坐雅间?”圆头圆脑的店小二跑过来招呼。 “刘铮。”霍沣开口。 “原来是刘公子的朋友,贵人楼上请。” 店小二把他们带到二楼厢房,云锦书一眼就看到刘铮旁边的白衣女子。清纯得像枝头的白玉兰,含羞带怯随风摇曳。 霍沣说这女子脾气暴躁。 可不管怎么看都觉得文静柔弱啊? “沣哥、舒然嫂子,介绍一下,这是我未婚妻时伊。”刘铮起身给三人介绍。 “沣哥好,舒然嫂子好。”时姑娘乖巧地行礼,动作大大方方,声音温温柔柔。 云锦书在她对面坐下,厢房很大,左右两边陈列一人一座的矮桌,桌上有茶水点心。 简单寒暄过后,四人靠在窗边看楼下比赛,只见高台上坐着几十位用面纱遮脸的年轻女子。她们或刺绣,或编织,或剪纸,每个人都忙忙碌碌,十指翻飞。 七彩楼每年都举办巧手比赛,时间限定两个时辰,所有成品当场拍卖,价格最高者获得“巧手”称号和五十两银子奖励。 “真让人眼花缭乱。”云锦书发出感叹,她虽然会刺绣,但跟这些人不能比。 “熟能生巧。”时姑娘淡淡说道。 忽然隔壁厢房传来女子尖锐的声音:“哟,苏姑娘今日怎么有脸出门?啧啧,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怎么?你来得我就来不得?” “我爹可不像苏大人被罚杖九十。” “你们!” “姨娘就是姨娘,庶女就是庶女,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看自己有没有本事!” 苏大人被罚杖九十? 云锦书想起最近的流言蜚语,据说太仆寺少卿苏大人以妾为妻被御史参了。 夏朝律例:凡以妻为妾者,杖一百;妻在,以妾为妻者,杖九十并改正。若有妻娶平妻者,杖九十,后娶之妻离异归宗。 妾室想要扶正需满足两个条件:一是正妻亡故或被休弃,二是妾室生有儿子。官员想把妾室扶正,必须上疏请奏,获准方可行正妻礼。 御史台每日盯着满朝文武,不论大小事都能闹得满城风雨,什么养外室、宠妾灭妻、铺张浪费、教育子女等等。 “太过分了!”刘铮拍桌起身,不等云锦书反应过来,他就打开厢房门冲出去。 三人急忙跟过去,只见刘铮踹开隔壁房门,大声道:“苏大人犯错,你们凭什么欺负苏——” 刘铮顿时哑口无言,因为时姑娘抬手往他颈部扎了一针,想说也说不出口。 “怪不得苏姑娘肆无忌惮,原来是攀附上刘公子。听说刘公子定了亲,你莫不是学你娘当妾,然后妄想以妾为妻?” 阴阳怪气说话的是沈昭昭,二嫂的妹妹。因为姐姐在侯府备受冷落,所以她恨极了不安分的妾室。 第55章 大嫂二嫂 前世二嫂病死,沈昭昭笃定是被霍海跟小妾害死。故而一心收集证据要为姐姐报仇,最后被霍泽利用。 “沈姑娘请慎言,我同刘公子清清白白,岂容你随口污蔑!”苏姑娘义正辞严。 “哼,谁不知道你头上的簪子是刘公子送的,手镯是王公子送的,胭脂是你表哥送的,简直比百花楼的姑娘还厉害。” “你……你!”苏姑娘哭着跑了。 不得不说,沈昭昭确实不会无的放矢,是调查的好手,可惜女子不能为官。 “对不住,是我让各位败兴了,今日之事全在我一人身上,刘公子要怪就怪我。”沈昭昭走到刘铮面前独自承担责任。 时姑娘见机把刘铮颈部的银针拔出来,故而面对当前的情况,他只能吞吞吐吐道:“你……你,算了,跟本公子无关。” “见过霍四公子,四少夫人。”沈昭昭暗自松了一口气,然后来到云锦书跟霍沣面前行礼。 “抱歉打扰各位的雅兴,今日茶水由夏安侯府买单,还请姑娘玩得开心。”云锦书笑眼弯弯,声音悦耳,让人不由得想亲近。 “少夫人言重,是我们失礼了。”姑娘们面红耳赤,毕竟是她们取笑苏姑娘在先。 “下次有机会好好聊聊,我对沈姑娘很好奇,今日就先告辞了。” “少夫人请慢走。” 云锦书几人回到自己的厢房,刘铮再次大吼:“你能不能别给我扎针了,万一扎傻了怎么办?你赔得起吗!” “不会,我学了十年针灸。”时姑娘很自豪,这可是她的拿手绝活。 “我这个人文不成,武不就,小妾通房五六个,红颜知己七八个,出门就惹是生非。像你这么好的姑娘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求求你了,姑奶奶!” “不行,我答应过你娘。”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以身相许。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婚后我肯定会宠妾灭妻让你过得很痛苦,这是何必呢?” “不怕,你打不过我。” “沣哥,她听不懂人话!” 云锦书从刘铮口中得知,时姑娘的父亲得罪人被陷害入狱。她到处求人无果,是刘铮母亲替她求情,最终案子重新审理,父亲无罪释放,官复原职。 刘铮是二房嫡子,爵位压根轮不到他继承,故而从小就放纵自己,反正家里的银子足够一辈子挥霍。 以前爹娘对他从无要求,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非要他在家里念书。真搞笑,难不成赵国公府沦落他这个废物去撑门庭? 堂兄堂弟都干什么吃? 反正他这辈子早就决定躺平了! 云锦书知道为什么? 无非是他爹娘意识到,赵国公府看着花团锦簇,实际上早就摇摇欲坠了。子孙后代无人能撑起门楣,稍不注意百年家业毁于一旦。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或许你应该相信你娘的眼光。”云锦书多嘴劝了一句。 刘铮不再说话,扭头看向窗外。 他本性不坏,否则霍沣也不会当朋友。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铛铛铛,楼下响起三声响锣。 高台上有位声音洪亮的男子大声吆喝:“走过路过瞧一瞧,看一看,一年一度的巧手比赛结果出来了!老规矩啊,谁的东西价最高,谁就是今年的巧手!” 男子说完,围观的人更多了。 “看看第一位姑娘的手艺,哎呦老天爷,我还是第一次瞧见五彩丝线编织长命缕。来来来,十文钱起价!” 四周安静片刻,接着传来惊天动地的叫嚷声。 “我出二十文!” “三十文!” “五十!” 叫价声此起彼伏,最后长命缕以一百文钱被人拍下。原本集市上卖的也就十文钱,被绣坊这么一运作,价格贵得离谱。 接下来还有手帕、香囊、络子、福结等东西,全都以高昂的价格买下。绣坊看着哗啦啦的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怪不得人们常说,无商不奸,第一个想出这个主意的人,真是奇才。”时姑娘看着啧啧称奇。 “确实,七彩楼的东家原本是农户,家里穷吃不上饭就去当卖货郎,谁能想到他会把生意做得那么大。”云锦书很赞同。 第十个人的作品是绣有小黄花的手帕,云锦书眼神一震,扯了扯霍沣的袖子,他立即喊道:“我出一两银子,不过得让她亲自送上来!” “这是自然。”男子笑呵呵同意了。 戴着面纱的女子把手帕送上来,说实话她的刺绣很一般,根本不值一两银子。 “承蒙贵人厚爱,民女感激不尽。”女子双手将帕子奉上。 云锦书看了看角落里的小黄花问:“这是什么花?” “回贵人,是忍冬花。” “倒是有趣的名字,我很喜欢。今日拍卖所得绣房拿的是七成,这是拍下手帕的一两银子,这是赏你的。” 云锦书从袖口掏出二两银子放在女子手中,女子激动地跪下去咚咚咚磕三个响头,然后离开厢房。 “冬葵、贾五,你俩把刚才买的东西分一半送到云家,告诉他们中元节后我会回去。”云锦书朝冬葵眨了眨眼睛。 冬葵很快就跟贾五提东西离开。 回去的路上,霍沣问她是不是认识那个姑娘,云锦书点点头。 那姑娘姓冯,单名慧字,眉头有颗很大的痣,用的手帕绣忍冬花,是个坚定而又极其壮烈的女子。 云锦书之所以记得她,是因为前世亲眼目睹她在贡院门口举剑自刎,她用这种惨烈的方式揭发三年前的科举舞弊案件。 科举考试,得仕者如升天,不仕者如沉泉,欢愉忧苦,若天地之相远也。没有背景的平民百姓想要伸张正义,比登天还难。 云锦书让冬葵把她带到父亲面前,她不希望冯慧再沦落到用死亡为兄长求得公正。 记得科举舞弊案涉及皇后的娘家,贵妃一派拼命打压,五皇子气焰越发高涨。 无论如何,相信父亲会处理好。 云锦书很乐观,然而云诚很烦恼。因为他是工部尚书,不是管科举的礼部尚书,也不是管刑罚的刑部尚书! 唉。 没办法,女儿都把人送过来了,难道他还能当做没看到? 第二天霍沣去宫里当差,云锦书去找二嫂沈氏说话。话题当然是昨日遇到的沈昭昭,她想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提起小自己六岁的妹妹,沈氏脸上难得出现笑意。母亲身体不好,几乎都是她照顾沈昭昭,姐妹感情极好。 “你身子太弱了,要不让父亲请太医过来瞧瞧?”沈氏没有子嗣,一是霍海极少踏进她的房门,二是身体虚弱,很难受孕。 “没用的,我娘当初也是这么去了。”沈氏神情淡然,似乎早已经接受自己的结局。 云锦书不确定沈氏的死是否跟霍海有关,一方面觉得没必要,毕竟无儿无女霍海若想扶正妾室休了便是;另一方面沈昭昭死了,听起来像意外,但她怀疑不是。 先放着,毕竟那是几年后的事情。 目前还是大嫂刘氏比较重要,云锦书下午去邀月阁赏菊花,同时暗示霍洲的事。 刘氏早对霍洲死心,所以不在意他纳几个小妾,养几个外室,但绝不能连累自己的家人! 她趁中元节前回赵国公府一趟,再三告诫爹娘自己同霍洲感情破裂,并且他绝不可能继承侯府,是个软弱又无能之人! “你想跟他和离?”赵国公夫人问。 “我,我不知道。”刘氏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侯府不可能让她带孩子走。 “若是还能忍,就再忍忍。” “娘?” “哪个女人不是这样过来的,至少你婆婆人不错,不会蹉跎儿媳妇。” 虽然母亲劝她忍,但刘氏回到府中,破天荒开始思考和离的事情。 第56章 大夫之女 中元节,老太太领着众人念经祈福。云锦书跟着跪了一整天,起来时,膝盖都麻了。 第二天,天空下着密密麻麻的细雨。 如今西北正是麦子成熟的时候,敌军越过边境抢了好几个小镇的粮食、牛羊,还掳走年轻姑娘泄欲。 皇上勃然大怒,立即令西北将军出兵交涉,扞卫夏国的威严。 夏国与蛮族时有摩擦,但都未曾爆发大型战争。一是蛮族地广人稀,多在马背上生存,来去匆匆,况且武力不差;二是前朝交战三次皆溃败,还割让三座城池。 故而在夏国的潜意识中,若无万全之策,不可轻易与蛮族爆发大型战争。 或许是西北距离京城太远,也或许这样的摩擦每隔几年就会发生,故而这件事没有引起很大的争论。 月末霍沣休息,陪云锦书回云家。 老夫人看到孙女,笑盈盈搂着她喊“心肝儿”。李氏在旁边红了眼眶,明明才出嫁两个多月,她却觉得似乎好久没有见面。 云锦书大概说了侯府的情况,老太太偏心但要面子,二房偏安一隅不管事,三房有小心思不过被侯夫人压着。 “大嫂沉迷花草,二嫂身体虚弱,两人性子倒温和,我偶尔过去同她们说说话。” “正妻过于软弱,只怕妾室们不安于室。不过掌家之事不急于一时,你毕竟还年幼。侯夫人有能耐有见识,她既然肯带你在身旁教导,你且安心学着便是。”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知道的,侯府上下几百号人,想要管好没那么容易。”云锦书乖巧回答。 侯夫人掌家多年,管事只认她一人。自己贸然接了,他们只怕面服心不服,毕竟自己未曾展露什么过人的才能。 “文心那丫头?”李氏终究不放心。 云锦书抬眸对上娘亲关切的目光,忙笑道:“三少爷前段日子落水生病,她忙着伺候,我们很少碰面,也很少说话。” “好端端的,怎会突然落水?” “听说念书恍惚了,正巧竹桃当时路过就下水救人,可惜被误会狠狠责罚,若不是……” 云锦书把丫鬟都赶出去,悄悄告诉她们诅咒的事情。两人吓得不轻,连连说三房糊涂,竟然把流言蜚语当真。 话说现在李氏慢慢放权让儿媳妇管家,平时陪陪老夫人,或是逗逗孙子孙女。许是心态放松了,气色也跟着变好了些。 云锦书调侃说娘亲变得越来越美了,爹爹肯定很开心,气得李氏掐她的胳膊。 从祖母房里出来,云锦书转头去书房找父亲。他正跟霍沣下棋,说来上次回门两人也是下棋,不过霍沣输得很惨。 今日嘛? 云锦书坐在旁边瞧了一会儿,霍沣完全没有还手之力,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最终霍沣拱手认输,云锦宣笑嘻嘻跑进来找他对练,然而很快就被打服了。 云锦书询问父亲冯慧的情况。 “我把她安排到定国公府,五皇子一派正在收集证据,想来很快就会出结果。”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毕竟只有定国公府敢跟太子唱反调。当然,为了不让五皇子气焰太嚣张,他也给太子一派送了个人。 “那乡试考题?” “主考官换人,题目自然也就换了。” 确实,换主考官是最直接的办法。毕竟科举泄题可是极大丑闻,再加上舞弊案件,恐怕天下学子都对朝廷寒心。 云诚身为朝廷官员,自然从朝廷方面去考虑问题,说不出这是好还是坏? 云锦书陪家人用了午饭才离开,走之前她说,中秋节过后会回来。 老夫人点了点她的脑袋嗔骂:“谁家姑娘像你这样,嫁人之后还天天念叨着回娘家,羞不羞?” “我想祖母嘛,十五在婆家,十六回娘家,这样的话谁都不能说我。”云锦书抱着老夫人的手臂撒娇,就像未出阁的时候。 “好啦好啦,快走。” “祖母要好好保重身体。” 云锦书上了马车,眼眶变得通红。霍沣以为她舍不得家人,忙说下次再一起来。 两人回到府中,王亮领了一位穿着粗布麻衣,不施粉黛的小姑娘过来。年纪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眉眼清明,身材瘦削。 女子看到她立即跪下磕头:“求贵人为草民做主,草民愿意当牛做马结草衔环!” “王管事,说说。”云锦书知道王管事不会贸然把人领到自己面前,除非背后另有隐情。 “回主子,这位姑娘名唤何雪莲,是何大夫的女儿,擅长种植草药,她愿意签死契,不过有个条件。”王管事边看眼色边回答。 “大夫的女儿,那我且听听。” “多谢主子。” 王管事很快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何雪莲的父亲何首乌是乡里远近闻名的大夫,尤其擅长治疗疑难杂症。 一年前有个病人死了,亲属一口咬定是吃她父亲的药出事,于是强行砍断他的右手。 对大夫来说,手就是他们的命! 何首乌失去右手郁郁寡欢,不再给人看病,医馆也关了,整日泡在药园子里昏昏沉沉。 何雪莲跟双胞胎姐姐不相信父亲会治死人,于是偷偷去调查真相。不曾想真让她们查到,那名死去的患者压根就没吃父亲开的药,而是吃张家医馆的药死去! 姐妹俩闹到衙门,可县令跟张家狼狈为奸。现在父亲跟姐姐被关进大牢,而她因为姐姐的掩护逃了出来。 何雪莲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听说有贵人在找擅长种草药的人,便不管不顾求王管事帮忙引荐。 “你的条件是救出父亲跟姐姐。” “是,只要能救出他们,草民愿意一辈子为贵人种草药。” “你先回去,这件事我会好好调查,到时候让王管事通知你结果。” “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何雪莲咚咚咚磕头,云锦书心情很沉重。前世她没去田庄,更没想过种草药,故而王管事也好,她也好,没人认识何雪莲。 “别担心,我去调查清楚。”霍沣看云锦书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连忙安抚道。 “辛苦夫君大人。”云锦书笑着说。 下午霍沣领着王山、赵川出门,晚上回来表情不太好。那县令姓薛,是忠义伯夫人的弟弟,也就是夏蕴荷的舅舅。 第二天霍沣继续调查,云锦书约夏蕴荷在茶楼见面。两人是好友,她不想瞒着。 “我可以让舅舅放了那两人,他很疼我,应该会答应。”夏蕴荷没有在意这件小事。 毕竟大家族里,经常有仆人因为一两句话被打得半死。于她而言,只要没弄出人命,都是小事情。 “听说薛大人收了张家五百两银子。”云锦书试探地问了一句。 “舒然,银子我会让舅舅还回去,张家也会得到应有的惩罚,这件事到此为止好吗?”夏蕴荷听出她的暗示,连忙祈求。 夏朝律法规定:官员贪污受贿超过一万两,斩立决;超过一千两,斩监侯;超过一百两,撤职永不录用。 斩监侯分两种情况:一、在规定时间内把赃款全部上交,死刑改流放;二、规定时间内无力补齐,判死刑。 夏蕴荷的舅舅不管是不是第一次收取贿赂,超过一百两,但凡被揭发出来,头顶的乌纱帽不保。 不仅如此,若是前来调查的官员铁面无私,很可能整个薛家都会受到影响,甚至伯府也不能置身事外。 夏蕴荷想想就觉得可怕,她平时爱打听八卦,但是不想成为八卦的中心。 第57章 乡试开始 云锦书心里堵得慌。 “舒然,你又不是刑部堂官,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这事能不能睁只眼闭只眼?”夏蕴荷表情还是那样甜美可爱。 “好。”云锦书扯了扯嘴角笑了。 “你知道吗?竹子只要打通中间的节,就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 “用来观察星星?” “对,韩阳很聪明,脑子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最近他还看修道的书籍。” “那确实让人难以琢磨。” 云锦书跟夏蕴荷喝完茶分开,回去之后觉得有些疲惫,于是靠着引枕睡着了。 晚上霍沣回来,她主动扑上去,粉脸相偎,香肌迎凑,玉臂交挽,双腿缠腰。 有道是:香汗淋漓玉肌腻,娇喘吁吁莺语啼;人间冷暖君尝遍,其中深浅吾自知。 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床幔遮掩着,阳光无法透进来,室内仍然昏暗。 身上残留着昨晚的情爱气息,云锦书疲惫地从床上坐起来。霍沣早已经离开,海棠等人进来伺候,说今日不必去请安。 云锦书吃完早饭,喝了一大杯花茶,精神总算恢复过来,海棠见此松了一口气。 昨日少夫人从茶楼回来便心事重重,姑爷又不在身边,幸好很快就想通了。 云锦书命赵安跟进何家的事情,若是薛县令没有及时放人并捉拿罪魁祸首归案,一定要尽快向她汇报。 赵安得了命令,急忙去安排。 霍泽、霍淮忙着准备乡试,吃穿用度不仅老太太每天过问,侯爷也非常重视。府医隔两天就给他们检查身体,确保考试的时候万无一失。 云锦书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动手脚,风险太大,成功率太低,还容易暴露自己。 她安排贾五、贾六去暗杀青云道长,虽然换过几次书信,离间对方跟霍泽的关系,但道长为了名利一直忍耐着。 现在是时候让他跟霍泽反目成仇了。 初三、初四连续两个晚上,道长都遇刺杀,并且还被刺了一剑,初五早上他便气势汹汹来侯府找霍泽算账。 普通人在这种关键时候肯定见不了霍泽,青云道长不同,他是老太太的贵客。只要说有不详之兆,下一刻就能见人。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还望霍三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 霍泽不知道刺杀的事情,以为道长说的是分银子,忍不住皱眉道:“人心不足蛇吞象,道长应该比我更清楚。” 道长见此更加笃定刺杀自己的人就是霍泽安排,口不择言道:“霍泽,把我逼急了,大不了咱俩鱼死网破!” 霍泽眯了眯眼睛威胁:“若不是我,你不过是个被赶出道观的废物。现在被人吹捧几句,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青云道长黑历史被拆穿只能怒而离开,霍泽立即派杜明找机会处理他。虽然好不容易积累声望,获取京城贵妇人的信任,但不受控制必须处理,大不了换人顶替。 反正都只是他敛财和打探消息的道具,真正能预知未来的人是自己! 杜明收到命令,谋划在乡试的时候动手。巧了,云锦书也打算这个时候动手。 永泰十三年八月初八,所有京城的考生都聚集在顺天府的贡院进行身份校验。 乡试考三场,持续九天,一旦进入考场,考舍立即锁上,哪怕考生发疯也不会开门,直到考试结束。 霍泽、霍淮出发时,老太太亲自送到二门。金氏异常紧张,因为通过这次考试就能确定,霍泽究竟是不是真的克她儿子! 云锦书看着霍泽笑了,真期待他到考场,发现考题跟主考官都变了是什么表情?等他考完,心腹出事了又是什么表情? 云锦书笑容灿烂,恍若清晨的阳光。 老太太终于结束叮嘱的话,兄弟俩带着仆从,坐上马车前往贡院。 众人目送他们离开,随后各自散去。 其实从七月开始,老太太就命人去承恩寺捐三个月香油,每日五斤,也就是五两银子,可见她非常在意乡试结果。 云锦书陪在侯夫人身边有些心不在焉,等没人的时候她羞涩道:“母亲,过几日是夫君十八岁生辰,不知往年如何过?” “生辰只有周岁跟成年礼大办,其他时候哪有人记得。”侯夫人笑了笑,不过看到儿媳妇把儿子放在心上,她还是很开心。 “别人可能记不得,母亲肯定会记得。”云锦书很肯定,毕竟霍沣是侯夫人全部的希望。 “你这孩子。”侯夫人无奈地笑了。 下午霍滟过来学习,这段时间她忙得很,一边待嫁,一边挑拨离间,这不又开始。 “听说堂嫂在豆蔻年华的时候,为了得到某人的诗,写了很多书信?”霍滟故意当着侯夫人的面说些模糊不清的话。 “确实有这回事,我整整求了两年对方才答应,不过不是诗,而是工笔画。”云锦书笑得很镇定。 “天啊,工笔画我想想?是久负盛名的沈公子,还是一笔惊人的唐公子?” “不,是聪慧颖悟,下笔如有神的周令仪,周姑娘。她画的兰花清馨雅致,就连我父亲也忍不住收藏了一幅《月下幽兰》。” “周姑娘可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侯夫人一直在听两人谈话,霍滟的伎俩对她而言或许稚嫩,但让人很不舒服。 “是的母亲,我的嫁妆里有副《彩蝶戏春兰》,您若是好奇,我这就让人取来。”说到周姐姐的画,云锦书双眼亮得灼人。 “那便取过来瞧瞧,我听说过她诗文不错,没想到工笔画还能让你如此夸赞。” 云锦书乐呵呵让海棠去库房取,正好等会儿看完不必再收回去,挂在她的房间也是极好的,还能时时欣赏。 霍滟神色有些僵硬,她以为可以抓到云锦书轻浮的把柄,没想到对方是女子! 海棠把画取过来,饶是从小泡在古玩中长大的侯夫人也不得不承认,周令仪在绘画上天赋过人。 霍滟气冲冲去修竹院,叶文心正在绣荷包,迎面就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霍姑娘,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堂嫂,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叶文心捂着脸颊质问,水蓝连忙去找冰块冷敷,省得待会儿肿起来让人看到。 “堂嫂,你也配?一个庶子之妻,我现打得,等过段时间就连我的丫鬟也打得。”霍滟冷笑,等她嫁入郡王府,往后教训人就不用自己动手了,毕竟她手也会疼。 “原来你是这般想我?” “收起你那廉价的泪水,我可不是男人吃你这套,下次再敢耍手段,就不是扇巴掌这么简单!” 霍滟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了。水蓝很心疼,主子明明嫁进侯府,当了正妻,怎么还被人欺负? “霍滟姑娘也太过分了,菩萨保佑少爷一定要考中科举,把三房狠狠踩在脚下!” “是啊,我们在侯府地位全靠他了,不然过几日等竹桃住进来,恐怕……” “竹桃不过是妾,难道还能越过您?” “她是表妹的贴身丫鬟,夫人的干女儿,若是得宠,或是比我早些诞下子嗣,越过我还不容易吗?看看大嫂、二嫂就知道了。” “您说,竹桃会不会是四少夫人安排的?她恨您大婚之夜做的事,所以……” “是与不是,现在都不重要了。” 叶文心希望是云锦书安排,这样说明她跟自己一样心思歹毒,不择手段! 第58章 乡试期间 两天后,赵安领着何家四口过来道谢。 尽管双胞胎姐妹容貌相似,但气质相差很大。何灵芝沉稳安静,肤色比较黑,身材比较瘦,一看就是照顾人的角色。 何雪莲跟姐姐相比,眼神更天真,为人也冲动莽撞,不过本性纯良,为了家人宁愿把自己卖了当奴隶。 何首乌右手腕光秃秃的,身为大夫失去手无异于杀人诛心。他的妻子身体也不太好,不过能把两个女儿教好,应该是不错的人。 “多谢贵人救我父亲和姐姐出狱,我愿在此签订契约,一辈子为奴为婢,以报您大恩。”何雪莲跪在地上磕头,云锦书心里很不是滋味。 仆从契约分死契和活契,死契是由官府盖印,一旦签了就意味着命运完全掌握在主家手中,婚嫁、转卖、生死都由主家说了算,并且永无赎身回归民籍的希望。 活契不需要官府盖印,也不属于奴籍,而是双方约定雇佣年限和内容,到期可以花笔银子赎身,恢复自由。 “那便签五年的活契。”云锦书缓缓开口。 何雪莲猛地抬起眼眸,原以为要一辈子为奴,没想到现在竟然还有机会…… “若是五年的话,请贵人把我也一并签了,我比妹妹更擅长种草药。”何灵芝抬头,或许是出于对妹妹的关心,也或许是为了报恩,总之她的眼神很坚定。 “不,姐姐你要跟爹学医术,我,我签十年,贵人还请把我的契约改成十年!” 姐妹俩相互争执,忽然她们的娘亲开口了,声音温柔又坚定:“虽然我身体不怎么样,种种草药还是可以,贵人只要给片田地,我就能给您种出一片草药园子。” “好,你们母女两都签五年契约,工作内容是在田庄上种草药,期满恢复自由身。”既然她们自愿报恩,云锦书也不会拒绝。 何家人住的地方距离田庄不算远,否则也不可能打听到王管事在找会种草药的人。 云锦书让赵安找辆马车把他们送回去,顺便交代王管事给母女俩安排住的地方,往后就是田庄的人。 说来何雪莲跟她母亲都是实在的人,到了田庄第二天就开始着手种植草药。王管事给她们指派三个农户帮忙,耕地,做篱笆,撒种子,忙得热火朝天。 同一时间,霍泽看着卷子上陌生的题目痛苦万分,这几个月他费尽心思,无数次修改润色的文章完全用不上! 为什么主考官换人了? 到底是谁在中间搞鬼? 很多事情都变了,有些甚至是他主导。比如那些跟青云道长接触的人,还比如他娶了叶文心,云锦书嫁给霍沣…… 霍泽苦大仇深地书写文章,他还有希望,毕竟前世考中进士,今生怎么可能举人都考不上? 就算题目不同,他也是进士之才! 深夜杜明正在追杀青云道长,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刚杀死道长就被人捅了一刀,然后伪造成同归于尽。 第二天,伺候道长的小厮看到房里有两具尸体大惊失色,连忙去顺天府报案。 杜明是侯府的小厮,顺天府派人过来问话。其他小厮把知道的情况都说了,最后有人想起青云道长曾暗示杜明短命,想逆天改命要给他一百两银子。 这话听起来像是行凶理由,因为道长给贵人看相起步就是一百两。对杜明来说,那是八年的工钱,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人命关天的事,顺天府不会轻易结案,而是等霍泽考完试再询问详细情况。至于被人们吹捧为大师的青云道长,他们也要好好调查清楚。 京城不少贵妇人对青云道长感到惋惜,毕竟他看相很准。虽然凶手死了,但凶手来自夏安侯府,故而无形中招惹一波怨恨。 老太太发现捐香油没用,打算找人做法事驱邪气。然而马上就是中秋,并且乡试尚未结束,要做也得等到月底。 中秋的前一天下雨了,细雨轻柔地滴落在荷花池中,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一大片枯黄的荷叶在风中摇曳,唯独东面有几朵尚未凋零的荷花傲然挺立着,与周围的破败形成鲜明对比。 云锦书呆呆地看着那几朵荷花,直到天色渐渐昏暗,眼睛也没有移开。 “姑娘是在等人吗?” 像糖一样甜蜜的声音在耳边悠悠响起,云锦书急忙转身,霍沣不知何时进屋?侍女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不等人,只赏雨。”云锦书的眼眶有些湿热,声音也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 “请问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夫人?天晴我想她,下雨也想她,白天想,夜晚想,就连睡梦也想,不知她可曾想过我?” “她……未曾。”云锦书低头说道。 霍沣的脸色有些僵硬,漫不经心的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正当他准备仔细询问时,云锦书忽然抬起头,粲然一笑说:“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 心情就像是小孩的脸,上一刻阴雨绵绵,下一刻阳光灿烂。霍沣觉得,自己的喜怒哀乐全被她所控制,这种感觉竟然还不错。 霍沣粗糙的手从云锦书的颧骨摸到脸颊,再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云锦书毫无抵抗地抬头,两人四目相对,乌黑的眼睛里深深倒映着彼此的身影。 霍沣弯着腰,温柔地与她亲吻,云锦书伸手揽过他的脖子,两人倒在窄小的贵妃榻上。明明没有喝酒,他们却仿佛都醉了。 霍沣的手解开腰带时,掌下的肌肤光滑细腻,为了不吓到云锦书,他差不多耗尽生平所有意志来保持理智。 云锦书觉得缓慢的过程太磨人,抓住霍沣的上衣领子用力一扯,哗啦一声,衣服被撕裂了。 两人呆愣片刻,云锦书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整张脸爆红,羞得眼泪都流出来。 “我快疯了。” 霍沣好不容易保持的理智,在这个瞬消失得无影无踪。动作不再轻柔,眼神也没了笑意,而是燃烧着欲望。 “为何这么容易就——” “可能少夫人天生神力?” 霍沣笑着抬起云锦书的双腿,很快她就再也没有心思去管衣服的事情,而是沉浸在隐秘而又刺激的原始运动中。 第二天检查衣服才发现,上面有道划痕,应该是霍沣跟同僚对练的时候被刀剑割到,怪不得那么轻易就被她撕裂。 不对! 昨晚他一直穿着上衣,平时不是这样! 等霍沣训练回来,云锦书立即伸手去扒他的衣,想看看有没有受伤? “现在青天白日,乖,咱们等晚上再来。” “你受伤了?” “没有,我怎么会——” 霍沣努力抓住衣服,但是对上云锦书锋利的眼神,不得不把手放开。 上衣掀开,云锦书看到他肩膀系着白布,上面还渗出红色血丝。想到昨晚的疯狂,真恨不得给他一个大嘴巴子,早说也不会那么辛苦,真是的! “我怕你担心就没说,别生气了好不好?” “谁担心你了,我才不担心!” 云锦书话是这么说,吃早饭的时候却小心翼翼照顾他,霍沣嘴角抑制不住上扬。 第49章 醉酒之夜 中秋这天侯府很热闹,老太太喜欢听戏,侯夫人特意请了戏班子进府,从上午开始便咿咿呀呀唱个不停。 金氏声音好听,学着戏台上唱了两句,把老太太逗得眉开眼笑。 听完戏,众人热热闹闹猜灯谜。丫鬟婆子也参加,就图个热闹,猜对了赏赐金瓜子、瓜果点心之类的小玩意儿。 下午宫里举办宴会,皇上在前朝宴请王公大臣,皇太后在慈宁宫宴请三品以上诰命夫人,侯夫人早早便坐马车进宫。 云锦书还没进过宫,对偌大的宫廷有几分好奇,不过也仅仅是好奇而已。 月上柳梢头,侯府女眷聚在春华院,张氏跟金氏伺候老太太用膳。丫鬟温了桂花酒,众人喝了不少,云锦书也有些微醺。 中秋有熬夜的习俗,据说熬得越久,寿命就越长。当然这只是美好幻想,不过老太太还是让人摆起桌子,陪她打马吊。 金氏、张氏为了哄她,两人连着输好几局,丫鬟们笑盈盈夸赞老太太牌技好,气氛和乐融融。 霍沣在前院被灌酒,脑袋沉得厉害,眼神也有些迷茫。歇一会儿就叫孙鹏、江荣扶他回东麟院。 进了屋,白鹭跟翠鸟立即忙活起来。一个去倒醒酒汤,另一个端来清水给她洗脸,画眉跟喜鹊,今晚不值班,躲去跟其他丫鬟说笑去了。 “我的灯笼呢?给少夫人准备的玉兔望月灯呢?”霍沣四处看了看,想要起身去找灯笼。 “少爷,奴婢去给您取灯,您等着。”白鹭看他站都站不稳,忙劝他坐着,转头便找灯去了,屋里只剩翠鸟一人伺候。 春华院里,云锦书还在跟大伙打牌。她牌技不错,但跟三个嫂子打,输赢各半。 眼看夜深了,歪着头问海棠前厅喝完酒了没?海棠出门去打探,片刻后回来说,姑爷已经回东麟院了。 云锦书打完这局推说不玩了,无意间视线跟叶文心碰上,叶文心抬头冲她一笑。那笑容很熟悉,是暗算成功后得意地笑。 云锦书眸光一沉,转身出了春华院。 刚走两步,她便拉着冬葵道:“去打听一下叶文心最近都做了什么?” 冬葵点点头离开,她则领海棠回去。屋门有丁香、王蕊守着不用担心,丁香爱玩,但王蕊一根筋,安排什么就做什么。 她担心的是霍沣,脚步不由得加快。过了穿堂,绕过芭蕉园便是东麟院。 八月的夜晚风有些凉,主子们都在玩乐,除了伺候的丫鬟婆子,其他人大多寻个避风的地方说话偷懒去了。 毕竟过节,只要不闹得过分,大伙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不能一点都不体恤。 云锦书刚进院子就看到霍沣衣衫不整地跑出来,身影摇晃,一看就是喝多了。 “夫君!”她赶忙喊了一声。 霍沣抬头看到她如同见了救星,像个孩子一样扑过来。 可惜他忘了自己又高又沉,哪怕云锦书提前做了心理准备,海棠眼明手快扶着,还是被撞得东倒西歪,差点摔了! “舒然,舒然,是我的舒然!”霍沣紧紧抱着云锦书嗅了又嗅。 “少夫人!”白鹭一脸慌张地跑过来,手里还提着一盏花灯。 她没想到,自己找灯的功夫少爷不但醉醺醺跑出来,衣服还乱糟糟的,翠鸟又不是第一天伺候人,难不成也躲懒去了? 顾不上多想,忙把灯放一边。 “快把他扶进屋!” 云锦书庆幸今晚没几个人在院子里,否则明日所有人都知道霍沣耍酒疯了。 白鹭跟海棠伸手把霍沣从云锦书身上拉开,不料被他用力一甩,两人纷纷倒在地上。 “别碰我!”霍沣大吼一声,继续死死抱着云锦书,像是护食的恶狗。 云锦书头都大了,没想到他喝醉了这么烦人,只能强撑着半扶半拖回屋。 海棠跟白鹭在旁边护着,稍微靠近,还没碰到衣服呢,霍沣就大吼大叫。 王蕊听到声音也过来看情况。 霍沣恨不得整个人挂在云锦书身上,几十步路,她愣是走得汗流浃背,面色通红! 进了屋,众人吓了一跳,只见杜鹃倒在地上,桌椅乱糟糟的,云锦书当下便明白了一切。 “这事处理不好,你往后不用伺候了。”云锦书看向白鹭,毕竟她是伺候霍沣的大丫鬟。 “奴婢一定不会让少夫人失望。”白鹭只觉得头痛欲裂,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无非是杜鹃跟翠鸟勾搭上,趁少爷喝醉耍手段。 云锦书说完把霍沣扶到里屋躺下,本想出来看情况,霍沣却紧紧抱着她不放,没办法只能先哄他睡下。 海棠掐了杜鹃的人中,很快她便醒了,正好这时翠鸟端着一盘水果走进来。 “白,白鹭姐姐。”翠鸟面对阴沉着脸的三人,吓得跪在地上。 白鹭气得胸口疼,缓了好一会儿才愤然开口道:“翠鸟啊翠鸟,我看你懂事机灵才向少夫人举荐,可你好日子不过,非要自己找死,真是眼皮浅的混账东西!” “白鹭姐姐我错了,求你替我向少夫人说说情,我往后再也不敢了。”翠鸟咚咚咚磕头。 “你还有没有往后我说了不算,少夫人说了才算。不过你好好交代,我倒是可以说两句好话,毕竟你我认识多年。” “我,我不小心把少爷的玉佩弄丢了,杜鹃说那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价值百两。若是让人知道,我定会被发卖出去。” “真是头蠢猪,弄丢玉佩被发卖,难道一个被少爷、少夫人厌弃的二等丫鬟能救你?” “她,她说少爷心里一直都有,有她,只要当了姨娘就……” 伺候霍沣的丫鬟都知道,杜鹃是老太太看中的人,模样标致,在少爷面前说得上话,少夫人来了之后才被贬。 “我向来宽宏大量,只要不过底线,都愿意再给一次机会。你弄丢玉佩说明不适合在屋里伺候,那就继续当二等丫鬟,不过月钱扣一半,直到还清玉佩的钱。”云锦书哄睡了霍沣,缓缓从里屋走出来。 侯府一等丫鬟月钱一两,二等丫鬟八百钱,三等丫鬟五百钱,也就是半两。若是按一百两来算,翠鸟要还二十年。 “少夫人——” “要么把玉佩找回来,要么就发卖出去,我记得你是签了死契的。” “奴婢多谢少夫人开恩。” 翠鸟被王蕊带下去,接下来是冥顽不灵的杜鹃,只见她神色癫狂,嘴里念念有词。 “少爷最疼我,看我被开水烫就给我上好的药,说我穿蓝色好看,大少爷轻薄我也是他出面阻止,他就是上天赐我的良人……” 云锦书叹息一声,霍沣是什么特别的体质?一个陈雅,一个杜鹃,都不太正常。 她端起茶盏往杜鹃脸上倒去,冰凉的茶水让她渐渐变得清醒,只是见到云锦书的刹那,表情变得扭曲,眼里恨意翻滚。 幸好审翠鸟的时候,海棠拿绳子把她捆起来,不然现在得发疯。 第60章 私奔男女 云锦书心想,杜鹃不能再留府里,否则以后还会出事端,她可没那么多精力去防备。 “正好今晚月圆是好日子,白鹭,你觉得她配哪个小厮比较合适?” “奴婢觉得蒋嬷嬷的儿子很合适。”白鹭略微思索过后给出答案。 “把蒋嬷嬷领过来。”云锦书默认。 蒋嬷嬷是东麟院的粗使婆婆,力气大,嗓门大,小儿子二十二还没娶上媳妇。 说来那小子不赌不嫖,还算勤快,没有姑娘乐意嫁主要是蒋嬷嬷喜欢折腾儿媳妇。 曾有人暗示她又不是大户人家,没必要给儿媳妇立这么多规矩。她可不管这些,自己当初这么过来,哪能让儿媳妇享福? 毕竟是家事,大伙也就不管了。 白鹭去找蒋嬷嬷,路上暗示说丫头心野了,若是不愿意少夫人也不会怪罪。 蒋嬷嬷进屋瞧见杜鹃的第一眼就猜到发生什么事?这些小蹄子,仗着有几分容貌就想爬主子的床,她最擅长就教规矩。 “少夫人安,听说您有事吩咐奴婢?”蒋嬷嬷身材圆润,皮肤黝黑,是侯府的家生子。 “嗯,听说刚才杜鹃差点摔进水池里,是你拉了一把。正好今日过节,我就满足你一个心愿。”云锦书意有所指。 “多谢少夫人!话说杜鹃姑娘走道也太不小心了,若不是奴婢经过,这会儿肯定成了落汤鸡,至于心愿?唉,说来惭愧,奴婢的二小子至今尚未定亲,奴婢当娘的心里头难受得紧,若是能得少夫人恩典,那就是天大的福气!” 不愧是蒋嬷嬷,云锦书刚起头,她就顺台阶而下,捏着帕子把故事补充完整,看得人只想拍手称快。 “真是拳拳爱子心,殷殷父母情。我今日便把杜鹃丫头许配给你家二小子,听说他老实勤快,正好杜鹃有模样还擅长做针线活,想来日子不会过得太差。” “多谢少夫人恩典!奴婢定会好好待杜鹃姑娘,把她当亲闺女一样疼爱。” “那我便放心了,白鹭你亲自给杜鹃收拾东西,也跟其他丫鬟知会一声,今日咱们东麟院可是双喜临门呢。海棠,去取个红封来,丫鬟出嫁怎么能不给嫁妆呢?” 云锦书抬眉,海棠回屋取了二两碎银子装在红封里交给蒋嬷嬷,事情就这么定下。 “我不嫁!我要见老太太!” 杜鹃大吼大叫,蒋嬷嬷冲云锦书笑了笑,然后撩起杜鹃的裙摆塞进她嘴里,再捏跟小棍子抽打小腿。 嬷嬷们教训丫头,不打脸,因为要见人;不打手,因为要做活。除此之外,衣服遮盖住的地方都能打。 杜鹃原本在老太太身边伺候,到了霍沣这边也是一等丫鬟,养得身娇体弱,哪里被人这么狠打过,不久便眼泪汪汪。 蒋嬷嬷把她两边小腿抽红,这才扒下裙摆。杜鹃眼神仍然死死瞪着云锦书,却不敢再大吼大叫,省得还要挨打。 闹剧结束,东麟院又恢复平静。 云锦书望着窗外,月光如水,透过深邃的夜空,好似看到月宫里的嫦娥跟玉兔,还有那影影绰绰的月桂树。 “少夫人,这盏灯是少爷亲自做的,说要送给您。”白鹭把兔儿灯提过来,兔子歪歪扭扭,可见他手艺很一般。 “真是让人没法生气啊。”云锦书叹息一声对白鹭道:“玉佩恐怕被人故意藏起来,你查一查,能进屋碰到东西的人无非也就那么几个。” “奴婢明白。” 白鹭震惊过后很快就想明白了,今晚的事情恐怕还有其他人在背后谋划。 唉,她想安安稳稳干活都不行。 云锦书十六日终究没有回娘家,而是陪侯夫人、霍沣去了趟罗家,也就是侯夫人娘家。 今日罗家给长孙办洗三礼,特意邀请亲朋好友出席。 洗三礼是指婴儿出生第三日的沐浴仪式,主要是为了洗涤污秽,消灾免难,祈祥求福。 霍沣看着小孩很喜欢,转头跟云锦书咬耳朵,说他也想要个孩子。 云锦书盯着他道:“你真想要孩子?” 霍沣用力点头,他想要个孩子,他跟云锦书的孩子,长得像云锦书就更完美了。 “我如今年纪尚小,要孩子的话对身体伤害比较大;再有就是怀胎十月,你不能近我身,若是这样你还想要——” “不,咱们不着急,过两年再说。” 霍沣光是想象一下就无法承受,不论是失去云锦书,还是十个月不能跟她亲热。 “这可是你说的,往后祖母他们问起来,你可得替我做主,不是我不愿。” “当然!”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有人来找霍沣说话,他转头看了云锦书一眼才离开。 云锦书回头看到走廊下站着一位粉衣姑娘,容貌清秀,皮肤白皙,年纪也就十四五岁。 没猜错的话,她应该就是前世侯夫人说给霍沣的外甥女,最终跟人私奔了。 云锦书主动走到她面前,尚未开口,姑娘脸色一变,瞬间把脑袋缩回柱子后面。 云锦书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发现霍沣回头看了一眼,心想这小姑娘是真的怕他呀。 “我,我第一次见他,他徒手抓蛇;第二次见他,他绷着脸把人打出血,可吓人了。” “别怕,他已经离开了,况且别人不惹他,他也不会打人。这庭院真漂亮,可否劳烦罗姑娘带我逛逛?” “哦,好的。” 罗家的庭院种有很多菊花,深黄色的蟹爪菊,红色的千头菊,白色的玉壶菊,阳光下细长的花蕊从花瓣中探出头来,像极了摇曳生姿的舞娘。 走累了,两人坐在凉亭里休息,丫鬟端来茶水点心。凉风吹过,花香弥漫,让人不由自主放松下来。 远处有两位青年缓缓走来,只见他们徘徊在菊花前,蓝衣公子朗声道:“浅红淡白间深黄,簇簇新妆阵阵香。” 白衣公子回:“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 吟诵过后两人相互吹捧,相互谦让。 云锦书觉得装模作样,于是转头看向罗姑娘,只见她羞涩地低下头,手指不停绞着手帕,俨然一副看到情郎的小女儿姿态。 “他们是?”云锦书问。 “蓝衣公子是我表哥,白衣公子是表哥的好友,元礼。元公子是举人,此次入京是为了参加明年三月的春闱。” 元礼? 前世跟罗姑娘私奔的男子。 这件事很出名,因为罗家向来克己复礼,家风严谨,不曾想嫡女竟然跟人私奔,并且那男子在老家还娶妻生子! 自古以来,聘为妻,奔为妾。 “元公子一表人才,不知可曾娶妻?”云锦书试探问了一句。 “表哥说他家境贫寒,一心只读圣贤书,别说妻子,连通房丫鬟都没有。” 云锦书冷笑,这个表哥不知道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不过元礼撒谎是事实。 虽说她跟罗姑娘只是初见,看在今日天气不错的份上,笑嘻嘻道:“其实我会看相,元公子人中深长子女运旺盛,奇怪,他若是未娶妻怎么会有两个孩子?” “不可能!”罗姑娘情绪很激动。 “面相这种东西,姑娘可听可不听,兴许是我看错了,还请姑娘别见怪。”云锦书说完同罗姑娘告辞,往后如何与她无关。 第二天,乡试结束。 云锦书跟霍沣都到顺天府贡院迎接,当然不是迎接霍泽、霍淮,而是云锦堂。 前世因为方氏去世,云锦堂整日抑郁寡欢,无心念书,直到最后也只是一事无成的秀才,明明他那么有才华。 今生方氏活得好好的,还顺利诞下子嗣,她希望大哥能够施展抱负。 霍泽在万千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云锦书的红色身影,恍然间他好像回到前世。每次参加科举考试,她都亲自接送,不论考得好坏,都为他精心准备礼物。 第61章 做噩梦了 叶文心去接霍泽,远远看到他盯着人群中鹤立鸡群的云锦书,心里恨极了。 本以为杜鹃能有点用处,没想到跟姜如一样是废物! 不着急,总能找到机会。 叶文心深吸一口气,笑容满面走到霍泽面前。然而未等她靠近就闻到一股汗臭味传来,刺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乡试期间,所有考生别说沐浴,连梳洗的时间都没有,如今一个个臭不可闻,让人不敢靠近。 有人信心满满高谈阔论,也有人垂头丧气不言不语。结果如何,一个月后见分晓。 云锦书连忙叫大哥回府沐浴梳洗,嫂子已经准备好丰盛的晚饭。 云锦堂笑盈盈骑上马背,书童为他背着行囊,云锦书跟霍泽坐马车跟在后面。 出门前他们跟侯夫人交代,今日会晚点回去,故而没跟霍泽打招呼就走了。 云锦堂回到府中,热水已经备好,沐浴之后饭也来不及吃就把文章默写出来。 云锦书等人在一旁围观,云诚边看边点头。文章虽然有些稚嫩,但有他当年几分风采,还算不错。 老夫人眼睛不好,云锦书在一旁小声读给她听。即便很多地方听不懂,但也不妨碍她听得津津有味。 云锦堂写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结束,李氏埋怨道:“饭菜都凉了,你们不饿吗?” “娘亲说的哪里话,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怎么会饿呢?”云锦书搂住李氏的手臂说玩笑话。 李氏睨了她一眼道:“原来书儿不饿呀?行,元霜,把她那份撤下去。” “娘,我说着玩儿呢,您别当真,饿在我身痛在娘心,这多不好呀。” “鬼丫头。” 霍沣看着妻子跟娘家人撒娇逗笑的模样,也跟着笑了。只有这样和谐美满的氛围,才会养出她那么美好的姑娘。 吃过晚饭,天已经完全黑了。 云锦书靠在霍沣怀里,心情比任何时候都好。不论大哥这次有没有中举,他的未来都跟前世不同。 回到东麟院,云锦书从锦盒中掏出一块刻有老虎形状的玉佩。这是她想了很久,挑了很久,才定下的生辰礼物。 “明日一早你就进宫当差,我担心到时忘了,以后看到玉佩可要记得想我。” “多谢,玉佩我很喜欢。” 云锦书打了络子将玉佩装上,然后挂在霍沣腰间,果然适合他! 晚上两人又是一番恩爱缠绵。 修竹院的气氛正好相反,霍泽听说杜明跟青云道长同归于尽的时候,气得把屋里的茶盏、花瓶都砸了。 杜明不是普通人,当初收留他的时候特意花银子送去学几年武术才回来当小厮。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一个瘦弱的道士! 这其中一定有人在作梗。 叶文心知道霍泽心腹死了,心情不好需要发泄,故而安安静静坐在榻上。等他发泄完了,才缓缓走过去安抚。 霍泽因为心里有气,到了床上毫无怜惜之意,叶文心痛得眼泪直流,心里对云锦书的恨意更深了。 清晨云锦书被密密麻麻的亲吻吵醒,霍沣已经训练结束,衣服也换好了,整个人神采飞扬,跟睡眼惺忪的她刚好形成鲜明对比。 云锦书见怪不怪,反正又不是第一回。 天气越来越凉,郡王府找官媒正式登门下聘。聘礼很厚,众人猜测此举是为了掩盖前两天福成县主夫妻离京的消息。 平江郡王之所以等到现在送走长子长媳,是因为平阳公主彻底失去圣心。皇上虽然没有撤掉她的封号,但把她永远囚禁在公主府中。 九月初,西北传来军报,西北将军长子——李凯旋被蛮子截杀,万箭穿心而死。西北将军断发盟誓,定要把蛮子头领的脑袋割下来为儿子报仇! 皇上紧急召大臣入宫议会,这不仅仅是西北将军报仇的问题,而是关乎夏国威严。李凯旋不仅是西北将军的儿子,也是皇上亲封的正四品游击将军。 议会连续开好几天,大部分朝臣都不支持开战。战争劳民伤财不说,赢了还好,若是输了,恐怕其他国家会趁机作乱。 让人意外的是,云诚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皇上的主战决定。众所周知,他是皇上的人,不论何时都站皇上这边。 朝堂的紧张氛围并没有蔓延到整个京城,毕竟就算真打起仗来,去的也不是世家大族的青年才俊,更不是京城的老百姓,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晚上睡觉的时候云锦书做了噩梦,梦中霍沣骑马勇猛地奔向敌人,没想到背后却射来一支毒箭。 即便是趁乱射出来,梦中的她也能清晰地感受到,方向来自我军! 霍沣就这样从马背上重重跌落,尚未及冠却死在战场上,死于自己人手中! 从噩梦中惊醒,云锦书被泪水模糊了双眼。关于霍沣的死她没有亲眼所见,而是听王山说:后背中箭坠马,抢救无效。 曾经端庄大气的侯夫人,精明能干的侯夫人,在收到儿子死讯后病倒了。 尽管后来侯夫人病情慢慢变好,还打算支持霍洲,偏偏霍洲不争气,最后输给霍泽。 呼吸之间,前世纷繁复杂的记忆一股脑儿涌过来。当时她身为嫂子,对霍沣的死只觉得遗憾,毕竟还那么年轻。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重重砸在锦被上。 有人轻轻搂住云锦书的肩膀,再用粗糙而又温热的手掌为她擦掉眼泪。 “舒然,梦都是反的,别怕,我在这里陪着你。”霍沣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云锦书猛地抬头看他,下一刻扑倒他怀里,紧紧搂着他道:“你不要去战场好不好?我梦到你在战场上出事了,我好怕。”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说,我都答应你。”霍沣双眼发红,却还是努力挤出微笑安抚她。 他不明白为何娇弱的舒然身上会有这么浓重的哀伤?更不明白她为何被一个恶梦吓成这样?但是看着她哭得这般伤心,心像刀割一样难受。 等云锦书冷静下来,霍沣让她趴在自己身上睡觉。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云锦书果然没有再做噩梦。 第二天醒来,眼睛有些红肿。 丁香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用脂粉掩盖起来,毕竟今日要出门,不能让人看出来少夫人状态不好,这关乎她的尊严! 前些日子,云锦书收到永康公主的帖子,邀请新婚夫妻登高望远。 最近慧县主频频邀请未婚贵女赏花吟诗,如今公主也热心举办活动,看来皇室为了掩盖平阳公主母女所造成的影响做了很多努力。 这是云锦书跟霍沣婚后第一次以夫妻名义共同出席活动,故而两人都认真打扮。 “夫君?嗯,不对劲。” 云锦书从早上起来就在自言自语,用完早膳,也还是愁眉不展。 “舒然,还再想昨晚的噩梦吗?” “不,我在想平时都是夫君、夫君的唤你,今日人这么多,喊岔了怎么办?”云锦书思维跳跃有点大。 “哈哈哈,你真的是太惹人怜爱了!”霍沣呆愣片刻,突然哈哈哈大笑,声音传到院外,就连树上的鸟儿都惊到飞走了。 “霍沣、沣哥哥、阿沣、沣沣,你希望我如何叫你?” “沣哥哥!” “会不会太腻歪?” “夫妻不腻歪跟谁腻歪?就这样定了,以后我只允许你一个人叫沣哥哥。” “沣哥哥?”云锦书故意用缠绵悱恻的声音唤他,霍沣听完心头一荡,捧着她的脸亲了又亲。 时辰一到,两人携手离开东麟院。 第62章 道路堵塞 今日是九九重阳节,适合登高望远。 云锦书穿着黄色散花褙子,手挽红色薄烟纱,高高的美人髻上插着金凤钗,额间坠红宝石,比往日多了几分雍容华贵。 抹额是霍沣送的,他库房里有两颗红宝石,寻思许久,分别镶嵌在发冠和抹额上。 故而他今日穿着黄色圆领袍,头发用镶嵌红宝石的金冠束起,领口和袖口补红色暗绣,两人站在一起,可谓是相得益彰。 出了东麟院,路上碰到霍泽跟叶文心。 他俩都穿蓝色交领襦裙,外搭暗纹褙子。霍泽极少穿圆领袍,毕竟没有霍沣那般高大英俊,洒脱干练的气势。 “四弟,四弟妹。” 霍泽看着光彩照人的云锦书咬牙切齿,明明应该站在自己旁边做陪衬,如今却便宜霍沣这个蠢货! 如果杜明尚在,不,当初就应该让他换个目标,哪怕死也要死得有价值些! 霍泽悔不当初,幸好他除了杜明,还有吕展这个心腹,只是不如杜明擅长察言观色。 叶文心看着霍沣,眼里闪过一抹惊艳之色。剑眉凤目,鼻若悬胆,面部硬朗,以往他抿着唇气势汹汹让人不敢靠近。 如今少了几分锐利,多了几分柔和,真叫人移不开眼睛。 “三嫂,好看吗?”云锦书似笑非笑地问。 “好,好看,表妹的抹额真好看。”叶文心迅速转移视线,尴尬地回道。 “咱们快走,迟了出城很容易堵。” 霍沣绕到云锦书身侧,将一旁的霍泽隔开。四人走在路上,中间是霍家兄弟,旁边各自站着身穿华服的妻子。 出了二门,云锦书跟叶文心坐上马车,霍家兄弟骑马在前开路。 车帘刚放下,海棠准备茶水和书籍;对面的水蓝看到,不甘示弱,也从篮子里拿出提前备好的点心摆上。 云锦书拿了本介绍各地美食的书籍看得津津有味,完全不在意叶文心若有似无的打量,也不准备跟她交流感情。 最终还是叶文心先开口道:“咱们好久没有一起坐马车了,上回还是姜如在的时候。” “是呀,一晃眼时间都过去一年了。”云锦书也有些感慨。 海棠为她倒杯菊花茶,金黄色的干花遇到热水缓缓在茶盏中盛开,艳丽极了。 云锦书抿了一口茶,又拿起一块重阳糕。重阳糕以米粉为原料发酵,点缀以枣、栗、杏仁等果馕加糖蒸制而成,味道软糯香甜。 “听说母亲打算等乡试放榜,就抬竹桃给三少爷做姨娘?” “母亲自有她的考量,更何况竹桃救过三哥性命,侯府总不能恩将仇报。” 前世云锦书被虚假的救命之恩压了二十五年,身为正妻处处避让一个姨娘。如今身份调换,她很好奇叶文心的做法。 叶文心说起这个话题,本想引起云锦书的愧疚,不曾想她竟然嘲讽自己小家子气! “是啊,她救了三少爷,还是你的丫鬟,母亲的干女儿,我怎么敢搓圆捏扁?” “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她无论如何都越不过你去,又何必斤斤计较?” 云锦书把前世霍泽劝她的话,原原本本还回来。不得不说,霍家大房真有意思,霍洲疼爱妾室,多是为了跟大嫂置气,出了邀月阁妻就是妻,妾就是妾。 霍海视妻子如无物,两个妾室既不会找正夫人耀武扬威,也不会争风吃醋。美艳的梁氏专心生孩子,有经商天赋的陶氏时常陪他出门谈生意。 霍泽的通房丫头大婚前就许配给吕展,如今后院只有叶文心,以及即将搬过去的竹桃。 霍沣婚前为了练武,通房虽然安排了但是没碰,故而后院只有云锦书一人。 云锦书拉开车帘看向外面。 马车出了城门,秋风吹来,路边枯黄的树叶就像飞蛾一样扑腾。蔚蓝的天空,大雁成群结队从北向南飞,远处的农田里挂满沉甸甸的稻穗。 前世她讨厌秋天,因为祖母、父亲都是在秋天去世,今生她喜欢每个季节,每一天。 霍沣骑在高头大马上,只看到他健硕有力的腰背,比旁边削肩细腰的霍泽好看多了。 霍沣感受到背后传来炽热的目光,回头看到云锦书仰着头,桃花眼亮晶晶地盯着他看,不由得翘起嘴唇。 他就知道,舒然对自己的身材很满意。 今日出城的马车很多,弯弯曲曲的道路上,人满为患。马蹄声、说笑声、呵斥声,声声入耳。 马车速度越来越慢,最终停下来了。 霍沣安排王山、赵川去打探,很快两人回来禀报说:“前面有人吵起来,还把路堵了。” “谁家?”霍沣问。 “定国公府和昭勇侯府。” “过去瞧瞧?”霍沣跟云锦书交代一声,然后骑马离开。 当他来到前面,只见岔路口上挤着两辆马车,然而进入红岭山的拱门只能容纳一辆马车通过,更何况这两家的马车本就奢华宽敞,必须有人礼让。 按理来说,要么先来后,要么位高权重者先行。 定国公府品级无疑更高,身后还有贵妃和五皇子撑腰。然而昭勇侯却是皇后的哥哥,太子的舅舅,怎么可能退让? 两辆马车就这样堵在门口,围观的群众也不催,全都驻足勒马,等着看热闹。 “停着做什么,走!”定国公府这边传来向瑞安的声音,车夫勒紧缰绳准备强行通过。 “向公子莫不是昨晚跟姨娘喝多了酒,眼神不好使,忘了先来后到,礼仪廉耻?”阴阳怪气说话的是陈卫成,昭勇侯第二子。 “休得胡说八道!”向瑞安横眉冷对。 “若非亲眼所见,本公子也不敢相信,毕竟再放荡的人也不会觊觎长辈。”陈卫成叹息一声,众人恍然大悟! 感情向瑞安不是跟自己的妾室喝酒,而是跟老爹的女人有奸情。 老天爷,没想到这小子长得人模狗样,背地里却是父子两共享女人! 围观群众表示,这个八卦太劲爆了,今日不登山也行,再多讲点,他们爱听。 向瑞安面色惨白,马车里他的妻子更是羞愤得想死。若不是父母逼着,她怎么可能嫁给这等肮脏不堪的畜生! 向瑞安也不是毫无反驳之力,他想起那个叫做冯慧的女子。父亲说过,昭勇侯府跟三年前科举舞弊有关,一旦公布,别说昭勇侯府,连皇后、太子都会受到影响。 自己不过私德有亏,被人不痛不痒议论几句罢了。哪怕父亲知道挨顿打就完事,根本动摇不了国公府的地位。 想通了的向瑞安自信道:“常言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本公子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你污蔑,但昭勇侯府就不同了。” “你什么意思?”陈卫成沉下脸。 “陈公子昨晚为何跟踪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很快大伙也会知道。既然陈公子着急,就让你夫人的马车先过去好了。” 围观的众人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明明陈公子局势大好,怎么就突然逆转了? 向公子所谓的“大伙很快知道”指的是什么,不会比跟老爹同享女人更爆炸? 陈卫成咬咬牙踢着马肚走了,车流也开始移动。霍沣回来简单说了下情况,云锦书听得目瞪口呆,这向瑞安莫不是离了女人就会死,不然怎会如此沉迷? 进了红岭山,马车行驶一刻钟来到山脚下。这里修建有皇家别院,占地面积非常大,平常不开放,除非皇室宗亲举办宴会。 第63章 重阳登高 马车到达别院门口,永康公主府的长史与女官出来迎接。男客、女客分别在不同院落聚会,所以四人进门后分开。 云锦书等女客往西北方向走去,过了一会儿,抬头便能看到不远处有片梨园。 九月正是梨子的采摘期,青黄相间的梨子沉甸甸挂在枝头,靠近一闻,飘香四溢。可惜梨寓意“分离”,重阳有不吃梨的说法。 梨园尽头便是廊腰缦回的梨园殿,廊下三三两两或站,或坐着,交谈甚欢的年轻贵夫人们。燕瘦环肥,风格各异,应有尽有。 云锦书一眼就看到左边远离人群的刘婕,右边被众人簇拥的向瑞娇。 巧的是她们今日都戴了凤钗,不过向瑞娇的最华丽,那五颗晶莹剔透的大珍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向瑞娇凝视着云锦书头上的凤钗片刻,冷冷道:“霍少夫人头上的凤钗看着真不错呢。” 她的声音尖锐,态度疏离,让人听了不由得脊背发凉。旁边几位眼熟的贵夫人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毕竟世子妃素来讨厌长得丑的女子,更怨恨比她美的女子。 刚才看到刘婕的时候就闹过一阵,明明对方戴的是偏凤,跟她这个正凤差远了,却还是受到无妄之灾。 现场没有身份比世子妃更高的女子,故而没人敢站出来说话,毕竟来这里的人都不止代表自己,背后还有娘家与婆家。 云锦书无意惹是非,但也清楚向瑞娇的死脾气。若是让她以为好欺负,往后只会麻烦不断,故而她微微抬起下巴,笑着直视对方的眼睛。 “虽然我头上小小的凤珠钗不及世子妃的万分之一,但能得到您的夸赞和注意,我便心满意足了。” 向瑞娇冷哼一声,眼里燃烧着仇恨的火苗。 云锦书每次都觉得她的恨有些莫名其妙,仅仅因为背后嚼舌头根子被抓住就对马儿下毒,想害她伤残。之后几次也都不欢而散,回去得好好调查一下。 这边火星四溅,那边叶文心抬眸扫了过来。看出晋王世子妃跟云锦书不对盘,不由得扬起唇角,施施然行礼道:“文心给世子妃请安,之前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哦,你都听了什么?” 向瑞娇上下打量叶文心一眼,忍不住嗤笑。六品小官的女儿嫁给侯府庶子,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听闻世子妃给表妹送了匹良驹,我羡慕了许久,可惜不会骑马。” “是嘛。” 向瑞娇漫不经心地看了下自己的红色蔻丹,眼里闪过一抹狠厉。 叶文心见目的达到,抿着嘴唇笑了。 云锦书赶紧弯腰在她耳边道:“表姐,就算你俩身形差不多,也不要笑出来。” 看起来像是说悄悄话,但声音不大不小,正好附近的贵妇人们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向瑞娇恶狠狠盯着叶文心,她俩都是娇小玲珑的类型,但叶文心腰细臀翘,杏眼楚楚可怜;向瑞娇腰胯一般大,三白眼还很凶,哪怕打扮得再华丽,丈夫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我——”叶文心对上杀人的目光百口莫辩,她虽然笑了,但绝不是因为身形而笑! 云锦书心情爽了,转身去找刘婕说话。 刘婕是今年三月出嫁,气质变得愈发柔和,想来婚后生活过得不错。 “我原本不想来的,听她们叽叽喳喳还不如呆在屋里下棋有趣。”刘婕摇了摇头,可惜婆婆希望她多跟贵女交流。 “偶尔出来走动走动也不错,这不比看戏有趣?”云锦书看得很开,世家大族圈子里就这样,捧高踩低,你方唱罢我登场。 太阳渐渐升高,永康公主姗姗来迟。只见她二十来岁模样,头戴金银珠发冠,眉眼如画,说不出的雍容华贵。 “今日来的夫人们,有的是初见比较陌生,有的已经熟悉了。大家都不必拘束,就当是自家姐妹热热闹闹聚在一块儿玩。” “多谢公主殿下。” 尽管公主说当自家姐妹,但大伙都知道是自谦的说法,没人会傻到当真。 “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准备登高。” 永康公主说完,侍女送来茱萸,众人纷纷插在头上。这是种比较名贵的中草药,有异香还能驱虫避灾,故而重阳登高插茱萸便成了一种习俗。 红岭山修有登高台,步行半个时辰就到。侍女在上面准备好菊花酒,重阳糕等食物供宾客食用。 众人在凉亭中吟诗作画、喝酒嬉戏、赏花饮茶,好不热闹。 秋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云锦书看到几片金黄的银杏叶在空中飞舞,仿佛美丽的蝴蝶。有两片落到她的衣服上,于是小心翼翼收起来。 “霍少夫人。” 有人在叫自己,她转头看去,发现是向瑞安的妻子杨氏。杨氏是西北将军女儿,容貌标致,气质冷清,兄长月初战死。 两家联姻完全是出于政治考量,定国公府需要有力的武将支持五皇子,西北将军需要有人在朝廷运营军费。 自古以来,世家大族子女的婚姻几乎都是政治联姻。男子还好些,娶了不喜欢的可以纳妾,女子嫁错人就毁掉一辈子。 然而对家族而言,只要牺牲几个孩子的幸福就能换取更大利益,何乐而不为? 即便很早便知道向瑞安的本性,杨氏也不得不嫁过去。她之所以叫住云锦书,是因为在丈夫的书房里看到对方的画像,以及后院小妾中,好几个眉眼有几分相似。 “向夫人,听说银杏叶代表幸运,不嫌弃的话,这片叶子送你。”云锦书送给向夫人一片金黄色的完整银杏叶。 “多谢。”向夫人有些意外,不过还是伸手接了,那些到嘴边的话,不知为何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锦书是真的希望杨氏能多几分幸运,因为前世向瑞安把她送给晋王世子玩弄,后被向瑞娇曝光,从而悬梁自尽。 杨氏没说什么就离开,不一会儿陈卫成的妻子夏氏走过来。夏氏是夏蕴荷的堂姐,原以为她会提及两人都认识的夏蕴荷,不曾想开口便送她大婚礼物。 说来她五月份结婚,如今已经过了三个月份新婚期,并且两人之前从未说过话,恐怕这份礼物大有玄机。 “多谢陈夫人。” “不客气,我只是受人之托。” 云锦书没有追问,因为这个巴掌大的黑色木盒外面刻着很邪气的蛇,唯一能让她联想到的人便是陈雅。 离京一年,她也该想到办法回来了。 “你不打开瞧瞧吗?” “那就劳烦陈夫人帮忙打开。” “不,这是你的礼物,我打开不好。” 夏氏连连摇头,小脸也变得苍白。看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就算没有提前看过,也大概知道到里面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锦书命冬葵打开,她擅长识别毒药,功夫也不错,若是有危险能及时发现并躲避。 冬葵接过木盒认真查看,确认外面没毒,里面也没有危险机关,这才打开。 里面是块巴掌大的红木雕,雕刻的人物正是霍沣,眉眼看起来像极了。不过陈雅比想象中更恶趣味,因为人物是光着的。 “我……我,对不住。”夏氏白着脸跑了,她早就知道昭勇侯府的人都是疯子! 第64章 意外受伤 冬葵皱着眉头很不解,感觉世家大族的贵女用软刀子折磨人,比自己用毒可怕多了。 下午大家玩累了,收拾收拾下山。 冬葵跟海棠一左一右站在云锦书旁边,遇到台阶就扶着她,以免不小心摔倒。 不知不觉间好几个侍女围过来,明里暗里把海棠跟冬葵挤到旁边。就在这一刻,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云锦书感觉被人用力推了一把,身体瞬间失去了控制。 她挥舞着手臂试图保持平衡,但最终还是没能阻止自己摔倒。“砰”的一声,整个人摔到地上,膝盖和手腕都流血了。 疼痛很快从受伤的地方蔓延,她痛苦地拧眉,转头看向撞倒自己的粉衣丫鬟。 “少夫人!”海棠跟冬葵赶紧过来查看受伤情况,其他人也都担心地围过来。 “怎么回事?”永康公主原本走在前面,听说有人摔倒受伤,连忙过来询问。 “奴婢该死,刚才下台阶的时候,好像有人推了奴婢,这才害少夫人受伤!”连连磕头的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刘婕的贴身丫鬟素月,她伤得更重,一脑袋都是血。 “刚才谁站在这丫头身后?”永康公主冷冷地扫视众人,在她主办的宴会上闹事,不想活了! “是奴婢,奴婢脚下一滑,奴婢不是故意的,求公主饶命啊!”穿着蓝衣服的丫鬟战战兢兢跪下,脑袋咚咚咚磕在台阶上,很快就流血了。 她是定国公府的丫鬟,云锦书在心里冷笑,这件事除了向瑞娇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她的手段卑劣又低级,却让人防不胜防。 现在不论真心还是假意,她都不可能因为摔伤要了丫鬟的命。所以当永康公主询问意见时,她只能大度选择原谅。 “想来她俩也不是故意的,我伤得不重,只要赔礼道歉就可以。至于如何处罚粗心的丫鬟?就由她们的主子说了算。” 刘婕诚恳地道歉,并表示回去之后会登门赔礼,杨氏也一样。她都没反应过来,竟然是自己带来的丫鬟惹出事端。 云锦书被冬葵背下山,永康公主叫太医过来查看。手腕扭伤,手掌擦伤,膝盖擦破一块皮,幸好都只是外伤。 下午离开红岭山,霍沣看到云锦书被冬葵背着出来,吓得不顾礼仪,直接从男客那边跑过来。 “是谁伤的你?”他阴沉着脸询问,气势极为骇人,仿佛只要说出名字就要把始作俑者砍了! “我没事,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云锦书笑得和平常一样灿烂,霍沣却觉得刺眼极了。 他沉沉地扫了女客一眼,然后将云锦书抱在怀中,像是抱着易碎的稀世珍宝一样。 回去的路上霍沣一句话都不说,眉眼变得跟以前一样凶狠,哪怕下了车他也绷着脸将云锦书抱回东麟院。 云锦书知道他生气,连忙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他,当然隐去怀疑的部分。听起来就像是完完全全的意外,但霍沣并不相信。 海棠小心谨慎,冬葵武艺不凡,她俩都宁愿自己受伤也要保护云锦书,怎么可能同时在的时候出事? “我跟刘姐姐是朋友,素月那丫鬟见过几次,绝对没有恶意。至于定国公府的丫鬟,今天才第一次见,真的只是意外。” “好,就当是意外。”霍沣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像是接受意外的说法。 晚饭在房间里吃,没有让人伺候。不,应该说是霍沣伺候云锦书。 “厨房特意为你熬的骨头粥,快尝尝?”霍沣握着勺子,舀了一勺粥举到云锦书面前,温柔的声音,期待的眼神,让人很难招架。 “我可以自己——” 云锦书虽然右手腕扭到,但她可以用左手吃饭,其实她左手从小就比较灵活,还可以写字。 然而霍沣不肯,非要亲自喂她。她要是不张嘴,就一直举着勺子,没办法只能听从。 霍沣舀起一勺大骨粥,对着嘴呼呼地吹,然后“啊”的一声,送到她嘴里。 云锦书觉得很荒唐,又不是受重伤断手断脚,这样真的很滑。 当她再次拒绝的时候,霍沣绷着脸道:“你要知道,我还在生气。” “好,你喂。” 云锦书迅速败下阵来,她不可能争得过霍沣,只好老老实实张开嘴接受。大米熬得很软,肉也煮得很烂,她很喜欢。 “味道不错?再尝尝这个燕窝炖鸡。” 云锦书稀里糊涂吃了一口又一口,从炖鸡到清蒸鱼,再到青菜,豆腐等等。不是因为肚子饿,而是霍沣亲自喂他,所以比平常多吃了一半。 “舒然真乖。”霍沣亲了亲她的额头一脸欣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三岁小孩! 云锦书看了看窗外,天已昏黄,太阳就要落山,整个庭院都被霞光染成红色。 太阳没从西边升起来啊? 为何他变化这么大? 霍沣此刻心情很矛盾,既为能照顾云锦书感到高兴,又为她受伤感到难过。 晚上两人没折腾,相拥睡下。 第二天,云锦书醒来时,身旁空无人影,窗外雾气蒙蒙。 霍沣训练回来时,丁香正在为云锦书装扮,他主动说帮忙画眉。 丁香举着研磨好的铜黛,提醒他用笔蘸着画眉。 “听说有种叫做螺子黛的东西,不需要研磨只要蘸点水就可以涂好眉毛。”霍沣一边画,一边说。 “螺子黛出自波斯国,每颗值十金,极为珍贵。”云锦书抬眉,然而她一动,霍沣就画歪了,细细长长的柳叶眉变成粗眉! 最终还是丁香用巧手补救回来。 早饭还是霍沣亲手喂她吃。 上午刘婕领着丫鬟过来道歉,同时带很多疗伤的膏药,并表示昨天回去,打了素月二十大板子。 素月哭哭啼啼道歉,再三发誓她绝不是故意的,否则天打雷劈,全家不得好死。 霍沣坐在一旁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不久杨氏领着丫鬟登门,也带了一堆营养品和疗伤的膏药,霍沣还是不说话。 不过下午他领着王山、赵川出去一趟,直到天黑才回来。 “你去买石榴了!”云锦书看他带石榴回来,心里很高兴。 霍沣笑着点点头,然后为她剥石榴,再喂她吃石榴,动作越发自然了。 云锦书不知道霍沣去调查定国公府的丫鬟,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早就一清二楚。 她此时正在犹豫,要不要告诉霍沣那个光溜溜的木雕?说了总觉得好像太依赖他,最终决定自己解决。 第65章 乡试放榜 云锦书身上的伤没过几天就好了,霍沣也照常进宫当差。乡试放榜前一天,冯慧按计划到顺天府击鼓鸣冤。 夏国律历规定:凡军民诉讼,皆须自下而上陈告,若越本管官司,辄赴上司称讼者,笞五十。 也就是说,冯慧除非在当地县衙鸣冤,否则去其他地方申冤都需要鞭笞五十。 她毫无畏惧,而顺天府早就接到定国公的暗示,迅速承接此案件,并且上报皇上。 上午冯慧在府衙提交证据,下午顺天府尹骑快马入宫进谏皇上,晚上九卿议会,第二天便宣布彻底调查科举舞弊案件。 京城炸开了锅,三年前乡试考官收受贿赂调换卷子,作弊者非但毫无愧疚之心,还害死无辜的学子,实在令人发指! 京城的学子们纷纷聚集在贡院门口,恳求朝廷主持公道,还考试清明。 午时,礼部官员正式张贴乡试成绩。早早守着榜单的赵安挤在人群中,从第一个名字往下看,终于在看到“云锦堂”三个字,激动得又蹦又跳。 “少夫人,云少爷中了,中了!第六名,亚魁!”赵安气喘吁吁跑进东麟院。 “赵嬷嬷,所有人都看赏!”云锦书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她就知道大哥才华横溢,只要不放弃,绝对能够金榜题名! 片刻之后,云锦书冷静下来问:“你可在榜单上看到霍家两位少爷的名字?” “未曾看到。” “辛苦你了。” 云锦书给赵安发了赏钱,抬脚便去正屋拜见侯夫人,请求回娘家一趟。 侯夫人听说云锦堂中举,连连夸他是青年才俊,还命画屏去库房拿两幅名家字画当贺礼。 霍淮不中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前世他考了两次不中,最后买官任职。 霍泽的考试结果受到多方影响,首先考前他过于自信,别人埋头苦读他在费尽心机谋算他人,以为准备三道题就足够了。 其次上了考场,看到真正的考题跟自己准备的不同心态崩了,他本就容易情绪不稳定,想要调整没有那么容易。 最后,云锦书曾命冬葵长期在他的书房、卧室放夹竹桃。夹竹桃全枝有毒,哪怕不吃,光是长期近距离接触,或是闻花香也会让人昏昏沉沉,脑袋变得迟钝。 这种程度府医是检查不出来的,故而有段时间他们都误以为霍泽中暑导致胸闷气短,恶心想吐。 霍泽并不知情,当云锦书坐马车回娘家时,他正在修竹院大发雷霆。 为什么都重生了,还是那么不顺! 云锦书回到娘家,祖母、娘亲全都喜气盈盈,嫂子方氏忙着指挥热热闹闹的家仆准备流水席,今晚要宴请亲朋好友。 “大哥是不是还在书房?”云锦书进门没看到兄长,笑着问。 “可不是,在书房跟你爹下棋呢,也不知道他们爷俩在想什么?”李氏抱着蹦哥儿,脸上笑意怎么都压不下去。 蹦哥儿十个月了,穿着红色小袄,瞪圆了眼睛听大伙说话。明明听不懂,但是看到别人笑了,他也跟着拍手嘎嘎笑。 前头一个小厮飞奔而来,乐呵呵禀道:“老夫人,奴才瞧见四皇子妃的马车往咱们府上来,估计一炷香过后就到。” 众人一听,全都露出笑容。 李氏命元霜去书房把丈夫跟儿子喊来,其他人整理衣衫,准备迎接皇妃到访。 云锦月在丫鬟的簇拥下进了云家,除了祝贺兄长中举,还宣布她有喜的消息。 云锦月嫁给四皇子六年,先后生下嫡长子和次子,这是第三胎。她还算得宠,直到生下第二个孩子,侧妃跟妾室才怀上。 当然她没动手,是四皇子在她不方便的时候,宁愿睡书房也不跟其他女子同房。后来两人被静妃训斥,这才改变情况。 众人恭贺云锦月,之后纷纷转向云锦书。大婚快四个月了没有动静,是不是该找个大夫好好调理身子? “书儿年纪小不着急,听说今年的解元是国子监祭酒的儿子周叙言。”李氏快速转移话题,毕竟女儿避孕还是她亲自教的,这要是让人知道了,肯定骂她心思歹毒。 “周兄确实有大才。”云锦堂见过周叙言三次,对他的人品和文章赞不绝口。 傍晚太阳尚未落山,云家开始摆宴。 老夫人心情好喝了两盅黄酒,眼角眉梢都堆起笑纹。恍然间想起早年病故的老爷子,忙叫圆喜扶她去祠堂。 酒过三巡,天上圆月高悬,地上月光皎洁,众人醉意朦胧,各自散去。 第二天顺天府举办鹿鸣宴,云锦堂跟韩岳一起去。韩岳今年也中举了,名次没云锦堂那么好,但他很高兴。 两人看到周叙言,不免交流一番。 夏安侯府老太太有些失望,当初青云道长说霍家今年必有一子中举,她为此高兴好几天,不曾想人算不如天算。 “听闻你兄长中举了?” “是的,中了亚魁,不过他比府里两位公子年长几岁,想来他们再次参加乡试的时候,结果可能大不相同。”云锦书笑容满面,声音柔和,看起来十分善解人意。 霍泽二十岁,霍淮二十一岁。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在这个年纪大多忙着吃喝玩乐,他们已经参加乡试,算得上聪慧好学了。 “是啊,他俩还年轻。”老太太也反应过来两孙子年纪小,可能是青云道长的预言,使得大家不知不觉间提升了要求。 “母亲,我打算今晚就抬竹桃进泽儿的后院,他这段时间考试辛苦了。”侯夫人笑盈盈开口。 老太太沉吟片刻,点点头道:“也好,不过不能厚此薄彼,给淮儿也抬一个。” “三弟妹可有合适的人选?”侯夫人看向三房金氏,毕竟那是她亲儿子,自己可管不到侄子的后院。 金氏想起被发卖的珠儿,叹息一声道:“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过段时间再说,免得找个不省心的还会生出事端。” “这话说的在理。”侯夫人附和道。 下午竹桃给叶文心磕头敬茶,此时的她穿着新衣裳,脸上抹了淡妆,唇上染了胭脂,眸光潋滟,还算有几分姿色。 叶文心看着判若两人的竹桃,心想佛要金装,人靠衣装,这话倒是一点不假,丫鬟穿了锦衣一跃成为半个主子。 “姐姐请喝茶。”竹桃规规矩矩敬茶。 “妹妹不必太客气,望你往后尽心尽力伺候少爷,早日诞下子嗣延续香火。”叶文心接过茶盏,送竹桃一支金簪。 竹桃不会被小恩小惠打动,大婚之夜叶文心做的那些事情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心里也有自己的谋划。 晚上霍泽去竹桃的屋子,他知道这丫头是嫡母派来监视自己,要么冷处理,要么收为己用。 他坚信自己能收服竹桃,因为对方看他的眼神充满爱意。把情爱看重的女子,向来最容易控制。 只是进屋后,缓缓向他走来的竹桃不知为何看起来跟前世的云锦书有两分相似,尤其是走路的姿势和裙子的样式。 “妾身见过泽少爷。”竹桃的声音情意绵绵,听着让人忍不住心痒痒。 “嗯。”霍泽沉着声音回道。 夜深了,两人默契地走向罗汉床。 竹桃第一次承欢很痛苦,但眉眼都是笑意,因为她成功从丫鬟晋升为姨娘,往后不用干粗活,生下的孩子也不再是奴籍。 只是在侯夫人身边学习的时候,她意识到姨娘同样任人宰割,只有正妻才是真正的主子,做人必须把眼光放长远些。 没有家世,想要在侯府站稳脚跟,除了争夺霍泽的宠爱就是找靠山。对她而言,侯夫人跟四少夫人最适合 第66章 西南叛乱 九月末,西北将军率领西北驻军抵御北方蛮族,最终打得一胜一负。 西南土司趁蛮族作乱的时候发起反叛,由于西南驻军太少,形势危急,皇上立即召大臣至御书房商议。 兵部侍郎吕勇主动请缨前去西南平乱,诸位大臣没有异议,皇上给他两千精兵。 霍沣申请随军去平乱,皇上很快就批了。一来年轻人需要多历练,纸上谈兵终究不靠谱;二来他想看看霍沣值不值得培养? 队伍半个月后出发,云锦书不安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虽然前世霍沣死在西北战场,但西南也是战场,要是被暗算提前出事怎么办?! “我只是去积累经验,不一定会上战场,更何况土司叛变跟蛮族入侵不同。”霍沣把云锦书抱在怀里,他不想一辈子当护卫,更不想妻子被人欺负不能还手。 “你肯定是故意的,知道我不愿意,所以先斩后奏。现在圣旨下发,我就算拦着也没用!”云锦书气得捏他鼻子。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爹说会给我安排十个武艺高强的护卫随行,不要太担心。” “护卫?最好每个人的底细都查一遍,毕竟人心隔肚皮,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好,我听你的。” 侯府的护卫很多都是家生子从小送去练武,忠诚度毋庸置疑。更何况还是侯爷亲自挑选,去的都是他的心腹。 前世就是因为大意,霍沣出事了。 如今为了让云锦书放心,霍沣命王山、赵川详细调查那十个人。不查不知道,一查还真有情况,有个护卫欠苏姨娘人情。 那个护卫叫张猛,妹妹是侯府的丫鬟,之前差点病死,苏姨娘给十两银子治病。 霍沣不打算换了张猛,而是监视起来。若是真存有恶意,那就趁着去西南的时候处理掉,否则留着也是祸害。 云锦书听到张猛的名字,想起前世去西北的护卫当中确实有他,十之八九为了报苏姨娘的恩情,暗中杀死霍沣。 天气越来越冷了,距离霍沣出发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云锦书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内心越来越不安。 屋外传来“哐当”一声,丁香说有个丫鬟不小心把盆摔了。 云锦书气得啪桌而起,海棠立即制止道:“少夫人别担心,奴婢这就去处理。” “叫她们小心点。”云锦书很快清醒过来,自己又失控了。 她原本不是急性子的之人,可能是受到离别氛围的感染,内心变的焦躁不安。 霍沣这几天都没有进宫当差,上午去军营训练,下午在练武场领着护卫训练。 云锦书站在走廊下看着他们,天空被晚霞染红,每个人脸上都笼罩着庄严的气氛。 赵嬷嬷领着侍女把汤药抬出来,等他们训练结束就抹在淤青的地方。虽然训练很重要,但不能在出发前把身体弄垮了。 晚上云锦书把头埋进霍沣的脖颈,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恨不得融进他的骨血中。 霍沣轻咬她的耳垂,云锦书翻身骑在他腰上,信心满满地说:“你躺好,剩下的我自己来。” “舒然好厉害。” “别把我当小孩哄。” “小孩可不像你魅惑众生!” 云锦书不满地用嘴唇堵住他的嘴,很快两人都发出甜蜜的声音。 就算祈求时间过得慢些,再慢些,出发的时间还是到了。 前一天夏安侯府为霍沣饯行,宴席中,侯夫人跟云锦书一样满脸忧心,却又不得不端着善解人意,端庄大气的模样。 夏安侯很自豪,嫡子中霍洲废了,但是霍沣渐渐立起来。往后再有霍泽辅佐,文武双全,何需担心侯府辉煌不再? 宴席散后,云锦书扶霍沣进屋,亲自为他脱下皮靴,解开腰带,伺候他沐浴。 霍沣笑道:“你在魅惑我吗?” “对,我就是要魅惑你。”云锦书抬头,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霍沣一把将她抱起来:“世间最不能辜负的就是美人恩,我决定接受你的魅惑!” 第二天,天还未亮霍沣就起床。 云锦书抬头看天上乌云满布,不一会儿下起大雨。庭院中的树木被寒风吹得东倒西歪,窗户也咯咯作响,心里的担忧更浓了。 她无力地揉搓脸颊,心慌意乱之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走到门边,倚门而望。 “少夫人,风凉。”赵嬷嬷为云锦书披上斗篷,入冬了,京城气温骤降,寒气逼人。 “嬷嬷,我舍不得他。”云锦书少见地露出脆弱模样,熠熠生辉的双眸如今失去了光彩。 其实她很想大闹一场,不许霍沣去战场,不许他离开自己,可这样只会他更担心。 一个士兵上战场,如果分心了,那将变得非常危险,她绝不做拖后腿的事。 霍沣回来时,赵川为他撑伞。 刚进东麟院,抬头就看到云锦书披着红色斗篷站在走廊下。雨水连连,雾气蒙蒙,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云山雾海。 他突然从伞下跑开,像道银色闪电,眨眼间就来到云锦书面前。 云锦书扬起嘴角笑了,霍沣想起他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她也是这般明媚灿烂,仿佛整个世间的色彩都凝聚在她眼眸中。 他做了当时很想做的事,那就是捧着她的脸颊,亲吻她的眼睛。 侍女们全都退下,两人就站在走廊下旁若无人地亲吻着彼此。 赵川提醒该出发了,霍沣絮絮叨叨跟云锦书交代自己离开后的注意事项。这几天他交代的事情太多,云锦书仿佛都听进去了,又仿佛全忘了。 雨停了,金黄色的阳光穿过云层照进庭院,三角梅开得正艳,可惜无人欣赏。 “等我回来。”霍沣声音有些沙哑。 “好。”云锦书用力点头。 两人深深地凝视着对方,最后霍沣转身大步离去,云锦书一直送他到大门口。 侯夫人也来了,婆媳两相互依靠,亲眼看霍沣翻身上马,直到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眼泪才安静地流下来。 霍沣带着十名护卫以及王山、赵川去集合,兵部侍郎的长子——吕长昊,这次也一起去,两人被安排在一起。 西南距离京城很远,哪怕他们急行军也需要一个月时间。这当中还需要考虑天气环境等因素,毕竟现在是冬天。 霍沣以前曾幻想过一人一马,仗剑天涯,没想到第一次出远门竟然是作为将士去西南平乱,不得不说世事无常。 要说霍沣离开京城,最开心的人非霍泽莫属。他早已安排人手,让其有去无回! 不过让谁都想不到的是,霍沣离开京城的当天傍晚,晋王世子妃的马儿突然发狂,导致她从车上滚下来摔成重伤。 云锦书听到贾五、贾六禀报的时候,低头笑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派两人盯了这么久,终于找到机会下手。 在她看来,报仇就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太轻没意思,太重会愧疚,你来我往才是最公平的。 第67章 京城下雪 霍沣离开后,白天越来越短,黑夜越来越长。云锦书一边查看西南土司的介绍,一边算着军队还有多久到达。 十月末,顺城派人送信。 云锦英诞下一个男孩,母子均安,洗三礼也办得很热闹,还有洛思源中举了。 李氏很开心,忙派人送去满月礼。 雪花纷纷扬扬飘落,像轻盈的柳絮,风一吹就飘远了;又像那天霍沣出发时穿的银色盔甲,冰冰凉凉…… 云锦书披着红色斗篷出门,她今日跟夏蕴荷约好见面。还是熟悉的茶楼,熟悉的厢房,不过穿着打扮有了很大的改变。 以往夏蕴荷喜欢戴荷花簪,穿粉色衣裳,看起来娇俏灵动。现在穿着紫色金绣祥云纹斗篷,满头珠翠,光彩夺目。 “恭喜你定亲。”云锦书笑道。 夏蕴荷上个月跟平原郡王定亲,说实话她早猜到了。韩家虽然也是官宦人家,但韩大人只是五品的鸿胪寺少卿。韩阳既没有功名,也不是武将,伯府不会同意。 “其实我并不后悔,因为努力过,虽然结局不尽人意。”夏蕴荷笑容很淡。 她被韩阳拒绝时松了一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欢他,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视金钱如粪土。 若是两人在一起,未来肯定会后悔。她习惯锦衣玉食,出入仆从成堆的奢侈生活。韩家家风淳朴,看着令人敬佩,真正让她过这样的日子肯定不愿意。 夏蕴荷当初吃绝子嗣的药,尽管一直在调理身体,但以后难以受孕是真的。 平原郡王明知如此,还是愿意以正妃之位求娶她,所以她同意定亲。 “婚期定了吗?” “爹娘希望年前办,我觉得太赶了就推到年后。你,会怪我吗?” 夏蕴荷眼神带着试探,云锦书知道她说的不是放弃韩阳,而是当初选择包庇当县令的舅舅。 人心是偏的,换位思考,若那个位置坐的是二叔,她跟夏蕴荷没什么不同。 “咱们只是普通人,没必要用圣人的道德约束自己。” 云锦书笑得跟往常一样明媚,只是直到最后,夏蕴荷也没有神采奕奕聊八卦。两人从定亲说到茶,再从茶说到西南土司。 “我觉得自己变了,明明及笄才过去半年,好像很难变得高兴起来。” “人都会长大,你就当长大好了。” “或许。” 喝了茶,两人沉默许久,最终苦涩地分开。有些话不用明说,她们都能感受到,往后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云锦书仰头看着雾气蒙蒙的天空,冰凉的雪花飘落在脸颊上,很快便融化成水。 她们初遇的时候,京城也下着雪。 夏蕴荷穿着粉衣棉袄,头戴蝴蝶流苏,瞪着圆圆的眼睛对她说:“这位姐姐长得真好看,我是忠义伯府的夏蕴荷,你呢?” 云锦书经常被人夸赞容貌,但像夏蕴荷这般直白还是第一次,于是笑着说:“我是工部尚书府的云锦书,你也长得很好看。” “你冷不冷?我手里的汤婆子特别暖和,咱们一块儿暖手啊?” “我不冷,你摸摸我的手是不是暖烘烘的?” “哇,你的手也好漂亮,又白又长,我的手又短又肥,放一块儿简直惨不忍睹。” “你这是抓钱手,说明有福气。” 后来又在各式各样的聚会中偶遇几次,关系慢慢拉近,最终成为亲密的手帕交。 “我的发钗少了一支,回茶楼找找。”云锦书本来要上马车,突然停下脚步。 “少夫人,您忘了,另外一支发钗姑爷带走了。”丁香再三确认没有缺少首饰,毕竟所有发饰都是她选的,怎么可能会记差。 “确实少了一支。”海棠递给丁香一个眼神,然后扶着云锦书回茶楼。 房门打开时,夏蕴荷通红着双眼,泪珠大颗大颗滚落,看起来委屈极了。 “我以为,我们要绝交了,呜呜呜……” “是我错了,别哭了,要是让周姐姐知道,指不定笑成什么样。” 云锦书掏出手帕帮夏蕴荷擦眼泪,两人间无形的隔阂消失了,关系恢复如初。 夏蕴荷抽抽搭搭说吕长昊离京前去向周姐姐提亲了,据说这是第二次被婉拒。 接下来姐妹俩花一刻钟大骂吕家的双胞胎,要不是他们,周家也不会拒绝这么好的青年才俊! 夏蕴荷无数次想打断双胞胎的双腿,看他们还敢不敢乱来。就上个月,父兄刚离开京城他们便奸污一位商户之女,那女子已经许配人家,不堪受辱投河自尽。 这么冷的天,她求死的心多么决绝。 商户想告官,最后被双胞胎威胁,赔了一百两银子了事。毕竟吕侍郎去西南平乱,朝廷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惩治他的家人,至于普通百姓,无人在意。 云锦书眸光一闪,低声在夏蕴荷耳边献计谋,听得对方拍着大腿喊高明。 回到府中,看到赵国公府的人有些意外,赵嬷嬷小声禀告:“大少夫人跟大少爷吵了一架,据说要闹和离。” 刘氏早就对霍洲死心,但也从未想过和离,直到母亲提醒她女子都要忍耐,这才开始思考和离后的人生。 思来想去,她都觉得比现在有意义。 于是她提前写好和离书,之前乡试在即,担心影响两位公子没拿出来。最近霍滟准备出嫁,担心影响婚事就继续推迟。 霍洲今日不知道发什么疯,跑到她屋里翻箱倒柜,看到和离书崩溃了。 盖说夫妇之缘,恩深义重,论谈共被之因,结誓幽远。 若结缘不合,必是怨家,故来相对。 妻一言十口,则反目生嫌。 似猫鼠相憎,如狼犬一处。 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迁本道…… 各迁本道,意味着脱离户籍。 霍洲跟刘氏大吵一架,当时在邀月阁伺候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云锦书没去凑热闹,回东麟院坐下看书。她最近一直在看兵书,都是从霍沣的书架上拿过来。 第二天老太太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免了众人的请安。云锦书为表示关心,问了她的贴身丫鬟几句,随后去正屋找侯夫人。 谈及昨日的事情,侯夫人叹息道:“霍洲越来越不像话了。” 都说三十而立,霍洲却从未成长,既不承担责任,也没事情可做,整日浑浑噩噩,不是跟小妾私混就是去花楼买醉。 当然这些毛病对世家大族而言微不足道,毕竟哪个男人不好色?至少他从不强抢、也不调戏良家女,有需要就去花楼。 昨晚侯爷回来,把霍洲狠狠抽了二十鞭,如今还躺在床上愤愤不平。 “若是大嫂铁了心和离?” “除非她跟赵国公府断绝关系,否则这辈子都是霍洲的妻子。” 和离并不是什么好名声,别说夏安侯府不愿意,赵国公府也不可能同意,否则他们将会成为京城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况且就算两家都同意,只要霍洲不签字就离不了,哪怕告到官府也没用。明明男子以七出之名就能休妻,不需要妻子同意,为何到了女子这里就变得如此艰难? 和离的事情终于压下来,丫鬟婆婆都被封口,府外的人更不可能知道。 第68章 敌军偷袭 十一月中旬,霍沣等人来到西南。 西南地形复杂多样,易守难攻,土司擅长打游击战。西南将军迟迟不肯派兵,担心贸然进攻后勤补给跟不上,若是其他土司也反叛,到时他们前后被夹击很危险。 霍沣跟吕长昊被调去后方守粮草,一个直言不讳,勇敢热血;另一个谨小慎微,面面俱到。 “西南阴冷潮湿,霍护卫可还习惯?”吕长昊走出营帐,正好遇到带士兵巡逻的霍沣,主动上前打招呼。 “只要有热汤喝,一切都不是问题。”霍沣大大咧咧回道。 他适应能力很强,不少将士到西南水土不服,上吐下泻,他吃饱喝足睡得比谁都安稳。 “正好到开饭时间,咱俩一块吃。” “行!” 两人进了营帐,脱掉厚重的铠甲。 军营饭菜简单,冬天就是一锅炖,里面有肉有菜,再配上大饼,没人在意摆盘,只在乎有没有熟,够不够吃。 “你想去前线吗?”吕长昊问。 “当然。”霍沣点点头。 可惜主将不同意,一是他俩年纪小,二是初来战场经验不足,故而只能在后方熟悉环境,给粮草官打打下手。 晚上霍沣躺在营帐里,手拿石榴花发钗,思念远在京城的云锦书。 云锦书早早就睡了,因为明天霍滟出嫁,府里有很多事情要忙。 霍滟三番两次挑拨离间,每次都被云锦书四两拨千斤怼回去。婚期将近,她也不敢做得太过分,担心闹大影响名声。 吉时一到,喜娘给她戴上凤冠,艳丽极了,就连云锦书也感叹她今日艳光四射。 众人簇拥着霍滟到春华院磕头,霍老太太最疼她,将人搂在怀里仔仔细细瞧了一番,声音沙哑道:“真好看,咱们滟丫头是世上最好看的姑娘。” 霍滟眼眶通红,抱着老太太就哭。 迎亲的喜娘到了,催了三催,大红的盖头覆上,霍滟就这样被喜娘们扶着出去。 走到门口,霍淮背她上花轿。 鞭炮声震耳欲聋,众人送到二门。 新娘出了门,侯府也热闹起来,亲朋好友们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 等霍滟回门的时候,时间也来到十二月,寒冬时节,大雪纷飞。 这一个月来,朝廷军发起四次进攻,结果三胜一败,目前停战中。后方留两千驻军,每日按时巡视,以防敌人偷袭粮草。 霍沣发现西南的冬天不下雨也不下雪,阴天特别多,四周的树木像是秃顶的老头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中午本该回来报信的侦察兵不见踪影,粮草官是户部侍郎王朔。他敏锐察觉到不对劲,立即安排一支小队前去寻找。 下午队伍回来了,同时带来两个可怕的消息:一是敌军翻过悬崖,朝他们的方向赶来;二是侦察兵遭受伏击,伤亡惨重。 土司擅长穿山越岭,尤其这两天云雾缭绕,山林里藏人很难被发现。 王朔召开会议安排撤离,粮草能带多少带多少,带不走的烧了也不留给敌军。 “梁千总,你带士兵掩护我们撤离。” “是!” “我跟梁千总留下掩护。”霍沣开口。 “我也是。”吕长昊笑了笑说道。 王朔很犹豫,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十八九岁年纪,要是出事自己肯定受罪! “我会为自己的性命负责,大人需要为粮草负责,如此而已。”霍沣皱眉。 “战场刀剑无眼,我们既然留下,说明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王大人不必忧心。”吕长昊不愿输给霍沣。 “果然英雄出少年!”王朔大笑一声。 很快鼓声敲响,所有士兵快速行动。 火盆全都点亮,箭塔堆积起来。霍沣看了下,大概有八百士兵留下掩护,剩下的都在紧张搬运粮草准备离开。 傍晚乌云揉成墨,紧接着刮起大风。 霍沣走出营帐,四周树木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没过一会儿,雨水如箭般涌来,天空中闪现光芒,很快响起震耳欲聋的雷声。 半个时辰后,雨声渐渐减弱,雷声戛然而止。哨兵在了望塔上看到密密麻麻的敌军,正快速朝他们的方向靠近。 “找机会杀了张猛。”霍沣对王山下令,他确定对方此行是为了杀自己。 “是。”王山眯着小眼睛回答。 刚到西南,他就用计让对方违背军规被打二十大板。军营里的大板子跟外面不同,打完张猛躺了半个月,啥都干不了。 这两天恢复得差不多,歪脑筋也转了起来,真可惜,今晚就要永远告别了。 张猛现在很激动,世上还有比敌军偷袭的时候,趁乱杀死霍沣更绝妙的计划吗? 绝不可能有了! 细雨蒙蒙,人心惶惶。 霍沣跟吕长昊全都穿着银色盔甲,肩披红色斗篷,腰束黑色鞓带并悬挂佩剑、弓袋、箭囊等武器。 不过霍沣个子更高,气势也更凶。 “两位若是想撤,现在也不迟。”梁千总目光如炬,待会儿打起来他可没工夫保护这两人。 “我们比你想象中更有用,看着安排位置就好。”霍沣绷着脸,吕长昊跟着点头。 侦察兵随时进来汇报敌军位置,五里、四里、三里,最终他们在三里外停下。 雨停了,风冻得人瑟瑟发抖。 大战一触即发,霍沣心脏跳得厉害。敌军有三百骑兵,两千步兵,气势很足。不过营地四周有陷阱,他们没有贸然靠近。 天色完全暗下来,地面剧烈晃动。 敌军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即便被箭射、被石头砸、掉落插满尖刀的陷阱,也无法阻止他们前进。 霍沣第一次看到这样争先恐后赴死的场景,梁千总带着士兵挥剑砍杀,热血染红他们的脸颊,看起来比红斗篷更鲜艳。 爆炸声、哀嚎声、惨叫声、刀剑声,划破耳膜。就连胆大如赵川,脸色也变得苍白不已。 咚咚咚。 “杀!” 战鼓隆隆,厮杀声惊天动地。 霍沣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提着红缨枪,翻身骑上战马,回头看了眼吕长昊道:“比比看谁杀得多!” 吕长昊呆愣片刻,笑着上马去追他。 两人跟在将士身后,吕长昊觉得自己太天真,没有经过战场的洗礼,光凭几本兵书侃侃而谈,不过是无知小儿罢了。 “在战场上可不能三心两意!” 吕长昊失神片刻,差点被敌军砍伤,好在不远处的霍沣眼疾手快将偷袭的敌军刺下马背。 “多谢霍护卫!”吕长昊很震撼。 霍沣没管他,继续杀敌,混战中他来到敌军副将面前,双方都看出对方武艺不凡。 “小子,你年纪轻轻来战场是为了卖屁股的吗?哈哈哈!”那副将膀大腰圆,龇着一口大黄牙笑,手里提着长刀。 霍沣学着他的模样,不屑地上下打量,然后大声道:“老头,你一把年纪是来战场是预感自己的死期到了吗?” “无知小儿,看招!” 副将挥舞着长刀,寒光凛凛,一招劈下,带着十成力道。 霍沣举枪抵挡,手腕震得发麻。 远处的张猛搭弓瞄准前方,突然马中箭倒下,他也跟着摔下来。幸好伤得不重,只是刚从地面爬起来,后背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弓箭钉入血肉的声音异常清晰。 噗噗噗! 张猛被人连射三箭,回头时看到那双熟悉的小眼睛。原来计划早就曝光了,对不住苏姨娘,没能报答您的恩情。 王山眼睁睁看着张猛倒下,冷哼一声,扭头去跟敌军打斗。 另一边霍沣还跟那副将打,护卫被敌军纠缠无法帮忙,不过他丝毫不慌。 先是勒紧缰绳拉开距离,换弓连射三箭将马儿射伤,再快速举枪杀过去。 副将没想到他小小年纪脑子还不错,心神恍惚片刻。霍沣见此毫不犹豫出枪,一枪刺中他的衣服,将人从马背上掀翻。 朝廷军见他如此英勇,也都杀气腾腾。 敌军偷袭后方粮草,我方大胜。 捷报传到京城,皇上大喜,夏安侯面对众人的吹捧表面自谦,内心骄傲极了。 第69章 一切安好 “废物,全都废物!” 霍泽勃然大怒,明明派张猛趁乱杀死霍沣,为什么到现在都没动手? 还让他挣到军功! 霍沣因为活抓敌方副将,皇上将他从三等护卫晋为二等护卫,也就是从四品武官。 霍泽嫉妒得发狂,因为他现在只是平平无奇的秀才。不能傻傻等三年后乡试,必须尽快进入仕途,不论是买官,还是找人举荐! 他无法忍受霍沣那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傻子走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同一时间,正屋地龙烧得很旺,云锦书陪侯夫人说话,画屏激动万分地跑进来说:“夫人、少夫人,沣少爷来信了!” 侯夫人原本还想斥责她没规矩,但听到儿子的名字,鼻子一酸,眼眶瞬间通红,声音也哽咽道:“快,快拆开看看。” 她不需要儿子立什么大功,平平安安去,平平安安回来就好。 云锦书也很激动,心脏怦怦直跳,不过霍沣的信非常简单,只有六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一切安好,勿念! “这孩子。”侯夫人来来回回看着那六个字,眼泪嗒一声落下。 以前嫌弃他不懂事,担心自己老了、走了没人再护着他;现在懂事了也不好,跑得更远,惹的事也更大。 “母亲,别哭坏了身子,咱们得精神百倍的等他回来。”云锦书掏出手帕,小心地为侯夫人擦拭眼泪。 “好孩子,幸好有你陪我。”侯夫人对知冷知热,温柔体贴的儿媳妇满意极了。 说来这段时间京城也不平静,三年前的科举舞弊案涉及昭勇侯府。因为调换考卷的官员不是别人,而是昭勇侯的妹夫洪学楚。 洪学楚是地方学政,主持乡试的时候收取三千两银子,将考生冯定邦的考卷贴在潘顺名下,最终潘顺考中举人冯定邦落榜。 冯定邦不甘心,准备前往官府索要自己的考卷核对,谁知路上不小心落水死了。 冯定邦妹妹冯慧,怀疑哥哥的死另有隐情,于是私下调查。最后查到同乡考生潘顺身上,她给潘顺的外室下毒,威胁对方帮助自己,这才得知所有真相。 冯慧到县衙报案,可笑的是衙门跟潘家沆瀣一气,非但没有调查,还把她抓起来。 她用身体贿赂看守逃出来,为了进京告御状,卖了爹娘留下的房屋田地,收买官员换取路引。 皇上非常重视这起案子,命刑部尚书、顺天府尹、四皇子调查审理。顺天府尹当年还是定国公提拔上来,故而暗地里支持五皇子,审讯的时候非常积极。 收受贿赂的考官洪学楚,贿赂的考生潘顺,俱判立斩,家产籍没,父母兄弟妻子流放。 昭勇侯虽然没有受到牵连,但很多人都知道,洪学楚没少给他送厚礼孝顺。 皇后的势力被砍,贵妃喜气洋洋。不曾想科举舞弊案刚结束,又有人进京告御状,富商沈贵隐瞒盐井不报。 至于这个告御状的人,便是云诚送给昭勇侯的利刃。因为沈贵是大盐商,也是定国公府的支持者,更是五皇子的钱袋子。 如今西北、西南用兵,皇上为了充盈国库,不可能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收到上报,内大臣前去调查核实。 皇上意思很明显,那就是沈贵这些年吃了多少,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来。 内大臣连沈家的祖坟都挖了,最终抄出黄金五千多两,白银五十万两,金银器皿、玉器、首饰、家具和珍贵字画、书籍等不计其数。 原本官员抄家罚没都充入皇家内帑,但这次皇上宣布充入国库,以备不时之需。 五皇子跟太子的势力斗争到白热化阶段,今天我举报你,明天你揭穿我,整个朝堂人心惶惶,生怕自己倒霉。 最让云锦书头痛的是,向瑞娇受伤不再出来惹事,疯子陈雅却回京了。入京当晚就找人打探她的信息,果然来者不善。 翌日清晨起来,吐气凝结成霜。 园子里的梅花开得正艳,海棠折了几枝插在花瓶中,云锦书闻到清冷的香气精神大好。想了想,叫丁香送几支去正屋,侯夫人看了笑盈盈说要回礼。 只是礼物有些重,是个金手镯,食指一般大小,上面镶嵌七颗宝石,可以自由开合,样式精美,很适合女子佩戴。 “这是我出嫁时母亲送的,如今送给你,希望你喜欢。” “多谢母亲,媳妇会小心佩戴。” 云锦书知道侯夫人对自己好,故而平常有什么也会念着她,当做亲生母亲孝顺。 刚陪侯夫人吃完午饭,卢嬷嬷打了帘子进来。云锦书抬眸望去,只见她手上捏着一张烫金的帖子。 年底各家都忙忙碌碌,真要走亲访友,也得等到正月,怎么这会儿递帖子过来? 卢嬷嬷是侯夫人的心腹,进屋后福身问安,再把帖子递过来,说:“夫人,是昭勇侯府送来的帖子。” 咔嚓一声。 云锦书手上一抖,金手镯扣松了,要不是一旁的冬葵眼明手快,只怕要掉地上。 侯夫人惊愕地抬头,之前沣儿打昭勇侯人人怪他,但知之莫若母,她从不觉得儿子无缘无故打人,背后定有其他原因。 再后来是陈雅的事情,那丫头小小年纪就不顾廉耻地买沣儿用过的贴身物品,能教出这样闺女的家族可想而知。 幸好陈雅被送到庄子上,否则不知道闹成什么样? 画屏把帖子拆开,上面不止邀请云锦书,还请了霍家其他几位少夫人,落款是怀庆郡主,也就是昭勇侯长子的妻子。 嫂子举办赏花宴,陈雅肯定要参加,指不定这场聚会还是她在背后一手促成。 怀庆郡主邀请她们在腊月十五去城外的香山赏梅,正好那日是“祭玉帝”的日子,香山附近有座承德寺。 香山是景亲王的庄子,那建了个很大的梅园,只因景王妃喜欢梅花。可惜景王妃身体不好,早早病逝,没几年景亲王也跟着去了。 两人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怀庆郡主。 皇后早早把怀庆郡主指给大侄子,这几年,昭勇侯府不知不觉间把景亲王留给女儿的庞大家产全部吞没。 第70章 陈雅回京 侯夫人命卢嬷嬷去打听,怀庆郡主都给几家送了帖子,她总觉得是场鸿门宴? 卢嬷嬷应声出门去,侯夫人让云锦书先回东麟院歇着,等问清了情况再过来。 云锦书乖顺地告退,侯夫人叹息一声,阖上眼睛,画屏取了美人捶替她敲打小腿。 今日是腊月十二,陈雅的性子真着急,连年后都等不了,她两天前才入京啊。 云锦书睡一觉起来,屋里炭火很足,冷倒是不冷,就是觉得时间太漫长了。 这段时间,她已经给霍沣做了三套里衣,三双厚袜子,也不知道他何时回来? 下午来到正屋,卢嬷嬷禀告说:“夫人、少夫人,奴婢打听了,郡主的帖子还送去英国公府、忠义伯府、国子监祭酒……” 云锦书听完冷笑,这完全是冲着她来的,忠义伯府不说,连周姐姐都送帖子。 帖子上面写,今年的梅花开得尤为漂亮,郡主前段时间身体不舒服,这几日好利索了,想找大伙热热闹闹一块玩。 侯夫人看完有些迷茫,她不知道陈雅已经悄悄回京。现在除了昭勇侯府,也就提前盯着的云锦书了解情况。 “咱们府跟昭勇侯府关系不算好,毕竟沣儿做了糊涂事,到时候你万事当心。” “我晓得。” “既然决定要去赴宴,这两日挑身好看的行头,咱们虽然不能和郡主比,但也不能失了脸面。” “好。” 云锦书点点头。 侯夫人命画屏把帖子送去其他院,问问她们去还是不去,她得给侯府回帖子。 霍洲媳妇、霍海媳妇都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婉拒,霍泽、霍淮媳妇同意去赏花。 确认人数,云锦书代侯夫人回帖子。 她写的是簪花小楷,京城贵女们最喜欢的字体,不过她跟周姐姐都喜欢行书,只有对外写正式文书的时候,才写小楷。 “你的字秀美雅致,看得出来花了时间练过。卢嬷嬷,明日上午送去昭勇侯府。” “是,夫人。” 晚饭侯爷没回来吃,云锦书在正屋陪侯夫人吃了才回去。冬日寒风刺骨,她不由得紧了紧斗篷,快步往东麟院走去。 白鹭有些不安地过来禀报说:“少夫人,少爷的玉佩查到了,在三少夫人手中。” “我知道了,这事到此为止。”云锦书挥手让白鹭退下,从叶文心答应调换新娘起,心思就昭然若揭了。 此时的修竹院,霍泽去竹桃屋里。 水蓝骂竹桃是下贱蹄子,为了勾住泽少爷的心,竟然偷偷找花楼嬷嬷教狐媚术,有人看到她光着身子服侍少爷用饭! 叶文心倒是不在意竹桃那点手段,只是不能生孩子,否则她地位不稳。故而每次竹桃承欢,她都派水蓝下避子药。 大婚之夜,她冲动之下吃的药对身体伤害很大,调理大半年,还是没能怀上。 水蓝愤愤不平离开,叶文心从怀里掏出一枚质地晶莹的玉佩。摸了一会儿,缓缓掀开裙子往下塞。 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是霍沣穿着黄色圆领袍的身影。剑眉入鬓,双眸漆黑,身材孔武有力,皮肤是小麦色,被那样的人紧紧抱着,肯定很有安全感。 他会不会跟霍泽一样,同房的时候野蛮粗鲁,丝毫不顾及身下之人是否痛苦? 云锦书并不知道叶文心拿玉佩做了什么,否则隔夜饭都得吐出来。 她这会儿正忙着给周姐姐、夏蕴荷写信,写完交给冬葵,命她明日避开所有耳目送过去。 信中没有提陈雅,只说自己得罪昭勇侯府,若是她们参加宴会,切记小心谨慎。 眨眼就是腊月十五,昨晚落了雪,醒来看向窗外,庭院颜色单调得像幅水墨画。 云锦书坐在铜镜前,笑着跟丁香说,今日艳丽的东西都不戴,只戴玉和珍珠,最好一眼望去清雅宜人,毫无攻击力。 丁香虽然不明白主子的用意,但还是努力满足需求。 不得不说,这丫头很有天赋,头发梳成抛家髻,发髻中间用珍珠点缀,再斜插两支梅花簪。 用过早饭,云锦书到春华院。 霍淮媳妇郑氏已经到了,她披着蓝色斗篷,五官并不出众,胜在气质尊贵典雅,举止大方得体,毕竟是左都御史的孙女。 云锦书刚打完招呼,叶文心便来了。身上披着红色猩猩毡,唇染胭脂,眉眼带笑,颇有几分明艳。 老太太絮絮叨叨,总结起来就是出门在外别丢侯府颜面,也别惹是生非,但是遇到有人说三道四,得妥善处理云云。 三人乖乖应下,这才一道上了马车。 郑氏话不多,喜欢拈酸吃醋,不过车上两人都已经成婚不需要防备,故而她难得给了笑脸。 这个时节去城外的马车不多,不像上次那么堵,顺顺利利来到到香山园子外头时,也没见几个人。 三人下了马车,侯府的丫鬟出来迎接。 云锦书看到不远处有两人正在说话,其中穿着黄色鹤氅,头戴凤钗,气质雍容华贵的正是怀庆郡主。 站在她对面,一身青莲色斗篷的是夏氏,这对妯娌俩看起来关系还不错。 见到她们,两人笑着迎上来道:“是霍家的少夫人们,多谢你们应约前来,天气寒冷,一路辛苦了。” “见过怀庆郡主。”云锦书三人福身行礼,除了是侯府的长媳,她还是郡主。 “快起来,咱们去暖阁说话,外面的风刮得人脸疼,你说是不是弟妹?”怀庆郡主弯了弯眉眼,笑得很温柔。 “嫂子说得对,万一把娇娇的娘子们皮肤冻坏,那就是咱俩的罪过。”夏氏说逗趣的话,众人都笑了。 五人走进园子,抬眼便看到一大片梅林。树下积了厚厚的雪,放眼望去,红梅白雪漂亮极了。 “早前听说香山的梅园,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云锦书不由得停下脚步。 怀庆郡主亲热地拉着她道:“既然四少夫人喜欢,往后我可就厚脸皮找你玩了。” “求之不得。”云锦书扬起嘴角笑了。 走了一会儿便到东北角的暖阁,里面坐着两位贵女,是夏蕴荷跟她庶妹。 见到云锦书她笑呵呵打招呼,还自豪地给庶妹做介绍,云锦书也给她们介绍身旁的两位嫂子。 屋里搭了不少火盆,气温很高,众人都脱了斗篷跟雪褂子,露出里面或精致,或华贵的袄子。 侍女送来茶水点心,虽然她低着头,不过云锦书戒备心重,用余光扫了一眼。 仅一眼,她的眸子倏然一紧,愣住了。 那个穿着半新不旧的棉袄,梳着双平发髻,只戴两支银簪的清秀丫鬟,毫无疑问就是陈雅。 她为何要这样打扮? 第71章 衣服湿了 陈雅端了盘梅花酥饼进来,弯腰放在云锦书面前,皮肤苍白,双手粗糙,低眉顺眼,看起来跟普通的丫鬟没什么两样。 不过也有特别的地方,那就是她的鼻梁上有颗痣,位置跟霍沣的一模一样;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檀香,这也是以前霍沣喜欢的。 霍沣身上有块檀木雕刻的佛像,那是侯夫人特意去寺庙求来的。檀木味道细致,香韵悠远,容易令人内心平静安宁。 侯夫人希望霍沣戴了佛像在身上,往后性子会稳妥些,不曾想还是一如既往惹是生非。 不过婚后他身上的香味变了,因为云锦书四季熏香不同。春天是甜美浪漫的玫瑰,夏季是清新淡雅的茉莉,秋季是浓郁持久的桂花,冬季则是冷冽出尘的梅花。 除此之外,偶尔也会熏檀香、松木香、药香。霍沣的衣服大多时候跟她熏同样的香,常常把檀木香盖住。 陈雅放下酥饼并没有离开,而是垂手站在怀庆郡主身后,神色平静,笑容清浅。 “听说梅花酥饼配普洱茶别有一番滋味,舒然,咱俩快尝尝,这么好的普洱茶很难喝到。”夏蕴荷笑盈盈给云锦书递酥饼。 “蕴荷姑娘别取笑我了,等你做了郡王妃,别说普洱茶,贡茶也能当水喝。”怀庆郡主抿着唇笑。 忠义伯府跟平原郡王府定亲,很多人都说他们卖女儿求荣。当然伯府确实有这个意思,只是夏蕴荷跟郡王多了几分情意。 “托郡主的福,我还没喝过贡茶呢。”夏蕴荷红着脸笑了,她本就是甜美的长相,笑起来愈发显得天真活泼。 正好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云锦书循声往门边望去,来人正是周令仪跟国子监司业的女儿余馨。 周令仪穿着蓝色斗篷,气质洒脱;余馨披着簇新的大红色猩猩毡,比上次祝寿时白嫩了许多,头上的首饰也多了。 余馨看着温婉安静,父亲是国子监祭酒的属下,不过她在两个月前嫁入英国公府,身份不同以往。 国公府品级虽然比侯府高,但在场的女子中唯独郡主有封号,故而众人都需要向她行礼问好。 周令仪跟余馨进门便福身行礼,怀庆郡主笑呵呵拉着两人坐下。 众人相互介绍,夏蕴荷拍手道:“舒然、周姐姐,你俩今日有口福了,我姐姐别的不说,煮茶的手艺比我好一百倍。” “你个死丫头,我何时说过要煮茶?”夏氏瞪了自家妹妹一眼,随后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夏蕴荷可怜兮兮求饶。 众人笑做一团,云锦书也跟着笑了。 “姐姐,你就煮一回嘛?她俩都擅长煮茶,我比不过,只能拿你出来抢风头。”夏蕴荷拉着夏氏的手臂撒娇。 “你呀你,这张嘴什么时候都不肯吃亏。今日赏梅,大伙若是不嫌弃,我煮梅花茶给你们尝尝。”夏氏笑盈盈开口,端的是温柔体贴。 “有劳二少夫人。”众人都很期待。 丫鬟支起火炉子煮水,听说那水是初雪时,夏氏亲自领丫鬟从梅花枝头摘的。 丫鬟取来晒干的绿萼梅和玫瑰花,绿萼梅能舒肝解气,玫瑰花则行气止痛。两者都是中药,性味相似,相辅相成。 梅花遇热激香,叫人不由期待起来。 夏氏很会煮茶,动作行云流水,优雅自然,众人看她专注的模样,纷纷开口夸赞。 等茶汤煮好,云锦书闻了闻,既有梅花的清香,又有玫瑰的热烈。 浅浅品了茶汤,唇齿留香。 说来她也曾给霍沣煮过花茶,花了大半个时辰挑选饱满的花朵,又小心翼翼掌握火候,偏偏那人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如牛饮水,一口就去了大半杯。 当时她气得眼睛都红了,从此发誓再也不煮茶。霍沣为了道歉,跑去客福来酒楼买蟹酿橙她才肯原谅。 云锦书沉浸在回忆中时,突然被某个丫鬟不小心泼了一身的水。她今日穿着黄色圆领短袄,外搭同色对襟褙子,饶是穿得这么厚,手臂还是火辣辣地疼。 “求夫人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小丫鬟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咚咚咚不停磕头。 “舒然,这水很烫,你有没有烫伤?”夏蕴荷跟周令仪都很担心。 两人掀开她的袖子,只见手臂一片通红,幸好没有起水泡,也幸好穿得厚。 “既然不是故意的,那就起来。下回当心点,别再踩到裙子了。”云锦书没有追究小丫鬟的麻烦,反倒好言好语安慰。 小丫鬟震惊地抬头,郡主抬眉扫了眼身旁的陈雅,叹息一声命人把她带下去。 “衣服湿成这样肯定不舒服,我在这里放了几套衣服,你且去偏殿去换一件,别嫌弃我穿过。”怀庆郡主握住云锦书的手腕,语气愧疚又担心。 “多谢郡主。”云锦书顺着台阶而下。 郡主命陈雅带她去偏殿,云锦书拉上夏氏,说喜欢她的衣服搭配,正好趁这次机会取取经。 夏氏看了眼郡主跟陈雅,不得不答应一起去。三人离开暖阁,穿过回廊,一步步走向安静的偏殿。 陈雅推开房门,云锦书一手牵着夏氏,另一只手提起裙摆,笑盈盈跨过门槛。 衣柜里挂了十套颜色和样式都不相同的衣服,每一套都极为精美,却也极为危险。 云锦书指着石榴红对襟褙子问夏氏:“二夫人觉得这件配我的圆领袄如何?” “红黄搭配确实不错,不过,我推荐蓝色水波纹褙子,跟你的马面裙更搭。”夏氏的手心冒汗了,云锦书肯定衣服有问题。 或许这里所有的衣服都有问题。 “我很喜欢石榴红这件,这样,你两件都换上让我看看效果可好?”云锦书笑靥如花,仿佛觉得这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不不不,咱们俩长相不同,穿在我身上跟穿在你身上相差甚远。” 夏氏慌乱地拒绝,脸都吓白了。 云锦书意识到自己强人所难,急忙向她道歉,然后指着陈雅说:“这个丫鬟个子跟我差不多高,就让她来试试效果。” 夏氏不敢抬头,陈雅以身份卑贱为由拒绝。云锦书说她经常让丫鬟试衣服,不然自己每件都试太累了,还看不到全身。 陈雅犹豫片刻顺从地换上,石榴红那件到膝盖下方,蓝色那件到小腿肚。 “怪不得人们常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你瞧瞧她光是换了件衣裳,给人的感觉就不像丫鬟,倒像侯府的小姐。”云锦书摸着下巴,围着陈雅转了一圈点评道。 “可能是平日郡主比较疼爱她,性子不免直白了些。”夏氏很尴尬。 “真是个妙人,黄色这件也试试,还有丁香色这件。”云锦书看起来很激动,仿佛找到一块璞玉,恨不得亲自打磨。 陈雅被折腾好半天,直到云锦书的衣服半干,不需要更换才停下。 第72章 独自回家 云锦书折腾够了离开偏殿,太阳穿透云层,将温暖的阳光撒向大地。贵女们聚集在梅园里打雪仗,笑声传得很远。 云锦书看到夏蕴荷的身影,提着裙摆跑过去,红色的斗篷跟枝头梅花一样鲜艳夺目。 下午,众人相继离开梅园。 冬天黑得早,外面冷嗖嗖的。 两天后贾五禀报说,陈雅修养的庄子上,有个女孩患病死了。 云锦书冷笑,偏殿里的衣服根本就不是郡主的尺码而是陈雅的,后来试的时候也证明了这点。 郡主身材高挑圆润,陈雅不高不矮,但是很瘦。那些衣服穿在她身上稍微有些宽松,不过肩膀跟长度正好合适。 如果她把这几件衣服借给那患病的姑娘,不做清洗处理就让人穿在身上,很可能会出现感染。 到时候这种事就很难说清楚,毕竟谁也想不到,郡主给客人准备的衣服有问题。 晚上贾六禀报说,陈雅感染风寒。 瞧瞧,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惜昭勇侯府太严,哪怕武艺高强如贾六,也没办法悄无声息溜进去动手。唯一能做的就是,收买府里的丫鬟。 年底土司大举进攻,霍沣跟吕长昊多次申请从后方调到前线,主将吕勇同意了。 朝廷军分两路军奋力迎击敌人,霍沣跟随先锋队攀登悬崖绕过敌军眼线,火烧粮草,吕勇亲自带队阻断敌军救援。 三战三胜,形势大好。不过伤员数量日益增多,死亡的士兵就地掩埋,重伤者送到后方大营治疗,轻伤由随军大夫医治。 几百名士兵像货物一样堆积,有人身上破了洞,有人断手断腿,鲜血把车板染红。 “军医,军医!” 霍沣走出营帐,发现两名士兵抬着一位血肉模糊的将领大吼。那将领腹部中箭,箭上涂有金汁,伤势太重,眼神涣散。 除夕夜本该是合家团聚的日子,敌军突然发起大范围进攻,主将快速做出调整。 凛冽的寒风卷着鹅毛大雪铺天盖地而来,整个战场变得银装素裹,满目皆白。 霍沣骑在战马上,目光炯炯盯着远方,吕长昊在身旁,两人把后背交给对方。 士兵随着鼓声发起进攻,与其说是一场战斗,不如说是一场混战。将士们杀红眼,也不管眼前是人是马,挥刀就砍。 这场战斗持续时间很长,霍沣奋力挥舞着长枪。耳旁飘荡着将士的哀嚎,天空纷纷扬扬撒下的雪花从白色变成红色。 最终鼓声停息,霍沣精疲力竭把长枪插在雪地上,仰头看向天边冰冷的明月。 此时云锦书也在看同一个月亮,耳旁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面前是喧嚣的人群。 众人围在春华院打牌、说笑、听戏守岁,直至凌晨到来,纷纷磕头行礼,老太太乐呵呵给他们发红封。 “沣儿那份,你收着。” “是,祖母。” 云锦书给老太太、侯爷、侯夫人问过礼,拿了六个红封离开。外头寒风凛冽,刚走几步就遇到叶文心跟霍泽。 最近霍泽积极联系平江郡王,因为太子跟五皇子斗得太狠,空出好几个官职,他希望能借此进入官场。 亲王、郡王都有举荐贤才的资格,他看中正六品的吏部堂主事,因为明年三月金榜题名的人员名单,他记得很清楚。 平江郡王非常欣赏霍泽,觉得他年纪轻轻政治见解独到,就连看人的眼光也很毒辣,将来必成大器。 他不仅答应霍泽的要求,还赏赐一位美人。那美人叫胭脂,生得明艳动人,会陪睡解闷,也会传递消息,毕竟是郡王用来监视霍泽的棋子。 大年初一霍家的叔叔伯伯登门拜年,云锦书跟在侯夫人身边,俨然半个管家。 大年初二,霍湘领丈夫回娘家,叶文心领霍泽回叶家,只有云锦书独自一人。 侯夫人担心她难过,准备的礼品比其他人都要丰富。临走前,云锦书看了眼冬葵跟王亮媳妇,两人心领神会。 回到娘家,云锦书抱着蹦哥儿又捏又揉。一岁的小孩最好玩,走路不够稳当,说话也不利索,小脸肉乎乎的,胳膊跟藕节一样,咧嘴露出上下两颗牙,可爱极了。 “喜欢蹦哥儿啊?”方氏眼珠子转了转问她。 “当然,毕竟是我起的小名。”云锦书没反应过来,捏着一块糖糕喂给蹦哥儿。 蹦哥儿跟她亲近,即便不常见面,只要一伸手,他就笑呵呵跑过来,看得云锦宣羡慕极了。 云锦宣留在京城半年了,云诚给他找了老师,又找好书院,等开春就收拾行李过去念书。 “蹦哥儿,也不知道你小姑父什么时候回来,你小姑姑想他了。”方氏给儿子擦嘴,云锦书这才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今时不同往日,嫂子调侃人来越发厉害了,稍不注意我可就掉坑里去。待会儿长姐回来,我得跟她告状!” “姑奶奶,千万别,嫂子错了。” 两人在暖阁说说笑笑,不一会儿云锦月跟四皇子进门。她如今怀有四个身孕,肚子轻微隆起。 天寒地冻,别说丫鬟担惊受怕,就是四皇子也是走一步回头看一眼。 云锦月觉得他们小题大做,这都第三次怀孕了,可谓经验丰富。要说跟前两次不同的地方确实有,以前很少吃辣,现在无辣不欢,大伙都猜这胎是女儿。 女儿好,她已经有两个小子了。 四皇子也觉得女儿好,尽管府里有两个姑娘,但他做不到一碗水端平,毕竟嫡庶有别,孩子的生母分量也不同。 “二妹今年也不回来。”许是孕期情绪波动比较大,难得看到云锦月埋怨人。 “锦英年前来信,说出了年陪洛思源进京赶考,到时候能多住些日子。”李氏也盼着她回来,三个女儿中最不放心的跑最远,想见都见不着。 “也好,我们姐妹几年没见了,到时候得说说她,这丫头心太狠了。” “长姐教训二姐,我负责递鞭子。” “你这丫头惯会添乱,我听殿下说,西南那边也就这两个月,等霍沣回来治你。” 云锦月伸手点了点小妹的额头,希望她永远这般笑颜如花,幸福的过完一生。 云家充满欢声笑语,侯府也不例外。 金氏看着女儿面色红润,知道她在郡王府过得不错,心也就踏实了。挥手让丫鬟都退出去,然后神神秘秘拿出一封信。 霍滟打开一看,果然是霍泽的笔记。前部分感谢郡王为他举荐,中间自夸的同时狠狠贬低霍淮,最后表达忠心。 看完信,气得她火冒三丈。 郡王也不知道被灌什么迷魂汤,竟然真的答应举荐霍沣去吏部做主事,明明她暗示自家大哥更合适,偏偏得不到回应! “娘,写封信从哪儿弄来的?” “竹桃。” “她不是伯母的干女儿?” “半个月前我让廖大夫透露,她体内有避子药,她的条件是不能伤害大嫂。” “倒是有几分原则,霍沣那边真可惜,这么好出现意外的机会。” 霍滟当初收到霍沣要去西南的消息,立即想到借刀杀人,可惜时间太紧根本没办法安插自己的人手。 不过他去一次,也就说明还有第二次。 第73章 落水救人 新年里,云锦书每日都很忙。 今日要陪侯夫人招待登门的霍家亲戚,明日相熟的勋贵府中设宴,她陪侯夫人去赴了几场宴席,倒是听说不少传闻。 元宵节,云锦书从正屋回来,路过芭蕉园看到沈氏在庭院里坐着。她最近身体不好,断断续续咳个不停,人也消瘦了很多。 “咳咳咳。” “二嫂,天凉回屋去。” 芭蕉不耐严寒,一到冬季,叶子枯黄发烂垂在地上,整个茎秆都有一层死皮,但是中间还是好的。等到了春天,把外面冻坏的砍掉,就可以重新生长。 “弟妹,你说有个孩子会不会好点?”沈氏孤独、忧郁,已经很久没有笑了。 “可你的身体?”云锦书记得,沈氏前世直到死都没有孩子,热热闹闹的侯府,唯独她冷冷清清,孑然一身。 “没什么区别。”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人在意她。 有时候她宁愿那两个姨娘来找自己的麻烦,至少还能闹一闹。可她们没有,每次见到她都是规规矩矩行礼问安,就连那五个孩子也被教育得很尊敬她。 他们之间永远隔着距离,孩子不会对她笑,也不会跟她闹,毕竟不是她亲生的。 如果自己也生一个,应该就不会这么孤独了?可是生孩子得跟丈夫同房,他有多久没进自己屋子了? 半年?一年? 算了,就这样。 沈氏想着想着就放弃了。 云锦书扶她进听雨轩,抬头看到霍海站在不远处,身上满是酒气,脚步有些飘忽。 “听说你生病了?”隔着大概三步的距离,霍海停下脚步轻声问道。 “老毛病了,不碍事,咳咳咳。”沈氏笑得勉强。 “需要什么药就去库房拿,若是没有就跟我说,我还有事先走了。”霍海说完就走了,没有丝毫留恋。 就在他走出院门的那一刻,沈氏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往下倒。 丫鬟急忙跑过来,云锦书想了想,突然大声喊道:“二嫂,二嫂你怎么了?” 门外的霍海听到动静,快速跑了进来,脚步像风,眼里满是惊慌失措。 云锦书突然意识到,他们对彼此不是无意,只是时间太长,误会太深,以至于看不到真正的想法。 霍海抱着不省人事的沈氏进屋,丫鬟慌慌张张跑去找府医,听雨轩乱成一锅粥。 云锦书看着双手颤抖的霍海,多嘴说了一句:“嫂子太寂寞了,想要个孩子陪伴。” “她,不行。”霍海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云锦书没有追问,很快府医来看诊开方子,再三嘱咐要避免紧张激动,大喜大悲,否则会呼吸困难。 或许前世霍海真的没有杀她,云锦书这样期盼着。毕竟沈氏去世之后,他没有把哪个姨娘扶正,也没有再娶。 那么沈昭昭为何死了呢? 云锦书感觉很多事情像是乱麻一样。 月底赵国公府设宴,霍洲独自出席。 以往刘氏就算感情不好,也会在外人面前扮演相敬如宾的夫妻,现在她关起房门,谁都不见,安安静静念经抄佛书。 侯夫人任由她去,只要不把事情闹到外面让人看笑话,吃斋念佛没什么不好。 老太太很生气,可又拿刘氏没办法,总不能真的休了。故而每次众人去请安,她都再三敲打,不允许其他人学习。 霍洲意识到自己做了太多错事,想要弥补却无从入手,想要道歉却没有勇气,到头来还是继续浑浑噩噩混日子。 所以侯爷说他不堪大任,霍沣说他软弱无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不要什么,日子过成这样真的很窝囊。 邀月阁规矩很乱,伺候的人也不上心。 下午琮哥儿独自在湖边玩,伺候的嬷嬷跟丫鬟不知道跑哪里躲懒去了。之前刘氏管着她们,现在她忙着念经,又是过年热闹的时候,一个个变得无比散漫。 叶文心领着水蓝、水绿路过邀月阁,看四周只有琮哥儿一人,忙给两人使眼色。 确认四周没有外人,叶文心悄悄走到琮哥儿身后,一把将他推进湖里。 “啊!” 四岁的琮哥儿脚下一滑,扑通一声,四仰八叉摔进冷冰冰的湖水中。 一月末的京城还很冷,光是站在屋外都得穿三层棉袄。她竟然把这么小的孩子推下水,真是冷酷无情。 “不好了,小少爷落水了!” 水蓝跟水绿慌慌张张大喊,很快邀月阁的丫鬟婆子跑出来,叶文心也跳进湖里。 当她们来到湖边时,正好看到叶文心把琮哥儿抱上岸。众人一边抱着不省人事的琮哥儿去抢救,一边感谢叶文心不顾寒冷下水。 叶文心浑身湿哒哒的,小脸冻得发紫,水蓝紧紧抱着她,边哭边道:“少夫人,对不住,都怪奴婢不会游水。” “不,不,不怪你,只要琮哥儿,没事就行。”叶文心太冷了,说话都不利索。 “确实不怪水蓝,若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世上有这么狠心的人!”竹桃突然出现,说的话让众人大为震惊。 “你说什么!”刘氏气势汹汹走过来。 “回二少夫人,我刚在假山后面赏景,看到姐姐靠近琮哥儿,本以为是陪他玩,不曾想却伸手推了他!”竹桃一字一顿。 刘氏恶狠狠打了叶文心一巴掌,不够解气又打了第二巴掌。 “贱人,你最好祈祷我儿平平安安,否则我让你陪葬!” “二少夫人,您不能冤枉好人啊?姨娘对我家少夫人怀恨在心,故意颠倒黑白,否则无冤无仇,她何需如此?”水蓝痛哭流涕,水绿也跟着疯狂点头。 “竹桃,我没想到你竟然恨我至此。”叶文心面露哀伤,看起来可怜极了。 “姨娘去年被怀疑把少爷推进水里,如今看到少夫人救琮少爷就以己度人,可惜少夫人跟你不同!”水蓝面露嘲讽。 竹桃看到刘氏动摇了,轻笑道:“事情真相如何,等琮哥儿醒了一问便知。” 琮哥儿高烧不退,开始说胡话。 刘氏吓得跪在地上求菩萨保佑,霍洲听到儿子出事不敢耽搁,马不停蹄赶回来。 云锦书转身回东麟院,她刚才跟竹桃在假山后看叶文心自导自演的整个过程。 只是不知道这个谋划是独自决定,还是她跟霍泽商量出的结果?毕竟前世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只是具体日期不同。 霍泽身为庶子想上位,必须除掉两个嫡子。霍洲没有威胁,什么时候动手都行,倒是武艺高强的霍沣比较麻烦。 前世叶文心因为救了琮哥儿,顺利跟刘氏拉近关系,还扭转侯府对她的看法。 现在有竹桃做证,哪怕琮哥儿醒来记不清,刘氏也会想尽办法查清真相,不知道水蓝跟水绿能承受多久的拷问? 经过府医的抢救,琮哥儿总算醒来了,提起落水的场面他就吓得哇哇哭,刘氏舍不得问,转头就禀告侯夫人。 叶文心跟竹桃各执一词,谁都不肯相让,侯夫人直接抓了她们的丫鬟去审讯。 水蓝很硬气,愣是一口咬死姨娘撒谎,竹桃的丫鬟杏儿也咬定自己亲眼所见,并且把当时的场景详细描述出来。 可惜水绿没受得住,交代了。 侯夫人要用家法处置叶文心,但她突然晕倒,府医诊断有喜了。 第74章 求娶丁香 叶文心因为怀孕逃过家法,不过要禁足反省,同时抄写经书修身养性。丫鬟水蓝被发卖,水绿倒是留下。 云锦书看出来侯夫人是故意的,水蓝这么忠心耿耿的丫鬟不尽快处理,等她成长起来,往后手段只会越来越高明。 二月明媚的春光,唤醒沉睡的万物。 初九,全国的举人聚集到京城贡院参加会试,云锦英也陪洛思源从顺城赶来。 会试也考三场,每场三天。 前世洛思源、韩岳都没有上榜,后来又考两回才中进士。至于云锦堂,压根没参加。 这一届的前十名,云锦书已经告诉父亲,要不要提前拉拢,他会自己看着办。 云锦英离京三年,会试期间,云锦书陪她到处吃喝玩乐,还去四皇子府上拜访。 两人从侧门入,穿过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东西厢房被大庭院隔开。 二进院的正殿是四皇子平日处理政务、接见官员下属、会见来宾贵客的地方,云锦月住在三进院的正殿。 正殿后面有个大花园,里面环山衔水,亭台楼阁,是散步休息的好地方。 “二妹、三妹,你们可算来了!” 云锦月提着裙摆快步走来,两人吓得心惊胆战,毕竟她肚里揣着六个月大的孩子,没人扶着多危险! 姐妹俩一左一右扶着云锦月进殿,丫鬟早就备好瓜果点心,全是她们喜欢的。 “脸瘦了,笑起来也没以前好看。”云锦月抚摸着云锦英的脸颊,眼眶湿润。 “我是来京路途劳累才这样,长姐不必担心。”云锦英柔声安慰道。 “这几年,你过得可好?” “好着呢,不信你问老幺,她之前去过顺城,还住了十天。” “是啊,二姐过得可好了,毕竟心大,被人算计都不知道。” 云锦书阴阳怪气,云锦英气得掐她胳膊,姐妹俩闹做一团,笑声传得很远。 下午四皇子回府,身旁跟着英俊潇洒的七皇子。云锦书行了礼,等了半天也不见七皇子出声,颇有些纳闷。 正琢磨着,四皇子拍了拍七皇子的肩膀道:“回神了,可别把三妹给吓到了。” “抱歉,是我失礼了,少夫人快免礼。之前听四嫂说我俩同年同月同日生,故而今日一见有些恍惚。”七皇子笑着解释。 同年同月同日生? 这倒是让云锦书很意外,不过对方毕竟是皇子,她可不敢失了礼数,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连累长姐。 傍晚回府,云锦书遇到吴嬷嬷。 吴嬷嬷是老太太院里伺候的人,四十来岁,个头不高,面容和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上面插两支银簪。 “可是祖母有事吩咐?”云锦书淡淡开口。 “老太太那边一切妥当,奴婢今日来为的是私事。”吴嬷嬷看了眼丁香笑着道。 云锦书心下了然,吴嬷嬷有个侄儿尚未娶亲,看来是相中了丁香。 前世这个时候丁香已经被赶出府,原因是叶文心怀孕,她故意将其推倒。当时有好几个人证,云锦书保不住她,只能把发卖改成赶出去。 “难得嬷嬷来我这儿,不如到屋里喝口茶?丁香,你去正房跟母亲说,我迟些过去陪她。”云锦书转头吩咐道。 丁香有些犹豫,到底还是应了。 吴嬷嬷见此,脸上堆着笑道:“那就谢过少夫人赐茶。” 她是头一回进东麟院,不得不说这院子宽敞明亮,四周环境无不是细细考究。三房惦记许久,不曾想最后到沣少爷头上。 云锦书示意吴嬷嬷在罗汉床上坐下,海棠上了茶。吴嬷嬷抿了一口,是提神醒脑的白茶,也是上好的茶。 过会儿她放下茶盏,坐直身子道:“丁香姑娘得少夫人调教,聪明伶俐,脾气规矩样样都好,叫人看着欢喜到了心里。” 海棠垂手站在一旁,眉心微微一皱。 云锦书弯了弯眼睛:“幸亏她去了正屋,不然听嬷嬷这般夸赞指定羞红了脸。” “奴婢说的都是实在话,今日厚颜提一提,奴婢有个侄儿年二十,模样不差,做事也勤快,兴许少夫人未曾见过,就在二少爷身边做事,若能讨得丁香姑娘,那真是三生有幸。”吴嬷嬷倒是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就说明了来意。 海棠眨了眨眼睛,她就说老太太身旁伺候的人怎么会专门跑过来夸丁香,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吴嬷嬷是侯府的家生子,在老太太院子里伺候。她哥哥、嫂子都在布庄做事,一家子在下人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吴嬷嬷一辈子未嫁,无儿无女,不过对侄儿吴贵倒是很疼爱。吴贵是霍海身边四个贴身小厮之一,算不上最信任,但也是一等小厮,经常跑进跑出,很有脸面。 云锦书确实想调查霍海的底细,她光知道对方前世有把柄攥在霍泽手中,却不知道那“把柄”究竟是什么? 调查霍海不容易,一来他四处奔波,不常在府中,收买心腹才是快捷的办法;二来他警惕心很重,寻常人很难靠近。 即便如此,她也不会贸然将丁香许配。 “嬷嬷,丁香年纪不大,且容我想想再做安排,你意下如何?”云锦书没说死。 虽说签了契约的丫鬟婚姻大事捏在主子手里,但她还是要先问问丁香的想法。 “这是自然。”吴嬷嬷笑着道。 珠帘叮当,海棠送吴嬷嬷离开。 正午的日头暖洋洋的,丁香笑盈盈从远处走来,赵嬷嬷觉得希望挺大。毕竟二少爷手里有酒楼、布庄等商铺,只要她侄儿表现好,往后随便管一处也是极风光。 丁香家里情况她打听过,母亲是跛子,父亲早没了,上头哥哥姐姐都已经成家。没有拖油瓶,家人之间关系也亲近,否则不会养成这般活泼开朗的性子。 丁香碰到吴嬷嬷,福身行了礼。 回到屋里,云锦书跟海棠含笑着看她,这丫头平常到处瞎打听,如今轮到自己…… “你们为何这般看我?”丁香很疑惑。 “以往娘亲跟我说,丫鬟年纪大了留不得,免得留来留去留成仇。”云锦书支着下巴调侃。 “少夫人,您是不是看差了?海棠姐姐、冬葵姐姐,都比奴婢大。”丁香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 “但是没人找我要她两呀?”云锦书双手一摊,做出无奈的模样。 “我跟冬葵都不如你受欢迎,看来我得好好学习梳头这门手艺。”海棠挑了挑眉。 丁香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吴嬷嬷刚才为何而来了?感情是替她侄儿求娶自己! “说实话,你跟二少爷身边叫做吴贵的小厮可曾见过面?” “元宵节晚上,奴婢瞧他好像饿了,就给了块枣泥山药糕,那还是少夫人赏我的,仅此一块!” 丁香小脸一红,她主动让出珍贵的糕点不仅仅是因为吴贵饿了,而是对方模样合她心意,否则才不会多管闲事! 云锦书看她那样,还有什么不明白。不过还得打探一下吴贵的人品,总不能把丁香往火坑里推。 王蕊听少夫人这般为丁香考量,心头一酸,能在这样心善的主子身边做事,是她的福气。 云锦书让赵安去打听,一来他俩都是小厮,问话比较方便;二来赵安为人机灵,擅长察言观色,做事让人放心。 丁香的事情尚未出结果,刘氏就先找上门。只见她眉头紧锁,心事重重,进屋待了片刻就把所有丫鬟赶出去。 她无法原谅叶文心,不,是任何把手段用在琮哥儿身上的人! 刘氏原本打算不问世事,吃斋念佛,但儿子受伤让她意识到,身处这个位置就必须要争! 她今日来,是想告诉云锦书,往后她们是对手,没必要手下留情。 云锦书哑然失笑,这就是所谓的养虎为患。只是她不后悔,也不怕跟刘氏争。 第75章 果断答应 三天后,赵安向云锦书禀告。 吴贵家里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为人圆滑,说话三分真七分假,听说跟府里好几个丫鬟都不清不楚。 云锦书皱了皱眉,丁香性子活泼却不擅长算计,她若嫁过去定会被吴贵拿捏,往后日子说不准是好是坏。 她把情况告诉丁香,丁香没多想就拒了,如此轻浮的人白白浪费一块糕点! 只是不等云锦书找吴嬷嬷,吴贵便求上门来。二十岁的小伙子穿着绿色小厮服,模样清秀,眼神坚定,看起来倒是讨人喜欢。 “奴才跟府里丫鬟走得近,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而是帮忙卖东西。”吴贵解释道。 府里的丫鬟为了挣钱,偶尔做些手工活。可惜没有门路,卖的价格不高,他认识一些人能谈价,不过要收辛苦费。 这个吴贵,把生意做到府里来了。 “你可曾向二哥汇报?”云锦书不咸不淡地问了句,毕竟他是霍海的小厮,哪怕父母尚在,亲事也得先让主子拿主意。 吴贵恭恭敬敬道:“回少夫人,二少爷同意的。” 上个月他趁着二少爷心情好的时候,壮着胆子说:“少爷,奴才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霍海随口问。 吴贵涨红了脸回:“奴才瞧上四少夫人身边的丫鬟,奴才、奴才能不能……” 霍海笑也不是,气也不是,指着吴贵鼻子骂道:“你说你看上谁不好,看上四弟妹的丫鬟,往后把人娶进门,你是听我的,还是听四弟妹的?” 吴贵想也不想就说:“当然是听少爷的,更何况成亲之后那丫鬟就不在跟前伺候,哪儿轮得到四少夫人指使。” “你倒是看得明白,算了,反正就是个丫鬟,我还能拦着不成。”霍海终究还是同意。 云锦书听完,觉得吴贵做事还算妥帖。不过她没有答应下来,说要考虑几日。 晚上丁香伺候云锦书歇下,拿着灯座走回次间。抬头看到海棠站在窗外,于是招手让她进屋说话。 两人坐在守夜的榻子上,轻声细语。 海棠问:“你怎么想的?” 丁香压低声音道:“少夫人有句话说得对,我拿捏不了吴贵。” “咱们做丫鬟的也就四条路:做妾、配小厮、做嬷嬷、赶出去。” “我不愿做妾,更不想被赶出去,做嬷嬷要熬好多年,也就只能配小厮了。好在少夫人心善,不会强逼咱们嫁人,算起来吴贵条件比我好多了。” “丁香,不论咱们最后嫁给谁,只要被欺负了,少夫人都会出头。那吴贵脑子好使不见得是坏事,还是家里独子,没有妯娌关系要处理,妹妹也到了出嫁年纪,往后家里还不是你说了算。” “容我再想想看。” “好好想想,过两日回去问问你娘,你们一家人关系好,总比你我考虑周全。” 海棠说完没待多久就回厢房去了,她说这些话不为别的,只希望丁香能过得好。 丁香不当差的时候收拾包袱回家,她家在小胡同后面,一间破旧的小屋子挤了六口人,左邻右舍多是云家的下仆。 云家下仆虽然关系不算亲近,但有一点最好,那就是不爱嚼舌头根子。在路上碰到,客客气气打声招呼就各自忙去了。 丁香进院子看到年迈的老娘边看着两岁的侄子边做针线活,五岁的小侄女陪嫂子在院子里洗衣服,兄长外出干活去了。 “小姑子回来了!”嫂子听到脚步声抬头,瞧见丁香进门笑盈盈开口。 “嗯,我今日不当差。”丁香进屋把包裹放下,然后从里面拿出两身衣裳,两块布料,这都是少夫人赏赐她的。 她把布料拿给嫂子,家里条件不好,嫂子真诚善良,他们一家人要相互照顾。 等大哥回来,她把府里嬷嬷提亲的事说了,老娘跟嫂子不放心,问了很多问题。 丁香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没有心眼儿,然而父亲去世后,家里的大事几乎都是她拿主意。 大哥说她在贵人跟前做事,见多识广;大嫂说她整日待在家里,不敢拿主意。故而关于她成婚的事,他们也只是问情况。 傍晚丁香回到侯府,家里没她睡的地方,故而每次回去都不过夜。 第二天,她跟云锦书说自己愿意。 云锦书没想到丁香这么快就拿定主意,不由得提醒她:“婚姻不是儿戏,那个吴贵你怎么看他的?” 丁香微怔,她只见过吴贵一次,能怎么看?模样不错,声音还行,也不知道他为何会看上自己? 不过世间男女都这样,很多人连面都没见过,盖头一蒙就嫁了。她至少还能见一面,并且不觉得对方讨厌,这就足够了。 “我会跟吴嬷嬷说。”云锦书笑着道。 丁香轻轻点头,出去干活。 海棠对她的果断也很意外,中午收拾桌子的时候低声问:“你真想明白了?等少夫人回了嬷嬷,就不能反悔了。” 丁香笑着说:“不反悔。” “既然应下,可想过什么时候嫁过去?到时我得安排人顶替你的位置。” 海棠说的是实话,毕竟没有哪个出嫁的媳妇当贴身丫鬟。不过跟少夫人说,可以安排去看铺子,或是看园子等活。 “等姑爷回来,我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少夫人身边。” “也好,有件事……” 海棠附耳过去跟丁香说了几句,有些话少夫人不方便开口,但自己可以说。 三月初,朝廷军渡江偷袭,打得土司节节败退,不得不宣告投降。 霍沣躺在榻上,衣服上全是血迹。他的手臂被箭射中,如今军医正在进行治疗。 吕长昊也受伤了,他腿被砍了一刀,不得不说,他俩真是难兄难弟。 军医先清理伤口,再割掉伤口旁边的腐肉。霍沣很能忍,青筋暴起,痛得冷汗直流也没有吭一声。 “霍护卫不如想些开心的事,这样就能减轻痛苦。”军医建议道。 开心的事? 霍沣瞬间想到云锦书,想她躺在自己身下,粉嫩嫩的脸颊,湿漉漉的眼神,甜腻腻的呻吟,白花花的胸部…… 想着想着,霍沣流鼻血了。 “霍护卫肝火旺盛啊。” “我太久没见到妻子。” 霍沣丝毫不觉得尴尬,军营里都是男人,谁不知道谁啊?平常调侃的时候,更直白。 霍沣这边治疗结束,接下来是吕长昊,他也在脑海中寻找快乐的回忆。 小时候祖父教他习武,母亲为他做衣裳,父亲教他行军布阵……,想着想着,突然周姑娘的身影出现在脑海中。 身上穿着蓝色襦裙,长发蓬松如云,双眸明亮如月。他还记得那天阳光明媚,风很温柔,他们连续下了三盘棋。 “好了。” 军医的声音打断吕长昊的回忆,他这才反应过来,伤口已经治疗结束。 他深知自己喜欢周姑娘,也知道周姑娘为何拒绝,可那两个弟弟连父亲都没办法,自己又能怎么办?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打断他们的腿。” 吕长昊二十一岁还没成婚,最大的障碍就是双胞胎弟弟。他是武将,在家时间不多,谁知道两人渣会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毕竟他们连继母都敢调戏。 再加上吕家的老太太是非不分,把那两个人渣孙子当宝贝,更没有姑娘愿意嫁。 第76章 毒蛇袭击 霍沣受伤之事没有写在信上,故而云锦书对此一无所知,正激动地等他回来。 霍泽收拾妥当,去吏部报到。 永泰十四年三月中旬,会试放榜。 本届有五千四百名举人参加会试,只有二百八十人上榜。云锦堂、韩岳、洛思源三人都落榜,幸好他们没有很消沉。 “果然周兄大才不是你我能比。” 云锦堂仰慕的周叙言上榜了,很多京城才子都希望他三天后殿试能中前三甲,狠狠压一压外地学子的风头。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等还需努力。”韩岳叹息一声,天下才子何其多。 “今日咱们不醉不归,三年后再来。”洛思源不觉得失败一次有什么,反正他们还年轻,可以继续考。 三人在月下喝酒,醉了便赋诗一首,或是现场做文章,旁征博引,争论不休。 殿试过后,京城热闹极了。 许多世家大族去榜下捉婿,有穷书生得了赏识迎娶高门贵女,让人羡慕不已。 刘铮大婚,云锦书跟刘氏去赵国公府赴宴。明明是大喜之日,新郎官却笑得很苦,女眷中不乏有人传流言蜚语。 “听说新娘是小小县令之女,使用下作手段攀上来。” “英国公府如此,赵国公府也如此,现在卑贱的小官女子都以为自己能成为第三个,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可不是,现在的姑娘仗着有两分颜色,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云锦书听了觉得好笑,这两位姑娘虽是小官之女,但若没有价值,两府愿意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娶进门当正妻? 到底是太高看她们,还是低看两府? 看着满眼红色,云锦书想起她跟霍沣大婚的场景,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快一年了。 她很想他,想他快点回来。 不知不觉酒喝得有点多,只好让丫鬟带自己去花园里吹吹风,醒醒脑子。 说来赵国公嫡女是太子妃,前世太子被废,赵国公府被抄家,这么漂亮的花园…… 等等! 以昭勇侯府跟赵国公府的关系,陈雅很可能出席今天的婚宴,然而她没有在女客中看到,或许又扮成丫鬟了! 引路的丫鬟不见了身影,凉亭里只有她一人,太阳就快落山,四周寂静无声。 云锦书心脏怦怦怦狂跳,面上却装作醉意朦胧的模样,摇摇晃晃起身准备离开。 忽然假山后面传来细长的口哨声,下一刻,有条花蛇从树下钻出来,距离云锦书只有一丈远。 明明蛇这种动物多在夏秋季节出现,并且赵国公府的花园日日有人打理,不用查她都能猜到,这是陈雅的诡计。 她是真的想杀死自己。 “咻。” 口哨声响,毒蛇冲着云锦书飞扑而来。她以极快的速度脱掉褙子,在蛇扑上来的瞬间将其罩住,转身往假山的方向跑去。 为了确保蛇能听到命令,控制蛇的人不可能离得太远。果然看到一个蓝色的身影跑了,她没有犹豫追上去。 不过对方很敏捷,她快速从旁边抓块石头用力砸过去,正好砸中对方的后背。可惜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就这样消失。 好在那条花蛇被留下来。 云锦书立即叫路过的丫鬟去找刘氏,然后守在花园入口。这时的她喘着粗气,头发微乱,外衣不见了踪影,只穿着单薄的齐腰交领襦裙。 幸好现在是春天,她里面穿长袖上襦,若是夏天穿着薄薄的抹胸,那会更丢人! 刘氏很快过来,丫鬟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说霍少夫人从花园里跑出来,脸色很不好,外衣也不见了影子,恐怕…… 刘氏第一反应是被哪个登徒子冒犯了,毕竟今日客人很多,有些人喝了酒原形毕露。故而当她看到云锦书时,连忙把自己身上的紫色祥云纹对襟褙子脱下。 “不必了,我来喝喜酒,赵国公府却用毒蛇招待。这种待客之道,我承受不起。”云锦书拒绝刘氏为她披上外衣。 她差点没命了,还保持什么礼仪? “毒蛇,这是什么意思?”刘氏眉头紧蹙,这事态比她想象的严重多了。 “现在让人去花园里找,还能找到那条花蛇,不过控制蛇的人跑了。” “你去把叔母叫过来。” 刘氏转身吩咐自己的贴身丫鬟,这件事处理不好,侯府暂且不说,工部尚书和四皇子妃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丫鬟知道事关重大,转身匆匆离开。 赵国公府二房夫人温氏,想到往后有胆大心细的儿媳妇管束着儿子,高兴得连喝三杯白酒。 丫鬟走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温氏瞬间醒酒,怒火冲天。到底是谁在大喜之日搞事,别让她抓到,否则扒皮抽筋! 温氏叫嬷嬷去找几个胆大的小厮进花园抓蛇,以防有其他客人误入将事情闹大,又派丫鬟守着入口,不让人靠近。 “对不住,让您受惊了。”温氏握着云锦书的手道歉,语气十分愧疚。 “夫人,这不是偶然事件,而是有人精心谋划。先是丫鬟萍儿将我留在花园,然后有人操控毒蛇袭击我。”云锦书语气很平静,但谁都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实在抱歉,关于这件事,我一定会给少夫人满意的交代。” “那就有劳夫人。” 云锦书不再开口,而是默默等待结果。 太阳完全落山,最后的余晖将整个花园照得红彤彤一片。晚风吹来,她突然觉得很冷,不由得抱紧胳膊。 “为何花园不让人进去欣赏?” 是陈雅的声音,云锦书深吸一口气抬头。只见她穿着蓝色对襟褙子,头戴小凤钗,端的是温柔解意。 而她身旁的丫鬟容貌普通,身材娇小,十八九岁模样,头上插着一支木簪。不出意外的话,刚才控制蛇的人就是她! “很抱歉,丫鬟不小心把花弄断了,这会儿正在抢救,陈姑娘可否稍后再来?”刘氏走到陈雅面前,表情很真挚,不知道内情的人听了肯定会相信她的话。 “希望那支娇花还能挽救,否则被不懂它价值的人毁了一生也太可怜了。” “原来姑娘也是爱花之人,不知是?”云锦书好奇地看向陈雅,这是她们第一次在正式场合见面。 “昭勇侯府陈雅,给少夫人问安。”陈雅施施然行礼,动作柔和声音婉转。 “原来是陈姑娘,多谢你送的礼物,不知那位手艺人在何处?我有事拜托。” “少夫人若不嫌弃,雅儿愿意为您安排,时间地点您定下便好。” “有劳陈姑娘。” 陈雅说完被刘氏带走,不久小厮抓到那条花毒蛇打死,至于引她去花园的萍儿被人发现死在井里。 婆子们把她捞上来掀开衣服一看,吓了一跳。她身上布满触目惊心的疤痕,新旧交替,其中后背那道红印子格外清晰。 看起来整件事情都是萍儿设计,并且拥有控制蛇的本领,毕竟她被云锦书砸了。 云锦书跟那萍儿别说冤仇,连面都没见过。温氏当场审讯跟她一起当差的丫鬟,得知她近半年来,经常被大少爷侵犯。 她们口中的大少爷就是赵国公府继承人,也是刘氏的哥哥。这人不但是色胚子,还喜欢玩凌虐,流血越多越兴奋。 瞧瞧这些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儿,出了门都是翩翩佳公子,优雅尊贵,然而人皮面具之下藏着什么,无人知晓。 温氏命人将大嫂叫来,毕竟她才是当家主母,事情又因国公府的继承人而起,自己不好私自处理。 刘氏觉得整件事都很滑稽,她想为儿子争,可国公府丑陋不堪的一面暴露在弟妹面前,还拿什么争? 总觉得命运很无常,每次给她一点小小的希望,随之而来便是巨大的绝望。 第77章 姐妹夜谈 国公府为了赔礼道歉以及封口,给云锦书送了整整三箱名贵的古言字画珠宝。 云锦书在国公府一直绷着脸,看起来极为镇定,但是马车帘子拉上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倒下去。 海棠抱着她,不明白今晚发生什么事,只知道少夫人浑身颤抖,冷汗直流。 “少夫人,喝口茶。” “嗯。” 云锦书连杯子都拿不住,海棠连忙喂她喝,心里越发担心。每次主子参加宴会的时候,丫鬟都不能陪着去后院,一来人多眼杂不便管理,二来嫌弃她们身份低微。 故而每次要么在外面等,要么就回去,等时候到了再过来迎接自家主子。 云锦书喝了茶,心态渐渐冷静下来。她得让父亲再找几个厉害的人手,尽快把陈雅处理了,否则整日提心吊胆怪吓人的。 晚上云锦书梦到那条花毒蛇,吓得从床上坐起来。 守夜的是王蕊,听到声响立即走进来,手里端着一壶温开水。先倒了杯给云锦书润嗓子,又默默地拿手帕帮她擦汗。 黯淡的月光洒在院子里,晚风吹过,零星的光斑在黑暗中时隐时现,牡丹花在轻风的微拂下拢起花瓣,朦朦胧胧地睡了。 云锦书睡不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条扑向自己的花蛇,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会唱曲儿吗?” “奴婢睡不着的时候,娘亲哼过一首不成调的曲子,少夫人若不是不介意。” “不介意。” 王蕊轻轻哼起小调,词很简单,就是月亮睡了,宝儿也睡。虽然她的声音很平淡,唱得也平淡,云锦书却渐渐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云锦书觉得很疲惫。 到了侯夫人那儿,得知她昨晚做噩梦,连忙让画屏煮凝神的茶,又点上安神香。 云锦书轻咬嘴唇,抬眸看向海棠。 海棠会意出了门,屋里头只留婆媳二人,画屏在旁边伺候。 昨日婚宴儿媳妇带三大箱子礼物回来,说是在国公府受惊的赔礼,侯夫人多敏锐,立刻意识到出了大事。 “昨日在国公府花园里,有人操控毒蛇袭击我……” 话刚开始,侯夫人的脸就煞白一片。 云锦书继续道:“萍儿投井了,捞上来的时候身上都是疤痕,说是国公府大少爷有那癖好,每年都有丫鬟被他折磨死。我倒霉被选来报复,受的是无妄之灾……” 侯夫人摇摇头道:“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昨日出席宴会的贵人何其多,有郡主、县主、诰命夫人,为何偏偏选中你?” “是啊,萍儿若想报复国公府,选个厉害点的诰命夫人,或是对官员动手,国公府直接成为众矢之的。”云锦书恍然大悟。 侯夫人目光沉沉道:“往后当心些,到哪儿都多带几个人手。” “是,母亲。对了,明日我二姐离京,今晚我想回娘家住一晚。” “去,下回见面不知要等多久。” 侯夫人笑着拍了拍云锦书的手,等她离开表情顿时冷下来。她就这么一个亲儿媳妇,聪慧大方,体贴孝顺,岂能任由他人欺负! 画屏刚才在旁边听着,不免一阵后怕。但凡少夫人反应慢点,现在指不定就…… 侯夫人命她把卢嬷嬷找来,这件事得好好调查。要问云锦书为何不提陈雅?因为她想自己解决,没头没尾提出来很突兀。 当她回到云家,老夫人正歪在罗汉床上小憩,圆喜拿着美人锤小心给她捶腿。 云锦书把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圆喜安静,然后接过美人锤,自己给老夫人捶。 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睛笑骂道:“白长年纪了,玲姐儿都比你懂事。” “还不是祖母惯的。”云锦书笑嘻嘻。 “哪家媳妇像你这样三天两头回娘家,你呀恨不得每个月都回来。” “我想你们了嘛,反正夫君不在家,中馈有婆婆管着,我闲着也是闲着。” 云锦书不觉得回娘家有什么错,她是嫁出去,又不是卖出去,爹娘还是爹娘,祖母也还是祖母。 晚上父亲下朝回来,云锦书把国公府发生的事情告诉他。重点是陈雅,说她想谋害自己。 “爹,我需要武艺高强的女子。” “好,我会替你安排,陈雅的事?” “我要自己报仇。” “需要帮忙就告诉我,昭勇侯府问题很多,不会撑太久,你切记照顾好自己。” “我晓得,爹也一样。” 父女俩下完棋去用晚饭,李氏抱怨她有事不跟自己讲,每次都跑书房嘀嘀咕咕。 云锦书撒娇说她询问西南的事情,不好意思让娘亲知道。李氏知道她在撒谎,但没有追问,这父女俩有秘密也不是一天两天。 喝了两杯酒,云锦堂明里暗里敲打洛思源,要他对锦英好点。明明以前笑起来那么好看的人,现在很少笑了,洛家要是让她受委屈,他就是抢也要把人抢回来! 洛思源哪里敢跟大舅子较劲,连连保证会好好待妻子,努力做得比以前更好。 说完锦英的事,两人说起殿试。 前几天殿试结果出来,一甲状元、榜眼、探花三人都是外地学子,被寄予厚望的周叙言是二甲第二名,也就是第五名。 这样的结果足够耀眼,若不是他早已经结婚生子,恐怕世家贵族都抢着召为女婿。因为周叙言在京城年轻才子中的地位,可以说是一呼百应,无人能及。 晚上云锦书跟云锦英躺在床上,絮絮叨叨说话。云锦英经过上次的事情心眼子慢慢练出来,也学会示弱,日子越来越顺。 虽然家里中馈是二房管,但洛家子侄中,洛思源占了嫡长,又有才华,她有父亲跟长姐撑腰,二房也不敢做得过分。 唯一让她不满的是洛思源跟婆婆,这对母子俩说好听是待人真诚,说不好听就是顽固不化,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他们守规矩,要面子,自尊强。 她以前也这样,现在想通了,那些东西都是虚的,只有实实在在握在手里才算数。所以该哭就哭,该闹就闹,哪怕无理也得搅三分。 云锦书觉得这样很好,骄傲任性的二姐就该这样,谁都不能让她收起爪子。 “杜婵儿整日撺掇洛思宇休妻抬她,我那弟妹刚开始还忍着,后来甩着鞭子抽人。不但抽杜婵儿,连洛思宇也一起抽,每次都抽得皮开肉绽,彪悍极了。” “那你婆婆?” “我婆婆哪里敢管,管一次她就跑回娘家哭诉,说自己在洛家挨打受虐,说洛家宠妾灭妻没人管,要告到御史去。那弟媳妇的舅舅是御史官,谁敢得罪。” “确实,没人会得罪御史。” 云锦书噗嗤一声笑了,监察御史虽然是七品官,但是权限广泛,平日主要负责弹劾百官,纠察刑狱,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吵好几天,官员避之不及。 她很佩服这样敢作敢为的姑娘,不过这也说明娘家人疼她,否则没有底气闹。 第二天用过早饭,云锦书跟二姐依依惜别,姐妹俩约定过年见面。 第78章 偶然遇见 云锦书送二姐出城,不过马车没有直接回侯府,而是去客来福酒楼。巧的是,夏蕴荷跟平原郡王也在,两人看起来相处得不错。 平原郡王穿着紫色长衫,身材高挑清瘦,右边脸上的疤痕大大方方露出来。乍一看有些吓人,不过久了倒也习惯。 “我刚看到你的丫鬟,还以为认错人了,一问果然是你!”夏蕴荷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不管是谁,跟她在一起都会很快乐。 “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咱们俩注定了要当好朋友。”云锦书停下脚步,笑着打趣道。 “这位是平原郡王,郡王,这是我的好友舒然,霍家的四少夫人。”夏蕴荷给两人介绍。 云锦书屈身行礼:“见过郡王。” 平原郡王扫了她一眼,淡淡开口道:“出门在外,不必多礼。” 夏蕴荷有两位最好的朋友,不过说最多的就是工部尚书女儿,云锦书。容貌明艳动人,气质端庄大气,怪不得京城的贵夫人们常常称赞云家的姑娘。 在夏蕴荷的建议下,三人坐在同一个包厢用餐,菜点了许多,酒也是最好的。 “舒然,你听说吕家双胞胎的事情了吗?”酒菜上桌前,夏蕴荷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显然又有新的八卦。 “未曾。”云锦书摇摇头。 “他俩在花楼喝醉酒,听说被好几个乞丐撅了后庭,现在门都不敢出。” “那可真是,太不幸了。” 云锦书笑了笑,毕竟这个主意是她出的,夏蕴荷实行的,她俩配合的天衣无缝。 两人简单说了几句,等酒菜上桌便安静下来,毕竟老祖宗规矩,食不言寝不语。 云锦书看得出来,平原郡王很照顾夏蕴荷,一个细致妥帖,一个不拘小节,正好相补。 前世她见过郡王三次,第一次是被福成县主威胁时帮忙解围,第二次在明安寺偶遇下了一盘棋,第三次霍泽承爵遇到阻碍,求他帮忙说话。 一个是恩人,另一个是好友,看到他俩高兴,云锦书也高兴。 吃完饭,三人告别。 云锦书打算去书肆,路过姚记香粉铺的时候,让人停下马车。 姚记香粉铺有两层,虽说不能跟天香楼相比,但价格公道,脂粉细腻,属于皇亲国戚嫌弃,普通世家追捧。 最重要的一点,姚记里面没有店小二,都是年轻漂亮的店娘。一个个说话带笑,迎来送往,态度恭敬至极,让人如沐春风。 姚家祖辈都是卖胭脂为生,姚当家只有一个独生女叫姚芳菲,在香粉上颇具天赋。 姚当家打算让女儿继承家业,故而从小带在身边抚养,并在十七岁时为她挑选上门女婿。 夫妻感情很好,香粉铺也经营得红红火火,谁曾想姚芳菲最后成了杀人魔,一晚连杀五人,分别是她丈夫、孩子、丈夫妹妹、以及公公婆婆。 当时云锦书的父亲审理这起案子,姚芳菲最后被判死刑,不过她的经历让人唏嘘不已。 她丈夫叫汪杰,是个彻彻底底的骗子。先是害死发现他真面目的姚当家,后又打算毒死姚芳菲,不曾想侍女意外吃下去死了。 汪杰所谓的妹妹其实是他妻子,两人不但成了亲,还有了孩子,为了让姚芳菲认下孩子,他给她下绝子药。 这一切,汪杰的父母都知情。 但他们丝毫不愧疚,还在姚芳菲父亲死后住进姚家,把自己当主人作威作福。 云锦书的马车停在店铺外,火眼金睛的店娘们立即上前迎接,并热情地为她推荐胭脂水粉。 云锦书虽然自己不用,但给四个丫鬟买,买完询问少东家是否在店里? “贵人请稍等,少东家马上就过来。”店娘看出侯府标记的马车,亲自沏茶倒水,然后把云锦书领到二楼的休息室。 “有劳。”云锦书靠着窗户坐下。 店娘扭头叫人去找少东家,大概一刻钟,云锦书便看到一位身穿绿色布衣的女子,二十三四岁模样,容貌艳丽,眉眼精明。 女子身后跟着一位男子,身材圆润,嘴唇很薄,笑眼眯眯,给人很亲切的感觉。 光是看外貌,第一眼大家都会觉得姚芳菲不好惹,她丈夫汪杰很和善。实际上正好相反,只是那个男人擅长装模作样罢了。 “原来是霍少夫人,有失远迎,还请见谅。”姚芳菲声音敞亮,不似寻常女子软言软语。 “少东家,我想给府里的丫鬟们定制香粉,不如咱们坐下来谈谈?”云锦书笑着道。 “能得少夫人的青睐,是我姚记香粉铺的荣幸,不知少夫人有何要求,我会尽量满足。” “香粉自然是越细腻越好,最好抹在脸上,男子也看不出来。嗯,至于其他要求嘛……”云锦书扫了汪杰一眼停下。 汪杰很通透,女子都希望自己变得漂亮,同时不希望男子看出她的漂亮来自脂粉而不是天生丽质。 故而他善解人意道:“今日的茶似乎不够好,还请少夫人恕罪,草民这就给您换新茶。” “有劳了。”云锦书满意地点点头。 等汪杰离开,她看了冬葵一眼,冬葵立即到门外守着,确保没有外人靠近偷听。 这次云锦书没有像之前在罗家那样,故弄玄虚,遮遮掩掩,而是开诚布公地谈。 “听说少东家前些日子领养了个男孩,最好做个滴血验亲确认。” “少夫人可是知道了什么?” “只是觉得那两人很有父子相。” 云锦书不需要说再多,姚芳菲不是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一旦怀疑就会追根究底。 当然,她说给丫鬟定香粉并不是开玩笑,毕竟年轻姑娘,谁不想漂漂亮亮。 傍晚回到府中,正好碰到霍泽,她冷漠地打了个招呼就离开。 霍泽立即叫来吕展,询问云锦书最近都在做什么? 以前派人跟踪云锦书是怀疑她有记忆,现在是防止她哪天突然觉醒记忆。 不过这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他说不出口,也不能说出口。 吕展如实地禀告,霍泽听完突然问他:“书名可都记下来了?” “四少夫人买了三本书:《西南风俗》、《书画鉴赏随记》、《了凡四训》。” “《了凡四训》?” 霍泽有些疑惑,《了凡四训》是本训子文,强调的是种德立命、修身治世。 他命吕展把这本书买回来彻夜通读,看到卫仲达的故事时,觉得很奇怪。 有个官员叫卫仲达,某天魂魄被抓到阎王殿。阎王告诫他心存太多恶念导致善报减少,要多多行善就把他放回人间。 卫仲达即便知晓未来,可惜还是没能遏止恶念产生,最终无法当上宰相。 云锦书为何要看这本书? 第79章 昭勇侯府 四月的阳光温暖柔和,花儿吐艳,碧水传情,处处芳菲浸染。 赵安带了两位丫鬟过来,粉衣服那位长着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像蜜糖一样甜。 绿衣服的丫鬟容貌普通,身材普通,掉进人堆里都找不着的。 进了门,两人跪下:“奴婢忘忧\/白芷见过主子。” “忘忧,二十岁?” 云锦书看着卖身契觉得不可思议,怎么看她都像十五六岁的活泼少女,尤其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时候,无辜又天真。 “奴婢只是看着显小,擅长使用暗器以及模仿他人声音。”忘忧抬起头,云锦书吓了一跳,因为她嘴里发出是男人的声音! 但凡把脸遮住,只听声音,完完全全就是位男性!不过她不只会模仿男性的声音,老人、小孩也信手拈来。 “奴婢擅长打探信息以及训练蛇。”白芷十八岁,声音、眼神都很平静。 云锦书对两人很满意,转头安排海棠教她们规矩,否则没办法带出门。 说实话,她很好奇父亲从哪里找来这么多的能人异士?先是冬葵,再到贾五、贾六兄弟,还有现在的忘忧、白芷。 两天后,陈雅送来帖子说,别院的石榴花开了,听闻她喜欢石榴花,正好木雕师傅想刻石榴树,故而请她前去赏花。 云锦书轻轻勾起嘴角笑了,不止陈雅着急,她也很着急。毕竟霍沣已经启程回京,必须在那之前处理好所有事情。 不过她尚未回帖,画屏就过来了,云锦书随她去正屋,想来陈雅回京的事情侯夫人已经知道了。 侯夫人跟卢嬷嬷在屋里说话,见她来了,好奇问道:“听说昭勇侯府的四姑娘给你下了帖子?” 云锦书笑着回:“我正想跟您说这事,上回在赵国公府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陈姑娘是个爱花之人,得知我喜欢石榴花特意下了帖子。” 侯夫人绷紧了唇,这个陈雅绝对来者不善,她甚至怀疑跟毒蛇的事情有关。若是这样的话,胆子也太大了。 这世上的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儿媳妇不知她的底细,不小心着了道…… 沉思了半晌,她缓缓道:“罗家别院也种了片石榴花,柔儿对那里很熟,让她领着你们玩儿。” “会不会太麻烦柔儿姑娘?” “自家亲戚说什么麻不麻烦?你把日子定下,我叫人回去跟嫂子知会一声,提前做好安排,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多谢母亲。” 前世侯夫人为霍沣谋划,她为霍泽谋划。两人明争暗斗,关系非常差。 如今她们利益一致,自然亲近。 两人商议了赏花日期,以及回帖内容,直到傍晚云锦书才回东麟院。 “主子,王大夫说修竹院那位身体太弱,胎位不稳,恐怕留不住。”冬葵压低声音道。 “我知道了,提醒一下竹桃,别被人当筏子发卖出去。”云锦书淡淡道。 叶文心推琮哥儿下水被禁足,只要自己不踏进修竹院,她就算有千百种法子也使不上。不过竹桃就危险了,若是背上谋害子嗣的罪名,一个姨娘的性命谁在乎? 她可不能出事,很多计划还未开始呢。 第二天,陈雅收到回帖冷冷地笑了,夏氏觉得她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很渗人。 “呵,你怎么还这么胆小?”怀庆郡主摸了摸夏氏的手,吓得她急忙起身告退。 这个府里的人都是疯子,大公子陈卫鹤残忍暴虐,喜欢十岁以下的童男童女。怀庆郡主丝毫不在意,因为她喜欢跟侍女私混。 二公子陈卫成正好相反,只喜欢嫁过人的女子,尤爱寡妇,为此杀害许多人。 夏氏每日都活得提心吊胆,大公子多看一眼她女儿,汗毛都快竖起来;郡主碰一下她的手,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差点忘了还有小姑子,据说也都残暴不仁,幸好都已经出嫁,只剩四姑娘一人,否则她可能早就崩溃了。 明明每天忧虑的事情多到数不清,丈夫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连家都很少回,更别提为她做主! 夏氏不敢告诉任何人,一来公公是皇后的哥哥,太子的舅舅,岂是她能撼动;二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侯府出事她跟孩子也活不下去。 唉,夏氏叹息一声。 转眼就到约定赏花的日期,云锦书把霍沣送的匕首藏在袖子里,再带瓶解毒药。 一切准备妥当,坐上马车出发。 罗家的别院在城外三十里的地方,不远不近,马车一个时辰就到。 罗柔领着几个丫鬟在门外迎接,见到云锦书下车,忙迎上前道:“表嫂,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一切安好,罗姑娘可好?” “我还好,多谢挂念。其实你上回说对了,元大哥确实成婚生子,但他很痛苦。” 云锦书不由得上下打量罗柔,这姑娘莫不是脑子进水?元礼当然痛苦,他一个举人想进入官场可没那么容易! 就拿今年来说,五千四百名举人参加会试,二百八十人考取进士。进士除了一甲三人,其他人都得学习三年才能分配官职。 举人想当官,要么花银子疏通门路,要么找位高权重者举荐。像元礼这样没银子又没背景,勾搭高门贵女就是捷径。 罗柔傻乎乎栽进去,现在谁劝都没用。这也是当初她用看相作为借口的原因,实话实说,指不定这姑娘转身就卖了她。 “原来如此,不知陈姑娘来了吗?”云锦书迅速转移话题,不想再同对方纠缠。 “一刻钟前到的。” “那咱们快进去。” 罗柔领着云锦书进院子,远远就看到左边种有一片石榴园,此时红艳艳的石榴花在嫩绿的枝条上绽放,犹如热情的火焰。 石榴树下两位贵女交谈正欢,一身紫衣,凤眼上扬的是罗韵;陈雅穿着红衣,戴着桃花步摇娉娉婷婷站在她对面。 “表嫂,终于见到你了,果然跟传言一样漂亮,不,比传言更漂亮!”罗韵看到云锦书,笑呵呵拉过她的手腕。 “听说你婚期定下了,恭喜啊。”云锦书穿着蓝色广袖襦裙,头发梳成堕马髻,端的是清雅出尘。 “多谢,我在亭子里摆了茶水点心,咱们边坐边聊?”罗韵看向三人问道。 “陈姑娘觉得如何?”云锦书看陈雅。 “客随主便。”陈雅笑得温婉。 四人走进凉亭,罗韵叫来歌女弹琴唱曲,她们则喝茶聊天。旁边的桌子上陈列笔墨纸砚、棋盘、叶子牌等打发时间的玩意。 陈雅邀请云锦书下棋,纵然她棋术精妙,在同辈中难逢对手,可惜斗不过云锦书这个老狐狸,挣扎许久还是输了。 “承让了。”云锦书莞尔道。 “少夫人棋术高超,雅儿佩服。”陈雅虽然嘴巴在笑,眼神却冷得冻人。 第80章 以牙还牙 罗韵也喜欢下棋,兴致勃勃向云锦书发起挑战。可惜挣扎了半天,连着输两局,只能悻悻放弃。 云锦书没有忘记目的,抿了口茶水问道:“陈姑娘,不知那位木雕师傅在何处?” “说来惭愧,所谓的木雕师傅不过是位老婆子,少夫人若是不嫌弃,我叫人带她过来,就在院子外候着。”陈雅面露尴尬。 “什么木雕师傅?” 罗柔听到两人对话很好奇,云锦书解释说,陈姑娘送她非常精巧的木雕,据说对方近日想雕刻石榴树,故而才有今日的聚会。 姐妹俩恍然大悟,她们就说姨母为何突然借用别院?原来是表嫂想认识木雕师傅。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还从没见过木雕师傅,不管她什么身份,请过来!”罗柔大大咧咧说道。 “罗姑娘说得不错,手艺难得,正好今日可以开开眼界。”云锦书含笑着附和。 罗韵命丫鬟到院外把段嬷嬷请进来。 不多时,云锦书看到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身上穿着灰蓝色褙子,方脸高颧骨,头发梳得油光可鉴,上面插支桃木簪。 段嬷嬷双手很粗糙,上面布满茧子,看起来确实像手艺人。 罗柔问她身上有没有带雕刻好的成品? 她从袖口掏出一块红木,上面雕刻的是蛇盘旋在老虎身上。虽然看起来很怪异,但不得不承认刀法熟练流畅,线条清晰明快,是值得收藏的珍品。 “真的很精妙,不知蛇缠绕老虎代表什么意义?”罗柔捧着木雕赞不绝口。 “奴婢只是做了个梦,醒来后把梦中的场景雕刻出来,并无特殊意义。”段嬷嬷不卑不亢地解释。 云锦书冷笑,什么梦?无非是霍沣属虎,陈雅属蛇,她把心思具象化罢了。 “听说段嬷嬷打算雕刻石榴树,不知道可有模型?若没找到,不如咱们一块去石榴园找好看的树?”罗柔兴致勃勃提建议。 “若是贵人不嫌弃的话,奴婢很荣幸。”段嬷嬷恭恭敬敬行礼。 五人一块去石榴园,这里的石榴树种了十多年,树干有大腿粗,高有一丈多。枝繁叶茂,人走在园子里,很容易隐藏身影。 罗柔很激动,对着石榴树挑挑拣拣,很快就只听见声音,看不到人了。 罗韵担心她,连忙跟过去。 云锦书看附近没有其他人,眯了眯眼睛,压低声音道:“请问陈姑娘,我手上的木雕究竟是你的梦,还是段嬷嬷的梦?” “少夫人觉得呢?”陈雅挑衅道。 “你真是不知廉耻!”云锦书怒吼。 “你懂什么?我跟霍四公子天作之合,三生缘定,岂容外人插足!”陈雅厉声反驳,眼里的恨意铺天盖地。 “你……你不可理喻!” 云锦书吓得后退两步,段嬷嬷突然掏出帕子死死捂住她的嘴巴。那帕子上涂了迷药,不久她便闭上眼睛晕死过去。 陈雅将云锦书背起来,然后悄悄离开石榴园。等她的身影消失,段嬷嬷先把衣服扯烂,然后捡起一块石头把自己砸晕。 罗柔终于找到一棵完美符合她要求的树,转身大喊段嬷嬷过来瞧瞧。喊了半天没听到回应,又喊云锦书跟陈雅,还是没有回应。 罗韵意识到不对劲,立即叫丫鬟进园子找人,不曾想众人看到血迹斑斑的段嬷嬷躺在地上,赶紧把她救醒。 段嬷嬷被掐人中悠悠然醒来,第一反应就是大喊:“快,快救我家姑娘跟少夫人,刚才有两个蒙面人把她们带走了!” “什么?蒙面人!” 罗柔吓得面色惨白,罗韵也倒吸一口凉气。罗家可受不住两个侯府的怒火,立即派丫鬟婆子们到附近寻找。 话说陈雅背着云锦书钻过狗洞,外面真有个蒙面男人在接应。 “奸污她,然后杀了她!”陈雅看到男人恶狠狠下令。 “是,小姐。”蒙面男人没有犹豫,扛起云锦书就往不远处的山林走去。 “哈哈哈,哈哈哈!” 陈雅咧开嘴笑了,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突然她觉得小腿一疼,急忙低头看去,有条蛇咬住她的小腿! 她一把捏住蛇头甩出去,发现伤口处有两个齿痕,那是毒蛇的标志! 她立即撕下裙摆绑住小腿,以防毒液流向心脏。做完后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转头对着石榴园大喊“救命”。 然而就在她张嘴的瞬间,刚才那个不大不小的狗洞,竟然从里面爬出上百条蛇! “不!不要过来!” 陈雅被吓得花容失色,原本没有攻击意向的蛇,听到动静全都向她扑过去。 她不顾腿上的伤边跑边喊救命,果然隔墙有婆子听到尖叫声,带人赶过来。 “救救我,救救我!” 陈雅看到来人叫得声嘶力竭,众人看到她嘴唇发紫,面部扭曲,衣服散乱,都意识到出大事了。 “我家少夫人呢?不是说我家少夫人跟你一块被掳走了吗?”海棠红着眼睛逼问。 “快救我,我不想死!”陈雅压根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她只知道自己被毒蛇咬了,快死了! 由于情绪激动,再加上刚才跑了一圈,此时她只觉得头重脚轻,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找到少夫人了!”有人大喊。 海棠寻着声音跑过去,只见少夫人躺在石头上,旁边有个蒙面男人也被蛇咬了。 冬葵赶紧上前检查,确认少夫人没有性命之危,这才松了一口气说:“少夫人中的是迷药,需要针灸或者服用甘草汁,否则十二个时辰后才醒。” 罗柔无助地看向罗韵,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她们要怎么向两个侯府交代? “莫慌,把少夫人跟罗姑娘送去看大夫,歹徒抓起来审问!”罗韵镇定的指挥。 抓到歹徒,至少可以证明这件事跟罗家没有关系,顶多是照顾不周赔礼道歉。 冬葵抱着云锦书上马车,昭勇侯府的丫鬟婆子也着急忙慌把她们的主子送回京。 云锦书睁开双眼,看到熟悉的粉色床幔,意识到自己在东麟院。 “书儿,你醒了。”侯夫人坐在床边,神色忧虑,她以为安排外甥女跟着陈雅就不敢动手,没想到还是小瞧了她! “母亲,对不起,让您担心了。”云锦书身上没有一点力气,说话都很困难。 冬葵给她倒了杯凉水喝下,罗柔、罗韵在次间,听到声音连忙掀开帘子走进来。 云锦书缓过劲,慢慢把事情的经过讲出来。罗家姐妹目瞪口呆,只觉得有股寒气从脚底往上冒,直击天灵盖。 第81章 婆婆出面 侯夫人了解事情的经过,当天便带着罗家的人去昭勇侯府讨要公道。 每次来昭勇侯府,她都觉得阴森森的很渗人。府里的下人神情麻木,像是行尸走肉,但凡出点动静就吓得战战兢兢。 罗家抓到歹徒,又有云锦书这个受害人亲口承认,侯夫人不怕他们抵赖。 昭勇侯不在家,其夫人张氏出来接待。张氏是昭勇侯第三任妻子,前两任一个生孩子大出血去世,另一个病故。 张氏很年轻,比侯爷小二十岁,容貌端正,身材消瘦,眼神麻木,华丽的衣服穿在她身上给人感觉很不合适。 侯夫人说明来意,张氏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大夫说,四姑娘的右腿废了。” “呵,老天睁眼,多行不义必自毙!”侯夫人可不会听到对方残废就把事情轻轻揭过,要不是歹徒也被蛇咬了,书儿现在恐怕性命不保。 太阳落山时,昭勇侯回府。 昭勇侯五十岁上下,长脸细眼,身材高大,皮肤黝黑,身上煞气很重,走在路上连小偷也不敢靠近。 说来侯夫人跟他曾有过渊源,昭勇侯第一任夫人去世,老侯爷看中罗家的女儿,不过被罗氏拒绝了。 一年后,她嫁给夏安侯当续弦。 昭勇侯看着面前端庄大气的女人,又看了看旁边呆若木头的妻子,忍不住捏紧拳头。 张氏听着沙包大的拳头咔咔作响,身体不由自主抖了两下,深知今晚又要被打了。 “夏安侯夫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昭勇侯冷哼一声。 “贵干不敢当,只是你家四姑娘玩笑开得有点大,我这个当长辈的不出面不行。”侯夫人即便被对方的气势镇压,依然坚定地抬起头颅,因为她知道,面对猛兽示弱只有死路一条。 昭勇侯锐利的目光扫向张氏,张氏磕磕绊绊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哐当”一声,昭勇侯狠狠将茶盏摔在地上,茶水浸湿地面,茶盖四分五裂。 张氏吓得抱紧身体,侯夫人看她犹如惊弓之鸟的模样,瞬间就知道在府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她很少诅咒人,但是这一刻,她诅咒昭勇侯暴毙身亡。 离开昭勇侯府的时候,侯夫人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后宅女子,面对那样恐怖的男人装这么久已经是极限。 “夫人?”画屏发现夫人手脚冰凉,不由得担心,卢嬷嬷也忧心忡忡。 “回去。”侯夫人艰难地说。 她向昭勇侯提两个要求:一是赔礼道歉,二是将陈雅送出京城,这辈子都不准再回来,否则就把今天的事情公布出来。 昭勇侯府如今正处于风口浪尖上,她不介意火上浇油。当然,如果对方不在意多添几家仇人,那就继续放纵陈雅下去。 昭勇侯想到云锦书背后的工部尚书和四皇子,不得不答应这两个屈辱的要求。是的,他觉得很屈辱,因为被女人威胁了。 至于右腿废了,再也无法联姻的女儿,他压根不屑一顾,命人明天城门打开就将她回老家。 张氏心想,回老家得坐一个多月马车。四姑娘重伤在身需要精心治疗和细致养护,长途跋涉恐怕小命不保。 不过她说了没用,不如保持安静。 此时的陈雅已经醒了,得知自己的右腿没保住,云锦书也没死,疯狂咒骂。 由于情绪太激动,刚骂几句又晕死过去。伺候的几个丫鬟婆子相互交换眼神,默默低下头做事。 侯夫人拖着疲惫的身体进屋,抬眼看到夏安侯坐在罗汉床上,有气无力道:“老爷,今日怎的有空过来?” “听说沣儿媳妇出事了。”夏安侯极少看到夫人这般疲惫,内心微微有些震撼。 侯夫人在他对面坐下,画屏立即倒了杯凉茶。侯夫人灌了一大口,只觉得通体畅快。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把事情经过说出来。夏安侯听了也觉得万幸,否则都不知道怎么跟云家交代。 “唉,希望昭勇侯信守承诺。” “这点不必担心,云尚书得皇上看中,恐怕不久他的位置就要动了。” 六部尚书虽然都是正二品官职,但职权和地位并不平等。吏部掌管全国文职官吏的任免、升降、调动、封勋等事务,毫无疑问排在首位。 其次是掌管全国土地、户籍、赋税、货币、财政收支等事务的户部;掌管国家典章制度、祭礼、学校、科举和外事活动的礼部。 再是掌管全国武官选用和兵籍、军械、军令、驿站等事务的兵部;掌管国家法律、刑狱等事务的刑部。 最后才是掌管各项工程、工匠、屯田、水利、交通等政令的工部。 科举舞弊事件牵连太多,影响重大,礼部尚书空缺。云大人是探花郎出身,在全国学子中声望很高,皇上有心让其接管。 “如此看来,当初坚持迎娶云家姑娘果然是正确的决定。且不说云大人,她自己也是知书达理,贤雅端庄。” “确实,就连沣儿也变得积极上进了。明日挑套好点的珠宝送过去给她压压惊。” “我知道了。” 晚上侯爷留下来过夜,侯夫人对此不悲不喜,毕竟一把年纪,许多事情都看开了。 第二天云锦书收到侯夫人送的赤金累丝嵌红玛瑙头面一套,里面有发梳、发簪各一支,发钗、步摇、耳坠各一对。 昭勇侯府的赔礼也很丰厚,并且还是侯夫人亲自登门道歉。至于行动不便的陈雅,一大早就已经被送出京城了。 陈雅并不知道,平日任由她打骂侮辱的丫鬟婆子一旦有机会报仇,疯狂程度不亚于她,毕竟威逼利诱换来的并不是忠诚。 “这次的事情做得很好,说,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可以实现你们一个愿望。”云锦书看着白芷、赵安、贾五、贾六四人。 贾五、贾六及时将陈雅的计划上报,并且制服蒙面歹徒。赵安悄悄购买大量的蛇备用,白芷控制蛇袭击陈雅。 云锦书觉得四人的都出了力,只是听到她的话表现各不相同。赵安双眼发亮想成亲,他看上何大夫的女儿何灵芝。 何灵芝是良家女,赵安想娶她就必须给自己赎身,但他契约还有三年才期满。 云锦书看了眼赵嬷嬷,想到她哥哥嫂子去世,亲人只剩赵安一个,笑着答应了。 “多谢少夫人,小的就算赎了身也愿意一辈子伺候您,永远忠诚于您!”赵安大喜,咚咚咚在地上磕头。 “我可以让你提前赎身,也可以为你准备聘礼,但不能打着我的名义强迫何家嫁女儿,明白吗?”云锦书沉着脸道。 “是,少夫人!” “好了,赎身的事我会跟赵嬷嬷商量,你先去忙。” “小的告退。” 赵安退下,云锦书看向剩下三人。 白芷淡淡道:“奴婢并无愿望。” 贾五和贾六跟她一样,毕竟他们从小被人专门训练,经历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才活到今日,活着就是最大的愿望。 云锦书让赵嬷嬷给三人赏银,这是她唯一能为他们做的,因为那些危险的任务不可能就此暂停。 下午画屏过来探望,云锦书边跟她说话,边看着窗外盛开的芍药。白的像雪,红的像火,粉的像霞,全在绿叶的映衬下光彩夺目。 第二天下雨了,她闲得无聊打算练字。 只是时间过去大半个时辰却没能动笔,脑海里一直想象着霍沣回京途中,迎着风雨骑马的模样。 几天后,云锦书正跟侯夫人说话。 突然卢嬷嬷跑进来说:“去西南平乱的队伍回来了!” 云锦书猛地站起来,扭头看了看侯夫人,对方笑着点点头,她立即提着裙摆跑出去。 从正屋跑过院门口的两棵玉兰树,再跑过外书房、正院、马棚、垂花门、二门! 抬头便看到骑着战马进入侧门的霍沣,眼眶不自觉变得湿润,视线也模糊起来。 霍沣看到她,一下子从马背跳下来。 第82章 霍沣回京 云锦书不顾矜持和礼仪,像只漂亮的蝴蝶扑进霍沣宽阔的胸怀。 霍沣露出肆意的笑容,用钢铁一般的胳膊紧紧抱住她的肩膀,僵硬的盔甲硌得生疼,但她丝毫没有推开的想法。 过了好久,云锦书才抬头。 经过战场洗礼的霍沣气质更冷,五官轮廓更加分明。不过现在头发乱糟糟的,皮肤也很粗糙,依然好看得过分! 她举起双手,小心翼翼抚摸他的脸颊。 “你终于回来了,有没有受伤?” “我一切安好。” 霍沣含笑着拉着云锦书进门,两人先去春华院给老太太请安,再去正屋看侯夫人。 “娘,我回来了。” 侯夫人眼眶通红,仔仔细细打量好半天,确认他真的平平安安回来,才哽咽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去梳洗,身上脏兮兮的。” “好,我待会儿再来看您。” 霍沣牵着云锦书回东麟院,刚进屋,盔甲都没来得及脱下,他便一手搂着云锦书的腰,另一手抓住她的下巴吻了过去,像是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贪婪地吸吮着。 云锦书被他吻得呼吸困难,心脏疯狂跳动,身体也热得发烫。她用力把霍沣推开,好不容易得到喘息的机会,下一刻嘴唇又像磁铁一样紧紧黏住。 双腿失去力气,霍沣直接把她抱起来,下巴搁在她的脖颈,喃喃自语道:“终于活过来了。” “少爷,热水备好了。”白鹭进来提醒。 霍沣应了声“嗯”就抱着云锦书就往净房方向走去,丫鬟们全都低着头。 净房的门关上,霍沣把云锦书放下又开始接吻。云锦书双手环着他的腰,用力仰着脖子,努力承受他热烈的索吻。 “你不知道,见到你的那一刻,我的身体就着火了,现在痛得快死了。” 云锦书看着他的眼睛,爱意和欲望汹涌澎湃,只是害怕伤到她,不得不停下。 霍沣的理智在崩塌边缘游走,然而温香软玉满怀,越压抑就膨胀得越厉害。 云锦书捧着他的脸颊,微红的桃花眼中倒映出清晰的人影,半晌温柔道:“夫君,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啪的一声,霍沣理智的弦断了。 “舒然,舒然,舒然……” 霍沣喘着粗气将她按在墙上,云锦书浑身颤抖,呻吟不断。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这样下去她的身体会破裂? 一次结束。 两人身上的热气褪去,霍沣看着云锦书身上的斑驳痕迹,轻轻把她放到地上,沙哑着声音道:“对不起,我没打算这么粗暴。” 云锦书摇了摇头,说:“是我同意的。” 霍沣把两人的衣服全脱了扔到地上,然后抱着云锦书进浴桶中。哗啦一声,桶里变凉的水洒出来一半,浸湿整个地面。 “你的手臂?!”云锦书看到他手臂上有道长长的疤痕,声音骤然提高。 “只是小伤。”霍沣将头埋在她柔软的胸部,用力吸着香甜的气息,双手不停在她光滑细腻的皮肤上游走。 云锦书发现他身上多了六道大小不一,深浅不同的疤痕,有箭伤,有树枝刮伤,也有刀伤。 “当时很疼?”云锦书担心地问。 “想到你就不疼了。”霍沣轻轻咬了她的锁骨,云锦书呻吟出声,气温再一次升高。 霍沣为了消除这段时间积累的所有欲望,从头到脚吻她,咬她,品尝她,不放过她身体的每个角落。 水早就凉了,云锦书也累得抬不起胳膊。霍沣随意披了件衣服,再用大衣裹着她抱到房间里。 丫鬟将饭菜送进来,两人简单吃了几口,然后抱着彼此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云锦书醒来时,天边霞光万丈,身旁的霍沣还在熟睡,眼睛紧闭,嘴唇抿着。 她亲了亲霍沣干裂的嘴唇,心想晚上护理皮肤的时候,给他嘴唇也涂上保湿霜。 不,整张脸都涂,实在太干了。 “我很想你。”她喃喃自语。 “我更想你。”霍沣突然睁开双眼。 两人在床上闹了好一会儿才起来,晚上府里办接风宴,作为宴会主角不能缺席。 两人梳洗打扮结束,携手离开东麟院,路过芭蕉园时,远远看到沈氏坐在凉亭里,晚霞将她苍白的脸映得发红。 冬去春来,颓败腐烂的芭蕉再次变得绿意盎然,宽大的叶子迎风摇曳,犹如翠绿的扇子,让人不由自主静下心来。 “四弟回来了。”沈氏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想到自己跟霍海,心中划过一丝苦涩,笑容也变得吃力。 “二嫂,我们要去春华院,你也一起?”霍沣问。 “不了,你们先过去,我再等等。”沈氏摇摇头。 “那我们就先走了。” 霍沣拉着云锦书离开,他跟大哥、二哥关系不远不近。两人也有自知之明,毕竟加起来都不够他打,所以对他敬而远之。 至于三哥霍泽,从小两人就不对付。现在又找人暗杀他,霍沣当然恨之入骨。 三嫂叶文心若是跟其他两位嫂子一样,规规矩矩待着,他不介意保持客气疏离的态度,否则…… 霍沣的眼神暗了暗,张猛死了并不意味着结束,霍泽肯定还会再找人暗杀他。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两人来到春华院,叶文心穿着水蓝色褙子坐在苏姨娘身旁。府医说她长期待在屋里不利于养胎,老太太因为霍沣回府高兴,就解了她的禁足。 云锦书知道她肯定不消停,故而提醒冬葵做好防备,免得不小心着了她的道。 刚进屋问好,老太太就拉着霍沣的手,一脸慈爱地询问西南事情。 霍沣挑了些能说的跟她说,至于那些惊险万分的打斗,就不说出来吓人了。 “这一趟回来,性子都变得稳当了。”老太太颇有些感慨,以前七个孙子中,她最疼霍淮,其次是霍泽。 霍淮嘴甜会哄人,霍泽听话孝顺,霍沣被罗氏惯得无法无天。若不是占个“嫡”字,早把他送出京城,省得得罪人。 京城世家大族,几乎都秉承着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继承制度。夏安侯府也不例外,以前努力培养霍洲,想让他撑起门楣,可惜烂泥扶不上墙。 幸好霍沣开窍了,往后有霍淮、霍泽辅佐,夏安侯府定会蒸蒸日上。老太太想得很美好,脸上的笑容也愈发和蔼可亲。 第83章 宴会风波 叶文心一直低着头,心腹水蓝被发卖,水绿压根扛不住事,很多计划都没办法进行。 竹桃背后是侯夫人跟云锦书,胭脂背后是平江郡王。如果能拉拢胭脂把竹桃踢出修竹院,那么做事就容易多了。 叶文心悄悄递给水绿一个小瓷瓶,让她送到前厅霍泽手上。什么话都不用说,对方会明白的,因为他俩目的相同,利益一致。 霍泽拿到小瓷瓶的时候低头笑了,这世上再没有比叶文心更了解他野心和欲望的人。 夜幕降临,宴会开席。 女眷在春华院,男眷在正厅。 侯夫人陪老太太吃了两杯酒,云锦书也被金氏劝着饮了好几杯,醉意上来,连忙表示自己不胜酒力。 云锦书离开花厅,叶文心急忙跟过去。 前几日她流血了,刘大夫说孩子随时都有可能保不住,故而必须在那之前找到替罪羊。 夏安侯府有三位大夫,五位学徒,主要负责给众人治病疗伤,以及调理身体。 刘大夫发现叶文心胎位不稳,原本打算告知侯夫人,叶文心听说之后将他收买。 只是两人都没想到,王大夫看到安胎的方子猜到叶文心胎位不稳。王大夫被云锦书收买,故而云锦书也知道了。 当叶文心跟在她身后出来,瞬间就猜到对方的目的,于是命无忧把二房、三房的庶女霍洁、霍沁带来。 霍洁文静内敛,霍沁不甘人后,只是不论性子如何,身为侯府千金她们做证人的份量足够了。 天上星空点点,如黑绒布上洒落的银色珍珠,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表妹,好久不见。”叶文心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听起来温柔又平和。 “晚上风凉,三嫂可要保重身体。”云锦书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哪怕这个孩子顺顺利利生下来,也不可能是前世的孩子,因为日子不对。 “我以为咱们做了妯娌能够守望相助,没想到你连面都不愿见。”叶文心情绪激动,水绿连忙劝她为孩子着想。 “早就不怪了,以前是我不懂事,闹了这么久的脾气,表姐不会怪我?” “咱们这算和好了,对?” “嗯,和好了。” 云锦书站在海棠树下莞尔一笑,晚风吹来,海棠花瓣纷纷扬扬飘落。有些人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产生自卑的心理。 叶文心攥紧拳头看向水绿,怎么到这个时辰还没有人传信,莫不是前厅出了岔子? 她的计划是给霍沣下媚药,然后把他跟云锦书的贴身丫鬟关在一起。双重背叛的瞬间,云锦书肯定会失去理智。 哪怕她内心足够强大撑住了,叶文心也要趁乱把失去孩子的罪名扣在云锦书头上! 前厅众多男人热热闹闹饮酒,族长等人也来了。霍沣虽说酒量很好,但架不住一圈又一圈地敬酒。 当他醉眼迷糊的时候,霍泽走过来说:“四弟,恭喜你立功。” “多谢三哥。”霍沣说话也有些大舌头。 “我敬你一杯。” “好!” 霍沣摇摇晃晃举起酒杯,抬头一饮而尽。片刻之后,他觉得浑身燥热,口渴难耐。 幸好还残存一丝理智,命王山去向父亲告罪,然后让赵川扶他回东麟院休息。 霍泽抬眼看向吕展,吕展微微点头表示事情安排妥当,他立即抬脚走向春华院。 前世成婚二十五载,他非常清楚云锦书的底线,一旦跨过去就再也没有机会弥补。 她可以接受纳妾,但不接受没经过她允许私自纳妾,这是对她的挑衅和侮辱。 当霍沣来到春华院,抬头便看到云锦书站在海棠树下,大红石榴裙领口开得很低,露出丰满的胸部,面似芙蓉,眉如柳,比桃花还要媚的眼睛勾人心弦。 他觉得身体异常燥热,喉咙很渴,全身血液往某处流去,很快变得斗志昂扬。 云锦书在勾引自己! 这个结论让霍泽兴奋不已。 他喘着粗气,摇摇晃晃朝云锦书走去。 云锦书迅速退到叶文心身后,霍泽一把将叶文心抱在怀里,水绿担心伤到孩子,上前提醒:“少爷,少夫人现在身体不方便。” “滚开!”霍泽大吼。 云锦书是他的妻子,是他的! “夫君,你喝醉了,清醒一点。”叶文心意识到霍泽的状态不对劲,眼神涣散,身体烫得吓人,莫非那药被他吃了! “我很清醒,夫人,我很清醒。”霍泽捧着叶文心的脸用力吻下去,手强硬地解开腰带。 水绿一个人压根拦不住她,云锦书身旁倒是跟着海棠、冬葵两人,但没有命令,她们坚决不多管闲事。 正好无忧领着两位姑娘过来,霍沁见到眼前的场景,吓得大声尖叫。 “啊,疯子!” 云锦书这才大梦初醒一般,让海棠跟冬葵帮忙把人拉开,否则他俩真在露天的庭院中纠缠起来,明日便成京城的笑话。 “滚开,都滚开!” 霍泽死死抱住叶文心,但凡有丫鬟靠近都被他用力推开,海棠跟冬葵虚弱地倒在地上起不来。 从屋里出来的人越来越多,推搡之间,叶文心倒在地上,还被霍泽压在身上,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老太太拄着拐杖出来,看到眼前荒唐的闹剧,气得浑身颤抖,大骂三声:“荒唐,荒唐,太荒唐了!” 饮了几杯酒就跑到自己的院子来闹事,脸都被他丢尽了! 卢嬷嬷端了盆凉水过来,侯夫人直接命她泼到霍泽身上。 哗啦一声,霍泽迎面被泼了一身水,身上燥热的气息暂时降下来,眼神也慢慢恢复清明。 当他抬头看向四周,又看了看被压在身下满脸苍白的叶文心,连忙跪在地上认错。 “祖母,孙儿被人陷害,请您叫府医过来一查便知真假!” 霍泽衣服湿哒哒的挂在身上,双目赤红,面容扭曲,看起来狼狈极了。 侯夫人命人把府医叫过来,诊了脉,又查了面部五官,果然中了媚药。 “快,快瞧瞧少夫人!”水绿抱着叶文心,突然发现她的裙子被血染红了。 叶文心觉得肚子很痛,头昏脑涨,恶心想吐,身体好像坠入冰窖,冷得瑟瑟发抖。 尽管早知道这个孩子保不住,但这一刻她觉得很不甘。抬头看到云锦书站在远处,满脸震惊的模样实在刺眼极了! 每次都这样,自己满身狼狈,费力挣扎,她却干干净净不惹尘埃。 凭什么? 这一刻,叶文心想把云锦书拉到泥潭的心达到顶点,甚至超过失去孩子的痛苦! 然而她忘了,每次都是她先开始的。明明可以安安稳稳过日子,她非要上蹿下跳算计这个,算计那个。 王大夫给叶文心诊脉,脸上表情很凝重,半晌后摇摇头跪在地上。 老太太直接晕死过去,丫鬟婆子掐人中的掐人中,煮参汤的煮参汤,整个春华院一片混乱。 第84章 涂抹香膏 由于霍泽在前厅的宴席中出事,侯夫人将事情禀报给侯爷,由侯爷派人跟卢嬷嬷一起调查。 今日来了很多亲戚,若是处理不当,擅自怀疑,容易影响亲戚之间的感情。 云锦书回到东麟院,霍沣斜靠在罗汉床上,长腿微屈,黑发束起,红色圆领袍上绣有老虎纹样,显得格外精干利落。 而她今日穿着大红色对襟石榴裙,发髻上插着赤金累丝嵌红玛瑙发钗,脚上穿着缀有珍珠的绣鞋,纤腰楚楚,动人心弦。 霍沣很想她,想她脸上灿烂的微笑,想她身上甜蜜的花香,还想她柔软细腻的身体。 待云锦书缓步靠近,他伸手将人拽到怀里。一手把玩着长长的秀发,一手搂着纤腰,这才缓缓开口。 “三哥想害我,以后这种事只多不少,我不是任人欺压的性子,只是苦了你跟我受累。” 霍沣并不知道酒有问题,只是经过张猛的事情,他对霍泽心怀戒备,所有入口的东西慎之又慎。 今晚宴席上的饭菜不可能有问题,否则连累到亲族事情闹大不好收场,那么剩下就只能在酒杯、茶杯、碗筷上动手。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交换。 “咱们是夫妻,荣辱与共,哪有什么苦不苦,不过你打算怎么对付他?”云锦书把脸贴在霍沣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觉得格外安心。 张猛死无对证,至于今晚的事,为了保全自己,霍泽肯定找人当替罪羊。 霍沣将头发放在手中打了两个卷道:“需要等好时机,狠狠打断他的双腿。” 霍泽得到平江郡王举荐,任职六品堂主事,也是正式的朝廷官员。官员出事,刑部必将出动,若无万全之策他不打算贸然动手。 云锦书也知道,这种事急不来。 叶文心如今掉了孩子,还是被霍泽弄掉,不论以前他们如何恩爱,现在都有了隔阂。 竹桃若是聪明的话,抓住机会拉拢胭脂,再怀上子嗣,稳固地位才是良策。 两人静静说了一会儿话,海棠端着温水进来伺候他们梳洗。丁香例行为云锦书涂上润肤膏并仔细按摩,往后这些事由王蕊做,故而这段时间她都在认真学习。 原本叶文心打算将海棠送到霍沣床上,毕竟她最得云锦书信任。可惜海棠太谨慎,寻不到机会动手,只能退而求其次选丁香。 丁香被吕展盯上的时候,白芷注意到了。不过她没声张,也没阻止,而是将事情汇报等主子下命令。 她从小受的训练就是不能擅自拿主意,再加上感情冷淡,别说丁香没有性命之忧,就是有她也不会救人。 她只忠于主子,只为主子做事。 云锦书收到消息命白芷悄悄把丁香带走,事后不必告诉她真相,只说吕展心术不正,图她身体,此后有防范意识就好。 丁香从未想过当妾,要是让她知道自己无意中躺在男主人的榻上,为了证明清白,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丁香醒来得知吕展做的事,磨刀霍霍恨不得劈了他。可又担心贸然行事影响少夫人的名声,只能不停诅咒对方穿心烂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少夫人不会善罢甘休,你且等着看。”白芷淡淡安慰道。 “那当然,少夫人才不会让自己人白白受欺负,我等着那王八犊子倒霉的一天!”丁香咬牙切齿,骂得口干舌燥才停下。 话说等她按摩结束,领着王蕊退下,屋里就只剩云锦书跟霍沣。 月亮爬到半空,时候也不早了。 霍沣这个月跟着队伍风餐露宿,长途跋涉,身体很疲惫,拉着云锦书就要去睡觉。 “等一会儿。” 云锦书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腿上。 霍沣的手黝黑粗糙,掌纹很深,指头上有厚厚的老茧,手背上还有好几道划伤。 这双手不好看,尤其跟云锦书嫩滑如葱白的手相比更加突兀。可就是这双不好看的手,挽长弓执长枪,去了战场。 霍沣动了动,准备把手抽回来。 云锦书抬头道:“不要动。” 说完她从梳妆台上拿了个蓝色的瓷盒,盒子很漂亮,上面描了幅丰满的仕女图。 她拧开盖子,里面是半盒白色乳膏,还散发着香甜的气味。 霍沣猜到她想做什么,忙要缩回手。 云锦书不满地看他,漂亮的挑花眼多了几分妩媚和嗔怒,他一下子就僵住了。 “这款乳膏有淡疤痕的效果,还能使皮肤保持水润,你的脸和手都太干了。” 云锦书挑了好大一坨乳膏放到自己手心,用指腹轻轻揉开,然后涂到霍沣脸上。 涂完脸颊涂手,霍沣觉得自己好像变成往日一拳就能打死三个的油头粉面小生? 这要是让狐朋狗友们知道,未来几十年,恐怕都不会放过自己。 突然嘴唇上传来柔软的触碰,霍沣连忙搂住她的腰打算加深这个吻,云锦书却偏过头拒绝了。 “舒然?”霍沣噘着嘴很不满。 “我是在给你涂唇膏,你的嘴唇干裂出血了,吻我的时候很难受。”云锦书把嘴唇靠过去,让他看清上面的乳膏。 “那今晚岂不是不能吻你了?” “是啊,今晚就踏踏实实歇息。” 霍沣知道她关心自己,倒也没什么不满,毕竟这也闺房情趣中的一种。 第二天,两人都睡得很晚才起。 用早饭时,白芷向他们汇报昨晚那场混乱的后续处理。 侯夫人将接触过霍泽酒杯的丫鬟小厮都抓过来审问,但是没一个人承认。 他们确实不知情,因为药是霍泽下的。只是继续查下去会有暴露的风险,故而霍泽暗中逼迫二等丫鬟春雨背锅。 春雨除了顺从,还能怎么办呢? 不听,家人性命保不住;听了,挨顿毒打再赶出去。两权相害取其轻,她认了。 侯夫人多精明,一眼就看出霍泽中药不过是自食其果,恐怕他们的目标是沣儿。 赶走无足轻重的小丫鬟有什么意思? 卢嬷嬷得到侯夫人授意,暗中说服春雨指认药是吕展给的。条件是把她跟家人都安排到庄子上干活,远离京城不受迫害。 春雨点头如捣蒜,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她这种没背景也不够机灵的丫鬟,只有躲得远远的,才能安安稳稳过日子。 吕展口舌了得,擅长颠倒黑白,春雨压根说不过他,还被倒打一耙。就在这时,白芷向侯夫人举报,吕展打算迷奸丁香。 这下吕展无计可施,抬头向霍泽求助。毕竟他打晕丁香,是为了把人送上四少爷的床,而不是自己好色。 霍泽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怎么可能自毁名声去保一个小厮,更何况这个小厮还不如当初的杜明有用。 丁香得知吕展被打个半死撵出去,立即拍手称快,黑心肝的玩意就不配活着! 第85章 端午时节 叶文心虚弱地躺在床上,水绿哭哭啼啼伺候她。昨夜孩子掉了,还是少爷发狂弄掉的,往后可怎么办呀? “少夫人,两位姨娘过来请安,如今就在门外。”水青规规矩矩进屋禀告,水蓝离开后,她被叶文心提到身边做一等丫鬟。 “我身体不便,让她们改日再来。”叶文心脸色苍白,说话有气无力。 昨日小产对身体伤害很大,刘大夫说得静养半个月,一个月内不能同房,否则下一胎会受到影响。 “是。”水青恭敬地退出去。 门外竹桃跟胭脂脸上都露出关切的表情,但心里怎么想就没人知道了。 自从叶文心怀孕,霍泽每次过夜都命两人同时伺候,花样越来越多,身体也越来越吃力。 若说以前竹桃还心存爱慕,现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一天比一天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不过是个随手打发的玩意。 “明日就是端午,不知竹桃姐姐绣了什么香囊?”胭脂穿着粉色襦裙,声音娇媚。 “我绣了蟾蜍,可惜歪歪扭扭不成样子,胭脂妹妹若方便的话,不如上我屋坐会儿?”竹桃笑盈盈拉住胭脂的手腕。 “不胜感激。”胭脂也有话要说,两人一拍即合,相携着离开叶文心的屋子。 霍泽一大早当值去了,夏朝官员每日点卯,申时散值,无故缺席会受到相应处罚。 每月初十、二十、三十休息,每年寒食、清明、中秋、冬至、春节等按时休假,除此之外,还有婚假、丧假、病假。 武将因为有严酷的训练和上战场的需求,当值时间相对文官而言比较灵活。 霍沣刚从西南回来,得到十日休假调整的时间。上午去春华院陪老太太说话,中午陪侯夫人用饭,下午回东麟院休息。 赵嬷嬷领着丫鬟在门上插菖蒲,嘴里念道:“每道门都插,别漏了。这端午节天气热,五毒醒了闹得大伙不安宁。” “是,嬷嬷。”丫鬟们笑盈盈回道。 端午节不论贫穷富贵,家家户户都在门上插菖蒲,房中挂天师钟馗像,腰部佩香囊,驱邪避恶,祈求平安。 进了屋,云锦书从针线篮里取出两个绿色香囊,里面塞艾草,外面绣蝎子。一个挂在霍沣腰上,一个挂自己腰上。 两人边下棋,边谈分开期间身边发生的事情。霍沣说他跟吕长昊关系变得亲近,云锦书则说刘铮大婚之日苦着脸的事情。 霍沣隐瞒了敌军偷袭时的惊心动魄,云锦书也没有提三番两次被陈雅暗算,就这样慢慢从日头高照说到夕阳西下。 用过晚饭,两人手牵手在庭院里散步。 云锦书穿着荷花刺绣抹胸,下配荷叶长裙,外披粉色大袖衫。头发梳成堕马髻,斜插一支娇艳的荷花,莲步轻移风摆柳。 霍沣的目光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片刻,云锦书走到荷花池边,回头粲然一笑:“夫君,我跳舞给你看可好?” “好。”霍沣从未看过云锦书跳舞,但他肯定,世上再也没有比她跳舞更好看的人。 云锦书叫冬葵把古筝搬来,《采莲曲》海棠学过,跟她配合得也好。 琴声响起,云锦书手捧一支荷花翩翩起舞,娇俏灵动的身姿,如同微风中摇曳的荷花,轻盈而又婉约。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夕阳将最后的余晖洒在她的身上,霍沣突然担心她像月宫的仙子飘然离去。故而琴声停下,他便起身将云锦书紧紧抱在怀中。 霍泽远远看着这一幕,嫉妒得双目赤红。 前世云锦书从未给他跳过舞! 该死的霍沣,该死的云锦书! 霍泽怒气冲冲转身离去,他要立功,要爬到别人无法企及的位置,要让云锦书跪在自己面前,主动献上一切! “怎么了?”云锦书拍了拍霍沣的后背。 “你是我的,这辈子,下辈子都是我的。”霍沣喃喃自语。 “下辈子的事情谁能说得准,不过这辈子嘛,已经有一半是你的。” “咱们快回房间,把另一半给补上。” 霍沣说完,拉着云锦书回屋。 今晚不同于昨晚,他极尽温柔,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犹如信徒在服侍神明。 云锦书哪里受过这等折磨,整个人酥酥麻麻,就连皮肤都变成粉红色,娇艳得像枝头含苞待放的荷花。 纱幔轻摇,几叠鸳衾红浪皱,暗觉金钗,磔磔声相扣。 却说守夜的王山想起刚才抚琴的海棠姑娘,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旖念,半响道:“听说丁香姑娘许给二少爷身边的吴贵。” 他觉得自己条件比吴贵好,爹是布庄的账房,娘是侯夫人的陪嫁丫鬟,自己是未来侯爷的心腹,怎么看都比吴贵有前途。 “人吴贵长得好看。”赵川嘲讽。 “哼,清秀文弱有什么好?我一拳就能打得他满地找牙。”王山很不满。 “你也知道找媳妇找好看的,难道姑娘就不知道找好看的丈夫?”赵川模样不错,人也勤快努力,但是家里条件不行。 爹娘去世得早,他独自养三个弟弟妹妹。平日抠门是要给妹妹凑嫁妆,给弟弟攒聘礼,别说海棠姑娘,别的姑娘也不敢惦记。 “唉,难道我就没希望了?” “有,少爷爬得越高,咱们也就跟着水涨船高。” 赵川希望少爷好,毕竟他当初签的是死契。王山是家生子,也无法脱掉奴籍,他俩命运全系在少爷身上。 第二天是端午节,霍家上上下下都很重视。老太太喜欢吃粽子,夏安侯是孝子,只要在家每逢端午都亲手包粽子,蒸好了送到母亲跟前。 老太太嫌弃他做的不好吃,包粽子就落到侯夫人头上。侯夫人做事细致,包的粽子样式精巧,老太太吃惯了每年都要她包。 上午厨房蒸好粽子先送到老太太那儿,十只都是侯夫人亲手做,剩下才是厨子做。 海棠领了一盘粽子,一盘五毒饼回来,粽子馅料分别是红豆、蜜枣、肉。 云锦书吃完一只便腻了,霍沣只尝了两口,剩下都让丫鬟婆子们拿去分了吃。 粽子用糯米包,吃多不容易消化,还会腹痛。霍沣说他有一年吃伤了,痛得在床上打滚,从那之后就不喜欢吃粽子,五毒饼倒是挺喜欢。 所谓五毒饼,就是在酥饼上刻印蜈蚣、蝎子、壁虎、蟾蜍、毒蛇形象,不过馅料却是玫瑰、枣泥、豆沙。 云锦书喜欢玫瑰馅料,霍沣喜欢豆沙馅,配上西梅茶,颇有一番雅趣。 画屏掀开帘子进屋,手里端着一碟樱桃,说是侯夫人特意给云锦书留的。 霍沣故意用酸溜溜的话说:“不得了,以往我是娘的心头宝,现在排到第二位。” “吃你的。”云锦书捏了颗樱桃喂进他嘴里,偏生他不安分,故意伸舌头舔了又舔。 画屏看两人感情好,打趣两句,就回正屋去了,侯夫人还等着她回话呢。 第86章 好友吃饭 下午,云锦书等人去春花院说话,然而老太太兴致不高,兴许是想起前两日的事情。 听说她特意把侯夫人叫来敲打一顿,侯夫人听完漫长的抱怨,提议等端午过去,请道士上门做几天法事,去去恶气。 老太太也知道,府里这么多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打算。年纪越大,野心渐涨,最后叹息一声说“好”。 幸好今晚没出乱子,顺顺利利结束,否则大家都要对宴会产生抗拒心理了。 端午过后第五天,天上乌云密布,狂风把池塘里的荷花吹得东倒西歪,不久豆大的雨点霹雳啦落下。 云锦书摘下腰间的香囊扔进雨中,亲眼看它被积水淹没,最后消失不见。 端午的香囊要戴到第一场雨扔掉,这样所有污秽霉运随着雨水冲走,留下的都是好运。 “舍不得扔。”霍沣捏着香囊,毕竟一针一线都是云锦书绣的,扔了可惜。 “我会再给你绣一个,跟我身上的一样,绣仙鹤样式可好?” “好。” 霍沣咬咬牙,终于把绣有蝎子图案的香囊扔出去,位置就在云锦书扔的旁边。 下午云锦书弹奏古筝,霍沣站在桌前练字。窗外雨滴打在屋檐上的声音轻快连续,窗内琴声明媚悠扬。 雨过天晴,吴贵的娘亲寻个黄道吉日,请媒人上丁香家提亲去。 很快大喜的日子敲定,选了这个月底,毕竟丫鬟跟小厮,也没什么条件大办。 丁香的事往后就交给王蕊,王蕊做事也细致,梳头发和化妆这两样,那是真真恨不得白天学,晚上练。 霍沣进宫当差前,找刘铮吃饭。 还是四个人,还是客来福酒楼,不过当初刘铮跟时姑娘刚订婚,如今已是夫妻。 时氏就算嫁进国公府,穿着打扮依然素雅,但靠近一看,就能看出大有不同。 以往穿的是细麻织成的普通缎子,头戴银簪。如今是质地轻薄,价格昂贵的绫纱,头戴上好的白玉簪。 进了包厢,刘铮大吐苦水,婚后他每日卯时起,申时休息,其他时候都在念书,人都快念成傻子了。 “沣哥你瞧瞧我这脸,这手,这眼睛,小爷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多的苦,我还不如进军营当兵去呢!” “就你那三角猫功夫,让你一只手都没用。”霍沣不屑,小时候练功刘铮怕苦怕累怕晒,出去打架只动嘴皮子。 “唉,真不知道她给我爹娘灌了什么迷魂汤,明知道亲儿子被折磨也不救我!”刘铮皱着脸颊絮絮叨叨。 时氏不在乎,转头跟云锦书讨论平原郡王。郡王跟夏蕴荷婚期就在这个月二十六日,然而最近议论纷纷的却是当年那场大火,据说跟昭勇侯府有关。 皇上非常重视,命刑部与瑞亲王重新调查。 平原郡王十五岁父亲病逝,二十岁母亲被烧死,他本人也被严重烧伤导致毁容。从此关闭郡王府大门不再见客,最近因为迎娶郡王妃,王府再次变得热闹起来。 云锦书记得最终结果是,昭勇侯被撤职,皇后被架空,贵妃晋位皇贵妃署理后宫。 至于其他秘辛外人不得而知,当时有三种说法流传比较广:一是皇后跟景王妃有仇,二是平原郡王得罪太子,三是皇上跟景王妃有奸情被皇后发现。 不论哪种原因,结果都是皇后指使兄长,也就是昭勇侯谋害景王妃。 云锦书倾向第三种,皇上没有要昭勇侯或者皇后的性命,说明在这件事中,要么陈家兄妹罪不至死,要么就是皇上有愧。 随着皇后跟昭勇侯的落败,太子失去最仪仗,开始跟太子妃娘家,也就是赵国公府关系紧密。当然,这都是之后的事情。 “少夫人,您可曾试过这里的酱肘子?”时氏的声音打断云锦书的回忆。 她笑了笑说:“这儿的酱肘子鲜香四溢,入口无油腻之感,值得一试。” “既然少夫人如此推崇,那我便试一试。”时氏点了道酱肘子。 云锦书点了黄金羹和东坡肉,点心是蜜煎金桔。至于酒,则是应五月的菖蒲酒。 说来她很喜欢这里的蟹酿橙,但每次来都会点不同的菜。有时候点到喜欢的菜,有时候一口都吃不下去,也算是新奇的挑战。 吃过午饭刘铮想去玩儿,时氏毫不犹豫掏出银针问他,自己回去还是让人抬着回去? 刘铮抱怨个不停,一会儿说时氏惹人生厌像老妈子,一会儿又说等哪天一定要休了她…… 即便如此不满,他还是陪时氏回府了。 云锦书忍不住发笑,想想就觉得他俩鸡飞狗跳的生活很有趣。 “锦书?” 身后传来爽朗的声音,云锦书回头看去,发现来人正是韩阳,眼眸清亮,然而身上穿着蓝色道袍。 “韩阳哥哥,你这是?” “还要再等等,过段时间出师,我定会帮你好好算上一卦。” “我很期待。” “霍公子,咱们改日再聊,告辞了!” 韩阳跟老道士走了,说实话,他身上洋溢的热情根本不像清心寡欲的道士。 韩家大哥韩武去军营,二哥韩岳考科举,兄弟俩非常宠爱弟弟,从小就放任他去做喜欢的事情。 前世他当腻了道士去周游全国,路上收集各地传说编着成书。当时上到名门贵族,下到平头百姓都在追,云锦书也看得着迷,经常抓耳挠腮等后续。 “他真是自由又洒脱。”霍沣以往觉得自己肆意,没想到还有比他更肆意之人。 “每个人追求的东西不一样,咱们去趟姚记香粉铺?”云锦书想起姚芳菲,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你喜欢他们家的香粉?” “嗯,给海棠几人订的。” 两人上了马车,不一会儿就停在姚记面前。店娘还是那么热情,听她说明来意,连忙请到楼上喝茶。 她要的香粉已经做好了,云锦书打开检查,果然足够细腻润泽。伸手捏了一下,光滑不割皮肤,抹到手上效果也很好。 因为成本问题没办法跟天香楼比,但跟其他香粉铺子对比,绰绰有余。 云锦书准备离开,姚芳菲匆匆赶到:“少夫人、四公子,二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不必多礼,这款香粉我很满意,是未曾出售的新品?”云锦书笑得很温柔。 “少夫人好眼力,确实是新品。” 云锦书明白,天香楼之所以宾客云集,除了本身东西做得好,还是皇贵妃钟爱,故而不缺银子的贵夫人都会去那儿买。 这年头酒香也怕巷子深,比如城南花楼附近一条街就有二十家香粉店,质量大同小异,竞争很激烈。 想要打出名堂得有贵女喜爱,姚芳菲正在找合适的贵女,让她的香粉传得更广。 “东西已经拿到手,少东家,我们先告辞。”云锦书起身准备离去。 “少夫人,上次的事情多亏您提醒,草民已经顺利休夫。” “哦,可否方便说说?” 云锦书对件事很感兴趣,拉着霍沣坐下。平常女子休夫难,但上门女婿身份低微,故而姚芳菲休他很容易。 更何况姚芳菲的丈夫作恶多端,只要把证据交给官府,结果很快就出来。 “少夫人大恩大德,草民愿当牛做马报答一二。”姚芳菲跪下道谢。 云锦书笑了笑,真不愧是做生意的老油条,明明心里希望自己帮忙,这么一跪,不用开口目的就达到了。 “少东家,咱们做笔交易?” “还请少夫人明示。” 云锦书可以将姚记的新品推荐给贵夫人,但她要这款新品一成利润。当然银子不必交到她手上,而是用来扶持那些被休弃的走投无路女子。 姚芳菲仅思考片刻就同意了,云锦书继续道:“用你的名字去帮助她们,毕竟我既不出银子,也不出力,只是动动嘴皮子。” “少夫人大善,草民恳求与您做这笔交易,还望成全。” “少东家心怀仁爱,我亦十分钦佩,若是将来影响到姚记的生意,停止也无妨,善意不应该成为累赘。” “承蒙少夫人指点。” 离开姚记,霍沣紧紧盯着云锦书,果然他的妻子不是凡人,得看牢了。 第87章 婚姻大事 二十六日,阳光明媚,微风轻拂,繁花似锦,空气中弥漫着清新宜人的气息。 夏蕴荷打扮得漂漂亮亮坐在闺房里,云锦书进屋时,看到好几位官夫人。 “你来啦!”夏蕴荷弯了弯眉眼。 “再不来,你就要上花轿喽。”云锦书笑得灿烂,希望好友今生幸福美满。 “周姐姐还没到。”夏蕴荷噘着嘴。 不久周令仪到,姐妹三人刚说几句话,外头传来通报声,说新郎往伯府来了。 夏蕴荷到花厅给长辈们磕头,等喜娘到了,再由兄长背上花轿。 鞭炮阵阵,花轿越行越远。 “我也快定亲了。”周令仪缓缓开口。 “吕家大公子?”云锦书明知故问。 “是啊,说来我见过许多才子,唯独对他印象深刻。” “那吕家的双生子?” “吕大人把他们送去军营历练,没个三两年回不来。” “大公子往后肯定会上战场。” “往后的事情谁也不能拍着胸脯保证,如今的他让我觉得值得,那便足够了。” 云锦书只能握住她的手,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若是打着为对方好的名义强行拆散两人,才是作恶。 周姐姐有她的主意,大不了到时候提醒吕公子不去战场,或是提前做好准备,这样活下来的概率也会大一些。 吃了酒席,下午众人便散了。 云锦书回到东麟院,见丁香坐在次间做女红,凑过去看了一眼,原来绣的是红盖头。 “准备得怎么样?”云锦书笑着问。 “都准备好了。”丁香回。 “大婚那日,我去给你蒙盖头。” 丁香从家中嫁出去,云锦书添两大箱子陪嫁,有衣裳、首饰、银钱、碗碟等七七八八的东西,往后其他丫鬟也一样。 丁香哭出了声,云锦书叫她眼泪一招,鼻子一酸,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丁香十三岁到十七岁都在伺候她,这么多日日夜夜,她也舍不得。主仆两人抱着流眼泪,海棠见了也跟着掉眼泪。 “我跟二哥说了,往后你去布庄做事。公公婆婆都在那儿,若是受欺负他们不出面,回来告诉我,别忍着不吭声。” “奴婢记下了。” 丁香磕了三个头,背着包,提着箱子回家,往后再来侯府,就不是贴身丫鬟了。 大婚那日,丁香家太小,院里摆不下,直接在路口支起桌椅请街坊邻居吃酒。 正热闹着,众人瞧见一顶精致的轿子被人抬进来。旁边跟着四个水灵灵的丫鬟,后头也有四个威风凛凛的护卫,排场看起来大得很,也不知道来找谁? 终于那轿子停在丁香家门口,从里面伸出一只白如玉的手,那手腕上的镯子在阳光下晃眼得很。 “少夫人,当心些。” 海棠扶云锦书下轿,众人看清了她的样貌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通身的气派,天仙一样的美人儿,莫不是丁香那丫头伺候的主子?听说她在主子跟前得宠,这可不是一般得宠啊! “少夫人,劳累您到这种地方,快进屋。”丁香也不在意什么新娘不能见人,穿着红嫁衣就出来了。 “见过少夫人,丁香这丫头多亏您照顾,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丁香的兄长万分拘谨,说话也结结巴巴。 “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些,丁香是个好丫头,今日很漂亮。”云锦书特意来给丁香撑面子,希望吴家能看明白。 外面响起鞭炮声,新郎官来接人了。 吴贵瞧见门口的轿子以及侯府的护卫,瞬间明白少夫人在里头,忙进屋请安。 云锦书给丁香蒙上绣有红双喜的盖头,再目送她上花轿,这才回去。 侯爷晚上不回来吃饭,霍沣也在宫里当差,云锦书在正屋陪侯夫人一起吃。 第二日,孙嬷嬷来了东麟院。 孙嬷嬷身材圆润,眉眼带笑,头发梳得油光可鉴,上头插支金簪,手上戴着金镯子。 她是霍洲的乳母,孙子钱福是霍洲的跟班。之前丁香抱怨过邀月阁很乱,小厮跟丫鬟在庭院里搂搂抱抱,一点规矩都没有,她担心自己长针眼。 说回孙嬷嬷,她瞧了眼旁边低眉顺眼的海棠,眼珠子咕噜咕噜转。 海棠上了茶,云锦书抿了一口,说想喝酸梅汤,她便起身告退。 等海棠出门去,云锦书缓缓道:“孙嬷嬷,可是海棠丫头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少夫人误会了,海棠姑娘是您身边伺候的人,做事妥当熨帖,模样也好,打娘胎里带来的好福气啊。”孙嬷嬷赔着笑脸道。 “海棠在我身边伺候最久,也最得我心。”云锦书毫不避讳的夸赞。 海棠父亲得罪人,母亲体弱多病,弟弟妹妹年纪小,故而把她卖到云家。这么多年,她的月钱和赏钱全都贴补家里。 前世云锦书之所以同意把她嫁给杜明,一是杜明孤家寡人,婚后海棠仍然能把银子拿去贴娘家;二是杜明在霍泽身边做事,为人机灵。 杜明刚开始对海棠很好,直到她接连生两个闺女,就到处打听生儿子的秘方,不论多恶心都逼海棠试。 第三胎生的还是闺女,杜明当场就掐死了。海棠看到精神崩溃,从此疯疯癫癫。 好在杜明已经死了。 孙嬷嬷顿了顿,道:“原本想先问问海棠姑娘的意思,再来与少夫人讨恩典。这会儿见了少夫人就厚着脸皮提一提,奴婢有个孙儿,比海棠姑娘小两岁,在大少爷身边做事,还算机灵勤快,模样不差……” 云锦书放下茶盏,叹息道:“嬷嬷,不瞒你说,昨日丁香丫头刚嫁人,海棠我离不开她,打算再留些日子。” 孙嬷嬷笑容僵住了,海棠都十九了,再留成了老姑娘,谁还要她? ! 更何况家里有个药罐子娘,拖油瓶的弟弟妹妹,能被她孙子看上是天大的福气! “少夫人,海棠快二十了。” “是啊,二十五岁之前得许人家,不然往后就不好说了。” 孙嬷嬷在府里做事多年,还是邀月阁管事,云锦书不想头回见面就把关系闹僵。 先礼后兵,这是她的风格。 孙嬷嬷被拒绝心里有气,但不敢在云锦书面前发,理了理衣角躬身道:“哎哟,时候不早了,奴婢得回去做事,不然那些个小蹄子闹起来。” “嬷嬷且忙去,邀月阁可离不开你。”云锦书笑着目送她离开。 孙嬷嬷径直撩帘子出去,心里憋着一股火,一个少夫人还跟她扮上了! 走了两步,孙嬷嬷看到海棠端着酸梅汤过来。十八九岁的姑娘,唇红齿白,窈窕多姿,若是好好打扮,必然更加出彩。 突然她福泽心灵,感情少夫人是给四少爷留的,毕竟海棠这样的出身好拿捏。 怪不得会拒绝她。 第88章 六月干旱 六月初,西北传来战报,达茂奇部落首领被西北将军斩杀,大儿子带领族人归降夏国,小儿子被送到京城做人质。 蛮族大大小小上百部落,达茂奇也就中下游规模。但他们部落有种珍贵的草药,如今自愿进贡给夏国。 皇上异常激动,授西北将军世袭男爵爵位。只是好心情没持续几天,京城就有很多人中暑了,东北官员递交旱情文书,皇上召集大臣入宫议事。 皇太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俱在,皇上特意询问他们的想法。 太子看文书是五皇子一派递呈,愤然道:“父皇,东北官员夸大其词,诅咒我朝大旱,其心可诛。” “皇兄,夏季两个月不下雨,地面干裂,禾苗枯萎,老百姓收成受到影响,如何不算旱情?”五皇子冷冷反驳。 “老三、老四,你们有何看法?”皇上抬眸看了眼另外两个儿子。 “回父皇,《诗·豳风·鸱鸮》有云: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三皇子恭恭敬敬回复,跟其他两位皇子相比,高下立判。 “那么依你看,东北当地官员得做大旱还是小旱的准备?” “回父皇,夏国有父皇福泽庇佑,上天定不会苛待东北的臣民。” “三皇兄,你的意思是若今年东北大旱便是父皇的不是?!”五皇子抓到漏洞,立即发出质疑。 “《尚书》有云:三年丰,三年欠。六年一小灾,十二年一大灾。天象在尧舜时期就这样,五弟莫激动,父皇圣明天子,自会庇护万民。” 四皇子站出来打圆场。 三皇子咬了咬唇,这是他准备说的话,现在被老四抢了,真可恶! 皇上欣慰地点点头,随即命太监把殿外的巡抚叫进来了解情况。 东北两个多月没下雨,村落与村落间为了抢夺水源大打出手。地方官府动员驻军、百姓参与挖井开渠,引水灌溉。 皇上派云诚与赵国公前往东北,一个是工部尚书解决灌溉工程问题;一个是刑部侍郎,督察官员是否尽心尽力赈灾。 整个六月,京城一滴雨都没有下。东北旱情加重,河流枯竭,粮价疯涨。 旱情属于天灾,云锦书除了每日抄写佛经也做不了其他。不过父亲过去至少能保证他真正懂水利工程,也真正为民做事。 侯府各房各院里都摆了冰盆,厨房从早到晚都备凉饮冰碗,以防有主子中暑。 侯夫人歪在凉榻上,画屏手中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如今东北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唉,老天什么时候才能下雨?” “是啊,再不下雨可就真出事。”云锦书叹息一声,父亲一把年纪还要到处奔波,希望身边的小厮能照顾好他。 傍晚云锦书回去,路过邀月阁附近时,听到三个婆子在说笑。 胖婆子掐尖嗓子说:“孙嬷嬷,不是说您孙子瞧上四少夫人的丫头,怎么没动静啊?” 孙嬷嬷呸了一声道:“我孙儿哪有那等福气,那丫头可是要留屋里的。” 瘦婆子道:“四少夫人进门一年多肚子也没动静,老太太昨日给娘家亲戚下帖子,叫姑娘来府里过乞巧节,指不定是给四少爷选姨娘呢。” “兴许就是了,别的少爷都有姨娘,她独宠一年占着茅坑不拉屎。” 三人笑得越发厉害,海棠气得浑身哆嗦,且不说少夫人本就没那个打算,就算有也轮不到这些个婆子指桑骂槐! 编排主子,嘲讽主子,怕是活腻了! 云锦书冷笑,自从嫁进来,侯夫人待她亲厚,她也整日笑脸迎人,她们就以为自己好欺负? 只不过管教婆子的事体,她不适合亲自出面,更何况还是邀月阁的婆子。 “咱们瞧瞧大嫂去。”云锦书转身进了邀月阁,这事得让大嫂出面管教。 刚到院门口就听到霍洲怒吼:“你是不是非要跟我过不去?咱们俩早就说好桥归桥,路归路,你凭什么去告发我!” 怒吼过后是霹雳啦的重物掉落声,看来霍洲又在无能狂怒。上个月他为了五百两银子,打着侯爷的名号,逼迫县令放了个强奸犯。 刘氏把这件事告诉侯爷,侯爷直接请家法,霍洲在床上躺了整整半个月。刘氏一次都没有露面,更别说照顾他。 今日好不容易下床,出门看到刘氏神色淡然地伺候花草,心里憋着气就爆发了。 就他俩如今的模样,怪不得整个邀月阁乱七八糟,下人没规矩,那是主子没管教。 寻常人看到兄嫂吵架肯定要避开,云锦书偏不。她径自走进院子,对暴怒之中的霍洲视若无睹,笑盈盈在刘氏耳边低语。 “我若是你,绝对会扇他两巴掌。” “我……” “就当是为了自己,大不了被休。” 被休那不是正如她所愿? 想到这儿,刘氏沉着脸,一步步靠近霍洲,突然抬头“啪”的一声,用力扇过去。 力气很大,手掌火辣辣地疼。 这是她第一次打霍洲,不知为何心里头畅快了不少。 “你疯了!”霍洲怒目而视。 “啪”,又是一巴掌。 “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最好打死我!” 霍洲看着她视死如归的眼眸,害怕了,踹了两脚旁边的丫鬟,怒气冲冲离开。 刘氏看着颤抖的手掌,眼泪忽然流下来。这两巴掌,六年前她就该打了。 云锦书掏出手帕给刘氏擦眼泪,等她冷静下来,才把三个婆子的事情说出来。 刘氏今日连霍洲都打了,更何况一个奶娘。冷着脸命丫鬟把婆子们叫过来,再把邀月阁其他管事、丫鬟一并叫上。 她今日就要给邀月阁立规矩。 孙嬷嬷平日奸懒馋滑,骄狂自大,但她顺着霍洲,哄着霍洲,故而很得霍洲信任,在邀月阁就是大管事,连刘氏也敢训斥。 刘氏平日不管事,以至于邀月阁的规矩乱七八糟,下人只认孙嬷嬷,不认正头夫人。 孙嬷嬷被捆起来立刻大哭,诉说自己管着邀月阁多年来的辛苦和委屈,说刘氏不懂感恩,还给小丫头使眼色把少爷叫来。 “好你个孙嬷嬷,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平日里倚老卖老,打压这个,赶走那个,我早就看不下去。正好今日四弟妹也在,我给邀月阁的众位立立规矩,来人,都拉下去打二十板子,打完跪在院子里,什么时候反省,什么时候给茶饭!”刘氏第一次在下人面前发狠,众人都惊呆了。 “夫人,你不能这么对我,少爷可是吃我的奶长大的!” 孙嬷嬷被拖出去的时候,大声嚷嚷,恨不得所有人都听到。 孙福看到连忙去请霍洲,霍洲刚被打,本来就窝着气,没听他说完就赶走了。 等他听到孙嬷嬷被打,急匆匆过来找刘氏。正好瞧见三个婆子期期艾艾跪在院子里,刘氏跟云锦书在屋里说话。 云锦书?! 霍洲想起来了,刚才就是她蛊惑刘氏打自己,这个奸诈的女人! 第89章 姨娘人选 霍洲死死瞪着云锦书,冷嘲热讽道:“想不到书香门第出来的人,也喜欢搬弄是非?” 云锦书扫了眼霍洲,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赶紧扭头看向瓷瓶中插着的百合花,不紧不慢道:“大哥请慎言。” “假仁假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思?侯府的事情自有父亲决断,轮不到你指手画脚!”霍洲越说越过分。 他是嫡长子,但容貌平平,天赋平平,经商不如老二,念书不如老三,练武不如老四,索性彻底摆烂。 云锦书挑拨他跟刘氏的关系,无非是为了打压他,然后扶持霍沣继承爵位。 “大哥生病就吃药,胡言乱语怪让人担心的。”云锦书又扫了霍洲一眼,这次依然很快移开视线。 霍洲从她眼里看到鄙夷和不屑,顿时火冒三丈,一把将旁边的花瓶砸碎,之后还抬脚恶狠狠踹向地上的矮几。 瓜果、茶点掉了一地。 云锦书神色未变,刘氏也习惯他动不动摔东西,两人淡定地喝茶。 霍洲怒极了,这两人打不得,骂不得,否则就不止家法那么简单。自从老四得皇上看中进宫当差,父亲就毫不犹豫将他抛弃。 他很清楚,爵位离自己越来越远。 “孙嬷嬷是我奶娘,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你已经打了她,火气出够了?” “既然年纪大了,那便让孙嬷嬷回去颐养天年,往后不必来邀月阁伺候,省得让人误会咱们不敬老人。”刘氏冷冷开口。 “你别太过分,奶娘是我的人,轮不到你打发!”霍洲怒气冲冲离开,走到门外叫孙福把奶娘领回去,当众驳刘氏的面子。 内宅女子威望再高,只要丈夫不满,就可以轻易驳斥她们的决定,这就是现实。 刘氏叹息一声叫丫鬟收拾残局,云锦书突然道:“我曾去承恩寺后山赏石榴花,中途遇到劫匪,是夫君路过出手相助。” “承恩寺后山?”刘氏不知想起什么,神色有些恍惚。 “听人说,六年前有个小姑娘淹死在后山的水池里。当时有个挂着双鱼玉佩的男子站在不远处,眼睁睁看着这一切。” “双鱼玉配?”刘氏死死抓住云锦书的手腕,指甲掐进肉里,留下深深地印记。 她的女儿,当年就是淹死在承恩寺后山的水池里,那天霍洲身上挂的正是双鱼玉佩! 霍洲痴恋刘氏的妹妹,可惜对方看不上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娶姐姐。后来刘二妹丈夫病重两人勾搭上,颠鸾倒凤时被看到。 小姑娘吓得转身就跑,不小心跌落水池,霍洲眼睁睁看着女儿淹死无动于衷。 前世霍泽查到真相,并以此要挟霍洲放弃争夺爵位支持他。云锦书希望刘氏知道真相,毕竟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 霍洲并没有后悔,也没有反省。刘二妹丈夫病逝后,他就把对方养做外室。 之前云锦书跟刘氏关系不算亲近,贸然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别有居心。今日霍洲指责她搬弄是非,那就真的搬一回! “我要杀了他!”刘氏浑身颤抖,双目赤红。 云锦书抱住她道:“深呼吸,慢慢冷静下来,我也只是听人这么一说,没有实质证据。” 离开邀月阁,云锦书疲惫地回去。海棠看到她手腕上的指甲印,忙抹上膏药。 “少夫人,竹桃有喜了,王大夫诊了脉,说是一个多月。”冬葵进来禀报,她负责盯着修竹院,大小事都会及时上报。 “这是好事,明日挑两件首饰送过去,提醒她好好养胎,福气还在后头呢。” “是,少夫人。” 第二天竹桃有喜的事禀报老太太跟侯夫人,两人都很高兴,赏了很多补药。 “沣儿媳妇,等会儿叫府医过来诊诊脉,若是有哪里不舒服,也好及时调理。”老太太掀开眼皮看向云锦书。 云锦书乖顺地回复:“多谢祖母关心。” 府医过来问诊,发现云锦书身体很健康,不过子嗣这种事情说不准。有的媳妇进门三年没动静,一有动静接连生三胎。 侯夫人安慰说不着急,虽说成婚一年多,但儿子去西南大半年,平日也不常回来,满打满算呆在一块也没几日。 云锦书可不敢说自己跟霍沣同房都避孕,否则侯夫人再疼她,心里也会介怀。 七夕这天,众人聚在春华院陪老太太说话,双喜笑盈盈进屋道:“老夫人,黄家的两位姑娘来了。” 老太太心情好,声音硬朗道:“洁丫头、沁丫头平日也没几个闺中好友,正好乞巧,她俩过来小住几日。” 去年霍沁当面指责霍滟的花瓜有问题,被逼着学了一年的刺绣,如今性子沉稳不少。霍洁向来安静,老太太说什么就是什么。 没等多久,双喜领两位姑娘进屋。 粉衣服的姑娘闺名宝晴,十五六岁,容貌端庄,进退有度;绿衣服的闺名宝雨,十三四岁,神色拘谨,像只胆小的兔子。 两人走到老太太跟前,盈盈福身,声音似那黄莺婉转:“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面露慈爱道:“好孩子,上回见到你们才这么点,如今长开了,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 两人羞涩地低头,脸颊微微染上红晕。 黄家原本也是富贵人家,可惜到了老太太弟弟掌家,由于犯错被贬官,子侄也没什么出息就慢慢落败了。 这两位姑娘是老太太的孙侄女,父亲没有官位在身,否则早许配给孙子做正妻。 老太太给两人介绍女眷,轮到云锦书时,意味深长道:“这是沣儿媳妇,云尚书的闺女,礼仪规矩一等一,你俩多学学。” “见过表嫂。”两人冲云锦书行礼。 “真是讨人喜欢的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以到我院里说说话,夫君不常在家,我呀闲着呢。”云锦书拉着两人的手,声音柔和,笑容温婉,让人不由得亲近。 叶文心跟其他女眷都看出来了,老太太这是越过侯夫人往霍沣房里塞人。这么多年,她还真是一点都不腻啊? 自己当正头夫人时恨死了姨娘,一有机会就把人赶走。等当了婆婆,反倒劝儿媳、孙媳大度,不停给儿孙房里送人。 不得不说,真是有够滑稽的。 老太太问了些黄家的事情,宝晴一一作答,宝雨倒是很少开口。等用了午饭,众人这才各自散去,姐妹俩留在春华院。 云锦书刚踏出院门,叶文心就叫住了她:“表妹,你好些日子没去我那儿,不如去坐坐?” “也好。”云锦书没拒绝。 修竹院景色极好,尤其绿竹摇曳,从下面走过清凉宜人。傍晚若是坐在亭子里,捧着书,喝着茶,倒也是种雅趣。 进了屋,水青端来茶水点心。 她如今是叶文心最信任的丫头,水绿不满也只能认了。毕竟当初她背叛主子,幸好主子宽宏大量,给她机会弥补。 “你心里可难过?”叶文心挽着云锦书的手,端的是善解人意。 “左右不过是妾,还能越过我不成?今日不是她们,明日也会有别的,我早就想通了。”云锦书淡淡把手抽出来。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毕竟像姨父、表哥那样的人不多。” “侯府跟云家不同,总不能强求。对了表姐,你的身体可调理好些了?” “还得再继续吃药,我跟那孩子没缘分,只盼着下回能安安稳稳的生下来。” “会的。” 云锦书同她说了一会儿话便离开。 第90章 两个都要 傍晚霍沣回府,云锦书坐在窗边,以往他进屋都会出来迎接,今日却一动不动。 霍沣看向一旁的海棠,海棠没说话,领着几个丫鬟恭恭敬敬退下。 “舒然,我回来了。” 还是沉默不语。 霍沣坐到云锦书对面,伸手把她的肩膀转过来,从进屋到现在,两人的视线终于对上了。 云锦书看着他,心里酸得厉害,委屈劲一下子上来,两只眼睛装满水汽,如怨如诉。 “好舒然,我哪里做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别憋在心里,瞧瞧这是什么?” 霍沣从怀里掏出一颗红棕色小果,外皮凹凸不平,云锦书瞪大双眼,这不是荔枝吗? “你上哪儿弄的!” “笑一个我就告诉你。” 霍沣大爷一般,理了理衣裳,端端正正坐在凉席上,等待云锦书发问。 荔枝可是稀罕物,云锦书本来就是故意耍性子,想让霍沣知道自己心里不好受,这会儿全忘光了。 她软软地坐到霍沣怀里,捧着他的脸颊,娇声道:“夫君,告诉我好不好?” 霍沣哪里受得了她这样撒娇,当下就按着她的后脑勺狠狠亲过去。直把人亲得浑身酥软,嘴唇红肿才肯罢休。 原来这颗荔枝是他赢来的,南方进贡的荔枝,宫里今日摘下,总计六十多颗。皇上进四个,剩下的赏赐妃嫔、皇子、公主、亲王等人。 六皇子也得到一颗鲜荔枝,于是跑到护卫处找人玩蹴鞠。霍沣跟他同一队,因为表现好赢了,所以就把这颗荔枝赏赐给他。 “那现在?” “要是让祖母他们知道,我从皇子手里赢得荔枝,肯定骂我以下犯上,不懂规矩。” 霍沣径自剥开荔枝,晶莹白嫩的果肉就像夜明珠一样,剥好之后塞进云锦书嘴里。 味道香甜可口,清凉多汁,怪不得有这么多关于荔枝的诗,比如:“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做岭南人”,“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等云锦书把荔枝核吐出来,霍沣突然欺身吻上。两人嘴里都是荔枝味,就像喝了烈酒一样,身体晕晕沉沉散发着热气。 云锦书觉得心情很好,好到把贤良淑德,循规蹈矩,全都抛之脑后。 “少爷,老太太那边差人过来请您去一趟。”门外响起白鹭的声音,屋里的两人“噗嗤”笑了一声,没再继续亲吻。 “让他们等着。”霍沣回了门外一声。 “老太太给你选了姨娘,今日特意把人领进门,一个端庄,一个柔弱。”云锦书起身从霍沣怀里离开,声音带着浓浓的酸气。 霍沣突然笑了,声音很大,震得耳朵嗡嗡响。平日云锦书温柔体贴,处处完美,所以很难知道内心在想什么? 如今看她吃醋,总算安心下来。 “放心,纳妾这件事我会处理,少夫人不必吃醋,我不但人完完整整是你的,心也是。” “你就知道哄我。” 云锦书噘着嘴帮他整理衣服,两人照了照镜子,确认没问题才携手往春华院走去。 进了屋,果然宝晴跟宝雨都在,身上的衣裳首饰都换了套新的,比白日里艳丽几分。 “今儿真热闹。”霍沣笑着拉云锦书坐下。 “宝晴、宝雨,他就是你们的四表哥,平日在宫里头当差,难得回来一趟。”老太太笑容慈祥,声音慈爱。 “见过四表哥。”两位姑娘施施然行礼,眼神飞快扫了霍沣一眼,低下头羞红了脸颊。 “来者就是客,祖母爱热闹,有你俩陪着也挺好。”霍沣拿起一块酥饼塞进嘴里,然后又抿了一口茶,不咸不淡地开口。 老太太已经习惯他这副不拘小节的模样,笑着骂道:“你这孩子,头回跟表妹见面,也不知道守点规矩。” 霍沣拍了拍手,大大咧咧道:“我素来这样,更何况这个是表妹,那个也是表妹,每个人都要我理会,不得累死。” 老太太被下面子很不满,转头看向云锦书,孙子舍不得怪罪,孙媳妇可不同。 “沣儿媳妇,你进门一年多,可还记得妇德?” “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 “为人媳妇,最重要的是柔顺。洲儿、海儿、泽儿后院都热热闹闹,我不能厚此薄彼把沣儿落下。” “祖母跟母亲安排便是。” “你们母亲管着侯府一大家子,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一时腾不出时间,今日就选一个领回去。” “祖母待我真好,不若我两个都收了,正好今晚七夕,城南的园子热闹得很。” 霍沣说完,云锦书忍不住微微侧头,只见他把玩着手里的玉佩,眼神比平常要冷。 “算了,你们自己看着办,我一把年纪不管你了。”老太太说是不管,转头却用眼神威胁云锦书。 云锦书善解人意道:“既然夫君觉得都不错,那便一起留下来。待明日准备好敬茶,也算是认下我这个姐姐。” “多谢姐姐。”黄家姐妹两喜不自禁。 “祖母,你让她俩好好打扮,今晚应该会流很多血,记得穿红色的衣裳。”霍沣走了两步,突然回头提醒。 “什么意思?!”老太太冷着脸问。 “您没听说过吗?城南有个特别的园子,专门用来给孙子这般喜欢血腥暴力的富家子弟玩耍。犯错的奴隶、欠债的贫民、美艳的小妾,应有尽有。” “你,你,畜生啊!”老太太颤抖着身体大骂。 “世家大族多是藏污纳垢之地,又有几个人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您不应该比孙儿更清楚?半个时辰后我来接她们。” 霍沣说的是实话,别说男人,就是大家族后宅女人,手上多多少少也会沾点血渍。 就拿老太太来说,这些年她手上沾染的人命何止一条。平日动不动吃斋念佛,看起来像是慈祥的大善人,实际上呵。 云锦书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她虽然不希望霍沣纳妾,但那两姐妹不过是被老太太跟家族的人送来,她们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进了东麟院,霍沣发现云锦书神色恍然,连忙解释:“那园子听说跟昭勇侯有关,太子偶尔会过去,皇上命我跟吕长昊去调查。我只是吓吓她们,不会真把人带进去。” “你以前去过吗?”云锦书定定看着他。 “未曾,不过确实因为好奇打听过。第一次进园子要交百两银子,还要自带猎物,我没银子也没人。”霍沣老实承认。 最终老太太没让孙侄女跟霍沣出门,云锦书目送他出门后,总觉得心神不宁。 天空阴沉沉的,一个时辰后下起瓢泼大雨。虽然这场雨持续不到半个时辰就停,但对干旱的北方而言,这就是希望! 第91章 当年真相 整个七月,霍沣都在调查城南的园子,表情一天天冷峻,眼睛下面的黑影越来越深。 云锦书记得,前世并没有传出一丝一毫关于城南的故事,今生恐怕也一样。毕竟这关乎皇太子的名声,皇室怎么可能会公开。 月末,云锦月诞下一个女儿。 洗三礼的时候,云锦书去探望。 小姑娘红扑扑的,四肢蜷曲,眼睛还没有睁开,如果声音太大吵到她就会哭。 云锦书看完孩子看姐姐,脸还有些浮肿,行动也不方便,躺在床上由嬷嬷们伺候。听说这次生产时间很长,痛了一天一夜。 “我,不想再生了。”云锦月闭着眼睛道。 “那就不生了。”云锦书握住她的手,她已经生了三个,两儿一女,足够了。 “那天我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不会的,咱们都要活得长长久久。” 云锦月笑得凄凉,虽然生孩子能稳固地位,但她真的很害怕,再来一次身体会撑不住。 只是这些话除了妹妹,不能跟其他人说,否则就是不敬皇族。毕竟她丈夫是皇子,身为皇妃开枝散叶是很重要的责任。 侧妃过来探望,云锦书看她们神色忧虑,态度恭敬,姐姐温柔又不失威严。 第二天,云锦书回云家。 祖母精神很好,云锦书黏着她撒娇,被笑话她越活越回去,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爹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云锦书等祖母累了,去正屋陪母亲说话。 “前几日修书回来,怕是要等到九月份。他都一把年纪了,身体文弱,还要跑干旱的地方去,唉。”李氏这几个月就没睡过好觉。 “爹爹吉人天相,咱们耐心等着便是。”云锦书握着母亲的手安抚道。 “九月霍老太太七十大寿,你准备礼物了吗?不能太敷衍,也不用太贵重。” “她老人家不缺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我抄了本经文,又用金线绣了个大大的寿字。” “嗯,这样也是极好的。” 云锦书没在娘家待多久,太阳偏西就回去。老夫人看着马车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街道口,恍然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近日睡得越来越久,脑子也越发不记事,看来是真的老了。 突然老夫人眼前一黑倒了下去,众人惊慌失措,方氏指挥婆子去请大夫,李氏命人快马把女儿追回来。 云锦书坐马车行到半路,忽然云家的小厮骑马赶来说老夫人晕倒了。吓得她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调转方向。 前世祖母明年走,莫不是因为担忧父亲,再加上天气闷热,人恍惚就晕倒了? 总之她不信祖母会提前走,也不可能提前走。今生比前世好太多了,嫂子活着,兄长也没有抑郁寡欢。 然而越着急就越容易出乱子,由于他们突然调转方向,一下子跟后面的马车撞上。 “对不住,我家公子受伤,得赶紧送去看大夫,不小心冲撞了贵人,还请见谅。”对面的小厮连忙道歉。 “少夫人,是唐家的儿子,听说刚才在书肆被架子压伤。”无忧掀开帘子汇报。 “让他们先过去,救人要紧。”云锦书没做多想,对面的小厮千恩万谢离开。 云锦书记得唐嘉名,前世霍泽两次被贬都因为他,可惜为人过于刚正不阿,为此得罪很多人,最后被霍泽设计判了死罪。 云锦书觉得,既然他三年后能参加科举,这次的伤应该不严重,故而没多想。 马车匆匆忙忙停在家门外,云锦书一路小跑着进到祖母屋里。嫂子捏着帕子哭,母亲坐在凉席上唉声叹气。 “母亲,大夫怎么说?” “忧虑过重,再加上天气闷热就晕倒了,你吓坏了?” “万幸没出大事,我叫人去侯府稍信,今晚不回去了,守着祖母。” “好孩子,祖母没有白疼你。” 云锦书看着病床上睡着的祖母,明明刚才送她出门的时候还精神抖擞,这会儿却变得老态龙钟,气色全无。 人的身体真脆弱啊。 天擦黑的时候老夫人醒了,偏头看到孙女安安静静编福结,不由得笑了笑。 第二天,确认祖母身体没问题,云锦书才回去。路上命家贾五、贾六去打探唐嘉名的事情,霍泽很记仇,希望是她多想。 事实证明她的猜想是对的,唐嘉名伤得很重,右手断裂,别说考科举,恐怕连笔都拿不起来! 好好的青年才俊,十年寒窗苦读,前途就这样被毁了。云锦书想到前世的兄长,也是经历重大打击,心里异常愤怒。 “把查到的证据秘密交给大理寺丞霍淮,兄弟相争,应该很好看。”云锦书向贾五、贾六下令。 “是,主子。”两人退下。 唐嘉名出自寒门,年少父亲去世,由祖父抚养长大。其祖父性子耿直,为官多年,直到去世也只是七品御史官。 年初霍洲得平江郡王举荐去吏部任职,霍淮也闹着当官,最后是其父亲凭借少詹事的身份求太子举荐,得去大理寺。 虽然都是六品官,但霍泽在官场如鱼得水,甚至还得到三皇子赏识,不到半年就晋升为吏部员外郎。 反观霍淮,审案时擅自放走太子一派的亲族捅了个大篓子。要不是他父亲出来收拾烂摊子,现在就不是停职,而是蹲大牢。 他当然不觉得自己有错,而是认定霍泽克自己。毕竟当初青云道长说了,霍家两位公子命数相克,一个走青云路,另外一个历经磨难。 霍淮自认比大房四兄弟都优秀,将来还要谋求爵位,怎么可能让霍泽踩在脚底下? 中秋节过后,霍沣对城南的调查结束,果然这件事被秘密处理。园子的主人是昭勇侯堂弟,对外的罪名是逼死良家女被判流放,中途病死。 昭勇侯不敢求情,因为他如今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刑部尚书跟瑞亲王的调查已经到了尾声,当年的真相慢慢浮出水面。 夏蕴荷邀请云锦书去赏荷花,她如今是郡王妃,穿着异常华丽,象征着高贵身份的满头珠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臣妇见过郡王妃,郡王妃万安。”云锦书福身行礼,态度恭敬。 “不必多礼。”夏蕴荷赶紧她扶起来。 郡王府的荷花池很漂亮,比东麟院那个池子大了五倍不止,还能坐船游湖。 八月的天气是宜人的,空气中弥漫着早秋的气息,和煦的阳光和微风让人倍感宁静和放松。 “舒然,你知道静空师太吗?”夏蕴荷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凄凉。 “当初我在承恩寺后山遇到劫匪,是静空师太收留我们。”云锦书想起那位替自己施针解毒的师太,内心满是疑惑。 “她丈夫曾是郡王府的管事。” “竟还有这等事?” 云锦书猜想背后有不可告人的故事,夏蕴荷藏不住事,以往八卦都会同她说。因为她口风紧,不管听到什么都不会乱传。 “故事很长,我憋着难受,已经好些天没睡安稳觉了。” “我忘性大,你知道的。” “是啊,不然也不会找你。” 十年前景王病死,景王妃同皇上有了私情甚至怀孕,皇后知道便将那孩子杀死。 实际上那孩子不是景王妃所生,而是静空师太的孩子。接生婆是郡王妃安排的,趁她产后太累睡着了交换孩子,事后还把她丈夫杀了灭口。 静空师太得知真相便做昭勇侯的刀子,至于景王妃生下的孩子,她早就交给昭勇侯。 前段日子刑部尚书查到她身上,昭勇侯担心她出卖自己派人去暗杀。只是刺客尚未动手,她便在丈夫跟儿子祭日这天,自焚而死。 第92章 霍泽停职 云锦书听完,心情很沉重。 皇上、皇后、景王妃,三人地位尊贵,都不是她能轻易评判,但是她能理解静空师太的做法,毕竟那是自己的亲骨肉啊。 昭勇侯如今被收押听候皇上审判,夏国超过四品的官员犯罪,必须由九卿共同审理,再由皇上定罪,其他人不得擅自施刑。 云锦书抬头看向天边绚烂的晚霞,默默叹息着离开郡王府。进门时遇到霍淮,只见他身穿粉色圆领袍,看起来很高兴。 见到无忧时,油腻地抛了个眉眼,无忧也朝他甜甜一笑。不得不说,这小丫头很厉害,让她监视三房,她把霍淮勾搭到手。 “你当心点,郑氏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让她抓到怕是要撵你出去。”云锦书告诫无忧不能做得太明显了。 “主子放心,奴婢可没那么傻。”无忧嫣然一笑,对她而言,抓住一个高傲而又自卑的男人心很容易。 “他最近都有什么计划?” “蛊惑何大人拉三公子下马,原本何大人也瞄准了员外郎的职位,还给上峰送了大礼,偏偏杀出个程咬金,这让他很不满。” “借刀杀人果然永远都不过迟。” 九月初,唐嘉名带着一身伤去县衙状告书肆刘老板蓄意谋害他。刘老板声称书架太旧,书太多,店小二没注意才不小心发生意外事故,愿意赔偿治疗费用。 唐嘉名坚决要县衙查明真相,否则就去顺天府告状。县令兢兢业业带着衙役们调查,毕竟他得到上头授意,这起案子不能敷衍。 不久就查到刘老板跟霍泽的小厮碰面,两人密谋弄断唐嘉名的手,事成之后给刘老板一百两银子。 小厮肯定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严刑拷打就供出了霍泽。霍泽离了杜明、吕展,剩下的小厮没几个能用,要么是贪生怕死的墙头草,要么是贪财好色的白眼狼。 霍泽官职高于县令,故而案子转到顺天府。顺天府尹是五皇子一派,霍泽得三皇子看中,对外是皇太子一派。 如今皇太子跟皇后因为昭勇侯失去圣心,他在顺天府自然得不到好脸色。 夏安侯并没有出面,因为这并不是什么大案子,顺天府尹再不满也要遵从律法办事。 霍泽能言善辩,最终判赔礼道歉,再停职一个月。 云锦书命贾五用霍淮的名义把事情传出去,没出几天霍泽就成了睚眦必报的小人,当然,也查到背后害他的人是霍淮。 兄弟俩明争暗斗,府里热闹极了。 转眼就到老太太的寿宴,侯夫人命仆从将府里装饰一新,所有人都换上颜色鲜艳的衣裳,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庭院搭了四个戏台子,南腔北调,备四方之乐,侲童妙伎,歌扇舞衫,后部未歇,前部已迎。 所有跟侯府往来的亲戚官员都送来贺礼,就连太后也派人祝贺,面子倍足。 流水席办五天,前三天邀请王公大臣,后两天邀请诰命夫人,云锦书全程陪在侯夫人身边迎来送往。 侯夫人打算等寿宴过了,就把管家的事交出来,她没有理由拒绝。 宴席间,云锦书被段氏几人哄着饮了几杯酒。刚开始倒不觉得有什么,等出了花厅叫晚风一吹,就有些晕乎乎的了。 霍沣见她走路有些踉跄,半搂半抱将人带回东麟院。海棠跟王蕊一道伺候她梳洗更衣,后来刚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两人抿嘴笑了笑,替她掖好被子。 霍沣从净房出来,床上的人儿早已经睡得天昏地暗,他吹灯落帐在旁边躺下。 许是嗅到熟悉的气息,云锦书迷迷糊糊贴过来。温香暖玉在怀,霍沣睡意全无,全身气血都往一处去。 他转头看向始作俑者,见她眉宇舒展,嘴角上扬,樱唇微启,睡得香甜。不忍闹她,只能闭上双眼,逼着自己入睡。 下半夜,云锦书哼哼唧唧要水喝。 霍沣未去西南之前,晚上睡得很沉,如今觉变浅了,细微的动静也会醒来。 轻手轻脚下床倒了杯水,然后哄着云锦书起来喝。云锦书迷迷糊糊张开嘴,微凉的茶水让她缓缓清醒过来,眼睛有些迷茫。 霍沣亲了亲她鼻尖道:“小酒鬼醒了?” “我也没喝多少呀,可能是后劲比较大。”云锦书喃喃自语。 “还喝吗?”霍沣举着茶杯问。 “不喝了。”云锦书摇摇头。 霍沣上床搂着她再次躺下,云锦书却没了睡意,翻身趴到霍沣胸膛上说:“周姐姐也要成婚了。” 她刚才睡觉不老实,里衣松松垮垮,这会儿半支着身子,胸前便叫人一览无遗。 霍沣眼里燃烧着欲望,手也不规矩地往臀部移动,嘴里漫不经心地说:“吕长昊给我发了帖子,日期就在下个月。” 朦胧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映得霍沣此时的五官格外诱人,云锦书仿佛被蛊惑一样,低下头亲了亲他的嘴唇。 呼吸被夺走,意识渐渐模糊,消散的酒气一股脑地涌回来。云锦书眸光潋滟,犹如春水含情,摄人心魂。 霍沣翻身将她压下,帐幔轻摇,羞人的话说得没完,月亮躲到了云层里。 第二天用早饭的时候,霍沣说王山看上海棠,想探探云锦书的口风。不愿意就当没听到,若是愿意,王山保证往后海棠挣的银子可以全部往娘家拿。 孙福看上海棠的时候,王山很着急,担心自己磨磨蹭蹭错过机会。好在少夫人拒绝了,但要把人留给少爷,他只能死心。 后来又听说少夫人没那个意思,虽然心里七上八下,但他还是赶紧找少爷商量,免得被别人抢了先。 云锦书知道王山,独生子,爹娘宠,平日喜欢喝酒吹牛,听说偶尔还赌钱。这样轻浮的人,在她看来配不上认真的海棠。 当初她之所以拒绝孙嬷嬷,一是孙嬷嬷家里情况复杂,海棠过去定然被打压;二是孙福跟他主子一样,是个下流胚子。 王山虽然没有大毛病,可小毛病不断。看在霍沣的面子上她没有直接回绝,而是说考虑几天。 等霍沣去跟侯爷谈事,云锦书让海棠坐下,谈起王山的事情。 海堂摇摇头拒绝,王山她见过几次,人挺好,但自己家里有做木工的爹,病殃殃的娘,毁容的妹妹,年幼的弟弟。 虽然她年轻有几分好颜色,男人话说得好听,可嫁过去之后的光景谁能保证呢? 王山的娘是侯夫人的陪嫁丫鬟,嫁的是府里管事,日子过得很滋润。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允许儿媳妇把银子贴补娘家? “你最近看过丁香吗?”云锦书问。 “上个月刚过去。”海棠规规矩矩回。 丁香过得不错,梳起了妇人发髻,头上首饰也变多了,面颊红润。那吴贵虽然是个精明的,但特别爱给丁香买吃买喝。 丁香过得好,海棠很开心。 第93章 地震预警 云锦书看出海棠的想法,下午就回绝了霍沣。霍沣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毕竟王山整日吊儿郎当,想要个好媳妇很难。 “我以为自己被丑拒,没想到是因为家庭条件。”王山跟赵川吐槽。 “虽然你我都是小厮,可出门在外,别人还以为你是少爷呢。”赵川直言不讳。 王山的娘生了他就伤了身体,故而从小把他当成宝贝疙瘩。侯夫人赏赐的好东西一股脑儿留给儿子,这不吃得白白胖胖。 王山的爹惧内,媳妇说什么就是什么,再加上只有这么一棵独苗,平日也很宠。 只是赵川觉得王山是个不错的家伙,虽然大伙觉得他偷奸耍滑像个癞皮猴子,但小时候陪少爷练武,只有他俩坚持下来。 练武很辛苦,风吹日晒不说,还得做少爷的陪练,身上时常有伤口。王山长得胖,动作慢,天天挨打,可第二天他好了伤疤忘了疼,又乐呵呵过来陪练。 赵川坚持是因为银子,小厮兼护卫可以拿两份钱,王山明明不需要拼命。 “我要不学你板着脸?” “你打算放弃吗?” “至少得把话说清楚,若这样她还是无法接受,那就只能放弃。” 过几天王山寻到机会找海棠谈话。 海棠问他两个问题:一是婚后可能不止把自己的银子往娘家送,还要丈夫倒贴;二是生不儿子怎么办? 第二个问题是少夫人让她问的,想想也有道理。王山是独苗,小厮没资格纳妾,难不成等她年老色衰休了另娶? 第一个问题王山能接受,成婚之后就是一家人,总不能看丈母娘病死没钱治。 第二个问题他得好好考虑,毕竟大伙都说老婆儿子热炕头,没有儿子怎么成? 十月初云诚回京,皇上因他治灾有功晋为礼部尚书,不过在新的工部尚书任职之前,接管两个部门。 云锦书跟霍沣回去参加接风宴。 宴席上,云锦书看着面颊消瘦,皮肤黝黑,眼神却依然坚定的父亲,心情大好。 “爹,西部地震如何预警?” “我会叫钦天监向皇上进谏。” “希望我大夏国的百姓都能安泰。” “放心,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云诚回京没几天,钦天监官员入宫。 钦天监主要职能为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并为皇室测算凶吉。由于涉及太多私密,官员不得改迁他官,子孙世业,非特旨不得升调、致仕。 “启禀陛下,臣夜观天象,帝星下坠,异星出见,天地失常,乃地震之兆。”钦天监监正伏地上报,他已经七十岁了,祖父、父亲都曾在钦天监任职。 “何时何地?”皇上非常担忧,地震乃是上天的警示和惩罚。 “星指西部。” “西部?” 等钦天监监正离开,皇上立即召集议政大臣。三天后,承恩寺的了空大师进宫面圣,说他算到西部不出一个月会有大灾。 皇上联想到钦天监的预测,对了空大师的话很信任,王公大臣商议十天,最终决定八百里加急联系西部官员强制迁移受灾百姓。 前世没有了空大师,更没有任何人提前发现灾情,以至于地震爆发时无人能逃,死亡人数上万。 这肯定是霍泽的手笔,把了空大师送进宫,无非是为了影响皇上的决策,从而加深三皇子的筹码。 不得不说,胆子真大。 皇上派刑部、户部、工部三位侍郎,以及霍沣前往西部,监督地方官员是否认真避灾,以及确认灾情损失,灾后重建。 云锦书听说霍沣要去西部,整个人都懵了。地震跟战场不同,不是武艺高强,脑子聪明就能活下来。 天灾面前,人如蝼蚁。 虽然钦天监跟了空大师都指出可能波及的城镇,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原本还想发发脾气,但事态紧急,霍沣只有两天时间准备,并且离开京城之事只告诉侯爷跟她,别人都瞒着。 云锦书舍不得跟他吵,更担心吵了之后影响他的心情,到时候发生意外,岂不是后悔莫及? 她强忍着眼泪,逼自己笑着送霍沣出门。之后很长时间里,她胃口都不好,厨房变换各种新菜式也没用。 十月末,周令仪大婚。 夏蕴荷不停夸赞周令仪嫁衣很漂亮,穿上之后,再冷清的人也会变得娇艳无双。 云锦书见到传说中的周叙言,一袭蓝衣,严谨认真,不过眼眶微红,看得出来他很疼爱唯一的妹妹。 鞭炮响起,喜乐奏起。 夏蕴荷轻轻道:“我们三人都有了各自的好归宿,希望往后的日子甜如蜜饯。” “会的,所有人都会幸福。”云锦书扶着她回到宴会中,今日的宾客中郡王妃是最高等级,众人都很谨慎。 前几天,昭勇侯府的处罚公布了,跟前世相同。爵位收回,昭勇侯撤职,陈卫鹤、陈卫成等成年男子被流放,女子遣散归家,除非太子登基,否则很难恢复以往的荣光。 至于景王妃生的孩子并没有死,而是被当做外室子养着,否则他也活不了。 让众人奇怪的是,昭勇侯府倒了,仆从却很高兴。昭勇侯夫人和夏氏,当晚就领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和幼子回家。 嘉柔郡主封号依然在,陪嫁的别院也没被抄,日子过得很潇洒。 回去的路上,云锦书看到唐嘉名醉醺醺从马车旁经过,眼神绝望,神情恍惚。 他右手伤到筋骨,就算治好也会影响手指活动,科举考试的路可以说断了。 云锦书想起前世的兄长,命无忧在伴手礼中塞十两银子送给对方。 无忧笑嘻嘻跑到唐嘉名面前,她本就长得甜美可人,笑起来更是灿如夏花。 唐嘉名头发乱糟糟,身上酒气熏天,不明白这么漂亮的姑娘为何站在自己面前? “今日国子监祭酒的女儿大婚,希望公子也能沾沾福气。”无忧将印有红双喜的盒子递过去。 唐嘉名不认识国子监祭酒,也不想接受莫名其妙的好意,于是摇头拒绝。 “国子监祭酒的公子今年考中进士,女儿也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我家主子是夏安侯府的四少夫人,看好公子的才华人品。”无忧掏出手帕为唐嘉名擦干净左手,然后将装有伴手礼的盒子放在他手中。 等唐嘉名反应过来,她已经离开了。 夏安侯府的四少夫人? 唐嘉名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有两块喜饼以及十两银子,不禁哑然失笑。 京城越来越冷了,竹桃的肚子也鼓了起来,晚上伺候霍泽就变成叶文心跟胭脂。 霍泽习惯三人游戏,要求叶文心跟胭脂一起伺候自己。胭脂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她是妾,靠的就是身体取悦主子。 叶文心觉得很屈辱,毫不犹豫拒绝。 霍泽嘴快说她跟胭脂没什么不同,或许是前世二十五年的叶姨娘身份刻入骨髓,以至于他经常忘记今生叶文心是正妻。 叶文心瞪大双眼,虽然早知道他对自己没有爱意,但把正妻当做妾是疯了吗? 可笑的是,即便这样她也必须要讨好霍泽,否则有名无实的正妻比妾室更难熬,就像她那死去的娘。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每到晚上,叶文心脸在笑,心却恨不得杀了他。 第94章 怀有身孕 京城热闹非凡,西部又是另一番景象。 人口迁移进度非常缓慢,许多人宁死也不愿离家,威胁、恐吓都没用。 “我说又不是让你们永远离开,不过十天而已,难不成这些破房子比命还重要!”村长虽然也不愿离开,但好死不如赖活着,更何况他有责任保护村子。 “死就死,反正我也没几天活命,更何况地震这种事本就是无常,怎么可能有人提前预知?”有老头老太太不乐意动。 村长一听,怒了。 “你们这些老东西死就死了,也不想想孙子孙女他们才多大,小小年纪陪你们死?也不怕断了香火到地下被祖宗怪罪!” “反正我不走,我在村里住六十年没闹过地震。万一走了,有人偷我房子,坏我田地怎么办?” “谁管你们!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带上,有力气干活饿不死人,再倔下去就真的死人!” 然而任由他们嘴皮子磨破,也只有一半人离开,剩下的说什么都不肯走。大家不相信地震,官府没办法,只能强行驱赶。 十一月初八,西部本该冬眠的蛇虫鼠蚁从洞里窜出来满大街跑,下午雾气缭绕,看起来非常怪异。 傍晚地动山摇,顷刻间路陷桥断,房倒屋塌,有些村落瞬间变成废墟。所有人尖叫不止,街道上鸡鸣狗吠之声不绝于耳。 虽然强制要求百姓转移,但有不少钉子户留下。为了躲避官府抓捕,他们藏进暗室、山里,甚至还有人走了又回来。 霍沣带着护卫出现在隔壁县,虽然远离灾难点,但还是能清晰感受到地面摇晃。 “老天爷真的发怒了。”有人道。 “行了,赶紧吃饭,回去休息一晚,明天去看灾后情况。”霍沣平静地安排任务。 这次地震提前预防做得好,伤亡人数比想象中少很多。不过还是有五百多人死亡,上千受伤,家畜更多。 灾情上报皇上很不满意,他要求全员搬离。所谓全员,就是不允许出现任何人员伤亡! “这点事都办不好,真是废物!”皇上怒气冲冲,大骂西部官员一刻钟时间。 其实大部分官员做事都尽职尽责,从未懈怠。只是每个县有十几个乡,乡下面还有里、有村,人员众多。 云诚离开皇宫时,正好碰到了空大师。只见他身穿黄色袈裟,手拿佛珠,头顶噌亮,年纪在六十岁上下,看起来很慈悲。 由于他成功预测地震,皇上最近时常召他进宫讲佛,一讲就是一整天。 西部地震京城也有轻微晃动,好在没有出人命,朝廷也提前做了预警,各个衙门紧急巡逻施救,故而所有人都平平安安。 云锦书心不在焉,侯夫人跟她说话也没回应,突然想起儿子一个月没回来了。 “书儿,是不是那混小子去了西部?”侯夫人紧紧捏着云锦书的手,眼里充满渴望,渴望她摇头反驳。 “是,母亲。”云锦书艰难地低下头。 “这小子,怎么就……真是气死我了!” “母亲,他向我保证了会平平安安回来,那就一定能做到,咱们且等着。” “唉,有时候我宁愿他永远长不大,整日打打闹闹也没什么不好。” “他练武多年,心里肯定有抱负。” 霍沣不论刮风下雪,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武,不可能只是为了打架。他其实很想上战场建功立业,否则也不会收集这么多兵书,还做了多么详细的备注。 离开正屋时,云锦书忽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冬葵跟无忧连忙将她扶住,否则就真的摔到地上。 海棠记挂着少夫人的小日子,上个月没来,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可她不能表现出来,生怕空欢喜一场。 王大夫过来诊脉,片刻后,眉开眼笑地对说:“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少夫人这是有喜了。月份虽浅,从脉象看还算平顺康健,只是没坐稳,得多加注意。” 王大夫经验丰富,不足两月的脉像,寻常人摸不出来,他却摸得真真切切。 云锦书从今年七月开始不再避孕,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 这一次,她要保护好孩子,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的孩子。 “有劳王大夫开些安胎的方子,画屏,给大家看赏。”侯夫人笑盈盈吩咐。 “是,夫人。”画屏喜气洋洋出去门。 侯夫人嘱咐赵嬷嬷、孙嬷嬷小心伺候,丫鬟们没经验,得多教教,还得找奶娘、稳婆,要做的安排有很多。 原本她还打算把侯府事务都交给儿媳妇,现在看来得再等等。等孩子生下来,省得累坏了,况且自己也还能管得住。 第二天,云锦书派无忧回云家报信。 元霜打了帘子请无忧进屋。 李氏抬头,发现她手里提着食盒,是老夫人喜欢的王记家糕点,笑着道:“书儿又让你来送糕点?” 老夫人闻言笑了起来,这丫头隔三差五派人给她送东西。王记新出的糕点,客来福的新菜式,街头的小玩意,简直把她当小孩哄。 无忧擒着笑道:“咱们少夫人有喜了,昨日刚诊出来,今儿就叫奴婢过来传口信,顺便给老夫人送五香糕。” “你这丫头,这么大的事不赶紧来汇报,还跑去买糕点。”李氏嗔骂道。 老太太眼眶变得通红,过会儿才哑声道:“真是大喜事,我日盼夜盼总算盼来了,咱们书儿也要当娘亲了。” 元霜等人连忙道喜,老太太高兴,叫所有人看赏。书儿出嫁一年多,终于有喜了,往后再也不怕别人说三道四。 李氏打包好各种安胎药去侯府探望闺女,云锦月听说了也打发人来送礼物。 整个侯府都沉浸在喜悦的氛围中,唯独叶文心跟霍泽。叶文心听到消息便在脑海中模拟一百种害人流产的方式,霍泽在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云锦书嫁给了别人。 她明明是自己的妻子,却为别的男人生儿育女,实在太可恶了! 早晨起来,云锦书想出去赏梅花。 赵嬷嬷恨不得给她裹上三层厚被子,再铺上毛毯子,生怕一不小心凉了,摔了。 云锦书很无奈,她只是怀孕,肚子都没显,又不是病重到不能自理。 她不知道,这一年多来嬷嬷跟丫鬟的压力。因为肚子没动静,下面的人都在嚼舌头根子,如今怀上当然要小心呵护。 “也不知道今年何时才落雪?这都月底了。”海棠看着梅花,觉得雪后会更漂亮。 “下个月。”云锦书笑了笑。 今年雪下得特别迟,似乎到了腊月才开始,天气也比往年要暖和些。 受干旱影响田庄收成不太好,前段日子王管事跑来请罪。明明农户们小心翼翼伺候庄稼,可碰上坏天气他们也没招。 云锦书赏了一碟金瓜子,命王管事拿回去分给所有农户。田庄今年收成确实不如往年,不过比附近庄子都要好,看得出来花了心思。 赏完梅花,一行人缓缓往正屋走去。 霍泽从树后出现,他觉得云锦书有些怪异,但说不上来。于是命人紧紧盯着,平日吃什么,喝什么,说什么都要汇报。 第95章 他回来了 腊八这天,京城下雪了。 老太太的贴身丫鬟双喜送来腊八粥和蜂蜜山药糕,云锦书笑着感谢。等人离开就把山药糕赏给丫鬟们,自己只喝粥。 以前下雪,她喜欢坐在窗边赏雪,手里拿着一本游记,桌上摆着山药糕和红茶。 重生归来,这两样她再也不碰了。 前世霍泽继承爵位,在山药糕和红茶里下毒,以至于她在很短的时间里缠绵病榻,无法下床,更无法说话。 王蕊把山药糕包起来,打算带回去给母亲尝。刚弄好就碰到雪儿,雪儿是院里的二等丫鬟,模样不错,性子也活泼开朗。 “嗯,我闻到了香味。王蕊姐姐老实说,你是不是偷吃少夫人的糕点了?”雪儿嘻嘻哈哈凑到王蕊跟前。 “死丫头胡说八道,少夫人心善赏了块糕点,我打算带回去给娘亲尝尝,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这个狗鼻子!”王蕊拍了拍雪儿的手臂,她俩平常关系还不错。 “好姐姐别生气,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说话不经大脑。你说少夫人这么漂亮,孩子生出来是不是也特别可爱?” “你呀,少想有的没的,赶紧干活去。”王蕊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霍泽手里捧着《了凡四训》,听着丫鬟的禀报,深深吸了一口气。当霍沣从西南回来的时候,他便怀疑云锦书有记忆。 只是找不到证据,或者说他其实心里希望没有记忆,这样就还有机会。 好得很! 她非但有记忆,还嫁进侯府,甚至给霍沣生儿育女! 霍泽用力捏碎茶盏的手柄,所有阻拦他走向成功的人都该死,云锦书也不例外。 同一时间西部,霍沣等人救灾结束准备回京。即便前方风雪交加,他依然归心似箭。 等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除夕夜。到处张灯结彩,家家灯火通明,此消彼长的炮竹声中,夹杂着孩童们的欢歌笑语。 霍沣出宫时,太阳落山了,寒风如刀划过肌骨,带来无尽的冷意。他骑马穿梭于街头,路过的行人裹紧身上的衣物,脚步匆匆赶回家吃团圆饭。 “母亲,我回来了!” 霍沣穿过庭院,直接去了正屋,他就知道云锦书肯定跟母亲在一起。 侯夫人眼眶湿润,忙低头擦了擦眼泪,这才嗔骂道:“你这臭小子,跑这么危险的地方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我,我……” “别担心,儿子这不是平平安安回来了吗?您瞧我,身上连擦伤都没有呢。”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次平安,下次,下下次呢,我——” 侯夫人本想狠狠骂他一顿,但想到过年期间说不吉利的话不好,这才努力憋住。 霍沣转头看向云锦书,只见她安安静静站在一旁,身上穿着红色出风毛对襟褙子,下配红色金绣牡丹花纹长裙,眉眼盈盈,笑容满满,似乎比之前妩媚了。 “舒然,我——” 霍沣伸手要抱她,侯夫人将他的手拍掉,冷哼道:“轻点,你媳妇现在可是双身子,毛毛躁躁的,小心吓坏我宝贝孙子。” “双身子?”霍沣攥紧了拳头,双眼迸发出强烈的光芒。 云锦书缓缓点头,他伸出颤抖的手摸过来,肚子还很平坦,腰也跟以前一样细? “傻小子,再过两个月才会显。”侯夫人看他这样,“噗嗤”笑出了声。 画屏等人要么侧着身子,要么低下头,总之都用帕子捂嘴,毕竟仆从笑话主子不合规矩。 霍沣轻轻将云锦书搂进怀中,带着满身的寒气,但云锦书一点都不觉得寒冷。 两人回东麟院梳洗,路上霍沣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云锦书的脸颊。一会儿问她冷不冷?一会儿担心路滑,想要抱着走。 白鹭备好热水,霍沣匆匆洗完进屋。等会儿要去春华院请安,还有团圆饭要吃,还要守岁,总之有很多事情。 “我到现在还生气着呢,晚点会好好教训你。”云锦书捏了捏他的脸,又瘦了,嘴唇也干裂得渗出血丝。 “我全听少夫人发落。”霍沣把她抱在怀里,用力吸着她的脖颈,鼻翼间全是清冷的梅花香。 时候差不多,两人披着红色斗篷去给老太太请安。霍沣高大帅气,云锦书柔雅端庄,画面看起来异常和谐,也异常刺眼。 老太太想起黄家两个丫头,不由得蹙眉。沣儿媳妇表面看起来进退有度,实际上跟她娘一样善妒,就想独自霸着男人。 沣儿也是个傻的,轻易就被这种女人笼络了心,还对其言听计从,温柔体贴! 云锦书看老太太恨不得吃了她就觉得可笑,婆婆都没说什么,祖母竟然先吃起孙媳妇的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同样觉得可笑的还有二房媳妇张氏,她当年被老太太折磨惨了,就因为霍严不愿意纳妾。 霍严身体不好,觉得愧对张氏,故而婚后对她百依百顺,张氏很快便爱上了他。 夫妻俩蜜里调油,三月拾花酿春,六月流萤染夏,十月稻陌拾秋,腊月丛中吻雪。 老太太看不下去,把贴身丫鬟梅兰塞给霍严当妾。梅兰不愿意做小,她非要逼着去,其他丫鬟愿意,她又觉得下贱。 梅兰当了妾不争宠,霍严也不去她房里。老太太觉得张氏善妒,千方百计立规矩,比如大雪天下跪害张氏流产。 她轻飘飘一句“不知情”就盖过,反正婆婆给儿媳妇立规矩谁都无法置喙。 前世老太太中风,三个儿媳妇没一个真心伺候她。霍泽为了名声,逼云锦书去伺候,现在回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呕。”云锦书一阵反胃。 众人都很担心,海棠送来一杯温水。 “世间怀孕的女子都害喜,或轻或重,慢慢就习惯了,你若闻不得屋里的味道就回去歇着。双喜,让厨房给她跟竹桃单独做几道精细的菜。” “是,老夫人。” 云锦书起身给各位长辈以及嫂子告罪,大家看她有孕在身也都能理解,笑着嘱咐几句,便又继续说京城的趣事。 霍沣送云锦书回东麟院,对他而言,只有母亲跟妻子是一家人,其他都是外人。 “祖母老糊涂了,你别跟她计较,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我知道。” 云锦书一直都知道侯夫人恨老太太,霍沣站在母亲这边,自然也不喜欢她。 前厅宴会开席,霍沣露完面早早回来。 夫妻俩围着火炉子说话,从孩子的名字,再到教育问题,都细细说了一遍。 霍沣翻着诗经,选中“芃芃黍苗,阴雨膏之”中的“芃芃”为小名。希望孩子像禾苗一样,茁壮成长,并且男孩女孩都合适。 夜深了,霍沣搂着云锦书睡下。 大年初一云锦书命赵嬷嬷给整个东麟院的仆从都发红封,大伙开开心心过节。 侯府来了很多亲朋好友,霍沣到前厅会客,侯爷意属他承爵,故而领着到处介绍人脉。 霍沣人逢喜事精神爽,不仅气质变得柔和,就连说话做事也比以前圆滑。族长很欣慰,侯府要是没人支撑,霍家谈何荣耀? 傍晚回到东麟院,云锦书躺在贵妃榻上睡着了。这段时间,嬷嬷照顾得很仔细,脸上多了些肉,身材也变丰满了些。 霍沣把手放在火炉上烤暖,然后摸了摸她柔软的肚子。云锦书被吵醒,缓缓睁开眼睛。 “孩子好像在动?”霍沣激动地说。 云锦书把他的手扒开,脸颊迅速变红。她这是肚子饿得咕咕叫,哪里是孩子动! 第96章 悠闲日常 孙嬷嬷在一旁哑然失笑,转头提醒海棠传晚饭,然后才开口说:“姑爷,孩子得五个月才开始动,少夫人这是饿了。” 霍沣闹了笑话,脸颊顿时热起来。 海棠便端了碗鸡汤面进来,霍沣特意把孙嬷嬷叫过去询问孕妇常识以及注意事项。 孙嬷嬷看他如此上心,恨不得把知道的全都一股脑儿说出来。听完霍沣只觉得怀孕不容易,往后要对母亲和妻子更好些。 初二回娘家,老夫人搂着云锦书喊“心肝宝贝”好半天,冷静下来才细细询问身体状况,还有饮食偏好等问题。 云锦书口味变了,以往喜欢酸甜口,现在酸辣都吃,并且越重口味越好。 众人正笑吟吟说话,云锦月跟四皇子也来了,同行还有两个皮孩子。由于天气寒冷,小女儿没带过来,担心路上受凉。 四皇子对霍沣挺好奇,毕竟婚前是京城有名的小霸王,如今竟然成了二等皇宫护卫,还颇得皇上信任。 算得上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云锦英说好今年回来却没回,云锦书噘着嘴,不满她失信于自己。 “前段日子锦英来信,她婆婆病了,你呀,就别跟她计较,日子还长,总能再见的。”李氏为二女儿解释。 “我当然不怪二姐,要怪就怪洛家。往后我若生了女儿,绝对不能让她外嫁。”云锦书也知道,成婚后很多事身不由己。 “孩子都没出生呢,就惦记成婚了,指不定生的是儿子呢?”云锦月捏了捏妹妹的手,她可是生了第三胎才是女儿。 “不论是儿子还是女儿,只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就够了。”云锦书低头摸着肚子,神色柔和安宁。 中午众人开开心心用饭,傍晚姐妹俩各自携丈夫离开,同时约定拜年日期。 新年期间,霍沣每天都陪云锦书腻在一起。侯府大门敞开,登门的人摩肩接踵。 霍沣每次都出去应付半天,云锦书也去参加几场宴会,之后便窝在东麟院吃茶看书。 这天云锦书穿着大红色长袄歪在贵妃榻上看书,赵嬷嬷怕她冷,特意铺了厚厚的毯子,还把汤婆子也塞进去。 无忧跟冬葵叽叽喳喳说着外面的热闹,海棠在绣小衣裳,王蕊、白芷坐在炉火旁默不作声。 “过了年,又长大一岁,你们几个若是有心仪的人,记得跟我说,别留来留去留成仇。”云锦书看向丫鬟们。 “少夫人,王蕊跟厨子好上了,我前段时间看到他俩眉目传情!”无忧听到这个话题就来劲,她跟夏蕴荷一样爱打听八卦,府里各房的事都瞒不过她。 “厨子?赶明把他叫过来瞧瞧,王蕊可是我的贴身丫鬟,孙嬷嬷的独生女,不能让人轻易骗走。”云锦书笑着说。 “少夫人,您可别听她胡说八道。若是对视一眼就算好上,那冬葵跟王大夫的儿子岂不是情深义重?”王蕊决定祸水东引。 “你这丫头,怎么好端端说到我头上来了?少夫人,奴婢的情况您最清楚。”冬葵戳了戳王蕊的脑袋,她这辈子谁也不嫁。 王大夫的儿子云锦书知道,年仅二十,颇有学医天赋,性格也柔和。 他心悦冬葵,不过被拒绝了。 “冬葵跟王大夫儿子关系清白,没什么可说的。海棠,听说王山又找你了?”云锦书调转话题人物。 海棠想起前两天的事,面颊微红。 王山去了西部一趟想通了,什么男孩女孩,活下去最重要。他不过是个小厮,每月二两银子,抓紧时间孝顺爹娘,享受当下,也算不枉此生。 如今就缺个漂亮媳妇,娶回家虽然不能像少夫人那般享受,但跟普通百姓比还是可以的。 王山说得明白,他图海棠漂亮会弹琴,聘礼全送娘家没事,孩子都生女儿也行,唯一要求就是踏踏实实过日子。 云锦书看海棠这样,大概猜到意思了。然而想起前世还是有些不放心,看来要查一下王山的爹娘品行如何? 大年初八,丁香进府给云锦书磕头。只见她梳着妇人发髻,面色红润,肚子微微鼓起,看起来婚后过得还不错。 听说吴贵对她很好,婆婆性子较为直接,但也极为护短。哪怕她在商铺里不小心犯错,婆婆也能梗着脖子为她出头。 这点丁香很感动,云锦书也很满意。 傍晚赵嬷嬷看大伙都不在屋里,小心地问她可有准备给姑爷身边添人? “依奴婢看姑爷不像是守不住的,若是无意也就罢了,若是有心还是要选知根知底的,千万别让有心人进来。” 赵嬷嬷这话说得不好听,却是大实话。世家大族每当夫人身体不方便,就要主动为丈夫安排小妾,这是惯例,更何况老太太还在一旁虎视眈眈。 “我没有这个打算。”云锦书摇头。 过会儿霍沣掀开帘子进屋,云锦书坐在榻上锈鞋,小小一只,还没巴掌大。 霍沣跟往常一样伸胳膊要抱她,云锦书歪着身子往旁边靠,不给他抱。 霍沣嗅了嗅身上的衣服,以为她嫌弃自己沾上酒味,于是进屋换掉。没想到衣服换了,脸洗了,牙刷了,还是不给抱! 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他把丫鬟赶出去,然后握住云锦书的双手,小声哄道:“你心情不好?是不是芃芃在闹?” 云锦书睨了他一眼说:“芃芃很乖,才不舍得闹我,闹的人是你!” “小的愚钝,还请少夫人明示!” “你……想不想往房里添人?毕竟我现在不方便伺候。” “你希望我添人?” “我娘亲被人说善妒,但凡有人给我爹送小妾,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我不会那样。” “但你会把心收回来,对吗?” “我不止把心收回来,还会放到其他人身上,这样才算公平,不是吗?” “放心,我比你更善妒,绝不会让你有机会看向别人。虽说有孕同房不方便,但有旁的法子可以纾解……”霍沣对着云锦书耳朵吹气。 云锦书瞪大双眼骂道:“我就知道,你肯定忍不住这么久!” “可能上辈子我对你爱而不得,这辈子好不容易在一起,肯定要讨回来。” “油嘴滑舌。” 云锦书心情好了,霍沣也开心。 第二天,她让赵嬷嬷给院里的丫鬟紧紧皮,以防她们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几个贴身丫鬟不需要操心,其他人就不一定。不知不觉中东麟院二等、三等丫鬟换了好几个,霍沣根本没记住她们的模样,更没注意到换人了。 时间就这样静静流逝,转眼到了阳春二月,万物复苏,柳绿花红,大地焕发出勃勃生机。 云锦书把赵安的卖身契还给他,从此他便是白身,有钱可以开铺子,没钱可以当学徒,总之不再是奴隶身份。 赵安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你可愿继续为我做事?”云锦书问。 “小的愿意!”赵安赎身是为了娶妻,他依然愿意听从少夫人调遣。 “从今往后你去做草药生意,我会给你本钱,也会找人教你,莫让我失望。” “小的拼了命也会达成要求。” 赵安离开侯府,云锦书命他去学习如何做个草药商人?学成之后她要开铺子,请赵安当掌柜。 第97章 一波未平 永泰十五年二月,竹桃生下一个女儿。 众人预料到了,怀孕期间她的肚子圆圆的,有经验的稳婆很笃定地说是闺女。 云锦书去修竹院祝贺,霍泽看起来很开心,毕竟是第一个孩子,不过更让人开心的是胭脂也怀孕了。 竹桃坐月子,胭脂怀孕,叶文心担心自己侍寝太吃力,打算给霍泽抬通房丫头。 出乎意料的是霍泽没同意,晚上也没折磨她,而是连续几天都在外面过夜,也不知道是去花楼鬼混还是养了外室? 这样也好,若不是为了生孩子稳固地位,她也不愿意跟霍泽同房,因为除了痛苦,再无其他感受。 “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怀上?”叶文心扫了眼云锦书的肚子羡慕地说。 “别担心,大夫不是说,只要调理好身体,很快就会有好消息吗?”云锦书温柔地安慰她。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现在看开了,顺其自然便好。” “道理谁都懂,做起来太难了。” 云锦书喝了茶回到东麟院,第二天上午老太太派双喜送来安胎的参汤。 冬葵再三检查,又尝了一小口,很快便肯定道:“主子,汤有问题。”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发现食物有问题,每次要么是老太太送,要么是侯夫人送。 她俩身份特殊,平常人很难怀疑,就算真的发现什么也不可能明目张胆调查。 “冬葵、无忧,你俩去查清楚。”云锦书沉下脸。 老太太讨厌她但在乎子嗣,侯夫人万分期待孙子出生,保胎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下药? 凶手不难猜,要么是修竹院,要么是三房,下的药也很明显。 第一次是滑胎药,成分主要有:马钱子、生草乌、巴豆、益母草等,这一次在滑胎药里加了蛇毒,想要她的命! 真是一个比一个狠心。 不过没等两人查出背后凶手,贾五便进府禀报说:“主子,三少爷在柳树胡同里养了个外室,那外室……” “实话实说,别吞吞吐吐。”云锦书倒是好奇,什么样的外室至于让贾五变了脸色? “那外室容貌跟您有五六分相似。”贾五咬咬牙,没想到三少爷竟然惦记弟媳妇。 “跟我相似?”云锦书气得发抖。 霍泽前世为扶持叶文心上位,不惜给她下毒,怎么现在娶到手了又开始惦记别人? 用厚颜无耻来形容都是夸他,应该说猪狗不如! 不,猪肉能吃,狗也忠诚,还是泔水桶更适合他! “主子,为那种人生气不值得。”白芷淡淡开口,她真的不管遇到什么事表情都不变。 云锦书做了三个深呼吸才冷静下来,继续问:“那外室是什么身份?” “成衣铺东家的女儿,杨老板得罪二少爷。原想把她送去赔罪,二少爷没同意,倒是三少爷看上把她收做外室。” “继续打探。” “是,主子。” 贾五离开,云锦书累得揉了揉太阳穴。 几天后,无忧跟冬葵查到第一次下滑胎药是三房的金氏,第二次加了蛇毒是霍泽。 霍泽想杀了她? 云锦书立刻意识到,他发现自己拥有记忆,否则不会一边养着替身,一边毒杀她! 金氏这个年纪用相同手段报复没效果,或许可以用在她最在乎的儿子身上? 她从来都不是善良之人,奉行的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云锦书让无忧去通知霍淮,霍泽在柳树胡同养了个外室,听说模样和四少夫人很像。 霍淮早就想抓住霍泽的把柄,也不管消息是真是假就跑去调查。尽管心里有了准备,看到那女子的时候还是很震惊。 模样也就五六分相似,但身上穿着的衣裳除了材质廉价,颜色、款式一模一样! 哈哈哈! 霍泽啊霍泽,你竟然觊觎自己的弟妹! 霍淮斗志昂扬走进修竹院,张口就要见霍泽,否则就把他的秘密向所有人曝光。 霍泽很担心,火急火燎赶去见他。 霍淮慢慢品茶吃点心,等霍泽坐立不安的时候才好奇问道:“听说很多官员都喜欢把外室安排在柳树胡同,你知道为什么吗?” 当然是因为心照不宣,一来那里房价不算高,地方也隐秘;二来法不责众,养外室成为风气和潮流,谁也不会说谁。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霍泽捏紧茶盏。 “我听人说,那里有个外室长得跟某位少夫人很相似,也不知道是谁在养?” “你跟踪我?” “大理寺办案偶然路过罢了,要么跪下赔礼道歉,要么主动辞官,你看着办。” 霍淮高高兴兴走了,这是他第一次把霍泽踩在脚底下,感觉真的很爽! 晚上无忧把绝子药涂抹在脸、手、脖子上,然后扭着腰,捏着嗓子离开东麟院。 第二天,王大夫偶遇霍淮,看他脸色不好,关切地为他诊脉。 突然王大夫脸色大变,额头直冒冷汗,犹豫半天才隐晦地提醒,他好像中了绝子药,时间不长,应该就是这两日。 霍淮只有一个三岁女儿,虽然有两个通房妾室,但郑氏善妒,不允许她们诞下子嗣。若真中了绝子药,岂不是断后了?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又叫其他大夫过来问诊,可惜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幸好中药时间不长,若是能及时服下解药,再慢慢调理身体,有恢复的可能。若是持续三天服用,就真的回天乏术。”王大夫摸了摸花白的胡子。 “那就快去配解药,配不出来我让你们儿孙也服下同样的药!”霍淮勃然大怒。 王大夫苦着脸回去研制解药,金氏听说儿子生病连忙过来探望。刚到门外,就听到屋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今日之事,谁若敢传出去半分,我让他永远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子嗣关乎男人的尊严,霍淮无论如何都不敢让人知道。 “求少爷饶命,小的打死也不会说出去。”两个小厮战战兢兢磕头。 “还不快去查清楚!”霍淮用力踹了两脚,小厮在地上滚了一圈,千恩万谢离开。 “淮儿,大夫怎么说?严不严重啊?”金氏看着小厮满脸煞白出门,连忙进屋询问。 “我没事。”霍淮很烦躁。 “我是你娘,难不成还会害你吗?到底什么情况,快跟我说实话!” “是,绝子药。” “谁这么狠毒?真是黑心肝的玩儿,让我抓到,定要扒了他的皮,戳了他的骨!” 金氏骂完,喝了两杯茶水才冷静下来,仔细询问儿子有没有怀疑的人选? 霍淮想也不想就说是霍泽,他俩这段时间一直在斗,昨日他还去修竹院喝茶! 金氏一听,原本三分怀疑变成了七分。霍泽这个穿肠烂肺孽障,她绝不会轻饶! 云锦书等金氏报复,然后趁乱让白芷把毒蛇放进去咬一口。他不是喜欢给人下蛇毒吗?自己也好好体验一下! 第98章 相互算计 王大夫等人给霍淮配解药,虽然他只服用一次,但对身体伤害很大,需要调理大半年才能慢慢恢复。 这种药若是连续服用三次,那就真的会绝嗣,就是宫里的御医来了也没用。 金氏咽不下这口气,将同样的绝子药交给竹桃,她要霍泽断子绝孙! “夫人,奴婢今晚未曾与您见面。”竹桃不傻,下药这种事被查出来,她必死无疑。 “你觉得自己可以选吗?”金氏冷冷威胁。 “奴婢只想活着。” “死契改成活契如何?我夫君是少詹事,在太子殿下跟前做事,让官府解了你的奴籍,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竹桃犹豫了,她当初签的是死契,在官府盖过印子,不仅自己为奴为婢,子孙后代也全是奴籍。 如今做了三少爷的妾,虽然还是奴籍,但女儿成了身份贵重的官家小姐,已经很好了,可凭什么她要低人一等?! 金氏看她双眼燃烧着渴望,知道自己赌对了。毕竟没有哪个小妾不想当正头夫人,竹桃解了奴籍,希望就更大了。 竹桃到底还是接过金氏手中的药,不过要把事情做得干净,必须好好谋划。 “主子,您觉得她会怎么做?”冬葵好奇问道。 “她想爬上夫人的位置,肯定要把叶文心拉下来,你认真盯着她,不要放过任何细节。”云锦书不给冬葵安排伺候的活,她只需做好擅长的部分就行。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天王蕊从柜子里掏出绣花鞋准备给少夫人送去,意外发现绣花里面藏有三根细细的银针,当即吓得面色惨白。 她负责管理少夫人的衣服、鞋子,若不是刚才检查仔细,待会儿少夫人穿上后果不堪设想! 王蕊立即拿着鞋子去禀告:“少夫人,奴婢对天发誓,绝不是奴婢做的!” “我知道,你向来忠心,不可能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云锦书不怀疑王蕊,一来她是云家的家生子,二来她若动手就没必要跑过来说了。 看来东麟院出了老鼠,得好好清理。 “白芷,这件事你来负责,我很好奇到底是谁吃里扒外?”云锦书眯了眯眼睛,自从她怀孕以来就从未消停过。 “姑爷那边?”白芷抬头。 “东麟院里所有伺候的人都查。”她相信霍沣,但不相信霍沣身边的人。 白芷点点头,没过几天就查出藏在东麟院的老鼠是二等丫鬟雪儿,霍泽的眼线。 在鞋里放银针不是霍泽授命,毕竟这种小把戏太幼稚,害不了人命,而是雪儿擅作主张,因为她厌恶云锦书。 云锦书听到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人不可能十全十美,更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有人喜欢,有人厌恶,再正常不过了。 “你可知在我鞋里放银针的后果是什么?”云锦书斜靠在贵妃榻上,支着脑袋漫不经心地看向跪在地上的雪儿。 “少夫人,奴婢还有半年就期满离府,您若不想放人直说便是,何必寻其他理由?”雪儿没有半分慌张,反而面露嘲讽。 她是活契,年底就到期。以往这样的丫鬟大多谨言慎行,生怕犯了错无法离开。 雪儿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看到光明,为何突然犯傻?当中定有其他原因。 “主子,她上个月去探望杜鹃。”白芷在一旁补充。 杜鹃去年中秋趁霍沣醉酒想爬床,云锦书愤怒之下把她许配给蒋嬷嬷的儿子。 蒋嬷嬷喜欢折腾儿媳妇,但也不敢闹出人命,毕竟不论是她还是杜鹃的卖身契,都捏在云锦书手里。 “杜鹃是谁?”云锦书皱了皱眉,淡淡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问。 雪儿看她这副模样气得双目赤红,明明毁了杜鹃一辈子却连名字都记不住。老天真是不开眼,让这样的人享受荣华富贵! “杜鹃被少夫人许配给蒋嬷嬷的儿子。”雪儿抬头,死死瞪着云锦书。 她上个月去看杜鹃,以前那么干净漂亮的姑娘,如今住在破旧的小屋子里,素面朝天给小厮做饭! 侯府的一等丫鬟,走在外头不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说话做事,比低等的官宦人家姑娘更气派。 杜鹃当初得老太太调教,模样出挑,性格不错。雪儿受了她的恩,自然希望将来她当上姨娘,过上好日子。 “情深义重这点值得夸赞,但背主的丫鬟留不得。不用结工钱,也不用收拾行李,身上首饰、外衣、鞋子都拔下来,就当是提前赎身的银子。”云锦书看向赵嬷嬷。 赵嬷嬷转身去拿雪儿的卖身契,一把塞进她手中,笑着道:“祝雪儿姑娘恢复自由身。” 雪儿脸色大变,若这样被撵回去,家里人知道了指不定明日就把她卖到窑子去。 “少夫人奴婢错了,奴婢真的错了,求您开恩!” 云锦书偏过头,白芷跟赵嬷嬷嫌她吵,捂着嘴巴把人拖出去。 霍沣正好进院,雪儿看到他眼前一亮,张嘴咬了赵嬷嬷一口扑到他面前大哭:“少爷,少爷,求您救救奴婢。” “东麟院的事由少夫人做主,拖下去。”霍沣拍了拍被雪儿抓过的地方,冷冷道。 “少爷,您,您还记得杜鹃姐姐吗?”雪儿绝望了,不过很快她又重新燃起希望,因为杜鹃姐姐说过,少爷最疼她了。 “我没必要记住一个丫鬟的名字。”霍沣说完大步离开。 进屋看到云锦书支着下巴看他,不知为何,怀着身孕的她不但没有影响容貌,反倒更加娇艳有韵味,像颗饱满多汁的桃子。 咬上一口,满嘴香甜。 霍沣舔舔下唇,坐到她身旁。 云锦书本来没在意雪儿的事,看到霍沣的瞬间委屈劲上来了。不乐意他靠近,抬起屁股往旁边挪,霍沣黏上来,她再挪,他继续黏。 眼见再挪就要下了罗汉床,她才哼哼唧唧用手掌撑着霍沣的胸膛,不许靠近。 霍沣笑着把她抱到膝上,亲了一口她红润的脸颊道:“别气了,我给你带了礼物。” “什么礼物?”云锦书一边掏出帕子擦脸,一边抬头问道。 霍沣从怀里掏出巴掌大的蓝色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有只翡翠戒指。 “哪儿来的?”云锦书抬头。 “上回去西部,圣上赏了块翡翠。我平时打打杀杀戴着不方便,你戴正好合适。”霍沣把戒指戴到云锦书手上。 云锦书看着阳光下,纯净翠绿的戒指,不由得满心欢喜。 第99章 竹桃算计 “舒然,皇上派我离京一段时间,对不起,不能陪在你身边。”霍沣抱着云锦书低声道歉。 “所为何事?何时离开?何时回来?”云锦书接连三问,这段时间既没有战事,也没有天灾,皇上为何派他出去? “上回西部地震,我发现那里土匪横行,回来之后就向皇上禀告,他命我同吕长昊去剿匪,还百姓安宁日子。” “事情已经定下,无法更改了是吗?” “是,五日后队伍出发,我会平平安安回来,你跟孩子也要平平安安。” 云锦书叹息一声,她总不能强留霍沣在京城陪着自己。抗旨不遵是要杀头的,她才舍不得让霍沣离开自己呢。 不过前世西部土匪好几年之后才剿灭,那时势力已经很强大了。如今趁他们壮大之前灭了,对朝廷百姓都好。 “王山的婚礼怎么办?” 海棠同意出嫁,王山出的聘礼很重,爹娘看在她的面子也是笑脸相迎。 云锦书在侯府地位越高,丫鬟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管事们巴结还来不及,哪会傻乎乎忤逆? “我把王山跟赵川留下,有事就差遣他们去办。王山是半个混子,三教九流都认识,赵川武艺高强,寻常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留王山就行,不然我不放心。” 相比自己,她更担心霍沣。 哪怕霍泽跟三房不知道这次西部剿匪,但有了前两次离京的经验,他们肯定暗中收买侯府护卫,提前做了准备。 霍沣对此早有防备,这次他要把证据摆到父亲面前。若无法主持公道的话,就不要怪他不念兄弟之情,拔刀相向。 霍沣前脚离开京城,后脚霍家男子就在族长的带领下扫墓祭祖。 清明时节,细雨纷纷。 府里伺候的仆从抽空回家给祖宗磕头,去时匆匆,来也匆匆,生怕耽误事情。 王蕊、海棠等人也是如此,唯独冬葵、无忧、白芷三人无家可归,晚上只能在园子里朝天拜了拜,也算周全了。 清明过去不久,竹桃开始了计划。 首先她利用女儿把霍泽叫到屋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茶水中下药,其次把少量药渣埋在胭脂的花盆中。 一个月后故意感染风寒传给霍泽,刘大夫给霍泽诊脉时意外发现他体内有绝嗣的毒药沉积,吓得脸色惨白。 中毒时间太长,根本没办法医治,也不好调查。为了不惹麻烦,他不敢表现出异样,转头悄悄告诉叶文心。 叶文心收到消息,第一反应是把事情瞒下来,第二反应是在霍泽发现之前怀上孩子,否则胭脂一举得男,自己地位不稳。 “表姐,今日怎么有空来东麟院?”云锦书坐在榻上做小孩的衣服,叶文心端着糕点过来探望。 “听说你最近胃口不好,我特意做了酸枣糕,尝尝喜不喜欢?”叶文心笑得温婉。 “恐怕要辜负表姐一番心意了,我最近嗜辣。”云锦书很愧疚。 “无妨,是我考虑不周。”叶文心并不在意,她今日过来也不是为了送糕点,而是打探霍沣何时回来。 既然霍泽不能生,那就找能生的人帮忙。她瞄准霍沣,毕竟那是将来的侯爷,若是自己比云锦书率先生下男孩,那么…… 想到这儿,她嘲讽地看了眼云锦书。 怀孕之后皮肤依然白皙细腻,风情更胜以往,众人都说肚里揣的是女孩。因为女美娘,男丑母,如今加上酸儿辣女。 “不知四弟能不能在你生产前回来?” “恐怕很难。” 云锦书摇摇头,剿灭土匪并不是容易的事情,毕竟对方盘亘多年,背后势力复杂。若是轻轻松松就能处置,那么当地官府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请求支援了。 叶文心不甘心,可她等不了这么久。 霍泽随时都有暴露的风险,若不趁早怀上,这辈子就再也跟孩子无缘了。 当她盘算其他人选时,王蕊端了盘樱桃过来。小巧玲珑的红色果子在白玉盘里散发着诱人的光泽,看得她忍不住咽口水。 不用猜也知道是侯夫人赏赐,云锦书本就得宠,每次好东西都先让她选。如今怀了孕,侯夫人恨不得把库房都搬空! 可惜怀的是女儿,她腹诽道。 云锦书悠闲地吃樱桃,压根没开口请叶文心一起享用,最终她只能愤恨地起身告辞。 冬葵打了帘子送出门,云锦书用帕子擦了擦手对王蕊说:“她用过的杯子,坐过的毯子全卖掉,太脏了。” “是,少夫人。”王蕊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即把东西撤掉,省得少夫人不开心。 话说叶文心离开东麟院,路过芭蕉园时看到沈氏迎风落泪忍不住翻白眼。 都沦落到这种地步还保持高高在上的姿态,既不愿意屈尊讨好丈夫,也不打压姨娘,整日自怨自艾,顾影自怜,真是废物。 叶文心曾经想过拉拢沈氏,然而花了大半年时间一点效果都没有,也不知道那绿油油的芭蕉叶有什么好看? 看了这么多年都不腻! 随意打了个招呼,她继续往前走。 突然前方传来男女咯咯咯调笑的声音,水青赶忙提醒说是大少爷跟杜姨娘。 叶文心最看不上霍洲这样的人,明明是嫡长子却整日厮混,长眼睛的人都看出来,整个侯府意属的继承人是霍沣。 她嫌晦气转身离开,不曾想那两人竟然在假山后面做那档子事,太阳都还没落山呢,真是淫魔转世! “冤家,在这儿会被别人看到的。”杜姨娘声音娇媚,嘴上说着拒绝,手却搂在对方脖子上,眼神还故意挑逗。 “小贱蹄子,真是勾人得紧,看我今日不弄死你。”霍洲一边把手探进对方的裙子里,一边说着污言碎语。 很快两人就忘了周边一切,沉浸在最原始的运动中,暧昧的呻吟在寂静的庭院中显得格外刺耳。 水绿和水青羞得满脸通红。 叶文心发现一个怪异的现象,那就是杜姨娘脸上充满欢愉,没有半分痛苦。 她竟然在享受这种事,难道同房不是很痛苦吗? 心脏怦怦怦直跳,意识变得混乱。叶文心慌忙离开,霍洲听到动静勾了勾嘴角咬上杜姨娘的小嘴,继续在她身上驰骋。 此时的邀月阁里,竹桃正跟刘氏喝茶。最近她喜欢月季花,但种植的过程中闹虫子养得很不好,特意过来讨教方法。 刘氏很有耐心地教她种花,一来二去,交流多了,两人也就走得越来越近。 当冬葵将一切禀报给云锦书时,她立即猜到刘氏跟竹桃的计划。喜欢在背后算计的叶文心,肯定想不到有人也在算计她! 海棠跟王山成婚那天,下着小雨,道路滑溜,云锦书身体不便就没有出席。 不过她给海棠添了两大箱的嫁妆,前一天又把王山叫过来仔细敲打一番。 王山跪在地上发誓,只要海棠好好跟他过日子,他必定一心一意。 第100章 相互勾搭 天气越来越热,云锦书的肚子越来越大,心情也越来越烦躁。 不但身体变得疲惫,就连晚上睡觉也不舒服,不知不觉间对霍沣的怨念越来越重。 侯夫人找了经验丰富的稳婆陪产,每日不是给她按摩,就是扶她在庭院里散步。 除此之外,还找两位说书女子进府解闷,才子佳人、三国、水浒全都手到擒来。 前几日丁香生了个大胖小子,洗三时,云锦书让赵嬷嬷亲自去送长命锁。 这天,夏蕴荷跟周令仪约好登门拜访,姐妹三人难得相聚,说了很久的话。 周令仪跟婆婆相处得很好,可惜吕老太太整日念叨着双生子,还借故折磨她们。 吕长昊跟她说:“祖母若是舍不得两个弟弟,我到城外军营附近买个院子,您搬到那儿去住,天天都能探望弟弟,省得吃不好也睡不好。” 老太太多年来把儿子压得死死的,哪里怕孙子威胁,又哭又闹还骂他不孝顺。 吕长昊二话不说,找继母拿了银子去买房,然后命人给老太太收拾行李,俨然一副要赶她出家门的气势。 老太太到处找人诉说委屈,然而京城的贵妇人谁不知道他们家什么情况,表面安慰几句,背地里都拍手叫好。 那对祸害,永远都回不来才好呢! 吕勇不敢面对母亲,又说不过儿子,索性领了外地的差事躲开。 老太太认清现实,只能消停下来。 只是现在吕长昊去了西部,吕勇不在京城,她又开始把火气往儿媳、孙媳妇身上发,整日不是抱怨就是立规矩。 “周姐姐能忍得下去?”夏蕴荷瞪大双眼,她们三人中周姐姐脾气最急。 “我提醒老太太,折磨他人全都报应在她最疼爱的双胞胎身上。上回她逼我跟婆婆下跪,第二天就传来双胞胎训练受伤的事情,把她吓得不轻。”周令仪耸了耸肩膀,逼急了她就写诗骂,反正自己不在乎名声,吕家也没有名声。 “老太太为何不喜欢聪明能干的长孙,偏偏喜欢那两个人渣?”夏蕴荷很疑惑,老太太偏心也太过分了。 “听说老太太当年生了对双胞胎相继夭折,当初儿媳妇难产,她毫不犹豫选择保小孩并且亲自抚养长大。” “真是作孽啊。” 说完周令仪的情况,云锦书跟夏蕴荷都沉默了,吕老太太可怜可悲又可恨。 相比吕家的鸡飞狗跳,郡王府就安宁多了。平原郡王因为容貌有损,一直是个闲散王爷,又因为母妃生了皇上的孩子引发一系列悲剧,导致他对孩子不执着。 “韩阳准备周游全国,我跟郡王也一起去,正好看看京城以外的风土人情。”夏蕴荷双眸熠熠生辉,总是八卦京城的事情,她已经腻了。 “看来以后我们会听到数不清的传奇故事。”云锦书笑了笑。 “舒然,谢谢你。”夏蕴荷神色认真,如果不是云锦书鼓励她退婚,如今只怕早被向瑞泰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咱们是好朋友,不说这些。” “对了,听说向家跟沈家议亲,就是你二嫂的娘家。” “沈昭昭?” 云锦书瞪大双眼,沈昭昭那样赤诚的姑娘,她可不希望毁在向瑞泰手中! 沈氏虽然嫁进侯府,但霍海是庶子,她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子嗣,沈家想稳固地位自然希望跟高门联姻。 昭勇侯府倒了,皇后权力被架空,皇贵妃掌管后宫,五皇子气焰高涨。沈家空有书香世家的好名声却无人身居高位,牺牲女儿就能换取利益,他们怎么可能拒绝? 沈昭昭擅长调查,但无法违抗父母之命,否则就是不孝,连容身之处都没有。 “不管是谁,嫁给狂暴又好赌的向瑞泰都很痛苦。我曾见他因为赌输了,怪丫鬟穿绿衣服不吉利,把人打得半死不活。我要不要告诉沈姑娘,总觉得她很可怜。” 夏蕴荷握住云锦书的手,她恨不得亲手教训向瑞泰,但是向家位高权重,她即便是郡王妃也得罪不起。 “不可。”云锦书摇摇头。 周令仪也赞同,虽然她是郡王妃,但跟沈昭昭是陌生人。更何况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做主,哪里轮到外人置喙。 三人正说着话,突然孩子踢了一下,云锦书摸了摸肚子安抚小家伙。夏蕴荷好奇也伸手去摸,还说要做小孩的干娘。 她今日过来,除了带保胎的营养品,还带小孩的衣服和玩具,都是府里嬷嬷们花好长时间做的。 云锦书虽然不建议夏蕴荷找沈昭昭,但两人离开后,她还是把向瑞泰的情况告诉沈氏。 沈氏听完很着急,第二天就跟侯夫人说回娘家一趟。沈家距离侯府不过两个时辰的马车,到家刚好能赶上吃午饭。 沈昭昭看到姐姐很开心,但这桩亲事她不想拒绝。定国公府位高权重,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攀高枝。 姐妹俩大吵一架,沈氏以为妹妹贪图享乐。实际上正好相反,沈昭昭一心嫁进高门,是为了给不受宠的姐姐撑腰。 这种话她说不出口,因为姐姐有很强的自尊心,若是知道真相,肯定会自责。 沈氏好说歹说妹妹都不愿意放弃,继母还在旁边煽风点火,说她嫉妒妹妹高嫁,直接把她气得晕倒了。 霍海收到消息火急火燎赶去沈家。 同一时间侯府也很热闹,霍洲跟叶文心眉来眼去勾搭上了。霍泽当差不在府里,刘氏母亲生病回赵国公府伺候,两个别有居心的人蠢蠢欲动。 只是修竹院和邀月阁都不合适,他们默契地选观景楼。那是栋三层建筑,距离邀月阁很近,可以俯瞰整个侯府景观。 叶文心自然不会爱上废物霍洲,选择他有两个原因:一是嫡长子身份好用,二是对方轻浮不需要顾忌。 霍洲勾搭叶文心除了好色之外,更多是报复霍泽。念书厉害有什么用?得到皇子看重有什么用?妻子还不是被自己睡! 霍洲风流多年,尤其擅长房中术,为了讨好叶文心更是把看家本领使出来。 叶文心连连呻吟,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融化了。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霍泽是多么的差劲! 享受的同时,她幻想着压在自己身上驰骋的男人是霍沣,身体变得更加荡漾了。 为了确保能怀上,两人厮混一下午。 离开观景楼时,叶文心脚步轻浮,要不是水青扶着,恐怕都要跌倒了。 第101章 修改契约 叶文心跟霍洲在那之后,又厮混了两回,终于成功怀有身孕。老太太高兴极了,府里三个孕妇,说明霍家子嗣繁茂。 霍泽没有意识到叶文心跟别人鬼混,因为每次她跟霍洲做完,第二天都会想法子跟霍泽来一次。 府里大夫再厉害,也不可能精准知道怀孕的确切日期,通常都会有几日的误差。 叶文心怀了孕也没有静下心来养胎,而是暗中对胭脂动手。竹桃发现立即提醒胭脂小心,还说她怀孕期间多次发生意外。 胭脂明白,所谓的“意外”都是正头夫人不愿意看到她们生孩子。尤其现在她们同时怀孕,若自己率先生下男孩,少夫人生的是女孩,恐怕会有更多意外。 妻子跟妾室都怀孕,霍泽却只是口头问候几句,心都挂在外室身上。只要府里没事情,晚上就不回来过夜,有时候回来身上沾满脂粉味,大家便都察觉到了。 不过朝廷很多官员都养外室,只要不把来路不明的孩子带回来,或是女人领进门,夫人们大多选择睁只眼闭只眼。 霍洲意识到叶文心怀了他的孩子,内心万分纠结。一方面担心事情暴露,另一方面又享受压了霍泽一头的感觉。 刘氏陪儿子玩九连环,余光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霍洲默不作声。霍洲除了琮哥儿,还有三个庶子庶女,年纪大的八岁,小的两岁,刘氏不让琮哥儿跟他们玩。 当她决定跟竹桃联手的时候,就没打算让霍洲活着,得让他亲自去阴曹地府给女儿道歉才能平息内心的怒火! 说回竹桃,此时正被金氏逼着跪下。因为她不但没给霍泽下药,还让叶文心怀孕了! 竹桃说她有重大秘密,但必须等契约修改之后再公布出来,否则身为低贱的侍妾,很容易性命不保。 “你敢威胁我!”金氏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一个小小的妾也敢跟她提条件。 “三夫人,奴婢以性命保证,这笔买卖您稳赚不亏,否则任凭发落。”竹桃没有退缩,反倒抬起头跟她对视。 “哼,谅你也没那个胆子。记住,本夫人能帮你,也能杀你,还能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奴婢多谢夫人恩典。” 金氏把手松开,竹桃咳得撕心裂肺。不过为了让她脱离奴籍的理由听起来自然些,两人演了一场戏。 过几天,众人给老太太请安。 丫鬟不小心把滚烫的茶水泼出去,就在这时,竹桃起身挡在金氏面前,不过手臂被烫出了水泡,情况很严重。 两天后,金氏到东麟院找云锦书,说来这是她第二次进东麟院,看着珍贵而又罕见的黄花梨家具,心像刀割一样。 这些家具原本都是老祖宗留下的,她一直讨好老太太,就想让淮儿搬到这里,没想到最后被霍沣夫妻俩给占了! 无忧端来茶水点心,金氏狠狠吐了口浊气,随后换上柔和的笑容道:“沣儿媳妇,你这儿的茶水不错。” “天热容易上火,菊花茶能清热解毒。”云锦书莞尔一笑。 “我呢也不藏着掖着,竹桃那丫头前两日为救我受了伤,我思来想去都找不到合适的谢礼,就想问问你的意见。” “三婶仁善,我想送她好点的去疤膏应该就可以了,身为女子哪有不爱美的。” “说的也是,瞧你身边伺候的丫头一个比一个规矩懂事,长得也水灵灵的招人稀罕,这位是叫无忧?可曾许了人家?” “未曾,不过她年纪小,我想再留两年。” “再过几日便是你祖母七十寿辰,定会有很多客人,你身子重,到时候得当心些。” “多谢三婶关心,我打算等寿宴过完再回去,正好避开人多的时候。” “这样也好,哎哟,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忙活,改天再来你这儿喝茶。” “无忧,代我送送三婶。” 无忧弯腰送金氏出门,云锦书抿了口菊花茶,肚里的小家伙又开始打拳了。 说来这孩子怀得很省心,孕吐反应不大,脸色没有暗沉,头发也没掉,跟前世怀孕的状态差别很大。 果然是闺女吗? 真是好孩子,知道疼娘亲。 云锦书已经接受自己怀的是女儿,想到前世只养儿子没养闺女,还有些遗憾。 话说金氏离开东麟院,狠狠在心里啐了一口。都说沣儿媳妇心善,她可没有瞧出来,刚才试探了一下,竹桃的卖身契怕是没那么容易拿到手。 金氏身边的丫鬟提醒她,既然是竹桃要解奴籍,不如让她自己来赎卖身契。 金氏一想也对,凭什么自己身为长辈,要低声下气讨好一个侄媳妇?当下就派丫鬟去给竹桃通信。 竹桃听了之后,转身去查自己的私房钱。她当姨娘有一年了,逢年过节拿到不少赏赐,每月还有二两银子,小金库如今攒了二十两银子。 普通丫鬟签活契卖的是五两,若是会手艺,比如厨艺、刺绣、管账价格会更贵些。等约定期限到了,把卖身的银子还给主子,就能赎回卖身契,获得自由。 当初家里穷,吃不上饭要饿死,父亲把她卖了,签的是死契,拿了十五两银子。 要想改死契,需要去官府说明缘由,还得给官府改契约的银子,并且提出改契约的人必须是官员身份,否则改不得。 当然,如果像三老爷在太子跟前做事,知会衙门一声就行,不需要亲自跑一趟。 只是改契约这么大的事,烫个手臂就能得到恩典,别说少夫人,就她自己也不相信,看来只能把下药的事和盘托出。 考虑了几日,竹桃来到东麟院。 进屋“啪”的一声跪下,然后把金氏让她下药换自由的事说出来。至于叶文心跟霍洲的事提都没提,毕竟那是保命符。 “求少夫人开恩。”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既然你有好前程,我怎么能拦着呢?且说说哪日去官府改,到时我让赵嬷嬷拿着印章跑一趟。” “多谢少夫人,多谢少夫人!” 竹桃咚咚咚磕头,没想到少夫人真的同意了,这下她真的能恢复自由身份! 金氏着急知道秘密,六月末就拜托丈夫跟官府知会一声。 改契当天,云锦书命赵嬷嬷带两张卖身契随竹桃去衙门。一张是云家跟竹桃家人签的卖身契,另一张是官府的凭证。 官府的记录上,竹桃从“奴籍”改成“白身”的那一刻,她哭了。 盛夏时节,蝉声鼎沸,她从未觉得人生如此畅快过。 回到府中,竹桃把叶文心跟霍洲的事告诉金氏。不过为了防止金氏过河拆桥,她善意的提醒自己拿到卖身契的条件。 也就是说,金氏若是杀她灭口,那么云锦书便拿捏她下药之外的第二个把柄。 金氏看着竹桃,眼里满是愤恨,她折腾了一圈,最后却让云锦书捡了大便宜! 第102章 马儿发疯 七月初六是云锦书祖母的生辰,云家热热闹闹办了三天流水席。第一天宴请官员,第二天宴请诰命夫人,第三天是云家亲戚。 云锦书备有仙鹤祥云簪、绿松石领扣、手抄佛经、福结等九样吉祥物,在寿宴前一天由赵嬷嬷送过去。 “老夫人,祝您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少夫人身子重,担心人多挤得慌,过几日再来看望您。”赵嬷嬷笑盈盈祝贺。 “你回去告诉那丫头,有什么事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可别老惦记着回娘家。”老夫人慎重地提醒。 “是,老夫人。”赵嬷嬷满口应下。 然而到了七月二十日,云锦书说什么都要回娘家。侯夫人劝不住,只能多派接生婆和护卫跟着伺候,省得意外发生。 霍老太太知道了,抱怨她不懂事。顶着九个月的肚子到处乱跑,要是不小心磕着碰着,随时都有可能生产! 云锦书必须回娘家一趟,因为前世的今天祖母过世,她要亲自确认。 马车缓缓来到云家,下车时赵嬷嬷等四个婆子扶着她,李氏领着丫鬟在二门等。 “你这孩子,身体不方便还非得过来。”李氏看着女儿高耸的肚子,心疼极了。 “我这不是想你们了嘛?若是不过来,晚上会睡不安稳,睡不安稳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云锦书搂着娘亲的手臂撒娇。 “你呀,都快当娘的人了,还使性子。”李氏亲自扶着她,转头告诫婆子们打起十二分精神,否则出了事拿她们是问! 云锦书进屋,老夫人看到她眼眶一红,语气埋怨道:“你呀你,什么时候了还分不清轻重缓急,往后可不许这样了。” “对不起祖母,让您担心了,不过芃芃很乖,一点都不闹我。” “真是好孩子。” 老夫人摸了摸她的肚子,满脸慈爱。 尽管天气炎热,但孕妇不宜吃冰,故而丫鬟端来的瓜果都只放井边凉了一会儿。 云锦书吃着水蜜桃,忽然想起霍沣,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唉。 这水蜜桃果然没有霍沣送的甜。 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她频频有尿意,让王蕊扶着去了三趟茅房,腿都走累了。 中午看着浓白的鲫鱼汤,云锦书没有胃口,老夫人命厨房做她喜欢的小菜和红枣莲子粥,这才勉强吃了两口。 饭后丫鬟端来桂花糕、芝麻饼、小麻花等糕点,云锦书配着蜂蜜菊花茶吃,不知不觉间倒是有些撑了。 下午让人回去报信,说晚上要留宿。 她的屋子李氏一直命人打扫,跟出嫁前一模一样,粉色帐幔,花鸟屏风,温馨和谐。 晚上睡觉又热又不舒服,云锦书翻来覆去睡不安稳,每隔一段时间就让赵嬷嬷去看祖母那边可有动静? 赵嬷嬷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担忧老夫人,但还是听命行事,一直闹到下半夜才睡着。 云锦书又梦到前世,圆喜早上醒来准备伺候祖母,在门外喊了半天没听到动静便推门进去,不曾想人已经走了。 守夜丫头既没听到求救,也没听到挣扎,她就这样安安静静在睡梦中离去。 云锦书收到消息赶紧回来,母亲哭得不能自已,父亲也哀痛万分,最后守孝三年。 等他再次回到官场,不再是实权在握的尚书,而是挂着太傅一职,去南书房教导皇子学习,远离政治中心。 “祖母!” 云锦书从梦中惊醒,屋里光线昏暗,她偏头看向窗外,天已经亮了。 赵嬷嬷跟王蕊听到动静,连忙过来伺候,她第一反应便是:“王蕊,去看看祖母醒了没有!” “是,少夫人。”王蕊刚退下,门外传来了圆喜的声音。 “少夫人可睡醒了?” “快,快让她进来!” 云锦书神色慌张,赵嬷嬷忙把人请进来,她伺候姑娘多年,总觉得不太对劲。 “少夫人安,老夫人—” “祖母她怎么了?” “老夫人今日天未亮便醒了,说是想跟您用早饭,奴婢过来问问您想吃什么?”圆喜含笑道。 “祖母,祖母她天未亮就醒了,还要陪我用饭?!”云锦书听了圆喜的话,瞬间露出灿烂的笑容,比那夏日的阳光更耀眼。 为了早点见到祖母,她立即让王蕊伺候梳洗,再换好衣服,迫不及待往正屋走去。 刚进屋就看到祖母笑盈盈坐在主位上,身上穿着深蓝色绸面圆领褙子,领扣正是她送的绿松石,头上戴的也是她送的仙鹤簪。 “祖母!”云锦书眼眶通红,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老夫人面前。 “哎哟,书儿昨晚可是做噩梦了?别怕,祖母在呢。”老夫人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脸颊。 祖孙俩亲亲热热用早饭,云锦书心情大好,胃口也变好了。老夫人倒是没吃多少,光是盯着孙女瞧了,越瞧越喜欢。 用完饭,云锦书一直黏在老夫人身边,生怕自己一眨眼就消失了。李氏催了三次,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马儿行到半路突然发疯,云锦书拽住车子边沿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护卫和丫鬟上前将马控制,奈何马脖子使劲往后仰,前蹄高高抬起,双眼上翻,嘴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声。 车子左右摇晃,车门“唰”的一声打开,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少夫人!” 千钧一发之际,赵嬷嬷用身体当做护栏,双手紧紧抓住两边的门把手,云锦书这才没有滚下去。 不过等马儿把蹄子放下,左右跳动的时候,赵嬷嬷支撑不住,从车上滚了下来。 众人把赵嬷嬷扶起来,云锦书腹部开始疼痛,浑身冒着冷汗。为今之计只能弃车而逃,否则滚下去恐怕要一尸两命。 “舒然!” 突然马蹄声近,夕阳下,云锦书看到熟悉的身影向她奔来,不由得大喊:“快救我!” 霍沣跃到车上,抱着她跳下来。 发疯的马儿被四名护卫紧紧控制住,很快轰然倒地口吐白沫,显然是被下毒了。 “快,少夫人羊水破了!” 接生婆看到云锦书的裙子沾了血,顾不得其他,挤开人群跑过来。 “回府。”霍沣解了披风裹着云锦书,王山迅速找了辆新的马车过来。 云锦书面色苍白,额头鼻尖蓄着密密麻麻的汗珠,细弯的眉毛紧紧地蹙在一起,眼角挂着泪珠,嘴唇快被她咬出血了。 霍沣的心紧紧揪着,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温柔安慰她,一边抱着她上车。 这里距离侯府不远了,半个时辰就能到。现在是阵痛,没那么快生出来。 老夫人跟李氏听说马儿受惊发狂,浑身冰凉,差点站不住,幸好小厮说姑爷出现,万幸没有酿成大错。 回到侯府,霍沣小心翼翼把云锦书放在床上,然后理了理她被汗水浸湿的头发。 云锦书想说什么,突然阵痛传来,只能痛苦地蜷缩着双腿。 “舒然,我陪着你呢。”霍沣喉咙干涩,若是再晚回来片刻,后果不堪设想! 接生的婆子上前,掀开裙子看了看,道:“才开两指,至少要三四个时辰才生,少夫人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不然待会儿没力气生。” “把霍泽带过来。”云锦书恨意在眼里翻滚,毫无疑问今天的事情就是他干的! 他知道自己肯定会在祖母离去这天回来,故而给马儿下药,想害她一尸两命! “好,我马上带他过来。”霍沣起身离开房间,侯夫人收到消息急匆匆赶来。 第103章 喜得千金 王蕊端来一碗燕麦粥,孙嬷嬷喂着云锦书喝下,然后又给她剥葡萄吃。 “少夫人别担心,九个月不算早产,您底子好,怀孕期间也照顾得好,孩子胎位很正,肯定平平安安。” “嗯,我跟孩子会健康平安,赵嬷嬷怎么样?记得给她找大夫。” “赵嬷嬷没事,只是手腕有些擦伤。” 云锦书松了一口气,毕竟赵嬷嬷年纪大了,若真的落下病根,她很愧疚。 今日官员休沐,霍泽不在府中,而是在外室那里。回府做事不方便,这里没人盯着,不管见了谁,其他人都不知道。 “你出去打听一下,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霍泽等了一天,也没听到下人汇报。 他早猜到云锦书会在老夫人去世那天回去,只是没想到昨晚留宿,故而把作案时间推迟到今天。 “夫君,我熬了莲子粥,可以清热去火,你吃一点?”杨氏穿着紫色对襟襦裙款款走进屋,温婉贤淑的模样跟前世的云锦书很像。 “还是你知道心疼我。”霍泽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上去,很快屋里响起暧昧的声音。 突然外面传来吵闹声,霍泽以为是小厮回来了,一把将杨氏推开,整理衣裳。 然而下一刻,房门“哐当”一声被人粗暴地踢开,站在门口的赫然是霍沣! “主子,这位爷什么话都不说,进了院子见人就打,奴婢根本拦不住!”管家婆子期期艾艾上前诉委屈。 “四弟,你回来了。”霍泽努力装出自然的模样,实际上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这次又没能杀死他,真是命大。 不过霍沣找到这里,那就意味着云锦书出事了。如果她重生回来就乖乖嫁给自己,讨好自己,取悦自己,那么前世的同归于尽也不是不能原谅。 可她明明有记忆却嫁给霍沣,这是赤裸裸的挑衅,那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 “抓住他!” 霍沣阴沉着脸下令,赵川跟王山立即上前把霍泽控制住,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朝廷官员而犹豫。 “住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他可是夏安侯府的三少爷,从五品的员外郎!”杨氏扑了过来。 “一个愚蠢而又低贱的冒牌货,不想死就滚远点!”霍沣毫无怜香惜玉之心,一把将女人推开。 杨氏脸色变得苍白,身体也忍不住颤抖。她很清楚自己是替身,因为三少爷给她改名“守嘉”,为她准备紫色衣服,还逼迫她改变爱好和习惯。 可她不过是个商女,难道还能反抗侯府的少爷不成?更何况除了模仿之外,对方待她真的很好,她也就不知不觉动了心。 “带走!” 霍沣毫不犹豫把人抓走。 云锦书被阵痛折磨时,霍沣走了进来,温柔地说人抓到了,她想怎么做。 “捅他一刀,就用你送我的匕首。” “好。” 霍沣没有犹豫,转身就拿着匕首用力捅了霍泽腹部一刀。 霍泽茫然地低头,剧痛传遍四肢百骸,片刻之后他才发出痛苦地哀嚎。 “霍沣,我不会放过你的!”霍泽倒在地上,痛苦地蜷曲着身体,就像是濒临死亡的鱼。 “放心,我避开要害,你不会死的。”霍沣将他踢到一边,然后擦了擦匕首,命王山跟赵川把人看紧了。 等他再次回到产房,云锦书朝他虚弱一笑说:“这次换你等我了,别担心,我跟孩子都会没事。” “嗯,我相信你。”霍沣抓住云锦书的手,眼泪悄无声息落下,一滴滴砸在地上。 云锦书本来想为他擦眼泪,但是手举不起来,只能笑着说:“亲亲我。” 霍沣迅速擦掉眼泪,低头亲了亲云锦书的额头。 接生婆跟孙嬷嬷进来,看到他劝道:“姑爷出去等着。” 女子生产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除了身体的痛楚外,还有心上的折磨,痛到极致,尊严矜持通通都顾不上了。 丈夫在身旁,容易分心。 更何况产房里讲究多,往后若是大好,自不会有人说什么,若是产妇跟孩子出了状况,人多嘴杂,谁知道会添什么是非? “去把所有事情都处理了,不要让我担心。”云锦书给他安排事情转移注意力。 霍沣捏紧拳头出了屋子,他一出去,接生婆立即放开手脚忙碌起来。孙嬷嬷蹲在床边拿帕子为云锦书擦汗,同时耐心安抚她。 生孩子的过程很漫长,从傍晚到深夜,霍沣把行凶的小厮抓住,霍泽也被捆起来,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封了口。 随后他绷着脸来到产房前,烛光打在纱窗上,里面人影攒动,云锦书的痛呼声时不时传到外面。 过了凌晨,一盆盆热水端进去,半响一盆盆红水送出来。 霍沣用力捏着窗栏,猩红着眼,下颚紧绷,青筋暴露,口腔中忽然有了一丝血腥味。 他从来都不怕血的,从小练功摔摔打打是家常便饭,后来跟人打架,再后来上战场杀敌,鲜血喷涌而时他眉头都没有皱。 然而这一刻,听着屋里嘶哑的声音,看着外面红艳艳的血水,他害怕得双腿发软。 他的舒然是那般明媚脆弱,怎么能吃得消这般苦楚?不论这胎是儿是女,他都不想再让舒然经历如此痛苦了。 霍沣觉得时间过了很久很久,仿佛一年,也仿佛十年,屋内响起婴儿清脆的哭声。 他身体绷紧,一个恍惚,竟有些站不稳,好在小厮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孙嬷嬷推门出来贺喜:“恭喜各位主子,少夫人平安生下小千金,母女均安。”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侯夫人松了一口气,平安就好。 霍沣伸手盖住眼睛,原来向来无所畏惧的他也会害怕。他不敢想象,未来没有云锦书的日子是怎么样的暗无天日。 她是这世上最鲜亮的花朵,犹如五月的石榴,急匆匆闯入他百无聊赖的人生,从此世界变得鲜活起来。 “闺女好呀,金风飘飘忽应衣,月过十五光明稀。海棠开放香味美,生辰七月二十一。”沈氏笑着开口道。 “若是像舒然一样,定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孩。”刘氏也来了。 两人陪在侯夫人身边,神色柔和。 丫鬟婆子们快速清理产房,孙嬷嬷帮孩子擦身,再裹上准备好的襁褓抱了出来。 侯夫人低头细细打量,小东西皮肤皱皱巴巴,头发乌黑,小嘴紧闭着,看不出像谁。 霍沣看了眼孩子,随后进屋去看妻子。 第104章 侯爷发怒 云锦书累得过头,但睡得并不久,因为身上痛得厉害,连抬头的劲儿都没有。 她张嘴唤了一声,声音嘶哑得吓人。 “舒然,辛苦了,来,喝点红糖水。”霍沣喂她喝红糖水,说是可以缓解疼痛,预防受寒。 “孩子怎么样?”云锦书开口问。 “芃芃很好,奶娘喂了奶,她吃饱了就睡,这会儿还没醒。”霍沣握住云锦书的手,声音很温柔,眼神很宠溺。 孙嬷嬷进屋,仔细问云锦书的状况,又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发现除了疲乏之外并无其他不适,这才放心。 “姐儿这会儿睡着了,奴婢去抱过来给少夫人瞧瞧。” “好。” 孙嬷嬷把孩子抱过来,小小一团,红红皱皱,尚未睁开眼睛。 云锦书越看越觉得自己闺女可爱,嘴角忍不住上扬。 霍沣望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眉目渐渐舒展,心中亦是极为满足。如今妻儿都在身边,他要捧着护着一辈子。 云锦书轻柔地抚摸着女儿的脸颊,坚定地说:“芃芃别怕,有爹娘在,你只管开开心心长大便是。” 霍沣哑然失笑,他的女儿自然要像自己一样肆意张扬,做整个京城最鲜活,最自由的姑娘。 七月闷热,云锦书躺着很不舒服,还出很多汗,身上黏黏糊糊。王蕊每天都用温毛巾给她擦拭,光是衣服也要换四五套。 霍沣请了假,从早到晚都陪在妻儿身边,不过中途抽空把霍泽试图谋杀自己跟云锦书的证据摆在父亲面前。 “那个逆子!”侯爷没想到霍泽如此狠辣,连亲弟弟都敢动手! “父亲,您打算如何处置三哥?”霍沣目光灼灼,若是父亲的做法不能让他满意,他不介意亲自动手。 “手足相残不睦不孝,等他伤好了砍去脚拇指过继给你二叔。哼,做这些事之前,他早该想到会有什么后果!”侯爷冷哼,要不是为了侯府名声,他定会断亲。 “父亲。”霍沣并不满意。 “若他屡教不改,我定然不会放过。” “其实除了三哥的人,还有三房。” “我会处理,你先回去。” 夏安侯叹息一声,若全是金氏私下谋划倒还好,若老三心知肚明或是一切由他主导,那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 世家大族,但凡有爵位继承都免不了一番斗争。原以为夏安侯府在自己的管理下,不说兄友弟恭,至少关系和睦。 看来他太久不生气,一个个都以为自己能翻天! 芃芃的洗三礼很热闹,云家、四皇子妃、平原郡王妃、周令仪等人都来了。 要说礼物最重的还是云老夫人,金银首饰玉如意,古籍书画和瓷器。整整装了三大箱子,可见她对这个外孙女极为喜欢。 侯府上下也都喜气洋洋,叶文心摸了摸肚子冷笑。不过是个姐儿,摆这么大阵仗只会让人觉得可笑。 竹桃跟胭脂却羡慕极了,刚出生就这么受宠的丫头,那真是不多见啊。 李氏看着平平安安的女儿跟外孙女,笑着道:“这孩子眼睛像你,性子也像,不哭也不闹的让人爱不释手。” 云锦书靠在引枕上,闻言笑出了声:“听大姐说,我小时候很乖,她跟二姐总抢着抱。” “可不是,你又乖又漂亮,别看锦英那丫头长大了总跟你闹,小时候她得了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你。” “我一直都知道,长姐、二姐、兄长都极为疼爱我。”不论前世今生,云锦书都有深爱她的家人,这便是最大的幸福。 芃芃的大名由夏安侯起,单名“灵”字,寓意聪明伶俐、姿容秀美、炎上热烈。 过了洗三,霍沣继续进宫当差。 霍沣那一刀使了很大的劲,霍泽高烧不退,大夫换了好几人才救回来。 不过他也因此得知自己被人下了绝嗣药,气得好不容易缝好的伤口再次裂开。 幸好胭脂跟叶文心怀有身孕,听说胭脂特别爱吃辣,有经验的婆子都说她肚子尖尖,怀的定是儿子。 叶文心月份尚浅看不出来,但只要她们当中诞下一个儿子,他就不算绝后! 然而半个月后,不管霍泽愿不愿意,夏安侯都叫来族长,强行把霍泽过继给体弱多病又没有儿子的霍严。 老太太不知道内情站出来阻拦,然而侯府真正做决定的是侯爷,她说了没用。 霍泽不甘心! 更改族谱,他连承爵的机会都没有! 整个人变得很狂暴,动不动就在房里摔东西,三个女人没一个管他。 竹桃安安静静陪女儿,胭脂小心翼翼保胎,上个月差点被人推倒,再上个月鸡汤里被下了滑胎药,幸亏身旁的丫鬟机灵。 叶文心反应很大,吃什么都吐,别人怀孕都养得白白胖胖,偏生她越来越瘦。 芃芃满月那天,霍沣坐在罗汉床上,看着呼呼大睡的闺女目光柔和。 也不知道梦到什么,粉嫩的小嘴巴微微上扬,像是在笑。她来到这世上一个月了,但每次看到都觉得很神奇。 这是他跟云锦书的孩子,以后会慢慢长大,会叫他爹,会惹他生气,也会哄他开心,甚至还会出嫁! 想到这个霍沣就发愁。 闺女眼睛是漂亮的桃花眼,脸颊嫩得像豆腐,他都不敢轻易去碰,生怕碰疼了。 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霍沣回头看去。云锦书刚从净房出来,浑身水汽,魅惑至极。 “夫君,你闻闻我臭不臭?” 云锦书过得很痛苦,明明是炎热的夏季,却只能用热水擦洗身子跟头发,她觉得身上很脏,比军营里训练的士兵还脏。 今日沐浴整整洗了一个时辰,水换了三次,现在觉得一身轻松,无比舒爽。 霍沣搂住她的腰带进怀里,用力嗅了嗅脖子和,只有淡淡的茉莉香和奶香拂过鼻息。 “很香。”霍沣用力亲了她一口。 “腰还是很粗。”虽然肚子瘪下去,嬷嬷每日都给她的肚子涂抹膏药并按摩,但跟尚未怀孕的时候相比,还是差很远。 “你不论怎样都是最美的。” “你就会哄我。” “哄不哄,你摸摸就知道了。” 霍沣喘着粗气,云锦书低头看了眼高高鼓起的帐篷,冷哼道:“嬷嬷说了,为了身体着想,过了百天才能行房。” “我去趟净室。”霍沣一把抢过云锦书的手帕跑了,云锦书又羞又躁。 无忧跟王蕊进来为她梳妆,今日是灵姐儿满月的日子,必定要让少夫人光彩照人。 霍沣从净室出来,只见云锦书穿着石榴红绣祥云纹长裙,头戴五尾凤珠钗,手挽红色牡丹薄雾纱,面若银盘,眼若秋水。 不好,他又起反应了。 霍沣转头又去了净房,云锦书噗嗤一声笑出来,真是半点都不懂得遮掩。 孙嬷嬷把芃芃抱过来,她睡醒了,吃了奶瞪着大大的眼睛到处看。虽然眼珠子又黑又亮,但一个月的小孩是看不清楚了,主要闻气味。 “哎哟,娘的小乖乖,你刚才睡得好吗?”云锦书把女儿抱在怀里亲了又亲。 等霍沣再次出来,宴席已经摆上。 云锦书抱着女儿,霍沣搂着她肩膀,三人往春华院走去。 第105章 可爱女儿 春华院里,老太太看着云锦书越发不满。独自霸占沣儿不说,还生了个闺女,闺女也就算了,反正年轻还能再生,但闹得比别人生儿子动静还大,就不懂事了。 云锦书压根不在意她的想法,只要礼仪上过得去,行为上抓不住自己的错就行。 她笑盈盈接受众人的祝贺,段氏开开心心劝酒。自从霍泽被过继,侯府的情况也就越发明朗,不出意外是霍沣承爵了。 正屋这边,霍沣因为高兴,多吃了几杯酒,晚上醉醺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念妻子娇娇软软的身子。 等同房的日子到了,一定要狠狠地做。禁欲快一年了,这样的日子真的很痛苦。 九月之初,凉秋暮晚。 云锦书练完字去看芃芃,奶娘正抱着她在正厅里玩。 她跑过去逗弄道:“芃芃醒啦!” 芃芃听到熟悉的声音,黑溜溜的眼睛追过来,嘴里还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看得她心都要化了。 云锦书赶忙抱过来,软软的小孩乖乖趴在她怀里,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抬头问奶娘:“她醒多久了?” 奶娘笑着回:“快半个时辰,过会儿再喂一次奶,就可以哄着睡下。” 一天十二个时辰,芃芃十个时辰都在睡觉。醒了就闹着吃奶,吃饱喝足玩一会儿就又睡下。 云锦书还是很担心祖母,每隔几天就让无忧过去探望。虽说现在多活一天赚一天,但她还是盼望着祖母能长命百岁。 两场秋雨过后,京城慢慢转凉。 霍沣提个食盒回来,说是客来福又出新菜了,他下了值特意绕路去买。 云锦书打开一看,有梅花汤饼、栗子糕、蒸鹅。梅花汤饼第一次见,用白梅做馄饨皮,再用模具压出梅花样式,煮熟后盛入鸡汤中,味道鲜美,让人回味无穷。 云锦书一口气吃了十二朵,最后还是赵嬷嬷提醒,她才放下筷子。 “你怎么不吃?” “我吃别的。” 霍沣说完,转身去了净房沐浴。 云锦书俏脸一红,今日是他们同房的日子,憋了这么久今晚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果然霍沣洗完出来,嬷嬷和丫鬟默契地带芃芃离开,把空间留给夫妻俩。 霍沣将云锦书紧紧搂进怀里,低头吻上她的嘴唇,狠狠夺走她的呼吸。那甘甜的味道,他终于再次品尝到了。 手掌沿着她的腰肢渐渐往上,生了芃芃之后,本就凹凸有致的身材越发傲人。 霍沣连忙解开她腰带,手迫不及待往里头探去。云锦书双腿失去力气,软着身子往下滑,霍沣干脆抱着她坐到桌子上。 衣衫半退,露出赤红色的鸳鸯肚兜。 霍沣眸色发沉,贴上去轻咬她的锁骨。 云锦书身上着火似的,胸口涨得厉害,嘴里溢出细细的呻吟。 “我很高兴,你也想要我。” 霍沣亲了亲她的嘴唇,然后脱掉衣服。 雨水敲打着窗棱滴滴答答,床上动情的人儿也在忘情吟唱,时高时低,不知疲倦。 这一夜,云锦书像个面团被揉来捏去,身上全是红印子。 醒来时雨已经停了,霍沣抱着芃芃玩。 刚开始他害怕自己没轻没重把孩子弄疼了,在孙嬷嬷的教导下,如今已经知道怎么抱才能让闺女舒服。 芃芃在他怀里,扑腾着四肢,瞪着乌黑的眼睛咧嘴笑。还没长牙,嘴里空空的,看起来有些傻气。 不过模样长开了些,眼睛像极了云锦书,嘴巴鼻子像霍沣,可想而知长大也是个了不得的美人。 霍沣觉得,有这么个宝贝闺女,他这辈子怕是当不成严父了。不过想想岳父大人疼女儿的模样,或许他也不算过分。 云锦书换了衣服出来,霍沣抬头冲她笑,芃芃也跟着笑,一大一小可爱极了。 “最近京城事多,你出门的话万事小心。”霍沣道。 “你也是。”云锦书亲了亲女儿的脸,随后也亲了亲霍沣的脸。 五皇子一派为了彻底将皇太子拉下来,毫不犹豫对赵国公府动手。世家大族尾大不掉,只要认真查,都能查到黑暗的东西。 赵国公嫡子刘世延,也就是刘氏一母同胞的哥哥,被举报虐杀了三名丫鬟,两名良家女子。 他在外面放高利贷,看中良家女子便设计让其家人欠下巨额债务,无力承担的时候逼迫对方把女儿送到自己床上。 除此之外,他还在祖父丧礼期间淫欢作乐,不孝不悌;甚至仗着父亲是刑部官员收受贿赂,赵国公也受到牵连。 最终刘世延被判流放,赵国公停职接受调查。刘氏安安静静待在邀月阁,她早猜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妾室看她娘家出事,气焰越发嚣张。她当场就处置了,只要霍洲一日不休了她,她就一日是正头夫人。 以往她不在意这些,现在不同,自己若不支棱起来,儿子就要备受欺负。 胭脂的预产期是十一月初,叶文心肚里的孩子要小三个月,不过两人生产的日子只差十天。 也就是说叶文心早产,万幸的是母子都活下来,孩子刚开始几日皱皱巴巴跟小老鼠似的,但养了一个月后就好多了。 叶文心身子亏损得厉害,别人坐月子一个月,她躺两个月,别说抱孩子,连伸手去摸都难。 出乎意料的是,胭脂满月生的孩子本来很健康,但不知为何生了病之后身子变弱,个头也很小。 霍泽很激动,他有两个儿子,没绝嗣! “你不会后悔吗?”竹桃去看胭脂时,支开所有下人,压低了声音问。 “那孩子我若自己养,定然养不大。”胭脂垂眸,眼里闪过一抹狠厉的光芒。 “这是老太太赐的参汤,快喝了把身体养好,咱们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姐姐说得有道理。” 这场调包,云锦书只是轻微暗示,竹桃便秘密和胭脂谋划。她们收买了乳娘,趁丫鬟们伺候叶文心时把孩子掉包。 叶文心很担心孩子长得像霍洲,但是乳娘每次都笑盈盈说像三少爷,她才安心。 三十天跟四十天的孩子差别并不大,尤其在乳母的故意模糊下,被病痛折磨的叶文心压根没心思想其他。 水绿自从霍泽失去侯爷信任,过继给二爷当儿子,就悄悄勾搭风流的霍洲。水青忙着伺候叶文心,孩子也就无暇顾及。 竹桃低头笑了,霍泽虽然失宠,但他再努努力,员外郎还能往上升。正儿八经的官夫人跟小妾,只有傻子才会选妾。 胭脂不知道这病殃殃的孩子是霍洲的骨肉,往后指证叶文心,可就全靠她了。 京城落雪了,云锦书抱着芃芃站在窗边看雪,小家伙激动得手舞足蹈。 云锦书看着她肉乎乎的小脸蛋,忍不住摸了又摸,她也不恼,咧嘴就是笑。 孙嬷嬷端了碗红枣莲子羹过来,见她的动作,忙道:“少夫人,玩小孩子脸,长大是要流口水的。” 云锦书悻悻地收回手,回想以前她总这么玩芃芃,有些担心地问:“是真的吗?” 赵嬷嬷也说不准,都是老人们口口相传,不过还是郑重提醒:“听老人的话总归没错,芃芃是奴婢见过最可爱的孩子,少夫人忍不住也是情有可原。” “比我当初还可爱?”云锦书抬眉。 赵嬷嬷笑着说:“少夫人可真爱开玩笑,小时候不止大姑娘、二姑娘疼爱您,就连老夫人也爱不释手。” “看来我跟芃芃都是有福的人,母亲担心天气寒冷,宁愿自己跑东麟院,也不让我把她抱到正屋。” 侯夫人很喜欢芃芃,隔三差五就来东麟院看望,赏赐的东西都快把屋子堆满了。 第106章 三婶掉粉 云锦书跟赵嬷嬷逗芃芃玩,无忧进屋,悄悄在她耳边道:“金氏的娘家兄弟被关进大牢,听说是侯爷动手,这会儿正在破口大骂呢。” “有这些功夫骂人,不如跪到霍沣面前忏悔。”云锦书很不屑。 如今皇太子的势力日薄西山,再加上他跑皇后面前抱怨皇上,被有心人传到皇上耳中,被废是早晚的事情。 前朝主要分三股势力,一是英国公代表的勋功集团,二是户部尚书袁老代表的世家贵族,三是吏部尚书张老代表的清流。 勋功集团支持太子,因为没了昭勇侯府跟赵国公府,冲动骄傲的他最好控制;世家贵族支持五皇子,因为皇贵妃的家族跟他们利益一致,政见相和;三皇子私下跟清流走得很近,有礼贤下士的名号。 剩下几位皇子也都各自站队,唯独四皇子依旧悠闲度日,甚至开始研究音律。可惜天赋不太好,很多乐器都不如皇妃学得快。 又是一年一度的除夕,侯府热闹极了。 吃过团圆饭,众人或打叶子牌,或笑意盈盈聊天。侯夫人抱着芃芃玩,小丫头五个多月,会翻身会爬行,还长了一颗小小的乳牙,浑身肉乎乎,全是奶香味。 叶文心还在养病,不过孩子被苏姨娘抱着,至于胭脂生的那孩子,病病殃殃,吹不得风,也听不得大声吵闹。 不过霍泽总算消停下来,金氏被娘家兄弟闹得筋疲力尽,也没了心思再争。 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若能轻易改好,就不会有浪子回头金不换的说法了。 云锦书跟霍沣时刻戒备,谨防有人对芃芃动手,为此还特意安排白芷当大丫鬟。 女眷们闲聊时说到罗家,罗柔上个月嫁给毫无根基,一心攀龙附凤的元礼。 尽管云锦书提醒过,罗家也不满意女儿去给人当后娘,但罗柔怀有身孕,不得不嫁。 罗韵骂她没用,就是一头扎进去,不但把从小到大攒的私房钱拿去给对方买官职,挣前途,还不在意聘礼。 她或许被下了降头? 罗家原本谈好门当户对的婚事,现在给了庶妹,还将庶妹过继到正妻名下,以嫡女身份定亲。 说到定亲,二房的霍洁今年也定了。未婚夫是张氏的外甥,长得一表人才,书也念得不错。 霍洁算是低嫁,但她并不在意,规规矩矩听爹娘安排。那表哥见了几回,笑起来很好看,性子也柔和,她喜欢。 “等出了年,也该为沁丫头打算。”老太太看着金氏意有所指。 金氏立即笑道:“是啊,沁丫头开春就及笄了,确实得好好相看。” 虽然脸上笑盈盈,心里却堵得慌。 夏安侯得知她收买护卫暗算霍沣,转头就将她娘家兄弟送进大牢,还威胁再有下次,进去的人就换成她! 以往抢占贫民的土地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丈夫开口跟当地府衙说两句,事情便顺顺利利解决。 现在侯爷要求严惩,太子又失宠了,丈夫身为辅臣自然受到嫌弃。 别说下面的官员买账了,她敢保证,这边刚传话,那边御史就能以“结党营私”为由大书特书。 故而不论娘家怎么求,金氏都坚决不松口,毕竟她不能拿丈夫的仕途开玩笑。 女儿虽然嫁入平江郡王府,但没什么用。女婿前头有更优秀的哥哥,当不了继承人,郡王也更看重霍泽。 听说郡王把霍泽推荐给三皇子,上个月还把柔嘉县主也嫁给三皇子当侧妃。 不知道是太子跟三皇子两头同时压,还是放弃太子,只压三皇子? 金氏脑子乱糟糟的,昨晚丈夫还说要投靠风头正盛的五皇子,等霍沁及笄之后就送过去。 霍沁虽是庶女,但出自侯府,给皇子当侧妃身份够用。她担心将来真有那么一日,滟儿岂不是落了下风? 唉,金氏重重叹气。 云锦书关切地问:“三婶最近可是休息不好,脸上的粉都成块掉下来了。” “你——”金氏气得胸脯上下鼓动。 “虽然都是穿红色,母亲瞧着要比三婶年轻十岁。”云锦书继续给她扎刀子,不过声音很小,只有两人听到。 金氏怒目而视,明明她比侯夫人小两岁,容貌也更为出色艳丽,这个死丫头真是有眼无珠! 不过待她抬头看向对面,侯夫人今日穿着海棠色对襟褙子,下配金绣牡丹马面裙。面颊白净,眼角有细纹,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如同醇熟的葡萄酒,沉静而又芬芳。 至于她,最近连连失眠,皮肤变得暗黄,这才命丫鬟多涂点珍珠粉盖住。 “母亲最近用的是姚记的香粉,三婶不如试试,不然坐一块儿还以为您是长辈呢。”云锦书露出真面目,为了推荐姚记的香粉,她给关系好的贵夫人都送了。 姚芳菲不断精进技术,原材料也用最好最贵的。如今的香粉比第一次拿到的成品好多了,价格也更贵,专门供贵女使用。 “什么姚记?我只用天香楼的东西!”金氏很不屑,天香楼是整个京城最出名的脂粉店,岂是其他小商铺能比? “天香楼的洁面膏、螺子黛、胭脂确实很好用,不过香粉不如姚记,润肤乳不如张记,唇脂不如苏记。” 云锦书淡定地喝茶,女子装扮分七步:一洁面,二润肤,三敷香粉,四抹胭脂,五画黛眉,六贴花钿,七涂唇脂。 这七步用的化妆品各不相同,京城能数得上名号的店铺,都有自己的看家本领。 这点金氏自然也明白,只是想不通她为何突然推荐香粉?难不成那店铺跟云家,或是她有什么关系? “你跟姚记?”金氏抬眉。 “哎呀,粉都掉到我衣服上了。”云锦书皱着眉头拍了拍身上细小的灰尘,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你这张嘴可真厉害!”金氏气得快吐血,差点失去理智闹起来。 好在丫鬟扶住她,她也迅速冷静下来。暗中怀疑云锦书知道她下过滑胎药,否则态度不可能变得那么嚣张? 云锦书确实从滑胎药之后,对金氏阴阳怪气。私下怎么扎心怎么来,不过在人前依然对她笑脸相迎,做个温婉的侄媳妇。 “多谢三婶夸奖。” “小贱蹄子!” 金氏咬着牙坐下,众人又继续说笑。 云锦书看时候不早了,从侯夫人怀里接过芃芃,抱回东麟院睡觉。 大年初二,回娘家。 可惜今年云锦英也没回来,其实她也能理解,毕竟路上要花十来天,不过写了信,说出了年就回京探望。 云锦书看祖母神采奕奕,还能抱起芃芃的样子,扬嘴笑了笑。 大年初五,丁香跟海棠一起过来磕头。看着她俩平平安安的活着,日子宁静祥和,便心满意足了。 大年初十,云信携家带口进京。 霍锦宣领着小厮到城门口迎接,或许是近乡情怯,云信一时热泪盈眶。 进门便咚咚咚磕三个响头,老夫人眼泪横流,忙把他扶起来抱头痛哭。 云信这次回京只带夫人跟长子,毕竟女儿已经出嫁,过年出来不好。 接下来几天,云信亲自伺候母亲,从端茶倒水到吃饭,全都小心翼翼。 奈何天不遂人愿,元宵刚过,祖母便在睡梦中离去,跟前世一样。 第107章 祖母去世 永泰十六年正月十八,新年的热闹尚未褪去,云家就派小厮来报丧。 饶是心里有了准备,云锦书听到后还是觉得手脚冰凉,整个人都僵住了。 祖母去了,早晨圆喜推开门进去身体已经凉了,神色安详,没有痛苦。 前世和今生交汇,云锦书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霍沣紧紧抱着她。 “我要回去。”云锦书呢喃。 “好,我陪你回去。”霍沣抓住她的手,似乎要给她传递力量。 云锦书把芃芃托付给侯夫人,便换素衣,坐上马车,赶回云家。 以往喜气洋洋的宅院被悲痛所笼罩,仆从全都换上素衣,嫂子眼眶红肿,显然刚才已经哭过了。 “我想看看祖母。”云锦书道。 “好。”方氏领着她过去。 老夫人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穿着蓝色寿衣,头上戴着金银首饰,神色平和,就像睡着了一样。 云锦书摸着她的手,干瘦冰冷。 从今往后,这双手再也不会摸她的脸,调侃她孩子气了。眼泪一滴滴掉落,很快变成决堤的河流汹涌澎湃。 亲人离去的痛苦,并不是经历过一次就能减轻,她现在依然无法控制自己。 云锦书哭了好久,出来时父亲、二叔领着仆从布置灵堂,点燃长明灯,烧起倒头纸,开始向所有亲族报丧。 灵柩停放三日,云锦书守了三日。 万幸的是,二叔前几天回京,得以见到到祖母最后一面,否则就要像前世那样,回京时灵柩早入土了。 腊月二十到正月初十,别人都热热闹闹过年,云信跟家人却奔波在路上。 本打算正月二十日离京,东西也收拾好了,母亲却突然离去。庆幸他回来了,庆幸在母亲最后的日子能陪在身边。 前来吊唁的官员、命妇有很多,众人神色凝重,面露哀伤。按照顺序行礼上香之后,转头再安抚他们:“节哀顺变。” 第三日,皇上身旁的高公公进云家宣旨,追封老夫人为一品诰命。 云家众人全都跪地谢恩。 第四日早晨,云诚、云信兄弟俩披麻戴孝摔碎老盆,然后双双在棺木前带头走,云锦书等人跟在队伍后面。 前往郊外墓地时,遇到岔路口和拐弯的地方都要放鞭炮、烧纸钱。等到太阳落山,灵柩入土,以此阴阳两隔。 云锦书是出嫁的孙女,需守孝百天,云锦堂、云锦宣作为孙子守孝一年,云诚、云信则在陵墓一左一右,搭两个茅草屋,守孝三年。 守孝期间,不能穿红戴绿,不能参加喜庆宴会走亲访友,更不能同房。 云锦书脱了孝服,换上素衣回到东麟院。整个人好像被抽走了力气,做什么都没劲,饭也不想吃。 芃芃“啊啊”的叫,使劲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要娘亲抱抱自己。 “芃芃真乖,都知道安慰娘亲了。”云锦书扯出一抹笑容,摸了摸她的脑袋。 守孝期间,云锦书很少出东麟院,请安也不必去,省得大家看了不舒服。 二月初,老太太感染风寒上吐下泻,尽管夏安侯找了太医过来诊治,但还是断断续续不见好,老觉得头痛眼花。 “你祖母这一生也算福泽深厚。”老太太叹息一声说道,她最近察觉到身子越来越重了,手脚也越来越僵硬。 “是啊,祖母一生积善行德,若有来世,也会福泽深厚。”云锦书淡淡回道。 祖母跟老太太不同,她年少丧夫,却将两个儿子培养出来,还能善待儿媳孙子孙女,就连仆从也很少打骂。 放眼整个京城,又有多少人能做到? 回到东麟院,霍沣正在陪芃芃玩,看她进来说:“江南巡盐道员贪墨五十万两银子,如今自尽了,刑部官员挖地三尺也没找到,抄家只抄出三千两,皇上很愤怒。” 他偶尔会把朝中的事情说给云锦书听,云锦书也会告诉他自己在府里做的事。这样哪怕不见面,也能知道对方在忙什么。 “不知皇上意属谁去搜查?”云锦书明知故问。 前世那笔银子在两年后才找到,还是埋在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偏僻山村里。 当初为了查赃款,皇上派好几批官员,刑部、禁军、王爷都出动了。所有跟巡道员相关的人,上到祖父母,下到外室,全都被抓起来审问,却无一人知情。 “皇上准备派禁军去调查。”霍沣不在意,他能想到的地方无非是祖坟、老家,这些刑部都查过,毛都没查到。 “哦,有人自荐吗?”云锦书知道霍泽不会放过这次立功机会,所以提前安排。 调查赃款这种事,办好了升职加薪,办不好贬职降薪。若无十足把握,没有人会傻到接手刑部失败的案子。 “禁军副统领赵大人主动请命。” 赵副统领是三皇子正妃的父亲,前世不是他去,是另外一位副统领,不过最后也失败了被降职。 “你可否跟着去?”云锦书抬头。 霍沣参加西南平乱有功得到晋升,不过后来调查南城园子,去西部赈灾都没有晋升,再加上这次累积的功劳,应该够了。 “为何?”霍沣很疑惑。 他不想在云锦书伤心难过的时候离开,本来能够陪伴的时间就不多。 “因为我能推断出银子藏在哪里。” “你真心想要我去?” “是的。” 云锦书目光坚定,既然都是抢功劳,与其留给三皇子一派,不如让霍沣立功! 霍沣叹息一声,只要是她想做的事,自己永远都没有办法拒绝,故而第二天进宫主动到皇上面前请命。 他是御前带刀护卫,见皇上并不难,皇上对他也颇为看重。第一次提要求,结果如何谁也不知道? 霍沣心脏怦怦怦直跳。 威严的永泰帝沉沉地扫了他一眼,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朕准了。” “多谢陛下,微臣必当竭尽全力,绝不让您失望。”霍沣在地上磕三个头。 “好了,起来。” 皇上哈哈一笑,中气十足。 尽管他年过五十,但保养得极好,看起来跟四十什么区别。身材高大,眼神不怒自威,气质深沉稳重。 虽说永泰帝算不上英明睿智,但绝对是勤勤恳恳,忧国忧民的好皇上。在他的治理下,夏国百姓迎来了难得的安宁。 前任永寿帝荒淫无道,沉迷修建宫殿和炼制丹药,还到处派人寻找稀世之宝。劳民伤财不说,光说那丹药他不但自己吃,还逼迫大臣吃,硬生生吃死三位大臣。 再前一任永肃帝沉迷战争,在位期间五次向他国发起挑衅,导致国库空虚,饿殍遍地,最后在御驾亲征途中病死。 好不容易迎来正常的皇上,不仅文武百官想哭,老百姓也想哭。至于掠夺弟媳妇,喜欢姐妹花这等小事,根本没人在意。 更何况永泰帝也没有因为宠爱哪位妃子,从而抬高岳家,让他们作恶多端。 第108章 江南之行 霍沣离京,霍泽瞬间意识到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人举报查贪污受贿,肯定跟云锦书脱不了关系。 她害怕自己立功! 霍泽恨不得把牙龈咬碎,原本他打算等刑部调查失后,自荐去江南寻找五十万两白银。 谁知霍淮那个蠢货,因为嫉妒他跟别人联手,害得他被调查,错过天赐良机! 霍泽在屋里愤恨地砸东西,叶文心听到声响,抱着儿子过来安抚他。 霍泽看到白白胖胖的儿子,郁闷的心情瞬间消散,至少在孩子这块他比霍沣强。 但是想到自己中毒,这辈子只有两个儿子又不甘心,等霍沣回来也要给他下! 霍泽最近把王全提为贴身小厮,那小子有几分本事,很快就在霍淮院子中找到绝嗣药的药渣。 为了报复霍淮,他收买对方的小厮,偷偷下绝嗣的药物,让他这辈子都没有后! “泽哥哥,你受伤了!”叶文心捧着霍泽乌青的手,满眼心疼。 “不碍事!”霍泽低头看她,小脸苍白,身材消瘦,很容易激发凌虐心理。 他已经很久没在妻妾房里过夜,杨氏那里也不去了,被霍沣发现之后觉得伤自尊。 不过因为绝子嗣,所以他如今放开了玩,妓女、丫鬟、良家女,来者不拒。 霍洲见此,邀请他一起玩弄自己的妾室和外室。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房中术可谓炉火纯青,不论什么样的贞洁烈女,到了他床上都变成荡妇。 霍泽学习了很多,正好拿叶文心试试。 晚上两人翻云覆雨,叶文心的表情果然变了,不再是假模假样地呻吟,而是整个人都沉浸在欲望之中! 云锦书在东麟院悠闲地喝茶,前世霍泽做官手脚不干净,如今去了吏部变本加厉,手段也更为隐晦。 何庄是吏部主事,花了一大笔钱疏通关系准备晋升吏部员外郎,奈何被霍泽抢先一步,故而一直耿耿于怀。 上次书肆的事情,他跟霍淮勾搭上,这次云锦书让贾五、贾六把贪污受贿的消息散播出去,两人便不惜一切代价调查。 结果令人很满意,霍泽敛财数额很多,但能查到具体记录的有八百两,按照律法是撤职永不录用。 当然朝廷上下收受贿赂的官员很多,数额巨大,只是官官相护,很少曝光出来。 他两不同,好不容易逮到霍泽的把柄,怎么可能不把握机会? 两人转头就把证据提交刑部,刑部看在三皇子跟夏安侯的面子上,不但没有为难霍泽,还主动替他销毁证据。 何庄跟霍淮计划落空,两人都很失望,不过他们想起新任刑部侍郎严安,不由得勾起嘴角。 严安为官兢兢业业,不谋取私利,不谄媚权贵。担任御史期间,上到王公大臣,下到同僚好友,只要犯错他都敢上书参奏,就连恩师也不例外。 可惜他没有好的出身,受到很多人联合打压,后来被贬到外地。是云诚向永泰帝举荐,这才重新召回京并得到重用。 严安是大夏国的尖刀,将来会得罪更多的人,结局不可能完好。但皇上需要他,所以会保住他性命,除此之外都自己扛。 严安注意到霍泽的案子不同寻常,一查发现刑部官员竟然擅自给犯人洗白,毫无疑问,他立即把事情上报。 皇上不想动夏安侯府,刑部尚书心领神会,把霍泽“贪污受贿”改成“玩忽职守”,处罚也从“撤职永不录用”改成“罚俸禄”。 霍泽是从五品的员外郎,年俸禄八十两,还不如府里发的银子多。 夏安侯府少爷们婚前月银五两,婚后十两,并且当官的年俸还不需要上交,都留给小家庭使用。 霍泽当然不指望俸禄过活,偶尔给人指点迷津就能获得不少谢礼。更何况三皇子出手大方,给了他不少赏赐。 罚俸一年,轻飘飘如纸。 严安看了尚书大人给出的结论,知道这是皇上的意思,没有再往下追究。 霍泽虽然没有被撤职,但也不可能被安排去调查赃款,万一他私吞了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霍沣第一次来到诗人赞颂的江南,不由得想起《咏江南》:一江烟水照晴岚,两岸人家接画檐,芰荷丛一段秋光淡。 看沙鸥舞再三,卷香风十里珠帘。画船儿天边至,酒旗儿风外飐。 爱杀江南! 虽然他们带着任务不能玩,但赵副统领提前知道位置,故而派手下装模作样调查,自己领着霍沣去喝花酒。 江南可不只是水乡,还是温柔乡。 霍沣想起云锦书告诫的事情,乐呵呵陪赵副统领接连喝了几天酒。随后暗中收买名妓将赵副统领缠住,自己再悄悄带小部分人手去追查。 自尽的巡道员叫梁卓,他的故事在江南很出名,因为当中牵扯到两位名妓。 梁卓来江南任职的时候,早已成婚生子,并且在仕途上顺风顺水全靠岳父保驾护航,然而他疯狂爱上名妓婉娘。 婉娘的赎身银是一万两,他根本给不起,于是走上贪墨的道路。 江南富绅多,其中最富有的就是盐商,家里连碗筷都是金子做的,而他负责的正是江南盐运。 两年后,梁卓给婉娘赎身,并将对方养做外室百般宠爱。这件事被妻子张氏知道了,不但亲自跑过来大闹一场,害他脸面全无,还把婉娘害死。 梁卓一怒之下将妻子打死,再假装落水躲过调查。他的作案手法并不完善,但收买仆从顶罪,故而事后依然逍遥快活。 婉娘去世后,他流连各大妓院,寻找模样相似的女子,无意间认识了柔娘。 柔娘模样跟婉娘有三分相似,梁卓经常去找她,众人纷纷感叹他是痴情种。 又过了不久,梁卓发现柔娘的妹妹——五娘,长得跟婉娘一模一样,可惜的是她已经成婚生子。 他为了得到五娘,先是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对方的丈夫送进大牢折磨,再逼迫五娘委身于他。 可他并不满足一时得到五娘,非但把其丈夫害死,还杀了不满五岁的儿子。 五娘得知真相请求姐姐助她报仇,姐妹俩将梁卓三个儿子全部毒死。后来又打算杀死他,可惜没有成功,听说都死了。 然而真相在两年后被张氏的弟弟揭发,银子也是他找到的。因为怀疑姐姐跟侄子的死亡追查多年,后来发现柔娘并没有死,而是被梁卓秘密送到偏僻的山村里。 柔娘给梁卓生了个儿子延续香火,梁卓则把贪污受贿的银子都埋在那个山村里。 霍沣找到柔娘,发现对方模样清秀,看起来温婉可亲,似乎早预料他们会来,故而神色很平静。 “你可曾后悔背叛了妹妹?” “从未。”柔娘笑着说。 她是家里的长女,父亲是赌鬼,母亲懦弱无能。十岁被卖到妓院,十二岁开始接客,每天都过得生不如死。 那些客人不是人,而是野兽,每次都只管发泄,不管她们的死活,什么折磨人的法子都能使得出来。 她原本已经认命了,但是凭什么父亲要把五娘卖到妓院的时候,那个无能又软弱的母亲突然站出来了呢?! 母亲跟父亲同归于尽,还把五娘托付给好人家照顾,最后安安稳稳嫁了个良人,日子过得幸福圆满。 那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人生,就这样被五娘拥有了,柔娘嫉妒得发狂。她故意把梁卓带到妹妹面前,因为她知道那个男人是疯子。 结果证明,她赌对了。 看着绝望的妹妹,她感到无比畅快。 第109章 功劳平分 “毒死那三个孩子,也是你建议的?”霍沣肯定道。 对五娘来说,杀死梁卓才是最终目的,孩子并不在江南,没必要冒这么大风险。 “若是有其他儿子,那我的儿子就得不到重视。”柔娘坦荡荡地承认。 “这些年,你真的从未后悔?”把人带走前,霍沣又问了一遍。 五娘被梁卓发现后折磨得很惨,抽筋扒皮,硬生生疼死,死后尸体被野狗啃食。 “是的,我没有一刻后悔害死五娘。”柔娘说完,嘴里溢出鲜红的血液。 霍沣连忙找人抢救,可惜来不及了。不久她便倒在地上痛苦挣扎,最后七窍流血身亡。 至于她生下的孩子,如今不过八岁,懵懵懂懂,霍沣无法做主,只能把事情上报等待刑部跟皇上做决定。 话说赵副统领在花楼醉了三天三夜,本打算去挖银子,哪知霍沣已经大张旗鼓把银子拉回来了。 糟了! 竟然被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算计! 赵副统领恶狠狠去找霍沣算账,霍沣却笑盈盈地说:“哟,赵大人终于醒酒了!” “霍沣,你阴我!”赵副统领一拳狠狠打过去,霍沣侧身躲过。 “赵大人,这位是许公公,已经于昨日派人快马加鞭把江南的情况上报。”霍沣知道,自己一个人无法承受赵副统领的怒火,于是将皇上派来的许公公拉入伙。 许公公一心想立功往上爬,成为皇上真正的心腹,自然不会错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俩从离京的那一天开始,就计划好了要平分功劳。故而银子一找到,以防节外生枝,两人连夜让人送信到驿站。 赵副统领面色苍白,整个人瞬间老了十岁,没想到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被两个小辈算计,阴沟里翻船。 皇上派他来追查赃款,他却玩忽职守跑去喝花酒。若是皇上知道了,头上的乌纱帽恐怕再也无法保住。 “赵副统领因为水土不服,来了江南之后上吐下泻,忙着治疗,这才无暇顾及追查任务,相信皇上会谅解的。”许公公拍了拍赵副统领的肩膀,意思不言而喻。 “是啊,赵副统领可要照顾好身子,好继续为皇上,为朝廷办事。”霍沣也笑得意味深长。 他俩可没那么傻,真把江南的情况如实汇报,赵副统领可能被贬官或者撤职,但他们会成为三皇子一派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笔买卖一点都不划算。 霍沣江南之行进展得很顺利,皇上收到秘信非常高兴,当即就将他晋升为一等护卫,正三品武官,跟夏安侯同品级。 夏国诰封制度:正从三品官员,祖母、母、妻,各封赠淑人。 也就是说,云锦书如今是三品淑人,达到参加宫宴的品级。往后皇宫举办宴会,她可以陪同霍沣一同参加。 “沣儿若不是行了大运,恐怕有人在背后指点。”侯夫人可不觉得自己那个直来直往的儿子会比刑部堂官还擅长追查。 让他打打架还行,追踪调查这种细致的活,他从小就不擅长。 “兴许夫君就是运气好。”云锦书笑呵呵开口,有些事还是不说为妙。 如今已经五月份,春之末尾,夏之开始。风儿轻柔,气温正好,不燥热也不寒凉。 昨日乌云密布,雷声滚滚,大地仿佛都在震动。如今雨过天晴,池塘水满,青草滴翠,绿荫艳阳,鸟语花香。 “娘,呜呜。” 赵嬷嬷抱着芃芃过来,小丫头十个月了,会说几个简单的字,比如“爹娘”,“祖母”,其他时候都在咿咿呀呀说不明白。 “谁家的闺女这么漂亮?原来是我家的宝贝呀!”云锦书伸手将女儿抱在怀里,对着她肉乎乎的脸蛋亲了两口。 小丫头笑得直流口水,露出上下五颗小小的乳牙。她很爱笑,也不认生,胆子大得很,力气也很大,抓人的时候可疼了。 “乖孙女,来给祖母抱抱。”侯夫人拍了拍手,芃芃看了看娘亲,见她笑着点头,这才伸出双手。 “这般好性子,幸好没有随你爹。”侯夫人乐呵呵抱着孙女感叹。 “夫君小时候是什么模样?”云锦书很好奇,不过大概能猜出来应该不省心。 “他一岁的时候感染风寒,之后断断续续不见好,侯爷特意请了太医到府里诊治……” 侯夫人看着孙女,恍然想起过去时光。 那时她整夜整夜不敢合眼,生怕一闭上眼睛就再也看不到孩子。除此之外,日日祈求菩萨保佑孩子,她做什么都愿意。 或许真是菩萨保佑,她的沣儿最终活下来了,性子越来越调皮,身子骨也越来越壮实,最后竟然长得比兄长们还高。 原本是为了强身健体让他学武,不曾想他天赋不错,力气也很大。虽然当了十几年的小霸王,但现在懂事了,也稳重了。 “芃芃性子像夫君也没什么不好,这样往后就没人敢欺负她。” “说的是,女孩子彪悍些活得更好。过几日定国公府办喜事,你代我去,府里的事情如今都交给你处理,我放心。” “是,母亲。” 云锦书上个月出孝,侯夫人当机立断把中馈全部交给她管理。学了这么久,她相信儿媳妇有能力,也相信自己的眼光。 沈昭昭终究还是嫁给向瑞泰,沈氏愁眉不展又生病了。霍海经常陪她,两人关系似乎缓和了不少。 刘氏跟霍洲倒是渐行渐远,以前在长辈面前还会演戏,如今不演了。一个个都摆着冷脸,也不说话,仿佛看不到对方。 叶文心身体渐渐恢复,常常抱着儿子到东麟院炫耀。一会儿说她还年轻,不用着急,以后也会有儿子的;一会儿又说羡慕她生娇娇软软的女儿,不像儿子闹人…… 云锦书笑了笑不接话。 叶文心亲生的儿子虽然还活着,但一直病病殃殃。侯夫人命府医用上好的药治疗,不管怎么说,都是她的孙子。 竹桃在等机会,可惜叶文心生了孩子之后,再也没找霍洲鬼混,好在那病弱的孩子眼睛跟脸型长得跟霍淮一模一样。 画屏端来小厨房刚做好的鸡蛋羹,侯夫人亲自喂给孙女吃。 芃芃嘴巴刁钻,换了厨娘都能吃得出来。有一日李厨娘孩子成婚请假,换成刘厨娘做,她吃了两口就嫌弃地扭过头。 第二天,李厨娘知道了,眼泪汪汪说,她这辈子都要给小主子做鸡蛋羹。 云锦书看累了把账本放下,丫鬟跑过来说:“老夫人晕倒了!” “母亲,咱们——” 云锦书看向侯夫人,只见对方愣了片刻,随即眼睛变得湿润,匆匆忙忙出门。 第110章 尴尬婚礼 云锦书等人来到春华院时,府医正在检查。老太太眼歪口斜,嘴巴紧闭。 两名府医看到侯夫人,叹息一声。 中风发病急促,症状复杂,病情危笃,常可迅速致人残废,严重危及生命,被列为“风痨鼓膈”四大疑难杂症之首。 府医商量着开了续命的方子,药徒就着方子抓药、煎药,再由丫鬟给老夫人强行灌下去,过会儿人悠悠醒来。 老太太还有意识,说明情况还比较轻。府医建议寻找御医或是其他名医过来诊治,兴许还能治愈。 不过在场的人都知道不容易,毕竟老太太七十多了,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太好。从今往后,恐怕都得在床上度过。 至于伺候的问题,自然有丫鬟做,不过也得有人在旁边看着。家里长辈生病,后代若不伺候,那便是不孝。 侯夫人果断宣布,三个儿媳妇,月初、月中、月末,正好每人十日。 她是长媳先来,对此二房、三房没有意见,伺候婆婆也是儿媳妇的责任。 侯夫人派小厮去通知侯爷,让他去太医院请御医过来。御医向来为皇室看病治疗,但公侯伯爵也可以拿自己的令牌去请,至于来不来就看他们有没有空了。 老太太觉得头很痛,打算用双手捂住脑袋,但右手抬不起来,只有左手能动。 她意识到自己的病了,整个人都陷入恐慌之中。嘴里喋喋不休说着话,但是声音含糊不清,表情也变得扭曲。 侯夫人弯下腰,体贴地说:“母亲别担心,虽然您中风了,但发现及时,媳妇已经派人去请御医,定能把您治好。” “呃呃呃。”老太太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 中风对老人而言,是最可怕也最常见的疾病。老太太想起瘫痪在床,流着口水,像傻子一样的人就觉得恐慌。 不久御医来了,诊治过后进行针灸。情况看起来好了些,至少老太太说话清楚了,右手也能缓缓抬起来。 御医开了续命汤的方子,云锦书看了下,药方包含:麻黄、桂枝、当归、人参、川芎、杏仁等。 大多数是寻常可见的药材,侯夫人交给府医,每日按照方子抓药煎药。 送走御医,太阳也落山了。 五日后,御医第二次上门诊治。 老太太吃了药身体慢慢恢复,但还是时不时感到头痛恶心,浑身僵硬。 御医说,上了年纪的老人中风很难治,方子不能用猛的,否则吃不消。众人相信他,毕竟能进太医院的人都不简单。 五月末,云锦书换上华丽的紫色祥云纹褙子,头戴五尾凤珠钗,坐上马车离府。 同行有叶文心和霍淮的妻子郑氏,三人准备去定国公府参加婚宴,大嫂则陪二嫂出席沈家宴会。 看来三房投靠了五皇子,若是让皇太子知道他们的打算,恐怕要气疯了。他还没被废,辅佐的官员就马不停蹄找下家? 不过也快了,有野心勃勃的三皇子在中间挑拨离间,五皇子越得意,太子就越嫉妒,冲动之下做出无法挽回的决定。 “听闻晋王世子妃很少露面,也不知今日她是否出席?”叶文心好奇问道。 “世子妃身份贵重,岂是寻常人能打探?”郑氏冷冷哼了一声,她素来看不起叶文心,如今丈夫被过继给没前途的二爷,言语变得更加轻视无理。 “堂嫂教训得对,是我说话不经大脑。”叶文心从善如流地道歉,丝毫不想起正面冲突,毕竟对方有个好娘家。 马车停在定国公府二门,前来迎客的是向瑞安的妻子杨氏。自从西北将军授封爵位,杨氏在定国公府的地位也越发稳固。 五皇子需要西北将军,定国公府也需要。向瑞安贪恋美色但不是傻子,故而在外人面前他总会有意识维护形象。 杨氏不干涉他纳妾收外室,作为回礼,只要利益不受侵犯,他也会为对方出头。 前世五皇子夺嫡失败,向瑞安为了活下去,把妻子送给妹夫——晋王世子玩弄。 云锦书摇了摇头,将回忆打断。 “三位少夫人,感谢你们百忙之中出席婚宴,一路辛苦。”杨氏笑盈盈打招呼。 “今儿是喜庆的日子,恭喜向二公子新婚大吉,百年好合。”云锦书说完祝福的话,命无忧把准备好的贺礼送上。 “看您破费了,快请进,外头热。”杨氏一边拉着云锦书的手,一边看向另外两人,争取人人都顾及到。 几人说说笑笑往后院走去,府里到处张灯结彩,仆从们也都穿得喜气洋洋。该说真不愧是皇贵妃的娘家,府邸的奢华程度比赵国公府、英国公府过之而无不及。 花厅聚集众多女眷,云锦书扫了一眼,京城的权贵几乎都来了。左边是皇室宗亲,右边是官夫人,燕瘦环肥,花团锦簇,让人眼花缭乱。 说来夏蕴荷前几天托人带信和特产回来,她跟平原郡王以及韩阳到了南部。一路听说很多传奇故事,还见了很多奇妙的人和神奇的风俗习惯。 夏蕴荷在信中炫耀,她如今会讲好多方言,有些听起来特别好笑,有些骂人也像是在撒娇。 云锦书很羡慕,可想到上回坐了十多天马车去顺城,顿时又有些心情复杂。 “见过世子妃,世子妃万福。” 三人去给向瑞娇行礼,只见她穿着红色金绣褙子,头戴大凤钗,手持拐杖,眼神冷漠,表情高傲。 当初从马车上滚下来伤势严重,经过长时间治疗,如今能拄着拐杖行走。不过本就不受丈夫宠爱的她,如今更尴尬了。 定国公毫不犹豫将庶女送过去,偏生晋王世子对向家姐妹不感兴趣,身心都放在妖娆妩媚又善解人意的小妾和外室上。 “免礼。”向瑞娇淡淡说道。 云锦书三人行完礼,又去给其他的王妃、郡主等身份贵重的女子行礼。 只是众人左等右等,都等不来花轿。 小厮匆匆忙忙禀告说:“不好啦,二公子路过赌馆的时候,扔下花轿进去了!” “什么,那你们还不快把他拽出来,耽误吉时谁能担得起责任!”国公夫人气得浑身颤抖,今日来了这么多宾客,泰儿也不想想,这是胡闹的时候吗? “公子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小的们……”小厮也很冤枉,他就是因为劝了被狠狠踹一脚,现在肚子还痛着呢。 众人交头接耳,这向二公子实在猖狂。接亲途中跑去赌博真是闻所未闻,对新娘可谓奇耻大辱,别说京城,恐怕很快就传遍整个国家。 “天啊,这也太疯狂了。”郑氏倒吸一口凉气,真是什么人都有。 “不仅把亲家脸面踩在脚底下,宾客也被狠狠扇一巴掌。”云锦书垂眸道。 叶文心不说话,心中暗想向二公子这一跑,定国公府也成了笑话,不知道皇贵妃跟五皇子听了会做何感想? 定国公怒气冲冲大吼:“去告诉那个逆子,若不能在吉时前回来给所有人赔礼道歉,就再也不用回来了,我向家没有那样的混账!” “父亲别着急,我马上把弟弟带回来。”向瑞安亦是无比愤怒,皇贵妃跟五皇子若是知道了,肯定会非常失望。 同一时间,向瑞泰穿着红色吉服,神色激动地跟人压大压小。 今日很幸运,已经连赢三把了。第四把准备开的时候,后脑勺一痛,晕了过去。 向瑞泰醒来,发现自己回到府中,死活闹着要去赌馆。 定国公一巴掌将他嘴打歪,然后警告道:“不想被逐出家门就老老实实去拜堂,晚点再收拾你!” 向瑞泰捂着受伤的脸颊咬咬牙认错,毕竟没有国公府少爷头衔,他连去赌馆的机会都没有。 当他顶着红肿的脸颊道歉时,众人笑呵呵说句:“年少轻狂,再过两年就好了。” 第111章 锦书被劫 沈昭昭始终蒙着红盖头,没人看到她的表情。但云锦书知道,不论她多坚强,都只是十六岁的女孩。 原以为凭借自己的能力,就算嫁给赌博成性,暴躁猖狂的国公府少爷,也能把日子经营得好,如今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 向瑞泰跟夏蕴荷婚事作废,定国公夫人不知道找了多少世家大族联姻都被婉拒。 最后才找到沈家,沈家为了权利甘愿牺牲女儿,再加上沈昭昭的个人目的,最终变成如今的模样。 在云锦书看来,此局可解。 只要把向瑞泰弄残,让他再也爬不上赌桌,再也打不了人,事情就解决了。 可惜风险太大。 正想着,忽然眼皮变得很重。 糟糕,她中药了! 晕倒前,云锦书死死抓住郑氏的手腕。即便再不喜欢自己,为了侯府名声,她也不会像叶文心那样选择隔岸观火。 她很清楚定国公府这一趟危机重重,不论是心怀不轨的向家兄妹,还是暗藏杀机的霍泽,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从进府到现在,她不仅对入口的东西警惕万分,就连茅房也不去。自始至终都坐在花厅,身旁时刻有十位以上的官夫人。 刚才有位毛手毛脚的丫鬟,奉茶时不小心摔了。云锦书侧身躲过,这才避免衣服被弄湿,毕竟这种事她有经验。 不同的是,另外一位丫鬟以为她会摔倒,特意上前扶了一下。那一刻,她闻到很奇怪的香味,犯错的丫鬟也抓着她的裙子道歉,身上也有奇怪的香味。 希望无忧她们不要掉链子,毕竟不止霍泽想杀她,她也想趁这个机会杀了对方。 “弟妹刚才还好好的,如今不清不楚晕倒了,希望国公府能给出合理的解释!”郑氏站起来,冷着脸质问杨氏。 “很抱歉,是我们招待不周。”杨氏连忙派丫鬟去请府医,很快有位四十多岁的医婆匆匆过来诊脉。 “还请各位夫人放心,这位贵人只是中暑了,把她移到屋内凉快的地方躺着,再喝点凉的糖水就能醒来。”医婆诊了脉,又观了面相,很快给出结论。 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杨氏命丫鬟扶云锦书到屋里躺着,郑氏不放心,拉着叶文心跟上去照看。 云锦书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关在某个山洞里,旁边还有六位姑娘。有人痛哭流涕,也有人双眼麻木。 外面有两个壮汉看守,除此之外不清楚这里的地形与人员分布,她不敢轻举妄动。 不对劲! 晕倒前太阳落山了,如今太阳才刚刚升起来,莫不是她晕了一整晚? “你,你没事?”有位粉衣女子战战兢兢过来搭话。 “多谢关心。”云锦书看了看女子乱糟糟的头发与布满伤痕的双手回道。 “你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的贵人,怎么也被抓来了?”旁边几人见她面色平静,纷纷围过来说话。 “我也不清楚,这是哪?” “这,这是老头山。” 老头山? 那不是承恩寺后面的山,也就是说她被带出城外,怪不得天都亮了。 “吃饭了!” 有位浑身脏兮兮,臭烘烘的男子扛着木桶过来,桶里装着稀得见影的白粥。 “给我做点好的,拜托了。”云锦书肚子很饿,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滴水未进,喝这么稀的粥没办法恢复力气。 “爱吃吃,不吃拉倒!”男子不耐烦地吼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大哥,要不把您的馒头给我,这粥我是真的吃不下,求您了。”云锦书拔下一支玉簪递过去,她本就生得美丽过人,这会儿又哭得梨花带雨,男子眼睛都直了。 “啧,看你可怜,下回不能这样了。”男子接过玉簪,嘟嘟囔囔把两个馒头递给她。 旁边两位同伴要求兑换银子的时候平分,否则就说出去,男子同意了。 趁着吃早饭的功夫,云锦书跟其他女子交换信息,得知这群人三个月前突然出现。 姑娘们要么是走亲戚路上被劫,要么来承恩寺上香被劫,还有在地里干活被劫。 过会儿有四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走过来,领头的是个刀疤男,年纪看起来四十出头。 “你就是霍沣的媳妇?”刀疤男面露贪婪,上上下下打量云锦书,最后视线停留在她鼓囊囊的胸部。 “是。”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长得真带劲,兄弟们,真想拿她开荤!”刀疤男说完,身后男子全都吹起口哨,眼神也变得更加肆意下流。 云锦书不明白“开荤”是什么意思,但是转头看向瑟瑟发抖的姑娘们,她大概猜到了。 “带走!” 刀疤男一声令下,两名男子笑容猥琐地靠近云锦书,想要抓住她的手臂。 “我自己会走,不需要你们扶。” “你也就现在能嚣张了,等会儿,哈哈哈。”刀疤男咧嘴大笑,像个疯子。 云锦书被带出山洞,她看了看四周环境,群山环绕,只有老头山屹立在中。附近有条长河,地势易守难攻。 山顶有两个简单的木屋,四处都有放哨的人,规模不算大,估摸有三四十人。 当她走进脏兮兮的木屋,热热闹闹的土匪全都安静下来,一个个流着口水看她。 “老大,这娘们真俊!” “一掐就会出水,哈哈哈!” 荤素不忌的调侃此起彼伏,云锦书目不斜视,死死盯着正前方男子。年纪三十五六岁,一只眼睛瞎了,个头很高,皮肤黝黑,气势凶狠,毫无疑问他杀过很多人。 “如果你脱光衣服跪在地上求我,我可以考虑多留你几日。”独眼男端着酒杯邪笑。 “你们是西部的土匪?打不过我夫君,只能抓我这个弱女子泄愤,怪不得会输。”云锦书冷哼一声。 她想起夏蕴荷在信中说,西部人说话鼻音很重,并且有很多词语跟官话不同,再加上他们刚才提到霍沣,故而大胆试探。 “你他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独眼男怒而摔碎手中的杯子,大步向她走来。 “再过来一步,我就死给你看!”云锦书取下金簪对准自己的脖子。 “哈哈哈,兄弟们,她竟然敢威胁老子?”独眼男不信,朝前走了两步,云锦书立刻按住金簪,血顺着簪子流下。 独眼男第一次见到比自己还固执的女人,内心非常兴奋,驯服这样的女人多有意思。 云锦书多聪明,看对方的眼神就知道在想什么。这个世道,女人对男人来说不是花瓶宠物,就是传宗接代的工具。 “带回去好好看着,可别让她死了,老子发过誓,要当着霍沣的面亲手杀死他媳妇。不过这细皮嫩肉的,今晚大伙开荤!”独眼男摔了酒杯大吼。 “老大威武!” 众山匪呜呜啦啦大喊大叫,云锦书再次回到山洞。其他女子见她没有受到侮辱,既觉得庆幸又觉得嫉妒。 凭什么她可以躲过?! 被关久了的女人,精神已经不正常了。她们被山匪驯服,甚至爱上山匪。 云锦书从怀中掏出手帕把伤口捂住,随后闭目养神。有个头发乱糟糟的姑娘悄悄靠近她,手里拿着石头,她听到动静猛地睁开双眼,姑娘吓得后退两步。 “你疯了!”粉衣服姑娘拽着另外一位蓝衣服的姑娘来到云锦书旁边。 拿石头的姑娘害怕了,转头回到角落里蹲着,时不时抬头看向她们三人。 “我叫晴儿,她是三娘,咱们一块儿逃。”粉衣服的姑娘小声说道。 云锦书看出来这六位姑娘分成三类,一类积极自救,一类听天由命,一类疯疯癫癫。 晴儿跟三娘眼里还有光,刚才拿石头的姑娘精神已经完全崩溃,分不清好坏,也分不清现实,剩下三人眼神麻木。 第112章 暗中计划 当然不排除这两个姑娘跟山匪是一伙的,故意装出亲近的模样套她的话。 云锦书想了想说:“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我的家人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你说的对,要从这里逃出去谈何容易?之前有位姑娘半夜跑了,第二天早上,他们特意把姑娘的尸体摆在外面的石头上,放了三天都发臭了才埋进土里。”三娘垂下眼帘,想起当时的场景脊背发凉。 “不跑的话,今晚你肯定被开荤。”晴儿脸色煞白,她被抓来的第二天晚上就被侵犯了。 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放心,到时候我会见机行事,可否把你们打听到的信息告诉我?不是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云锦书笑了笑说。 晴儿是商户之女,上个月陪表姐来承恩寺上香。两人都被抓了,可笑的是她的兄长,选择救暗恋的表姐放弃她。 她刚开始以为兄长回去至少会报官,可一个月过去,影子都没有。 三娘是半个月前跟丈夫来承恩寺求子嗣,然而山匪出现的时候,对方扔下她头也不回地跑了。 她们不甘心,想要回去问清楚! 云锦书叹息一声,凉薄之人何其多? 中午,山匪们呼呼啦啦下山。 虽然留在山上的人不多,但天天一顿饭,不是稀粥就是半块饼。姑娘们别说逃,就走百步的力气也没有,身体弱得厉害。 “你们叫什么名字?”云锦跟两位看守的山匪聊天。 “柱子。”高个子面无表情。 “王甲。”矮个子嘿嘿一笑,露出一嘴的大黄牙,看起来更恶心了。 “我想去方便,你能带我去吗?”云锦书指了指王甲,声音娇媚诱人。 王甲眼珠子转了转,这女的晚上开荤,但也轮不到他们最底下的兄弟,他们永远只能睡干部们睡腻了的疯疯癫癫女子。 凭什么呀? 每次都是他们干脏活累活,这女的梳着妇人头,早就不是处子,他就算先干一炮应该没人能看出来? 王甲越想越开心,不顾柱子劝阻,非要带云锦书出去,柱子担心人跑了也跟着。 “你看她就没想法?那勾人的眼睛,白嫩的皮肤,他娘的,只要能干一回,死也值了!”王甲越看,身上的欲望就越澎湃。 “不行!”柱子不同意。 云锦书假装听不见两人嘀咕,转头看向四周观察地形。很快,她听到细细的口哨声,又看到一条蛇从草丛爬过。 她停下脚步,走在前面的王甲顿时回头,暧昧地扯了扯捆住云锦书双手的绳子道:“你想在这儿解决?” 云锦书指着蛇消失的草丛说:“我要去那儿解决。” “行,那儿的草丛茂盛,那儿好。”王甲拽着云锦书往树林里走去。 云锦书心脏怦怦怦直跳,当三人的身影彻底被茂密的树林挡住时,王甲火急火燎冲她扑过来。 “等会儿,你俩谁先?”云锦书伸手将人拦住,啧,尚未靠近就能闻到刺鼻的臭味,她好想吐! “当然是老子先来!”王甲龇牙咧嘴。 “我先来!”柱子不同意。 “他娘的,凭什么?” “那就谁都别来,否则我告诉老大!” 柱子气定神闲,反正他也不是很想干,但是干的话就必须排在王甲前面。 王甲甩开绳子,转头揪住柱子的衣服。两人为了谁先谁后的问题,开始对骂。 王甲骂柱子不是人,不但抢他的饭还老爱背后告状,害死张老五;柱子骂王甲是废物,连女人都压不住,上回差点跑了。 听他们的对话,果然不是第一回。 突然柱子觉得小腿有些痛,低头一看竟然是有毒的花蛇,连忙将其甩开。 王甲看到了,刚要幸灾乐祸,树上有什么东西掉下来,滑溜溜的钻进他后背。 “草他娘的,蛇啊!” 云锦书认得,那是白芷的小花跟小彩。训练蛇听话需要很长时间,毒蛇就更长。 白芷也只有这两条是从小养到大,之前咬陈雅也是它们,剩下的都是没毒的蛇。 王甲跟柱子顾不上云锦书跑了,不过还没出树林就晕倒,白芷跟贾五从树上跳下来。 “主子,让您受惊了。”两人抱拳行礼。 昨天白芷趁向瑞泰去赌馆,迎亲队伍混乱之际,打晕一名侍女混进国公府。她长相普通,也没什么记忆点,冒充侍女正合适。 进府后,亲眼看着叶文心把郑氏劝离房间,看着侍女把云锦书带离房间,甚至藏在马车暗阁送出城,整个过程都很平静。 饶是见多识广的贾五也感叹不已,甚至怀疑她的脸是僵的,没办法做表情。 “外面情况如何?”云锦书问。 “冬葵留在府里保护芃芃,贾六去调查山匪来历,无忧找了四皇子妃求救。” “笔墨纸砚带了吗?” 霍泽跟山匪联手确实出乎她的预料,原本以为他会跟前两次一样亲自动手,不过正好借此机会彻底断送他的仕途和名声。 “带了,跟以前一样。” 贾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里面装的是霍泽的同款笔墨纸砚。云锦书用完都会交给他保管,放东麟院容易被人发现。 “我现在写封信,你拿去给我爹,让他做旧成三四个月的模样。” 云锦书说完,白芷去放风,贾五找了块平石用衣服擦干净,然后把纸铺上。 不用写详细内容,也不需要留下名字,只要有霍泽勾结山匪的笔记就够了,故而她写“我能帮你复仇”六个字。 “主子为何不走?”贾五觉得现在正是逃离的好机会,为何要多此一举留下来? “我一逃,独眼男肯定逃。记得告诉无忧,无论如何都要在太阳落山前进攻,否则我生死难料。”云锦书头也不抬地说。 “小的明白。” 贾五拿信离开老头山,白芷从袖子里掏出两块糕点和解毒丹给云锦书吃下。 “再找找,应该还没走远!” “草他娘的,那两个蠢货!” 是山贼找来了,白芷躲到树上,云锦书看她藏好,这才大声尖叫:“有蛇啊!” 山贼听到尖叫迅速跑进树林,一眼就看到倒在地上的同伴,还有瑟瑟发抖的女人。 云锦书被送回山洞,看守的人换了,至于王甲跟柱子的情况,她不在意也不想知道。 “你没事?”晴儿跟三娘围了过来。 “没事,上茅房的时候遇到蛇,被吓住了。”云锦书看起来很镇定,手却止不住颤抖。 “我以为你——”三娘欲言又止。 “晚上怎么办?他们的开荤仪式很可怕,我当时晕了三天才醒过来,还有个姑娘不到十岁,当场就死了。”晴儿紧紧抓住云锦书的手,若不是滔天的恨意,她也撑不下去。 “善恶到头终有报,老天不会放过他们。” “呵,老天真管事的话,我们也不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我从小寄人篱下,谨言慎行,未曾有一步出错,更没有害过任何人,凭什么要在这里受苦!”不远处穿着藕色衣服的姑娘神情很激动。 “哈哈哈,娘,你怎么了娘?”有个姑娘疯了,拉住藕色衣服的姑娘就喊娘。 “我不是你娘!” “娘你说什么呀,我听不懂。” 两人拉拉扯扯,云锦书觉得异常难受。当初霍沣去西部剿匪的时候,肯定也有很多无辜的女子被这些恶人毁了一生! 第113章 逃跑之夜 云锦书深吸一口气,缓缓让自己平静下来。今晚这些人就会付出代价,她不能冲动,更不能坏了计划。 傍晚外出的山匪们回来了,身上背着大包小包,不知又抢了哪些无辜的路人? “进去,不然就杀了你!” “轻点,好疼的。” 云锦书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竟然是无忧。她假装站不稳扑过来说:“四皇子亲自领兵五百,太阳一落山就进攻。” 云锦书点点头将她扶稳,再装作不认识的模样,相互自我介绍。 太阳落山了,云锦书被刀疤男带走。不过刚走到半路就看到用来当做库房的木屋着火,他立即让两名手下去查看情况。 云锦书停下脚步,这是进攻的信号,她不能被当做人质,必须想办法逃脱。 “别想存什么歪心思,对付你,老子一只手就能压死!”刀疤男用力拽着绳子。 山洞里的女人,为了防止她们逃跑,只要出来都会用绳子把双手捆住。 云锦书冷笑道:“落草为寇不可耻,可耻的是奸杀抢夺,无恶不作,你不会有好下场!” “他娘的,谁允许你蹬鼻子上脸!”刀疤男怒了,一把将云锦书拖到他面前。 “你恼羞成怒,因为我说的是实话。” “草,别以为老子不敢杀你!” “你不敢。” 云锦书故意激怒对方,刀疤男失去理智,伸出右手恶狠狠捏住她的脖子。 突然背后一痛,他回头看了一眼,是个穿着绿衣服的陌生女人。 她什么时候靠近自己? “噗。” 白芷毫不犹豫补第二刀,巨大的疼痛让刀疤男面色扭曲。不过他很强,一把将云锦书甩到地上,随后拔刀反击。 长刀对匕首,发出“噌”的一声。 白芷身材灵巧,力气不足,故而被对方震得手腕发麻。她迅速拉开距离,云锦书也趁机躲到附近的大树后面,免得被抓到威胁白芷。 两人第三次对抗,刀疤男由于后背流血过多,视力模糊,出刀变得犹豫。白芷抓住机会,狠狠将匕首刺进他的腹部。 刀疤男再也无力支撑,轰然倒地。 白芷快步向云锦书走来,突然她停下脚步,大声吼道:“快逃!” “你们要逃到哪里去?”是独眼男的声音,沙哑又难听,就像别人锯木头一样。 随着白芷转身,云锦书看到她后背中了一箭,五名壮汉迅速将她包围,独眼男则拉弓搭箭,准备射击第二箭。 白芷现在没办法叫小彩、小花袭击人类,因为毒蛇每次咬人毒性都会降低。它们今天已经咬过一次,短时间内再咬毒性减弱不说,还容易产生应激反应。 “不用管我。”白芷依然沉声道。 箭上有毒,她整个背部都麻木了。 这一次恐怕凶多吉少,但她不后悔,毕竟做这一行,多活一天就是赚一天,从未听说谁能活到白发苍苍的年纪。 云锦书没有回答她,而是从树后走出来,镇定地说:“放了她,我跟你走。” 独眼男为了报复霍沣可以从西部跑到京城,那么自己身为霍沣的妻子就不会轻易死去,毕竟他还要享受虐杀的痛快。 万幸霍沣不在京城,否则以他的性子,可能真会让对方得逞。 “老大,有一大群官兵上山了!”有山匪慌慌张张跑过来汇报。 “慌什么?去通知大伙撤退!”独眼男皱着眉头,那瘦弱的山匪期期艾艾跑开了。 “老大,跟他们拼了!”有个皮肤黑漆漆,嘴唇很厚的壮汉大大咧咧吼道。 “拼个毛线拼,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把这两个女的带上,咱们也走!”独眼男很嫌弃他,若不是武艺高强,早被一脚踹开! 两名壮汉毫不犹豫奔向云锦书,白芷挣扎着要阻止他们,奈何被另外三名壮汉拦住,最终两人都被抓了。 乌云遮住了月亮,到处黑漆漆一片。 独眼男带着他们在夜色的掩护下,从小路上山,毕竟山下已经被官兵包围了。 云锦书跟白芷都被堵住嘴巴,捆住双手,拖拽着离开。身后传来呼喊声和哀嚎声,看来官兵已经杀到他们的营地。 风很大,也很冷。 云锦书时刻关注白芷的状态,嘴唇发紫,眼神慢慢涣散。不能再走了,否则毒素迅速浸入全身,会出大事的! 她停下脚步,壮汉举着刀:“再磨磨唧唧,老子划了你这张漂亮的脸蛋!” 云锦书疯狂摇头,抬着下巴看向白芷。壮汉不明白她的意思,把嘴里的破布扯出来。 “呕。”云锦书吐了,实在是这块布太脏太臭了,连抹布都不如! “他娘的,别给老子耍手段,否则现在就杀了你!”独眼男气呼呼来到云锦书身旁。 “她不能再走了,否则会毒发身亡。”云锦书不怕他,因为越怕就会被欺负得越惨。 “老木,你背着她,到时候留着做箭靶。”刀疤男对五人中最高壮的男子说道。 “行,不过得让她当我媳妇。”叫做老木的男子嘿嘿一笑,提出要求。 “草他娘的,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腰下二两肉!行,给你,给你行了!”刀疤男怒而大骂,老木这才把人背起来。 刚走不到百步,后面就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肯定是朝廷的官兵! 几人安静下来,独眼男更是把云锦书拽到自己身边当保命符。虽然霍沣没有回来,但他打听清楚了,这个女人父亲是尚书,身份贵重,可以用来当人质保命。 “在前面!” 果然是官兵追上来了! “老鹰、老木跟我走,剩下的人拦住他们!”独眼男拽着云锦书跑,老木也将白芷扔到地上,都这个时候了,活命要紧。 不过那三人再厉害也不可能拦住这么数十名士兵,很快云锦书看到五名士兵追上来。 “老木!”独眼男沉声道。 老木停下脚步,从腰部掏出斧头,拉开架势站在路中间。气势很足,震慑也很强,不过还是有两名士兵追上来,不用独眼男命令,老鹰就自己停下对付他们。 最终只剩独眼男拽着云锦书逃,两人来到悬崖边,附近有长长的藤蔓。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独眼男的计划应该是荡着藤蔓到对面逃过追捕。 不。 光是想想云锦书就觉得头皮发麻。 “黄泉路上要是有你作伴,老子也不枉此生!”独眼男把云锦书拽到悬崖边,崖底一片漆黑,让人不寒而栗。 “不,我不要过去,太可怕了。”云锦书瘫坐在地上疯狂摇头,跟刚才镇定自若的样子判若两人。 独眼男冷哼一声去拽藤蔓,看看哪条比较结实?试探几次之后终于选定。 待他回头,云锦书还坐在地上崩溃大哭,这让他觉得异常烦躁。原以为是个胆大的女人,到头来不过如此。 “别哭了,过来!”独眼男大吼。 云锦书还是摇头,气得他放下藤蔓,举起巴掌。然而当他的巴掌恶狠狠落下时,痛得大喊大叫的人却不是云锦书。 “我要杀了你!”独眼男目眦欲裂。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云锦书手上的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手里还拿着一把无比锋利的匕首。 刚才独眼男巴掌落下时,她就是用这把匕首刺向对方的掌心。 第114章 锦书反杀 独眼男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女人示弱不过是为了让他疏忽,然后偷偷解开绳子。 果然跟霍沣一样奸诈! 当初他就是被霍沣骗了才毁掉一只眼睛,差点命丧黄泉,现在他妻子也一样! 独眼男气得失去理智,把新仇旧恨全都算在云锦书头上,眼里杀意翻腾。 “我要杀了你!” 他怒吼着向云锦书扑过去。 云锦书迅速滚到一边,然后毫不犹豫往独眼男的眼睛撒东西。独眼男用手挡住,但是他又上当了。 因为云锦书撒的不是灰尘而是毒药,她身处上风区,怎么可能放过这种机会! 冬葵曾教她很多防身的技能和毒药的使用方法,今生为了活下去,她很努力的! 独眼男虽然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但还是吸入不少毒药,愤怒之下他死死捏住云锦书的脖子,就算死也要让这个女人陪葬! 独眼男的力气很大,脖子上传来的疼痛迅速扩散到整个颈部和头部。 由于强烈窒息导致现呼吸困难,身体也失去力气,云锦书连匕首也拿不住了。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独眼男摇摇晃晃倒下去,掐住她的手也失去力气。 咳咳咳,咳咳咳! 云锦书瘫坐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毒眼男不停重复这句话,但是他的四肢变得僵硬,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因为云锦书的匕首上抹的是能麻痹神经的蛇毒。 “杀我?呵。” 片刻之后,云锦书缓缓走到独眼男跟前,毫不犹豫用匕首刺向他的腹部。 “这是为那些被你害死的姑娘。” 独眼男痛得大汗淋漓却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躺在地上,任由她折磨。就像当初那些女子一样,被他和他的手下肆意凌辱,最后死去。 云锦书冷漠地把匕首拔出来,再狠狠刺了第二刀说:“这是为山洞里的姑娘。” 第三刀为她自己,准备刺第四刀的时候,她听到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瞬间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舒然,舒然!” 云锦书回头,果然看到心心念念的霍沣,只觉得鼻子一酸,眼里雾气腾腾。 她快速扔了匕首,跌跌撞撞跑过去说:“我好害怕,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霍沣紧紧将她抱在怀中,王山看着不远处血流了一地的独眼男,嘴角抽了抽。 地上那可是西部大名鼎鼎的土匪,被您这样的弱女子捅了几刀可能更害怕?不过他有眼力见,没在这个时候开口打扰主子,而是老老实实把独眼男抓住。 云锦书太累了,霍沣抱着她回去。 路上遇到四皇子和七皇子,两人看她裙摆上有血,以为受了重伤。 霍沣忙解释道:“都是皮外伤。” 云锦书挣扎着要下来行礼,四皇子摇了摇头道:“这种时候就不必在乎那些虚礼了,保重身子要紧。” “多谢殿下宽仁。”云锦书艰难的开口,声音嘶哑干涩。 众人来到木屋时夜已经深了,四周点起火把,山匪全被士兵捆绑起来。 “我不要下山!” “大人,下了山,我就活不成了啊!” 有两名女子跪在地上磕头,额头流血也没停下。世人要求女子守贞洁,若是让人知道她们没有以死守节,而是在山贼窝里活下来,只怕唾沫星子都能淹死。 云锦书看着那六位姑娘,毫无疑问她们的一生都被毁了。以后午夜梦回,不知还要经受多少心理和身体上的折磨。 晴儿跟三娘沉默不语,虽然她们无论如何都要回去,但也清楚回去之后,自己将会面临怎样的污言秽语。 “不知殿下要如何安置她们?”云锦书问。 “若是愿意归家就派人送回去,若是不愿,那就送去尼姑庵。”四皇子回。 “独眼男的家当有多少?” “护卫们到处都找了,现银不过几十两,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折合起来也就二百两。” “可否把这些东西都兑换成银钱补偿给受到伤害的她们,不论是回家还是去尼姑庵,没有银子傍身都很难活下去。” “这倒是个好主意。” 四皇子不在意山贼的那点家当,当下就叫来当地县令,让他按照云锦书说的办。 “主子,您没事?”无忧看到云锦书被抱着,吓得眼睛都瞪大了。 她一出声,晴儿跟三娘都回过头来。 “若是需要帮忙,我可以派人送你们回去。”云锦书知道两人的经历,所以她所谓的派人跟县令派人是不同的。 晴儿沉思片刻拒绝了,毕竟那是她的亲哥,要是把事情闹大,对家族名声不好。 “我,不,草民多谢贵人。”三娘没有拒绝,婆家肯定待不下去,娘家注重名声也不可能让她回去,指不定还要劝她以死证明气节。 她想活下去,还要活得比他们都好! “好,无忧你亲自送她回去。” “是,主子。” 云锦书看受害女子的事情解决了,想起白芷,连忙询问情况如何?得知大夫正在为她诊治,这才松了一口气。 四皇子带了两名大夫过来,一人给白芷解毒,另外一人为受害的姑娘诊脉。 后续的事情有四皇子跟县令处理,不需要云锦书操心。累了一天,她终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如今城门已经关闭,他们要在老头山上过夜。木屋里没有床,只有几块硬邦邦的木板,霍沣选择抱着云锦书过一晚。 第二天清晨贾五出现,云锦书给他使了个眼色,他立即点头离开。 只要有那封信,霍泽勾结山匪谋害弟弟、弟媳妇的罪名就坐实了。 如果只是县令审理这起案子,很可能会忌惮侯府的势力,从而瞒下来。故而她当初才安排无忧去求长姐,有四皇子在,案子肯定能照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 虽然霍沣突然回来,但相比霍泽,他显然更愿意站在自己这边。况且他也在找机会重重打压霍泽,省得上蹿下跳恶心人。 虽然晴儿说不用帮忙,但云锦书还是让赵山偷偷护送她回去。小姑娘看起来很容易受欺负,怎么可能斗得过凉薄的哥哥? 回到府中,冬葵禀报说,叶文心偷偷让人散播谣言,说她被山贼糟蹋了,还说侯府要休了她…… 云锦书冷笑着让人准备热水,身上臭烘烘的很难受,一切等她休息好了再说。 “我们一起洗。” 霍沣的手黏在云锦书身上,进府要抱,去净房要抱,明明她双腿什么事都没有。 云锦书本想拒绝,不过看他双手颤抖,眼里满是愧疚和悔恨,便由着去了。 霍沣昨晚回来,听母亲说云锦书被山贼掳走,心里害怕极了。饭也没吃,衣服也没换,立即策马去追四皇子。 从未相信菩萨的他,一路上不停祈祷。只要云锦书能活下来,他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做交换。 第115章 回到府中 霍沣本想为云锦书解开扣子,然而手抖得厉害,折腾了好久也没弄好。 云锦书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膛道:“夫君,我的心脏是不是跳得很厉害?” “舒然……”霍沣哑着声音抬头。 要是他当初处理好西部土匪的问题,那么舒然就不会被抓,更不用经历那么恐怖的事情。 她娇弱得像花一样,怎么能受得住啊? “谢谢你来救我。”云锦书笑着道。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不能离开我,更不能厌恶我。”霍沣泪流满面。 “我永远都不可能厌恶你。”云锦书亲了亲他的嘴唇,却害他哭得更凶了。 虽然霍沣哭起来很好看,但她舍不得,故而耐心安抚好一会儿才停下。 两人从净房出来,赵嬷嬷已经准备好饭菜摆上桌,有银耳莲子羹、水晶饺子、清蒸鱼、黄金鸡、蜂蜜红枣糕。 她没什么胃口,喝了小半碗粥就停下。霍沣哄着她吃了两个饺子,又叫府医诊脉。 霍沣亲自帮云锦书涂药,她的皮肤白,平常轻轻一捏都会留下印子。看着红肿的脖子,他心疼不已。 云锦书很困,还没上完药就睡着了。 霍沣命赵嬷嬷跟王蕊好好伺候,转身出门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清河县的柳县令此时满头大汗,土匪跑到他管辖范围内作恶三个月,他愣是一点消息都还没。 更麻烦的是那独眼男死了,不但中了毒,还被捅了六刀。霍沣直接承认是他做的,当时救人心切没想太多。 土匪人人得而诛之,更何况还绑了他的夫人,冲动之下失去理智情有可原。 唉,还是硬着头皮审。 “启禀大人,小的找到一封密信!”有衙役前来禀告。 柳县令拆开一看,信上只有六个字:我能帮你复仇。 果然案子背后另有隐情,否则土匪们怎么可能冒这么大的风险绑架侯府少夫人。 柳县令毫不犹豫把信交给霍沣,霍沣看到信之后双目赤红,当下便离开县衙,案子也转移到顺天府。 云锦书醒来时,脖子还是很难受,她偏头看向窗外,太阳就要落山了。 房间里跟安静,王蕊坐在不远处打络子,赵嬷嬷在纳鞋垫。 “白芷怎么样了?”云锦书开口。 “回少夫人,白芷姐姐已经醒了,不过还不能下床,这会儿在耳房里休息。”王蕊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来到床边。 “你去告诉王大夫,她是为了救我才受伤,无论如何都要治好她。对了,我那库房里还有半截人参,也拿去给她吃。” “是,少夫人。” 王蕊退下,赵嬷嬷笑了笑说:“菩萨保佑,少夫人吉人天相。” “芃芃呢?” 说曹操曹操到,云锦书刚问完就听到外面传来芃芃跟乳娘咿咿呀呀说话的声音。 赵嬷嬷给她倒了杯茶,随后撩起帘子出去,很快乳娘抱着芃芃进屋。 只见她穿着粉色百花裙,露出藕节一样的小胳膊,看得人心都软了。 “芃芃。”云锦书冲她伸出双手。 小丫头见了她,小嘴一撇,哇哇哇地哭起来。娘亲太坏了,都很久不来看她。 云锦书心疼地抱起闺女,亲了亲她肉乎乎的脸蛋,芃芃也紧紧抓住娘亲的衣服。 霍沣进屋,想着云锦书身体不好,伸手要把女儿抱过来。没想到她毫不犹豫打了他,还愤怒地瞪他! “芃芃,我是你爹,你不记得了吗?”霍沣很冤枉。 芃芃扭过头看了一会儿,确定是不认识的人,不但用手打,还伸脚踹。 霍沣假装很疼的样子,“哎呦哎哟”地捂住手臂,芃芃手足无措地看向娘亲。 “别怕,他是芃芃的爹,是除了娘亲之外,最疼爱你的人哦。”云锦书亲了亲她的脸蛋,鼓励她抱抱老爹。 芃芃犹豫好久才伸出双手。 霍沣把她打横抱在怀里,许是父女天性,芃芃对他的怀抱没有过多抗拒。 府里的人听说云锦书被救回来了,都备了礼物过来探望。先是沈氏跟刘氏,不一会儿郑氏跟叶文心也来了。 “弟妹,你没事真的太好了。”郑氏进了屋,捏着手帕扑过来就哭。 “表妹,我们真的很担心你。”叶文心也一边抹眼泪,一边开口说道。 “不知道我平日哪里得罪你们?明知我不省人事还弃之不顾,生生让贼人掳走。”云锦书哭得比她们更凶。 “我们——” “往日大伙说说笑笑,我便以为你两把我当成亲人,原是我自作多情了。” “不是的——” “不要说你俩当时看到我被贼人掳走,却因为记恨故意把人放跑,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呜呜呜。” “当时我俩也被下药了,否则不可能让人把你掳走,真的,弟妹你一定要相信我们。”郑氏恨不得举手对天发誓。 她再傻也不可能做出这种损害侯府名声的事情,更何况还是在别人的婚宴上! “书儿刚醒,你们都回去。泽儿媳妇、淮儿媳妇禁足反省一个月,扣一年俸银。”侯夫人沉着脸进屋。 “是,婶娘。” 两人行礼后离开,这个处罚对郑氏来说不痛不痒;对叶文心就相当于割肉了,因为她不像郑氏有娘家贴补! 沈氏跟刘氏行了礼也走了,乳娘看出她们有事要谈,哄着芃芃到外面去玩。 侯夫人看着伤痕累累的儿媳妇,无奈叹息。能进国公府绑人,偏偏绑的是她,事情做得那么明显她如何看不出来? “你想怎么做?” “媳妇相信父亲会秉公办事,母亲也别太忧心了,俗话说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做事无愧于心便好。”云锦书安慰道。 “你能想得通就好,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为你做主。” “多谢母亲。” “至于定国公府?” 定国公夫人昨天亲自登门赔礼道歉,侯夫人没表态,只说等儿媳妇救回来再说。 如今京城里到处都是传言,有说霍沣剿匪被报复,有说定国公府跟土匪勾结,还有说土匪心仪侯府少夫人…… 三皇子煽动皇太子打压定国公府,毕竟昭勇侯跟赵国公都是被定国公拉下马,他们之间的仇恨可谓是不死不休。 皇太子并不傻,他知道父皇对自己失望,但迟迟不肯废掉是怕五弟以下犯上。 如今朝廷有一半的官员支持五弟,父皇感到危机。若是他能为父皇分忧,那么太子之位,或许就能安稳地坐下去? 只要证明定国公府跟土匪有关系,罪名什么的还不是父皇说了算?到时候可以从父皇的处罚看出他对五弟的想法。 此时的定国公怒不可遏,知子莫若父,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大儿子在打什么主意! “父亲?儿子错了,求您饶了我这一回。”向瑞安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他明明只想趁云锦书昏迷不醒时来场鱼水之欢,谁知那两个丫鬟跟土匪有关系! 如今丫鬟失踪,若是被侯府或者云家的人先找到,到时候就算父亲也不能保他。 “蠢货!我说过多少次,你玩女人没关系,但是不能玩那些麻烦的女人!没有下一次,你明白吗?” “是,父亲。” 定国公找了武艺高强的护卫去暗杀两个丫鬟,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然而一个死了,另一个去三皇子府上。 前天晚上,她们把云锦书送出定国公府后,一个毒发身亡,另一个服下解药活下来。 第116章 逐出家门 贾六假冒定国公府的人追杀丫鬟环儿,正好三皇子路过救了她,派人调查她的身世之后,送去给皇太子。 环儿跟柳儿都是身份低微的通房丫头,不但被向瑞安玩弄,还要被向瑞安的朋友玩弄,或是他们一起玩弄。 向瑞泰大婚前五天,两人被向瑞安要求弄晕云锦书。她们知道这样做很危险,但不做的话根本活不下去。 向瑞泰大婚前三天,向瑞安邀请晋王世子、霍泽等人到别院玩。那天除了她俩还有妓女和清秀的小倌,在别院被他们用尽手段肆意凌辱整整一天一夜。 事后霍泽给她们灌毒药,若是大婚之日不把云锦书送出国公府,她们就会死。 环儿的交代中没有提及霍泽,倒是把所有罪名都往向瑞安跟向瑞泰身上推。说他们跟土匪勾结谋害少夫人,是为了报复霍沣,还说当年淑妃的死跟皇贵妃有关。 皇太子听完哈哈大笑,淑妃是父皇最爱的妃子。他之所以跟守寡的景王妃私下往来,不过是景王妃的脸跟淑妃很像。 这一次,他一定要把皇贵妃跟五皇子拉下来,一雪前耻! 夜幕降临,霍泽得知云锦书被救回来勃然大怒,真是废物,连个女人都弄不死! 幸好没有留下任何书信,那两个丫鬟也已经毒发身亡,否则查到他身上,父亲肯定会非常愤怒。 霍泽缓缓冷静下来,装作无事发生。 同一时间,云锦书正在喂芃芃吃饭。她喜欢吃肉沫豆腐羹,胃口也不错,吃完小肚子鼓鼓的,还自己伸手去拍。 霍沣进屋,云锦书抬头问他吃了吗? 他摇了摇头说:“给你下药的两个丫鬟死了,她们是定国公府的人,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先吃饭,吃完再想。” “你也没吃吗?” “嗯,等你一起。” “你真好。” 云锦书让赵嬷嬷传饭,吃完两人讨论绑架的事情,乳娘则把昏昏欲睡的芃芃抱走。 第二天,顺天府尹前来拜访夏安侯。 他虽然是定国公一派,但为人非常圆滑。所谓山贼的案子,不过是两位少爷内斗,该如何判定还不是夏安侯说了算。 夏安侯并不意外对方的到来,毕竟被绑架的是侯府少夫人,顺天府办案的时候知会他一声,这很平常。 “侯爷许久不见,风采依旧啊。”顺天府尹乐呵呵拱手行礼。 “老夫怎能跟意气风发的何大人比?快请坐,尝尝今年的新茶。”夏安侯谦虚地请对方坐下,随后命丫鬟端上茶水点心。 顺天府尹尝了两口茶,立即点头称赞。 “敢问何大人,土匪的事情调查得如何了?”夏安侯主动开口。 “本官正为此事而来,还请侯爷过目。”顺天府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夏安侯疑惑的打开,看到上面的字迹后气得浑身颤抖。不过他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在对方面前失态。 沣儿明明知道,却还是让顺天府尹过来一趟。他这是在威胁自己,如果不好好处置,毫无疑问,他会不顾家族名声曝光出来。 夏安侯府的公子勾结土匪,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会怎么想?恐怕很快就会步入昭勇侯府的后尘,百年世家不复存在啊。 顺天府尹离开,关于侯府少夫人被绑架的案子,绑匪自然要狠狠处置,至于书信?那是什么,他压根没见过。 霍沣被叫到书房,父子两谈了一下午。 当天晚上苏姨娘自尽了,这件事太突然,不论是霍泽还是侯夫人都异常惊讶,因为她那样的人绝不可能自尽! 霍泽怀疑是侯夫人动手,侯夫人则看向丈夫。因为下午他陪苏姨娘用饭,两个时辰后苏姨娘悬梁自尽。 哈哈哈。 真是太可笑了,当初她儿子夭折,侯爷明知道这件事情跟苏姨娘有关,却还是跟老太太站在一边将人保下来。 她以为两人的感情有多深厚呢? 如今看来也比不过侯府名声! 侯夫人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当初的她是多愚蠢才会把心放在这样的男人身上? 三天后,苏姨娘下葬。 夏安侯宣布将霍泽逐出家门,不允许他再姓“霍”。不明真相的霍家人联想到苏姨娘无缘无故自尽,纷纷猜测霍泽是她跟人通奸生下来的,否则侯爷没理由这么做。 霍泽穿着孝服,整个人都僵住了。 叶文心也震惊地抬头,没有侯府做靠山,霍泽这辈子仕途到头了。她不甘心就这样输给云锦书,必须尽快找其他出路! “父亲,姨娘怎么可能背叛您?她爱您入骨,这点您最清楚的呀!”霍泽跪下来苦苦哀求,他怎么可能不是霍家的孩子呢? “我不是你父亲,你也不是霍家人,收拾行李,今日便离开。”夏安侯背过身去。 霍泽当初被过继给霍严,这事只有霍家人知道,对外他依然是尊贵的侯府少爷。 如今改姨娘的姓,还被逐出家门,别说跟霍沣争爵位,连踏进侯府都做不到!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 明明他知道未来,怎么比前世还悲惨? 霍泽抬头,正好看到云锦书那双冰冷的眼神。明明是五月初夏,他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当中。 一定是她在背后使手段! 霍洲蒙了,原来老三不是霍家人,那么他睡叶文心的事被发现也没关系,毕竟一个丧家之犬,拿什么跟自己斗? 霍海怀疑这件事另有隐情,并不是他相信苏姨娘,而是霍泽虽然五官更像苏姨娘,但他的手跟父亲一模一样。 小时候练字,父亲曾说过两次,他们的食指跟无名指一样长,这样的手不常见。 他坚持把霍泽逐出家门,一定是霍泽犯了大错,否则不可能放弃这么好的苗子。 要知道霍泽年纪轻轻就任职员外郎,还得到平江郡王以及三皇子的赏识,假以时日,定能在官场上大展身手。 虽然族长看好霍泽,但侯爷做了决定,他也只能把名字从族谱上划出去。从今往后,苏泽以及他的子嗣跟霍家再无瓜葛。 天空阴沉沉的,眼看就要下雨。 侯夫人派卢嬷嬷去修竹院盯着,衣服、首饰、嫁妆之类的东西他们可以带走,但是其他侯府的东西,想都别想! 苏泽第一次感到如此屈辱! 一个个像防贼一样死死盯着他,每收拾一样东西,都恨不得检查三遍! 叶文心抱着儿子坐在罗汉床上,行李都由水绿跟水青收拾。她俩是陪嫁丫鬟,自然是她去哪儿就跟到哪儿。 竹桃、胭脂的伺候丫鬟,还有两个孩子的乳娘和嬷嬷都是侯夫人拨的,故而不能离开侯府,当然她们也不愿意离开。 竹桃没有失去希望,就算“霍泽”变成“苏泽”,那也是从五品的员外郎。是正正经经的官员,有朝廷发放俸禄,只要把叶文心拉下来,她上位的机会更大了。 胭脂也不在意,就算过苦日子,生病没银子治疗的也不是她儿子。如今想来,当初交换孩子的决定真是太明智了。 众人各怀心思,磨磨蹭蹭许久,终于在天黑的时候,坐上马车离开夏安侯府。 霍泽回头看了一眼高大的朱门,眼里恨意翻涌,总有一天,他要亲手杀了云锦书跟霍沣报仇! 第117章 人间皆安 霍泽早前在树梅胡同花三百两银子买了个四合院,总共十间房,大小不如修竹院的一半,屋里布置也差得远了。 当初他买了一家三口帮忙照看,如今看到主子过来,三人连忙出来迎接。 丫鬟、婆子、小厮、生活用品都得买,霍泽想想就觉得头痛,转身要求叶文心从今往后上下打点,别耽误他办大事。 “泽哥哥,银子?”叶文心当然愿意管家,难不成让两个姨娘管? “这是一百两,不够从嫁妆里拿。”霍泽从柜子里掏出一个锦盒,里面装有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足够平头百姓吃喝五年,但对于出入仆从伺候,吃喝无不精细的叶文心等人来说,这点银子打发叫花子呢! 关于嫁妆的处置,夏朝沿用前朝律法,那就是:妻家所得之财,不再分限;妇人财产,并同夫为主。 意思是:女子的财产不因为婚姻关系缔结而成为夫家的共有财产,属于夫妻两人共同拥有。 哪怕丈夫不告而取,只要不超过一半数额,就算是告官也没用。更何况许多女子出嫁后,不论是被动还是主动,当小家庭遇到困难,大多都会把嫁妆贡献出来。 叶文心的嫁妆并不多,成婚这三年被霍泽败得七七八八。要不是她留了心眼,提前收拾一些藏起来,恐怕往后要饿死。 这个时候的夏安侯府,不知道是因为苏姨娘的丧礼,还是赶走了霍泽,大家担心冲撞主子,仆从们做事都小心翼翼。 老太太这几日恢复得不错,侯夫人特意把霍泽被赶出府的事情细细说给她听。 “当初您为了保住苏姨娘肚里的孩子,致我的孩子夭折于不顾,如今真是报应啊。” “你……她……”老太太面容扭曲,眼睛浑浊,脸色蜡黄,一激动就口歪眼斜流口水。 “大夫说了,情绪大起大落不利于治疗,您这点小事都承受不住,往后可如何是好?”侯夫人面露关切,神色担忧,声音柔和,任谁看都是孝顺有佳的好媳妇。 只可惜说的话深深扎在老太太心口上。 “呜呜呜!” 老太太说话含糊不清,哪怕是最了解她的贴身丫鬟看到了,也猜不到笑容温婉地侯夫人,每次背着他人小声说些什么? 实际上不止侯夫人,二房媳妇也经常对老太太说阴阳怪气的话;三房媳妇倒是不说,但很嫌弃她流口水和失禁,每次看一眼就离开,反正干活的都是丫鬟。 老太太觉得很悲哀,她想跟三个儿子告状,但记忆力越来越差,说话也颠三倒四,别人根本听不明白! 云锦书看到无忧回来,询问她三娘可还适应田庄的生活?她点了点头。 三娘回去之后连门都还没进就被休了,不过在无忧的帮助下拿回一半的嫁妆。姚芳菲愿意聘请她到香粉店干活,但她更想过平静的生活,故而送到田庄种草药。 晴儿那边情况更复杂,女儿好不容易从山贼窝里逃出来,家人不但不高兴,还怪她没有以死守贞。 晴儿质问兄长为何不救她? 哪怕当时先救了表姐也没关系,回去之后不报官也没关系,至少要带着家丁来找她,否则也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然而不论她如何声嘶力竭哭诉,吴家上下都只在意她失了清白,毁了名节,一个个像是发了疯一样劝她自尽。 晴儿绝望了,要不是赵山在背后跟着,她当晚就投井自尽,香消玉殒。 如今借宿在姚芳菲家里,后面的事情她会妥善安排。不过晴儿的兄长和父亲,云锦书觉得不该让他们生意做得那么顺畅! 时间如流水,很快就到七夕。 霍沣跟云锦书带芃芃出去玩,她马上就满一岁了,走路摇摇晃晃,大大的眼睛对世界充满好奇和渴望。 云锦书觉得,看她出生,陪她长大,就是世间最幸福的事情。 芃芃第一次逛街,也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激动得张牙舞爪。霍沣担心乳娘看不住她,一路上都抱在自己怀里。 “爹爹,芃芃要。”芃芃指着拨浪鼓道。 “想要哪个自己拿。”霍沣温柔道。 他陪伴芃芃的时间太少,总会不自觉惯着她。不过女儿太可爱,年纪又太小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芃芃拿到拨浪鼓,第一时间塞到嘴里。云锦书赶紧把拨浪鼓抢过来换成陶瓷小茶盏,这个是专门让她吸的。 每天都用热水洗干净,这样咬不容易生病。 芃芃扭过头不理她,云锦书捏了捏她的脸,小丫头竟然会耍脾气了。不过她不记仇,给块糕点就咧开嘴笑呵呵的了。 一行人去看灯,芃芃对什么都好奇。一会儿看看这里,一会儿摸摸那里,嘴里咿咿呀呀说个不停。 中途遇到刘铮,他变化很大,再也不复当初的肆意潇洒。赵国公府虽然没有被剥夺爵位,但赵国公被撤职,长子流放,次子被打断腿,一辈子都要躺在床上。 孙子年纪小不扛事,所有人都把希望放在二房的刘铮身上,要问为何不是刘铮父亲扛?因为他耳朵听不见。 “沣哥!”刘铮看到他们,笑着打招呼。 “好久不见,一起喝茶去?”霍沣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芃芃都长这么大了,叫声叔叔来听听?” “芃芃,这是刘铮叔叔和时依婶婶。”云锦书摇了摇女儿的手提醒。 “叔叔,婶婶。”芃芃乖乖地问好,随后害羞的躲到爹爹怀里。 “真可爱,咱们要是也有个女儿就好了。”刘铮看向时依,眼里抑制不住地渴望。 “咱俩不可能。”时依很肯定的说。 “怎么不可能?” “女儿像爸爸,你眼睛小,鼻子塌,还容易长胖。” “长得像你不就好了。” “风险太大,还是不要了。” 云锦书看着吵吵闹闹的他们,恍然想起两年前的婚礼。当时刘铮板着脸,大伙都知道他不喜欢新娘子,故而送了很多美女。 时依不在意,她嫁给刘铮是为了报答婆婆的恩情,否则跟刘铮说话都嫌浪费时间。 只是随着相处时间变长,刘铮渐渐被她吸引。那么美好而又坚韧的姑娘,对他而言就像太阳一样,光芒万丈。 不过两人进展不顺利,最搞笑的是刘铮中媚药跑去找时依,时依毫不犹豫塞两个小妾给他。 他说不要小妾,时依又塞两个清秀的小厮给他,气得他一头撞在墙上晕倒了。 总之闹了很多笑话,两人才慢慢步入正轨。其他时候时依都很好说话,唯独在念书上比夫子还严格。 赵国公府落败了,狐朋狗友们不再往来,小妾盘算另谋出路,只有时依对他态度始终如一,该打骂的时候一点都不心软。 刘铮觉得,这辈子就算不为自己,为了她,也要功成名就一次。 黄昏渐近,夕阳慢慢与红色的云霞融为一体,不一会儿红色变成灰色,灰色变成深蓝色。随着光线消逝,黑暗笼罩整个天际。 芃芃睡觉的时间到了,一直打着哈欠。 云锦书等人跟刘铮告别,刚上马车,无意间看到不远处周令仪跟吕长昊路过。一个笑容灿烂,一个眼神温柔,很快就消失在拥挤的人潮中。 此时夏蕴荷在江南,前段时间寄信回来说,韩阳正在整理他们一路听到的传奇故事,准备编写成书。 天上皓月千里,星河长明。 地上的风挽着人间愿景,散落在万千灯火中,惟愿山河无恙,人间皆安。 第118章 芙蓉花开 转眼到了芃芃的周岁生辰,云锦书办得很热闹,定国公夫人为了道歉特意送上厚礼。 云锦书也不拿乔,接了礼物笑盈盈待客。抓周仪式上,芃芃左手一支毛笔,右手一个金元宝,看着众人嘎嘎嘎大笑。 “这小丫头真聪明,往后富贵学识都不缺。” “可不是,天庭饱满,一看就是贵人相。” 众人纷纷说着吉祥话,云锦书听了很高兴,她女儿自然是最好,也最惹人喜爱的孩子。 傍晚宾客散去,云锦书累得揉了揉太阳穴。如今侯府大小事宜全是她在管,总有些管事偷奸耍滑,倚老卖老。 她不喜欢一棒子打死,只要不犯大错,都会给他们一次改错的机会。第二回再犯,谁来说情都没用,死契就找来人牙子卖了,活契便打一顿撵出去。 第一个被抓来立威的是霍洲的跟班钱福,青天白日,他跟丫鬟偷偷跑到观景楼里厮混,正好被人瞧见。 云锦书命人各打二十大板,生生打得屁股血肉模糊才扔到邀月阁。霍洲担心钱福说漏嘴,毫不犹豫把他发卖了。 孙嬷嬷哭天喊地,不敢跟霍洲耍脾气就把矛头指向云锦书,背地里诅咒她生不出儿子成为下堂妇! 云锦书也没手软,照样让人打二十大板子送去邀月阁。孙嬷嬷毕竟是霍洲的乳娘,不可能把她发卖,给了银子撵回家。 不过因为这两件事,仆从之间开始流传着霍洲跟人在观景楼里厮混的故事。一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甚至还说那女子不是寻常丫鬟,而是那位被赶出去的女人。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这件事很快就传到府外。苏泽即便离开侯府,依然时刻派人盯着,毫无意外他也知道了。 想起乳母说胭脂的儿子不像他,便怀疑对方背叛自己,偷偷跟霍洲鬼混。 一气之下,苏泽推开房门,拽着胭脂的头发逼问她。这不说还好,说完胭脂也意识到床上的孩子跟大少爷很像,尤其是矮矮的山根和细长的眼睛。 通奸会被打死,但这孩子不是她的! 胭脂迅速跪下,哭哭啼啼承认她调换自己跟叶文心的孩子。 “老爷,奴婢也不想这么做啊?是夫人三番两次给奴婢下药,若不交换的话,奴婢的孩子早就没了!” “你这个贱婢,竟然胆大包天调换孩子,说,还有什么事瞒着我!”霍泽死死掐住胭脂的脖子,恨不得马上杀死她。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若是撒谎,奴婢愿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胭脂发了誓,苏泽这才放开她。 孩子的事情,苏泽没有去质问叶文心,而是对水绿用刑。水绿是真的不知情,自从背叛过一次之后,叶文心就再也不安排她做秘密的事情。 水绿受伤,尽管没有说明原因,叶文心还是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给水青使眼色。 水青趁她晕晕沉沉的时候套话,得知老爷怀疑夫人通奸,连忙去禀报。 苏泽找到孙嬷嬷,她信誓旦旦说叶文心跟霍洲不止鬼混一次,并且每次都在观景楼。他就是害怕自己孙子说出去,才故意把人卖了,如今下落不明…… 苏泽没理会老太太的鬼哭狼嚎,而是给霍洲下帖子,邀请他在中秋节前一天登门做客。 霍洲看到假模假样的帖子忍不住讥讽,他堂堂侯府嫡长子,岂是一个被赶出家门的野种能够轻易挑衅? 当下就让小厮回复对方,既然盛情邀约,自己若是拒绝岂不是太冷漠了?就算不是亲兄弟,但也相处了二十多年。 刚说完,刘氏便牵着琮哥儿进屋。 “夫君,你今日可有空闲?” 只见她身上穿着秋香色蜀锦织金芙蓉褙子,下配红色宝瓶纹马面裙,秀发高高绾起,发间插着七宝珊瑚簪。 霍沣记得芙蓉花,也记得七宝珊瑚簪,但是在他跟守寡的小姨子厮混后,她就把芙蓉树拔了,七宝珊瑚簪也不再佩戴。 “你,你今日怎的?” “我只是觉得今日天气很好,有点像我们初遇的那天,当时芙蓉花开得很美。” “咱们去看芙蓉花,带着琮哥儿一起。”霍洲哑着声音道。 “也好。”刘氏莞尔一笑,一如当年。 侯府没有种芙蓉花,不过郊外的别院有片芙蓉园,马车不过一个时辰。 霍洲兴致勃勃让人准备茶水点心,随后领着妻儿出门。其实他早就后悔了,然而无法面对刘氏,只能一边放纵,一边痛苦,循环往复,不知疲倦。 上马车的时候,霍洲试探着扶刘氏,她并没有拒绝,反倒笑着说“多谢”。 八月的芙蓉园里绿树成荫,花香袭人,那细腻的白色花瓣自然舒展着,宛如娇嫩的美人,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起舞。 仆从在树下铺了毯子,又摆上七八样茶水点心,三人坐着喝茶赏花好不惬意。 琮哥儿看什么都新奇,跑得满头大汗才回来。刘氏轻声训斥几句,再温柔地给他擦汗,丝毫不嫌弃脏。 霍洲看了之后,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道:“我们重新开始?以前都是我混账,我保证往后绝不再做荒唐事了。” “琮哥儿长大了,我希望在他心里,父亲是个极好的人。”刘氏默默开口。 霍洲品出这句话的意思,不由得笑了。 傍晚霍洲本想趁热打铁陪母子两用晚饭,但叶文心的问题必须尽快解决,否则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关系又回到过去。 出门前,他难得主动跟刘氏交代。而刘氏宛如贤惠的妻子,为他整理衣服和配饰。 冬葵禀报说霍洲去赴苏泽的约了,云锦书让她不必再盯着,外面有贾五、贾六。 不是每个做错事的人都能得到救赎的机会,霍洲当初为了隐瞒自己跟小姨子厮混,眼睁睁看着女儿淹死。 事后他若真的悔恨、痛苦,早就跪下向刘氏赔罪,而不是继续跟守寡的小姨子厮混三年,被人曝光才不得已断绝往来。 守寡的小姨子丢了名声,被赵国公府送去尼姑庵。霍洲放纵自己,从府里的丫鬟,到府外的妓女,香的臭的全都往床上拉。 他过得如此畅快,痛苦和悔恨都是刘氏品尝,他凭什么说重新开始呢? 夜幕降临,刘氏陪琮哥儿用饭的时候,眼泪不知不觉掉了下来。 “娘,是不是太辣了?”六岁的琮哥儿担心问道,他记得娘亲不能吃辣。 “是呀,今晚的菜做辣了。”刘氏擦了擦眼泪,很快恢复到平常温柔的模样。 “娘,多喝水,喝水就不辣了。” “真是娘的好儿子。” 邀月阁里母子俩和和气气用餐,苏家正好相反。叶文心得知霍洲登门拜访的时候不停在房间里踱步,心想要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正好可以推给对方! 第119章 霍洲之死 霍洲来到苏家,看着窄小的院子,廉价的家具,“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挡住脸,生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 擅长念书又如何?还不是野种! “霍公子大驾光临,本官不胜感激。”苏泽咬牙切齿,多看霍洲一眼,他就越肯定那孩子不是自己的种! “好说,不知苏大人找本公子有何指教?”霍洲大大咧咧坐在主位上,丝毫不顾及两人多年的兄弟情义。 “指教不敢当,听说八年前有位可怜的小姑娘在父亲眼皮底下淹死了。”苏泽淡定地喝茶,关于霍洲的把柄他手里多的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霍洲噌地站起来,虎毒不食子,若是让刘氏知道真相,别说跟他和好,不杀他就已经是菩萨保佑了。 “去年五月,大公子收刘家八百两银子,逼迫县令放了真正的杀人犯,再将无辜之人屈打成招;今年三月,大公子收周家五百两,帮其抢走李家的酿酒方子……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不是小事情啊。” “你跟踪我!” 霍洲做的恶,随便哪件拎出来都得判流放充军,哪怕他是侯府的公子也不例外。 他以为自己可以凭借身份打压对方,不曾想自己的底细早被摸得一清二楚。非但没能占上风,还要给个野种低头! “你的目的是什么?”霍洲知道他肯定有所图,并且图谋不小。 “一码归一码,先说上面的事情,要我闭嘴也可以,至少这个数。”苏泽伸出五根手指头,也就是要五千两的意思。 “好,还有呢?”霍洲攥紧拳头答应下来,五千两虽然很多,但他有办法筹集到。 “你既然给我戴绿帽,公平起见,也要给老四戴一顶,否则我去见大嫂。” “苏泽,你别太过分!” 霍洲“哐当”一声把茶盏摔碎,且不说云锦书很难勾搭,就说老四那暴脾气,有朝一日被他发现,必死无疑。 苏泽不慌,因为霍洲软弱贪婪,自私自利。只要给个理由,他就能把自己做的恶合理化,比如亲眼看女儿淹死。 等霍洲出了气,他漫不经心叫丫鬟重新上茶,别把大公子的身体气坏了。 “这是同僚送的武夷岩茶,比不了侯府的上品茶,不过尚且还能入口。”苏泽淡淡品茶,他就算再落魄,也不会让傻子算计。 霍洲抿了一口茶,顿时眉头紧皱。 上好的武夷岩茶汤色呈金黄色,并且有浓郁的花香,滋味醇厚滑润。然而这里的茶味道很怪,果然低贱之人,就只配喝低贱的茶! 霍洲离开时,有位小厮不小心冲撞了他,气得他破口大骂,还踹了对方两脚。更倒霉的是骑马回去时,马儿好好的突然发狂。 原本他想拉住缰绳把马儿控制住,不曾想忽然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整个人重重地摔了下去。 贴身小厮大惊失色,连忙下马查探,然而等把人送到侯府的时候,已经没有呼吸了。 苏泽并不知情,他这会儿正在跟叶文心对质。叶文心不但承认自己跟霍洲偷奸,还自请下堂。 “贱妇!”苏泽用力扇了叶文心一巴掌,觉得不解气,又接连打了三个巴掌。 叶文心自请下堂就是在轻视他,认为他离了侯府什么都不是。他真是瞎了眼,怎么会娶这样的荡妇做妻子? 云锦书也是荡妇淫娃,明明是他的妻子,却不顾礼义廉耻嫁给霍沣! 暴怒之中的苏泽对着叶文心又打又踢,叶文心当场吐血,但还是讥讽道:“你都绝嗣了,我为何不能找别人生?” “你这么想生?好,我满足你!”苏泽像个疯子一样撕开叶文心的衣服,然后把她用力推到桌子上。 水青跟水绿在外面听到动静,连忙跑进屋阻拦,苏泽连她们也一起打。卖了身的仆从不能反抗主子,否则要蹲大牢。 两个丫鬟被打得鼻青脸肿,苏泽也累了,转身叫来王全和陈四,当场就把水青和水绿许配给他们。 叶文心不同意,但是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被小厮拖走。 突然大门“哐当”一声被人踹开,管家战战兢兢跑过来说外面来了一群官兵,阵仗很吓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苏泽暂时放过叶文心,理了理衣服和头发出去会客。只见站在最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铁面无私着称的刑部侍郎严安。 “严大人,不知深夜到访,有何指教?” “本官奉尚书大人之令,前来捉拿疑犯,还请苏大人配合。”严安拱手行礼。 “还请严大人明示。”苏泽不明所以。 “霍家大公子可是来过你这儿?” “正是。” “一个时辰前霍大公子从马背摔下,抢救无效死亡。经过刑部调查,不仅马儿被人下毒,大公子体内也有毒药残留。” “不可能!” 苏泽不会蠢到害死霍洲,毕竟他活着更有价值,到底是谁在陷害他?云锦书、叶文心、霍沣、霍淮…… 苏泽一时间理不出头绪,但面对严安他选择顺从,不过为了防止夏安侯强行给自己定罪,他赶忙给王全使眼色,让他去搬救兵。 叶文心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意识到,霍洲没了,若是苏泽也没了,那么所谓的通奸也就不存在。 夏国支持寡妇再嫁,她二十岁正是好年华,何必把时间浪费在没有未来的男人身上? 可若不用通奸的理由,要怎么证明苏泽有心谋害霍洲呢? 叶文心苦苦思索的时候,竹桃变得很慌乱,守寡的妾室没有好下场。若是在大家族里还好,为了颜面至少愿意养着。 叶文心当家可就不同了,指不定过两天就把她们发卖。不对,她现在是白身,不是奴籍,只要自己不同意那就不能卖! 应该担心的是胭脂,她是奴籍,生死全在主子一念之间,不过她有平江郡王做靠山。 对,平江郡王! 如果把罪名推到叶文心身上,再加上平江郡王出手相助,那么苏泽就可以无罪释放。 深夜苏泽被带走,竹桃悄悄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胭脂,请她尽快向郡王禀报并求助。 同一时间,夏安侯府变得死气沉沉。 霍洲壮年去世,哪怕他平时软弱无能,沉迷美色,总归是嫡长子,身份不同。 “可查出他为何去找那个畜生?”夏安侯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岂是一句节哀就能盖过? “回侯爷,最近府里传闻,说,说大少爷跟苏公子的女人厮混,还生下孩子……”王管事犹豫片刻,把查探到的消息禀告。 “作孽啊。”夏安侯无力地倒在椅子上。 想到苏泽从小聪慧,不像是那么冲动之人。可他之前三番两次谋害沣儿夫妻俩,又让人觉得太偏执,也太疯狂了些。 “告诉严安,侯府少爷不能不明不白死了,必须彻查到底。若是有人阻拦第一时间禀告,我自会向皇上禀明一切。” “是,侯爷。”王管事匆匆退下。 云锦书第一次主办丧礼,幸好有苏姨娘的例子在前,否则许多地方都要闹笑话。 第120章 孩子生病 霍洲下葬后,按照规矩,妻妾儿女需要服丧三年,兄弟服丧三个月,霍家变得死气沉沉。 霍洁本是八月二十七日大婚,因为霍洲的丧仪不得不往后推。 云锦书去邀月阁看望刘氏,平常仗着霍洲几分宠爱不可一世的姨娘们,这会儿全都变成了柔弱的小白花。 没了霍洲,刘氏往后想怎么拿捏她们就怎么拿捏,毕竟侯夫人看不上姨娘,管家的少夫人跟刘氏关系很近。 果然风水轮流转,世事难预料。 九月风凉,吹落一地枯黄的树叶,带来一场又一场冷冰冰的秋雨。 叶文心极力想要隐瞒的通奸还是被刑部发现,不过官差问话时她没有承认,毕竟两人都已经死了,孩子也长得像苏泽。 她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孩子被换了,苏泽没说,胭脂就更不可能说了。 “夫人,琪哥儿病了。”胭脂派丫鬟过来禀报,如今苏泽被抓,家里大小事情都由叶文心说了算,银子也全捏在她手中。 “去请大夫。”叶文心倒是没有为难,毕竟她还想留下好名声。 丫鬟请来附近有名的李大夫,李大夫打眼一瞧就知道孩子是胎怯病。啼哭无力,多卧少动,皮肤干皱,四肢不温,呛乳溢乳,哽气多哕,乃脾肾两虚,运化无力。 李大夫开了健脾益肾,温运脾阳的方子。他能看得出来,这孩子养得精细,继续用上品药吊着还是有恢复的可能。 叶文心看着保元汤药方眉头紧蹙,上面写了:黄芪、人参、白术、茯苓等中药,连服用七日,以观后效。 这个药方主要是人参,就琪哥儿那病殃殃的模样,七日指不定没什么成效,还得继续吃,就是个烧银子的大窟窿。 叶文心舍不得买好参,让丫鬟买普通的参代替,果然七日后琪哥儿还是很虚弱。 胭脂又请其他大夫过来诊治,得出的结论大差不差,都是建议用人参吊命。 时间一长,叶文心还是觉得每日抓药花太多银子,命丫鬟把普通人参换成没什么药效的渣末泡须,分量也不足。 胭脂很快就察觉到丫鬟偷工减料,不过看她们有恃无恐的模样,知道得了夫人授意,只能去求叶文心,反被指责不尽心。 “夫人,库房里不是有二两的上好参吗?求您赏给琪哥儿做药。”虽说不是自己的孩子,但照顾了快一年,胭脂对这个可怜的孩子也有几分感情。 “那是我自个儿的药,你也知道,自从生了瑾哥儿,我身子亏空得厉害,养到今日还不见好,一到刮风下雨就难受得紧。”叶文心幽幽地发出叹息声。 天气越来越冷,屋里开始烧起了炭。 云锦书看完账本发现有几处不对,立即找来管事问话。突然隔壁传来芃芃哭泣的声音,不一会儿孙嬷嬷紧张地把她抱过来。 “少夫人,灵姐儿,灵姐儿身上长疹子!” “什么?快去请大夫!” 云锦书听到“疹子”大吃一惊,这种病一旦染上,轻则留下疤痕,重则水肿窒息。想到这儿,她身影一晃,幸好霍沣及时扶住。 “芃芃不会有事,咱们先等大夫诊治。若是府医看不了,我进宫请太医,慢慢呼吸。” 云锦书听霍沣的话调整呼吸,努力冷静下来。虽说伺候芃芃的人都是她亲自选,但人心隔肚皮,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霍沣将伺候的丫鬟和乳娘分开问话,云锦书则握住芃芃滚烫的小手安慰她。平日活蹦乱跳的孩子,这会儿浑身发烫,身上还出现大片红斑,并伴随严重瘙痒。 王大夫跟刘大夫匆匆赶到,两人诊了脉,又仔细查看耳鼻口舌,还有红彤彤的风块。 经过讨论,他们一致认为灵姐儿是风疹。霍沣也查到了真相,原来是孙嬷嬷把花生当成零嘴给芃芃吃了。 府医听完也认为是吃了花生导致,就如有些人,春天遇到桃花会生桃花癣。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天色渐渐暗下来。 芃芃喝了清热解毒的汤药,然后抹上驱风止痒的膏药,这才慢慢安静下来。不过一直睡不安稳,总是哼哼唧唧。 云锦书跟霍沣心疼她,守了一晚上。 第二天精神好了些,胳膊上的疹子没下去。夫妻俩忧心忡忡,她却没心没肺地笑了。 昨天的事,孙嬷嬷虽不是故意,但灵姐儿因为她喂的花生生病,心里难过极了。 云锦书安慰她说,以后谨慎些就好,这种事谁也不想看到。还有就是芃芃不能吃花生的事不可外传,否则后果自负。 孙嬷嬷忙不迭发誓会守口如瓶,从这之后,众人伺候芃芃更加谨慎,入口的食物都会先试两口,没问题才让她吃。 五天后,芃芃身上的风疹终于下去了,又可以蹦蹦跳跳,云锦书松了一口气。 但是琪哥儿的情况正好相反,病得更加严重,眼看着进气越来越少,胭脂不得已说出真相。 “夫人,琪哥儿才是您的孩子。” “我儿子是瑾哥儿,再胡说八道小心撕烂你的嘴!”叶文心想也不想就反驳。 “您的孩子是早产儿,怎么可能养一个月就变得健健康康?” “水青,给她掌嘴五十下!” 叶文心早就猜到了,更何况那孩子长得越来越像霍洲,她是有多傻才会承认? 啪啪啪。 胭脂被水青用力扇巴掌,五十次打完,嘴流血了,脸也肿得像猪头。 小丫头慌慌张张跑进来说:“夫人,琪哥儿,去了……” 胭脂抬头看向叶文心,她神色未变,不,眉宇间甚至还藏着一丝嫌弃。 平江郡王收到胭脂的密信,想了想,派人去大牢见苏泽。刑部调查到现在,尚未查到确切证据,证明苏泽有罪。 不过夏安侯需要交代,与其浪费时间,不如尽快处理干净。苏泽听了点点头,在他看来,叶文心敢背叛自己,死不足惜。 叶文心听到刑部来抓她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苏泽想把所有罪孽推到她身上。 “水青,我柜子里有只桃木簪,拿着它去找大理寺卿的二公子王向恒,求他救我。”叶文心迅速给自己找后路。 水青知道事态严重,转头进屋拿簪子。 刑部官吏宣读抓捕的文书时,叶文心泪水涟涟道:“大人,我是冤枉的,听说您向来执法严明,求您替我做主啊。” 她模样本就瘦弱清纯,穿着白色衣服站在风中摇摇欲坠,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本官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真正的恶人。苏夫人,还请配合我们。”严安毫不动摇,毕竟他当初可是连自己的老师都敢查。 苏家两个主子都进了大牢,仆从们一片混乱,竹桃迅速站出来安抚众人。 叶文心管家的时候全靠打杀仆从立威,没人真正信服她。竹桃在侯夫人身旁学了几个月,知道恩威并施才能收买人心。 不过她没有库房钥匙,于是找人把锁撬了,里面的东西清点在册。随后又把叶文心的嫁妆翻出来,不,应该说把整个宅子从里到外,仔仔细细搜查一遍。 最后发现苏泽书房里藏了个黑色锦盒,锦盒中有三百两银子以及珠宝首饰;叶文心最喜欢的花瓶里面也藏了百两银子…… 银钱她全收起来,瑾哥儿交给胭脂。 他长得白白胖胖,小胳膊小腿很有劲,跟琪哥儿完全不同,是健康的孩子。 竹桃俨然成为管家主子,不服的人就撵出去。至于水青、水绿,她以苏泽的名义许配给小厮。 第121章 品尝糕点 京城下雪了,雪花纷纷扬扬落下,不久便将整片大地覆盖得严严实实。 芃芃戴着帽子,穿着厚雪褂,踩着棉靴,欢快地跑雪地里撒欢。无忧陪她打雪仗,摘梅花,两人感情特别好。 霍洲的丧期过了,霍沣回宫继续当差,云锦书则忙着管理侯府中馈。等老太太精神好些的时候,再领芃芃去给她请安。 原本老太太在慢慢恢复,谁知霍洲突然死去,受了刺激,比之前更严重。整日昏昏沉沉,意识模糊不清,说话囫囵吞枣。 想到近段时间发生太多事,都没时间关心爹娘,云锦书忙派赵嬷嬷回去一趟。得知他们一切安好,这才放下心来。 吕家人来送信,周令仪喜得千金,母女平安。云锦书觉得自己刚出丧不吉利,就没去祝贺,只派人送去礼物。 腊月,王管事送来田庄今年收成的账本。草药园子按照她的计划扩大种植,粮食瓜果收成比去年要好很多。 “回去告诉他们,我说话算话,多劳多得,谁用了心,我都能够看到。” “多谢少夫人恩典。” 王管事拿着沉甸甸的赏银回去,心想只要听少夫人的话,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下午赵川来找云锦书,据他所言,晴儿在姚芳菲的鼓励下振作起来,还打算做点小本生意养活自己。 她在姚记附近支了个棚子卖点心,谁曾想何家人不但把棚子拆了,还说她偷家里的方子,乃不忠不孝,卑鄙无耻之人。 晴儿如今门都不敢出,一出去就被人指指点点,赵川希望云锦书能伸手拉一把。 云锦书很欣赏晴儿姑娘经历磨难,仍然能够继续向前的性子。原本还寻思着怎么给何家教训,现在让她自己出面最好。 “你去告诉晴儿姑娘,让她准备最拿手的点心送到府里,我且尝尝手艺。” “多谢少夫人!” 赵川咚咚咚磕头,脸上抑制不住喜悦。 等他走后,无忧“噗嗤”一声笑了。王蕊也抿着唇,大伙都看出来赵川对晴儿姑娘上了心,否则不会这般掏心掏肺。 三日后,赵川领着晴儿姑娘进府。只见她梳着简单的桃心髻,仅戴两只银簪,眉目清秀,身姿窈窕。 无忧笑盈盈领她进屋,何晴脱了雪褂子便给云锦书行礼道:“民女见过少夫人。” “快坐下喝口热茶,今日雪真大,劳烦你亲自跑一趟。”云锦书招手让晴儿坐下。 晴儿把三层食盒递给无忧,为了防止点心凉了影响口味,她用三层布包着。 王蕊倒了茶,晴儿客气地道谢。 芃芃原本跟乳娘在旁边玩泥塑小人,等无忧把食盒打开,她便兴冲冲跑过来说:“娘亲,什么东西好香啊?” “娘亲也不知道,芃芃要陪娘亲一起看吗?”云锦书把她搂在怀里。 “嗯!”芃芃流着口水说。 晴儿做了三样点心,第一样是梅花酥,外观精美,颜色粉嫩,跟其他糕点铺子卖的没什么不同。 她给云锦书介绍做法和用料,云锦书尝了一口,是枣泥核桃馅,口感油润绵甜。 市面上卖的大多是枣泥馅和豆沙馅,容易甜到发腻,用核桃调味倒是不错的想法。 芃芃很喜欢,云锦书给她掰了一半。 第二样点心是油炸糕,刚拿出来油香四溢,金黄色的外皮撒了细细的白芝麻,里面放了红豆泥馅。咬上一口,外酥内软,味道鲜美,不过吃多会有油腻感。 说实话这两样糕点做得很精致,也很美味,拿去卖完全没问题,但也仅此而已。 当第三样点心拿出来的时候,云锦书被惊艳到了,其他人也纷纷发出感叹。那是牡丹花样式的水晶糕,花瓣栩栩如生,她能想象这需要花多大的精力才能完成。 京城的点心铺子也有卖水晶糕,但都是简单的方块或者圆形。由于材料不同,味道也不同,比如加桂花干、红豆、绿豆等。 “娘亲,好漂亮的花!” “是啊,非常漂亮。晴儿,这款糕点除了你,还有谁会做?”云锦书很好奇。 “回少夫人,只有民女一人会做。前两样是何家的糕点,水晶糕的方子是祖母亲自教给民女,就连父亲也不知道。” 云锦书突然觉得,既然要卖点心,何不搞个大的?于是命冬葵把大嫂、二嫂叫来。 两人在路上听说了,看到之后还是觉得很震惊。如此精妙绝伦的手艺,很难想象出自十六岁少女。 果然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众人欣赏之后,尝了味道,糯软耐嚼,食之甘美,还有牡丹花香,回味无穷。 不过要开点心铺子的话,三样不足以撑起店铺,需要聘请其他的糕点师傅。 “听说你兄长将会继承家业,你敢不敢跟他争?”云锦书端起茶盏,缓缓开口。 她有很多想法,关键在晴儿,她若是不愿就没必要强行拉拽,毕竟人各有志。 晴儿从未想过跟兄长争,也不可能去争,因为她是女子,还失了清白被赶出家门。可看姚姐姐毫不畏惧跟男子竞争的模样,她既羡慕又敬佩。 “民女敢争。”晴儿跪地俯首。 “好,那就争一争,不论输赢,有我们陪你。”云锦书镇定地说道。 “多谢少夫人,您的大恩大德,民女愿当牛做马以报答一二!” “那就回何家拿走属于你的嫁妆,这样才能买正式的商铺,而不是支着小棚子。” “民女谨遵少夫人教诲。” 晴儿离开的时候,云锦书赏她一支梅花簪。当初她被赶出家门,一个铜板都没拿到,就连衣服也不允许带走。 刚才云锦书提到嫁妆,是因为夏国律法规定:若家中有男丁,在室女没有继承财产的权利,只拥有兄弟聘财一半的嫁妆;若家中无男丁,在室女可继承全部财产。 不过以何家的厚脸皮,晴儿想拿回嫁妆不容易。故而云锦书让赵川、无忧陪她回去,她不介意仗势欺人一回。 无忧很乐意做这种事,高高兴兴挽着晴儿坐上侯府马车。一路上她都在打探何家的情况,晴儿也把能说的都说了。 晚上无忧回府,脸上抑制不住地兴奋。王蕊询问情况如何?冬葵跟白芷也好奇地伸长脖子,她骄傲地扬起下巴。 “你帮她拿到银子了吗?”王蕊问。 “那当然,看到咱们侯府的马车,何家人吓都吓死了,哪里还敢耍花招?我说要看聘礼的单子,他们就乖乖交上来;说要准备聘礼一半的嫁妆给晴儿姑娘,他们恨不得把房子都卖了。” 无忧像大爷一样坐着,还用眼神示意王蕊给她倒茶,那模样要多得意就多得意。 “我怎么觉得你在吹牛,还是赵川比较实诚,咱们去问问他?”冬葵抬了抬眉。 “好啦,我承认确实有那么一点夸张成分,但责任不在我,而是晴儿姑娘的兄长——何盛,他就是个黑心肝的畜生!” 无忧很愤怒,何盛压根就不把何晴当人看。虽然何家人脑子有毛病,但面对威胁他们乖乖答应给足晴儿嫁妆,就算她往后想经商也不找麻烦,更不会败坏名声。 何盛却以失去清白为由,硬要把何晴许配给他手下死了老婆的管事,甚至还大声嚷嚷,侯府不能管他们的家事。 无忧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看了对方一眼,然后拉着何晴往外走。 何家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毕竟侯府可不是他们这些商户能开罪得起。连忙押着何盛赔礼道歉,事情才结束。 如今晴儿拿了银子跟何家断亲,往后日子过得好坏,都跟何家没关系! 第121章 品尝糕点 京城下雪了,雪花纷纷扬扬落下,不久便将整片大地覆盖得严严实实。 芃芃戴着帽子,穿着厚雪褂,踩着棉靴,欢快地跑雪地里撒欢。无忧陪她打雪仗,摘梅花,两人感情特别好。 霍洲的丧期过了,霍沣回宫继续当差,云锦书则忙着管理侯府中馈。等老太太精神好些的时候,再领芃芃去给她请安。 原本老太太在慢慢恢复,谁知霍洲突然死去,受了刺激,比之前更严重。整日昏昏沉沉,意识模糊不清,说话囫囵吞枣。 想到近段时间发生太多事,都没时间关心爹娘,云锦书忙派赵嬷嬷回去一趟。得知他们一切安好,这才放下心来。 吕家人来送信,周令仪喜得千金,母女平安。云锦书觉得自己刚出丧不吉利,就没去祝贺,只派人送去礼物。 腊月,王管事送来田庄今年收成的账本。草药园子按照她的计划扩大种植,粮食瓜果收成比去年要好很多。 “回去告诉他们,我说话算话,多劳多得,谁用了心,我都能够看到。” “多谢少夫人恩典。” 王管事拿着沉甸甸的赏银回去,心想只要听少夫人的话,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下午赵川来找云锦书,据他所言,晴儿在姚芳菲的鼓励下振作起来,还打算做点小本生意养活自己。 她在姚记附近支了个棚子卖点心,谁曾想何家人不但把棚子拆了,还说她偷家里的方子,乃不忠不孝,卑鄙无耻之人。 晴儿如今门都不敢出,一出去就被人指指点点,赵川希望云锦书能伸手拉一把。 云锦书很欣赏晴儿姑娘经历磨难,仍然能够继续向前的性子。原本还寻思着怎么给何家教训,现在让她自己出面最好。 “你去告诉晴儿姑娘,让她准备最拿手的点心送到府里,我且尝尝手艺。” “多谢少夫人!” 赵川咚咚咚磕头,脸上抑制不住喜悦。 等他走后,无忧“噗嗤”一声笑了。王蕊也抿着唇,大伙都看出来赵川对晴儿姑娘上了心,否则不会这般掏心掏肺。 三日后,赵川领着晴儿姑娘进府。只见她梳着简单的桃心髻,仅戴两只银簪,眉目清秀,身姿窈窕。 无忧笑盈盈领她进屋,何晴脱了雪褂子便给云锦书行礼道:“民女见过少夫人。” “快坐下喝口热茶,今日雪真大,劳烦你亲自跑一趟。”云锦书招手让晴儿坐下。 晴儿把三层食盒递给无忧,为了防止点心凉了影响口味,她用三层布包着。 王蕊倒了茶,晴儿客气地道谢。 芃芃原本跟乳娘在旁边玩泥塑小人,等无忧把食盒打开,她便兴冲冲跑过来说:“娘亲,什么东西好香啊?” “娘亲也不知道,芃芃要陪娘亲一起看吗?”云锦书把她搂在怀里。 “嗯!”芃芃流着口水说。 晴儿做了三样点心,第一样是梅花酥,外观精美,颜色粉嫩,跟其他糕点铺子卖的没什么不同。 她给云锦书介绍做法和用料,云锦书尝了一口,是枣泥核桃馅,口感油润绵甜。 市面上卖的大多是枣泥馅和豆沙馅,容易甜到发腻,用核桃调味倒是不错的想法。 芃芃很喜欢,云锦书给她掰了一半。 第二样点心是油炸糕,刚拿出来油香四溢,金黄色的外皮撒了细细的白芝麻,里面放了红豆泥馅。咬上一口,外酥内软,味道鲜美,不过吃多会有油腻感。 说实话这两样糕点做得很精致,也很美味,拿去卖完全没问题,但也仅此而已。 当第三样点心拿出来的时候,云锦书被惊艳到了,其他人也纷纷发出感叹。那是牡丹花样式的水晶糕,花瓣栩栩如生,她能想象这需要花多大的精力才能完成。 京城的点心铺子也有卖水晶糕,但都是简单的方块或者圆形。由于材料不同,味道也不同,比如加桂花干、红豆、绿豆等。 “娘亲,好漂亮的花!” “是啊,非常漂亮。晴儿,这款糕点除了你,还有谁会做?”云锦书很好奇。 “回少夫人,只有民女一人会做。前两样是何家的糕点,水晶糕的方子是祖母亲自教给民女,就连父亲也不知道。” 云锦书突然觉得,既然要卖点心,何不搞个大的?于是命冬葵把大嫂、二嫂叫来。 两人在路上听说了,看到之后还是觉得很震惊。如此精妙绝伦的手艺,很难想象出自十六岁少女。 果然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众人欣赏之后,尝了味道,糯软耐嚼,食之甘美,还有牡丹花香,回味无穷。 不过要开点心铺子的话,三样不足以撑起店铺,需要聘请其他的糕点师傅。 “听说你兄长将会继承家业,你敢不敢跟他争?”云锦书端起茶盏,缓缓开口。 她有很多想法,关键在晴儿,她若是不愿就没必要强行拉拽,毕竟人各有志。 晴儿从未想过跟兄长争,也不可能去争,因为她是女子,还失了清白被赶出家门。可看姚姐姐毫不畏惧跟男子竞争的模样,她既羡慕又敬佩。 “民女敢争。”晴儿跪地俯首。 “好,那就争一争,不论输赢,有我们陪你。”云锦书镇定地说道。 “多谢少夫人,您的大恩大德,民女愿当牛做马以报答一二!” “那就回何家拿走属于你的嫁妆,这样才能买正式的商铺,而不是支着小棚子。” “民女谨遵少夫人教诲。” 晴儿离开的时候,云锦书赏她一支梅花簪。当初她被赶出家门,一个铜板都没拿到,就连衣服也不允许带走。 刚才云锦书提到嫁妆,是因为夏国律法规定:若家中有男丁,在室女没有继承财产的权利,只拥有兄弟聘财一半的嫁妆;若家中无男丁,在室女可继承全部财产。 不过以何家的厚脸皮,晴儿想拿回嫁妆不容易。故而云锦书让赵川、无忧陪她回去,她不介意仗势欺人一回。 无忧很乐意做这种事,高高兴兴挽着晴儿坐上侯府马车。一路上她都在打探何家的情况,晴儿也把能说的都说了。 晚上无忧回府,脸上抑制不住地兴奋。王蕊询问情况如何?冬葵跟白芷也好奇地伸长脖子,她骄傲地扬起下巴。 “你帮她拿到银子了吗?”王蕊问。 “那当然,看到咱们侯府的马车,何家人吓都吓死了,哪里还敢耍花招?我说要看聘礼的单子,他们就乖乖交上来;说要准备聘礼一半的嫁妆给晴儿姑娘,他们恨不得把房子都卖了。” 无忧像大爷一样坐着,还用眼神示意王蕊给她倒茶,那模样要多得意就多得意。 “我怎么觉得你在吹牛,还是赵川比较实诚,咱们去问问他?”冬葵抬了抬眉。 “好啦,我承认确实有那么一点夸张成分,但责任不在我,而是晴儿姑娘的兄长——何盛,他就是个黑心肝的畜生!” 无忧很愤怒,何盛压根就不把何晴当人看。虽然何家人脑子有毛病,但面对威胁他们乖乖答应给足晴儿嫁妆,就算她往后想经商也不找麻烦,更不会败坏名声。 何盛却以失去清白为由,硬要把何晴许配给他手下死了老婆的管事,甚至还大声嚷嚷,侯府不能管他们的家事。 无忧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看了对方一眼,然后拉着何晴往外走。 何家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毕竟侯府可不是他们这些商户能开罪得起。连忙押着何盛赔礼道歉,事情才结束。 如今晴儿拿了银子跟何家断亲,往后日子过得好坏,都跟何家没关系! 第122章 过年气氛 寒风猛烈地吹打着窗棱,庭院中光秃秃的树枝东倒西歪,似乎要被连根拔起。 暖阁中地龙烧得很旺,芃芃缠着孙嬷嬷要吃红枣糕,孙嬷嬷担心她吃太多不消化就收起来了。 今年的除夕比往年要安静,云家依然在服丧,哪怕过年也没有听到任何欢笑声,整个宅院像是陷入冬眠一样寂静。 刑部查到霍洲体内的毒是马钱子,马钱子,马前吃下马后死。那是剧毒,发作时间快,并且很难解毒。 毫无疑问,霍洲喝的茶水被投入马钱子粉,导致他意识模糊,从马上摔下来。马儿没有中毒,突然发狂是因为蹄子松了。 所有跟茶水接触的人都被提审,证据指向小厮张三,只是当他们找到张三时,他已经服毒自尽了。 张三家人对此毫不知情,如今唯一的证据是,苏泽的墨水中混有马钱子粉!若不是严安对墨水格外敏感,恐怕没人发现。 有人猜测,苏泽仇恨霍洲奸淫自己的妻子,甚至生下孽种,从而谋害对方。 不过苏泽极力主张自己冤枉,他确实很生气,但绝不会做这么愚蠢的决定。这点严安认同,毕竟霍洲活着比死去有价值。 辩解到最后,苏泽把罪名推到叶文心身上,说他打算以七出中的“淫去”休妻,并且平常都是叶文心帮忙研磨。 叶文心被审讯的时候,也极力喊冤,故而夫妻俩大年三十双双在监牢中度过。 叶文心自始至终都认定霍洲就是被苏泽杀死的,思来想去,她都觉得不甘心! 论容貌气质,她跟云锦书不相伯仲;论手段心机,她明明更胜一筹;偏偏老天爷没给她高贵的出身,否则绝不会是这种下场,更不用嫁给这种自私自利的男人! “苏夫人。” 昏昏沉沉中,叶文心听到有人叫她。抬头发现牢房外站着一位文雅的男子,二十四五岁年纪,眼神一如当年深情不悔。 大理寺少卿,不,去年晋为大理寺卿的王大人次子——王之恒,曾经追求过叶文心。 叶文心没说话,就站在那里掉眼泪。 王之恒看着心疼极了,他不是官吏,想进监牢探望难如登天。幸好今日除夕,看守大多跑出去喝酒,这才找人打通关系。 “在我眼中,你美丽善良,绝不会做出谋害他人性命的事情。”王之恒眼眶湿润,只觉得叶文心瘦得厉害。 “如今说这些有何用?”叶文心凄然一笑,眼神中尽是绝望。 “我父亲已升至大理寺卿,你可知大理寺乃平反刑狱的机构?只要有冤屈,他定会替你平反。” “我是冤枉的,王公子请你相信我。说来也可笑,当初以为他是良人,不曾想变成如今模样……” 叶文心哭哭啼啼说自己既没有通奸,更没有杀人,无奈当了苏泽的替罪羊。 王之恒听完愤愤不平,再三发誓会查明真相,还她清白。 初二回娘家的时候,贾五找机会传信给云锦书,说王之恒去大牢探望的事情。 云锦书颇有些意外,没想到他这么痴情,可惜脑子不太好。 三皇子一派极力保住苏泽,那么他的对手五皇子肯定往死里打压,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会牵连甚广。 恐怕王之恒偷偷跑去大牢探望的事情,往后都会成为把柄攻击他父亲。 不过只有五皇子斗皇太子、三皇子没意思,怎么也得让皇太子跟三皇子决裂。不然最后他趁皇太子被废,暗中将所有势力收入囊中,岂不是太顺利了些? 云锦书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父亲,他笑了笑说:“不必担心,这次不论是苏泽还是叶文心,都不可能再出来。” 云诚不会放任他们出来谋害女儿,更何况他还查到苏泽跟了空大师有联系。年纪轻轻就拥有这等野心和谋划,再过几年还了得? “父亲,您要保重身体。”云锦书看着消瘦的父亲,鼻头一酸。 “我比你二叔身体好多了。” “什么比我好多了?大哥我那是不小心才着凉,要不咱们俩比划比划?” 云信从门外走来,听大哥在侄女面前诋毁自己身体素质不行,立即开口反对。 “你们两都健康,就我跟弟妹不健康行了?快去用饭,别让女婿等急了。”李氏无奈地看了眼魏氏,对方叹息一声。 吃过午饭,云锦书陪母亲说话。母女俩从芃芃说到躺在床上的老太太,又从老太太说到蹲大牢的叶文心。 年初五,赵安领着妻子何灵芝来磕头。 当初他恢复白身之后,迎娶何灵芝为妻,一边跟老丈人学习草药知识,一边跟药材商人学习行商。 如今两年过去,他已经准备好了。云锦书打算买商铺,对外是租给赵安经营,实际上是请赵安出面打理。 赵安收草药、卖草药,何灵芝治病救人,还有比他们俩更完美的搭配吗? 当然打探东西南北哪条街,哪个胡同更适合开药行,这就需要赵安去跑了,她只负责出银子。 出了侯府,赵安笑盈盈对妻子道:“我说的没错,咱们少夫人是最好的主子。” 何灵芝掐了他一把:“既然是最好的主子,你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别把主子的计划搞砸了!” “那不能,爹说我两年时间不但识得常见的几百种草药,还能大概说出它们的作用,是很有天赋的人。” “你连缝针都不敢。” “那不一样,治病救人这种大事就交给药到病除,妙手回春的娘子,我摆弄草药就够了。” 赵安说实话胆子不算小,然而让他在患者受伤的皮肉上缝针,真的会直接晕倒。 他小小年纪没了爹娘,婚后把岳父岳母当成爹娘孝顺,何灵芝也把赵姑姑当成母亲伺候。 两人都是知恩图报的良善之人,遇到事情有商有量,日子过得顺顺利利。 另一边丁香正在换过年新裁的绵褙子,换完颇有些幽怨地对床上的儿子道:“元宝,你看娘亲是不是胖了?” “胖了。”元宝乐呵呵地说。 丁香气呼呼地给他挠痒痒,吴贵大老远就听到母子俩的笑声,忍不住扬起嘴角。 刚进屋,丁香就跟他告状:“元宝说我胖,我是不是最近吃太多了?” “牙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懂什么?你一点都不胖,只是冬天穿多了。”吴贵从善如流地哄她。 “是不是二少爷派你去收银子了?”丁香看到吴贵袖子上有血迹很担心,二少爷在外面放贷,她希望吴贵能换个活干。 “主子安排的事,咱们照做就行。” “也是,那你往后当心点。” 丁香也明白,不是每个主子都像少夫人那么善良。做仆从的,能吃饱穿暖,不被打骂已经是积福了,不能求太多。 第二天风很冷,海棠坐在铜镜前细细地描眉,王山看着心里直冒酸气。 “你每次去见少夫人都化这么好看, 咋平常见我的时候就不这样呢?” “你个大老粗懂什么?少夫人喜欢我漂漂亮亮的样子。”海棠推开他凑过来的嘴,可惜力气太小,愣是被他亲了一口。 “真好看,我也喜欢。” “让开,我跟丁香约好了去给少夫人磕头。”海棠俏脸一红,美目一瞪,王山更喜欢了。 眼瞅着时辰差不多,王山领着她出门。邻居看到了,笑呵呵夸她跟天仙一样。 等两人走远,那婆子立刻跟别人嚼舌头根子。说海棠是个丫鬟,打扮得跟少奶奶一样,银子还往娘家送,就是个狐狸精。 王山娘听到了,掐着腰骂人。 原本她也是个斯斯文文的姑娘,后来发现在这种地方讲道理没用,嗓门大,会骂人才不受欺负。 第122章 过年气氛 寒风猛烈地吹打着窗棱,庭院中光秃秃的树枝东倒西歪,似乎要被连根拔起。 暖阁中地龙烧得很旺,芃芃缠着孙嬷嬷要吃红枣糕,孙嬷嬷担心她吃太多不消化就收起来了。 今年的除夕比往年要安静,云家依然在服丧,哪怕过年也没有听到任何欢笑声,整个宅院像是陷入冬眠一样寂静。 刑部查到霍洲体内的毒是马钱子,马钱子,马前吃下马后死。那是剧毒,发作时间快,并且很难解毒。 毫无疑问,霍洲喝的茶水被投入马钱子粉,导致他意识模糊,从马上摔下来。马儿没有中毒,突然发狂是因为蹄子松了。 所有跟茶水接触的人都被提审,证据指向小厮张三,只是当他们找到张三时,他已经服毒自尽了。 张三家人对此毫不知情,如今唯一的证据是,苏泽的墨水中混有马钱子粉!若不是严安对墨水格外敏感,恐怕没人发现。 有人猜测,苏泽仇恨霍洲奸淫自己的妻子,甚至生下孽种,从而谋害对方。 不过苏泽极力主张自己冤枉,他确实很生气,但绝不会做这么愚蠢的决定。这点严安认同,毕竟霍洲活着比死去有价值。 辩解到最后,苏泽把罪名推到叶文心身上,说他打算以七出中的“淫去”休妻,并且平常都是叶文心帮忙研磨。 叶文心被审讯的时候,也极力喊冤,故而夫妻俩大年三十双双在监牢中度过。 叶文心自始至终都认定霍洲就是被苏泽杀死的,思来想去,她都觉得不甘心! 论容貌气质,她跟云锦书不相伯仲;论手段心机,她明明更胜一筹;偏偏老天爷没给她高贵的出身,否则绝不会是这种下场,更不用嫁给这种自私自利的男人! “苏夫人。” 昏昏沉沉中,叶文心听到有人叫她。抬头发现牢房外站着一位文雅的男子,二十四五岁年纪,眼神一如当年深情不悔。 大理寺少卿,不,去年晋为大理寺卿的王大人次子——王之恒,曾经追求过叶文心。 叶文心没说话,就站在那里掉眼泪。 王之恒看着心疼极了,他不是官吏,想进监牢探望难如登天。幸好今日除夕,看守大多跑出去喝酒,这才找人打通关系。 “在我眼中,你美丽善良,绝不会做出谋害他人性命的事情。”王之恒眼眶湿润,只觉得叶文心瘦得厉害。 “如今说这些有何用?”叶文心凄然一笑,眼神中尽是绝望。 “我父亲已升至大理寺卿,你可知大理寺乃平反刑狱的机构?只要有冤屈,他定会替你平反。” “我是冤枉的,王公子请你相信我。说来也可笑,当初以为他是良人,不曾想变成如今模样……” 叶文心哭哭啼啼说自己既没有通奸,更没有杀人,无奈当了苏泽的替罪羊。 王之恒听完愤愤不平,再三发誓会查明真相,还她清白。 初二回娘家的时候,贾五找机会传信给云锦书,说王之恒去大牢探望的事情。 云锦书颇有些意外,没想到他这么痴情,可惜脑子不太好。 三皇子一派极力保住苏泽,那么他的对手五皇子肯定往死里打压,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会牵连甚广。 恐怕王之恒偷偷跑去大牢探望的事情,往后都会成为把柄攻击他父亲。 不过只有五皇子斗皇太子、三皇子没意思,怎么也得让皇太子跟三皇子决裂。不然最后他趁皇太子被废,暗中将所有势力收入囊中,岂不是太顺利了些? 云锦书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父亲,他笑了笑说:“不必担心,这次不论是苏泽还是叶文心,都不可能再出来。” 云诚不会放任他们出来谋害女儿,更何况他还查到苏泽跟了空大师有联系。年纪轻轻就拥有这等野心和谋划,再过几年还了得? “父亲,您要保重身体。”云锦书看着消瘦的父亲,鼻头一酸。 “我比你二叔身体好多了。” “什么比我好多了?大哥我那是不小心才着凉,要不咱们俩比划比划?” 云信从门外走来,听大哥在侄女面前诋毁自己身体素质不行,立即开口反对。 “你们两都健康,就我跟弟妹不健康行了?快去用饭,别让女婿等急了。”李氏无奈地看了眼魏氏,对方叹息一声。 吃过午饭,云锦书陪母亲说话。母女俩从芃芃说到躺在床上的老太太,又从老太太说到蹲大牢的叶文心。 年初五,赵安领着妻子何灵芝来磕头。 当初他恢复白身之后,迎娶何灵芝为妻,一边跟老丈人学习草药知识,一边跟药材商人学习行商。 如今两年过去,他已经准备好了。云锦书打算买商铺,对外是租给赵安经营,实际上是请赵安出面打理。 赵安收草药、卖草药,何灵芝治病救人,还有比他们俩更完美的搭配吗? 当然打探东西南北哪条街,哪个胡同更适合开药行,这就需要赵安去跑了,她只负责出银子。 出了侯府,赵安笑盈盈对妻子道:“我说的没错,咱们少夫人是最好的主子。” 何灵芝掐了他一把:“既然是最好的主子,你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别把主子的计划搞砸了!” “那不能,爹说我两年时间不但识得常见的几百种草药,还能大概说出它们的作用,是很有天赋的人。” “你连缝针都不敢。” “那不一样,治病救人这种大事就交给药到病除,妙手回春的娘子,我摆弄草药就够了。” 赵安说实话胆子不算小,然而让他在患者受伤的皮肉上缝针,真的会直接晕倒。 他小小年纪没了爹娘,婚后把岳父岳母当成爹娘孝顺,何灵芝也把赵姑姑当成母亲伺候。 两人都是知恩图报的良善之人,遇到事情有商有量,日子过得顺顺利利。 另一边丁香正在换过年新裁的绵褙子,换完颇有些幽怨地对床上的儿子道:“元宝,你看娘亲是不是胖了?” “胖了。”元宝乐呵呵地说。 丁香气呼呼地给他挠痒痒,吴贵大老远就听到母子俩的笑声,忍不住扬起嘴角。 刚进屋,丁香就跟他告状:“元宝说我胖,我是不是最近吃太多了?” “牙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懂什么?你一点都不胖,只是冬天穿多了。”吴贵从善如流地哄她。 “是不是二少爷派你去收银子了?”丁香看到吴贵袖子上有血迹很担心,二少爷在外面放贷,她希望吴贵能换个活干。 “主子安排的事,咱们照做就行。” “也是,那你往后当心点。” 丁香也明白,不是每个主子都像少夫人那么善良。做仆从的,能吃饱穿暖,不被打骂已经是积福了,不能求太多。 第二天风很冷,海棠坐在铜镜前细细地描眉,王山看着心里直冒酸气。 “你每次去见少夫人都化这么好看, 咋平常见我的时候就不这样呢?” “你个大老粗懂什么?少夫人喜欢我漂漂亮亮的样子。”海棠推开他凑过来的嘴,可惜力气太小,愣是被他亲了一口。 “真好看,我也喜欢。” “让开,我跟丁香约好了去给少夫人磕头。”海棠俏脸一红,美目一瞪,王山更喜欢了。 眼瞅着时辰差不多,王山领着她出门。邻居看到了,笑呵呵夸她跟天仙一样。 等两人走远,那婆子立刻跟别人嚼舌头根子。说海棠是个丫鬟,打扮得跟少奶奶一样,银子还往娘家送,就是个狐狸精。 王山娘听到了,掐着腰骂人。 原本她也是个斯斯文文的姑娘,后来发现在这种地方讲道理没用,嗓门大,会骂人才不受欺负。 第123章 大牢见面 到了夏安侯府,丁香跟海棠递上帖子,自有丫鬟领着她们去东麟院。 丫鬟们知道她俩伺候过云锦书,每年都会来磕头,故而客客气气接待。毕竟现在云锦书管着侯府,傻子才会惹事。 王蕊瞧见两人过来,忙笑道:“海棠姐姐、丁香姐姐,你俩可算来了,少夫人刚才还问起呢?” “那可是我两的罪过了,少夫人这两日心情可好?”两人对视一眼笑着问。 “有灵姐儿在,每天都好着呢。” “这倒是,灵姐儿聪明又漂亮。” 进了屋,两人脱掉斗篷进入次间,见云锦书端坐在罗汉床上,灵姐儿在旁边玩拨浪鼓,赶忙上前行礼。 云锦书笑着让她们起来,王蕊倒了茶,随后出门去。孙嬷嬷也抱着芃芃离开,屋里就剩赵嬷嬷跟冬葵伺候。 丁香把霍海放贷以及催债的事说了,还说有人还不上银子,被逼投河自尽。 “投河自尽?”云锦书拧眉,看来得让贾六好好调查,霍海能挖的东西肯定很多。 “是,奴婢还听说二公子最近结识某位道长。据说那道长十分厉害,符水能治百病。” 云锦书第二次感到意外,包治百病什么的,大概是为了沈氏。沈氏不能激动,听说大婚之夜的时候,差点就过去了。 丁香把打探到的消息说完,云锦书很快便转移话题,询问她们这一年过得如何? 四人絮絮叨叨说了会儿话,既是过年,云锦书便让两人提着糕点和瓜果回去。 王蕊送她们出院子,三等小丫鬟凤仙瞧见了,撇撇嘴道:“白长这么好看,早早被少夫人打发嫁出去。” “嗤,不懂别装懂,海棠跟丁香,哪个不是嬷嬷们说了没用,还得是吴贵跟王山亲自来求了又求,少夫人才松口。”珊瑚反驳道。 “你懂什么,装模作样罢了,这么漂亮的模样,少夫人可不敢留在身边。都嫁进来这么久了,也不见给少爷张罗着纳妾。” “我说你今日怎么酸成这样,感情是羡慕三房丫头给主子做小老婆。等会儿我去跟王蕊姐姐说道说道,看看能不能把你调到三房去。” “你——”凤仙眉头一竖,还想说些什么,偏头瞧见无忧站在拐角处,笑盈盈地看她,怪渗人的。 “想去三房当小老婆啊?这点小事不用禀告王蕊,跟我说就成。” “不不不,无忧姐姐,我嘴贱,你别告诉夫人,下次不敢了,真的。”凤仙吓得连忙道歉,她可听说三房少夫人凶得很。 “天生贱皮子。”无忧冷冷扫了她一眼离开,珊瑚幸灾乐祸。 傍晚霍沣参加宴会回来,兴致勃勃捧着一幅画道:“舒然,你最喜欢画师的作品,猜对了就送给你。” “春白画师!”云锦书眼睛一亮。 “我托人寻到的,听说是她早年的作品,画风很大胆。”霍沣小心翼翼把画铺在桌子上,云锦书凝神静气。 画卷缓缓铺开,那是幅《出浴图》,图上少妇面容姣好,体态丰腴,衣衫半露,旁边有位侍女伺候她穿衣服。 隔着画纸,她也能感受到慵懒的气息。服饰描颜色鲜明,冷暖色彩对比鲜明,又有相近色泽的巧妙过渡,使整体色调丰富又和谐,浓艳中兼具清雅。 “谢谢夫君,我很喜欢。” “咳咳,那是不是应该亲我一下?” 云锦书听了乐不可支,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可爱之人,竟然还是她的丈夫! 她踮起脚尖亲了亲霍沣的嘴唇,霍沣揽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带,简单的亲也变成了深深的吻。 气息变得暧昧,身体温度迅速升高。 “每次触碰你的时候,我全身的血液都会沸腾,现在越来越严重了。”霍沣把她压在罗汉床上,眼里欲望升腾。 现在是白天,大门没有关,丫鬟随时可能进来。想到这儿,云锦书的身体异常敏感。 好在理性战胜欲望,她用力把霍沣推开道:“不成,白日宣淫,人心不古。” “呵,古人可比咱们放浪形骸多了,要不要我告诉你?”箭在弦上,霍沣哪里肯放弃,低头便再次撬开她的嘴唇,缠上她的舌头。 云锦书很快就酥软了身子,半推半就让他得了逞,于青天白日之中翻云覆雨。 中途不小心把茶盏打翻,云锦书吓得一激灵,霍沣动得越发凶狠。事后她气了三天,那么大动静守在外面的丫鬟绝对听到了! 二月初,三房的庶子霍涛大婚。妻子是金氏的娘家外甥女,模样清秀,性子柔顺,一看就很好拿捏。 霍淮绝后,金氏希望外甥女跟庶子生下儿子后过继给淮儿,省得他后继无人。 霍涛大婚不久,霍沁也出嫁了。嫁给五皇子当侧妃,小姑娘很高兴,因为她觉得一旦五皇子夺得那个位置,她就可以把嫡姐踩在脚底下。 说起来霍湘很有可能成为郡王妃,因为她丈夫打败兄长成了郡王府继承人。而平江郡王又是世袭罔替的爵位,比起一般的富贵王爷地位更高。 霍湘出嫁三年,生下两个儿子,地位还算稳固,金氏说起女儿总是很骄傲。 对云锦书来说,只要他们搞乱侯府秩序让自己难做,其他内部事情,她都不管。 话说王之恒见过叶文心后,便一心想要查清真相,把人从大牢里救出来。越查他就越肯定,凶手是苏泽。 孙嬷嬷作证苏泽曾找她问话,得知叶文心跟霍洲厮混后,说了句“奸夫淫妇,不得好死”! 除此之外,苏泽的小厮被查到暗中购买毒药,本以为案子可以分明了。不曾想叶文心再次遭水绿背叛,说她也曾派水青去买毒药。 两人狗咬狗,证据越查越多,他们曾经做的恶也都被翻出来。苏泽有罪三则:其一谋杀青云道长,其二结党营私,其三收受贿赂。 叶文心罪名有三:其一通奸,其二虐待幼子,其三谋害妾室。 不论他们有没有害死霍洲,苏泽的罪名已经够判流放,叶文心也够判发卖为奴。若是再加上谋害霍洲,那就必死无疑。 苏泽要求见霍沣,说是有重大秘密。 霍沣穿着一等护卫服来到大牢,官吏们对他客客气气,与之形成对比的是被牢头随意辱骂嘲讽的苏泽。 霍沣不出声,就站在远处看着,苏泽嫉妒得发狂,他大吼道:“她右边胸上有颗痣对?那颗痣我咬了无数回;她动情的时候会娇喘对?那声音我听了无数次!” “我没空跟疯子理论。”霍沣牙龈咬得咔咔响,转身就要离开。 苏泽继续刺激他:“她喜欢在上面,喜欢边亲边做,喜欢——” “你找死!”霍沣忍不住,转头大步向前,一把掐住苏泽的脖子。 “哈哈,哈哈哈,我早就睡腻了她。” “把幻想当成现实还深信不疑的疯子,我头一回见,果然跟叶文心绝配。” “幻想?她的腹部有块月牙形状的疤痕,她的后背有两颗痣,她的……” “叶文心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我家舒然腹部没有疤痕,后背也不是两颗痣,你被关太久莫不是犯了癔症?” 霍沣一把将他甩开,听疯子讲话简直浪费时间,他今天就不应该过来! “你否认也没用,因为我跟她生活了二十五年,而你不过是短短的四年!” “那你可真是废物,二十五年的时间都无法走进她的心,怪不得如此癫狂。” “不,不是的!”苏泽大吼大叫。 霍沣沉着脸走出大牢,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雨滴落在地上,溅起的水花像是破碎的泡泡,冰早已融化,风却依然寒冷。 说不在意那是假的,但他很庆幸,庆幸她选择了自己。 霍沣翻身上马,毫不犹豫在雨中奔跑,只为快点见到她。 第123章 大牢见面 到了夏安侯府,丁香跟海棠递上帖子,自有丫鬟领着她们去东麟院。 丫鬟们知道她俩伺候过云锦书,每年都会来磕头,故而客客气气接待。毕竟现在云锦书管着侯府,傻子才会惹事。 王蕊瞧见两人过来,忙笑道:“海棠姐姐、丁香姐姐,你俩可算来了,少夫人刚才还问起呢?” “那可是我两的罪过了,少夫人这两日心情可好?”两人对视一眼笑着问。 “有灵姐儿在,每天都好着呢。” “这倒是,灵姐儿聪明又漂亮。” 进了屋,两人脱掉斗篷进入次间,见云锦书端坐在罗汉床上,灵姐儿在旁边玩拨浪鼓,赶忙上前行礼。 云锦书笑着让她们起来,王蕊倒了茶,随后出门去。孙嬷嬷也抱着芃芃离开,屋里就剩赵嬷嬷跟冬葵伺候。 丁香把霍海放贷以及催债的事说了,还说有人还不上银子,被逼投河自尽。 “投河自尽?”云锦书拧眉,看来得让贾六好好调查,霍海能挖的东西肯定很多。 “是,奴婢还听说二公子最近结识某位道长。据说那道长十分厉害,符水能治百病。” 云锦书第二次感到意外,包治百病什么的,大概是为了沈氏。沈氏不能激动,听说大婚之夜的时候,差点就过去了。 丁香把打探到的消息说完,云锦书很快便转移话题,询问她们这一年过得如何? 四人絮絮叨叨说了会儿话,既是过年,云锦书便让两人提着糕点和瓜果回去。 王蕊送她们出院子,三等小丫鬟凤仙瞧见了,撇撇嘴道:“白长这么好看,早早被少夫人打发嫁出去。” “嗤,不懂别装懂,海棠跟丁香,哪个不是嬷嬷们说了没用,还得是吴贵跟王山亲自来求了又求,少夫人才松口。”珊瑚反驳道。 “你懂什么,装模作样罢了,这么漂亮的模样,少夫人可不敢留在身边。都嫁进来这么久了,也不见给少爷张罗着纳妾。” “我说你今日怎么酸成这样,感情是羡慕三房丫头给主子做小老婆。等会儿我去跟王蕊姐姐说道说道,看看能不能把你调到三房去。” “你——”凤仙眉头一竖,还想说些什么,偏头瞧见无忧站在拐角处,笑盈盈地看她,怪渗人的。 “想去三房当小老婆啊?这点小事不用禀告王蕊,跟我说就成。” “不不不,无忧姐姐,我嘴贱,你别告诉夫人,下次不敢了,真的。”凤仙吓得连忙道歉,她可听说三房少夫人凶得很。 “天生贱皮子。”无忧冷冷扫了她一眼离开,珊瑚幸灾乐祸。 傍晚霍沣参加宴会回来,兴致勃勃捧着一幅画道:“舒然,你最喜欢画师的作品,猜对了就送给你。” “春白画师!”云锦书眼睛一亮。 “我托人寻到的,听说是她早年的作品,画风很大胆。”霍沣小心翼翼把画铺在桌子上,云锦书凝神静气。 画卷缓缓铺开,那是幅《出浴图》,图上少妇面容姣好,体态丰腴,衣衫半露,旁边有位侍女伺候她穿衣服。 隔着画纸,她也能感受到慵懒的气息。服饰描颜色鲜明,冷暖色彩对比鲜明,又有相近色泽的巧妙过渡,使整体色调丰富又和谐,浓艳中兼具清雅。 “谢谢夫君,我很喜欢。” “咳咳,那是不是应该亲我一下?” 云锦书听了乐不可支,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可爱之人,竟然还是她的丈夫! 她踮起脚尖亲了亲霍沣的嘴唇,霍沣揽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带,简单的亲也变成了深深的吻。 气息变得暧昧,身体温度迅速升高。 “每次触碰你的时候,我全身的血液都会沸腾,现在越来越严重了。”霍沣把她压在罗汉床上,眼里欲望升腾。 现在是白天,大门没有关,丫鬟随时可能进来。想到这儿,云锦书的身体异常敏感。 好在理性战胜欲望,她用力把霍沣推开道:“不成,白日宣淫,人心不古。” “呵,古人可比咱们放浪形骸多了,要不要我告诉你?”箭在弦上,霍沣哪里肯放弃,低头便再次撬开她的嘴唇,缠上她的舌头。 云锦书很快就酥软了身子,半推半就让他得了逞,于青天白日之中翻云覆雨。 中途不小心把茶盏打翻,云锦书吓得一激灵,霍沣动得越发凶狠。事后她气了三天,那么大动静守在外面的丫鬟绝对听到了! 二月初,三房的庶子霍涛大婚。妻子是金氏的娘家外甥女,模样清秀,性子柔顺,一看就很好拿捏。 霍淮绝后,金氏希望外甥女跟庶子生下儿子后过继给淮儿,省得他后继无人。 霍涛大婚不久,霍沁也出嫁了。嫁给五皇子当侧妃,小姑娘很高兴,因为她觉得一旦五皇子夺得那个位置,她就可以把嫡姐踩在脚底下。 说起来霍湘很有可能成为郡王妃,因为她丈夫打败兄长成了郡王府继承人。而平江郡王又是世袭罔替的爵位,比起一般的富贵王爷地位更高。 霍湘出嫁三年,生下两个儿子,地位还算稳固,金氏说起女儿总是很骄傲。 对云锦书来说,只要他们搞乱侯府秩序让自己难做,其他内部事情,她都不管。 话说王之恒见过叶文心后,便一心想要查清真相,把人从大牢里救出来。越查他就越肯定,凶手是苏泽。 孙嬷嬷作证苏泽曾找她问话,得知叶文心跟霍洲厮混后,说了句“奸夫淫妇,不得好死”! 除此之外,苏泽的小厮被查到暗中购买毒药,本以为案子可以分明了。不曾想叶文心再次遭水绿背叛,说她也曾派水青去买毒药。 两人狗咬狗,证据越查越多,他们曾经做的恶也都被翻出来。苏泽有罪三则:其一谋杀青云道长,其二结党营私,其三收受贿赂。 叶文心罪名有三:其一通奸,其二虐待幼子,其三谋害妾室。 不论他们有没有害死霍洲,苏泽的罪名已经够判流放,叶文心也够判发卖为奴。若是再加上谋害霍洲,那就必死无疑。 苏泽要求见霍沣,说是有重大秘密。 霍沣穿着一等护卫服来到大牢,官吏们对他客客气气,与之形成对比的是被牢头随意辱骂嘲讽的苏泽。 霍沣不出声,就站在远处看着,苏泽嫉妒得发狂,他大吼道:“她右边胸上有颗痣对?那颗痣我咬了无数回;她动情的时候会娇喘对?那声音我听了无数次!” “我没空跟疯子理论。”霍沣牙龈咬得咔咔响,转身就要离开。 苏泽继续刺激他:“她喜欢在上面,喜欢边亲边做,喜欢——” “你找死!”霍沣忍不住,转头大步向前,一把掐住苏泽的脖子。 “哈哈,哈哈哈,我早就睡腻了她。” “把幻想当成现实还深信不疑的疯子,我头一回见,果然跟叶文心绝配。” “幻想?她的腹部有块月牙形状的疤痕,她的后背有两颗痣,她的……” “叶文心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我家舒然腹部没有疤痕,后背也不是两颗痣,你被关太久莫不是犯了癔症?” 霍沣一把将他甩开,听疯子讲话简直浪费时间,他今天就不应该过来! “你否认也没用,因为我跟她生活了二十五年,而你不过是短短的四年!” “那你可真是废物,二十五年的时间都无法走进她的心,怪不得如此癫狂。” “不,不是的!”苏泽大吼大叫。 霍沣沉着脸走出大牢,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雨滴落在地上,溅起的水花像是破碎的泡泡,冰早已融化,风却依然寒冷。 说不在意那是假的,但他很庆幸,庆幸她选择了自己。 霍沣翻身上马,毫不犹豫在雨中奔跑,只为快点见到她。 第124章 半天冷战 霍沣策马来到府外,不知为何迟迟不肯进去,最终调转方向去找吕长昊喝酒。 可惜他不在家,拐了弯儿打算去赵国公府找刘铮。想起他忙着念书向上,不好打扰,只能自己去福来酒楼。 其实听到青云道长跟杜明同归于尽的时候,他便开始怀疑苏泽。他好像看透未来,知道什么时间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现在想来,舒然也有很多漏洞。 她从未见过苏泽,却了解对方的品行,她清楚爹娘的喜好以及避讳的东西,她还猜到江南巡道员藏银的地方…… 越想头越痛,霍沣捂着脑袋呻吟。 王山跟赵川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想安慰又被挥手拒绝。只能用眼神交流,王山挑眉暗示道:“苏泽是不是交代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跟着进大牢。”赵川撇撇嘴,刚才他俩都在外面等着,少爷见了苏泽之后情绪低落,肯定有原因。 “要不你问问?” “滚,少爷说闭嘴没听到吗?!” “行了,你俩别在我面前挤眉弄眼,赶紧结账,我要回府!”霍沣醉醺醺起身,赵川连忙去扶他,王山也下楼结账。 回到东麟院,霍沣没有去看妻女,而是昏昏沉沉睡下。他害怕面对真相,害怕云锦书说不爱,害怕自己是报复的工具。 云锦书看霍沣被扶进院,身上酒气冲天,意识迷迷糊糊,衣服还湿哒哒。连忙让赵川给他换掉,省得待会儿寒气入体。 霍沣定定地看着她,不言不语。 云锦书捏着帕子给他擦脸,忽然发现脸颊很烫,赶忙摸了摸额头,果然发烧了。 “王山,去叫府医过来。” “是,少夫人。” 王山行了礼跑出去,很快王大夫背着药箱匆匆赶到。诊了脉,又查了五官,确认为邪气入体导致鼻塞声重,喉痒,咳嗽,甚则恶寒发热,头痛身痛。 王大夫开了黄麻汤的方子,学徒按着方子抓药、煮药,随后端到屋里。 云锦书接过汤药,耐心地吹了吹,然后用勺子喂给霍沣喝。刚喝第一口,他眼泪就簌簌落下,原本看起来冷酷淡漠的凤眼,如今水雾弥漫,看起来委屈极了。 “哪里痛?”云锦书忙把汤药忙下,掏出手帕为他擦眼泪,表情极为心疼。 “太苦了,不想喝药。”霍沣哽咽道。 云锦书无语凝噎,心想着他喝醉了,还生着病,于是像哄芃芃一样哄他道:“乖,喝完药咱们吃蜜饯就不苦了。” “能不能不喝?”霍沣无理取闹。 云锦书深深叹息一声,然后仰着头,一口气喝了大半碗汤药,再捧着霍沣的脸颊,嘴对嘴给他喂下去。 果然消停了。 吃完药,云锦书又喂他吃了颗蜜饯,然后唱着不知名的小调哄他睡下。霍沣一直抓着她的手,哪怕睡着了也不撒开。 半夜烧得更严重了,还开始说胡话。 府医全都跑到东麟院看诊,侯夫人担心的打发画屏过来看情况。好在施了针后,他终于能安安稳稳睡下。 第二天醒来,雨过天晴。 霍沣感觉手臂麻了,偏头看去,云锦书靠在床边睡着了,神色平和,一只手枕着脑袋,另一只手跟他十指交握。 他本想帮忙整理散乱的头发,不过刚动云锦书就被吵醒了。她睡眠很浅,平时哪怕细微的动静,也能从睡梦中醒来。 “还有些烫。”云锦书第一反应是把手背贴到霍沣额头上,确认身体还烧不烧? “你……可喜欢我?”霍沣咬咬牙发出干涩的声音,不敢抬头,也不敢看她。 云锦书诧异地抬眸,她平常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难道苏泽说了不该说的话,莫不是重生的事情! 这个瞬间,她心脏怦怦怦狂跳,脑海里不停闪过前世和今生的片段。 前世的嫂子,今生的妻子。 寻常人很难以接受? “我……”云锦书哑着嗓子,半天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当初选择跟霍沣成亲,确实存在利用的心理,但不能因为刚开始的不纯粹而否认她现在爱上霍沣的事实。 可这么说的话,他会信吗? 霍沣等半天得不到回应,沉默之际,丫鬟们进来伺候梳洗。这种状态从上午持续到下午,两人都有意避开对方。 赵嬷嬷看出问题,旁敲侧击打听,云锦书只说没什么大事,过两天就好。 “我的少夫人啊,嘴巴不只是用来吃饭,还用来说话。有事咱们就坐下好好商量,许多夫妻就是冷着冷着,最后越走越远,想回头都回不来了。” “你都没成亲,经验这么丰富?” “奴婢看了夫人跟老爷几十年相处,吵架不是最可怕的,逃避才更伤人。姑爷明早就要进宫当差,十天之后才回来,您舍得?” 云锦书舍不得,她怎么舍得跟霍沣闹矛盾,本来他们相处的时间就不多。 “我去找他!” 云锦书起身往书房走去,霍沣正在写信。听到门外传来丫鬟的问候声,连忙探出脑袋去瞧。 只见云锦书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提着裙摆,轻盈地跨过门栏进屋。他赶紧低头专心致志写信,仿佛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云锦书把房门关上,径直走到他面前,放下食盒,然后弯腰捧起他的脸吻上去。 “等等。”霍沣想推开她又不敢用力。 “不等!”云锦书一把拽开他的腰带,绑住他的双手,剥开他的衣服。 “舒,舒然,你生气了?”霍沣双手被紧紧绑住,其实他完全有力气挣脱,不这么做是担心伤到云锦书。 云锦书丝毫没有顾及他的想法,掀起他的下袍。 霍沣先是一愣,下一刻完全失去理智,发狠地要她。从书桌到旁边的贵妃榻,再从贵妃榻到窗户旁…… 书房每个角落都染上情欲的味道,不记得做了多少次,云锦书嗓子哑了,眼泪干了,整个人软成一摊烂泥。 天边霞光万道,暮色马上降临。 离开书房的时候,云锦书是被抱着走的,然而这并不意味着结束,夜晚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霍沣精神气爽去当差。 云锦书一觉睡到中午才醒,身子动都动不了,嗓子疼得冒烟,毕竟昨晚被迫说了无数遍羞耻到让人头皮发麻的话。 芃芃还以为她生病了,焦急不已。 “娘亲别怕,生病了吃药就好。” “真是娘亲的好闺女。” 云锦书被王蕊扶着起来梳洗,又吃了午饭,这才慢慢恢复力气。 天气越来越暖,霍洲的案子依旧未出结果。毕竟这不是简单的刑事案件,背后牵扯到皇太子、三皇子、五皇子三方势力。 皇太子查到淑妃死亡真相,并把证据交给皇后。皇后虽然形同被废,但皇贵妃在后宫得罪的人不少,更何况野心勃勃妃嫔们早就想把她拉下来。 她们把当年照顾淑妃的宫女推出来指证,皇贵妃因为谋害淑妃,贬为贵人,后宫由德妃、贤妃、静妃三人管理。 五皇子去求情,皇上极为愤怒,命他回去反省,还罚了三年俸禄。 定国公打听到事情的经过,对皇太子跟三皇子恨之入骨,正好这时他查到苏泽跟了空大师私下往来的信件。 意识到这是挑拨离间的好机会,他立即派人散布谣言说三皇子礼贤下士,皇太子残暴不仁,了空大师早已经窥探天机,得知真龙天子的面目…… 皇太子怒而将三皇子暴打一顿,以此两人关系破裂。他跟五皇子要苏泽死,三皇子知道苏泽的价值,拼命保他。 第124章 半天冷战 霍沣策马来到府外,不知为何迟迟不肯进去,最终调转方向去找吕长昊喝酒。 可惜他不在家,拐了弯儿打算去赵国公府找刘铮。想起他忙着念书向上,不好打扰,只能自己去福来酒楼。 其实听到青云道长跟杜明同归于尽的时候,他便开始怀疑苏泽。他好像看透未来,知道什么时间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现在想来,舒然也有很多漏洞。 她从未见过苏泽,却了解对方的品行,她清楚爹娘的喜好以及避讳的东西,她还猜到江南巡道员藏银的地方…… 越想头越痛,霍沣捂着脑袋呻吟。 王山跟赵川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想安慰又被挥手拒绝。只能用眼神交流,王山挑眉暗示道:“苏泽是不是交代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跟着进大牢。”赵川撇撇嘴,刚才他俩都在外面等着,少爷见了苏泽之后情绪低落,肯定有原因。 “要不你问问?” “滚,少爷说闭嘴没听到吗?!” “行了,你俩别在我面前挤眉弄眼,赶紧结账,我要回府!”霍沣醉醺醺起身,赵川连忙去扶他,王山也下楼结账。 回到东麟院,霍沣没有去看妻女,而是昏昏沉沉睡下。他害怕面对真相,害怕云锦书说不爱,害怕自己是报复的工具。 云锦书看霍沣被扶进院,身上酒气冲天,意识迷迷糊糊,衣服还湿哒哒。连忙让赵川给他换掉,省得待会儿寒气入体。 霍沣定定地看着她,不言不语。 云锦书捏着帕子给他擦脸,忽然发现脸颊很烫,赶忙摸了摸额头,果然发烧了。 “王山,去叫府医过来。” “是,少夫人。” 王山行了礼跑出去,很快王大夫背着药箱匆匆赶到。诊了脉,又查了五官,确认为邪气入体导致鼻塞声重,喉痒,咳嗽,甚则恶寒发热,头痛身痛。 王大夫开了黄麻汤的方子,学徒按着方子抓药、煮药,随后端到屋里。 云锦书接过汤药,耐心地吹了吹,然后用勺子喂给霍沣喝。刚喝第一口,他眼泪就簌簌落下,原本看起来冷酷淡漠的凤眼,如今水雾弥漫,看起来委屈极了。 “哪里痛?”云锦书忙把汤药忙下,掏出手帕为他擦眼泪,表情极为心疼。 “太苦了,不想喝药。”霍沣哽咽道。 云锦书无语凝噎,心想着他喝醉了,还生着病,于是像哄芃芃一样哄他道:“乖,喝完药咱们吃蜜饯就不苦了。” “能不能不喝?”霍沣无理取闹。 云锦书深深叹息一声,然后仰着头,一口气喝了大半碗汤药,再捧着霍沣的脸颊,嘴对嘴给他喂下去。 果然消停了。 吃完药,云锦书又喂他吃了颗蜜饯,然后唱着不知名的小调哄他睡下。霍沣一直抓着她的手,哪怕睡着了也不撒开。 半夜烧得更严重了,还开始说胡话。 府医全都跑到东麟院看诊,侯夫人担心的打发画屏过来看情况。好在施了针后,他终于能安安稳稳睡下。 第二天醒来,雨过天晴。 霍沣感觉手臂麻了,偏头看去,云锦书靠在床边睡着了,神色平和,一只手枕着脑袋,另一只手跟他十指交握。 他本想帮忙整理散乱的头发,不过刚动云锦书就被吵醒了。她睡眠很浅,平时哪怕细微的动静,也能从睡梦中醒来。 “还有些烫。”云锦书第一反应是把手背贴到霍沣额头上,确认身体还烧不烧? “你……可喜欢我?”霍沣咬咬牙发出干涩的声音,不敢抬头,也不敢看她。 云锦书诧异地抬眸,她平常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难道苏泽说了不该说的话,莫不是重生的事情! 这个瞬间,她心脏怦怦怦狂跳,脑海里不停闪过前世和今生的片段。 前世的嫂子,今生的妻子。 寻常人很难以接受? “我……”云锦书哑着嗓子,半天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当初选择跟霍沣成亲,确实存在利用的心理,但不能因为刚开始的不纯粹而否认她现在爱上霍沣的事实。 可这么说的话,他会信吗? 霍沣等半天得不到回应,沉默之际,丫鬟们进来伺候梳洗。这种状态从上午持续到下午,两人都有意避开对方。 赵嬷嬷看出问题,旁敲侧击打听,云锦书只说没什么大事,过两天就好。 “我的少夫人啊,嘴巴不只是用来吃饭,还用来说话。有事咱们就坐下好好商量,许多夫妻就是冷着冷着,最后越走越远,想回头都回不来了。” “你都没成亲,经验这么丰富?” “奴婢看了夫人跟老爷几十年相处,吵架不是最可怕的,逃避才更伤人。姑爷明早就要进宫当差,十天之后才回来,您舍得?” 云锦书舍不得,她怎么舍得跟霍沣闹矛盾,本来他们相处的时间就不多。 “我去找他!” 云锦书起身往书房走去,霍沣正在写信。听到门外传来丫鬟的问候声,连忙探出脑袋去瞧。 只见云锦书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提着裙摆,轻盈地跨过门栏进屋。他赶紧低头专心致志写信,仿佛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云锦书把房门关上,径直走到他面前,放下食盒,然后弯腰捧起他的脸吻上去。 “等等。”霍沣想推开她又不敢用力。 “不等!”云锦书一把拽开他的腰带,绑住他的双手,剥开他的衣服。 “舒,舒然,你生气了?”霍沣双手被紧紧绑住,其实他完全有力气挣脱,不这么做是担心伤到云锦书。 云锦书丝毫没有顾及他的想法,掀起他的下袍。 霍沣先是一愣,下一刻完全失去理智,发狠地要她。从书桌到旁边的贵妃榻,再从贵妃榻到窗户旁…… 书房每个角落都染上情欲的味道,不记得做了多少次,云锦书嗓子哑了,眼泪干了,整个人软成一摊烂泥。 天边霞光万道,暮色马上降临。 离开书房的时候,云锦书是被抱着走的,然而这并不意味着结束,夜晚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霍沣精神气爽去当差。 云锦书一觉睡到中午才醒,身子动都动不了,嗓子疼得冒烟,毕竟昨晚被迫说了无数遍羞耻到让人头皮发麻的话。 芃芃还以为她生病了,焦急不已。 “娘亲别怕,生病了吃药就好。” “真是娘亲的好闺女。” 云锦书被王蕊扶着起来梳洗,又吃了午饭,这才慢慢恢复力气。 天气越来越暖,霍洲的案子依旧未出结果。毕竟这不是简单的刑事案件,背后牵扯到皇太子、三皇子、五皇子三方势力。 皇太子查到淑妃死亡真相,并把证据交给皇后。皇后虽然形同被废,但皇贵妃在后宫得罪的人不少,更何况野心勃勃妃嫔们早就想把她拉下来。 她们把当年照顾淑妃的宫女推出来指证,皇贵妃因为谋害淑妃,贬为贵人,后宫由德妃、贤妃、静妃三人管理。 五皇子去求情,皇上极为愤怒,命他回去反省,还罚了三年俸禄。 定国公打听到事情的经过,对皇太子跟三皇子恨之入骨,正好这时他查到苏泽跟了空大师私下往来的信件。 意识到这是挑拨离间的好机会,他立即派人散布谣言说三皇子礼贤下士,皇太子残暴不仁,了空大师早已经窥探天机,得知真龙天子的面目…… 皇太子怒而将三皇子暴打一顿,以此两人关系破裂。他跟五皇子要苏泽死,三皇子知道苏泽的价值,拼命保他。 第125章 反应很大 三房看到皇贵妃倒下都蒙了,明明五皇子最有希望夺嫡,怎么皇贵妃突然被贬为贵人,五皇子还受到牵连被皇上厌恶。 幸好霍肃从未在明面上放弃太子,也就是说他从一开始就同时支持皇太子跟五皇子,不论最后谁胜出,他都是簇拥者。 不过他最近意识到,平江郡王真正支持的并不是皇太子,而是皇太子背后的三皇子。说来他跟三皇子没什么接触,看来要好好打探一下。 霍肃谋算权利的时候,他的大哥夏安侯被人举报贪污受贿。因为有人发现太仆寺的马儿瘦弱矮小,于是去调查发现他们长时间用低贱的草料冒充好的草料。 这件事虽然不是夏安侯做的,但他身为太仆寺卿管理不当,还是受到皇上的训斥,并罚一年俸禄。 五月初,霍洁出嫁了。 小姑娘穿着红嫁衣,戴着凤冠,一一拜别长辈,随后坐上花轿走了。 二房变得更安静了,原本就只有两个女儿,如今都出嫁,日子变得了然无趣。 云锦书带着芃芃出门,因为今日药行正式营业。她特意在铺子里坐了一会儿,发现地里位置选得确实不错,人流量也大。 这是九间门面房改装而成的药行,店里除了赵安跟妻子、岳父三人,还有两个学徒,五人一起经营也算得心应手。 中午云锦书请他们五人到客来福吃饭,聊了下详细的工作安排,随后便去城南。 前几天晴儿姑娘的糕点铺子也营业了,位置就开在娘家正对面,不可谓不勇敢。 云锦书、刘氏、沈氏都加入,当然她们只花银子,不出力,除非点心铺遇到恶劣竞争,影响生意的时候再出面。 马车在点心铺前停下,无忧伸手扶云锦书下车。只见她穿着雪青色彩绣祥云纹褙子,头发梳成惊鹄髻,左右两边斜插金步摇。 阳光照在她的身上,仿佛镀上一层光晕,让人忍不住驻足观望。 云锦书下了车,白芷轻轻松松把芃芃抱下来。小丫头梳着双角,再戴上红色绢花,就像福娃一样可爱。 “娘亲,好多人啊!” “对啊,人多不能乱跑,你要是走丢了,娘亲会很伤心。” “我保证不乱跑,白芷姐姐抱。” 芃芃笑嘻嘻点头,她虽然在府里调皮捣蛋,但到了外面还是比较害怕。 众人进店,发现大厅很宽敞。 左边是大大的红色柜台,上面摆放五花八门的糕点;右边有六张方桌以及四个包厢,既能打包带走又能堂食很方便。 店里从点心师傅到掌柜、账房、店娘全是女子,一个个穿戴整齐干净,脸上都端着柔和的微笑,让人看着很舒服。 她们都是被休弃,或是因为各种各样原因被赶出家门,走投无路的女子。世道艰难,有些人连活下都需要花费所有努力。 晴儿看到云锦书忙带她去包厢,还没坐下,就看到七皇子从隔壁包厢走出来。 “七——” “出门在外,不必多礼。” 云锦书本想行礼,奈何被七皇子阻止,毕竟这里人多眼杂,暴露身份不合适。 七皇子身旁还有其他人,故而他俩只是简单打过招呼便分开。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么小的点心铺能让皇子大驾光临,可见牡丹水晶糕确实很受贵族欢迎。 云锦书跟芃芃坐下后,晴儿亲自端来茶水以及最近新出的点心——千层糕,这个特别受欢迎,仅排在牡丹水晶糕之下。 芃芃听她说完,口水差点流下来。 云锦书买了三份,一份让无忧送去云家给娘亲尝,一份带回去给婆婆,最后是她跟芃芃。 从点心铺出来,芃芃吃得肚子圆滚滚,嘴里叽叽喳喳问什么时候再来? 云锦书说有时间就来,平时喜欢可以派小厮出来买,她们在府中等着吃就可以。 月末,赵嬷嬷注意到云锦书葵水未至猜是有喜了,于是找府医检查,还真的是。 这次怀孕跟上次不同,云锦书反应很大,吃什么都吐,人也瘦了。稳婆们说是正常现象,可总这么吐也不是办法。 王蕊举着痰盂站在床前,无忧在不远处捧着托盘。托盘里放着各式各样的小碟,碟子里盛着精美的菜肴。 这些都是刚撤下来的,她吃一口就吐。 霍沣一手为她顺气,另一只手拿着温热的毛巾为她擦拭嘴角,眼里满是担忧。 云锦书眼眶通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我实在吃不下去。” “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重新做。” “什么都不想吃。” 厨娘每日都变着花样给做吃食,稳婆、孙嬷嬷等人都有经验,可惜什么法子都用过了,吃不下就是吃不下。 “好,你不想吃,咱们就不吃了。”霍沣轻声哄着,然后朝几人挥挥手,让她们先出去。 众人退下,霍沣把云锦书抱到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和脸颊,最后落到唇瓣上。 云锦书嘟着嘴,情绪倒是慢慢平静下来。过会儿她觉得饿了,霍沣急忙让人传饭,这次倒没吐,但也没吃多少。 众人暗想着,还是得找到她喜欢吃的食物,否则继续瘦下去如何是好? 深夜霍沣睡得香甜,忽然感觉旁边的被子动了下,急忙睁开眼睛。 “要出恭吗?” “不,我饿了。” “想吃什么?” “红枣糕!” “好,那就吃红枣糕。” 霍沣叫孙嬷嬷去安排,不过红枣糕耗时太长,小厨房做了碗鸡汤面给她垫肚子。 夜晚的天空在白茫茫大地的衬托下变得更加深邃,几颗星星在远处跳动,不一会儿,隐没在黑暗当中。 孙嬷嬷进屋把面放到桌上,瞬间香气充满整个房间,云锦书觉得更饿了。 霍沣拿筷子喂她,孙嬷嬷紧张地看着她,值夜的无忧也早早捧着痰盂候着。 云锦书俏脸微红,吃了一小口面,咽下去之后迫不及待地说:“还要吃。” 霍沣见她没有吐,心总算落到实处。 孙嬷嬷双手合十,小声说了句:“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霍沣喂云锦书吃了半碗面,一点都没吐,也不觉得难受。不过刚吃饱,不能躺着,便扶着她在屋里慢走两圈。 等红枣糕做好了,她吃了半块也没吐,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天气越来越热,芃芃两岁了。 大大的眼睛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小小的脑袋瓜里每天都有无数问题。东麟院有她这个活宝在,少不了欢声笑语。 贾五进府汇报说,苏家被查封,竹桃跟胭脂带着孩子住进小石头胡同。据他调查,那房子跟平江郡王府的人有关系。 她俩并没有绝望,相信以郡王的身份,肯定能把苏泽救出来,故而安心养孩子。 只可惜事与愿违,中秋节前霍洲死亡案件调查终于落下帷幕。三方势力互相搏斗,结果变成苏泽、叶文心狠辣残忍,共同谋害霍洲,将于明年秋后判处绞刑。 云锦书白日里睡得多,夜晚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趴在霍沣身上,忙把肚子挪开。 她一动,霍沣就醒过来,哑着嗓子问是不是要起夜?怀孕之后,晚上会经常起夜,怕她摔着,屋里的烛台都会留两盏亮着。 云锦书看着他黑瘦的脸颊没说话,这些日子又要担心自己,又要忙着当差为皇上办事,他也熬瘦了。 “我睡不着?” “那咱们还给肚里的宝宝起小名?” “好啊。” 两人开始翻看书籍,云锦书喜欢《周南·葛覃》中的: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 小名叫做“莫莫”,不论男孩女孩都可以用。霍沣自然没有意见,当然,肚子的宝宝也没意见。 起了名字,云锦书开始犯困,两人再次睡下。窗外月光凉如水,鸣虫也不像前段时间那么热闹,万物都睡着了。 第125章 反应很大 三房看到皇贵妃倒下都蒙了,明明五皇子最有希望夺嫡,怎么皇贵妃突然被贬为贵人,五皇子还受到牵连被皇上厌恶。 幸好霍肃从未在明面上放弃太子,也就是说他从一开始就同时支持皇太子跟五皇子,不论最后谁胜出,他都是簇拥者。 不过他最近意识到,平江郡王真正支持的并不是皇太子,而是皇太子背后的三皇子。说来他跟三皇子没什么接触,看来要好好打探一下。 霍肃谋算权利的时候,他的大哥夏安侯被人举报贪污受贿。因为有人发现太仆寺的马儿瘦弱矮小,于是去调查发现他们长时间用低贱的草料冒充好的草料。 这件事虽然不是夏安侯做的,但他身为太仆寺卿管理不当,还是受到皇上的训斥,并罚一年俸禄。 五月初,霍洁出嫁了。 小姑娘穿着红嫁衣,戴着凤冠,一一拜别长辈,随后坐上花轿走了。 二房变得更安静了,原本就只有两个女儿,如今都出嫁,日子变得了然无趣。 云锦书带着芃芃出门,因为今日药行正式营业。她特意在铺子里坐了一会儿,发现地里位置选得确实不错,人流量也大。 这是九间门面房改装而成的药行,店里除了赵安跟妻子、岳父三人,还有两个学徒,五人一起经营也算得心应手。 中午云锦书请他们五人到客来福吃饭,聊了下详细的工作安排,随后便去城南。 前几天晴儿姑娘的糕点铺子也营业了,位置就开在娘家正对面,不可谓不勇敢。 云锦书、刘氏、沈氏都加入,当然她们只花银子,不出力,除非点心铺遇到恶劣竞争,影响生意的时候再出面。 马车在点心铺前停下,无忧伸手扶云锦书下车。只见她穿着雪青色彩绣祥云纹褙子,头发梳成惊鹄髻,左右两边斜插金步摇。 阳光照在她的身上,仿佛镀上一层光晕,让人忍不住驻足观望。 云锦书下了车,白芷轻轻松松把芃芃抱下来。小丫头梳着双角,再戴上红色绢花,就像福娃一样可爱。 “娘亲,好多人啊!” “对啊,人多不能乱跑,你要是走丢了,娘亲会很伤心。” “我保证不乱跑,白芷姐姐抱。” 芃芃笑嘻嘻点头,她虽然在府里调皮捣蛋,但到了外面还是比较害怕。 众人进店,发现大厅很宽敞。 左边是大大的红色柜台,上面摆放五花八门的糕点;右边有六张方桌以及四个包厢,既能打包带走又能堂食很方便。 店里从点心师傅到掌柜、账房、店娘全是女子,一个个穿戴整齐干净,脸上都端着柔和的微笑,让人看着很舒服。 她们都是被休弃,或是因为各种各样原因被赶出家门,走投无路的女子。世道艰难,有些人连活下都需要花费所有努力。 晴儿看到云锦书忙带她去包厢,还没坐下,就看到七皇子从隔壁包厢走出来。 “七——” “出门在外,不必多礼。” 云锦书本想行礼,奈何被七皇子阻止,毕竟这里人多眼杂,暴露身份不合适。 七皇子身旁还有其他人,故而他俩只是简单打过招呼便分开。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么小的点心铺能让皇子大驾光临,可见牡丹水晶糕确实很受贵族欢迎。 云锦书跟芃芃坐下后,晴儿亲自端来茶水以及最近新出的点心——千层糕,这个特别受欢迎,仅排在牡丹水晶糕之下。 芃芃听她说完,口水差点流下来。 云锦书买了三份,一份让无忧送去云家给娘亲尝,一份带回去给婆婆,最后是她跟芃芃。 从点心铺出来,芃芃吃得肚子圆滚滚,嘴里叽叽喳喳问什么时候再来? 云锦书说有时间就来,平时喜欢可以派小厮出来买,她们在府中等着吃就可以。 月末,赵嬷嬷注意到云锦书葵水未至猜是有喜了,于是找府医检查,还真的是。 这次怀孕跟上次不同,云锦书反应很大,吃什么都吐,人也瘦了。稳婆们说是正常现象,可总这么吐也不是办法。 王蕊举着痰盂站在床前,无忧在不远处捧着托盘。托盘里放着各式各样的小碟,碟子里盛着精美的菜肴。 这些都是刚撤下来的,她吃一口就吐。 霍沣一手为她顺气,另一只手拿着温热的毛巾为她擦拭嘴角,眼里满是担忧。 云锦书眼眶通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我实在吃不下去。” “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重新做。” “什么都不想吃。” 厨娘每日都变着花样给做吃食,稳婆、孙嬷嬷等人都有经验,可惜什么法子都用过了,吃不下就是吃不下。 “好,你不想吃,咱们就不吃了。”霍沣轻声哄着,然后朝几人挥挥手,让她们先出去。 众人退下,霍沣把云锦书抱到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和脸颊,最后落到唇瓣上。 云锦书嘟着嘴,情绪倒是慢慢平静下来。过会儿她觉得饿了,霍沣急忙让人传饭,这次倒没吐,但也没吃多少。 众人暗想着,还是得找到她喜欢吃的食物,否则继续瘦下去如何是好? 深夜霍沣睡得香甜,忽然感觉旁边的被子动了下,急忙睁开眼睛。 “要出恭吗?” “不,我饿了。” “想吃什么?” “红枣糕!” “好,那就吃红枣糕。” 霍沣叫孙嬷嬷去安排,不过红枣糕耗时太长,小厨房做了碗鸡汤面给她垫肚子。 夜晚的天空在白茫茫大地的衬托下变得更加深邃,几颗星星在远处跳动,不一会儿,隐没在黑暗当中。 孙嬷嬷进屋把面放到桌上,瞬间香气充满整个房间,云锦书觉得更饿了。 霍沣拿筷子喂她,孙嬷嬷紧张地看着她,值夜的无忧也早早捧着痰盂候着。 云锦书俏脸微红,吃了一小口面,咽下去之后迫不及待地说:“还要吃。” 霍沣见她没有吐,心总算落到实处。 孙嬷嬷双手合十,小声说了句:“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霍沣喂云锦书吃了半碗面,一点都没吐,也不觉得难受。不过刚吃饱,不能躺着,便扶着她在屋里慢走两圈。 等红枣糕做好了,她吃了半块也没吐,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天气越来越热,芃芃两岁了。 大大的眼睛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小小的脑袋瓜里每天都有无数问题。东麟院有她这个活宝在,少不了欢声笑语。 贾五进府汇报说,苏家被查封,竹桃跟胭脂带着孩子住进小石头胡同。据他调查,那房子跟平江郡王府的人有关系。 她俩并没有绝望,相信以郡王的身份,肯定能把苏泽救出来,故而安心养孩子。 只可惜事与愿违,中秋节前霍洲死亡案件调查终于落下帷幕。三方势力互相搏斗,结果变成苏泽、叶文心狠辣残忍,共同谋害霍洲,将于明年秋后判处绞刑。 云锦书白日里睡得多,夜晚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趴在霍沣身上,忙把肚子挪开。 她一动,霍沣就醒过来,哑着嗓子问是不是要起夜?怀孕之后,晚上会经常起夜,怕她摔着,屋里的烛台都会留两盏亮着。 云锦书看着他黑瘦的脸颊没说话,这些日子又要担心自己,又要忙着当差为皇上办事,他也熬瘦了。 “我睡不着?” “那咱们还给肚里的宝宝起小名?” “好啊。” 两人开始翻看书籍,云锦书喜欢《周南·葛覃》中的: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 小名叫做“莫莫”,不论男孩女孩都可以用。霍沣自然没有意见,当然,肚子的宝宝也没意见。 起了名字,云锦书开始犯困,两人再次睡下。窗外月光凉如水,鸣虫也不像前段时间那么热闹,万物都睡着了。 第126章 蕴荷回京 天气渐渐变冷,冬天就在眼前。 云锦书从侯夫人那里出来,沿着小径往回走。路过听雨轩的时候,发现沈氏又站在芭蕉园前,这个时候芭蕉已经枯萎了。 “要去我那儿坐坐吗?”云锦书开口。 “也好,去看看芃芃那丫头,雪青,去把我绣好的福袋拿过来。”沈氏笑了笑说。 “每次都劳烦你给芃芃做东西,她爱臭美,不管拿到什么都喜欢往身上挂。” “小孩都是这样,更何况芃芃懂事又招人喜欢,我恐怕今生都那个福气。” 之前姨娘生孩子的时候抱给她抚养,某天孩子生病她因为着急晕倒了。从那以后,霍海就把孩子抱回去让姨娘自己养。 到了东麟院,芃芃看到福袋果然很喜欢。笑眼弯弯地道了谢,还让白芷帮她挂在身上,她觉得很漂亮。 两人说了会话,云锦书试探地问她遇到什么事,为何刚刚在掉眼泪? “还不是昭昭那丫头。” “我虽然只见过她两次,印象中是个聪慧漂亮的姑娘,可是在国公府受委屈了?” 云锦书想起沈昭昭嫁的是向瑞泰这个暴力狂,心中不免也担忧起来。 皇贵妃被贬,五皇子被皇上厌恶,定国公府自然也受到牵连。以往门庭若市,如今路过都要快跑几步,生怕沾染晦气。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五皇子没有失去夺嫡的机会,他们依然能重整旗鼓。 “向二公子被抓了。”沈氏道。 “为何?”云锦书很好奇。 “他输急眼了接连杀三个人,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沈氏在为妹妹担忧,她没有子嗣,丈夫又是这样的恶人。 云锦书怀疑这件事背后有秘密,向瑞泰确实残暴,也没脑子,但他再蠢也知道向家现在被所有人盯着。 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还连杀三个,别说是国公府的少爷,就是皇子也免不了受刑,毕竟影响太恶劣了! 要么被煽动,要么被下药神智恍惚。不过调查真相那是刑部,以定国公府如今的形势,向瑞泰必死无疑。 定国公免不了受牵连,一旦御史弹劾他教子无方,轻则回家反省,重则停职。 “不如请她到侯府说说话,听说向家的大少夫人爱花,正好大嫂种的兰花开了。” “我很久没有招待客人了。” 沈氏很不自信,她很少参加宴会,也不办宴会,整日都呆在听雨轩消磨时间。 “那是你的亲妹妹,她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不是吗?” 沈氏点点头,回去就下帖子派丫鬟送去国公府,邀请妹妹跟她妯娌登门赏花。 五日后,大嫂刘氏把她精心养护的两株兰花,三株菊花搬到听雨轩。自己则以服丧为由,婉拒沈氏的邀请。 云锦书在花厅喝茶,看了下四周,发现沈氏花了很大力气。从茶水点心到服装搭配,全都完美无缺。 “弟妹,你看我今日气色如何?” “气色好极了,海棠红也很适合你。” 云锦书毫不犹豫夸赞,沈总难得穿鲜艳的颜色,看起来比平时要艳丽几分。 不一会儿有脚步声靠近,两人循声往门边望去,只见丫鬟领着两位贵女进门。 杨氏穿着蓝色斗篷,头戴凤钗,清柔优雅,眉宇间笼罩着淡淡的哀伤。 沈昭昭穿着红色斗篷,神色疲倦,看来向瑞泰的事情对她影响很深。 云锦书跟沈氏双双起身迎接,沈昭昭笑盈盈道:“大姐,门口摆的那些花不是你养的?真漂亮。” “你一来就接我的短,真不害臊。”沈氏拍了拍妹妹的手,转头对杨氏道:“劳烦你多受累,这丫头若是没规矩教训便是。” “少夫人说笑了,弟妹快人快语,性格耿直,进府后帮我良多,应该是我道谢才是。”杨氏淡淡笑道。 沈氏看了看妹妹,发现她骄傲地抬起下巴,忍不住挽着她的手臂到云锦书面前。 “这是我三弟妹,字舒然,大家都认识就不必太客气,快坐下。” “见过两位夫人。” 云锦书微微弯腰,两人忙把她扶起来道:“别在意虚礼,你还怀着身孕呢?” 四人客客气气说话,丫鬟端来茶水点心,是普洱茶配千层糕。糕点特意去点心铺买的,味道松软香甜,让人食欲大开。 云锦书知道她们姐妹俩要说私密话,于是邀请杨氏去赏花,杨氏没有拒绝。 原本云锦书想提醒杨氏小心向瑞安,但又觉得多此一举,毕竟人家是夫妻俩,哪里轮得到她这个外人评头论足。 不,也不一定。 比如前世的她,就被苏泽跟叶文心蒙在鼓里骗了整整二十五年! “舒然喜欢什么花?”杨氏问。 “石榴花,喜欢火红热烈的模样,杨夫人喜欢兰花?” “是啊,喜欢淡雅的花色和翠绿的叶子。” “听说兰花赏花一月,赏叶一年。” “确实有这种说法,这两株寒兰着实漂亮,想来养花之人非常爱护。” “大嫂爱花,也擅长种花。我以为在季盛开的花不会受到虫害,大嫂却说一样的,寒兰根部其实很容易被虫子咬坏。” “越是名贵的花越是需要娇养。” “对我而言,夫人就如同寒兰一样,希望您也能躲过害虫,肆意开放。” 杨氏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正想细问,沈氏姐妹出来了,只能遗憾作罢。说到害虫,她第一时间想到向瑞安,不过很快否决了,毕竟他们需要父亲扶持。 十一月京城下雪了,南国老国王病重,其孙为争夺权利发动政变。新王继位,不但拒绝纳贡,还与夏朝边境驻兵发生争执,甚至杀死五十九名士兵。 永泰帝暴怒,一个小小附属国竟然敢叛乱,若不强力镇压,其他附属国有样学样,夏朝如何立威? 这仗不但要打,还要打得对方再也无力反抗。武器装备、兵马指挥、粮草战车必须用最好的! 朝中不少官员觉得战争消耗大量人力财力,不如先派人劝降。更何况安南税收太差,主和派的官员觉得发兵得不偿失。 朝堂争论不休,就在一个月后,西北将军传来军报,达茂奇部落遭遇其他部落进攻,请求夏国支援。 皇上派遣西北将军领兵三千前去支援,然而让所有人想不到的是沙部、台奇两大部落趁机截杀西北将军。 虽然最后杀出重围,但是三千士兵死伤严重,并且达茂奇还被沙部跟台奇控制。永泰帝连夜召集大臣开会,相比南国,西北问题更严重! 不过这都是王公大臣要焦虑的事情,东麟院此时迎来一位尊贵的客人——夏蕴荷。她看起来很不一样,眼神从天真无邪变得从容不迫,说话口音混了很多地方。 芃芃边吃她带来的特产,边听她讲故事。有些是当地传说,有些是他们亲身经历。 “有次我们遇到土匪打劫,我做了整整三个月的噩梦,没想到你还被抓到土匪窝里,真的太可怕了。” “都过去了,好在咱们都平平安安。” “是啊,眨眼间两年就过去了。虽然风餐露宿很辛苦,但能出京城我很高兴。” 夏蕴荷腊月回京办了宴会,可惜云锦书身体不方便没能参加,周令仪倒是去了。 两人说了很久的话,分开时太阳快落山了。寒风刺骨,夕阳渐渐下沉,温暖的光芒消散,整个世界陷入黑暗。 第126章 蕴荷回京 天气渐渐变冷,冬天就在眼前。 云锦书从侯夫人那里出来,沿着小径往回走。路过听雨轩的时候,发现沈氏又站在芭蕉园前,这个时候芭蕉已经枯萎了。 “要去我那儿坐坐吗?”云锦书开口。 “也好,去看看芃芃那丫头,雪青,去把我绣好的福袋拿过来。”沈氏笑了笑说。 “每次都劳烦你给芃芃做东西,她爱臭美,不管拿到什么都喜欢往身上挂。” “小孩都是这样,更何况芃芃懂事又招人喜欢,我恐怕今生都那个福气。” 之前姨娘生孩子的时候抱给她抚养,某天孩子生病她因为着急晕倒了。从那以后,霍海就把孩子抱回去让姨娘自己养。 到了东麟院,芃芃看到福袋果然很喜欢。笑眼弯弯地道了谢,还让白芷帮她挂在身上,她觉得很漂亮。 两人说了会话,云锦书试探地问她遇到什么事,为何刚刚在掉眼泪? “还不是昭昭那丫头。” “我虽然只见过她两次,印象中是个聪慧漂亮的姑娘,可是在国公府受委屈了?” 云锦书想起沈昭昭嫁的是向瑞泰这个暴力狂,心中不免也担忧起来。 皇贵妃被贬,五皇子被皇上厌恶,定国公府自然也受到牵连。以往门庭若市,如今路过都要快跑几步,生怕沾染晦气。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五皇子没有失去夺嫡的机会,他们依然能重整旗鼓。 “向二公子被抓了。”沈氏道。 “为何?”云锦书很好奇。 “他输急眼了接连杀三个人,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沈氏在为妹妹担忧,她没有子嗣,丈夫又是这样的恶人。 云锦书怀疑这件事背后有秘密,向瑞泰确实残暴,也没脑子,但他再蠢也知道向家现在被所有人盯着。 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还连杀三个,别说是国公府的少爷,就是皇子也免不了受刑,毕竟影响太恶劣了! 要么被煽动,要么被下药神智恍惚。不过调查真相那是刑部,以定国公府如今的形势,向瑞泰必死无疑。 定国公免不了受牵连,一旦御史弹劾他教子无方,轻则回家反省,重则停职。 “不如请她到侯府说说话,听说向家的大少夫人爱花,正好大嫂种的兰花开了。” “我很久没有招待客人了。” 沈氏很不自信,她很少参加宴会,也不办宴会,整日都呆在听雨轩消磨时间。 “那是你的亲妹妹,她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不是吗?” 沈氏点点头,回去就下帖子派丫鬟送去国公府,邀请妹妹跟她妯娌登门赏花。 五日后,大嫂刘氏把她精心养护的两株兰花,三株菊花搬到听雨轩。自己则以服丧为由,婉拒沈氏的邀请。 云锦书在花厅喝茶,看了下四周,发现沈氏花了很大力气。从茶水点心到服装搭配,全都完美无缺。 “弟妹,你看我今日气色如何?” “气色好极了,海棠红也很适合你。” 云锦书毫不犹豫夸赞,沈总难得穿鲜艳的颜色,看起来比平时要艳丽几分。 不一会儿有脚步声靠近,两人循声往门边望去,只见丫鬟领着两位贵女进门。 杨氏穿着蓝色斗篷,头戴凤钗,清柔优雅,眉宇间笼罩着淡淡的哀伤。 沈昭昭穿着红色斗篷,神色疲倦,看来向瑞泰的事情对她影响很深。 云锦书跟沈氏双双起身迎接,沈昭昭笑盈盈道:“大姐,门口摆的那些花不是你养的?真漂亮。” “你一来就接我的短,真不害臊。”沈氏拍了拍妹妹的手,转头对杨氏道:“劳烦你多受累,这丫头若是没规矩教训便是。” “少夫人说笑了,弟妹快人快语,性格耿直,进府后帮我良多,应该是我道谢才是。”杨氏淡淡笑道。 沈氏看了看妹妹,发现她骄傲地抬起下巴,忍不住挽着她的手臂到云锦书面前。 “这是我三弟妹,字舒然,大家都认识就不必太客气,快坐下。” “见过两位夫人。” 云锦书微微弯腰,两人忙把她扶起来道:“别在意虚礼,你还怀着身孕呢?” 四人客客气气说话,丫鬟端来茶水点心,是普洱茶配千层糕。糕点特意去点心铺买的,味道松软香甜,让人食欲大开。 云锦书知道她们姐妹俩要说私密话,于是邀请杨氏去赏花,杨氏没有拒绝。 原本云锦书想提醒杨氏小心向瑞安,但又觉得多此一举,毕竟人家是夫妻俩,哪里轮得到她这个外人评头论足。 不,也不一定。 比如前世的她,就被苏泽跟叶文心蒙在鼓里骗了整整二十五年! “舒然喜欢什么花?”杨氏问。 “石榴花,喜欢火红热烈的模样,杨夫人喜欢兰花?” “是啊,喜欢淡雅的花色和翠绿的叶子。” “听说兰花赏花一月,赏叶一年。” “确实有这种说法,这两株寒兰着实漂亮,想来养花之人非常爱护。” “大嫂爱花,也擅长种花。我以为在季盛开的花不会受到虫害,大嫂却说一样的,寒兰根部其实很容易被虫子咬坏。” “越是名贵的花越是需要娇养。” “对我而言,夫人就如同寒兰一样,希望您也能躲过害虫,肆意开放。” 杨氏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正想细问,沈氏姐妹出来了,只能遗憾作罢。说到害虫,她第一时间想到向瑞安,不过很快否决了,毕竟他们需要父亲扶持。 十一月京城下雪了,南国老国王病重,其孙为争夺权利发动政变。新王继位,不但拒绝纳贡,还与夏朝边境驻兵发生争执,甚至杀死五十九名士兵。 永泰帝暴怒,一个小小附属国竟然敢叛乱,若不强力镇压,其他附属国有样学样,夏朝如何立威? 这仗不但要打,还要打得对方再也无力反抗。武器装备、兵马指挥、粮草战车必须用最好的! 朝中不少官员觉得战争消耗大量人力财力,不如先派人劝降。更何况安南税收太差,主和派的官员觉得发兵得不偿失。 朝堂争论不休,就在一个月后,西北将军传来军报,达茂奇部落遭遇其他部落进攻,请求夏国支援。 皇上派遣西北将军领兵三千前去支援,然而让所有人想不到的是沙部、台奇两大部落趁机截杀西北将军。 虽然最后杀出重围,但是三千士兵死伤严重,并且达茂奇还被沙部跟台奇控制。永泰帝连夜召集大臣开会,相比南国,西北问题更严重! 不过这都是王公大臣要焦虑的事情,东麟院此时迎来一位尊贵的客人——夏蕴荷。她看起来很不一样,眼神从天真无邪变得从容不迫,说话口音混了很多地方。 芃芃边吃她带来的特产,边听她讲故事。有些是当地传说,有些是他们亲身经历。 “有次我们遇到土匪打劫,我做了整整三个月的噩梦,没想到你还被抓到土匪窝里,真的太可怕了。” “都过去了,好在咱们都平平安安。” “是啊,眨眼间两年就过去了。虽然风餐露宿很辛苦,但能出京城我很高兴。” 夏蕴荷腊月回京办了宴会,可惜云锦书身体不方便没能参加,周令仪倒是去了。 两人说了很久的话,分开时太阳快落山了。寒风刺骨,夕阳渐渐下沉,温暖的光芒消散,整个世界陷入黑暗。 第127章 坦白秘密 元宵过后,京城的热闹渐渐消退。 正月二十六日,云锦书肚子开始阵痛。 屋里堵满人,霍沣心慌意乱,芃芃捏着小泥人问他,娘亲生自己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痛? 霍沣抱着她不说话。 暮色降临,北风呼啸。 侯夫人不停祈求菩萨保佑,终于过了很久很久之后,屋内响起清脆的哭声。 稳婆推门贺喜:“恭喜侯夫人,恭喜三少爷,是个大胖小子,母子均安。” 侯夫人赶紧叫画屏给所有人打赏,霍沣毫不犹豫冲进房间,云锦书累得睡着了。 正月二十六日是个好日子,时逢雨水前后中,正是梅里花有情。生辰正月二十六,清闲有寿乐无穷! 第二天,芃芃看到弟弟后,疑惑地问:“他好红啊,皱皱巴巴的,真是我弟弟吗?” 霍沣摸了摸她的头发说:“过几天就会变漂亮了,娘亲睡着了,咱们出去好不好?” “好。” 有乳娘和爹爹在,芃芃倒是没有吵着要娘亲。白芷姐姐说,娘亲生弟弟很累,要好好休息才能快点好起来。 永泰十八年二月春闱,云锦堂、韩岳、洛思源都参加,云锦英也跟着回京。 这一次考完他们很有信心,跟之前一样聚集在云家把自己写的文章背诵出来。云诚听了,认为这次上榜概率很大,不过也要看考官的偏好。 三月初中旬,春闱放榜。 云锦书在房间里不安地走来走去,中午小厮兴冲冲跑进来说:“少夫人,中了,云少爷中了!” “太好了,王蕊、无忧、收拾收拾,我要回娘家给兄长道贺!” “是,少夫人。” 很遗憾洛思源跟韩岳落榜,科举考试可谓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很多人穷极一生也没能上榜。 第二天,云家举行除服之祭,这也就意味着云诚、云信两人守孝结束了。 夏国官员丁忧制度为:守制二十七月。故而兄弟俩都到吏部申请复职,至于能不能官复原职要看皇上意思。 第三天云锦堂神采奕奕参加殿试,结果要等十天后才能出来。 云锦书很紧张,霍沣领着她跟芃芃去郊外放风筝。莫莫才三个月,太小了不适合带出门,故而让乳娘跟冬葵照看。 月末殿试结果出来,总共有三百人上榜,云锦堂是二甲二十名! 云家大宴宾客,云锦书陪娘亲跟嫂子喝了几杯,整个人晕晕沉沉。 第二天起来头有些痛,刚喝完醒酒汤,赵嬷嬷便递了张帖子,落款是唐嘉名。 她记得唐嘉名也中了进士,看来手已经治好了,万幸他的人生没有被毁。 下午唐嘉名登门拜访,见了云锦书便给她磕三个头,还说了很多感谢的话。 “少夫人的大恩大德,学生没齿难忘,他日若有用得到学生的地方,学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唐嘉名一字一句道。 “不过是随手之劳,唐公子不必在意。”云锦书淡淡开口。 “学生有一事相求,还请少夫人允许。”唐嘉名再次磕头。 “说来听听?” “学生想迎娶无忧姑娘为妻!” 云锦书扫了唐嘉名一眼,长得也算一表人才,还考中进士,前途似锦,想来有不少的官员愿意把自家女儿嫁给他。 不论他想迎娶无忧是为了攀附侯府,还是真心实意都没关系。嫁不嫁无忧说了算,虽然她是奴籍,但可以改成白身。 云锦书说要考虑几日,唐嘉名就先回去了。转头她把这件事告诉无忧,让她自己去调查对方的为人,自己做决定。 “主子,奴婢天生就是低贱的命,不但早早失了身,手段也狠辣无比,您觉得这样还能作正儿八经的官夫人吗?”无忧轻笑一声,那唐公子恐怕被她的皮相骗了。 “有何不可?只要请夫君出面为你解了奴籍,你谁都能嫁。”云锦书说得很自信。 “可是我……” “不要妄自菲薄,出身不是你能选,但是嫁还是不嫁,只要有我在,你就能自己选,王蕊、冬葵、白芷你们也一样。” “多谢少夫人!” 云锦书笑着让她们退下,几人劝无忧好好考虑,因为唐公子不是纳妾而是娶妻。 无忧犹豫不决的时候,时间来到四月。 云诚官复原职,还是礼部尚书。云信则要继续等吏部安排,快则月,慢则七八个月,因为他的职位被别人代替了。 云诚参加朝会时坚定地发表主战意见,他认为蛮族野心勃勃,必须彻底将他们收服;南国新王谋反上位,国内形势必定混乱,只需扶持正统的继承人登基即可。 皇上听完点点头,这才是他想要的回答。当即宣布从全国调遣两万精兵,由西北将军为主将,四皇子为副将,刑部侍郎严安统管后勤……出征西北。 霍沣回府时面色深沉,云锦书立刻意识到他也要去战场。前世他就是在这场战争中丧命,刘婕的公公也是在这场战争中临阵逃脱被砍头! 云锦书没办法不让他去,因为他是朝廷官员,是武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赵嬷嬷,去温壶黄酒。” “是,少夫人。” 赵嬷嬷缓缓退下,霍沣叹息一声把云锦书拉到怀里。在其位就要谋其政,他何尝不想陪在妻儿身边? “什么时候出发?”云锦书比想象中更冷静,因为她打算把重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一个月后,顺利的话,一年就能打完。我向你保证,无论如何都会活着回来。” “我要跟你说一个故事,关于我死去重生的故事,你可想听下去?” “我洗耳恭听。” 霍沣知道她有秘密,也知道那个秘密是什么,但是从不追问。因为他相信,等自己做得足够好的时候就能听到答案。 赵嬷嬷传了饭,云锦书笑着说不需要任何人伺候,众人便退下去。 云锦书喝了一整杯黄酒,面色微红,淡淡开口道:“我前世是苏泽的妻子,四十岁那年跟他同归于尽。故事开始于承恩寺,你没有出现,而我失身于他……” 云锦书声音很平静,霍沣静静地听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庭院中响起细细碎碎的虫鸣声。 云锦书又喝了一杯酒,道:“我没去过战场,不知道具体情况,只听说沙部和台奇打输后,暗地里联合另外三个部落发起反叛。你在腊八那天战死,身上中了五箭,尸首送回来时,已经不成样子了……” 霍沣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啪”的一声落在餐桌上,云锦书问他在为谁哭? “为前世的你我而哭,前世的我一定很羡慕今生的我能跟你在一起,可是就算他这么悲惨,下辈子我也不会把你让出去!” “那么今生在战场上,就算爬你也要爬回来见我,否则我就带着芃芃跟莫莫改嫁!” “放心,我绝不会给你改嫁的机会!” 霍沣猛地站起来,一把将云锦书拽回内室。或许是刚刚坦诚相对,内心没有了隔阂,他们非常投入也非常享受。 霍沣为出征准备每天都很忙,侯爷给他安排的二十名护卫也是从早到晚训练。之前他们曾去过战场,但那都是小打小闹,不像这次正儿八经冲在前头。 距离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云锦书也越来越沉默。她害怕结局跟前世一样,害怕看到霍沣的尸首,甚至接连做噩梦。 第127章 坦白秘密 元宵过后,京城的热闹渐渐消退。 正月二十六日,云锦书肚子开始阵痛。 屋里堵满人,霍沣心慌意乱,芃芃捏着小泥人问他,娘亲生自己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痛? 霍沣抱着她不说话。 暮色降临,北风呼啸。 侯夫人不停祈求菩萨保佑,终于过了很久很久之后,屋内响起清脆的哭声。 稳婆推门贺喜:“恭喜侯夫人,恭喜三少爷,是个大胖小子,母子均安。” 侯夫人赶紧叫画屏给所有人打赏,霍沣毫不犹豫冲进房间,云锦书累得睡着了。 正月二十六日是个好日子,时逢雨水前后中,正是梅里花有情。生辰正月二十六,清闲有寿乐无穷! 第二天,芃芃看到弟弟后,疑惑地问:“他好红啊,皱皱巴巴的,真是我弟弟吗?” 霍沣摸了摸她的头发说:“过几天就会变漂亮了,娘亲睡着了,咱们出去好不好?” “好。” 有乳娘和爹爹在,芃芃倒是没有吵着要娘亲。白芷姐姐说,娘亲生弟弟很累,要好好休息才能快点好起来。 永泰十八年二月春闱,云锦堂、韩岳、洛思源都参加,云锦英也跟着回京。 这一次考完他们很有信心,跟之前一样聚集在云家把自己写的文章背诵出来。云诚听了,认为这次上榜概率很大,不过也要看考官的偏好。 三月初中旬,春闱放榜。 云锦书在房间里不安地走来走去,中午小厮兴冲冲跑进来说:“少夫人,中了,云少爷中了!” “太好了,王蕊、无忧、收拾收拾,我要回娘家给兄长道贺!” “是,少夫人。” 很遗憾洛思源跟韩岳落榜,科举考试可谓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很多人穷极一生也没能上榜。 第二天,云家举行除服之祭,这也就意味着云诚、云信两人守孝结束了。 夏国官员丁忧制度为:守制二十七月。故而兄弟俩都到吏部申请复职,至于能不能官复原职要看皇上意思。 第三天云锦堂神采奕奕参加殿试,结果要等十天后才能出来。 云锦书很紧张,霍沣领着她跟芃芃去郊外放风筝。莫莫才三个月,太小了不适合带出门,故而让乳娘跟冬葵照看。 月末殿试结果出来,总共有三百人上榜,云锦堂是二甲二十名! 云家大宴宾客,云锦书陪娘亲跟嫂子喝了几杯,整个人晕晕沉沉。 第二天起来头有些痛,刚喝完醒酒汤,赵嬷嬷便递了张帖子,落款是唐嘉名。 她记得唐嘉名也中了进士,看来手已经治好了,万幸他的人生没有被毁。 下午唐嘉名登门拜访,见了云锦书便给她磕三个头,还说了很多感谢的话。 “少夫人的大恩大德,学生没齿难忘,他日若有用得到学生的地方,学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唐嘉名一字一句道。 “不过是随手之劳,唐公子不必在意。”云锦书淡淡开口。 “学生有一事相求,还请少夫人允许。”唐嘉名再次磕头。 “说来听听?” “学生想迎娶无忧姑娘为妻!” 云锦书扫了唐嘉名一眼,长得也算一表人才,还考中进士,前途似锦,想来有不少的官员愿意把自家女儿嫁给他。 不论他想迎娶无忧是为了攀附侯府,还是真心实意都没关系。嫁不嫁无忧说了算,虽然她是奴籍,但可以改成白身。 云锦书说要考虑几日,唐嘉名就先回去了。转头她把这件事告诉无忧,让她自己去调查对方的为人,自己做决定。 “主子,奴婢天生就是低贱的命,不但早早失了身,手段也狠辣无比,您觉得这样还能作正儿八经的官夫人吗?”无忧轻笑一声,那唐公子恐怕被她的皮相骗了。 “有何不可?只要请夫君出面为你解了奴籍,你谁都能嫁。”云锦书说得很自信。 “可是我……” “不要妄自菲薄,出身不是你能选,但是嫁还是不嫁,只要有我在,你就能自己选,王蕊、冬葵、白芷你们也一样。” “多谢少夫人!” 云锦书笑着让她们退下,几人劝无忧好好考虑,因为唐公子不是纳妾而是娶妻。 无忧犹豫不决的时候,时间来到四月。 云诚官复原职,还是礼部尚书。云信则要继续等吏部安排,快则月,慢则七八个月,因为他的职位被别人代替了。 云诚参加朝会时坚定地发表主战意见,他认为蛮族野心勃勃,必须彻底将他们收服;南国新王谋反上位,国内形势必定混乱,只需扶持正统的继承人登基即可。 皇上听完点点头,这才是他想要的回答。当即宣布从全国调遣两万精兵,由西北将军为主将,四皇子为副将,刑部侍郎严安统管后勤……出征西北。 霍沣回府时面色深沉,云锦书立刻意识到他也要去战场。前世他就是在这场战争中丧命,刘婕的公公也是在这场战争中临阵逃脱被砍头! 云锦书没办法不让他去,因为他是朝廷官员,是武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赵嬷嬷,去温壶黄酒。” “是,少夫人。” 赵嬷嬷缓缓退下,霍沣叹息一声把云锦书拉到怀里。在其位就要谋其政,他何尝不想陪在妻儿身边? “什么时候出发?”云锦书比想象中更冷静,因为她打算把重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一个月后,顺利的话,一年就能打完。我向你保证,无论如何都会活着回来。” “我要跟你说一个故事,关于我死去重生的故事,你可想听下去?” “我洗耳恭听。” 霍沣知道她有秘密,也知道那个秘密是什么,但是从不追问。因为他相信,等自己做得足够好的时候就能听到答案。 赵嬷嬷传了饭,云锦书笑着说不需要任何人伺候,众人便退下去。 云锦书喝了一整杯黄酒,面色微红,淡淡开口道:“我前世是苏泽的妻子,四十岁那年跟他同归于尽。故事开始于承恩寺,你没有出现,而我失身于他……” 云锦书声音很平静,霍沣静静地听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庭院中响起细细碎碎的虫鸣声。 云锦书又喝了一杯酒,道:“我没去过战场,不知道具体情况,只听说沙部和台奇打输后,暗地里联合另外三个部落发起反叛。你在腊八那天战死,身上中了五箭,尸首送回来时,已经不成样子了……” 霍沣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啪”的一声落在餐桌上,云锦书问他在为谁哭? “为前世的你我而哭,前世的我一定很羡慕今生的我能跟你在一起,可是就算他这么悲惨,下辈子我也不会把你让出去!” “那么今生在战场上,就算爬你也要爬回来见我,否则我就带着芃芃跟莫莫改嫁!” “放心,我绝不会给你改嫁的机会!” 霍沣猛地站起来,一把将云锦书拽回内室。或许是刚刚坦诚相对,内心没有了隔阂,他们非常投入也非常享受。 霍沣为出征准备每天都很忙,侯爷给他安排的二十名护卫也是从早到晚训练。之前他们曾去过战场,但那都是小打小闹,不像这次正儿八经冲在前头。 距离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云锦书也越来越沉默。她害怕结局跟前世一样,害怕看到霍沣的尸首,甚至接连做噩梦。 第128章 行军路上 “娘亲,祖母给我花花,好看吗?”芃芃笑盈盈从门外跑进来,头上戴着粉色绢花,美滋滋地转了一圈问道。 “好看,咱们芃芃就是最好看的孩子,快来让娘亲抱抱。”云锦书一把搂住女儿,帮她把歪掉的花戴正。 “弟弟呢?” “弟弟在睡觉。” “他总在睡觉,我想跟他玩布老虎。” “娘亲陪你玩好不好?其实你爹属虎,你属狗,弟弟属牛,而我属龙。” “龙是不是最厉害?” “是啊,还会腾云驾雾呢……” 云锦书陪女儿天南地北地聊,霍沣回来看到芃芃第一反应就是抱着她高高举起,父女两每次都这样玩。 刚开始云锦书看得心惊肉跳,偏生芃芃还能笑出声来,这孩子是真的不怕高。 沐浴过后,霍沣看着躲在被子里的云锦书叹息一声,把抱在怀里。真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这样就再也不用分开。 出发的前三天,云锦书准备欢送宴会,好酒好肉招待所有随霍沣去战场的护卫。 出发前一日,礼部官员前往祖庙祭祀,皇上也举办宴会恭祝所有将士得胜还朝。 霍沣带着醉意回府,云锦书焦急地扶他进屋,然后脱下厚厚的皮靴,解开沉重的腰带,再让王蕊准备热水。 霍沣望着外面漆黑的天空沉默不语,背影看起来比平时更宽广,也更沉重。不知不觉间,他身上压了太多东西。 云锦书伸手把他抱进怀里。 第二天,天光破晓,夏安侯府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二十匹巨大的战马驮着一袋袋行李,鞍上载着全副武装的护卫。 霍沣也穿上银色盔甲,晨光中是那样的威风凛凛。云锦书牵着芃芃在旁边,好几次张口想说什么,都被咽下去。 芃芃再过两个月才三岁,不明白离别的意思,看着人群只觉得很热闹,很好玩。 “我们等你回来,一定要平平安安的。”云锦书说着声音不由得哽咽起来。 “我答应你。”霍沣抱了抱她,随后弯腰跟芃芃玩举高高,再转头从乳娘怀里接过小儿子莫莫抱了一下。 赵川过来提醒说时间到了,霍沣走到爹娘面前。夏安侯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欣慰,侯夫人眼含热泪。 “爹娘,孩儿就要出征了,你们多保重身体。” “沣儿,要平平安安的。” “是。” 霍沣抱拳行礼,随后转身上马。 队伍离开城门的时候,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整个京城的百姓都来了,锣鼓喧天,人山人海。 妻儿跟爹娘的身影,早被人群淹没。 天气越来越热,高悬的太阳犹如火球一般炽烤着大地。地面上仿佛被巨大的蒸笼罩住,热得让人透不过气。 队伍中有很多人中暑,霍沣身体素质强,一路都安安稳稳。倒是四皇子比较难受,先是中暑,后是水土不服,整个人越来越瘦。 “殿下,前方十里有溪流经过!”游骑兵策马来到四皇子身边。 “安排在溪流边休息。” “是!” 游骑兵接到命令,立即通知所有营队。 凡事行军在道,十里齐整休息,三十里会乾粮,六十里食宿。这是较为合理的安排,若是一味追求速度,将士身体累垮不说,还得抛弃辎重,得不偿失。 大军在河边安营扎寨,许多士兵热得受不住跳进河里洗澡,霍沣也不例外。 七月初,疲惫的队伍终于进入西北地界。 西北驻军两万多人,其中包含驻防兵与屯田兵,真正上战场不足一万人。皇上从全国各地抽一万二精锐,再加上八百名精武营的士兵,算得上很大的阵仗。 “唉,连拉屎撒尿都规定时间,真麻烦。”王山小声抱怨,军营里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都能忍,就是这个忍不了。 各个营队去茅房的时间都规定好,其他时候不准随意走动,否则军规伺候。 军规比外面规矩要严,就拿打板子举例:普通十大板子可能屁股开花,养养就好,军营却让人半身不遂甚至死亡。 夜晚,霍沣躺在僵硬的草席上,闭着眼睛思念远在京城的妻儿,也不知道他们睡了没?会不会想起自己? 或许是太累了,很快他就进入梦乡。 这时远在京城的云锦书翻来覆去睡不着,自从霍沣离开,她就时常失眠。 赵嬷嬷提议跟芃芃一起睡,云锦书看着呼呼大睡睡的闺女,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真是没心没肺。 三岁生辰过后,芃芃可算是见风长,个子高了,沉了,云锦书抱她一会儿就累。 莫莫也长得很快,侯夫人说他笑呵呵的像个福娃,往后肯定不会像爹调皮捣蛋。 中秋宫里举办宴会,云锦书也被邀请。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宫宴,侯夫人特意请嬷嬷教礼仪规矩,免得不小心冲撞贵人。 金氏看着她两盛装打扮出府,心里酸得不行,她都从未参加过宫宴呢? 宫里规矩很多,只有受邀之人才能进去,并且还要搜查身体和携带的物品,以防有危险的人物混进宫谋害贵人。 云锦书行走在皇宫的院落和巷子里,只见屋顶装饰着精美绝伦的彩画和龙凤图案,更增添几分奢华和尊贵。 后宫三千院落,一眼望不到头,能在里面生存下来的女子,绝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更何况是最终的赢家——皇太后。 终于走到慈宁宫,婆媳两站在走廊上等候召见,隔着窗,内殿传来阵阵欢笑声。 等了一刻钟,有位笑容可掬的姑姑领着她们进殿。只见皇太后端坐在罗汉床上,头戴大凤冠,身穿明黄色凤袍,年纪约摸六十多,看起来慈眉善目。 下首坐着雍容华贵的德妃,明艳动人的贤妃,温婉贤淑的静妃,如今后宫事务由她们三人共同署理。 德妃生了二皇子,还跟皇太后是同族,偏偏二皇子体弱多病,年过三十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早早被踢出队伍。 贤妃没有皇子,不过生了三位公主,据说皇贵妃倒下之后,她深受皇上宠爱。 静妃是四皇子生母,父亲是四品知府,亲族中唯有一位舅舅比较有出息,任五品刑部郎中,其他人都与官场无缘。 四皇子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跟老丈人,前世云家从头到尾都是保皇派,后来云诚病逝,云信在外地,倒是没受什么牵连。 两位侧妃的家族站队太明显,四皇子夺嫡失败,他们也被一起清算了。 云锦书跟侯夫人跪下行礼,德妃笑吟吟道:“老祖宗,真不愧是老四媳妇的妹妹,模样和规矩都是顶顶好。” “这倒是,夏安侯夫人好福气啊。”皇太后声音慈爱,身旁的姑姑弯腰扶起两人。 云锦书谢了恩才起身,依言在侯夫人身旁落座。众人有意无意打量她,她扬着唇保持得体微笑,任由她们看了去。 皇太后偏过头看向不远处的四皇子妃道:“你们姐妹都是好模样,我瞧着都欢喜。” “多谢皇祖母夸赞。”云锦月莞尔一笑,她性子柔顺,品行端正,颇得皇太后喜爱。 皇太后随口问了几个问题,很快又有其他诰命夫人进殿请安,话题自然而然转移。 宴席在慈宁宫举办,首先大乐奏响,贤妃、静妃扶着皇太后入座,其次才是妃嫔公主们,最后是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们。 宫宴极尽奢华,各种佳肴美酒,让人眼花缭乱。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觥筹交错间其乐融融。 不过礼仪规矩很繁琐,菜式看起来精致漂亮但早就凉了,油乎乎的难以下咽。 第128章 行军路上 “娘亲,祖母给我花花,好看吗?”芃芃笑盈盈从门外跑进来,头上戴着粉色绢花,美滋滋地转了一圈问道。 “好看,咱们芃芃就是最好看的孩子,快来让娘亲抱抱。”云锦书一把搂住女儿,帮她把歪掉的花戴正。 “弟弟呢?” “弟弟在睡觉。” “他总在睡觉,我想跟他玩布老虎。” “娘亲陪你玩好不好?其实你爹属虎,你属狗,弟弟属牛,而我属龙。” “龙是不是最厉害?” “是啊,还会腾云驾雾呢……” 云锦书陪女儿天南地北地聊,霍沣回来看到芃芃第一反应就是抱着她高高举起,父女两每次都这样玩。 刚开始云锦书看得心惊肉跳,偏生芃芃还能笑出声来,这孩子是真的不怕高。 沐浴过后,霍沣看着躲在被子里的云锦书叹息一声,把抱在怀里。真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这样就再也不用分开。 出发的前三天,云锦书准备欢送宴会,好酒好肉招待所有随霍沣去战场的护卫。 出发前一日,礼部官员前往祖庙祭祀,皇上也举办宴会恭祝所有将士得胜还朝。 霍沣带着醉意回府,云锦书焦急地扶他进屋,然后脱下厚厚的皮靴,解开沉重的腰带,再让王蕊准备热水。 霍沣望着外面漆黑的天空沉默不语,背影看起来比平时更宽广,也更沉重。不知不觉间,他身上压了太多东西。 云锦书伸手把他抱进怀里。 第二天,天光破晓,夏安侯府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二十匹巨大的战马驮着一袋袋行李,鞍上载着全副武装的护卫。 霍沣也穿上银色盔甲,晨光中是那样的威风凛凛。云锦书牵着芃芃在旁边,好几次张口想说什么,都被咽下去。 芃芃再过两个月才三岁,不明白离别的意思,看着人群只觉得很热闹,很好玩。 “我们等你回来,一定要平平安安的。”云锦书说着声音不由得哽咽起来。 “我答应你。”霍沣抱了抱她,随后弯腰跟芃芃玩举高高,再转头从乳娘怀里接过小儿子莫莫抱了一下。 赵川过来提醒说时间到了,霍沣走到爹娘面前。夏安侯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欣慰,侯夫人眼含热泪。 “爹娘,孩儿就要出征了,你们多保重身体。” “沣儿,要平平安安的。” “是。” 霍沣抱拳行礼,随后转身上马。 队伍离开城门的时候,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整个京城的百姓都来了,锣鼓喧天,人山人海。 妻儿跟爹娘的身影,早被人群淹没。 天气越来越热,高悬的太阳犹如火球一般炽烤着大地。地面上仿佛被巨大的蒸笼罩住,热得让人透不过气。 队伍中有很多人中暑,霍沣身体素质强,一路都安安稳稳。倒是四皇子比较难受,先是中暑,后是水土不服,整个人越来越瘦。 “殿下,前方十里有溪流经过!”游骑兵策马来到四皇子身边。 “安排在溪流边休息。” “是!” 游骑兵接到命令,立即通知所有营队。 凡事行军在道,十里齐整休息,三十里会乾粮,六十里食宿。这是较为合理的安排,若是一味追求速度,将士身体累垮不说,还得抛弃辎重,得不偿失。 大军在河边安营扎寨,许多士兵热得受不住跳进河里洗澡,霍沣也不例外。 七月初,疲惫的队伍终于进入西北地界。 西北驻军两万多人,其中包含驻防兵与屯田兵,真正上战场不足一万人。皇上从全国各地抽一万二精锐,再加上八百名精武营的士兵,算得上很大的阵仗。 “唉,连拉屎撒尿都规定时间,真麻烦。”王山小声抱怨,军营里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都能忍,就是这个忍不了。 各个营队去茅房的时间都规定好,其他时候不准随意走动,否则军规伺候。 军规比外面规矩要严,就拿打板子举例:普通十大板子可能屁股开花,养养就好,军营却让人半身不遂甚至死亡。 夜晚,霍沣躺在僵硬的草席上,闭着眼睛思念远在京城的妻儿,也不知道他们睡了没?会不会想起自己? 或许是太累了,很快他就进入梦乡。 这时远在京城的云锦书翻来覆去睡不着,自从霍沣离开,她就时常失眠。 赵嬷嬷提议跟芃芃一起睡,云锦书看着呼呼大睡睡的闺女,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真是没心没肺。 三岁生辰过后,芃芃可算是见风长,个子高了,沉了,云锦书抱她一会儿就累。 莫莫也长得很快,侯夫人说他笑呵呵的像个福娃,往后肯定不会像爹调皮捣蛋。 中秋宫里举办宴会,云锦书也被邀请。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宫宴,侯夫人特意请嬷嬷教礼仪规矩,免得不小心冲撞贵人。 金氏看着她两盛装打扮出府,心里酸得不行,她都从未参加过宫宴呢? 宫里规矩很多,只有受邀之人才能进去,并且还要搜查身体和携带的物品,以防有危险的人物混进宫谋害贵人。 云锦书行走在皇宫的院落和巷子里,只见屋顶装饰着精美绝伦的彩画和龙凤图案,更增添几分奢华和尊贵。 后宫三千院落,一眼望不到头,能在里面生存下来的女子,绝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更何况是最终的赢家——皇太后。 终于走到慈宁宫,婆媳两站在走廊上等候召见,隔着窗,内殿传来阵阵欢笑声。 等了一刻钟,有位笑容可掬的姑姑领着她们进殿。只见皇太后端坐在罗汉床上,头戴大凤冠,身穿明黄色凤袍,年纪约摸六十多,看起来慈眉善目。 下首坐着雍容华贵的德妃,明艳动人的贤妃,温婉贤淑的静妃,如今后宫事务由她们三人共同署理。 德妃生了二皇子,还跟皇太后是同族,偏偏二皇子体弱多病,年过三十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早早被踢出队伍。 贤妃没有皇子,不过生了三位公主,据说皇贵妃倒下之后,她深受皇上宠爱。 静妃是四皇子生母,父亲是四品知府,亲族中唯有一位舅舅比较有出息,任五品刑部郎中,其他人都与官场无缘。 四皇子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跟老丈人,前世云家从头到尾都是保皇派,后来云诚病逝,云信在外地,倒是没受什么牵连。 两位侧妃的家族站队太明显,四皇子夺嫡失败,他们也被一起清算了。 云锦书跟侯夫人跪下行礼,德妃笑吟吟道:“老祖宗,真不愧是老四媳妇的妹妹,模样和规矩都是顶顶好。” “这倒是,夏安侯夫人好福气啊。”皇太后声音慈爱,身旁的姑姑弯腰扶起两人。 云锦书谢了恩才起身,依言在侯夫人身旁落座。众人有意无意打量她,她扬着唇保持得体微笑,任由她们看了去。 皇太后偏过头看向不远处的四皇子妃道:“你们姐妹都是好模样,我瞧着都欢喜。” “多谢皇祖母夸赞。”云锦月莞尔一笑,她性子柔顺,品行端正,颇得皇太后喜爱。 皇太后随口问了几个问题,很快又有其他诰命夫人进殿请安,话题自然而然转移。 宴席在慈宁宫举办,首先大乐奏响,贤妃、静妃扶着皇太后入座,其次才是妃嫔公主们,最后是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们。 宫宴极尽奢华,各种佳肴美酒,让人眼花缭乱。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觥筹交错间其乐融融。 不过礼仪规矩很繁琐,菜式看起来精致漂亮但早就凉了,油乎乎的难以下咽。 第129章 感染风寒 云锦书喝了两杯酒,到慈宁宫花园散散酒气,无意间听到争吵声,忙转身离开。 这是皇宫,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她分得很清楚。然而刚走几步就看到探头探脑的夏蕴荷,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赵国公跟定国公都被撤职,两府都很担心皇上哪天心情不好把爵位也收了,那他们就真的什么都没了。”夏蕴荷撇撇嘴。 “太子妃跟五皇子妃?”云锦书小声道。 “可不是,两位国公夫人恨不得跪舔皇太后的鞋子,怎么敢在慈宁宫闹事?” 在夏蕴荷看来,皇太子只要没被废就是最正统的继承人,其他皇子窜再高也没用。 太阳落山后,宴会结束。 侯夫人笑着问云锦书感觉如何? 她吐出一口浊气道:“太累了。” 光是参加一场宴会就觉得心理、身体双重疲惫,真不知道那些在皇宫里生活了一辈子的女人怎么忍得下来? “我也是这般想的。”侯夫人笑了笑。 回到东麟院,芃芃正在陪莫莫玩,看到娘亲回来,一个飞快地跑过去迎接,另一个咿咿呀呀手舞足蹈。 云锦书抱着闺女来到儿子面前,幸好有他俩陪着,自己才不会觉得孤单。 趁着节日,云锦书看了下东麟院丫鬟的卖身契,有四个签活契的快到期了。于是把她们都叫来,商量一下契约的事情。 赎身的几两银子不需要交,就当是她们的辛苦费,等十月过去便一并回家。 白鹭是年底到期,得了少夫人准信,激动地跪下谢恩,其他三人也是。 四人离开后,云锦书看向这几日心不在焉的无忧,笑着问她可想好了? 无忧拒绝唐嘉名,还告诉他自己放浪成性,早就没有了清白,并且二十四岁了。 唐嘉名很固执,也很坦诚,他出自寒门确实想跟侯府搭关系,也确实对无忧念念不忘。别说是低贱的婢女,就是妓女、寡妇,他也愿意迎娶。 无忧认为唐嘉名有野心,那么自己的出身肯定会拖累他。与其等未来两看生厌,不如尽早断干净,反正现在她挺好的。 “不要考虑那些尚未发生的事情,我只问你愿不愿意?”云锦书看着她道。 “奴婢,愿意。”无忧咬咬牙说出真心话,从小到大,从未有人那般真心诚意待她,她并不是真的无忧无虑。 “过两日我让爹出面帮你改契,再让娘收你做干女儿,到时候风风光光从云家出嫁。” “多谢主子恩典。” “好啦,快起来。” 云锦书笑了笑,不过无忧放出去后,她身边除了王蕊就没有可用的丫鬟了。白芷、冬葵去伺候芃芃跟莫莫了,看来得让赵嬷嬷再挑两个伶俐的过来。 赵嬷嬷跟王蕊琢磨几天,最后挑出四个丫鬟到云锦书面前,个个都手脚利索,规规矩矩。 云锦书听了赵嬷嬷的介绍,把十四岁的珊瑚和十七岁的铃兰留下。珊瑚年纪小,性子不稳,让赵嬷嬷好好调教就行;铃兰之前是二等丫鬟,脑子灵活会来事。 凤仙听说珊瑚从三等丫鬟一下升为二等,还能去少夫人身边伺候,嫉妒极了。 肯定是无忧打压,否则她也能升上去! 她一有空就盯着无忧,非要抓到错处不可。可惜忙活好久也没抓好,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这天晚上她看到淮少爷偷偷跟无忧见面! “小贱蹄子,真是想死我了。”霍淮绝嗣之后也开始胡作非为,府里漂亮的丫鬟都被他勾搭,有人愿意自然也有不愿意。 玩了一段时间,又想起无忧来。 “淮少爷,奴婢,奴婢……”无忧见了他顿时眼泪哗哗,抽抽噎噎说不出话来。 霍淮连忙询问她怎么了? 哭了好半天她才说自己病了,是那种病,霍淮一听吓跑了。 凤仙捂着嘴唇瞪大双眼,天啊,她要赶紧告诉少夫人,不,是淮少爷的夫人,这样就能把恶毒的无忧赶出去! 突然,凤仙看到无忧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吓得扭头就跑。然而刚跑两步,肩膀就被人抓住了,那一刻,她全身僵硬。 “你要去哪儿啊?”是无忧的声音。 “你,你休想威胁我。”凤仙战战兢兢回头,抓着她的果然是无忧! “可你听了不该听的话。” “难不成你想杀我灭口?来人——” 凤仙想大喊,无忧立即往她嘴里扔了一颗药,然后捂住她的嘴巴威胁道:“想活命就闭嘴,知道吗?” “呜呜呜。” 凤仙吓得跪在地上。 十月,朝廷军向分成西、北两路军,进攻沙部和台奇,三战三胜,形势大好。 同一时间,苏泽、叶文心被处刑了。不过处刑的前一天,云锦书去探望他们。 苏泽很镇定,他在期待第二次重生;叶文心已经疯了,说自己才是云诚的女儿。 云锦书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就离开。 行刑那天下雨了,云锦书不知为何感染风寒。高烧滚滚,全身酸痛,再加上喉咙肿痛,连咽唾沫都很困难。 早晨起来时声音都发不出来,可把王蕊跟赵嬷嬷吓坏了。两人忙叫来府医,开了方子,吃了药,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 芃芃站在门外可怜巴巴地看着。 云锦书担心传染给她,不允许她跟莫莫靠近自己,也不允许他们进入房间。 “灵姐儿别担心,少夫人吃了药,过两天就会好,咱们去别处玩好吗?”孙嬷嬷哄道。 “娘亲明天会好吗?” “有灵姐儿在,少夫人肯定会好的。” 云锦书很难受,压在身上的被子好像有千斤重。每次咽口水喉咙也像是被火烧一样,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 王蕊不停帮她擦汗,每隔一个时辰就要换寝衣,否则会被汗水打湿。 第二天情况没有变好,反而更严重了。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话一点没错,云锦书断断续续躺了半个月才好,原本丰盈的身子变得清瘦好多。 时间来到腊月,她又开始变得忧心忡忡,尤其腊八这天,整个坐立不安。 西北到京城,军报再快也要一个月。她为了避免胡思乱想,只能逼迫自己变得忙碌起来,让脑子没办法想别的事情。 世家大族的寿宴、百日宴、赏花宴等,她都参加,除此之外还要安排府里大大小小过年事宜以及人情往来。 终于除夕那天收到霍沣的书信,上面写着:一切安好,切莫担忧。 云锦书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正月初八四皇子被敌军围困。霍沣离得近,一边派人去通知主将,一边带八百士兵先去营救。 这八百人的队伍,半路遇到三千敌军围追堵截,好不容易杀出重围跟四皇子汇合,却又遇到更大的埋伏! 第129章 感染风寒 云锦书喝了两杯酒,到慈宁宫花园散散酒气,无意间听到争吵声,忙转身离开。 这是皇宫,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她分得很清楚。然而刚走几步就看到探头探脑的夏蕴荷,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赵国公跟定国公都被撤职,两府都很担心皇上哪天心情不好把爵位也收了,那他们就真的什么都没了。”夏蕴荷撇撇嘴。 “太子妃跟五皇子妃?”云锦书小声道。 “可不是,两位国公夫人恨不得跪舔皇太后的鞋子,怎么敢在慈宁宫闹事?” 在夏蕴荷看来,皇太子只要没被废就是最正统的继承人,其他皇子窜再高也没用。 太阳落山后,宴会结束。 侯夫人笑着问云锦书感觉如何? 她吐出一口浊气道:“太累了。” 光是参加一场宴会就觉得心理、身体双重疲惫,真不知道那些在皇宫里生活了一辈子的女人怎么忍得下来? “我也是这般想的。”侯夫人笑了笑。 回到东麟院,芃芃正在陪莫莫玩,看到娘亲回来,一个飞快地跑过去迎接,另一个咿咿呀呀手舞足蹈。 云锦书抱着闺女来到儿子面前,幸好有他俩陪着,自己才不会觉得孤单。 趁着节日,云锦书看了下东麟院丫鬟的卖身契,有四个签活契的快到期了。于是把她们都叫来,商量一下契约的事情。 赎身的几两银子不需要交,就当是她们的辛苦费,等十月过去便一并回家。 白鹭是年底到期,得了少夫人准信,激动地跪下谢恩,其他三人也是。 四人离开后,云锦书看向这几日心不在焉的无忧,笑着问她可想好了? 无忧拒绝唐嘉名,还告诉他自己放浪成性,早就没有了清白,并且二十四岁了。 唐嘉名很固执,也很坦诚,他出自寒门确实想跟侯府搭关系,也确实对无忧念念不忘。别说是低贱的婢女,就是妓女、寡妇,他也愿意迎娶。 无忧认为唐嘉名有野心,那么自己的出身肯定会拖累他。与其等未来两看生厌,不如尽早断干净,反正现在她挺好的。 “不要考虑那些尚未发生的事情,我只问你愿不愿意?”云锦书看着她道。 “奴婢,愿意。”无忧咬咬牙说出真心话,从小到大,从未有人那般真心诚意待她,她并不是真的无忧无虑。 “过两日我让爹出面帮你改契,再让娘收你做干女儿,到时候风风光光从云家出嫁。” “多谢主子恩典。” “好啦,快起来。” 云锦书笑了笑,不过无忧放出去后,她身边除了王蕊就没有可用的丫鬟了。白芷、冬葵去伺候芃芃跟莫莫了,看来得让赵嬷嬷再挑两个伶俐的过来。 赵嬷嬷跟王蕊琢磨几天,最后挑出四个丫鬟到云锦书面前,个个都手脚利索,规规矩矩。 云锦书听了赵嬷嬷的介绍,把十四岁的珊瑚和十七岁的铃兰留下。珊瑚年纪小,性子不稳,让赵嬷嬷好好调教就行;铃兰之前是二等丫鬟,脑子灵活会来事。 凤仙听说珊瑚从三等丫鬟一下升为二等,还能去少夫人身边伺候,嫉妒极了。 肯定是无忧打压,否则她也能升上去! 她一有空就盯着无忧,非要抓到错处不可。可惜忙活好久也没抓好,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这天晚上她看到淮少爷偷偷跟无忧见面! “小贱蹄子,真是想死我了。”霍淮绝嗣之后也开始胡作非为,府里漂亮的丫鬟都被他勾搭,有人愿意自然也有不愿意。 玩了一段时间,又想起无忧来。 “淮少爷,奴婢,奴婢……”无忧见了他顿时眼泪哗哗,抽抽噎噎说不出话来。 霍淮连忙询问她怎么了? 哭了好半天她才说自己病了,是那种病,霍淮一听吓跑了。 凤仙捂着嘴唇瞪大双眼,天啊,她要赶紧告诉少夫人,不,是淮少爷的夫人,这样就能把恶毒的无忧赶出去! 突然,凤仙看到无忧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吓得扭头就跑。然而刚跑两步,肩膀就被人抓住了,那一刻,她全身僵硬。 “你要去哪儿啊?”是无忧的声音。 “你,你休想威胁我。”凤仙战战兢兢回头,抓着她的果然是无忧! “可你听了不该听的话。” “难不成你想杀我灭口?来人——” 凤仙想大喊,无忧立即往她嘴里扔了一颗药,然后捂住她的嘴巴威胁道:“想活命就闭嘴,知道吗?” “呜呜呜。” 凤仙吓得跪在地上。 十月,朝廷军向分成西、北两路军,进攻沙部和台奇,三战三胜,形势大好。 同一时间,苏泽、叶文心被处刑了。不过处刑的前一天,云锦书去探望他们。 苏泽很镇定,他在期待第二次重生;叶文心已经疯了,说自己才是云诚的女儿。 云锦书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就离开。 行刑那天下雨了,云锦书不知为何感染风寒。高烧滚滚,全身酸痛,再加上喉咙肿痛,连咽唾沫都很困难。 早晨起来时声音都发不出来,可把王蕊跟赵嬷嬷吓坏了。两人忙叫来府医,开了方子,吃了药,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 芃芃站在门外可怜巴巴地看着。 云锦书担心传染给她,不允许她跟莫莫靠近自己,也不允许他们进入房间。 “灵姐儿别担心,少夫人吃了药,过两天就会好,咱们去别处玩好吗?”孙嬷嬷哄道。 “娘亲明天会好吗?” “有灵姐儿在,少夫人肯定会好的。” 云锦书很难受,压在身上的被子好像有千斤重。每次咽口水喉咙也像是被火烧一样,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 王蕊不停帮她擦汗,每隔一个时辰就要换寝衣,否则会被汗水打湿。 第二天情况没有变好,反而更严重了。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话一点没错,云锦书断断续续躺了半个月才好,原本丰盈的身子变得清瘦好多。 时间来到腊月,她又开始变得忧心忡忡,尤其腊八这天,整个坐立不安。 西北到京城,军报再快也要一个月。她为了避免胡思乱想,只能逼迫自己变得忙碌起来,让脑子没办法想别的事情。 世家大族的寿宴、百日宴、赏花宴等,她都参加,除此之外还要安排府里大大小小过年事宜以及人情往来。 终于除夕那天收到霍沣的书信,上面写着:一切安好,切莫担忧。 云锦书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正月初八四皇子被敌军围困。霍沣离得近,一边派人去通知主将,一边带八百士兵先去营救。 这八百人的队伍,半路遇到三千敌军围追堵截,好不容易杀出重围跟四皇子汇合,却又遇到更大的埋伏! 第130章 记忆混乱 凛冽的寒风卷着鹅毛大雪铺天盖地而来,四皇子跟后勤部队运输粮草的时候遇到大量敌军,从而被围困在黑马山。 运送粮草的士兵仅有两千五百人,其中一千人是工兵,根本无法抵抗敌军的进攻,也无法带粮草逃离,故而躲进山里。 霍沣带八百人赶到时,敌军把三个出口都堵住了。他没有立马发起进攻,而是找地方休整队伍,以及打探敌军的信息。 敌军有骑兵两千,步兵四千,他们只有八百人。必须跟四皇子联系上,同时发起进攻,这样三千对六千,赢面比较大。 霍沣派先进行小规模的试探,把敌军引出来,随后派九名士兵分三路突袭进山。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负责掩护的士兵也在敌军追上来的时候迅速撤离,坚决不恋战。 元宵节这天,风雪交加。 霍沣骑在战马上,目光炯炯盯着远方。 太阳落山的刹那,他奋力挥舞着长枪身先士卒。耳旁飘荡着将士的哀嚎,不过没有人撤退,因为他们是夏朝最勇猛的将士。 四皇子等人听到声音,也跟着突围。所有人杀气腾腾,杀到最后反倒是敌军先撤退了。 最终霍沣他们是以二十五人阵亡杀死敌军二百八十人,顺利解救四皇子。经过商议,他决定护送四皇子去库里城大本营。 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前往库里城的路上他们再次遇到埋伏。马儿早就累得跑不动了,人也只能吃雪解渴,更严峻的是这次敌军比上次还多,来势汹汹。 霍沣果断的带领队伍迎战,因为四皇子绝对不能被敌军俘虏。 所有人都杀红眼,混战中霍沣背部中了一箭,手臂也被砍伤,人从马背上摔下。 万幸支援的队伍很快赶到,霍沣被送到库里城治疗。让人发愁的是,外伤箭伤和刀伤都不致命,脑袋上的伤更严重。 “这都第五天了,把城里的大夫全都请过来!”四皇子皱着眉头发脾气,若不是为了救自己,霍沣何至于这样? “殿下不必担心,霍侍卫暂时没有性命危险,他的心跳很强劲。”军医努力安慰。 四皇子叹息一声,就在这时霍沣的眼皮颤抖了几下,许久之后才费力掀开。他看了看四周,最终视线跟四皇子对上。 “霍沣,你终于醒了!” “四殿下?” “这次多亏了你,否则我们还被围困在山里。关于这次突围你功不可没,我已经写信派人送去京城,父皇肯定会恩赏。” “多谢殿下。” 霍沣心里有很多疑问,但还是顺着四皇子的话往下接。等众人离开后,他叫来王山跟赵川,询问自己受伤的经过。 赵山说他们前往库里城的时候被敌军埋伏,幸好西北将军及时带队前来营救,否则将会是一场非常艰难的恶战。 西北将军? 霍沣更觉得意外了。 记忆中他跟西北将军在齐斯河附近被敌军埋伏,只能派人去找郑副统领支援,谁知副统领转身就跑回大本营了! 难道他记错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昏睡了多久?” “您昏睡五日了,四皇子被围困,您带着八百名将士前去支援……” 霍沣听完头很痛,明明是腊月初八遇到埋伏,自己一个六品校尉,什么时候成了三品一等护卫,还带领八百人的队伍? 尽管疑惑的地方很多,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其他人也没发现异常。 朝廷军打算在三月发起进攻,故而离开库里城,霍沣伤还没好,就留下来了。 这天他躺累了准备出去转转,刚走到门口就遇到背着草药的许半夏。她是许大夫的孙女,年纪十八九岁,样貌清秀,身材纤瘦,眼睛很大,不过脾气很暴躁。 “你干嘛去?爷爷说了,乱动会导致伤口裂开,回去躺着!” “姑奶奶,我都躺了半个月,再不起来动动,胳膊和腿都废了。” “王大哥、赵大哥,看着点,若是出了意外浪费爷爷的药,我绝不会原谅你们!” “真是太可怕了。”王山撇撇嘴。 几人在城里转了一圈回去,正好看到许半夏被患者调戏。她不像别的女子羞愧难当,而是冷冷道:“不想被我阉了就老实点!” 众人吓得瑟瑟发抖,因为两年前她把混混搞绝嗣了。不过嘴上嘲讽道:“这么泼辣,怪不得二十岁都没能嫁出去。” “等二十五岁还没人要,官吏随便配个死了老婆的男人,不也得低眉顺眼嫁过去。还不如现在从我们当中选,至少是头婚,哈哈哈!” 男人们肆无忌惮地取笑她,许半夏牙龈都要咬碎了,这就是她不肯嫁人的原因。 “许姑娘,今日很热闹啊?”王山笑盈盈掀起袖子,赵川也把随身佩戴的长刀掏出来,几个男人顿时吓得屁滚尿流。 霍沣想起他来战场一方面是为了实现抱负,另一方面是躲避疯子陈雅。许半夏会医术,性格也强势,或许可以跟她合作? 许半夏得知他尚未成亲很意外,年纪轻轻官居三品,还出身侯府,人也长得不错,这么好的条件闺秀们竟然会放过? 不会是有什么毛病? 王山、赵川看到自家主子竟然跟其他女人走得近,吓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主子,您不是说自己非少夫人不可,如今跟许姑娘是什么情况?”王山犹豫两天还是开口问了,赵川也在一旁点点头。 “我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过问?更何况三哥还活着呢。”霍沣倒是不意外两人知道自己的心意,可那毕竟是嫂子。 “三公子去年十月就死了,公子,您不会是脑子还没好?”赵川拧着眉。 “霍泽死了?” “去年十月死了,所有人都知道。” “你们先出去。” 霍沣垂下眼帘,听到三哥死了他非但没有半分伤心,还觉得很庆幸。不过跟许姑娘合作是不行了,倒是可以给她介绍军营里的兄弟。 许半夏觉得自己被耍了很愤怒,转头跟好朋友肖莹儿说了这件事。肖莹儿本来就对霍沣心向往之,得知他未婚更高兴了。 肖莹儿是城里有名的美人,向来心高气傲,觉得一般男子都配不上自己。 她换上最漂亮的衣服,第一天假装站不稳,霍沣躲开导致她摔了个狗吃屎;第二天羞答答送上自己亲手做的点心,霍沣毫不犹豫让人把她拿下。 “我怀疑你想谋害我。”霍沣冷冷道。 “沣哥哥,我只是心悦于你。”肖莹儿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沣哥哥也是你能叫的?滚,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对你不客气!” 肖莹儿气得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好在许半夏出来解释,否则真要挨板子。为了报仇,她偷偷在霍沣的汤药里放媚药。 霍沣一直派人盯着她,当场人赃并获。 然而第二天,他还是中药了。 “是你!”他沉着脸看向许半夏。 “这是你耍我的代价!”许半夏梗着脖子回答,谁让霍沣给她希望又亲手掐掉。 霍沣浑身燥热,许半夏说只要继续合作,她可以献上身体。霍沣拒绝了,并警告对方不要靠近自己,否则后果自负! 许半夏解开腰带一步步向他走去,这种媚药毒性很强,发作的时候会以为是跟心上人翻云覆雨,实际上并不是。 霍沣恍惚间看到云锦书的身影,他知道是幻觉,于是咬住自己的手臂保持清醒。 许半夏看他这样更生气了,他人的调侃言犹在耳,果然没人愿意娶她这样的人! “滚,不然杀了你!” 霍沣眼里透着杀气,许半夏屈辱极了,哭着从房里跑开。霍沣快要爆炸了,只能从怀里掏出绣有小猫图案的手帕自渎。 芃芃四岁生辰那天,出征的队伍大胜还京,云锦书早早就让王蕊为她梳妆打扮。不仅如此,她还领着众人到二门等待。 第130章 记忆混乱 凛冽的寒风卷着鹅毛大雪铺天盖地而来,四皇子跟后勤部队运输粮草的时候遇到大量敌军,从而被围困在黑马山。 运送粮草的士兵仅有两千五百人,其中一千人是工兵,根本无法抵抗敌军的进攻,也无法带粮草逃离,故而躲进山里。 霍沣带八百人赶到时,敌军把三个出口都堵住了。他没有立马发起进攻,而是找地方休整队伍,以及打探敌军的信息。 敌军有骑兵两千,步兵四千,他们只有八百人。必须跟四皇子联系上,同时发起进攻,这样三千对六千,赢面比较大。 霍沣派先进行小规模的试探,把敌军引出来,随后派九名士兵分三路突袭进山。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负责掩护的士兵也在敌军追上来的时候迅速撤离,坚决不恋战。 元宵节这天,风雪交加。 霍沣骑在战马上,目光炯炯盯着远方。 太阳落山的刹那,他奋力挥舞着长枪身先士卒。耳旁飘荡着将士的哀嚎,不过没有人撤退,因为他们是夏朝最勇猛的将士。 四皇子等人听到声音,也跟着突围。所有人杀气腾腾,杀到最后反倒是敌军先撤退了。 最终霍沣他们是以二十五人阵亡杀死敌军二百八十人,顺利解救四皇子。经过商议,他决定护送四皇子去库里城大本营。 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前往库里城的路上他们再次遇到埋伏。马儿早就累得跑不动了,人也只能吃雪解渴,更严峻的是这次敌军比上次还多,来势汹汹。 霍沣果断的带领队伍迎战,因为四皇子绝对不能被敌军俘虏。 所有人都杀红眼,混战中霍沣背部中了一箭,手臂也被砍伤,人从马背上摔下。 万幸支援的队伍很快赶到,霍沣被送到库里城治疗。让人发愁的是,外伤箭伤和刀伤都不致命,脑袋上的伤更严重。 “这都第五天了,把城里的大夫全都请过来!”四皇子皱着眉头发脾气,若不是为了救自己,霍沣何至于这样? “殿下不必担心,霍侍卫暂时没有性命危险,他的心跳很强劲。”军医努力安慰。 四皇子叹息一声,就在这时霍沣的眼皮颤抖了几下,许久之后才费力掀开。他看了看四周,最终视线跟四皇子对上。 “霍沣,你终于醒了!” “四殿下?” “这次多亏了你,否则我们还被围困在山里。关于这次突围你功不可没,我已经写信派人送去京城,父皇肯定会恩赏。” “多谢殿下。” 霍沣心里有很多疑问,但还是顺着四皇子的话往下接。等众人离开后,他叫来王山跟赵川,询问自己受伤的经过。 赵山说他们前往库里城的时候被敌军埋伏,幸好西北将军及时带队前来营救,否则将会是一场非常艰难的恶战。 西北将军? 霍沣更觉得意外了。 记忆中他跟西北将军在齐斯河附近被敌军埋伏,只能派人去找郑副统领支援,谁知副统领转身就跑回大本营了! 难道他记错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昏睡了多久?” “您昏睡五日了,四皇子被围困,您带着八百名将士前去支援……” 霍沣听完头很痛,明明是腊月初八遇到埋伏,自己一个六品校尉,什么时候成了三品一等护卫,还带领八百人的队伍? 尽管疑惑的地方很多,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其他人也没发现异常。 朝廷军打算在三月发起进攻,故而离开库里城,霍沣伤还没好,就留下来了。 这天他躺累了准备出去转转,刚走到门口就遇到背着草药的许半夏。她是许大夫的孙女,年纪十八九岁,样貌清秀,身材纤瘦,眼睛很大,不过脾气很暴躁。 “你干嘛去?爷爷说了,乱动会导致伤口裂开,回去躺着!” “姑奶奶,我都躺了半个月,再不起来动动,胳膊和腿都废了。” “王大哥、赵大哥,看着点,若是出了意外浪费爷爷的药,我绝不会原谅你们!” “真是太可怕了。”王山撇撇嘴。 几人在城里转了一圈回去,正好看到许半夏被患者调戏。她不像别的女子羞愧难当,而是冷冷道:“不想被我阉了就老实点!” 众人吓得瑟瑟发抖,因为两年前她把混混搞绝嗣了。不过嘴上嘲讽道:“这么泼辣,怪不得二十岁都没能嫁出去。” “等二十五岁还没人要,官吏随便配个死了老婆的男人,不也得低眉顺眼嫁过去。还不如现在从我们当中选,至少是头婚,哈哈哈!” 男人们肆无忌惮地取笑她,许半夏牙龈都要咬碎了,这就是她不肯嫁人的原因。 “许姑娘,今日很热闹啊?”王山笑盈盈掀起袖子,赵川也把随身佩戴的长刀掏出来,几个男人顿时吓得屁滚尿流。 霍沣想起他来战场一方面是为了实现抱负,另一方面是躲避疯子陈雅。许半夏会医术,性格也强势,或许可以跟她合作? 许半夏得知他尚未成亲很意外,年纪轻轻官居三品,还出身侯府,人也长得不错,这么好的条件闺秀们竟然会放过? 不会是有什么毛病? 王山、赵川看到自家主子竟然跟其他女人走得近,吓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主子,您不是说自己非少夫人不可,如今跟许姑娘是什么情况?”王山犹豫两天还是开口问了,赵川也在一旁点点头。 “我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过问?更何况三哥还活着呢。”霍沣倒是不意外两人知道自己的心意,可那毕竟是嫂子。 “三公子去年十月就死了,公子,您不会是脑子还没好?”赵川拧着眉。 “霍泽死了?” “去年十月死了,所有人都知道。” “你们先出去。” 霍沣垂下眼帘,听到三哥死了他非但没有半分伤心,还觉得很庆幸。不过跟许姑娘合作是不行了,倒是可以给她介绍军营里的兄弟。 许半夏觉得自己被耍了很愤怒,转头跟好朋友肖莹儿说了这件事。肖莹儿本来就对霍沣心向往之,得知他未婚更高兴了。 肖莹儿是城里有名的美人,向来心高气傲,觉得一般男子都配不上自己。 她换上最漂亮的衣服,第一天假装站不稳,霍沣躲开导致她摔了个狗吃屎;第二天羞答答送上自己亲手做的点心,霍沣毫不犹豫让人把她拿下。 “我怀疑你想谋害我。”霍沣冷冷道。 “沣哥哥,我只是心悦于你。”肖莹儿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沣哥哥也是你能叫的?滚,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对你不客气!” 肖莹儿气得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好在许半夏出来解释,否则真要挨板子。为了报仇,她偷偷在霍沣的汤药里放媚药。 霍沣一直派人盯着她,当场人赃并获。 然而第二天,他还是中药了。 “是你!”他沉着脸看向许半夏。 “这是你耍我的代价!”许半夏梗着脖子回答,谁让霍沣给她希望又亲手掐掉。 霍沣浑身燥热,许半夏说只要继续合作,她可以献上身体。霍沣拒绝了,并警告对方不要靠近自己,否则后果自负! 许半夏解开腰带一步步向他走去,这种媚药毒性很强,发作的时候会以为是跟心上人翻云覆雨,实际上并不是。 霍沣恍惚间看到云锦书的身影,他知道是幻觉,于是咬住自己的手臂保持清醒。 许半夏看他这样更生气了,他人的调侃言犹在耳,果然没人愿意娶她这样的人! “滚,不然杀了你!” 霍沣眼里透着杀气,许半夏屈辱极了,哭着从房里跑开。霍沣快要爆炸了,只能从怀里掏出绣有小猫图案的手帕自渎。 芃芃四岁生辰那天,出征的队伍大胜还京,云锦书早早就让王蕊为她梳妆打扮。不仅如此,她还领着众人到二门等待。 第131章 恢复记忆 霍沣进府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云锦书,此时正眼巴巴望着他。 那漂亮的桃花眼中盛满了浓情蜜意,原来她在担心自己,原来她对自己也有心! 这个发现让霍沣惊喜不已,他翻身下马准备打招呼,云锦书却突然扑了过来。 “嫂子?” 向来端庄大方,谦逊守礼的云锦书竟然当着所有下人的面抱了自己。 霍沣整个人都僵住了,他迅速抬头看向四周,仆从们全都低着头。 到底什么情况? 守寡的嫂子抱小叔子,没有任何人站出来指责,难道嫂子把府里的人都收买了? 霍沣脑子混乱之际,云锦书拉着他的手说:“听闻你受伤的时候,母亲吓得昏倒了,先去给她请安。” “是我让母亲担忧了,但我们这样过去不好?”霍沣还没跟娘亲说明自己的心意,他很担心这么做会引起反作用。 “对母亲而言,没有什么比你平安更重要,她这段日子寝食难安,你忍心吗?” 霍沣就这样被拉进正屋,侯夫人看到他又哭又笑,竟然一点都不在意他们交握的双手。 见过母亲,霍沣又被拉到东麟院。丫鬟全都退下,云锦书要亲自伺候他沐浴。 “嫂子等一下!”霍沣觉得,他们还没正式确认关系,这样不太好。 “你叫我什么?”云锦书猛地抬头。 “三嫂?” 云锦书眉头紧蹙,扔了毛巾就把王山、赵川叫过来询问详细情况。 两人得知主子把少夫人认作嫂子,震惊得下巴都合不上。虽然主子偶尔说些奇怪的话,但看起来很正常,他们就没多想。 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 霍沣洗完澡出来,看到云锦书正陪两个孩子玩。奇怪,印象中她跟三哥只生一个儿子,年纪也完全对不上。 小女孩鼻子嘴巴跟他很像,小男孩眼睛跟他几乎一模一样,为什么呢? 头很痛,所有的一切好像被扭曲了。 “你怎么了?”云锦书听到呻吟声,连忙跑过来,身上散发着熟悉的茉莉花香。 “我们是什么关系?”他问。 “我是你的妻子,我们成婚六年,大女儿芃芃四岁,小儿子莫莫一岁半。” “我不信,你明明嫁给霍泽!” “那我就证明给你看。” 云锦书把霍沣拉进房间,然后吻上他的嘴唇。霍沣呆愣片刻,很快就从被动转为主动,肆意扫荡她的嘴唇。 好甜。 霍沣恨不得把她拆吃入腹。 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当两人结合的瞬间,无处安放的灵魂仿佛找到归宿。 霍沣想起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想起之后无数次交叠的身影,想起她兴奋时的娇喘…… 今生的他真是幸福得让人嫉妒啊。 眼泪嗒一声落下,霍沣恢复以往的记忆,粗暴的动作变得温柔起来。 云锦书亲了亲他的嘴角,示意他不用忍耐。霍沣把她抱起来,恨不得两人就这样永永远远不分开。 云锦书醒来时没看到霍沣,正想坐起来,奈何双腿之间的刺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霍沣在外间听到声音抱着莫莫进屋,芃芃跟在身后。云锦书偏头看向窗外,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看样子都快到中午了。 “娘亲,你生病了吗?”芃芃看娘亲不舒服的样子,心疼地揪着小脸。 “娘亲只是累了,你们先去外面玩。”云锦书揉了揉女儿的脑袋。 “好。”芃芃噘着嘴道。 王蕊领着丫鬟进来伺候,珊瑚年纪小不经事。看到少夫人身上全是青青紫紫的印记,怀疑少爷用强的。 接下来半个月时间,霍沣都在家里休息,正好无忧也要出嫁了。 她以云家养女的身份嫁给唐嘉名,其他丫鬟听到后羡慕极了,那是正儿八经的官夫人,不是什么小老婆! 不过随着西北战争的结束,霍沣俨然成长为年轻将领的代表人物,开始有人为了拉拢他而送美人送银子。 霍沣说自己年轻时不懂事,给老丈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故而当初两家结亲时候,老丈人提出不能纳妾的条件。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不会违背诺言,除非同僚能说服老丈人改变主意。 众人一听纷纷摇头,云尚书自己一辈子不纳妾,就是个惧内的老顽固。更何况他深受陛下信任,惹急了恐怕要倒霉。 有好事者跑去询问云诚,是否真有这样的约定?云诚笑而不语。 云锦书去参加贵夫人聚会时,也有人提到这件事。明面上夸云诚为女儿着想,实际上说她善妒,不会主动给丈夫纳妾。 夏蕴荷听了笑着说:“听闻前两日刘大人纳了第五房妾室?刘夫人果然贤惠。” 刘夫人很尴尬,说到底又有几个女人真心实意为丈夫纳妾?还不是被逼的。 “我记得《百官志》记载,五品官员最多纳妾三人,刘大人纳五房妾若是让御史官员知道了,啧啧。”云锦书讥讽道。 刘夫人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匆匆忙忙离开。真是吃饱了撑着,别人纳不纳妾关她什么事? 宴会结束,夏蕴荷收敛了笑容。 她一直调理身体却无法成功受孕,最近还总跟郡王吵架,身心很疲惫。 云锦书只能耐心安慰她,好在夏蕴荷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没过一会儿,又乐呵呵说其他八卦事情了。 “前几日七皇子跟郡王喝酒,我无意间听说他有爱慕之人,可惜求而不得,真好奇那个人是谁?” “恐怕不是什么普通人物,你呀,还是少打听,省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听说那女子跟七皇子同年同月同日生,若是真能在一起,绝对会变成佳话。” 同年同月同日生? 云锦书愣住了。 “七皇子跟平原郡王是好友?” “是的,他们两都喜欢下棋。” 云锦书突然意识到,前世平原郡王无缘无故帮自己,或许是看在七皇子的面子上。不过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十一月初,霍老太太去世。夏安侯主持丧礼,所有人披麻戴孝送她入土为安。 新年将近,沈氏身体越来越差,霍海请了所谓的大师过来诊治。尽管那大师把自己的药吹得天上有地下无,但云锦书记得,沈氏就是吃他的药不久离世。 王大夫劝霍海说沈氏底子太差,虎狼之药用了对身体损害更大,要三思。然而大师信誓旦旦,霍海便强迫沈氏按时服用。 云锦书把此事告知沈昭昭,她如今是寡妇,日子也不错,至少不用被丈夫打了。 沈昭昭立刻着手调查,一个月后将骗子大师告到顺天府。霍海则像疯子一样要保下大师,还坚定的认为他能治好沈氏。 霍沣忍不住扇了他一巴掌,让他清醒点,真担心沈氏就请太医、神医,总比找一个骗子开乱七八糟的方子强! 霍海做了很多恶,他曾抢夺杜家的酒方和方家的染方,还把他们赶出京城;他还做中间人收受贿赂,给犯罪家属介绍刑部官员走后门,给商人介绍户部官员拿到引子私下售卖名贵物品。 尽管挣了很多银子,但老天爷让他爱而不得,让无辜的沈氏为他背负罪孽。 刚开始大师说有办法治疗沈氏,他并不相信,直到后来亲眼所见才掏银子入会。 那大师是邪教,治好生病的女子是真的,然而经过顺天府调查发现,被他害死的人更多! 他每次都给病人来虎狼药,活下来的人十之二三,死了或是瘫痪了十之七八。 霍海听了顺天府的审判,后悔不已,他差点就亲手害死了沈氏。 第131章 恢复记忆 霍沣进府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云锦书,此时正眼巴巴望着他。 那漂亮的桃花眼中盛满了浓情蜜意,原来她在担心自己,原来她对自己也有心! 这个发现让霍沣惊喜不已,他翻身下马准备打招呼,云锦书却突然扑了过来。 “嫂子?” 向来端庄大方,谦逊守礼的云锦书竟然当着所有下人的面抱了自己。 霍沣整个人都僵住了,他迅速抬头看向四周,仆从们全都低着头。 到底什么情况? 守寡的嫂子抱小叔子,没有任何人站出来指责,难道嫂子把府里的人都收买了? 霍沣脑子混乱之际,云锦书拉着他的手说:“听闻你受伤的时候,母亲吓得昏倒了,先去给她请安。” “是我让母亲担忧了,但我们这样过去不好?”霍沣还没跟娘亲说明自己的心意,他很担心这么做会引起反作用。 “对母亲而言,没有什么比你平安更重要,她这段日子寝食难安,你忍心吗?” 霍沣就这样被拉进正屋,侯夫人看到他又哭又笑,竟然一点都不在意他们交握的双手。 见过母亲,霍沣又被拉到东麟院。丫鬟全都退下,云锦书要亲自伺候他沐浴。 “嫂子等一下!”霍沣觉得,他们还没正式确认关系,这样不太好。 “你叫我什么?”云锦书猛地抬头。 “三嫂?” 云锦书眉头紧蹙,扔了毛巾就把王山、赵川叫过来询问详细情况。 两人得知主子把少夫人认作嫂子,震惊得下巴都合不上。虽然主子偶尔说些奇怪的话,但看起来很正常,他们就没多想。 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 霍沣洗完澡出来,看到云锦书正陪两个孩子玩。奇怪,印象中她跟三哥只生一个儿子,年纪也完全对不上。 小女孩鼻子嘴巴跟他很像,小男孩眼睛跟他几乎一模一样,为什么呢? 头很痛,所有的一切好像被扭曲了。 “你怎么了?”云锦书听到呻吟声,连忙跑过来,身上散发着熟悉的茉莉花香。 “我们是什么关系?”他问。 “我是你的妻子,我们成婚六年,大女儿芃芃四岁,小儿子莫莫一岁半。” “我不信,你明明嫁给霍泽!” “那我就证明给你看。” 云锦书把霍沣拉进房间,然后吻上他的嘴唇。霍沣呆愣片刻,很快就从被动转为主动,肆意扫荡她的嘴唇。 好甜。 霍沣恨不得把她拆吃入腹。 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当两人结合的瞬间,无处安放的灵魂仿佛找到归宿。 霍沣想起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想起之后无数次交叠的身影,想起她兴奋时的娇喘…… 今生的他真是幸福得让人嫉妒啊。 眼泪嗒一声落下,霍沣恢复以往的记忆,粗暴的动作变得温柔起来。 云锦书亲了亲他的嘴角,示意他不用忍耐。霍沣把她抱起来,恨不得两人就这样永永远远不分开。 云锦书醒来时没看到霍沣,正想坐起来,奈何双腿之间的刺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霍沣在外间听到声音抱着莫莫进屋,芃芃跟在身后。云锦书偏头看向窗外,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看样子都快到中午了。 “娘亲,你生病了吗?”芃芃看娘亲不舒服的样子,心疼地揪着小脸。 “娘亲只是累了,你们先去外面玩。”云锦书揉了揉女儿的脑袋。 “好。”芃芃噘着嘴道。 王蕊领着丫鬟进来伺候,珊瑚年纪小不经事。看到少夫人身上全是青青紫紫的印记,怀疑少爷用强的。 接下来半个月时间,霍沣都在家里休息,正好无忧也要出嫁了。 她以云家养女的身份嫁给唐嘉名,其他丫鬟听到后羡慕极了,那是正儿八经的官夫人,不是什么小老婆! 不过随着西北战争的结束,霍沣俨然成长为年轻将领的代表人物,开始有人为了拉拢他而送美人送银子。 霍沣说自己年轻时不懂事,给老丈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故而当初两家结亲时候,老丈人提出不能纳妾的条件。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不会违背诺言,除非同僚能说服老丈人改变主意。 众人一听纷纷摇头,云尚书自己一辈子不纳妾,就是个惧内的老顽固。更何况他深受陛下信任,惹急了恐怕要倒霉。 有好事者跑去询问云诚,是否真有这样的约定?云诚笑而不语。 云锦书去参加贵夫人聚会时,也有人提到这件事。明面上夸云诚为女儿着想,实际上说她善妒,不会主动给丈夫纳妾。 夏蕴荷听了笑着说:“听闻前两日刘大人纳了第五房妾室?刘夫人果然贤惠。” 刘夫人很尴尬,说到底又有几个女人真心实意为丈夫纳妾?还不是被逼的。 “我记得《百官志》记载,五品官员最多纳妾三人,刘大人纳五房妾若是让御史官员知道了,啧啧。”云锦书讥讽道。 刘夫人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匆匆忙忙离开。真是吃饱了撑着,别人纳不纳妾关她什么事? 宴会结束,夏蕴荷收敛了笑容。 她一直调理身体却无法成功受孕,最近还总跟郡王吵架,身心很疲惫。 云锦书只能耐心安慰她,好在夏蕴荷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没过一会儿,又乐呵呵说其他八卦事情了。 “前几日七皇子跟郡王喝酒,我无意间听说他有爱慕之人,可惜求而不得,真好奇那个人是谁?” “恐怕不是什么普通人物,你呀,还是少打听,省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听说那女子跟七皇子同年同月同日生,若是真能在一起,绝对会变成佳话。” 同年同月同日生? 云锦书愣住了。 “七皇子跟平原郡王是好友?” “是的,他们两都喜欢下棋。” 云锦书突然意识到,前世平原郡王无缘无故帮自己,或许是看在七皇子的面子上。不过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十一月初,霍老太太去世。夏安侯主持丧礼,所有人披麻戴孝送她入土为安。 新年将近,沈氏身体越来越差,霍海请了所谓的大师过来诊治。尽管那大师把自己的药吹得天上有地下无,但云锦书记得,沈氏就是吃他的药不久离世。 王大夫劝霍海说沈氏底子太差,虎狼之药用了对身体损害更大,要三思。然而大师信誓旦旦,霍海便强迫沈氏按时服用。 云锦书把此事告知沈昭昭,她如今是寡妇,日子也不错,至少不用被丈夫打了。 沈昭昭立刻着手调查,一个月后将骗子大师告到顺天府。霍海则像疯子一样要保下大师,还坚定的认为他能治好沈氏。 霍沣忍不住扇了他一巴掌,让他清醒点,真担心沈氏就请太医、神医,总比找一个骗子开乱七八糟的方子强! 霍海做了很多恶,他曾抢夺杜家的酒方和方家的染方,还把他们赶出京城;他还做中间人收受贿赂,给犯罪家属介绍刑部官员走后门,给商人介绍户部官员拿到引子私下售卖名贵物品。 尽管挣了很多银子,但老天爷让他爱而不得,让无辜的沈氏为他背负罪孽。 刚开始大师说有办法治疗沈氏,他并不相信,直到后来亲眼所见才掏银子入会。 那大师是邪教,治好生病的女子是真的,然而经过顺天府调查发现,被他害死的人更多! 他每次都给病人来虎狼药,活下来的人十之二三,死了或是瘫痪了十之七八。 霍海听了顺天府的审判,后悔不已,他差点就亲手害死了沈氏。 第132章 最终(大结局) 四月初,皇上病重晕倒,皇子们跪在殿外祈求能够亲自伺候以示孝顺,唯独不见皇太子的身影。 等半个时辰后皇上醒来,立即派人去查,这才发现皇太子在他病重期间跟低贱的小倌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皇上异常愤怒,既无法接受皇太子好男风,也无法忍受他的不孝行为,一怒之下废了他! 皇太子意识到自己被人下套,先是引诱他对男风感兴趣,其次阻拦前来通报之人,让他对父皇生病的事情毫无察觉。 唯一对他的习惯爱好了如指掌,还知晓东宫人员安排,除了三皇子再无第二人。 皇太子跪在地上喊冤,并且毫不犹豫把矛头指向三皇子,大有鱼死网破的气势。 皇上不在乎皇子之间的斗争,他在乎的是皇子们失去掌控。因为他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先君臣再父子。 皇太子被圈禁,三皇子虽然没有受罚,但他负责的宗人府被转交到四皇子手上。 外面又下雨了。 云锦书看着黑压压的雨幕觉得胸口很闷,前世五月南方雨水连绵,黄河决口泛滥,良田房屋受损不计其数。 尽管官府采取相应的赈济措施,但灾情依然严重,百姓颠沛流离。今生也一样,人在天灾面前渺小如蝼蚁。 皇上斥责南方官员不作为,派户部、工部、刑部官员以及五皇子前去赈灾,此次赈灾银十万两,粮食五万石。 后宫妃嫔在皇太后的带领下节衣缩食,京城的诰命夫人们也都纷纷慷慨解囊,其中夏蕴荷出手最为大方。 向来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可是防疫工作还未开展起来,疫病就已经快速蔓延。 云锦书之所以命人种植草药,还让赵安做药行,是因为前世草药稀缺。疫情爆发后药行漫天要价,很多百姓买不起药最后只能眼睁睁等死。 云锦书命赵安以药行的名义,把近几年种植的草药以及这段时间收购的药材,全部送去南方,价格按照平时的算。 赵安收到命令,立即征集镖师护送草药去南方。出乎意料的是,有两个镖局自愿降价护送,果然善良的人无处不在。 然而南方水灾尚未平息,海寇就来了,前世吕长昊死在这场战役中。在他领命离开京前,云锦书写了封信给周令仪。 有官员跟海寇勾结,吕长昊此行凶险,还望他多加小心,预祝他得胜归来。 周令仪很重视,不但跟吕长昊分析地方官府的形势,还请了多名护卫暗中保护。 两个月后雨停了,只是良田被毁,房屋倒塌,灾民没地方住,也没有收成。 朝廷免了灾区今年的赋税,但因大水失去的家人、房屋、田地,不是免税就能填补。 刑部侍郎严安查到官员贪污赈灾粮,河坝偷工减料,耿直的他毫不犹豫上书朝廷,世家大族与勋贵都恨不得将他除之后快。 云诚坚决保他,皇上也有意留他。 “舒然,你是仙女吗?”霍沣问。 “我是普普通通的凡人。”云锦书笑着捏了捏他的脸。 “不。”霍沣肯定地摇头。 若是提前知道未来,恐怕很多人都会趁着灾难来临之时天价售卖药材,而不是像她这般真诚炽热。 转年夏蕴荷怀孕,云锦书高高兴兴去探望她,只见她神色柔和地抚摸着肚子。 入冬后,皇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五皇子被人煽动,发起宫变,三皇子以诛杀叛军的名义派兵镇压。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际,皇上出来了。 他不是真的病重,而是测试皇子们。 五皇子谋反被贬为庶人,软禁在宗人府里;三皇子结党营私被派去守皇陵,无皇令不许回京。 宫变之事让热闹了好一阵,不久大伙又被其他事情吸引了注意力。 永泰二十七年,云锦书三十岁了,霍沣三十二岁,官至正二品禁军统领。 大年初二,云锦书回娘家。 李氏的头发不知不觉间染上了白色,脸上皱纹越来越深,方氏也当了祖母。 “你爹前段日子向皇上提出告老还乡,可惜没得到允许。他都六十六岁了,身体本就不好,每天还这么折腾。”李氏叹息道。 “我今日带了些补品过来,你跟爹别舍不得吃,我可等着你们给芃芃、莫莫的孩子起名字呢。”云锦书笑着说。 “你这丫头,可真能想。” “你跟爹爹一定要长命百岁,不然将来我们被人欺负了连个撑腰的都没有。” “前两日大伙都在传霍沣沉迷花楼女子,还为她赎身是怎么回事?” “那姑娘叫巧娘,古筝技艺卓绝,可惜得罪贵人差点被砍断双手,我不忍心便让霍沣出面替她赎身。” “原来如此,倒是个可怜人。” 母女俩说着话,芃芃领着两个弟弟进屋。她今年十二岁,娇俏可人,聪明伶俐,深受大家喜爱。 莫莫九岁了,像个小大人一样绷着脸;明明五岁,胖乎乎的他最喜欢哥哥姐姐。 “外祖母、娘亲!” “好孩子,快过来。” 云锦书伸手将三个孩子搂住,这辈子有他们在,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出了年,天气慢慢变暖。 缠绵病榻的皇上终究没能等到盛夏鸣蝉,在京的寺庙、道观敲响丧钟,举国哀悼。 国丧二十七日,所有百姓不得作乐,禁止嫁娶,亦不能宰杀,在京百姓需着素服。 有皇亲国戚在国丧期间饮酒作乐,全被贬为庶人;有大臣在丧礼上面无哀色,全被撤职查办…… 国丧结束,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四皇妃云锦月被封为皇后,嫡长子封为太子,云家作为皇后娘家,授封承恩侯爵,一时风头无两。 不过半年后,云诚病倒,云锦书回去伺候父亲。虽说有太医在旁诊治,皇上也赐了很多名贵药材,奈何只延长两年寿命。 云诚死后被追封为一等国公,皇帝亲自吊唁,谥号文正。 李氏悲痛欲绝,短短一个月就瘦得变形,云锦书跟兄长一边守孝,一边安抚母亲。 云信被调回京城任职,可惜的是不论是他还是云锦堂,都不如云诚有才能。 云锦书再一次穿上侯夫人的吉服,尽管沉重繁琐,但她很喜欢。不仅要穿着进宫谢恩,只要是重大场合都会装扮上。 “夫君,我穿这身好看吗?”云锦书粲然一笑,一如当年那般动人心弦。 霍沣喉咙滚动,低声说:“好看。” “有多好看?” “你摸摸我就知道了。” 云锦书瞪了他一眼,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厚脸皮,真是老不正经! 四十岁生辰这天,没有中毒,也没有失火,就这么平静安详的度过。 往后余生,云锦书都过得很幸福。 第132章 最终(大结局) 四月初,皇上病重晕倒,皇子们跪在殿外祈求能够亲自伺候以示孝顺,唯独不见皇太子的身影。 等半个时辰后皇上醒来,立即派人去查,这才发现皇太子在他病重期间跟低贱的小倌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皇上异常愤怒,既无法接受皇太子好男风,也无法忍受他的不孝行为,一怒之下废了他! 皇太子意识到自己被人下套,先是引诱他对男风感兴趣,其次阻拦前来通报之人,让他对父皇生病的事情毫无察觉。 唯一对他的习惯爱好了如指掌,还知晓东宫人员安排,除了三皇子再无第二人。 皇太子跪在地上喊冤,并且毫不犹豫把矛头指向三皇子,大有鱼死网破的气势。 皇上不在乎皇子之间的斗争,他在乎的是皇子们失去掌控。因为他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先君臣再父子。 皇太子被圈禁,三皇子虽然没有受罚,但他负责的宗人府被转交到四皇子手上。 外面又下雨了。 云锦书看着黑压压的雨幕觉得胸口很闷,前世五月南方雨水连绵,黄河决口泛滥,良田房屋受损不计其数。 尽管官府采取相应的赈济措施,但灾情依然严重,百姓颠沛流离。今生也一样,人在天灾面前渺小如蝼蚁。 皇上斥责南方官员不作为,派户部、工部、刑部官员以及五皇子前去赈灾,此次赈灾银十万两,粮食五万石。 后宫妃嫔在皇太后的带领下节衣缩食,京城的诰命夫人们也都纷纷慷慨解囊,其中夏蕴荷出手最为大方。 向来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可是防疫工作还未开展起来,疫病就已经快速蔓延。 云锦书之所以命人种植草药,还让赵安做药行,是因为前世草药稀缺。疫情爆发后药行漫天要价,很多百姓买不起药最后只能眼睁睁等死。 云锦书命赵安以药行的名义,把近几年种植的草药以及这段时间收购的药材,全部送去南方,价格按照平时的算。 赵安收到命令,立即征集镖师护送草药去南方。出乎意料的是,有两个镖局自愿降价护送,果然善良的人无处不在。 然而南方水灾尚未平息,海寇就来了,前世吕长昊死在这场战役中。在他领命离开京前,云锦书写了封信给周令仪。 有官员跟海寇勾结,吕长昊此行凶险,还望他多加小心,预祝他得胜归来。 周令仪很重视,不但跟吕长昊分析地方官府的形势,还请了多名护卫暗中保护。 两个月后雨停了,只是良田被毁,房屋倒塌,灾民没地方住,也没有收成。 朝廷免了灾区今年的赋税,但因大水失去的家人、房屋、田地,不是免税就能填补。 刑部侍郎严安查到官员贪污赈灾粮,河坝偷工减料,耿直的他毫不犹豫上书朝廷,世家大族与勋贵都恨不得将他除之后快。 云诚坚决保他,皇上也有意留他。 “舒然,你是仙女吗?”霍沣问。 “我是普普通通的凡人。”云锦书笑着捏了捏他的脸。 “不。”霍沣肯定地摇头。 若是提前知道未来,恐怕很多人都会趁着灾难来临之时天价售卖药材,而不是像她这般真诚炽热。 转年夏蕴荷怀孕,云锦书高高兴兴去探望她,只见她神色柔和地抚摸着肚子。 入冬后,皇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五皇子被人煽动,发起宫变,三皇子以诛杀叛军的名义派兵镇压。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际,皇上出来了。 他不是真的病重,而是测试皇子们。 五皇子谋反被贬为庶人,软禁在宗人府里;三皇子结党营私被派去守皇陵,无皇令不许回京。 宫变之事让热闹了好一阵,不久大伙又被其他事情吸引了注意力。 永泰二十七年,云锦书三十岁了,霍沣三十二岁,官至正二品禁军统领。 大年初二,云锦书回娘家。 李氏的头发不知不觉间染上了白色,脸上皱纹越来越深,方氏也当了祖母。 “你爹前段日子向皇上提出告老还乡,可惜没得到允许。他都六十六岁了,身体本就不好,每天还这么折腾。”李氏叹息道。 “我今日带了些补品过来,你跟爹别舍不得吃,我可等着你们给芃芃、莫莫的孩子起名字呢。”云锦书笑着说。 “你这丫头,可真能想。” “你跟爹爹一定要长命百岁,不然将来我们被人欺负了连个撑腰的都没有。” “前两日大伙都在传霍沣沉迷花楼女子,还为她赎身是怎么回事?” “那姑娘叫巧娘,古筝技艺卓绝,可惜得罪贵人差点被砍断双手,我不忍心便让霍沣出面替她赎身。” “原来如此,倒是个可怜人。” 母女俩说着话,芃芃领着两个弟弟进屋。她今年十二岁,娇俏可人,聪明伶俐,深受大家喜爱。 莫莫九岁了,像个小大人一样绷着脸;明明五岁,胖乎乎的他最喜欢哥哥姐姐。 “外祖母、娘亲!” “好孩子,快过来。” 云锦书伸手将三个孩子搂住,这辈子有他们在,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出了年,天气慢慢变暖。 缠绵病榻的皇上终究没能等到盛夏鸣蝉,在京的寺庙、道观敲响丧钟,举国哀悼。 国丧二十七日,所有百姓不得作乐,禁止嫁娶,亦不能宰杀,在京百姓需着素服。 有皇亲国戚在国丧期间饮酒作乐,全被贬为庶人;有大臣在丧礼上面无哀色,全被撤职查办…… 国丧结束,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四皇妃云锦月被封为皇后,嫡长子封为太子,云家作为皇后娘家,授封承恩侯爵,一时风头无两。 不过半年后,云诚病倒,云锦书回去伺候父亲。虽说有太医在旁诊治,皇上也赐了很多名贵药材,奈何只延长两年寿命。 云诚死后被追封为一等国公,皇帝亲自吊唁,谥号文正。 李氏悲痛欲绝,短短一个月就瘦得变形,云锦书跟兄长一边守孝,一边安抚母亲。 云信被调回京城任职,可惜的是不论是他还是云锦堂,都不如云诚有才能。 云锦书再一次穿上侯夫人的吉服,尽管沉重繁琐,但她很喜欢。不仅要穿着进宫谢恩,只要是重大场合都会装扮上。 “夫君,我穿这身好看吗?”云锦书粲然一笑,一如当年那般动人心弦。 霍沣喉咙滚动,低声说:“好看。” “有多好看?” “你摸摸我就知道了。” 云锦书瞪了他一眼,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厚脸皮,真是老不正经! 四十岁生辰这天,没有中毒,也没有失火,就这么平静安详的度过。 往后余生,云锦书都过得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