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帐中香,明月入怀》 第1章 逼宫 【丸子温馨提示:男女主暧昧拉扯,女主为妖妃人设,同多个男配有擦边行为(陛下,太医,侍卫),但与男主双洁,1v1。宝宝们请食用。】 皎月倾泻如雾,罩在冰冷的红墙宫闱上,羽林卫肃穆在两侧,漫天的雨忽的从天倒下来,滴滴答答,声势愈响。 与春棠宫中的一片淫靡混在一起,惹人脸红心跳,垂在地上的月白锦缎长裙,像流动的月光,长幔掩盖里的人影颠动。 “皇上唔”一声娇软的嗓音,酥到人的骨子里。 男人的喘息越加急促。 随即一只白皙的手臂从长幔里伸出来,又如猫儿一样缩了回去。 海棠花围拔步床猛烈摇晃,朱定袁快慰的低吟:“嗯爱嫔,朕明日就下旨,封你为妃,可好?” 他抬起一张眼尾微挑,似含了水汽,黛眉粉腮的芙蓉面,青丝如海藻散在背后,因为汗水,少许丝丝缕缕粘连在她的耳鬓。 如狐狸一般勾人。 昭月趴在他怀中,嗓音软软的:“嫔妾谢皇上恩典。” 朱定袁的手指轻轻抚摸她白嫩的肩头:“爱妃顺德丽贞,锦瑟其华,封号拟为柔,可好?” 柔妃。 这样一张妖媚横生的脸,被赐为柔。 昭月害羞的扬起头,狐狸瞳中的水光潋滟。 几分娇憨几分娇嗔:“只要是陛下赐给月儿的,月儿都喜欢。” 面容清俊的的男人望着她,眼眸渐沉,咽了口唾液,声音带着情动:“来人,叫水。” “皇上~”昭月躲回被里,害羞极了。 朱定袁发出低低的笑声。 推门的声音由远及近。 随即有人影靠近,却静悄悄的,一言不发。 春棠宫中夜光珠亮了少许,火烛摇曳,宫内红鸾摇动,化不开的春情。 朱定袁抓住身下笑的勾人的昭月,摸上她细嫩的肌肤,身子一顿,语气不善:“听不到朕说话吗,赫权?” 外面的人影在幔帐处显得身长如立。 昭月下意识的看过去,觉得疑惑。 朱定袁拉过寝衣,将幔帐狠狠扒开:“你是聋了吗?” 可未等他发火,春棠宫的门轰的一下被踢开,轰隆的雨势如鼓声敲击在昭月心口,她猛然裹紧身上的被褥,脸色有些白。 鱼贯而入的是皇城羽林卫,为首的是向来懦弱的端泽王朱靖,他脸庞全然瞧不出庞日的胆小怯弱,目光卓然,抽出腰间的佩刀:“陛下万安。” 朱定袁怔在原地,随即勉强镇定下来:“七弟?” 这样大的逼宫之势,外面除了雨声,却寂静极了。 他目光蕴含怒气,站起身与朱靖对视:“七弟这是什么意思?” “二哥,坐了这么久的皇位,是不是忘记你是如何爬上这个位置的?”朱靖目光冷冷,含着悲戚。 “听七弟这话,今夜逼宫,意图造反?” 朱定袁眼眸冷萃,嗤笑一声:“暗卫!” 不知从哪闪身出现的黑衣人,站在他身旁,如刀锋凌厉。 “七弟,停止今日的闹剧,朕可当做无事发生,毕竟你可是朕唯一的兄弟了。” 朱靖看着他,未露出一丝慌张,反倒目露怜悯。 “臣弟不知陛下是如此想念哥哥们,既然如此,便下地狱向他们告罪!”朱靖捏紧手中长剑,披风斩棘向他刺去。 朱定袁面色倨傲,向后退了一步,隐入死侍之后。 昭月心中惴惴不安,她瞧见那些暗卫站向不对,起手时手中的刀刃反倒向着陛下而去。 到底什么情况。 无论今日结果如何,她都必须忘记。 昭月身子向里面挪了挪,哆哆嗦嗦的拉过长袍系在自己身上,闭上眼装晕。 “你们!”朱定袁难以置信的声音凄厉,随即口中吐出鲜血。 他抬起手哆嗦的指着叛变的暗卫,瞳孔微缩,垂眸看向胸口的长剑和刀刃。 重重的跪在地上,又吐出一口鲜血。 朱靖走到他面前:“二哥,你好像忘了,这些暗卫真正的主人是谁。” 朱定袁抓住他的衣摆,从喉咙里挤出话:“你朱定”随即轰然气绝,怎么也吐不出最后一个字。 朱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陛下的伤势掩盖,换上干净的寝衣。” 被褥中的昭月身凉如冰,不受控制的打着颤。 她脑中混沌一片。 陛下,陛下就这样殡天了? 怎么会这样,端泽王,端泽王一向远离朝廷纷争,性子懦弱,怎么会夺权逼宫? 他要做皇帝? 昭月觉得胸闷至极,快要缺氧,却不敢掀开被。 “哥,接下来臣弟必须马上出宫计划为何提前了那药给他吃下岂不是更加稳妥” 朱靖的声音压低了些,她怎么也听不清,正想往前悄悄挪一下位置,身上的被褥被人掀开,泛着冷芒的长剑就横在了她的脖颈。 上面还有朱定袁的鲜血,一滴滴落在明黄色的锦缎彩绸被上。 令人恶心的血腥味不停往她鼻尖钻。 昭月看向朱靖,眼中霎时一片水雾:“端泽王,嫔妾什么都不会说,求亲王,给嫔妾一条生路。” 她姿容绝色,如狐如妖,此刻露出的大片肌肤,足以令男人血脉喷张,长卷的睫毛下瞳孔祈求之色,如被雪霜打湿的娇花,不堪风雪。 说不出的娇弱怜惜。 朱靖的手微微松了一些,随即就被走来的男人轻轻推开。 “柔妃娘娘这个样子,真叫人心疼。” 昭月心中咯噔,目光转向他。 她居然忘记了,这个宫内还有一个人。 一直没有出声的,陛下的提督太监,赫权! 昭月心中惶然。 面前的男人,穿着深色的太监官服,眉眼深邃冷疏,狭长的眼中翻滚着她看不懂的浓雾,皮肤白皙,鼻梁处有一颗小痣,将面容显得阴柔了几分。 但身量,根本不像太监,甚至比端泽王还要高一些。 方才端泽王,不会是在和他说话? 昭月捏紧身下的绸,隐隐觉得,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太监从来都是低着头和主子说话,但是此时此刻,她居然不敢直视一个太监。 他靠近,身上不知什么熏香,竟冷的昭月牙齿打了个颤。 她该怎么办。 第2章 重生 她只是陛下的妃嫔,但今日逼宫之事做的隐秘,说明他们也没有丧心病狂,没有残害整个皇宫。 那为什么会将她拖入局中。 哪怕昭月再笨,此刻心也如坠冰窖。 她既不是做局人,那就只能是。 棋子。 剩下的人如雾消失,春棠宫中静的只剩她惊惶的呼吸声,雨声重新被隔绝在殿门之外。 她却觉得更冷了。 端泽王走前将陛下的尸身丢了过来,捡起柔被盖在他身上,忽略昭月祈求的神色,只看了赫权一眼,闪身离开。 昭月缩在床榻边沿,咬着唇不停颤抖。 她不敢下榻,也不敢逃离,只堪堪披着薄透的外套,身边还躺着死去的朱定袁。 现在整个殿内,只剩她与赫权。 一个时辰前的旖旎早已烟消云散,燃情的欢和香已经燃尽,在金尊香炉鼎里冒着一缕白雾。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昭月能够感觉到他注视的视线,同他的人一样,泛着阴狠冷冽,在她背脊爬行。 终于,赫权轻笑了一声:“娘娘,方才在陛下身下婉转,现下怎么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昭月看向他,却发现他身量的确欣长,得微微扬起头,才能瞧见他那张过于俊美的脸。 “你,你……大胆奴……” “奴才口无遮拦,娘娘恕罪。” 他接下她的话,嗓音愈加暗哑。 昭月勉强找回些头绪:“你今日逼宫弑杀陛下,太后一定不会放过你。” 赫权从上至下俯视,瞳色稍浅的眸子睨着她:“噢,是吗?” 他向前靠近,昭月下意识向后挪去,手掌却触及到朱定袁冷冰的腿,她又仓皇的向前,被迫与他俯下的脸平视。 他眉眼间尽是不屑。 “罢了,今日之后,娘娘也看不见天兆是何景象,奴才好心告诉您。” 赫权的脸在她眼前锐利万分,她看见那眼下的黑粉,痴痴的想,如若洗去,一定少了这几阴柔之气。 瞧见她还在发呆,赫权蹙眉,伸出手捏住她的双腮:“太后早已送出宫,我已为她寻了好由头,为年幼的新帝祈福,一生斋戒礼佛,安于上清寺。” 昭月被他的力道捏的生疼,眼中闪过绝望。 太后出宫,朱定袁子嗣稀少,皆年幼庸碌,提督太监掌权,端泽王拥护,那这皇城。 居然由他一人说了算! 昭月咬紧牙槽:“新帝以后如若知晓辅佐自己的人是弑父仇人!定会将你千刀万剐!” 赫权甩开手。 昭月跌在榻上,脸颊上浮现明显的指尖痕,她却顾不上疼:“你告诉我这些,根本就没想让我活命。” “娘娘到时候比奴才刚进太和殿的时候聪明了许多。” 赫权直起身子:“陛下身子早已亏虚,你不过是天兆人人斥责的妖妃,床榻欢好,情香鸾动,害得陛下气绝身亡。” “至于你,与殿下一同死在这春棠宫,一把大火,也全了娘娘对殿下的心,生同穴死同衾,可好。” 他一字一句,像利剑戳入昭月肺腑。 将她安置的明明白白,一点好处都捞不到,还坐实了妖姬的名头。 她不明白,声音从喉咙挤出来:“为什么只算计我。” 陛下妃嫔佳丽无数,就算她最为妖媚荒诞,却也是一条活生生的命,真就只是倒霉吗。 还是这个太监根本冷心冷情,毫不顾忌旁人的性命。 她不过是礼部尚书送给陛下的礼物,后宫多的是勋贵嫡女为他可以利用,难道是因为家室不显,好拿捏,所以挑了她? 昭月看向他,一双面对她,没有丝毫感情,仿佛在看物件的冷眸。 她最值的,只有这皮囊。 可太监,不是男人。 昭月将身上的薄刨解开,忍着心头的惊惧怕,站起身立在他面前,在烛光下,如羊脂白玉,丰盈绰约。 她软软的跪下去,露出羞怯与任由攀折的神情:“提督大人,饶嫔妾一命,大人想要的,嫔妾都能做。” 她在赌,赌这个太监还存着男人的那点卑劣心思。 可昭月看着他,只能看见他依旧毫无波澜的眼,最终嘴唇微微勾起,露出厌恶的微笑,随即她的脖子就被狠狠掐住。 “没想到,眼中只有陛下的娘娘,居然有一天会向奴才下跪。” 昭月眼中的泪珠滚下来,她羞愤气恼:“到底,到底为什么这样对我!” “你是宁妃的人,是不是!” 在这后宫中,与她容貌可以匹敌,一同觊觎皇后之位的人,只有宁如馨! 喉咙好疼,脖子好疼,好像要断掉了。 昭月眼前景象渐渐虚幻,身子也越来越轻,她这一生,还真是命运多舛。 老天爷,从未眷顾过她。 赫权骤然松开手,空气鱼贯而入她的肺腑。 “额咳咳咳咳……”昭月剧烈咳嗽。 眉眼染上了倦意,她自嘲一声:“陛下的嫔妃如何处置。” 赫权:“未有子嗣者,殉葬。” 真狠。 昭月低低笑了一声:“那宁妃也会死,对吗?” 她并不需要答案,又问了一句:“到底为什么这样对我。” 她想不明白。 然而这次赫权回答了她。 “娘娘眼中只有陛下一人,心里只有陛下,您汲汲营营往上爬,踩着多少人的尸骨,多少奴婢的血,才爬上这个位置。” 昭月瞳孔微缩:“荒谬!本宫从未杀过一人!” 赫权半蹲下身体:“您如此尊贵,当然不会让自己的手染上鲜血。” 昭月浑身颤抖,她脑中一片混沌囹圄,她虽然为了争宠用了一些小手段。 男人的声音透着哑,低沉的剐蹭她的耳膜,敲击她的心:“我还记得,您曾经说过,太监都是些腌臜东西,让奴才滚远一点……” 她说过吗,她好像是说过。 昭月语塞,不再开口,抖着身体闭上眼,如此,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唯有不甘心,可她是作茧自缚,怪的了谁? 权赫站起身体,掸了掸莫须有的灰尘,看向床榻:“那么,就请娘娘与陛下,歇下。” 他拿一旁的烛盏,朝缀着流苏,缀着女子美梦的长幔点去。 昭月躺在床上,闭上了眼。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她像落入沼泽的困兽,不想死,却不得不死,她真的,不甘心。 火势腾升,她听见赫权最后说的一句话:“宁妃怀了龙种,她将成为天兆最尊贵的女人。” —— “小主,你怎么了,小主?”耳边是关切的呼喊声。 昭月如溺水的人一样浮出水面,睁开眼剧烈的咳嗽起来,鼻尖还萦绕着烈火燃烧之气。 “您没事?”婢女桃溪开口。 昭月猛然伸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对上她的眼:“桃,桃溪?” 第3章 安之 桃溪是她还在府邸里的贴身丫鬟,可是,不是早就去世了吗。 昭月目光愣愣,看向周围,这里不是春堂宫,而是她刚入宫时,住的凝珠阁! 怎么会这样,她现在是在做梦吗。 她还清晰记得被大火吞噬的痛苦,坐在塌上,脸蛋没有一丝血色。 桃溪担心极了:“小主,您到底怎么了,外面下了雨,是不是吓着您了!” 昭月咬牙,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脑中出现一道人影,对,赫权,只要找到他,就知道是不是在做梦。 “桃,桃溪,去请陛下身边的赫提督,快去!” 她娇软的嗓音,因为惊惧,显得有些刺耳。 桃溪怔怔的看着她,脸蛋惶然:“小主,您在说什么,什么赫提督?” 她的手臂昭月捏的生疼。 “就是陛下身边的大太监,快去!” “小主!您是说黄全黄公公吗,奴婢哪认识他呀!” 如一头冰水浇灌而下,让昭月凉到了脚底,她骤然冷静下来。 窗外的雨势忽然变大,轰隆一声雷响,闪电将整个皇城乍然飘白,令人心慌。 提督太监,是天昭九年朱定袁设置监礼司才任命的太监总管。 而她进宫的时候,是天昭六年。 她,真的重生了。 昭月的手松开她的手臂,整个人像泄了力一样垂了下去,良久她开口:“你先出去。” 桃溪还想说些什么,但嘴唇嗫嚅了几下,还是退了出去,乖巧的站在门外等候。 昭月弯着膝盖,将脸埋在臂弯,泪水从脸颊滚落。 她上一世为了争宠,做了许多错事,也得了应有的报应,老天让她重活一世。 她还要去争吗。 可这天兆城,这红墙绿瓦的宫墙,困住了她本该自由的一生,如果不是他们,不是他们,她又何苦去争皇后之位。 落到如此下场。 昭月抬起脸,刚进宫的她,不过十六,眉眼间的媚意已渐渐显现,这是一张太过漂亮的皮囊。 擦拭掉眼泪,露出一抹笑。 就算她死了,将她送进宫的礼部尚书,一定如坠地狱,她妖妃的罪名,足够他们诛连九族了。 可现在她重生了,这一切又回到了原位。 昭然……她的弟弟。 这一次,她依旧要做皇后,依旧要成为天兆最尊贵的女人,上一世的路她走错了,那这次,她一定要牢牢抓住朱定袁的心。 让权赫为她所用。 不仅要做妖妃,还要让天兆城无一人敢口诛笔伐。 昭月捏紧拳,目光逐渐清醒,对着门口开口:“桃溪,你先下去。” “小主……” “我没事,刚才做了个梦……吓着了。” 脚步声渐远,昭月拉过罗被,伴着雷雨声重新闭上了眼。 —— 雨在天刚擦亮之际止住,此时天空碧蓝澄澈,如水洗过一样的好颜色。 凝珠阁的奴婢已经起来洒扫,桃溪将热水端进去,瞧见昭月已经起来了。 她脸上有掩盖不住的疲倦。 “小主,您怎么起那么早?” 昭月揉着眉心,她这一晚睡得不安生,脑子里杂七杂八全是人影,一会陛下一会赫权,一会端泽王。 干脆起来算了:“睡不着。” 桃溪见她比夜里好了些,笑道:“小主肯定是想家了,昨日您刚通过殿选,大人就差人来问,说要是小主缺什么,只管提。” 真是好笑,这么迫不及待对她示好,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这驭人之术,玩的可真明白。 见昭月兴致不高,她继续道:“虽然还没有见到陛下,但小主您生的漂亮,皇后娘娘可喜欢您了。” “今早就差人送了白玉浮雕玉兰花插,尊紫檀水晶玉镯和照月梨花团扇来,可好看了,小主要不要瞧瞧?” 朱定袁登上皇位不过一年,后宫里都是以前府邸上的旧人,这是第一次选秀。 他连面都没露,全权让皇后代理。 宁如馨想到前世的死对头,昭月抿唇:“皇后只给我送了?” 桃溪一顿:“好像新进来的小主都有。” 上一世她就是太心急,巴巴的赶去皇后宫中道谢,被宠妃高贵妃,整的吃了不苦头。 “先收着。” 铜镜中的美人,梳着凌云髻,高耸蓬松如入云端,桃溪插上玲珑点缀镶珠银簪,为她选了紫玉芙蓉耳铛,人如娇花,微微上挑的狐狸眼,流转间一片潋滟。 “小主真好看。” 昭月嘴唇浮现出清浅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好看有什么用,在这宫里,只要漂亮的皮囊是不够的,上一世她倾尽全力,也只得到了朱定袁一点宠。 把她当个物件一样。 她必须要好好想一想,宁如馨到底是怎么做的,走进了他的心,还笼络了赫权。 赫权,他现在也在这皇宫之中吗。 “小主,您想什么呢?” 昭月回过神:“在想早膳你准备了什么,有些饿了。” 桃溪清秀的脸蛋露出笑:“小主还和从前一样贪嘴。” 用过早膳,昭月坐在主殿的美人榻上小憩,她不过常在的位份,上面垫的软砂不算软绵,一时幽然的咽了口气。 俗话说,由奢入俭难啊。 看着满殿摆着的物件,连一件亮眼的都没有,昭月忽然想到了春棠宫里她最爱穿的那件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凤穿牡丹金步摇,以及伺候朱定袁好久,才晋升的嫔位! 他一定会赏赐自己眼馋了许久的东珠。 桃溪端着茶水刚进来,就看见自家小主闭上眼睛,然后叹了口好长的气。 这是怎么了,又和昨晚一样不正常了。 “小主,奴婢给您做了您最爱喝的桃姜茶,眼见着天气渐冷,喝些姜茶对身子也好。” 看着桃溪的小脸,昭月忍不住眼中朦起水雾,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桃溪,谢谢你。” 桃溪吓了一跳:“小主这是说什么,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喝了口茶,唇舌间是淡淡的桃花香,昭月心绪宁静不少,对着帘子处站着的奴婢开口:“你,过来。” 婢女秋菊快步走来,跪了下去:“小主。” “你是内务府拨来的吗,在宫里伺候多久了?” “回小主,奴婢是今年良家采选进来的,您是奴婢伺候的第一个主子。”她有些惊慌,脸色有些白。” 良家采选,昭月顿时想起,如今后宫人数匮缺,掌仪司与内务府选了许多人进宫伺候。 赫权当时是由宁如馨举荐给陛下的,那此刻,他要么在她宫里,要么就还在内务府。 昭月咬牙,他可千万别去了宁如馨那。 —— 关于为什么女主会爱上上一世男主。 1这是宫斗文,上一世男主成功夺权,她们根本没有交集,因为简介有写,女主是恶毒的,并且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死不足惜。 2男主也不是上一世那个性格,她们故事是从头开始,女主要是聪明能死?一切都是运气不好,男主刚好那日逼宫,刚好她侍寝,所以噶了。 3那不噶她也得死呀,不死咋讲这个故事嘛真的是,问的丸子都怀疑自己了!!! 怪男主不如怪皇帝啊啊!是他非要那天让女主侍寝的。可恶! 不喜欢就别点进来了,丸子签名有写——剧情无能,肉肉包的。 心碎 第4章 偷情 昭月细细想着。 桃溪连忙接过话茬:“我们小主心善,只要你尽心伺候,少不了赏,先下去。” 秋菊这才露出笑容,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小主,您在想什么呢?” 昭月站起身:“走,随你家主子出去逛逛。” 桃溪一头雾水,连忙跟上她的步伐。 凝珠阁离皇帝的太和殿有些远,上一世就是高贵妃忌惮她与宁如馨的姿容,将她们两人安置的最远。 昭月有些想笑,如果陛下愿意去看你,住的多远他都会去。 再次走在宫道之中,踩着天昭城的国土,眸色泄出忧伤,抬头只有四四方方的天,城外崇阁巍峨,面面陵宫合抱。 而墙内是深宫重苑,暗影叠叠,宫灯微摇,更如后宫中的女子,寂寥又死气沉沉。 昭月打了个颤,桃溪察觉到:“小主,您脸色怎么这么差。” “没事。” 桃溪跟着她的步伐,心中暗自嘀咕,她家小主怎么走的这样顺,这路七绕八绕,她都还没记明白。 昭月低着头,一路没有遇见什么人。 离内务府敬事房还有几步路,昭月就听见吵闹的纷杂声,她下意识的将桃溪扯住,比了个嘘的手势。 桃溪连忙点头,跟着她放慢脚步慢慢靠近。 就在通往直殿监的宫道上,四五个太监神色不善,其中为首的那位面白削瘦,还算清秀。 他尖细的嗓音听着让人耳膜不快:“咱家劝你不要不识好歹,咱家看得起你,是你的造化,跟着咱家去伺候贵妃娘娘,不比你日日在这廊庑洒扫好?” 昭月让桃溪站在原地放风,往前挪了几步。 她瞧见那一言不发的太监身量欣长,侧脸垂眸,一身低等的太监服穿在他身上,竟意外好看。 “咱家问你话呢!” 面白的太监仿佛受到了羞辱,声音大了些。 旁边的人顿时附和道:“元公公这是给你机会,旁人想要都没有,还不跪下谢恩?” “是啊,旁人哪有机会去伺候贵妃娘娘,啧,真是一飞冲天。” 昭月看着他们嫉妒的嘴脸,忍不住想翻个白眼。 那位元公公眼神落在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暧昧,他伸出手,忽然朝那人脸颊而去:“这样好的姿容” 昭月还未看清,只听元公公哎呀一声,踉跄的往后退了好几步:“你,你!” 随即她就看见一张深邃冷疏,眸色幽暗的脸颊,那鼻梁处的小痣,将他显的几分多情,薄唇紧抿,又是掩盖不住的凌厉之色。 绝俗,却有着青涩。 昭月捂住唇,瞳孔微缩,这张面容与脑海中的赫权重合起来。 他那冰冷鄙夷不屑的眼神,顿时涌上心头,燃烧的大火与鲜血,让她想起就止不住颤抖,呼吸发闷。 “公公还有事吗?”赫权冷眼看着他。 元公公被推了一把,只觉得肩膀生疼。 这个死东西,劲真大。 他看着赫权这张脸,压抑不住心底的喜悦,这样好的样子,他喜欢,娘娘们也喜欢。 他早就调查清楚了,不过是从民间采选进来的苦命人,无权无势,任他拿捏。 管什么虎豹,进了宫里,都得乖乖拔了爪子低下身子做奴才。 现在,就要好好拔了爪子:“既然这么不识抬举,那也别怪咱家不怜惜了。” 元公公挥手,身后的几个便嗤笑几声,朝着权赫踢了上去。 不好。 昭月看着这明显要斗殴的场景,捏起裙摆,往前迈开步子。 结果就看见那些太监一个个痛苦的倒在了地上,捂着膝盖,肩膀,不停嚎叫。 她愣在原地,错愕极了。 虽然重生了,他现在还没有成为提督太监,但他居然此时就这么行事张扬果辣。 他的后台一定很硬。 赫权的目光都未落在他们身上,直直的看着元公公。 元公公被他看的心慌,身边没了人,干巴巴的开口:“你,你给咱家等着!” 昭月连忙藏好。 一行人跌跌撞撞离开。 本想着赫权被羞辱的时候挺身而出,来一出美人救英雄,让他对自己心存感恩。 结果根本用不着她。 昭月叹了口气。 赫权立在远处,目光淡然,微微侧头一瞬,随即拿起地上的扫帚,朝直殿监而去。 昭月思索再三,跟了上去。 他走得极快,昭月跟的有些费力,等他忽然放慢速度,昭月诧异的停住脚步。 他上了枕书楼。 赫权怎么会来这里,七层之高,巍峨古旧的藏书之地,是先帝的最爱,朱定袁即位后渐渐没落荒废了。 楼门处无一人防守。 昭月咬牙,上了楼。 然而一进来,她就后悔了。 她只看见赫权进来,这里如此之大,要悄无声息的找到他,谈何容易。 昭月垂眸,决定今日到此为止。 几米外忽然传来书架几声碰撞,随即有书籍坠地之声。 昭月皱眉,屏息抿气,蹑手蹑脚往前找寻。 前面传来一道女子细小的声音,含着说不清的缠绵。 她急忙止住脚步,隐于书阁之间,万幸这里没有点灯,否则一定会被看见影子。 这个赫权,难道早就勾搭到了宫妃,在此地缠绵,还是有了相好…… 别人在这诉说情肠,如此私密之事,她不应该偷听。 如果是上一世,她一定会看清楚,届时作为拿捏别人的把柄。 昭月转身,却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唇,她吓得瞳孔微缩,尖叫堵在嗓子眼,眼前是一张近在咫尺的俊容。 赫权! 他身量极高,将她逼挟在原地,手掌仅微微用力,就让她动弹不得。 男人身上有那股熟悉的冷香,让她身体如坠冰窖。 许是因为她的表情太过害怕了,赫权皱眉,手掌轻轻松了些,示意她别喊出声。 昭月僵着身体,听见那女子娇笑着,一阵口腔交缠,发出淫靡之声,在空旷的藏书之地,让人面红耳赤。 她女子不是他的相好。 那就是,有人在这枕书楼,偷情!? 第5章 改变 这宫中偷情,不管是侍卫宫女,还是宫妃,那都是大罪! 这一世所有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包括面前的赫权,浅淡瞳色的莲花目虽然冷漠,但看着她时,没有恶意。 昭月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出声,他这才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两人无言。 “不行……等我先侍寝……好吗……唔……别急……” 女子的声音大了些,两人听的明明白白。 昭月不自在的偏过脸,耳垂有些红,瞥了一眼面前的赫权。 依旧冷冷的,毫无表情。 她这点子燥热顿时烟消云散,随即眉头一皱。 这个声音,好熟悉。 昭月转过身子,趴在架上,将书悄悄移开一条小缝,将眼贴了上去。 两道人影缠抱在一起,亲吻的难舍难分,男子身量高大,穿着蓝翎羽林卫的棕褐色官服,他的手掌在女子的腰间摩挲,一路向下,挑开了裙。 但立刻被一只白皙的手制止,那女子穿着淡色绸缎长绢裙,对着男人身姿柔软:“燕哥哥……饶了馨儿……” 昭月身子蹲低了些。 一张柔雅,如清风自来,梨花泣珠的脸颊闯入了昭月的眼中。 宁,如,馨。 这张与她斗了许久的脸,莫说年轻了几岁,就算化成了灰,她都认识。 但是为什么,宁如馨会在这里与羽林卫幽会,她不是心中只有陛下吗。 她的纯情,她的柔和,让她成为陛下唯一的解语花。 而她,是床笫上的妖精血,是文官口中的妖妃。 一柔一魅,整个后宫,平分秋色,斗的难舍难分。 昭月想着那段日子,眸色一暗,等到那两人离开,她还背对着赫权发呆。 赫权看着她一会偷窥,一会兴奋,现在又像霜打了的茄子,低迷至极,眉心微蹙。 不得不先开口:“你是何人。” 昭月这才惊醒,转过身子面对他:“我,我是新来的……枕书楼洒扫婢女。” 婢女。 赫权看着她,穿的衣裳精致,脸蛋更是……一路跟着他来到这个地方。 怎么可能是婢女。 难道他的身份引起了注意。 面前的这张面孔与他脑中任何一位宫妃都对不上,赫权眼眸沉下去,晦暗不明,压迫感与靠近的身体一起朝昭月袭来。 他曲起手肘,毫不客气的横在昭月脖间,微哑的嗓音愈加暗沉:“你到底是谁。” “咳咳……咳……” 昭月紧贴着书架,被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狼狈的咳嗽起来:“我说,我说。” 她连忙抬起手拍着赫权的手臂。 男人这才稍松了些力气。 还是和上一世一样暴力,讨人厌,昭月在嘴里嘀咕。 “你说什么?”赫权听不清,紧紧的皱起眉心。 “我说,我是刚进宫的常在,今日不慎迷了路,只看见了你,结果你走的太快,我才一路追到这。” 昭月看着他,目光澄澈无辜,上挑的眼不经意间就能勾引人:“我只是想知道凝珠阁怎么回去……哪知道看见了这样的事情……” 赫权无动于衷,良久才像是相信了这番说辞,将手松开:“小主身边就没一个人跟着,竟然敢跟一个陌生男……奴才走。” 他将男人两字吞下。 昭月露出笑:“你长得好看啊,我也长得好看,长得好看的人心都善,你肯定不会不管我的,对不对?” 她靠近一些,一双狐狸眼直直的望着他,里面如一汪清泉,荡漾着淋漓水光。 她身上的果香味,清冽甜净,在男人鼻尖处蔓延。 赫权表情没有波澜,只轻轻离远她,冷冰冰的开口:“小主慎言。” 昭月垂下眸子,只有如鸦羽般的长卷睫毛微微颤抖。 虽说是个常在,左不过是个家里金枝玉叶养着,十几岁的年纪。 静默了十几秒,赫权终于开口:“奴才送小主回去。” “真的吗,谢谢你。” 她扬起脸,露出笑。 “您是主子,不必同奴才言谢。”他虽然这样说着,身体却挺直脊梁,根本没有寻常奴婢的那份讨好谄媚谦恭。 昭月全然装作看不见,跟着他后面,不动声色的吹着马屁:“虽说我是主子你是奴才,但在这天昭城里,不都是食皇家供奉的人,既然如此那不都是一样的人吗,主子的命尊贵,难道你们的命就轻贱些吗?” 前面的人影顿住,昭月没有反应过来,一头撞了上去。 紫玉芙蓉耳铛碰撞出几声清脆。 昭月捂着鼻子:“你。” 赫权转过身,莲花目里有些不一样了:“小主是这样想的?” 昭月咽了口口水:“当,当然。” 为了显得她单纯,又补上一句:“说不定你会来侍奉我,与人为善总是好的,如果今日之事惹了你心里不快,以后真到了伺候我的宫中,给我使绊子怎么办。” 赫权看着她,一双青涩勾人的狐狸瞳,里面像盛着清泉,亮晶晶的一片,粉腮嫩唇,这是一张势必会得到恩宠的脸蛋。 朱定袁府邸里的旧人怎么比得上新鲜的娇花。 “小主能这样想,是这宫中奴婢们的幸事。” 昭月见他脸色柔和了些,心里舒了一口气。 前世她第一次与赫权见面是在宁如馨宫中,那时她与她已是斗的热烈,看见她身边立着这样一位太监,心中更是愤愤,所以才会说些不中听的话。 但是她哪知道,这太监那么记仇,还与端泽王一起逼宫,成了九千岁。 这一次,他心中对自己的印象,应该好多了。 出了枕上楼,赫权便走在了她的身后,身体微微弯下些,神情依旧是疏离冷淡。 昭月还是忍不住开口:“方才,方才我们看见的” 赫权示意她停下话头:“小主认识?” “我选秀时,好像见过她,她这样的姿色,一眼不能忘记,应当也是一位常在。” 后妃与侍卫偷情,一旦发现,必定惩处。 “这件事奴才只当没有看见,小主的思量您自己担着,奴才只不过是直殿监的普通太监。”赫权往后退了一步。 “您往前直走,就能看见凝珠阁的宫檐。” 昭月还想说些什么,结果他走得干脆利落,像是一句话也不想与她多说。 看着他的背影,昭月愤愤跺了下脚。 可恶,她还没来得及抹黑宁如馨呢。 万一她又花言巧语把权赫哄过去做首领太监怎么办! 第6章 觐见 桃溪远远看见像她主子的人影,急急忙奔来,眼眶里还含着泪:“小主!您去哪了,急死奴婢了!” 昭月这才想起来放风的桃溪,不好意思的轻咳了一声:“这皇宫太大了,不知怎的迷路了。” “奴婢就知道,您下次不能这样了,万一被人看见,以后多嘴多舌的拿了您的错处?怎么办!” 昭月连忙点头,扶着桃溪往凝珠阁去,脑子里还在转悠着方才的事。 凝珠阁中。 红木雕花缠枝桌上放着还算精致的菜肴,桃溪站在一旁,夹了片白藕放在昭月盘里。 昭月用筷子兴致缺缺的夹起,半天也不放进嘴里。 “小主,您在想什么呢。”从回来后就一直这样,桃溪蹙眉。 “桃溪,内务府拨了几位太监来?” “总共两位,有一个是宫里的老人了,之前伺候过不少主子,现下到了我们这,脾气大的很。”桃溪想到他那个样子,一时愤愤。 脾气大的很? 那她是不是可以换个太监了。 宁如馨是户部尚书嫡女,这宫内少不了她的关系网,那内务府副总管就是她族里旁系,要个太监何其容易。 但她没这个本事。 昭月叹了口气:“明日是觐见皇后娘娘的日子?” “是啊小主,明日就是阖宫觐见的日子,您别紧张,奴婢都打听过了,皇后娘娘柔和豁达,脾气好极了。” 皇后哪是柔和豁达,昭月默默的回忆,那是病入膏肓,无力争夺的身子,如一盏残灯快燃尽,苟活罢了。 天色渐暗,宫墙内有微风刮过,带着莫名的寒冷,预示着初秋将至。 昭月早早洗漱完躺到了床上,望着床顶的浮雕,终于有了虚幻一日的具时感。 她真的,重生了。 良久闭上了眼。 —— 直殿监太监偏房中。 狭窄的房内只有一盏烛火飘着火光,微弱细小,有人从窗户翻进来,对着床上的男人行礼。 来人穿着羽林卫的官服,语气恭敬:“您让我查的事情已查清,是驻守太和门的蓝翎羽林卫,名叫燕阳,与宁小主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床上的隐于深谙之中,唯能看清半边俊美五官,莲花目冷然疏离。 “殿下让我问您,您可有人选,不然依旧是宁小主。” 赫权垂下眼,脑海里闪过一张灵动妖媚的脸,手中的书籍合上,轻轻开口:“就……凝珠阁。” “这……”羽林卫犹豫:“殿下一定会问缘由。” “就说,这后宫不止她一株娇花,她的把柄已然被凝珠阁那位知晓,我……奴才只能择良木而栖。” “是,属下告退。” 赫权站起身将窗合上,熄灭火烛,如光华璀璨的容颜便隐于黑暗。 日琋破晓,四四方方的天色暗淡,日阳藏于乌云之后,滴答下绵绵小雨,从琉璃瓦的沿角落下来。 桃溪为昭月梳洗,小声抱怨:“这凝珠阁离皇后的凤仪宫也太远了,小主现下就得起床,不说皇后了,离皇上宫里也是,肯定是哪个不长眼的,给小主分了个偏地儿。” 内务府那些奴才哪敢置喙,只有那位容不下一粒沙子的高贵妃。 昭月示意她慎言:“这话可不许乱说。” 但心底也叹了口气,坐惯了仪仗,哪还记得步行的心酸,昭月狠狠唾弃自己一口。 她也染上了皇城主子的坏习惯。 上一世就是被这富贵迷了眼,做了许多失了本心的坏事,都忘了她到底是何身份了。 她本就不是世家大族的尊贵小姐。 桃溪见她又在发呆,习以为常的不再询问,将面前的妆匣打开:“小主,您今日选哪一只?” 一只赤玉金色步摇,一只丹砂点翠朝阳挂珠钗。 昭月往后看了眼,挂着的是一件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一件稍显淡雅的云烟纱锦裙。 与上一世一模一样。 “小主,您肤色白,红色最衬您了,就选这步摇配千水裙,奴婢保证您一定是殿内最好看的人,一定将那位宁常在比下去!” 昭月看向她:“宁常在?” 桃溪脸颊一红:“奴婢随口说的,她们都说今年选秀,宁常在姿色最盛,不知道哪里传来的风,明明是我家小主最好看……” 树大招风,上辈子被风言风语的明明是她,怎么如今变成了宁如馨,想到觐见时高贵妃的表情,昭月拿起珠钗:“就这个。” 她容貌妖媚,不经意间一片缠绵诱惑,在后宫让人一眼忌讳,特别是注重礼佛的太后,最为讨厌这样的女子。 淡雅的裙让她显得干净纯然了些,笑起来还带着青涩的稚嫩,这样才像个样子。 不会被高贵妃骂一句,风尘俗物。 “走。”昭月起身。 桃溪有些郁闷,她家小主姿色明艳,亮色最为夺眼,怎么选了这样一件衣裙。 哎,品味堪忧。 宫道悠长似乎一眼望不到头,小雨愈来愈大,撑着伞的桃溪心疼的看着昭月:“小主,您裙摆都湿了。” “无妨,再快些,否则误了请安的时辰。” 快半个时辰才瞧见皇后的凤仪宫,琉璃瓦青石底,似有袅袅雨雾笼罩,飞檐上檀木雕刻的凤凰栩栩如生,华然不失尊贵,令人心生尊崇。 昭月整理了下衣裙,瞧见走来的小主们裙摆都算不得干净,这才舒了一口气。 进了宫殿中,已有妃嫔坐好,她们坐着采杖前来,衣着依旧鲜亮,右侧是令妃,兰嫔,左侧坐着齐嫔和两位贵人。 虽都没有开口说话,目光却都是各有思量,停在她们这群新人身上。 昭月站在中间,看了眼右侧第一人,宁如馨。 她今日戴着镶珠宝蝴蝶银簪,水滴翠玉耳环显得肤色更为净白,浅色缎面白玉兰纹锦裙,将她的身段显得更加柔美。 看似寻常,处处都是小心思。 昭月收回视线,垂下了眸子,安静的立在原地。 “皇后娘娘到。” 殿内的声响便静下来,坐着的宫妃站了起来,而她们则跪了下去。 “嫔妾等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吉祥。” 随即昭月听见一道略带倦意的嗓音响起:“咳……咳……本宫身子不好,迟了些,各位姐妹请坐,咳……” 第7章 暗潮 外面一声高昂的通报声:“贵妃娘娘到。” 妃嫔们便站起来又行了礼,将目光投向不动声色的皇后。 昭月悄悄抬眼,皇后依旧容颜残倦,再漂亮的姿色都经不住病气摧残,那一张脸过于消瘦。 而高贵妃走来,步步生莲,发髻上的金丝明珠镂空步摇摇曳,她容貌并不夺目,反而温婉可人。 笑起来时唇边有对梨涡,多情极了,开口是江南女子特有的软腔:“皇后娘娘恕罪,臣妾来迟了。” 皇后抬手,也挂着浅笑:“今日下了雨,妹妹伺候陛下辛劳,不必拘礼,坐。” 昨日陛下是歇在了她的晏禧宫,下面坐着的几位妃嫔脸色皆不太好看。 高贵妃坐下来,瞧着她们乌泱泱跪着,并未说话。 皇后身边的首领太监开口:“这位是高贵妃。” 昭月一众行礼:“嫔妾等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金安。” 她这才柔柔道:“各位妹妹请起。” 令妃看了眼高贵妃头上的步摇:“娘娘头上这簪子真是好看,远远瞧着都掩不住光华。” 高贵妃旁边的贴身婢女采月开口:“这是陛下前日赏给娘娘的,听说这镶嵌的明珠价值连城呢。” “左不过是些身外之物,姐姐若是喜欢,陛下还送了对耳环,等下给姐姐送去。” 令妃:“陛下宠爱妹妹,姐姐我就不夺人所好了。” 皇后看着她们:“贵妃年轻貌美,陛下宠着些,这是自然的,如今宫中又多了这些姐妹,要和睦相处,后宫康宁,陛下也放心。” “是,嫔妾等谨记娘娘教诲。” 兰嫔看着她们忽然道:“听说今年的秀女有几位才貌双绝,可让我瞧瞧。” 齐嫔抬眸:“嫔妾也听说了,宁常在与昭常在是哪两位?” 昭月与宁如馨往前走了一步,对着皇后行礼,脸颊低垂。 待她们抬起头,众人心中都咯噔一下。 皇后神色不变:“昭常在穿的素净,但难掩姿容,宁常在柔美,倒与高贵妃有些像,站在这,让本宫殿内都鲜亮了,陛下一定会喜欢你们的。” 令妃眉眼间闪过妒忌:“宁常在这身打扮真是清丽,特别是这银簪,可不像是常在能够佩戴的。” 昭月舒了口气,上一世她穿的招摇,先是被令妃挖苦,然后就被高贵妃记在了心上,侍寝前就吃了些许闷亏。 现下没了她的招摇,宁如馨处境与她立即调换了。 齐嫔一向与令妃关系好,搭腔道:“姐姐有所不知,这宁常在可是户部尚书的嫡女,这些物件怕已是司空见惯了,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宁如馨脸蛋白了些,立即解释:“这簪子是从府邸中带来,母亲所送,臣妾初次请安,心中惶恐,戴上这簪子也如母亲在身边,求个心安,望娘娘恕罪。” 高贵妃端起奉上的茶盏,视线打量着她,如皇后所言,她们两脸庞皆柔美,但她温婉更胜,宁常在更为灵动。 对比之下,宁如馨年纪更小更青嫩,竟隐隐压了她一头。 皇后轻蹙眉头,警告的看了令妃一眼:“好了,什么罪不罪的,不过是些珠钗首饰,令妃若是喜欢研究这些,不若去让陛下赏赐你,起来宁常在,宫里规矩多,往后多注意些。” “是,臣妾谨记。” 令妃愤愤:“求个心安,说的像我们这些姐妹要吃了你似的。” 她偏过头,不再开口。 高贵妃的视线投向昭月,她的容貌称得上倾城,这宫中无一人有她这般风情,可那又如何,陛下太后一向喜欢柔美的女子。 不足为惧。 她脸上带着浅笑:“宁常在与臣妾有缘,听说昨日宁常在救了位奴婢,还说天气渐冷,宫人们当差不易,为她们在宫墙下燃了火盆, 她们都说呀,宁常在人美心善,福气定能绵延不衰。” 昭月诧异的瞥了宁如馨一眼,上一世她可没有这样显眼,她别是疯了。 宁如馨这下脸蛋更白了,一丝血色都没有了,站在原地,袖子里的手紧紧攥住。 齐嫔皮笑肉不笑:“臣妾倒不知道,这协领六宫之权,管理后宫之责,什么时候也加了位宁常在。” 昭月都不忍听下去了,她眼见着宁如馨身体摇晃几下,差点倒下去。 她估计也不知道为什么请安皇后的日子变成了她的批斗大会。 虽说这辈子与她无冤无仇,昭月心中还是小小的爽了一下。 高贵妃说话轻轻柔柔的,但开口总是暗藏杀机,让人防不胜防,偏偏又长着一副无害的样子。 这样的人最可怕。 皇后叹了口气,明白她们今日就是想杀鸡儆猴,寻个人压一压新人的气焰,告诉她们宫中的规矩。 她也无法偏袒宁常在,咳嗽几声:“宁常在心思细腻,本宫记得兰嫔也曾体恤下人,炎日时命人做些酸梅汤解暑,当时陛下知道了,连连赞言,也不视为一段佳话, 但宁常在,你刚进宫,一言一行皆要谨慎,本宫念在你也是心善,罚抄宫规五十遍也就罢了。” 宁如馨这才止住了颤抖,抿唇应答,脸上回了些血色。 皇后旁站着的寻秋姑姑开口:“皇后娘娘吃药的时辰到了,各位小主们请回。” “嫔妾告退。” 终于结束了,昭月走出凤仪殿,看了眼前方的倩影,被婢女扶着,周身郁顿,想必还没缓过劲来。 桃溪撑开伞:“小主,您刚才站在那真镇定啊,奴婢头一次见这么多尊贵的主子,大气也不敢出。” 雨势小了些,但依旧滴答着,宫道青石愈加剔透,花盆底有些滑,昭月扶着她的手走的极慢:“以后请安的日子还多着呢,你这就怕了?” “奴婢才不怕,只要小主没事奴婢就放心,方才那位宁常在的处境,才让奴婢心颤呢。” 昭月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别在说了,她眉眼正色几分:“桃溪,如今不是在府邸了,在宫里一言一行都要循规蹈矩,以后你做事说话,都要仔细斟酌,你想, 如果今日是我穿了那件红裙,那只步摇,站在那有这番处境的,还会是她吗?” 桃溪心中一凛,反应过来,咬住唇:“小,小主……对不起……桃溪知错了。” “你没错,错的是……总之,单纯很好,但在这却不适用。”昭月想着她上一世的结局,心疼的擦过她的泪。 桃溪立刻露出笑:“桃溪知道了,小主比以前稳重了好多,桃溪以后也一定谨言慎行,不给小主添麻烦。” “回去给你盘桂花糕。” “谢小主,奴婢要甜霜多的那盘,嘿嘿。” 第8章 又见 瑶华苑中。 婢女岚儿奉了盏热茶,递给一言不发的主子小心翼翼道:“小主,您把衣裙换下来,这底下都湿透了,万一染了风寒怎么办,明日就是上牌的日子了呀。” 呵,绿头牌。 宁如馨嘴唇微抿,泛着丝丝怒气与苦涩,柔美的脸颊长眉轻蹙:“我何时在宫墙下燃了炭盆?” 她抬眸,眼里闪过锐利之色,岚儿连忙跪在地上:“小主,您昨日好心救了位奴役,元公公说这条宫道陛下常走, 说不定这事能让陛下知道,岚儿一时糊涂,才斗胆听了建议,放了炭盆,哪知……哪知……” 岚儿低下头,眼泪流了出来。 宁如馨叹了口气,就算陛下知道了这件事情,高贵妃也定会先告她一个以下犯上,贪协领之权的罪名,真是好大一顶帽子。 竟拿她杀鸡儆猴,可恶。 “罢了,你起来,这法子是元公公告诉你的?”岚儿站起身点头,擦了把眼泪。 宁如馨端着茶盏送入唇,鼻尖萦绕着馥郁的茶香,美目冷光更胜。 这元公公是伺候高贵妃的首领太监,来给她卖好,要是成了陛下知道了,她就得领这份情,现下高贵妃先开口,他也有了功。 真是横竖都得利,宁如馨心口窜起火,将杯盏重重磕在桌上。 夜幕沉下来,裹挟着下了一日的雨,落在天兆城的宫墙青砖上,一切让人透不过气来,唯余长央的宫灯忽明忽暗,黛瓦朱门如梦似幻。 巍峨庄严的太和殿,雨水洗刷彩凤涂绘的壁画,殿内龙涎香氤氲流转。 大太监黄全微弓着身子,安静的立在一侧,案上批阅奏章的男人身着明黄赤金团龙纹常服,五官温润,周身透着威压之气。 有小太监进来捧着托盘,黄全瞧了一眼接过来,呈到男人面前:“陛下,可要翻牌?” 朱定袁放下朱笔,神色淡淡:“皇后那怎么样。” “回陛下,一切安好,明日新进宫的小主们的绿头牌就能挂上了。” 黄全见他兴致缺缺,开口道:“听说高贵妃宫中养了只鹦鹉,能口吐人言,陛下您看……” 朱定袁站起身:“那便去看看。” “摆驾晏喜宫!” —— 晏喜宫中灯盏半灭,孔雀蓝宝穿就的珠帘悬地,香炉中散着红梅的冷香,却令人身体发热。 朱定袁独自踏入,嘴角扬起,笼中翠绿羽毛的鹦鹉张开嗓子:“陛下来了,陛下来了,陛下万安。” 他挑起珠帘:“爱妃。” 一道人影跌落他的怀里,似软若无骨,朱定袁揽住她的腰肢,目光一暗,高贵妃柳眉如烟,明眸闪映。 一张略施粉黛温婉可人的脸颊,含着丝丝难过与埋怨,娇嗔道:“陛下……还以为您都把怜儿忘了呢。” 朱定袁的视线落在她薄透的寝衣上,眼眸微眯,带着她坐在床上,抬起怀中美人的下颚,嗓音低了些:“想朕了……” 鹦鹉再次开口:“怜儿好想陛下,怜儿好想陛下。” 高贵妃脸颊染上红霞,羞愤道:“别叫!” 朱定袁发出愉悦的笑,将她压向床榻,手指游走间惹得她又是一阵嘤咛:“陛下~” 灯盏熄灭,长幔垂下将人影掩盖,唯有一室灼然。 良久,高贵妃软软的靠在朱定袁怀里,嫩白的手指在他胸口画圈。 朱定袁神色餍足,带着倦意:“怎么了,不高兴?” 他的手在美人肩头轻轻滑动,嘴角的弧度带着宠溺,目光却深谙冷淡。 “陛下……今年新人姿容绝色,您见了定会将怜儿忘得一干二净,臣妾,臣妾心里难受……”她本就生在江南之地,嗓音娇软,听的人心底痒痒。 朱定袁同样受用,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你是朕的爱妃,在朕心里独一无二,别乱想。” “有位宁常在长相清丽柔美,心思仁善剔透,秋风渐起,她竟在宫墙下燃了火盆,那些个宫婢都感激涕零, 说她是菩萨心肠,天仙下凡呢,陛下你可要好好赏她一番呢。” “宁常在。”朱定袁皱眉。 “是刚进宫的妹妹。”高贵妃一双眼澄澈似水。 朱定袁:“菩萨,天仙,这也是她可当得的称呼,这些流言蜚语不可传入太后耳中。” 他语气冷冷,对着外面开口:“黄全,宁常在的绿头牌不必挂了,既然喜欢礼佛,就在阁中静心一月!” 高贵妃眼眸压抑不住喜悦,闭上眼再次柔媚缠了上去:“陛下……” —— 雨夜浓深,一道闪电滑过天际。 昭月猛的睁开眼,额头出了些薄汗,她刚才又梦到了大火,将挂着的长幔拨开,披上月白绣花小披风起了身。 轻轻推开门,长廊上守夜的小太监惫懒不在。 拿起竹骨伞,看了眼桃溪休息的偏房,提起裙溜了出去。 凝珠阁偏远,相邻宫中的浮笙山与后海,后海连着宫外的活水,鲜少有人过去。 昭月虽打着伞,垂下的发还是染上了雨息,发尾湿漉漉的,四周静谧,被风吹过的树荫在深夜有些可怖。 她上了停在这的小船,将伞放好。 这处地方上一世她常来,能让她暂时忘记宫中的处境。 明日,是昭然十四岁的生辰,可她食言了,无法陪伴在他身边。 昭月垂眸,将怀里用纸折成的小船拿出来,呆呆望着,里面躺着的字条写着平安顺遂。 “对不起……”昭月轻轻出声,指尖抚摸着船身。 刚放在水面,整个船身忽然剧烈摇晃几下,似乎有什么重物从水底上来,爬在船头。 昭月脸色一白:“谁……?” 随即船帘被掀开,身量欣长的男人极速靠近她,一身潮味混着血腥,将她极速笼罩,随即一双冷萃的眸子与她对视上。 她的嘴被捂住,面前的男人只露出一双眼,声音刻意压低:“别出声。” 昭月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眼瞳放大,却移不开视线,面前的人让她有些熟悉。 男人胸口的血还在弥散,他似乎也有这种感觉,手掌轻轻松了些:“你……” 第9章 安心 他面前的人。 只穿着单薄的刻丝琉彩绢裙,虽披着披风,仍能看清清晰削瘦的肩膀,发髻乌黑,上面只有根素花簪。 而那张脸睫毛微颤,惊慌失措,因为羞怯,雪肤下浮现胭脂之色,剔透的眸子有着与上挑眉眼不相称的娇憨,眼角一颗泪痣。 当真云鬓衣香。 妖精一般。 赫权心跳慢了一瞬,目光沉然:“小主这是,又迷路了。” 他松开捂住她唇的手,却猛然单手将她的双腕牢牢禁锢住。 另一只修长指节将纸船轻然拿起,眼眸微眯,嘴唇勾起莫名的笑:“啊……” 他并未看里面的纸条,对上昭月仓惶的眼睛。 “在宫中私自祭奠,这可是……” “没有,我没有。”昭月抢白,又急忙压低声音:“怎么会有人拿纸船祭奠。 她见面前不是什么刺客,缓了一口气,手腕挣扎,眉头紧蹙:“我是主子,你这是僭越!” 更别提他还是个男人,虽然是太监,但要是被人看见和太监拉拉扯扯,那真的十个嘴都说不清。 赫权看着她挣扎的样子,觉得有趣,松开力,昭月将纸船抢走抱在怀里,一副强装镇定的样子:“我就当没有看见过你,你,你快离开。” 外面的雨砸在水里,涟漪声不断,昭月看着他堵着船口,嘴唇抿紧。 他怎么还不走。 她不计较他在干什么,从哪回来已经是天大的恩赐,还在这看着她干什么。 赫权咳嗽几声,胸口的血又渗了出来,他扯下面罩,那张俊美的脸太过苍白,掩饰不住的疲倦在长眉间浮现,他靠在船壁内,阖上了眼。 昭月一直警惕的抱着膝盖看着他,良久见他呼吸慢了下来,忍不住出声:“喂。” 没人回应。 不会死在船上了,昭月心一惊,伸出脚踢了踢赫权的腿:“喂,你,你醒醒。” 深夜,雨天,尸体。 昭月又想起了那日,身体如坠寒水,一波一波的泛着冷,连指尖都忍不住颤抖,凑到他面前,眼里含了雾:“你怎么了?你醒醒啊,醒醒。” 她摇晃赫权,任然得不到回应,看着他面前的血迹,急忙解开他的衣裳。 一道还在流血的刀痕,在白净的胸膛上显得分外狰狞,昭月顾不上害怕,从腰间的香囊里拿出香膏:“这是耳兰花制成的,有凝血的功效,你忍着点。” 挖出来一点点涂在赫权的伤口上,昭月的手指止不住的抖。 她的眼泪从眼眶里砸下来,落在男人的腿上。 昏迷中的赫权只觉得胸膛如火在烧灼,闷哼一声睁开眼,抓住她的手腕:“你……” 面前的人一张小脸皱在一起,哭的梨花带雨,看见他睁开眼不但不怕了,还立马露出笑:“你醒了!” 赫权发现衣裳尽开,眸色闪过一丝诧异,伸手将衣襟拢紧。 面前的她一脸关切。 赫权将香膏夺去,没有名字。 放到鼻下轻嗅,他眉眼舒展下来:“你倒是聪明,这安神的花,你居然知道它还能凝血。” 昭月见他警惕的样子,有些生气,他一句谢谢都不说,反而怀疑自己蹭他虚弱时候下毒。 还真是个沉重多疑,暴力偏执的太监。 她真是个傻子,救他干什么,由着他死了才好。 昭月擦了擦泪,离他远了些。 赫权将衣袍整理好,觉得身上好了些,看向一言不发的她:“咳……咳……奴才多谢小主救命之恩。” 昭月依旧没有理他,垂眸看着手里的纸船,像在发呆。 “你在帮谁祈福,父母,陛下……还是你也同宁小主一样,有位青梅竹马的情郎?”赫权坐直身体。 昭月冷哼一声:“你还是少说话,万一再晕过去,我可没有多余的药救你。” 赫权挑眉,身体往前挪动了一寸,昭月顿时如受惊了的兔子,变成防御的姿态,嗓音发着颤:“我,我是说……你现在应该静心养气。” 方才还冷言冷语,现在又突然软了态度。 赫权神色不变,倒也没有在动,瞥了眼纸船里的纸条:“平安顺遂……” 他伸出手将纸条拿出来,指尖沾血,在背面写下字迹——安心。 放回了昭月手中。 昭月看着他,依旧是疏冷的脸颊,却仿佛罩了层雾,怎么也拨不散。 他暗哑的嗓音也染上了凄色:“奴才也有位故人,错过了他的生辰,今日也借小主的纸船,借花献佛……” 安心,他是让那位故人安心吗,还是在告诉自己,安从于心。 昭月将纸船放上水面。 赫权的目光却转向她:“刚才为什么哭。” 昭月对上他的视线,脸颊忽然泛红,竟然有些结巴道:“谁,谁哭了。” 赫权似笑似笑,伸出手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她脸上还有方才的泪痕。 昭月羞愤,擦了擦脸:“我不过就是害怕死人而已,方才你都没气了,我那是吓哭的。” 赫权摩挲着手心里的香膏小罐,不动声色的放入兜中,看了眼渐小的雨势:“奴才送小主回去。” “不,不用了!” 昭月站起身将伞拿好:“我记得路。” 赫权坐在船中,沉沉看着她,目光隐隐压迫,惹得昭月又是一阵心颤,笑了笑连忙撑开伞跨上了岸。 天色已然渐亮,雨也要停了,昭月却走的更加急促。 赫权跟在她身后,如一抹黑色的影,最后见她完好无损的进了凝珠阁,才闪身朝直殿监而去。 第10章 崴脚 雨停后天际澄蓝,一道七彩彩虹悬于天边,在四角的宫墙外如梦似幻。 宫人在宫道低着头洒扫,忙碌。 凝珠阁中。 昭月洗漱完懒懒的靠在小榻上,穿着夹棉的雪青蝶纹天香娟长裙,发髻上的玲珑叮当小流苏簪,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晃。 明纸窗外透进来的光晕照在她脸颊上,捧着糕点进来的桃溪怔在原地。 “傻站着做什么。”昭月看着她露出笑。 “小主,桃溪刚才进来,以为是天上的月娥成精,居然比彩虹还要好看!”桃溪巴巴的把糕点放好,眼睛里闪着星星。 昭月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油嘴滑舌,跟谁学的。” 桃溪甜甜一笑,见昭月打了个哈欠:“小主,您没有休息好吗。” 昭月摇了摇头,素手白腕,指尖在盘盏上微微滑动,看着精致可口的糯米团糕,轻声道:“桃溪,喜欢看花吗。” “当然啊小主,从前在府邸您就爱在花园里荡秋千,听说这宫里都是奇花异草,还花团锦簇着,十分好看!” 桃溪眉头轻蹙,有些犹豫道:“可是……小主您如今还未侍寝,这御花园能去吗?” 昭月微微挑眉,嘴唇的笑一直未淡,能进不能进,她都得进。 上一世宁如馨就是在那初见陛下。 她站起身,身姿柔软,指了指披风:“外面阳光这样好,出去透透气。” 桃溪只好拿上披风,乖顺的跟了上去。 宫道上的奴婢见了主子都得跪下垂头,羽林卫巡逻时需转头面壁,这是规矩。 昭月行走时不急不缓,偏生她生的妖娆,腰肢细软,惹得一些年轻侍卫悄摸的抬眼看她的背影。 为首的那位格外俊朗,神色淡淡,轻咳一声,那些侍卫便立刻正色。 身后的目光昭月自然能够觉察到,她方才视线在为首的男子上停留了几秒。 居然是他,那位与宁如馨偷情的,燕哥哥。 她嘴唇不禁泄出一丝笑意。 如若今日宁如馨成功侍寝,他又是何心情。 约摸两炷香,才从冗长的宫道走到御花园,青石变作了雨花石子,园中开阔繁花锦簇,每一株花都金枝玉叶,向上昂扬鲜活,昨日的雨只为它们的花瓣增添了莹润,愈加美丽。 昭月舒了口气:“去那休息一下。” 万幸每月只需给皇后请安五次,这要是日日这样走,宫中的妃嫔哪会有胖的。 雨亭里,桃溪皱眉道:“小主,您都坐了好久了,这里连个茶水都没有,我们还是回去。” 见昭月没听,又嘀咕道:“您也不赏花,不喂鱼的,这秋风萧瑟,万一伤了您的身子怎么办。” “哪就这么娇贵了。”昭月笑着回嘴,妥协道:“好好好,你去给我拿点鱼食,我喂喂还不成吗?” 昭月看着小池塘里的鲤鱼:“去呀。” 桃溪见拿她没有办法,只好叹了口气,将披风为她披上:“小主您可别乱跑,奴婢马上回来。” 她走后,昭月脸上的笑意消散,看向前方的路,那里迟迟没有朱定袁的背影。 早已过了午膳的时间,而他,为什么没来。 难道所有的事情都变了吗。 昭月手指微微攥紧,嘴唇轻抿,眼中晦暗不明。 她站起身面对着小池塘,一时有些生气,对着凳狠狠踢了一脚。 身后传来似非似笑的嗓音,微哑微冷:“小主这是怎么了,拿亭台的凳子撒气。” 昭月吓了一跳,花盆底本就难走,转身的时候滑了脚。 完了,她今日可算是丢脸丢大了。 疼痛并没有袭来,只听见叮当流苏碰撞之音。 昭月睫毛抖个不停,她听见一声轻笑,急忙睁开眼。 她的腰被单手揽着,一张掩盖不住疏冷的俊容,却微微挑眉,似笑似笑的看着她。 “你!” 昭月惊慌失措,发觉自己还在他怀里,连忙挣扎,差一点又往后摔去。 赫权往后远了些,用手臂让她扶着,嗓音暗哑:“小主,您这是见到奴才,太高兴了?” 昭月站定,恨不得跳进池塘里变成鲤鱼,她方才那个蠢笨的样子,居然全被他看了去。 见她脸色不好,赫权身躯挺直:“奴才僭越,小主别生气。” “你,你怎么在这。” 昭月清嗓,终于迎上他的视线,发现他唇角微弯,羞恼道:“你笑话我。” 赫权的笑意迅速消散:“奴才是最微末的洒扫太监,自然在这。” 他狭长的莲花目微眯,低沉道:“小主在等谁。” “与你何干。” “如果是陛下的话,那小主怕是要失望了。” “什么意思。”昭月蹙眉。 “既然您愿意等,奴才就不打扰小主雅兴了。”赫权瞥了眼池中的鲤鱼:“小主等下还是别喂了,都撑死好几只了。” 说完走的干脆利落。 昭月气的咬唇,简直是狂妄至极的奴才! “小主,您不喂啦!”刚赶来的桃溪还捧着鱼食盏,结果就看见昭月气冲冲的离开。 “都撑死了,还喂什么!” “小主,您慢点走,小主……奴才跟不上……当心崴了脚……”桃溪焦急的喊道。 昭月只觉得心头怒火攻心,听了这个话,居然真的脚步不稳,脚腕就传来钻心的疼:“嘶……” 哎,真是人倒霉了,哪哪都不顺。 最后扶着桃溪一瘸一拐进了凝珠阁。 门口的秋菊连忙道:“小主这是怎么了?”与小太监邓子跟着桃溪进了房中。 “快,端热水来,小主崴脚了,小邓子你快去请一下太医。” “好,桃溪姐姐别慌。” 小邓子往外跑,看见大太监康福海连忙道:“师傅,小主伤了脚,我们得去一趟太医院。” 康福海脸圆体胖,冷冷哼了一声:“还未侍寝就先伤了身子,真是没福气。” 小邓子:“那师傅,我们还去吗?” “去,当然去,至于能不能请动,就不是咱家可以置喙的,哼。” 第11章 太医 月色渐沉,傍晚起秋风刮的越加急促,宫灯摇晃,在红墙上形成斑驳,小小的影。 桃溪进来后叹了口气:“小主……” 昭月倚在榻上,曲着腿,那未穿袜的小脚就这样露在外面,肌肤雪白,脚踝纤细,都能看清薄皮下的青色经络。 可惜这样的玉足受了伤,那脚踝上的红肿惹人怜惜,也破坏了这样好的美感。 “打听到了吗?” 桃溪将热帕子覆在她脚踝上,愁眉苦脸道:“小主,陛下去了礼佛偏殿,不知为何在那遇见了反省的宁常在,今夜……陛下就翻了宁常在的牌子。” 她清秀的小脸忽然咬牙切齿:“明明圣意是说让宁常在静思于瑶华苑,她怎么跑去了那儿? 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偏生陛下还,还对她一眼钟情,听说还是被抱着回瑶华苑中的。” 昭月神色莫然,问道:“陛下为何去礼佛殿?” “昨日宗正府有刺客作乱,这地方和宗正府挨得近,或许陛下一时兴起。” “刺客?” “奴婢怕小主听了害怕,今早就没说。” 昭月黑长的睫毛微颤,一双狐眸眼波流转。 当年朱定袁登基,就将兄弟手足殆尽,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唯有懦弱的端泽王还保有其位,以及未曾站队的端仁王,囚于宗正府。 好端端的,居然会有人不顾羽林卫把守去见他。 赫权。 昭月心底默默念出这个名字。 “嘶……”脚腕疼痛,打断了她的思绪。 桃溪紧张道:“是不是很疼啊小主,都怪我没有扶好您,这个小邓子,去请太医也不知道请到哪去了!” “没事,本就是我走路的时候心神不宁。”昭月摇摇头。 微微叹了口气,这一世还是让宁如馨抢先了,怎么运气就这么好。 “小主,奴婢去请太医去,这个小邓子肯定是又跑去哪里躲懒了,您可得好好罚他!” 桃溪气急,将帕子放在热水里洗净,再次敷在她脚上才退出去。 刚推开门,就看见小邓子跟在康福海后面,唯唯诺诺的,前面的康福海倒是惬意的跟,看见她眼睛一撇:“哟,桃溪姑娘吉祥。” “康公公,您这是带着小邓子去哪了,小邓子,让你去请的太医呢?” 毕竟康福海是宫里有年岁的人,虽然曾经伺候的主子薨了,但至少是个嫔位。 现在让他来伺候一个常在,心里不舒坦,干活也敷衍的很,桃溪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他已经很是尊重。 小邓子看了眼师傅,垂下脑袋。 “问你话呢,小邓子!” 康福海露出笑,眼睛眯成一条缝:“姑娘别急,急也没用呀,我们就是刚从太医院回来, 可是咱们小主都还没有承宠,哪算得上正经小主?根本没有太医愿意来呀!” 他长叹口气,十分无奈的模样:“更别提咱们小主突然就脚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呐,这绿头牌都撤下去了,真是时运不佳啊。” “你!”桃溪咬牙,气的扬起手想要给他一巴掌。 昭月的声音从正殿传来:“桃溪。” 桃溪只好瞪着他们,收回了手。 小邓子见她进去才开口:“师傅,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咱们小主的姿色可是一绝……” 康福海冷哼一声:“陛下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一水的柔情似水,这样妖媚的面孔,简直妖孽, 人家宁常在,住的同小主一样远,今日就得了圣恩,瑶华苑那才是块宝地,咱们啊,得去那儿,知道了吗?” 小邓子连忙附和:“徒儿受教了,还是师傅想的周到。” “小主,您都听到了?真是吃里扒外的东西,怎么说得出这些话。”桃溪气急,小脸皱成一团。 “宫里捧高踩低,奉承攀附,背叛倾轧都是常事,好啦别气了,只是崴了下脚,养养就好了。”昭月笑盈盈的安慰道。 桃溪有些心酸的吸了吸鼻子:“小主,您性子变了好多,要是以前,您一定和奴婢一起给他一巴掌。” “咳……咳……”昭月语塞,端起茶盏送向唇边。 “小主放心,奴婢一定将太医请来!”说完便踌躇满志的出了门。 昭月连阻拦的话都还没来及说出口,好笑的摇了摇头,看了眼红肿的脚踝,将帕子踢到一边,懒懒的靠在枕上,拿起书看了起来。 红烛明亮,火光莹暖,秋风被隔绝在半开小窗棂外,一室静谧,烛光忽然摇晃一瞬,无人注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昭月正看得专注,桃溪在门口道:“小主,奴婢请到太医了!” 昭月立刻坐好,将被子盖在脚上,把书丢到后面,正色道:“进来。” 桃溪先进来,将正殿的薄帘解开:“太医,请。” 一道身影便走了进来,对着帘里的昭月行礼,嗓音清亮:“微臣太医院太医,苏子云,给小主请安。” “请起。”昭月见他身量挺拔,看起来很年轻,有些疑虑的问:“你是刚入职的太医?” “微臣家族世代为医,微臣虽刚入太医院,但医龄不浅,小主放心。” 姓苏,先帝的御医圣手——苏槐。 为什么觉得这样熟悉,昭月蹙眉,忽然想到宁如馨当时胃疾,宫中时役,都是他迎刃而解。 “苏槐是……” “正是家父。” 昭月舒了口气:“我信你的医术,也信你的为人,桃溪,把帘子挂上。” 桃溪有些不明白,但还是乖乖将帘子重新挂好。 “我家小主只是崴了脚,不知为何越来越肿,您给看看。” 苏子云没有抬头,他想着昭月那句话,眉头微微蹙起,也不过几秒,又恢复正色,将药箱放在地上。 半跪在昭月面前,将桃溪递过来的帕子放在腿上:“微臣看一下小主的伤。” 第12章 赔罪 昭月看着低垂着头的男人,将被子掀开,一只过于白皙的小脚踏在了他的腿上。 她的视线一直停在苏子云身上,思索着这样一位圣手,如果在后宫中为她所用,一定是张好牌。 而苏子云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觉得头顶那道视线有些灼热。 这让他有些不自在,背脊稍稍挺直了些。 他不宜触碰后妃的肌肤,只观察几息,再搁着薄帕轻轻触碰,开口时声音居然不复刚才清亮:“小主,这里疼吗。” 昭月嘶了一声:“有点。” 他指尖又往旁边移去:“这里。” “不疼。” 不过顷刻间的事情,苏子云看着被薄纱覆盖的玉足,那青色的透纱竟将那肌肤显得越加雪白,就如那红梅中的一抹。 他也是第一次看见女子的脚,脸颊不经意间覆上了薄红。 本来温热的指尖不知道为何开始发烫,他心一跳,立刻垂下眼:“好了。” 昭月将脚收回去,见他打开药箱,神色过于严肃,担心的问:“很严重吗?” 苏子云将药膏拿出来,并不看她:“小主只是轻微的扭伤,未伤到骨头,这药每日睡前抹一次,一周就能好。” 桃溪将药接过来:“谢谢苏太医,那小主饮食上是不是也要注意,我可以熬一些骨头汤给小主吗?” 苏子云点头,将药箱关上:“微臣告退。” 昭月连忙示意桃溪去送,并抓了一小把金叶子。 桃溪将他送出去,看着苏子云端正明朗的眉眼,有些害羞:“谢谢苏太医愿意医治我们家小主,您拿着这个。” 苏子云看着她递来的金叶子微微欠身:“这是微臣的本职,这些日子让小主少动喜静,能好的更快些。” 何况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 他说完走的干脆利落,身影如松如柏。 直到桃溪回来脸蛋还红着:“小主,他没要,奴婢还是头一次看见有赏赐都不要的人呢。” 昭月也有些惊诧,瞧了眼桃溪,见她一直傻笑:“你脸怎么这么红?” “我,应该是小主这儿太热了,咳。”桃溪将金叶子放好:“小主,我去给您准备洗漱的水。” 昭月看着她慌手慌脚的出去,纳闷的抿了一口茶。 夜已经深了,窗棂没关,偶尔一阵风吹进来,让她觉得有些冷。 看了眼自己的脚,昭月从榻上起来,伤的是左脚,她就扶着柱子,一步一步朝窗跳过去。 终于摸到了窗沿,她累的舒了口气:“都怪你,死太监,老是跟我呛。” 将窗关好,昭月恶狠狠的小声嘀咕着,对着空气挥了下拳头,背后传来熟悉的嗓音,哑然又带着那股莫名的笑意:“小主在说谁?” 昭月吓了一跳,连忙扶住桌,转身看见身穿太监宫服的男人站在她面前,一时说不出话来。 赫权只立在那,就将这雅致的凝珠阁衬的没了色彩,他那双偏浅的眸子如琉璃珠,落在昭月身上,有股说不出的冷疏。 她忍不住轻颤一下:“你,你怎么进来的。” 发觉自己问的傻乎乎,咽了口唾液:“你想干什么。” 赫权瞧着她,快要就寝的她未穿的多么精致,只一身淡色的长裙,就将玲珑有致的身躯显现出来。 那乌黑的云鬓此刻解开,散在背后,垂在肩头,只用一根红玉碎花簪挽了个小髻,灵动可爱。 可惜她更适合妖娆的珠翠。 感受到他打量的视线,昭月有些害怕,她没有穿鞋,现在还光着脚站在原地,怕被他看见,慌张的扯了扯裙摆。 可这裙不够长。 赫权忽然上前将她横抱了起来。 “你……你干什么!”昭月惊慌,压着声音怒道。 男人身上那股冷香迅速扑来,她还未拼命挣扎,就已经落在了软榻上。 赫权往后退了几步,视线落在她的脚上,又移开:“方才太医也见过,小主怎么不慌。” 昭月连忙拉过被子:“那是太医,和你能一样吗,你是太监!” 赫权挑眉,声音低沉下来:“噢?和太监什么不一样?” 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奇怪。 还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那么奇怪? 昭月莫名视线停在他的下腹,脸颊如红霞一样晕红,急忙轻咳道:“没,没什么!” 不对,他怎么知道太医来过。 昭月脸色沉了下去:“你一直在这?” “刚来。” 赫权看向桌上的药膏。 “那个太医……是你请来的?”昭月忽然想明白,桃溪怎么可能请得动苏家的人。 苏子云,医术绝伦,哪怕再善良,也绝不会为一个素不相识,还没侍寝的常在深夜奔走。 “小主真聪明。”赫权站在净盆前仔细清洗双手,神色淡漠。 看着他拿起帕子擦拭,昭月声音小了些,毕竟拿人手短:“你来找我干什么,如果是想让我报答,我现下只有这些金叶子,你如果看得上就全部拿去。” 她有些心疼道:“或者等我侍寝了,有了赏赐,你到时候想要什么物件都行。” 赫权擦干净手,拿起药,走近见她一脸疼惜的表情,嘴角浮现出浅淡的笑意:“真的什么物件都可以?” 昭月回忆着上一世朱定袁赏赐的物件,低低的嗯了一声。 这个模样,像霜打了茄子。 赫权眼底含着点笑意,将被子掀开,单手就握住了昭月纤细的脚腕。 “你,你干嘛。”昭月又吓了一跳。 “小主,您怎么总是这么惊慌。”赫权将她的脚放在自己腿上,打开药膏的盖子,偏头望着她。 那双眼实在太过凉薄,一点热气也没有,就是他,在上一世,将自己活活烧死。 昭月的神色全部落在男人眼里,他薄唇微动:“你……在怕我。” 心跳噗通不停,昭月衣袖下的指尖捏紧,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压住心神,对着他扯出笑:“你是奴才我是主子,我怕什么。” 可惜她笑的实在勉强,赫权收回视线,垂下眼将白色的药膏取出来,缓缓的抹在她红肿的脚踝处。 这次他的声音柔和了些:“是奴才害小主崴了脚,赔罪罢了。” 第13章 合作 他的手指很凉,也可能是药膏冰凉,抹在她红肿的脚踝上,升起一股莫名的酥麻。 昭月忍不住瑟缩一下,脚趾微蜷。 赫权脸色如常,将药膏抹匀,指腹轻轻按摩,看着浓白的药膏慢慢变白,她的脸不知道为何越来越烫。 明明,药膏是冷的。 太过安静,她整个人好像都被男人的冷香包裹住了,这让她很无措,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赔罪,他的确要赔罪。 可,为什么要在深夜进入一个宫妃的寝殿,实在是于理不合。 在赫权收回手的那一秒,她迅速将脚塞回被子里,喘上一口气。 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让赫权鼻腔发出一声轻笑。 “你也赔了罪,我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主子,你可以走了,我原谅你了。” 昭月警惕的盯着他,害怕他再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赫权:“小主,您不习惯奴才的伺候吗。”他顿了一下又道:“还是,奴才伺候的不好。” 在后宫里,多的是清秀的太监伺候娘娘,他们不是真正的男人,肢体接触也不过是饮鸩止渴,娘娘们喜欢看他们隐忍的样子。 所以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都是心照不宣罢了。 可昭月从来没有让太监伺候过,她看着赫权疑惑的神情,小声道:“没有……我比较怕痒……” 赫权没有料到她会这样说,终于是忍不住轻笑出来。 昭月窘迫极了:“你快走,我要歇下了。” 但他却罔若无闻,反而倾身过来。 看着逼近的男人,昭月呼吸一滞。 他要干什么。 赫权拿起她身后的书,眼眸晦暗,看着书名嗓音暗下来,含着戏谑:“啊……” 他的手指修长,随意的翻开几页,眼眸闪着光。 “你还我!”昭月反应过来,连忙去抢,生怕他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可是她脚崴了行动不便,扑腾几下也抢不到他特意举高的手臂。 赫权薄唇微张:“春……戏辟火……”他嘴里那个图字还没说出来,就被昭月捂住了嘴。 她一张小脸急得通红,都顾不得什么别的,双手捂住他的唇,竟将他扑倒在榻上。 赫权看着她,睫毛微颤。 昭月一把抢过书,羞愤至极的抱在怀里:“你,你大胆!” 赫权被她压着,撑起身子,疏离的脸颊上不如之前冷漠,浓长的眉轻挑,竟有几分肆意:“那,小主恕罪。” 他根本就不怕。 昭月眼眶有些红,对他这副没脸没皮的样子感到委屈,她已经尽量不和他起冲突,还救了他,结果现在自己又在他面前丢了好大的脸。 这种私密的事情,是她得宠的秘诀,她比不得宁如馨才情,何况这一张面孔,说出那些大道理,朱定袁只会觉得好笑。 所以她只能另辟蹊径,只有在这床笫上,才堪堪赢了宁如馨一头。 现下,现下,却被一个太监看见了,还是上一世的仇人。 他肯定看不起她了。 昭月越想,越觉得委屈,泪水从眼眶里夺眶而出,像珠子一样砸下来,全部落在了赫权的衣上。 她哭起来,将本就媚然的芙蓉面显得愈发灵动,鼻尖染上了红,粉唇湿漉漉的,潋滟着水光,像只被欺负惨了的狐狸精。 赫权沉下眼:“对不起……小主,是奴才错了。” 他眼眸柔和下来:“奴才方才什么都未看见,小主若是介意,把奴才的眼睛挖了好不好?” 昭月打了个哭嗝:“你错哪了!” “奴才哪都错了。” 赫权垂下眸子,一副真心悔过的神情,任由她拿捏。 昭月这才止住了眼泪,拿起他的衣袖擦了把泪,吸了吸鼻子。 “小主,那还挖吗?” 他总是冷冷的说话,明明一双多情莲花目,里面却含着冰,此刻软了态度,柔和的问她,竟然让昭月听出几分宠溺。 她一时语塞:“不,不挖。” 她心脏跳个不停,发现自己还坐在他身上,连忙往后撤。 这人手那么冷,身上居然那么烫。 烧的她全身也烫了。 昭月把书塞回去:“不许乱说,否则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赫权站起身,面对着她,眼眸幽深:“小主今日去御花园,是想侍寝,却被宁常在截胡了,是吗?” “宫里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那么多。”昭月没好气的呛了一句,看向他的胸膛,迟疑道:“你的伤……是因为去宗正府弄的吗?” “算了,你不回答也行。” “是。”赫权低低回应道。 昭月抬眸,直视他的眼。 “您宫里的大太监根本没去太医院请太医,他正想着如何讨宁常在的欢心,好去伺候那位。” 赫权一字一句,别有深意的看着她。 “所以呢,这是我宫里的事,与你何干。” 他微微勾唇:“小主想做宠妃,奴才可以助您一臂之力。” 昭月心脏慢了一拍,随即扑通扑通如鼓一样敲击了起来,她本就想着如何拉拢他,结果他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的确害怕赫权,但又需要赫权,不能慌,不能被他掌控。 昭月端起茶水,倨傲的冷哼一声:“你不过是个最低微的太监,能帮我什么。” 坏了,是不是说的太狠了,他不会就此放弃。 “奴才是太监,却敢挑衅贵妃的首领太监,敢夜入宗正府,请得动太医,小主您……真就一点也未发觉到不对吗?” 他暗哑的嗓音剐蹭着昭月的耳膜,让她经不住心神不宁,她当然察觉的到,她当然知道他是何背景。 昭月抿了口变凉的茶水:“为什么是我。” “您握住了宁常在的把柄,又救了奴才,奴才可不是个傻子。” 他朝坐着的昭月伸出手:“奴才一定让小主坐上最珍贵的位置,而小主,也让奴才顺利进入太和殿,好吗?” 昭月看着他俊美的脸,咬紧下唇,将手递到他手中,嗓音微颤,却带着兴奋的野心:“我要做皇后。” 赫权握紧她的手:“奴才……遵命。” 第14章 千鲤池 宁如馨一连盛宠三天,宫里不知道多少人红了眼,听说令妃发了好大的脾气,摔了好几个白玉杯。 而高贵妃的晏喜宫却风平浪静。 桃溪一边给昭月梳发,一边忍不住小声道:“小主,眼见着入秋了,这个康福海,让他去内务府拿点炭备着,根本使唤不动!” 宫里的深夜总感觉比外面冷些,好像一团冰雾似的,笼罩着巍峨的天兆城,寂寥的红墙绿瓦。 昭月看着铜镜,露出安抚的笑:“好啦,别跟他们置气,把那只流苏红玛簪子给我戴上,别误了给皇后请安的时辰。” 桃溪只好撇撇嘴不再多言,余光瞥见她手腕上的镯子,诧异道:“小主,这是什么镯子,奴婢怎么没有见过?” 她冰肌雪肤,素白的晧腕总是干干净净,现下戴着圈冰蓝色的手镯,看不出什么成色,但晶莹剔透。 随着她的手腕晃动,那镯身也流转淡淡的浅蓝光晕,好看的像一汪碧水蓝铸就而成,与她的肌肤相辅相成,越发莹润。 昭月手指抚在上面,眼眸深谙了几分,想到赫权给她带上的那副倨傲样子,轻哼一声将袖子盖上。 “不过随手在盒子里看见的,觉得漂亮就戴上了,走。” 桃溪扶着她刚出去,门口就遇见了皇后宫里的大太监陈一。 他弓着腰行礼道:“小主,皇后娘娘说今日天气不错,请安就不必拘在凤仪宫,请小主们前往千鲤池一聚。” 昭月含笑点头:“有劳公公跑这一趟。” “小主客气了。” 千鲤池离凤仪殿不远,石子铺满的路不太好走,桃溪扶着她有些担心:“小主,您这伤才好些,要不同皇后娘娘告个假好了。” “没事,我早就不疼了,我们等下走慢点,不要紧。” 千鲤池景色宜人,传说先帝与皇后在此地游玩时,皇后不小心落水,上岸后衣袍竟然无一滴水气。 随后她称在水中看见一红色鱼尾的仙人,将她高高托起。 也就是从那时起,太后开始信佛,并且这千鲤池旁修建凤仪宫,红鲤也成了贵人才可豢养的鱼种。 昭月刚到,就瞧见令妃冷冷的注视着前面站着的人影,她随着视线看去。 是脸颊透红,轻姿可人的宁如馨,她穿着竹青彩丝绣着白玉兰纹样的雨花锦裙,更显得她清丽万分,如池中滴露的青莲。 今日一定又是一番暗潮涌动,昭月不动声色的过去,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旁边却走来一人,嗓音软软的:“听说昭常在崴脚了,好些了吗?” 昭月侧头,看见兰嫔站在她旁边,今日她穿着湘色的裙子,中规中矩,她容貌中上,也算清新。 但总是安安静静的,容易让人忽略。 昭月连忙行礼:“多谢兰姐姐挂心,已经好多了。” 她便露出温柔的笑,点了点头,坐回了自己位置上。 皇后也走了出来,神色安然,比前几日看起来好了许多,许是也被这宜人的景色感染。 昭月暗暗叹了口气,如果她没记错,过了今年冬天,皇后身体状况一落千丈,开春就薨了。 连她最喜爱的风信盛开,都来不及看一眼。 “嫔妾等给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轻抬了下手腕:“都坐。” 她嘴角噙着笑,忽然望向昭月:“昭常在,听说你崴了脚,现下好些了吗?” 昭月心一惊,看着那么多双眼突然落在她身上,有些不自在:“回娘娘的话,好多了。” “那便好,本宫等会差人给你送些汤羹去,以后走路,还是要当心些。” “谢皇后娘娘体恤。” 令妃冷哼一声:“昭常在真是可惜了,如今这宫里好颜色的新人就只有你和宁常在,都过了那么久了,昭常在怕是连陛下的面都没见到呢。” 昭月脸色不变:“是嫔妾福薄。” “是啊,宁常在福气好呀,三日盛宠不断,听说连那禁足都免了呢~” 她语气拉的长长的,在座的妃子都看向宁如馨,她脸色渐白,但不复上一次的惊慌,看来陛下给了她不少底气。 宁如馨看向令妃,目光柔婉,却压不住里面的锋芒:“陛下不过是怜惜嫔妾刚进宫,年纪小,后宫中谁不知皇后娘娘才是福气泽天, 这千鲤池,不也独独只为娘娘所赏,论侍寝时日,也无人比得上皇后娘娘,令姐姐怎么能这样说呢?” “你……!”令妃被噎住,抬眼见皇后眼眸沉了下去,只得悻悻然:“妹妹真是伶牙俐齿。” 齐嫔轻咳一声:“贵妃娘娘今日怎么没来,是身体不适吗?” 皇后正欲回答,外面传来一声通传:“陛下驾到!” 他怎么来了? 朱定袁一袭玄色团龙云龙袍,五官清俊,旁边竟站着高贵妃,她今日打扮的精心,无一处不惹人多看上一眼。 “臣妾等参见陛下。” 昭月抬眸,有一丝恍惚,再一次看见与她同眠共枕许多年男人,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他依旧看起来温和,但骨子里却狠厉凉薄,他看向每一位美人的眼都无比深情,实则她到死都不知道他爱谁。 爱宁如馨吗,或许。 脑海里是他最后闭上眼,身躯冰凉的模样,昭月醒神,起身时慢了些,万幸无人注意到。 朱定袁伸手扶起皇后,问道:“你身子好些了吗,秋天风大,你还要到这,不怕风寒了?” “臣妾没事,日日在凤仪殿,闷得很。” 高贵妃朝皇后行礼:“嫔妾来迟了,娘娘恕罪。” 朱定袁挥手示意她起来:“是朕非要在贵妃宫里用早膳,误了时辰。” 皇后便笑道:“妹妹坐,侍候陛下尽心,本宫怎会责罚?” 高贵妃便站起身,视线在宫妃身上绕了一圈,停在昭月身上,又迅速移开,落在了宁如馨身上,嘴角的笑不达眼底。 朱定袁也看向宁如馨,眼中闪着惊艳,似乎很喜欢她今日的打扮。 宁如馨对着他莞尔一笑,似含羞一样垂下了头。 这些都被宫妃们看在了眼里,令妃她们暗暗吃醋,眼里闪着不甘。 第15章 落水 她们坐的地方设计精巧,就临与千鲤池之上,脚下透过镂空木,看得见红鲤游动,别有趣味。 齐嫔瞧着那鱼儿开口:“陛下,这还是臣妾第一次来千鲤池呢,瞧那鱼,红艳艳的,真好看。” 朱定袁似乎心情颇好,嗯了一声道:“这千鲤池的传说,想必你们还不知晓,皇后。” 皇后莞尔一笑,将昭月记得的那段红尾仙人的传说说了一遍,顿时席上就一片哗然,令妃更是闪着欣喜:“臣妾还是头一次听这么稀奇的事,太后当真是得上天庇佑,福泽深厚。” 朱定袁站起身:“都别坐着了,黄全,拿些鱼食来。” 宫妃们站起身,跟着陛下的步子移动,昭月也站了起来,却发现兰嫔坐在位置上,朝婢女摇了摇头,才神色难受的站起来。 她捂住肚子,似乎很不舒服,又怕被人发现,极快的放下手,被婢女扶着跟了上去。 朱定袁身旁站着皇后,他却对高贵妃伸出手,高贵妃脸颊绯红,娇嗔着飞了他一眼,将手放在了他的手心。 皇后一直笑着,看不出情绪,令妃又吃了醋。 “宁常在。”朱定袁忽然开口,宁如馨怔了一下,连忙站到了他身边。 这下高贵妃的神色不好了,几个女人虽然笑着,气氛却是沉得很,而朱定袁倒是勾着唇,指着池里金贵的鲤鱼说着话。 昭月吐了吐小舌,这样左拥右抱的模样,再次看见,她心中居然没有一丝波澜,反而有些抵触。 上一世,她可是为了站在朱定袁身边,拼尽了全力。 难道人重新活一次,心态全部会改变吗。 作为男人,朱定袁相貌温润,而权势,他拥有天下,这样的男人对她们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当你踏入宫门,你就只能为得到他的那么一丝宠爱使出浑身解数,渐渐的,你也不知道是爱他,还是想在这宫里活下去。 不过现在,昭月非常明白,她不爱朱定袁,爱的是那能够主宰自己命运的凤位。 她收回视线,看着池里的鱼,笑着接过桃溪手里的鱼食。 兰嫔站在她两步外,神色越来越苍白,却无人注意到,昭月抿唇。 一个嫔位,存在感竟然同她一样。 她有些不忍,将鱼食合上,递给桃溪,拿着帕子擦拭下手,离兰嫔近了些:“兰姐姐,你怎么了?脸色这样不好。” 兰嫔像是吓了一跳,露出笑:“没,没什么,许是吃坏了肚子,有些不舒服。” “那姐姐就别站着了,去休息一下。”昭月关切道,眼神不着痕迹的瞥过她平坦的小腹。 “多谢妹妹关心,珍珠,扶我过去。” 兰嫔朝昭月点头,正转身,前面就传来一声尖叫。 昭月同兰嫔一起看去,就瞧见方才还站在陛下旁边的高贵妃掉到了千鲤池里,周遭一片惊呼。 “来人!去救贵妃!”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 “这个怎么办呀!我们娘娘不会水啊!” 昭月跑过去,看见高贵妃扑腾几下,显然慌的没了力气。 千鲤池水不深,但是里面鱼儿多,莲叶茂盛,可能暗藏淤泥,高贵妃一紧张,根本站不起来。 “陛,陛下……!”她呼救,结果喝了一大口水,呛得脸蛋通红。 羽林卫迅速赶来,朱定袁暴怒:“快把贵妃救上来!” 可令妃忽然道:“陛下!贵妃娘娘身躯,岂是羽林卫可以染指!” 齐嫔也迅速道:“可有会水的婢女!”她还转过身子对着宁如馨道:“方才贵妃娘娘离宁常在最近,娘娘好端端的,怎么就落水了!” 宁如馨脸颊一白:“不是……” 这么多人,就眼见着贵妃在水里扑腾,羽林卫脱了外袍,陛下不下令,也不敢往里跳。 高贵妃扑腾的力气的越来越小,发髻在水里散开,越发凄凉。 昭月看着他们的神色,眼眸暗沉。 桃溪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对着她摇了摇头:“小主……” 昭月拍了拍她的手背,将头上不能沾水的簪子取下,毅然决然的跳下了水。 “小主!” “啊!那是谁下去了!”令妃捂住嘴叫道。 “天啊是昭常在!” 昭月被水冷的打了个寒颤,努力游过去拉住高贵妃的手,揽住她的身子把她往岸上托。 可她太害怕了,一下子缠住了昭月,趴在她的肩头小声呜咽:“救命……救救我……” “娘娘……水不深,您别害怕……” 昭月艰难的拍打她的手,却还是被越缠越紧,这个憨货! 这下她都要给她赔命了! 噗通,又是两道水声。 在水面差点淹没她的时候,有人将她的腰挽住,随即身上的力量一松。 暗哑的嗓音在她耳畔出现:“别睡……昭月……” 她睁开眼,看见一张俊美谪仙的脸,在水里如梦似幻。 难道是鱼尾仙人…… 高贵妃被婢女救上了岸,昭月因为被她勒住脖子,呛了几口水呼吸困难,晕了过去。 朱定袁看着一团乱的景象,额头青筋跳动:“还不快去请太医!都送去晏喜宫!” 一帮人又急急忙忙朝晏喜宫去。 晏喜宫中。 朱定袁坐在榻上,脸色沉压压的,殿内无一人敢吭声,皇后轻咳一声,将茶盏奉上去:“陛下,臣妾在这守着就行,妹妹们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她脸上带着自责:“都是臣妾不好,好好的,非要去千鲤池。” 朱定袁闻言神色缓和了些,拿过茶盏喝了一口:“和你没关系。” 令妃她们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太医从里面出来:“启禀陛下,贵妃娘娘无碍,只是受了惊吓,一时晕过去了。” 朱定袁放下茶盏:“另外那位……” 皇后提醒道:“昭常在。” “昭常在怎么样了?” “常在呛水比贵人多,池水寒凉,虽无大碍,但发了高热。” 朱定袁皱眉:“醒着吗?” “退烧后才能醒过来。” “罢了,皇后守着,等醒了朕再来。”朱定袁站起身。 “臣妾知晓,黄全,送陛下出去。” 第16章 见圣 晏喜宫中寂静,皇后端坐着,脸色一直不好,寻秋轻声道:“娘娘,您吃药的时间耽搁许久了,这里有令妃们守着,您先回去喝药好吗?” 齐嫔也点头:“娘娘,您身子要紧。” 令妃却抬眼看了一圈,落在宁如馨的身上,眼中闪过冷芒:“寻秋可命人将药取来,左不过太医此刻都在这, 免得皇后娘娘来回劳累,而且……今日之事实在蹊跷,好端端的,贵妃怎会落水呢?” 她捂住心口,一副心悸的样子:“当时娘娘也站在那儿,如若是贵妃一时失足,那也罢了,可万一是有心之人作乱……臣妾真是想都不敢想……” 令妃意有所指,眼神一直不经意停在宁如馨身上,她自然也察觉到,略微侧身,娇花般的脸颊飘了白。 皇后冷冷开口:“好了,一切都等高贵妃醒了再说,寻秋,你先去。” “启禀皇后,高贵妃醒了。” “有劳太医了,着人去请陛下。” 朱定袁前来,刚进房中,床上的高贵妃便撑起身子,一张温婉的脸神色楚楚可怜,巴巴的喊了声:“陛下……” 在场的女子神色都不太自然。 朱定袁揽着她,眼眸关切:“怎么样了,有哪里还疼,不舒服吗,太医都在这,爱妃别怕。” 高贵妃一双眼红彤彤的,泪水就如珠子一样落了下来,含情脉脉的看着温润的男人:“陛下…… 臣妾好害怕,臣妾以为自己要淹死了……有人,是有人要害臣妾!” 她轻颤着娇躯,纤手拉住男人的手,朱定袁的眼眸沉下去,安抚般的揉了揉,回头道:“谁,有胆子谋害贵妃!” 她们仓惶跪了下去:“陛下息怒。” 高贵妃一直温柔,她现下咬着唇的样子,哪怕朱定袁心在冷,也软了几分,周身黑沉沉的透着天子之压。 一时整个殿内鸦默雀静。 “当时在场那么多人,就没有一人看见是谁,推了贵妃?” 齐嫔身边的婢女绿萝忽然哭着道:“陛下,奴婢,奴婢看见了,但奴婢不敢说。” 齐嫔抬眸:“绿萝,此事关系贵妃,也关系皇后娘娘,仔细你的言语!” 朱定袁:“说。” 绿萝匍匐在地,脑袋磕在地上:“奴婢站在小主旁边,正拿鱼食过来,就看见宁常在也嘱咐婢女去拿鱼食, 她却神色古怪,一直看着贵妃,那时陛下正在同皇后娘娘说话,然后,然后奴婢就看见她伸出手……” 岚儿气道:“你血口喷人,我家小主怎么会推贵妃!” 令妃冷冷一记飞眸:“大胆奴才,主子说话都敢随意插嘴,可见宁常在一向胆大妄为,连婢女都学了个十成十!” 宁如馨跪着,呵斥一声岚儿,看向陛下,她今日的确动人心弦,就算是落了水的高贵妃,依旧落了她下风。 她发髻上的珠钗,身上穿的衣裙,全部是这几日盛宠,朱定袁所赐。 此刻她一双秋眸含水,七分委屈,三分倔强,倒是如那有了风骨的绿莲,仰着纤细的脖。 “臣妾不曾做过,臣妾不会谋害贵妃,更不会谋害皇后娘娘,” 陛下明鉴,臣妾入宫时日尚短,与贵妃无冤无仇,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臣妾为何要推贵妃下水。” 朱定袁看着她,眉宇间似有些动摇,怀里的高贵妃看着他的神色,眼眸沉了沉。 令妃开口:“那日阖宫觐见,贵妃夸了常在几句,常在却脸色苍白,随后常在禁足,怕是因此就对贵妃怀恨在心。” “是朕下的令,怎么对贵妃怀恨在心。” “这……”令妃脸色一变,止住了话。 皇后出言:“绿萝,你是齐嫔身边的人,你可知污蔑主子是什么罪,今日没有证据,只有你这番说辞,你当真看见了?” 绿萝瑟瑟发抖:“皇后娘娘,奴婢真的看见了。” 宁如馨一直看着朱定袁,目含委屈,一言不发,也不争辩。 朱定袁垂眸:“贵妃,你看清是谁推了你吗?” 高贵妃蹙眉,她看着面前乌泱泱跪着的人,又看向皇后,也拿不准。 当时皇后的确在同陛下说话,而她们几人站得近,当时纷纷扰扰,她正看着那些鱼,只知道忽然就被推了下去。 但今日之事,看着针对宁如馨,又何尝不是一石二鸟,如果她真的淹死了,呵。 现下,哪怕不是宁如馨做的,对她来说也无妨,高贵妃啜泣几下,撑起身子:“宁常在,如若那日姐姐说了错话,你也不应该……不应该……” 宁如馨身躯一晃,眼眶一直含着的泪落了下来,对着朱定袁低低道:“臣妾百口莫辩,但臣妾从未做过,臣妾不认罪。” 皇后叹了口气,咳嗽几声,朝男人求情:“陛下,此事疑点重重,是臣妾非要来千鲤池,贵妃落水,说到底,本宫也难辞其咎。” 朱定袁眉间染上了不耐,最终冷言道:“宁常在言行无状,意图谋害贵妃,贬为答应,在瑶华苑中静思己过!” 宁如馨闭上眼,泪珠砸在裙上:“臣妾……遵旨。” 皇后跟上去:“陛下,那两位有功的奴婢。” “皇后看着办!”他此刻神色烦躁至极。 “那昭常在?” 朱定袁止住步子:“她醒了?” “还很虚弱,太医说方才睁眼了。” 朱定袁看向偏殿,抬步朝那而去。 昭月咳嗽几声,觉得胸腔里全是池水,涨的发闷,将手从被子里拿出来,门被打开,她眼神有些恍惚。 是救了她的仙人吗? 眼前的脸渐渐清晰起来,是陛下。 朱定袁看着她,眼底有刹那的失神,喉结滚动几下,薄唇轻启:“你怎么样了……” 昭月的姿容,可谓绝色,与这宫中所有柔顺的美人不同,不是百合也不是牡丹,而是月容花貌的玫瑰,娇憨勾人的海棠。 哪怕朱定袁再喜爱似水的美人,见了她,也会忍不住屏气失神。 同上一世一样。 昭月露出怯怯的神色:“我……臣妾很好,参见陛下,陛下……咳咳……” 她想要掀开被子跪下去,可刚退烧的身子昏沉。 手忙脚乱的样子落在朱定袁眼中,他嗓音染上了笑意,制止她的动作:“好了,不用行礼。” 外面的皇后捏紧寻秋的手,眼眸垂然。 寻秋:“娘娘……” 皇后转身:“走,回宫,殿下又得佳人,等会拿些赏赐送去凝珠阁。” “是。” 第17章 恩赐 朱定袁伸出手,昭月下意识想躲,他的嗓音放柔了些:“朕看看你退烧没有。” 她这才轻轻点头,任由男人温热的手掌覆在她额上。 “嗯,还有一点。” 昭月靠在枕上:“贵妃娘娘没事。” 朱定袁看着她,轻笑一声:“你与贵妃之前认识?” “贵妃娘娘温婉高贵,臣妾进宫前不过闺阁女子。” “在场那么多人,你小小女子,年纪不大,胆子倒是大,居然敢只身救她。” 昭月抬眸,与他带着探究,怀疑,深意的眼眸对视上:“臣妾并未想那么多,臣妾会水,贵妃落水,臣妾便救了。” 她声音软绵,带着呛水后的暗哑:“如果贵妃真的出事了,臣妾一定会后悔,会不安。” 朱定袁眸子幽暗,最终缓然道:“所以,你只求心安。” 昭月勾唇,笑颜莹莹:“嗯。” 明明是桃夭之貌,却干净纯然,朱定袁站起身:“你倒率真纯良。” “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昭月沉思几秒:“宫中一切都是陛下的,珠翠璎珞臣妾并不缺,如果陛下允许,就赐与嫔妾一位厨子, 同兰嫔宫中那位一样好手艺的,做的吃食令人实在难忘。” 朱定袁哈哈笑起来,揉了揉她的头:“行,朕允了。” “你现在身子虚脱,可以留在贵妃这里养着,若是不愿意,差人送你回去,朕之后再来看你。” “谢陛下。” 朱定袁走后,桃溪连忙进来,眼睛红彤彤的:“小主,您没事!您没事!” “好了好了,死不了,我们回凝珠阁。” 桃溪扶着她出了晏喜宫宫门,就看见黄全站在銮驾前,看见她立刻行礼:“昭常在,陛下嘱咐奴才送您回去。” 昭月一时诧异:“黄公公,这陛下的銮轿臣妾怎可坐得,公公您转告陛下,臣妾谢陛下关切,但臣妾不可僭越。” “陛下口谕,小主您何必推辞呢?” 昭月对着黄全行礼,拉着桃溪转身离开,看着她的背影,黄全嘀咕一声:“这送上门的恩宠,竟然不要。” 太和殿中。 朱定袁笑着停笔:“她不坐?” “是啊陛下,奴才也是头一次看见这样傻的主子,这可是无上的恩赐啊。” 朱定袁朱笔批阅:“罢了,兰嫔宫里的那个厨子,给她送去。” 刚回凝珠阁,桃溪噘嘴,扶着昭月到床上躺好:“小主,您怎么那么傻,这陛下的轿子,可不是随便的人能坐的, 您要是坐着回来,所有人都能看见,那康福海,说不定下巴都惊掉。” “咳咳……好了桃溪,今日这事古怪,宁常在贬了位分,高贵妃也落了水,你真的觉得是宁常在做的吗?” “不是她还能有谁,那日觐见,都看见贵妃给了她难堪,不是她难道还是皇后不成,现下最得宠的无非就是这两位主子,她们病了,小主的机会……” 桃溪忽然顿住:“不对,她们不能伺候陛下,那最得利的……” 昭月看着她:“想明白了?要是我今日坐了这轿,下一次落水的,或者被陷害的,就是你家小主了。” “机会当然要把握,你家小主野心大着呢,咳咳咳……” 桃溪连忙将水递上:“小主,您再歇息会,奴才给您熬药去,这秋水寒露的,万一高烧反复就不好了。” 昭月嗯了一声问道:“对了,是谁救了我?” “是今日在千鲤池洒扫的奴婢,一男一女,将您和贵妃救上来的,那位太监长相俊美,貌比潘安!” 赫权。 真是他救了自己。 昭月将被子拢紧:”花痴,煮药去,记得放点糖块进去。” “奴婢知道啦。” 天色暗下来,昭月闭着眼睡得迷迷糊糊,总觉得身体一会热一会冷,像掉在寒水,又被抛入岩浆。 “水……咳……” 她喃喃出声,有人轻轻将她的头抬起来,一股温热的水源慢慢充斥口腔,她立刻咽下去,眼眸微睁。 赫权的眉眼冷漠,却隐隐带着看不出的怒气:“小主真是身手不凡,初秋的池说跳就跳,真是女中豪杰。” 多明显的讽刺。 昭月推开水哼了一声:“谢谢夸奖。” 赫权将枕头垒好,让她靠的舒服些:“你就是这样争宠的。” “你不是说一切机会都得自己把握,而且宫中女人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让我别出心裁,怎么,不够吗?” “奴才一句,您恨不得呛上十句。” 赫权看着她红红的脸颊,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我的意思,也不是让你去送死,如果那日我不在,你可能真的会死。” 他的手掌微凉,一瞬间整个头脑都清明了一些,舒服极了,脸却更红了。 昭月咬唇:“大胆奴才,谁准你你啊我啊的,没有规矩。” 赫权挑眉,收回手去端旁边的水盆:“好好好,奴才错了。” 将帕子洗干净,叠好后放在昭月额头,赫权开口:“猜到是谁做的了?” “是令妃和齐嫔,对吗?” “她们太着急了,陛下对宁常在如今正是上心的时候,只要他想起来,答应都能变贵人,小主还算聪明,没有坐那轿。” 昭月有些不好意思:“我脚还没好,现在又落了水,不能侍寝,出那些风头干什么,成为第二只靶子吗。” “陛下同您说了什么。”赫权忽然抬眸,看着她的眼道。 “你知道那么多干什么。”昭月没好气的揉了揉被子。 “怎么,有什么话是奴才不能知晓的。”他忽然逼近了些,莲花目卓然,嘴角擎着的笑意令人心慌。 “当,当然,这是本小主的隐私。” 她往后躲避,却发现退无可退,只要侧过脸垂着眸子,长卷的睫毛轻轻颤动,因为紧张和发烧,耳垂都红了。 赫权轻笑,退开身体:“想不想知道一点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什,什么?” 昭月古怪的在他身上打量,随即面色有些勉强:“我想,我们的关系还没到这种地步。” 普通的合作伙伴罢了。 “奴才是说,关于朱定袁的。” 第18章 狗太监 昭月脸一红,看着他眼中的戏谑移开视线:“真是不要命了,竟敢直呼陛下名讳。” 她拿过赫权奉上的茶水抿了几口:“你知晓的很多吗。” 她上一世也算与朱定袁共枕多年,不敢说了解他十分,但六分一定是有的。 赫权眼眸中的光泽无波,如深不可测的湖面:“陛下心中有人。” 昭月眉心一动,诧异的看向她:“他心中有人?你是说……皇后?可他们相处分明只能算相敬如宾,而高贵妃,也许有几分真心,至于令妃她们……” 她有些迟疑道:“难道是以后的宁如馨?” 赫权看着她变换的神色,忽然道:“以后的宁常在?“ 昭月心一慌,连忙将茶盏递给他:“我是说,宫中就这些人,我猜不出。” “小主当然猜不出,但小主知道,陛下继位后宫妃不多,且以柔美温婉为榜,您这样的姿容,她们却更忌惮宁常在。” 这个她倒是知道,昭月一直以为他只是喜爱这样的女人,上一世自己也学着柔顺,学着温婉,但她的模样当真与这些词挂不上钩,到最后,竟然是靠着…… 她能靠着那样上位,反而让她想明白了,朱定袁喜爱的只是好掌控的美人,他生性多疑,厌恶忤逆,凉薄残忍。 贵妃落水,他在乎名誉更甚,哪怕那是他宠着的女人在水中挣扎,他反而在犹豫着何人去救。 真是可笑。 “各花入各眼,也许陛下就是喜爱柔和的花。” 赫权:“是吗,那今日陛下见到你,他什么神色。” 他……看呆了。 见昭月抿唇,他轻笑道:“他定然会被你吸引,他是帝王,不可能只对一种花感兴趣,这些后宫里柔顺的美人,全都只是他心中对故人的思恋。” 赫权暗暗压低嗓音:“只有你,截然不同。” “如果只有我不同,那我试问,日后如果我在他心中还不如那些柔顺的美人呢?” “那就说明小主走错了路,学着她们的样子,却满腹算计,让陛下觉得,您也与她们没什么不同。” 昭月瞳孔轻颤,看着他的脸心中愕然,微微捏紧了手。 他竟然,将她上一世猜的丝毫不差。 昭月垂下眼,眉间浮现出悲伤与颓然。 “在他继位之前,他爱上了从小侍奉他的婢女,与他相知相伴,一同长大,那女子才情出众,性子温和,可惜两人地位悬殊,结局凄惨。” 他竟会爱上人。 昭月忽然有些想笑,唇齿却莫名苦涩:“那女子,怎么死的。” “听说怀了他的孩子,当时……夺嫡之争纷乱,她再重要,也比不上那皇位,他迎娶了当今皇后。” 赫权眉眼如覆了层寒霜:“奴才只要提醒小主,欲坐高位,您绝不能动情。” 昭月的眼眸淡淡,但依旧清亮着:“放心,我不会。” 她与赫权的眼眸对上,带着肯定:“绝对。” 赫权看着她的眼。 门被推开,桃溪捧着药:“小主,你!你是何人!” 她几步上前,手里的药差点都洒了,看着赫权的样子眉头一皱:“好像有点熟悉……你是救了小主的那个太监!” 桃溪兴奋道,拦在昭月面前:“但是你怎么到凝珠阁来了。” 赫权看着她,行礼:“奴才赫权,皇后娘娘恩典,容奴才以后不在直殿监洒扫,到常在跟前来伺候。” “你调来了凝珠阁?”桃溪打量他,点点头:“你救了我家小主,说明你心肠好,你可会武功?” 昭月闻言也饶有兴趣的盯着他。 赫权轻咳一声:“奴才不会。” 桃溪啊了一声,叹了一声看向昭月:“像今日这事,以后说不定还会发生,小主,桃溪这次明白了,您说的没错,宫里万事都得小心谨慎。” “只要我身边的人贴心,你家小主什么都不怕,他不会武功,但却是少有的侠肝义胆,但是呢……会点武艺也不错……所以……” 昭月眼眸潋滟,微微一转透着狡黠:“所以……你去学一些。” 赫权看着她,薄唇勾出几分若有若无的笑,将鼻梁间的那颗痣显得妖冶,昭月心慌一下,不与他对视。 “奴才一切听小主的。” 桃溪笑着道:“我是小主的贴身婢女桃溪,在府邸就跟着小姐,我们凝珠阁人不多,但你可不能备懒耍滑,事事要以小主为重。” 她端起药:小主,您快喝,一直说话,都耽误了。” 赫权上前将药接过:“这里奴才伺候就行,桃溪姑娘去忙。” “那,那好,还挺有眼力见的。” 桃溪见他长得俊美,以为心高气傲,没想到还挺和煦,心里对他多了些好感:“别烫着小主了。” “小主,要不要给您请个太医,好像又烧起来了。” 昭月摸了摸额头:“好多了,就别请太医了,去忙。” 桃溪离开后,昭月伸出手。 赫权端着药:“奴才伺候小主喝药。” “你会有这么好心吗,我是落水了,不是手断了。” 昭月伸手去端,他却拿远,故意不让她拿去。 “你!” 赫权看着汤药,嗓音暗哑:“小主在里面加了什么,闻起来倒是格外香甜。” 看见他这个样子,昭月莫名有些心虚,咽了口唾液,不对,她怕什么。 “你一个奴才,问那么多做什么,汤药里面当然是药材咯。” 赫权靠近她,浅色的瞳孔恰如琉璃:“小主不说,奴才实在不敢冒险喂小主喝,这药还是换一碗。” 这个该死的太监。 昭月咬牙:“是糖,我不喜欢吃苦,可以了,给我。” 赫权却往后退了几步,离她更远了些,在昭月诧异的眼神中,皮笑肉不笑道:“良药苦口,加了糖的药,药效还有多少,奴才这就去为小主换一碗。” 说完直接端着碗离开。 昭月眼睛睁得圆圆的,对着他干脆利落的背影,身躯在床榻上扭动几下,抓狂的取下额头的帕子,咬牙切齿道:“狗!太监!” 第19章 发烧 闷头喝完苦的要命的药,昭月将碗丢给赫权,拉过被子就侧身过去,一个眼神都不想给他。 “小主,那奴才先下去了。” 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赫权噙着笑将纱幔取下,退了出去。 偏房中。 小邓子狗腿的将水递给康福海:“师傅,宁常在出了这档子事,咱们还去吗?” “陛下还贬了她的位分,徒儿觉得这下够呛,要不还是算了。” “什么算了?银子都花出去了,你个狗东西,陛下的心思你都敢揣测,你能弄明白吗?” 康福海一张脸沉如锅底,烦躁的拿着杯盏,他心里也不安,可现下也不好再反悔,毕竟银子都已经给了瑶华苑。 真是倒霉,怎么一下子出了这档子事。 “你瞧小主回来的时候,有陛下的人跟着吗?” “没有,只有桃溪姑娘,小主救了贵妃娘娘,自个落了水,脸色白的呀,奴才瞧着,走几步都打晃。” 康福海听了这话,顿时觉得气顺了:“瞧瞧,陛下根本没把她当回事,真是晦气,三天两头的生病,这地方,狗都不待!” 门被推开,赫权出现在门口,嘴角似笑非笑的勾起,背对着光,欣长的身子,瞎了屋内两人一跳。 “谁?你进来怎么不敲门的?” 看清他的姿容,康福海闪过惊艳:“你是新来的太监?” 赫权冷着嗓:“赫权。” “师傅,他好像是救了小主的那个末等太监。”小邓子开口。 “噢,直殿监的。”康福海视线在他身上扫射,忽然笑了:“你说说你,别人救了贵妃现下肯定在贵妃宫中伺候,那可是一飞冲天,你呢,偏偏救了个小主。” “当然了,这也不能怪你,诶,咱家看你姿色不错,想不想平步青云?” 康福海得意洋洋,懒懒的靠着:“跪下来喊一声师傅,咱家就当做个好事,也带你寻个好前程。” 赫权看着他,冷笑一声:“还是不劳烦公公了,奴才说话不中听,前几日得罪了元公公,如果跟着您,岂不是害了您。” “元,元公公?”想到高贵妃身边那位,康福海顿时有些发怵,轻咳一声,看向他的眼神顿时嫌弃至极。 “这房间住满了,你去旁边那个,滚滚滚。” 桃溪见他从房里出来,跑过来:“你别跟他们住一起,我们主子身边伺候的人不多,你就住在寝殿旁边的房里去,我们两个离小主近,也好照应。” “多谢。” 桃溪摸了摸鼻子,悄悄瞥他一眼:“你可真不像是奴才,也不像太监。” “是吗。” “这地方虽然小,但也干净自在,我看小主挺喜欢你的,你伺候小主也一定要忠心,不要惹小主不快,知道了吗。” 赫权环顾下四周,点头。 “那你就歇息。” 月明星疏,树荫斑驳。 桃溪迷迷糊糊的枕在桌上,听见床上的昭月呻吟一声,连忙睁开眼。 “小主,您怎么了?”她跑过去,看见昭月额头的汗珠,连忙伸手。 “坏了,又烧起来了。” 昭月白皙的肌肤很快泛红,因为难受,她咬着唇,睫毛浓长,皱着眉心不停颤动,发鬓的汗打湿后,黏在脸颊上,惹人怜爱。 桃溪将帕子放在她额头上,急忙去敲赫权的门:“小权子,你睡了吗,小权子!” 赫权打开门。 “小主,小主又烧起来了,我去请太医,你快去照顾小主!” 赫权看了眼天色:“现在太医院谁会来,你先去烧盆热水。” 桃溪擦了下泪,连忙去小厨房。 赫权到昭月身旁,轻轻喊了声:“小主……” 见她没有反应,皱着眉将她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搭在她手腕上把脉。 桃溪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赫权正在施针,惊诧道:“你,你会医术?” “一点皮毛。” 为她布完针,赫权看着昭月的脸颊开口:“反复的高烧是因为千鲤池水不洁,小主可能对某些水草过敏,加上她心绪不宁,惊惧交加。” 他眸子闪着细碎的,看不透的光:“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害怕。” “过敏……过敏……莲叶的根茎!” 桃溪听见他的询问,想到那日雨天,小主魂不守舍的表情,最终咬唇什么都没说:“小主每日都在阁内,除了落水,奴婢也不知道。” “你先出去,施完针烧就退了,这里有我伺候。”赫权脸色平淡。 桃溪走后。 赫权静静的看着昭月的脸,伸出手将她湿透的发丝捻到耳后,却被她忽然握住。 她的手抓住他的手腕,他的手掌摊开,她那如娇花一般的面容就轻轻蹭着她的掌心,如一只可怜,又可爱的小猫。 不,应该是狐狸。 她连病着,就这样好看。 赫权只觉得的掌心接触到她柔嫩发烫的肌肤,连他都好像烫起来了,连带着心脏都慢了一拍。 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就这样半跪在她床前许久,她的呼吸,温度,香味,将他快速罩住。 “唔……你好凉……舒服……” 她的唇并不薄,反而恰到好处的弧度肉感,透着健康的粉,一开一合的呢喃,仿佛有魔力一般,赤裸裸的对着他勾引着。 赫权的眼停在那儿,眸色越来越暗,呼吸逐渐紊乱。 终于,他将手迅速抽出来,垂下眼,再次抬眸时,又是深不可测的莲花目。 好似方才的他从未出现过。 “小主,就算是昏迷,您都不应该如此没有防备。” 他轻声呢喃:“你在害怕什么呢……” 第20章 拜访 天色渐亮,凝珠阁墙根下的几株野花晃动几下,微雨斜飞,淅淅沥沥落在青石砖上。 昭月睁开眼,觉得喉咙渴的厉害:“桃溪……咳咳……” 桃溪连忙将纱幔系好:“小主,您感觉难受吗?” 她将水递过去,关切的问。 温热的水流淌进唇齿里,咽下去顿时舒服了许多,昭月动了动手臂:“挺好的呀,浑身都有劲。“ 桃溪松了口气:“那就好,小主半夜发了高烧,万幸小权子会些医术,奴婢开始还不信,没想到还真有些本事!” “小权子?” 昭月想到昨日半梦半醒,好像有人将手放在自己脸颊,这样想起来,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冷香仿佛还围绕在周身。 “小主,您脸怎么红了,坏了,难道又烧了?” “没,没有,起床,伺候我洗漱。”昭月连忙道,摸了下脸掀开被。 用早膳时,昭月看着与平日不同的餐点:“桃溪,这些是你做的?” 桃溪布菜,哎呀一声:“小主,奴婢忘记跟您说了,是新来的小厨子秦一,从兰嫔宫里来的。” 兰嫔宫里来的? 她昨日分明跟陛下说的是要个差不多的厨子,他倒是省力,直接抢了别人的。 这下好了,兰嫔虽然安静话少,但心里肯定记得这茬,说不定已经对她有了成见。 “怎么了小主,不好吃吗?” 昭月叹了口气:“我要见她。” 秦一年岁不大,脸圆鼻小,看起来倒是老实,她朝昭月行礼:“参见小主,奴婢秦一。” “起来。”昭月打量她:“给皇后请安时,兰姐姐有次带了你做的糕点,好吃的紧,昨日朝陛下提了一嘴,结果无心将你要了来。” “小主谬赞了,奴婢伺候兰嫔的确许久了,现下来伺候小主,也定当尽心。” “我找你来,是想问件事,昨日在千鲤池,兰嫔姐姐总是时不时揉一下肚子,是吃了什么胃不舒服吗?” “兰嫔口味清淡,昨日早膳也只用了清粥半碗,少许的水笋丝,樱桃肉。” “兰嫔有胃疾,所以奴婢在膳食上一向仔细。” 吃的这样的少。 昭月看着她垂着的头,隐约觉得没有如此简单:“我听你口音与兰嫔相似,你们可是同一个地方的。” “小主心细,婢女就是兰嫔带进宫的,在府邸时就为兰嫔做吃食。”她语气里多了些怅然。 昭月垂眸:“想必兰嫔也吃惯了你做的膳食,以后你可能要辛苦些了,吃食一应做两份,给兰嫔送去,可好?” “小主心善,奴婢多谢小主。” 昭月看着她:“如若遇到什么麻烦,你可以来找我。” 秦一心一跳,看向昭月,被她清亮的眸子看着,连忙低下头:“奴婢不辛苦,为小主们尽心,是奴婢的本分。” 她走后昭月用了些膳食,见赫权进来,放下筷:“桃溪,撤了。” 赫权站在她身侧,将茶水端来:“小主想问什么。” 昭月蹙眉:“你觉得,兰嫔真是胃不舒服吗。” “眼见为实,小主亲自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有道理。 昭月站起身:“桃溪,让秦一做些糕点,我要去碎荷宫一趟。” 她见赫权不动:“你,随本小主一起去。” 赫权眉眼轻笑:“好。” 碎荷宫中。 令妃懒懒倚在美人榻上:“兰嫔在做什么呢。” 婢女流西道:“陛下将她的小厨子赏给了昭常在,听说一早起来早膳都没用,坐在房里写字呢。” 令妃嗤笑一声:“日日写那破字帖,写的再好又有什么用,貌寻常又没什么才艺,难怪不讨陛下喜欢。” “胆子也没有,真是个草包,看着都让本宫心烦。” “娘娘,那您便别看了,气坏了自己身子怎么办,方才齐嫔请您过去呢,说是有好东西请娘娘评鉴。” “哼,什么东西那么宝贝,罢了,等下雨小些了本宫再去。” —— 兰嫔甚少得宠,哪怕封了嫔位,还一直住在令妃的碎荷宫中住着。 宫门口有婢女守着,对昭月行礼:“劳常在等等,奴才去通禀一声兰嫔小主。” 碎荷宫,顾名思义种着许多荷花,今日又下了小雨,打在院前的荷花水缸里,倒是别样的景致。 站在院中,赫权为她打着伞,见昭月眼里兴趣盎然,眼见伸出手去触摸莲叶,立即握住她的手腕:“小主。” 昭月忽然被他握住,眼眸看向他,却见他眼眸暗沉,桃溪连忙出声:“小主,您对这些根茎过敏。” “是吗。”昭月将手抽回来,她怎么不知道。 那婢女走来:“小主请。” 昭月带着桃溪进去,看着雅致但明显不够精致气派的偏殿,心中叹了口气,她往里走了几步,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还未寻到源头,兰嫔走出来,神色有些慌张:“妹妹怎么来了,外面还下着雨,昨日落了水,也不顾惜身子。” 她穿着桂子绿刻丝平素娟长裙,发髻上钗云叠鬓,成色却都有些过时了,唯有一根碧蓝镂花捻珠对簪还算亮眼。 看来,她过得也不算如意,昭月心头隐隐叹了口气。 “妹妹快坐,翠云,去烹茶。” 昭月并未坐下,对着兰嫔行礼:“妹妹来给兰嫔姐姐赔礼。” “妹妹这是做什么。“兰嫔似乎吓到了,连忙伸手将她扶起来:“你我同为姐妹,何故同我行如此大礼。” “姐姐是嫔,我是常在,姐姐怎么受不起?” 兰嫔这才止住了动作,似乎触及了伤心,眉间有些怅然:“不过是些虚架子。” 她看向昭月:“好了,你坐,我知道你为何而来,如果是为了秦一,那妹妹放心,姐姐没那么小心眼。” 昭月鲜少在后宫走动,她今日才知道,这位胆小的兰嫔,竟是少有的直性子。 她见昭月一直看着她,有些羞涩道:“妹妹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昭月以往只知姐姐少言温和,不想性子倒是同我很像,率真的可爱。” 兰嫔露出笑:“我父亲是武将,如今陛下重文官,所以……也罢,不说这些了,妹妹见笑了,很少有宫嫔来找我说话,今日是太高兴了。” 昭月看着她的脸颊,只觉得她笑的过于用力,比平日多话,也显得更加不寻常,倒似欲盖弥彰一般。 第21章 再次撞见 桃溪打开食盒与装着首饰的小盒,那里面躺着两支雪青色簪花蝶长簪,以及一对秋色玲珑耳铛。 兰嫔眉眼一敛:“妹妹这是……” “兰嫔姐姐可以不怪罪,但妹妹也不能不懂事,秦一以后的膳食会做两份,一份为姐姐送来,这簪子,姐姐也务必收下。” 兰嫔染上笑意,比之前多了几分真心实意,叹了口气:“如果这样能让妹妹心里好受,姐姐求之不得。” 她眼波流转:“这样说来,陛下给妹妹的赏赐倒是让嫔妾得了好处,你看,这小厨子没走,还得了好首饰。” 两人相视一笑,又说了一会话,昭月见她神色困倦,时不时摸一下小腹,不动神色的看向外面依旧绵延的雨:“桃溪,外面雨绵花落的,我想去御花园那儿赏雨。” “姐姐想去吗,同妹妹我做一次风雅之人。” 兰嫔起身相送,笑着摇头:“姐姐身子不好,比不得妹妹,以后常来同姐姐说说话可好?” “好,那姐姐留步。” “翠云,送一下昭常在。” 出了宫门,桃溪开口:“小主,这令妃今日不在呢,要是她在,怕是见兰嫔有些难。” 昭月垂眸:“你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桃溪点头:“但奴婢闻不出是什么。” 等待的赫权见她出现,举着伞过来,瞥了眼桃溪,她莫名胆寒,往后退却一步,离昭月远了些。 赫权走在昭月的身侧,见她眉心轻蹙,压低嗓音:“怎么了。” “兰嫔同我想的一样,在令妃底下生活,日子过得不好。” 她略微凑近,手臂碰到了赫权的臂膀,他眸色深深,瞧着她雪白的耳垂,那流苏长耳环,轻轻荡漾。 “她刚进去的时候就闻到一股味道,有点像草药,然后说了话,她不如平日少言,似乎有些坐立难安,在掩饰什么。” 昭月抬眸看向他,被他的眼神看的心一慌,撤了一步:“我说离开,她也顿时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的送我。” 赫权染上笑意,看向前方:“是艾叶。” “艾叶?”昭月疑惑:“桃溪说你医术不错,看来你鼻子更不错。” 赫权并未回应她的打趣:“艾叶温经止血,散寒止痛,有助……安胎。” 昭月止住步子,手指捏紧他的手腕:“你是说,她,她怀孕了?” “奴才只是猜测。” “那她为什么不告诉陛下呢?” “皇后病痛,高贵妃专宠,如今又出了落水之事,她住在令妃宫中,难保看不出什么,她寄人篱下,自然害怕。” 赫权嗓音暗哑,俯身在她耳畔道:“她的这胎也许难保,但她定然想用这胎博一博。” 昭月鼻尖闻到他的冷香,被他的话惊的突突跳,随即反应过来:“那我岂不是做了错事,我还让秦一给她送膳食!” “万一,万一她吃出了好歹!” 她狐狸似的娇容有些慌乱,娇憨中带上了可爱,让人生出想要逗弄她的心思。 赫权轻叹一声:“是啊,小主现在立刻回去同兰嫔说,这厨子还是还给她好了。” “你!这可是陛下恩赐,怎么能说还就还,你以为小儿玩意。” 昭月愤愤的瞥了他一眼,见他眼里闪着笑意,顿时脸色红了起来:“大胆奴才,你吓唬我。” “兰嫔恩宠不多,好不容易怀了孩子,哪怕生不下来,她也定会将它作为最好的那张牌,去败最憎恶之人。” “你是说……”令妃。 昭月见他点头,睫毛轻颤,问道:“那你说,我需要同她交好吗。” “泛泛即可,小主您明白,这后宫恩宠如花开花落,不会长久,她此刻将你当朋友,来日你恩宠齐天,她又会如何。” 赫权的嗓音在淅淅沥沥雨声中,清晰透过,传入她的耳中,让她心中清明几分,也莫名安心下来。 她嗯了一声:“我们这是走到哪了。” 这不是去御花园的路,看着与他初次见面的枕上楼:“怎么到这来了。” 赫权看着雨势:“等雨停了再走,小主在这先歇歇脚。” 昭月点头:”桃溪,你也过来。” 进了枕上楼,桃溪应接不暇,兴奋道:“小主,这里好多书啊,奴婢全都不认识!” “你可挑挑,抱回去看,你家小主可不喜欢笨蛋奴婢。” “小主!” 昭月看着当日待过的地方有些不自然,带着赫权又上了一层楼。 赫权挑眉:“小主是想起什么了?” “咳咳咳……”昭月心里正想着那日宁如馨与侍卫,被他戳中了心思,有些尴尬的咳嗽出来。 “看来被奴才猜中了。” 见她不说话,赫权又啧了一声,随意拿起不起眼的图册:“想来小主也来过好几次了。” “瞎说,我这是第二次来!” 昭月看向他。 男人的脸俊美昭然,勾着莫名的笑,竟如同一只狡黠的狼,他浅色的瞳孔里碎着光,琥珀般净洁流动,薄唇轻启道:“是吗……小主那本避火图不是在这……” 昭月一瞬间红到了脖颈,伸手捂住他的唇,仰头怒视他:“不是!没有!” 他偏长的莲花目眨巴眨巴,明晃晃的写着是吗,不信两字,胸腔里发出低低的笑。 “我,我是从府邸里带来的,是我的……娘亲给我的。” 昭月松开手,眸色暗沉。 世家小姐进宫,都是勋贵的娇花,哪家的母亲会给孩子这样的东西,礼部尚书的夫人将这个礼字,可算是丢到了九霄云外。 不对劲。 赫权微微蹙眉,忽然伸出手将她抵在书架上,手掌将她的唇捂住:“嘘。” 昭月吓了一跳,腰肢被他禁锢住,竟然无法动弹,她眼眸愕然的盯着压着她的赫权。 不是,这个死太监! 她捂了下他的唇,他也要捂回来? 随即她听见有暗门打开的声音,那熟悉的嗓音再次出现,甚至带着难以诉说的可怜哭腔:“燕哥哥……馨儿好想你!” 他们竟然换了地方,却那么巧,又同他们撞上! 第22章 满园春 她们甚至都顾不得看有没有人,昭月屏息,抬眼对上赫权的视线。 耳边就响起唇齿交缠的声音,混着男人的喘息,只靠听的就知道她们是有多么的情难自禁,迫不及待。 赫权的眸子流转着,如细碎的星子洒在里面,看不出什么情绪,却让昭月心跳加快。 她脸颊逐渐变红,迅速低下眼。 宁如馨的嗓音逐渐变得软甜,他们之间就隔着一行书架。 这次他们显然不会那么快停止。 昭月踩了下赫权的鞋尖,狠狠飞了他一眼。 把手拿开。 赫权挑眉。 奴才把手拉开,你不会发出声音? 不会! 赫权眼中闪过促狭的笑意,将手放下。 昭月连忙深吸一口气,却还是他的冷香,只好用手指抵住他的胸膛,示意他往后退开。 后面的书架哐当响了一声,那位燕哥哥的喘息越加沉重,连带着宁如馨猫儿一般的呻吟,昭月真想割掉自己的耳朵。 他们怎么,居然真的,那么敢! 上次她还顾及着陛下,这下侍了寝,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不顾了。 “哈啊……燕哥哥……馨儿真的不想呆在这儿了……馨儿真的好想你,我们明日能见吗……嗯……” “乖馨儿,我在太和门值守,见你一面不容易……为了以后,暂且忍忍好吗……” 剩下的一些污言秽语,让人不堪入耳,昭月捂住耳朵,一动不动的当起了木桩。 赫权面无表情,看着她这个样子,倒是有些想笑。 约摸半个时辰后,两人才穿好衣裳,宁如馨清甜的嗓音都透着哑:“燕哥哥,眼下我困在瑶华苑,根本见不到陛下。” “没事,我会想办法,我知你是被陷害的,有什么消息我会……”他压低声音。 “好,馨儿都听你的。” 两人离开后,昭月感觉身体都僵住了,赶紧推开赫权,吸上一大口新鲜空气,小手扇着脸:“真是,真是一出好戏哈。” “小主在害羞什么,这些事情,进宫前嬷嬷不是都教了吗。” “我哪害羞了,我这是替他们羞耻!光天化日,白日宣淫,成何体统!” 赫权靠近她,温热的呼吸与冷香再次袭来,无端让昭月身子发热,她无措的抬起眼:“怎么,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小主这副样子……像极了那被踩了尾巴的猫,可爱极了。” “你!” 昭月扯上他的袖子:“好了好了,我们快离开。” “等一会。”赫权握住她的手。 他只是极快的抚开,昭月却被他微凉的温度弄的不自在,见他要去方才宁如馨那个地方,她迅速捂住眼睛。 “你这个死变态,你去干嘛啊!” 赫权看着纷乱的书籍,随意拨了拨,随即扫视地板,捡起滚在角落的玉坠子,回来后看着昭月的样子,将她的手取下。 “本小主没见过你这么变态的……” 看着他手掌摊开的坠子,昭月戛然而止。 面前的玉坠,成色算得上上乘,雕刻的花样就是普通男子喜爱的刀剑。 “这是,他的令牌吗?” “如果真是掉的值守的令牌,那小主可就捏住了他的生死。”赫权挑眉。 这么说,不是令牌,昭月哼了一声:“那这有什么用处。” 她接过来,上下翻看一下,瞧见那上面刻着的燕字,顿时恍然大悟:“我这下不就拿捏她们偷情的证据了?” “他们丢了东西,肯定诚惶诚恐还会再来这个地方,到时候我若是将陛下引来。” 昭月又摇头:“不,不行,万一他们咬死不承认,我也没有办法,这个东西还是先留着,以后说不定会有奇效。” “小主思绪清晰,奴才佩服。” “哪里,还得是你机敏聪慧,竟然能想到他们会丢东西,这是你的运气呢,还是你真那么聪明呢。” 赫权薄唇微勾:“小主说笑了,她们方才那样情浓难以自控的,一叙相思之苦……动作一大,自然就……” 他这样俊美的面容,说些荤话来只会让人脸红心跳,昭月咽了口唾液:“你这么懂?难道你试过?” 说完她顿时脑袋一片空白,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她在说什么啊! 他是个太监,怎么可能? “我,我们下去。” 昭月都不敢看他的神情,将玉坠子丢在他怀里,迅速往下去。 桃溪抱着一两本书,见她下来了叽叽喳喳:“小主雨停了,咱们现在走吗,看奴婢找到了什么,您爱看的话本子!没想到这里还有许多呢!” “走,现在就走。” “小主,您脸怎么那么红啊!”桃溪见她脚步匆匆,又看见赫权走下来,神色淡淡的,却感觉心情颇好的样子。 奇奇怪怪的气氛。 她挠了挠脑袋,跟了上去。 进了凝珠阁昭月喝了一大口水,桃溪:“小主您慢点喝!水都洒啦!” 昭月将杯子磕在桌上,不定的心神终于好了不少,接过桃溪的帕子擦了擦嘴。 “外面怎么人都没有,秋菊他们呢?” “是啊,奴婢去问问,顺便让秦一煮碗驱寒的桃姜水。” 桃溪刚出去,就看见秋菊小邓子回来,后面还跟着搬花盆的小太监们,她问:“秋菊,这是干什么。” 秋菊脸上带着笑意:“桃溪姐姐,方才您和小主不在,黄公公过来说陛下赏了小主满园春!你看,刚搬来呢。” 小邓子搭腔:“是呀桃溪姐姐,陛下还说晚上过来看小主呢!” 看着一株株开的饱满漂亮的虞美人,桃溪也露出笑,欣喜道:“真的吗,快放到那边去,等下给小主一个惊喜!” 第23章 服侍 秦一做好的桃姜水是赫权端来的,昭月懒懒的靠在榻上,正在看今日桃溪拿回来的话本子。 她抬眸:“桃溪呢。” 赫权用勺子散了散碗中的热气,放在她面前:“陛下送了花来,她们在外面忙活,说要给小主一个惊喜。” 昭月伸手晃了晃勺子:“那你还告诉我?” “小主问了,奴才自然要说的。”赫权微微勾唇。 …… 昭月心下无言,端起碗喝了一口,眉心一蹙,什么也没说。 赫权看着她的表情:“怎么了,不好喝。” “以前都是桃溪给我煮这些,秦一的厨艺好,就是……有些许的过于……健康。”昭月斟酌着,似乎想不到一个准确描绘的词语。 赫权却挑眉,冷疏的俊颜带着促狭:“小主,太过喜甜会蛀牙的。” “我又没说什么!”昭月辩驳,一口喝完,吐了吐小舌,苦着脸将碗放好,小声嘀咕:“真是没有眼力见,也不知道偷偷给我放一勺糖,这么懂这么不去做太医。” 她重新将书翻开,眼前就出现一只干净修长的手,还拿着她爱吃的果脯。 昭月抬眸,看见赫权举着它道:“不想吃吗,那奴才拿走了。” 说罢便要撤回去。 昭月连忙哎一声,抓住他的手,嗷呜一口将果脯吃进了嘴里,两腮塞的满满的,满足的哼唧一声,推开他的手。 赫权的视线落在她刚才碰过的地方,对她忽然大胆,就着他手吃下食物的动作感到诧异,抬眸看她。 又见她像只仓鼠,有些可爱,心脏跳动快了几拍,放了手。 昭月嚼着,见他呆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眉心一蹙:“你,你不会没洗手!” “……” 桃溪推开门,脸上带着笑:“小主!您猜猜,外面多了什么?” “花?”昭月懒懒打了个哈欠。 “您怎么猜到了?”她看向赫权:“不会是小权子说的。” 她叹了口气,但又立刻重新兴致勃勃:“小主,晚上陛下要过来!不知道会不会在这用膳,您要同陛下一起吃吗?” 昭月有些诧异,看了赫权一眼,摸了摸有点饿的肚子:“那就先做,看陛下什么时候来。” “行,奴婢去告诉秦一,让她做些锅子,用火先温着。”说完欢天喜地的走了。 赫权见她依旧坐着:“小主不预备着吗?” “预备什么?”昭月看了他一眼,随即看向自己的衣裙。 啊对,她现在应该同上一世一样兴奋的涂脂抹粉,换裙簪花,让朱定袁再次为她的美貌心动。 脑子里这样想着,却莫名没什么动弹的心思,奇怪。 她不应该最想的就是获得陛下的关注与心吗。 昭月淡淡一笑:“你随意替我选几件,我等下就换。” 赫权没说什么,将柜中绛紫淡墨水纹锦裙放在她面前:“奴才觉得这件不错,衬着园中的满园春,更显嫊丽。” “嗯,品味不错,簪子也你替本小主选。” 赫权颔首,将帘子为她拉上,朝梳妆台走去。 这个太监,这个时候还挺听话。 昭月自己换好裙子,长发散在背后,如藻如瀑,她拆下那几根素色的长簪,掀开帘子问站在那沉默的男人:“选好了吗?” 赫权转身,将椅子拉开,看向她。 如他所说,紫色很衬她,将她略带妩媚的眉眼,肤若凝脂的优点,与裙完美融合,那些淡色的裙子虽然让她显得干净,却失了味道,而红,又过于夺目。 她如今的气质还有少女的清嫩,就这几步,一颦一笑,都灵动逼人,后宫中她的容貌堪称第一。 昭月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坐在椅上,随意的拨了拨摆满的珠钗:“也是,你怎么会懂这些,还是等桃溪给我梳发。” 她话音未落,赫权的手就从背后伸来,以及他微凉的身躯与冷香,将她整个身体笼罩。 昭月莫名身子一僵,背脊挺直,他的衣裳也许碰到了她,如羽毛一样快速擦过,却让她耳根发烫,连要说什么都忘记了。 赫权拿起她左边的发梳,从顶轻轻往下梳:“小主喜欢什么样的发髻。” “就……和平时一样的。” 昭月看着铜镜,她的面容还未上脂粉,却好像染上了红霞,粉面桃腮,还有些热,不自在的清了下嗓子,看向她身后之人。 她知道,赫权的模样很好看,可以说,是她前世今生见过最好看的人。 无论世人口中的那位谪仙太子,还是当今清俊儒雅的陛下。 都比不得他。 她如若是妖娆的女狐狸,那赫权就是冷疏的男狐,明明多情的眉眼,偏偏眼里含着薄霜,也正因为这样,将他衬托出一抹冷厉,不然当真堪女娇娥。 往日总是冷漠,浅淡,深沉的莲花目,此刻注视着她的发,眉眼柔和,就像捧着的是什么珍宝一样,专注极了,昭月痴痴盯着看。 如果他不画上黑粉,陛下看见他,一定会觉得他像个勋贵王族,而不是太监。 噗嗤,昭月笑出声,却对上铜镜里赫权抬起的眼。 昭月连忙正襟危坐:“好,好了吗?” “小主在想什么。”他问,将桌上晶莹璎珞对簪,挑花雪青小簪一并为她插在凌云髻上。 “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梳的比桃溪还好。” 他梳的发髻,工整中带了股慵懒,漫不经心似的在耳鬓留了两缕小碎卷。 昭月恍惚几秒,一瞬间居然看见在春棠宫端坐的自己。 赫权微微俯身,将耳铛为她戴上,他的手指触及到昭月的耳垂。 “奴才进宫伺候主子,这些自然要学。” 他的嗓音暗哑,也一起洒在昭月的耳畔,她袖子里的手迅速攥紧,只觉得一切好像停滞了。 他明明是个太监,为何碰到她。 会有如此奇怪的,让她害怕又期待的战栗。 昭月偏头抬眸,与他垂下的眸子对上,他眼中如有一把星子缓缓流转,又像是翻涌的湖面。 不过,她都读不懂。 第24章 贵妃赏 桃溪的嗓音搅乱了奇怪的气氛,将昭月的神智拉扯回来。 “小主,您等下想换什么颜色的衣服,奴婢帮您……” 她进来,看见站起身,已经打扮完的昭月,呆呆道:“小主……您都弄完了……” 她只上了淡淡的胭脂,却红霞晕就,更显春色灵动,根本无需再点缀。 昭月嗯了一声:“赫……小权子手艺还不错。” “何止是不错呀,没想到他心思好手也灵巧,这个发盘的比奴婢还好。” 赫权立在榻前,没有说话。 昭月连忙止住她还要谈论赫权的话头,将案上的花朵摆弄几下:“这花都蔫了,赶紧换掉。” 又走到桌上伸手摸了一把:“这么多灰,也得擦一下!” 桃溪看着她忙碌的样子,疑惑的伸手摸了把桌子,这是她今日才擦过的,干净的不能在干净了。 哪有灰呀。 “还不快去!”昭月坐在榻上眼神闪烁道,避开赫权的视线。 “是。”桃溪只好将桌子再擦一遍。 赫权将瓶里的花拿出来,走了出去。 他踏出门槛的那一步,昭月才松了口气,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 她这是怎么了。 桃溪将帕子洗干净,外面有脚步声纷沓而至,她连忙道:“小主,怕是陛下来了,奴婢出去看看。” 小邓子与康福海跪在地上:“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定袁看着院中满满当当的虞美人,脸色愉悦,脚步不慢:“你们家小主用膳了吗?” 桃溪瞧见他过来连忙跪在地上:“陛下万安,小主在里面。” 朱定袁走入正殿就瞧见昭月笑盈盈的看着他,见他来了,欠身行礼,并不惶恐也不生疏的样子道:“陛下万安,臣妾正准备用膳,您就来了。” 她走近还俏皮的眨了眨眼:“难道陛下闻到臣妾这里的香味了?” 比上次见他安然许多,穿着也得体,站在殿内,是将一切都衬托无光的明珠。 朱定袁笑了几声:“是,朕来尝尝上次你说的那位好厨子的手艺,可不要舍不得。” “桃溪,去传菜。” 男人坐在榻上,饶有兴趣的看着昭月,温和的目光里带着点点侵略,将她今日的每一寸打扮都收入眼帘。 昭月将茶为他奉上:“陛下,尝尝臣妾这里的茶水。” 朱定袁接过去浅尝一口,带着赞叹:“这里面有桃的清香,口感爽冽,不错。” 昭月轻咳一声:“谢陛下夸赞。” “怎么了,落水后身子还是没好?” 昭月:“臣妾体寒,高烧后总是好的慢。” 朱定袁眼里闪过遗憾,朝她伸出手:“将身子养好再说。” 昭月将手放在他掌心,身体就被带到榻上,坐在了他怀中,抬眼看着男人嘴角的笑,她偏过脸:“陛下……” 她嗓音一向是软甜娇气的,语调像羽毛,在人心里扫过,也像高高翘起尾巴的猫咪,时不时用尾巴勾颤你一下,撩拨的你心头发麻。 朱定袁此刻就是如此。 看着她的脸,少见的有些压抑不住心里的火,后宫中有这样绝色的容颜,让他有了几分新鲜与征服。 手指挑起她的下颚,将她的视线移回来,与自己对视,他温润的嗓音低了些:“你今日,看起来很不一样。” 他的手指在她细嫩的肌肤上游走,这是来自帝王的掌控欲,他眼中好像带着宠爱,朦朦胧胧的,总让人看不真切。 昭月任由他的手指抚过自己的脸颊,看似害羞的睫毛轻颤,实则袖子下的手紧紧握住。 “哪里不一样……陛下……”她的眼依旧澄澈。 换做任何一个宫妃此刻心里都如吃了蜜,哪怕是上一世的她,今生不爱他的宁如馨。 毕竟他有着尚好的皮囊,有谁可以抗拒被帝王这样的目光望着,她们都会在心底庆幸,大胆的猜测。 陛下,是不是喜欢上她们了。 昭月却从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抵触,竟然有种想将他推开的冲动,闻着他身上浓重的龙涎香,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你的脸好红。”他笑着出声。 昭月连忙躲开,从他怀里站了起来,步履慌乱,带着小女儿家的羞怯与害臊:“陛下,不要拿臣妾打趣了。” “哈哈哈,好好好,用膳。”朱定袁好脾气的在她玲珑的身躯上看了一瞬,站了起来。 桃溪正好将膳食端了上来,为她布好菜后乖巧的站在昭月身后,而陛下的布菜是由黄全来做。 “嗯,的确不错。”朱定袁尝了几口。 “陛下喜爱就好。” “秀色可餐。”他看着昭月,慢慢说了一句。 “陛下!” 见她又害羞了,朱定袁溢出轻笑,为她夹了一筷鱼丝:“朕逗你的,脸皮太薄。” 外面有动静,黄全走了出去,再回来时朝陛下躬身道:“陛下,是晏喜宫的太监,说感谢小主娘娘仗义相救,送了许多东西来。” 朱定袁看向昭月。 她站起身,对着门口道:“贵妃娘娘客气了,臣妾不过刚好会水,是娘娘洪福金安,才会安然无恙。” 元公公道:“小主就莫要推辞了,娘娘交代了,请您务必收下,否则回去奴才可怎么交差呢!” 昭月这才装作为难的样子看向陛下。 朱定袁被她怯怯,寻求帮助的目光看的心情大好:“既然贵妃盛情,你便拿着。” 昭月这才点头:“那臣妾多谢贵妃娘娘了。” 元公公将东西递给桃溪,却还没离去,朱定袁道:“贵妃身体怎么样了。” “回陛下,娘娘已经好多了,就是天凉了,胃口不太好。” “嗯,告诉她,朕等会去看她。” “嗻。”元公公这才离开。 朱定袁也吃的差不多,停了筷子,看了眼桃溪对昭月道:“照顾好你家小主的身子,已经过了初秋,该用炭就用,别落了病根。” 他站起身:“朕下次再来看你。” “臣妾知晓了。”昭月行礼,看着他跨出门。 等凝珠阁的门关上,才松乏一直端着的身子,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贵妃送了些什么?” 第25章 平安脉 桃溪巴巴的端过来,托盘里放着的珠钗首饰一应俱全的光泽璀璨,一看皆不是凡品:“小主,贵妃娘娘出手可真大方。” 看着这些物件,昭月却轻哼了一声:“你仔细瞧瞧,这些可都是我能戴的?” 桃溪打量着,眼睛里闪过诧异:“小主,这些纯银的长簪,嫔位才可以戴,就算您现在戴了,别人看见怕是要说僭越。” 她圆眼一转:“贵妃这不是,这不是寻个由头把陛下请走吗!” 桃溪想明白了,气呼呼极了:“小主落水都那么久了,她早不送晚不送,偏偏陛下来的时候送来,真是!真是!” 她支支吾吾骂不出来。 昭月轻笑出声:“好啦,明白就好,把这些东西收到库房去。” 桃溪愤恨的端着托盘离开,小嘴还在不停嘟囔。 昭月看了眼光秃秃的花盆,垂眸摆了摆手里的帕子:“换个花要那么久吗。” 赫权的嗓音淡淡传来:“小主在找奴才?” 她吓了一跳:”谁,谁找你了!” 他唇似非似笑,眼眸锁定在昭月身上,看不出情绪,深蓝的太监官服显得他身长细腰,手里那把粉色海棠更为灼灼。 昭月慌忙移开视线:“你怎么没有把外面的虞美人摘来。” 赫权将花放好,修长匀称的指尖沾了清水,朝上面洒了些,花瓣染了水珠,鲜嫩娇粉。 他走到昭月面前,将湿了的手伸过去,声音低低的:“喜欢虞美人?” 昭月仰头看他:“不喜欢。”将手里的帕子递给他:“可我也没说喜欢海棠。” 赫权握住帕子的一端,轻轻一拉,昭月还没松手,下意识攥紧帕子,呆呆看着他。 他微微俯身,浅色的瞳孔睨着,翻滚着她看不懂的波澜,他轻溢出笑:“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昭月心跳噗通加快,差点被他眼里的海潮淹没,手一松,帕子到了他手里,赫权慢条斯理的擦拭自己手指,仿佛方才说话的不是他一般。 “那你晚上举着光看它一夜!” 登徒子。 昭月坐到榻上,举起书挡住自己的脸,悄悄摸了一把,烫的她手心发热。 她真是疯了。 明明这个死太监是在念诗,她却莫名好羞涩,就好像,他嘴里那个海棠花说的是她一样。 清醒一点昭月,你怕是被他这张俊美的脸迷惑了。 美男误人呀。 夜色沉下,寥寥几颗星星坠在天幕,有乌云压盖而来,一场秋雨绵绵,梧桐叶落在宫道上,正式迎来了秋。 陛下歇在了晏喜宫,也不知这秋雨落下,含了几人泪。 早晨,瑶华苑。 岚儿伺候宁如馨起身:“小主,外面下了秋雨,您当心着凉,今日穿那件夹绒长裙。” 宁如馨脸色平静:“着凉了又有谁关心,如今我是成了这苑里的囚鸟,有翅膀也飞不出。” “小主!您虽然禁了足,降了位分,可一应物件膳食都还是以常在的位分来的,说明陛下心里还是记挂您的!” 这倒是真的,否则凭这宫里的人捧高踩低的,她哪还有口热乎饭菜吃。 这样想着,宁如馨脸色好了许多:“可有信来?” “有,奴婢给您拿来。” 宁如馨接过信,眼里闪着喜悦,打开后脸色却一变:“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 “小主,您说什么不见了?”岚儿见她脸色不对,连忙问道。 “没事。”宁如馨将信撕毁:“等会拿去烧了。” 岚儿吞下话应了一声:“对了小主,宫里有些奴才知道您与内务府关系匪浅,托奴婢求小主给个机会提携提携,有位康公公,送了不少东西……” 宁如馨细眉一挑:“是吗,哪个宫里的。” “是凝珠阁的。” “凝珠阁……”宁如馨皱眉。 岚儿:“就是那位救了贵妃的昭常在,进宫也有些日子了,却还没侍寝,怕是不太得圣心,不然她身边的奴才也不会来投靠小主不是?” 宁如馨想到昭月的容貌姿色,没有回应她的话。 岚儿继续开口:“这位康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同许多太监公公关系都不错,他还告诉奴婢一段话,说是能够让小主重新得到陛下的宠爱。” “什么话。” 岚儿俯身,靠近宁如馨的耳畔耳语。 她说完后,宁如馨脸上浮出笑意:“他倒有些聪明。” 纤细的长指拨了拨面前的流苏簪,她轻笑道:“同他说,如若这个法子有用,就让他到我瑶华苑伺候。” “是。” 凝珠阁中。 昭月睁开眼懒懒的翻了个身,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娇憨:“桃溪,什么时辰了,怎么不叫我。” 她裹着被子滚了几下,伸出两只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只腿也跑了出来,将纱幔踢开,却被一只手握住了脚踝。 “桃溪?” 昭月往后挣脱,却瞧见的是一只白皙干净的手,骨节分明,如同上好的艺术品。 “你。” 赫权抓着她的脚踝,将纱幔挂上一半,对着她眉心微挑:“小主今早很有活力啊。” 昭月顿时脸颊泛红:“你快放开!” 她扑腾着要将腿抽出来,却不知道男人用的什么劲,居然轻松就将她禁锢住,怎么也抽不出来,还把自己累的够呛。 她感觉自己有点像案板上扑腾的鱼。 昭月停住动作,仰躺着不动了。 赫权这才放低她的脚,却依旧握着脚腕,他看着这细白的腕,将裤拉开些:“小主的伤已经好了。” “是啊,早就好了,疤也没有留下!” 赫权不动声色的落在她白皙的脚背,松开了手,看向她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那等下请脉的时候,小主就不用脱袜了。” “请脉?” 昭月缩回脚,撑起身子看着他:“平安脉?苏太医来了?” 第26章 大悟 她有些讶异的语气,在赫权听来反而有些惊喜,这让他眉心一跳,浮现出一缕不悦,问道:“小主想见苏太医?” 昭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起身去找衣裳:“别傻站着了,去外面等着。” 等她出现在正殿内,权赫正脸色淡淡的立在榻前,而苏太医还一直站在外面。 昭月瞥了他一眼:“怎么不让苏太医进来。” 按理说他俩关系应该不错,这冷脸是在给她看吗。 男人只将她的茶盏奉上水,似乎没听见一般,一动不动。 昭月坐在榻上叹了口气:“桃溪,去烹茶,将苏太医请进来。” 外面的桃溪应了一声,苏子云才走了进来。 他穿着御医的官服,站若松柏眉眼清秀,看起来干净让人自然心生亲近,对着昭月行礼,未有一丝失礼之处。 “听闻小主前日落水,可还安好?” “没什么大碍,苏太医请起。”昭月虚抬了下手。 桃溪端来的茶水他接了,却并没喝,只是放在桌面上,往后退一步看着昭月衣领上的薄绒道:“小主的脚好些了吗,容臣为您看看。” 昭月下意识将脚伸过去,此时她还穿着花盆底的红绣银丝鞋。 上面有一圈小小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晃了几下,俏皮可爱。 可还未等他半跪下去,昭月的脚腕就被赫权握住,他皮笑肉不笑道:“今早奴才已为小主检查过,连伤疤都没有,想必已经好了,就不劳太医费心了。” 两个男人对视着,气氛一下子怪异起来。 桃溪眨了眨眼睛连忙溜了出去。 昭月硬着头皮将脚撤回来,瞪了眼赫权,对着苏子云微笑:“我的确好了,苏太医不用看了。” 苏子云点头,声音淡淡的:“既如此,那臣为小主诊平安脉。” 这次赫权倒是没说,也没做什么,只一双眸子,一直停在他们隔着薄帕接触的手腕上。 苏子云收拾好东西:“小主体虚,秋风冷寒,晚上注意些。” 昭月看着他,清了清嗓子:“苏太医。” “臣在。” 他立在那,就是一株清清白白,让昭月不好意思玷污他。 她面上的表情实在明显,赫权守在了门口。 连一段日光好像都倾斜了,将她坐在榻上的身影衬的半明半灭。 苏子云依旧没有走近:“小主如若有什么想问的,臣知道的,定然如实相告。” 他的意思就是,他只会说他知晓的,他不会多事。 但既然他能这样说,说明他也不会故意替人隐瞒,昭月松了口气:“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昨日去了宴喜宫,见兰嫔似乎有些不痛快,还在屋里燃烧艾叶” “苏太医可知道兰嫔是怎么了?” 昭月装傻充愣的将问题抛给他。 “艾叶,兰嫔?”苏子云蹙眉。 不过一瞬他便眉头舒展:“臣刚进太医院不久,只知道如今太医院的妇科圣手是刘太医,至于旁的” 他止住话,不再多说。 昭月撇了撇唇:“既然如此,今日麻烦苏太医了,小权子,送客。” 苏子云走后,昭月靠在软榻上叹了口气,看来从太医院知道兰嫔有没有怀孕是没有希望了,不过呢,她觉得也八九不离十。 只是兰嫔这一胎瞒的这样紧,还不顺利,她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等赫权回来,他看见的就是昭月躺在榻上,周身还萦绕着莫名的忧愁。 她端起茶喝了一口,盘腿坐着是一点小主的形象都没有,看着赫权道:“苏太医路上跟你说什么没?” “说什么?”赫权为她加了热水。 “你们不是很熟吗!” 赫权懒懒的睨了她一眼,嘴角似非似笑:“是吗,谁告诉小主的?” 昭月双手捧着杯子,热气从掌心传来,温暖极了:“算了,本小主居然指望你。” 她抱着杯子一脸沉思状,细眉拧着:“兰嫔到底要干什么呢。” “要干什么呢。” “出了高贵妃落水的事情,皇后现在请安指定不会出凤仪宫,假如她的孩子注定保不住,难道要在请安时嫁祸给别人,还是她就准备在碎荷宫动手呢, 但人多眼杂的,估计她还没动手,怀胎的事情就先被爆出来,令妃又不是傻子,还能故意在她面前晃悠不成?” 她一股脑说的头头是道,赫权也不出声,就听。 最后昭月闭上眼叹了好长一口气,赫权才开口:“是奴才的疏忽,忘记告诉小主,过几日就是太后的寿诞了。” 昭月唰的睁开眼,一双狐狸瞳差点变成了圆眼,她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 赫权疏冷的脸上带着笑:“奴才说,太后要过寿诞了。” 寿诞,多么好的日子啊,这样的家宴,还有太后帝后在场,如若兰嫔怀里的孩子出了什么事情,就算她不受宠,陛下不说什么,在太后那儿可就是另外一回事。 兰嫔,她是想一击必杀的扳倒她想除掉的人。 昭月茅塞顿开,一下子就笑盈盈起来,连赫权故意逗弄她的行为也不计较了,放下被子将夹缝里的画本子拿出来:“去,给海棠洒点水,再给我端点甜糕来吃。” 赫权挑眉,看着她这副怡然自得的样子疑惑道:“小主不着急吗?” “急?我急什么?难道兰嫔还是冲我来得不成?”昭月连眼神都没有移开,敷衍道。 赫权只好提醒道:“小主,太后的寿诞,您作为常在,是有资格入席的,而且您还救了高贵妃,太后也许已经听说了您,所以” “所以?”这次昭月抬起了头,看向了他。 “所以,您准备为太后准备什么贺礼呢?” 昭月手里的话本子扑腾一下掉在榻上,她微张着唇,呆呆道:“我,还得准备贺礼 ?” “我现在哪里拿得出什么好东西!小权子!快帮我想想!” “别走啊!小权子!” “赫权!!!” 第27章 寿诞 太后的寿诞是难言的肃穆庄重,连陛下都鲜少往后宫走动,来也是去往皇后宫中,一众贵妃都乖乖的,很有种风雨欲来,草木皆兵的架势。 瑶华苑一直静悄悄的,到寿宴快开始前的一个时辰,兰儿偷偷摸摸从小道出来,朝着礼佛殿而去。 而凝珠阁中反而格外热闹,陛下估计想在今日抬爱她,送了好些华丽的朱钗来,就连高贵妃,也莫名其妙的送了一些。 看着面前这些绫罗绸缎,昭月叹了口气,桃溪兴致勃勃的开口:“小主,就穿这件,看着又喜庆又娇艳的,太后见了肯定喜欢。” 昭月斜了一眼哼道:“要太后喜欢干什么,桃溪,你是想让你家小主傍上太后不成?” “小主,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她眨巴眼睛:“不过巴结一下太后不可以吗,那可是世上最尊贵的女人呢。” 这倒是真的。 不过太后这个吃斋信佛,不喜宫中乌烟瘴气,不好巴结,否则上一世她早巴结上了,何故落得那样的下场。 想到这又是一声长叹,对着正在打理海棠花的男人一记飞眼。 赫权抬眸,摸了下鼻子将水壶放下。 走过来时顺便端上了今日刚送来的雪梨,一块块切好陈放在琉璃碗中,好看极了。 他修长的手指端着这碗,自然又是一番赏心悦目,昭月直勾勾的看着,赫权以为她很想吃,用银叉插了一块,俯身喂了上去。 桃溪只当没有看见,悄咪咪的遁走。 昭月一口咬上,满意的点了头,赫权上道的拿起帕子递上去,她接过后擦了擦唇:“好甜。” “小主喜欢就好。” 他浅淡的眸子里透着笑意,昭月莫名觉得有些脸热,轻咳一声去拿琉璃碗:“我,我自己来。” 赫权没拒绝,安静的站在她旁边,静静的看着她吃。 明明很正常,可昭月就是觉得浑身都不在对劲,她和这个太监越熟悉,反而觉得他越神秘,还总是让她心脏怦怦直跳。 以前可没有这种情况。 见她吃着吃着开始发愣,赫权习以为常的将碗撤走:“小主少吃些,等下席上还有。” “衣裳已经给小主挑好了,今日要奴才梳发吗?” “”昭月嘴里囫囵说了句什么,站起身去换衣服。 “小主您说什么?” “我说要!” 赫权只能看见她脚步匆匆的背影,薄唇泄出轻笑:“奴才遵命。” 昭月打扮完,脸蛋白皙透着一抹红,相比于赫权的气定神闲,她倒是显得羞涩,这让昭月更觉得恼火,没好气的凶了他一句:“万一太后不喜欢我的礼物,回来我就揍你。” 赫权有些诧异:“揍我?” 昭月也觉得自己这句话有点荒谬,可已经说了出去,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对,这法子可是你替我想的。” “好。”赫权笑着回应她,伸出手:“走小主。” 宴会之地设在华章台,皇室家宴一般都在此地。 昭月的位份不高,理应不会坐太前,不知是不是内务府特意安排,她竟然就坐在齐嫔之后,而她的旁边,应当是宁如馨的位置,也不知道今日她会不会来,昭月入座后便安安静静的等着,完美的好似入了定。 这些都是假象,坐了一炷香不到她就想左右扭扭,可惜令妃与齐嫔已经携手过来,令妃今日笑脸盈盈的,似乎很开心。 昭月站起身给齐嫔行礼,她带着惯有的假面微笑:“哟,昭常今日可真漂亮。” “姐姐打趣了,不过戴了贵妃娘娘赏的璀璨簪子罢了,怕今日丢了后宫的脸面。” 好一个牙尖嘴利,这样她倒是没法挑她的错处了,齐嫔轻哼一声,入了座。 今日华章台虽说是家宴,却也灯火通明,无一不带雍容之气,就连端上来的吃食,一应是太后的口味。 有莲子与鸡头果做成的“珠圆玉润”,素蟹黄的山野味道,甚至还有松茸,竹毛肚等熬制的鲜汤“罗汉素面”。 昭月正在打量,一声高昂的“太后驾到!”打断众妃的思绪,全部站了起来看向高座。 与之前来的还有帝后,都带着笑意,可见太后心情极好。 陛下继位不久年纪尚轻,太后的脸保养得体,不见岁月侵袭,发冠上插着赤金火玉暖凤步摇,宫袍脚上坠着琉璃小珠,雍容华贵,耳垂上戴着白玉团倒挂耳铛,手中有一串佛珠,其余的繁琐首饰并未出现,显得她尤为气质。 “嫔妾等参见太后娘娘,娘娘福寿绵长,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嘴角擎着笑意虚抬手臂,她们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哀家许久未见你们了,皇帝,你身边倒是又多了不少可心人。” 高贵妃坐在第一席位,听了这话吃味极了。 昭月没注意听她们这些片面话,她发现兰嫔没有来,正望着那空席,就看见兰嫔急匆匆进来入了座。 令妃看见了没有说什么,只飞眼一下偏过了头。 歌舞升平进行的如火如荼,昭月悄悄打了个哈欠,吃着这些没什么味道的斋食,有点想离席,可兰嫔还一动不动,她只好硬着性子坐下去。 万一错过了一场大戏怎么办。 哪怕她不确定兰嫔是否今日动手。 今日只能看见兰嫔的后脑勺,也许是她的目光太专注,兰嫔竟然转过头来与她眼神对视,昭月连忙露出笑。 兰嫔也勾了嘴角,点了点头。 今日她面色红润光泽,没有以往的苍白,昭月有些狐疑的塞了颗提子到嘴里,顺便抓了些偷偷放到桃溪手上。 呜呜小主真好,这个时候还不忘给她偷一些,桃溪站着,眼巴巴的看着自家小主的侧脸,越看越喜欢。 第28章 中毒 终于到了给太后献礼的时辰,嫔妃们脸颊上的神色各不相同,有的胸有成竹,有的惴惴不安。 陛下先献上了一副紫檀螺钿嵌金祝寿诗屏风,屏风间是陛下亲手用石青颜料提笔所写的寿字,以黑丝金线镶边,再点缀过国泰民安的画作,太后连连点头。 “皇帝的字画,越发精进了。” 皇后笑着献上和田青白玉双面镂空如意柄:“臣妾偶然得了祁连山的和田白玉,雕了这如意柄献给太后,太后可别嫌弃。” 太后看着皇后笑的越发温柔:“哀家喜欢。” 高贵妃献上一尊飘绿翡翠貔貅辟邪兽,也得了太后的夸赞,高高兴兴的坐回席上,含情脉脉的望向陛下。 “令妃献礼——广寒红銮珊瑚嵌拂手珠香炉。” 太后脸色一变,抬手道:“佛手珠?” 令妃行礼,掐着嗓子道:“回太后,是佛手珠,广净大师圆寂后所化一舍利一佛手珠,臣妾机缘巧合,得了这珠子。” 太后看着那晶莹剔透,触及升温的珠子,看向令妃:“好孩子……你与佛有缘,你是……令妃?” “是,太后娘娘。” “以后如若无事,可愿来哀家跟前伺候着?” 令妃压抑着心中欢喜:“臣妾自然愿意。”她抬眸,见陛下赞赏的看着她,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她这个礼物送的好,后面的礼物都显得平平无奇,高贵妃坐在位置上眼波淡淡,时不时瞥一眼令妃,不知想些什么。 太后坐在高座上,忽然道:“这礼物,是何人送的?” 太监忙答:“是昭常在送的红鲤鱼雕花摆盏。” “昭常在?”太后看向朱定袁:“哀家想起来了,千鲤池救人的那个小姑娘?” 陛下看着那个礼物也觉得新奇,点头道:“昭常在。” 昭月正夹了一筷子笋片,连忙擦了擦嘴站起来:“臣妾在。” 太后:“走近些,让哀家看看你。” 昭月离席,她今日穿着淡色的裙,妆容清丽,将眼眸画的稍圆了些,减弱了妩媚之气,眸子闪闪的,倒是格外娇憨。 她的姿容在后宫中绝有倾城之姿,太后瞧见这样一个人心中一顿,笑意浅了些:“别人都是送些吉祥图样,你这个礼物,可有什么说法没有。” 昭月规规矩矩的应答:“臣妾前几日落水,迷茫中好似被一仙人拖起,努力睁眼也只瞧见鲜红的长尾, 臣妾听闻过千鲤池的传说,才斗胆做了这尊鲤鱼摆盏献给太后,臣妾本不信这些,却心想,太后恩泽天下,守护了千鲤池,所以仙人才肯对臣妾施以援手,臣妾要多谢太后的救命之恩。” 马屁精。 一众嫔妃变了脸色,暗暗翻了个白眼。 太后听了这话,也想起了年少时的离奇经历,看着红鲤摆件的眼眸暖下来:“小小年纪,口齿伶俐,罢了,也是用了番心思,赏。” 昭月吁了口气:“臣妾谢太后娘娘!” 上一世她这个面容,可是惹得太后十分不快,这一世用礼物讨了她一半欢心,不会先入为主觉得她是个狐媚子了。 昭月抬头去看,却对视上朱定袁的双眼,其中含着几分赞赏,她连忙装作害羞的低下头。 太后撵着手中的佛串:“皇帝的妃子,个个都巧思剔透,哀家很满意,不过……” 她看向陛下:“皇帝忙着公务,也要懂得皇家开枝散叶,多生几个皇子公主,哀家才会更高兴。” 随即她目光落在皇后身上。 皇后笑着应答,脸色却是渐白,她的身子是否能生出嫡子,根本未可知,可如今陛下无子嗣,她必须生下嫡子,否则……这中宫之位,她可配坐。 “太后,儿臣知道了,儿臣继位时间尚短,公务繁忙,以后定会多抽些时间,可好?” 太后只好叹了口气:“罢了罢了,等会又嫌哀家多嘴,你们自己看着办。” 献礼的环节算是落了幕,中途献舞的舞女姿色格外出众,却因为太过刻意出了差错,她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哪曾想陛下直接发落了她。 用膳时令妃又出了风头,说是厨房新到的厨子,来自和太后幼时生活的同一地方,做了道超鲜嫩时令羹汤,让太后回忆起了年少。 “令妃……有心了……哀家许久没有尝到这个味道了,皇帝,你也尝尝。” 陛下尝了口赞赏点头,高贵妃吃味道:“陛下,臣妾等也想尝尝,连太后娘娘都记忆深刻的味道是怎么样的。” 今天这风头,可都叫令妃出完了。 陛下下了令,她还真就盛上了羹汤,眉眼说不清的得意,婢女们一一奉到嫔妃席前。 昭月看着面前奶白色的羹汤,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到现在一直都顺顺利利,那兰嫔…… 她正想着,突然有一个答应捂着肚子说疼,眼泪哗啦啦的滚了出来:“啊……我的肚子……陛下救命啊……好痛……这个汤……” 她说完身子都要跌在地上,婢女连忙扶住了。 高贵妃正尝了一口,看见这个变故吓得差点站起来:“怎么了?” 在座都愣着,朱定袁脸色沉下来:“来人,把她带下去。” 忽然一声碗盏清脆落地,兰嫔的婢女翠云叫道:“小主!小主!您怎么了!” 众人的注意力又落到兰嫔身上,只看见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还有汤羹的痕迹,捂着肚子痛苦的呻吟。 翠云哭道:“小主,小主您流了好多血!怎么会这样,太后……陛下……” 隔得近的都看见了兰嫔身下流出的血迹,落在地上成了一摊,齐嫔吓得差点岔气。 “太医!宣太医!” 昭月也站起身一脸害怕的样子,瞥了眼方才还得意的令妃,她此刻脸色惶恐,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直勾勾的盯着那碗羹汤。 第29章 反转 好端端的寿宴变成了一场闹剧,太后气的头疼直接回了寿宁宫。 这事出的突然,所有矛头又清晰指向了那碗羹汤,昭月看着令妃惨白的脸,倒是有几分可怜。 毕竟方才还在得意至极。 这就是后宫,上一秒明媚下一秒可能就是暴风雨,如若想屹立不倒,只有往上爬。 碎荷宫中。 太医擦了把虚汗:“回陛下,沈答应中毒尚轻,已经无碍,但兰嫔……” 朱定袁想着她被抬进来时下体不停流着的鲜血,有股不好的预感:“兰嫔怎么了。” 太医的头磕在地上,声音颤颤巍巍:“兰嫔娘娘已经无碍,但腹中的胎儿已是保不住,并兰嫔用的多,毒量大,营血虚亏,以后怕是难以……怀胎。” 在座的嫔妃,以及皇后,听见这句腹中胎儿,全部变了脸色,皇后皱着眉看向男人:“陛下……” 令妃身子摇晃差点没站稳,瞧见朱定袁冷漠,含着怒气的眸子射来,立刻慌张的跪了下去,豆大的眼泪滚了出来。 她还穿着在席上的锦衣,盛装打扮的珠钗此刻跪下去只发出叮当的碰撞声:“陛下,臣妾怎么敢下毒!还是在这样的日子!” 一向帮着她说话是齐嫔捏着手帕开口:“这羹汤所有人都喝了,我们都没事,令妃娘娘怎么会这样声势浩大的单给她们二人下毒呢?” 这倒是,这羹汤一端上去,她孩子就流产了,天下哪有那么蠢笨的下毒人。 朱定袁显然相信了几分,沉默着没有说话。 皇后开口:“太医,那羹汤你可仔细看了,确是其中有毒?” “羹汤中加了零陵香和薇衔,这薇衔也叫作无心草,平常只是寻常药材,可如若怀胎之人吃了,这草性寒冷,也会导致妇人流产。” 令妃颤抖着声音有些尖锐:“那沈答应呢?她没有怀胎吃了怎么会肚子疼?” “沈答应只是恰好脾胃不调,对此汤中的丹丁过敏罢了。” “陛下,兰嫔醒了。” 朱定袁站起身冷冷看了令妃一眼,朝里去,婢女连忙将令妃扶起来,昭月跟着她们的步子,也进去凑个热闹。 兰嫔刚刚流产,还虚弱的很,她长相也算中上之姿,眼眸含泪,加上平日总是不声不响,朱定袁见了自会也有几分愧疚不忍。 果然他声音柔和了许多:“兰嫔……感觉好些了吗。” “陛下……陛下……臣妾的孩子……臣妾的孩子……”她哽咽着,捂着小腹眼泪在眶里打转,倒是让不少妃子看的共情。 她腹中的孩子如若成功诞下来,那可就是后宫中的第一子。 昭月想着,她们那时候怕是笑的比哭还难看。 此刻倒是都感同身受惺惺作态上了。 兰嫔看向令妃:“姐姐,臣妾一直本分安静,从未得罪过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对我的孩子,为什么!” 令妃强撑着镇定:“陛下,臣妾根本不知晓兰嫔怀孕,今日的事情一定是意外。” “意外?” 朱定袁停顿,嗓音淡然隐隐压迫:“你请来的厨子,那些草药是不是他放的。” 令妃:“是。” “陛下,内务府有碎荷宫领草药的记录在册。”大太监黄全适时说道。 令妃跪下来:“臣妾做过的自会承认,但没做过的事情臣妾也绝不会随意让人栽赃,兰嫔,你日日同本宫生活在一处,却从未说过自己有孕,你到底怀着什么心思?” 兰嫔依旧流着泪,听到她这样说,肩膀一颤,居然偏过了头一言不发。 陛下皱着眉:“兰嫔,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朕为你做主。” 婢女翠云忽然跪下来,对着男人道:“陛下,奴婢实在为小主痛心啊,小主也是第一次怀胎,哪里知道自己有了身孕, 小主在令妃宫里一向谨慎,可令妃娘娘总是寻些细磨法子折磨小主,一有不顺心……还会责罚奴才们,陛下,小主根本不敢请太医啊!” 翠云将袖子挽起来,露出鞭打后的红痕。 朱定袁柔俊的脸沉下来,如滚滚乌云,蕴着雷霆暴怒。 刚才还振振有词的令妃慌得结巴起来:“陛下,臣妾……臣妾只是管教一下……” “管教?” 朱定袁伸出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丧子之痛着实让他无法克制:“朕的妃子,皇后执掌凤印,轮得着你管教?” 一直偷看的昭月抿唇,知道兰嫔这出苦肉戏成功了,无论是不是意外,她的孩子就是没了,这气陛下总得撒出去。 令妃就是那个承受帝王怒火之人。 “令妃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也配做一宫之首?”朱定袁站起身:“令妃,降为嫔,兰嫔,赐封字—芳,升芳妃,以后,她住碎荷宫的主殿。” 令妃瘫坐在地上,仰看着男人:“陛下……” 朱定袁拍了拍芳妃的肩膀:“养好身子,朕晚些来看你。” —— 凝珠阁内,赫权将窗开了些,海棠花淡淡的香味散开,见昭月回来熟练的接过她脱下的斗篷。 “今日的戏好看吗。” 昭月坐在榻上懒懒的朝他勾勾手,赫权靠过去。 她凑近他的耳畔,忽然大声道:“好看至极!” 见赫权脸色一变,昭月乐的直笑,踢了花盆底的鞋,蜷缩上去。 赫权揉了揉耳朵,将毯子盖在她身上:“小主开心就好,不过。” “不过什么?”在席上没怎么吃饱的昭月吃了口甜糕。 “不过陛下今晚怕是不会来了。” 昭月放下甜糕,脸色淡下来:“你为我精心做的红鲤摆件,是为了给我争宠啊。” “小主是要做宠妃的人,自然要争。” “今日大出风头的是令妃,她出了事,陛下自然想到了我,你如何知道不回来了。”昭月看着糕点上浅浅的牙印。 “瑶华苑有动静。” 第30章 盟友 宁如馨? 昭月闻言挑眉:“她不是闭门思过吗,你瞧见她了?” “她不算笨,今日的日子去求见太后,太后自然不会见,她转头去求了皇后。” “皇后一向温和,她今日见太后怕也是为了献礼,可是今日出了兰嫔这事,再好的东西太后也没心思看。”昭月这样想着,心里也没有当回事。 反而一直想着方才他说的那句争宠,无缘无故心里堵堵的。 将没吃完的糕点狠狠丢回碗里,赫权拿了帕子将她的手拿起来,仔细擦拭着:“偏偏她送到了太后心坎里,陛下此刻怕是已在瑶华苑中。” 看着他冷疏俊美的眉眼,昭月移开眸子:“送的什么。” “手抄的定光观音佛经,以鲜血作笔,五千六百字,绣观音求子像。” 昭月惊讶的张开唇:“她抄血经?”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现在,宁如馨身上总有股狠劲。 “小主,您要争。” 对啊,她应该要争宠,昭月看着他擦干净的玉指,一切恍如隔梦,她轻轻问:“赫权,你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是吗。” “是。” —— 瑶华苑中。 朱定袁刚踏入,就闻到一股令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的芳香,顿时一直跳着的神经松懈几分,脸色也好了不少:“馨儿?” “陛下先坐下,馨儿正在更衣。” 男人坐在榻上,望着屏风提起几分兴趣:“可是有东西给朕看。” “陛下等等嘛……” 她一撒娇,嗓音柔和的恰到好处,朱定袁颇为宠溺的说了声好,端起案上的雨前龙井抿了一口。 有婢女来熄灭了一些烛火,那屏风上陡然出现一袭曼妙的倩影,纤细的腰肢分外惹眼。 朱定袁放下杯,眼眸微微眯起。 房外有琵琶声婉转响起,宁如馨的倩影微微摇曳,如一株纤细妖娆的花,又像一条吐着信子的美女蛇。 她容貌柔丽,此刻只看着她的身子,添了妩媚,这反差让朱定袁心脏加快许多,他喜欢愿意为他花心思的女人。 一曲完毕,宁如馨的嗓音带上喘息:“陛下……可还入眼。” “馨儿的舞,玲珑心思,后宫中无人可及。” 朱定袁站起身将她从披风里拉出来,印证了他的猜想,她只穿着薄透的衣,裹着娇躯,根本遮挡不住什么。 越发显得她肌肤娇嫩白皙,她一双眼含着羞涩,倚在男人怀里,睫毛轻颤。 无一处不惹男人心动心疼。 朱定袁自然做怜香惜玉之人,目光流转在她身躯,手掌挽住她纤细的腰肢,靠近她的耳畔:“春宵一刻,在馨儿这,当真值千金。” “陛下~”宁如馨娇嗔着撒娇一声,两人的身影勾缠在榻上,最后几盏烛火熄灭,只余留一室旖旎。 秋雨萧瑟,滴滴答答从半夜开始,檐上的瓦洗刷的干净,凤仪宫的花圃打湿了些,皇后的神情有些蔫蔫的。 昭月坐在下面,瞥了眼宁如馨,依旧笑的漂亮,不过很明显的带着再次承宠的喜悦,发上插着价值不菲的白零珠发钗。 定是陛下赏的,昭月收回视线。 齐嫔不经意的出言:“妹妹可真是有福气,闷不做声的就出来了,还复了位分,可见陛下一直就挂心着妹妹,” 她又看向高贵妃:“贵妃娘娘身子可好些了,下了雨,别又沾了寒气。” 这话茬,让脸色本就不好的高贵妃越发低沉,她还记着千鲤池那一推,颇有些阴阳怪气的开口:“皇后娘娘,不知宁常在是送了什么,让太后赞不绝口。” 皇后端坐着,神色淡然:“宁常在有心,抄了血经奉与太后,本宫不过是全了她一番心诚,如若你们也讨太后欢喜,太后又岂会身子不爽?” 齐嫔努了努嘴,憋下气不再说什么,高贵妃冷哼一声,语调仍旧轻轻婉婉:“昭常在,你同宁常在一同入宫,平起平坐,怎得还未侍寝呢?” 昭月见话抛到了她这,连忙装作惋惜的样子:“许是臣妾愚钝,不讨陛下欢喜。” 齐嫔便连忙开口:“是啊昭常在,你可得有七窍玲珑心,揣摩圣心,不然可怎么办呀,你说是吗宁常在?” 宁如馨已经没了刚进殿的那份仓惶,唇枪舌剑她似已开始习惯,皮笑肉不笑的点头:“圣心难测,昭妹妹姿容绝世,定能得陛下喜爱。” “那便借姐姐吉言了。”昭月笑着回应。 见一颗球踢没了影,齐嫔暗暗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 请安结束,昭月刚出殿门,没走多远,就看见宁如馨朝她走来。 昭月示意桃溪等着,两人见面露出微笑,行完礼,并肩走在一起:“宁常在找我有事吗。” “妹妹真是冰雪聪明,也没什么事,我们都是同一日进宫的,前些日我禁足,可别生疏了好。” “这是哪里话,姐姐是陛下心上的人,如今后宫谁不知除了贵妃,就姐姐最得宠?”昭月笑着打趣。 “哎呀我的好妹妹。”宁如馨十分亲热熟稔的牵起她的手:“后宫繁花似锦,哪有一朵花开不败的道理呢?” 她继续试探到:“那妹妹呢,怎么还未侍寝,可是……” 昭月叹了口气:“如姐姐所说,陛下心思难猜,也许我没有这个福分。” “不可妄自菲薄,妹妹是有福之人,哎……这天看着又要飘雨,若是有空,妹妹就到瑶华苑来坐坐,可好?” “好。” 桃溪扶上昭月:“小主,您什么时候同常在关系那么好了,奴婢没见你们说过话呀。” “这叫人情世故,哪有什么关系好不好,她这是孤立无援,想找盟友,可又还在犹豫。” “盟友?”桃溪疑惑的眨眨眼:“小主,你现在说话奴婢都听不明白,她这样受宠还担心旁的吗?” 昭月捏了捏桃溪的脸,没有接话。 伴君如伴虎,后宫中的女人又有哪个是吃素的,高贵妃方才话里话外似乎要抬举她,宁如馨这才没忍住来同她搭话。 昭月看着冗长的宫道眼眸流转,她可不是随意被人利用的棋子。 第31章 整顿 瑶华苑夜夜笙歌,宁如馨盛宠了几日,惹得后宫一片眼红,终于陛下是醒过味来,晚上去了高贵妃那儿。 桃溪真将煮好的热茶端来,脸上的表情算不得好,见昭月还气定神闲的倚在榻上看画本子,小嘴一撅把杯子重重放在案上:“小主!您怎么还看得进书啊?” “怎么了?”昭月翻了个页。 “大家都在说陛下第一个孩子怕是要从宁常在肚子里出来,后宫中哪有女子不争宠的,就是皇后娘娘都不例外,您倒好,一点不着急!” 桃溪继续道:“您看这茶,不如说是水,哪有点茶沫子,内务府惯会给人脸色看,凝珠阁冷飕飕的,连小权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昭月合上本子,脸上带着笑意:“康福海他们呢?” 提到这两个,桃溪直接翻了个白眼:“小主,如今咱们什么境遇您还不清楚吗,他两不起什么幺蛾子都不错了。” “行了,都将他们叫进来。” 一共也就五六人,康福海不知刚从哪回来,进来慢又神色轻佻,跪下去也是一脸敷衍。 桃溪站在昭月旁边,等着她开口。 “你们在我凝珠阁当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我不得宠,你们心中也有怨怼,我也都不怪你们,想要走的在我这领了银子散去,不愿意走的就留着。” 秋菊同几位小婢女对视一眼,有一个年纪小的忍不住了:“小主,我” 桃溪哼了一声,将银子递给她,她便感恩的磕头退了出去。 康福海清了清嗓子:“咱家也想伺候小主,可小主跟前也不缺咱不是,那咱家也就不碍眼了。” 他说完站起身掸了掸莫须有的灰尘,倨傲的对着桃溪笑着。 桃溪不愿意给他银子:“小主!” 昭月挑眉,看着一直神色有些紧张的小邓子:“你呢,也跟着你师傅走?” 小邓子吓得抖了一下,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小,小主,我跟着师傅” “那来拿银子。”昭月示意桃溪去给。 康福海接了银子眼睛就笑眯眯起来,踢了小邓子一脚:“还不快谢小主。” 小邓子伸出手去接,结果怀里咯噔掉下来一团包裹。 “这是什么?”桃溪眼疾手快的捡起来。 “这,这这是我今日收拾东西整理的一些杂物。”小邓子脸唰一下变白。 桃溪看着这刺绣良好的花纹:“杂物?小邓子,你房里还能用上这么好的东西?” 将包裹抱给昭月看:“小主您看。” 小邓子偷斜着看了康福海一眼,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真就是一些杂物,小太监的物件,别污了小主的眼。” 昭月勾着唇:“桃溪打开看看,我倒是好奇有什么稀罕物。” 桃溪打开包裹,蹙起了眉:“小主这不是,您不怎么戴的素簪,还有这个,不是前几日不见的他桃花碗盏跟金丝吗?” 她怒气冲冲的对着小邓子:“好啊,真是家贼难防,小邓子,凝珠阁是缺你一口饭吃了?竟然做出这种偷鸡摸狗之事,我呸! “小,小主!”小邓子将头磕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 昭月饶有兴趣的看向康福海:“哎呀康公公,您这好徒儿” 康福海变了脸色,一脚踹在他臀上:“小主冤枉,这事咱家一点也不知道,这小贱蹄子真是皮痒了,什么都拿。” “原来公公不知道啊,可是按照宫里的规矩,桃溪。” 桃溪:“按照宫里的规矩,小邓子可得吃上五十个板子。” 小邓子一听差点吓尿,连忙哭喊:“小主!奴才再也不敢了!师傅!师傅救我!” 康福海挪了几步,以免被他碰到:“咳,自然是听小主的。” 赫权从外面走进来,昭月抬手一挥:“小权子,将他拖下去打个几十大板,逐出凝珠阁。” 他刚回来,看了眼跪着的几个人,什么也没问,直接提着小邓子离开。 康福海有些尴尬的看着昭月:“那小主,奴才就” 昭月啧了一声:“徒不教师之过,这簪子怎么裂了,桃溪,既然如此康公公的银子不用给了,慢走不送哈公公。” 桃溪连忙将他手里的银子拿回来:“公公请把。” “?”康福海干巴巴的看着昭月,嘴角抽动几下:“是” 昭月看着依旧跪着的秋菊:“都走了,你怎么不走?” 秋菊怯生生的回:“小主是奴婢伺候的第一个主子,奴婢就算走了也不知去哪,奴婢会一直忠心伺候的,求小主别赶奴婢走。” 她年纪同桃溪差不多,昭月神色柔和几分:“起来,你肯留着我高兴还来不及。” “谢小主!那奴婢先去干活了!” 她走后桃溪连忙露出笑:“小主今日可真是威风,就康福海那个性子,今日受得气肯定得撒在小邓子身上。” “这下是真就我们几个人了,桃溪,会不会怪我没让你过上好日子?”昭月半开玩笑的望着她。 “小主您说什么呢,以后可千万别说了。”桃溪拿起簪子擦拭:“小主,哪有裂口呀?” 昭月眨巴眼睛没有回应,翻开话本子。 桃溪反应过来:“呀小主!你诈他的呀!” 外面传来小邓子鬼哭狼嚎的声音,可见赫权次次下了狠手,秋风呼啸,小邓子背部渗出的血又冷又疼,他咬着牙大叫一声,终于坚持不住昏死过去。 不过才十几鞭,赫权停了手,直接将他丢出了门外。 第32章 巴结太后 桃溪点了烛光,免得天色暗昭月看的眼疼,等赫权进来才推门离开。 赫权端了晚膳来,因为兰嫔流了产身子不好,干脆就让秦一回去照看了。 而且她猜测这次宴席下毒的事情,兰嫔可能用了秦一,这样一个神不知鬼不觉复刻令妃厨艺的人才,她还是有些怵的。 所以赫权端来的几碗简单饭菜,比之前更显寒酸,万幸还是热的,昭月懒懒看了一眼没什么兴趣:“我等会吃。” 说罢继续描着手里的画,正是堂内开的正灿的那朵海棠。 赫权放下后将窗户关上:“不饿吗?” “您大忙人一个在外面吃饱了,还管我饿不饿?” 这话听着阴阳怪气的,似在埋怨他老是不见踪影,赫权染上丝丝笑意,走近,从怀里拿出来油纸包裹的吃食放在她面前。 昭月瞥了一眼,愣了几秒。 放下画笔将油纸拿起来:“这是……义和斋的绿豆甜糕?” 她看向赫权:“你怎么知道我想吃什么。” 赫权眉心舒展,上挑的眉眼带着丝丝骄傲:“有一次听你跟桃溪聊天听见的。” “你出宫了?”昭月听了这话心跳又加快了,她连忙扯开话题。 “是个好奴才,心里有我这个主子,哼。” 赫权再将饭菜推来:“还是不想吃?奴才见小主,可是消瘦了许多。” 比起刚来,她的确脸小了些,婴儿肥减少就越发显得容颜妩媚,但是她吃的并不少,只是长开了。 昭月想着:“那你说,我是胖一点好,还是瘦一点好?” 赫权瞧着她的脸沉默下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昭月眸子一暗,偏过脸说:“我是想问陛下会喜欢我胖一点,还是瘦一点。” “小主姿容绝艳,陛下一定都喜欢。” 昭月叹了口气:“我不想吃,你去给我下碗面。” 赫权点头,听话的端了吃食出去。 再进来时换成了一碗素面,放了葱花鸡蛋,闻着倒是色香味齐全。 他带着笑意:“这还是奴才第一次下面给人吃,小主可别嫌弃。” 赫权又将旁边的琉璃盏盖打开:“葡萄,小主应当喜欢。” 昭月这次没扶他面子,尝了一口觉得不错,看着葡萄调笑他:“这可不是我这个常在吃得起的。” “小主只管做想做的,其余的奴才都会帮您。” 赫权洗干净手,将葡萄剥皮,喂到她唇边,嗓音低下去,莫名勾人:“小主会成为最尊贵的女人,莫说葡萄,贵妃笑也吃得。” 他这副样子,俊颜被昭月一览无余,她想着,上一世的宁如馨怕就是如此被蛊惑的,真是美色误人。 昭月伸出手,指腹触及到他的脸颊,赫权没有回避,她的指腹微凉,赫权直视着她,呼吸加重。 她却忽然摩挲上他的眼尾,用力一擦:“下次别涂那么多黑粉,显得阴柔死了。” “……”赫权站直身子,琥珀色的瞳孔掩去刚才一瞬的神色,露出温和无害的笑容:“奴才知道了。” “说,有什么法子。” 昭月吃饱喝足,将他剥好的葡萄送了一颗到嘴里:“你那么厉害,定可以让她直接爱上我。” 赫权将一块白玉样的石头放在她面前:“此物名为暖,无色无味,但摆在室内同花香相融,有助男女之情,传说此物是妖狐丹心所留,唯有一块。” 昭月敲了敲平平无奇的石头,噗嗤一下笑出声:“不就是个普通的催情药吗,没想到你还信这些鬼怪乱神的,诶你不会是买的。” 她上下扫视赫权一眼:“你怕是被宰了,这一听就是那些小贩给你编的故事。” 见她不在乎,赫权也不恼:“它可让男人身血亏损,女人却只会越发美丽,总之百利无一害,小主何不试试。” “行,你放着就是,如若真有那么神奇,陛下岂不是离不开我了。”昭月挑眉,伸出脚在赫权腿上轻轻一蹭,上下轻轻摩挲着。 赫权站着垂下眼:“小主是有福之人。” 昭月收回脚:“退下。” —— 太后近日一直呆在礼佛殿,芳妃修养身子,令嫔没了动静,皇后身子又越发不好,听说太医去了好几趟。 瞧着后宫都是病秧子,害得太后情绪一直不高。 昭月在去礼佛殿的必经之路,撷翠园里,折了许多莲花灯,每个灯上挂了张祈福词,流经礼佛殿那条河。 然后她便静静的坐在庭内抄写佛经。 良久,终于有一声威压之音的嬷嬷问道:“庭内是何人?” 是太后身边的竹姑姑。 昭月停笔转身行礼:“臣妾是昭常在,惊扰了太后,望太后恕罪。” 昭常在?太后微微皱眉。 竹姑姑连忙道:“太后,是寿宴那日给您送红鲤摆件的常在。” “噢,是你啊。”太后走近,看了眼她身后的花灯,又将她抄写的佛经拿起来:“小小年纪,心能静的下来,还算不错。” “这灯是你放的?” “回太后,是。” “这撷翠园冷僻,如若你要做些让陛下看见的,怕是选错了地方。” 昭月穿着洋白绣叶绢裙,脖间围着圈容貌,发簪上只几根白簪,还有根配不上身份的翠玉璎珞对钗,可见并没有故意打扮的朴素。 “臣妾知晓礼佛殿是太后礼佛之地,所以不敢僭越,只不过在此处静心一二,臣妾人微言轻,太后烦心忧思,臣妾不过略尽绵力,至于陛下……臣妾至今未侍寝,怕是根本不讨陛下欢喜。” 她说完眨了眨眼睛,颇有些自嘲。 她这样坦率,倒是让太后有些惊讶,她沉下脸:“所以你不讨陛下喜欢,就来哀家面前卖乖了?” 昭月点头:“臣妾煮了梨粥,秋日喝了止咳润肺,听闻太后近日身子不舒坦,臣妾也会些按摩。” 太后闻言笑出声:“你啊,倒是个鬼机灵,今日不让你进康宁宫怕是不行了,走,鬼丫头。” 第33章 初承宠 康宁宫笑声不断,到太后午睡时刻,昭月才出来。 桃溪扶着她:“小主,您说今晚陛下能来吗?” 昭月看了眼四四方方的天,步子加快:“明日再给太后带些止咳的羹汤,我瞧她刚才一直咳。” 月沉,朱定袁并没有来凝珠阁。 “哎。”桃溪叹了口气,昭月不以为然:“没事,诶,帮我把没写完的那幅字帖拿来。” 桃溪应了声去拿。 昭月认真描摹叶子的绿:“找到了吗桃溪。” 背后没有她的声音,昭月转过头去,却看见桃溪倒在地上,一身黑色衣裳的男人站在阴影处,盯着她。 昭月迅速拿起方才刺绣盒里的刀:“你是谁!” 那男人倒是没有故作玄虚,直接走了出来,他的腰间挂着羽林卫的令牌,面容端正凌厉,看着她的眼神如同看着一只蚂蚁。 “你是谁!”昭月再次问了一句,心中慌乱,赫权呢……快进来…… 他走近,身量同赫权差不多高,却更宽些,他上下打量一番昭月,又看了圈房内的摆设。 冷笑一声:“还以为小姐是升了天不记得老爷了,原来只是过着这样还不如下人的日子。” 老爷? 昭月松了口气,礼部尚书的人。 “你来找我,就是来奚落我的?”昭月放下刀:“后宫争宠要是那么简单,不如你来?或者老爷来?” “牙尖嘴利。”男人捏起她的下巴,加重的力道让她白皙的脸颊逐渐变红,昭月目光却并不露怯。 “你不回信,老爷只好让我亲自来问你,别以为在宫里就安然无恙,昭常在……你忘记了吗,你还有个弟弟呢……” 昭月眸光一闪,挣扎起来一口咬在他手上,目露凶光:“你把他怎么了!他还是个孩子!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嘶……”男人皱眉,甩了甩手。 “只要你听话,保府邸无忧,公子仕途顺遂,你和你那病秧子弟弟自然无恙。” 昭月眼眶晕红,咬紧下唇,看着面前的男人身子轻轻颤抖,但最终只能咽下心口的气:“我会去做。” “进宫许久连侍寝都没有,老爷可是很不爽,离你弟弟下次病发……约摸就……三四天了?” “我说了我会去做,就这几天。” 男人冷哼一声,睨了她一眼:“那么,属下就等小主的好消息了。” 他来去无影,只有窗扇摇摆几下,秋风灌进来,让昭月心寒到了指尖,她看向赫权放在案上的那颗暖石,一滴眼泪落下来。 她在想什么。 她不能停,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真是死过一次的人,连心肠都软了。 —— 次日去康宁宫时,遇见了陛下,朱定袁夸了她一番,晚上并未来,第四日昭月假装身子不适没去太后那。 桃溪看她挑选发簪的样子:“小主,您不歇息吗?” 赫权将昭月手里那根桃色的拿开,选了浅紫的璎珞串簪放在她面前:“先下去,我伺候小主梳妆。” 桃溪只要闭上嘴出去带上了门。 赫权站在昭月身后,拿着木梳为她打理青丝,他的手的确好看,比起脸毫不逊色,昭月总是会被吸引过去。 冷白骨节长细,淡淡的青筋浮在表面,指甲圆润干净,秀美却不失力量。 昭月沉默着,浓长的睫毛微微一颤:“今晚我会侍寝。” “嗯。” “你想做大太监。” 赫权的手一顿:“想,但现在,又没那么想,如若小主做了宠妃,奴才同样的风光。” 昭月心中叹了一声,是啊,那样他对陛下出手一定更容易,有她做棋子,根本无需他动手。 自嘲的笑了一声。 “小主笑什么?”赫权将她的耳铛取下来。 “高兴。” 昭月仰头看了他几秒,站起身:“我去更衣了,把香点上。” 赫权垂下眼:“是。” 凝珠阁外銮轿纷塌而至,黄全轻咳一声:“陛下驾到。” 朱定袁走进,看着满园的虞美人满意的露出笑意:“打理的不错。” 桃溪连忙答:“陛下送的花小主很是喜欢,每日都让人精心养着呢。” “你家小主呢?” “小主今日身子有些不适,陛下请进。” 朱定袁踏进殿内闻到淡淡的花香,混着新鲜瓜果的甜味,倒是让人不反感,昭月迎上前来行礼:“陛下来了。” 她今日穿着衬她肤色的明艳色鱼尾长袍裙,从腰身绣着墨蓝渐变,如一冷艳的孔雀,光芒摇曳下,又如深海刚幻化人形的美人鱼。 朱定袁眼眸一暗,惊叹的叹了口气。 鱼尾裙后宫鲜少有人穿,因为此裙交叠,如若不是腰细比例极好,是穿不出妖娆勾人的感觉的。 而她不但穿了出来,还带着未承雨露的娇憨,上挑的眼尾点了颗蓝色的泪痣。 而一头青丝散着,只一根冷紫璎珞钗。 她不用说话,只站在那就如一幅画。 朱定袁感觉神思晕眩,浑身燥热起来,牵起她的手腕竟有些情不自禁。 她真是与上一次见面又美的不一般。 “美人……不是身子不适吗。” 昭月捂住心口:“见不到陛下……神思不属……自然身子不适。” “哈哈哈。”男人被她这句话哄的笑出声。 “陛下,您的脸好红啊。”昭月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颊,指腹触及到他的耳垂,微凉柔软。 朱定袁初次体验到被女人引诱,觉得她大胆,却被她近在咫尺的容颜吸引,一句苛责的话都说不出,反而不太自在的抓起一旁的水杯:“朕,朕许是有些热。” 他看到室内的海棠:“怎么不将朕给你的花搬来,可是不喜欢?” 昭月委屈的收回手,坐在他旁边道:“陛下可知什么叫睹物思人,满院的花臣妾日日看,到了房中也是夜夜想,臣妾这不是想睡个好觉吗。” 朱定袁听了这话心一软,揽上她的肩:“好好好,是朕的错……朕这些日子公务繁忙,忘了美人。” 他抬起昭月的下巴,瞧着她红嫩的嘴唇,腹下起火。 从未有过如此感受,只觉面前的人是仙女嫦娥,他只想一吻芳泽。 第34章 情迷 他火热的眼神昭月看在眼里,她隐藏自己的不自在,垂下眸子假装害羞。 被他抚摸的身子微微发颤,她发现她似乎也有些发晕了,而且看着面前这张斯文温润的五官,渐渐模糊起来,化成了赫权那张总是冷冷,勾着坏笑的样子。 赫权。 想到他,昭月心中郁闷,莫名起了一蹿火,直接站起身将烛火熄灭。 “美人?”朱定袁觉得她分外大胆,搂上她的腰肢:“这下身子好了?” “陛下来了,自然就好了。” 她一言一句都带着钩子,挠的人心里实在痒痒。 朱定袁被她逗得哈哈笑起来,将她压在床上,系着的帘子垂下来,将人影掩盖。 “美人真香……”朱定袁靠近她越发觉得心旷神怡,这还是他从未闻过的香味,他怀疑昭月使了点小手段,可只是为了取悦他,所以他也只当做不知晓。 昭月干脆闭上眼,虚与委蛇的将手搭在他背上,催眠自己,只是侍寝而已,上辈子又不是没睡过,有什么好怕的。 但她不是害怕啊,是恶心,是难受。 她脑海里只有苍白无气,躺在那一动不动的他,还有冷漠势权的他,无论哪一种,都让她厌恶。 昭月喘了一口气,呼吸压抑,头脑越来越晕了,甚至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了。 紧接着压着她的力量好像一瞬间轻了,再次压来的时候动作轻柔温暖,但手掌微凉,抚摸她的脸颊,好舒服啊。 昭月眉眼舒展,嘴角微微勾起,发出一声愉悦的叹息。 在她耳边低语的嗓音低沉清冽,软软的唇吻上了她的肩膀,他的味道有点陌生,又有些熟悉。 她的衣裳滑落,昭月想睁开眼睛看,却怎么也睁不开,她红唇微张:“陛……陛下?” 没有人回应她。 察觉到她的紧张,男人安抚的将她圈在怀里,他体温偏低,灼热的昭月觉得舒服,忍不住在他怀里蠕动几下,寻了个好位置。 “嗯……”男人低喘了一声。 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抵着她。 昭月难受的晃了晃腿,却只有男人隐忍的呼吸声。 她什么也不知道了,身体好像不是她的,掌控权交给了男人,只记得疼痛后是极大的快乐。 就像烟花在心头炸开,像弱小的兔子被狼抓住,一口一口,慢慢拆入腹中,床榻发出不堪重负的求救。 而她是没了水分的鱼,喉咙好疼,尾巴也好疼,终于有人愿意喂给她一口甘泉,狠狠充实了她。 月亮被乌云挡住,一阵呼啸,噼里啪啦的雨滴就砸了下来。 次日。 朱定袁从床上醒来,看向还在酣睡的昭月,她裹着毯,露出一截光裸的肩膀,那里还有浅红的吻痕。 一床的狼藉,室内的香味还若隐若现,预示着昨晚的疯狂。 他神色软下来,头一次自己穿上衣裳并吩咐门口的桃溪:“让你家小主多睡会。” 说罢神清气爽的伸了个懒腰扬长而去。 过了一个时辰,昭月才慢悠悠的睁开眼:“嘶……” 这种浑身被打了感觉是怎么回事。 “桃……桃溪!”一开口,连嗓音都哑的不像话。 桃溪推开门就瞧见她脸蛋红成了一片,裹着被子一脸春意,原先那几分娇憨此刻全化为了妩媚,美得不似人。 “小主,陛下吩咐让您多睡会,奴婢看呀,陛下很喜欢您!” 桃溪拿了帕子给昭月整理,瞧见她身上的吻痕也是忍不住红了脸:“小主细皮嫩肉的……陛下怎么……” 昭月虚弱的开口:“我想梳洗。” 她低头瞧了眼伤处,隐隐觉得不太对劲,朱定袁他……有那么大吗? 还是说是那暖香太神奇,让他突然开了窍变得厉害了? 昭月回忆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零零碎碎几个片段,只记得抚摸她的手掌有些冷,但吻她的动作却又很温柔。 不行,你在想什么。 昭月连忙打住脑海里可怕的想法,等桃溪扶她洗了澡涂上药,穿上衣裳才觉得舒坦了些。 “小权子呢。” “噢早晨不是下了雨吗,打理了一会院子,陛下那边传话说送了东西,他去内务府领了。” 昭月搅拌碗里的清粥:“那昨天晚上呢?” 桃溪愣了一下:“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是秋菊当值,我在歇息呀小主。” 昭月塞了一口:“没事……” 本来停了会的雨又下了下来,从宫檐落下来,像透明的琉璃珠子帘,将凝珠阁笼罩着,昭月坐着一边赏雨一边翻看话本子。 她时不时看一眼外面。 “哎呀,雨好像越来越大了,小权子没带伞,小主,要不去接一下。” 昭月关上本子瞧着水蒙蒙的天,嘴硬道:“他不会找内务府要把伞吗,傻子不成。” 桃溪见她这样说立马闭上了嘴,心里狐疑,小主进宫后脾气就好了许多,怎么单单对小权子那么苛责。 当然她也不敢置喙,乖乖闭上了嘴。 赫权进来的时候身上半湿,桃溪哎呀一声去拿了帕子递给他:“怎么不等雨停了再回来?” 昭月瞥了他一眼,把视线放到面前的书上,实际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余光瞧见他越走越近,无端心中一跳。 “咳咳……” “小主怎么了?”赫权把一个盒子放在她面前:“这是陛下给的,说是前朝雕花大师留下的同心结玛瑙串珠。” 昭月没看一眼,瞧着他还湿着的衣服开口:“你先去换件衣裳,凝珠阁本来现在人就少,可别传染了。” “好。”赫权笑着答应一声退下去换衣裳。 桃溪看着那盒子:“哇小主,你看这个盒子都好漂亮,奴婢从未见过呢,雕的好精细。” “同心结。”昭月拿起来在手中把玩几下,永结同心。 帝王的花言巧语,可真让人心动。 “放到那边去。” 第35章 按摩 赫权换了件干净衣裳回来,见昭月还坐在跟前赏雨,把杯子里重新加了热茶:“秋雨寒,小主还是进去。” 昭月没有抬头:“你去内务府有人为难你了?” “没有,碰见了贵妃娘娘身边的元公公而已。” 那个之前同他有矛盾的公公? 昭月茗了一口茶:“这可不像你的性子,能忍着。” “哈哈哈,依小主看奴才是什么性子,睚眦必报吗?” “至少不会无缘无故被欺负。” 赫权看着她,眸子里闪着看不懂的光泽:“树大招风,奴才可不能给小主找麻烦。” 昭月一听乐了,放下茶擦了下唇,外面有人进来,桃溪喜笑颜开的探出脑袋:“小主,是黄公公来了。” 昭月动了一下,只觉得腰酸疼,忍着见了他:“公公怎么来了。” 黄全对着她行礼:“也没什么旁的事,陛下问一嘴礼物小主收到没。” “臣妾很喜欢,劳烦公公跑一趟。” “害,陛下还说晚膳时会来看小主,小主可打扮着。”黄全的眼神充满欣慰,像是终于遇到了哄陛下开心的宝物。 “好。”昭月微微浅笑:“桃溪,好生送黄公公出去。”她递了个眼神。 桃溪心领神会,拿了伞送黄全出去,在宫门口塞了他一小袋金瓜子,黄全推辞几下也就收了:“你家小主呀,好日子在后头呢。” 昭月站在殿内叹了口气:“还不快来扶我一把。” 赫权搭上她的手:“小主怎么了?” 将她扶到榻上,见昭月神色不佳,赫权的脸莫名有些变红。 “没什么,腰有点疼。”昭月瞥见他的脸颊,狐疑道:“你怎么了,脸怎么红了,是不是发热了。” 说完她摆了摆手:“下去吃药,这里不用你伺候。” 赫权轻咳一声,低低说了一句:“我没事。” 随即突然将手掌放在她腰上:“奴才学过些按摩手法,小主躺下。” 他的手掌宽大,几乎覆盖了她纤细的半腰,昭月怀疑的看了他一眼:“你行吗?” 但她却是不舒坦极了,死马当活马的趴下:“轻点。” 赫权嗯了一声,以掌心为重打圈按摩,微凉的手掌揉搓了一会慢慢发热,熏的酸麻的地方逐渐舒适,昭月眉眼舒展,舒坦的哼唧一声:“不错。” 他坐在榻边,低头睨着昭月的身段,琥珀色的浅眸深谙,仔细瞧手掌还在微微发颤,眼睑下的薄红一直未消散。 昭月哼唧几声也觉得不太对劲了,他的掌心越来越热,衣裳穿的较厚,都抵不住逐渐灼热的温度。 而且好安静,静悄悄的,听得到外面的雨滴砸在地上的声响。 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液,更不自在了。 桃溪在门口看见这一幕,眉头微微一皱,随即悄声离开。 外面传来秋菊她们的说话声,昭月猛然惊醒,连忙从榻上坐起来:“好,好了,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不用揉了。” “咳,那奴才出去扫地。” “好,好的。” 赫权极快的接话,步子迈的大,在门槛处差点绊了一跤,昭月噗嗤一声轻笑出声,他背影微僵。 不对啊,下雨呢……扫什么地。 下午雨停了一小会,鲜少有人来的凝珠阁倒是迎来位客人。 芳妃穿着浅蓝色的柳叶绣纹百娟裙,比之前看起来鲜亮多了,脸色虽还有些憔悴,但似乎长胖了一些。 “妹妹,可是在休息?” 昭月有些惊喜:“桃溪,快给姐姐奉茶。” “不必这样生分。”芳妃坐下来打量了一下周围:“妹妹住的地方虽然不大,但胜在雅致清净。” “能住就行,不讲究这些。”昭月好脾气的笑了笑。 “姐姐身子好些了吗,今日下了雨还出来,我瞧瞧。”昭月俏皮道:“姐姐好像丰腴了几分,比之前更美了。” 芳妃捂唇一笑:“你啊,我小产后在宫里除了吃就是睡,养着身子,能不胖吗。” “不胖,这样好看,妹妹可不喜欢那些骨瘦如柴的美人儿。” “实在在宫里呆的闷,出来随便走走,想着你就住在这边,就来看看妹妹。” 芳妃眼神带着几分戏谑,倒是没有恶意:“恭喜妹妹初次侍寝了,妹妹这样的姿容,以后定是要在陛下心尖上。” “花无百日红,姐姐就别打趣妹妹了。” 听昭月这样说,芳妃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悲伤,摸了下小腹:“是啊……帝王寡情啊……” “姐姐,不可呀。” 昭月吓了一跳,没想到他胆子那么大,居然敢随便妄议陛下。 哪知芳妃笑了起来:“紧张什么,姐姐就是这个性子,瞧你。” 她将发上一根秀美的兰花白玉簪子取下来:“出来的匆忙,什么也没带,妹妹要是不嫌弃,这个就送给你,当是恭喜妹妹成功侍寝的礼物。” “姐姐客气了。”昭月并不矫情的收了簪子:“既然收了姐姐这个礼,那姐姐就赏脸在我这用些吃食,当然了,肯定比不上秦一的手艺。” 芳妃又笑起来:“求之不得。” 芳妃这个人个性耿直,说话竟然很是直来直去,昭月心生好感,两人倒是聊了许久,到了她喝药的时间才离开。 “小主,这个簪子不会有什么问题。”桃溪有些谨慎的问。 “收好就行,瞧她今日取下来的干脆样,应该无事。” 眼见着快到陛下来的时候,昭月换了件衣裳,精致的脸蛋无需妆瑕便饱满春意,一眼秋波望去,令人骨头都酥掉半边。 “小主真好看。”桃溪从来不吝啬自己对小主的痴迷。 “这雨将停未停的,去泡陛下爱喝的龙井,等下进门也好暖身子。” “是。”桃溪听话的下去。 第36章 再次 赫权进来将暖石安置在海棠花内,轻咳了一声:“小主可有什么别的吩咐。” 昭月斜睨了他一眼,看向越开越艳的海棠,想到昨晚昏昏沉沉的感觉:“这东西,好像真有些古怪。” “小主怎么这样说?” “就是闻着心旷神怡,时间久了莫名发晕……还有些记不清……”昭月顿住:“你问这些做什么,地扫完了?” 她红唇微微勾起,凌人中偏偏带着娇俏让人生不起惧怕:“这雨下的那么久,可别把陛下赐的花弄折了,还不去打理?” 赫权乖顺的点头:“既然小主嫌奴才碍眼,奴才这就下去。” 晚膳时间过了许久朱定袁也还没来,也没差人来递个话,昭月可不惯着,自己开了小灶吃饱喝足。 雨声朦胧,壁上点燃摇曳的宫灯,昭月依在摇椅上随意翻看着画册,青丝细挽,青衣花容。 她不让关门,偶尔一袭风吹来,衣袖飞诀一瞬,漂亮的不像话,那精致的下颚下露出雪白的肌肤,如雪地里盛开的白梅,圣洁,又如海棠,明艳勾人。 桃溪怕她冷,点了炭盆,出去的时候就瞧见朱定袁姗姗来迟,肩头有些湿,想必淋了点雨。 他嘘了一声,看向门内的美人,秋风潇潇美人卧,竟让他再次失神。 挥手示意都退下。 他悄悄绕进殿内靠近昭月,见她看画册的样子痴迷的很,露出几分笑意,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 良久昭月打了个哈欠:“桃溪,什么时辰了,陛下怎么还没来。” 没人应答。 她从摇椅上起身,结果没有站稳:“哎……” 以为会摔跤的昭月下意识闭上眼睛,腰间却被一根臂膀托起,帝王温润的嗓音在耳畔响起:“美人这是对朕投怀送抱?” 昭月睁开眼,脸颊浮出一片晕红,假装害羞的样子娇嗔道:“陛下!?您怎么来了。” 她连忙直起身子稳住自己,佯装生气:“臣妾宫里这些当差的都是没长眼的,陛下来了也没人通报一声。” 朱定袁瞧着小女人样的她,心情颇好,伸出手又将她带入怀里,压低嗓音道:“是朕让她们别说,美人要罚,就罚朕好了。” “陛下……”昭月眼眸水润,瞪了他一眼,朱定袁哈哈大笑:“饿了,陪朕用膳。” 他坐下后牵着昭月的手,直接将她拉到怀里:“等朕那么久,饿了。” 哪怕是上一世,用膳时昭月也没坐过陛下的腿啊,她吓了一跳:“陛下,臣妾还是站着伺候您。” “这里又没有旁人,你与朕,就如一对寻常佳偶,朕抱着宠爱之人用膳,又有何错?” 呵,对让自己愉悦的女人,他这张嘴可够甜的。 昭月闻言软软靠上去,强忍着心里的排斥:“那臣妾得寸进尺,让陛下喂臣妾,好吗?” 朱定袁第一次被女人这样依赖拿乔,后宫哪个不是守着规矩,不像她,会将他的话当真,顺势得寸进尺,像只猫,勾的人痒痒。 “好,朕都依你。” 瞧着她那张带着妩媚,花容月貌的芙蓉面,越发觉得后宫死气沉沉,唯有她鲜活极了,昨晚更是…… 想到这,朱定袁呼吸沉了几分,喂她吃了几口,见她摇头:“怎么只吃几口就饱了。” 当然是因为她吃过了! 昭月露出浅笑:“臣妾一向胃口浅,臣妾看着陛下吃。” 朱定袁不勉强她,享受着她柔情蜜意的目光,用膳后她还会拿起帕子擦拭他的嘴角,他渴了就端水来喂,身子软若无骨的依附着他,渐渐他的目光暗下来,揽着她腰间的手微微滑动。 “哎……” 昭月看着他:“好端端的,陛下怎么叹气了?” 朱定袁放下筷,假装正色道:“刚才美人给朕喂水,朕忽然想到书里的戏文,那东都王的宠妃赵氏,怕也比不上你。” 昭月轻哼一声,从他怀里转了个方向:“陛下这是在说臣妾是狐狸精,还是暗指臣妾是那蛊惑君臣的妖妃。” 她那嗓音又娇又柔,一委屈就让男人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奉给她。 朱定袁从后将她圈在怀里:“朕哪里是这个意思,是朕……忽然想做那从此不早朝的昏君……” 昭月吓了一跳,心里起了一堆鸡皮疙瘩,转过身子,手指按在他唇上:“嘘。” 这话要是让有心人传出去,她就是死个八九次,都算好的。 直视朱定袁的眼睛,他瞳孔黑黝黝的,滚动着奇异的暗潮,竟有几分认真,像是方才说的话,代表了他的真心。 帝王哪有真心。 不过是逢场作戏。 昭月心脏毫无悸动,移开视线:“臣妾胆小,待在陛下身边,能陪着陛下一辈子,臣妾便觉得极好。” 朱定袁握住她的手,下颚靠近她的脖,闻着她身上安宁的清香:“还疼吗?” 昭月身子一僵,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嗯……” 她以为朱定袁会嘱咐她好好休息,然后去另外一个妃子那缠绵。 结果他只是将她抱到榻上,脱了外袍:“朕也乏的很,今日的公务让朕眼疼,外面秋雨霜重的,早些睡。” 昭月啊了一声,见他真的穿着寝衣躺在了身侧,把被子拉了过来。 朱定袁伸出手将她抱住:“睡。” 昭月也有些困了,闭上眼歇息,良久从他怀里滚了出来,自己乖乖的缩在角里熟睡,却感觉身子一重,好像有什么压了上来。 她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连意识都昏昏沉沉的,同昨晚一样。 有灼热的呼吸洒在她耳畔,一声略低的嗓音,说了句什么,她听不清。 随即肩膀一疼,是谁……在咬她…… 有股海棠香萦绕着她,贴着她的身体有些微凉,但有地方却好烫,昭月喘息一声想要推开他,却被那人禁锢住,狠狠的压在怀里。 但有什么灼热的,在她大腿间,她想要喊些什么,但嘴唇被封住,浑身都没了力气,为什么床榻那样的晃。 一切都在晕眩,天与地与云。 好难受,肌肤感觉要破皮了。 终于一声快慰的叹息,压着她的力量终于消失不见。 第37章 魏若明 雨后的皇城空气中夹杂着御花园花朵的芬香,落在地上的花瓣被奴才们打扫干净,有些心思的婢女也会捡起来洗干净做成香包,也算别有一番小趣味。 昭月睁开眼,朱定袁正在换衣裳,他带着浅笑:“怎么不多睡会?” “臣妾伺候陛下更衣。”来不及回忆昨晚的异样,昭月撑起身子,却被男人制止。 朱定袁清俊的五官竟染上几分羞愧:“朕……自己来,昨日……朕不是有心欺负你……” 昭月身子一僵,手指捏紧身下的稠被。 昨日……是他……? 朱定袁刮了下她的鼻尖:“再眯一会,去给皇后请安不必着急。” “是。”昭月乖巧点头。 等他走后,她才掀开身上的被子,双腿间的肌肤因为剧烈摩擦,泛着红。 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 但那股若有若无的海棠味,那微凉的触感,真的是陛下吗。 昭月猛的摇头,她真是疯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臆想些什么,他是太监! 就算他再胆大包天爬上床,他又哪来的资本呢。 昭月自嘲一声,她真是中毒不轻,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手指掐了自己一把,快点清醒起来昭月! 桃溪敲门进来:“小主,您准备起床了吗?” 洗漱完,昭月坐在凳上,赫权照例过来给她梳妆,见她神色蔫蔫的问道:“小主怎么了?身子不适吗?” 昭月连忙支棱起来,揉了揉腿,轻咳一声躲避他关切的眼神:“没,没有,好了没有啊,等下请安来不及了。” “好了……小主先用膳。” 昭月站起身看了一眼桌上:“没什么胃口,回来再吃,桃溪,我们走。” 桃溪连忙扶着她:“小主用些,现在还早呢。” 昭月步子走的极快:“说了不饿。” 赫权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深谙,视线落在他做好的早膳上,良久叹了口气。 凤仪殿内。 皇后看着昭月,透着欣慰:“昭常在侍寝后,气色看着更好了,今日请安还来这么早,昨日陛下不是在你那儿歇下的?” 齐嫔笑着:“是呀,昭常在可真是勤快,不像某人,哪知道孝敬皇后的道理呀。” 宁如馨脸色一变,没有搭腔。 高贵妃目光打量着昭月,端丽柔和的脸颊上笑意不明:“昭常在侍寝后打扮怎的还是如此素雅,妹妹娇容可要好好打扮,本宫瞧宁常在身上这件芙蓉娟的裙就好的很。” 昭月默默无语,拉踩宁如馨好像已经成了固定节目。 她假装慌张:“娘娘就别打趣臣妾了,臣妾只知道衣淡显得清爽,臣妾原是眼光不好,穿的不入娘娘的眼,娘娘恕罪。” 宁如馨冷冷出言:“贵妃娘娘冠宠后宫,什么样的好东西都见过,妹妹一条登不得大雅的绢裙,娘娘还是别惦记了。” 高贵妃噎了一下,见她竟如此嚣张直言,哽在座上不上不下,强压下火气维持着柔和脸色,扯出一抹笑,倒是什么都没在说。 昭月睨了宁如馨一眼,发觉她胆子是越发的大了,怕是陛下给了底气。 不过也是,如今除了高贵妃,属她宠爱最多,可今日她这样呛了贵妃,就不怕被报复? 奇怪。 宁如馨又对着昭月一笑:“还是妹妹聪明呀,讨了太后喜欢,瞧瞧,臣妾还听说陛下送了妹妹一副同心结手串?” 这下目光又都到了昭月这里,都带着酸气。 这个宁如馨,想拉她一起被针对,好跟她抱团,够狠。 昭月打着哈哈:“什么都瞒不过姐姐呢,只是副手串,陛下约摸看我的首饰寒酸,给臣妾充充面子。” 在座的妃嫔倒是没想到她这样说,皇后被她逗得一乐:“昭常在年纪小,倒是口直心快,有什么说什么,陛下的宠妃怎得说自己寒酸,本宫等下赏些首饰给你。” 昭月立刻装作财迷的样子:“皇后娘娘真好,谢谢皇后娘娘。” 高贵妃约摸觉得她没脑子,端起茶自顾自的喝了一口。 宁如馨勾起笑,深深看了昭月一眼,手指摸索着腕上的镯子,不知想些什么。 皇后:”芳妃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本宫瞧着后宫一改沉闷,过几日也是秋祈的日子,到时候问问陛下可要出宫,众姐妹也可跟随。” “是,谢皇后娘娘恩典。” 请安终于结束了。 每次出来昭月都要叹口气,揉了揉腰,小声发了下牢骚:“屁股都要坐掉半边了,皇后宫里的椅子可真硬。” 桃溪笑出声:“小主,您以为是榻呀,奴婢瞧您是越发懒了,在哪都想躺着。” 昭月捏了下她的脸:“胆子肥了,我你都敢说。” 走在宫道上,瞧见迎面走来的羽林卫,一张熟悉的脸与她对视几秒,昭月摸了下耳垂,连忙转过身子:“桃溪,我的耳铛不见了一个,怕是掉在了皇后那儿,快去帮我寻寻。” “小主别着急,奴婢马上就去!” 见桃溪离开,她才往前走了几米,左右看了一圈,没有人。 红墙阴影处一只手伸出,昭月吓了一跳,还未叫出声就被他捂住了唇:“小主速度够快的,一日就得了恩宠。” 昭月撇下他的手,站稳后脸色冷锐:“你胆子也够大,后宫重地,也敢擅离职守逗留。” 男人满不在乎的挑眉:“小主方才不是想见属下吗,属下自然要来。” “我弟弟怎么样了。” “小主如此效率,自然无碍,但……如若要他一直无碍,小主可得加把劲。” 昭月忍着怒气:“别伤害他,告诉老头子,要是他出事了,我就是死,也会拉着他九族一起偿命。” 男人捏住她的下巴:“哟,真是好大的口气。” “属下魏若明,老爷吩咐,如若小主需要帮助,属下自会帮忙。” 他松开手,语气带着不符合羽林卫的玩世不恭:“真是麻烦死了,老爷选了个空有美貌的呆子,要我说,不若送个扬春娼妓,小主……您可得学着温柔些……” 魏若明对着昭月吐了口气,昭月瞪着他,一脚踩在他脚背上:“本小主的温柔,你可是无福消受!” 第38章 夜半琵琶 凝珠阁内,昭月在院子里摆弄了一下花草,看着一直有块空着的地面思索着,桃溪从外面进来一脸的不高兴。 “小主,耳铛没找到,而且更气的是奴婢看见陛下刚下朝,眼见着朝咱们这儿来的,竟然被高贵妃截了胡!” “噢方才忘记告诉你了,那耳铛找到了,桃溪你看这块空地,是不是可以弄个小楼阁,夏日在这赏雨,秋日在这围炉煮茶,怎么样?” 昭月就跟没听见她说话一样,神采奕奕的对着空地比划。 桃溪一跺脚:“小主!什么楼阁呀,奴婢说陛下都被别人撬走啦!” 昭月眼眸荡漾出笑意:“你这是把陛下比成了墙头草,桃溪,贵妃伺候陛下时日久,自然她在陛下心里比我要重。” 她拍了拍手:“好了,去帮我拿笔墨来,把赫权也叫来。” 天色明蓝,偶尔一阵白软的云朵飘过,赫权站在昭月身侧安静的替她磨墨,偶尔视线怔怔停在她的侧脸,又立刻回神垂下眸子。 昭月写写画画良久,脸蛋上被蹭上了黑色的墨汁,她刚下笔颇为自豪道:“搞定,小权子,你看看,找内务府要几个人,尽快做出来。” 赫权接过图纸,嗯了一声:“这几个的地方奴才给您改一下,还有……” 他看了下四周:“小主既然喜欢这里,要不要奴才给您搭个秋千。” 昭月凑近他眸子一亮:“你还有这手艺?” 他长的太俊美,哪怕已经习惯了他伺候,但昭月还是下意识感觉他像个什么都不会的金贵主子。 赫权没有回应她,将图纸收好,忽然拿起帕子放进盆里的清水里,随后单手抬起昭月的下颚。 “唔……你……” “小主别动……不然奴才可不保证能不能擦干净。” 他嗓音低哑,带着磁性,说实话并不算十分好听,却与他冷疏的脸颊形成了对比,让人想入非非。 昭月看着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容,紧张的睫毛微颤,她身子迅速僵硬,大脑里只剩他的香味,以前闻着冷冷的,不知是不是摆弄花草久了,如今闻着有海棠的香。 心脏跳的越来越快,她连忙定睛去看他鼻梁上的那颗痣,心里默念清心咒。 “小主脸怎么那么红。”赫权笑着放开她,目光中带着戏谑。 昭月深吸一口气连忙退了几步:“你,你怎么不画眼下的黑粉了,别人看着你,哪觉得你会是一个太监!” “小主不是说看着太阴柔。”赫权竟有些委屈:“奴才所做只为让小主开心。” 油嘴滑舌。 昭月有些慌不择路的离开:“大,大胆!” 赫权的动作很快,在昭月午睡时就去了内务府,上次黄全给了他东西,内务府的人也都把昭常在放在了眼里,办事办的利索,直接给了人。 凝珠阁一下子热闹起来,桃溪和秋菊也跟着帮忙。 晚上大抵的框架就已经完成。 昭月满意的点点头,随后看见了秋千的轮廓,有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忍不住去看赫权,他正仔细的量裁。 她咳嗽一声:“天暗了,别瞎了眼,明日在做。” 说完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由于秋祈快到,昭月觉得陛下这几日会待在皇后那,也就没有等,直接梳洗准备歇下。 晏喜宫中。 朱定袁眉头微蹙,浮出些许的不耐:“朕陪了你一日,到底是哪儿不舒服?” 高贵妃柔柔的撅了嘴:“陛下……臣妾心慌,夜半还总惊醒,您今晚就陪着臣妾好不好?” “方才太医不是说了无事。” 坐在他身旁的高贵妃黛轻秋眼,以往被这样的目光看着,朱定袁只觉身心舒畅,加上她柔柔的语气,更是受用。 可今日瞧着她,只觉得不似从前。 朱定袁打量着她的脸颊,眼尾不够挑,少了女子的妖娆,唇有些薄,多了分寡情,身子也格外瘦了点。 脑子里忽然出现一张春情泣露,缠绵轻颤的眸子。 他送去的同心结,她倒是一声不吭,连个回礼都不给。 见他不说话一直看着,高贵妃心里一慌:“怎么,怎么了陛下,臣妾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 朱定袁目光暗下去:“无事。” 他站起身:“来人,给贵妃宣太医。” “陛,陛下?”高贵妃见她要走,连忙喊道,却只有一袭冷漠的背影,她这才失神的跌回榻上,眼眸含水。 朱定袁坐上銮轿,叹了口气,黄全立刻挥手:“摆驾凤仪宫!” “凤仪宫?” 黄全:“陛下忘了,皇后前一个时辰就着人来请您商议秋祈之事呢。” 朱定袁闭上眼:“启程。” 天上挂着零星的星星,秋风萧瑟的,道上点燃的宫灯火苗摇曳几下,有些渗人,黄全咳了一声:“都快些走。” 抬着銮轿的奴才便加快了步子,离凤仪宫还有段距离,忽然听一声仙乐的琵琶声,无人之境如谪仙吟唱点拨。 朱定袁睁开眼挑开门帘:“什么声音。” 黄全看了眼不远处:“陛下,好像是御花园那边传来的。” “过去看看。”朱定袁直接走了下来,黄全连忙将斗篷披在他身上。 御花园灯火半明,雨亭处有人坐着轻声哼唱,竟是一番吴侬软语,配上琵琶令人听之飘飘然。 朱定袁挥手示意自己过去。 黄全嗻了一声,站在原地守着。 他只瞧见一袭背影,穿着玉白色的斗篷,朦胧之间记忆仿佛回到了年少王爷府中,他情窦初开所喜欢之人,她温柔恬静,也喜爱弹琵琶。 朱定袁站在原地,离背影越近,他眼眶竟有些发红,伸出手触及到她的发:“你……回来了……” 琵琶声戛然而止,女子转过身来,宁如馨灵动一笑,额头与眼角画着白羽,与身后的花朵映衬,好似仙子。 也与朱定袁脑海中那张略微平凡的脸分开来,他目光瞬间清明,含着隐隐怒火:“宁常在?大半夜不歇息,在此处弹琵琶?” 宁如馨怯怯的连忙跪下来:“陛下怎么来了,陛下息怒……臣妾只是寻了处无人的地方练习琵琶,惹了陛下不快,都是臣妾的错。” 第39章 秋千 朱定袁看着她拿着的琵琶,心乱了几分,察觉自己情绪失常,语气放软:“这琵琶……是哪儿的。” “臣妾今日去了内务府,瞧见许多精致物件都闲置,这琵琶就在其中,臣妾心生喜欢……这才借了来练习一二。” 她身子颤抖,仰看着男人,颇为楚楚可怜:“臣妾也是想练好了弹与陛下听,陛下喜爱乐曲,臣妾才疏学浅,只望能弹会琵琶让陛下怜惜。” 朱定袁将她扶起来:“是朕刚才太凶了,下次不会了。” 他伸出手将宁如馨快滚下的眼泪擦掉:“你这妆有何寓意,看着别有一番意趣。” 宁如馨害羞的低下头:“没什么,臣妾矫情,想学着仙子模样月下抚琴。” “哈哈哈,爱美没什么过错。”朱定袁薄唇勾笑,揽住她的腰肢:“馨儿琵琶动听,回宫给朕弹好不好。” “嗯。”宁如馨抱着琵琶,对着男人撒娇。 “黄全!” “摆驾瑶华苑!” 凤仪宫中。 皇后依旧梳妆完整,脸色却还是透着病气,坐在位上,房内的新鲜瓜果透着香味,她却死气沉沉。 听见脚步声她立刻起身:“可是陛下来了?” 寻秋目光带着疼惜:“娘娘……是黄全来了……他说,陛下歇在瑶华苑了。” 皇后眸色一黯,嘴唇动了下,呢喃道:“瑶华苑……” 寻秋见主子伤心,连忙走近:“娘娘……您别伤心,陛下总归会来的,您才是一宫之主啊。” “一宫之主……母仪天下……寻秋啊,如若我没了这些身份,你说这凤仪宫,是不是就跟冷宫差不多?”她抬眼看着雕花的墙壁。 话语中是化不开的苦涩。 “娘娘……您喜静,只巴巴的盼着陛下来,您不能这样,您瞧这次选秀,哪一个是善茬,今日连高贵妃都没留住陛下,陛下转头又去了瑶华苑。” 寻秋欲言又止:“娘娘别怪奴婢说话难听,陛下人中龙凤,但也是男人,男人哪有不喜新厌旧的道理,您不去找他,他自然去找将他勾去的。” 皇后看着瓶里快要开败的花:“寻秋,不是本宫不想,是本宫的身子……咳咳……本宫跟了陛下那么久,却连个孩子都……” 她抚摸小腹,眼眸垂下来。 寻秋忽然跪下:”娘娘!奴婢自小就跟着您,如若娘娘信得过奴婢,奴婢有一法子,可这个办法,伤身。” 皇后看着她,嗓音低下去:“寻秋,在后宫中,可怕的不是一副病躯,而是没有陛下宠爱,你知道吗。” 寻秋流出眼泪:“是,皇后娘娘。” —— 一大早凝珠阁的院子里就乒乒乓乓,昭月被吵醒,推开门露出一颗小脑袋,立刻就被一只手捂住了眼,被推了进去。 赫权将门关好:“小主,注意体统。” 昭月推开他:“你干什么!” 她还穿着寝衣,天气冷并不单薄,虽然外面都是奴才,可衣衫不整的,如何能出现。 昭月自知理亏:“咳,我就是偷偷看一眼。” 赫权穿着太监服,袖子却挽到了手腕处,刚才捂了她的脸,昭月闻到一股木屑味,她小脸一凝:“你没洗手?” “桃溪呢,喊她进来,你别站在这了。” 赫权见她毫不掩饰嫌弃的小模样,露出一丝笑:“她有点忙,正好奴才要净手,那就奴才来伺候小主洗漱。” “你?”昭月疑惑,就瞧见他自然熟练的用了盆里的水,随后端了出去:“小主等着。” …… 昭月翻了个白眼,坐在椅子上挥了个拳头,狗太监。 再进来的时候赫权倒是没再捣乱,给她梳妆完毕,等着她换好衣裳。 昭月出来后见他还立在原地:“你很闲吗?” “小主,准备好了吗?” 昭月狐疑的看着他:“神神叨叨。” 她去推门,赫权忽然握住她的手腕,他笑的愉悦,昭月很少见他笑的如此灿烂,一时忘记挣脱。 他的的手再次捂住昭月的眼,将她往前带:“小主别怕,有惊喜。” 昭月只好依着他,扶着他的手臂往前走:“可别是惊吓,你家小主心脏脆弱的很。” 赫权止住步子,站在昭月的身后:“小主……” 他拿开手。 昭月的眼前出现一架完好的秋千,梨木打造,边角圆润,连绳都绑了淡绿色的布,摸着不粗糙,好细腻的心思。 那阁楼框架才完成了一小半,秋千就倚着院中巨大的槐树建好了。 可昨日,分明只有…… “你……什么时候起来搭秋千的。” “奴才觉少。” 昭月侧眼去看他,还是那样的俊颜,但仔细去看,眼下却有淡淡的青色。 她衣袖下的手指微微攥紧:“赫权……” 直视他那双浅琥珀的眼。 “你为什么要给我搭秋千,真的只是因为……我是你的小主吗……” 空气似乎静止了。 只有她们还看着彼此,眼中却有各自的思绪,杂乱无章,或是挣扎的,又或是期盼的,都分不清。 赫权先避开视线,他语气调笑:“当然不是,你不还是我的合作伙伴吗,小主您忘了,奴才可是要帮您当上皇后呢。” 昭月没有回应,过了会才笑了一声:“是啊,我应该是睡太久了,问了些傻问题。” 她恢复以往的样子,拍了拍秋千架子:“看着真不错,来,推我玩一会。” “好。” 桃溪出来看见这秋千也兴奋极了,缠着昭月让她也玩一会,赫权拿了水和糕点来:“奴才去准备午膳。” 桃溪坐在昭月旁边看着他的背影道:“小主,小权子真厉害,什么都会,又忠心。” “你家小主不厉害吗。”昭月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觉得后宫人心难测,多一个朋友都难。” 昭月催促她下去:“再推我玩一会。” “只许再玩一会了小主,等下呛了风就不好了。”桃溪无奈道。 等赫权做好饭,昭月进来喝了一大杯水:“天天闷在这里,随便动动都觉得好累……小时候我可是爬树打果子样样不惧。” “小主金枝玉叶,看不出小时候如此顽皮。” 第40章 婉拒 昭月一愣,随即看着午膳夸了句:“小权子手艺越发好了,这卖相都能去御膳房了。” 赫权看出她转移了话题,但没有追问,笑着给她布菜。 下午桃溪去内务府领这个月的例钱与碳火,昭月比较怕冷,早早就申请了。 赫权喊着那些个小太监继续搭楼阁。 太和殿内,朱定袁下了朝就一直在处理公务,黄全欠着身子连忙将空了的茶碗拿下去,端来养心明目的菊茶:“陛下,您歇会。” 朱定袁停下笔:“真是荒唐,云顺洪灾,朕命两广总督刘玉前去治洪,到现在还未有新的进展,而朝廷拨款千两,所建灾篷竟倒塌数半,如此工程,岂非是拿豆腐建的?!” 他温润的五官此刻含着怒气,他一向隐藏情绪,鲜少勃然大怒,黄全吓得一抖连忙垂下头:“陛下息怒。” “奴才不懂这些,只记得云顺此地多湖多雨,以前也听陛下说过前些年元顺也闹过洪灾,您当时指了巡抚令元大人,您倒是夸了他几句。” “令元。”朱定袁闭上眸子,揉了揉太阳穴。 “他已年过半百,朕如若让他去……” “陛下,令大人治理洪灾经验丰富,他为朝廷,为天下,都不应当拒绝,也不能拒绝呀。” 朱定袁睁开眼,手指敲在桌上,一下一下,忽然随口问道:“令嫔这些天怎么样。” 黄全连忙答:“令嫔在宫里日日抄写心经,闭门不出,还写了许多悔过书送来,陛下……” “给朕看看。” “是。” 朱定袁拿着几张翻看着:“写的倒是不少。” 有小太监过来跟黄全禀报。 他嗯了一声对陛下道:“陛下,今年国库充盈,内务府那边问秋祈的布置是不是一如往年,还有锦绣司那边送了新做的寝衣,昭常在刚才差人给您送了个围脖。” 朱定袁放下书信:“你刚才说什么?” “奴才说今年……” “不是,你上面那句。” 黄全眯着眼一笑:“昭常在给您送了个围脖来。” 东西奉上来,朱定元拿着摸了摸,嘴唇弯了弧度:“手艺一般般,摸着还算柔软。” “这昭常在怎么不用狐毛,这兔毛怕是不够威风,哪里配得上陛下。” 黄全正说着,就瞧见朱定袁围了上去:“恩,天气越发冷了,朕正好用的上,就搭朕那件玄色常服。” …… “陛下,常在还给您留了字条。” 朱定袁拿起一看:“用这个打发朕的同心结,未免太容易。” 他站起身,黄全连忙接过围脖:“陛下是要去碎荷宫吗?” “去凝珠阁,哦对,令嫔也反省了许久,禁足就解了。” “是,摆驾凝珠阁!” 昭月换了件稍显艳丽的紫色夕颜花纹长裙,坐在秋千上悠闲的晃着,时不时指挥桃溪投喂一颗青葡。 “小主,您怎么知道陛下一定会来呀。”桃溪问道。 “不知道,赌的。”昭月无所谓的眨巴眼睛:“快推我。” 桃溪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见黄全的嗓音:“陛下驾到!” 她立刻一喜:“小主,陛下还真来了!” 朱定袁快步走进院里,看着完成了一半的小阁:“这是。” “陛下万安。”昭月从秋千上下来行礼,对着他笑的眉眼盈盈:“臣妾无聊,见这块空气大,就突发奇想想要个空中楼阁,陛下觉得怎么样?” 朱定袁又看向她刚才坐着的秋千,目露赞赏:“美人巧思,这秋千也是你的人做的?“ “臣妾小时候贪玩,夏日捉鱼冬日玩雪,就爱折腾,陛下要不要试试看?” 她俏生生的立在那,如一株含苞待放的海棠似的,秋千绿色,衬的她更鲜活明艳,看着就让朱定袁心神舒畅:“好,朕试试。” 昭月站在他身后推了他一把,两人的笑声在凝珠阁内银铃似儿的传出。 黄全啧了一声对着桃溪道:“你家小主可真是个妙人。” 桃溪看着这幅画面也露出憨憨的笑。 留了陛下用晚膳,他忽然道:“你宫里人怎么这样少,怕是伺候不好你。” “臣妾喜静,人多了也懒得管,陛下要是觉得不行,随意指几个听话的给臣妾。” 朱定袁捏了捏她的鼻:“你啊,贪玩又躲懒,后宫哪个妃子同你一样。” 昭月放下筷子小嘴一撅:“陛下要是不喜欢,那就去找那些妃子。” 见她吃醋,朱定袁哈哈一笑:“可朕就喜欢你耍小性子,朕让黄全亲自给你挑些人,保证每个都听话,好不好?” 他靠近昭月,低声暧昧道。 “臣妾都听陛下的。”昭月夹了筷菜喂到他唇边。 “臣妾前日请安见皇后脸色似乎不太好,陛下去看过了吗?” 朱定袁诧异的挑眉:“你倒是细心,皇后早年伤了身子,一到天冷身子越发弱,老毛病了。” 他伸手挑起昭月的下巴,目光越来越深谙:“不过才一日不见,美人似乎又漂亮了。” 昭月偏头装作害羞的站起身:“陛下别打趣臣妾了。” 晚膳有些腻,她端了茶递给陛下:“臣妾只是想着娘娘操劳,对臣妾又很好,才关心几分。” “朕人在你这,你却一直提皇后。”朱定袁眼眸微眯:“美人这是想将朕往外推。” 他平淡嗓音有些许不爽。 昭月坐到他身旁:“陛下怎么会这样想,臣妾是想问陛下……秋祈之事,臣妾也能同陛下一起出宫吗?” 她脸颊晕红:“臣妾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但陛下一走就是四五日,臣妾在后宫待着,会很想陛下的……” 朱定袁那点不快顿时烟消云散,一把将她捞到怀里,不曾有过的甜萦绕在心口:“原来美人在想这个。” 他闻见怀中娇躯身上那抹淡香,失神中还会无端燥热,这感觉令他新奇又上头:“用的什么花瓣,好香。” “海棠。” “适合你,朕很喜欢。” 他吻了吻昭月的脸颊:“那朕去凤仪宫了……” “好,臣妾送您。” “朕真走了?”他呼吸灼热,洒在昭月耳畔。 “陛下~” 第41章 秋祈定 凤仪宫中。 皇后将洗好的新鲜瓜果放在男人面前:“陛下,这是今日新送来的秋梨,您尝尝。” 随意坐着的朱定袁却没有回话,似乎在发呆。 他脑海里想着离开时,昭月那勾人模样,明明舍不得,还要将他往外推,真是可爱。 他嗤的一下笑出声。 “陛下?您这是想到什么高兴事了?臣妾也想听听。” 朱定袁回过神来:“噢,方才来的时候路上遇见一只小猫,黏人的紧。” 皇后笑意一僵:“宫中还有野猫呢,臣妾到时寻人去抓,野猫性子急,伤了陛下就不好了。” “没事。”朱定袁终止这个话题,尝了一块梨子:“嗯不错,甜。” “陛下喜欢就好。” 皇后看着他的轮廓,欢愉极了,连平日的病色都减弱了几分,在烛火下,有几分好看。 她拿了册子来:“去年的秋祈是贵妃和令妃陪同,今年陛下准备带谁。” “本就是祈福之事,人越多自然福气也多,除了令嫔和末等答应,都叫上。” 皇后心里一咯噔:“陛下……” “皇后去了后宫无人做主,今年贵妃就留在宫里,你写好后给朕看一眼。” “是。” 皇后拟好后奉给他,朱定袁看完后嗯了一声:“皇后做事缜密,朕很放心。” “陛下,将昭常在她们带上是不是不太……她们年纪尚小,贸然出宫怕是……” “正因年纪小才要多见识,就让她们跟着。”朱定袁不容置疑的压低声音。 “是。” 皇后将册子递给寻秋:“天气越来越冷,后宫用炭的量也大了,贵妃宫里上月领的比旁的宫多了一倍有余,臣妾不过提醒几句,她便哭哭啼啼说落水后越发怕冷。” 她边说,边伺候朱定袁更衣。 “怕冷,那就让太医多开些补药,距她落水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朕看她是无病呻吟,初冬都还没来。” “对了,常在用的是黑炭吗?” 皇后:”是,常在用黑炭,嫔位以上用墨炭,贵妃用银炭。” “换成墨碳。”朱定袁想到昭月总是微凉的手掌,黑炭烟浓,万一呛了又要娇气。 “是。”皇后沉默的搭腔,见他直接上了床,自己才去换上寝衣。 寻秋在暗处将汤药递给她:“娘娘……”她目露担忧。 皇后没有犹豫一饮而尽,舌尖苦涩弥散,寻秋连忙把甜果递给她,她吃下才觉得缓上一口气。 “把燃情香点上。”她低低交代一句,扶了扶发髻走了出去。 朱定袁已经躺在了床里侧,被子规整的盖在他身上,已经闭上眼歇下了。 他们早已过了甜蜜的恩爱时期。 大多数都是相敬如宾,一潭死水。 剩下的,那便真如最熟悉的陌生人。 皇后眼神悲伤,注视着他的脸,掀开被子躺了下去:“陛下……” 她小声叫了一声。 “睡。”朱定袁出言,翻了个身子。 看着他的背影,皇后咬紧下唇,身子微颤,她较为狭长的眸子迅速氤氲了水汽,手指紧紧攥着面前的被。 燃情香的味道很重,寻秋点燃后等了一个时辰连忙拿了出去。 睡梦中,朱定袁忽然皱眉,觉得又热又燥,他猛然睁开眼:“水。” 皇后像预料到了,马上将旁边的水递给他:“陛下怎么了,出了好多汗。” 他方才做了个梦,梦里正在同昭月颠鸾倒凤,忽然就醒了过来,他第一次在别的女人床上做这样的梦。 实在荒诞。 他察觉到身下的异样,喘了口气。 皇后慌张不安,见他神色变换,以为被发现了小把戏:“陛下……” 哪知男人忽然按住她的肩膀,将她压在床上。 隔着寝衣,那十分明显的灼热坚硬,与她触碰。 皇后眼中诧异,燃情香哪有如此好的效果,只是稍稍助情。 可他的反应,分明是无比情动,实打实的。 朱定袁并没有碰她的嘴唇,只是压在她身上,可惜皇后看不见他的眼眸,否则一定能瞧见他带着几丝愧疚。 不管如何,目的都达到了。 她已经许久没有在陛下怀里,同他如此亲密了,皇后抱紧他的背,眼泪终于滑落下来。 烛火熄灭,凤仪殿一室旖旎,偶尔一声皇后隐忍的欢愉。 良久,朱定袁终于吐出一口浊气,他目光迷蒙,呢喃道:“美……人。” 随后沉沉睡去。 皇后的眼却无比清明,她听清了陛下最后吐出的那两个字,美人…… 她不知道是在叫谁。 但绝对不可能是她。 皇后嗤笑一声,方才热烈的身子瞬间冷却下来,似坠入了寒冰水域,连吸一口气都心脏抽疼。 她捂住肚子,将自己蜷缩起来。 药效与燃情香一起散去,她现在浑身难受的厉害,她的身子实在太过亏损,强行如此,导致难受的骨头都在颤。 罢了,如若上天真的眷顾我,希望这次……可以将你赐予我。 本宫的孩子,你一定要争气…… —— 朱定袁睁开眼,想到昨日的事情,有些窘迫。 皇后已经醒了,但脸色十分虚弱,强撑着替他更衣:“陛下睡得可好。” “皇后怎么了,脸色如此苍白。”他皱眉:“如若你身子十分不适,秋祈就别去了,留在宫里。” “咳咳……臣妾是一国之母,如若不去岂不是天下的笑话,陛下放心,臣妾无事,等下吃服药就好了。” 见她坚持,朱定袁也不好说什么,叹了口气将她的手牵着:“这些年辛苦你了,云儿。” 皇后肩膀一颤,她已经许久没有听到陛下这样喊她的名字了,可今日,她却亲耳听见了。 她忍不住靠在男人肩上:“只要陛下好,臣妾一点也不觉得辛苦。” 朱定袁拍了拍她的背:“朕去上朝了,记得按时吃药,朕一直在为你寻厉害的医师,别担心,一切都有朕。” “嗯。” 秋祈的日子人数都定了,各宫都收到了消息。 高贵妃将手里的扇子狠狠丢在地上,气的牙痒痒:“这是什么意思,都去的,本宫就去不得?” 第42章 耳环 顶好布料的白蚕扇,就这么被她丢在了地上,她还不解气的拿起茶杯一同掷了出去,哪有平日端丽的样子。 采月有些战战兢兢的跪下去:“娘娘,皇后太后都去了,您就是宫里最大的那位,奴婢想这才是陛下留您的理由。” 可高贵妃根本听不进这些,嫉妒的滋味她这段日子尝了太多,这感觉让她恶心至极,她冷冷的嗤笑:“那日,陛下离了本宫这,转头就去了瑶华苑,真是热闹,一个个的都那么有手段,陛下难道忘了吗,那个贱人将本宫推下了水!” 她此刻的神情称得上可怖阴沉,从来没有见过主子这样的采月咽了口唾液,一言不敢发。 “还有皇后,真是老了,管理后宫日日惦记那点银子,本宫的碳都被克扣。” 无一事让她顺心。 高贵妃的手捏紧桌角,白皙的手背上浮出青色的经络,她柔柔一笑,又变成了往日的模样:“采月,起来。” 采月眼皮一跳,看着她的样子有些不安。 —— 昭月想要的空中楼阁终于也建好,赫权寻了种子洒在红柱上,她好奇的摸了摸:“这是什么。” “爬草,宫外不值钱的野草,开春了花开它就能缠在楼阁柱上,生命力强,会一直攀上檐,到时候为小主遮阴也不错。”赫权解释道。 昭月点了点头。 赫权弄好后看向她,方才她一直在院子里玩花,此时发鬓上落了花瓣都不知道,还傻乎乎吃着甜糕。 他洗干净手,唇边泄出笑意,走到她面前直接将盘子拿走:“等下都要吃午膳了,小主少用点甜的。” “还我!你还我!赫权!” 昭月气的牙痒痒,这是芳妃差人送来的,一看就是秦一的手艺,许久没吃她做的东西,她自然馋的厉害。 这糕点清香不腻,微甜软糯,她没忍住就连吃了好几块,配上桃溪给她煮的奶茶,简直快乐似神仙。 她从椅子上伸手去够赫权手里的盘子,他却随意的举高,昭月就怎样都拿不到了。 瞟见赫权的眼神看向了奶茶,她连忙去拿,但依旧没有他快。 昭月眼巴巴看着奶茶和糕点都在他手上,小嘴一撇,气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小手一摊,一摊烂泥似的瘫在榻上:“当了小主,连吃个东西都不行,老天爷,你来评评理啊。” 她这副样子可爱极了,赫权轻咳一声将东西放到旁边的桌子上,俯身忽然靠近她:“评什么理,嗯?” 一张倏然靠近的俊美容颜,昭月吓了一跳,愣愣的忘了要说什么,见他抬起手,手掌猛的攥紧,心脏扑通扑通直跳,闭上了眼。 结果头顶被轻抚了一下,她听见赫权戏谑的嗓音响起:“小主头上落了花瓣,奴才僭越了。” “小主怎么把眼睛闭上了?” “咳咳咳咳……”昭月睁开眼睛剧烈咳嗽起来,端起旁边的茶杯往嘴里送,结果没有水,她只好讪讪的放下,站起身僵硬的露出笑:“今日的天气,还真是不错。” 她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她总不能说刚才闭眼,是以为赫权要……要那个她! 顺了顺心口,万幸他没有追上来问。 秋菊拿着扫帚从门口进来:“小主,奴婢刚才捡到个东西。” 昭月接过,是一个长玲珑珍珠耳环,宫里小主才用得起,而且凝珠阁偏,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出现这样一个物件。 “你就在门口看见的吗。” 秋菊摇头,老老实实道:“奴婢想着扫了门口,别处的叶子风一吹又来了,就干脆将整个宫道都扫了,这个耳环……是靠近枕书楼的那条路捡的。” 枕书楼。 昭月脸色一变,宁如馨? 她嗯了一声:“也许是芳妃来的时候不小心掉的,先收着,辛苦了秋菊,你先去下去。” “是,小主。” 赫权走过来:“怎么了。” 昭月将耳环递给他:“像谁戴的。” “秋祈之行,陛下出宫,羽林卫定会跟着,后宫留半数与禁军即可。” “看来我还是将她的胆子想的太小了,她当真天不怕地不怕。” 昭月冷笑一声:“你收着,同那个玉佩放在一起。” 赫权目光深谙,压低嗓音:“其实……奴才希望这次出行,小主可以就在宫里。” “为什么?”昭月看着他的脸:“你……是不是有什么动作。” “小主怎么这样问,一个奴才,能有什么动作。”他勾唇:“奴才只是觉得陛下继位尚短,出宫后如若有异动,小主若是被牵连如何是好?” “你都说了羽林卫会跟随,有什么好怕的。”昭月打了个哈欠:“有些饿了。” “桃溪刚做好。”见昭月偷偷朝那盘糕点而去,赫权眼疾手快的揪住她的衣领:“吃了饭,自然就不馋了。” …… 天杀的狗太监! 昭月朝着空气挥了挥拳头。 明日一早启程,桃溪伺候昭月午睡后,就同秋菊给她收拾行李。 晚上楼阁四面透风,坐在上面都觉得冷,赫权找了屏风来将帷床围住,又燃了炭盆放在中间。 昭月上来的时候惊讶极了:“好暖和。” 她脱了斗篷坐在床上:“这是红杉木床?你在内务府弄来的?” 随口一问罢了,别人不清楚赫权的能耐,她还不知道吗,能在宫中来去自如,弄张床还不简单吗。 “奴才自己做的。” 昭月一顿,仔细又看了眼,见他脸色坚定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你,你做的?” 手指摸了摸圆润的床头:“小权子,你真是能文能武,无所不能,做我宫里的大太监,真是太委屈你了!” 赫权挑眉:”噢?那依小主所言,奴才适合做什么?” “当然是……”昭月猛然刹车,把喉咙那句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咽下去,眼眸弯成一道月:“当然是厨子,木匠,神医,你样样都精通,到哪里都饿不死的!” “谢小主吉言。” “我这炭怎么换了?”昭月注意到无烟的炭盆,疑惑道。 楼梯有脚步声,随即朱定袁的声音传来:“月儿,可是歇下了?” 第43章 出宫 昭月下意识看向赫权,他压低声音:“奴才先退下了。”极快的隐于屏风之后,与上来的陛下错开。 朱定袁只余光瞥见一长身如立的身形,他从屏风进来,见昭月乖乖的倚在床上看着他笑,并不起身迎接。 他的注意力便全部放在她身上,佯装生气:“大胆,朕来了还不行礼?” 这里面不冷,昭月穿着白墨间色的单绢裙,她懒懒的伸出手将发丝打了个圈,眼波含水,柔柔起身:“陛下上次说没人的时候,臣妾见了您不用行礼,这才多久,陛下就忘了。” 她行礼的时候眼尾微挑,一直看着朱定袁,一举一动都散发着勾人的意味,阁楼四角的海棠花开的极艳,如点缀黑夜的缠花。 朱定袁狭长的眼微微眯起,喉结滚动几下,身子再次涌现一股酥麻。 每次见到她,都能让他眼前一亮。 今日的打扮,她就如山水画中最绚丽的一笔,那绢裙从腰间收紧,玲珑有致的娇躯傲然展示。 她就如同妖精,吸食了阳寿,越发美丽。 朱定袁伸出手将她扶起,熟练的将她带到怀里,任由她坐在大腿上。 昭月偏过脸不做声。 “朕只是逗逗你,方才你再跟奴才说什么?” “哼。”昭月还是不说话。 朱定袁瞧着她低垂长卷的睫毛,好脾气的哄道:“好好好,朕错了,月儿不记君子之过,好不好?” “只是问了嘴炭火怎么变了。” “朕知道你怕冷,那黑炭呛人,朕舍不得你受委屈。” 他看了眼周围的布置:“月儿漂亮,人也聪慧,瞧这阁楼,朕见了都喜欢,以后朕经常来,好不好?” “陛下待臣妾真好。” 朱定袁很少哄人,耐着性子对她这样,却觉得很是舒坦,感受着她软若无骨的娇躯,他起了强烈的感觉,忍不住低低喘息了一声。 他不是重欲之人,却在她这儿屡屡犯错,想到昨日晚上的思恋之苦,荒唐梦境,他的手臂收得更紧,像是要将昭月嵌入怀里。 昭月吃疼一声挪动,却听见他吸了一口气制止道:“别动……呃……”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哑了。 昭月察觉到危险的信号,立刻乖乖的一动不动,她抿着唇,强忍着心底的排斥:“陛下……这上面还是有些冷,我们下去。” 朱定袁却想试试别的趣味,将她面对面抱在怀里,温润的脸颊有些薄红,笑的有些邪气:“朕觉得这里甚好,现下可以动一动了……月儿。” 死流氓。 昭月还真不知道朱定袁有如此一面,上一世她在床笫上费了好大一把劲,他倒是一直淡淡,两月才想起她一次。 如今呢,赫权给的东西就这么厉害吗。 见她竟然在发呆,朱定袁皱眉,他将昭月压在床上:“在想什么。” 昭月为难道:”陛下,明日就要出宫,路途奔波……为了身子,陛下今日还是早些睡。” 朱定袁停住动作,似乎被说动了,昭月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却被他握住了手腕:“可是朕不想。” 昏昏沉沉的感觉又来了,昭月努力想睁开眼将他推开,却浑身无力,身子被他翻过去,衣裳落在了地上。 身上的力道忽然变轻了,朱定袁像换了一个人,极尽温柔将她抱了起来。 “嗯……陛……下……”她开口想问怎么了。 困意却排山倒海的袭来,贴着她的身体微凉,他抱的很紧,他的下巴靠近在她的额头,呼吸轻轻,她听见一声极浅的:“睡……” 陛下怎么了。 昭月彻底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亮,许是知道帝后出宫为天下祈福,今日睛空万里,白云浮悠。 她身上盖着厚被,昭月将手伸出来,赫权刚上来:“小主醒了,陛下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 “不知道怎么了,昨日困得厉害。”昭月伸了个懒腰:“被子是你给我盖的吗。” “让桃溪送上来的,小主您陪着陛下胡闹,也要记得现在不是夏日,还真敢在上面睡了。” “错了错了。”昭月不想听他的唠叨,立刻态度极好的认错。 赫权这才闭上嘴:“洗漱,用了早膳就要启程了。” 昭月打扮好后,用早膳的时候偷偷问桃溪:“昨日是你送来的被子?” “嗯,小权子说晚上更冷。”桃溪脸蛋红红的,有些不敢看她。 “怎么了?做贼似的。” “小主,您晚上同陛下的动静好大……奴婢上去的时候还看见陛下一直抱着您。” …… 昭月脸色一僵:“你……当真看见了。” “奴婢不是有意偷看的,小主,奴婢觉得陛下真心喜欢你,今日早朝,又让我别吵醒你。” 怎么回事。 难道真的是陛下吗。 昭月回忆着心头异样的感觉,她明明不该质疑桃溪的话,可为什么有些念头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跳出来。 桃溪不会骗她的。 “你怎么了小主,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呛了风,奴婢就知道昨日拿的被子不够厚,你别着急小主,奴才去收拾药包去。”桃溪急急忙忙的离开。 赫权进来:“怎么了?” 昭月眸色一闪:“你昨晚,在干什么?” “昨日?昨日奴才交代桃溪后就出宫了,怕小主路上无聊,奴才买了许多义和斋的糕点,还有一些话本子,今早才回来。”赫权提起手中捆好的书。 昭月垂下眼:“我吃饱了,跟桃溪说一声,准备好了就走。” 前往宫门,朱定袁下令给去的妃嫔都准备了銮轿。 太后,帝后从正门而出,妃嫔们从南门而出汇合,到宫门处的时候,昭月偷偷掀开帘,看见羽林卫果然跟随圣驾,声势浩大。 桃溪坐在她旁边:“小主,小权子居然还会骑马,你瞧他换上常服的样子,哪像个太监。” 昭月却将帘子合上,打趣道:“有什么好看的,小桃溪,你往后瞧瞧那些羽林卫,可有喜欢的,等你家小主混好了,求陛下恩典你,好不好?” “那里面可都是皇亲国戚,家世不俗的好男儿噢。” “小主!”桃溪羞的脸蛋通红。 第44章 醋意 去往上清寺祈福,一路南上,天气微风晴朗,钦天监说近些天不会有雨,难得的吉日庇天,所以陛下直接定了日子。 军队走在最前方,依次是帝后,太后,妃嫔的马车。 许是因为出了宫,每个人都找回几分小女儿样子,生机勃勃,鲜活明亮,洗刷了在宫中的沉寂。 连皇后看起来都脸色红润,与之前虚弱的样子判若两人,她坐在朱定袁身侧,含情脉脉的注视着男人,悄悄靠近他,想将头倚在他肩上。 以前在王府,他们也是恩爱过的,那时出去游玩,他也曾说过动听的海誓山盟。 她眼神一暗,还未触及到陛下,外面黄全的声音传来:“陛下,齐嫔晕车难受,想休息。” 朱定袁睁开眼:“走了多久了。” “一个时辰了,还要两个时辰。” “休息一会。” 他看向皇后:“累不累,朕看你今日脸色不错,是新来的太医开的药吗?” “嗯,陛下寻的太医医术高绝,臣妾吃了觉得浑身舒坦,头也没那么疼了。” “那便留下他。”朱定袁点头,掀开帘子,郊外的竹影摇曳,空气清新:“朕下去透透气。” 出行带的羽林卫都是精英中的翘楚,昭月知道暗处还有保护陛下的暗卫,她见马车停了让桃溪把赫权带的吃食给她。 谁知她眨巴一下眼:“什么吃食,小主,小权子没给我呀。” …… 昭月只好深吸一口气:“去把他喊来。” 桃溪下了马车,过了会,马蹄声纷塌而至,一只干净匀称的手将帘挑起,赫权骑在马上微弯身子:“小主唤我。” 他今日穿着蔚蓝色的宫服,不如在宫中拘束,袖口还绣着花竹,莲花目勾人痣,桃溪莫名有些心虚,看了眼周围,无人看向她们。 她这才道:“你带的东西呢。” 赫权浅笑:“小主说什么,奴才听不清。” 昭月横了他一眼,只好挪到窗边,压着嗓又问了一遍:“我饿了,你给我带的东西呢。” 赫权凑近她的脸,将她吓了一跳,昭月白皙的脸迅速红了一片:“你,你干什么。” 他眉头一挑,伸手指了指车内的小柜:“奴才放在那里面了。” 原来只是告诉她东西的位置。 昭月微囧:“咳,没事了,你走。” 她连忙把帘子放下。 桃溪正要上车,就看见陛下走了过来,她连忙行礼:“陛下万安。” 朱定袁摆了摆手,直接上了马车,昭月侧着身子打开柜子,以为是赫权斗胆上来了,直接道:“谁准你上来的,下去!” 结果是朱定袁诧异,又带着几分笑意:“喔,朕刚来月儿就要赶走朕,真是伤心。” 他并未穿明黄色的龙袍,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此次出宫不算大张旗鼓,他着淡色常服,束发银冠,看起来倒是如同温润的清俊王爷。 朱定袁对着她笑。 昭月连忙站起身要行礼,可马车不够高,撞到了她的发髻,她吃疼一声,不好意思的看向男人:“陛下……” 笨手笨脚的小模样。 朱定袁不但不生气,还牵起她的手将她拉到身边:“朕来看看你,昨日……坐车可有不适?” “臣妾还好,陛下这样来找臣妾,是不是不太好。”她实在不想青天白日说这些,扯开话题。 朱定袁见到她就想抱着,闻着她身上的清香,努力克制心中的冲动,他的手掌情不自禁抚摸起她盈盈一握的腰肢。 昭月脸色一僵,一动不动。 “不知怎么了,朕总是想着你。”他目光在昭月绝艳的脸颊上游动,呼吸越发炽热。 “陛下……您……”她话还未出口,就被男人一把捞起,坐在了他怀中。 ! 这成何体统! 昭月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根,一双狐狸眼水光潋滟,手挡在他胸膛:“陛下,不行……” “什么不行?”朱定袁假装不明白她的意思,将她的腰往自己怀中一带,几乎是鼻尖相贴的距离,他身上的龙涎香迅速裹挟昭月,他那股劲是帝王的势在必得,霸道至极。 昭月躲闪他灼热的目光:“什么……什么都不行……” “哈哈哈。”朱定袁见她害怕至极,恨不得缩起来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他的确有心做什么,但这次却是不行。 “朕逗逗你。” 朱定袁抱紧她,将下巴抵在她肩膀上,闭上眼平缓略微急促的呼吸:“让朕抱一会,难受……” 昭月感受到了他的异样,把自己想象成了毫无感情的木桩,生怕刺激到他。 半炷香后,他终于睁开眼叹了口气:“朕真是被你迷住了。” 昭月只当笑话,并未往心里去,娇嗔着对他飞了一眼:“陛下不要欺负臣妾了。” “好,回去在欺负。” 昭月没有回应,只魅惑的瞥了他一眼,将他的手拉起来,轻轻咬了一口他的手指。 轻柔的力道,温热的口腔,勾人的眸子。 这一幕让朱定袁呼吸一顿,差点再次破功,他低低骂了句:“妖精。” 随即吻了吻她的脸颊,才神清气爽的下了马车。 朱定袁一走一回头,黄全:“陛下,齐嫔还在等您呢,您怎么跑到常在这儿来了。” “齐嫔,太医没去给她看吗?” “去了,但她一直喊着要见陛下。” 他嗯了一声,朝齐嫔那边的马车走。 昭月正用帕子用力擦着脸,门帘呼啦一下被掀开,赫权一脸阴沉。 她连忙开口:“你,你疯啦,快下去!要是被人看见……” 赫权单手捏住她的下颚:“小主再叫大声点,让她们都来看看?” 昭月猛的闭上嘴,从他手中挣脱:“你干什么!” 赫权瞧着被她搓红的脸,低沉的声音喊着克制的怒气:“陛下来了。” “关你什么事!”昭月觉得他莫名其妙,呛了他一句。 赫权沉默,将帕子拿过来:“小主手重,奴才帮您。” 他不由分说的将昭月扯到怀里,他身量比陛下高些,也清瘦一些,可当昭月真真实实坐在他怀中,才发现他并没有那么瘦弱。 甚至,他是十分具有侵略性的。 第45章 遇刺 以前靠近他,总被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冷香包裹,觉得害怕刺骨,今日昭月仔仔细细闻见,才发现他身上全是海棠花的香味。 还有她房中,院中的味道。 早已将他那股冷漠的味道压住。 昭月被他抬着脸擦拭,看着他低垂专注的眉眼,忍不住捏紧他的衣襟。 里里外外,看着都像是她的人。 属于她的奴才。 赫权微凉的指腹触到她的肌肤:“好了。” 昭月颤了一下,连忙从他怀里起来:“大胆。” 赫权将她身旁的柜子打开,拿起里面的包裹,昭月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去抢,却被他轻轻松松扼住了手腕。 “你要干什么!” “方才陛下应该给小主带了别的吃的,奴才这东西应该不够小主看的,奴才就拿走了。” 他说完阴恻恻一笑,直接下了马车。 “不是,陛下……” 速度之快,昭月只看见他翻飞的衣诀:“没给我吃的……” 看着空空如也的车内和柜子,她忍不住仰天长叹,造孽啊! 哪有混的不如太监的主子! 那边朱定袁快到齐嫔马车处,却刚好遇到宁如馨下来透气,她今日装扮颇为小家碧玉,让男人眼前一亮。 她柔和一笑,拿着一盒东西对着陛下款款而来。 朱定袁:“往日觉得馨儿同贵妃几分相像,今日一看,还是馨儿灵动大方。” “臣妾蒲柳之姿,不敢与娘娘相提并论。” 她手中端着食盒:“听说齐嫔姐姐晕车,这是臣妾出发之前特意找太医问了药材,又请御厨做成了丹丸零嘴,味道还不错,还能缓解晕症。” 朱定袁讶异,目露赞赏:“馨儿心细如发,聪慧过人。”他打开食盒。 齐嫔的车帘掀起,她脸色苍白,看着站在陛下身边笑的温婉的宁如馨,眼中闪着恨意,手指紧紧抓着门框:“贱人……” “给齐嫔送去。”朱定袁吩咐一声,宁如馨补了一句:“陛下给太医看看再给姐姐吃,免得她吃不消其中的药材。” “嗯,还是你周到,黄全,让刘太医看一眼。” “嗻。” 宁如馨看了眼天色:“臣妾也休息好了,陛下可要启程?”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羽林卫拔剑之声,方才静谧,偶有一阵微风的竹林忽然发出簌簌之音,数十名黑衣人蹿出,朱定袁迅速拉过宁如馨。 “有刺客!护驾!” “保护太后!” “保护皇后!”黄全吓得要命,扯着嗓子喊道。 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身手狠辣,此刻正巧朱定袁没有在车上,他成了靶子,羽林卫迅速朝他靠拢,将他围成一圈。 “上去!”朱定袁目光凌厉,护着宁如馨上马车。 但黑衣人人数不少,很快将羽林卫分散,朝着他刺来,宁如馨没有尖叫,忍着恐惧朝马车上爬。 三四个黑衣人缠着朱定袁打斗,她咬牙心一横,从马车滚下来,看准一人的动作,朝朱定袁扑去:“陛下小心!” 朱定袁会武功,但他没有料到这些黑衣人如此有章法,似乎要刺他,却又每一招都故意落空。 宁如馨忽然扑过来,弄巧成拙帮他挡了一剑,朱定袁立马抱着她:“宁常在!” 那黑衣人同几人对视一眼,立刻撤退,却被羽林卫赶来一刀刺死。 那羽林卫身手利落,他看向正抓着黑衣人的赫权,嘴角勾起笑,抢先他一步杀了那人,将尸体丢在朱定袁面前。 “属下救驾来迟,陛下恕罪。” 他说完,旁边活捉了黑衣人的羽林卫燕阳皱眉看了他一眼:“陛下,这些人是常年混迹这里的山匪。” 那人吓得颤颤巍巍:“小的不知是大人,俺们就是想抢点银子。” 万幸宁如馨只是伤到了肩膀,朱定袁让人将她扶下去治疗。 他眉头拧紧:“朕方才看你们不是要下死手,所以不杀你,黄全,联系地方巡抚,将此地的所有山匪肃清!” “干得不错。”他对着燕阳点头,随后视线落到魏若明的脸上:“你的身手狠辣,生面孔,是太和殿驻守的新人?” 燕阳还未回话,被他抢先一句:“回陛下,属下是低等羽林卫,因此时随行人手不够,才将属下抽调过来。” 朱定袁嗯了一声,见他五官端正,目露尖锐:“不错,以后跟着燕阳,你锦衣司不是缺个得力的,就他了。” 燕阳咬牙看了他一眼:“是。” “谢陛下隆恩。” 一场有惊无险的闹剧。 齐嫔知道宁如馨救了陛下之后,在马车内气的脸蛋通红,直接掀翻了送来的晕车丸:“什么好运都让她占去了!贱人!怎么没将她刺死呢!” 婢女小荷连忙捡起地上的东西:“小主!当心别人听见!” 朱定袁安抚太后后直接上了宁如馨的马车。 皇后叹了口气:“寻秋啊,把本宫带着的人参给宁常在送去。” “娘娘……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换个别的。” “她救得可是陛下。”皇后摇摇头,示意她快去。 心中一阵五味杂陈,方才如若是她为陛下挡剑该多好,她狠狠搅弄着手中的绢帕。 而昭月却懒懒的趴在窗上,问外面的赫权:“喂,是不是你弄的。” “奴才哪有那么大的能耐。” “啧,我可是看见你方才去给朱定袁杀敌,可惜被人抢先了,你是不是想这样去他宫里当贴身太监,你不是想进太和殿吗?” 昭月一字一句说着,有些幸灾乐祸:“可惜啊,被人捷足先登了,真是辛辛苦苦,为他人做了嫁衣噢。” 赫权侧头盯着她,轻笑了一声:“这样刀光剑影的,小主倒是不怕,看的……这样仔细。” “大事活不了,小事死不了。”她本来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怕什么。 赫权看向远处站着的羽林卫:“宁如馨这个伤真是恰到好处,两个男人都在牵肠挂肚。” 昭月反应过来:“燕阳来了?” 这过分狗血的桥段,想到两人爱的死去活来的样子,昭月看向赫权,她脑中有了个大胆又荒谬的猜想。 他们两个,不会又要见面? 赫权微微勾唇,一言未发,将包裹递给她:“少吃些,要出发了。” 第46章 上清寺 嫔妃们简单用了些膳食,继续行程。 太医为宁如馨查看了伤势:“陛下,常在伤得不重,等到了上清寺,熬上几服药即可缓解疼痛。” “嗯。”朱定袁看着她白皙的肩头,此刻那儿打着绷带:“是不是很疼?” 他心里有些感动,哪怕没有她的挡剑,他也能击退敌人,但有人愿意为他去死,这份爱意令他心中喜悦。 宁如馨摇头,对着他笑的羞涩:“只要陛下无事,臣妾觉得一点也不疼。” 朱定袁叹了口气,将她搂在怀里:“傻。” 燕阳在外禀报:“陛下,还有半个时辰抵达上清寺,方圆十里并无危险。” 他的目光透过帘同宁如馨交汇一瞬,看着两人相拥的场景,他不易察觉的黑了脸色。 “嗯,加快步伐,天黑前务必赶到。” 朱定袁察觉到怀里娇躯有些僵硬,连忙询问:“怎么了,是不是朕压着你伤了。” “臣妾哪里是这样娇气的瓷娃娃,陛下用些东西,方才都没怎么吃。”宁如馨掩去眼中的情绪,将旁边的盘子奉上,吃疼了一声。 “朕自己来,你好好歇息。” 宁如馨拉住他的衣角:“陛下是要走吗。” 她眼底满满的不舍,男人按住她的手背,语气颇为宠溺:“朕不走,陪着你。” 宁如馨这才露出开心的笑,将外袍系好,躺在他身侧闭上了眼。 上清寺是天兆国寺,位于云东湖中央,寺高路长,到半山后需徒步长长的台阶,才能到达寺门,不可坐车,不可坐轿,否则心不诚佛不佑。 连太后都下了马车,在皇后的搀扶下上了台阶,她精神奕奕同住持行礼:“哀家不过离开几月,已十分想念大师的手艺。” “早已为太后备好。”住持和煦一笑。 宁常在受了伤,住持心善,允许她坐车走另外一条道,她再三坚持不敢破了规矩,朱定袁一挥手将人直接抬走。 昭月下了车就瞧见齐嫔一张脸拉的极长,她被婢女扶着,十分虚弱的对着朱定袁道:“陛下,臣妾实在身子不适,可否同昭常在同行?” 朱定袁上下打量她几眼:“朕瞧你方才用膳的样子,不像是身子不适。” 他假装思索着:“一碗鲜汤,两碗素肚,一碗鱼圆……” “臣妾,臣妾觉得身子好多了,现在就入寺。”齐嫔露出一抹牵强的微笑,拉着婢女连忙往上去。 昭月偷看了全过程,忍不住噗嗤一笑,桃溪问:“小主,您笑什么。” “一出好戏。” 她瞧了眼周围,赫权不见踪影,羽林卫把守寺门与阶梯之侧,这上清寺如今怕是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她不关心赫权干什么去了,忘了眼九十九节台阶:“锻炼身体,阿弥陀佛。” 这台阶不算多难爬,但对于宫里这些养尊处优的主子说来,着实不算容易,昭月还算得体的到了寺门,吐了口气,结果就看见魏若明站在驻守门口,对着她痞痞一笑。 她假装没看见,移开视线。 齐嫔急促的呼吸声在她身后传来:“小,小荷……水……本宫要喝水……” 她精心打扮的装束,是发髻也歪了,衣裳也沾了灰,特别是脚上那双步步生莲花盆鞋,昭月已经想到了她的脚明日有多难受。 小荷连忙从包裹里找,她急得自己扯了包裹去。 进了上清寺,就要按寺里的规矩来,僧人们的表情都淡淡的,见到她们并无巴结热切:“小主们随贫道来,僧房已准备好。” “多谢大师。”昭月点头:“娘娘也同我们在一处吗。” “太后,陛下与皇后娘娘在西殿,小主们在东殿,寺中房间不多,故而如此安排。” 昭月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齐嫔从她身边路过时,赏了她一记飞眼。 …… 她不在乎住哪,她在乎的是宁如馨住哪儿,看了眼对门紧闭的房间,谢过带路的小尼姑,桃溪将门关上:“小主先歇会,奴婢打扫一下。” 极其普通的禅房,但干净整洁,昭月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这车坐的我腰酸背痛的,桃溪我睡一会,等下你也下去休息,用膳的时候记得叫我。” “好,我去给小主灌个汤婆子。” “呜呜还是你贴心!” 不像那个死太监,影子都没一个。 右边的房内,齐嫔一进去就踢了鞋子,她气的要命,坐在床上拿起杯子扔到地上:“一个两个都是贱人,区区常在,也配同我住在一起!” 小荷把鞋子捡起来:“小主,这是你最喜欢的鞋,犯不着同她们置气,如今令嫔这个样子,高贵妃也没来,陛下还是想着您的呀。” 她三言两语,最后一句说到了齐嫔心坎里。 是啊,陛下还是想着她的。 想到这齐嫔脸色好了许多:“在令嫔身边恭维她这样久,寿宴的好点子全让给她了,结果呢,真是蠢的没边。” “小主,陛下解了她的禁足,全都是您让她写了悔过书的功劳,小主聪敏过人,不如……” “不如什么?”齐嫔端着茶杯,捻着杯盖虚刮着茶沫。 “如今除了高贵妃,得宠的莫不是昭常在与宁常在,您何不在这两人之中选一个呢?” “荒谬!”齐嫔脸色一变。 “本宫可是嫔位,同她们同流合污算怎么回事,宁如馨那个样子看着就恶心,简直是下一个高贵妃。”想到她刚进宫被高贵妃磋磨过得模样,她就忍不住怒火中烧。 “至于昭常在,狐媚子似的,不见陛下多么宠爱,也没见她多会争宠,这样的姿容太危险,保不齐哪日就被她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害了命。” 齐嫔长叹一口气:“罢了,怪就怪我没有好的家世,令嫔有个好爹爹,她复宠是迟早的事情,为她驱使我虽不甘,但总归也有好处。” 小荷不再规劝,乖巧的站在她身侧伺候着:“奴婢是心疼小主。” 上清寺后面是江陵河道,与巫山接壤,天色相连,晚霞晕布,格外美丽,赫权悠哉悠哉的坐在屋檐上,将嘴里的枯草吐掉,打开瓦片翻身而下。 第47章 偷窥 他看着黑漆漆的室内轻笑一声,屋顶的缝隙透出一点光来,赫权借着这点光,将床头的烛火点燃。 而后看向酣睡的人儿。 她缩在普通的灰蓝色被子里,小小的一团,显得娇小了许多,那张看着他总是生气的脸,此刻无害纯然,鼻头浑圆,睫毛又长又浓密,像极了一只刚化形的狐狸。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半跪在了床前,鬼使神差一般伸出了手指。 轻轻触及她柔嫩的肌肤,从鼻尖向下描绘到饱满的唇上,他像被烫到一般陡然惊醒,连忙蜷缩自己的手指。 赫权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很难用语言描写他此刻在想什么,但肢体是骗不了人的,他很想将她抱入怀中。 像前几次,每次那样。 听她软绵绵的呻吟。 他捏紧手指,冷白的皮肤,青色的经络从手背迸出,浅淡冷疏的眸子里一片挣扎,如泥沼如漩涡。 床上的人儿嘤咛一声,似乎觉得有些冷,拉了拉被子裹得更紧,昭月有些口渴,迷迷糊糊睁开眼,却发现面前蹲着一个人。 “啊!”她吓得三魂没了七魄。 赫权眼疾手快的捂住她的嘴,却被她拉住衣领,顺势倒了下去。 昭月见他要倒在了她身上,慌得急忙往后挣扎,结果一脚踢到了他的裤裆。 “嗯……”赫权闷哼一声,将她乱晃的手腕压住,咬紧牙槽:“是我……” 昭月一口咬在他手上:“就是因为是你我才叫!” 赫权瞥了眼手掌的小牙印,甩了甩手:“嘶……几个时辰不见,小主属狗了?” “谁让你悄悄蹲在我床头的,真的很吓人。”昭月见他脸色有些不好:“我没有咬的很重啊,你别装。” 赫权坐在床上低喘一声,看向自己的下腹:“小主可不止咬了奴才。” “我踢到你了?”昭月裹着被子,无所谓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个太监,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力气也不大,你可别想故意讹诈我。” …… 赫权忍着痛楚,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小主开心就好。” 见他情绪一下子冷下来,似乎是生气了,昭月有些犹豫的摸了摸鼻子,朝他这里挪了一下:“生气了?” “好好我真不是故意的,下意识以为有贼嘛。” 明明是他一声不吭吓她,怎么到头来是她道歉。 昭月无奈至极。 “你找我干什么。” “明日就开始祈福仪式,今晚陛下肯定不会来,所以……奴才见小主无聊,特意来请小主看戏?” “噢?什么戏,本小主可不是什么戏都愿意赏脸的。”昭月颇为自傲的哼了一声。 昭月抬起她的下巴,将她的视线窗户处。 普通明纸糊的窗,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破了个小洞,那儿伸出了一根空竹,里面冒出须须缕缕的烟雾。 “这是……”昭月眉头一皱:“迷魂香?” 赫权直接揽住她的腰:“小主把嘴巴捂好了。” 失重的感觉陡然出现,吓得昭月连忙缠在他身上,她都来不及尖叫,再睁开眼时已经趴在了屋檐上。 她趴着看向翩然而立的男人,磨了磨牙:“混蛋。” 凭什么他下落的姿势那么帅。 赫权蹲下朝她嘘了一声,轻轻拨开昭月面前的瓦片,露出极小的一条缝。 他也趴下来,两人一起往下看去。 宁如馨的房内一片漆黑。 她朝赫权使眼色:你觉得燕阳会来吗,他当真胆子那么大? 赫权挑眉,示意她耐心一些。 月亮悄悄挂上树梢。 静的昭月困意上涌,好几次撞到赫权肩膀上。 终于,下面的房内有了动静,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即亮起火折子,男人将烛火点了两根,摇了摇床上的女子:“馨儿……馨儿……醒醒。” 宁如馨睁开眼,看见面前的人开心的坐起来,却又马上偏过脸:“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好馨儿,别生气了,我好想你。” “油嘴滑舌,那我写信给你,你为什么不来见我。”宁如馨红了眼。 燕阳抚摸她的脸颊:“馨儿,太和殿繁忙,之前我们见面丢了个玉佩,我害怕有心之人捡去,寻了许久。” “那找到了吗?” 宁如馨冷哼:“既然你这么害怕,以后我们不要再见了。” “不要这样说,我的心和人都是你的,好馨儿……”燕阳哄着她,将她抱住。 “今晚你怎么不怕了。” “那玉佩没有什么明显的图案,估计是哪个贪财的奴才捡了。”燕阳的目光落在她肩膀上:“今日你受了伤,我很担心。” 他解开宁如馨的外袍。 上面趴着的昭月连忙捂住眼,赫权笑着把她的手拿下来,做着嘴型:怎么了? 这已经是昭月第三次偷看了,她还是经不住脸蛋晕红,她觉得接下来的画面应该不适合偷看,想下去。 可已经到了上面,此刻随意动一下,保不齐就会被燕阳发现,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呆在,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宁如馨的外袍滑下,露出白皙的肌肤,肩膀处的伤口包的严严实实,燕阳心疼的看着:“是不是很疼。” 她靠在他怀中摇头。 “为什么要给他挡剑。”燕阳嗓音低下去:“你……是不是……” 宁如馨伸手止住他的话,水眸似雾:“那时我离他很近,我只是想着给他挡剑一定可以固宠,才会这样做。”她抚摸男人的脸庞:“我的位分越高,权力越大,见你就会越容易。” “所以……你是为了我们对吗,你对他没有别的心思……” 宁如馨眸子闪过古怪的神色,可惜燕阳看不见,他只听到她柔和的语气:“对……燕哥哥,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你答应过我,你会永远保护我的,对吗。” “馨儿,我爱你。”燕阳情难自控的吻上她的脖间。 “不行……还有人。” “我来之前下了迷魂香,嗯……” 听见这句话,宁如馨便任由他动作,因为有伤,燕阳躺下去,让她坐在自己身上,看着她愈加动人的面孔,他喉头滚动,吞了好几口唾液。 第48章 风波 意乱情迷,宁如馨对他倒是格外信任,丝毫不掩饰唇里泄出的呻吟,火烛昏暗,但离得近,怎样都看得清楚。 昭月实在不愿听,捂住耳朵,也不愿意看,悄悄偏头,却对上一双笑意满满的眸子。 他,他怎么一直盯着她看? 也对,这样的香艳场景,对一个太监来说估计没什么吸引力,昭月瞪了他一眼,示意她想要离开,马上离开! 赫权微微一笑,看向门口,似乎在等什么,在昭月伸出手在他手背上揪了一把后,他才轻嘶一声,揽住昭月的腰肢,闪身回房。 同时院门被推开。 魏若明带着几个人进来,朱定袁的身影也缓缓出现。 燕阳飘飘欲仙中忽然一顿,眼神瞬间清明,极快的捂住宁如馨的唇:“有人进来了。” 他低声警告,压抑着\/\/迅速离开,宁如馨不明所以,双腿缠上他:“嗯……” “我先离开,我在你房中也放了迷魂香,快闭上眼。”燕阳处理好自己,瞧了眼房间的格局,从横梁上了屋顶。 宁如馨此刻也反应过来,连忙系好外袍躺在床上,心跳如擂。 魏若明动作快速:“陛下,没有刺客,但属下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里,太安静。” 朱定袁皱眉:“进房找了没有。” “小主们都歇在房中,属下不敢。” “把门都打开。”朱定袁先进了齐嫔的屋子。 她睡在床上一动不动。 “你进来。”朱定袁打量四周:“有没有闻到什么。” 魏若明进来观察一圈,迅速在窗户处找到小孔,他凑近闻了闻,到朱定袁面前回禀:“陛下,是迷魂香的味道,此物对人无害,只会昏迷几个时辰。” 黄全:“陛下,昭常在与宁常在也昏迷不醒。” 朱定袁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上清寺怎会有刺客,莫不是你看错了。” “陛下,属下的确看见有人影一路到这儿,才消失不见,而且这安魂香着实蹊跷,容属下到常在房中察看。” 昭月房内,魏若明进来瞧了眼她,她背对着门,被子快盖到了头上,他移开视线。 也不怕被闷死。 他在窗户上找到了相似的小孔,房中也有若有若无的迷魂香味道,窗台上却多了一半脚印。 又去宁常在房中,居然离奇的,也多了几个脚印。 随后,对院中等待的朱定袁禀报这一发现:“她们房中的窗上都有脚印,你是说,她们睡着后,有人进来?” 他温润的脸色瞬间沉下来,这些都是他的妃子,谁有胆子在夜深之时,来到此处,偷窥帝王的女人? “除了脚印,未有任何发现,并且两个脚印的宽度并不一样。” “你是说,刺客是两个人?” 魏若明:“低等羽林卫守在寺外,寺内不过十人,全在此处,但寺中僧人不少,属下不敢妄言。 朱定袁眼眸深谙:“都在这……那,燕阳去哪儿了。” 他话音刚落。 燕阳从门口进来,还提着一个被捆住的小僧,口中塞着布,惊恐的挣扎。 “属下来迟。”他将那人丢在陛下面前,跪了下去。 “你……” “回禀陛下,属下晚上巡逻时见此人鬼鬼祟祟,一路跟到此地,但此处是后妃休息之地,所以不敢僭越,一直守在不远处的树上,刚才这人从后面屋顶摔下来,属下才将他抓来。” 他将那人嘴里的布拿出来。 “陛下……陛下恕罪,小僧再也不敢了,小僧再也不敢了!”他看着年岁不大,眼神却流转间充斥着淫邪。 朱定袁:“深更半夜,你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 “我听说陛下来祈福,还带了妃子,都说您后宫佳丽绝色无双,小僧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他一张脸涨的通红。 黄全:“大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宫里的小主也是你能偷看的?” 燕阳一脚踢在他臀上:“你这双眼怕是不想要了。” 朱定袁额头青筋一跳,挥了挥手:“上清寺居然有你这样的货色,也配自称僧人,拉下去,明日交由主持。” 魏若明看着他的脚,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燕阳打断:“舟车劳顿,陛下快些歇息,这里一切有属下。” “嗯。”朱定袁只觉烦躁,交代一句让太医快点过来,就快步离开。 燕阳面无表情的看向魏若明:“魏侍卫,你救了陛下得了这位置,走了运,就好好呆在羽林卫里,别想些不该想的。” “哦?”魏若明勾起唇:“燕侍长,你今夜不声不响消失那么久,一来就抓到了刺客,真是厉害至极,您的位置,属下可没本事去坐。” “你!” 见魏若明要跟着小僧离开,他立刻拦住:“这些事情轮不到你插手,留在这儿守好院子,再出什么差池,怕是跟我走的就是你了。” “属下,遵命。”魏若明停住脚步,意味深长的看着燕阳着急离开的背影。 那两个脚印,分明都同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僧对不上。 路中,燕阳对着手下开口:“行了,你们去巡查,这个人我亲自关押。” “是。” 那小僧等他们离开后立马跪在地上:“大人,我已经照您吩咐的说了,我平日就是调戏偷窥一下小尼姑,您别把我交给住持啊!” “放心,你帮了我的忙,我当然不会忘恩负义。”燕阳看着他,从怀里掏出荷包:“我还要感谢你。” 这沉甸甸的荷包,小僧拿到立刻喜笑颜开:“谢谢大人,谢谢大人。”他忙不迭的打开去看,刚把袋子拉开,脖子处传来刺痛,鲜血喷洒而出。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男人:“大人……” 燕阳将荷包捡起,面无表情的擦干净短刀上的血迹:“抱歉,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 —— 院外,魏若明拦住前来的男人:“你是。” “臣太医院苏子云。”他穿着淡绿色的官服,人似松竹,眉眼淡然明朗:“刘太医在为皇后侍疾,所以才遣微臣前来。” “我以为太医院都是些老头子,没想到还有这么年轻的太医,请进。”魏若明打开门。 第49章 一个接一个 赫权从床底滚出来咳嗽几声:“行了,睁眼。” 昭月掀开被子,脸闷的通红:“什么刺客,又是你弄出来的?” 赫权拍着身上的灰:“这个燕阳反应不错,本来想给朱定袁一个惊喜,让他体验一把抓尖。” 昭月翻了他一眼:“惊喜,你给我的惊吓倒是不少,这下你打草惊蛇,她们肯定不会再见面。” “这可不一定。”赫权忽然凑近她,对着她勾唇浅笑,压低嗓音:“小主不知道吗,人都是有劣性的,既然要追求刺激,那么自然是……什么都不怕。” 昭月往后挪开,还未开口反驳,门口传来脚步声。 她连忙快速拉上被子,赫权也从窗户闪出去。 苏子云站在门口:“臣太医院苏子云,得罪了。” 他推开门,室内安静无光,唯有窗户开了一条缝。 他走去关上,看见上面有极其明显的脚印。 昭月躲在被子里,听见什么太医什么云,闭着眼睛继续装晕。 有人将她的被子掀开一点,将她的手腕拉了出去。 “小主,臣为您把脉。” 好熟悉的声音,是……苏子云? 他也来了? 苏子云坐在床前,隔着帕子将手指放在她的晧腕上,他并未关门,有月光晖晖,洒进室内,也落在她肌肤上,竟白的有些晃眼,让他微微晃神。 他低垂眸子,将帕子拿开:“小主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昭月下意识出声。 发觉自己说了话,懊恼的咬了咬下唇,她只好从被子里探出头,露出一双微圆,眼尾微挑的狐狸眼:“苏,苏太医……好巧呀,嘿嘿……” 苏子云看着她这副样子,嘴唇微弯,又迅速淡下去:“微臣奉命而来,不巧。” 昭月只好坐起来:“发生什么事情了,天色都要亮了,苏太医还跑一趟。” “说是院中进了刺客,给小主下了迷魂香。”他把昭月的手拉过来,继续搭着把脉,却没有隔着帕子。 昭月乖乖的任由他动作:“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真是太可怕了!” “小主无碍,只是体内仍然有些寒凉之症,臣刚进来时窗户也是开的。”苏子云与她对视:“小主怕热,但不可过度贪凉。” “上清寺地处山高之地,又临水而建,夜晚比皇城更冷,小主应当燃些炭盆。” 他语气平淡,但天然有一股教育之态,让人不敢反驳。 听见他说窗户,昭月立刻咳嗽起来,尴尬的摆手:“苏太医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只是上清寺佛门重地,我不燃炭也是免得丢了陛下的脸面,说宫里的主子就是娇奢。” 苏子云这才嗯了一声:“臣回去后为小主开些温养的汤药,小主外热内凉,慢慢调理,急不得,也不能耽误。“ “多谢苏太医。”昭月点头,准备起身送一送她。 哪知苏子云忽然将她脚边的汤婆子拿了起来。 她不好意思道:”我,我抱着捂手的,可能睡熟了脚冷,就踩到脚下去了。” 像为了证明一样,她伸出一只脚:“冰凉的。” 苏子云慌忙侧过身,余光还是瞥到了那抹雪白,这让他想到了初次见面的时,他所见的那副春光。 嗓音不易察觉的哑了几分:“小主歇着,臣来。” 昭月只好等着。 他重新换了热水进来后,把汤婆子递给她,昭月颇有些狗腿道:“辛苦了苏太医。” “微臣举手之劳。” 然后就站在原地看着她。 空气安静了几秒,昭月抱着汤婆子:“苏太医还要去看一下宁常在和齐嫔。” “宁常在无碍,臣去为齐嫔诊脉,那微臣告退。” 昭月点头:“苏太医慢走,我衣衫不整,就不送了。” 他离开后,昭月吁了口气瘫在床上,终于可以睡觉了。 她酝酿睡意,刚进入梦乡。 门嘎吱一声又被推开,她皱眉,声音染上了怒意:“没看见本小主已经歇下了吗!” 该死的赫权,狗太监,最好不是你,不然把你撕了丢到寺外喂狼! 些许轻佻的嗓音响起:“好大的火气,属下一进来,差点吓软了脚。” 昭月猛的睁开眼,看向门口:“魏若明?” 她知道今日他进了锦衣司,成了陛下身边的红人。 “有事吗?”她嗓音娇娇软软的,就算是冷下去,也毫无威慑。 魏若明踱步到窗台,看着加重了痕迹的脚印,伸出手摸了一把,指腹碾着:“小主房中真是热闹。” “什么意思。”昭月心中一顿,眉头轻蹙。 “刚抓了个刺客,又来了一个,小主可知,后妃私通,是怎么样的下场?” 他走到床前,睨着床上的昭月。 “方才听太医说来了刺客,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下魏侍卫所言,昭月真是一字一句都听不懂。” 昭月根本不慌,魅惑的眸子流转,懒懒的仰头看着他:“私通,灭九族……哎呀,魏侍卫提醒我了,这个法子当真不错,如若我这样做了,尚书大人一定很生气,唔……” “到时候我一定写封书信告知他,这法子,可是你替我想的。” 魏若明眯眼,黑色的眸子闪出令人心悸的暗光,他手掌宽大,骨节分明,指腹粗糙,单手捏住昭月的下颚,微微用力就能卸掉她的下巴。 “你可以试试,是你先被陛下发现,还是我先杀了你。” “嗯……嘶……”昭月轻声嘤咛一句,眼中瞬间弥漫出水雾,配上她散着的青丝,未着粉黛却绝色的容颜,如一株盛开的勾人曼陀罗,我见犹怜,让人蠢蠢欲动,心生邪念。 弄疼她了? 他不是没有用力吗? 魏若明下意识卸了力,准备收回手,却被她一把抓住。 她的手指白嫩细长,与他肌肤、尺寸差异之大,她极快的同他十指交缠,牢牢的缠住他的手:“可惜那法子有些难,如若你做同我私通的那另外一人……” 魏若明呼吸急促,看着与她相握的手,竟然没有想着离开,好似她也缠在他的身上,压着他,勾着他,让他无法动弹,十几秒后他才狠狠甩开。 一向冷然痞气的他耳垂通红,嘴里飞快骂了一句:妖精。 急匆匆的摔门离开。 昭月起身关上门,疲惫的倒在床上。 终于可以歇息了! 第50章 昏君 祈福的日子,她们需跟着上清寺僧人作息一同起床,桃溪推开门,看见自家主子眼下那大大的黑眼圈吓了一跳。 “小主,您晚上没有睡吗?”桃溪伺候她梳洗:“您早上要斋戒沐浴,妃子是不能涂脂抹粉的,但我还是给小主盖一下,这样出去怕是不妥。” 昨晚奴婢都住在另外一处的偏房中,并不知发生了何事。 一切准备妥当,穿上僧人准备的禅衣,哪怕她姿容娇媚,桃溪为她简单修饰一番,倒真看出几分礼佛之人的真心诚意。 推开门,齐嫔与宁如馨也准备妥当,昭月同她们轻轻点头,宁如馨微微一笑,先行而出。 齐嫔未看她们一眼,被小荷扶着,眉头微蹙:“怎么还要穿这种东西,本宫带了那么多衣裳,真是白瞎了。” 小荷安抚着她,将今早一小僧告诉她昨晚发生的事情,同她一说。 齐嫔先是捂着嘴一笑,随即又愤怒道:“他什么意思,在她们窗前停留,唯独没来本宫这,这不是明着说本宫貌若无言吗!” “小主……”小荷语塞,默默擦了把汗。 而宁如馨听说后却眼眸一闪:“你说什么,昭常在房中也有脚印?” 兰儿:“是的,万幸那小僧只有色胆没有贼心。” 宁如馨捏紧手中的娟帕,心中纷绪。 为什么她房里会有? 难道燕哥哥还去了她房中? 不,不可能。 她否决自己,可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想到他之前拒绝见面,就如生了根一样缠在脑海里,怎么都去不掉,她眼眸一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昭月这边强打着瞌睡,饿着肚子到了寺内。 外面在搭建祭坛,僧人与羽林卫来来往往。 朱定袁正在同住持说话:“燕阳。” 燕阳过去行礼:“陛下。” “昨日那小僧呢。” “属下将他关押在禅房,今早打开却发现他戴罪自刎,还留下一张悔过书。” 他将血书递上,住持接过看完后,闭上眼:“阿弥陀佛。” 皇后与太后也到了寺内。 昭月跪在第二排,同她们一起诵经后,住持才挥了手,示意安排用膳事宜。 她捂住一直咕咕叫的肚子,感动的差点哭出来,结果刚出寺门朝真食堂那边去,朱定袁不知从哪出来:“月儿。” 她一呆,“陛下。”她行礼。 “昨日睡得可好?”朱定袁看着她白嫩的脸,心情颇好,竟牵起她的手:“依着规矩不能见你,有没有想朕。” 他居然同自己说这些话,宛如热恋期的夫妇一样。 昭月假意害羞:“陛下,臣妾自然是想的,可现在还在寺中……” 朱定袁轻叹口气:“陪朕用膳,这总可以。” 昭月跟着他进去,一众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特别是齐嫔的,似乎射出两把刀子。 她打量一圈松了口气,太后不在。 坐在朱定袁身旁,皇后浅笑:“昭常在穿着禅衣都掩不住光华,真是妙人。” “皇后娘娘谬赞。” “是好看。”朱定袁偏要搭腔,昭月神色一僵,他又开口:“宁常在也好看,今日感觉伤好些了吗?” 宁常在柔柔开口:“好多了,谢陛下关怀。” 唯独没有提到齐嫔,她看着面前朴素的素面,食不知味,吃了几口愤愤离场。 昭月准备离开时,朱定袁靠近她的耳畔:“月儿,去雨亭那儿等朕。” 她抬眼看向他,朱定袁狭长的眼睛里带着笑意,朝她微微点头,随后与皇后一同离开。 昭月回房内换了件衣裳,去寺中雨亭那儿等着,撑着脑袋看着远处的巫山发呆。 赫权从背后出现:“小主在想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陛下怪怪的。” “哪儿怪。”赫权坐在她旁边。 朱定袁多疑寡情,冷漠压抑,上一世她做了他床上的玩物,这一世他却让她感觉到几分真心,太奇怪了。 “许是我想错了。” 赫权抬起她的下巴,眸子里染起异样的情绪,几分慌乱几分恐惧:“你对他动心了?” 昭月拍开他的手:“怎么可能,你真是疯了。” 帝王是没有感情的,她不会爱上这样的男人,她爱的是那个位置。 赫权这才放软嗓音:“我给小主的东西,能让男人食不知味,他与你相处的越久,就会……越欲罢不能。” “我现在有些相信这个东西了。”昭月侧眼看着他冷疏,俊美的脸,伸出手指在他鼻尖滑动。 如若可以给你用,是不是也会有这样的效果,可惜。 昭月神色冷下来:“陛下要来了,快走。” 赫权抿唇,眼中情绪复杂翻滚,最终离开。 朱定袁来的时候,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嘴唇含笑:“换了衣服?” 昭月站起身:“陛下要见臣妾,总不能清汤寡水的。” 他搂上昭月的腰:“美人这张脸,穿什么都如仙娥下凡。” 昭月坐在他腿上:“陛下……这样不妥。” 朱定袁却将她牢牢按住,他今日穿着淡青常服,袖口与面前绣着玉竹金丝,别有一番风流之气。 他靠近昭月的肩膀,略有些疲惫道:“朕知道,让朕靠靠,闻着你身上的香味,朕总是格外舒适。” 流水汨汨之音与树枝簌簌相和,昭月放空自己,不再挣扎。 过了会朱定袁开口:“祈福后太后要待在寺中几日,皇后想去药王庙,朕带着你一起可好。” 昭月正想拒绝,又听见他说:“日日拘在宫里,好不容易出来,不想要朕带着你走一走吗。” 这话说到了她心坎里,谁拒绝谁是傻子,她点头:“都听陛下的。” 朱定袁深深吸了一口气,鼻腔内是她房中的海棠香味,心中那股燥热涌上来,低低道:“月儿……每次你离朕很近,朕都情难自已……” 昭月身子一僵,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然而下一秒她就明白了。 朱定袁拉起她的手…… 那儿透着异样的热。 他嗓音低哑:“你瞧,朕想你了。” 昭月媚眼如丝的看向他,并未矫情的拿开:“陛下此举,可算明君。” 晴天白日,他竟敢。 朱定袁呵呵一笑,温润的眼尾微微发红,闪着令人发怵的欲意:“因为月儿,朕才会欲罢不能,朕…难受……” 他微微一动。 【宝宝们多评论丸子!多互动!!求求啦!单机真嘟好伤心!】 第51章 吃醋 “陛下……” 男人呼吸顿了几秒。 她嗓音甜腻,欲拒还迎的叫了他一句。 朱定袁身子一酥,靠在她脖间吐出一口热气:“别怕……” 他握住昭月的手腕,阻止她逃离。 明明是强硬至极的态度。 可散发的热气却令他脖颈都红了,一个帝王,竟看出几分羞涩。 “月儿……” 他不近人情,多疑冷漠的眼,此刻染上了浓稠的欲。 此刻他如她的掌中之物。 朱定袁眼尾殷红的,甚至带上几分祈求,似乎害怕她离开。 昭月被他抱的很紧,耳边全是他克制隐忍的呼吸声。 她的思绪纷乱,过了良久。 她漂亮的狐狸眸子也晕起了水雾:“陛下……手好酸……” 朱定袁鬓边落了细汗,咬紧牙关,喉间发出一声低吟,身躯微抖,随即将头埋在她肩上。 一阵微风徐徐,将莫名的旖旎吹散。 “朕真是,败在你身上了……” 他的嗓音还带着嘶哑,将她的手拿出来,用帕子为她擦拭。 哪怕是她,昭月都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太荒谬,羞的耳根通红。 “好,好了,臣妾等下自己收拾。”昭月收回手,躲避朱定袁的视线。 他满足后好脾气的哄着昭月:“朕去沐浴,等会祈福的时候,站的离朕近一点,好不好。” “嗯。”昭月点头,推了推他,从他怀里站了起来。 回到房内,让桃溪放了水,她没有出汗,却觉得浑身不自在,干脆也沐浴一下。 脱了衣裳,把身子浸泡在热水里,昭月舒坦的哼唧几声,举起手,看着自己细嫩的手指,她虚虚一握。 不对劲。 不是错觉。 前几日同房时,分明不是这个尺寸。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烦躁的拍了拍水,沉在水里,望向雕花顶:“桃溪,带花瓣了吗?” “带了小主,奴婢去拿。”她在外面应了一声。 昭月闭上眼。 隔着屏风,她的衣裳挂在架上,脚步声响起,昭月懒懒开口:“再加点热水。” 一瓢热水从她肩头洒落,水温顿时又恢复最佳温度,昭月舒服的嗯了一声。 花瓣落到水中,她闻到香味睁开眼:“怎么是海棠花,你不是带的百合吗。” 她回头,却看见赫权穿着一袭黑衣,冷然的瞧着她。 “你!”昭月立刻护住身前,贴到木桶边:“大胆,你怎么进来了,出去!” 赫权不动,她怕被人听见,忙压低声音:“滚出去!” 可惜她此刻的模样,香肩裸露,肌肤红粉,青丝尽散,就连蹙眉的神情,都让人心中难耐,就像一株沾了雨露的花苞,只要走近,就能看到所有芳华。 赫权情绪不对,他生气了。 哪怕他没有开口,表情也一如往常,但周身萦绕的怒气,还是让昭月感觉到了。 他那双眼,瞳孔极淡,让人感觉冷心冷情,此时昭月却感觉到了有烈火在燃烧,他正在极力压制。 昭月咽了口唾液,有些不安:“你……想干什么……” 她干巴巴的威胁:“我告诉你,等下就到祈福的时辰了,打人别打脸。” 在赫权迈步的那一秒,她立刻低下头,预感来的疼痛并未袭来,反而是一只手将她的下颚钳住,随即嘴唇就贴上了柔软的东西。 她的瞳孔猛然睁大。 近在咫尺的是赫权的脸。 他,在吻她! 赫权吻她的动作很用力,似乎要将怒气通过这个方式发泄出来,趁着昭月愣神的份,他轻而易举的撬开她的牙关。 他的舌钻进去,生涩却又蛮横的勾着她交缠,昭月发出“唔”的求饶声,却被他从木桶里抱出半个身子,牢牢的按住。 昭月越挣扎,就被他搂的更紧。 她快要缺氧了。 他居然这样霸道,不知道是生的哪门子气,一进来就如此对她。 昭月有些委屈,狠狠咬了他一口。 “呃嗯……”这一口咬的用力,他的舌尖弥散出血腥味,赫权吃疼的松开她,扶住木桶。 昭月立马将架子上的外袍披上:“你疯了?” 赫权擦了下唇,看着鲜红的血轻笑了一声,他将昭月抵在墙上,冷疏的眉眼竟十分妖冶:“我都看见了。” “看见什么。” 昭月被他圈在怀中,仰头看着他的脸,随即反应过来:“噢,你是说同陛下……” 她露出笑:“我是陛下的妃子,做这些,不是很正常吗?” 赫权一拳砸在墙上,他眼中毫无温度,气场降到了冰点,分明的下颚紧紧绷着,漠然又矜贵的神情此刻增添了锐利。 昭月语气也冷下来:“你在生气?” “赫权,是你先拒绝我的,不是吗?”她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赫权身躯一僵。 是他,亲口对她说,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是他,送了暖石让她承宠。 昭月伸出手在他起伏的胸膛上下滑动:“我承认你让我乱了心,可惜我们都要往前看,比起男人,我更喜欢活下去的权利,更想坐凤仪万千的后座,而你……” 也会成为一人之下的九千岁。 赫权捏紧手,冰锐一样的目光骤然软下来,薄唇边的血迹将唇角染红,似乎妥协了一般放下手,对着她闷闷道:“我不会妨碍你,可是……我怕你对他动心。” “为什么。” 因为,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了,今日的妒火快将他燃烧殆尽,甚至让他失去理智,冲到她房中吻了她。 昭月看着他嘴唇努动几下,一字未言。 抬起手抚上自己的发,嗤笑一声:“今日的事情我当没有发生过,出去。” 死太监,嘴巴比铁还要硬。 赫权垂下手臂:“对不起。” 昭月没有回应,直接离开。 桃溪在门口敲门:“小主,不知怎得奴婢睡着了,您洗完了吗?” “进来。” 桃溪连忙给她穿好衣裳,看着她唇上一小点伤口疑惑道:“小主,你这里怎么受伤了。” 昭月对着铜镜,指腹压了下,一阵细密的痛感传来:“没事……吃东西不小心咬到了。” 她方才咬赫权的时候太着急,把自己也弄上了。 “那奴婢给小主上点口脂。” 桃溪出去时看见赫权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小权子,你跑哪去了?” 赫权没有回答,转身离开。 “奇怪,小权子嘴巴怎么也弄伤了……”桃溪疑惑的小声嘟囔。 第52章 苏子云酒醉 祭坛搭建完毕,黄全来请小主们前往。 昭月到后,站在宁如馨身旁,并未按朱定袁所说的站位靠前。 皇后今日微施粉黛,将她本就端庄的脸显得越发正色谨然,她瞧了眼男人:“陛下,您瞧着心情颇好,可是有什么高兴事。” 朱定袁神采奕奕,嘴唇一直弯起:“无事,方才来报,云顺的洪涝已被控制,朕心生愉悦。” 他说完,回头不着痕迹的看向昭月,见她站的远也并未苛责,只稍加遗憾。 皇后心细,跟着他的视线一同望去,看见宁如馨笑的柔和,她眸色一暗:“陛下日理万机,上天自然也会庇佑。” 这场祈福仪式,进行了三个时辰,不知是不是真有神仙显灵,中途快要下雨的天立刻晴空万里,太后喜笑颜开,手中的佛串盘的越发快。 昭月跪在蒲团上只觉得膝盖发麻,强忍着撑到结束,被桃溪扶起来,她看见宁如馨和齐嫔同样的脸色难看,心里才舒服了些。 皇后面色无常,她不由心中佩服。 这一年折腾一次,她的膝盖莫不是钢铁做的。 结束后,住持邀请他们参加寺中的祝秋宴。 昭月以身子不适的理由搪塞过去,让桃溪将吃食带回来即可。 她找了处安静地方,有一小船停在水面,忽然就想起了在后海同赫权遇见的场景,她连忙摇了摇脑袋。 昭月啊昭月,你总想着他做什么。 她捶着膝盖:“早知道不来了,白白受苦。” 苏子云被同僚灌了些酒,出来透透气,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往前走了几步:“何人?” 昭月转头,看见暗处走出身穿官服的苏子云,他总是正正经经的脸颊有些潮红,连步子都不胜稳。 “苏太医?” 苏子云看清她的脸,步子一顿,停在离她五步远的距离,规规矩矩的行礼:“臣酒醉失礼,不知是常在,恕罪。” 他说完就想要离开。 昭月制止他:“苏太医留步。” “小主有何吩咐。” 他这个样子,准是参加了秋宴,连放松时刻都穿着官服,未免太过无趣,昭月有坏心思,想要逗逗这个正经人。 她哎呀一声,不知道这声听在男人耳里有多娇。 “方才跪了许久,膝盖疼得厉害,太医可否帮我瞧瞧。”她叹气:“明日不知还能否行走。” 苏子云背对着她,脑袋里晕沉沉的,努力让自己思绪清明几分,但听见她说疼痛,离开的步伐挣扎起来,他是医者,不能留下患者,但他若去了,万一被人瞧见,污了小主的清誉。 昭月坐在凳上:“罢了,你走。” 她侧过身子,看着平静无比的湖面。 下一秒有淡淡的酒气袭来,苏子云不敢直视她,半跪在她面前,清冽的嗓音暗哑:“小主伤到哪儿了。” 此时月色挥洒湖面,粼粼水光,他的脸颊一半隐与阴影,另一半被昭月瞧得清清楚楚,他眉淡长,鼻挺,嘴唇饱满,眼睛注视物件的时候显得格外认真,也就显得越发正经。 是副好模样。 昭月戏谑道:“方才说了,膝盖。”她晃了晃腿。 苏子云看着她的裙摆,伸出手:“小主恕罪。” 只是刚触及到柔滑的布料,他便立刻收回手,站起身,十分犹豫的样子,连口齿都有些结巴:“不,不行,明日小主还是去找刘太医。” 不知是酒让他上头,还是面前的人让他思绪纷乱,只看了几眼她小巧的花盆底,苏子云就觉得喉头干涸,莫名口渴。 昭月噗嗤笑出声,大发慈悲的不再逗他,小声道:“苏太医,你很热吗,你怎么……整个头都红了。” “有,有吗?”苏子云捂住脖子:“咳,咳咳,臣甚少饮酒。” 昭月摆手:“不逗你了,今日月色尚可,苏太医可在此处醒醒神。” 她说完站起身离开,结果膝盖传来针刺一样的感觉,脚一软顺势倒了下去,苏子云站在她旁边,正好给她当了救命稻草。 昭月揪紧他的衣领,忙稳住身子:“吓死了……差点掉水里了……” “咳……咳咳咳……小主……臣……”苏子云脸颊憋的通红,这次他是真的整颗头都红了,被昭月扯得的衣领圈紧,差点断了气。 昭月连忙松开手:“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给苏子云拍了拍背:“苏太医,你还好!” 苏子云猛吸了几口气,酒意清醒了一大半,他此刻看着狼狈极了,抓住昭月拍背的手腕:“臣……臣没事……小主别拍了……” 力道有点过于重了。 昭月不好意思的露出笑:“我,我是真的觉得很疼才会将你喊住,方才不是故意的……” 苏子云叹了口气,让她坐在凳上:“哪一只腿。” “两个。” “什么感觉。” “开始酥酥麻麻,缓了一会又开始刺疼。”昭月老老实实相告,看着他恢复太医做派。 苏子云将她的腿放在自己膝盖上,把她的鞋脱掉:“小主有帕子吗。” “没带。” “小主自己将裙摆拉开,露出一只腿即可。” 昭月乖乖照做。 她今日穿的裙宽松,十分容易就拉到了膝盖处,她小腿匀称白皙,搁在男人的腿上,与他墨蓝色的官服形成对比,衬的越发光洁。 苏子云目不斜视,看着她红肿的膝盖:“无大碍,小主跪的时间太久,淤血都堵住了。” 他打量昭月裙子外围那层薄纱。 昭月还在皱眉嘀咕:“那怎么宁常在她们没事,我瞧她们脸色难看,但行走无碍,皇后也是,难道没有痛觉?” “刺啦”一声。 昭月愣住:“你!” 苏子云面色无常:“臣帮小主按摩一会,等会小主好回房中,活血化瘀的药小主派奴婢来取就好。” 他将薄纱覆在昭月膝盖上,掌心压了下去。 “嗯……”昭月疼了一声,没忍住:“这是我新做的裙子,很喜欢的。” 苏子云没有答话,反而接了她上面的疑虑:“宁常在她们做了护膝,所以跪的时辰再久也不会像小主这样难受,至于皇后,她用的应当是最软的兽皮。” “那陛下和太后呢?”她惊讶。 “小主祈福时一直没有抬头吗?”苏子云看向她,神色有些怪异:“陛下和太后是坐着的。” ……? 什么! 第53章 药王庙 院中,刘太医跌跌撞撞的回来,手里还拿着酒壶,他进门绊了一跤,扶住桌子:“诶,苏太医,刚才去哪儿了,来……继续喝!” 他打了个酒嗝,发现苏子云在配药:“这是……活血化瘀的药,你整这样麻烦干什么,我哪儿有药酒,你随我去拿……嗝……” 说完就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手里的酒壶掉在了地上,泼了不少。 苏子云摇摇头,将酒壶拿起来:“可惜了。” 院门紧闭。 他将手上的草药分好,放到罐中仔细碾磨,良久才仔细用玉勺刮起,安置在小盏里。 苏子云拿起盖子,看见躺在那的莹色薄纱布料,手中动作一缓。 掌心的温度依旧萦绕在心口,刚才按摩完,昭月磨着他让他一路送了回去,想到她竟然大喇喇的任由外臣背着,心中一坠,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可他居然明明怀疑她心怀不轨,却还依着她将她送回,甚至……还鬼迷心窍将这布料带了回来。 苏子云脸一白,拿起薄纱准备丢掉。 室内却忽然出现一身黑衣的男人,他看着苏子云的眼眸疏离冷锐:“好久不见啊苏太医,这是……” 赫权望着他手中的布料,眼眸微眯。 苏子云攥紧,将东西揉成一团塞进衣袖:“赫公公,药膏与药已经准备好了,您拿走即可。” 他当前几步,视线从他面前的器皿上一一扫过,轻笑道:“苏太医劳心劳力,真是小主的福气。” “臣身为太医的本分。” “本分。”赫权拿起白玉小盏:“这药草长在上清寺山中,又配了活筋散减轻淤青,大晚上苏太医倒是格外精神,还跑去采摘。” 苏子云沉默。 赫权捏紧药瓶,声音压低:“苏子云,不要肖想你不该肖想的人。” 苏子云直视他,眸子波澜无惊:“臣不知赫公公在说什么,若是无事,拿了药请离开,臣就不送了。” 赫权盯着他的背影,薄唇抿紧。 —— 昭月睡得正香,床头燃了两只烛火,因为膝盖发热,她将裙摆卷了起来,露出两条白皙的小腿。 赫权翻身从窗户进来,就瞧见她如此“放荡不羁”的睡姿。 叹了口气,将一旁的被子盖在她上半身:“贪凉怕热,喝了药也白喝,外面在刮风,小主连被子都不盖。” 他把从苏子云那儿带来的药包放在桌子上,才轻手轻脚的扭开药,半跪在床前,对着她红肿的膝盖。 赫权用指腹沾取一些,涂抹在她的膝盖上,随即用内力将掌心催热,他体温偏凉,这样子为她按摩,更好吸收,她也更舒服些。 因为前一日她没睡好,今日她一沾枕头就睡得极熟。 梦中她迷迷糊糊哼唧:“舒服……“ 小腿朝半空踢了一脚。 赫权连忙按住她的脚踝,以为她醒了:“小主?” “嗯……继续……桃溪……赏!” 这是把他当作按摩伺候的婢女了。 赫权垂眸低笑,重新将掌心覆在上面。 昭月只觉得膝盖好热,好舒服,酸麻的地方不堵了,也许真有神仙显灵,为她召唤出了按摩仙人。 次日,昭月神清气爽的睁开眼,动了动腿,发现不疼了,她往下一看,连淤青都淡了好多。 她连忙站起来走了几步,除了走快些还有些异样的感觉,比起昨日,完全就是天壤之别。 桃溪端着盆推开门:“小主你醒啦?” “苏太医的按摩手法真不错,我昨天睡前自己按了一会,你看,好了!” 昭月愉悦的说着,瞥了眼桌上的药包:“你从苏太医那儿拿来的吗,我感觉都不需要了。” 桃溪啊了一声:“奴婢还没去呢。” 她忽然想起,昨晚太困,回来就歇下了,完全将拿药的事情忘记了。 “那这是……”她皱眉,拿起药包翻看,又瞧见义和斋的糕点,她顿时脸色冷了下去。 桃溪过来:“小主,你不是说你已经吃完了吗,这还这么多呢。” “别吃,有毒。”昭月洗完脸,坐在铜镜面前:“随意给我梳个发髻,端庄些。” 有毒? 桃溪不明所以,嗯了一声走到她身后:“奴婢梳的没有小权子好看,许久没给小主梳头发,都有些生疏了。” 昭月烦躁的闭上眼:“能看就行。” 桃溪闭上嘴巴,不敢招惹忽然生气的小主子。 黄全在院外候着,齐嫔推开门,脸颊带笑:“哟,黄总管怎么来了,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祈福仪式结束后,她们可以穿回自己的衣裳,稍加打扮。 所以带了一大箱子衣裳的齐嫔连忙拿出她那件蜀绣雕银丝罗裙,梳着凌云髻,戴着榴银喜鹊珠花点缀,无一不是精心打扮。 她等着黄全开口,说出她想听的那句话。 结果黄全只是对着她行礼:“齐嫔娘娘安,奴才奉陛下之命,来接两位小主。” 她嘴角的笑意凝固,发僵:“两,两位小主。” “是啊,皇后今日去药王庙,人不宜太多,所以陛下让奴才来请两位小主, 另外今晚民间举办花朝节,娘娘先候着,陛下晚上会着人来接您。” 齐嫔脸色依旧难看:“皇后身子不好,宁常在受了伤,去药王庙本宫都理解,可昭常在好生生的,为何也要去?” 黄全目光一沉,皮笑肉不笑:“陛下的心思,奴才哪有胆子揣测,娘娘就莫为难奴才了。” 齐嫔愤愤闭上了门,贝齿咬紧:一个两个,全是狐媚子! —— 昭月收拾好,同宁如馨一同上了马车,两个坐在一处,各自都没有先开口。 气氛有些诡异。 昭月想着她同燕阳那档子事情,看见她总觉得异样。 而宁如馨想着她窗上的脚印,想问又不知如何开口,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偏过头去闭上了眼。 还是出发前黄全端了两壶茶水与吃食来:“陛下吩咐,两位小主路上若是饿了可以用些。” “多谢陛下。”昭月伸出手接过,将托盘放在案上。 良久她伸出手去拿那壶花茶,正巧宁如馨睁开眼也选了这壶,两人的手碰到,昭月尴尬的轻咳一声:“宁常在也爱喝花茶。” 第54章 “神”医 宁如馨嗯了一声,对她淡淡一笑。 “宁常在伤好些了吗?”昭月问了一句。 “好多了,谢妹妹挂心。”她说完掀开帘看了眼外面。 今日她们都穿的不似宫中贵人,更像入宫前无忧无虑的富家小姐。 兰儿:“小主,到了。” 宁如馨同她点了点头,先下了马车,昭月喝了一口花茶,也跟上。 朱定袁与皇后站在一起,他们今日穿着明雾色常服与单丝绣凤尾罗裙,好似一对寻常夫妻,再于她们两人美妾。 羽林卫穿着黑色官服,百姓只以为是某位大人,自动避开一条道,视线悄悄打量着,心中惊叹她们的美貌。 皇后这几日气色都不错,她同陛下同行,侧头同昭月她们道:“本宫听说药王庙来了位神医,才央着陛下带本宫来看看,两位妹妹如若觉得无聊,可在庙中逛逛。” 朱定袁:“既然都来了,就让神医一同看看。” “谢陛下皇后关怀。”宁如馨柔和一笑。 昭月乖乖跟着,没有搭话。 这神医架子极大,一日只瞧三人,他们来之前已观诊一位,朱定袁脸色眼见冷下来,但神医在此地威望尚可,他不能动兵。 昭月连忙开口:“臣妾身子康健,就不劳烦神医了,再说太医院个个都是医术圣手。”她靠近朱定袁悄声撒娇:“臣妾还不稀罕呢,这神医这样大的架子,莫不是绣花枕头。” 朱定袁眼中荡漾出笑意,低低道:“胡闹。” 随即他便让宁如馨陪着皇后,又吩咐了黄全几句,同昭月坐在庙中等待。 黄全不知去了哪里,再进来时奉上一东西。 昭月正看着远处的人对着水池许愿,觉得颇为稀奇,脸上就忽然多了一物。 “陛下……” 朱定袁将面纱替她挂好:“月儿姿容绝色,朕不想让别人看见。” 昭月假意害羞的垂眸:“陛下贯会哄臣妾欢喜。” “朕带你去个地方。” 朱定袁牵起她的手,吩咐黄全等人远远跟着,昭月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他从寺庙后面出去,最后到了一处有些偏僻的大殿,其中立着金尊罗汉。 “陛下?”昭月唤了他一声。 “看。”朱定袁看着最中间的观音像对她勾唇。 “这是……送子观音?”昭月一愣,很快分辨出来。 “朕让不相关的人都出去了,只有月儿和朕两个人,这尊送子观音灵验的很,朕后宫子嗣稀薄,朕希望月儿能为朕生下健康,聪慧的孩子……好不好……” 朱定袁搂住她的腰,眼中浮现熟悉的欲色,昭月心中咯噔一下,越发觉得他不太正常了。 她连忙将手放在朱定袁的面前:“臣妾会的,陛下年轻康康健,还会有新的妹妹进宫,陛下还怕没有子嗣嘛。”她假意拈酸吃醋。 朱定袁心情果然更好:“朕也不知怎么了,很喜欢同你呆在一处……” 说罢就要吻上她的唇。 这可是在菩萨面前,昭月眸色一僵,躲避他的吻:“陛下……臣妾害羞……” 朱定袁分明不是纵欲之人,上一世也只在她床榻上分外失控,可那是燃情香的效果,其余时间都清明有度。 这一世是怎么了,赫权给的暖石效果真有这样厉害吗,还是……他也变了。 昭月靠在他怀里,朱定袁……难道这才是你的本质。 “朕希望朕的第一个孩子……是月儿生下的。”朱定袁抱着她,轻声道。 昭月同他跪在蒲团上许了愿,当然她心中只是对着菩萨问了句,晚膳可否能吃上肉,这几日斋戒难受死了。 朱定袁将掷出来的竹签拿起,笑意荡漾:“月儿,菩萨说好。” “真的吗,臣妾真是高兴。” 好什么,晚上可以吃肉吗? —— 药神庙中。 皇后来前红润的脸色此刻异常难看,她嗓音微颤:“神医,您此话……此话当真?” 这神医年过半百,银发白胡,穿着普通的衣袍,却有一只眼睛是血红色,看着亦正亦邪,令人畏惧。 他闭上那只血红眼睛,立刻和慈眉善目:“娘娘可不信,但老朽无能,您的病症无药可医,老朽无力回天,您请回。” 皇后捏紧手指:“本宫还能活多久。” “冰雪相融,万物复苏……”他叹息一声。 “那你所说的法子,本宫又能活多久。” 神医血红的眼睁开,嗓音变得沙哑:“多则五年,少则三年,还能永驻容颜,变得美丽,娘娘……您在犹豫什么呢?” 皇后站起身,身子颤抖:“妖孽……满口胡言,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是神医。” 他毫无波澜,发出桀桀的笑声:“娘娘……慎重考虑老朽说的合作,如若要找老朽,就着人到庙中。”他丢来一通体漆黑的令牌:“娘娘慢走。” 宁如馨站在门口,见皇后出来脸色苍白,连忙扶上:“娘娘,您怎么了?” “神医说本宫无碍,只是几日车马颠簸,费了些心神。”她让竹姑姑搀扶:“你进去。” 宁如馨进去后,她坐在凳子上,觉得如坠冰窖:“竹儿,是不是要冬天了。” “还有两月呢娘娘,是不是冷了,奴婢去给您拿披风。” 皇后平视前方。 朱定袁正同昭月一起走来,他温润的眼中带着笑意,满心满眼的看着旁边的她,甚至牵着她的手,昭月身姿绰约,他亦是清俊,多么登对的一对啊。 若是她殁了,后位会落到谁的身上,是倾城的昭常在,还是柔丽的宁常在,还是那个口腹蜜剑的高贵妃,又或是旁的什么美人。 她指甲陷入掌心的肉里,疼的厉害,也让她清醒,她必须要活下去。 她是陛下的发妻,是助他夺位的南宫氏—南宫云昀。 昭月早早就看了她,让朱定袁将手放下,可他看着昭月窘迫的神色,觉得有意思极了,将她的手牢牢攥在手心:“不放。” “陛下……娘娘看着呢。” 朱定袁靠着她:“说句好听的,朕就依着你。” “陛下是天下最好的郎君,不要欺负臣妾了。” 她眼眸闪着星子,亮晶晶的,被这样注视着,朱定袁微晃神,好似真成了她所满心敬仰之人。 他松开手:“以后无人,月儿就叫朕袁郎,好不好?” 第55章 舞女 宁如馨出来后,朱定袁问了一嘴,随后吩咐黄全着人去接齐嫔。 他看皇后脸色不好:“皇后这几日劳心费神,既然神医说你要将养着,要么现在就回去歇息?” 皇后掩去牵强的笑意:“臣妾没事,许久未出宫了,臣妾也想凑个热闹。” “也罢,如若你身子不适也莫逞强,竹姑姑好生伺候皇后。” “是。” 他转头看向昭月两人:“这上清城依山傍水,除了普通百姓,花农繁多,为了祈求鲜花收成,他们就有了花朝节。” 宁如馨:“臣妾第一次听说,倒觉得有趣极了。” “这名字听着倒像文人墨客的节日,我只听说过簪花赏红。”昭月附和着。 朱定袁哈哈一笑:“黄全。” “他们今日早起沐浴,祭拜花神,可爬山赏花,高士也可游湖泛舟,听闻还有“扑蝶会”,到了晚上就更热闹了,小主瞧外面那些灯笼,就是灯会猜谜,还有百花戏等。” 黄全说完,宁如馨都忍不住雀跃:“这样多的新鲜玩意,臣妾以前只在话本里见过。” 她是家中嫡女,又要进宫,哪能随意抛头露面。 朱定袁吩咐人给她与皇后也拿了面纱,一行人才出了药王庙。 昭月瞧着窗外的景色,神色淡淡的,只有宁如馨心情颇好,竟同她搭了几次话。 太阳西下,月色银辉,弯月遥遥挂在天际,城中河道冗长,灯笼点缀烛光如星火闪耀,百姓热闹欢愉,女子们穿着漂亮衣裳,在河上放花灯,发上都簪着最喜欢的花朵。 皇后看着此情此景,也有些触动:“臣妾年轻的时候,也喜欢簪花,陛下可还记得?” “皇后只是身子弱,哪里年老,今日朕就如当年,是闲散王爷,你也不是皇后。”朱定袁随手将摊上的花拿来,递给皇后:“试一试,可喜欢。” 皇后受宠若惊,拿着后眼眸有些湿润,竹姑姑替她戴上。 昭月极捧场的同宁如馨对视一眼:“娘娘戴上,当真如牡丹国色。” “你俩,也选自己喜欢的。” 宁如馨选了清丽的茉莉。 昭月想着,朱定袁已经拿起海棠亲自为她簪花:“本觉得你同虞美人,又如桃花灼灼,但本王思来想去,还是你房中的海棠适合你。” 他狭长的眸幽暗:“娇艳,甚是美丽。” “谢陛下。”昭月抚上发髻。 “叫王爷。”朱定袁牵起她的手:“去那边看看。” 皇后看见这幅画面,瞥了眼宁如馨,她一直以为陛下是喜爱宁常在更多些,如今看来,倒也不完全准确。 “娘娘您看,那边是什么……”宁入馨面色如常,挽上皇后的手跟上陛下的步伐。 齐嫔也到了此地,她盛装打扮出现,结果朱定袁一眼未看,她气的走在最后,愤恨的跺脚,小荷连忙道:”娘娘!这是您最喜欢的鞋呀……” 同朱定袁散步,昭月路上看见儿时爱吃的糖葫芦,步子慢了些,他看去:“怎么了,喜欢那糕点吗?” 她看的是一老妪拿着的糖葫芦串。 而他眼中却是旁边精美的糕点铺子,昭月目光一暗,朱定袁却已挥手:“黄全,买些来。” 可他并未问昭月爱吃的口味,只揽着她的腰低声宠溺道:“你喜欢的尽管说,本王今日都满足你。” 昭月笑不达眼底:“王爷真好。” 珠宝摊子上,昭月望着其中一圈翠绿的手镯,想买下来。 朱定袁皱眉:“这些配不上你,若是缺首饰了,回去随你挑选。” 他眼中毫不掩饰对这些的嫌弃,也对,这些成色在宫中,婢女都不屑于,他生在皇家,哪里看得上。 这街逛的或许只有朱定袁一人欢喜,她们跟着的几人,各有心思。 烟花盛开之时,昭月仰头去看,将手从朱定袁臂弯放下。 皇后看向陛下,而他却只是瞧了昭月一眼,便也望向满天绚烂。 宁如馨看向不远处,燕阳着常服同她对视,又迅速移开。 齐嫔也看向朱定袁,眼睛里淬着酸气,狠狠瞪了身侧的昭月一眼。 他们站在拱桥之上,湖面上忽然有一艘精致花船缓缓行来,上面架了舞台,有女子抚琴歌唱。 她们看去。 其中一位穿着红色薄裙,这样的天气她竟露出一截雪白的腰与双足,那脚踝上戴着玲珑足环,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叮当之声,面上系着纱巾,看不清脸,却发丝飞舞,身段柔轻,赏心悦目。 她的头发上戴着许多花,跳舞间也不落下,水面平静,乐声激昂之时她将一面鼓踢下水,随即在满声喝彩下飞跃而上。 竟可踩在水中鼓上作舞! 昭月暗暗惊叹,看了眼身侧的朱定袁,他目光晦暗,直直盯着那舞女,一言不发。 皇后皱眉:“这就是民间的百花戏,竟是些不入流的靡靡之音,陛下……时辰不早了,先回……” “朕还不累。”朱定袁打断她的话,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昭月心领神会:“陛下,臣妾觉得那人跳得极好,可否请那位姑娘单独舞一曲。” 这话说到了朱定袁心头,他让黄全去寻人,然后牵起昭月的手:“是不是有些冷,要不要喝点热粥。” “是有一些,宁姐姐,你陪妹妹去前面买碗热粥可好。” 宁如馨点头,同她一起离开。 皇后见那船回来,想同朱定袁一同进去,结果他开口:“天色不早了,皇后还是早些回去歇息。” 她面色一僵:“陛下……” “你身子不好,秋露寒重,免得加重病情,齐嫔,送皇后回去。” 他言语冷淡。 皇后在不甘心也只好回去,齐嫔见朱定袁上了船,心里觉察不好,但却也无力阻止,只暗暗骂了句昭月,同那跳舞的贱人是一丘之貉! 昭月自然也看见了陛下上了船,宁如馨浅笑:”妹妹真是好眼色。” “我若不说,姐姐也会将那船叫回来。” “能让陛下舒心,为何不做。”她看出昭月不是来买粥,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行了,陛下春宵一刻,你我也别在这杵着了。” 第56章 糖葫芦甜蜜蜜 婢女兰儿过来将她扶上,宁如馨笑意浅浅:“姐姐乏了,先行告退了。” 昭月看见她马车那儿站着燕阳的身影,心中了然:“慢走。” 桃溪把斗篷披在她身上:“小主,我们也回去。” 昭月看着圆月叹了口气:“好。” 她折返回那个小摊,方才她想要的那手镯已被买走,羽林卫在暗处跟着,她也没了逛街的心思,悻悻然上了马车。 哪知刚进去,就看见赫权端坐在她的位置上,薄唇擎着笑:“小主逛了好久,奴才等的好苦。” 昭月脸色冷下去,转头就要离开,却被他伸出手拉住衣袖。 他只轻轻一用力,昭月就被他带入了怀中。 她眉头一蹙:“你!” “奴才又大胆了?”他已然习惯昭月要说什么。 昭月只好把话咽下,看着他异常俊美的脸颊,伸出手抵在两人之间,推了推他的胸膛,压低嗓音警告道:“外面又有羽林卫,别太招摇。” 赫权闻着她身上的香味,同他日夜戴着的海棠香囊相同的味道,在狭窄的马车内交融在一起。 亲密不可分离一般。 “羽林卫听燕阳的话,他此刻怕比奴才好不到哪里去。”他掀开帘子,昭月下意识将头埋在他怀里:“你疯了?” 桃溪在外面喊了一声:“小主?你怎么了?” 昭月睁开眼,发觉马车走在回寺的小路上,而羽林卫少了一半有余,远远跟着。 “没事。”她回了一句。 赫权将帘子放下,将她的腰肢往身前紧了紧,任由她坐在腿上:“宁常在的马车就在百米之外,奴才看见燕阳上去,随即她们换了条路。” 昭月见挣脱不开,干脆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哼,你不像太监,倒像朱定袁的暗卫,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你眼。” 赫权轻笑一声,将身后的东西递给她。 “这是什么。” 昭月将它打开,里面是用白油纸包好的糖葫芦,上面的麦芽糖浆还是温的,香甜的味道不停勾引她的味蕾。 她咽了口唾液,依旧冷着脸:“我又不是小孩了,买这些做什么。” “是吗?”赫权将糖葫芦拿出来喂到她唇边,蛊惑一般开口:“奴才方才看小主站在那儿,眼睛都看直了。” 糖葫芦裹着晶莹的糖浆,碰到她的唇,还未入口,昭月就觉得甜到了心里。 她脸蛋一红:“是你求着我吃的,我不想浪费粮食。” 小小咬了一口,意料之中的甜,她伸手去拿,赫权却忽然拉远,在她呆愣的视线下又喂到她唇边:“别脏了小主的手。” “我不是小孩子……”她嘴里又嘟囔一句,赫权不为所动。 她又咬了一口,脸颊已经红成了蟠桃,实在是有些窘迫,她都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却还未在人怀里这样被喂过东西。 “咳咳……”昭月摇头,声音弱弱的:“不吃了。” 赫权看着受了点轻伤的糖葫芦,眉头一蹙:“不好吃吗,小主不是最爱吃甜的?” “不,不是。”很好吃,但她实在吃不了,在被他喂一会,整个人都要蒸发。 “先收着,我回去再吃。”昭月胡乱推开他的手,想从他怀里出来。 赫权忽然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别乱动。” “你到底要怎么样!” 这个男人,实在阴晴不定,又要推开她,又要撩拨她,昭月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谁怕谁,反正他又不是男人。 昭月不动了:“随你,爱抱着就抱着。” “小主……”赫权凑近她的脖颈。 热气洒来,昭月觉得痒,忍不住勾起唇角,又迅速板下脸:“干什么。” “别讨厌我……小主……”他又低声呢喃了一遍,仰头去瞧昭月。 他当真生的极好,琥珀眼瞳勾人痣,鼻梁秀气唇薄色淡,此时故意含着委屈同她示弱,猛的击中昭月的心脏。 她慌忙移开眼。 这是第一次看见赫权这个样子,取悦她一般,朝她撒娇。 “我,我什么时候说讨厌你了。”昭月竟然结巴了。 赫权从面前拿出干净的帕子,露出里面翠绿的手镯,颜色浑浊,一眼的次品。 是她在摊上见到的那个! 昭月拿起镯子:“是你买的?” “嗯,小主一直看着,奴才就买下了,方才还见小主返回去。”赫权见她高兴,也流出笑意:“幸好奴才买下了。” 昭月看着手镯,高兴极了,眼里却蒙上了水雾,她要这个镯子,是因为极像她娘亲留给她唯一的物件。 哪怕她知道,这个不是。 她吸了吸鼻子,将眼泪逼回去,但还是如断了线的珠子落下来,昭月抱住赫权:“谢谢你,赫权。” “你怎么哭了?”赫权紧张的问。 昭月擦了下泪:“我想到我娘亲了,她以前送了我一个这样的手镯。” 她笑着把手镯抓紧:“真的谢谢你。” 赫权看着她红红的眼眶,目露疼惜,伸手替她将眼角的泪痕抚去。 他心中起了困惑,她的娘亲,礼部尚书的夫人是世袭陈家嫡女,怎么会戴如此粗劣的手镯。 又怎会将此物送给自己的女儿呢。 看着昭月注视手镯的侧脸,无比认真,那眼里的珍视做不得假。 不对劲。 但他未问出口,柔声哄着昭月:“别哭了,等下桃溪看见以为小主被欺负了。” 昭月哼了一声:“你从什么时候跟着我的。” “嗯……大约从小主看着糖葫芦走不动道开始?”赫权眨了眨眼。 实际从她一出寺庙,他就跟了上去。 想到朱定袁将她带去送子观音庙,赫权眼中闪过狠厉,但语调依旧调笑:“小主要是再看上些东西,奴才可要破产了。” 昭月将手镯收好,躺在他怀里:“真的吗……不应该回来的……哎。” 赫权装作无奈求饶,垂眸睨着怀里的人,眼中却是自己都不知晓的宠溺柔情。 马车慢慢,静谧安好。 他想,一直这样走下去。 赫权耳廓一动,听见细密的动静:“小主,宁常在的马车在附近。” 昭月直起身子将帘子掀开一点,果然看见一辆马车停在岔路上,但并不是宁如馨那个:“她换了车?”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让她在逍遥一阵。”想到宁如馨并未招惹她,昭月决定视而不见:“你说她有没有服避子汤。” 昭月莫名幸灾乐祸,如若她怀了孩子,应当是朱定袁第一个惊喜。 【os小剧场:】 赫权:小主!糖葫芦请吃! 昭月:嚼嚼嚼,小权子,离了你谁还把我当小孩!ua。 第57章 又幸福了,陛下 他们离开。 那停在暗处的马车轻微晃动。 宁如馨低低哭泣,受不住的咬在身上男人的肩头上:“你真是疯了……” “嗯……你也喜欢的紧,不是吗,放松……嗯馨儿……” 燕阳脱了官服,乔装打扮成普通的马夫,而宁如馨也穿着婢女的衣裳,发丝凌乱,显然已同他厮混许久,累的眸若秋水,无力的卧在他怀里。 “肩膀还疼吗?” 宁如馨摇头:“不是重伤,早不疼了,你这样来,不怕被发现。” “我让羽林卫守在陛下那儿,余下这些晚上喝了酒,都是跟着我的亲信,不会有事。” “你可真坏。” 燕阳系好衣袍,吻上她的额头:“你今日一直看我,不就是想见我吗,我来了怎么还不高兴。” 宁如馨拉着他的手掌把玩:“你那日来只去了我房中吗?” 燕阳疑惑,浓眉一皱:“什么话。” “你觉得……昭常在怎么样?”宁如馨放开他的手,指腹摩挲他的下颚,眼瞳微眯。 “昭常在?” 燕阳想了一下,只有她一张姣好的面容与身姿,救了落水贵妃的行径,以及陛下似乎还挺喜欢她的。 他开口:“尚可。” 宁如馨眼底一冷:“你喜欢她?” “这都哪跟哪。”燕阳将她抱住:“我从未同她说过话,这句尚可是她作为陛下的妃子而言,我怎么会喜欢她?” 他低低补了一句:“面容妖娆,定头脑简单。” —— 刚下马车的昭月打了个喷嚏,桃溪连忙把斗篷的帽子给她戴上:“小主快些回房。” —— 宁如馨脸色这才缓和一点:“你那日从窗翻进来留下了脚印,她房中也有,我才会这样问……” 燕阳明白过来,笑出声:“馨儿,你莫不是怀疑我去了她房中?” “你还取笑。”宁如馨有些委屈:“若不是真心喜欢你,我会冒着诛九族的危险同你……同你日日这样吗?” 她生气的侧过身子。 燕阳见她要哭,连忙去哄她:“我错了,我错了,馨儿别哭。” “我对天发誓,一心只有你一人,我们青梅竹马的情意,你还不了解我吗。” 宁如馨见他眼神澄澈,心一软:“那你那天看见什么没有。” “没有。”燕阳眼眸一暗:“但此时不可大意,若是那日她看见了我们……她一个后宫小主,不可能悄无声息飞檐走壁,我还毫无发觉。” 宁如馨忽然诧异:”难道她也……” 燕阳握上她的手:“别怕,这些都是猜测罢了,今晚过后又许久不能见面,你在宫里万事小心,顺便探一探昭常在的底细。” 他嗓音散出一抹杀意:“若是她同我们一样倒也罢了,如果她真的看见了什么。” 燕阳咬上宁如馨的耳垂:“那她就留不得了。” 宁如馨嘤咛一声,闭上眼任由他再次压上。 ——湖中静处。 朱定袁面前的美酒已用了半壶,他面前的女子依旧罩着面纱,身段如蛇无骨,舞姿翩翩,脚踝的铃铛碰撞之音与外面的乐器相合,令人神魂恍惚。 黄全立在外面擦了把汗:“陛……王爷,时辰不早了,您该回府了。” 他急坏了,昭常在,宁常在根本没有回来也罢了,连皇后也走了,连个规劝的人都没有。 堂堂天子与舞女厮混在一处,若是被人知道,天下人都要口诛笔伐。 他感觉心脏都要骤停了:“来人,快,快去请皇后……叫个脚程快的!快去啊!” 朱定袁对黄全的呼喊恍若未闻,他目光迷蒙,唯有女子诱人的身姿,他以前怎么不知道,不同的女子有这么多不同的滋味。 他将手里的酒杯递出去:“来!跳的真好,陪本王喝一杯。” 那女子袖子上的红绸随着她的舞动在空中飘摇,丝滑的躺入他的臂弯,用唇衔住酒杯:“王爷……可是要喂妾身?” “好,本王喂你……”朱定袁闻着她浓郁的香味,脑子越加不清醒,将她的腰肢揽住:“让本王看看……美人长什么样子……” “哎。”她挡住他的手:“王爷看了妾身的样子,就要答应妾身的条件。” 这舞女身段柔嫩却含力量,将醉酒的朱定袁按到椅子上,直接骑在了他的腿。 她衣着薄少,贴着他的身躯轻轻晃动:“王爷……还要看吗。” 朱定袁觉得她分外泼辣,勾起笑:“自然。” 他一把解开女子的面纱。 她并不是倾城之姿,也不是端丽之貌,论相貌比不上昭月宁如馨,却透着一股子劲,这东西让男人喜欢。 “妾身落花儿,是天青堂的舞女,你是第一个瞧见我样子的男人,只要王爷愿意赎妾身出去,妾身什么都愿做。”她含着泪光,好不可怜。 落花将刚才的酒杯拿起抿了一口:“妾身再为王爷舞一曲……” 朱定袁伸手去抓她,却只摸到一丝红绸从掌心顺过。 他燥热极了,血液在骨子里蹿涌,盯着面前再次舞蹈的女子目露欲光。 黄全听见乐声再次响起,脸色白的不能再白。 娘娘,您快来啊! 良久,乐声停止,黄全最害怕听见的声音响起。 那女子毫不收敛,每一声都愈发婉转。 等皇后赶来,黄全已是冷汗直流。 他觉得自己做了错事,早知道还不如不去请皇后,这下好了,撞到了枪口上:“娘娘……您,您……” 皇后听着荒唐的动静,指尖的护甲戳入掌心发出刺疼,她实在不理解,陛下一时兴起赏舞便罢了,竟然真的敢…… “你们都下去。”她冷声吩咐。 黄全他们离开后,她才将手放在门上,仔细去看,还在隐隐发颤。 将门推开,看清里面的情形,皇后脑中嗡的一声,只觉天旋地转。 她迅速侧过眼厉声呵斥:“还不赶紧起来,把你的衣裳穿好!” 落花丝毫不惧,任然缠着朱定袁让他发谢出来,他已经醉的迷迷糊糊,低吼一声瘫回到榻上,身上的女子才慢悠悠将他的外袍披上:“你是何人。” 第58章 改命 皇后克制着额间的怒意,仍旧端庄,可见她披上陛下的外袍,露出大片肌肤还毫不知耻,一时竟有些语塞。 她哪里遇到过这样的女子。 “你可知他是何人,今日之事你全然当成一场梦,本……我勉强留你一条活路,还不快滚出去。” 落花儿看了眼酣睡的男人,捂面对着她娇笑:“他什么身份……王爷?还是……”她朝皇后走近几步,光裸的脚踩在地上,分外浪荡:“陛下?” 皇后眼中惊诧:“你知道?” “妾身常年混迹在烟花之地,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如何混个温饱?”她眼底冷冽:“妾身是卖艺不卖身的清白舞妓,陛下已经赎了我。” 她将卖身契甩来。 黄白的一张纸,絮絮落在地上。 皇后垂眸,看清那末尾的陛下亲笔,咬紧贝齿,她看向面前丝毫不惧的女子,目光渗出毒蛇般的阴狠。 “既然如此,那本宫也全了你的心思,在黄泉路上等着陛下。”她抬起手腕:“羽林卫!” “娘娘!”落花儿嘴角含笑,镇定的打断她。 “落花儿可不是无名无姓的娼妓,如若你要杀了我,怕是没那么容易呢。”她坐回凳上。 船外还站着方才的乐师与歌姬,她们一直在此处,听见了所有动静。 “若是娘娘非要杀了我们所有人,染红这湖道,妾身也没有办法。”她擦了擦莫须有的泪:“可是陛下夜半厮混舞妓……这件事情,怕是妹妹有心瞒住,都力不从心呢……” 皇后手腕僵硬,垂了下去,对她的厌恶在心中攀升。 这个贱人,诱惑了陛下,应该凌迟处死。 她攀附权贵,找到了个最好的,死死咬住不肯松口。 那便罢了,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又能翻出什么浪花,后宫中又有哪个女子是吃素的。 想到高贵妃看见她的神情,竟隐隐有些喜意涌上心头。 放个这样的女子日日恶心她,应当别有一番趣味。 她眼中的情绪尽数掩去,柔和一笑:“好,妹妹体贴可心,陛下喜欢,就当本宫今日没来过,但是陛下,今晚必须回上清寺。” “这是自然,妾身多谢娘娘。” “谢?本宫希望这不是口头上的。”皇后意味深长一笑。 “妾身明白,妾身恭送皇后娘娘。” 落花儿眼底闪着光,她终于逃离了舞妓的身份,还能成为最尊贵的小主,她要用尽一切手段抓住这次机会,牢牢掌握陛下的心! —— 朱定袁醒来,觉得头疼欲裂,昨晚是喝了多少酒,断断续续的记忆散在脑子里,他只想起来船,还有个红衣身影。 “水……”他低着嗓喊了一声,觉得身子极重,不太舒坦。 皇后从门外进来,将水杯递给他,眼中关切:“陛下,您醒了?” 朱定袁喝了几口,觉得舒服了一点:“嗯……什么时辰了……” 皇后把婢女手上的缓酒汤奉上:“陛下睡了很久,已经巳时了,陛下将汤喝了,身子能舒服些。” “这样久……”朱定袁将汤喝完:“太后知道吗?” 他面色有些尴尬。 “太后一早差人来传话,说是要在上清寺住些日子,臣妾说陛下昨晚处理政务辛劳所以未起,太后未察异样,只嘱咐一句回宫小心。” 朱定袁眼神缓下去,看着皇后拍了拍她的手:“有你在,朕万事都放心。” 皇后伺候他起身穿衣,朱定袁迟疑道:“朕昨晚……” 他想起来了。 他竟情难自控,行了荒唐事,继位不过两年,朝廷政务堪堪将稳,这件事如果闹出来,对他而言,有些棘手。 但想到昨晚女子不同的泼辣滋味,他又有些怀恋。 朱定袁叹了口气。 膳食已奉到桌上,都是酒后润肝的吃食,皇后站着为他布菜:“陛下为天下辛劳,昨日不过放松一刻,又有何处可诟病?” “可朕……” 皇后坐到他身侧:“昨日那舞女请臣妾带陛下回来,还说她身份低微,却也是清白舞妓,为了陛下愿意喝下毒酒,臣妾心生怜悯,留了她一命。 臣妾将她安置在了庙外,如若陛下喜欢,臣妾有一法子,上清城督抚的小女子前几日病逝,就让她顶了这身份进宫伺候陛下可好?” 她缓缓而言,言语皆是为朱定袁打算:“那督抚本要让小女儿参选明年的选秀,可出了这样子的事,所以这法子他也分外愿意。” 朱定袁牵上她的手,眼中柔情:“皇后为朕思虑这样多,朕有如此贤后,实乃朕之幸事。” 皇后靠在他肩上:“还得陛下定夺,若是陛下不愿,臣妾将她送出城也可。” “就依皇后的,留下她。”朱定袁心情愉悦:“一切都有皇后打点。” “好。”皇后仍然笑着,眼中却多了许多忧思。 陛下他,还是让她进了宫…… —— 这法子瞒得了天下人与太后,却瞒不了昨日看见那舞女的主子们。 桃溪看着昭月悠哉悠哉的嗑着瓜子,嘴巴惊讶的都能放下一个鸡蛋了:“小主!你知道了吗!陛下竟然把那个舞女纳入后宫,还是皇后提议的!” 她在昭月面前转悠:“真是疯了,这样的人都能进宫,咱们陛下……陛下怎么是这样的人?” 昭月将瓜子壳丢到碗里:“咱们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体察明意,温润儒雅的明君……?”桃溪犹豫着思索道。 “陛下日理万机,治理天下,如今国泰民安,称得上明君。”昭月附和着。 “可,可陛下……明君怎么会……”会同舞女厮混。桃溪咽下话。 昭月喝了口花茶:“他是明君,可他也是男人。”她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碎:“好了,就你这个瓜子仁大小的脑子,就别琢磨啦,去收拾行李。” 桃溪撇嘴,噢了一声。 小主同小权子都一样,都嫌她笨,说话总是卖关子,太可恶了。 她气呼呼的收拾包裹:“小主,这手镯哪里来的,要收起来吗。” 昭月过来把手镯戴上:“辛苦了小桃子,回宫后赏你些漂亮缎子,给你做好多漂亮衣服,好不好呀~” “小主!别捏我的脸!” 第59章 回宫 回宫一路,平安无事。 落花儿这名字不吉利,皇后挑了个字给她,更名为花霓,赏了答应的位置,成了花小主,也跟在随行队伍的后面。 齐嫔马车内,婢女小荷看着她面无表情,紧张的吞了口唾液:“娘娘……您晕药还没吃……” 她冷冷一笑:“晕?本宫现在什么病都没有,好的很,小荷啊……本宫这一趟实在可笑,你瞧,陛下闷声悄的就带回去一个女子,后宫又要热闹了。” 齐嫔垂眸难言悲伤:“陛下宠爱的人那样多,本宫却连一丁点位置都占不到。” —— 到皇宫,已是日下西沉的时辰。 高贵妃早早就领着余下的宫妃守在门口,芳妃站在她身侧,衣裳雅致,就连令嫔都出来了,直勾勾的盯着行来的马车看。 朱定袁下了车,高贵妃就迫不及待的迎上来:“陛下,您一路舟车劳顿,臣妾已经吩咐了御膳房,做了许多可口膳食,沐浴的温泉宫也备好了。” 皇后站在他身侧,高贵妃这才像刚看见她,柔柔行礼:“皇后娘娘脸色红润,想必此行无比顺利。” 朱定袁嗯一声看向令嫔:“此次云顺治洪,你的父亲出了不少力,很好。” 令嫔许久没见他,眸子湿漉漉的:“这都是家父应该做的。” 他又问候一句芳妃身子如何了。 “回陛下,太医说已无大碍。” “好,桩桩件件都是好事,朕开心。”朱定袁哈哈一笑,一行人才浩浩荡荡进了宫。 高贵妃准备妥当,朱定袁也没有拂她面子,去了宴喜宫用膳。 高贵妃今日穿着散花如意云烟裙,绣着翠鸟玉枝,她黛眉秋目,衬着发鬓上的金色珞珠钗,一如往常的端丽柔婉。 朱定袁懒懒瞥了一眼便继续用膳。 实在美则美矣,但毫无新意。 高贵妃盛装打扮,却看他兴致缺缺,心中惆怅伤感,为他夹了菜,委屈道:“不过几日未见陛下,臣妾却觉得如隔三秋。” “是吗。”朱定袁敷衍开口。 “没有陛下的阳气,后宫暗光萧瑟,臣妾觉得夜夜都好冷。”她继续娇嗔,将手塞进朱定袁掌心。 朱定袁这才笑出声:“你啊,口无遮拦。”他捏了捏她的手:“是有些冷,让你婢女晚上灌上汤婆子暖暖手。” 高贵妃嘴角笑意一僵。 陛下从未如此敷衍的对她过,怎的出了一趟宫,就变了。 采月:“娘娘,皇后身边的寻秋姑姑来了,说有事同陛下商议。” 朱定袁嗯了一声:“何事?” 寻秋进来:“陛下,皇后娘娘问,那位新来的花小主,安置在哪个宫里?” 他眉头一皱:“皇后看着办。” “是。” 高贵妃呆愣,反应过来看向朱定袁:“陛下,花小主?” 朱定袁无心解释,他擦了擦嘴,站起身:“朕还有事,以后再来看你,嗯,这道菜不错。” “陛下!”高贵妃还想说什么,他却走的干脆利落。 她脸颊笼上一瞬惊慌:“花小主?采月,去给我打听,这又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看着满桌子的佳宴,其中还有她一早亲手做的百花羹,莲子鸡,陛下一口未动。 她胃口全无,气的端起碗丢在地上,采月连忙垂下脑袋:“是,奴婢这就去。” 凤仪殿中,寻秋回来复命:“娘娘,陛下不是都说了凭您做主,您何必再去问呢,不过娘娘猜对了,奴婢刚走,后脚采月就急匆匆的从宴喜宫出来。” 皇后用金勺挑出檀香的灰沫,嘴角上扬:“将她安置到贵妃宫里,后宫谁人不知贵妃柔顺端丽,当为后宫嫔妃表率,花答应性子不拘,正好教教她规矩。” 她眼中卷着晦暗的光:“也省的贵妃乌眼鸡似的去查她。” 她就是要高怜儿这位名门淑女,日日看着这样一位低贱舞女分了她的恩宠,夜夜恶心她。 皇后闭上眼奉上香柱:“阿弥陀佛。” —— 昭月回宫后迫不及待扑到榻上:“可累死我了,终于回来了!” 桃溪叹息,认命的为她倒水,又忙不迭的去收拾包裹:“小主哪里累着了,路上用了三块绿豆糕,一碗鱼圆,两块……” “好好好。”昭月坐起来:“咳,那是因为我未用早膳嘛。” “啊对,没了请安,小主也是睡到日上三竿错过了早膳,只能吃些瓜子垫肚子。” 昭月脸一红,装作没听见。 赫权进来,将托盘里的饭菜放在桌上:“小主爱吃零嘴,这可不是好习惯。” “哇,小权子,你手艺变好了,这红烧肉看着很有食欲诶。”昭月去拿筷。 赫权握住她的手腕:“先净手。” 桃溪搭腔:“是呀,小主就爱吃甜的,以后老了,牙齿掉光光。” 昭月洗完手瞪了他们一人一眼:“一个个翅膀都硬了,不把本小主放在眼里。” 赫权拿起帕子替她擦手:“别急……” 他带笑:“错了错了,小主请用膳。” 昭月咬了一口:“嗯,肥而不腻。”桃溪在后面收拾,她低声问赫权:“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日夜里。” “啧啧,皇城这守卫当真无用。” 赫权把她想去夹的糕点撤走,眸中戏谑:“不,是奴才厉害。” 真臭屁。 昭月翻了个飞眼,可怜巴巴的看着糕点远离,认栽的夹了筷青菜塞到嘴里。 这主子当的,有些窝囊! 用完了晚膳,昭月倚在摇椅上练习刺绣,桃溪将空了的炭盆拿走:“小主,奴婢去加点炭。” 赫权安静的立在她身旁:“要不要早些沐浴了歇息。” 昭月摇头:“我还不困,马车上昏昏沉沉睡了许久。”她举起绣品:“这鱼怎么绣的同馒头似的。” 赫权没忍住泄出轻笑:“咳。” 黄全从外面进来:“昭小主可歇下了?” 昭月起身:“黄总管怎么来了?” “陛下口谕,让小主去温泉宫,陛下赐小主温泉汤浴,这可是极大的恩宠呢。” “劳烦公公跑这一趟,容我整理一下。”昭月笑答。 “不急,不急。” 昭月关上门,神情一变,全无喜悦:“喊桃溪同我去。” 赫权将她歪了的发簪扶正:“奴才陪着。” 第60章 晋升 昭月没想到,赫权还有这一手。 黄全见她出来,恭敬弯腰:“小主就别走着了,陛下吩咐了,让您坐銮轿前去。” 他看着将昭月扶着的太监:“哟,小主身边这个太监看着眼生,桃溪姑娘呢?” 昭月浅笑:“陛下不是说臣妾这里人少,拨了几个小太监,小权子老实话少,干活麻利,臣妾就让他做了首领太监。” 赫权抬起脸,一张平平凡凡,看了就会忘的面孔,但身量欣长,看着有几分气质,不是憨货。 黄全点头:“小主自个用着顺心就好,今日个就让桃溪姑娘偷个闲。” 他的打趣无伤大雅。 昭月上了銮轿,看见赫权眼里闪着的戏谑,忙闭上眼不去搭理。 他竟会做人皮面具。 方才赫权对着她开口那样子,眉眼止不住的骄傲:“奴才总要跟着小主露面不是,奴才模样生的好,要是其他娘娘把我抢了去,小主怎么办?” 昭月咬紧牙槽,心中愤愤:快抢走算了,日日跟孔雀似的,不知道开的哪门子屏! 温泉宫坐落在皇城三公里的郊外,与后海相邻,但之中有温泉活水,所以先帝修建了温泉行宫,天气冷了身体寒凉,就可前去泡一泡,有利身体健康。 此温泉只有嫔位以上的宫妃才有机会享受,就算是齐嫔,一年也只有两次。 并且帝后在龙池沐浴,妃位在碧华池沐浴,嫔位在蝶林池沐浴。 她区区常在,竟被陛下亲邀前往,还是龙池,这让后宫又是一阵喧哗,估计好几个脸都气歪了。 昭月下轿的时候还在仔细琢磨着朱定袁的动机。 难道真的是喜欢上她了? 黄全守在门口:“小主自个进去。” 昭月点头,赫权听话的立在黄全身侧:“奴才在外面候着。” 朱红色的大门推开,昭月抬脚而入,身后的门应声关闭,两位婢女举着托盘:“小主请换衣裳。”“小主请选汤泉花瓣。” 昭月瞧见海棠花瓣有些诧异,朱定袁竟这样喜欢海棠香味:“就这个。” 婢女为她脱下衣裙。 她打量着温泉宫内,横梁上垂下许多金丝软落纱,与透来的雾气裹挟在一起,如坠云端仙境,她光脚踩着的地板,触及生温,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真是个钟灵毓秀的宝地。 婢女为她披上了极薄的白色鱼尾纱裙,堪堪系在腰间,她的发散在身后,慵懒妖媚,仅瞧背影都是不可方物。 那婢女被她的容颜美得心惊,忙低下头:“奴婢们就在此处守着,小主有事便唤我们。” “嗯。” 昭月朝龙池而去,走了十几步,她捂面轻咳几声,这么大的水雾,她实在有些看不清。 池侧四条龙头,将温泉水从嘴里吐出,巍峨磅礴,水面雾气弥漫。 她轻轻开口:“陛下……您在吗?” 没有回应。 她便从砌好的碧玉台阶走下水池,空无一人,她身子一松,半个身体没在温泉里,舒服的迷了眼:“爽……” 当皇帝就是好啊,等天冷了没事就来泡个温泉,简直快乐似神仙。 她愉悦的游到中间,闻着淡淡的海棠香,伸手捞了一捧花瓣抛向空中,任由几瓣落在她发上。 远远瞧着,如海棠花成了精,变作了绝色美人在温泉嬉戏。 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身上的薄白料子沾了水,贴在她的身子上,将她玲珑有致的身躯衬着,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迷蒙,令男人好奇又神往。 一双温润的眼在水雾中注视着她。 里面迅速荡漾出深邃的浪潮,如暗处盯着猎物的豺狼,透出点点幽绿的光。 昭月将发拨向一边,露出雪白精巧的锁骨,就听见有人走下水池的声响。 是朱定袁。 他迅速游来,手掌捂住昭月的眼,刻意压低嗓音:“猜猜我是谁……” 昭月装作吓了一跳,将手放在他手背上,含着委屈:“陛下……您别吓月儿了……” “月儿胆子小……再说这地方除了陛下,还有谁能进来。” 朱定袁爽朗一笑,放下手将她身子摆正:“叫朕什么?” “袁郎……”昭月脸颊羞涩的飞上两抹晕红,不经意将身子沉了沉,阻挡大半她面前的春光。 朱定袁被她叫的浑身舒坦,呼出一口气:“朕的月儿,就是聪明。” 他揽住她的腰,没有乱动,视线却暧昧缠绵的落在她每一处,这感觉令昭月寒毛直竖,她顺势靠在男人肩膀上:“陛下怎么了,面色看着很疲惫。” 朱定袁搂着她靠在池壁上,伸出手将昭月的碎发捋在耳后:“朕也不知道怎么了,回来后很不舒坦。” “许是陛下政务太辛劳,回宫路上又长途跋涉。” 哼,肯定是酒喝多了纵欲过度,身子受不住! 昭月心中暗骂,面上的笑却一直甜腻可人:“月儿帮陛下解解乏。” 她顺势摆脱朱定袁的手臂,站在他身后替他按摩太阳穴,一边轻声哼着歌谣,她技艺一般,却胜在嗓子软甜。 在朱定袁眼里,一个绝色美人费心费力取悦你,还有什么好苛责的。 他发出舒服的低叹:“只有月儿最体贴……” 朱定袁闭上眼:“朕同你说过,与你呆在一起总觉得神思松乏,心旷神怡,你身上的海棠香也格外不同,朕每次闻着,觉得睡得也格外沉。” 可恶,这是将她当成了安眠丸。 昭月娇哼一声:“袁郎这是在说臣妾无趣,同月儿待在一起只想昏昏欲睡。” “朕哪里是这个意思。” 朱定袁呼吸变重,侧头,看向她近在咫尺的红嫩娇唇:“天子从来都是一言九鼎,不会骗你,朕是真心喜欢月儿。” 昭月只当他在放屁,垂下头埋在他颈肩上:“只要陛下心中有月儿就好。” 朱定袁转过身子将她抱在怀里:“朕昨日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只是一时兴起,月儿没有不高兴。” 昭月诧异极了,他竟会担心自己的想法,而这趟温泉恩赐,她也看明白了。 天子的愧疚。 果然他再次开口:“朕要晋月儿为贵人,朕为你修建了春堂宫,两月就能修葺完毕,到时搬进去,好不好?” 他吻上昭月白嫩的肩:“朕要月儿住的近朕一点……” 第61章 梦非梦 春堂宫。 其实是上一世朱定袁修建给宁如馨的,但她并不喜欢,挑了另外一处更为奢华的,而正巧她晋升了嫔位,朱定袁便随意指给了她。 她还高兴了许久。 而这一世,竟是为她而建。 想到这些往事,昭月心中嗤笑,觉得男人的性子实在卑劣。 她上赶着被弃若敝屣。 她不爱了,反而被捧在掌心。 昭月柔柔的捧起朱定袁的脸,亲吻一口他的脸颊:“陛下对月儿极好。” 她看清他眼中的情绪,欲色痴迷多过爱意,想必比起虚无缥缈的爱情,他更多的还是欲罢不能与被那暖石影响的结果。 无法拒绝她,看见她就情难自已。 朱定袁被亲了一口,只觉脑中迷迷糊糊,不甚舒坦的身子也好了许多,心神一动,搂着她的手也上下摩挲起来。 昭月轻轻推开:“陛下……您这几日实在辛苦……别着急好吗……”她狐狸瞳盛着水:“臣妾不会离开,陪着陛下好吗?” 朱定袁触动极了,手掌抚摸她的脸:“朕小憩一会,若是无聊,就让黄全送你回去。” 昭月摇头:“臣妾陪着陛下,您不是说在臣妾身边,睡得格外好吗。” “是,朕也不想让你走。” 朱定袁吩咐婢女将干净的衣裳呈上来。 温泉旁的殿内就有专门休息的床榻,是专人为帝后准备。 朱定袁躺在昭月腿上:“若是朕等下睡太久,月儿一定要喊朕。” 昭月伸手继续为他按压太阳穴,轻声道:“月儿知晓了,陛下休息。” 朱定袁的确困了,枕在她腿上,不过一炷香的时辰,呼吸就绵长深沉起来。 昭月揉了揉手腕,觉得腿也有点发麻了,这赏赐,真是辛苦换来的不是。 “陛下……”她轻轻摇了摇男人,见他毫无反应,才将他的头托着放到枕上。 昭月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闻了下身上的味道,真有那样安眠吗。 她捶了捶腿,慢悠悠的又回了温泉池:“你们把衣裳放在这儿就行,我想自己泡一会。” “小主……这……”婢女面露难色。 “陛下歇下了,我想自己待一会,有什么问题吗?” 她们方才站在这儿,听到了陛下要升她为贵人,还为她建了新的宫殿,哪敢忤逆,连忙低下头去:“奴婢不敢,小主有任何事叫奴婢就行。” 看着空无一人的温泉池,昭月直接脱了衣裳,方才净顾着同朱定袁演戏,根本没有好好享受。 这样的机会不多,她可不能白来一趟。 苏子云不是说她体内有寒症,于情于理都得泡上几个时辰。 昭月看了眼薄纱外袍,用脚踢开,光裸着,没入了温泉之中。 她倚在池中一块天然形成的巨石上,惬意的眯起了眼。 这温泉从泉眼涌出,用之不竭,池下有孔流动,无需人为加热,一直保持着恒定温度。 昭月闻着满池的海棠香,不知是不是太舒服导致她也困倦起来,迷迷糊糊阖上了眼。 意识混沌之时,有什么微凉的东西贴上了她的身子,轻轻揽住了她的腰。 “真是心大,这样睡着也不怕闷死……” 她的嘴唇微微张开,有香甜的汁液流进口腔,像是葡萄,又像是红果,冰冰凉凉,好吃极了,她忍不住咀嚼起来。 “馋猫……” “衣裳也不穿……”贴着她的身子迅速远离了,又咬牙切齿一般靠上来:“就这样考验我……” 昭月眉头一蹙,觉得气闷,无意识的推了面前一把。 “嗯……” 那东西闷哼一声,似乎被打疼了。 她这是怎么了,梦魇了吗。 昭月很想睁眼看看,困意却越来越重,最后将她彻底包裹。 骨节分明的手指触及她的唇上,狠狠擦拭了几下:“脏……” 待她嫩唇看着像被蹂躏,透红的一片,才冷哼一声,气极的贴了上去,毫不客气的撬开昏睡之人的贝齿,同她交缠,咀嚼她每一分甘甜。 许久,才喘着呼吸将她松开。 哗啦一声水声,伴随着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池内再次安静如初。 昭月醒来的时候已经穿好了衣裳,那婢女皱眉:”小主怎么能在温泉池里睡着呢,万幸奴婢进去瞧了一眼,这温泉池内空气不流通,久了可是能憋死人的。” 她揉了揉脑袋:“晕沉沉的……好像还做了个奇怪的梦……” “小主,您在说什么呀?” “没事,陛下醒了吗?”昭月询问,从榻上起身。 “估摸着快了,小主同陛下回去,这温泉宫哪是能睡觉的地儿,晚上水露极重,这在过上一夜那今日不就白泡了吗?” 昭月觉得她伶牙俐齿,看了她一眼,见她模样生的也不错,便夸了一句。 她喜悦一笑:“谢小主。” 昭月将朱定袁喊醒,他休息了一会,眉眼间的倦意退了许多:“朕在你身边眯了会觉得好多了,现在回去还能看十几本折子。” “政务是永远处理不完的,陛下身体康健,才能为天下,为百姓谋福,对吗?”昭月哄着他:“陛下回去只要好好睡上一觉,臣妾才能安心。” “好……朕都依着你。” 昭月去拿他的披风,却被方才那伶俐的婢女抢先:“奴婢来。” 朱定袁心思都在昭月身上,未看她一眼,自己拿了披风系上,牵上她的手:“走,同朕坐銮轿回去,你方才哄朕时,唱的那曲子很好听,再去太和殿唱给朕,好不好?” “好。”昭月害羞垂眸,不着痕迹的瞥了那婢女一眼。 她咬着下唇,眼中不甘。 可怜,这温泉宫的婢女鲜少见到陛下,难为她等来这么个机会,可惜手段不甚高明,没有惹得陛下的注意。 昭月可没有助人为乐的心思,收回视线,同朱定袁一同上了銮轿。 黄全连忙跟上,赫权也紧随其后。 他抬眼看向銮轿上的两人,本来颇为愉悦的眸子,瞧见昭月靠在朱定袁身上那一刻,刹时沉了下来,一张平淡的面容,周身竟散出低压,隐隐压迫。 走在他前面的黄全莫名打了个寒颤:怎么突然那么冷…… 第62章 梨汤 从太和殿出来,昭月坐着銮轿回了凝珠阁。 她进去后就累的坐在椅子上:“桃溪,水。” 赫权跟着她进来,将门关上。 桃溪连忙把茶水奉上:“小主这是怎么了,陛下那儿连水都不让喝吗?” 她又看了眼赫权:“你是谁,诶,别碰小主的花儿。” 昭月忙喝了几大口才觉得嗓子好了些:“他是小权子。” 桃溪止住去抱花瓶的动作,诧异至极:“小权子?你的脸怎么……” 赫权带笑,手覆上脸,轻轻一剥,桃溪害怕的捂住嘴,就瞧见他俊美的脸颊出现,手中是薄薄一片“人皮”。 他挑眉:“看来奴才这易容术已是炉火纯青。” 昭月一记飞眼,示意他别逗桃溪:“方才一直给陛下唱曲,嗓子都要冒烟了。” “那奴婢去给小主煮润喉的梨水去,小主先用点小果。” 昭月看着盘里的红果子,面色古怪。 她在温泉池中睡着了,迷蒙做了奇异的梦,醒来口齿间还有红果的甜味。 昭月将盘子推开,赫权浇完海棠看见这一幕:“怎么了,小主不想吃?” “太甜了。”昭月站起身将发髻上的簪子取下来:“我歇一会,等下桃溪煮好了再叫我。” 赫权过来将她的手腕握上,阻止她颇为粗鲁的动作:“我来。” 他比昭月高许多,立在她面前,靠的极近,昭月闻到他身上的香味,伸出手玩弄他领子上的流苏,懒懒道:“你日日混迹在我宫里,身上全是花粉味,招蜂引蝶。” 赫权散着她的发髻,泄出轻笑:“小主都说了奴才日日在凝珠阁,这儿的蝴蝶不是只有小主一人。” 最后一根簪子取下,三千青丝落与肩头。 他捏起昭月的下巴:“还是最美的那只。” “嘴巴真甜。”昭月弯起眉眼,素手轻推他一把:“下去,你的小主要歇下了。” 赫权抬起她的晧腕,将那手镯取下来:“小主戴着这个在宫里不好,奴才帮您打磨成翠绿耳铛,看不出成色,小主也好戴着。” “嗯。”昭月觉得可行,乖乖的任由他拿去。 “小主歇着。” 赫权将被子替她盖好,昭月缩在被子里看着他:“小权子,你越发有管家的样子了。” 事事以她为重心,这个感觉很好,她喜欢。 昭月闭上眼沉沉睡去。 赫权将烛火吹灭,只留下一根,等她熟睡,才起身为她把被子掖了掖,又摸上她的手,是热乎的,伸进去摸上脚踝,冰冰凉凉。 她的脚小巧,不过他手掌大小,但整只脚都是冰的。 他不由叹口气,去灌婆子:“太医说的话一句也不放在心上。” 赫权将汤婆子放在她脚底,才推门离开,正巧桃溪端了梨汤来:“小主睡了?” “给我。”赫权接过。 他并未将昭月喊醒,而是端到一旁的小厨房里温着,赫权坐在凳上闭着眼眸浅眠,他习武,耳力很好,昭月醒了唤一声,也能喝到一口热乎的。 傍晚下了雨。 昭月每每睡到深夜就会觉得脚格外冷,所以有时会叫桃溪灌汤婆子,但偶尔忘了,她也就含糊过一夜。 她睁开眼,舒服的哼了一声,撑起身子,青丝从肩上落到面前,赫权进来就是看见这样一幅美人眠起图。 昭月睡醒时一双眸子还是懵懵的,像极了林间懵懂的小鹿,这个时候你喂她吃什么,她都会呆呆张开唇。 赫权端着梨汤喂了她好几口,她才醒过神来:“我,我还没洗漱呢。” 嗓音还带着鼻音,闷闷的。 “吃完再洗,才是对的。”赫权霸道至极,将梨汤喂完:“嗓子觉得怎么样?” “昨日就是许久未用嗓才觉得难受,睡了一夜已经好很多了。” 昭月想着梨汤的温度:“你起的这么早吗?” 赫权没有解释,将她面前的发拢到身后:“下了雨,黄全手里的圣旨得等会。” 昭月从被子里出来,踢到已经变凉的汤婆子,她眸子里带着笑意:“不过是个贵人,我还要感恩戴德不成。” “现下小主在陛下心里已有一席之地,自然不急。”赫权也勾起唇,伺候她洗漱。 昭月坐在妆台前,软软回了一句:“你这是在说我恃宠而骄。” “奴才不敢。”将她的发挽上,挑选一只绢缎子做的花簪,上面还串着小珍珠,精致可爱。 “小主不是恃宠而骄,而是有这个资本。” 赫权的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颚,将她的脸抬正,同面前的花雕铜镜平视。 她的脸褪去了进宫时的那点子青涩,春欲滋润后的风情,一点点从骨子里透出来,哪怕她穿着厚实的衣物,魅惑却藏在黛眉绿鬓上,朱唇微张,就令人血脉喷张。 当真灿若春华,皎若秋月。 倾城倾国的妖妃,非她莫属。 昭月莞尔:“你说,贵妃笑的滋味,甜吗?” “小主以后亲自尝尝,不就知晓了?” —— 雨势越发大,滚滚雨点砸在宫道上,天色阴沉让人心中生厌,心情都沉下来。 凤仪宫中。 皇后坐在榻上剥着莲子,抬眸瞧了眼外面:“这样大的秋雨,怕是压坏了御花园里的花枝。” 齐嫔坐在下面,正抄写着字帖,脸色却不太好:“娘娘这个时候还关心花儿朵儿的。” 皇后放下莲子:“让你来习字,是为了让你静心,日日这样浮躁,如何讨陛下欢心?“ 她抿唇有些愤愤:“臣妾不静心……昭贵人,宁常在,还有那个花答应……哪个是静心的主?” 一想到昭月同陛下去了温泉宫,回来就晋升了位分,她气的笔一歪,又废了张纸。 见她顶嘴,皇后的脸冷下来:“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你是有昭贵人的姿容,还是如花答放肆,就是让你学着宁常在的柔顺,你都学不明白三分。” 她长眉冷凝:“朽木不可雕,罢了,你回去。” 齐嫔心一慌,连忙跪了下去,可怜兮兮道:“娘娘……嫔妾容颜,家世皆不如旁人,可伺候陛下身边,也是尽心尽力,可不得陛下欢喜,臣妾也……” 她眼见着要垂泪。 皇后神色软下来,示意她起身:“你一直在令妃底下日子不好过,本宫自然是怜惜你,所以才叫你过来,齐嫔,后宫中除了恩宠最重要,还有什么最重要?” 她一愣,迟疑道:“还有……子嗣……?” 第63章 涌动 皇后伸手:“你过来。” 齐嫔连忙走到她身前。 皇后将她歪了的衣领整理好:“你穿宝石绿,烟蓝更为得体,以后这些娇艳的颜色别再碰了。” 齐嫔感激的点头:“谢娘娘。” “寻秋。”皇后叫了一声,将她递过来的方子放到齐嫔手里:“这是本宫得来的秘方,可助你得子。” 齐嫔心中惶恐:“皇后……这……” “本宫让刘太医验过,是好药,本宫也……”她的手捂在腹上。 齐嫔诧异:“娘娘?臣妾恭喜娘娘,这样好的喜事,您怎么没有告诉陛下?” “不急,六宫诸事繁多,等胎象稳固了才告诉陛下也不迟。”皇后柔和一笑。 “娘娘怀了嫡子,是后宫乃至天下的福气。” 齐嫔拿着方子,犹豫道:“可臣妾……臣妾多年没有子嗣,是因为不得陛下欢喜。” “这些你不用担心,本宫自然会帮你。”皇后将剥好的莲子心递给她:“高贵妃盛宠,令妃性子不安分,唯有你,乖巧本分,所以本宫愿意帮你一把。” 齐嫔拿起一粒放进嘴里:“嘶……娘娘……有些苦。” 皇后似非似笑:“自然是先苦,才有甜呐。” “臣妾一切都听娘娘的。”齐嫔欠身行礼。 —— 朱定袁坐在榻上,忽的将笔丢到桌面,黄全立刻道:“陛下怎么了,可是累着了?” 他闭上眼懒懒咂下唇:“秋雨绵绵,实在闷得慌。” “等雨停了,陛下去御花园散散步,现下可不宜出门,万一感染风寒。” 朱定袁看着窗外的雨帘,哼了几声。 是昨日昭月哄他安眠唱的那首曲子。 黄全心下了然:“奴才去请昭贵人过来?” “圣旨给了吗?” “回陛下,奴才还未来得及去,这雨下的太急。” “那便等雨停了,雨天路滑,不好走。”朱定袁拿起折子。 “陛下真是心疼贵人,贵人好福气。” 外面有小太监进来同黄全耳语几句,黄全对着陛下躬身:“陛下,宁常在来了,说是天冷露重,给陛下做了荷叶冬瓜粥,山药扁豆糕。” 朱定袁没有抬眸,站起身:“让她去偏殿候着。” 宁如馨今日穿着淡绿百合花纹罗裙,小家碧玉很是清新,如雨后春竹,看着心旷神怡。 见朱定袁出来站起来灵动一笑:“陛下万安。” “坐。” 她将桌上的食盒打开:“臣妾想着这荷叶,山药都是补益脾胃的好东西,在宫里闲着无聊,便做了给陛下送来。” 宁如馨巴巴的放在他面前,眼睛亮晶晶的,一副求夸赞的模样。 朱定袁给面子的尝了一口:“嗯,好吃,你的手艺一向不错,以前在府邸学过?” “臣妾闺阁女子,为了未来的夫君,自然什么都得会。”她脸蛋红红:“只要合夫君胃口,臣妾觉得为心爱之人做吃食,很是享受开心。” “你叫朕什么?”朱定袁眯眼瞧着她。 宁如馨一副小女儿姿态:“夫……夫君……” “哈哈哈。”朱定袁将她搂到怀里:“朕知你心意,但今日雨下的这样大,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 宁如馨顺势靠在他怀中,闻着他身上的龙涎香,眼眸闪烁几分痴迷:“臣妾就是想见陛下了。” 朱定袁这才想起来她的伤:“朕给你的药膏用了?”他询问道。 宁如馨点头:“用了,现下不仔细瞧,看不出疤痕。” 她没有看见朱定袁一瞬的皱眉:“馨儿肌肤白净,朕再让人给你送些,你日日都用,才能全好。” “好。” 宁如馨陪了他一会,朱定袁言语还有折子要看,她看着外面的雨撒娇:“陛下,等雨停了臣妾再走好吗,臣妾想陪您。” “也罢,等雨停了你再走,黄全,给常在上些糕点。”朱定袁嘱咐一句,进了内殿。 “诶。”宁如馨没想到他这样干脆,坐在榻上一时气愣,呆呆坐了会,见男人真去看折子了,只好起身。 她昨日知道昭月在太和殿待了许久,才斗胆前来,哪知陛下并未同她缠绵,反而态度淡淡。 明明是平分秋色,怎的这个昭常在忽得一跃成了贵人。 她心中不平。 宁如馨出了殿门,岚儿连忙扶上她:“小主,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陛下繁忙。”她眼里掩下失落:“走。” 正巧黄全出来:“哟,小主怎么不等雨停了再回宫?” 宁如馨看着他手里提着的食盒:“黄总管这是?” “噢,陛下说常在做的这两道药膳很是不错,让奴才送去御膳房学着做出来,给昭贵人送去呢!” 她笑意一僵:“那总管快去。” “那奴才先告退了。” —— 宁如馨下了太和殿的台阶,柔丽的脸颊有些苍白,一双秋眸似淬了冰,雨滴顺着油纸伞而下,溅湿了秀巧的裙摆。 她捏紧岚儿的手腕,岚儿轻嘶一声,将呻吟咽回肚子里,不敢惹主子不快。 “她凭什么。” 宁如馨喃喃出声。 比家世,在新竞秀女中她当属第一,比相貌,哪怕有昭月的勾人妖媚,她也能以柔美灵动平分秋色。 她入宫前就做了准备,她知道陛下喜爱什么样子的女子,爱过谁,所以她胜券在握。 可如今看着,陛下好似换了口味,更喜欢昭月那样的美人儿。 她眼底隐隐泛出阴狠的妒意,她从小想要的东西势在必得,哪怕是陛下,她也不允许有人可以骑在她头上分走宠爱。 不就是一张倾城倾国的脸吗? 宁如馨勾起笑,竟是狰狞之色,将她的柔美压下几分,有些可怖:“岚儿,父亲昨日送了什么来?” “回小主,大人照例送了些银子绫罗什么的,噢还有一只白色的猫儿,说是怕小主宫中无聊,送来给小主解闷的。” “奴婢将它关在偏房的笼子里了。” “别拘着它了,猫儿要养在身边才黏人,回去将它放出来。” “好。” ——路过一个分割线—— 暗潮涌动,晏喜宫却是惊涛骇浪,仿佛雨都格外大些,一股脑的倾斜而下。 高贵妃坐在镶珠红花木摇椅上,淡妆相宜,倨傲的睨着雨中的人影,毫无一丝平日的恬静端丽。 【求互动,求评论,求评分啊啊啊!不想单机啊啊啊!】 第64章 昏迷 她身侧立着的采月面露犹豫:“娘娘,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要是陛下知道了……” “皇后让我教她规矩,本宫让她好好去去身上的风尘俗气,有什么不对?” 高贵妃冷笑,对着花答应红唇亲启:“花答应,听闻你一舞倾城,陛下都赞不绝口,怎得本宫想看你就不跳了呢?” 花霓站在雨中,浑身湿透,她冷的颤抖,面无表情,眼中却无怯弱,与高贵妃对视嘴角勾起笑:“娘娘好大的下马威。” 她昨晚刚进晏喜宫,今日就受了蹉跎,她连个婢女都没有,一早就被元公公推到了院中。 皇后到底也是不屑于她。 看着高贵妃的样子,她心里也明白了,不过是皇后的制衡之术罢了,想留着她恶心面前的贵妃。 但如今境况,她不依附皇后哪还有活路。 “花答应,别人不知道你的身份,不代表本宫查不出来,你这样的货色,也配同本宫住在一处。” 高贵妃眸子冷瞥,抚着手指间透绿的翡翠指环:“本宫心情好,只是让你在这儿跳舞。”她眼微眯:“若是心情不好,本宫也不介意让你在宫道舞上几个时辰。” 花霓脸色一白,她要是真在宫道跳了,哪怕日后陛下再怜惜她,心里也会觉得膈应。 她咬紧下唇:“我跳。” “等等……采月,花答应穿着绢裙怕是不好施展,让她换上自己的舞衣, 你应该带进宫了,毕竟……你还要靠它博陛下的恩宠不是……哈哈哈哈。”高贵妃笑起来。 花霓眼前的视线被雨打的模糊不清,却清晰瞧见她那张笑的开怀的笑颜,她攥紧手指,跟着采月下去换衣裳。 采月见她不停发抖,眼底闪过不忍:“我家娘娘平日不这样……小主您今日同她服个软,娘娘气顺了就没事了。” 得,这是朝她撒气呢。 陛下出宫都没带她,合着自己进宫撞到了她枪口上。 花睨心中嗤笑,面上露出几分感激:“我自知身份,能来伺候陛下已经心满意足,娘娘金枝玉叶,对我有龃龉,以后我懂事些,娘娘想必就看我顺心了。” 采月笑起来:“小主能这样想就好。” 这样的阴天,雨势一点不见小,她方才穿着普通绢裙已觉得冰冷,而换上薄透的红色舞衣,她只站在雨中都是彻骨生寒,那雨砸在她身上,疼极了。 她勉强笑着,对着高贵妃行礼:“臣妾为娘娘献舞,愿娘娘万福金安。” 高贵妃将采月端来的瓜果奉入唇中:“嗯……很甜,内务府是用了心的,赏。” 雨中的红色身影舞姿翩翩,如水雾中一只不屈的莺歌,腰肢纤细,发尾鸢飞,哪怕雨滴再大,都沦为了她的陪衬。 高贵妃看着,眼底眸色越来越暗:“俗物……” 花霓旋转时身子一歪,脚踝刺疼,重重跌在地上,袖上的红绸落在她身下,远远看着如血刺目。 采月吓到:“娘娘,花答应好像晕了。” “是吗,本宫方才不是跳的起劲,莫不是装的。”高贵妃懒懒放下银叉:“小元子,去看看。” “嗻。” 元公公淋着雨下去,蹲在花霓面前摇了摇:“小主?” 没有动静,他让人将她抬起来:“回娘娘,真晕了。” 高贵妃叹了口气,兴致顿无,瞧了眼满天的雨从椅上起身:“罢了,丢回她房中,不许请太医。” 采月跟在她身后:“娘娘!秋雨极寒,若是她体质弱没有撑过去怎么办,万一陛下一时想起来她,岂不是无端连累了娘娘?” “死了便死了!” “娘娘!那也不能死在晏喜宫不是,多晦气,这舞花答应也跳了,不过一个跳梁小丑罢了,娘娘放在眼皮子底下,她能翻出什么花来?” 高贵妃听了这话,眉心一跳:“放在眼皮子底下。” 那她不就可以慢点折磨她。 这么好打发时间的玩意,可不能一下子玩死了。 “还是你细心。”高贵妃笑起来:“随便找个太医治治,死不了就行。” “是。”采月心里吁了口气。 —— 凝珠阁。 黄全冒着雨将药膳同她送去,昭月吩咐桃溪拿了帕子:“总管怎么不等雨停了再来,快擦擦脸。” 黄全笑呵呵:“奴才等得雨停,陛下宠爱小主的心思等不得呀,瞧,御膳房新做的,用了身子舒坦,陛下知道小主喜甜,还吩咐特意多加了糖块。” 桃溪:”陛下待小主真是极好,奴婢看着真是羡慕呢。” 昭月垂眸害羞:“胡说什么呢,别让黄总管看了笑话。” “哈哈,等桃溪姑娘到了出宫的日子,小主择一良人才叫圆满。” “黄总管!”桃溪不好意思的偏过脸。 “小权子,煮些热茶来。”见黄全擦干净来,昭月开口:“总管等雨停了在走。” 黄全长得讨喜,一笑起来看不着眼睛,总让人觉得好脾气:“奴才也想,可陛下身边离不了人伺候,这旨意和药膳奴才都送达了,等下雨停了,贵人还要记着陛下的好不是?” 他不着痕迹的提点一句。 昭月了然:“总管说的是,小权子,送公公出去。” 赫权刚端了茶出来,听见她这样说又放下,拿起油纸伞:“公公请。” 到凝珠阁门口,黄全:“就送到这儿。” “多谢总管照拂凝珠阁,小主心里都记着,这是小主让奴才给您的。”赫权将金瓜子放在他手里。 黄全没有推辞:“你跟着你家小主,错不了!” —— 赫权回来将伞放在门沿:“好吃吗,小主?” 昭月正送了一口荷叶冬瓜粥:“挺甜的,那个糕点你们也尝尝。” 赫权看着碗里飘着的绿色荷叶,走到她面前,俯身,眉心一蹙:“荷叶?” “怎么了?”昭月又喝了一口:“挺奇怪的搭配,但意外合适呢,你也学学。” 赫权把碗拿走,她勺子里的粥溅出来一丝,黏到她下巴上:“你干嘛啊!” 昭月恼怒,却被赫权抓住手腕,他将衣袖拉开,白皙的肌肤上赫然出现密密麻麻的红色小点。 她看着自己的手臂一呆:“坏了,我忘记了!” 第65章 过敏 赫权将房里的药盒拿来,忍不住点了点昭月的额头:“万幸只是荷叶,根茎处理的还算干净,要是御膳房备懒,小主今日就算交代在这了。” 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将药膏拿出来,坐在昭月旁边:“但小主也别难过,毕竟你会是后宫第一个被自己蠢死的妃子。” 昭月不敢回嘴,任由他一边数落一边把她的手臂拉过去。 “哪怕是陛下给的东西,小主也要留个心眼,如果哪天奴才不在身边,小主也要有自保的能力。” 赫权神色软下来,将透明的药膏敷在她肌肤上,吹了吹。 昭月听了他的话,轻声问:“你会不在我身边吗。” 赫权的动作一顿:“不会。” “小主要时刻警醒着,今日所说是个小插曲,但奴才看清小主对陛下失了芥蒂。” 他浅浅的瞳孔瞧着昭月:“你是不是觉得陛下宠爱极了你,所以胆子就大了。” 昭月哑然。 因为她的确是这样想的。 赫权叹了口气:“朱定袁生性多疑,他得到那个位置,不是靠酒囊饭袋的过家家,你的美貌,暖石的加持,他色令昏智,片刻失了理智又如何?若是有一日进来个比你更美的女子呢?” 昭月听了他的话,心一沉,知道自己做错了,在他掌心的手转过来,抓住他的手指:“我知道了……” “小主一直做得很好,顺着他依着他哄着他,像猫一样若即若离,小主,你不是要做他一时的宠妃,而是同他交心的妖妃。” 赫权没有松开她的手,清冽的嗓音在她耳畔缓缓而言,混着雨落的声音。 宫檐挂着的宫铃也叮铃铃响起来,让昭月清醒。 她同男人对视,看见他眼中的关切。 所以上一世他就是这样教宁如馨同朱定袁交心,最后坐上太后的位置,是吗。 果然男人最懂男人。 不对,昭月狐疑的瞥了他下腹一眼:“你怎么这样了解这些手段。” 她撤回手:“说的容易,同他交心哪有那样简单。” “徐徐陪伴,日日得见。” 赫权瞧见她那抹视线,将衣袍下摆整理好:“奴才自然懂,话本子不也是这样写的吗。” 昭月恍然大悟:“好啊,我就说前日看的那本怎么不见了,原来是你给我偷去了!” “错了错了。”赫权连忙站起来:“桃溪,快来瞧瞧小主的伤要不要喊太医!” 她只是轻微的过敏,并无大碍,但是看着吓人,桃溪进来后吓了一跳:“奴婢现在就去请苏太医!” 昭月检查了一下手臂,又觉得背上有些痒:“等会,帮我看看。” 桃溪将她的衣裳脱下:“小主,背上也有,不过不多。” 她自责极了:“都怪奴婢没有反应过来,不然小主也不会受苦。” 昭月连忙拍了拍她的小脸:“好啦不是大事,不疼,就是有点痒。” 赫权在外面开口:“小主,雨停了。” “奴婢去找苏太医。”桃溪说完就要往外冲! 昭月连忙拉住她:“我也想出去走走,小权子也一起。” 赫权嗯了一声:“奴才替娘娘梳妆。” 昭月换了件浅蓝白纹间色千水裙,雨刚停,她就像雨后晴朗的蓝天,腰身纤软面容娇艳,明媚的不像话。 赫权只要陪在她身边,就是易了容的普通样子。 昭月被他扶着手,侧颜盯了他一会,随即叹了好大一口气,看不见美男,心情不甚美好怎么办。 赫权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贴近她低声道:“小主想看,晚上看个够。” 她慌得差点踩到裙:”看什么,别胡言乱语,小心拔了你的舌头。” “呵……”赫权低低笑了一声,不再逗她。 走到太医院,已经过了半个时辰,里面当值的太医出来行礼:“昭贵人吉祥,可是有什么吩咐?” 桃溪:“我家小主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有些过敏,请问苏太医在吗?” 这位杜太医眼里闪过酸意,后宫谁人不知如今昭贵人得宠,苏子云真是有先见之明,早早就傍上了她。 他嗓音淡下来:”在的,小主请进。” 苏子云在太医院任职时间短,只是偶尔负责一下后妃的平安脉,其余时间都在研读医书,配配药膳。 他正在后院整理药材,听见同僚喊了一声:“苏太医,有人找你。” “好。”他放下药材,洗干净手。 掀开门帘进去,就瞧见昭月转过身来,他不知道为何有人将纯然与妖媚结合的这样好,不可方物,令他眼眸一晃,立在原地。 还是昭月先开口:“苏太医忙吗,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他敛下眸色,同僚们都站在不远处,看似不在意,其实都观察着这里的动静。 “不忙,小主怎么了?”他正色。 赫权在外面守着,是桃溪陪着她进来,她将昭月袖子拉上去后开口道:“小主用了荷叶粥,有些过敏,苏太医看看严重吗?” 苏子云并未接触她的肌肤,只看了会:“方才用药了?” 昭月:“嗯,涂了点遏红膏。” “没什么大事,除了手腕还有别处有吗?” “背上。”桃溪接话。 苏子云点头,到后面的柜中打开几个抽屉,随后放在案上调配。 “这是清凉膏,加了颓红的草药,用起来更好。”苏子云把小罐子递给桃溪。 桃溪拿好:“不用吃药。” “不用,小主只是过敏而已。”他抬眸看了眼昭月:“不过臣给小主疗养身子的药若是用完了,劳烦小主知会一声,臣好调配。” “多谢苏太医。”昭月点头。 苏子云将她们送到门口,看见一太监盯着他目光不善,眼底隐隐威胁之意,他眉头一蹙:“小主慢走,臣就不送了。” “苏太医留步。” 苏子云犹豫一瞬,忽然道:“如若小主觉得肌肤红痒,可以用些芦荟胶缓解,避免小主抓挠……” “苏太医真是贴心,奴才记住了。”赫权对着他一笑,接下话茬。 苏子云同他对视一眼,发觉他有些熟悉,明白过来,面色也冷下来:“嗯。” 第66章 援手 昭月隐隐觉得气氛不对劲,忙开口:“桃溪,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了。” 此时从宫道跑来一个小婢女,模样生分年纪不大,但神色匆匆,还带着惶然,她到了太医院门口,都来不及同昭月行礼,反而立刻跪下来抓住苏子云的官服衣摆。 “太医,救救我们家小主!她一直发热,口中呓语!” 苏子云开口:“你站起来说。” 桃溪凑近昭月:“小主,她好像是晏喜宫的人。”她指了下那婢女系着的小牌。 晏喜宫的主子不是高贵妃吗。 昭月想到什么,问到:“你家小主,是新进宫的花答应吗?” 那婢女眼角含着泪,站起身对昭月行礼:“奴婢宝儿,回贵人的话,正是花答应,奴婢是今早内务府拨来伺候小主的,可……可是……” 桃溪:“你支支吾吾做什么,有什么话直接说便是。” 昭月好奇:“花答应刚进宫就染了风寒?” 宝儿跪下去:“贵妃娘娘让答应在雨中跳舞,答应不甚崴了脚,又淋了许久的雨,一直昏迷高热,眼见着神智也不清了, 贵妃娘娘只请了个太医草草看了一眼,奴婢害怕得很,实在没法子,才斗胆跑来太医院。” 她又对着苏太医重重磕了头:“奴婢知道答应如今身份微末,太医怕是不愿搭理,但请您大发慈悲,当行好事,救救我家小主!” 苏子云嘴唇抿紧,眸中思索。 答应位分的小主,甚至还未伺候过陛下,想请太医跑一趟,并没有那么容易。 昭月没有想到高贵妃会做的如此不留情面,竟然是不顾她自己恬静柔婉的体面了。 就这样生气吗。 她看了眼苏子云,见他似乎要答应下来,轻咳了一声:“桃溪,我今日也觉得身子不太舒坦,头昏的很,怕是过敏引起了高热,劳烦苏太医开些药。” 宝儿明白她的意思,感激的磕头:“谢谢小主,谢谢小主,小主大恩大德,奴婢一定会告诉小主的。” 桃溪将她扶起来。 昭月带着笑:“你与答应素未相识,为了她奔波下跪,我瞧你心诚,帮你一把而已。” 苏子云看了眼昭月,眼眸柔和,随即对着宝儿开口:“将你小主的症状详细说一下,臣去开药。” 昭月问赫权:“之前我崴了脚,用的那些药还有吗?” “还有一些。” 她点头:“宝儿,你等会到凝珠阁找桃溪取药。” 宝儿擦了把泪:”好,多谢小主。” 昭月这才带着桃溪他们离开,路上桃溪感叹一句:“没想到贵妃娘娘看着温婉,竟然会……” “宫里的妃子都有两副面孔,是不是很可怕?” 桃溪黏着她撒娇:“不怕,小主就没有,小主又漂亮又菩萨心肠。” 昭月看了眼赫权:“去给陛下回个话,我身子不适,等好了再去谢恩。” “好。” 走了一圈,昭月觉得神清气爽,兴致来了:“我们去前面御花园逛逛。” 御花园的花都是名贵珍惜的品种,可今日下的暴雨急促,哪怕他们拿了罩布,仍旧折了许多花。 桃溪扶着昭月走在之中,她瞧着地上一水的花瓣,叹了口气:“可惜了……” “妹妹说什么可惜了?”一道熟悉的嗓音从她背后传来。 昭月回头,就看见芳妃穿着宝青色的罗裙款款而来,眉眼带笑透着英气,发髻上的流苏对钗大方端舒。 “娘娘万安。”昭月行礼。 芳妃伸出手:“知道你回来了,一直想去看你,可惜妹妹是个大忙人,哎,一直不得空呢。” 她开着玩笑,昭月佯装羞恼:“姐姐又打趣我,分明是天公不作美,下了这样大的一场雨。” “是啊,暴雨绵绵,显得宫中越发冷清。”芳妃伸出手抚上一株挂着雨滴的花苞。 “姐姐怎么了,好像颇有感慨,倒像成仙了似的,无欲无求。” 芳妃目光复杂,良久一笑,弧度却擎着苦涩:“许是在宫里待久了,什么都看开了。” 昭月安慰她:“姐姐还年轻,一切都会好的。” 孩子也会再有的。 两人坐在雨亭里,昭月问:“令嫔如今怎么样了?” “陛下降了她的位分,她就一直在房里不出来,如今她父亲立了功,我瞧复位也是迟早的事,但如今我住着主位,陛下还念及我那可怜的孩子,我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她喝了口暖茶,言语间风淡云轻。 “倒是你,如今宫中属你最得宠,宁常在都望尘莫及,姐姐替你高兴,也有些担心。” “陛下的性子我们还不知道吗,今日宠幸你,明日宠幸她。”昭月一笑。 “你自己当心就是,听说陛下带回来个答应,明日请安就能瞧见,上清督抚的女儿……应当是个大家闺秀。” 她和令嫔还不知晓花霓的身份。 昭月也未多说,含糊道:“方才去太医院,瞧见了花答应的婢女,说是染了风寒,明日怕是见不着了。” “哦?”芳妃疑惑:“罢了,迟早能看见,倒是你,身子怎么了?” 她作势就要起身去看昭月。 “妹妹没事,就是吃坏的东西,有点过敏。”昭月把袖子拉上去:“不严重。” “你啊,瞧着聪明,还跟孩子一样贪嘴,日后的吃食都要留意些,桃溪,你伺候你家主子也要时刻警醒着。”她压低嗓音:“宫里害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妹妹吃东西前让婢女用银针验一验,心也很安上几分。” “好,谢姐姐赐教,我记住了。”昭月心中动容,对着她点头。 她瞧见翠云手里提着食盒:“姐姐是要去太和殿吗?” 芳妃叹了口气:“是从太和殿灰溜溜的回来,左右无事走到这儿看看。” 她让翠云将食盒打开,里面是精致的红枣橘皮糕:“雨停了去看看陛下,哪知陛下用了宁常在的荷叶冬瓜粥,怕是吃不下我的糕点了。” 那粥是她献给陛下,陛下又借花献佛给了她? 昭月忍不住笑:“那姐姐就连给都不给了?” 芳妃自己拿起咬了一口:“真心诚意做的,如若那人撑肠拄肚,还不如不给,你尝尝。” 当真是真性情。 昭月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姐姐糕点上的手艺,御膳房无一人比得上。” 第67章 气恼 晏喜宫。 采月回话:“娘娘,那太医看了一眼就回去了,要不要开点药……” “太医都说了,发热而已,死不了,若是因为发热有了什么好歹,那也不关本宫的事。”她闭眸揉着穴心:”行了,本宫都依着你请太医了,还要怎样,本宫乏了。” “是。”采月只好咽下了话。 偏殿,宝儿怀中抱着药偷偷的回来,将门关掩。 “小主,药来了,您要撑住啊!”她把药放在桌上,将花霓额头上的帕子取下来打湿,又放上去:“奴婢去给您煮药。” 花霓迷迷糊糊之中,终于一口苦药入喉,身上舒坦了一些,她半睁开眼:“谢谢……谢谢你……” “小主快躺着,再吃两副就差不多退烧了。”宝儿给她处理红肿的脚踝:“小主要谢就谢昭贵人,人美心善,奴婢总算知道为什么陛下喜欢她了。” 昭贵人…… 花霓意识中想着这个名字,沉沉睡去。 —— “药都给她了。”昭月坐在秋千上,手里摆弄着赫权给她带的花毽,上面有一株毛掉了色,她觉得不太好看。 “给了。”桃溪答一声,迟疑的问:“要是贵妃娘娘知道了怎么办,奴婢看她好像是故意磋磨花答应。” “该怕的是她,花答应到底还被陛下记在心里,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昭月勾笑,狡黠的像只小狐狸。 她把花毽一抛,用脚尖踢了一下,落在刚回来的赫权面前。 他捡起来:“小主坐在秋千上踢毽,奴才也是长了见识。” 昭月握着秋千绳吐了吐小舌头:“你怎么回来的那么快。” “陛下听说小主身子有事,关切极了,还让奴才多带几个太医来瞧,免得治不好,陛下真真心疼小主。” 他把花毽放在昭月手里,立在身侧面无表情,一言一句却是有些酸溜溜的。 昭月装作没听见,问:“真的吗,陛下还说什么没有,处理完奏折来看我吗?” 桃溪有眼力见的抱着空了的瓜果碗下去做晚膳。 赫权额间一跳,声音压低,暗哑微磁,睨着她道:”哦?小主很想要陛下来,可惜陛下公务繁忙,今日怕是来不了了。” 他还带着“人皮面”,但昭月看着他普通的面孔,竟能想象出他此刻是什么表情。 那样冷疏冷然的俊容,别扭似的同她吃味,有些可爱。 她噗嗤一声:“嗯……好大一股酸味啊,小权子,你有没有闻见,要不晚上就吃醋熘白菜。” 赫权一愣,随即有些羞赧似的,飞快捂住她的唇。 两人对视。 一双眸子灵动微挑,里面含着水一般,精怪调皮,妩媚勾人。 另一双瞳色浅淡,是少见的琥珀色,瞳孔却深邃,像有海浪在其中翻滚,令人对视间心神不定。 昭月屏住呼吸,心脏怦怦直跳。 赫权眼底闪过一抹挣扎,喉结滑动,压下心头燥热连忙松开她:”奴才,奴才去做晚膳。” 他慌忙离开。 秋千停止,昭月捂着心口呼了口气。 好险,差点亲上去了,他这副样子她都能下得了嘴,真是鬼迷心窍了! 嫔位以上的妃子宫里都有小厨房,也有自己的寻的厨子,像昭月只是吃惯了桃溪的手艺,偶尔御膳房端来些好菜,她才吃上几口。 瑶华苑的晚膳御膳房做好奉了去,岚儿看着托盘里的菜脸色难看:“你们御膳房就是这样做事的,什么样的菜也敢拿来糊弄小主?你们莫不是活腻了?” 那太监卑躬的笑着,脸色却是丝毫不慌:“姑娘别为难奴才不是,这都是主子的意思,我们只是个传菜的。” “主子的意思?”岚儿神色一变。 “说什么呢岚儿,还不进来?”宁如馨在里面唤了一声。 太监笑着点头:“陛下心尖上的人吃了御膳房的做的吃食身子不适,陛下不高兴,御膳房的厨子无心做菜,这才怠慢了小主,小主可别往心里去。” 岚儿端着托盘,脸色一会白一会青,咬牙关上了门。 宁如馨见她噘着嘴:“怎么了,同御膳房的人发什么脾气?” 她把菜放在桌上:“小主……你看啊,这菜都馊了,陛下只是几天没来,就把瑶华苑当成冷宫不成!” 宁如馨看着面前的冷菜,眼眸沉下来:“御膳房哪有这个胆子,他们还说什么了?” 岚儿犹犹豫豫,咬牙:“还说……还说御膳房照着小主的东西做,结果昭贵人吃了身子不适,陛下不高兴……才,才……” 陛下不高兴把气撒在了御膳房头上,御膳房倒是欺软怕硬,寻到她这儿来。 宁如馨冷哼一声,她早知宫中捧高踩低,背叛倾轧是常事,但她家世好,内务府平日也不敢给她脸色看。 御膳房这出倒是让她没想到。 又是昭月,让她的脸面快要丢尽了,宁如馨拂手将面前的饭菜打翻在地:“陛下晚上去了她那儿?” “没有,陛下好像谁的牌子也没翻。” 宁如馨闭上眼舒了口气,平复心头的火气,又变成那样柔美的样子,却隐隐有些改变了,眼目流转间皆是算计:“让她在得意几日。” —— 朱定袁依旧坐在案前批阅奏折,良久出声:“翻来覆去这些话,逡巡不进,有用的法子一个也说不出。” 黄全连忙把茶奉上:“陛下歇歇,折子是永远看不完的,您要保重身子才是。” “皇后娘娘驾到!”门口的太监通传。 朱定袁丢下笔:”夜深了,你怎么来了。” 皇后带笑:“臣妾听御膳房说晚膳什么都没用,做了莲子乌杞炖鸽面,陛下尝尝?” 她将护甲取下来,把面前青花瓷碗盏打开,将筷子递上去。 朱定袁瞧见她指尖细小的伤口:“手怎么了?” “许是剥莲子的时候蹭到了,不打紧。”皇后盯着他瞧:“陛下快尝尝,臣妾的手艺是不是不如以前了?” “以后这些小事交给底下人做就行,你是皇后,何苦累着自个。” 朱定袁尝了一口:“嗯,许久没吃你下的面了,倒是让朕想起在王府的时候。” “臣妾为陛下做什么不觉得累。” 第68章 截胡 朱定袁吃面的时候,她就安静的一直看着,眼里全然一片柔情,等他放下筷子,才将帕子递过去。 “这儿还有去腻的酸梅汤,陛下别用太多,免得伤胃。” “朕记得,贵妃善琴,令嫔爱曲,你性子喜静,总是捧着字帖临摹。”他回忆着。 皇后笑着点头:“是啊,齐嫔怕热,夏季也总是做了冰饮邀我们小聚,后来进了宫,都成了主子,爱做的事情倒是都淡了。” 她看着酸梅汤:“就像这碗,她做出来的酸酸甜甜,配上果子,夏日微风不燥,当真好光景。” 皇后缓缓而言,瞧着朱定袁眼里神色似动容几分,她才叹了口气:“陛下宠爱新来的妹妹,偶尔也要记得去看看齐嫔,芳妃她们……她们虽不说,却也是日日盼着陛下。” 朱定袁闻言点了点头:“朕公务繁忙,得空了会去瞧瞧她们。” “那臣妾就不打扰陛下了。” 见目的达到,皇后也不再久留,免得说多错多,惹了厌烦。 皇后走后,黄全问:“陛下可要翻牌子?” 朱定袁将酸梅汤放在桌上:“芳妃小产多久了?” “回陛下,已经快两月了。” “去她宫里看看。” “摆驾碎荷宫!” 碎荷宫。 翠云听到陛下要来,高兴的将首饰尽数摆了出来:“娘娘!您要选哪支簪子,奴婢给您梳妆。” 芳妃坐在榻上,神色淡淡:“随意选一支。” 翠云不明白:“娘娘,陛下好不容易来一次,您不高兴吗?” 是啊,她小产过了这样久,他今日突然想起有个芳妃了,她还得梳妆打扮,高高兴兴的迎接他。 她唇一动:“女为悦己者容,本宫自然高兴,就选那只红的。”眼底却像覆了层冰霜。 朱定袁踏入碎荷宫,直接进了主殿,芳妃同他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他将她的手牵起:“坐,在干什么呢?” 朱定袁见桌上摆着酒酿与糕点:“你小产初愈,这酒酿能喝吗?” 芳妃:“太医说臣妾身子无碍,今日自己在小厨房做了些糕点,一时贪嘴才让翠云取了酒酿来,臣妾只喝了一小点。” “你和刚进宫时的样子没什么改变。”朱定袁看着她的脸颊:“但好像也变了些,没有以前爱说话了。” 他想起芳妃刚进宫的时候,是性子最散,喜爱骑马射箭的,英气勃勃,鲜活极了。 现在却擎着淡笑看着他,同皇后,高贵妃她们一样,变得柔婉。 “时光如流沙从掌中飞逝,臣妾自然会变。” 朱定袁问:“你可怨朕。” 怨他什么,芳妃看着他温润的脸,帝王的冷情刻薄藏在眼尾眉梢。 怨他的宠爱总是要分给所有人,怨他宠爱一时又丢到一边,还是怨他根本不知自己境遇,最终没了孩子。 桩桩件件都化成一抹笑:“臣妾不怨。” 朱定袁也笑起来:“朕陪你一起喝,朕记得你做的糕点比起御膳房也不遑多让。” 他牵着芳妃的手坐到椅上,朱定袁喝着她奉上的酒酿,嗓音压低:“朕和你还会有孩子的。” 芳妃看着他的眼眸,心里挣扎,可终究抵不住他灼热的目光,有些委屈的嗯了一声。 半推半就着,两人喝了些许,并没有醉,朱定袁搂着她上了床,闻着她身上的淡香,忽然有些兴意阑珊,吻了吻她的脸颊:“朕今日不碰你,你身子还未好全,朕不放心。” 芳妃躺在他身侧,听了这话却觉得心中荡漾,不甚愉悦:“臣妾知道了。” 朱定袁拍了拍她的肩:“睡。” 待他熟睡,芳妃才颤颤睁开眸子,想着那句话仍觉得甜蜜,朝他怀中挪了些,闻着他身上的龙涎香,才再次闭上眼。 红烛摇晃,火苗熄灭,蜡油滴落在银盏上。 碎荷宫的偏殿紫萼苑却出了动静,纷纷糟糟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朱定袁被吵醒,撑起身子:“出什么事了!” 黄全在门外:“陛下,是令嫔。” 芳妃心中一沉,挽上他的手臂:“陛下……臣妾去看看。” 朱定袁安抚道:“没事,你歇着。” 黄全:“陛下,令嫔娘娘喝了酒,不小心摔了瓶,没什么大事,就是嘴里一直叫着陛下,婢女想请陛下去瞧瞧娘娘。” 这话落在芳妃耳里,刺耳极了,她捏紧手下的绢被:“陛下……” 朱定袁蹙眉,知道这是令嫔在耍小性子,他转过脸对芳妃浅笑:“朕去看看她,省得等下又闹起来。” 见他披上外袍,芳妃脸色一白:“陛,陛下。” “乖,朕等下会回来的。”朱定袁拍了拍她的肩膀,快步走了出去。 门咯吱一声打开,月光照进来一瞬,又立刻昏暗,芳妃看着紧闭的房门,嘴唇轻轻颤抖。 翠云:“娘娘,您别难过,陛下说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芳妃冷嗤:“是吗。” 紫萼苑里,朱定袁一踏进去,就闻到一股酒味,不是他和芳妃喝的那种甜酒酿,而是烈酒,他不高兴的收敛眸色:“你们先下去。” 令嫔跌在地上,竟然穿着戏服,背对着他肩膀轻颤,似乎在掩面哭泣。 “怎么了?”朱定袁有些不耐。 听见他的嗓音,令嫔转过身子,她瓜子脸细长眉,什么小心思总是挂在脸上,显得笨笨的可爱,平时总明着拈风吃醋,朱定袁也不甚在意,他喜欢令嫔讨好他的那副笨拙模样。 就像现在一样。 他冷着脸:“大半夜在宫里醉醺醺的,要翻天不成?” 令嫔见真的是他,连忙扑到他脚边,将头贴在他膝盖上,醉眸桃腮,眼泪说落就落了下来:“陛下……真的是您……唔……听您来了碎荷宫,却连臣妾这儿看也没看一眼,臣妾心里难受。” 朱定袁捏着她的下颚,让她仰视自己,手指指腹在她唇上一抹:“以前你是令妃,你自己瞧,哪有一宫主位的样子。” 她依恋的将脸放在男人手掌上:“陛下都说了是以前了,今夜当是臣妾醉了,敢做不敢做,不敢说的事情了。” “什么不敢做,不敢说的事情?”朱定袁挑眉。 “臣妾好想您。”令嫔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蹭着:“臣妾也会跳舞,还会唱戏,陛下今晚别走好不好。” 第69章 夜半芦荟 翠云看着芳妃,她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直直盯着火烛发呆,忍不住心疼道:“娘娘,歇下,紫萼苑的烛火都灭了。” 芳妃这才似惊醒,轻笑了一声:“是吗……” 她伸出手将眼角的泪抚去:“歇。” —— 凝珠阁内。 昭月让桃溪抹了药早早就睡下了,天色渐亮的时候觉得背上很痒,难受的床上哼唧几声。 可依旧困倦,她实在不想睁眼,只好自己偷偷抵在软缎上磨一磨,穿着的料子不够软,蹭的背又痒又疼。 她委屈的嘤咛一声。 有人止住了她的动作,轻声哄着:“不舒服吗?” 她被极小心翼翼换了个方向,趴在了床上。 昭月的发很长,乌黑油亮,像海藻散在背上,有手将她的发拨开,露出穿着寝衣的背。 停在上空的手犹豫许久,还是将她的寝衣微微拉下,那截雪白的肩颈,在男人眼中便显露无疑。 他的呼吸慢了。 因为涂药的缘故,昭月穿的是夏日的寝衣,薄,清透,但她没有顾及料子,偏生是嵌着纱的,她才会难受。 像是觉得她傻乎乎,男人的叹息了一声。 “奴才放肆了……” 他轻声道,低的如同口中呓语。 随后将苏子云说的芦荟汁用白玉刮勺舀起来,俯身涂在昭月泛着红点的肌肤上。 “嗯……”昭月舒服的哼了一声。 她的背火辣辣的又疼又痒,霎时有冰冰凉凉的东西覆上去,舒服的她眉眼都舒展了,熟睡中唇边都带着笑。 男人也笑起来:“这么舒服吗……” 他看着昭月白皙的背,忍住丝丝不该出现的念头,专心为她涂药。 芦荟涂上去只有一会儿是冰凉的,久了无法缓解她的痒意,他就一直待着,过半炷香为她换一次。 天已经蒙蒙亮,差不多该走了。 男人将药收起来,却被一只手拉住衣袖,昭月朦胧中的嗓音软甜,带着鼻音:“你是谁……” 她撑起身子侧头来看他,还没拉上的寝衣从肩头落下,露出面前大片风情,勾人的半圆弧落在男人眼里。 昭月却浑然不知,大胆的拉住他的手,睁着狐狸瞳努力看清他:“你怎么在我床上……” 她马上就清醒了。 一记刀手落在她的脖间。 昭月跌了回去。 男人看着她的样子,呼吸变沉,飞快的将她的寝衣拉上来,遮住他许久未看的香艳春情,连手指都抖个不停,随即用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从窗户闪身而去。 半个时辰后,桃溪扣门:“小主,您醒了吗,今日要去请安。” 喊了两遍没人搭理,她才推开门把帘帐挂好,大着声音:“小主!太阳晒屁股啦!” 昭月猛的睁开眼:“什么,什么屁股!” 桃溪无奈:”小主,您昨日睡得那么早怎么还赖床呀。” 昭月看清桃溪的样子,伸手揉在自己的脖上:“怎么那么疼啊……好像被人打了一样……” “是不是落枕了?奴婢看看……”桃溪上前看了看她的脖子:“没有什么事呀小主,背上的红点也消了许多。” “是吗?”昭月动了动脖:“应该是落枕了。” “这枕头是奴婢新换的,内务府说里面加了安神的草药,有助安眠,连高贵妃都在用。”桃溪开口。 “小主要是用不惯就换回以前的。” 昭月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昨天不知道梦到了什么,黑黝黝一团在我面前,什么安眠不安眠的,内务府就喜欢弄些花里胡哨的,换了。” “奴婢不是瞧贵妃也用吗,以为极好呢。”桃溪嘿嘿一笑:“小主快洗漱。” 一想到今日要请安,昭月头就大了一倍,她晋了位分,指定又是一圈唇枪舌战。 桃溪见她蔫蔫的,连忙去找小权子。 赫权好了早膳送来:“粥还滚烫着,先给小主挽发。” 昭月坐在椅子上:“我能不能不去,我身子也抱恙了。” “小主昨日去了哪儿。” “太医院,御花园,随便走走……” “您昨日生了病都生龙活虎的,吃了药反而病倒了,您说皇后信吗?” “……”昭月咬唇:“不好看,重新梳一个!” 赫权低头来瞧她,摸了摸她小巧的耳垂:“好看,小主倾国倾城,梳什么都好看。” 昭月别扭轻哼:“就是想偷懒。”实则心中品出甜,嘴角微弯勾出涟漪。 赫权将手掌放在她面前。 “怎么了?” 他打开,里面是一对翠绿色的圆珠子耳铛,外面镶嵌的银扣不俗,显得雅致。 “这是……”昭月拿起来问:“我的手镯?” 赫权嗯了一声,拿过来替她戴上,微凉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耳垂,酥酥麻麻的发痒,像有电流似的,让昭月不自在。 耳垂眼见着由白皙变成了粉色。 他戴上后还故意俯下身,手指弹了下耳铛,一副十成十的浪荡公子样,调戏着昭月:“锦上添花。” 人皮面具都掩不住他眼尾的俊逸风流气。 昭月连忙站起身:“饿了,饿了,桃溪跑哪里去了?“ 用完早膳,昭月照例带着赫权和桃溪去凤仪宫请安。 但今日朱定袁居然在。 “臣妾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她们行礼。 “都坐。”皇后抬手。 朱定袁看了一圈,目光落在昭月身上:“不是身子不适吗,怎么不歇着。” “臣妾没有大碍,谢陛下关心,给娘娘请安是规矩,臣妾自然要来。” 令嫔开口:“还没恭喜昭贵人呢,刚回来就赐了温泉汤浴还晋了位分,妹妹还如此懂事知礼,真是个妙人儿。” 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在座的已经知晓昨晚她截了芳妃的道,陛下宿在了她那儿,都没有多言。 朱定袁只觉得她在拈酸吃醋,并未苛责,只对昭月开口道:“坐。” 沈答应忽然问:”陛下不是带回来位花答应,臣妾怎么没见着?” 朱定袁想起来这个人:“她没来请安吗?”他蹙眉:“这样没有规矩?” 他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高贵妃:“人不是安置在你宫里了,她怎么没来请安?” 第70章 陪侍 高贵妃远眉舒展:“听说是染了风寒,臣妾请了太医为她医治,不是什么大事,谁知今日竟没来。” 她眼眸流转,采月开口:“那花答应见了娘娘视若无睹,也不行礼,还将请来的太医轰了出去。” “采月。”高贵妃示意她别说了,温婉看着陛下:“花答应年轻气盛,想必不是故意的。” 朱定袁看向皇后:“有这样的事?”他的眉头拧紧,已经不太高兴。 皇后开口:“臣妾忘了,花答应差人告了假,不是有心不来请安的。” 但她这句话根本无法安抚陛下的怒气。 昭月瞧见皇后眼中那副高高挂起的眸色,心中荡漾几分异样,这可不像平日总置之度外的皇后。 后宫波云诡谲,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涌动,如若皇后也生出了利爪…… 昭月同芳妃对视了一眼。 芳妃睫毛微颤,忽然道:“贵妃娘娘说的,怎么和臣妾昨日见到的不一样?” 高贵妃瞥了她一眼:“芳妃这话什么意思。” “昨日在御花园遇见了昭妹妹,贪恋花色便聊了几句,妹妹却刚从太医院而来,还遇见了花答应的婢女。” 昭月:“是,本是去太医院开药,结果遇见了花答应的婢女,哭的凄苦,还央求太医院的太医救救花答应,说是……说是病的快要。” 她站起身同朱定袁行礼,甜腻的嗓音带上为花答应的心疼:“臣妾不知真假,可那婢女磕头痛哭,想来也不是演戏, 臣妾便说是自己身子不适,拜托太医为花答应开了药,但臣妾捏造了病情,擅自请了太医,不合规矩,陛下恕罪。” 芳妃也连忙开口:“昭贵人心善,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陛下别责罚妹妹。” 朱定袁看着昭月。 她姿容盛世,肤若凝脂,哪怕装可怜也是一副勾人模样,楚楚可怜见不着几分,眼里引诱他的星子却是生生不息,甚至那腰段,那发鬓,都在点火。 她不需要精心打扮,略施粉黛已让六宫粉黛无颜色。 朱定袁还坐在皇后身边,燥热却涌上来,差点无法压住。 明明只是瞧了她一眼。 他轻咳一声,哪里舍得责罚昭月:“你做了好事,朕为何罚你?” 高贵妃脸色不太好,就看着朱定袁神色冷凌的看向她:“贵妃不是说给她请了太医,怎么?太医院竟有这样无能的东西,前脚走了,后脚花答应就要死了?” 他虽温润,冷冷笑起来帝王之气萦绕,神色冷酷,当下高贵妃一张脸就惊慌失措,却还在强装镇定:“陛下,臣妾,臣妾也不知道啊……” 朱定袁宠爱高贵妃多年,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同她置气,都将她贵妃的脸面丢到了郊外。 一众嫔妃瞧陛下龙颜震怒,一时都噤了声。 高贵妃眼眶里的眼泪打转:“臣妾真的不知晓。” 她的一贯手法,以柔制刚,扮可怜,可惜有了昭月的绝色容颜,她如今这样,只让朱定袁觉得乏味。 皇后出来打圆场:“陛下息怒,若是花答应受了委屈,陛下等下亲自去看望便是。” “乌烟瘴气。”朱定袁冷言一句,站起身朝拂袖离开:“昭贵人等下到太和殿来。” 在座的眸色皆是一变,昭月假意含羞的对着皇后颔首:“是。” 皇后倒是稳得住,神情自若,又随意说了几句话,便散了请安。 高贵妃看着黄全请昭月离开的身影,手里的帕子攥紧,眼尾都在发红,恨不得将她撕了。 采月忧心忡忡:“娘娘,我们怎么办?” “快回宫,看看那个贱人怎么样了。” 齐嫔却是悄悄到了宁如馨身边,一副不解的样子:”往日妹妹同昭贵人可是平分秋色,今日陛下怎得,看都没看妹妹一眼。” 宁如馨笑容浅浅:“姐姐说话可得小心,陛下是天子,愿意宠爱谁哪是我们可以左右的,要是这话被陛下听见了, 岂不是以为姐姐在怪陛下不来妹妹宫里,又更像在怪陛下不去姐姐宫里呢。” 齐嫔本就是在皇后那儿听了昭月身子抱恙同宁如馨有关,她今日才来好好奚落,打压一番,哪想到她牙尖嘴利根本不惧。 她倒是慌了:“你,你瞎说什么呢,本宫哪里左右陛下了。” 宁如馨秋眸深谙:“齐嫔姐姐如今同皇后娘娘走得近,倒是许久没同令妃娘娘一起了。” “本宫跟谁在一起,关你什么事!”齐嫔让小荷搀扶着,快步离开。 蠢货。 宁如馨收敛笑意,看向太和殿的方向:“岚儿,她是对哪个食材过敏。” “奴婢去太医院打探一下。” —— 昭月到了太和殿,乖乖的站在小殿等着,哪知黄全从里面出来:“小主,陛下让您进去呢!” “里面是陛下处理朝政周章的要地,臣妾不能不懂规矩。” “陛下不高兴,小主要是还站在外面,等下奴才的脑袋怕是分家了,小主可怜可怜奴才。”黄全可怜道。 昭月只好看了眼桃溪:“在外面候着。”与此同时瞥了眼门外,赫权长身如立,让她分外安心,同朱定袁见面的不愉悦也散了几分。 进了内殿,朱定袁坐在榻上,手中的折子让他看的眉头紧锁,半晌后丢到一边,抬眼瞧见昭月一直站着,他伸出手:“怎么不过来。” 昭月十分熟练的坐在他怀中:“陛下不应该让月儿来太和殿,后宫不能干政。” 朱定袁却笑起来:“干政?月儿看得懂吗?” 侮辱谁呢。 昭月见他展开奏折递到她面前,连忙捂住眼睛:“看不懂也不能看,臣妾可不想扣上干政的大帽子。” 她并不矮,但骨架纤细,在男人怀里就显得娇小,这下捂着脸靠着他的胸膛将头埋着,分外可爱灵动,朱定袁又被她带来的新奇感觉迷了心,把奏折丢开。 “好,好,那朕就不给月儿看,朕就是叫月儿来陪陪朕,好不好?” 朱定袁将她的手放在掌心,瞧着她白皙嫩葱似的手指,忍不住摩挲着:“月儿方才像只小猫缩在朕怀里,很可爱。” 昭月心里起了鸡皮疙瘩,眼眸却是含着蜜水:“月儿才十七岁,偶尔贪玩娇纵,陛下可不许生气。” 第71章 风平 朱定袁怎么会生气,他看见昭月来,哪里还有心思看折子。 每每见到她,从一开始的率真纯然,到夜晚的勾人魅惑,如今的可爱灵动,回回给他不一样的心动。 朱定袁呼吸沉了些:“是朕非要你来,要是有人给你扣帽子,朕一定护着月儿。” 昭月倚着他,丝毫不客气的把天子当成靠背,小手在他掌心挠了挠,撩拨着他:“有陛下护着月儿,月儿什么都不怕。” 朱定袁心脏跳动起来,隐隐回到十八九岁情窦初开的时候,揽的越发紧:朕还未问过,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昭月眼底一暗,唇角的笑变淡:“初雪,臣妾的生辰是初雪的日子。” “难怪月儿肌肤如雪。”朱定袁目光灼灼,手指抚摸上她娇嫩的脸颊,缓缓向下,滑过她纤长的脖,落在衣襟处。 昭月按住:“陛下,您不去瞧花答应了吗,万一是那婢女乱说,臣妾岂不是得罪了贵妃娘娘。” 她眼中弥散一片水雾:“月儿害怕。” 朱定袁闻着她身上的海棠清香,亲昵的捏了捏她的脸颊:“有朕在,你同朕一起去,好不好?” “好。”昭月伸出手将旁边的果子喂到他嘴里。 朱定袁一口吞下,瞧着她的样子眼神都在拉丝,如若被六宫佳丽看见,定要狠狠对着昭月骂一句:狐媚子! 晏喜宫。 “陛下驾到!” 婢女采月像是一直守在门口,见朱定袁下来连忙行礼。 朱定袁:“贵妃呢。” “在花答应房中,娘娘吩咐奴婢候着陛下。” 昭月闻言心中一哼,侯着陛下,放风还差不多。 朱定袁踏进花答应的燕回苑。 里面还站着两位太医,高贵妃转过身子柔柔行礼,瞧见朱定袁背后的昭月,动作一僵:“陛下。” 朱定袁让她起身,并未看她,直接到床边,高贵妃连忙命人搬了椅来,至于昭月,当然是直接被忽略。 她有些无语:“贵妃娘娘安。”随即立在朱定袁身侧。 花霓的模样除了皇后,连朱定袁都记得不太清楚,那天他喝了太多的酒。 但此刻昭月看清,心中也是有些讶异的,并不是她貌丑,也不是倾城倾国,反而是宫中女人没有的东西。 她鹅蛋脸颊,肌肤白皙,眼眸较长上挑,昭月虽挑但偏圆,勾人里含着两分娇憨,而花霓的丹凤,瞧着如蛇,唇面上有一颗小小的痣,一颦一笑,很有味道。 她是烟花地里混出来的,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引诱男人的手段与勾栏风情,浸在骨子里。 上一世若是有她,床榻上昭月怕是排不上号。 但朱定袁却有些失望:“听闻你身子抱恙,朕来瞧瞧,是怎么弄的?” 花霓唇色苍白,但看着气色尚可,她看了眼高贵妃:“昨日下了大雨,妾身想试试新学的雨中作舞,一时忘了时辰,才感染了风寒。” “是吗,那你婢女哭着去求太医又是怎么回事?” 她咳起来,高贵妃连忙委屈的捂住鼻:“昨日臣妾请的就这这位江太医。” 那江太医噗通跪在地上:“陛下,微臣帮答应医治,她那时的确症状尚轻,除了崴了脚踝,并无大碍啊!” 另外一位何太医比他年长些:“陛下,江太医是臣的学生,臣方才为答应诊脉,发觉答应内里虚滑,应该是吃了什么寒凉的东西,导致胃酸倒逆,上吐下泻,才会骤然发热高烧不退。” 朱定袁哦了一声:“所以,你是说你为答应诊治后,她是吃坏了肚子才加重了风寒?“ 何太医躬身:“臣检查过学生开的药房,并无一丝怠慢之处。” “这样说,是你那婢女夸大其词,才引起这么大的误会?”朱定袁:“你那婢女也不必留着伺候了,连个话也说不明白。” 花霓开口:“陛,陛下就留她一条命,她也是对妾身太关切的缘故,才会说了错话!” 高贵妃见此事平息,为体现她的柔婉似水:“那婢女也是关心则乱,刚从内务府拨来的小丫头,陛下息怒。” “罢了。”朱定袁站起来,高贵妃连忙邀功:“臣妾命小厨房做了午膳,陛下可要用?” 他看向昭月,昭月十分懂事的眨眼:“臣妾宫里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朱定袁揉了揉她的手,同高贵妃离开时忽然道:“你既已进了宫,以后就别一口一个妾身,高贵妃温婉淑然,以后跟着她多学学规矩。” 高贵妃眉眼带喜:“臣妾一定好好教导花答应。” 花霓坐在床上身子一僵:“是。” 昭月正要离开,却被宝儿叫住:“小主请留步,答应想见您。” 桃溪唤了一声:”小主……”她有些担心。 “你去找小权子,在外面等我。” 昭月再次进去,窄小的房内没了乌泱泱的人,宽敞了许多,花霓不停咳嗽,见她走来,把被子掀开。 她的脚踝受了伤,艰难站起来,直接对着昭月跪了下去。 昭月并未搀扶,反而挑眉:“花答应这是要谢我。” 她唇角的笑别有深意:“可答应今日这出让人寒心,你这伤,当真是自己弄的?” 花霓对着她磕了下去:“我这一跪,是谢贵人救命之恩。” “就这,我要你磕头有何用。” 花霓看着她却笑:“妾身身无长物,唯有这条命,所以贵人救了我这条命,妾身铭记于心。” 她站起来从床头的匣柜拿出一本书:“妾身将此物献给贵人。” 花霓神色不卑不亢:“此书是我花家绝学,妾身从不欠人情,献上此书,帮小主稳坐后宫。” 昭月懒懒瞥了眼,翻开后一看脸颊爆红:“你,你……你这是做什么,如此污秽之物也敢带进宫。” 花霓却是一笑:“小主不试试,如何知晓呢?妾身资质平庸,练习三分已是花魁,昭贵人倾城绝色,定能吃透。” 昭月无语:“我不要!” “小主慢走。”花霓直接下了逐客令,干脆利落,将书一同丢了出去。 昭月没有法子,只好捡起来揣在怀里。 真是造孽,早知不如不救她。 房内宝儿把药端上:“昭贵人走了,小主喝药。” 花霓垂着眸:“谢谢你宝儿,与我不过主仆,却还这样护着我。” 宝儿摇摇头,又问:“今日在陛下面前这样说,昭贵人是不是生气了。”她脸一红:“奴婢从来没有看过这样好看的人,还如此善良。” 花霓喝下药,是啊,有这样的人在陛下面前,她人怎么可能抢得到陛下。 不若成为大树的藤蔓,养分。 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第72章 明确 桃溪见她出来脸色不对:“小主,怎么了?” 昭月扶上赫权的手,将怀里的本子丢给他:“快回去。” 回了凝珠阁,昭月总算自在了一点,桃溪领着秋菊去做午膳,赫权便将门关上,走到她跟前把书拿出来:“怎么了?” “你自己看。”昭月喝了一口花茶,方才驱散几分脸颊的燥热。 赫权只瞧了眼书名便明白了,眼里荡漾出笑意:“花答应倒是实在,这样的好东西也愿意给小主。” 他凑近问:“花答应长得好看吗。” 昭月瞥了他一眼:“中上之姿,也有可圈可点之处。” “可惜了。”赫权了然:“她既投桃报李,小主就先收着。” 他指着一处说道:“这书字字珠玑,将男女之事剖析的如此清楚,竟还有恢复完璧之术。” 昭月顺着一看:“还有这种法子,这可是禁。” 她忽然想到:“你说花答应不会……” 赫权意味深长:“她自诩清白之身成为了小主,是不是真的谁也不知道。” 如果她不是清白之身,陛下必不可能将她纳入后宫,她只有两条路,要么死,要么成为尼姑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毕竟,谁敢要一个陛下宠幸过的舞姬。 她爬上了龙床,也不知是福是祸,但总归比当舞姬的时候好些,昭月叹了口气,也懒得多管闲事:“你找个没人的地方烧了。” “烧了?”赫权翻开几页:“小主不想给陛下试试吗,男子学了大有裨益,很是稀奇。“ 昭月看见那几行字,连眼睑都羞红了,比起这些,她偷看的那几本春戏图,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你,你快拿走,陛下不需要。”昭月转过脸。 赫权装作可惜的样子:“那奴才替小主收着。” “随便你!”昭月实在不知道他故意戏弄自己做什么,忙端起清水喝了好几口。 赫权嘴角的笑太过戏谑,她平复下来忽然道:“你别是要自己收着,你一个太监,学了也没用。” 她话说完,有些得意的扬起下颚:“不过呢,你漫漫长夜如若觉得寂寞,这本书倒是可以让你慰藉几分。” “没用?” “慰藉?” 赫权薄唇吐出这两个词,浅淡的眸子半眯起来,连带着鼻梁上的那颗痣也变得妖冶,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扶上面颊,人皮面掉落,一张俊美生疏的面容出现。 他本就站在昭月面前,此刻又迈动步子,踏上她软榻的小台阶。 昭月咽了下唾液,觉得有点危险。 随着时间推移,他也褪去几分青涩,只要脱去他这身太监官服,换上玄色蟒袍,当真就是上一世高高在上的九千岁。 “你……”她紧张的咬唇,身子往后躲。 赫权却轻而易举的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到面前,与她面面相觑。 两人的呼吸近在咫尺,交缠在一起,昭月无措的屏住,脸蛋通红。 赫权捏了她一下:“小主紧张什么。” 他往后退开一点,眼底的情绪复杂。 “你突然离我那么近,有点不自在而已。”昭月低低的说。 赫权盯着她垂下的睫毛,迟疑道:“你……很怕我?” 从第一次见面,到在她宫里伺候,她对他好像毫无戒备,也从不过问他的去处,哪怕他不在宫中,她也丝毫不好奇。 与他在一处,看似自在,但他只要展现出几分压迫,她就会情不自禁的躲避,望着他的眸子也充满不安。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怕你,我是主子你是奴才。”昭月干巴巴道。 赫权却不罢休,抬起她的脸:“为什么怕我。” 昭月被他注视着,心里发慌,将他的手推开,不想回答。 她能怎么说,因为上辈子你把我烧死了吗?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那是发生过的事情,她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已经演了这样久的戏,为什么他要问这个问题。 “这很重要吗?” “重要。” 昭月眼眸一闪,看向他的脸,精致的眉眼,但的确有东西不一样了,比如他冷淡的目光对着她是柔和的,他身上的冷香变成了海棠味,与她一样,比如有他在,自己就好像什么也不怕。 好像在后宫里不是独身一人,桃溪也陪伴着她,她的结局也不会是死的无声无息。 忽然很想哭。 赫权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你什么都不愿说,那奴才就等着,小主什么时候想说,奴才都会在。” 真的吗,他真的一直都在吗。 昭月将眼泪憋回去:“你少抒情了,我们不过是合作关系,若如有一日我没了利用价值,你一定头也不回的走掉。” “你……”赫权蹙眉:”为什么会这样说。” 他眸里泛出不解与怒气,猛的将昭月拉到怀里,在她惊诧的目光下,对着她嫩红的唇狠狠吻了下去。 一点也不像奴才,哪有奴才亲吻的时候一点也不小心翼翼,卑微讨好。 这样毫不客气的长驱直入,掠夺她唇中的空气,她抵抗,逃开,却被他死死扼住,更用力衔住,像是要惩罚她一样,勾着她的唇嵌入身体里,同他密不可分。 昭月的手捶打他的肩,却毫无作用,他力道极大,将她的手腕握住,她便没了力气,被吻的晕晕乎乎,迷糊中好像回应了几下,赫权便越发大胆的欺负她。 良久赫权才喘息一声停下动作,看着她被蹂躏发红的唇,指腹心疼的摩挲着。 俊颜也红的不像话,出口却是一句:“小主不该刺激我的。” ……? 她刺激他?她说了句心里话,冷不丁就被他吻了上来。 要是她再多说几句,岂不是,岂不是要。 昭月愤愤瞪了他下腹一眼,还好是个太监! 被这样亲了,两人气氛变得拘泥,赫权用湿帕子给她擦拭嘴角:“对,对不起……” “你还想去陛下身边做首领太监吗。” “小主……”赫权拿下帕子:“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对吗。” 昭月看着他,并未回答。 赫权却笑起来,竟是八分狷狂两分笃定:“我不去他身边,也会成功。” 他的眼眸晦暗不明,他有了更好的打算,明珠与朱定袁的命。 他都要。 第73章 月皎皎 心昭昭 傍晚,弯月悬挂。 昭月想着赫权离开时望着她的目光。 像势在必得,又恣意万分。 她心跳猛的加快。 他根本不是什么清风霁月的公子,也不是温润无双的君子,他还是他,冷然疏离,藏着野心,危险万分。 可她也被这样的他吸引,应该没有人能够抗拒,她与他很相似,她进一步,他退一分,而他进攻一寸,她便缩回保护壳里。 勾勾缠缠,拉扯不清。 昭月叹了口气,将被子拉上来盖住脑子。 罢了,罢了,想这些做什么。 桃溪敲门:“小主,您歇了吗,小权子有东西让我给你。” 昭月探出脑袋,没有回应。 “小主,小权子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奴婢进来啦。”桃溪推开门,昭月猛的侧过身子。 桃溪把东西放在桌上。 出去时挠了挠脑袋:“奇奇怪怪的,小权子怎么不自己送,一下午连说话都要她转达,主子也是,看见小权子就离开。” 算了,想这些不如去和秋菊做点宵夜。 她走后,昭月坐起来,看向桌上的东西。 还是没有抵抗住,光着脚下了床:“神神叨叨……” 她拿起平平无奇的信筒,把里面的信件抽出来,当她展开看见里面的字迹,眸子立刻氤氲出水雾,晶莹的泪珠涌出来,砸在黄色的纸张上。 “小然……小然……” 小然一切安好。 他在府里被严加看守,赫权却能将他手写的信件送到她手中,她不知道他是否费了很大的功夫。 但此刻看着信件,她是感激赫权的。 昭月摸索着信上的字迹,看了好几遍,才舍不得的烧掉。 她推开门,想去找赫权,却被红柱旁出现的人影抱了起来,赫权皱着眉头:“怎么不穿鞋。” 赫权抱着她关上门,将她放在床上:“奴才一直在外面,小主喊一声就行了。”他语气责怪。 昭月眼泪本来止住了,现在见到他又情不自禁涌了出来,打了个哭嗝:“你,我又不知道……” 她可怜兮兮的揪住赫权的衣襟:“你怎么知道小然的,小然他瘦了没有,长高了没有……唔……” 赫权任由她拉着,手掌却握住她的脚:“这么冰,奴才先去给小主灌汤婆子,好不好?” 昭月这才松开他,却垮着脸:“你怎么,怎么握我的脚啊……呜呜……多脏啊……” 赫权无奈:“不脏,小主一点也不脏。” 他要去灌热水,可昭月眼泪落得梨花带雨的,每一滴都砸在他心里,总觉得他离开一会,昭月就和没人疼的小狐狸似的,可怜极了。 赫权思索,将她又从床上抱了起来,像端小孩似的搂在怀里:“乖,不哭了。” 昭月咬住唇,眼泪吓得戛然而止,双腿缠上他的腰:“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她一挣扎,赫权竟然不客气的拍在她屁股上:“别动。” 他的嗓音低哑,在她耳畔传来,像是石子碾着耳膜而过,粗粝间惹得她耳垂殷红,细细密密触电一般。 她不敢动了。 赫权倒着水,单手就能抱稳她,轻笑一声:“这才乖。” 等他将汤婆子放到被窝里,又把昭月放到床上为她洗脚,自己又洗干净手,昭月已经傻乎乎的一言不发了。 他坐在床沿:“怎么了?” 昭月的泪早已止住,只有眼眶鼻尖还泛着红。 “你可真会伺候人。” 赫权微笑:“奴才只会伺候小主。” 昭月压下唇角的笑:“油嘴滑舌。” “你什么时候起疑的。”她好像没有说漏过嘴,也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昭然。 “还记得奴才受伤那一次吗,在船上,小主折了小船。” 昭月点头:“只是因为这个。” “小主喜欢的手镯,你说是你娘亲给你的。”赫权低低开口。 还有那个侍寝前出现的羽林卫魏若明,是礼部尚书送来的人。 他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如若不是他不会过多插手她要做的事情,那个人早已死在他刀下。 但他要是有别的心思,那便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赫权收敛神色。 昭月恍然:“是……”她一笑:“我说的事事你竟都记得。” 还放在心里。 “谢谢你,赫权。”昭月拉住他的手,眼中澄澈:“真的很谢谢你。” 赫权眸色心疼,将她的手攥在手心:“以后我会给小主带来他的消息,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一切有他。 昭月想,这句话她定当会记一辈子,从未有人这样踏实的站在她的身后,从未。 她眉眼弯弯:“你知道了我的秘密,这下我们真的分不开了。” 她凑到赫权面前,悄悄问:“你呢,你的秘密是什么。” 赫权眼眸深谙:“以后我会告诉小主。” 现在告诉她,只会让她的处境变得危险。 昭月没有逼问,靠在他肩上闭上眼:“没人知道我不是尚书大人的女儿,就连桃溪也不知道,我一直小心的做着“千金嫡女”,做着朱定袁的贵人,今晚,终于可以做一次昭月。” 她声音闷闷的,像雨滴,无声无息就砸在了赫权心里,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揽住她:“在奴才这里,你就是昭月,明月皎皎,我心……昭昭。” 昭月并不会哭着让他将昭然救出来,也不会让他帮忙杀了礼部尚书,她只需要赫权帮他保证小然的平安。 这样便够了。 她还需要这个身份,稳坐后宫,最后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不是很爽吗。 昭月缩在赫权怀里笑出声,海棠香闻着身心舒适,困意海潮一样席卷,她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缓缓熟睡。 赫权为她涂完药,克制的在她额上吻了下,才从窗户离开。 —— 太和殿。 敬事房也把牌子递了上来,第一个竟是宁如馨:“陛下,您该翻牌子了。” 朱定袁看着:“昭贵人的牌子呢。” “陛下,昭贵人身子还未好呀。” 黄全见他神色淡淡:“下去,没眼力见的东西。” 敬事房只好捧着牌子灰溜溜退出去,朱定袁想着昭月的样子,心中实在燥热,可又不想吓到她,居然思绪一转:“花答应怎么样了?” 黄全心里一咯噔:“太医说是没有大碍,但崴了脚总归要歇几日。” 朱定袁却恍若未闻:“去看看。” 【丸子碎碎念:好喜欢写暧昧拉扯和车车怎么办!讨厌写剧情可恶!宝宝们不会不喜欢哈哈哈!动动小手!点点评分催更!和丸子聊聊天嘛求求啦。比心。】 第74章 原本 路上黄全欲言又止,可朱定袁神情自若,他也只好把话压下去。 銮轿朝晏喜宫而去。 黄全身边的徒弟小厦子悄声问:“师傅,花答应不是抱恙吗,陛下怎么还去?” 这哪里合规矩。 “瞧不懂就把嘴巴闭上。”黄全斜睨了他一眼。 到了晏喜宫黄全开口:“陛下要去瞧瞧贵妃娘娘吗。” 朱定元却直接蹙眉:“不用。” 他进了燕回苑,黄全站在门口满面愁容,小厦子把帕子递上去:“师傅别慌,许是陛下要同花答应说说话。” 然而宝儿退出来后,黄全明了,叹了口气:“给陛下备着水。” 不是说陛下不能宠幸花答应,而是她还未上牌子,身子也抱恙,天子龙体,切不沾病,弱,寒。 黄全忧心忡忡,眼中思虑,陛下怎得这样失了体统呢。 他想着花答应应当会规劝一二。 可惜,他想错了主儿。 花霓瞧见他进来的那一刻,心中就已经明了,她是从哪儿混迹出来的,朱定袁神色虽镇定温润,但那眼底的欲色她不用看,都已经闻见。 她虽崴了脚踝,却是故意为之,只是看着红肿,其实根本没有伤害到骨头。 “陛下,您要饮酒吗?”花霓不问旁的,将外袍披上,从床下来柔柔行礼,里面穿的却是绣纹浅色肚兜。 毫无规矩。 朱定袁不仅不生气,反而格外兴奋的将她揽到怀里:”酒?你这儿有什么酒?” 花霓坐在他腿上妖娆一笑,起身去拿酒,松垮的外袍落下来,露出白皙的肩头,朱定袁饶有兴趣的盯着。 她拿来一壶白玉坛,回到朱定袁的怀中,嗓音蛊惑:“臣妾进宫前带来的,叫……神仙醉……” 花霓打开盖,馥郁的酒香飘出来,又辣又冲,朱定袁勾唇:“好东西。” “这酒可不能用杯盏喝。”她看着男人。 “朕喊人去取夜光杯,定不负这神仙醉。” 花霓伸出手指:“嘘。” 她按在朱定袁的唇上:”也不需要……臣妾教您……” 美酒芬芳,从小坛涌出,落在她白皙小巧的锁骨处,宛如剩着一小汪清泉。 花霓媚眼如丝:”陛下……喝呀……” 朱定袁呼吸粗重,压抑的欲望喷涌而出,垂下头去将她锁骨处的佳肴喝净,花霓溢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呻吟,将他抱的更紧:“陛下……好喝吗?” “好……好……” 他眼底除了欲,多了更多东西,深深沉沉的翻滚,像撕开了温润的外皮,眼尾殷红。 甚至等不及去床上,朱定袁将花霓狠压向榻,将神仙醉浇灌上肌肤,难耐的咬住她的皮肉:“香……好香的酒……” 花霓吃疼,叫声却是依然娇媚,屈起膝盖为他疏解,一声“刺啦”。 肚兜落在地上。 朱定袁的动作凶猛狂放,丝毫不节制,死死扼住花霓的脖,让她无法看见天子的脸。 “陛下……陛下……”花霓感觉呼吸变浅,指甲滑过他的手臂,朱定袁才放开她,让她吸一口新鲜空气。 她抬眼去瞧他,却被男人蛮狠的翻了个面,再次粗暴的覆上。 这更像是一场发泄。 朱定袁看着某处,眼眸逐渐放空,脑海里是昭月一撇一笑的姿容,他嘴唇抿紧,额间青筋直跳。 一直以来当着温润帝王的那口气,终于泄了出来。 “月儿……月儿……”他嘴中呓语,死死掐住花霓的腰,良久形神剧颤,将花霓推到一边。 他情绪平息,似乎方才狰狞的他从未来过。 “明日想要什么,直接告诉黄全。” 朱定袁整理衣衫,甚至未看她一眼,直接走了出去。 门口的黄全听见里面的动静,在秋日里汗珠不停渗出,瞧见他出来才松了一口。 “回太和殿。” 高贵妃站在主殿门后,看着他出来捂住胸口:“还好,还好……陛下并未歇在她那儿。” 采月:“娘娘,您该歇息了。” “你瞧见了吗,病成那个样子了都要勾引陛下,这宫里狐媚子是越来越多了。”高贵妃咬紧下唇。 “以后不许给她房里送新鲜吃食,狐媚子需要吃东西吗,陛下的阳气怕都要撑死她了。” 采月小心翼翼:“娘娘……万一陛下发现……” 高贵妃轻蔑一笑:“你是傻吗,陛下在的时候当然不能那样干。” 她温婉的脸颊浮现恶毒:“动不了昭贵人,一个低贱的舞姬,本宫还奈何不了吗?” 采月低下头:“是……” 乌云密布,星星顺然消失,树梢上一只黑鸟哑着嗓音叫了一声,过了会秋风席卷,雨势才落了下来,淅淅沥沥,悲悲戚戚。 宝儿端着热水推开门,看清榻上一动不动的人,连忙奔过去:“小主,小主,您怎么了?” 她脚边是那淡色肚兜,花霓半身只披着外袍,露出的肌肤青青紫紫,甚至还有咬痕,看着可怜极了。 宝儿眼泪涌出来:”小主,是不是很疼,陛下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奴婢去给你找药。” 花霓嘤咛了一声,揽住她:“不用了宝儿,不打紧,给我擦擦。” 宝儿虽然年纪小,却也明白这是什么痕迹,她拿了帕子轻轻替她擦拭,忍着哭:“都说陛下温润,是天下难得的明君,对娘娘们也好,怎会……怎会……” 花霓却神色淡淡的:“宝儿,昭贵人的闺名是什么。” “昭月,明月的月。” 难怪,难怪。 花霓轻笑,闭上眼想着朱定袁情动深处,压抑喊出的名字。 “小主,陛下一定是一时冲动才会这样。”宝儿擦了把眼泪。 花霓挑眉,哦了一声:“一时冲动。”她哈哈笑起来。 宝儿不明所以:“小主,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花霓摸了摸宝儿的脸:“如若一个总是温润的人突然变了,变得很古怪,很残暴,你觉得是为什么。” “小主是说陛下吗……”宝儿思索良久:“是因为……他喝了酒?” 花霓摇了摇头,闭上眸。 人哪有什么突然的变化,只不过是压抑太久,藏不住罢了。 这就是他,本来的他。 陛下。 第75章 坏水 陛下不顾花答应受伤宠幸一番的消息,随着雨一同落在各宫。 芳妃正在昭月宫里,喝着桃溪刚煮的桃姜茶:“味道很好,一点茶的苦涩都没有。” 昭月修剪着海棠花枝:“今日雨下的虽然不大,姐姐也不怕滑脚。” “左右无事,你是不知道,令嫔听了陛下宠幸花答应的消息,气的在房里砸了好几个花瓶子。” 芳妃笑了起来,又叹了口气:“不过陛下也是当真喜欢她,牌子都没上呢,就巴巴跑过去。” 她问:“花答应是不是很漂亮。” 末了她又摇头:“再漂亮也比不过你,应当是与你平分秋色。” 昭月明白了,芳妃这是心里郁闷,吃了醋,来找她说说话。 “陛下不是没在她那儿歇吗?”昭月坐过来安慰道。 芳妃却嘘了一声,拉着昭月压低声音:“妹妹你不知道,陛下去花答应那儿,两人闹得动静可大了,听说还……什么神仙醉……” 昭月惊诧:“姐姐哪里听的,宫里一向捕风捉影,妹妹见过花答应,应当不会如此作风。” “你啊。”芳妃戳了下她的额头:“真是傻,后宫争宠手段层出不穷,小心她抢了你的恩宠。” 昭月佯装投降:“都怪妹妹愚钝,惹姐姐生气了。” 芳妃忍笑不俊,眼里却含着一缕悲伤:“我情愿是你,可看着你这样的姿容也得不到陛下的心,更觉得可悲。” “心?”昭月沉默。 她将热茶送进芳妃的手里,嘴角弯弯:“姐姐,天子是没有心的,只有宠。” 芳妃垂下眸子:“许是年纪大了,总是想些有的没的。” 昭月抿唇,不知如何安慰,上一世她也一样,想要朱定袁的心,得到帝王的心,多么诱人。 可她失败了。 如今她不需要虚无缥缈的爱,只要朱定袁给她无上的恩宠。 只要赫权给的香真有奇效,她就能如附骨之蛆一样勾缠住朱定袁,到那时,爱与宠,他又如何分得清呢。 “姐姐先回去了,正好走去园中看看雨景。” 昭月站起身:“小权子,送芳妃娘娘出去。” 芳妃看着身边举着伞的人,身量比她高上许多,五官平平,眼睛倒是很漂亮,有种莫名的气质。 她心神一动:“你是昭贵人的首领太监?” “回娘娘,是。”赫权垂眼,鼻梁上的那颗痣如朱砂点痣。 “挺好,妹妹身边的人都不俗。”她转过头:“不用送了。” ”娘娘慢走。” —— 赫权回来就看见昭月懒懒的椅在榻上,手臂下垫着软枕,她正剥着蜜柑:“你去把桃溪做好的云片糕拿来。” 等他回来,昭月手里还是那个蜜柑。 他无奈的拿走,立在昭月身侧帮她剥着:“刚才芳妃说的,小主怎么想?” “想什么,你是说她那句是否担心花答应抢了我的恩宠?” 昭月一笑,伸出手掌:“你这是不相信你那吹的十分厉害的暖香,还是不相信我有这个本事迷倒朱定袁。” 赫权并未放在她手心,反而是把蜜柑喂到她唇边,眼里带着笑意:“不敢,小主自然有这个本事。” 他就是喜欢看昭月骄傲的样子,十分可爱,还有股不符合妖娆面孔的傻气。 昭月咽下蜜柑,伸出小脚踢着他的腿:“你听见芳妃说什么了,她这样的手段,偶尔还行,一直这样,难保不会捅出篓子,万一传到太后耳朵里。” “小主担心她?”赫权任由她的小脚作乱。 “也不是……就觉得她有些可怜……”和她一样,都只是没有选择,入宫的可怜人。 “这是她自己选的,也该走完。”赫权将她的脚放回被子里,俯身过来低声问:“奴才其实没有听清,芳妃娘娘到底怎么说的,小主仔细讲讲……” 昭月躲开他灼灼的目光:“你,你明明听清了。”她不想说。 赫权竟作出可怜巴巴的神色,牵上她的手:“说说嘛……奴才真没有听清,小主不事无巨细的告诉奴才,奴才怎么帮小主呢,是不是……” 昭月被他磨得没办法,红着脸开口:“就是说她拿了神仙醉浇在自己身上……还让陛下……甚至还含了酒去……” 她闭上嘴:“你不要问了,我说不出口。” 桃溪从后面出来:“什么口,小主你们说什么呢。” 赫权不再逗她,笑着回了桃溪一句:“说芳妃娘娘方才走的匆忙,好像落了个东西。” 桃溪走到桌子前:“是香囊,小主,要给芳妃娘娘送去吗?” “咳,等下雨停了再去。” 昭月看向赫权:“你,等下去送。” 赫权却拧着眉,有些犹豫道:“小主,要不还是让桃溪去。” “桃溪还有别的事情要忙,让你跑一趟怎么了?”昭月横了他一眼。 桃溪放下香囊,悄咪咪的退出房间。 “不是奴才不愿意去,而是芳妃方才瞧奴才的眼神,很是不一般。” 昭月闻言放下手里的云片糕,上下打量戴了人皮面的赫权,露出古怪的神色,随即噗嗤笑出来:“小权子,你对自己有股莫名的自信呢。” …… 赫权叹气:“小主,您瞧芳妃同你来说话为什么呢。” “无聊呀,和关系好的嫔妃走动走动,很正常。” “长夜漫漫,陛下一月到后宫也不过半数,有时忙了,来日也是有的,他今日歇在这儿,明日歇在那儿,多的是小主连陛下的面都没有见过。” 赫权说着,似非似笑:“芳妃看似对陛下无情,心里却还是盼着,她哪怕如今忍受着寂寥同你交好,日子久了,看着你平步青云,那她呢,还会像现在这样,同你姐姐妹妹的……这般亲近吗。” 昭月若有所思,朝赫权颔首,他走近。 纤细白皙的手指,勾上他衣襟处挂着的细珠链子。 赫权被拉过去,撑起手臂,看向睨着她的昭月,倚着榻妖媚横生:“长夜漫漫……那便让她没时间想这些,小权子,这件事……你一定能办好的,对不对?” 她狐狸瞳轻眨,泛着坏水。 赫权喉结滚动几下,视线无意落到她娇嫩的唇上:”奴才……遵命。” 第76章 墨狐皮 院外楼阁下。 秋菊看向桃溪,她正站在秋千旁,呆呆的望着里面。 “桃溪姐姐,怎么了?”她顺着视线看去。 小主正坐在门口画画,旁边的权总管站着替她研墨,小主穿着件靛青色长裙,比画还美,漂亮极了。 桃溪拉住秋菊:“嘘。” 秋菊连忙捂住嘴巴,压低嗓音:“桃姐姐,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有没有觉得,小权子和小主怪怪的……”桃溪摸索着下巴,眼睛半眯。 “小主和权总管?哪里怪了,奴婢瞧着很正常呀。”秋菊看着她的样子,憋着笑。 “桃姐姐,你莫不是看权总管总在小主跟前伺候,小主有时都不叫姐姐,姐姐吃醋了!”秋菊捂着嘴偷笑。 “去!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桃溪脸一红,像是有点被戳中了心思:“这里我来扫,你去忙别的。” 秋菊乐呵呵的离开。 桃溪盯着昭月他们又看了会,拿起扫帚柄,自言自语:“不对,就是很不对劲……” 而且还是从前几天开始的,两人站在一起有股莫名的气场,好像只有他们,谁也融不进去,小权子瞧主子的眼神也是,怎么说呢…… 黏黏糊糊的。 桃溪想不明白,摇摇脑袋把思绪晃出去,算了,还是多研究些小主爱吃的膳食。 —— 凤仪宫中。 皇后正瞧着宫中小主每月的账簿:“寻秋,外面雨停了吗?” “娘娘,下的不大。”寻秋开口:“娘娘……您听说宫中流言了吗。” “你都说是流言了,本宫还能当真吗?”皇后发簪上的凤凰流珠对钗闪着细光,虽是阴雨天,也掩不住光华。 她揉着眉心:“花答应伺候陛下辛苦,你等下着人送些东西安抚下便是了,陛下也是,人还病着呢,后宫妃子这样多,偏偏要选……” 寻秋:”娘娘,这不正说明花答应是个没脑子的狐媚子吗。” “没脑子?”皇后嗤笑一声:“本宫瞧她有脑子的很,她最有用的,不就是那副身子。” “娘娘别生气,花答应在得宠也得记得娘娘的情,不过是娘娘身边一颗石子罢了,不高兴娘娘踢了就是。” “本宫如今有了身孕,放个人在跟前伺候陛下,总比她们一枝独秀好,高贵妃一定没有想到,她也有被陛下忽视的一日,呵……” 皇后揉着小腹,神情柔和:“高贵妃那边什么动静。” “别的看不出,但御膳房说给花答应送去的吃食,一应被采月丢了去。” “那你便照应一二,本宫现在还需要她。” 寻秋:“是。” “娘娘,齐嫔来了。”门口的婢女出声。 皇后抬眸。 齐嫔一脸愤愤,连肩头都落了雨,可见路上走得极快,一进来就哭丧着脸:“皇后娘娘!” 皇后不经意的蹙眉,挥了挥手,寻秋开口:“去拿凳子来。” 齐嫔一副委屈的样子,手里还攥着一方青帕:“娘娘,臣妾当真坐不住了,陛下连芳妃那儿都去了,现在新来的花答应,生了病陛下都要宠幸,臣妾呢,陛下根本不记得。” 她咕噜咕噜冒出一串话。 皇后觉得脑仁疼:“好了,你先坐下,好歹是个嫔位,就因为恩宠的事情冒着雨来,体统都失了!” 齐嫔眼一红:“娘娘恕罪,臣妾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 只是她眼见着一个个都得宠,以前跟着令妃一月还能见一次陛下,现在是连陛下的影子都看不见。 “本宫在陛下面前提起你,谁知陛下晚上就去了芳妃那儿,说到底,还是你不中用。”皇后丝毫不客气的开口。 齐嫔脸一白:“是,臣妾容貌才艺皆不出挑,陛下不喜欢臣妾也是应该的。” 皇后叹了口气:“但到底陛下是念着府邸时的情意,否则也不会去芳妃那儿,平日你多静静心,年纪不小了,还如此毛毛躁躁。” “谢娘娘挂心,臣妾娘家托人送了两块上好的墨狐皮,臣妾是带来让皇后挑一挑,冬日做成大氅,保暖御寒。” 小荷把东西抱上来,寻秋接过,呈到皇后面前。 一黑一白,油光水滑,极好的完整兽皮。 皇后摸了摸:“小聪明用在正确的地方,那就是机敏,你以前总是帮着令嫔,如今没了她压着,怎么不敢自己争一争了?” “娘娘,臣妾也想,可臣妾没有本事。”她连陛下都见不到,更别提去主动找陛下了。 “这块黑的送去绣坊司,交代是给陛下做的,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寻秋:“是。” “至于这块白的,齐嫔你先收着,本宫闻不得这膻味。”皇后摆手。 齐嫔感激涕零:“谢谢娘娘,谢谢娘娘。” “你记住,多说多错,陛下喜欢柔顺的美人,本宫这儿有些苏杭织锦缎子做的裙,你挑几件去。” 齐嫔离开后,寻秋立在她身侧问:“娘娘,陛下一向不怎么喜爱齐嫔,您何必帮她呢。” “本宫不是帮她,而是帮自己,只要她的肚子争气……”皇后停下话:“以防万一,你再送些燃情香去,告诉她如何用,别伤了陛下龙体。” “是。” —— 凝珠阁。 昭月停下笔:“我想,我在画艺上应当是没有天赋,还不如练练琴,至少样子看着还赏心悦目。 赫权把帕子打湿,拿起她的手擦拭,看着桌上的画:“小主不要妄自菲薄,奴才觉得这画极好,特别是这……小虾,威武不凡。” “这是螃蟹。”昭月抬眸。 “……”赫权咳嗽一声:“小主画的螃蟹真纤细。” 给她擦干净手,见昭月神色还是蔫蔫的,他哄着:“小主不需要做专家,做杂家即可,您只要微微花点心思,陛下就能神魂颠倒。” 这话说的她爱听,昭月笑着:“雨停了,你去芳妃送香囊。” “好。” 陛下上次给她从内务府拨了几个人,只不过都在外院做些杂活,并不近身伺候她。 赫权到后面,对着正处理杂草的小太监开口:“小银子,随我跑一趟。” 小太监抬起头,一张脸颇为清秀,又有几分懦弱谦卑:“是。” 第77章 礼物 刚停雨没多久,宫道细石铺就,还有湿漉漉的水覆着,红墙绿瓦,是皇城的好颜色。 但小银子心里惴惴不安,根本无心欣赏,他是用了所有积蓄才从甬巷调来凝珠阁的,哪怕不能近身伺候小主,但昭贵人脾气好,恩宠也多,他过得比以前好了不知多少倍。 想起以前,他眸子一暗, 盯着赫权的背影,壮起胆子小步跑去问:“权,权总管……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赫权嘴角擎着淡笑:“只是去给芳妃娘娘送个东西,你一向话少,我带你出去见见世面,以后在小主跟前伺候也得脸。” 小银子听了一喜,原来是他埋头苦干被瞧见了,昭小主果真是个好主子,这是要抬举他呀。 赫权带他到了御花园,忽然蹙眉:“坏了,小主方才交代要去内务府取个东西,小银子,这香囊你去给芳妃送去。” 小银子接过精致的香囊,一副不辱使命的神情:“总管去,奴才能行。” 赫权嗯了一声:“娘娘就在那儿坐着,你得体些,不要笨嘴拙舌。” “是,奴才记住了。” 等赫权离开,他攥紧手里的香囊,又迅速松开,对着物件吹了几口气,生怕捏坏了。 他虽然嘴上答应了,步子一迈心里又噗通直跳,他哪里见过什么大场面,就连昭主子,他只瞥见过裙摆,再抬眼去瞧,那他得鼓起十二分勇气。 毕竟,宫里的娘娘对他们这些末等小太监来说,都如云端,至于陛下,那更是天子龙威,莫说看,就是远远瞧见一眼,都得感谢八辈子祖宗。 越想越怕,可看着手里的香囊,想到赫总管的叮嘱,又犹豫起来。 翠云的嗓音出现在他面前:“你是哪里的小太监,鬼鬼祟祟的一直站在这干什么?” 小银子头也没抬就低下腰:“奴才……奴才凝珠阁的小太监,我们小主说……娘娘她的,她的……” 翠云听他结结巴巴,连话都说不出来,那低着头,露出的耳朵红的滴血,她觉得好笑。 看见他举着的东西,转身对芳妃道:“娘娘,是您的香囊,落在昭贵人那儿了,贵人差人送来呢。” 芳妃坐在亭中,嗯了一声,视线依旧落在池子里的荷叶上:“是桃溪吗,劳烦她跑一趟了。” “不是,是一个脸生的小太监,见了娘娘连步子都迈不动了。”翠云说着俏皮话:“哦不,连话都说不清楚。” 芳妃无奈道:“你啊。” 她转过头,小银子依旧双手托着那香囊,头埋得低低的,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你过来。” “没听见娘娘说话吗,还不快点过来。” 小银子往前走了几步,到了亭子里噗通一下跪了下去,吓了芳妃一跳。 他忙磕头:“对不起小主,奴才……奴才腿软了……“ 翠云把香囊接过去,低低的开口:“娘娘,奴婢从未见过胆子这样小的人。” 芳妃打量着他身上普通,但干净的太监官服:”你家小主怎么让你来?” “不,不是,奴才跟着赫总管来的,他被旁的事情绊住,才让奴才来送。” 小银子一口气说出来,心中懊恼:“娘娘别生气,是奴才蠢笨,奴才求您了。” 他说话也是那样怯生生的,嗓子倒并不尖细,听着还算舒心。 芳妃并不是那种跋扈嚣张之人,她也觉出几分笑意:“求我做什么,本宫何时说要治你的罪了?” “求,求您别生气……” 这话说的让芳妃心神一动,她忽然道:“抬起头来。” 小银子慢慢直起身子,他抬起脸,眼睛却紧紧闭着,根本不敢睁开。 一张清秀有余,中上不足的脸,皮肤较白,但他个子并不矮,此刻睫毛一直颤动,脸一直红到了脖子。 翠云开口:“娘娘,他整个头都红了。” 芳妃并未被他的容貌惊艳,也觉他气质一般,语气有些失望道:“为何闭着眼,难道是本宫貌丑吗?” 小银子惊慌失措,连忙睁开眼睛:“不,不是,是奴才不敢窥见娘娘,娘娘……” 他看见芳妃的脸颊,一时失神,他未曾见过帝王的妃子。 面前的芳妃黑发云鬓,精钗环绕,连衣襟上,都绣着金丝软绸。 更让他恍然的是,她眉间有股少见的英气,让她容貌更上,坐在那睨着他,令他不禁有种天然的诚服:“娘娘不似娇娥……英气漂亮……” 发觉自己说了真心话,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可芳妃早已听见,她微微一愣,打量着面前的小太监,睁开眼的他比方才多了丝阴柔,也更为灵动,加之他皮白面薄,说上几句话就害羞,倒是有点意思。 “怎么这样胆小。”芳妃蹙眉,她本就生在武臣家,从小都没见过这样的男子,哪怕太监不算男人,可面前这个瑟瑟发抖,一副随时都能哭出来的样子。 让她莫名喜欢。 “你不是昭贵人宫里近身伺候的人。” “不,不是。” 芳妃起身:“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银子……” 她笑起来:“小银子,回去跟你家主子说一声,就说本宫要了你去,好不好?” 芳妃离开时,手里的帕子一扬,擦过他红透的耳垂:“本宫定会好好待你。” 小银子跪在地上,觉得耳朵酥酥麻麻的,鼻尖还有她身上好闻的香味,忍不住抬起手轻嗅了一口。 掌心全是香囊的味道。 —— 赫权回到凝珠阁,将从内务府里取来的缎子放好:“选的都是小主喜欢的颜色,到时候做成衣裳。” 昭月懒懒的嗯了一声,等赫权过来,她便软软的靠过去:“怎么样?” 赫权给她举着手里的书,当着小主子的靠枕,嗓音低哑:“奴才出马,自然是成了。” “你怎么觉得小银子她就喜欢呢。” 昭月在他怀里动了动,示意他翻页。 赫权翻了一页,缓缓道:“奴才不知,但凝珠阁长得不错的奴才,就小银子一个。” 他垂下脸,浅淡的琥珀色眸子盯着昭月,隐隐可怜:“难道小主真要把奴才送去不成。” ……? —— 【os:芳妃也是幸福上了,丸子傻笑嘿嘿嘿嘿嘿!】 第78章 一枝独秀 瑶华苑。 岚儿看向自己小主,宁如馨正坐在梨木花雕小椅上描眉抹脂,耳垂上的流苏吊坠耳铛随着她的动作偶尔摇晃一下。 她拿起红色的口脂,放入唇中轻抿,十分明艳的红色,与她平日惯用的淡粉不同,她微微一笑:“岚儿,好看吗?” 岚儿看着她毫无波澜的眼睛,那眼尾画的细条上挑,与她本身无害柔美的脸颊一点也不匹配。 可她不敢出言,咽了口唾液:“好,好看……” 宁如馨听了低低笑起来,看向铜镜中截然不同的自己:“哪里好看了?真让人恶心……你瞧这颜色,多衬昭贵人啊……” 她拿起名贵的口脂盒子,狠狠丢在地上:“还有花答应,勾的陛下喝“美人”酒,全是俗物!” “可是,可是陛下怎么就喜欢呢……”她妒忌的眸色一变,瞬间满含委屈:“岚儿,陛下好久没来了,你说……我是不是不讨陛下喜欢了。” 岚儿慌忙跪下去:“小主,陛下当然喜欢您了,你瞧瑶华苑的赏赐都要堆成山了,不都是陛下给您送来的吗?” “是吗……”宁如馨喃喃道。 从陛下回宫后,只她巴巴赶去太和殿送过一次药膳,辛辛苦苦做的,却连一丁点好都没捞到。 更别提还无端惹了陛下厌烦。 想到这儿,她越发想将昭月狠狠处置一顿,泄一泄心口堵着的怒气,至于燕哥哥所说的同她交好,她根本不屑。 她宁如馨想做的,想要的,从不迁就忍让。 宁如馨狠狠将眼尾的胭脂抹去:“猫儿怎么样了。” “在偏院的笼子里,性子越来越活泼了。” “多喂些生肉,一丁点也不许煮。” “是。”岚儿点头。 擦干净水粉痕迹的她依旧清丽万分,坐到榻上拿起内务府送来的缎子瞧:“我喜欢的荷绿呢,怎么送来的全是些俗物。” 岚儿迟疑道:“小主,奴婢去迟了些,被凝珠阁先选走了。” “宋德也没拦着?”宁如馨稳住心神,差点气的脑仁发疼。 怎么哪哪都有这个昭月,当真跟她犯冲! “宋副总管当时不在,是朝总管做得主……” “算了,拿下去。”宁如馨平复怒气:“让你去太医院问的消息呢。” “那日给昭贵人开方子的是苏子云苏太医,奴婢问了几句,他皆是闭口不答,什么也没问出……” 岚儿小心翼翼:”主子,都是奴婢没用。” “苏子云,姓苏……好熟悉,你写信告诉父亲,让他查一查底细,还有,有没有我的信?” “喜鹊没有动静。” 岚儿见她失望,心中有些不解,主子很喜欢燕阳侍卫,又怎么会对陛下那样上心呢,如果单单只是争宠,又为何如此嫉妒昭贵人她们呢…… “小主,请平安脉的太医来了。”外面的婢女出声。 岚儿:“请进来。” 宁如馨抚了抚发髻的珍珠坠钗,倚在软枕上。 进来的却是一袭墨绿官服,黑发束冠的男人,腰间挂着太医院的腰牌,气质舒雅,如松如柏,令人见之清爽。 饶是宁如馨都愣了几秒。 随即是好听的清亮嗓音:“臣太医院苏子云,为小主诊脉。” 他就是苏太医? 岚儿问:“以往不是杜太医来吗?” “杜太医出宫休沐,臣虽入职太医院不久,但医术尚可,小主无需担心。” 苏子云淡淡的,将药箱放在地上,神色自若。 果然话少,宁如馨打量着他,将手腕伸出来,忽然道:“哎呀……我的帕子好像不在这儿,苏太医等等,我让婢女去取。” 苏子云却打开箱,将里面的帕子拿出来,搭在宁如馨手腕上:“不必劳烦小主了。” 他并未半跪,只微微欠身,离宁如馨有些许距离,得体极了。 宁如馨却一直瞧着他淡然的眉眼,这样年轻,容貌也好,却帮着昭月。 “苏太医看着眼熟,是否随行去过秋祈?” 上清寺中,昭月房中的脚印会不会是…… 宫里的男人,除了侍卫皇上,不就只有太医了吗。 宁如馨越想越笃定,眼里的笑意都快要跑出来了,待看见苏子云点头,越发喜悦。 “小主脉搏玄细而不舒展,情志不调,是否失眠多梦?”苏子云将帕子取下。 宁如馨揉着手腕:“啊……近日是经常失眠,多梦倒是没有,很严重吗苏太医。” “这些都与小主的情绪波动有关,还请小主伸一下舌头。” 宁如馨嗯了一声,微微仰起头,将舌吐出来。 苏子云只是站在原地查看,治病的望闻问切罢了,他并未逾矩。 岚儿静静的看着他们。 却发现主子的身体缓缓往前靠了些,还开口道:“你站那么远能看清吗,走近点。” 苏子云眉心一蹙,往前走了两步。 然后,她家小主忽然往前一晃,似体力不支一般倒向苏太医,她吓了一跳。 万幸苏太医反应快,抓住宁如馨的手臂,将她扶上榻坐好,极快的远离,他嘴唇抿直:“小主怎么了?” 宁如馨柔柔一笑:“许是晚上失眠,方才一下子晃神了,太医莫怪。” 什么晃神,岚儿心中翻飞,她怎么瞧着像是小主故意的呢……? 苏子云不再让她伸舌:“小主舌质偏红,肝郁气滞,臣为您开些疏肝理气的方子。” 他收拾药箱,恨不得马上离开的样子。 宁如馨问:“那失眠之症呢?“ “这些都与小主的情绪有关,小主调理心境即可,并无大碍,若是依旧难眠,可去找杜太医开些安神的药方。” 苏子云拿好东西:“微臣告退。” 他快步离开,宁如馨嘴角的笑意一僵,这是把她当成蛇蝎避之不及吗,想她姿容,还没有男人能拒绝,而他却面不改色,唯恐挨到。 如此她越发肯定,若是昭月那样的妖娆面孔,他不理自己就有几分缘由。 但,她当真就这样差吗,长相好医术也好的男子,怎么就被她迷惑了去,宁如馨美目酸涩。 有了陛下还不够,真是妖精一个,无比贪心! “哼。”她勾出冷笑,喃喃:“我倒是要看看,我们到底是平分秋色,还是一枝独秀。“ 第79章 螃蟹戏海棠 宁如馨在自己宫里同她较劲,昭月当然是一概不知。 她现在正恼着呢。 因为过敏,敬事房撤了绿头牌,她正好可以躲几日清净,偏生朱定袁公务忙还要念着她,又托黄全送些珠儿宝儿的东西,害得她不得不去给朱定袁谢恩,见他一面去。 真真是烦死了。 “好好看奏折不行吗,天都要黑了还让我跑一趟,这哪里是宠爱,明明是折磨!” 赫权捂住她的唇:“小主再说大声些,他在太和殿怕是都能听见。” 他眼里带着笑意。 昭月将他的手拿开,小声嘟囔:“黄全已经走了,我抱怨一下怎么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天气一冷我就不爱动弹。” “噢是吗,那奴才背着小主去好不好,或者是……”赫权捏了捏她的脸颊:“奴才抱您去。” “大,大胆。” 昭月推了他一下:“就你这个身子骨,怕是才走一半就碎了。” 赫权眉头一凝,将她带到怀里,此刻他已撕了面具,俊美脸颊冷锐,压迫与侵略朝昭月袭来,他压低嗓音:“奴才的身子骨,怎么了?” 他怕吓着昭月,并未十分用力。 但怀里的昭月却嘴巴一撇,眸子就红了:“好疼呀……” 他连忙松开她的腰,脸色也紧张起来:“奴才没有用力,哪里疼,是这儿吗?” 他的手掌放在昭月腰侧。 昭月掩去眼底的坏笑,点了点头靠近他,直接将他按在榻上,自己坐到他怀中,拉着他的手掌放在自己腰上:“不只是这儿……哪儿都疼呢……” 她是故意的!分明是在戏弄他! 赫权面孔渐渐发红,见她还眨着大眼睛盯着他,丝毫不害怕的样子,有些无奈。 他总撩拨小主子,现在昭月逐渐熟悉了,开始撩拨他了。 他哪里能够抵抗的住呢。 赫权平复呼吸,抓住她的手:“是奴才错了,小主消消气好不好?” 昭月那句话本来就是随口而已,哪知他竟如此较真,忽然揽住她的腰,那她便顺势也逗逗他好了。 谁让他之前总是勾引她。 此刻看着一向冷疏的赫权,红着脸同她服软,昭月心里爽的不得了。 原来她勾引人的功夫已经如此厉害,连太监都把持不住。 别人越扭捏,她就越得寸进尺。 赫权那日晚上所说的话她还记得,同告白没什么两样,横竖就是,他是她的人了。 昭月霸道的想。 将手从他手心抽出来,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指尖点在他的脸颊上,赫权呼吸一滞,却不敢乱动。 “消气,哪里只是用嘴巴说说……” 她柔软的指腹也落到了他的唇面,赫权的眼晦暗不明,想开口,却被她指腹一抵,制止了。 纤细白皙的手指继续向下,滑过他的喉结,赫权不受控制的咽下唾沫,滚动几番。 再从衣襟往下,明明穿着不薄的官服,他却感觉昭月指尖的温度触及到了肌肤,酥酥麻麻的,令他背脊僵硬。 终于,昭月停在他的小腹:“小权子,你流汗了,很热吗?” 赫权的舌顶了下腮,忍耐的轻喘一声,将所有情绪压下,想捏住她的下颚亲一亲。 昭月却如狡黠的狐狸一样钻出去,跑到窗边打开:“快吹吹风,别热晕了。” …… 赫权站起身把人皮面戴好,嗓音有些嘶哑:“奴才送小主去太和殿。” 昭月见他像是生气了,过去把要戴的簪子递给他,赫权接过却不看她。 看着他眼尾有些红,好像眸子都有些水汽,她恍然,原来是委屈了呀。 昭月轻咳一声,故意道:“哎,陛下送了那么多好东西,我能送什么呢,就把下午画的螃蟹戏荷图送给他,嗯……不错不错……” 赫权把簪子给她戴上,刚压下去的热躁又变成了气愤,那可是他磨的墨呀。 他当下决定:“小主别去了,奴才觉得冷天犯困很正常,陛下一定能够谅解的。” 昭月被他隐忍的模样逗得笑起来:“方才我抱怨的时候,你可是劝我去呢。” “小主……”赫权不说话了,莲花目垂下来,蔫蔫的可怜极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不要不开心了。”昭月把画放在他面前,又将笔塞到他手中。 一张倾城妖娆的脸颊勾着坏笑,狐狸瞳里水光淋漓,软甜道:“你也添几笔,我再拿去送给朱定袁,好不好?” 将他们二人多作的画送去,多损呀。 赫权这才嗯了一声,拿起笔勾了几笔绿叶,还在螃蟹的钳子上画了朵海棠。 “奴才去给小主取斗篷。” “要那件毛茸茸的。” 黄全已经离开,只留了陛下吩咐的仪仗,昭月坐了上去,赫权拿着画轴跟在身侧。 快到太和殿时,昭月示意他们停下:“你们都下去。” 赫权扶着她:“快到了,怎么还自己下来走?” “想跟你说说话。” 昭月看着不远处的太和殿宫檐:“你不是说等下有事要忙,进了殿中,你怎么出去?“ 赫权淡笑:“等小主回了凝珠阁我再出去。” “真是夜猫子。”昭月斜睨了他一眼,心里却有一丝甜。 “小主,等下见到陛下,可不要笑的这么甜。”赫权凑近,在她耳畔低低道。 昭月轻咳一声:“注意规矩!” 到了殿门口,黄全连忙下来:“昭贵人来了,真是不巧,请您等一会儿了,皇后娘娘正在里面呢。” 他脸上有些踌躇,生怕昭月不高兴。 昭月笑道:“无妨,等等便是。” 黄全这才吁了一口气,看她的目光越发和善:“小主真是好脾性。” 不过半炷香,皇后就从里面出来,她看见昭月一瞬诧异:“昭贵人?”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夜深风寒,辛苦昭贵人伺候陛下了,进去。”皇后笑着点了点头。 她瞥一眼站在昭月身边的赫权,他垂下了脸,只一双眼被她看见一瞬。 皇后被寻秋扶着,下了台阶。 她问:“方才那个是昭贵人的首领太监吗?” “看衣着应当是的,怎么了娘娘?” “不知怎得,他的眼竟有些熟悉。”皇后摇摇头又笑了:“许是天色暗了看花了,回去……” 赫权站在门外等着,眼尾却一直红红的,要是昭月看见,一定以为他是委屈到了现在。 可事实上,他袖子下的手捏了又松,松了又捏,眸色如云浪翻滚,克制压抑。 心中还想着,朱定袁也该宠幸一番小主了,因为他好像…… 憋不住了。 —— 【丸子os:让你前期用美色勾引女主,玩脱了!(冷知识飘过)男主是假太监,那么那个,他是用/绷带/缠住了哟/所以一旦情动/咳咳(宝宝们懂的)捂脸尖叫!】 第80章 显现 黄全请昭月直接进入,一张脸笑眯眯的。 “有劳总管了。” 昭月踏入他处理政务的内殿,朱定袁没有看折子,正盘腿坐在龙榻上,面色有些疲倦。 他瞧见昭月来了,露出笑:“你来了,外面是不是很冷?” 昭月将斗篷脱下,里面穿的是团蝶百花烟鱼尾裙,腰肢上系着缎带,更为盈盈一握,她将一根发簪取下,长发垂下来。 也是用白色缎带束好的,随着她摇曳的步伐,长发在背后摇晃,如一根凭空生出的长尾,活色生香。 “不冷,想到要见陛下,臣妾热的厉害……”她柔声道,将手里的画轴放在案上。 朱定袁呼吸一顿,被她这几步迷的心里痒痒,他伸出手:“月儿惯会哄朕,过来。” 昭月却先走到赤金龙纹香炉处:“陛下的龙涎香熄了,臣妾先点上。” 朱定袁看着她的背影。 身姿绰约,鱼尾裙只有她才穿的,这料子如浮光,在灯火下闪着细碎的光,那长发正好到她的臀部,一晃一晃时一定轻轻触碰着她,他目光一暗,那股不受控制的泄火又冒了出来。 等昭月到他面前,他才低着嗓音道:“谁准你这样穿的,连头发也不合规矩。” 话这样讲,却把昭月捞到他怀中。 低交领衣襟的裙,不经意就会露出锁骨处雪白的肌肤,朱定袁瞧着如鲛人卧在他臂弯的美人,呼吸越来越重:“连皇后都未发现这些细枝末节,月儿如此关心朕,朕心愉悦。” 昭月小脸勾着笑:“陛下问的这样多,月儿先回哪一个呀。” 真和狐狸一个样。 朱定袁伸出手抚摸她的发鬓:“哪个都要,陪朕说说话,朕前朝繁忙,冷落了月儿,月儿会不会不高兴?” 昭月伸出手放在他唇上:“陛下是为了天下,只要陛下心里想着臣妾,月儿每日都高兴。” 朱定袁闻着她那股沁人心脾的海棠香味,终于驱散几分政务的疲惫,他搂紧她,让昭月坐的舒服些:“这是什么?” 他把案上的画轴拿起:“月儿给朕找的名家画作吗?” 后妃为他寻些珍贵字画已是常事,算不的稀奇。 昭月却轻咬唇,有些没有底气道:“是……是臣妾画的。”她仰着脸问男人,微挑的眼尾妩媚勾人:“陛下不会不喜欢?” 朱定袁有些惊喜,将画展开,看着里面实在算不上“好看”的画道:“别致,朕还未见过这样独特的……” 他瞥见题字:“独特的螃蟹。” “陛下喜欢就好。” “朕命人将画裱起来,送到养心殿中挂着,好不好?”朱定袁看着她绝色面容,十分给面子的哄道。 “陛下看着好疲惫,是不是没有休息好。”昭月望着他眼下的青色道。 “许多事都堆在一起,皇后刚刚来问,端泽王的生辰要到了,是在宫里办还是在他府中办。”朱定袁揉了揉眉心:“事事都要朕拿主意,还总是规劝朕去齐嫔她们那儿坐一坐,免得寒了旧人的心。” 他语气有些冷:“话里话外是说朕喜新厌旧,朝三暮四吗?” 昭月见他生气了,直起身子与他对视:“因为您是陛下,所以皇后才会事事来找您,皇后是臣妾们的仰仗,可您也是皇后的仰仗,您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撒娇:“智者劳心,能者劳力,陛下自然是劳心又劳力。” 这话说的朱定袁舒坦无比,后宫那些妃子只会同他呜呜喳喳,就连高贵妃也越发小性子。 只有昭月,是他的倾听者也是他的安眠之物,乖巧懂事,还不争宠。 朱定袁想到这忽然蹙眉:“月儿,皇后要多去她们那儿坐坐,让朕雨露均沾,你怎么想?” 昭月将手放在他掌心:“身为后妃,臣妾自然谨记皇后娘娘所言,但现在臣妾是月儿,所以……” 她靠近男人的耳畔:“臣妾想让陛下日日陪着臣妾,贵妃榻上春欲情,夜夜笙歌不停。” 温热的香气洒在朱定袁肌肤上,他喉咙忽然干涸极了,抓住她的小手捏紧,又看见昭月软若无骨的缩在他怀里道:“陛下是天下之主,陛下想去哪儿,想做什么都可以,月儿只需要等着陛下来寻,陛下应当……” 她抽出手,指尖抵在朱定袁的心脏处:“随心所欲……” 是啊,他是天下之主,他吃了多少苦才坐到现在的位置上? 他已是权利之巅,高坐之堂,所有人都要对他俯首称臣,为何不能随心所欲,为何在意这些莫须有的体统规矩,他真的是温润无双的君王吗。 他的手里,早就沾染了肮脏的鲜血。 朱定袁眼中恍惚阴蛰,胸膛急促起伏着,怀中令他清明的香味越发香甜,如影随形的缠着他,从毛孔里钻入骨血,让他热血沸腾。 他眼前出现他一幕幕走向帝王宝座的画面,走马观马一般。 忽然一声娇呼将他思绪扯回:“陛下,好疼啊……” 朱定袁垂眸,眼前的画面烟消云散,出现昭月娇媚可怜的脸颊:“陛下,您怎么了?” “捏疼你了。”他松开手,心跳恢复正常。 他怎么会想到这些过去的事情,他已经许久没有梦魇过了,难道是这几日太疲惫了。 “你先回去,等好了,朕再去看你。”朱定袁揉了揉她的脸颊。 “是。”昭月站起身行礼,披上斗篷离开。 朱定袁坐在榻上,看向一缕直上的龙涎香,烟烟袅袅,蒙蒙如雾。 —— “小主,陛下吩咐您做銮轿回去呢,外面风大。” 昭月坐上銮轿,赫权跟在旁边。 到了凝珠阁,她才像卸了力,软软靠在赫权身上:“好困呀,再让我说会话我就要在太和殿睡着了。” 进了房内,赫权才揽住她的腰,直接将她抱到榻上:“是啊,再不出来,奴才都要冲进去抢人了呢。” 昭月脱了斗篷,在榻上滚了一圈,长发落在她腰上,灵动可爱,撑起下颚:“是吗,早知道有这样好的戏码,我就再坐会了。” 赫权瞧着她的样子,把毯拉过来盖住她:“奴才以为陛下会留你。” “他被我花言巧语刺激了,现在正在琢磨呢。”昭月裹着被子靠在赫权怀里:“你说,本就是野兽,披上人皮尝到权利的滋味,就能忘记野兽的习性吗?” 赫权瞧着她狡黠的目光露出笑:“自然不能……” 何况野兽身边,还有这样一位妖姬,日日得见,夜夜蛊惑。 “小主也别撩拨太狠。” “自然。” 第81章 戏银 碎荷宫。 小银子得了赫总管的恩准,还拿了十几两银子离了凝珠阁到了这儿。 他心里感激,又有些唾弃自己,他为何要因为芳妃娘娘一句莫须有的话,就巴巴赶了过来呢,连他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可到了碎荷宫,看见等候他许久的翠云姑娘,他心里又燃起一丝莫名的雀跃,不能言语的心思。 娘娘她,是真心想要他? 但他进了碎荷宫,也只是做些简单的活计,别提娘娘了,一下午连翠云姑娘都没见到。 夜晚,他躺在床上,有点委屈。 小银子,你在乱想什么呢,真把自己当人了,云端一样的仙女,你连在脑子里想想都是亵渎,别做春秋大梦了,睡! 门却被轻轻叩了几下,他以为幻听了,翻了个身继续睡。 “小银子,小银子?” 是翠云姑娘的声音,他猛的睁开眼,慌手慌脚系好衣裳去开门。 翠云看见他神情有些不太自然,她环顾了下周围:“你把鞋子穿好,跟我走。” 小银子不敢多问,穿好鞋跟上她。 他睡得地方是奴才的偏房,但不知为何就他一人,也许是娘娘宫中人少,他一个人住还是挺开心的。 跟着翠云走的不知是哪条小路,她只拿了一根火烛,一点微末的火光照亮前方的路。 小银子心中紧张,又升起一股期待。 是不是,娘娘找他? 终于翠云领着他进入一间房间,打开一幅画按了下某处,瞬间出现一道暗门:“进去,我会在这儿守着。” “翠云姐姐……” “别多话,直接进去。” 小银子紧张极了,忐忑的踏入,一阵漆黑过后,他从小门里猫着身子出来。 烛火很暗,他脚下踩的是红木地阁,一阵风吹来,他衣袖轻动,慌得差点踩了脚。 这物件,这雕花,这是……这是主子的寝殿! 一声熟悉的嗓音,带着几丝笑意:“去把窗户关上。” 小银子连忙去关窗,然后站在原地不敢动了,更不敢转过身体,背脊弯下来,十足的奴才样。 他察觉到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在他身上游走,他额头忍不住渗出一点汗来。 “过来。” 他屏住呼吸,脚已经不听使唤往前迈步,或许是这房中,独属于娘娘才能用的香料令他昏了头,否则他哪有胆子走到芳妃跟前呢。 小银子连头也不敢抬,噗通跪在她面前:“娘,娘娘……” 芳妃卧在乌木透雕美人榻上,瞧着他低垂的模样道:“本宫的年纪,已经可以做你娘亲了吗?” “不,不是,奴才说错话了,娘娘沉鱼落雁,奴才一个腌臜人,怎么可能与娘娘有关系!”小银子连忙磕头,听着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实在是不经逗。 芳妃想着他的话:“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些话你应当说与昭贵人听,而不是本宫。” 她的容貌,温婉不足,英气有余,更别提妩媚了。 芳妃嗓音冷下来,她讨厌油嘴滑舌之人:“那你又如何不敢抬头看本宫,怎么,看着本宫的脸,说不出违心话,是吗?” 只从成了后妃,她鲜少有这样咄咄逼人的时候,现下却是找回些在府邸时的霸气,不拘。 小银子哪里是这个意思,他连忙抬起头,一双清秀的眼又红了:“奴才如若说了违心话,天打雷劈,奴才未曾见过昭贵人,哪怕她当真倾城倾国,可奴才已经见到了娘娘,这一眼便不能忘怀,哪里还能看见别人呢?” 他说完,后知后觉噤了声,脸红的要滴出血来,又马上低下头:“奴才说错话了,奴才该死。” 小银子心脏扑通狂跳,眼里湿漉了,他恨自己嘴上没个把门的,冲突了娘娘,他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对娘娘说这样的话,一定恶心到了娘娘,他好想哭。 方才只匆匆一瞥,娘娘穿着素净的寝衣,头发挽在脑后,落下一捋在垂着肩头,烛火下的脸颊翠眉淡唇,英气逼人,肌肤丰泽。 好美。 他捏紧自己的衣摆。 芳妃沉默了,良久竟轻笑起来,她身体往前倾,伸出脚,是锦绣双色云头履。 那高高翘起的鞋头,如翻滚的云。 她用脚抬起了小银子的下颚,芳妃倚着高枕,嘴角的笑意越发深谙:“本宫让你死,你就会去死吗?” 小银子头晕目眩,身体,脑子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会……娘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目光痴痴的,黑色的瞳孔倒映着芳妃的面颊。 当真同他说的一样,谁也看不见了。 芳妃的脚被他握住,随即捧在手里,帮她举着:“奴才,奴才嘴笨,脑袋也不聪明,但奴才会吹糖人,木雕,还抗揍,只要娘娘不嫌弃,奴才想一直跟着娘娘……” 小银子眼角闪着水:“奴才没读过书,但会说绕口令,会唱几首童谣,嘴笨但舌头灵,望娘娘看得上一眼,留下奴才。” 芳妃见他一副可怜兮兮介绍自己样子,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同他清秀的脸倒是挺相衬的,细长的骨节,不难看。 她收回脚:“本宫若是不留下你,你岂不是要落下泪?“ 本就是逗弄,吓唬他一下。 要是真不要他,她也不会开口朝昭月讨这个人。 谁知小银子眼角的水光顿时更胜,眼泪噼里啪啦就砸下来,一副天塌了的样子:“奴才,奴才自己滚出去。” 他用袖子去擦,结果越擦越多。 芳妃忍笑不俊:“瞧瞧,比女子还要娇,你叫……小银子,不如改了名,就叫小娇儿,好不好?” 哪怕他是个太监,这名约摸也有些侮辱人,但小银子却笑起来,一副无比荣幸的模样:“娘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芳妃当然是开玩笑的,她拿起那帕子丢到他面前:“哎呀,本宫的帕子掉了……你捡上,递给本宫,好不好?” 小银子看着地上的青帕,耳垂擦过的热感再次浮上心头,他颤抖着手捡起,跪着往前挪动。 他离娘娘好近,娘娘的味道好香。 小银子举起手:“娘娘,您的帕子……” 第82章 心动 芳妃的手指触上帕子,温度隔着薄帕,令他掌心缓缓发热,她轻轻一拽,小银子生怕帕子掉落,跟着往前去。 他与芳妃便隔得更近了。 她好看的容颜近在咫尺,目光淡淡的,鼻梁小巧,嘴唇厚度适中,抹着得体的口脂,唇角似非似笑。 好闻的味道从他鼻尖灌进去。 小银子屏住呼吸,额头的汗珠落到了地上,只觉头晕目眩,轰隆一下倒下去。 晕,晕了? —— 赫权看着床上熟睡的昭月,将被角掖好,又准备把她不老实伸出来的手腕放进去。 但看着她精致酣睡的眉眼,他蹲跪了下来,将她的手握住,琥珀色的瞳孔似有一汪清泉,柔和的望着她。 她的手小小的,很温热。 就像她一样,明明是毫无底气的孤女,却敢为了弟弟自身深入皇城,与朱定袁这般伪君子虚与委蛇,像蒲柳一样,有一股倔强的力量往上生长。 真厉害。 赫权笑着抚摸她的脸颊,在她手上轻吻一下,才悄悄离开。 他回到离昭月只有两墙之隔的偏房,关上门眼神暗下来,克制的发出一声喘息。 “该死……”他真是疯了,越发没有耐力了。 扯掉衣裳,他走入沐浴的小房间。 他的身躯,在昏暗的室内是最亮的那抹,身量欣长,但他并不消瘦,肌肉流畅,作为男人来说,皮肤较白,但丝毫不显得女气。 他的后背却有许多伤疤,浅褐色的,浅粉色的,将他冷疏的气质增添几分威慑压迫。 很难想象他经历过什么。 但赫权神色无比,跨进木桶。 冰凉的水令他神智清醒几分,压退身下不安的燥热。 他犹豫的伸出手,放在腰间捆绑奇特的绷带上。 不行…… 赫权浅吸了一口气。 可难受的痛楚一波波袭来,伴随骨子里难耐的涌动,一寸寸撕裂他的理智。 为什么不行。 赫权解开绷带,躺下木桶,看着自身最肮脏的渴望,眼中出现昭月的模样,调皮的,勾人的,狡黠的。 皆是美不胜收。 他手指微颤,最终还是握住。 什么冷疏冷情,他现在就像泥藻里挣扎的恶鬼,只有无法克制的速度,无法自拔的快慰,无法压抑的低喘。 良久,他额间青筋狂跳,疲倦的闭上眸子:“小主……” —— “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小主,您该起床了,芳妃让秦一做了暖乎乎的羊汤送来,你早膳喝一碗别提多舒坦了。” 桃溪撑起窗,让外面明晃晃的光透进来,一扫殿内昏暗。 “羊汤你温着了吗?”昭月还没醒,嘴巴先开口了。 桃溪无奈:“温着呢,我的小主子。” 昭月这才伸个懒腰坐起来,语气有些贱兮兮的:“你知道吗桃溪,我很喜欢睡懒觉,每次睁眼想到一天不用为温饱奔波,我就特别开心。” “小主在说什么呢,在府邸里饿着你了吗?”桃溪给她穿衣裳。 “没事。”昭月笑了笑。 桃溪替她梳妆:“小权子说有事出去了。” “昨日陛下翻牌了吗?” “没呢,不过好像去皇后娘娘宫里用了午膳。” 昭月想着昨天他的神情,叹了口气,果然急不得,想早日让朱定袁释放自己,还得再接再厉。 上一世,朱定袁身子亏损皆因她床笫之上,那么这一世,有赫权的暖石,更是如虎添翼。 只要宁如馨这朵温柔的解语花,无法崛起即可。 “对了小主,花答应身子好了,她让宝儿送了些东西给小主,说是感谢小主的药。” “约摸是陛下赏的,她现在日子不好过,你到时选些能打赏的物件给她拿去,就说她的恩情已经还了,不必客气。” 昭月坐在桌前用早膳。 “小主,你对花答应真好。”桃溪给她布菜。 “是吗。”昭月没有回答,舀了勺羊汤奉入红唇之中。 她是个聪明人,也是个苦命人,如若可以,昭月希望有她能用别的方式,还她这救命之恩。 一本破书,几根簪子就想抵了一条命。 想的美。 天气虽冷,但天色晴朗,一点和煦微风,刮到脸上也不疼。 桃溪把梨花木摇椅搬到了外面,又拿了糕点,小果放在旁边。 昭月披着暖乎的小毯,躺在椅子上惬意的哼着小曲,虽不成调,但也能入耳。 “小主,苏太医拿了药来,在门口站着呢。” “请进来。” 苏子云把药放在桌子上,看着摇椅上晃晃悠悠的昭月,眼里略过浅淡的笑意:“陛下日理万机,皇后协理六宫,倒不如当小主这样的,清闲自在,惹人羡慕。” 昭月倒是没想到苏子云还有这样毒舌的一面,这不是在说她什么也不干,只知道吃喝玩乐吗? 也是,就算是不得宠的嫔妃在宫里,也是巴巴的盼着陛下,什么绣荷包呀,抄静心经呀,给陛下研究新鲜吃食,可劲磋磨自己。 到头来,陛下连来不都不来。 这苦她上辈子可受够了。 昭月十分挑衅的挑挑眉:“那可惜了,若是苏太医是个女儿身,被陛下瞧中了,约摸也能弄个常在当当。” 她语气调侃,似流氓小痞:“苏太医这姿色,再不济也能做个答应呢。” 苏子云知道她一向口齿玲珑,再次在她这里吃了瘪,脸色一红,匆匆扯开话题:“臣为小主诊平安脉。” “昨日怎么没来。”昭月把手腕伸出来。 “有几位太医出宫休沐了,太医院人不够,昨日有位答应脾胃不调,耽误了些许时间。” 给不受宠的小主诊脉,太医们惯会推辞,唯有他医者仁心,不在意这些。 昭月点头:“那你的确辛苦。” 如若不是一开始就是他为昭贵人诊脉,凭她现在的恩宠,怕是也轮不到他。 苏子云想着,把药箱打开一寸,手忽然顿住,往前几步挡住昭月的视线:“臣忘带帕子了,小主恕罪。” 昭月嗯了一声,把自己的帕子覆上去:“无妨,我有。” “……” 苏子云将指腹按在她的晧腕上,看着那金丝帕,竟觉碍眼,他轻咳一声:“小主知道臣昨日要来?” 他心里攀升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似是期待。 小主她,是在等他吗? 第83章 御花园 昭月竟肯定的点了头:“我……有事情拜托你。” 苏子云收回手,静静的看着她。 昭月面色有些犹豫,眼底竟沉下去,这件事并不太好说,她捏上帕子,坐直了些:“这件事,于你于我,都无好处,特别是你,可能会……丢了身上的官袍。” “小主脉象平缓,体内的寒症也渐好,臣重新配了药方,更似茶饮,毕竟是药三分毒,现下小主只当普通茶水喝着即可。” 苏子云清竹般的眉眼没有起伏,似乎没听见她的话。 见他起身,昭月连忙去拉他的衣袖。 她身上的毯子滑下去,露出夹毛小绒的银绣花裙,那些白色的绒毛,在衣襟上都绕了一小圈,衬的她香腮桃面,眼眸睁的微圆,含着几分不解,娇憨妖媚。 苏子云轻叹了口气,将毯子捡起给她盖上,看着她拧紧的黛眉,开口:“与陛下有关?“ 昭月攥着毯,眼里闪烁:“嗯……” “如若臣不帮,小主会如何?” 不帮,那她就只好另想办法,这件事情她不好同赫权开口,也不能找魏若明。 昭月垂眸:“今日是我唐突了,苏太医就当没有听见。” 要是她在可怜兮兮看着他,他一定坚持不了多久。 苏子云离她近了些:“臣也许猜到小主要做什么,但臣不理解,可否知道缘由。” 昭月伸出手,撑在下颚,嫩葱似的指尖在脸颊上点了点,嘴角绽放出笑意,眼中的水光竟是潋滟无比。 她盯着苏子云:“苏太医,我是自私的性子,可能是我还没有做好受苦的准备,所以……你能懂吗?” 苏子云看着她眼中波澜,知晓她此话三分真七分假,罢了,与其让她去求别人,还不如自己帮她。 这样,他们也算是……有了交集。 “好,小主要的东西是不是……”他沾了茶水,在桌上写出字。 昭月喜欢聪明人,她笑的越发狐媚:“那便有劳太医了,自然,苏太医医术高明,以后定能平步青云。” 苏子云行礼:“臣告退。” “对了,为何你的药不如以前苦了?”昭月忽然问。 “换了几味药材,小主可有感觉不适?” “挺好的,保持,保持。” 桃溪送苏子云出来,脸颊有些红:“之前同太医说小主怕苦,太医现下的药小主都愿意喝了,多谢太医用心了。” 苏子云点头:“微臣分内之事。” 走在冗长的宫道上,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指尖,水迹已经消失。 他帮昭贵人……是不是自己也有什么私心呢。 连忙遏制住不该有的想法,步伐加快。 —— 皇后身边的大太监到了凝珠阁:“昭贵人,皇后娘娘说今日天好,邀小主去御花园坐坐。” 昭月已经起身,正在修剪满园春的花枝:“各宫小主都去吗?” “是,奴才还要去瑶华苑请宁常在。” “好,有劳公公了。” 桃溪接过她手里的剪子,兴致勃勃:“小主,今日就换上云烟粉妆缎长裙,再配上湖光云丝斗篷好不好,站在御花园,一定把花儿朵儿都比下去,好不好嘛。” 昭月佯装思索,被她又缠着又念了一会,才点了下她的额头:“好,本小主今天就依着你。” 并不是不合身份的衣裳,只是稍艳了些,她总是在陛下面前盛装打扮,在皇后她们面前“藏拙装笨。” 不过,她现在又怕什么呢,反正都盯着她呢,要是再假装下去,那不是摆明看着好欺负吗。 柿子都挑软的捏,在哪不是这个道理。 昭月换了衣裳,再戴上朱定袁赏赐的缂丝彩枝落樱珠钗,越发耀眼,发鬓的碎发落下几捋,更是说不出的风情。 旁人连模仿都学不出的美貌,桃溪自豪极了:“小主随便打扮就倾国倾城,要奴婢说什么后宫佳丽三千,都不如我小主一人。” 昭月捂住她的唇:“胡言乱语。”但神情却是无比受用,连背脊都挺得更直几分。 —— 御花园的花枝都打理的井井有条,连前些日子暴雨落下的花瓣,也早已清理干净,怕主子们滑脚,石子路上的碎石奴才们每日都会清理,天空好颜色,花朵也是好模样,令人神清气爽。 昭月边走边看,同芳妃撞在一处,她脸色好极了,看着神采奕奕的,不像以前总有股淡淡的忧愁:“妹妹,好巧。” “哪里巧,御花园不就这一个。”昭月眨了眨眼。 “但姐姐偏生走了这条路,自然同妹妹是有缘分的。”芳妃走在她旁边:“姐姐把妹妹的人要去,可有不妥?” 昭月闻言想了想,眼里荡着笑意:“什么人,芳妃姐姐说什么生分话,是说落在妹妹那儿的香囊吗?” 她搭上芳妃的手:“不是已经物归原主了吗?” 芳妃嘴边的笑意更甚,瞧着她的眸光温和:“今日妹妹的披风好看,行走时如湖面波光粼粼。” “姐姐的手镯也好看,像……” 两人边说边笑,到了布置好的凉亭中,令嫔和齐嫔已经到了,两人却没有说话,还有位沈答应,站在护栏处看着池中的小鱼。 她朝昭月行礼:“臣妾参见芳妃娘娘,昭贵人。” 这位沈答应,她没什么印象,只记得被朱定袁宠幸过几日,随即抛之脑后,这一世她也只记得太后生辰上,她中了毒。 昭月朝她笑了笑,和芳妃一起入座。 齐嫔和令嫔的目光如炬,从她出现,就一直盯着她。 一副预备发难的样子。 昭月行礼:“齐嫔,令嫔姐姐好。” 果然,令嫔先开口:“姐姐?本宫可担不起,现在谁不知道昭贵人得宠。”她瞥了眼芳妃:“还是芳妃娘娘高瞻远瞩,认了个这样得宠的好妹妹。” 齐嫔虽然没有说话,却也是一副讨厌她的眸色。 芳妃皱眉:“令嫔,我们皆是陛下的妃子,连皇后娘娘都言语各宫和睦,当如姐妹,你此言,岂非是在说皇后娘娘的意思不对,我们不是姐妹,而是仇人不成?” 令嫔气的咬唇,以前她踩在脚下的人成了妃位,还敢出口顶撞她了,真是恼火:“臣妾不过一句玩笑,芳妃就搬出皇后娘娘,未免有点太紧张了。” “既然只是句玩笑话,那芳妃姐姐也别生气了。”昭月对芳妃一笑,看向令嫔:“妹妹也想同令嫔姐姐交好,可……可听说姐姐近段日子喜爱醉酒,还有……” 她想着:“还有就是半夜去请陛下,三次里被拒绝三次,姐姐忙得很,妹妹还是不叨扰了。” “你!”令嫔气的脸色发白。 她上次夜半劫了芳妃的恩宠,早已是人尽皆知,后来她又依法炮制,虽次次落空,却让承宠的嫔妃心里膈应。 这样实在不算道德的明强,皇后娘娘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现下被她讲出来,令嫔觉得丢脸却也无计可施。 只瞪了她一眼,不开口了。 第84章 糕点 齐嫔也想说些什么,但见昭月今日如此厉害,便忍住话,只一直把目光落在她漂亮的脸蛋上。 芳妃笑着同昭月一起走到另一边,翠云端了些鱼食过来,她拿过来:“妹妹,你瞧见她们今日,有什么不一样吗?” 昭月望着池子里肥嘟嘟的小鱼,一个个连游动都费劲,还张着嘴围在鱼食附近狼吞虎咽。 她停住喂食的动作:“衣裳穿戴一如往常,倒是妆容似有改变。” 令嫔长相尚可,本身就瓜子脸细长眼,她以往着润妆,减淡长相的那份“刻薄”,今日却作了挑眼红唇,没觉得多妖媚,反而显得“尖酸”,小家子气。 至于齐嫔,不必在言。 芳妃轻笑,眼底透着嘲弄:“以往只听说过东施效颦,今日见了才知趣味。” 她看着昭月:“怕是因为你与花答应的缘故,后宫才盛行一股妩媚之风,万一有人拿这件事兴风作浪,皇后娘娘那儿怕是不好坐视不管。” 昭月:“她那样子,别提三分,与我一分都不沾边,实在是不堪入目,皇后娘娘是瞎子不成?” 这话说的不中听,但事实又是如此。 芳妃没忍住笑出声,拍了拍她的手:“也罢,陛下宠你,想必也不打紧,但是万事都多心些,总是好的。” 昭月十分乖巧的点头。 高贵妃也声势浩大的到了御花园,一袭白狐月秀曳地斗篷,头上的珍珠花簪温婉可人,但她的眼底却有些青色,胭脂都盖不住。 令嫔她们也瞧见了,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幸灾乐祸。 毕竟盛宠如高贵妃如今都不好过,想到自己也就平衡了许多。 “贵妃娘娘安。”她们行礼。 齐嫔开口了:“贵妃娘娘,花答应怎么没来呢,难道是身子又不好了?” “是呀,到今日我们连花答应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呢,贵妃娘娘日日能见,是不是真如传闻所说一样呢?”令嫔搭腔。 虽说这两人现在不再“姐妹情深”,但拈酸吃醋,拱火唯恐天下不乱的蠢笨架势,倒是如出一辙。 高贵妃听见花答应的名字就脑仁疼,秋眸冷淡,笑意依旧:“传闻,什么传闻?这宫里风言风语怎么总是先到你们耳中,齐嫔令嫔,你们不若去镇抚司做耳目,在这儿做陛下的妃子真是屈才了。” 令嫔一连吃了两次瘪,握着茶盏的手指都泛白了,高贵妃一向温婉,轻易不发脾气,现在说话怎得如此咄咄逼人。 昭月挑眉,看来这位温婉贵妃当真被花答应气得不轻,连一直维持的形象都端不住了。 她同芳妃回到位置上,高贵妃淡淡瞥了眼她们:“昭贵人这容貌真是夺目,瞧瞧,连她们都忍不住模仿起来。” 高贵妃长叹一口气,瞧着自己的护甲:“怕是再过段日子,这宫里只剩些不入流的……哪还有什么端庄的名门淑女啊。” 令嫔脸更白了,她精心打扮,以为能与昭月有几分的像的妆容,被高贵妃说成了不入流。 哪怕她没说完,也听懂了语气里的不屑。 她感觉气血乱涌,恨不得吐出一口血来。 昭月没有说话,因为高贵妃的话音刚落,花答应就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几道目光都投过去。 花答应今日穿的中规中矩,但她走路似总有股无法形容的风韵,模样在宫里算上乘,但与她们猜测的倾国倾城,艳压昭月,却是半点比不上。 齐嫔怔了,收回视线:“还以为是什么绝色佳人,也不过如此。” 她心里是希望花答应比昭月美的,那样后宫也不是她最耀眼,但此刻瞧见花答应不如她好看,心里又松了口气。 昭月已经迷住了陛下,再来一个美人,怕真的是没她们什么事了。 令嫔心里也松乏下来,不过与她姿容不相上下而已,就算那日陛下幸了她,也定是一时兴起鬼迷心窍,瞧这满身散发的俗气,不足为惧。 皇后姗姗来迟,才秋末,她就穿上了薄氅,手里还拿着个小炉,面色倒是正常,看着比以前精神许多,她淡淡笑着:“都坐,邀你们来同本宫说说话,都别拘着了。” “是。” 昭月看了眼她红润的面颊,心底有些异样,上一世天气越冷,她越是憔悴,熬过寒冬就撒手人寰,现在瞧着,倒是身子骨越发强健。 这是怎么回事。 “花答应身子好些了吗?” “谢皇后娘娘关怀,臣妾好多了。”花答应回道。 皇后:“让你同贵妃学规矩,可还适应?” “贵妃娘娘待臣妾很好。” 高贵妃轻咳一声:“花答应聪慧,一教就会。” 皇后满意的点点头,看着她们:“宁常在没来吗?” 齐嫔:“是诶,怎么没瞧见宁常在,娘娘你瞧这些个年纪小的,越发没有规矩了。” 芳妃:“也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她瞥了眼齐嫔。 皇后抬手:“去问问……” “皇后娘娘恕罪,各位姐姐恕罪,臣妾来迟了!”宁如馨走过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她穿的清丽,额头上渗出点汗珠,越发显得出水芙蓉,手里还提着食盒:“皇后娘娘差人过来时,臣妾正在研制药膳,想着带来给姐姐们尝尝,谁料火候不好,耽误了许久,娘娘恕罪。” 皇后:“快起来,你如此有心,本宫怎会怪你,你学习药膳是为了陛下,不但无罪,应当嘉赏才是。” 齐嫔:“那宁常在可得仔细些,毕竟是吃到嘴里的东西,万一不干不净的让旁人害了病。”她往昭月的方向看了一眼。 皇后蹙眉:“齐嫔!” 她这才闭上了嘴。 宁如馨好脾气的将东西拿出来:“都是仔细检查过的,有荷糕,冬瓜拌仁粥,还有山药枣泥甜糕,姐姐们没有忌口。” 皇后眼里的情绪玩味:“都是补益脾胃的好东西,都尝尝。” 她看向昭月:“听陛下说昭贵人喜甜,这糕点你尝尝可喜欢?” 昭月让桃溪把东西接过来,嘴角弯弯的,同宁如馨对上眼神:“是。” 心里却是冷笑一声,竟是冲她来的? 第85章 箜篌 这些东西不就是那日送来的药膳吗,还是这几味食材,昭月觉得没劲,这宁如馨比起几年后,还是太嫩太蠢的了点。 想知道她对什么食材过敏是吗。 昭月似非似笑,喝了一口粥:“香甜可口。”又咬了一口荷糕:“软糯,但有些苦,芳妃姐姐尝尝,是不是?” 芳妃咬了口:“甜的呀,妹妹怎么吃着发苦?” “昭贵人怕是舌头同别人不同不成,宁常在辛辛苦苦做的,你可别是故意刁难。”令嫔也尝了一口:“甜的发腻,宁常在你怕是把一罐糖都倒里面了?” 宁常在扯了扯嘴角:“那昭贵人尝尝这道山药枣泥糕呢?” 昭月咬了一口,带着歉意:“抱歉宁姐姐,吃着都是苦的。” 桃溪哎呀一声:“小主,您忘了这几日太医开的茶饮吗,都是苦的,您来前刚喝了,这糕点再甜也压不下呀。” 芳妃点了点头:“太医院总是用些苦参黄连,说是良药苦口,看来昭贵人今日是没有口服了。” 昭月笑着:“这粥臣妾倒是很喜欢,至于糕点,芳妃姐姐在这方面最有经验,臣妾是尝到甜的就觉好吃,宁常在还是多听听芳妃姐姐的建议。” 皇后嗯了一声:“芳妃做的糕点的确不俗,宁常在你也坐下。” 宁如馨笑容发僵,看着昭月又喝了几口粥,神情惬意。 她面前的糕点撤下,她只好坐回位置上,可恶。 苏子云竟是苏槐之子,他爹可是先帝的御医,以后他定会有一番作为,可偏偏嘴巴太紧人也木讷,她打探不出昭月到底是吃了什么坏了身子,才会出此下策。 结果又落空了,这个昭月,真是滑的跟泥鳅似的。 她美目沉沉,搅着面前的粥。 有美食美景,她们倒也是难得的安静了一会,高贵妃摩挲着腕上的镯子:“哎,这御花园钟灵毓秀,景色宜人,姐妹们都干坐着岂不是无聊,要不……让花答应为我们跳跳舞,如何?” 花答应抬眸看向她,目光晦暗。 皇后没有出言,芳妃蹙眉:“花答应不是伤了脚,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怕是……” 昭月:“听闻贵妃娘娘善琴,令嫔娘娘会唱戏,皆是多才多艺,要不今日玩个新鲜的,我们写个签子上抓阄,怎么样?” 高贵妃却冷哼一声:“昭贵人,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本宫的琴也是你想听便能听的,把本宫当成下贱的怜妓不成?” 她目光略过昭月,停在花答应平静的脸上:“本宫今日就是想看花答应跳,她的脚早就好了,不然是如何伺候陛下的呢,你说是吗……花答应?” 在座的几人都不知道花答应的真实身份,目露诧异,有些不明白高贵妃忽然提到身份的用意。 皇后看着高贵妃横眉冷对的样子,眼底的笑意越发浓厚,佯装发怒:“高贵妃,本宫觉得昭贵人的点子很好,你身在妃位却口无遮拦,你一向不是最温婉的,今日是怎么了?” 高贵妃瞧见皇后开口,心里越发堵得慌,病恹恹的东西,动不动就端起皇后架子,一个个的全叫她难受。 宁如馨轻轻开口:“娘娘,贵妃身份高贵,要么就让贵妃,芳妃做裁判好了,我们姐妹献艺,若是博了娘娘一笑,最后分高者可以向娘娘讨个赏,可好?” 连令嫔都嗯了一声:“这法子不错。” 皇后欣慰点头:“那本宫就拿头上这红珠玛瑙金钗做赏,今日只是随意玩乐,都别拘束,寻秋,去拿竹签来。” “是。” 第一个竹签页上写的是沈贵人,她腼腆一笑,作了首诗,勉强过关,第二个投到了令嫔。 她不惧,唱了首戏,那大方不扭捏的样子倒是与平日的她判若两人,似乎与唱的角色融会贯通,无比精彩,一曲完毕,都给面子的鼓了掌。 特别是昭月,她发觉了这些勾心斗角女子的另一面,颇觉新奇,悄悄问桃溪:“有没有带瓜子?” “……?” 第三次是齐嫔。 她正站起身,外面就传来黄全的声音:“陛下驾到!” 昭月放下茶杯,有些惊诧,就这样巧合,齐嫔要表演了,朱定袁就出现了?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安。”她们行礼。 “都起来,难得看你们聚在一起,做什么呢?”朱定袁坐到椅上,面容温润,问着皇后。 “本宫见今日天气好,邀她们来说说话。”皇后说了她们正在进行的竹签游戏。 “有点意思。”朱定袁尝了口面前的糕点:“齐嫔,你继续。” 宁如馨见她的膳食被陛下吃了,心中一喜,却没听见任何夸赞,又蔫蔫垂下眸子。 昭月目光却在皇后同齐嫔身上游离,她可不信什么巧合,这宫里什么不是有心安排的。 齐嫔果然先说些场面话:“臣妾愚钝,没什么才艺,前段日子得了个乐器,颇觉有趣,就找了乐坊的师傅请教了一二,臣妾献丑了。” 她说完,婢女两人将乐器端了出来。 齐嫔坐在凳上,手指轻弹,明澈空灵的曲声就流淌了出来,竟然有梅落莺啼之感,闭上眼静心去听,就如“昆山玉碎,芙蓉泣露”。 将她的气质都生生拔高一寸。 一曲完毕,朱定袁睁开眼:“空山凝云颓不流……好清越的箜篌。” 他眼里有赞叹:“你弹的什么?” 齐嫔羞答答的站起身:“兰合序。” “书读的不多,曲倒是选的不俗。” 皇后忙道:“陛下,臣妾瞧今日当是齐嫔第一。” 令嫔:“游戏还没结束呢,娘娘就这样指了齐嫔第一。” 高贵妃看见朱定袁盯着箜篌的目光,心里有点不痛快:“是啊,万一下一个是花答应呢,她的舞比起这乐曲,更有趣味呢。” 朱定袁听着她语气怪异,眉心轻蹙,警告道:“朕记得贵妃琴艺无双,不如你抚琴花答应作舞,让朕今日一观,如何?” 瞧瞧,这就是朱定袁,他知道花答应身份低贱,若是在台中衣不蔽体的跳舞,岂不是将他帝王的脸面丢尽了。 他哪敢让人知晓,他私底下就爱看这些不入流的“艳舞”呢。 高贵妃以为他护着花答应,瞬间红了眼。 皇后:“陛下,天色也不早了,快到用晚膳的时辰了。” “嗯,朕去齐嫔宫里用膳。”朱定袁起身,竟主动牵上她的手。 第86章 吐血 今日从始至终,朱定袁未瞧昭月一眼,她心下琢磨一瞬,面上依旧笑的妖娆,他想从美人香里挣扎出去,继续压抑自己,当那温润帝王。 不可能。 启祥苑中。 齐嫔不安的看着端坐在椅上的朱定袁,紧张又欣喜,在镜子面前整理了许久,才慢慢走到他跟前:“陛下……” 这一声几分娇嗔几分喜悦又几分委屈。 朱定袁却神色淡淡的,喝了一口茶:“朕来你这儿用膳,你却跑去镜子前孤芳自赏。” 齐嫔根本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陛下,您尝尝这些,都是臣妾爱吃的。” 朱定袁筷子默默移开,抬眸:“你这衣裳不错。” “是皇后娘娘赏的缎子。”齐嫔脸颊都红了,夹了菜奉到他碗里:“陛下今晚,还要听臣妾弹奏吗?” 今日朱定袁在皇后宫里用了午膳,她又提到后宫当雨露均沾,念的他烦躁,但想到自己同昭月呆在一起总会失控,他才听进去几分。 他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朱定袁目光暗下去。 “陛下,陛下?”齐嫔见他发呆,唤了一声。 朱定袁点头:“朕今晚不走。” 看着齐嫔高兴的露出傻气的笑,那妆容还有些古怪,但上挑的眼尾让他眼眸一闪,他调整呼吸,思考自己在齐嫔这儿听曲是否是个好主意。 夜幕,寒秋浓寒。 各宫奴才忙着燃烧炭盆,为主子烹热茶,煮水。 清越的箜篌之声从启祥苑里飘远,落在红墙绿瓦上,落在沉寂的宫道上,空灵飘零,越发听不真切。 齐嫔梳洗后擦去了模仿昭月的妆容,只略施粉黛,清汤寡水的坐在凳上弹琴,倒真比平日生了几分淡然气质。 床上的朱定袁视线并未在她身上,抿着手里的佳酒,耳旁犹如仙乐,他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接连喝了好几口,朱定袁倚在软枕上,闭上了眼。 齐嫔同小荷示意,她点头退了下去,将原本香炉里的沉木香换掉。 随着齐嫔弹奏的速度越发快,高水流水音潺潺而出,房内的香味也越来越馥郁,令人闻着神思沉倦。 朱定袁已经半醉,心底生出奇异的燥热,解开面前的寝衣盘扣。 齐嫔的弹奏戛然而止。 她缓缓走到床前,痴迷的看着男人,伸出手抚上他起伏的胸膛:“陛下……” 朱定袁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床上,压住她睁开眼,却觉得视线模糊,只有身体上一波波的热潮席卷着他,让他难受,恶心,又不得不解决。 奇怪极了,甚至有些熟悉,鼻尖那股馥郁的味道他好像在哪闻到过。 他晃了晃脑袋,脖子被齐嫔搂住:“嗯……陛下……” 齐嫔无比主动,她解开朱定袁的衣裳,极快的缠上去,她因为喜悦和紧张,眼角流出泪来。 等她终于得到自己午夜梦回所想的陛下,朱定袁却忽然伸出手扼住她的脖子,他黑色的瞳孔如覆了一层浓雾:“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放过朕……” 他喉间发出的嗓音嘶哑至极:“朕才是众望所归的帝王……朕才是……” 齐嫔惊恐的瞳孔剧颤,身下疼的要命,脖子上的手却还在收紧,她的脸色越来越紫,伸出手拼命去推身上的男人。 终于,朱定袁发泄出来,松了全身的力气,倒在她身上。 齐嫔推开他:“咳咳咳咳……” 她仓惶的拼命呼吸,脸色渐渐呼吸正常,她的脖间处有一道刺目的红痕,她战战兢兢的将朱定袁翻过来。 却看见朱定袁唇边溢出了血迹。 她浑身颤抖,尖叫一声。 小荷跑进来,看见她未穿衣裳又急忙背过去:“娘娘?怎么了!” “快,快去请皇后娘娘,快去……!谁都不要惊动,谁都不要!” 齐嫔裹紧外袍,失魂落魄,形如痴癫。 小荷白着脸,一个人跌跌撞撞出去朝凤仪宫跑,在宫道撞上一道欣长的人影,她重重跌在地上。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面前,嗓音暗哑:“你是哪个宫里的婢女,大半夜跑的这么急?” 小荷抬起头,看见一张普通的脸,只一双眼眸分外夺人,她自己爬起来:“冲撞公公了,奴婢不是有心的,望公公恕罪。” 说罢继续朝凤仪宫的方向奔去。 赫权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笑,浅浅的眸子里如海浪迭起,沉暗幽深。 凝珠阁内,昭月已经梳洗完,正懒懒的翻看珍藏的话本子,一阵微风传来,她望过去:“回来了?” 赫权出现在她身侧,将人皮面撕掉,露出俊美的面孔。 他凑近,十分不要脸的靠在昭月肩上:“回来了,奴才好想小主。” 昭月伸出手指将他的脑袋抵住:“别犯病。” 赫权叹气,握住她的手:“奴才说的是真心话。” “你今日去哪儿了?”昭月问。 赫权没有回答,她哼了一声:“不说就不说,我就是随口问问。” “去了端泽王府。”赫权开口。 昭月诧异对上他的眼睛:“你……”她没想到他真会说。 “小主呢,今日做了什么?”赫权揽过她,闻着她淡淡的海棠香,心安无比,连疲倦,脑子里那些纷乱,通通消失不见。 昭月将御花园的事情讲给她听,又道宁如馨笨笨的,她靠着赫权笑出声:“令嫔齐嫔她们还换了妆容,芳妃姐姐说简直没眼看,噗嗤……” 赫权一直听着,眼里闪着笑意,手指绕着她面前的一缕青丝:“皇后想劝他雨露均沾……不过这次,怕是砸了自己的脚。” “嗯?”昭月没懂他的意思。 “奴才回来的时候碰见了齐嫔的婢女,她神色仓惶,朝凤仪宫奔去。” 赫权低低的开口。 “齐嫔的婢女?” 陛下不是在她宫里吗,夜半三更独自让婢女去找皇后,难道是朱定袁出了事? 昭月在他怀里惊喜的偏头,赫权本正在看她,谁料她一动,嘴唇就同她软软的耳垂擦了过去。 昭月脸颊瞬间红了,捂住耳朵:“你!” 赫权嘴角缓缓上扬,鼻梁上的小痣勾人心魄:“这可是小主自己撞上来的。” 他这样说着,嘴唇却迅速变红了些。 就和昭月的脸颊一样。 第87章 夜半风波 昭月征征盯着他的唇看,心脏跳出一个强音,连忙侧过身子,心里直念清心咒。 他是个太监他是个太监,以后会成为九千岁,他只是帅了点,好特别帅,那她也不能那么没出息老想那什么呀。 赫权轻咳一声,低声问:“怎么了?” 昭月吓了一跳,拉住他的袖:“没,没怎么,我在想是不是陛下出事了。” 她驱散心底燥热:“你觉得今夜的事严重吗?” “或许,但与凝朱阁无关要紧。”他反手握住昭月的手腕:“奴才带了好吃的,要不要尝尝?” “是义和斋新出了什么点心吗!” —— 小荷终于跑到了凤仪宫,额头全是冷汗,她叩门上的金锁,也不敢太用力:“娘娘,皇后娘娘……!” 今日守夜的是寻秋,她打开门,皱眉:“小荷?你不在齐嫔宫里伺候,跑到这儿做什么?” “寻秋姑姑,主儿她找皇后娘娘,陛下,陛下……出事了。”她眼泪涌出来。 寻秋连忙捂住她的唇:“在这儿等着。”关上了门。 皇后从里面出来,披着薄氅,脸色不好太好:“出什么事了。” 小荷跟着她们边走边哭:“奴婢不知道,只瞧见陛下不太好,好像还,还吐了血。” 寻秋扶着皇后的手,发觉她冷冰冰的,忙开口:“娘娘,您坐轿去,奴婢去太医院请太医。” 皇后嗯了一声,眼眶有些红:“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叫来,特别是刘太医一定要请来!要是贵妃她们听到什么风吹草动过来,全部拦住!” “是!” 皇后到了启祥苑,步伐有些不稳,小荷连忙扶住她,她深吸一口气,将她的手抚开,进了门内。 燃情香的味道还在室内萦绕,很是呛鼻。 真是愚蠢的东西,居然用了那么多。 “把窗户都打开。”她对小荷吩咐一声。 皇后这才快步走到床前,看着失魂落魄的齐嫔,叫了她一声,却毫无反应,她抬起手冷甩了她一巴掌:“蠢货,你不但害了自己还连累了本宫!” 这一巴掌力道极重,齐嫔脸上迅速红起来,她像是大梦初醒,看向面前的皇后:“娘娘,娘娘!娘娘救我,不是臣妾做的,不是!” 皇后看着一动不动的朱定袁,颤抖着伸出手去试探鼻息。 她松了一口,用帕子擦去男人嘴角的血迹:“冷静点!陛下没死!” 齐嫔滚到地上跪在她面前:“臣妾,臣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陛下突然发狂,还掐着臣妾的脖子,然后,然后突然就昏了。” 她的眼泪和惊恐混在一起,越发难看,面前松松垮垮的袍子没有系好,露出大片青紫。 突然发狂? 皇后看着朱定袁抿唇,她与陛下同眠共枕许久,根本不知道他何时有这样的癔症,不,也许不是癔症,她想到自己用燃情香的时候,陛下那日反应也有些奇怪。 但陛下怎么会掐齐嫔的脖子呢。 她想不明白:“本宫不是说了燃情香不能过多,你到底用了多少!” “一,一整根……” “荒谬!”皇后恨不得再给她一巴掌。 齐嫔委屈的瑟缩肩膀,她只是想同陛下更亲近一点,哪里知道这东西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还不快把衣服换了,脖子上的痕迹用脂粉遮住,今晚关于陛下的事情全部忘记知道吗,否则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皇后冷言道。 “是,是。”齐嫔爬起来,跌跌撞撞去后面换衣裳。 “小荷,把你主子常点的香换上。” 寻秋带着太医匆匆进来:“娘娘,太医院有些太医休沐了,现下在的奴婢都请来了。” “微臣给皇后娘娘请安。”他们行礼。 刘太医后面跟着江太医和苏子云。 “起来,刘太医,快看看陛下怎么了?”皇后开口。 刘太医走近,检查陛下的口舌眼,再为他诊脉,严肃的神情松了下去:“何太医也来瞧瞧。” 两人诊脉完对视一眼,刘太医开口:“回娘娘,陛下并无大碍,只是气火攻心又乍然泄阳,才会口吐鲜血,这口淤血吐出来就无碍了。” 何太医:“是,只需开些清热下火的方子,陛下喝几服就好了,晕厥后苏醒会觉疲惫倦怠,可用些清目养神的膳食。” 皇后这才彻底放松下来,让寻秋送太医们出去。 苏子云一直未开口,只静静看了眼燃着的香料退了出去。 路上,何太医走在前方,刘太医慢慢到他旁边:“你是不是发现了,房中有燃情香的味道。” “陛下醒了,刘太医会相告吗。”苏子云的声音在夜里如轻羽。 “这燃情香在宫中就不是禁药,这些事情都不是我们该管的,你只要记得,太医院是做什么的就行。”刘太医拍了拍他的肩膀,步子加快。 苏子云清浅的眉眼微微蹙起,看向天边挂着的弯月。 高贵妃都准备歇下了,听说齐嫔宫里出事了,连忙穿上衣裳:“走,去瞧瞧。” “娘娘!约摸不是什么大事,皇后娘娘在那儿呢,您何必累着自个?” 高贵妃却当听不见,走的飞快,采月叹了口气只好跟上。 她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快去告诉令嫔她们,今日齐嫔这样得意,不得狠狠看个笑话去!” “……是。”采月再次叹气。 —— 赫权正为昭月梳妆完毕,门口就有了动静,她看向他:“好,你赢了。” 她也准备歇下了,谁知赫权非说今夜的事还没完,同她打了个赌,结果来请她去齐嫔宫里的消息还真来了。 赫权戴好人皮:“奴才的赏回来再讨,走小主。”他伸出手,眼底荡漾出得意。 “先说好,我最宝贝的那些亮晶晶的珠子不能给。” 与此同时,宁如馨却是气恼万分,她好不容易睡着,岚儿就来敲了门。 她咬牙切齿,秋眸里全是疲惫,仔细去看,还有一些红血丝,她狠狠将枕头丢下去:“什么齐嫔贵妃,大半夜吵人安宁,怎么都不去死啊!” 她这段时日一直睡不好,白日看见那些妃子又如鲠在喉,感觉神思都凝成了一条细绳,顷刻就会断裂。 岚儿连忙跪下去:“小主,是贵妃娘娘请人来的,说是陛下出事了,您还是去看看! 第88章 出事 齐嫔穿戴整齐,站在床前望着陛下,眼眶依旧红红的,皇后冷瞥了她一眼:“好了,太医都说陛下没有大碍,但今日之事你实在太过,恐伤了龙体。 陛下醒来后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是吗?” “是,臣妾定不会连累娘娘。”齐嫔把眼泪憋回去。 皇后看向朱定袁的脸,心中思虑着,太医院虽不会多嘴多舌,但陛下一向多疑,定会雷霆震怒,到时候…… 她抚上小腹。 想到这儿她也气恼,齐嫔实在是愚蠢,她嫌恶的看着她:“你说陛下掐了你,那最后你们可有完成男女之事?” 齐嫔不好意思的点头。 她这才松了口气,希望她的肚子争气,不要同她一样,半点用处都没有。 外面传来纷纷扰扰的声音,齐嫔有些慌:“娘娘,好像是贵妃她们来了,怎么办!” 要是今日燃情香害得陛下吐血的事情传扬出去,不知在宫里闹出多大的笑话,高贵妃摆明来折腾,定不会善罢甘休。 想到家中父亲母亲,齐嫔更难过了,身子都开始颤抖。 “慌什么!本宫还在这儿呢!” 皇后走出去,院中的高贵妃衣着华美,连妆容都精致万分,她勾一如往常的温婉笑容:“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她的眼神不停瞥向里面,又在皇后与齐嫔身上打转,瞧见齐嫔脸色苍白,她笑的愈发柔和。 皇后看着她:“高贵妃三更半夜好大的架势,是想学令嫔那不入流的手段不成?” 她哪里是来截胡的,她就是看不得别人出风头,特别是皇后还在这儿,她面色不改:“皇后娘娘,臣妾听闻陛下龙体有恙,这才赶了过来。” 高贵妃皱着眉,一副关心的模样:“陛下怎么了,快让臣妾去瞧瞧!” “高贵妃,陛下今日翻得是齐嫔的牌子,并且陛下并无大碍,本宫已经请过太医了,你还是回你的晏喜宫去。” “可臣妾听说的是,陛下咯血了呀……这可不是小毛病,万一是肺痨怎么办,臣妾母家认识一位神医,比太医院的可强多了,皇后娘娘又何故一直拦着臣妾呢?” 高贵妃用帕子在眼睑处点了几下,十足的委屈样:“既然娘娘说陛下没事了,为何陛下不出来见见臣妾呢?” 门口又是一阵脚步声,宁常在,芳妃,昭月都到了这儿,最后进来的令嫔更是激动,直接奔来,眼泪不停的流:“陛下怎么了,陛下怎么了?” 皇后看着高贵妃挑衅的眉梢,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被令嫔吵的脑仁发疼,她目光迅速沉下来,如冷芒般:“高贵妃,太医院的消息你倒是灵通。” “娘娘哪里话,臣妾帮着您协领六宫,自然处处也是要留心着的。”高贵妃笑着答。 昭月同芳妃对视一眼,站在高贵妃后面闷不做声,宁如馨也低着头,似乎在发呆。 只有令嫔不停的哭嚎着,皇后声调拔高:“好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陛下无碍,你哭的如此伤心,难道陛下是殡天了不成!” 令嫔鲜少见皇后发怒,吓得闭上了嘴。 皇后继续开口,身上的气度威严高华,是后宫之主的压迫:“本宫说了,陛下无碍,如若你们执意站在这儿,本宫只好宫规惩戒,寻秋。” 高贵妃看向她,眼里浮出不可置信,皇后一向淡然,是因为她身体虚脱,想争又无法争。 而今日,她仿佛见到了府邸中高坐的她,哪有半点病气侵蚀的样子,那是南宫氏的威压与冷傲,看着她的瞳孔是那么刺骨冷冽。 皇后,变了? 她嘴唇动了动,竟一句话说出来,两人对视着,空气寂静极了。 芳妃适时开口:“贵妃娘娘也是关心则乱,既然陛下无事,臣妾等就先回去,这儿万事有皇后娘娘照料。” 高贵妃最讨厌的就是这句话,她盛宠多久,都越不过皇后这个位置,南宫氏早已开始没落,而她高氏如今正是强盛。 自从这些娇花似的美人进了后宫,陛下今儿个宠幸这个,明儿个留在那儿,就连花答应这种东西都配同她住在一起。 不就是面前这个女人安置的吗,想让她日夜膈应,她倒是好,出了趟宫不知道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快病死的人了突然回光返照! 高贵妃咬住下唇,眼里覆着阴霾,竟往前面走去:“臣妾今日就是要见见陛下,如若陛下当真无碍,臣妾自当领罚!” 皇后冷眼瞧着她,伸出手:“放肆!” 众人只看见两人手臂碰在一处,皇后脸色忽然一变,身子朝旁边歪去,还好齐嫔眼疾手快抚了她一把:“娘娘!” 她捂住自己的小腹,十分痛苦的样子:“本宫,本宫的肚子……啊……好疼……” 芳妃连忙对婢女开口:“去,快去请太医!” 昭月看着如此戏剧性的一幕,叹了口气,得,今夜彻底不用睡了,她看向宁如馨。 她站在那儿一直低着头,像忽然睡醒似的抬起脸,擦了下嘴唇,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 现场鸡飞狗跳,她居然在睡觉? 黄全领了太医们过来,他一巴掌拍在小厦子头顶:“咱家今日得闲你就捅出这么大的篓子,陛下要是出了什么事,咱家亲自摘了你的脑袋!” 小厦子哭丧着脸:“师傅,奴才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呀。” 陛下宠幸齐嫔,他们照例躲个懒打个盹的,而且陛下一向侍寝不要他们离得近,哪知道就出了这档子事。 黄全又拍了他一巴掌:“还犟嘴,还不滚出去!” 第89章 嫡子 皇后躺在偏殿,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刘太医赶来连忙诊脉,连额头的汗都顾不上擦。 她们站在旁边面面相觑,都沉默着,高贵妃攥紧手上的帕子:“怎么会这样,太医,皇后到底怎么了?” 她有些紧张,但一想到她身子本就不好,动不动就风吹似的要倒,心中愤愤。 根本没碰到她!大庭广众的摆她一道,真是诡计多端的老女人。 她温婉的眼眸沉下去,里面泛着一波又一波阴冷的潮水,盯着皇后苍白的脸。 刘太医噗通一下跪下去:“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寻秋:“娘娘都难受成这样了,何来的恭喜!” 刘太医:“娘娘是怀了龙胎,已两月有余啊,方才娘娘动了胎气,微臣这就下去给娘娘开安胎的方子!” 高贵妃身子微微晃动,手里的帕子掉在了地上:“什,什么……皇后怀孕了……?” 芳妃她们也分外惊讶,反应过来都跪下去:“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皇后苍白的脸回了点血色,弯起嘴角,目光看着怔然的高贵妃,声音淡淡的:“都起来,本宫也不知自己竟有了身孕,吓到各位姐妹了。” 昭月垂眸,朱定袁子嗣稀薄,在府邸时忙着争权夺位,登基后也就芳妃有孕,可惜流产了,所以皇后这一胎,还真是天选嫡子。 寻秋站在皇后身侧:“高贵妃,虽说娘娘无碍,但您方才推了娘娘,万一肚子里的阿哥出事了,您承担得起吗?” 高贵妃咬着唇,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臣妾……臣妾没有!”她偏头:“采月!你离我最近,齐嫔你也在旁边,你们看清了吗?” 采月噗通一下跪下去,没有开口。 齐嫔瞧着皇后的脸色,吞吞吐吐:“贵妃娘娘,臣妾没有看清,但你的确碰了皇后娘娘……许是你的力道大了些……” 高贵妃眉头一凝:“满口胡言!” 门口,黄全扶着朱定袁出现,他扫视里面乌泱泱一片,嗓音低下去:“滚,都滚出去。” 高贵妃还想开口:“陛……” 他黝黑的眸子沉下来:“别让朕说第二次。” 她们连忙出去,连寻秋都未留下,房内只剩帝后两人。 皇后从床上起身,跪了下去:“臣妾不知齐嫔如此胆大妄为,伤了陛下龙体,臣妾有罪。” 朱定袁静静瞧着她,伸出手抬起她的脸:“皇后,你劝朕雨露均沾,多次暗示朕去齐嫔宫中,你到底和她,藏的什么心思。” 南宫氏在他登基后,暗自削弱了许多,如今前朝看似安稳,却总让他觉得岌岌可危,南宫氏曾经就对那个人抛过橄榄枝,他的党羽难道还未清理干净? 他睨着她,多疑的目光冷如寒冰,皇后渗出点泪来,眼眶微红。 “臣妾,臣妾对陛下的心明月可鉴,臣妾身为皇后,本就有着劝谏之责,如今后宫佳丽三千,陛下只记得新人,可齐嫔,芳妃她们,也是心心念念着陛下啊!” 她的泪滑了下来,落在朱定袁的手上:“臣妾不知怀了身孕,总觉疲惫,心情郁结,齐嫔心细,主动来臣妾跟前伺候,她日日往臣妾这儿跑,臣妾一时糊涂,才会给了她燃情香啊。” 皇后握住朱定袁的手,将脸颊贴上:“陛下,宫中素来有暖情酒,燃情香,以后宫中禁用此物,齐嫔今晚此举也是无心之失,您别怀疑臣妾,好吗?” 孕中的情绪的确起伏较大,她一番话说的动情知礼,朱定袁眼里的冷意少了几分,看向她的小腹。 他回忆着床上的事情,却脑袋生疼:“朕可有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齐嫔说您忽然吐血,立刻就晕了过去,什么也没有说。” 皇后被朱定袁扶了起来。 朱定袁看着她的肚子:“是那日朕……所以有了这个孩子。” “是。”皇后垂眸。 那日皇后用了燃情香,剂量不多,他却在梦中同昭月……所以宠幸了皇后,想到这儿,他总归有些愧疚。 “朕可以不追究燃情香的事,但齐嫔,你看着办。” 朱定袁伸手抚摸她的肚子,眉眼温和下来:“朕以为是上天惩罚,让朕子嗣稀薄,但如今你怀了,还是嫡子,朕很高兴。” 皇后靠在他肩膀上:“臣妾也高兴,只要陛下一切都好,臣妾什么都愿意做。” 她贪恋的闻着男人身上的龙涎香:“臣妾怀了龙嗣,瞧不得不吉利的事,陛下就饶齐嫔一命,看在她也是太过爱慕陛下,送到宫外的尼桑庙里静心两月,可好?” 尼桑庙里都是些尼姑,也有前朝里些未承宠的小主,够不上陪葬的殊荣,也无法安置在宫里,更不能嫁人,就送去了这庙里。 “好。”朱定袁揽上她的肩。 “还有……高贵妃她……”皇后注视着他,眼中含着委屈。 “你身子不好,怀了龙嗣要精心养着,高贵妃今日实在放肆,冲撞了你,朕意图取消她的六宫之权,但你如今不能劳累,暂且先缓一缓,再让芳妃一同分担,好不好?” 皇后目光一暗:“都听陛下的。” —— 高贵妃失魂落魄的回了宫,宁如馨与令嫔也离开,宫道冗长,只剩芳妃和昭月。 芳妃:“妹妹,你瞧今日这事闹的,高贵妃气势汹汹,却没料到皇后怀了孕,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回了宫指不定还要怎么折腾,真是出好戏。” “皇后怀孕竟然不知。”昭月思索着。 “她虽与陛下年纪相仿,但到底没有生养过,一时觉察不出也是有的。” 芳妃拍了拍她的手:“好冷,快回去歇息,姐姐先走了。” 昭月嗯了一声。 凝珠阁距离远些,她还得再走一会儿,赫权扶上她的手:“累了。” “不累,就是困的。”昭月将力量都倚在他身上:“你说这世上真有起死回生之术吗?” 能让病的快要死了的人,如枯木逢春,奇迹般的鲜活,还能孕育新的生命。 上一世她自然是不信的,可有了赫权先前拿出的暖石,她又有些怀疑自己了。 赫权自然的揽住她,将她身上的披风拢紧:“什么长生不老,起死回生的仙术,奴才不信,但一些旁门左道……也许能延续一个人的生命。” 他暗哑的嗓音在昭月耳畔轻柔:“怎么了,小主想到什么了。” 昭月看向他:“旁门左道……赫权,不管你信不信,皇后本来苦苦熬过寒冬就会薨逝,但现在……感觉一切都变了。” 赫权的手握住她微凉的手,两个微凉的肌肤相贴,竟奇异的热起来:“信,小主说的话奴才都信,后宫风波诡谲不断,奴才一定会护好小主,虽然不知道小主再说什么变了,但奴才不会变。” 他轻轻笑着,让昭月安定下来:“奴才会一直在你身边。” 赫权忽然将宫灯递给她,将昭月抱了起来:“小主走的好慢,还是奴才抱着。” “你!你快放我下来!”昭月吓了一跳,周遭静悄悄,可她还是瞬间红了脸。 然而赫权只当没听见,还将她在怀里颠了癫:“小主不是困了吗,还不闭上眼躺一会。” “小权子!赫权!你快放我下来!” “小主好像胖了,是不是每日晚上吃糕点吃的?” “!” 宫中的夜好暗好长,冷风吹的人遍体生寒。 宫灯摇曳着,他们的影子重合在一起,越拉越长,映着橘色的火光,竟将寒秋的冷生生驱散。 第90章 蕊心 皇后怀了龙嗣的消息,由秋末的风送到了满城,前朝恭贺后宫布彩,中宫怀的是他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的嫡子。 朱定袁很高兴,大赦天下,原本凌迟处死的犯人都改为流放,宫婢们多加了一月的俸禄,都念叨着感恩皇后娘娘。 可这位福泽深厚的皇后,却摸着小腹躺在凤雕榻上,眼底并无笑意,寻秋开口:“娘娘,您怎么了?” 她将安胎药端来:“齐嫔虽哭哭啼啼,但奴婢已经安抚过,她一早已经离宫了,您还在思虑什么呢?” 皇后看着安胎药:“陛下方才同本宫说,因为本宫有喜,端泽王的生辰就在宫里办,也算是双喜临门。” “那是好事呀娘娘,您就把这件事交给高贵妃好了,想必她现在正愁怎么讨陛下欢心呢,不过若是没有办好……” 寻秋笑着:“娘娘才是最有福气的人,您瞧这些东西,全是陛下让黄总管送来的,奴婢眼睛都看花了,还有那些,是后宫主子们送来的,现在六宫的所有目光,都在娘娘这儿呢。” 皇后淡淡一笑,将脑子里齐嫔所说陛下发狂的言语驱散,将安胎药喝下:“交代你的事情继续办下去,还有,生辰的事情就让芳妃协助一二。” “是。” “对了,花答应这几日怎么样?”皇后拿起托盘里红珠玛瑙东珠串。 “高贵妃脾气见长,还是老样子,动不动就磋磨她。” 皇后眼眸幽深,手指在珠串上摩挲:“一无所有的人发起狠来,也能咬掉一块肉,总归还得提防着。” 寻秋:“娘娘,只要齐嫔真能怀上,还有机会再得恩宠,如今昭贵人盛宠,奴婢瞧着宁常在不错,同她好像有些过节,您何不……” “这些个女子哪个是乖巧的?”皇后凝眉,她们自视不凡,稍不注意就会管不住自己,越了本分。 她要的,是好掌控,永远都翻不起花浪,肚子还争气的愚蠢女人。 外面一声呵斥:“花房都是怎么办事的,皇后娘娘怀了龙嗣,让你们送花来是添一添喜气,你们也能沾上几分福气,八辈子求来的福分还不仔细着?瞧瞧,这花枝都蔫了,也敢送来凤仪宫!” 皇后蹙眉,搭上寻秋的手:“出去看看。” 凤仪宫的院中,花房送来了几十盆鲜花,这样冷的天气,倒是都娇艳欲滴的,难为她们花了番心思。 寻秋开口:“慎公公,大喊大叫的像什么样子,也不怕吵着娘娘。” 大太监周慎连忙对着皇后跪下去:“娘娘,奴才不是有心的,实在是这花房的人干活太不仔细了,奴才不能助长这备懒耍滑的风气呀!” 皇后看向第一盆花,是其中最漂亮的,还是精贵的牡丹品种,可惜枝儿全蔫了,白白糟蹋了这么漂亮的种。 “这是谁种的?”她开口。 小慎子连忙对着跪在第二个宫女开口:“说话呀,方才不是要狡辩吗?” 皇后擎着笑:“这花儿是你种的,你如此精心照料,怎么会任由花枝凋零,是不是有什么缘故?” 那宫女穿着粉色的夹袄宫服,低着头有些发抖,身形比旁人格外娇小些,她回答,嗓音也是怯生生的:“奴婢,奴婢是花房的宫女蕊心,昨日花房总管说要挑最美的花送来凤仪宫,奴婢养了这朵花数月,精心照料,可是今日早上……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她带着哭腔,越发可怜。 皇后瞧着她冻红的耳垂,没有开口。 还能是什么原因,左不过是花房有人妒忌她培育的花漂亮,怕她用这花得了恩赐,干脆先下手毁掉罢了。 皇后瞥了眼寻秋,她了然:“抬起头来。” 那小宫女连忙擦了把泪,怯怯的抬起脸来,一张白皙的圆脸,被风吹的发红,又落了泪,眼眶鼻尖也红通通的,将那双圆圆的眼睛显得很是可爱。 皇后看着她的样子,发觉她的确娇小,连肩膀都窄窄的,但配上这张单纯憨厚的脸蛋,却很是“小家碧玉”。 倒是有几分颜色,山珍海味吃的多了,有时清粥小菜也尚可口。 皇后笑的更温和了:“本宫瞧你乖巧,想必也不是故意的,就罚你到我宫中,再为我培育一朵更好看的花儿,好不好?” 蕊心呆呆的,看着浑身散发着光华的皇后,心底涌出一股暖流。 娘娘不怪她,还,还让她到凤仪宫来? 寻秋:“你这小丫头,傻了不成?还不赶紧谢谢娘娘?” 蕊心反应过来了,重重磕下头:“奴婢,奴婢谢娘娘恩典,奴婢一定会种出更漂亮的花儿献给娘娘!“ —— 养心殿中。 朱定袁身体还未好全,下了朝就回了养心殿歇下,他躺在床上,温润的脸颊仍旧有些苍白。 殿中的龙涎香晕晕袅袅,在半空凝成一条淡色的烟雾。 朱定袁舒展的眉忽然紧蹙,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的额头渗出点点汗珠。 眼前是无边漆黑,分不清到底在哪儿,阵阵的阴风刺骨刮来,周遭变幻,他发现自己竟赤脚站在龙椅前,周围什么都没有,一切都静悄悄的。 他向前挪动一步,黑色的浓雾围着他迅速逼近,他大叫一声,被逼回到了龙椅上。 冷,好冷,龙椅冷的他遍体生寒。 无数只手从浓雾里伸出来,有一道道恶魔般的呓语:”你配吗,你配坐在这儿吗……桀桀桀……朱定袁……你睁开眼看看我们……” 他眼前被黑雾笼罩,什么也看不清,朱定袁缩在龙椅上疯狂挣扎,那些手却像蛇一样黏上他的肌肤,他禁不住牙齿发颤:“朕已经成了天下之主……你们这些失败者……有什么资格评判朕……别碰朕,别碰朕!” 那些手忽然极速退开,一阵宜人的海棠香将他包裹,整个身体迅速温暖,他听见一声软语:陛下……陛下别怕……臣妾会陪着您…… 朱定袁深吸一口气猛的睁开眼,全身都是冷汗,他眼眸暗红,鼻尖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花香,他看向桌案。 黄全连忙跪下去:“陛下,小厦子正在外面整理小主们送来的东西,是不是吵到您了?” 第91章 梦魇 他看见朱定袁满头大汗,心里一个咯噔,连忙拿了帕子:“陛下这是怎么了,奴才定好好教育小厦子,做事总是毛手毛脚的,扰了陛下午睡。” 朱定袁自己接过擦了额头的汗:“都送了些什么。” “小厦子,还不快进来!” 小厦子慌忙从门口踏进来,手里的东西都来不及放下:”奴才给陛下请安。” 朱定元站起身,喝了一口清茶:“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是昭贵人用来的团云扇,陛下龙体欠安,各宫娘娘都送了东西来。”小厦子瞧了眼师傅的神色,连忙把扇子奉上来。 黄全:“小主们都送些药膳人参,昭贵人偏生奇怪,这样的天气送来把夏日的云扇。” 朱定袁拿着云扇仔细端详着,那扇面薄透明亮,绣着一条翱翔的龙,威武不凡,爪子却是可爱的蜷着,想必是不太会绣。 他眼里荡漾出笑意,摩挲扇柄上的碎珠子,镶嵌在里面漂亮极了,尾端还系着木牌,上面刻着她最喜欢的海棠花。 什么送给他的,这珠子,花样,样样都是她自己喜欢的。 古灵精怪。 他摇了摇扇,一阵海棠香味袭来,与他在梦境挣扎时,闻到的那个味道一模一样。 就是这个味道让他思绪清明,才不至于陷入囹圄,朱定袁眸色柔和,放下扇,薄唇亲启:“更衣。” “好嘞陛下。”黄全连忙拿了衣裳:“去哪儿呀陛下?” “凝珠阁。” 黄全笑眯眯的看了眼扇子:“是,摆驾凝珠阁!” —— 朱定袁踏入凝珠阁中,只觉身上的困顿立刻倾泻,心中竟还生出几分紧张与期待,他瞧见昭月的贴身婢女桃溪在打盹,朝黄泉嘘了一声。 黄全立马回头朝小厦子嘘了一声,小厦子看了眼桃溪,傻笑着捂住嘴巴。 他一个天子,竟像个贼一样,慢慢推开寝殿门,悄声踏了进去。 看着床上玲珑的身姿,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架上的帕子都是干的,怕是睡到现在都还未醒。 朱定袁放慢脚步,朝床走过去。 床上的昭月嘤咛了一声,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桃溪……什么时辰了……” 她揉着眼眸,声音闷闷软软的,让人忍不住想疼爱。 一声温润的嗓音:“快日上三竿了,月儿还在躲懒。” 昭月眼眸蓦然清明,撑起身子,看见朱定袁朝她走来,脸颊还带着笑。 她掩去惊讶,一瞬间变为惊喜与愉悦,掀开被朝他扑来:“陛下!” 朱定袁将她搂住,任由她在怀里撒娇:“陛下,您怎么来了,臣妾不是在做梦?” 昭月仰头看着他,又迅速从他怀里出来,红着脸行礼:“臣妾失仪,陛下先去外面等臣妾,臣妾立刻梳洗。” 朱定袁的目光在她雪白的脚面游走,将她抱起来:“鞋子都不穿,就这样高兴?” 他将昭月放在床上,用被子盖好,咳嗽了几声:“朕知道昨日闹腾到半夜,你睡到现在也无碍,朕的月儿,就算不打扮也是天姿国色。” 昭月垂眸:“臣妾以后一定早起,陛下为了天下百姓,一向勤政,晚睡早起,臣妾身为您的妃子,吃着陛下赐予的俸禄,戴着陛下赐予的珍宝,怎可如此懒惰。” 朱定袁听着心下一软,从来没有妃子对他说过这些话,他将昭月搂到怀里:“朕的月儿善解人意,可惜月儿还小,连婢女都同你一样,睡得直打盹。” 他取笑着,语气没有责怪。 “臣妾定会好好惩罚她们。”昭月不好意思的软软道。 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朱定袁才终于觉得心安下来,他靠在枕上,将昭月搂的越发紧:“礼物朕收到了,朕很喜欢,可惜不是你亲手多赠,怎么不去养心殿找朕?” “娘娘说陛下龙体欠安,要静心修养,不许臣妾们探望。” 昭月对上他的眼睛,狐狸眸里是一片关切,灵透勾人:“陛下哪儿疼,臣妾虽然不会医术,但为陛下按一按还是行的。” 朱定袁勾着唇角,把她白皙纤细的手握住:“朕哪儿都不疼。” 他望着昭月的眸子,心脏狠狠跳动着,这样陌生,许久不曾出现的情感令他有些无措,竟发起呆来。 昭月晃了晃他:“陛下?”她有些委屈的低眸,黑浓的睫毛轻颤:“上次陛下一言不发的让月儿离开,月儿还以为惹了陛下厌烦,陛下再也不想见臣妾了。” 朱定袁目光有些惶然,黝黑的瞳孔朦胧起来,看不真切,他将昭月的手放在他的心口。 “朕……朕每每见到你,总觉情难自控……上次还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朕以为是因为月儿的缘故,但这几日未见……朕却还是梦见了……” 他停住话,眼神突然亮起来:“可是朕想明白了,你是朕的良药,同你待在一起,朕无比舒心,朕压抑自己不去见你,却越发想你,朕为何要折磨自己?” 昭月佯装气恼:“什么不好的事情,陛下这是说臣妾会让您做噩梦。”她作势就要抽出手。 朱定袁握得紧,立刻哄道:“是朕想太多了,朕现在才知晓,月儿如灵丹妙药,让朕在这囹圄中得片刻清明。” 昭月不再动,对着他露出一个惑人的笑:“陛下不是臣妾一个人的,但今日臣妾却知道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她轻轻靠近男人,海棠香再次袭来,她妖冶的面容令人心跳加速:“陛下虽不说,但陛下把这个……落在了月儿这里。” 昭月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心脏的位置:“心。” 她的嗓音低下去,音色甜腻,总像有一条长长的尾巴挠过,让人口舌生津,心中痒痒:“天下的美人都是陛下的,但只要陛下心里有月儿,月儿会永远顺从您,陪着您……” 朱定袁黑色的眼眸深谙,心脏噗通狂跳,他浑身烫起来,那股一直压抑的情绪再次涌上来,眼尾殷红:“天下,美人,都是朕的……” 他注视昭月绝色的脸:“而你,永远不会忤逆朕,不会离开朕。” “是……”昭月的手抚摸着他的心口:“天下的一切,都是属于您的……” 朱定袁抱着她,缓缓闭上眼眸:“只有月儿……最懂朕心……” 第92章 折磨 他竟然就这样安心的在昭月身边睡着,那双温润中总是化不开多疑的眸子阖上,多少女人喜爱的清俊面容竟露出无害的睡颜。 朱定袁眉眼的倦意淡下来,似乎很久没有睡得这样舒适一般。 他的手还牢牢的握着昭月的手。 昭月方才娇笑的面容迅速冷下去,眼底全然无波,抽出自己的手,强忍住没有给他一脚,从床上下来。 梳洗完出去,桃溪不安的开口:“小主,陛下来了……奴婢睡着了,没有瞧见。”她低头:“对不起小主。” 昭月点了点她的鼻尖:“陛下在里面睡着了,午膳就放到阁楼下。” “是。” “给黄总管和小厦子也烹些热茶,当差不易,免得冻着了。” 桃溪乖乖的点头:“奴婢现在就去。” —— 晏喜宫中。 高贵妃看着面前的午膳,将玉筷掷出去:“本宫还没失宠,御膳房就这样冷待本宫,真是活腻了。” 采月连忙把筷子捡起来:“娘娘,御膳房还是按老规矩送的呀。” “本宫说不是就是不是。”高贵妃眼眶一红,狠狠斥责她:“陛下还在养心殿吗?” 采月咬唇:“陛下……陛下好像去了凝珠阁。” 她听了这句话,脸色变得越发阴沉:“这宫里真是风水宝地,皇后这副身子都能怀上龙嗣,还养的昭贵人越发妖媚。” 高贵妃忽然拉住采月,眼眸有些湿:“采月,本宫是不是老了,是不是很丑,陛下已经厌倦本宫了?” “娘娘,您温婉如水,顾盼秋眸,怎么可能很丑呢?”采月被她抓疼了。 “可本宫还是比不过她……本宫还不能生……”高贵妃的泪终于滚下来,眼底快速覆上一层阴鸷:“去,去托人找本宫要的东西,本宫要比她还要美。” “是。” 她平复呼吸,抚了抚发鬓,又恢复成了以往的神情,柔柔一笑:“花答应在做什么。” 采月:“在房中,要么练舞,要么看看陛下写的诗词,没什么异样。” “陛下的诗词,她能看懂吗。”高贵妃嗤笑一声:“叫她过来。” 采月瞧着她的笑,叹了口气,往偏殿而去,她见到花答应轻声道:“娘娘心情不太好,小主怕是要……” “她哪日心情好过?”花答应毫不客气回嘴道。 马上就要到初冬了,外面很冷,并没有风,宫婢们都情不自禁蜷成身体,哈出几口热气暖一暖自己的手。 高贵妃却在这样的天气,让花霓穿上炎炎夏日的薄娟长裙,她大片肌肤露在外面,冷的越发白皙。 虽然在房中,但窗户大开,寒冷迅速将她裹住,花霓禁不住颤抖一下。 高贵妃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本宫让你穿鞋了吗?” 她看着榻子上微笑的高贵妃,眼中毫无波澜,随后将鞋子一并脱下,赤脚站在她面前。 高贵妃的目光她很熟悉,就像在打量一件劣质的瓷器,一个微末的贱奴,一个物件。 “你的脸平平无奇,身子却是……难怪陛下会宠爱你,想来近日花答应吃的不错,丝毫不减风韵呢。” 花霓的手指微微攥紧,她每日都饿着肚子,如若不是皇后还需要她,悄悄送些吃食,她怕是早已活不到现在。 见她不吭声,高贵妃并不在意:“花大应的脚踝也好了。” “谢娘娘关怀,已经好了。” “既然如此,那花答应又能跳舞了。”她嘴角的笑意更深,扬起了手腕:“本宫今日兴致好,你便随意舞一曲给本宫瞧瞧,可好?” 她就是看不惯她跳舞的样子,不能明着废了她的腿,就老想着细细磋磨她。 这样的天气,穿着薄裙跳舞,她刚好的病一定会反复,可她只能屈服,她必须得活着。 花霓行礼:“娘娘要看,臣妾自当尽心。” 高贵妃盯着她纤细光洁的小腿,心中难言嫉妒,柔声道:“啊,本宫一人看那多没意思,采月,把他们都带进来。” 花霓不明所以,偏门被推开,几个小太监被采月带了进来,他们嘴里塞着布团,耳朵似乎也被挡住了,他们噗通匍匐在高贵妃面前,头也不敢抬。 高贵妃却只看着花霓的眼:“花答应你开心吗,本宫为你找了许多观众呢,是不是对你很好?” 花霓的身躯微微轻颤,她是陛下的嫔妃,身子岂是别的人可以窥视,哪怕是太监,这件事情若是被陛下知晓,高贵妃就算受到惩处,她也必将被陛下厌恶。 好歹毒的心思。 她瞧着高贵妃的脸,觉得凉意直传脚底,什么温婉可人,明明是披着人皮的一条毒蛇。 “都抬起头看着她!” 采月便拍了拍他们的肩,示意他们抬头,面对花霓。 那些太监个个都不大,瞧见她露出的肌肤,脸色都红起来,还夹杂害怕的白,毕竟,这可是主子,陛下的女人。 高贵妃摆弄着精致的护甲,懒懒倚在软枕上:“花答应还在等什么呢,不过是几个没根的东西,瞧一瞧也没事,毕竟……花答应之前可是一舞难求,台下络绎满客呢。” 她意味深长的拉长语调,咬了口白糯香甜的糕团:“怎么,还是说花答应觉得身上这件衣裳也很碍事吗。” 花霓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不去看面前的一切,她翩翩起舞,想象自己只在无人之境,忘却周遭的寒冷,只为自己而舞。 她从不觉得自己低贱,也无人可以用皮相折辱她。 高贵妃放下糕点,一时怔然,眼底竟然越发深沉。 太监们一眨不眨的盯着她,而她甚至丝毫没有求饶,也根本不惧。 果真是天生的下贱!居然丝毫没有波澜的在太监面前起舞。 她心中烦闷无处释放,咬紧牙:“本宫不想看这个,采月,去取冰来!” 采月一惊:“娘娘!” “花答应,本宫以前听说过鼓上舞,不若你今日让本宫开开眼,瞧一眼传说中的冰上舞,好吗?” 花霓停下动作,气喘吁吁的看着她,身上出的汗同冷气触碰,越发寒津津的:“娘娘,您如此折磨臣妾,就能泄心头之气吗?” 高贵妃让太监们滚出去,望着她挑眉:“你什么意思?” 第93章 白团 “皇后娘娘有孕,昭贵人得圣心,您自然气恼,但这些,贵妃娘娘折磨臣妾,陛下就会来吗?” 花霓继续说着,嘴角弯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而臣妾,同贵妃娘娘不同,您瞧不上臣妾的手段,可若陛下一时兴起,来臣妾这儿瞧见一身伤,又当如何?” 她细长的眼闪着点点细碎的光:“到时,哪怕臣妾惹了陛下厌弃,也会脱娘娘一层皮。” 高贵妃看着她的神情,一时呆住,竟然被她那股狠劲唬住了。 “娘娘,您怎么还不明白呢,臣妾住在晏喜宫里,我们的恩宠才是一体的啊。” 花霓往前几步,一只手伸出来,轻轻搭在她的肩膀处游走,抚摸那华美的花纹:“不管是是什么法子,只要陛下喜欢就是好法子,对吗娘娘?” 高贵妃看着她的脸,微微蹙眉:“你是说,你可以帮本宫得到恩宠。” “如今讨厌昭贵人的只有您吗,您何必自己动手呢。”她抬起高贵妃的手腕,瞧着她纤细的玉指叹息:“这样漂亮的手,怎么能沾染鲜血呢?” “你是说……宁常在……” 高贵妃忽然笑出声,将手抽离:“没想到你没有我想的那么蠢,也是,那个地方出来的,和人精一样。” 花霓眼眸一闪:“娘娘身姿窈窕,臣妾有一舞正好适合娘娘练,到时在王爷生辰上,您一舞倾城,娘娘可要学吗?” 陛下把端泽王生辰的事情交于她办,她正想着吃力又无法出彩,如若那天她献上一舞,配上她最爱的琴音,陛下应当会喜欢…… 她有些心动,但一想到她要像一个这样的女子学舞,又犹豫起来。 “娘娘,陛下喜欢才是最重要的,您不愿让陛下展露笑颜吗?” “本宫学。”高贵妃坚定心中所想,为了陛下,她什么都愿意做。 她单手捏起花答应的下巴:“难怪陛下喜欢你,这样会看眼色,只要你能让本宫盛宠不断,本宫也能保你在后宫立足,皇后算什么,呵……时过境迁,早已不是她南宫氏的天下。” “是,臣妾定当唯娘娘马首是瞻。”花霓垂下眼。 “行了,你出去,既然要教本宫跳舞,身子就得好全了。”高贵妃愉悦的摆了摆手。 花霓退出去,门口的宝儿连忙把披风裹在她身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小主,你可算出来了,奴婢刚才看见采月去拿冰,吓死奴婢了,还好……还好贵妃没有丧心病狂。” 花霓没有说话,手指紧紧的笼紧身上的披风,骨节泛白,眼眸里像蒙上一层雾。 采月进来:“娘娘,怎么了?”忽然就不要冰了。 高贵妃抿了口热茶:“没什么,忽然觉得她一副死人样,表情都没有,没什么意思。” “娘娘觉得烦闷吗,方才宁常在送来个东西,说讨娘娘高兴,娘娘可要看看?” 高贵妃凝眉:“她来找我做什么?” 她们两人天生就不对眼缘,特别是陛下都说她们有些像,高贵妃每次听了心里都烦闷。 她转念一想:“也是,她如今风头也盖不过昭贵人,倒是有眼光,知道找本宫而不是皇后。” 高贵妃倨傲一笑:“拿来看看,什么稀罕宝贝本宫没见过。” 采月把东西抱上来,一向稳重的她居然语气调皮起来:“娘娘您看,是一只好漂亮的猫儿,和雪团一样!” 她语气怀恋:“娘娘在府邸里时就有只这样的猫儿,可惜……其实是之前奴婢在路上瞧见了常在抱着它,见它和雪团长得像,斗胆看了一会儿,不知怎的,今日常在就送了来。” 高贵妃看着她怀里雪白的猫儿,惊喜极了:“真的好像,你瞧它的毛,又白又蓬松,比雪团还要大一圈。” 她抱过猫儿,捏着它的小脸瞧,那猫眼居然是透蓝色,望着她的时候呆呆懒懒的,朝她喵了一声,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十分亲人的模样。 高贵妃心都要化了,她喜爱猫儿,可母亲教导这不是身为淑女该豢养的,她应当把心思放在琴棋书画,相夫教子上。 可摸着软软的它,高贵妃还是舍不得丢出去:“采月,你寻个人专门照顾它,别让它乱跑。” “娘娘,给她取个名!”见高贵妃要留下,采月也高兴的开口。 “就叫……白团。” “……好。” 雪团,白团,娘娘取名字果然很简单粗暴。 —— 瑶华苑中。 岚儿给宁如馨揉着腿,她正在绣一方丝帕上的花样:“都安排好了吗?” “嗯,副总管说他会想办法,御膳房有位负责生辰宴的厨子和他是同乡,许是能成。” “听说我们送去的东西陛下看都不看,只有她的东西入了陛下的眼,陛下巴巴就去了凝珠阁。” 宁如馨手上用力,银针一偏,刺到了她的手指:“嘶……” 岚儿连忙去拿帕子:“小主,您仔细着,还是奴婢来。” 她看着指尖冒出血珠,眼神深谙:“你先出去。”她接过帕子:“我自己静一会。” 岚儿只好离开,不放心道:“那小主有事就唤奴婢。” 门咯吱一声关上。 宁如馨看着窗外的光景,那儿的喜雀正歪着头瞧她。 “这么多天了,也不知道找我……”她烦闷的将绣品丢到桌上。 身后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腰,男人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想我了……嗯?” 她心脏一跳,眉梢带上喜意,又迅速冷下来:“大名鼎鼎的燕侍长,还记得小女子呢。” 燕阳低低一笑,知道她在赌气,握住她的手:“我也想来见你,可上次在上清寺实在太过,魏若明又仗着救驾之恩,在羽林卫里争着出头,隐隐是压我之势,焦头难额,才没法给你回信。” 宁如馨这才侧过身子看他,见他穿着太监官服混进来的,心下一软:“什么魏若明,魏若暗的,都比不上你,燕哥哥就是最棒的。” 燕阳眼神一暖,看着她的手:“怎么受伤了,这些活交给婢女做不行吗?” 宁如馨摇头,见他要去拿那绣品,莫名心虚,连忙拉住他,委屈道:“你不来找我,左右我烦闷无事,打发时间罢了。” 第94章 借种 她靠在他怀中,燕阳看着她难过心中疼惜,抱着她轻声安抚:“皇后有了龙嗣,陛下宠爱昭贵人,还有那个什么花答应,馨儿日子是不是不好过?” “陛下有一阵没来了,吃食什么的倒也还好,有宋总管照应着。” 燕阳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与年少时一样灵动的眉眼,却消瘦许多的下巴,叹了口气:“我当时就应该带着你远走高飞,如今你在后宫,我见你一面都难,你出了什么事我也无法照应。” 他目光暗下去:“都怪我无用,入不了你阿玛的眼。” 宁如馨连忙捂住他的唇:“燕哥哥,只要馨儿想到这冰冷的后宫中至少还有你陪着我,前方在难我也不怕。” 她靠上男人宽厚的肩膀:“你知道我的性子,争强好胜,也绝不能抛弃家族的荣耀同你去浪迹天涯。” 让她一生与燕阳做一对闲散,居无定所的鸳鸯,想到那凡事亲力亲为,粗茶淡饭,她就浑身难受。 燕阳沉默一瞬,声音低沉:“我知道,不然……我怎会忍着陛下染指你……” 他的眼盯着怀中宁如馨的眼。 “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忍受自己心爱的女人在别的男人身下……” 宁如馨吻上他的唇,将他的话堵住,燕阳没有回应,她便亲的越发缠绵,眼眸亮晶晶的望着他,手掌攀上他的肩。 燕阳的力量泄去,眸子里流露出一丝悲伤,猛的将她抱在怀中,热烈的回应她。 宁如馨却已经解上了他腰间的腰扣。 皇后有了嫡子,既然陛下不来……这几日正好是易孕的日子,喝了一碗又一碗的坐胎药,总该有点用,如若老天开眼,就让她也怀上龙嗣。 她越是用力的缠上去。 —— 碎荷宫。 令嫔听完流西念完的家书,差点从椅子上气的跌下来:“什么意思,父亲什么意思,这是眼见着我不得宠,就要将我抛弃吗?” 她细长的眼眸里闪着悲戚:“流西,你也觉得我如今年老色衰,不会再得陛下喜爱吗?” “小主,您还年轻啊,您在说什么,陛下最喜欢听小主唱戏了,以前在府邸,陛下还亲自同小主一起排戏。” 听了她的话,令嫔只自嘲一笑:“是吗……那父亲为什么要让妹妹进宫,罢了,若是她有本事争宠,也不算没了家族脸面。” —— 朱定袁睁开眼,感觉神思轻盈,心下愉悦,下意识往旁边伸手,却没有软香入怀,他喊了一声:”黄全!” 黄全从门口进来,为他梳洗,一边窥着他的脸色:“哟,这凝珠阁当真是钟灵毓秀的地儿,陛下睡了一觉神采奕奕的,比先前好多了!” “是吗?”朱定袁丢下帕子:“昭贵人呢?” “在院中呢,说是免得吵醒陛下,一直没进来过。” 他走出去,一眼就瞧见阁楼下站着的昭月,正在仔细写着面前的字帖,明明是一张妖娆面容,认真起来,倒是格外可爱。 昭月抬眸,行礼道:“陛下醒了,臣妾一直让人温着膳食,陛下可饿了?” 朱定袁立在她身侧:“月儿贴心,怎么不陪朕再睡会?” 他拿起她的字端详起来。 昭月佯装害羞:“臣妾都说了勤勉,怎么还能一直赖在床上。” 朱定袁笑的爽朗,将字放下,揽住她的腰:“月儿的字和人一样,漂亮极了。” 黄全把膳食摆上,朱定袁问:“要不要再吃一些?” 昭月摇头,坐在他旁边盯着他看,眼里飘着柔情蜜意,朱定袁受用极了,吃了许多,最后停下筷捏了捏她的脸:“朕还要忙,闲下来就来看月儿。” “臣妾等着陛下。”她浅笑:“陛下不必担心月儿,无论陛下来不来,都在臣妾心里。” 她照例说着哄人的甜言蜜语,砸的朱定袁又是一阵快慰,恨不得把她抱起来亲上几口,可惜他还记着自个身份,压抑着自己离开了凝珠阁儿。 路上,朱定元没有坐銮轿,身侧的黄全问:“陛下,您笑什么呢?” “你说,怎么会有这样顺朕心意的女子,不拈酸吃醋,也不惹是生非,朕做什么她都觉得好,就算朕不去看她,她也知道朕的无奈,朕的身不由己。” 后宫女人与前朝密不可分,制衡之术方能长久,不可倾斜不可偏爱。 “陛下,您是说昭贵人?” 朱定袁没有再开口,他历尽千辛万苦才坐上这个位置,为什么想做的什么都不能做,想偏爱的女人还要思虑再三。 后宫佳丽三千,都抵不过一个懂他的昭贵人。 “晚上去凝珠阁。” “可是陛下,太医交代说……” 黄全看见他一记冷眼飞来,垂下了头:“是。” 桃溪正在收拾桌面,余光瞥见门口一道人影闪过,她抬头,却发觉秋菊她们都在低着头干活,无人在意。 门开着,心里觉得奇怪,还是过去瞧了一眼,宫道上安安静静的,并无动静。 她关门,寻思自己只是花了眼,却看见地上落了个纸团。 这是什么东西…… 桃溪蹲下去捡起来,还未查看,一道欣长的身影走近,是刚回的赫权,她微笑:“小权子你回来啦?” 赫权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在门口捡到的?” “还没看呢,不知道是什么,许是哪个婢女干活不小心掉的,我去问问她们。” “给我。”赫权直接伸出手,眼眸淡淡的。 桃溪一向有些怕他,讪讪然把纸团放在他手掌,并且十分懂事道:“小主正在里面,今日陛下来了,在小主寝殿休息了会,刚走。” 赫权听完眼眸深了些,嗯了一声:“你去忙,门我来关。” 桃溪摸了摸鼻子回去收拾桌上的碗筷,秋菊赶紧跑来:“我来帮你桃溪姐姐!” 她这才找回一点凝珠阁掌事大宫女的傲气:“还是小秋菊懂事,不像那个小权子,一天天不见人影的,就知道仗着小主宠爱他,偷懒不干活!” 秋菊忙不迭的点头:“就是就是。”她看见赫权关完门朝小主寝殿走:“桃溪姐姐,小权子在那儿呢!” 桃溪立马噤声,把秋菊指着他的手扯下:“咳,这次就放过他。” 第95章 醋意满天飞 赫权推开门,昭月坐在榻上,盖了个不薄不厚的白色毯子,屋里燃了炭盆,暖洋洋的,却不太透气。 他将窗推开一点,才到昭月身边,也不说话,就静静瞧着她。 昭月放下手里的书:”怎么了?” 他撕了人皮面,忽然俯身过来,离昭月很近,惊的她往后仰了一下:“到底怎么了?” 赫权实在长的俊美,青涩慢慢褪去,他眉眼越发压迫,因为端泽王的生辰,他出宫了几次,琥珀色的眼里有些困倦。 他手撑在桌案上向下睨着她,这样的姿势像将昭月困在了他双臂之间,只有他怀里才是她的一寸方地。 昭月虽心跳加快,可惜今时已不同往日,她往前凑近,伸手挑起他轮廓分明的下颚:“怎么了,一进来就不说话,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赫权见她眼里带着笑意,眼眸竟真有些委屈的垂了几分。 昭月离他近了,他的气息不稳,乱了分寸,她的指尖热热的。 别的小主总喜欢戴护甲,但她觉得难受,非必要不戴。 指甲涂着清透淡蔻色,圆润的甲型,越发显得手指清嫩纤细,抵在他下颚时,一阵莫名颤栗,像拿捏了他的七寸,让他生出不可扼住的邪念。 赫权偏头,掩去眼中的欲,凑在她脖间嗅来嗅去,除了她本身的淡香,还多了些什么。 是龙涎香的味道。 他嗓音低哑:“是,奴才好委屈,只不过出去了一趟,回来小主就沾了脏东西。” 昭月被他喷洒的气息弄的脖间痒痒,忍不住笑出声,一边将他往后推:“什么脏东西,本小主干净的很。” “是吗?”赫权停住动作,将她的手腕握住,放在她鼻尖下。 昭月了然,那龙涎香味道本就馥郁特别,今日和朱定袁睡在一张床上,不可避免沾染到了。 但她却装傻:“很香呀,哪有什么味道?” 赫权见她狐狸瞳里闪着狡黠,明白在同他打诨,本就吃味的心里升起一股气,斗胆咬住她的唇角:“小主惯会逗弄奴才。” 他嗓音缥缈而过,昭月呜咽一声,被他牢牢扣在怀里,赫权一副被逼急了的样子,亲的急促,却又不敢真的弄疼她,怕她生气,只浅尝辄止。 昭月并未挣扎,泄出一声甜腻的喘息,他这才慌忙松开了她唇。 他冷疏的眉眼动情后,覆上浅淡的红,比起上一世昭月见过他默然的样子,狠厉的样子,嘲讽威慑的样子。 现在的样子,倒是更适合,也更像他。 昭月微微笑:“不生气了?” “没生气,奴才是……是……”他微微抿嘴,像是有些羞于出口。 “是,是。”昭月学着他的样子,眉眼弯弯:“是吃醋了!” “小主!”赫权这下白净的脸颊是真的红透了。 想他在外杀伐果断,不苟言笑,在她面前却是彻底沦陷了,被拿捏的彻彻底底,虽有些烦闷,却又忍不住的喜悦。 眼前浮现殿下的话,他说,人若没有情,便不是完完整整的人,就算是影子,也该去寻找他的道。 殿下,他好像寻到了,属于他自己的道。 昭月盯着他看,想着上一世他是九千岁,遇到心爱的女子就这样露出幼稚的一面,实在是太好笑了。 挪到他怀里蹭了蹭:“好,我同你贴在一起,用你的味道盖住龙涎香,好不好?” 赫权垂眸,看着她清亮的眸子,把她抱的更紧:“不够,要再抱一会。” 昭月依着他,躺在他怀里开口:“赫权,我从未问过你的身份,而我是陛下的妃子,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为什么会喜欢你……”他嗓音和缓:“初次见面,你就跟着奴才,明明我是个太监,小主却很害怕的样子,与我见面,与我说话,总是眼里闪着防备。” 让他好奇缘由。 “后来,我到了小主宫里,小主不太怕我了,却似乎对我很放心,总是无条件的相信奴才,有时候呆呆的望着奴才发呆,是不是以为奴才不知道?” 让他觉得可爱。 昭月脸一红,她那是在想上一世的他,有时候因为他太好看,总是走神。 “如果小主只是想做宠妃,想当皇后,奴才会助您,可是小主,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看着朱定袁的眼睛,有恐慌,有厌恶,有忍耐,却……没有一丁点爱意。” 又让他觉得,心疼。 赫权望着昭月的眼:“你什么都不说,把所有事情藏在心里,如若我不去调查你的身份,定不知道你是如此进宫,你知道我身份不同,却从未向我开口救出你的弟弟。” 这样好的她,如何不让人爱上。 他微凉的手指抚摸昭月的脸颊:“奴才一生有两个主子,你是第二个,奴才却陪进了自己的一生。” 赫权嘴角的笑柔和极了:“奴才是不是亏了?” 什么两个主子,昭月想着,又听见他最后一句话,顿时像小猫炸毛:“我才亏了呢,你一个太监!” 太监,太监怎么了? 赫权额头青筋跳了几下,平复呼吸,似非似笑凑近她的耳:“太监自然有太监的妙处,小主知道小银子每晚是如何……他将……” 声音低不可闻,却一字不漏入了她的脑中,昭月眼眸睁大,耳尖红的滴血,一个字也说不出,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个狗太……变态,总爱趴在墙头听这些不……不堪入耳的东西。” 饶是昭月活了两世,也没研究过“太监”们是如何那什么呀! 昭月从他怀里挣脱,瞧见他的眼神变得谨慎了许多:“你可不许学。” “好。”赫权乖乖的答应,眼里却是深暗一片。 昭月脸上的热意少了些,手被他拿了过去,赫权把纸团放在上面。 “这是什么?” 昭月捏着纸团,将它展开,里面歪歪扭扭,不知道用什么写的两个字:生辰。 “生辰,谁的生辰?”她又反复看了几遍,只有这两个字。 赫权将纸团拿回:“生辰宴,有人在提醒小主,那日要当心。” “端泽王的生辰宴?”昭月思索,谁会这样好心来提醒她:“生辰宴是高贵妃筹办……这个纸团……是花答应送来的。” 赫权没有否认,但也没有肯定:“小主如今盛宠,她们都急得很。” “没事,我既然要成为宠妃,定当不惧怕她们任何一人。” 赫权却眼中有些责怪,把他带回来的药丸放在昭月腰间的香囊里:“这是简易的清毒丸,以免再有人用叶根害你,也可抑制寻常毒药。” 他认真极了:“上次你在席上吃了一小口,虽然很快吐了,没有过敏,但以防万一,以后要将它时刻带在身上。” “苏太医有给我开过敏的……” 赫权眼眸微眯,嘴角的笑意冷下来:“嗯?” 昭月连忙双手捏住香囊:“好,好,这个极好。” 第96章 端倪 赫权见她收好,又伸手被她揽到怀里贴一会,昭月用手指抵住他的胸膛:“你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快去歇息。” “奴才晚上还得出宫,再让奴才抱一会儿,好不好……”赫权闭上眼,直接不顾她的意见,强行搂紧她。 昭月只好叹息:“只能一炷香的时间噢。” “好。” 等赫权离开,昭月拿出香囊又看了一会,眼里的笑意都快要跑出来了。 一道轻佻的声音落在她耳畔:“小主瞧什么呢,笑的……如此荡漾?” 魏若明穿着蓝翎羽林卫的褐色官服,黑色的串珠蹀躞扣在腰间,显得腿越发长,他倚在窗前,锐利的眼毫无起伏的看着她。 昭月将香囊放下,笑意平复:“这后宫的安防当真得好好管理一下了。” 魏若明朝她走近,眉宇微挑:“是吗,那你可得告诉巡逻的副侍长,嗯……好像是姓……魏。” 他站定,居高临下的睨着昭月,伸出手,用剑柄挑起她的下颚:“许久未见小主,倒是愈发动人。” 昭月的后面有一格小窗,日下西沉,彩霞一样的余晖照耀进来,映衬着剑柄上镶嵌的黑曜石,闪烁奇异的光泽,照在她的脸上,如梦似幻。 魏若明眸子闪烁一瞬,从她脸上移开。 昭月露出一抹媚笑:“是吗,原来魏副侍长喜欢被滋润过的女子?” “你?” 他没想到昭月说话如此口无遮拦,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垂下手臂。 昭月只盯着他继续笑:“从太和门到这儿,魏侍长也是辛苦了,皇后娘娘有了身孕,如今你巡守后宫,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你,万一哪日又救了皇后,岂不是愈发得脸。” 她眼眸里滑过戏谑:“但福祸相依,若是皇后娘娘出了什么事……” 魏若明坚毅的薄唇抿紧,眉头一皱,这个该死的燕阳,原来是把烫手山芋丢到他这儿,自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皇后有了身孕,我自然会加强凤仪宫的巡守,这就不劳小主挂心了。” 他扯出痞痞的笑:“倒是小主,那日月黑风高……不知是同谁在宫道上搂搂抱抱,身为宫妃,您此举怕是……” 魏若明俯身逼近:“后宫当真是块妙处,属下一定得守好各位小主的安全,把那些苍蝇一个个揪出来,免得碍了陛下的眼。” 他说的是,陛下留在齐嫔处出事那晚,赫权同她回来时,在宫道上的确行了不合规矩的举动。 昭月依旧眼波荡漾,懒懒倚到软枕上,一副倨傲的宠妃架势:“是吗,我一向性子懒,走几步路就乏了,让一个太监做我临时的采仗,有何不可?” 她目光在魏若明身上打量:“可惜太监到底不比男人身子强健,魏侍长当时若是下来,我必让魏侍长送,好不好?” 魏若明往后退了一步,麦色的脸颊也许是覆了层薄红:“是我小瞧你了,原来这才是你本身的性子,难怪陛下对你如此宠爱。” 昭月红唇勾起:“怎么,不是空有美貌的呆子,魏侍长很失望吗?” “你如今虽盛宠,可肚子却毫无动静,龙嗣才是重中之重,现在大放厥词,到时若是跌下来,老爷只会立刻放弃你。” 昭月眸光极速冷却:“滚。” 魏若明:“什么?” “我说,滚出去。” 昭月偏过脸,视线落在杯盏里浑浊的茶水里。 魏若明的脚步渐远,她开口:“想让我听话,只有让昭然好好活着,如今就算老爷想送别的女人进来,也得过我这关,陛下的枕边风,不是谁也可以吹的。” 她的嗓音娇软甜腻,现在听着只让人心中一凝。 魏若明的脚步停顿一瞬,随即翻窗迅速消失不见。 他立在宫墙阴影处看着凝珠阁的宫檐,目光复杂。 本是跟着燕阳一路到了后宫,跟丢了他,却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潜进了凝珠阁。 罢了,他本就依照吩咐盯着她一举一动,今日来同她见面也于情于理,抛开心里的异样,转身离开。 桃溪进来整理床铺,昭月有些诧异:“不是刚换过吗?” “小权子交代的,说小主的床染了脏东西,必须换,小主你看,不知道哪里来的糕点沫,粘在上面一块一块的,难看死了!” 她碎碎念着:“小主你又在床上吃东西了吗?都说过多少次了,不能这样。” 昭月哑然,背了这个黑锅,眼里全是笑意。 吃醋鬼!陛下碰过的床就这样脏吗? —— 敬事房的总管将事簿奉到了凤仪宫,寻秋拿给皇后,她拿起来翻看着:“陛下政务繁忙,进后宫的日子也不多,还是老样子。” 她合上:“陛下今夜呢,还是在太和殿吗,太医嘱咐说近些日子要养神聚气,等会将安神茶送去。” 寻秋应了一声,将事簿还给敬事房的主管:“皇后问你话呢。” 他犹豫道:“黄总管早早来了令,说是处理完政务,陛下会去凝珠阁。” 寻秋:“下去。” 等他们退出去,皇后才笑起来:“本宫陪伴陛下许久,除了以前的高贵妃,还真未见过陛下再这样宠过谁。” 寻秋问:“娘娘不生气吗?” “本宫生什么气,她年轻貌美,陛下宠爱她也是自然,咳咳……” “到喝安胎药的时辰了娘娘。”寻秋连忙吩咐。 “嗯。”皇后擦了擦嘴唇:“没人发现。” 寻秋摇头:“奴婢每次都走后海那条道,没人会发现,不过许是娘娘有孕,陛下关怀,后宫巡逻人手多了一倍。” “暂时不需要再去了,东西还够用。”皇后喝下黑乎乎的安胎药,将寻秋递过来的丸子服下,呼出一口浊气,方才眉眼间的不适,立刻烟消云散。 寻秋垂下眼:“但他所说的东西,娘娘……” “拿我南宫氏的玉印送出宫,自会有人安排。” “是。” 皇后拿起桌子上陛下送的珊瑚缂丝手镯细细摩挲,眼眸淡然:“本宫的一切饮食起居都得经你手,同陛下说本宫害喜严重,想闭门安心养胎,一切事宜交给高贵妃与芳妃处理。” 第97章 狸猫换天子 夜深,今晚的风极大,呼啸而过刮着树木的枝,发出一阵簌簌声,将偌大的皇城显的越发幽深寂寥。 昭月每次梳洗完躺在床上等朱定袁过来,都感觉自己像一块刚洗干净的的肉,等着被最尊贵的“陛下”拆入腹中。 这个想法让她有点想笑,清了清嗓子:“桃溪,把那个炭盆拿下去,有点热了。” 桃溪一脸严肃:“小主,苏太医说了,你外热内寒,肌肤觉得热,内里还是寒凉之症,这个炭盆不能拿走。” “好好好,不拿,等下又要说一堆苏太医说,苏太医说。”昭月眸子盯着她:“老实交代,跟苏太医说了多少我的事。” 桃溪脸颊一红:”奴婢哪有呀,就是拿药的时候偶尔聊几句小主。” 她岔开话题:“外面这样冷,陛下会不会不来了?” 昭月玩着一缕青丝:“也有可能是叫銮驾来。” 让她去养心殿侍寝,朱定袁不就不用动弹了。 不过约摸不太可能,朱定袁从未喊过妃子去他寝殿留宿,上一世嘛,也就堪堪宁如馨一人,次数也不多。 秋菊在外面叩门:“桃溪姐姐!” 桃溪:“应该是陛下来了,小主,奴婢先出去了。” 她走后,黄全照例喊了声:“陛下驾到”,寝门被推开。 朱定袁穿着蓝墨茶色右衽窄袖常服,上面绣着金丝彩线的游龙祥云,脸颊清俊,嘴角有浅淡的笑意。 “月儿。”他唤了一声。 昭月伸出手,被他牵住:“外面风这样大,陛下冷吗?” 她欠身行了个礼,同朱定袁坐在床上,伸出手抚在他脸颊:“有点冰,月儿给陛下暖暖。” 说完身子就靠上他。 朱定袁眼里一直带笑,任由她抚摸自己的脸:“本来想着喊你来养心殿,又怕路上冷,朕就自己来了。” 昭月微挑的狐狸瞳立马流露出感动的神色,充满蜜意的盯着他瞧:“陛下真好,但是陛下龙体欠安,应该月儿去找陛下的,是月儿的不是。” 她垂下眼,长卷的睫毛微微颤动。 朱定袁搂住她,揉着她的发:“怎么会,月儿是最得朕心的女子,若是没有月儿,这后宫怕是无人同朕说上几句真心话了。” 昭月的指腹摩挲到他的唇角,嗓音甜甜低低的:“真的吗。” 屋里燃了炭盆不冷,她穿着不厚的淡色寝衣,剪裁得体贴合她玲珑的曲线,绣着鸳鸯的花样,显得越发多情。 朱定袁垂眸,就能看见她妖冶的脸颊,手掌忍不住在她腰间滑动,嗓音低下去:“是流光锦的料子?” “陛下赏的,月儿摸着柔软光滑,贴身穿最合适了。” 昭月软若无骨靠在他怀里,凑到他耳畔:“臣妾还给陛下做了一件,一模一样的花样。” “给朕看看。”朱定袁眼里闪过惊喜,手却不松开她的腰。 “陛下!”昭月娇嗔一声看着他,身子动了动。 “朕放开,朕马上放开哈哈哈。”朱定袁被她的样子逗笑,松开了手,目光却一直随着她移动。 —— 本该寂静的宫墙之上,两道身影缠斗的难舍难分,一黑一褐,冷白的剑光在黑夜乍现,风声越发尖锐的呼啸而过。 魏若明看着面前的人,挥剑的速度越发快:“到底什么人,只身敢闯皇城,不要命了!” 黑色人影只露出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他,眼里闪着不耐,躲开他的攻击朝后宫而去。 魏若明发现他武功在自己之上,滑如泥鳅一样,只好将剑放回剑鞘,紧追不舍的跟着他。 “啧。”赫权发现他依旧跟着,忽然站定面对他,身长如立,刻意压低的声音越发嘶哑:“给你活命的机会,还要送上门来。” 魏若明喘上一口气,再次抽出佩剑:“你到底是何人,对后宫路线如此熟悉。” 他的手悄悄摸上信号火石。 面前的人动起来,快如闪电,他还未看清,手里的剑就被他踢了下去,冰冷的刀抵住他的喉咙,魏若明垂眸,看清是一把蝴蝶刃。 怎么可能…… 这样的武功,绝不会是平常的刺客。 “别多管闲事。”男人嘶哑的嗓音从他耳膜碾过,喉咙传来痛楚,他利落的收手,随风而去。 魏若明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把脖子,鲜红的血迹沾满手掌,他眼神一凝。 那个方向,瑶华苑……还是……碎荷宫? 赫权绕了一圈,确认背后无人,才回到了宁珠阁,他照例在檐顶蹲着,看向昭月的寝殿内。 听见朱定袁同她说话的声音,眼里的笑意迅速冷却,但想到等会要发生的事情,笑意又恢复几分。 正准备悄声离开,回房换衣服,却发现昭月寝殿内的香炉未点香,他瞳孔一缩,立刻翻身回房。 真是聪明的小狐狸! 他知道昭月心下起疑,可不知道她竟会这样大胆,若是今晚他没有回,昭月岂不是要……他脸色一变,直接一把扯下夜行衣。 昭月躺在朱定袁怀中:“陛下喜欢吗,月儿针脚不好,让陛下看笑话了。” “喜欢,这是月儿亲手做的,朕自然爱不释手。”朱定袁摸着手中的寝衣,搂住她的肩,眼里难言情动:“月儿……” 他故意压低嗓音,温热的呼吸洒在昭月脖颈:“等会,月儿亲自给朕换上,好不好?” 昭月看清他眼中的欲,偏头躲了躲馥郁的龙涎香味:“陛下,虽然月儿也想,但太医……” 他伸手按住昭月的唇:“朕知道,可是朕实在是……” 朱定袁晃了晃头,眼神有些迷蒙起来,昭月还想说些什么,一阵头晕目眩,倒在了他怀里。 窗隙的小竹筒悄然收回,赫权进入房间,贴上新做的人皮面,点上香柱,将暖石重新摆上。 走到床前,看着搂着昭月的那只手,磨了磨牙。 一手扯下朱定袁,从他手掌上踏过,躺在了昭月身旁。 他的嗓音轻柔:“月儿,醒醒……” 昭月迷茫的睁开眼,看清朱定袁的脸颊:“怎么了,臣妾怎么突然睡着了……” “月儿累了,朕哄着你睡,好不好。”他抱紧昭月,手掌轻拍着她背。 昭月闻着他忽然好闻的味道,还想思考脑海里的疑问,思绪却全部团成一团,怎样都转不动。 缩在他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赫权骨节分明的手指抚摸她的耳垂,她的鼻尖,她的唇,她的每一处。 琥珀色的眸子像撒了把星子,流光溢彩,他一口咬上她的唇,手掌顺势剥下她的寝衣,在她耳边喃喃:“聪明的小狐狸……” “嗯……好疼……”昭月蹙眉嘤咛道。 “乖……” —— 躺在地上的朱定袁似乎梦见了什么,眉眼舒展,嘴唇一直勾着笑:“月儿……” 第98章 幻像 天色渐亮,朱定袁睁开眼,看着在他旁边睡着的昭月,温润的眼里含着笑意。 昭月嘤咛了一声,同他对视上:“陛下……” 她坐起来:“臣妾伺候陛下更衣。” 朱定袁瞧了眼身上的寝衣:“月儿给朕换的吗,朕怎么没有印象?” 昭月看着他身上的鸳鸯纹样寝衣,脑海里闪过他拉着自己的手,磨着他给她穿上,定了定心神:“是,月儿换的。” 朱定袁站起身,看着她为他穿衣佩带,认真乖巧的样子,嘴角就没下来过:“朕都想穿着这件去上朝,定能惹人艳羡。” “臣妾只知道会令文武百官侧目,到时臣妾怕是五张嘴都说不清。” 朱定袁笑起来,摸了摸她的脸颊:“这段时日在忙鹤南赈灾的事情,朕得空了一定来看你。” 昭月也对着他笑:“就算陛下不来臣妾也不怕,因为陛下留了最重要的东西在这儿。”她手指点了点朱定袁的心口。 “是,朕在哪都想着月儿。” 他走后,昭月的脸冷下来,走到香炉旁,没有人动过的痕迹,连海棠香柱都未少一根。 她拿起隔柜的暖石,眼中的光芒越来越暗,到最后竟泄出悲伤,手指渐渐收紧,将石继续放在了香炉后面。 她心底最隐秘的期待,终究让她失望了,无稽的念头终于可以制止,昭月嘴角有些自嘲。 一开始这个想法就很荒谬,赫权怎么可能会不是太监呢,怎么可能。 想到她当真同朱定袁度过了这样多的夜晚,那些像梦一样画面就是她的幻想,昭月忽然觉得恶心。 不论是同朱定袁睡在一起,还是自己再一次为了复仇同他虚与委蛇,都让她无比厌恶。 桃溪进来看见她脸色苍白,对着水盆吐出来,吓得连忙拿了帕子:“小主!你怎么了!怎么吐了?” 她急得端来热茶水:“小主你别怕,奴婢这就去找苏太医!” 昭月喝了口热水漱口,拉住她的手臂:“我没事。”她擦了擦唇:“苏太医的药送来没。” “送来了,还多了一袋,说是小主上次新要的。” 桃溪担忧极了:“小主,奴才还是去请一趟太医,这还什么都没吃呢,怎么吐了呢?是不是又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没事,你去把药煮了端来。”昭月又皱眉:“先把床上的东西换了。” “是。”桃溪不敢再问,连忙手脚麻利的换好,跑下去煮药。 秋菊到小厨房来拿东西,看见桃溪在煮药:“桃溪姐姐,要不要帮忙?” 桃溪摆了摆手,擦了把泪:“不需要,你忙。” 秋菊见她哭了,连忙问:“桃溪姐姐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奴婢去小主,小主那么疼你,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桃溪连忙摆头:“不是,是小主……” “小主怎么了?”秋菊脸瞬间也垮了下来:“小主出事了吗?” “小主今早脸色看着特别苍白,就好像遇到了什么特别难受的事情,同小主刚进宫的那一晚一样,她眼里全是悲伤,好像……好像离我特别远。” 桃溪擦了把泪:“我从府邸就一直跟着小主,她不把我当奴婢,还说我就是她最亲的亲人,当时小主性子不好,许多人讨厌,但进宫后小主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 她望着秋菊:“你知道吗秋菊,有时候小主总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笑起来的时候眼里却是一点温度都没有。” 秋菊抱着桃溪:“桃溪姐姐,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小主是我见过最好的主子,小主也许只是心情不好,我们去找权公公好不好,他一定能让小主高兴。” 桃溪恍然大悟:“快,快去找小权子!” 昭月喝完药,用被子裹住脑袋,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桃溪看着她:“小主,你饿吗,奴婢和秋菊做了许多好吃的。” 没有回应,桃溪把碗拿上:“那奴婢出去了……有什么事情小主就喊我。” 门口,秋菊平复呼吸:“没找到,权公公不在房里,也没去内务府。” 桃溪磨牙:“一到关键时刻就不见!秋菊,我们去找芳妃娘娘,或许秦一做的膳食小主想吃。” “好。” —— 凤仪宫,朱定袁下了朝就过来陪皇后用膳。 她脸色比以前红润了许多,也长了些肉,因为有了身孕,还多了一丝端和之气:“陛下,这道菜不错,您尝尝。” 朱定袁吃了一口:“朕瞧你身体比之前好了不少,是上次那个神医开的药不错吗,不如让他到宫里来为你诊治。” 皇后手一顿,放下筷子:“臣妾是吃的上次陛下请的御医开的方子,那药王庙的神医,依臣妾看,是些虚架子。” 朱定袁笑了几声:“好,你吃着好便行,朕的龙嗣不能有任何闪失。”他夹了一筷鲑鱼放在皇后碗里:“多吃些肉。” 皇后眼里带着蜜意,将肉吃下,看着朱定袁温润的脸颊:“陛下,您昨晚宿在了凝珠阁?” “怎么了?” “陛下宠爱昭贵人并无大事,但令大人送了爱女入宫,陛下照例还是得看看去的。” “令嫔的妹妹?”朱定袁眼眸无波:“已经有了个女儿在朕身边伺候,又送来一个,他倒是舍得。” 皇后:“陛下,令嫔的妹妹曾在秋猎上见过陛下一面,从此思念成疾,令大人也是爱女心切,等不得明年选秀,才将女儿送进了宫。” “是吗。”朱定袁闻言神色好了些:“朕有空会去。” “昭贵人美丽,但到底还年轻,陛下太过宠爱,容易恃宠而骄,也让后宫那些……” “皇后。”朱定袁冷言打断她的话,一双眼迅速沉下来。 以为这些话他也听得,可如今,想着昭月所说的话,他是天子,是国君,身在高位为何处处禁锢,却什么也不能随心所欲。 凭什么? 心底无端升起一股烦躁,将筷子丢到桌上:“朕吃饱了,皇后在宫里好生养胎,既然事情都交给了高贵妃她们,也就别老嚼些陈年烂谷子的事情。” 皇后僵着笑,呆呆看着他的背影:“……是……” 第99章 一见倾心 朱定袁从凤仪宫出来,眉头紧皱,一片烦躁之气,忽然一个小宫女撞到他怀里。 他看着衣上的泥土:“你?” 蕊心正抱着小盆花,没想到撞上了陛下,慌得连忙跪下去:“奴婢不是有心的,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黄全眼底了然:“不长眼的奴婢,真是瞎了眼,来人啊,拖下去打十个板子!” “不要啊,陛下,陛下,奴婢错了……呜呜呜……” 朱定袁从她身边跨过去,坐上銮驾,心情更加不好了,想堵了团火,只想狠狠发泄。 黄全睨着他的脸色:“陛下,先去换件衣裳,然后奴才去将昭贵人请来,好不好?” 想到昭月,他心里舒畅了些,可烦躁依旧越演越烈,在下腹滚滚起火。 不行,免得吓到她。 朱定袁忽然扯出一个笑,有些古怪:“令嫔的妹妹,皇后安置在哪儿了?” 黄全低头:“因为是令嫔的妹妹,安置在离碎荷宫不远的披香殿了。” “就去哪儿。” “是。”黄全有些不安:“摆驾披香殿!” —— 披香殿内,一位长相素丽的女子慌极了,换好衣裳仔细端详妆容:“茯苓,我到底是戴这个簪子还是那个珠钗呀!” 茯苓:”小主,您现在已经很美了,陛下马上就来了,您别紧张。” “我能不紧张吗。”她心脏噗通直跳,想起在秋猎遥遥一见的倾心,眼眶都红了:“快,快出去。” “陛下驾到!” 朱定袁进门,环顾一眼环境,随后对着背对着他的人影走去:“披香殿离你姐姐那儿近,你刚进宫,难免紧张,以后找你姐姐说话也方便。” 听见他的嗓音,她娇躯一颤,扭捏的转过身来,一双眼透出光,痴痴的望着他:“陛下……” “怎么了。”朱定袁勾笑。 他同多年前一样,气度不凡,温润无双,儒雅至极,孟淑然的眸子越发如水:“臣妾给陛下请安。” “你……你叫……”他还不知道皇后给了什么封号。 “臣妾孟淑然,皇后娘娘关怀,给了臣妾答应的位分。” “你同你姐姐不是一个姓?” 朱定袁伸出手,看着她的脸:“眉眼小巧,眸子清亮,倒是比你姐姐好看。” 孟答应害羞的垂眸:“臣妾随母亲姓。” 她被男人拉着手,心里一阵一阵泛着甜,越发觉得来对了的地方,陛下就如传闻说的一样,极为温润,对嫔妃关怀体贴。 朱定袁将她拉到怀中,目光沉下来,抵着嗓子问:“皇后说,你以前见过朕。” “是……”孟答应脸颊越发红,虚靠着他,不敢太放肆:“臣妾在秋猎上见过陛下,当时陛下骑着白马,穿着明黄绣金骑服,在日光下玉树临风,臣妾……臣妾一见,一见倾心。” 她说完,声音快要低不可闻,却被男人抬起下颚。 朱定袁黝黑的眼瞳翻滚着她看不清的情绪,她一时屏住了呼吸。 听见男人似蛊惑般的薄唇亲启:“是吗……对朕一见倾心?” 他的手指拂过她的耳垂,忽然将她的发簪拔下来,长发披散而下,他拿起一缕捻磨,离她越发近:“如何思念朕的,告诉朕。” 孟答应咽了口唾液,看着他深沉的目光:“臣妾,臣妾画了陛下的样子,挂在闺房里,每日都会看一会。” “陛下写的诗词歌赋,臣妾都会研读,同姐姐写信,也会问陛下今日在做些什么,可姐姐不太同臣妾说。” 她睫毛轻轻颤动,涌动着女子情窦初开的爱意。 朱定袁看着,越发灼热,眼尾逐渐发红,他兴奋的顶了顶腮:“每日都会看一会,那夜里呢,嗯?” 他温热的呼吸撒在孟答应的脖颈,她如小兔受惊一样低下头:“夜里,夜里什么。” 朱定袁把她搂住,紧紧贴着她:“读过什么书。” “臣妾爱看词,也读过女则,道德经……”孟答应觉得有些热,她察觉到了男人的异样,升起一股莫名的期待。 “这样多。”朱定袁吻上她耳后的肌肤:“进宫前嬷嬷有没有教你。” “有,有……”她咬住唇,有些不自在:“陛,陛下……现下还是白天……” 朱定袁强硬的咬住她的耳垂,松开道:“嬷嬷怎么教的?” “陛,陛下?!”孟答应脸颊的红变白了一瞬,有些不明白陛下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 她是恪尽家规教出来的淑女,哪里真的能将那些话说出口?但想着嬷嬷所教的闺阁情趣,硬着头皮开口:“臣妾,臣妾有些忘了。” 朱定袁感受她轻轻颤抖的身体,眼底越来越晦暗,勾起的笑令人发颤,他喜爱这种感觉,将纯洁完好的瓷器打碎,多么有意思。 他站起身,低头看着呆呆坐在床上的女子,手指轻轻抚摸她的脸颊:“仔细想想,别让朕失望,好不好?” 孟答应伸出手去解他的蹀躞扣,手指有些发抖,眼里似乎多了水汽。 等他的衣裳落在地上,朱定袁就垂眼看着她自己解衣。 他却制止了她的动作,单手掐住她的脸,让她不得已仰头,眼中迷茫。 朱定袁看着她淡粉色的唇,胸膛起伏,脑海里浮现昭月的样子,瞳孔微眯,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他的手掌放在孟答应的头顶:“让朕高兴,你对朕一见倾心,一定什么都愿意为朕做,对不对?” 朱定袁往前一步,蓬勃的欲离她更近了。 孟答应的脸已经全然苍白,她不明白,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能将手覆上去,男人却再次开口:“只有这吗,只能为朕做到如此。” 她眼角渗出泪,垂下了手,抓住柔软的被,咬紧的牙渐渐泄力,张开了口脂完好的唇。 馥郁的龙涎香涌入她的鼻尖,或许还有别的味道,她闭上眼,不敢去看。 她死死抠住被子,背脊挺直。 她不想让陛下感到不快,可记忆中,画中,那个温润的帝王似乎粉碎了。 她快窒息了,眼前出现阵阵白光。 口腔发麻,喉咙滚烫,让她恶心。 “别动……”头顶发出一声警告,隐隐快意。 朱定袁重重喘息,丝毫不怜惜身下的是个活人,他咧着笑,目光幽然,似乎陷入了某种梦魇,嘴中不停喃喃,时而发出狞笑。 第100章 找到你 一丝微风的天忽然暗了,细雨飘下来,落在宫道的石子路上。 朱定袁从披香殿出来,神情舒畅,黄全跟在他旁边,听见他淡淡的开口:“在内务府选些好的东西送到披香殿,对了,春棠宫修葺的怎么样了?” “快了陛下,大约还要一月。” “嗯,都按照昭贵人的喜好来修葺,瓷器摆盏的,都让她自己挑。” 黄全垂头:“是。” 茯苓看着他上了銮驾,连忙奔到房内,看着自家主子的样子,心被揪紧:“小主,小主,您怎么了?” 孟答应的发散在背后,乱糟糟的,本涂着淡色口脂的唇糊成一团,眼眶通红,不停流着眼泪。 她剧烈咳嗽起来,喝了几口茯苓送来的水,全部吐在地上,呜咽的哭出了声,一句话也说不出。 轰隆一声,雨势变大。 凤仪宫。 “陛下去了披香殿?” “是啊娘娘,但已经离开了,还问起春棠宫修葺的如何了?” 皇后抿了一口观音茶:“寻秋,依你看,这春棠宫是为谁建的?” 寻秋叹了口气:“怕是昭贵人,陛下说让造物处亲自盯着,内务府送去摆件也是无一不奢华璀璨。” “真是滔天的荣宠,假以时日,怕是陛下将这凤玺奉到她手里,也是心甘情愿。” “哪有这样严重,娘娘,依奴婢看陛下虽喜爱昭贵人,却时常宠爱旁人,怕也只是一时兴起。” “是吗?”皇后放下茶:“将坐胎药送去披香殿。” “是。”寻秋问:“那蕊心……” “让太医诊治,切莫留疤,先养在宫里,总归有用得着的地方。”皇后闭上眸子,揉着眉心。 “是。” —— 赫权回了凝珠阁,肩头落了雨。 秋菊看见他立刻露出谢天谢地的表情:“权总管你可算出现了,快去看看小主!” 他目光一凝,瞳孔迅速冷却,几乎是闪到寝殿门口,桃溪站在门外面端着托盘:“小主,你一天没吃东西了,这是秦一新研制的糕点,你用一些。” 她看见赫权连忙擦了把眼泪:“小权子!小主她……” 话还没说完,赫权已经进去,门砰的一声关上,差点撞到桃溪的鼻尖。 “她不让我们进去……” 房内一点光都没有,炭盆也光溜溜的,窗户没有关好,正在下雨,凉风一点点进来,冷极了。 赫权蹙眉,将披风脱下,身上的太监官服依旧湿了少许,他此时顾不上这许多,将窗户关好,迅速到床榻前。 昭月裹着被子,严严实实的蜷缩在里面,像一只很大的蚕宝宝。 “小主?”赫权唤了一声,半跪在她床头:“发生什么事了,小主?” 昭月依旧一动不动。 他的唇抿紧,有些强硬的将手伸进被子里,却被她用力推了出来,然后她就从床中间滚到了角落。 赫权看了眼门外:“桃溪,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他上了昭月的床,将她的被子用力拉开,昭月同他抵抗,终于闷闷出声:“你别管我,滚出去!” 赫权真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大力气,把自己团成一个球,他无处使劲,又怕伤了她。 “是不是朱定袁欺负你了?”他眸子深谙,手臂像是搂到了她的腰,使劲往外带。 结果手臂传来痛楚,她小小的牙齿狠狠咬住他,想让他知难而退。 赫权闷哼一声,任由她咬,手臂说什么也不放开。 昭月咬了一会,渐渐力气小了些,赫权猛的掀开被子,抱紧她,两人滚在一起,被子落下,罩住两人。 赫权看着趴在他身上的昭月,嘴角流露出笑意:“抓到你了。” 昭月趴在他胸口,呆呆的看着他,那双狐狸瞳此时红成了核桃,似乎哭了很久,连鼻尖都红透了,看得赫权眉头凝的越发紧。 怕她挣扎,手臂牢牢禁锢她的腰。 他暗哑的嗓音轻柔极了:“到底怎么了,嗯?是不是朱定袁欺负你了?” 昨天他就应该踩断他的那只手,眸子闪过狠戾。 昭月果然挣扎起来,但被他抱的太牢,只好把头藏在他怀里,感受到他手掌落在她头顶抚摸的温度,良久后,小声问:“赫权。” “奴才在。”他停了一下,又说:“我在。” 她软软的嗓音像羽毛一样落在赫权心尖上:“你,你会不会很讨厌我……” 赫权安抚她的手一顿:“看着我,昭昭。” 昭月不动,他单手抬起她的小脑袋,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他浅淡的琥珀色瞳孔满是心疼。 看得昭月眸子一闪:“你,你叫我什么。“ “你弟弟说,昭昭是你的小字。”赫权仍旧紧紧盯着她,似乎要将她嵌入眼里:“没有人会讨厌你,我也不会,永远不会。” 昭月嘴唇动了动,垂下眼:“可是我,我好脏。” “脏?”赫权离她更近了,鼻息同她交缠。 “昭昭是天上的明月,是我的心头宝,怎么会脏?” 昭月眼一红,又想哭了,她想着赫权一个太监,本来就不能人道,还要看着心爱的人同他讨厌的人睡在一起,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滴。 “到底怎么了,怎么一直哭,昭昭?”赫权慌张的帮她擦泪,语气越来越柔和,甚至带上祈求:“不要哭了好不好,奴才心都要碎了。” 昭月抓住他的手腕:“我,你,你那么喜欢我,对我那么好,我也喜欢你,可是我为了后位,为了报复尚书,跟……跟朱定袁演戏,侍寝,我好脏……我一点也不配你的喜欢……” 原来是因为这个。 赫权在心里舒了一口气,轻轻叹息,将她脸颊上的泪吻去,捧着她泪眼朦胧的绝色脸颊:“昭昭,脏的是我,不是你。” “你,你那么白,哪里脏了。”昭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赫权有些失笑,怜惜的哄着她:“太监是什么,太监是腌臜的奴才,不是女人,也不是男人,人不人鬼不鬼,就算这样,昭昭都能喜欢我。” “我知道昭昭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有自己要保护的人,我永远陪着你,永远跟着你,看着你坐上那个位置。” 他暗哑的嗓音落在昭月耳畔:“好不好。” 昭月的泪珠被他吻去,擦去,却还是不停的流,她咬住唇:“太监也是人,你一点也不腌臜。” 第101章 色即是空 赫权微笑,揉着她的脸颊:“是,我不腌臜,毕竟像我这样好看的太监,千百年也难出一个。” “臭屁。”昭月被他逗笑,把鼻涕蹭到他衣襟上:“好冷。” “我去燃炭盆。”赫权作势要起身,却被她制止。 昭月伸出手放在他的脸上,一点一点摩挲,温热的指腹让赫权背脊僵硬,他嗓音渐暗:“昭昭……” “嘘。”她指腹抵在他唇上,继续抚摸他的脸颊,终于从耳鬓处找到了人皮面的要窍,缓缓撕开。 赫权冷疏的眉眼出现在她面前,高挺的鼻梁,深邃的轮廓,浅淡的唇色,多情的小痣,以及那双一直注视她的琥珀色眸子,含着腻死人的浪潮,要将她吸进去。 “刚才没来得及,就没有取,我去给你燃炭盆。” 昭月仍旧摇摇头,视线从他的额头到下颚,仔仔细细的看着,手指忽然落在他衣襟处的盘扣上。 “昭昭?”赫权的手迅速覆在她手上。 昭月露出委屈的眼神:“你衣裳湿了,贴着我好冷。” “我去燃……” 她亲上赫权的唇,在他怔然的神色中道:“你刚才说不离开我的,永远陪着我,跟着我的,至少现在,一步也不行。” 赫权的眼神复杂起来,终是败下阵来,手掌微微松开:“只能脱外面这件。” 昭月很快的将他外袍扒下,看着他脸上多了红晕,重新趴在他身上,眼里闪着狡黠:“你身上有和我一样的味道,海棠花香……我总是会梦见。” 她眼底闪过失落,又迅速亮起来:“你知道吗,每次侍寝,我就会做一个有你的梦……” 赫权平复呼吸,努力不去想她趴在身上软软的触感:“什么梦。”他脸色一变,立刻反应过来:“不要说……” 昭月却已经凑到他的颈窝:“第一次是你……然后还有你把……放在我腿间……还有一次……” 她温热的呼吸洒在他耳朵上,他的耳垂红的滴血,眼里闪过挣扎克制,猛的将她压在身下,捂住她的唇:“不要说了,昭昭……你知道的,我,我是太监……” 昭月眨眨眼睛,拉开他的手笑:“我知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庆幸能够梦见你,还有你……真的不脏,成为太监不是你的错,不要因为这个缺陷看不起自己。” 她又吻了一下赫权的唇,脸蛋红红的:“而且太监怎么了……。”你以后可是能成为九千岁,太监里面最厉害的那个呢。 赫权今天被她亲了好几次,将她搂到怀里,忍着身下的苦楚,面色上无波无澜:“还冷不冷。” 昭月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缩着,依旧盯着他淡淡的唇色,想到亲了他之后,被朱定袁“玷污”的感觉立刻烟消云散,把他缠的越发紧。 她的腿毫不客气放到赫权身上,他忽然喘息一声,抓住她的腿:“昭昭,不要乱动。” 昭月不满的拱了拱:“为什么,你都说了你是太监,我还能对你做什么不成。” 赫权搂紧她,低低的轻笑了一声:“是,可是我不一样,虽然我是太监,可我心里……依旧是个男人。” 他忽然低头亲上她的唇,舌头闯了进去,比起昭月唇贴唇的亲亲,他这才叫接吻,长驱直入的碾压着她的舌,强硬的掠夺她的呼吸,灌入属于他的气息,昭月发出呜咽的求饶声。 赫权的唇又落在她的耳垂,发觉她在颤抖,牢牢的扼住她的手腕,将她固定在自己怀里。 许久,昭月软成了一滩水,把被子拉到脸蛋处:“你,你……” 怎么那么厉害。 昭月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忽然想到他说过的小银子同芳妃发生的那些“事情”,立刻想从他怀里滚出去:“我,我不冷了。” 赫权却轻松把她捞了回来,呼吸有些乱,下颚贴在她的额头:“刚才是谁撩拨我的。” “谁准你你啊我啊的,不懂规矩。“昭月越听他的声音越害羞,强撑着找回点面子。 他又泄出笑,胸膛起伏:“奴才错了,可是小主刚刚欺负奴才,奴才还疼呢。” “明明是你欺负我!” 赫权把袖子拉开,手臂上有半圈浅红的牙印。 昭月轻咳一声:“我又不是故意的。” 他把手臂凑到面前,透着笑意:“小主不是天上的月亮,是牙尖嘴利的小狗,是不是?” “你才是狗!”昭月抓住他的手臂,气的又要咬下去。 可碰到他的肌肤,还是没舍得在咬,伸出小舌头舔了舔,湿润的舌尖滑过肌肤,赫权再次神色一变,飞快的收回手,单手轻掐着她的下巴,在她懵懵的眼神里道:“奴才是狗,奴才是狗。” 明明是初冬了,房间里也冷,他的额头却渗出了好些细汗,好像很热很痛苦的样子。 昭月觉得他不对劲,离他越发近:“你怎么了,是受伤了了,为什么一直流汗?” 她的手放在赫权肩头摩挲,又要往下察看,赫权连忙拉住她的手,微微弓起腰,挤出一个笑:“奴才没事,小主先别动。” “好,我不动,你是不是受伤了,都怪我不好,你受伤了还被我折腾。”昭月靠着他,乖巧的一动不动。 结果她身上的海棠花香扑来,赫权看着她一开一合,被他吻过的,水润的唇,脑袋一阵发晕,随即鼻腔一热。 昭月惊呼的声音传来:“小权子!你怎么流鼻血了!” 赫权无力的瘫倒在床上,眩晕的看着床顶雕花,捏紧拳头,心里流出两行泪。 真是,丢脸。 —— 桃溪进来,看着赫权躺在床上,连忙问正在洗帕子的昭月:“小主,小权子又怎么了?” 昭月嘘了一声:“应该是累了,刚才突然流了鼻血,现在睡着了,我们先出去。” 桃溪点了下头,没听太明白:“那奴婢去燃炭盆。” 昭月给他擦干净脸颊,同桃溪一起出去。 “小主,秦一送的吃食你还吃吗?” “吃,你家小主都饿瘦了。” “小主,你只是一天没吃东西而已,每日都吃好几顿呢。”桃溪笑起来:“小主你没事就好,今天可把我们吓坏了。” —— 赫权躺在床上,睫毛微颤,白净的脸颊微红,心里还在拼命的念着“清心咒”。 【丸子碎碎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e有空就色!】 第102章 变美 桃溪伺候昭月沐浴完,天色已经暗沉沉的了,雨势小了许多,却依旧飘着,落在院中的花叶上,缠缠绵绵。 这样凄冷,昭月却是一直笑,桃溪没忍住:“小主,你到底乐什么呢,已经笑了一个时辰了。” “是,是吗?”昭月下意识摸了下嘴唇,连忙恢复正色:“小孩子懂什么,别问。” “噢。”桃溪只好闭上嘴,心里嘀咕:小主你不也只是比奴婢大一岁嘛。 她把热乎的梨汤盛给昭月喝:“小权子怎么睡到现在,奴婢去喊醒他。”睡在主子房间里,实在不成样子。 昭月摇了摇头:“让他睡,你去把昨日我没绣完的花样拿来。” 桃溪撇了撇嘴:“是。” 小主真是溺爱小权子,生气! —— 晏喜宫。 采月提了一桶热水进来,为高贵妃加完热水,捧起托盘上的玫瑰花瓣撒进去:“娘娘,您本来就生的白,如今看着越发肤若凝脂了。” “是吗。”高贵妃懒懒的躺在桶里,抬起手臂,瞧着肌肤:“花答应也算对本宫坦诚,这样的好东西也拿出来,本宫每次泡完这药浴,都觉得身子轻盈。” 采月微笑,为她按摩肩头:“娘娘是她的倚仗,花答应自然什么好东西都乖乖奉上来。” “花答应说三日一次就行,娘娘,您这一日一次的,得停一停了。” 高贵妃闭上眼:“离生辰宴没多久了,本宫哪里等得,既然是药浴想必对身体无碍,而且本宫并未觉得有何不适。” 采月点头:“是。” 外头的婢女开口:娘娘,花答应来了。” 高贵妃起身,从木桶里走出来,采月为她穿戴衣裳:“娘娘,您的腰更细了。” 她看向铜镜里窈窕的身影,扬起温婉可人的笑:“你瞧,本宫扭的比起花答应的如何?” “自然是娘娘的好。” 殿内,花霓站着,脸色淡淡,等高贵妃出来,她才欠身行礼:“臣妾给娘娘请安。” 高贵妃嗯了一声,采月开口:“答应先坐,娘娘刚沐浴完。” 小婢女奉了热茶来,比起前些日子的待遇,这热茶让她看着,都觉天差地别。 花霓坐在位置上,看向隔着层云薄纱,正在梳妆的高贵妃,采月正在为她的脸颊上涂抹些什么。 等高贵妃出来,已经过了半炷香的时辰,她穿着月玢色落枝长蝶裙,面容温婉,梨涡越发明显,无比婉转。 花霓有些惊讶,她本肌肤白,每一次见面,却发现她那肌肤莹莹生润,竟是越来越美,连她自身不太满意的圆润鼻尖,也小了许多。 她不着痕迹的夸赞:“娘娘出现,殿内竟如明珠浮光,让臣妾晃了神。” 高贵妃看她越发顺眼:“是吗,花答应的嘴真是越发甜了。” 花霓笑着问:“娘娘用的是内务府的润颜膏吗,臣妾曾见过,听说是花种与药材制作出来的。” 高贵妃眉头一挑,隐隐得意。 采月:“花答应说的那个,我们娘娘早已不用了,如今用的是高太师送来的雪肤凝膏,是自然雪山冰水凝结,与数百种干花制作而成,过程繁琐,一年才能得一小瓶。” 花霓佯装惊讶的赞叹:“是臣妾孤陋寡闻了,竟连听都未听过,娘娘用了此物,真是锦上添花,到时陛下见了,必定目不转睛。” 高贵妃上下打量她几眼:“罢了,本宫今日就让你掌掌眼,采月。” 采月应了一声,将凝膏取来,捧到花霓的面前:“花答应请看。” 花霓仔细瞧了会,盯着里面雪白的膏体鼻子轻嗅,目光一闪,转瞬即逝:“果真清香宜人,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多谢娘娘让臣妾今日长了见识。” 高贵妃摆了摆手:“今日能学了吗,那些枯燥的步子走的本宫无聊的很。” 花答应站起来:“娘娘本就生的纤弱,这药浴再泡一次就可以停了,到时候便能学,今日还是先学步子。” 高贵妃叹了口气:“行,你到时候把药浴的方子写一份给采月,本宫觉得很不错。” “是。” 一个时辰后,高贵妃拿着帕子沾了沾额头的汗:“以前也学舞,却从未觉得这样难,原来引诱男人的舞有这样多的关窍。” 她看着花答应,竟然语气一软:“本宫想着你日日跳这样的舞,竟有些心疼了。” “……”花霓皮笑肉不笑:“时辰也不早了,娘娘该休息了,娘娘天资聪颖,学的很快,不用着急。” 高贵妃喝了一口采月奉上的热茶:“嗯,你下去。” 花霓走后,高贵妃问:“陛下今日翻牌子了吗?” “回娘娘,下了雨,陛下还在太和殿呢,不过今日,好像临幸了孟答应。” “孟答应?”高贵妃眉头一蹙:“令嫔的妹妹,真是姐妹花,到哪都要黏在一起。” 采月犹豫一下:“娘娘,陛下还是白日宠幸的她。” 高贵妃动作一顿,却未恼怒:“陛下正值盛年,偶尔失格一二,不是什么大事,这宫里真是越发热闹,勾得陛下沉迷声色,实在没有规矩, 既然本宫代替皇后暂管六宫,让孟答应在房中跪三个时辰,送去贞女图,让她好好学学。” “是。” “对了,上次内务府的安眠枕,各宫都领了吗?” “除了皇后娘娘,都领了,只是芳妃好像不爱草药味,第二日便送了回来。” “无妨,那几个小贱人领了就行。” 采月将床帘垂下:“奴婢告退。” —— 太和殿。 朱定袁将折子丢出去,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咬文嚼字,翻来覆去的废话,洪涝刚平,鹤南竟又起虫灾,这样的天气,怎会突然出现如此多的蝗虫,丝毫不惧严寒。” 他叹了口气:“鹤南是天兆屯粮之地,如若出事,定对军队后方供给有影响。” 朱定袁看着图上圈起的几个地名,指节轻点。 黄全端着食盒进来:“陛下,昭贵人送来的梨汤,嘱咐陛下趁热喝。” 他目光从图上移开,多了丝笑意,一口喝完,站起身:“黄全,召军机大臣到武英殿议事。” “是。” 第103章 纸老虎 凝珠阁。 桃溪撑着脑袋:“小主,该歇息了……” 昭月把东西放下:“还没醒吗?” “没呢,但是奴婢的眼睛好像要睁不开了。”桃溪捏着脸对着她撒娇。 昭月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去睡,口水都要滴到地上了。“ 桃溪不好意思的点头,把空碗抱走。 四下终于寂静,只剩外面的风雨声,昭月看着门,悄声进去。 赫权睡在她房里,已是不合规矩,她要是陪他呆在里面,那就更离谱了。 结果他当真睡了那么久。 昭月点燃烛火,却发现房里空无一人,她摸了摸床,还是温的,刚离开不久。 怎么自己离开了。 她思索一会,换上普通的常服,头上的珠钗也全部取了下来,只剩一对碧绿的耳铛,打开门瞧了眼外面,一溜烟的奔向偏殿。 赫权离她房间很近,但也离桃溪很近。 她推开门的时候,莫名心有些慌张。 他的房里呈设很简单,静悄悄的,只有后面传来洗漱的水声,昭月眼里闪着狡黠的笑意,将鞋脱掉,一步步朝他而去。 隔着屏风与衣架,水雾缭绕,只能隐约看见他白净的宽肩与窄腰,头发高高束着。 昭月想逗弄他,偷偷把衣裳扒下来,看见里面一条长长的白色绷带,有些疑惑,他受伤了吗,又翻了翻他的衣裳,没有血迹呀。 她猫着身子,慢慢蹲到他的木桶后面,准备等他转身的时候,站起来吓他一跳。 可赫权似乎真的受伤了,发出一阵压抑的闷哼,像痛楚,又像欢愉,但是受伤怎么会欢愉呢? 昭月猛的站起来:“小权子!你受伤了吗?” 背对着她的赫权背脊一僵,手臂往前虚握着什么东西,他身躯一颤,喉间泄出一声奇异的低喘,倏得将整个身体埋入木桶,水花四溅,打湿了昭月的发鬓。 赫权的嗓音比平时更暗哑,似乎还在轻抖:“小主,你……你先出去。” 昭月不明所以:“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你转过来呀!” 赫权沉默,等她伸出手触碰到他肩头的肌肤时,立刻转了过来,紧紧贴着木桶,那双疏冷的莲花目,眼尾殷红,额头分不清是汗珠还是水珠。 他直直的盯着昭月,眼里翻滚着浪潮,风雨欲来一般的暗沉,闪着古怪的光泽,黑压压的一片,点点侵略,似乎要将她拆入腹中。 有点不对劲。 昭月咽了口唾液,有些紧张:“我,我……你先洗。” 她转身离开,却被赫权抓住手腕,同他面对面相对,桶中的水气散在他们鼻息之间,越发燥热。 昭月屏住呼吸:“那个,我只是想同你开个玩笑。” 赫权垂眸瞥见她雪白的脚面,捏的更紧:“奴才衣衫不整,小主去外面等奴才,好不好。” “嗯,嗯……我给你把衣服拿来。”昭月连忙把他的东西递上,兔子一样的逃走。 赫权拿着衣裳,站起来,看着再次“神采奕奕”的,认命的缠上带子,缠的比平日更紧,一瞬疼痛传来,他脸一白,缓了一会,终于穿上了衣裳。 心中叹了口气,当真是他的劫。 可他却,甘之如饴。 昭月乖乖坐在他床上,看见他出来露出笑。 赫权端了热水,将她的脚放进去。 他不说话,昭月看着他低垂,轮廓分明的脸:“我什么都没有看清,你别生气。” 赫权将她的脚揉了揉,又用帕子擦干净,放到被子里:“奴才没生气,要是生气,也是气小主又把话当耳旁风,不穿鞋。” 昭月吐了吐舌头,拉着他上来:“错了,下次还敢。” “……”赫权搂着她,发觉她今日格外黏人:“小主睡不着吗?” “你怎么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赫权脸颊飘红,想到他流鼻血的事情:“奴才,奴才出了汗不舒服,想洗漱完再去找小主的。” “你真的没有受伤吗?”昭月在他怀里伸出手,在胸膛处摩挲。 赫权握住她的手:“没有,奴才没有受伤。” “那你怎么要缠绷带?”昭月不罢休,又要戳他的肚子。 赫权看着她勾人的狐狸眼疑惑不解,脑海风暴一时无言。 “我真的没有看清,你是不是害怕我看见你的身体,我真的不是那样的人,不会觉得你有缺陷的。”昭月正色道,小脸严肃:“我绝不会轻视你。” 赫权被她逗笑,搂紧她:“奴才知道,但奴才……总之奴才并未受伤,那绷带是缠在手臂上的,小主知道,奴才习武。” “原来如此。”昭月这才恍然大悟:“如若你受伤了,也不许瞒着我。” “好,不会瞒着小主。” 昭月闻着让她安心的,属于赫权的味道,忽然脸蛋有点红:“小权子。” “怎么了?” “你每次如厕,会不会疼啊。” “……?” 赫权嘴唇的笑意一僵,在她好奇的目光下艰难开口:“还好,奴才习惯了。” 昭月心疼的摸了摸他的手臂:“书上说,有的还能长出来,是真的吗?” “……”赫权捂住她的唇:“小主不要说这些,脏了小主的嘴。” 昭月就是害怕他看低自己,觉得自卑,生出可怕的心思误入歧途,最后变成上一世那个心狠手辣的魔头九千岁。 她扯下赫权的手:“小权子,这不脏,你要从心底接受自己。” 昭月温热的手指握着他的掌:“只是说一说,你就算是让我看见了,我也不会嫌弃你一分一毫,对天发誓。” 赫权连忙拉住她要举起的手,眼里闪着促狭的笑意,他怎么没有发现,昭昭竟然在这个事情这样冒傻气,似乎很担心他因为这个事情觉得自己配不上她,然后离开她。 可惜,他不是,更不会。 赫权的下颚贴上她的额头,声音低沉:“奴才知道,奴才是怕……吓到小主。” 他对着昭月的耳廓轻喘一声:“小主想看,什么时候都可以,奴才……绝对坦诚相对。” 那一声喘息,莫名旖旎,扫过昭月心口酥酥麻麻,她脸颊迅速红透,反应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虎狼之词,立马从他怀里钻出来裹进被子里。 “谁,谁想看了!睡觉!” 赫权笑着替她掖了掖被角。 纸老虎。 第104章 残花 养心殿。 朱定袁下了朝,难言疲惫,温润的眼睛闭着,坐在梨花雕木圈椅上假寐。 黄全叹了口气,对着等候的皇后开口:“陛下连着熬了几日,困乏的很,娘娘先回,小心身子。” 皇后将汤羹递给他:“陛下政务繁忙,黄总管多照看着,如今太后不在宫里,连个让陛下听进去劝慰的人都没有。” 她眼里含着心疼。 黄全把欲言又止的“还有昭贵人”吞了下去,堆着笑:“是,奴才定精心伺候陛下,娘娘放心。” 皇后侧身,采月拉着一位圆脸大眼,怯生生的婢女过来。 “这丫头妥帖性子静,泡的花茶凝神安气,本宫就留在这儿伺候陛下,黄总管,你觉得呢?” “娘娘的人,自然是灵巧聪慧的。”黄全低下头。 皇后勾着笑,瞥了蕊心一眼,她立刻闪着眸子,一副受惊的兔子样,垂下眼帘。 陛下不来后宫,她只好推这小婢女一把,否则依她那三脚猫似的谄媚技巧,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宠幸。 她摸了摸小腹,肚子里的龙嗣可等不得。 “昨日下了雨,路滑,娘娘慢走。” 等皇后的仪仗浩浩荡荡的离开,黄全眼眸微眯,上下打量这位娇小的婢女,眼神没有波澜:“既然皇后娘娘抬举你,那你就煮了花茶送进去。” 他嘴角的笑有些轻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掂量着,能不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全凭自己本事。” 蕊心身体一颤,袖子下的手捏紧:“是。” 她想当小主,可她又害怕在尔虞我诈的后宫中活不下来,想到皇后的端和仁德,她定了定神。 想要成为人上人,就要抓住机会往上爬。 煮了最拿手的天香花茶,端着托盘进了殿内。 周遭奢华贵气,她是一步都不敢多看,等走到朱定袁身旁,光洁的额头都渗了汗。 她低着头,颤抖着嗓音:“奴婢,奴婢蕊心伺候陛下用茶。” 朱定袁阖着眼,又梦见了一片黑暗,他拧紧眉,忽然闻到一阵花香,心中一喜,睁开眼看向旁边的人。 不是月儿。 也不是海棠花香。 他嘴角的笑意迅速沉下去,眼眸凌厉:“你是什么人。” 蕊心被他压迫的天子之气吓得跪在地上,高举着托盘:“奴婢,奴婢蕊心,皇后娘娘说陛下近些日神思困乏,让奴婢煮了花茶来。” “皇后。” 朱定袁收敛气息,轻笑一声。 怀了孕也不安生,什么也要置喙,巴巴的给他送女人来,就这样想知道他日日想什么,做什么吗。 他看着格外娇小的婢女:“抬起头来。” 蕊心抬起头,她的眼眶红了些,一张圆脸秀气的脸蛋很是可爱,加上今日穿的皇后赏的织花小料,像是颗含苞待放的小花苞,虽稚嫩,但也胜在稚嫩。 朱定袁带上笑意:“你跪着伺候朕用茶吗?” 她这才连忙站起来,站在他身侧忙不迭的倒茶,朱定袁闻着她身上的花香。 “朕记得奴婢不能用香,你身上怎么这么香。” 被天子的气息笼罩,蕊心听着他清雅的嗓音只觉得腿软,开口情不自禁染上一丝嗲:“蕊心是花房的婢女,得娘娘抬举才入了凤仪宫,奴婢总是同花草待在一处,所以身上才会染上这些花香。” 香,可惜味道太杂,不够纯粹。 朱定袁想着那抹淡淡的,勾缠的,若即若离的海棠花香,呼吸起伏。 拿起她端来的花茶抿了一口:“嗯,不错,入口甘甜回味清香,是下了番功夫的。” “谢陛下夸赞。” 她红了脸。 朱定袁瞧着她小巧的侧脸:“几岁了?” “过了冬,奴婢就满15了。” 真是青嫩的年纪,朱定袁的舌尖舔过口腔上颚:“你生的娇小,是哪里人。” 他伸出手搂过她的腰肢,摸索着。 “南……南荷。” 蕊心跌在他怀里,不敢同他对视。 “与高贵妃住得近,难怪如此纤细可爱。”朱定袁眼里闪着暗光,将她面对面抱在怀里:“知道怎么伺候朕吗?” 蕊心点点头,咬着唇要去吻他。 却被他狠狠扼住脖子:“想看朕的脸?你还不配。” 她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转过身子按在桌上,她的小腹撞得生疼,伸出手撑在面前,眼里闪着惊恐,想回头去看朱定袁。 却被他狠狠压着背脊,一声“撕拉”,她精心穿戴的小裙落在地上,露出肌肤,身后的男人毫不客气的抵住她。 他温热的肌肤贴近,却让蕊心遍体生寒,只有五脏六腑搅在一起的痛楚,她张开嘴想求饶。 却听见背后的男人语气深冷:“敢吭声,朕就割了你的舌。”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只有朱定袁紊乱的呼吸,养心殿的龙涎香钻入她的鼻腔,不知道过了多久,压在身上的力量才离开,她无力的跌落在地上,却只能看见天子无情的背影。 她侧脸,看像铜镜,背后的肌肤上有朱笔的痕迹,两个触目惊心的字:贱婢。 蕊心来不及捂住眼泪,就被人抬了下去,像处理一个垃圾。 黄全看着朱定袁神清气爽的出来,连忙笑问:“陛下,里面的人怎么安置?” “既是皇后送来的,就封为官女子,照例送回凤仪宫。” 朱定元看着天色:“去凝珠阁。” “摆驾凝珠阁!” —— 凤仪宫。 寻秋抿唇有些惴惴:“娘娘,蕊心被送回来了,陛下封了官女子。” “只是官女子吗,罢了,把坐胎药送去让她喝了。”皇后有些失望。 “娘娘,蕊心回来时,样子不太好,如今宫里有些风言风语……” 皇后目光一凝:“什么风言风语。” “说陛下看着温润,却转了性子,对伺候的妃子毫无温情,还折磨……”寻秋说不下去,闭了嘴。 “陛下朝政辛劳,后宫的职责就是让陛下排解政务上的困乏,让陛下高兴,愉悦才是重中之重。”她冷笑一声:“陛下不去,个个吵着闹着,陛下去了,又冒出这些子闲言碎语。” 皇后狠狠丢下手中的经书:“不用管,如今是高贵妃暂管六宫,本宫只顾着安心养胎,什么都不知道。” 她唇一扬,端和的笑却无比瘆人。 “是。” 第104章 甜言 凝珠阁。 “陛下驾到!” 昭月正在院中,她站起身,看着朱定袁走进来,将手边刚修剪好,捆在一起的手捧虞美人举到他面前:“陛下万安。” 朱定袁接过她的花,眼里闪过惊诧:“这是,给朕的?” 昭月点头,今日她穿的很灵动,烟紫色的俏皮长娟裙,乌黑云叠的发上插得珠钗一水的晶亮剔透,无金银之气,便愈加脱俗,将她妖媚勾人的脸显得不染尘埃,眸子泛着水,如一颗纯然孕育的明珠。 朱定袁瞧着就觉心被洗涤,拿着花,目光却紧盯着她:“朕还从未收到过花。” 昭月坐在他身侧:“臣妾闲来无事,爱去枕书楼找些书看。” 她靠近些,嗓音软软的:“昨日臣妾读到,男子将簪花送心爱的女子,以表珍惜思恋,那臣妾亲手做捧花送给陛下,也表臣妾心意。” 朱定袁看向花束,这是他送给昭月的满园春,院中依旧盛开的,她真的精心养的很好。 他心软的一塌糊涂,嗓音闷闷的:“月儿总是别出心裁,让朕心动。” 昭月便俏皮的盯着他:“陛下,您要哭鼻子了吗,臣妾是不是要捂眼睛了?” 朱定袁笑出来,将她搂过来:“朕是天子,哪有那么容易掉眼泪,朕想起年少的时候,如若那时能遇见月儿,接到月儿的花,如今……是否会有不同……” 昭月佯装思索,然后道:“那不行,臣妾比陛下小七岁,年少时遇见,臣妾还是个奶娃娃呢。” “是,那朕就等月儿长大,然后娶月儿为妻。”朱定袁眼里荡漾着笑意。 昭月心里翻了个飞眼,他若是真娶了她,那真是母猪都能上树,赫权都能当皇帝了。 面上不改,含着心疼:“陛下眼下全是青色,肯定是一看折子就误了时辰,黄总管也不知道规劝着,真是该罚!” 朱定袁喜欢她的关心:“朕错了,月儿,朕临幸孟答应,你会不会不开心?” 昭月对视他的眼,只有三分委屈,拉住他的手:“臣妾是陛下的妃,陛下不是普通的公子,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皇家最重要的是龙嗣,是福泽,这些太后都同臣妾讲过。” 她认真极了:“月儿说过了,月儿知道陛下心里有我,月儿识大体知轻重,绝不会因为这个生袁郎的气。” 朱定袁抚摸她的脸颊,眼中动容:“上天赐予朕月儿,才是最好的福泽。” “陛下,您惯会花言巧语,臣妾虽懂,但这些话陛下可不许对别人说,说了也不许传到臣妾耳朵里,否则臣妾定要吃味。” “哈哈哈,好,朕只会对月儿一个人说。” 昭月靠在他怀里:“贵妃娘娘前段日子送了臣妾们安眠枕,月儿闻不惯草药味便没用,既然陛下睡不安稳,要不月儿送给陛下,借花献佛可好?” “安眠枕?”朱定袁皱眉,有些不明白高贵妃为什么不给他送来。 听她说借花献佛,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朕什么都不需要,闻着月儿的香味,朕就能睡得很好。” 他停顿,叹了口气:“若是朕夜夜都能同月儿睡在一处就好了。” 昭月心一惊,连忙捂住他的唇:“陛下,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岂不是要把臣妾冠上“狐媚惑主”的罪名了,月儿还想陪陛下好多年呢。” 朱定袁揉着她的小手:“朕知道,朕只是觉得……有些累。” “臣妾绣了很多海棠香包,不知道陛下喜欢什么花样,陛下等下多挑一些,挂在床前,佩戴在身上。” 她的指尖在男人肩膀游走:“那样无论什么时候,陛下想臣妾了,都能闻见。” “睹物思人,月儿这是在惩罚朕。” “那要不要嘛!” “要。”朱定袁俯身,想去吻她的唇角,可看着她澄澈娇媚的眼瞳,竟是克制的吻上她的额头。 他轻笑:“说来月儿都不信,朕活了这些年,竟是第一次尝到……爱情的滋味。” 昭月忍住恶心,从他怀里坐直:“芳妃让秦一送了午膳锅子来,陛下一同用膳,好不好?” 她看向黄全:“黄总管,让陛下在臣妾这儿用膳,躲一躲朝政繁忙,您不会不允!” 黄全冷汗一冒,堆着笑:“哎呦贵人,老奴哪敢置喙,您就别逗弄奴才了,饶了奴才照顾不周之责!” “饶了可以,但活罪难逃,就罚总管去端了锅子来,伺候陛下用膳。” 朱定袁的笑就没有淡过:“你呀,想躲懒,不想给朕布菜,是不是?” 伺候陛下用膳,依着规矩,菜色都得银针过毒,人口尝过。 他站起身,手臂搂着昭月:“朕知道了,月儿是看天气寒冷,体谅他们当差不易,要赏热汤喝呢?” 昭月眨巴眼睛:“陛下真是“兰心蕙质”!” “胡闹,月儿该多读些书了。” “好好好,那陛下把枕书楼赏给臣妾,臣妾定日日夜夜研读,来日去给陛下考个探花!” “哈哈哈哈。” 黄全听着他们讲话,戳了下桃溪:“你家小主到底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像是从陛下心里长出来的,陛下想听什么,爱听什么,全都知道呢?” 桃溪行礼:“许是小主情爱本子看的多,总管若是喜欢,奴婢去拿些来,也可将位置告知,就在枕书楼第……” “不用了不用了。”黄全擦了把汗:“端锅子,端锅子。” —— 朱定袁用完膳,把她绣的荷包,香囊全部拿走。 将最喜爱的那个佩戴在腰间,他不舍:“朕还想再陪会月儿。” 昭月看了眼黄全:“臣妾也想,可端泽王今日进宫等着陛下,臣妾只好把陛下拱手让人了。” 她叹了口气,把捧花塞在他怀里:“臣妾会乖的,陛下忙去。” 朱定袁揉了揉她的发:“那朕走了,想朕了就来太和殿,算了凝珠阁远,还是等朕来。” “好。”昭月浅笑。 —— 黄全对着前面盯着捧花看的男人开口:“陛下,端泽王在太和殿等着呢。” “嗯,去枕书楼,朕也许久没去先帝的藏书阁看看了。” “是。” 第106章 龙嗣 枕书楼。 在高隔之间,成千的书籍直达高梁,只有微亮的火烛灯光,镶嵌在每一隔的墙壁首端,将书籍照耀出越发昏黄,古朴的色泽。 一声柔软的娇呼,燕阳回过头,接住扑向他怀里的身影。 “馨儿,到底怎么了,这样着急找我?” 他正在巡逻,不能离开太久,穿着窄袖右衽羽林卫深褐色官服,气质凛冽。 看得宁如馨越发心动,她照例靠在他怀里:“想你了,燕哥哥,你怎么都不想我?” 上次他潜入她的瑶华苑,已一别三日。 燕阳皱眉,搂着她:“胡闹,我是羽林卫,怎么能随意进入后宫,见你一面已是不容易,馨儿,你在信里说有大事,只是诓我来?” 见他语气不好,宁如馨抬眼,眼圈有些委屈,她今日涂了许多脂粉,只为盖住失眠后的疲倦。 可休息不好的她皮肤暗淡,脸色青白,比起往日的灵动柔婉,如一株渴求水源的,马上要枯萎的娇花。 燕阳看见她这个样子,又心疼起来,放软声音:“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怎么看着这么疲惫,每晚都睡不着吗?” 他顿住,有些犹豫的问:“是因为想我,还是因为……陛下没来。” 宁如馨眼眸一闪,迅速掩去,对他露出笑:“当然是因为想你,燕哥哥,你知道我一直心悦你的,是我太想你才急着想见你,既然你忙,就先走。” 她低头:“都是馨儿不懂事。” 燕阳哪里听得了她这样说话,连忙搂到怀里哄着,亲了亲她的面颊:“对不起,是我不好,等我忙完,一定给你写信,找机会见你,好不好?” 宁如馨却伸手摸着他的胸口,去吻他的唇:“嗯……好……” 燕阳有些诧异,同她吻了一会制止她探入下摆的手,呼吸有些急促:“我等会还得去巡逻,今日就陪你说说话好不好?” 宁如馨眼里闪过不满,扯着他腰间的扣带:“什么意思,你不想碰我?嫌我脏是不是?” “我哪里是这个意思?”燕阳有些不明白,他松开制止她的手:“馨儿,你到底怎么了?” 宁如馨没吭声,骑在他身上:“你如果嫌弃我,以后就别再来找我。” 燕阳眸色一暗,不再抵抗。 他盯着面前的人看,被她眼中的热烈灼伤,忽然觉得那个年少,对着他笑的柔美的女孩,变得有些陌生。 宁如馨将下颚放在他的肩膀处,两人拥抱的很紧,燕阳偶尔闷哼一声,却是一句话都不说。 没关系,她不在意。 她要一个孩子,她需要一个孩子,燕阳不来,那她就主动逼着他来。 见不到陛下,那有了孩子,是不是就能见到了? 她脑海里出现每晚睡着,在耳边萦绕不绝的婴儿哭声。 牢牢抓住燕阳的衣。 是上天给她的暗示,是她稳固恩宠必须要有的东西。 陛下,陛下为什么不来找她? 她眼中混沌,似乎陷入了某种囹圄,蒙上一层雾气,嘴里吐出愉悦,又低低的笑。 燕阳觉得她不太对劲,来不及细想,耳廓微动,听见有脚步上了枕书楼。 他扼住宁如馨的腰肢:“有人来了,快起来……起来……馨儿……” 宁如馨什么也听不见,喃喃着:龙嗣……龙嗣……声音低不可闻。 燕阳额头全是汗,在到达顶/端的那一刻将她狠狠推开。 眼里带着迷茫与悲伤,不太理解她到底怎么了。 把外袍下摆收拾好迅速隐如黑暗,从后门闪身离开。 宁如馨呆呆跌在地上,裙子乱糟糟的,顾不得身子还轻颤着,回拢思绪。 身后传来温润的,平静的嗓音:“什么人。” 陛下? 她眼神瞬间清明,用帕子胡乱擦了擦裙子,万幸今日她穿的颜色是深色。 黄全:“陛下问话呢,你是哪个宫里的?” 宁如馨站起来,腿有些软,扬起她一贯柔美的笑,转过身行礼:“臣妾给陛下请安。” 朱定袁蹙眉:“宁常在?” 他看着面前有些凌乱,面色憔悴,但又眼尾莫名晕红,浑身透着古怪气氛的宁如馨,薄唇轻启。 “你在枕书楼做什么?” 许久没见到朱定袁,宁如馨眸子里全是喜悦,她越发觉每晚的失眠是老天的暗示,瞧,刚完成“龙嗣”,就见到了陛下。 “臣妾,臣妾在宫里闲来无事,听说枕书楼是先帝藏书之地,陛下也喜爱有才情的女子,才斗胆过来看看。” 朱定袁嗯了一声,又问:“你平日穿的素净,今日怎么画这样浓的妆?” 他许久没有见到宁如馨,想起之前她弹琵琶的风姿,还存着些柔情:“晚上睡的不好吗?” 宁如馨鼻子一酸,往前靠近他:“陛下不来,臣妾新谱的琵琶曲也无人听,夜晚更是思念陛下,怎样也睡不着。” 朱定袁伸出手:“是朕公务繁忙,冷落了你。” 可当宁如馨凑近时,他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混着她身上的香,令人恶心。 朱定袁侧身,收回了手:“朕还有事要忙,你自己回去。” 宁如馨还没反应过来,就瞧见他浩浩荡荡的离开,留给她一道天子的背影。 她紧紧攥着手,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她摸上脸颊,是嫌弃她这几日没睡好,貌丑吗? —— 朱定袁从枕书楼出来,把黄全手里的捧花拿来闻了下。 黄全:“陛下,您怎么突然离开呢,奴才瞧宁常在眼睛都红了。” 他冷冷迈步:“身上太臭。” “……?”黄全讪笑。 “这枕书楼也该修缮一下了,灰尘太多,月儿进去怕是不太舒服。” “是,陛下,可造物处忙着春堂宫,怕是人手不太够。” “那就让锦衣卫的人去,朕瞧他们日日巡逻,也清闲的很,那个叫什么来着……”朱定袁想着那日果敢狠辣的侍卫。 “陛下是说魏若明,魏副侍卫?他如今巡守后宫,奴才瞧着是踏实,有能力的人。” “嗯,就让他去,同他说,修葺的仔细朕自有赏。” “是。” 第107章 黑子胜 宁如馨怔怔站了很久,拿起披风裹在身上,下了枕书楼。 身上的温热,燕阳靠着她的触感,全部在初冬的冷日中烟消云散。 只剩朱定袁离开时那一双,寡情的眼。 她走了几步,心里想着如何安抚燕阳,如若他真的生气了,自己该怎样完成“龙嗣”。 后宫里的男人,除了陛下侍卫,就是太医。 想到太医,苏子云那张优秀的脸出现在脑海,越发生气。 昭月,都是昭月,全都怪昭月,把她逼得这样狼狈不堪。 该死的凝珠阁,那样几个人,守得严严实实,奴才全是锯了嘴的葫芦,平日里连撞都撞不见。 真是铁壁铜墙,守着那颗最亮的明珠。 宁如馨嗤笑一声,迟早砸了这堵墙,将这颗明珠碾到泥地里去! 她步伐不稳,差点跌在地上,一只手将她扶了起来:“小主,小心。” 宁如馨站定,看见一张有些熟悉,凌厉间带着痞气的脸,她思索:“你是……魏……” “属下魏若明。”他点头,比燕阳高一些的身量挺拔,肌肤健康的麦色,宽肩蜂腰,腰扣下的腿很长,站在那儿就像一把随时出鞘的剑刃。 宁如馨眼眸微眯:“抱歉,不知怎得有些发晕,可以麻烦魏侍卫,送我回瑶华苑吗?” 她露出笑,将手伸出来。 魏若明看了她一眼,伸出手让她扶着:“属下遵命。” 她故意想倒向他怀里,却被魏若明极快的虚抬住肩膀:“小主若是身子不适,属下还是送您去太医院。” 宁如馨心中暗骂不懂风情,老老实实站好:“不用了。” 将她送回瑶华苑,宁如馨想留他用茶,魏若明推辞离开。 他站在宫道,看着瑶华苑的宫檐,深褐色的眼眸暗沉。 那日同他打斗的男人,到底是谁,在皇城如无人之境来去自如。 武功高强,出手狠辣。 他离开的方向只靠近这两个宫殿,碎荷宫,一个挺拔的太监都没有,芳妃身边那个,十足的狗腿奴才样,脸白无须,他晚上在屋檐上,看到好几次他哭鼻子。 魏若明叹了口气。 但这瑶华苑。 跟着燕阳进去,出来的时候却是宁常在,他们两人…… 对比着燕阳的身形,魏若明将疑虑压在心头。 那上清寺中,昭月房中的脚印又是怎么回事? —— 燕回苑。 花霓将药浴方子写好:“照例去太医院拿来,等到生辰日前夕,再把这味药添进去。” 宝儿乖乖拿着:“这是什么,怎么不现在加呢小主,如若高贵妃用着更好,岂不是又会善待小主一些?” 花霓嘴角的笑有些冷:“是让她越发美丽的东西。” 她已说过三日一次,是她非不听劝,非要日日泡这药浴,那她加些东西,送给她做礼,也不过分? “昭贵人这几日在做什么。” “不清楚,昭贵人不爱出门,但上次小主让奴婢丢的字条,桃溪姐姐捡了。” “嗯。”花霓看着外面的光景:“真冷。” “奴婢等会去内务府领炭。”宝儿笑着:“奴婢先退下了。” —— 太和殿。 端泽王朱靖将黑棋落下,看向进来的人,他咳嗽几声行礼:“臣弟给陛下请安。” “坐,你我兄弟二人不必如此生分。”朱定袁挥了挥手,坐了下来。 他看着棋盘:“陪朕下一把。” “咳咳,臣弟一向在棋道上泛泛,定是下不赢皇兄的。” 朱定袁只将白子递给他:“身子还是不好?” “谢皇兄关怀,老样子了,吃了许多药也不见起色,上次来的御医,给臣弟开的药喝着尚可。”他和煦的笑:”不然臣弟怕是连自己的生辰宴都没法出席了。” 听他这样说,朱定袁叹了口气:“你啊,府里都说你秋日赏花冬日煮雪,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子,也没个可心的人在身边。” “臣弟性子懒散,习惯一个人了,再说这样的身子,咳咳咳……还有什么资格娶妻生子呢。” “你是朕的七弟,天潢贵胄,怎么会没有资格?” 朱定袁赢了这盘,露出笑:“比起以前,有些许长进。” “皇兄在棋艺上,臣弟望尘莫及。”朱靖摸索着手中白色的棋子。 “行了,朕让你来还有个事情,如今鹤南虫灾四溢,众臣连个法子都拿不出来,竟然还有人说让高小将军去,真是可笑,他难道带兵灭了蝗虫不成?” 朱定袁丢下棋子,懒懒的靠在软枕上。 “臣弟曾游历过鹤南,那儿天清地灵,庄稼繁茂,如今遭此天灾,实在可惜,咳咳咳……”朱靖眼露怜悯。 “依你看,朕要用何人?”朱定袁紧紧盯着他:“朕记得,吏部尚书曾处理过甸淮鼠疫,你说,朕应该让他去吗?” 朱靖捏紧手。 这吏部尚书,当初是大哥力举上位。 他面对朱定袁,依旧一副病倦残容:“咳咳……臣弟不懂用人之道,也做不了伯乐,臣弟只知道这虫灾与鼠疫应当不同,这些高坐在朝堂上的大人,自然不如百姓了解耕种,了解蝗虫。 陛下何不开皇榜,寻自告奋勇之人,有能力的人呢,陛下也不必烦恼该用那位武臣,还是文臣了。” 朱定袁沉默一会,笑出声:“这几日就留在宫里,到时候生辰宴也省得你跑来跑去,朕给家臣都发了帖,高贵妃的表妹刚刚及笄,到时候你们见见,若是喜欢,朕赏给你做端泽王妃,怎么样?” 朱靖重重咳嗽几声,附上恰到好处的薄红:“臣弟,臣弟都听皇兄的。” “高贵妃的父亲是镇国功勋,当朝太师,她的表妹,与你称得上门当户对。” 朱定袁看着他这副腼腆的模样,想到面对昭月的时候,自己是否也如此,愈加愉悦,拍了拍他的肩:“你喜欢安静,就在后海旁边的湖心居住着。” “是。”朱靖站起身,看着他腰间挂着的香囊:“陛下这香囊绣的别致,以往都是以金丝黄绣金龙,陛下上面这条,却是缺爪少角的,还是烟紫色。” 朱定袁唇角的笑却是柔情起来:“礼拙却情重,等你成了家,自然就明白了。” 第108章 端泽王 昭月把整理好的花枝放在金尊琉璃瓶里,赫权推门进来,脸色疏离,眸子里却只有她看得懂的委屈神色。 她忍住笑:“怎么了,陛下来了你就跑,平日不是不准桃溪在我跟前伺候,巴巴的只许你来?” 赫权看着她放好海棠花,笑的娇媚。 将新做的蒸露糕放在她旁边:“奴才在旁边看着,只觉得眼疼。” 他琥珀色的眸子落在桌案的红漆上,赌气似的不看她。 昭月只装不懂,坐在榻上将糕点奉入红唇,赞叹着:“好吃,按芳妃的方子做的吗?” 她早已换了见陛下的那件裙,此时撑着下巴一脸狡黠的看着他,十足的娇俏。 惯会逗弄他。 赫权不吭声。 昭月拉住他的衣袖,晃了晃:“好啦,别生气了,我给陛下的花是桃溪整理的。” 她歪歪脑袋,狐狸眼盯着他看,含着一汪蜜水。 赫权这才反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坐在她身侧,强势的将她带入怀中,他暗哑的嗓音落在昭月耳畔。 “奴才以为自己能忍住,可每次瞧见小主对别人笑,心里就……” “就什么?”昭月笑眯眯的问。 “小主是不是觉得奴才很容易吃醋,会不会嫌奴才不懂事。”赫权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像他这样一大只,赖在她身边哼哼唧唧的,昭月心情好极了,伸出手对着他下巴轻轻挠了一下:“小权子真可爱。” 赫权一愣,白净的眼睑瞬间红了,鼻梁上的小痣妖冶,都盖不住他散发出来的傻气。 他唇张了张,也没反驳,牢牢扣着昭月的手:“只许逗我。” “好,只逗你。”昭月自然依着他,哄着:“那些香包也不是我绣的,是秋菊她们,我举办绣花大赛,她们一个个绣个不停,为了要讨我的赏。” “什么赏。” “一根簪子。”昭月嘴唇带笑。 赫权眼眸深谙,拿出一个香囊递给她:“谁是第一?” “自然是桃溪。”昭月接过香囊,看着上面十分蹩脚的针线,以及两株海棠花的花样,后面那个如同它的影子,紧紧贴着。 察觉身边的温度一降,她立刻嗯了一声:“不过呢,今日见了小权子绣的香囊,才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她同赫权对视:“小权子想要什么赏赐,什么钗子簪子,随意挑!” 赫权看着她的脸,视线从眼眸落到她红嫩的唇上,勾起一个有些痞气的笑:“奴才不要那些俗物。” 他伸手,托住昭月的后脑勺,在她没反应过来的目光里,吻上她的唇,只亲了一下,抬眼:“呼吸。” 昭月深吸一口气。 他再次覆来,长驱直入的勾缠她的唇舌,将她吻的头脑昏沉,他的吻总是温柔的,又带着势在必得的强硬,让她无处可逃。 等到她眸子湿漉漉的,赫权才松开她,微微喘息,像只得逞的男狐狸精,指腹碾过她红透的唇。 “奴才只要这个赏。” 昭月软塌塌的埋在他怀里。 真是被打败了。 桃溪在门口准备进来,忽然顿住脚步,试探着敲了敲门。 赫权的嗓音传来:“有我伺候小主。” 她立刻答了一声,转个方向干净利落的离开。 呼,好险,差点又要被小权子冷眼攻击了。 夜沉星疏,微风徐徐。 陛下今夜谁的牌子也没翻,宿在了养心殿。 赫权黏着昭月吻了几次,她终于开口:“好了,实在放肆!” 他便垂眸,一副可怜的模样:“上次同小主打赌,奴才赢了也没讨赏,这是一并要回来。” 说罢就又缠上来。 每次陛下来了,他总是格外缠人,昭月有心由着他。 被他亲的唇色红艳艳的,终于是忍不住,将他压在身下。 十分倨傲的骑在他身上,微微颔首:“我的唇都肿了,到时去贵妃宫里如何请安,你再这样,我就扒了你的衣裳。” 她装作恶狠狠的眯眼:“怕不怕,我会戳你的肚子,摸你的屁股。” 赫权却勾着唇看着她,一副你随意的架势:“奴才,求之不得。” “你!”没脸没皮。 昭月哼了一声:“想得美。” 她靠在赫权怀里:“今日端泽王进宫,你不去见他吗。” “见他做什么。”赫权把玩着她的小手,他一手就能包住,娇娇软软的,捏着舒服。 “你日日出宫见他,今日他进宫了,你反而不见。” 昭月觉得好笑。 赫权忽然问:“昭昭,你想不想见他?” “可以呀。”昭月没听清,反应过来,眸子盯着赫权:“我?我去见端泽王?” “我可没有你上天入地的本事,而且他是王爷,我是后妃,在宫里见面,不妥,不妥。” “奴才会人皮术,小主可以换衣服。”赫权语气淡然,丝毫不将后宫宫规与羽林卫放在眼里。 昭月:“为何我要见端泽王。” “奴才在世上,称得上家人的,也唯有他了。”赫权垂下眼,手指微微蜷缩。 原来是想带她见家人。 昭月将他的手握紧:“好,我也想见见他。” 想来上一次见端泽王,还是在上辈子。 这样一个懦弱的王爷,竟能悄无声息的密谋逼宫,卧薪尝胆数年,只为一击必杀,当真厉害。 见她答应了,赫权有些触动,他摸了摸昭月的脸颊:“奴才给小主梳妆。” 他愿意一点点,一寸寸剥开自己的全部,让昭月看见,只望她不会害怕,不会离开。 掩去眸中的黯然,嘴唇带笑:“奴才去拿一件桃溪的衣裳来。” 为她戴上人皮面,那张绝色的芙蓉面变得平凡,眼中却依旧是属于她的娇媚,赫权为她戴上婢女的素簪:“小主等下往后海走,奴才先行。” “好。”昭月看着他普通的模样,捏了下他的脸:“我们现在像不像一对普通的佳偶。” 赫权敲了下她的额头:“本来就是。” 第109章 鱼目识珠 今晚是赫权当值,所以他明目张胆的带着小主“擅离职守”。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出了凝珠阁。 寂静的院落,一声轻微的“咯吱”声,偏殿门打开,桃溪猫着腰出来,系了个面纱,左顾右盼的来到昭月门口。 她敲了几声:“小主?您歇息了吗?” 没有动静,她推开门看了眼里面。 露出笑,哼,她就知道,小权子同她借衣服,定是将小主拐跑了。 小主当真糊涂,后妃怎可与太监私奔,哪怕小权子再好,也是花言巧语的奴才一个,她得把主子救回来。 小主别怕,桃溪来了! 她知道小主散心的时候爱去哪,忙不迭朝后海而去。 —— 昭月到了后海,看着当时与赫权见面的小船,她嘴角泄出轻笑。 那时他中了毒,还晕了过去,害得她以为赫权死在了面前,把自己吓得够呛。 赫权一身黑衣,立在她身侧:“王爷的船在那。” “嗯。”昭月收回目光,上了挂着长幔的刻红双头小船。 赫权带着她向湖心居而去。 陛下知道端泽王养病喜静,加上重新修葺枕书楼撤走了一半的羽林卫,所以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往太和殿的方向看,才有宫灯的澄夕之色。 湖心居已有端泽王的奴才等着,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两位请,王爷已等候多时了。” 昭月有些诧异,靠近赫权:“你告诉王爷了吗?” “没有,也许他知道我会带你来见他。”赫权微微一笑:“奴才扶着小主。” 湖心居里面很雅致,虽然燃着燃着炭盆,但仍旧开了几扇小窗,空气并不闭塞。 端泽王坐在桌前,看向她们:“来了。” 赫权并未行礼,将昭月的披风取下来。 昭月也不知如何行礼,臣妾参见王爷?哪里都奇怪。 朱靖并未在意这些,反而先起身,对着她点头:“咳咳……昭贵人请坐。” “谢王爷。”昭月坐在位置上,看着朱靖为她们倒酒,第一杯放在了赫权面前。 同上一世一样,他对赫权,是由衷的尊敬。 “王爷请坐,臣妾……昭月自己来。”看着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昭月有些不忍,生怕他下一秒就倒在了地上。 朱靖笑了笑,眉眼同朱定袁有三分像,但眼眸纯粹,带着病倦,看着端和。 “本王总是在信中,赫权的口中,听见昭贵人的名字,今日一见,果然气质不俗。” 昭月听着,瞥了眼赫权:“你同王爷说了那么多次我吗?” 赫权一脸严肃:“没有,奴才只偶尔提过一两次。” 朱靖开口:“是吗,他刚进宫第一次写信来,就是同本王说,要进凝珠阁。” 昭月莫名脸热:“也许昭月身上有什么特质,让小权子一眼万年了。” “……”朱靖看向赫权:“我可以同昭贵人,单独说几句话吗。” 赫权沉沉看了他一眼,安抚的摸了摸昭月的脸颊:“奴才在外面等小主。” 他离开后。 朱靖看向昭月,此刻他神色一凝,有了王爷的那份气度:“后宫与前朝势力盘根错节,所以赫权进了宫,可他到现在,依旧未到太和殿中,日日在贵人宫里。” “他说你聪明机敏,绝色,甚至能揣度帝王的心思,若戏弄掌中之物。” 他沉眼:“本王今日见了,实看不出帝王为何,会让你做宠妃。” 昭月面色不变:“王爷的意思是,昭月容貌平凡,实在不入帝王之眼,还是说我花言巧语,迷了赫权的心,挡了他的路。” 朱靖轻咳着:“本王只是想知道,陛下凭什么一改柔美温顺的选择,冷落了高贵妃,让你盛宠,就凭你还算伶俐的口齿吗。” 昭月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难道长得不好看,就不能被朱定袁宠幸吗。 “本王费劲心力送他入宫,不是在你身边被情爱所困,他有他的使命,而你,如若不能助他,也请别妨碍他。” 朱靖的眼冷下来:“否则,就算本王此举会伤了他的心,本王也会杀了你。” 昭月听见他口中对赫权的关切,才把心里那口气咽下,她勾唇:“端泽王,昭月从未拦着他不去太和殿,也从未强迫他呆在我身边。” 她撕开人皮面,一张绝色,勾人,足以当得起倾城倾国四个字的面容出现在朱靖眼前。 她眼中,闪着笃定,倨傲,甚至不屑的光泽:“他真心待我,所以我也真心以付,我不在乎他有什么使命,如若他需要,我将会是最锋利的那把刀子。” 昭月红唇微扬,如妖妃般,盛气凌人:“端泽王,你又如何知道,我们最终的目标,会不会是相同的呢?” “你。”朱靖被她的容颜惊诧,听见这句话,竟一瞬怔然。 她坐在椅上,同朱靖对上视线:“你人坐在王府,以为上下嘴唇一碰事情就办好了是,陛下身边还有个黄全,他进了太和殿就能当上大太监了吗, 谁不想往上爬,又有谁是救几次陛下就能得无上恩宠,黄全是陛下身边从小伺候的人,端泽王说昭月挡了路,还不如一刀杀了黄全,那样赫权上位岂不是更容易?” 朱靖被她说的一愣,脸色沉思,似乎在琢磨她说的话,好像有几分道理。 “到底赫权比你聪明,他呆在我身边,不显眼,也没那么多双盯着陛下的眼睛盯着,至于我能不能做宠妃,端泽王不必费心,还是多注意自己的身子。” “咳咳咳……你……你……”朱靖被她呛得难受,咳得脸都红了,端起茶喝了好几口,在昭月嫌弃的目光下缓了口气。 “你当真喜欢他,一个阉人,给不了你权势地位,如果他输了,还会拖你下水,进无间地狱。” 昭月嗤笑一声:“输?” 她站起身,窈窕娇媚的如正盛开的海棠:“我既然敢信他,那就是必胜的把握,而你端泽王,明明与他是挚友,却好似泄了气。” 朱靖深深的看着她,许久,神色恢复先前的端和,将酒杯端起:“是本王鱼目,竟辨不出真正的,明珠。” 昭月端酒同他示意:“无妨,你们男人惯会以貌取人的。” “……咳咳咳……” 第110章 初见 赫权的声音在门外轻轻的:“小主。” 昭月看向朱靖,他喝完杯中的酒,温和一笑,将门打开。 赫权进来把昭月搂到怀里:“你喝酒了?” 他浅淡的琥珀色眼里有些责怪,看向端泽王。 朱靖举起手:“物归原主。” 昭月靠在他怀里点点头,任由赫权把人皮面重新戴上:“小主怎么把这个取下了,奴才就是怕外人瞧见小主姿容,心生旖念。” 端泽王听着他刻意压低,却依旧传入耳中的话,嘴角动了动:“昭贵人秀外慧中,铅华弗御,本王敬佩。” 赫权这才懒懒抬眼睨了他一眼。 “王爷留步。” 他们上了来时的小船离开。 背影落在端泽王眼中,如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手中依旧端着酒杯:“雨元,把酒拿来。” 那个年轻的小仆拿了酒壶,眉眼关切:“王爷,太医嘱咐您不可饮酒,还是少喝些。” 朱靖没听,自己拿了酒:“本王高兴。” 他饮了好几口,看向天上的弯月:“他也定会高兴的。” 雨元不明白:“王爷,高兴也要少喝些。” 朱靖忽然将酒壶丢给他:“本王不想歇息,把小船划来,本王要赏月。” “王爷……”雨元叹了口气:“赫主子的喜事,您高兴个什么呀……” 朱靖假装板起脸:“等本王成家了,你就明白了。” 雨元脸一红,连忙去划船。 —— 桃溪蹲在后海边的石头块旁,冷的将手放在唇边哈了口气:“小主到底去哪儿了。” 她等得昏昏欲睡,差点一头扑到水里,终于看见一艘小船摇摇划来,在湖中停下,出来一道人影欣长,看不真切。 桃溪一喜,定是小权子。 她站起身挥了挥手,又不敢呼喊,结果一着急被披风打了个绊,跪在了湖边:“嘶……” 水面晃荡几下,她这动静尤为清晰。 桃溪想爬起来,可又踩上一颗石子,再次栽倒,这一次更严重,半个身子落在水面。 朱靖看着不远处连续栽了两个跟头的人,沉默一瞬:“雨元,把船划过去。” 桃溪没有哭,她听见船划过来的声音,心里暗想小权子还算有些良心,等下见了小主她再狠狠哭诉卖惨。 小主定会心疼死了,贴着她哄一哄。 一只干净的手伸到她面前,桃溪直接拍开,撑起身子:“小主!” 一张有些病弱,但气度不凡,很是端睿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那人披着狐毛大氅,连纹样都是她未曾见过的,周身萦绕自然的矜贵之气。 不是小权子,她还拍了人家的手。 桃溪脸一瞬间白了,她好像给小主惹祸了,此刻顾不得别的,她立刻磕下头:“奴婢一时迷路走到了这儿,冲撞了这位大人,奴婢马上离开。” 朱靖看着她乱糟糟的的裙,冷的发抖的身子,年岁不大的样子,此刻竟沉稳回话。 他收回手,噙着一抹笑。 “可方才,本……我听见你叫了一声小主。”他竟半眯眼,流露出一丝坏意:“看打扮,你是后宫的婢女,难道你家小主,夜深人静,私逃后宫,同……” 桃溪一颤,声音却是坚定:“大人听错了,奴婢刚才说的是小猪,奴婢养了一只宠物,结果半夜跑了出来,奴才只是位普通的婢女,如今还未伺候小主。” 她说完又抬起脸,一脸的正气,盯着朱靖的大氅衣摆:“奴婢告退。” 小猪? 朱靖嘴唇一抿,觉得有些不太对。 他也看清了面前婢女的样貌。 脸蛋微圆,神色强装着镇定,杏仁眼,鼻尖因为寒冷,冻得很红。 她定能通过衣着察觉他身份不同。 却只装不明白,哪怕再狼狈,竟一滴泪都未流,并且礼数周全。 朱靖想着,她应当是昭贵人的婢女。 “既然如此,夜深水寒,你可要上船,换一件干净衣裳?” 他身上的酒气也随着一丝风,送到了桃溪的鼻尖。 她仰头看着男人,眼里的情绪迅速变换,似乎带上了嫌弃:“不必了,奴婢是女子,大人船上怎会有女子的衣裳?” 看着道貌岸然,竟是位登徒子。 桃溪扶着石头站起身:“奴婢告退了。” “你。”朱靖出声,有些诧异。 他同婢女说话,并释放善意,为何会被冷脸相对。 看着桃溪的裙摆,滴滴答答着水,如一只从水里捞起来的小鸟。 他叹了口气,将大氅取下,下船。 忽得将大氅披在她身上:“你这个样子,实在难看。” 桃溪迅速被他的酒味包裹,脸蛋吓得没了血色,等身上传来大氅的暖意,她才咬着舌头:“你,我……大人你……” 她不可在逗留了。 “奴婢只是个微末的宫女,实在不敢污了大人的衣裳!” 桃溪再次拒绝,将大氅取下塞在他怀里,因着朱靖站在她面前挡了路,她离开时脚步飞快,肩膀撞了男人一把。 朱靖险些跌到一旁,被元中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咳咳咳……” 等到人跑的没了影,他才呆愣的捏着大氅问:“本王,本王看起来,凶神恶煞吗?” 元中撇嘴:“好愚蠢的奴婢,王爷的衣服都敢丢,船上哪里没有女子衣服了,只要王爷一句话,找一件多么容易,真是眼界浅显的丫头,不知王爷势力。” 朱靖上船点头:“没错,本王一句话就能找来衣裳。” —— 红木双头小船上。 赫权搂着昭月:“这条路鲜少有人走,湖面有许多鸢尾,美人蕉,是不是很好看?” 昭月从掀开小帘的船窗往外瞧。 水面上的花种湿润绚烂,比起土里的更为绮丽,滢滢还有发光的萤火虫围绕着,宛若仙境。 她趴到小窗上:“好美,但这也不是你带我逗留在此的理由,你就不怕陛下突然到凝珠阁吗。” 听见她提陛下,赫权眼眸冷下去,贴上她的背脊,手臂揽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将脸上的人皮面剥下。 单手将昭月的脸转过来,同他对视。 “是花好看,还是……奴才好看。” 他俊美的脸颊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同昭月交缠,连他浓长纤然的睫毛都根根分明,带着欲的莲花目,侵略的盯着她,唇同她若即若离的轻声道:“小主……告诉奴才……” 第111章 戏花尖 昭月身子一酥,脸比花红,佯装镇定的捏紧手:“说什么呢……” 赫权蹙眉,见她眼神闪躲,吻上她的耳垂,他之前发现,这儿,她很敏感。 昭月嘤咛一声,想推开他,却被他不费吹灰之力的握住手腕,松开的唇再次舔上,瞧着她渐渐殷红的耳垂。 喉间泄出低低的笑:“真的不回答奴才吗,嗯?” 昭月想翻身做主人,却发现自己身子软绵绵的,根本用不了力气。 前几次她能够“制服”赫权,都只是因为他由着她罢了。 她咬唇,求饶的发出呻吟:“你,你最好看。” 不够。 赫权想听更多,更好听的。 吻落在她雪白的颈间,阻挠的手背,咬紧的红唇。 小船轻轻摇晃,裙落在脚边。 赫权的吻越发温情,灼热,洒在光洁的肩膀,并坏坏的伸出舌/舔过,惩罚似的要咬她,却根本不用力。 “赫权……”昭月有些紧张的叫他,眼中多了丝迷蒙,她的青丝散在船榻上。 如狐妖出世,一举一动让男人无法把持。 “别怕,奴才一直在,一直都在。”赫权安抚着,微凉的指尖在她肌肤游走,感受她只为他绽放的春意。 “我很脏……我……”她的唇被男人捂住。 “你是昭昭,奴才的明月,不脏,一点也不脏。” 他将昭月圈在身下,呼吸紊乱,眼底深谙。 她面前的薄纱被抚开,春色尽见。 赫权俯下,近乎虔诚的张开唇,轻柔的含/入口中。 她甜腻的嗓音,海棠花香的味道,令他几欲脱离束缚。 他唇色潋滟,将昭月搂在怀里,额头的\/青筋暴出,压下/心头的火:“小主这就不/行了吗,奴才还没/使三分力。” “不,不要了……” 她眼前看不清船顶的雕花。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新奇又让她害怕,但闻着赫权身上的海棠香味,她又彻底卸了力。 一片旖旎。 只有船与湖面相触,有缠绵荡漾之音,经久不散。 —— 清晨,冬日里的好天光,无风不燥,但是御花园中的杨树掉落许多叶子,空中飘着丝丝缕缕的絮絮,不少宫婢带着纱布洒扫,依旧忍不住时不时打个喷嚏。 凝珠阁。 “阿嚏!”昭月睁开眼,脸蛋通红,她还有些呆呆的,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 赫权进来,看见她露出浅笑,手里端着药,坐在她身侧。 昭月往后挪了下,不敢看他:“你,你出去,我自己喝。” 赫权将药吹了一口,喂到她唇边:“是奴才不好,不应该让小主受寒。” “你知道不好还,还……”把她扒的一干二净。 昭月越想心里越羞,她一偏头,看见赫权的一张一合的唇,又乱了分寸:“我自己喝!” 赫权强硬的喂着:“小主不愿意喝,那奴才就要换个法子了。” 他作势要自己含了药。 昭月连忙把药抢过来,咕咚几下喝进去:“我喝好了。” 被赫权搂过去,他叹了口气:“小主要习惯才行。” “习惯什么?” 他像个狗一样,舔来舔去,什么都不管,哪里能习惯呀? “奴才不是男人,自然要用别的法子,否则……怎么平息心里的……欲火。”他嗓音低沉下来,像沙砾磨着昭月心口。 又想起了昨日的悸动,他那声声低喘,好听至极。 真是花痴,她也越发那什么了。 昭月哼了一声:“以后不许去芳妃那儿偷看了,学坏了。” 赫权眉眼弯弯:“奴才只去过一次,这是奴才自己领悟的。” “不许领悟了!” 这还得了,再多来几次,她得没脸见人了。 赫权知晓她还羞怯,搂着她点头,唇却落在脸颊:“小主早晚会习惯的。” 昭月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他:“我要梳洗。” “要沐浴吗?”赫权幽暗的目光落在她锁骨的痕迹上。 “叫桃溪来。”昭月知道他什么意思:“不然这几日不让你伺候了。” 赫权垂眸,有些可怜的看着她:“小主……” 昭月视若无睹:“本小主不吃这套。” 她下床飞快,似乎身后有什么追着,掩盖心里怦怦直跳的强音。 赫权笑着,去唤桃溪。 昨日他太过分,把昭昭吓到了。 可是,他当真忍得太苦。 桃溪叩门:“小主,奴婢进来了。” 她晃了晃脑袋,脚步有些打晃,等到了木桶前:“阿嚏!” 昭月转头:“桃溪,你脸好红,是不是发烧了?” 她伸出手,被桃溪额头烫的手心发热:“坏了,好烫。” 她扯下衣裳,自己也打了喷嚏:“赫权,去找太医来!” —— 苏子云提着药箱来,看着一仆一主:“你们……哪个生病了?” 昭月:“阿嚏!她,她额头好烫,苏太医快看看她,严重吗?” 赫权开口:“小主早晨喝了药,虽没有发热,但也不太好,怕是呛了风,苏太医一并看。” “嗯。” 苏子云先瞧了桃溪,将她额头上的帕子取下来:“换成冷水浸泡,她没事,风寒引起的高烧,退了烧就行了。” “多谢苏太医。” 苏子云看着她:“小主请坐好。” 昭月连忙坐在榻上,将手腕伸出来:“麻烦了,苏太医。” “无妨。” 苏子云的手还未搭上。 赫权将帕子盖在昭月手腕,对他露出一抹冷笑:“苏太医当值久了,规矩还没学会吗?” 苏子云眉眼轻淡,衣袖下的左手攥紧,面色无常的将右手搭在丝帕上,眼神无波:“抱歉,臣一时晃神,失了规矩,小主恕罪。” 他抬眼看向赫权,眼里却没有恕罪的神色,反而坦然至极。 气氛忽然凝固了。 赫权蹙眉,眼中闪着暗潮,危险,又带着警告。 苏子云移开目光,看向昭月,语气柔和:“等下臣开些温润的驱寒方子,小主喝了即可,臣记得小主喜甜,会少放些苦参进去的。” 昭月笑起来:“麻烦了苏太医,难为你还记着这些。” “都是臣的本分。” 赫权看着她们十分熟悉的交谈,嘴唇抿紧,强压下涌上心头的醋意。 第112章 温情 诊完脉。 苏子云拿起药箱:“微臣告退。” 昭月又是一个喷嚏:“去,送送苏太医。” 赫权抿唇,神色暗暗的,有些咬牙切齿:“是。” 凝珠阁,两个男人踏出门槛。 赫权:“苏太医也不是不记得回太医院的路,请回。” 苏子云微笑:”劳烦权总管了。” 他的笑在赫权眼中越发刺目:“太医院就没有别的太医了,怎么回回都是你。” 苏子云竟挑眉,淡然的眉眼带着丝挑衅:“得多谢总管,若不是您带微臣为小主诊治,如今怕踏不进凝珠阁的门。” “……” 好啊,他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赫权睨着他,冷笑:“都说苏子云孑然一身,如今瞧着,倒是变了。” 苏子云佯装不明白:“臣先告退了。” 他转身,赫权的嗓音低低从后面传来:“请你帮的忙我已还,苏太医记得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肖想莫须有的,哪怕一丁点念头,也得藏好,否则……” 苏子云声音无波,袖子下的手紧紧攥紧药箱木柄:“总管要做的事情,等成功了再来置喙微臣。” 他的背脊挺直,渐行渐远。 赫权推开门。 “我让秋菊去照顾桃溪了,阿嚏,你怎么同苏太医说那么久的话?”昭月缩在毯里,露出好奇的神色。 赫权叹了口气,把小手炉拿来让她抱着,见她笑的越发娇媚,眼眸微垂:“小主别笑了。” “怎么了?”昭月靠在他身上,眨巴眼望着他:“怎么这样严肃,是不是苏太医同你说了什么秘密,是哪位妃子?” “小主想知道什么,还需要问一个太医吗?”赫权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奴才是觉得小主笑的太好看,青天白日就迷了别人的眼。” “说什么胡话呢?” “罢了,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 这下昭月笑出了声,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语调带上俏皮的尾音:“哦~男人之间的事,男人~” 赫权抓住她作乱的小手,目光深谙:“怎么,小主觉得奴才,不够男人吗?” 他盯着软红的唇,凑近:“那……奴才再让小主回想一下昨日……” 昭月脸色薄红,缩回去:“好好好,你最男人了。” 赫权却不依不饶,要去吻她。 昭月笑着躲闪,外头黄全的声音传来:“陛下驾到!” 她便停止了躲闪,佯装可惜的看着瞬间低气压的赫权:“哎呀,陛下来了,小权子要躲起来了。” 没有吻到他的赫权呼吸起伏,望着小狐狸一样的她咬紧牙槽,嘴唇勾起:“没事,奴才喜欢……秋后算账。” 在朱定袁推开门的一瞬间,他从窗翻出去。 ”月儿,朕来了,太医说你呛了风,这是怎么回事?” 朱定袁刚下了朝,他昨夜批折子也批的很晚,神色略微乏倦。 但看着昭月的目光却是关切的,制止了她要行礼的动作,握上她的手:“怎么这样烫,不是说没发热吗,什么庸医?朕定要……” 昭月把怀里的小手炉推出来:“陛下,臣妾没事。” 朱定袁这才松了口气:“朕知道你体寒,实在是怕伤了你身子。” “月儿一举一动都被陛下关切,定会被照顾的很好。” 想她刚诊脉完,朱定袁就知道了,目光一深。 朱定袁将她搂住:“是朕今日恰好看了你的事簿,皇后有了孕,朕高兴,但朕总是想着,同月儿有个孩子。” “阿嚏。”昭月红着脸看向他:“陛下,此事太医说是急不得的,月儿先养好身子,那样生下的龙嗣才康健。” “是,朕没有催月儿。”朱定袁问:“皇后的坐胎药你可喝了,要不要试试?” “坐胎药?”昭月疑惑:“太医院的坐胎药因为同臣妾体质不合,甚少喝。” “朕随口问问,伺候朕的妃子都喝了皇后赐的坐胎药,说身子舒坦,朕才问问月儿。” 皇后赐的坐胎药,只给伺候过他的小主? 昭月甜甜笑着:“那陛下也给臣妾拿一些来,好不好?” “好,等你好了,朕就拿来。”朱定袁定定瞧着她戴着翠玉耳铛的,白皙耳垂,心下一阵躁动。 “阿嚏。”昭月捂住唇,眼眸湿漉漉的:“臣妾失仪,陛下恕罪。” 朱定袁遏止下腹的火,心疼的揉了揉她的脸颊:“无妨,是朕想同月儿说说话,才让月儿不能休息。” 昭月见他神色忧虑,将手放在他掌心:“怎么了陛下,您在想什么?” “还是朝政上的事……月儿你说,如若有一人,你用了不好,不用却无人可用,左右为难,那到底是用,还是不用?” 朱定袁温润的嗓音低下来,握紧她的手。 昭月笑起来:“陛下在同月儿说绕口令吗,月儿听不明白,天兆人广地阔,怎会无人可用,陛下勤政贤明,自然也有识珠的慧眼,无人可用,那便找出人便是?” 朱定袁看着她,良久像是悟了什么:“无人可用,便找出人……” 他弯唇,眼眸亮起来:“天兆人才辈出,朕为何要闭塞朝廷。” 朱定袁亲昵的吻上昭月的手背:“月儿是朕的宝贝,让朕醍醐灌顶。” 昭月扬起下巴,目露几分得意:“自然,不然如何做陛下的宠妃。” “哈哈哈哈。”朱定袁喜欢她这样,搂上她的腰,呼吸有些急促:“朕在月儿身旁,只坐着就神魂颠倒,肉欲都不若同月儿一刻温情。” 昭月蹙眉,咬着唇:“陛下,都怪月儿身子不争气,不能帮……帮陛下……” 见她美目要流出泪来,朱定元连忙抚摸她的脸:“朕哪里是这个意思,朕是舍不得月儿难受。” 他将昭月抱着哄道,一侧的小桌案掉下来一本书,朱定袁看过去。 昭月却立刻蒙上他的眼:“陛下别看。” 朱定袁便越加好奇,将她的手拿下来:“让朕看看。” “那陛下不许生气。” 昭月眸子里含着水:“月儿是在枕书楼看见的,想伺候陛下,才会一时鬼迷心窍,拿回了宫。”她看着朱定袁的神色:“陛下若是不喜欢,月儿立马拿去烧了。” 朱定袁随意翻了几面,眼眸越发晦暗:“此图……是前朝的禁物……” “月儿不知道,陛下恕罪,侍寝怎可如此荒诞,臣妾从未见过,居然两人……臣妾只看了几眼,陛下别罚月儿。” 昭月垂下眼,吸了吸鼻子。 “前朝的东西,月儿自然不知道,朕不会怪月儿。”朱定袁将书捏着:“此书还是别看了,月儿不必学这些。” “是。”昭月这才又露出笑。 第113章 恶魔 从凝珠阁出来,黄全问:“陛下,您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呀?” “烧了。”朱定袁丢给他。 “是。” “等等。” 黄全连忙将书拿着:“怎么了陛下?” “给朕。” 朱定袁坐在銮轿上,再次翻看书,看着里面的行行字字,艳俗的图片。 他瞳孔迸发出莫名的热意,身下的火再度涌上心头,他低声一笑,声音竟无平日半分温润:“黄全,去碎荷宫。” “是。” “让孟答应去令嫔房中候着。” 黄全心一惊:“是……是。” —— 赫权进来,看着榻上朝他得意笑着,宛如得逞狐狸一样的昭月,也忍不住勾唇:“小主开心了?” “自然,他如今是越发憋不住了,只不过一本书,他方才就愣了许久。” “什么时候藏着这本书的?”赫权拿了帕子仔细擦拭她的手指。 “你全给我没收了,这一本可是珍藏。”昭月乖乖卧在他怀里:“当真一本都没有了。” 她撒娇,狐狸眼闪烁着。 “那既然他走了,奴才可以算账了。”赫权眯起眼,抓住她的手腕。 “我还生着病呢!” “奴才不怕。” “唔!” —— 碎荷宫。 芳妃喝着口小银子举到唇边的茶:“陛下说要来?” 翠云:“是,不过好像是去令嫔那儿,还叫了孟答应。” “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芳妃懒懒笑了一声,瞥了眼小银子,他连忙用帕子擦上她的唇角,脸上有股莫名,奇异的红。 “左右不是找本宫的,若是有事再来叫本宫,出去。” 翠云嗯了一声,小银子跟着她退出去,步伐有些打晃。 芳妃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小银子,去哪儿?” 门被关上,将外头的冷隔绝着,芳妃穿着白墨间色长千丝裙,青丝高挽,眉宇间的英气越发生机,还夹杂着以往没有的春意。 小银子重新走到她面前,跪了下去:“奴才以为娘娘不要奴才待着。” 芳妃撑着下巴:“你过来。” 小银子往前挪了几步,她蹙眉:“别让本宫说第二遍。” 他清秀的脸庞越来越红。 待看见娘娘伸出玉指,抚了抚面前的位置,他才咽下一口紧张的唾液。 “娘娘……” 他发出的声音,自己听了都不好意思,有些/的坐下去,吞回/音。 芳妃瞧着他的侧脸,明明不够俊逸,也不多么阳刚,偏生就那么顺眼。 她伸出手,顺着小银子的肩/缓缓轻滑:“不舒服吗?” 小银子明白过来了,捏紧手:“没,没有……” “本宫想听实话。” 他张了张唇,/吟/先从嘴里/跑出来:“慢慢/的就/服了。” “那以后就,夜/夜着,好不/好?” 芳妃有些期待他的反抗,会是什么样子,不禁嗓音越发愉悦。 小银子只是咬紧牙,袖子下的手攥的很紧,汗珠在额头越来越多。 眸子里闪过一/丝迷离,身/子轻/抖一下,竟是哭腔:“好……” 芳妃睨着他失态的样子:“真是卑/的奴才,本宫瞧你,怕是/喜欢/极的紧。” 小银子脸色一白,立刻跪着磕下头:“奴才错了,奴才错了,娘娘恕罪。” “恕罪?” 芳妃懒懒的打了会哈欠,将腿伸过来:“本宫高兴了,自然……就恕罪了。” —此段已修(叹气)— 孟答应到了,看着令嫔的,有些懵:“姐姐,陛下让我来做什么?” 令嫔没好气的飞了一眼:“本宫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惹了什么事情,还将本宫连累了?“ 她坐在镜子前打扮,语气一凝:“真不知道父亲让你进宫做什么,当真的碍手碍脚。” 孟答应有些委屈,想到要见陛下,她又害怕又喜悦,想到上次,她坐在椅子上没有吭声。 “陛下驾到!” 朱定袁走进来,令嫔立刻放下手里的簪花,忙不迭先行一步迎接:“陛下,您都好久没来看臣妾了。” 孟答应站起来行礼,有些不安:“参见陛下。” 朱定袁嗯了一声,瞧着亮堂的室内:“把窗户关了。” 令嫔有些不解,但还是乖乖去关窗户。 “孟答应,去把烛火灭了。” 殿内忽然暗了下来,只有炭火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陛下?”令嫔越发疑惑。 孟答应的身体有些颤抖,她感受到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朱定袁的声音缥缈进她耳朵:“孟答应,离朕近些。” 房内太暗,如若不走近,根本瞧不见谁在哪。 孟答应咬紧唇,缓缓靠近椅上端坐的人影。 她的心,随着靠近的距离,一寸寸沉下去。 令嫔也走近了,她看着男人的侧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朱定袁却忽然对她露出笑:“孟答应同你是姐妹,都说姐妹连心,有着旁人不可匹敌的默契,你们都爱着朕,对不对?” 令嫔咽了口唾液,心跳加快:“是……” 朱定袁牵上孟答应的手,放低嗓音:“那日,你是如何伺候朕的,给你姐姐瞧瞧,好不好?” 他的嗓音好柔和,好温润,令人如沐春风。 可说出的话,却让孟淑然如坠地狱,那最不堪回首的记忆,再一次被剥开。 “好不好?” 他再次重复。 她如何拒绝,又如何能够拒绝? 孟答应眼里涌出泪,在令嫔诧异,不解,震惊的目光下。 跪在天子的双腿间,跪在陛下的面前,伸出手解开他金色的龙纹盘扣蹀躞。 那落在地上的声音,像瓷器碎裂。 连带着日日相见的面容,也变得虚幻。 来自头顶/的力,是天子的威压。 朱定袁喉间发出笑声,可怖,又愉悦,他看向呆站着的令嫔,声音打着颤:“怎么,不愿伺候朕,是吗?” 令嫔的脸苍白如纸,她听着妹妹小声的哭泣,哆哆嗦嗦的将手指放在衣襟扣上:“别,别……妹妹……” 朱定袁眯起眸子:“不忍心?那你来救救她,好不好……?” 他还是天子吗,是温润的帝王吗,无人知晓,喉间溢出的一声声妄若恶魔低语,让她们悲戚至极。 如陷入最为混沌的沼泽,好似怎么也,爬不起来了。 第114章 福泽 碎荷宫的殿门打开。 黄全垂着头擦了下额头的冷汗:“陛下。” “回太和殿。”朱定袁神色温润儒雅,嘴角荡漾着舒心的笑意。 紫萼苑中。 依旧昏沉沉的,炭火早已燃尽,明明没有风,却冷的让人身躯直颤。 令嫔哆嗦着把衣裳披上,看着一动不动的孟答应,她眼里流出泪,将她的发拨开:“妹妹,妹妹。” 孟答应睁开眼,眸子里却是一片死灰,没了光彩,她咳嗽起来,努力扯出笑,发出的嗓音却是嘶哑至极:“我,我没事。” “你疼不疼,疼不疼?” 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妹,看着在府邸里同她煮茶玩闹,鲜活的人没了生机,令嫔不禁难过的哭出声。 “我给你去找太医,找太医。” 孟淑然艰难的抬起手,看着她肩头刺目的红痕,替她拉上衣裳:“姐姐,我们喜欢的陛下为什么会……妹妹不懂……” 令嫔眼里却一凝:“不要置喙陛下,他一定是有原因的,一定有的,你别说话,我去给你请太医,流西!流西!” “原因,什么原因……”孟淑然嘴里发苦,喃喃出声,眼角滑下泪,偏过了头。 太医院的太医匆匆赶来,一直安心养胎的皇后也出现在殿中,她端容的目光暗沉沉的,端详着面前的两人。 收拾妥当的令嫔眼眶红肿,她牵强的笑着行礼:“臣妾,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看向床上,刘太医正在诊治的孟答应,神色不明。 “今日发生了什么?” 太医走后,皇后端坐在榻上,看向令嫔。 “陛下,陛下……”她惴惴不安的,犹豫着说不出话,不愿意回想方才那一刻。 皇后微笑:“陛下听闻你们姐妹情深,加之令大人治洪有劳,所以同你们说了许久的话,还听了你新排的戏,对吗?” 她雍容气度的眼落在令嫔身上,隐隐施压。 令嫔诧异的同她对视,嘴唇动了动,却在她微眯的眸子里迅速垂下头:“是……” 皇后这才抬起手,将一旁的药碗推了推,语气柔和下来:“将坐胎药喝了。” 令嫔拿起药:“孟答应……” “本宫相信你能安抚,坐胎药你喂给她一并喝了,本宫希望你们多子多福,为陛下诞下更多的龙嗣,令嫔今日,又何尝不是一种福泽,是吗?” 令嫔将药一口喝完,心里涌上丝丝喜悦:“臣妾知晓了。” 皇后离开,对着等待的刘太医开口:“刘太医,她们如何?” “令嫔只是惊惧,无什么大碍,但孟答应受的伤不轻,加之她本就体弱些,怕是……怕是不太好。” “你是太医院的老人了,什么话该说,什么东西该写,不用本宫教。” “微臣明白。”刘太医低下头。 令嫔把坐胎药端到孟淑然唇边:“妹妹,皇后娘娘来了,把坐胎药喝了,忘记今日的事情,好不好。” 孟淑然睁开眼,眸中迸发出一丝光亮,不可置信一样强撑起身子:“姐姐,姐姐……你如何能忘记?” 她们是世家淑女,是有尊严的女子,却在天子身边比不上玩物,被肆意玩弄,羞辱,而她的姐姐竟然说,忘记? 令嫔不敢看她,嗓音酸涩:“他是天子,是陛下,如皇后所说,得不到陛下宠幸的妃子何其多,今日……今日也不失为福泽。” “福泽?”孟淑然看着她端着的坐胎药,笑出声:“福泽,这是福泽……” 她的泪再次涌出来,将苍白颓废的脸显得越发憔悴可怜。 “喝了,这是皇后给的坐胎药,对身子好,听说皇后就是喝了这个调理,才能怀上龙嗣。” 孟淑然将药推开:“既然如此那姐姐喝了,做最有福泽之人。” 她挣扎着起身,一口气喘了许久:“茯苓,回披香殿。” 看着她摇晃的背影,令嫔捏紧手中的药碗,压下眼中的那丝悲伤,将药饮净。 她什么都不怕,对,她要做最有福泽之人。 —— 凤仪宫。 “娘娘,听说孟答应没喝药,连路都走不稳就回了披香殿。”寻秋将针线递给她。 皇后挑眉:“是吗,倒是比她姐姐有几分骨气,可惜了,浪费了本宫的药。” 寻秋:“娘娘,这昭贵人三天两头的生病,奴婢看也就是个貌美的病秧子,您不必太在意。” “她生的好,看着就赏心悦目,陛下舍不得碰她,只好去碰别人,真是恩宠都推到了旁人那儿。” 皇后勾唇:“她日日待在凝珠阁还算安分,高贵妃呢,怎么也没了动静。” “花答应说日日学舞,想必是要在生辰宴上得陛下另眼,好再次得宠。” “她竟然向花答应学舞。”皇后笑出声,抚摸着小腹:“真是越来越热闹了,本宫许久没瞧过这样精彩的戏了。” “娘娘怀了龙嗣,这戏她们唱着让娘娘高兴,也不枉娘娘将坐胎药赐给她们,那可是好方子,连陛下都夸娘娘端容,有风度呢。” 皇后温柔的低头,看着已经显怀的肚子:“可惜怀了,也得有福气生下来不是。” “太医说了,娘娘此胎八成是个男孩。” “男孩女孩本宫都喜爱。”皇后将药吃下:“安抚一下披香殿,将内务府新进贡的大氅送过去。” “是,娘娘仁慈。” —— 瑶华苑。 “哎,陛下如今好像对小主不似从前了。” “是啊,连御膳房送来的吃食,也是越来越敷衍了。” “那日陛下在枕书楼见了小主,说小主……” “大胆奴才,不干活都在偷偷摸摸说些什么?”岚儿抱着被走下来:“真是皮痒了是不是?” 两个婢女连忙跪下去:“岚儿姐姐,姐姐恕罪,我们再也不敢偷懒了。”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岚儿一张脸沉下来。 她们不出声,康福海从后面走来:“岚儿姐姐别生气,奴才听见了,不痛不痒的聊些胭脂水粉。” 他比起以前,又胖了许多,笑起来脸上的肉都堆在一起:“你们这些贱婢,当差的时候也不仔细着,真该好好罚罚。” 岚儿这才舒展了眉眼:“行了,还有下次绝不轻饶。” “多谢岚儿姐姐。”她们连忙磕头谢恩。 第115章 偏锋 等岚儿走后,康福海看向她们:“随意议论主子,你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怕断了舌头。” “康公公,我们,我们再也不敢了。”她们比方才还要害怕,颤抖着肩膀。 康福海看了眼殿门,心里一阵窝火,自从出了凝珠阁,他到了瑶华苑别提多长脸,结果好日子没过多久,就比先前还要不如。 那昭贵人更是像坐上了云梯,一路扶摇。 要不是这宁常在同内务府关系匪浅,家世也好,万一又东山再起,他才不想受窝囊气。 他冷哼一声,紧紧盯着跪在地上,瘦削些的婢女:“咱家近几日总是不舒坦,小佩儿,万一咱家一时神思恍惚,在小主面前多嘴多舌了……这可如何是好呢。” 佩儿一颤,捏紧手指:“公公,佩儿,佩儿不知道……” 康福海嘴角的笑加深:“起来。” 佩儿站起身,低着头从他身边离开时听见他的嗓音:“晚上到咱家房里来。” 她身躯一颤,差点摔倒,被旁边的连翘扶了一把,两人匆匆离开。 岚儿进了门,将被子放在床上:“小主,天气越来越冷了,奴婢拿了些厚被子来。” 宁如馨没有作声,拿着雕花镜端详着眼里的红丝,嘴角的弧度带着神伤:“陛下不来也好,免得看见我这副面容,如今我自己看了都觉得恶心。” 岚儿将药端来,关切道:“小主别这样说,只不过是这段日子没有睡好而已,等喝了药,还是那个最好看的小主。” “这样多的药喝下去,一点用都没有,还说什么我的心思重,让我别乱想。” 宁如馨将镜子丢下:“一群庸医,明明就是他们查不出缘由!” “小主,奴婢看着您比前日好多了,脸色也红润了,您别气坏了自个的身子,到时候陛下来了,是要心疼的。” 宁如馨将药喝下:“心疼,可是陛下他好忙,后宫里的女人好多,他当真还记得……记得我吗?” 岚儿心疼道:“记得,陛下一定记得的,陛下不来,小主就主动去,小主每日苦苦学着做药膳,都是为了陛下,如若陛下知道了,定会动容。” 宁如馨看着窗外孤零零的树干:“岚儿,有信来吗。” “没有。” 她心中一颤,难道,难道燕哥哥生气了吗,难道他要抛弃她吗。 陛下不理她,燕阳也不回信,为什么,为什么都要这样对她。 宁如馨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湿润:“那日陛下对我冷眼,我如今再去他面前晃悠,岂不是更遭厌恶。” 外头的天沉下来,倏地飘起了细雨。 岚儿笑起来:“小主你看,老天都在帮您呢,下了雨,别的小主都在宫里坐着,只有您还惦记着陛下有没有吃好睡好,哪里还能责怪小主呢?” 她又继续道:“日久生情,陛下每日看见小主,吃着小主的东西,自然心里就有了小主。” 宁如馨眼里闪着顿悟:“日久生情。”她扬起笑:“岚儿,你比我想的长远,快,我要沐浴,将让你寻的芬香丸放进去。” “小主,那个东西不能用太多,您前日已经用过了。” “放进去,我如今本就憔悴,只能用它压一压。” 岚儿只好应答下来,看着她兴奋的样子叹了口气,小主,您就专心伺候陛下,别再同燕阳侍卫牵扯不清了。 这芬香丸,顾名思义令女子肌肤生香细腻,但只能维持短时辰。 更厉害的是可以止汗,有“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的美名。 虽然不难得,但东西长在肮脏之地,有弊端,伤身伤骨,如若用的不妥当,肌肤会迅速溃烂,并散发出恶臭。 宁如馨躺在浴桶里,看着岚儿仔细的把控份量。 香丸随着热水融化,她撩开花瓣,心情好极了:“等下就做开胃的药膳去,马上就是陛下用膳的时间了,他定会开心。” 这东西她其实并不一定要用,但她这段日子实在太有碍观瞻,只好剑走偏锋。 洗漱好,岚儿替她梳妆,见她又往脸上上了一层香粉:“小主,您还是少上些,这粉味道馥郁,将香丸的味道都盖住了。” 宁如馨却执着于盖住眼下的青色:“那丸子不能敷在脸上,我有什么办法,我不能让陛下看见我憔悴的面容。” 因为睡不好,她身上的肌肤都不如以前光滑,甚至冒出了红色小疹,这香丸救得了她身子,救不了她的脸。 她再次上了一层,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脸,又连忙抹上腮粉:“把我的口脂拿来,没有用过的那个。” “是。”岚儿不敢再阻拦。 她隐隐觉得,今日让小主去见陛下,好像错了。 太和殿。 朱定袁处理好折子,喝了口茶:“黄全。” 他诶了一声:“怎么了陛下。” “是不是下雨了。” “是,飘了细雨,陛下今日龙心大悦,连折子都看的比平日快些。” 朱定袁笑了几声:“鹤南虫灾的事有了眉目,朕高兴,对了,有没有新鲜的玩意可以送去凝珠阁,朕怕月儿觉得朕冷落了她。” 黄全陪着笑:“稀罕物件流水似的都进了凝珠阁,昨日倒是有个奇物,叫“辟寒犀”,是一色如黄金的犀角,听说可以去除寒气,放在室内温然,如有暖气袭来。” “她体寒,给她送去。”朱定袁毫不犹豫道。 黄全迟疑:“可,陛下已将此物赏给皇后娘娘。” “是吗?”朱定袁想起来,蹙眉:“罢了,皇后有孕,给就给了,你将这个东西再寻一块更大些的,送去给昭贵人。” “是。”黄全抽了抽嘴角。 小厦子在外头禀报:“陛下,宁常在求见。” 朱定袁脸上的表情淡下去:“下这么大的雨,她来干什么。” 黄全瞅了眼“细雨”:“若是陛下不想见,奴才去打发了。” “罢了,上次朕给了她冷眼,她一向柔顺,怕是心里委屈,让她进来。” “是。” 朱定袁看着她走来,后面的婢女还抱着琵琶,懒懒的开口:“下了雨,琵琶没有淋湿吗?” 第116章 埋葬 见朱定袁让她进了太和殿内殿。 宁如馨心中荡起涟漪,连笑意都越发甜了些:“臣妾带了吃食来见陛下,想着陛下听着琵琶入曲,与雨声相合,别有一番情致。” 朱定袁给面子的笑了一声。 食盒的精致糕点布在案桌上,黄全将小窗撑开,淅淅沥沥的雨声落下,龙涎香馥郁的味道渐淡。 朱定袁倚在龙纹金丝靠枕上,尝了口杏花白糕,目光幽幽然。 宁如馨坐在小凳上,十指纤纤,撩拨琵琶,她曲子柔情缱绻,一双眸子时不时看向男人。 朱定袁转着手指的扳指:“琵琶金翠羽,弦上黄莺语。” 到后面,她的曲渐渐声音暂歇,像滋生些愁思幽暗,茫茫凄凄。 他温润的眼便落在她身上:“宁常在,你心里如此委屈吗?” 宁如馨想到他之前同自己的点点滴滴,琵琶声止,眼眶迅速红了一圈:“臣妾不委屈,只是思念陛下。” “思念。”朱定袁咀嚼这两个字,轻笑一声:“微雨杏花,琵琶美人,别出心裁。” 他伸出手,身体都未动分毫:“过来。” 看着他那张神色淡然,眼眸微垂,天子气度的脸颊。 宁如馨心脏噗通直跳,将琵琶放好。 她将手放在男人的手掌中:“陛下……” 朱定袁将她揽在怀里,闻见她过于芬香的味道眉头一蹙。 宁如馨心头甜滋滋的,脸蛋也红了,期待着陛下同她亲密接触。 结果男人的手拂过她的脸颊,随即像是气笑了:“宁常在,你这是抹了多少胭脂?” 她身子一僵,看见朱定袁指尖上全是白粉:“臣妾,臣妾因为思念陛下,这几日寝食难安,才会多上了脂粉掩盖,陛下,陛下恕罪。” 宁如馨咬着唇快要落泪,朱定袁看着她不停颤抖的身子,眼里没有笑意,也没有怒气,反而暗沉沉的。 “这样说来,倒是朕的错了。”他的手指落在宁如馨的锁骨处,缓缓下滑,停在她的肋骨处。 语气里多了丝莫名:“这里是琵琶骨。” “陛,陛下。”宁如馨盯着他的眼,有些不明白。 他的嗓音轻柔:“有一道刑法,也叫弹琵琶,要将人的衣裳脱尽,用尖刀在肋骨上来回拨弹,是不是和你方才弹琵琶的手法很像?” 宁如馨瞳孔一颤,感受到他的手指滑入了衣裳里,同她肌肤相贴,鼻尖冒了冷汗。 本上了胭脂的脸都掩盖不住瞬间的苍白。 随着他的揉摸,害怕的打颤。 朱定袁哈哈笑起来:“朕开玩笑的,你怎么如此害怕。” 他掐住她的腰肢:“馨儿灵动柔美,朕自然是舍不得的。” 宁如馨的脸被他转过去,温润和煦的嗓音落在她耳畔:“朕也弹首“曲”给你听,好不好?” 他的手向下去,裙摆凌乱间微微颤动,回应他的是宁如馨越发荡漾的声音,断断续续听着如一首靡靡乐曲。 她的脸颊冒出更为艳红的色泽,那远眉紧紧拧在一起,整个人死死缠住天子的手腕。 良久,她发出一声莺啼。 朱定袁的嗓音传来:“朕的曲子,如何?” 什么曲子,分明是她的叫声。 宁如馨红着脸垂下眼,一副春意尽散的样子:“陛下好厉害,比臣妾的技艺好上千万倍。” 她哪里在太和殿同陛下如此亲密过,一时有些飘飘然,伸手扣在他腰间的金带上:“臣妾都要魂飞天外了。” 朱定袁将手指在她的衣襟上擦拭干净,露出一抹森然的笑:“你闻起来,好脏。” 宁如馨的笑意迅速凝固。 下一秒她重重跌在地上,方才还柔情似水的天子睨着她,如同看着垃圾:“滚。”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陛下!” 然而朱定袁只是站起身,走向净手的盆,一眼都不想放在她身上。 黄全从外面进来:”小主,您请回。” 她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出太和殿,推开黄全扶着她的手:“别碰我。” 黄全脸一冷,站直身:“陛下朝政繁忙,吃食也有御膳房精心伺候着,小主以后不必再累着自个儿了。” 宁如馨擦了下眼,胭脂越发斑驳,岚儿连忙拿着伞扶住她。 看着她的背影,黄全对着小夏子开口:“以后宁常在的吩咐就囫囵着听,是个没福气的。” “是。” 朱定袁站定在太和殿中,将一直密封的画轴打开。 那上面的人影,消瘦缥缈,还有他年少时一字一句写上去的山盟海誓,伴着她最喜欢的琵琶弦。 但此刻看着,朱定袁心中毫无波澜,他脑海里只剩一张妖娆的,勾人的,娇嗔的,懂他心知他意的面容。 月儿…… 哪怕宁如馨拿着琵琶站在他面前,他甚至都想不起来他当初最心爱的女人,更是让他心生厌恶。 以前的他,眼光为何如此差。 只有月儿,是如此的鲜活,如此魅惑,这才配得上他九五之尊的权势,才配站在他的身边。 “黄全。” 黄全从外面进来:“陛下。” 朱定袁将盒子丢下去:“烧了。” 这些是朱定袁一直不让触碰的东西,从登基一直锁在柜子里,只是看的时间越发少,如今居然要丢了? 黄全低下头:“是。” 朱定袁忽然笑了:“杏花糕,琵琶曲,柔美长相,朕的喜好一桩桩一件件,宁常在倒是摸得清清楚楚。” 黄全立刻跪下去:“陛下,府邸时的旧人大多赐死发配,奴才一直跟着陛下,也万万不敢同旁人多嘴多舌。” 他额头冒出了冷汗。 朱定袁擦着手指,眼眸低垂看不清神色,轻飘飘的吹了下扳指上莫须有的灰:“查。” “以前府邸里活着的人,一个能喘气的朕都不想看见,户部尚书教女有方,朕的一言一行都逃不出他们的眼。” “陛下。”黄全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了,却说不上来,喊了一声。 “肃清后宫与前朝有联系的人。” 黄全心里噗通狂跳,磕下头:“陛下,此举耗时耗力,许多当值总管都同后妃沾亲带故,怕是……” 朱定元眯起眼:“那就悄悄的,一个个的拔去,朕不喜欢后宫干政,也不喜欢那么多双眼睛,死死盯着朕。” 他黑沉的眼落在黄全身上,深处翻滚着红色的浪潮:“你,听明白了吗?” “是……” 朱定元拿起朱笔,笔起笔落,画纸上出现一株盛开的灼灼海棠,他咧开嘴,眸子里熠熠生光。 倏然割开手,鲜红的血融入笔墨。 他笑出声:“朕五日内要听见春棠宫修葺完成的消息,朕已经,等不及了,哈哈哈哈!” 黄全看着滴落下来的血迹,惊愕看向他,朱定袁如痴如醉的描绘着海棠花瓣,眼眸痴痴蒙蒙。 他张开唇,半晌出言:“奴才去催。” 陛下他,真的不一样了。 第117章 朱砂痣 岚儿紧紧扶着宁如馨:“小主,您慢些,雨都落在肩上了。” 宫道冗长,初冬的雨落在身上越发像冰碴,离瑶华苑还有一段距离。 她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栽倒在地。 宁如馨看着不远处瑶华苑的宫檐,身后是恩泽齐天的太和殿。 前方呢,只有她冷寂的居所,这雨打湿了青瓦,将颜色显得越发暗淡,就像她一样,没有阳光,散发出恶心的潮湿味道。 宁如馨忽然紧紧抓住岚儿的肩膀:“我闻起来很脏吗,很脏吗,我不是放了香丸吗,为什么,为什么陛下说我脏?” 她的声音变得尖细,指尖紧紧掐入岚儿肩膀的肌肤,岚儿忍着疼:“不,不脏,小主是沐浴完过去的,怎么会脏?” 她身上香丸的味道随着时间淡去,但小主房内都有熏香,怎么样都算不上难闻。 虽然她脸上扑的粉太重,的确味道有些奇怪,但也绝对算不上脏。 岚儿看着她浮粉,有些斑驳的脸颊,小声开口:“小主,小主的胭脂掉了,或许陛下是在提醒小主,说胭脂脏……” “胭脂脏,胭脂脏……” 宁如馨嘴中喃喃,眼里迸发出喜极而泣,松开了手:“是啊,一定是胭脂脏,陛下那样对我,抱着我,怎么可能是我脏呢。” 她愉悦的笑起来,推开岚儿:“滚开。” 伞随着岚儿的跌落,砸在地上:“小主!您淋雨了!” 宁如馨却好似听不见,任由雨落在身上,裙上,脸上。 她伸出手,脸上的胭脂同雨水混在一起,又滑到衣襟,染成难看的色泽,她擦拭的越来越快。 那张苍白疲倦的脸渐渐显现,连唇都起了皮。 哪有平日小主的样子。 岚儿惊恐的看着她,瞠目结舌,见她的脸被擦拭的越来越红,就快要破皮了,她立刻爬起来:“小主!小主你怎么了!” 宁如馨倏地顿住动作,对着她嫣然一笑:“现在胭脂是不是没有了,嗯?我漂亮吗?” 岚儿心里打着鼓,咽了口唾液:“漂亮,小主一直都漂亮。” 她再次把伞拿起来:“我们先回去,您浑身都湿透了。” “对,我一直都很漂亮,嘻嘻嘻……”宁如馨笑出声,被岚儿拖着揽着,回了瑶华苑。 —— 凝珠阁。 昭月见下了雨就懒懒的回了房。 淡淡的香在室内缭绕,衬着室内浮光的长幔,琉璃润泽的摆盏,越发矜贵雅致,想让人一探究竟,到底还有多少珍物。 昭月睡在毛绒白兽毛罗毯上,安静的闭着眸子,翻看了几页的话本子掉在了地上。 她那纤细嫩白的手,也就露在外面。 盖在身上的绸被绣着金银交错的花样,掩盖了她绰约的身姿,却盖不住她娇媚横生的芙蓉面,青丝随意散着,越发慵懒。 让人不禁恍然一声。 啊,原来这室内堆砌的琉璃宝物,只为孕育这颗最为皎洁的“明珠”。 有高挺的身影从窗翻了进来。 他脱下披风,确认自己的衣裳没有被雨水打湿,才幽幽的走到床前,钻入了被。 有人紧紧贴向了她。 手掌收着力,滑到腰侧,将她揽紧。 昭月嘤咛一声,眉头一蹙,转了个身正好缩在了男人的怀里,有微凉的温度传来,她意识逐渐回拢。 “别贴着我……”她懵懵的,带着埋怨出声,睫毛微微颤动。 “不行。”暗哑的嗓音很轻,将她搂的却越发紧,微凉的身躯催动内力,渐渐的变得温暖。 昭月舒服的哼唧一声,闻着她熟悉的味道,将头埋的更近,眼眸却依旧阖着:“也不知道换件衣服再来。” “奴才等不及……”他盯着昭月的睡颜看,忍不住凑近她的耳垂,想吻。 可怀里的人似乎明白,扭动了一下,将他的手抱在怀里,含糊嘟囔一句:“色中恶鬼……” 他哪里就是色中恶鬼了,他已经整整半天没有见到她了。 想的他浑身都疼。 赫权眸子里闪过一丝委屈,咬牙垂下头,亲吻她雪白的脖颈:“小主说奴才。” 昭月被他温热呼吸撒的痒痒的,只好睁开眼:“我说你那是天经地义,因为我是主子呀。” 一边笑一边躲开。 赫权便堵气似的舔上她的耳垂,瞧着她肌肤逐渐变粉,身子贴的她紧紧,如山一样,怎么都推不开。 昭月软了力,只好佯装投降:“好好好,你是正人君子。” 她又改口:”正人太监。” 赫权呼吸变重,眼里闪过一丝懊恼,似乎对这个词非常不爽。 迅速掩去,他揉着昭月的小手:“宁常在去了太和殿,失魂落魄的出来。” “嗯。”昭月懒懒应了一声。 “黄全拿出个盒子让小厦子烧了,今日下了雨,他们回去得快,东西还有一半。”赫权坐起来,将地上的东西递过来。 已经烧焦了一大半的画轴。 昭月伸出手想要去看。 “脏。”赫权制止她,将画轴慢慢展开。 “这是……”昭月躺在他怀里,看着面前只剩一半女子背影的画作,有些疑惑。 赫权点了点下面红色的印章:“是朱定袁还在府邸时的红印,这幅画是奴才之前同小主说过的,他喜爱的那位婢女。” 昭月笑了一声:“喜爱?怀了他的孩子都死的那样无声无息,能有多爱。” 她微挑的狐狸眼望向赫权,笑意狡黠:“他爱的,只是年少那点子纯善罢了。” 赫权将画放下,将手伸到她面前撒娇:“奴才脏了。” “……”昭月只好拿起帕子替他擦拭。 明目张胆的摩挲着她以前最爱偷看的,白净修长,骨节分明,青筋明显的手掌。 赫权的声音低哑:“白月光是他心中之伤,他放下了,那小主……” 昭月勾唇,舔了舔唇,莹润的指甲擦过他的指腹:“那我只好勉为其难的做那颗……朱砂痣了。” 秋菊:“小主,外头好像有陛下銮驾的动静!” 赫权抚摸她的脸颊,在她额头轻吻:“奴才先退下了。” 门口的动静越来越近。 昭月却对他露出妖媚的笑,手指点了点唇:“要这儿。” 黄全一声“陛下驾到”在雨声里清晰可闻。 赫权却弯起唇,琥珀色的眸子微眯,透着丝丝缕缕的欲,吻上了她红润的唇。 第118章 伤疤 朱定袁推开门,看着床上正撑起身子,还睡眼惺忪的美人儿忍不住弯起唇。 窗轻轻的摇晃几下。 他走过来的语气带着责怪:“月儿,你还病着,歇息的时候不能吹风。” 昭月却揉了下眼,对着他伸出手:“陛下万安,臣妾是觉得房里炭火足太闷了,陛下就由着月儿。” 朱定袁看了一圈地上的炭盆,的确屋内暖极了,这才嗯了一声,打消了去关窗的念头。 他牵住她的手,坐在床侧:“身上的确烫的很,朕赏给你的新狐毛毯怎么不用?” 昭月眼里有些无奈:“陛下,月儿都热的发烫了,还未到浓冬之际,这样岂不是太过娇气。” 她刚睡醒的脸上带着红,粉面桃腮,黛眉一蹙更是鲜活明媚。 这副十足烦恼的样子让朱定袁愉悦。 “朕不怕月儿娇气,朕只怕月儿不要朕的东西。” 昭月咳嗽几声,抬起手放在朱定袁额头:“陛下怎么了,说什么胡话呢?” 朱定袁竟流露出几分调笑的神色:“朕也不知道,也许是……总想让月儿高兴。” 所以什么好东西都想送到凝珠阁。 他贴着昭月,感受平静下来的情绪,下颚抵在昭月的额头:“月儿病还没好,朕不应该来吵你,可总是心里想着来同你说说话。” “是月儿不好,月儿总是生病……身子不好,不能让陛下……” 昭月嗓音越来越小,垂下了眼。 朱定袁连忙开口:“你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 他抬起昭月的小脸,温润的眼眸一如往常,却痴痴的:“朕从未对你说过以前的事情,朕也年少过,生在帝王家不可动心动情,朕一路走到现在……” 朱定袁握着她的手,嗓音沉沉:“朕走到现在,已高坐权力巅峰,朕终于可以随心所欲,保护想保护之人。” 昭月同他对视,眼里闪着水润的光泽,似乎感动的无法自拔:“陛下……臣妾能够遇到您,已是有幸,只要陪伴陛下身边,别的什么也不求。” “就是因为这样朕才更怜惜你,不求朕来,也不求位分。”朱定袁想吻上她的唇。 昭月忽然咳嗽几声,脸色越加红。 因为她瞥见,窗子动了一下,赫权他,居然还在偷听! 朱定袁没有吻下去,紧张的开口:“怎么了,怎么咳得这样难受,是不是加重了?” 昭月孩子气的一笑:“不是……臣妾被陛下的话说的害臊,一时呛住了。” 她看着握住自己的手掌,有些冰,昭月将他的手翻过来,看着伤口皱眉:“陛下……您的手……” “没事,不小心划伤了。” 朱定袁瞧着她关切的眼神,忍不住将袖子拉的更下,让她看见手臂内侧一道更为大的伤疤。 “这里……”昭月看着那道已经结疤,色泽很浅,但很长的疤,眼眶一红,迅速蒙上一层水雾。 “都说陛下是天子,千金之躯,旁人只看见陛下金昭玉粹的天家威仪,却看不见陛下伏案灯影下受得苦楚。” 昭月的眼泪落在朱定袁的肌肤上。 他一时怔然,随即眼中闪着汹涌的浪潮,将昭月搂住,声音竟有些发颤。 “你……月儿……月儿……” 他的苦楚谁能懂,太后,先帝,还是后宫的女人。 他一步一步爬上这个位置,靠的根本不是什么运气。 只有她能懂,只有她! “朕错了,朕不应该吓到月儿,朕错了。” “陛下不是错在这儿,是错在不顾及自己身子。”昭月看着他的脸。 嗓音带上狠戾:“陛下的身躯是万民之望,定是黄总管不当心伺候,月儿要狠狠罚他!” 她娇媚的脸发起火来,是夺目的骄横,却鼻尖眼瞳红润,添上了几分可爱,让人害怕不起来。 朱定袁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也不出声。 昭月瞥了他一眼,扯了扯他的袖子:“陛下怎么不说话。” “朕要听如何罚他?” “陛,陛下……”昭月气恼,咬着唇:“臣妾哪敢罚黄总管。” “哈哈哈哈哈。”朱定袁笑起来,将袖子拉下:“早已经不疼了,男儿身上有几道伤疤很正常,但是月儿心疼朕的样子。” 他俯下脸:“朕分外喜欢。” 昭月撇了撇唇:“是,陛下是英雄,是枭雄,自然不怕伤疤多。” “好好好,朕答应月儿,以后一定顾及身子,好不好?” 他擦去昭月脸上的泪珠,越发感叹她的容貌之娇丽,什么是真正的梨花带雨,什么才是如珠如宝。 昭月压低嗓音:“陛下本就比臣妾大许多,要是还不顾及身子。” 她哼一声。 “就什么?” 她狐狸眸娇滴滴一转,凑近他:“月儿可不想变成……寡妇。” “胡闹。” 朱定袁皱眉,脸色严肃,见她委屈了只好道:“又看了些什么话本子,也就朕惯着你,否则这是诅咒朕不长寿,真以为朕不敢罚你。” 昭月假装害怕的颤抖一下,眼眸却弯弯的:“是,那陛下就罚臣妾永伴左右,陛下也万岁万岁万万岁,好不好?” 朱定袁点了点她的额头:“以后若是有了孩子,定不能像你。” 窗再次动了几下。 昭月打了几个喷嚏,眉眼困倦。 “朕都忘了时辰,等会再请太医来瞧瞧,这几日朕忙,生辰宴也临近,月儿得把身子养好,到时漂漂亮亮的出席。” 昭月点头:“外面雨停了吗,月儿在同陛下说说话,阿嚏。” “朕还有公务。”朱定袁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发:“月儿的香囊朕日日戴着,朕夜夜挂心着你,所以月儿得养好身子。” 昭月这才垂眸:“好,陛下也要注意龙体,别再受伤了。” 朱定袁出来,抬起手腕看着伤痕,眼里带着暖意。 黄全:“陛下,皇后娘娘请您过去用晚膳呢。” “嗯。” “摆驾凤仪宫!” 昭月等门口没了动静,轻咳一声瞥了眼窗。 掀开被子,嗓音有些心虚:“不知道桃溪好些没有,秋菊呀,我同你一起去看看。” 她的手还未推开门,身后的影极快笼罩住她。 赫权那暗哑的嗓音,灼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耳廓:“陛下是英雄,是枭雄?” 第119章 攀比 完蛋。 一阵天旋地转,昭月再次回到了床上。 看着俯身压着她的男人,她露出谄媚的笑:“什么呀,没有听懂诶。” 赫权眯眼,她穿着裙,虽不是寝衣,但也沾染了龙涎香的味道,一点点渗在他的鼻尖。 目光越发幽沉。 “臣妾常伴左右,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只有月儿看得见朕的苦楚。” “……”昭月连忙捂住他的唇:“我,我哪里说了这句话。” 赫权的眼紧紧盯着她,慢慢的眼角垂了下去,睫毛轻颤,连总是带着笑意的唇角也落了下来。 昭月立马伸出手勾住他的脖,整个人凑到他怀里主动贴近:“都是瞎说的,都是瞎说的。” 赫权的下巴抵在她肩颈,嗓音闷闷的:“奴才知道,但是奴才还是委屈。” 本来他出去后就要离开,偏生走不动道,就趴着听完这些话,急的心窝子酸疼。 昭月被他搂紧,翻了个身子。 直接坐在了他身上,有些发懵。 “奴才也有。” “有什么?”昭月没听明白,低头看着他。 赫权抿紧唇,疏冷,俊美的脸颊极速变得羞红,似乎很难以启齿,将衣襟扯开一些。 露出了他的锁骨。 “也有伤。” “你受伤了?” 昭月脸色一变,连忙去扯他的衣裳,等她瞧见赫权露出的胸膛,动作一顿,把衣服重新拉回去:“你,你不让我看你身子,还是你自己来。” 她关切的注视他:“严重吗,要不要太医来看看。” “……” 赫权将她的手重新拉回来,放在胸口,偏过脸低低的开口:“疼……” 昭月听他说疼,心下又着急起来:“我只是看看,定不会碰你。” 可当他的上衣全部落下。 不瘦弱,不病态,是极具男人魅力的宽肩劲腰,肌肉紧实腹肌鲜明,甚至有如人鱼般流畅的线条隐于下腹。 除了上次沐浴时瞧见的一瞬背影,这还是昭月第一次看清他的身躯。 她脸上迅速发烫。 太监,也能这样吗。 他面前无一丝伤疤,只有肌肉的“沟壑”,因为紧张,他微微颤抖。 就像她欺负他了似的,脸比平日更为殷红,那份疏冷悄无声息的融化,只剩下他不曾表露的如此明显的“羞涩”。 昭月咽了口唾液,觉得热极了:“你,你这不是很好吗,哪里有伤。” 忍着抚摸他的冲动,要从他身上下去。 赫权猛的抓住她的手腕,“小主,小主还没检查呢。” 他居然拉着她的手,放在了他的胸口上! 昭月温热的手掌覆上,他急促的喘息一声,额头滚了汗,却像是和朱定袁攀比一样:“奴才身上的伤,小主摸一摸就知道了。” 原来不是受伤了。 是要她看他的伤疤啊。 昭月忍住笑,装作不明白的问:“摸了就知道什么了?” “知道谁才是英雄。” 赫权低沉着嗓音,将她扯的扑到自己胸膛上,眸里散着黑色,危险的雾光,压着她的手指缓缓抚摸。 一寸。 又往下一寸。 他的呼吸从舒缓到急促,从平和到紊乱,与她近在咫尺。 她重一分,滑到了腰侧,他便闷哼一声,身体轻颤,似乎受不了,又似乎愉悦,任由她好奇而新鲜的钻研“他”的每一分。 昭月脸上的红晕渐渐散去,狐狸眼亮起来,唇角的笑意渐渐越来越深。 她扒开赫权的手。 手掌停在/胸口,捏了捏。 赫权一僵:”小……小主……” “虽然你不是普通太监,但你真的没用什么秘药吗,硬邦邦的。” 她戳了戳。 赫权抬眸盯着她玩味的眼:“小……” “嗯?”昭月的指腹/擦/过他胸/膛/那/挺/起来的/一处。 “嗯……” 赫权颤抖几下,眼睑红的要滴血,却没有反抗,只咬紧牙:“别撩拨奴才……” 昭月只露出狐狸笑:“是你让我摸的。” 她摸得快了些,从腰侧到面前,又回到腰侧,指尖忽然碰到了什么,昭月眉头一蹙。 “趴过去。” 赫权乖乖的翻了身子。 昭月掀开他背后的衣,整个背部出现在她面前,以及大大小小,或深或浅的伤疤。 将他白净的肌肤变得狰狞。 有一些已经很浅了,可还是覆盖上更多的伤,就好像,他一直在受伤。 昭月的眼泪迅速涌出来,她立刻擦去,轻轻的将手指抚在上面:“疼吗。” 赫权的嗓音轻柔:“不疼,小主怕吗。” “是不是很难看?”他语气多了丝笑意。 “你不愿意让我看你的身子,就是因为这个吗。” 赫权没有回应,良久才言:“赫权不是金玉堆里的公子哥,不是什么有着尊贵身份蛰伏在宫里的某位王爷,只是奴才。” 他偏头,嗓音染上自苦:“小主,你会失望吗,会不屑吗。“ 赫权撑起身子,同她对视:“奴才,居然敢肖想主子。” 昭月瞧着他悲伤的瞳仁。 眼泪还是落了下来:“你在说什么啊,你当然是奴才了,你是我的小权子嘛……” 她抱住赫权,指腹轻轻抚着他的伤疤:“如果你没有遇见我,你做完你想做的事情,你会去哪儿。” 赫权搂着她,轻轻的开口:“死。” “你若是做了最厉害的太监呢?” 赫权伸出手擦拭她的泪,露出笑:“只有这一个结局。” 昭月的脸贴着他的手掌:“那现在呢?” 赫权眼里荡起一抹光泽,琥珀色的眼如剥开云雾:“同小主一起。” 他笑意越发柔情:“奴才说了,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奴才的命,早已是小主的了。” 昭月的脸再次红了起来:“那就是,你不会有死这个念头了。” “奴才死了,小主怎么办?”他拉起昭月的手,放在心口:“我的昭昭怎么办?” “那你还,还骗我眼泪。”昭月吸了吸鼻子:“这才几个伤疤,一点也不硬汉!” “硬汉?”赫权思索:“奴才再去多找些人打架。” 昭月连忙捂住他的唇:“打打杀杀,你是莽夫吗。” 她眼里依旧掩不住心疼:“我不知你的身世,等你想说了我再听,我也知道前路不好走,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能以命相搏。” 昭月吻了下他的唇:“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 “奴才遵命。”赫权贴紧她:“现在……谁才是英雄?” “……”昭月投降:“你,你你你,你是天下最厉害的英雄,枭雄,身上的伤疤全是你男人的印记!” 赫权满意的低低笑出声。 昭月回想着每次“侍寝”时,抱着的人背上有没有伤疤,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细节。 她眸子一暗,迅速掩去,忽然伸出手去扯他的裤:“反正都看到这儿了,我再继续瞧瞧!” 赫权脸色骤然一变,捏紧腰带:“昭昭!不行,实在不堪入目!“ 第120章 气度 昭月看着他落荒而逃,险些在门槛绊了一跤的背影,噗嗤笑出声。 秋菊进来:”小主,您笑什么呢?” 昭月轻咳一声:“桃溪好些了吗?” “喂了药,烧已经退了,就是人还没有力气。” 昭月点头,见她去拿新被褥:“怎么了?” 秋菊老实的开口:“权总管交代的,若是陛下来了,小主的床铺就得重新换一次。” 昭月闷哼了一声:“就知道使唤我的丫头。” “小主,是权总管去做晚膳了,说是学了新的菜式。” 秋菊帮他一嘴,乖巧的去铺床。 昭月:“我去看一眼桃溪,铺完你去忙你的。” “是。” 秋菊铺好床,摸了摸觉得有些冷,便将柜子里厚实的狐毛毯拿了出来。 满意的点了点头,小主这下不会冷了。 退出了房间。 —— 雨砸在宫道的石子路上,声势渐小,渐渐停歇。 黄全让小厦子收了伞,擦了把额头的雨滴:“陛下,雨停了。” 因为下了雨,耽误的活现在得加紧做完,奴才们沿着宫墙低头前行,步履匆匆。 看见陛下的銮轿后,都跪了下去,其中一个年纪小的脸色难看,忽然倒在了黄全面前。 銮轿一停。 那领头的太监立马磕头:“陛下恕罪,这小奴才怕是受不住辛者库的苦活,装晕躲懒呢!还不快拖下去!” 黄全看向轿:“陛下,是个小太监晕了,没什么大事。” 朱定袁却挑开帘,眼神落在那晕倒的太监身上:“还未到凤仪宫。” “是,雨天路滑,走的慢了些。”黄全回答:“还不快拉下去,要是真倒在了陛下銮驾前,五个脑袋也不够斩的!” 那领头太监连忙点头,让两个人去拖拽。 朱定袁的嗓音从高处传下来,波澜不惊:“不用脑袋,这路是用脚走的。” 黄全一怔:“陛下?” 朱定袁松开帘,温润的面颊隐于轿中:“别让血染红了去凝珠阁的路。” “是……”黄全看了眼那年纪不大的小太监,呼吸起伏:“拉入慎刑司,砍掉双腿。” 小厦子目露惊愕,低下了脑袋。 陛下这是,怎么了? 这个问题也盘旋在黄全脑海。 他听着随着走动,銮轿上的珠帘摇晃碰撞,而发出阵阵脆音。 背弯的更低了。 —— 凤仪宫。 “陛下来了吗?”皇后要站起身去门口看,被寻秋扶住。 “娘娘,雨刚停,定是在路上了,您注意身子。” “陛下从凝珠阁过来的。”皇后坐到榻上,嘴角的笑意发冷。 寻秋:“是……” “本宫怀了龙嗣,也不见陛下多在意,她日日缩在凝珠阁,都能勾的陛下去见她。” 寻秋看着她面上的难过,连忙开口:“娘娘,陛下政务繁忙,也就偶尔去凝珠阁那儿坐坐,宠幸的全都是旁人呀。” 她端着热水奉上:“陛下宠爱谁就会留在谁房中,昭贵人有日子没侍寝了,娘娘不必挂怀。” “是吗。”皇后喝了口水,眼里有些迷茫。 如果陛下喜爱她,却是因为顾及她的身子,才没有随意对待呢。 就像,视若珍宝,连看着都不忍心亵渎,触碰。 不,不对。 她极快的否决自己,男人的爱同床笫如何分开,朱定袁那样的性子,如何能爱上人。 他爱的是权利,是王位。 否则也不会娶她,不会抛弃年少情深之人。 她笑意重新显露,将水放在桌上:“叫蕊心过来伺候。” 寻秋:“娘娘……陛下来见您,您何必叫上蕊心呢?” 皇后笑了一声:“本宫身子重,也不能伺候陛下,去叫。” “是。” 朱定袁进来,皇后看着他净手:“臣妾让人为陛下做了膳食,都是新鲜时令的。” 蕊心从门口进来,穿着浅藕色的加绒裙,越发亲嫩,那头上戴的素簪也是花了心思打扮过的。 “奴婢给陛下请安。”她瞧了眼皇后的眼色,拿了帕子到朱定袁身边,双手举着。 朱定袁淡淡嗯了一声,将手在帕子上擦拭几下。 “皇后如今口味变了,这菜看着清淡。”他坐下来:“喜酸还是喜辣?” 皇后见他直接坐下,有些失望坐到他身侧,蕊心乖顺的站在朱定袁身边布菜。 “臣妾倒是都喜爱,只是吃不得油荤。” 朱定元尝了口菜,这才抬眼看她:“嗯,看着气色不错,也清爽。” “不知高贵妃生辰宴筹办的如何了,芳妃说高贵妃一应不许她插手,但总归也得看过流程,不如还是臣妾……” “高贵妃又不是刚进宫,她愿意自己做就由着她去。” 朱定袁蹙眉,目光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孕中少思,别伤了朕的龙嗣……” 皇后笑意一僵,捏着筷子的手指发紧:“臣妾会安心养胎的。” 她不死心的瞧着自己最爱的男人:“对了,臣妾听闻昭贵人呛了风,等下送些补品去,她身子太弱,得养的强健些才好。” 朱定袁放下筷子,眼深沉暗:“皇后,朕宠爱谁你就巴巴的过去送礼,还真的朕贴心的好妻子。” “陛下……” “朕这几日宠爱的可不只有昭贵人,你怎么只给她送礼,莫不是要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上,让那些妃子日日盯着,盘算着。” 朱定袁嗓音隐隐压迫:“知道朕修葺春棠宫,不高兴是吗?” 皇后嘴唇一颤,瞳仁射出惊愕,立刻跪了下去,蕊心也连忙把脑袋磕在地上。 “陛下,您宠爱昭贵人,宠爱别的妃子,臣妾从未有过怨言,臣妾如今有了龙嗣,心也格外软些,只不过是关心下后宫的姐妹。”她的眼泪流出来。 朱定袁睨着她,许久伸出手:“是朕多疑了。” 她站起身,步子有些不稳,寻秋连忙扶着她重新坐下。 “陛下,臣妾身子不好,本如残灯将熄,上天却赐予了我孩子,这是菩萨赐予的礼物,臣妾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会想着害人呢?” 朱定袁伸出手抚摸她的肚子:“你是皇后,要有皇后的气度,朕记得令嫔喜欢你那幅醉燕戏草图,你等会也赏给她。” “还有孟答应,她爱看词,你就将上次朕放在你的青石雕砚台送去。” 皇后的笑意发苦:“……是,她们伺候陛下尽心,臣妾等会差人一一送去。” 说完眼前有些发晕:“臣妾身子不适,陛下恕罪,想先去歇息。” 朱定袁挑眉,喝着蕊心递来的茶:“去。” 第121章 画画 用完膳,停歇的雨又下了下来。 寻秋立在旁边开口:“陛下,娘娘说若是陛下不急着回太和殿,可在凤仪宫歇下,让蕊官女子伺候。” 朱定袁拿着蕊心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唇:“嗯。” 他站起身,目光漫不经心:“去把身上这件换了,看着像个婢子。” 蕊心垂着头:“是。” 凤仪宫东暖阁。 朱定袁拿起桌上的画,是名家的美人候君图,那美人倚在门上温柔的抚摸着小腹。 他目光暖下来,手指轻轻摩挲着画作。 如若是月儿怀了孩子,该多好。 他不会让任何一个人,伤害到月儿,他要给月儿最好的宝物,最浪漫的誓言:“黄全。” 黄全从外面走进来:“陛下。” “让你去寻的东珠,有消息了吗?” “陛下,东珠问世,星辰之光,千年难孕一颗,是乌木部落的珍宝,前去寻找的朝钰大人还未传来消息。” “尽快。” 朱定袁想着昭月的生辰,嘴唇笑意加深。 黄全应答一声:“蕊官女子来了,奴才先退下了。” 门咯吱关上。 雨声在外纷杂,缥缈落下,日光已经昏沉,从窗斜斜照进来,带着傍晚雨水的潮气。 朱定袁放下画,转过身子面对门口有些发抖,娇小的女子。 “过来。” 蕊心换了件靛青色的裙,头上的簪子没有换,在他沉压的目光下走近。 朱定袁的眼,淡淡落下来。 “皇后留你养花,你可有尽心。” “回,回陛下,奴婢为了生辰宴,自……自然尽心。” 朱定袁轻笑一声:“什么花,嗯?说给朕听听。” 他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细腻的肌肤。 蕊心看着他温润的脸颊,脸蛋渐渐晕红:“有……有素冠荷、天春兰花、金沙玫……” 朱定袁的手指落在她的脖颈处,那儿跳动的脉络起伏。 他手指轻轻收紧。 蕊心眉头一蹙:“陛……陛下……” 朱定袁松开手,滑到她的背脊:“上次的墨,擦干净了吗?” 他离得很近,龙涎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蕊心心跳一慢,还未来得及心动,就被他的话刺的白了脸色。 上次。 她的背后,写的“贱婢”两字。 她身体微微颤抖。 朱定袁揽着她的腰,欣赏她从红到白的脸色,手掌抚摸着。 “怎么不说话,不喜欢朕的字吗?” 他问:“朕的身上,除了龙涎香,还能闻见什么?” 蕊心咽了口唾液,看见他佩戴的香囊,小声道:“海棠香。” “哈哈哈。”朱定袁愉悦的笑起来:“朕喜欢花,也喜欢美人。” 蕊心抬眸看着他。 “朕赏赐了令嫔,孟答应,你呢,想要什么?” 他的嗓音低下来,如同蛊惑,令蕊心眼神闪烁。 她心底滋生出欣喜,面上也就压不住,却低下头:“奴婢只是一个官女子,出身卑贱,陛下赏什么奴婢都喜欢。” “出身卑贱。”朱定袁凑近她的脸:“只要朕喜欢,那些都算什么?” 蕊心心神荡漾,脸色再次覆上红晕,想去吻近在咫尺的唇。 朱定袁却往后退了一步,勾唇:“皇后让你伺候朕,怎么……赏赐还未要,就急不可耐了。” “告诉朕,想要什么。” 他的眉眼在光下,温雅如墨。 蕊心跪下去,咬着唇:“奴婢,奴婢不想做官女子,想成为陛下的女人。” 而不是这样,奴婢不是奴婢,主子不是主子。 她要做,真正的小主。 朱定袁看着她的脸,原先的天真可爱,已经渐渐开始消弭了。 他愉悦的低笑:“朕满足你。” “朕封你为常在,好不好?” 蕊心仰头,圆眼流露出喜悦,遍布她的全身:“谢,谢陛下。” 朱定袁拿起桌上的毛笔。 “那现在,你该如何……答谢朕呢?” 她红着脸,将手放在朱定袁的腰间玉带上。 朱定袁却用笔将她的手推开,似非似笑:“为什么花总是用来比喻女子呢。” 他拿着毛笔,上好的羊毫,落在蕊心的脸上,一路滑到脖间。 她动了动,觉得有些痒,却强忍着。 “脱。” 朱定袁的语气冷冽。 蕊心嘴唇动了动,将衣裙褪下,又要跪下去,却被他制止:“别动。” “陛,陛下……” 她觉得屈辱极了,捏紧手,闭上了眼。 “睁开。” 毛笔沾满了墨,冰凉的触感令她禁不住一直颤抖,朱定袁看着歪了的花枝,拧紧眉:“朕让你别动。” “朕在描绘,最为美丽的花朵。” 蕊心看向他的脸,神情认真而虔诚,仿佛笔下真的是画卷。 她抑制想泄出的声,眼角迅速湿透。 朱定袁忽然一巴掌扇到她的脸上,眉眼跳动:“朕说了,别动!” 她白皙的脸颊迅速红透,咬紧唇齿的软肉:“是……” 可是她如何能不动,那软绵的笔,冰冷的墨汁,让她又害怕,又颤栗。 朱定元看着被他打红的脸颊,目露兴奋:“多漂亮的颜色,多漂亮的颜色,就用它,为花瓣上色!” 一声比一声大的惨叫,从殿内透出来。 连不远处的小厦子都能听见。 黄全挥了挥手,他们退的更远了些,他从袖子里拿出帕子,险些掉在了地上。 好不容易拿稳,颤抖着抹着额头的冷汗。 蕊心跌在地上,眼神空洞,这一次她的身上,没有墨。 那红色的掌痕,成了花瓣的色。 她的身体,成了画布。 而她的最后一丝尊严,在朱定袁将笔丢在地上,对着她嗤笑道。 “朕乏了,想瞧瞧……露珠沾花,花欲羞是什么场景。” 随着她捏住笔柄的那一刻。 一起烟消云散了。 …… 朱定袁推开门,神色淡然,擦拭着手中的墨。 黄全:“陛下。” 他看见男人红肿的掌心:“怎么回事,奴才去请太医。” “无妨。” 朱定袁将帕子丢到他怀里:“回养心殿。” —— 寻秋从外面进来:“娘娘,陛下走了。” “走了?”皇后有些诧异:“不是让蕊心伺候吗?” “陛下只待了一个时辰。” 她揉了揉眉心:“那坐胎药也不必喝了,让她回房歇着。” 寻秋:“但是陛下给了常在的位分。” “常在?”皇后眼眸一动:“那就是,陛下还是中意她的。“ “想必是的。” 她笑意加深,什么昭贵人,宁常在,瞧啊,陛下就是会喜新厌旧,什么盛宠,什么只爱一人。 根本不可能! 第122章 哄好 瑶华苑。 天色已经亮了许久,屋内却只有几盏微末的烛火,窗子紧闭,盆里的炭也黑沉沉的,弥散出灰沫味。 岚儿在门口踌躇许久,推开了门。 “小主,您已经闷在房里两天了,东西也不吃,别吓奴婢了好不好?”岚儿把做好的吃食放在桌子上。 她把窗子打开,日光照进来。 床上的宁如馨发出一声刺耳的叫:“滚,滚出去!把窗关上!” 她的身影在床幔后模糊不清,只有一只手伸出来死死揪住帘。 岚儿连忙奔过去握住她的手:“小主!别怕,是奴婢,是奴婢!” “滚出去,我说滚出去!” 宁如馨的指甲很长,刮得岚儿手心钻疼。 岚儿一把掀开帘,忍着疼:“小主!您要躲到什么时候,您到底怎么了?奴婢今日去内务府找副总管,结果昨日他就被革职了!” “小主!您是尚书大人的嫡女,您进宫是为了什么?陛下只是随意一句话就把您打倒了吗?” 岚儿流着眼泪,一字一句,将宁如馨混沌不清的意识唤醒。 她抬起一张惨白的脸,如没了生机的绿莲:“什么,宋奎他被革职了?” 下一秒她又蹙眉,眼眸蒙上水雾:“可是陛下让我滚,还说我脏,岚儿,我真的好难过,好难过” 岚儿握住她的手,眼神关切:“小主,陛下有说不见你吗,有降您的位份吗,您的绿头牌还在敬事房里好好的,何苦自己吓自己呢?” 宁如馨眼睛迸发出光亮:“是啊,是啊陛下那日还” 她忽然露出一抹甜蜜的笑,终于慢慢松开了手。 “可是宋奎为什么会忽然被革职呢?”宁如馨眼眸一沉:“那办好的事情会不会出现意外。” “副总管留了信,只说会帮小主做好最后的事,这次除了他,宫中许多官职都有了变动,就连太医院也罢免了几位太医。” 岚儿有些不安:“小主,奴婢觉得不太对劲。” 宁如馨抿唇:“什么不对劲的,又不是只有同我们有关系的人被革职。” 岚儿止住话头:“小主,奴婢扶你起来洗漱。” “皇后闭门养胎,免了请安,但这个规矩还在,明日得去高贵妃宫里。” 宁如馨疲惫的嗯了一声,起身时看了眼窗外的枝头。 岚儿知道她在想什么,劝慰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见她激动的声音:“快,快去把信拿来。” 她心里叹了口气,把小雀脚上捆着的信拿来。 宁如馨看完后,眼眶越发红:“快,我要沐浴。” “小主,你已经是陛下的妃子了,不能……” “岚儿。”宁如馨抬起眼,眼中浮现不满:“你是我的贴身奴婢,也是家生奴才,但要注意分寸,别失了体统。” 岚儿垂下头:“奴婢去备水。” “把后院的偏门打开。” “是。” 岚儿退出房间,佩儿过来:“岚姐姐,小主肯用膳了吗?” “嗯,你把这些脏衣裳拿下去,等会再拿些花瓣过来。” “是。” 岚儿见她走后,才悄声去往后院。 宁如馨躺在浴桶中,温暖的水将她包裹,一直紧拧的神经松懈几分,伸出手看着不复以前细嫩的肌肤:“岚儿。” “奴婢在。”她舀了一勺热水加进去。 “我一直失眠,会不会宫里的太医根本没用,你说我能否拜托父亲,安排外头的医师瞧瞧。” “小主,怕是要求了陛下才行,不然人怎么进来。” 宁如馨叹了口气:“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就算是抹再好的香,怕也是无济于事。” “不会的小主,太医都说了,您只是忧思多虑,心神不宁,只要您心情好了,一切都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 宁如馨闭上眸子。 可她总有莫名的恐慌,全都是那夜夜不停萦绕在耳边的婴啼。 只要有了龙嗣,自然什么都好了! 佩儿将花瓣碗抱着,忽然看见一道身影朝小主的寝殿而去,身量高,不像女子。 她心里咯噔一下,擦了下眼,连忙跟上去。 正巧岚儿推开门:“怎么拿了那么久。” 佩儿瞥了眼她身后,什么也看不清,她把花瓣递上去:“奴婢洗衣裳,一时耽误了。” “下去。” 门再次关上。 佩儿皱眉,心里有些疑惑。 明明有个人影过来,大白天的,她真眼花了吗。 岚儿将花瓣放在桌上,低着头:“小主洗完叫奴婢就行。” 她走后,宁如馨睁开眼,手指轻拨水面,嗓音轻轻的。 但其中的委屈清晰可闻:“燕哥哥,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 燕阳站在屏风后,背对着她,语气有些冷:“你在信上写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当然是真的,上次是我太过分,馨儿错了,可是见不到你,馨儿真的很难过,如今在宫里,我还能信任谁?” 宁如馨流着泪:“馨儿一直都只有你,只有你。” 燕阳袖子里的手攥紧,又松开。 听着她哭泣的声音,良久拿上花瓣,走到她跟前:“馨儿。” 他的嗓音有些哑然,将花瓣洒在她浴桶当中。 燕阳半蹲下来,看着她的脸:“我说过,只要你爱着我一日,我就会保护你一辈子。” 他伸出手抚摸她的脸:“你告诉我,你真的只爱我吗,没有爱上陛下,你从始至终,就是在同他演戏。” 宁如馨看着他的眼,露出一抹笑容与恰到好处的羞怯:“我……我当然只爱你,我怎么会爱上陛下呢?” 而她的手指,却在水下狠狠的掐着腕。 面上的笑愈发甜。 燕阳眼底的不安散去,吻上她的脸颊,语气有些喜极而泣:“我就知道,馨儿只爱我,不会被这些虚无的荣华迷了眼,你一直都是那个柔婉灵动的馨儿。” 宁如馨眼眸闪过一丝不自在,开口问:“馨儿现在是不是很丑,燕哥哥见了……是不是觉得很脏……” “不会,你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就是我最爱的馨儿。”燕阳捧着她的脸颊,亲吻的越发温柔。 宁如馨圈住他的脖颈。 她还是那个宁如馨,一切并没有变,她想得到的,一定能得到! 她勾唇,热情的回吻。 第123章 见面 凤仪宫。 “娘娘,您看。”寻秋把簿子递给她。 皇后有些讶异,随即渐渐皱紧眉,连声音都大了些:“这个人,是本宫旁系三代南宫氏姑母的弟弟的孩子,一个微末的闲职,被革了?” 寻秋嗯了一声,又放了本:“还有这些。” 皇后觉得头晕,伸出手扶住额:“陛下这是怎么了,是上次本宫管的太多,他生气了吗?” 她又有些委屈:“那些东西本宫都送去了呀。” 寻秋:“陛下只是换走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想必是想杜绝后宫与前朝攀连的风气。” “娘娘放心,并没有动到我们的人。” 皇后这才叹了口气:“陛下现在要做什么本宫根本猜不透,罢了,让他们都把尾巴夹住了,如果被发现,也不能攀扯本宫,否则……” “奴婢明白。” “明日她们要去贵妃宫里请安是吗?” “是。” 皇后将簿子丢开,嘴唇浮出冷笑:“生辰宴……本宫真是期待极了。” —— 凝珠阁。 赫权看着怀里紧紧抱着他的昭月,脸色有些红:“小主,奴才抱您回自己房里。” 昭月死死缠住他,手捏了捏他的胸口:“不要。” “桃溪已经痊愈了,她万一等下发现小主不在房里。” 赫权哄着她,眼里却是笑意与纵容:“小主的床,怕是成了冷榻,奴才把床让给小主可以了。” 她哪里是非要睡这个床,而是想“黏”着他。 昭月哼了一声,抬头不满:“抱着你睡舒服,横竖是我的奴才,为什么不能抱?” 她撑起身子,看着严严实实穿着的赫权,叹了口气:“连衣服也不让扒。” 赫权咳嗽起来:“奴才的衣裳怎么了。” 昭月想着那日他的手感,手指落在他的衣襟上,滑到胸口,对着那处绕圈,嗓音暗下去:“比起美男,自然是什么都不穿的,更加好看咯。” 赫权身子一僵,喘息一声。 握住她作乱的手腕:“小主。” 他有些无奈:“胆子越发大。” 昭月笑着同他做了个鬼脸:“你胆子越发小。” 以前她害羞,赫权勾着她。 现在她胆子大了,他就一副别扭羞涩的样子。 昭月觉得有意思极了:“美人,你是哪个宫里的,本小主看上你了,要强抢去做夫人!” 赫权睫毛一颤:“不要啊小主,奴才好害怕。” “叫呀,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昭月骑坐在他身上,假装俯身去亲他,和赫权笑着躲,却根本没用力阻挡。 被她一口咬在脖子上,赫权闭上眼:“啊……那奴才只好从了。” 昭月趴在他身上,疑惑的揉了揉他的脸:“你怎么从的那么快,也太随便了。” 赫权不出声,依旧闭着眼睛。 “装哑巴。”昭月又戳了戳他的脸。 赫权倏地睁开眸子,眼中滚着笑,将她不费吹灰之力的压在身下,也在她雪白的脖上轻咬一口。 暗哑的嗓音带着狡黠:“擒贼先擒王,现在小主是压寨夫人了。” “你!” 昭月小脸迅速覆上红:“你使诈。” 赫权吻上她的唇:“这叫……兵不厌诈。” 等赫权抱着她回房,昭月的脸埋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她脑子里还是晕晕乎乎的。 被亲晕的。 刚进房里。 桃溪正巧进来,咳嗽了几声,还带着病愈的虚弱:“小主怎么了?” 昭月睁开眼,拍了拍赫权的肩膀,他将她放下:“突然脚软。” 昭月嗯了一声:“气虚。” 桃溪点头,到昭月面前撒娇:“小主,奴婢病了两日,你有没有吃好睡好。” 昭月摸了摸她的额头:“当然……有啦,你呀,到底怎么弄得,突然发了高热,秋菊说你那天裙子上全是水。” 桃溪不好意思的露出笑:“奴婢以为小主……总之小主回来就好。” 见主子没被小权子拐走,她高兴极了:“是打水的时候不小心弄的,奴婢没事。” 昭月狐疑的看着她,捏了捏她的脸:“以后小心点。” 赫权立在旁边,低低咳嗽一声。 桃溪神色一正:“奴婢先去忙了。” 昭月看着她飞快溜走的背影,回头蹙眉:“你吓她做什么。” 赫权坐到她旁边,将脸凑来:“捏捏。” “……” —— 御花园。 朱定袁看着湖里的鱼,目光沉静。 黄全:“陛下,端泽王到了。” 朱靖走几步,咳嗽三声:“臣弟来迟了。” “坐。”朱定袁的目光收回。 “听说你府中有个宜景轩,有许多奇花异草,朕的御花园比起你的,如何?” 朱靖浅笑:“臣弟那些野花杂草,怎么同御花园里的花相较。” 朱定袁笑了几声:“朕觉得你上次说的很好,近段日子发觉了许多有真才实学的人,鹤南的虫灾有了改善。” “臣弟说的大臣们都能想到,是陛下贤明广纳贤士,拯救了百姓,臣弟不敢居功。” 他的笑意有些不好意思,又捂住嘴重重咳嗽起来。 朱定袁眼里有些关切:“怎么越来越严重了,是不是宫中夜里太冷,朕再让人给你送些炭去。” “臣弟一到冬日就这样,咳嗽不止。” “朕如今只有你一个手足兄弟,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臣弟知晓。”朱定袁接过他递来的茶水。 “陛下看着也有些疲惫。” 朱定袁揉了揉眉心:“昨晚批折子熬了夜,对了,朕跟你说的高贵妃表妹的事情,她今日就进宫了,你想不想先见见?” “臣弟……”朱靖将茶水一口饮尽:“想。” “哈哈哈哈。”朱定袁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朕就说嘛,哪有不爱美人,不想娶妻生子的男人呢。” “朕已经让人接她过来了,你们就在御花园里说说话。” 朱靖站起来:“陛下要走吗,咳咳咳……” 朱定袁佯装严肃:“朕在这儿,你们还敢说话吗。” “臣弟……咳咳……有些紧张。” “男子汉,怎么还同小时候一样。”朱定袁眼里闪着暖意,将黄全手里的大氅拿过来:“披着,朕先走了。” 朱靖接过:“陛下慢走,咳咳咳……” 将大氅披在身上,他深吸口气,眼眸无波:“雨元,把药给我。” 第124章 演戏 他吞下药,喝了口水顺顺。 雨元:“王爷,要不拿些吃食来,光秃秃的,显得您不重视。” “嗯。”朱靖咳嗽一声,脸比刚才还要白了:“越甜越好。” 远处有了动静,是高贵妃身边的人,元公公弯着身子:“嘉敏小姐,陛下让您先见了端泽王再去晏喜宫,您不必着急。” “有劳公公了。” 元公公止住步子:“端泽王在那儿坐着呢,奴才就在这儿等着。” 高嘉敏温和一笑,身后就一个婢女跟着,朝雨亭而去。 她同高贵妃长相有四分像,眉眼更为小巧些,眼睛看着人时有股世家小姐的傲气,但生生压着,学着高贵妃的温淑。 她看着亭中的背影,披着大氅,个高身长,气质不俗,心里有些好感。 “是端泽王?” 朱靖转过身,对着她淡笑:“本王一时看景出了神,抱歉。” 他虽有着病气,但端和,温雅的脸映入高嘉敏眼中,他走近了,矜贵之气难掩,让她一时有些晃神。 又见他披的是陛下的龙纹大氅,心里越发满意,脸颊透出红。 “臣女高嘉敏,参见王爷。” “不必这样拘束,你是高贵妃的妹妹,而我是陛下的臣弟,都是一家人。” 两人坐在亭中,一时无言,气氛有些尴尬。 等雨元将糕点放在桌子上,朱靖才开口:“宫里的糕点不错,嘉敏小姐尝尝。” 高嘉敏咬了一口,只觉甜的发腻,见男人一直看着她,只好又吃了一口:“很好吃。” 她连忙端水喝了好几口。 “陛下有意让我们……但你也看见了,本王身体不好,实在不应耽误你。” “王爷。”高嘉敏红着脸:“臣女觉得王爷气质不俗,比寻常男儿更有风采。” 朱靖听了将糕点又夹了一块放在她面前:“可本王终究不像普通男子,总得喝着药,也许某一日就……” “长姐都和臣女说了,王爷虽是娘胎里带的弱症,但精心养护着,不会有性命之忧。” 她在朱靖感动的神色里又尝了口糕点,不得已再次喝了好几口水。 “王爷,臣女……臣女不嫌弃。” 高嘉敏眼眸闪着喜悦与羞涩。 越看他越觉得满意,陛下如今就端泽王一个兄弟,今日见他披着陛下的大氅,关系真如长姐所说,他们兄友弟恭。 嫁不了陛下,嫁给宗室何尝不是好出路,更何况他看着那样风采卓然。 同她见过的那些公子哥都不一样。 至于身体弱,那岂不是不能娶许多女人,若是能同她白头偕老,这是多少女人心里的梦想。 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眼前都出现了嫁入端泽王府中的情形。 “雨元,再拿壶茶水来。” 高嘉敏不怎么爱吃甜的,今日吃了几口齁得慌,发觉自己竟然把一整壶水都喝完,有些羞恼:“王爷恕罪,臣女想先去更衣。” 朱靖蹙眉:“抱歉,本王喜甜,这糕点怕是让嘉敏小姐不适,雨元,撤了。” 高嘉敏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是臣女进宫走了许久的路,太渴了,我就爱吃甜的,王爷放着,我等会回来吃。” “这样啊。”朱靖朝她微笑:“本王等你。” 她身边的婢女扶着她:“二小姐,您什么时候爱吃甜的了?” “你懂什么,这叫爱屋及乌。”高嘉敏荡漾着笑。 等她回来时,她眼眸一转:“你就站在这等着,别打扰我同王爷说话。” 那婢女低头:“是。” 高嘉敏整理了一下发鬓,还未走近,就听见朱靖重重咳嗽起来,比起刚才,严重得不知有多少倍。 随即是那小仆的声音:“王爷,您今日药比以前用的更多了,怎么身子还是不见好,还……还咳血了,奴才去找陛下。” “无妨……咳咳咳,太医说了,本王已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咳咳咳……” “王爷,咱们回,您不能吹风了。” “本王要等嘉敏小姐回来,本王觉得她甚和眼缘,她还说……还说不嫌弃本王的身子,若是本王撑不过这个冬日,能够享受几日平凡人所期盼的娶妻,鸳鸯戏水,本王也心满意足了……咳咳咳……” 高嘉敏脸颊一白,看着他将帕子展开。 那刺目的血让她往后退了几步,方才还甜蜜的神色立刻仓惶。 什么鸳鸯戏水,什么熬不过冬天,她正值花季,若是嫁过去王爷就薨了,那她,那她怎么办。 若是他身体不好,死之前孩子都没给她,那端泽王这一脉岂不是彻底…… 她捏住手里的绢帕,眼里闪过恶毒,长姐居然骗她。 她毫不犹豫的回头,那婢女连忙道:“嘉敏小姐,您怎么走了?” “去宴喜宫!” 亭中。 雨元把帕子捏着:“王爷,人走了。“ 朱靖闭了闭眼,睁开时目光沉和,瘦削的白净手指漫不经心的擦掉嘴角的血,将身上的大氅拉下。 “给陛下送去,本王自己回湖心居。” “是。” —— 宴喜宫。 “娘娘,花答应刚才将药浴的方子送来了,何太医看过,没有问题。” “嗯,收着。” 高贵妃抱着怀里的百团:“怎么感觉白团又瘦了,怎么照顾的?” 采月:“底下的人说白团不爱吃鱼,也不爱吃熟食,反而对那些血淋淋的生肉感兴趣,但是猫儿吃这些怕是不好,她们也不敢喂太多。” 高贵妃举着白团,瞧着它那可爱的小模样,唇角带笑:“真是有血性的猫,一点也不娇滴滴的。” 她纤细的手指在猫儿光滑的皮毛上滑动着:“她要吃什么就给她吃,怎么,本宫连只猫儿都养不活了?” “是。” “嘉敏小姐!嘉敏小姐!娘娘正在歇息呢!”门口的婢女喊着,高嘉敏躲开她的手:“滚开!“ 高贵妃抬眼,看着她怒气冲冲的样子,眉心一蹙:“嘉敏,本宫说过多少次了,你要有世家淑女的样子,这是在皇宫里,规矩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语气依旧是温温柔柔的。 高嘉敏看着她的脸,润泽生光,比以前越发美丽,心里难掩嫉妒。 第125章 巧呀 高氏如今正盛,可高家男儿多,只有她与高怜儿是女孩,太师将高怜儿嫁给陛下,她也就一直养在太师府中,什么表妹还是亲妹的,根本没什么两样。 不过真是没想到,朱定袁真做了皇帝。 她这位表姐,还成了贵妃。 若不是她年纪小……哼,如今行礼的还不一定是她呢。 高嘉敏收敛怒气,对着她行礼:“妹妹失礼了,长姐恕罪。” 高贵妃这才抬手:“行了,过来坐。” 采月将茶水放在她面前,安静的立在贵妃身侧。 高贵妃:“怎么了,不是去见端泽王了吗,怎么这样生气?” “长姐,那端泽王分明就是个病秧子,什么养着就没事,我看他方才都吐血了,根本就活不了多久!” 她眉眼那股压抑不住的倨傲浮了上来:“陛下是同他关系好,可是我才及笄,就嫁给一个活不了多久的病秧子王爷吗?” “住口!” 高贵妃沉下脸,白团喵呜一声,她将猫递给采月。 走下来,到高嘉敏面前睨着,一双眼透着警告与寒霜之气。 高嘉敏有些害怕:“嘉敏说错话了。” “高家的女孩如今只有你,父亲同本宫自然是宠着你,为你寻个良配,本宫知道你心气高,但端泽王是你可以随意妄论的吗?” 她那张柔婉可人的脸已经多了以前不曾出现的狠劲:“你的事,本宫同父亲自有打算,在宫里时刻仔细着舌头,否则出了事,本宫也救不了你。” 这还是她的长姐吗。 高嘉敏有些惊愕,咽了口唾液:“是……妹妹都听长姐的安排……” 高贵妃闻言摸了摸她的脸,温言开口:“长姐自然是待你好的。” “嘉敏先下去了,不打扰长姐休息了。” 她走后,高贵妃再次将白团抱过来,懒懒的耻笑一声。 “娘娘,您笑什么。”采月问。 “愚蠢,心气又高,还真把自己当本宫的亲妹妹了,本宫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我还在呢,还想爬上龙床不成?” 采月:“娘娘,若是陛下愿意也不是……” 高贵妃目光一凝:“采月,本宫可不是令嫔,高家有本宫盛宠父亲放心至极,她那样的性子进宫也是添乱,凭她也配?” “是。”采月发觉自己说错话了,连忙低头:“娘娘恕罪。” —— 花霓关上门:“刚才那个人看着同高贵妃有些像。” “小主,应该是高贵妃的表妹,听说陛下有意让她与端泽王结亲呢。”宝儿笑着,把吃食摆在桌上。 “这太师倒是聪明,鸡蛋都放在不同篮子里。” 一个嫁陛下,一个嫁陛下的弟弟。 宝儿问:“什么鸡蛋,小主想吃鸡蛋吗,奴婢等下去做。” 花霓看着清淡的菜,已经比之前好许多了,至少不会让胃不适。 高贵妃一生气就饿着她,皇后送的吃食她吃到便狼吞虎咽,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的,她苦笑一声。 “吃,你去内务府那儿领东西本就难,这些已经很好了。” 她让宝儿坐下来,根本不顾及什么主仆尊卑。 宝儿眼睛一湿:“都怪奴婢没本事,连领个东西都办不好。” 花霓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么可爱,发起火来谁会怕呀?” 宝儿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将青菜夹到她碗里:“万幸昭贵人心思通透,上次让桃溪送来的,都是可以置换成银子的,才能打赏一二,不然这炭,内务府都不会给。” 昭月,花霓眼里闪过暖意。 “宝儿,方子给了吗。” “贵妃收了,小主,今日教完您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希望到时候贵妃得了宠,对小主能好些。” 宝儿说着又要哭了。 花霓吃了口菜,忽然胃里翻涌,吐了出来。 宝儿吓了一跳:“小主!你怎么了!” 她把水递过去,花霓喝了几口,接过帕子擦着嘴角。 “我的月事是不是迟了。” “是,小主上个月就没来。”宝儿忽然眼睛一亮:“小主,会不会是……” “别声张。”花霓喘了口气:“也许是胃不舒服。” 她看着桌上的菜:“我没有胃口,撤了。” 宝儿听话的收拾饭菜。 花霓站起身坐到小榻上,看着翻了一半的书,是陛下的词。 她以前是舞女,见过许多怀孕的姐妹,心下八成笃定,怕是有了。 “宝儿,你同桃溪姑娘关系不错,想办法问问昭贵人请平安脉的日子,再对她说那日我想见昭贵人。” “是。” 花霓将书拿起来,轻轻念着:“唤起思量,待不思量,怎不思量……”(意思:爱是一件没有道理的事情,如果理智有用,还要爱情做什么。) 她嘴角的笑意扬起,将词合上。 没想到,这位天下之主,多疑帝王,还有着一颗。 向往纯洁爱意的心呢。 —— 凝珠阁。 “桃溪姐姐,内务府朝总管刚才派人来了,奴婢去取冬日裁衣裳的缎子,听说是陛下特意嘱咐的,极温暖的定州棉绒呢。” 桃溪从里面出来:“咳咳我去,我病的这几日把你忙坏了,你去伺候小主。” 秋菊摇头:“不要紧,跑几步路而已。” 桃溪捏了捏她的脸:“小主爱喝的蜜茶还得去摘些新鲜花瓣,要是我们都跑了,小主跟前就小权子一个人忙不过来怎么办。” 秋菊这才噢了一声:“好,小主最爱喝桃溪姐姐煮的茶,上次那个茉莉蜜茶,真是香绝了。” 桃溪眨巴眼:“我给你留了鲜鱼汤,不想去尝尝吗?” “桃溪姐姐你真好!以后若是谁娶了你,真是八辈子的福气!” 秋菊黏着她撒娇,然后忙不迭跑向鱼汤。 “你慢点!” 桃溪拿上花篮子,脸蛋一红,什么嫁不嫁人的,她要跟在小主身边一辈子。 不过若是……想到那个如松柏清冽,说话得体,温声温语的男子。 她脸蛋更红了,连忙伸出手抹了抹。 内务府的东西她不着急,但御花园天色暗了就不好摘花了,她出了凝珠阁朝御花园去,步子迈的较快。 在宫道的小门处,刚跨过去,就撞上一个人影,她连忙伸手抓住那人的衣袖:“哎!” “咳咳咳……” 第126章 乌龙 她身子往下跌,屁股刚好坐在了门槛处,疼的眼角沁出泪。 同她撞上的人,衣袖被她牢牢攥住,闷哼一声半跪在她面前。 两人抬眼,泪眼朦胧的桃溪瞧见一张苍白的脸。 端泽王看着她嘴唇微张:“是你?” 那日那个很稳重,有些小聪明,还看不上她的小奴婢。 桃溪也认了出来,一把擦了因为疼痛才流的泪,松开他的袖子想爬起来。 但是屁股真的好疼! 她只好露出笑:“奴婢,奴婢参见大人。” 怎么又是他?见到他就丢脸,真是倒霉至极。 桃溪见他站起身,一脸思索的睨着她:“参见,本……我倒是第一次见到坐在地上给我请安的奴婢。” !她疼的根本起不来好吗,她可怜的屁股。 桃溪深吸一口气。 “罢了,咳咳咳……虽然你不甚冲撞了我,但我一向脾气好,就扶你这个小婢女一把。”朱靖瞧着她羞愤的脸,伸出了手掌。 结果桃溪扒着小门,一鼓作气站了起来。 还朝他露出得体的笑:“是奴婢毛手毛脚,冲撞了大人,还差点扯坏了大人的衣裳,奴婢有罪,以后见了大人定离得远远的,望大人饶恕婢女这一次。” 她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笑容带上几分卖乖。 他言语之中有责怪之意吗,朱靖有些纳闷:“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桃溪古怪的看着他:“大人锦衣玉服,气质不俗,定是陛下身边的能人将才。” 倒是很有眼力见。 朱靖唇角微微弯起:“咳……咳咳,我也吓到了你,此事只是意外,咳咳……” “谢大人,那奴婢先行告退。”桃溪未等他说完,连忙垂头感恩,提起篮子就要离开。 朱靖见她要跑,咳嗽几声,连忙抓住她的手腕:“你……咳咳咳……” 他还没说完呢。 桃溪看向他的脸,忽然捂住嘴:“大人……你怎么……流血了。” 朱靖顺了一口气,伸出手擦了下嘴角,鲜红的血迹沾染手指。 “奴婢,把您撞吐血了吗?” 桃溪此刻脸比他还白,看着他手指尖红艳艳的血,只觉得眼前发晕,天都要塌了。 救命啊小主,她闯祸了。 她眼睛一闭,干脆装晕,啪的跌在了地上,篮子滚了好几圈停在宫道上。 他方才都说是意外了,应该不会怪罪她,她晕倒在宫道上姿势丑陋,他应该会觉得晦气自己离开。 这人看着高,怎么弱不禁风的,一碰就要碎了! 朱靖并没有想怪罪她,想解释一下他吐血是自己的原因,结果面前这个小婢女就晕了过去。 …… 他看着她的脸,叹了口气将篮子捡到她旁边来,准备离开,结果发觉她睫毛不停的抖。 朱靖心里低笑一声。 装的? —— 披香殿。 “小主,您到底怎么了?”茯苓看着床上的人,眼泪落了下来。 她连忙擦掉,去找外头的婢女:“茜草,茜草,太医来了吗?” “太医前日已经来过了,小主根本不喝药,茯苓姐姐,怎么办?” 茯苓握紧手:“去找令嫔娘娘,快去!” “是。” 等令嫔到了披香殿,看见茯苓跪在寝殿门口,脸色有些不好:“行了,你们先下去。” 流西站在门口守着:“都下去。” 推开门,令嫔闻见房内的味道,捂住鼻,将窗子全部推开。 她到了床边,看着里面没有动静的人影,将床幔挂上去:“要是父亲知道你进宫是这个样子,一定后悔费尽心思让你进来。” 孟淑然紧闭的眸子颤动一下,一言不发。 “怎么,你在府里天天吵着闹着要见陛下,等不及的日日思念,如今进了宫,却是这样一副胆小如鼠的样子?” 令嫔一字一句,毫不客气:“读着陛下写的词,就不自量力的飞蛾扑火,以为进了宫就能同陛下长相守,是不是?” 孟淑然睁开眼,撑起身子,她的发披散在肩头,乱糟糟的,眼窝晕红:“我从未想过同陛下长相守,我只是想离他,离他近一点,我有什么错?” 令嫔缓缓坐下,那双细长的眸子泛着嗤笑:“错,你有什么错,你错在痴心妄想一生一世一双人,错在进宫后放不下你引以为傲的才情,你的心气,你以为还是在府邸吗?” 她伸出手,护甲戳的孟淑然脸疼:“妹妹,你进宫是为了帮我,无论我们谁得了恩宠,都是令府,整个家族的荣耀!” 孟淑然看着她的脸,目光浮现泪光:“姐姐,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你说过,陛下温润无双,待你很好……” “是啊,他待我很好,否则怎会重用我的父亲,让我侍寝,还送我画呢?” 她露出笑,目光落在孟淑然脸上,有些嘲讽:“但是你见过昭贵人吗,你知道她多么绝色吗,你见过高贵妃吗,知道她温婉贤淑吗,你自诩貌美,饱读诗书。” 令嫔轻哼一声,松开手:“陛下的爱是要靠抢,靠争的,真是天真。” 孟淑然身子发颤:“姐姐……所以哪怕陛下那样对待我们,你都没有丝毫怨恨?” 一巴掌清楚的甩到她脸上,肌肤迅速红肿。 令嫔的语气宛若寒冰:“你有什么资格怨恨陛下,陛下是天子,是君主,我们算什么,你又算什么东西。” 她站起身,揉着手腕:“妹妹,你我虽是姐妹,可也都是陛下的女人,我今日来同你说这些话,是想让你清醒些。” “那样多的女人会爬上陛下的床,你还在这儿悲秋伤月,你若当真那样傲骨,不如一头撞死去,别做这副样子给我看。” 令嫔眯眼,声音低些了:“娇弱淑女,在府邸里就让我恶心。” 她拂袖离开,门咯吱一声关上。 孟淑然的发遮住她半边脸颊,看不真切情绪,良久笑出声,伸出手擦过眼角的泪。 茯苓从外面进来:“小主,小主!” 她惴惴不安:“小主您笑什么?” 孟淑然抬起脸,眼神依旧澄澈:“没什么,就觉得……后宫当真是个吃人的地方。” “吃人,什么意思……小主您快吃药,身上的疤也得抹药,婢女求您了,身子最重要啊,陛下还让人送来了好多东西,您见了一定会开心的,您就别作贱自己身子了!” 孟淑然闭上眼:“药。” 第127章 奴才求您 桃溪闭着眼睛,死死捏着拳头。 坐在椅上的男人站起来。 她察觉到一道阴影将她笼罩,思考着到底要不要睁眼。 门被推开,雨元进来,发现主子对着他比了个“嘘”的手势,连忙退了出去。 不行,她实在装不下去了! 桃溪睁开眼,揉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来,一副懵懵的样子:“我这是……怎么了?” 她假装抬头,看着男人似非似笑的眼,噗通一下跪了下去:“大人,奴婢居然晕了过去,真是不好意思,惊扰了大人,奴婢这就离开,马上离开。” 她起身,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冲了出去,生怕被抓到。 朱靖闲庭信步的走到桌子前坐下,似乎什么都没看见。 清瘦细长的手指握住茶杯,抿了一口:“不错。” 雨元进来,有些犹豫:“王爷,要不要把她找回来?” 朱靖却挑眉,看向地上的花篮子,指尖点着桌面:“半炷香。” 桃溪在湖心居绕了半圈,看着满天的水,擦了把额头的汗,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她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里面的男人看向她,唇角勾起笑:“啊……一炷香。” 体力不错。 桃溪看着他闲情逸致的模样,一口气差点岔了:“你,你把我带到这儿干什么!” 她还以为这个男人是看她可怜,带去了太医院,没想到一睁眼,抱来个这么个鬼地方。 是水鬼吗,住在四面都是水的地方! 桃溪忽然灵光一闪,看着一直对她笑的男人,咽了口唾液,捏紧衣襟:“你,你不会是要……我跟你说啊,虽然我是宫婢,但也是记在册子上的,你不能,不能随意对待的!” “……”朱靖抿唇。 为她倒了杯茶:“渴不渴。” 桃溪狐疑的看着他:“水里有毒?” “……”朱靖看着她,把水一饮而尽,再次倒了一杯,挑眉。 桃溪走近了些,仔细端详他,然后看向水壶:“我知道了,这个水壶有机关,肯定按了哪处就会变成毒水,反之则不会。” 她在小主的话本子里都看过呢。 朱靖叹了口气:“我若是要害你,不必这么麻烦。” 桃溪咳嗽一声,看了眼天色:“你到底要干嘛,我得马上回去了,若是大人真的生气,随便惩罚,只要留奴婢一条命就行。” 她有些委屈,小主,奴婢今日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朱靖见她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咳嗽一声忍住笑:”我带你来,只是想解释一下,我吐血与你无关,从小的弱症,倒是把你吓得不轻,抱歉。” 桃溪有些诧异,看着浑身透着“我很尊贵”四个字的男人:“你……你同我,一个奴婢,道歉?” “想我两次见你,好像都惹得你受伤,上次落水……你应该病了一场,今日你跌在地上,你的屁……臀应该……” 从他嘴里吐出屁股两个字,桃溪都怕脏了他的嘴,见他苍白的脸似乎发红,连忙摇头。 “奴婢皮糙肉厚,没事,真的没事。” “总之,你晕倒同我有关系,还耽误了你的时间,你可要什么补偿?”朱靖怕她不好意思,又说了一句:“我虽然穿的素净,但还是很有钱的。” 什么素净,他衣服的料子,她一眼就瞧见是顶好的好吗。 桃溪咬着唇,问:“你……”她跪下去:“奴婢不知大人是何身份,但奴婢的确冲撞了您,失了规矩,奴婢什么都不要,只希望大人送奴婢回去。” “你……什么都不要?”朱靖看着她的小脸,活力生机,有些孩子气,却也有着倔劲。 “如果你想,我甚至可以让你不再做默默无闻的宫婢,你若是想去伺候陛下,我也办得到。” 桃溪心一沉,对他生出的几分好感顿时烟消云散,什么伺候陛下,怎么伺候,难道稍微有点姿色的婢女都得成为陛下的女人不成? 她忽然站起来,脸色冷淡:“奴婢人微言轻,怕是没这个福气,大人送奴婢出去,否则奴婢游都要游回去。” “……”朱靖不知道她怎么一下就冷脸了,摸了下鼻:“我看你拿的是花篮,可是要摘花,湖心居的花有御花园没有的花种,若是你喜欢,可以摘一点。” 他瞅着桃溪的脸色:“你若是不要,立刻离去,我不拦你,雨元,你带她去摘花。” 桃溪这才缓和了些,拿起花篮,看了不看他,行礼:“奴婢多谢大人。” 再一次走的干脆利落。 雨元:“真去吗,湖心居的花可是当年王爷亲自种的。” “去,本王……本王让她去伺候陛下,做陛下身边最的脸的婢女,这个听起来那么没吸引力吗?” 上次也是,觉得他连件衣裳都拿不出? “本王,本王看着这样差劲?” 雨元沉默一会:“那我带她去了。” 朱靖又喝了几口茶,心底升起一股烦躁,站起身去拿柜上的酒酿。 —— 凝珠阁。 昭月用过晚膳,看着秋菊:“桃溪怎么还没回来。” “应该快了小主,天都快黑了。” 秋菊收拾着碗,退了出去。 赫权把温着的花茶端到她唇边:“桃溪知道小主爱喝蜜茶,想多摘些花瓣,别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上次就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风寒的,她自定瞒着我什么事。”昭月撇过头,不想喝。 “要是还不回,你去寻她。” 赫权宠溺的看着她,眼里闪着柔情:“好,等下奴才去找。” 他再次将茶奉上,吹了一口,离昭月很近,暗哑的嗓音哄着她:“喝一口,好不好。” 被他琥珀色的眸子盯着,昭月勾唇一笑,白嫩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同他玩闹:“那要是我不喝,你有什么法子?” 赫权看着她娇媚的脸,眼里藏不住的狡黠,假装苦恼的蹙眉:“那……那只好今日晚上,小主得一个人睡了。” 好啊,居然这样说。 昭月撇嘴,将茶喝下,语气娇软:“我这是新鲜感,等过段日子,你求我跟你睡,本小主还不愿意呢。” “真的吗,奴才求您也不行吗。”赫权放下茶,睨着她柔嫩的耳垂。 “脱了上衣求,也不行吗……” 第128章 毒毯 夜刚沉下来,疏星的天升起弯月,秋菊在门口等着,冷的哈了口气暖暖手。 终于看见一道人影:“桃溪姐姐,你回来了!” “摘的多,耽误了点时间,你冷不冷,在这儿等我做什么,小主呢?” “小主歇下了,明日要早起同贵妃请安呢。” “快进去。”桃溪摸了摸秋菊的手,拉着她往里走。 凝珠阁的门关上。 赫权将昭月发髻上的簪子取下来:“桃溪回来了。” “你耳朵倒是好。” 他轻笑:“秋菊看见桃溪就活泼些,嗓门也大些。” 昭月打了个哈欠,站起身往床上走:“你回去,我乏了。” 赫权眉心一蹙,跟着她:“小主。” 昭月摸了下几日没有睡的床,掀开被钻进去,对着他露出乖巧的模样:“怎么了,小权子。” “奴才方才说错了话,”赫权靠近,坐在床沿:“奴才不想一个人睡。” 昭月眼眸眨了眨,勾唇:“啊,那怎么办呀……那你……打地铺。” 赫权眸子里闪过一丝委屈:“冬日寒冷,奴才的身子骨,怕是挨不住。” 是吗,他那满身的疤,身子骨能弱到哪儿去。 昭月的目光在他身上游走,流露出苦恼:“可是……你说求我的,没有诚意。” 赫权的脸覆上一层红,轻咳一声:“真,真要吗。” 昭月挑眉,将被子裹在身上:“哎,原来小权子说话不算话。” 见她要背对着自己。 赫权站起来:“小主。” 他暗哑的嗓音低低的,在寂静的室内充满令人脸红心跳的磁性。 昭月心脏跳出一个强音,假装不在意的嗯了一声:“其实我也没有很想看。” 只从上次见过,赫权每晚都穿的严严实实,欺负她的时候恨不得把她剥光,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这是为了让小权子正视自己的身体与缺陷。 可不是因为想看,绝对不是,她可不是那样的人,咳。 赫权伸出手解开衣襟上的扣,心中难言喜悦与那股羞涩,他看出昭昭很喜爱他的身体,可他被这样撩拨着。 忍得当真辛苦。 昭月听见衣裳摩擦的簌簌声,用被子遮住半张脸,狐狸眼盯着他看。 映衬着摇曳的烛光,他的衣落在地上,本身白净的肌肤被照耀成橙色,像是镀上了一层柔光,愈发光泽。 他疏冷俊美的脸,鼻梁上的那颗痣令人心神不宁,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盯着她。 是一道隐隐侵略的视线,让呆在被子里的昭月浑身发烫。 这样一张脸,却是有劲的身材,她的脸也开始红了,在他下腹流畅的轮廓处停留几秒,就想转过身子:“好,好了。” 末了还补一句:“你可以穿上了,你身子骨不好,别冻坏了。” 赫权的眼微眯,看着她撩完就跑的模样,喉间泄出几声笑。 “我真想自己睡,你……你回去。”昭月的耳朵红透了。 床微微一沉,微凉的身躯从背后贴上来,她的腰侧被一只手缓缓摩挲着。 “奴才还没求您呢。”他的呼吸温热,气息带着海棠香,将昭月整个包裹。 昭月被他圈住:“你……你……” 他的手指渐渐向上,指尖点了点她敏感的耳垂,昭月忍不住轻/颤,他的唇便贴近:“奴才求求小主,同奴才一起歇息。” 他握住昭月的手,带她去触碰自己的身体,昭月抚摸到他的胸口,脑袋晕晕乎乎:“好,好,是看你如此坚持的份上。” 她转过身子面对赫权,越发过分的揉了揉他,赫权抱紧她,呼吸有些急促。 他看着昭月的眉眼,伸出手将她的发拢到后面,手指触及到柔软的狐毛毯。 赫权眉头一蹙:“这是朱定袁给的?” 昭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莫名有些心虚:“我记得让桃溪收起来了,应该是秋菊那日铺的,不小心的,咳咳。” 她瞥着赫权的脸色:“现在就换了。” 赫权揉着毛毯,看着指尖的一抹灰色,昭月咬牙:“怎么还掉色的,这也太敷衍了,连朱定袁都骗。” “小主闻闻,有没有什么味道。” 昭月上手揉了揉,鼻尖轻嗅:“狐毛的味道,但是很淡,还有股若有若无的嗯……石头味?” 她有些疑惑,使劲搓了搓,指尖也出现了浅浅的灰色。 赫权把毯子从床上取下来:“是砒石,从炉火中煅烧,取出放凉,研成细粉,毒性更大。” 昭月抿唇:“长期睡在上面,会怎么样。” “冬日怕冷,离不开毯,夜夜睡着粉末侵入肌肤,吸入口腔,最多一月……七窍流血。” 赫权将她搂着,感受她身子一颤,轻声道:“万幸,小主只刚才躺了一会,清毒丸在哪儿。” 昭月指了下挂在上面的香囊,神情有些蔫蔫的。 赫权取了药丸,喂着她喝下:“怎么了,是不是害怕。” 昭月摇头:“怕什么,这些手段迟早都得见,只不过早一步而已。” 她看着地上的毛毯:“有人借朱定袁的手害我,她也不怕我将计就计。” “猜到是谁了?”赫权盯着她笑。 “能天衣无缝的过内务府的明路,还把东西完好无损的送到我宫里,连陛下都敢算计,还能有谁呢。”昭月眨了眨眼睛,把清毒丸喂到他嘴里。 “小主聪慧,奴才望尘莫及。” “怀了孕也不消停,把这个收起来,到时候我定送她一份大礼。” 等赫权再次回到床上,想把衣服穿好,却被昭月拉住,她滚到赫权怀里,可怜兮兮的打了个喷嚏:“床上好冷,只有抱着你了。” 她的手指不经意的擦过他的胸膛,赫权低低的笑着:“是。” 昭月困极了,缩在他怀里嘤咛几声,将他抱的很紧,嘴唇喃喃着:“小权子……真厉害……” 赫权闭着眼,听着她的梦话,轻拍着她的背:“睡……昭昭……” 子时,外面寂静极了,听着昭月均匀的呼吸声,赫权睁开眼。 他将被子给昭月拉紧,起身到窗前,外面的出现一道身影,压着音:“主上。” 赫权的嗓音在浓夜中冷若冰芒:“凤仪宫。” “是。” 第129章 妒妇 人影迅速消失。 赫权回到床上搂紧昭月,在她额头上轻吻一下,愉悦又“煎熬”的睡去。 —— 凤仪宫。 寻秋把烛火点上:“娘娘,已经很晚了,您该歇了。” 皇后翻着手里的书:“本宫怀了龙嗣后总睡不安稳,觉也少些,无妨。” 寻秋只好再添了几根红烛,以免她看坏了眼睛。 “端泽王同高贵妃的妹妹见面了?” “是,听说端泽王挺满意的,但是那位高二小姐,怒气冲冲去了晏喜宫,看神情怕是不太满意。” “陛下知道了吗。”皇后嘴角带着笑。 “陛下一直在太和殿处理政务,端泽王也不是懂女儿心思的人,应该还不知晓。” 寻秋继续道:“这高贵妃的妹妹,只不过是表妹,端泽王可是陛下的亲弟弟,她也有胆子不满意。” 皇后目光闪着揶揄:“高家女孩少,自然宠着她们,有一个贵妃长姐,她哪肯嫁一个病弱王爷。” 寻秋:“娘娘您是说……” “陛下既然不知道,那就往他耳边吹一阵风,就说……高二小姐嫌端泽王地位不显,虽是王爷却无实权,让陛下瞧一瞧,这就是那温婉娴淑高贵妃,教出来的好妹妹。” “是,明日她们去贵妃那请安,贵妃指不定要摆架子,这样一来,让她少得意些。” 皇后合上书,懒懒打了个哈欠:“好了,歇。” 寻秋扶着她站起来,皇后刚踏出来一步,眼前掉下来个东西,正好被她接住。 是一条通体深黑的细蛇。 寻秋尖叫一声:“娘娘!有蛇!” 皇后将蛇甩出去,结果梁上又掉下来三四条,她眼前发晕,吓得腿脚酸软,跌回到榻上:“救命,救命……” 寻秋压抑着害怕:“来人啊!来人啊!” 皇后捂着肚子:“好疼……寻秋,寻秋,本宫的肚子好疼……” 羽林卫匆匆撞开门,燕阳扫视地上,抽出剑将蛇刺死,吩咐道:“抓蛇!” 他扶着皇后的手臂,对着秋菊道:“去请太医,快!” 凤仪宫乍然灯火通明。 太和殿。 朱定袁揉着太阳穴:“蛇,凤仪宫怎么会有蛇?“ 黄全:“太医都去了凤仪宫,皇后娘娘吓得腹痛,还不知情形。” “去凤仪宫。” “摆驾凤仪宫!” —— 皇后睡在床上,脸色难看:“本宫,本宫的孩子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刘太医长吁一口气:“万幸娘娘胎像已过三月,平时安胎药仔细养着,这次才能安然无恙,娘娘是一时惊厥才会腹痛,并无大碍,并无大碍。” 寻秋:“多谢刘太医,您为娘娘开些压惊的方子。” “是,微臣告退。” 寻秋用帕子擦拭皇后额头的薄汗:“没事了,没事了娘娘。” 她抚摸着肚子,神色依旧有些失措,等朱定袁的身影出现在面前,眼泪瞬间落了下来:“陛下!” 寻秋看了眼婢女们:“你们都下去。” 朱定袁皱着眉,坐到她身边:“孩子怎么样了?” “太医说没事了,要不是臣妾胎象稳固,今日怕是……怕是要保不住陛下的孩子了,呜呜……” “现在是冬日,又不是惊蛰,凤仪宫也不是临水而建,怎么会有蛇?” 他的视线落在皇后脸上,黑沉如墨。 皇后心里一颤:“陛下,有人要害臣妾啊,如今只有臣妾怀了孩子,是陛下的嫡子,一定是有人眼红,想迫害陛下的龙嗣。” 她眼角的泪流的越来越多:“自古女子怀胎九死一生,臣妾本就身子弱,若是今日没有挺过去,怕是要……一尸两命……” 朱定袁看着她的肚子,伸出手,皇后连忙将手放上去。 他的语气柔和了些:“你是皇后,谁敢害你。” “自然是得了陛下盛宠,却还未有子嗣的人,臣妾已经闭门养胎,却还是遭此暗算,呜呜……臣妾实在是害怕。” 得了盛宠,却又没有子嗣的人。 朱定袁想着这句话,眼神晦暗几分,松开她的手:“抓到的蛇呢。” 燕阳从外面进来,将蛇放在地上,跪了下去:“属下参见陛下。” “燕阳,今日是你巡守,可有看见什么人。” “回禀陛下,并未有人进入凤仪宫,更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全身而退。” 燕阳将蛇的口腔打开:“这些蛇是颈陵蛇,看着同蝮蛇相似,但无毒。” “无毒。”朱定袁看向皇后:“这个蛇出现在你寝殿,若是有人想害你,怎么会拿无毒的蛇来。” 他语气淡淡的:“天下哪有这样蠢笨的刺客,能悄无声息的将蛇放入,就为了吓一下你。” 皇后诧异:“陛,陛下,也许就是为了吓臣妾从而导致滑胎呢,陛下……” “吓你,就这三四条细长的小蛇?”朱定袁打断她的话。 “陛下,您要相信臣妾,一定是有人要害臣妾啊,陛下!” “皇后。”朱定袁的眼落在她身上,透着不耐。 皇后立刻噤声。 “燕阳,去查清楚蛇怎么来的,若是查不明白,你这侍卫长的位置,也不必在坐了。”他冷哼一声:“加强凤仪宫的防卫,别再出现这档子破事。” 破,破事? 皇后脸色一白,她吓得差点动了胎气,居然只是破事。 “陛下……”她喊了一声,眼泪戛然而止。 “朕已经让他们去查了,若真有人要加害龙嗣,朕不会不管,好了,歇息。”朱定袁站起身,眉眼间难掩疲倦烦躁。 皇后想留他歇息,陪一陪她,却只能看着她明黄色的背影快速消失。 她捏紧绸被,目光阴沉。 为什么,为什么陛下不信她! 一定有人要害她,是谁……到底是谁! —— 朱定袁上了銮轿,黄全踌躇的开口:“陛下,您怎么不在皇后这儿歇息呢。” “哭哭啼啼,烦得很。” 朱定袁闭上眸子,将佩戴的海棠香囊拿到鼻尖,轻嗅一口,烦躁的情绪才平息了些。 皇后死咬着说不是意外,话里话外暗指别人陷害,凤仪宫的守卫早已增加一倍。 谁能轻易害她。 如此不依不饶,他不得不多想,岂非是见他宠爱月儿,临幸别的妃子,不去看她,所以自导自演如此一出好戏。 朱定袁嗤笑一声:“妒妇。” 第130章 贵妃安 昭月从床上撑起身子,眼眸半睁半合:“下雨了吗?” 桃溪笑着拧干帕子:“小主,该起床啦!” 赫权把早膳放在桌子上:“小主今日穿这件,首饰奴才已经挑好了。” 昭月叹了口气,揉了揉眼,将手放在赫权手臂上,从床上起身。 桃溪的帕子也送到了眼前,梳洗完后,昭月用了几口早膳。 随即出了凝珠阁,朝晏喜宫而去。 路上,桃溪悄声道:“小主,昨日凤仪宫出事了,可惊险了。” “什么事?”昭月好奇的问。 身后的赫权跟着,离她们不近不远。 桃溪:“昨日半夜,皇后的寝殿内,横梁上掉下来好多条毒蛇,听说有这么粗!” 她双手合着比了个尺寸,又张开双臂:“还有这么长!” “……”昭月看着她认真的模样:“这么粗这么长,岂非是成了精的蛇王,能把皇后一口吞了。” 桃溪摇头:“皇后娘娘吓得差点滑胎,千钧一发的时候羽林卫进来与大蛇搏斗,这才救了皇后。” 她拍了拍胸口,一副后怕的样子:“还好皇后没事,否则陛下不得大发雷霆。” 昭月停住步子,盯着她看:“桃溪,你这些是在哪听来的?” “就今早巡逻的羽林卫,他说昨日他也杀了一条大蛇呢。” 昭月摸了摸她的脑袋,迈开步子:“皇城里的羽林卫真是身手了,以后你还是离远些。” “嗯?”桃溪歪头,落后一步到赫权身边:“小主什么意思呀?” 赫权:“小主是担心你,羽林卫一剑能刺死碗口粗的蛇,怕一时血性大发,把你这小身板也刺了。” 桃溪:“……?” 晏喜宫虽比凤仪宫近些,但也走了好一会。 今日风大,哪怕昭月披着厚实的大氅,脸颊还是被吹的有些红。 宫门口站着采月,看见昭月笑着欠身:“昭贵人请。” 昭月笑着点头,小权子留在了外院,桃溪扶着她进去的时候路过了燕回苑,想到花答应,她多看了几眼。 令嫔,芳妃与花答应已经坐在了位置上,芳妃同昭月对视,都露出浅笑。 还有两个眼生的,一个脸圆可爱,一个秀美恬静,眉眼与令嫔几分相似。 昭月的目光收回来,心里猜测着,应当就是皇后引荐的那位蕊常在,还有令嫔的妹妹,孟答应。 她眸子闪过一丝诧异,花房的宫婢,竟然比孟答应的位分高,朱定袁当真是唯恐后宫不乱。 昭月的出现,让本就无声的殿内越发寂静,炭火烧的足,里面温暖如春,都脱了披风,桃溪将她的大氅抱着,安静的立在身后。 她坐在芳妃旁边,等着高贵妃出现。 对面的孟答应与蕊常在,看见她的那一秒瞳仁震颤,甚至嘴唇都微张。 她们第一次见到昭月,也是第一次看见,如此漂亮的人。 明明穿着符合贵人身份的裙,却气质妖冶,没有那位妩媚花答应的俗气,相反与精致的面容相辅相成,是令人无法忽视的媚态横生。 被她轻轻扫一眼,都只觉浑身酥麻,骨头软绵,她只是坐着,空气好像都变得暧昧了,她如那化不开的春情,灼灼而开的海棠,让人心甘情愿赞叹。 蕊心捏紧袖子下的手,努力找回自己的心神。 孟淑然想着姐姐那句,绝色的昭贵人,她眼里闪着自嘲。 这哪里是绝色,这简直是祸国殃民。 宁如馨也到了,她扫视殿内的人,坐到了昭月对面,令嫔的旁边。 昭月抬眼看了她一眼,面容还是同以前一样,却脂粉敷盖太多,显着苍白,加之外头风大,吹的两腮很红,一眼看去,倒是白的白,红的红,有些奇怪。 一炷香已经快燃尽,高贵妃连个影子都没有,采月立在贵妃的位置旁,低着头,也不解释。 在座的位分,最高的是芳妃,她不开口问,她们也就只好继续坐着。 昭月端上热茶喝了口,芳妃看向她:“前些日子呛了风,今早风这样大,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昭月身上,她唇角的笑柔和娇媚,眼里闪着暖意:“多谢姐姐关心,已经好多了,倒是姐姐,穿的比我们都薄。” 芳妃:“我可是武臣的女儿,当然身子骨好。”她眨眨眼睛,笑起来。 对面的令嫔看着她们的笑容,细长的眸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 她知道昭月嘴皮子利索,把目光移到旁边的宁如馨身上:“许久不见宁常在了,脸色真是好,瞧瞧这面颊,白里透红的。” 令嫔闻着她身上馥郁的脂粉气,语调千转百回。 宁如馨伸出手轻轻抚了下脸:“是吗,倒是比不上姐姐花容月貌,唇上是朱红胭脂,极衬姐姐肤色。” 没想到宁如馨一点也不生气,还恭维她,令嫔一时不知道怎么回话,昭月便开口了:“的确衬令嫔姐姐肤色,好看极了。” 芳妃也开口:“是内务府新进贡的吗,本宫也觉得甚是漂亮。” 令嫔看着她们的眼睛,嘴唇动了动:“只是,只是普通的口脂罢了,若是你们喜欢,晚些着人给各位姐妹送些去。” 宁如馨:“这多不好意思,令嫔姐姐真是大方,臣妾敬服。” 芳妃:“那便多谢妹妹了。” 昭月也笑的甜腻:“多谢令嫔姐姐。” 孟答应同蕊常在也站起身行礼:“多谢令嫔娘娘。” 令嫔扯出一抹有些牵强的笑,怎么突然话赶话到了这儿呢,端起茶水喝了好几口:“贵妃娘娘还未起身吗?” 再待下去,她怕等会又少了什么东西。 高贵妃的身影出现,她从侧屏走出来,步履轻盈,发髻上的珠钗轻微晃动,怀中抱着只雪白的猫儿。 她坐到主位上,语气柔和:“怎么,本宫来迟了吗?” 第131章 唇枪舌剑 令嫔险些咬了舌头,被她盯的心口发虚。 “臣妾等给贵妃娘娘请安。”她们站起来,对着高贵妃行礼。 高贵妃今日穿着烟罗白绒长裙,裙裾逶迤在地,皆绣着银丝霓线的暗纹,随云髻温婉端淑,上面的珠钗璎珞满叠,在殿内闪出最为绚烂的光泽。 她美目落在她们身上,抚摸着怀里的猫儿,开口却是:“本宫不比皇后怀了龙嗣辛劳,晚上睡的极好,一时误了时辰,各位姐妹不会放在心上。” 一炷香已然燃尽。 高贵妃看向令嫔:“你说呢,令嫔。“ 令嫔懊恼自己多嘴那一句干什么,低着头:“贵妃娘娘虽未怀龙嗣,但为了生辰宴也是日夜操劳,是臣妾失了规矩。” “贵妃娘娘辛劳,臣妾等失了规矩。”她们跟着开口。 高贵妃这才笑着道:“免礼。” 她们坐下去,抬着脸看向高贵妃。 这一看才发觉,她肌肤润泽生光,妆容清婉,竟是比以前好看了许多倍,那唇角的梨涡更是将女子多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昭月目光不动声色,芳妃她们自然也发觉了,都有些讶异。 令嫔开口:“以前有人说贵妃娘娘同宁常在有些相似,臣妾今日却觉得,一点也不像,明明是娘娘更为柔婉动人呢。” 宁如馨睫毛一颤,看着高贵妃的脸眼底透着不解与嫉妒,为何她忽然变美了这样多,明明之前是她更为夺目。 就连陛下都说,她比高贵妃灵动多了。 但是如今…… 高贵妃的视线落在宁如馨身上,轻啧了一声:“宁常在胭脂敷了这样多,可是近些日子没有睡好?” “回娘娘,近日的确睡的不好,臣妾怕仪容不整,妆容才上的重了些。” “无妨,本宫不会责怪你,只是陛下一向不喜脂粉味,到了陛下面前,宁常在还是注意些。” “是……”宁如馨被她的调笑的目光刺的心疼,垂下了眸子。 后宫中,女子是容貌自然是重要的,她从未再相貌上受到这样大的打击,饶是来之前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觉得十分难受。 她宁如馨,竟然有一天成了“貌丑”,需要重妆装饰之人。 芳妃盯着她怀里的猫儿看:“娘娘这是……” “宁常在送本宫的猫儿,乖巧懂事,本宫很是喜欢。” 见她们注意到了,高贵妃露出几分真心笑容与炫耀,将白团抱的高了些:“一点也不怕人,黏人的紧。” 芳妃有些感慨:“以前臣妾也养过,可是是一只小马驹,不能带入宫中。” 令嫔捂着嘴笑:“芳妃娘娘真是与众不同呢,若是把马儿养在碎荷宫,那味道怕是让陛下退避三舍呢。” 芳妃眼眸沉下来。 昭月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咳咳,陛下骑射无双,若是那马儿矫健,一定比人更得圣心,到时候碎荷宫,怕是得迁出个宫苑,给马儿腾个位置呢。” “你!”令嫔手掌搭在椅把上,眉心紧蹙。 碎荷宫不就住着她和芳妃吗,谁腾位置,她吗! 高贵妃看向昭月,不愿意瞧她倾城倾国的脸,视线落在她的手上,发觉手指也是细嫩纤细,漂亮至极。 深吸一口气看着她的衣襟:“昭贵人前几日风寒,如今好了吗?” “多谢娘娘关怀,已经好多了,咳咳……不过今日风大,来的路上怕又呛了几口风。” 昭月勾唇,有些娇弱的看着她,神色妖娆。 高贵妃莫名有些犯怵,她不会转头要告诉陛下,如今陛下给她大肆修葺春棠宫,明目张胆的宠爱。 虽说陛下的宠爱转瞬即逝,但现下还把她捧在手心里呢。 她忙开口:“采月,再给各位姐妹上壶热茶,再拿些小手炉来。” 令嫔不明所以,又上赶着称赞着娘娘温婉,娘娘体恤她们。 芳妃抱着小手炉低低笑了一声,朝昭月递了个眼神:你啊,恃宠而骄,拿陛下吓她。 昭月长睫颤动,俏皮极了:谁让她让我们等那么久,就吓她。 高贵妃维持着她的温婉面色,不着痕迹的挑事:“这位是蕊常在,果真纤细可爱,难怪陛下赐予你常在的位分,你之前是……” “臣妾是花房的婢女。” “花房的婢女啊……陛下不在意出身,更看重德行,常在不必在意身份,呀这位就是令嫔的妹妹。” 高贵妃今日似乎高兴极了:“早就听说妹妹才情一绝,写的诗词陛下都称赞过,这样的淑女陛下一定格外喜欢。” 孟淑然站起身:“谢娘娘谬赞,不过是写些儿女情长的诗词,登不上大雅。” “孟答应这就谦虚了。”高贵妃惋惜的叹了一声:“陛下定是糊涂了,怎么给你答应的位分呢。” 蕊常在笑容挂不住了,孟淑然也笑不出来了,两人都坐在位置上,如坐针毡。 昭月的视线落在她们身上,看着高贵妃一人暗戳戳的讽刺全场,捏了捏手里的小炉。 她的生辰宴是办的有多好,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高贵妃今日享受了一番皇后的威风,看着她们敢怒不敢言,苍白忍耐的脸色,心里别提多么舒畅了。 就是这个昭贵人,实在是太碍眼了,一直看着她笑什么,等她再次得了陛下的恩宠,看她还怎么得意。 说了许久话,高贵妃终于有些疲惫,但依旧不说散,昭月觉察一股目光一直看着她,抬眼去寻。 花霓静静的坐着,同她目光对视上。 昭月想到桃溪同她说的,花霓想见她,还是挑的太医来诊平安脉的日子,她没说见还是不见,隐隐猜到几分。 收回眼抿了口热茶。 花答应这个人呢,很聪明,但是是不是一路人,还不好断定。 如今宫中同她交好的,也就芳妃一人,芳妃现在心思不在陛下身上了,花答应身子好,御男之术也好,利用她来继续刺激朱定袁。 还不用脏了自己。 她玩心,花答应玩身,倒是不错。 昭月狐狸眼里泛着亮光,轻咳几声,一副难受的模样,玉指扶着额头:“娘娘,臣妾不知怎得,忽然头晕目眩的。” 高贵妃心里一个咯噔:“今日请安散了,快将昭贵人送回去,别是风寒反复了。” “臣妾等先行告退。” 见她们都走了,高贵妃舒了口气:“弱不禁风,差点倒在本宫的晏喜宫。” 采月:“……娘娘也该用膳了。” “在端杯茶水来。”高贵妃举着杯子,她今日说的真是口干舌燥,真不知道皇后那病秧子哪来的力气,每次请安都游刃有余! 第132章 太子 昭月出了晏喜宫,娇弱的咳嗽几声,令嫔她们匆匆离开不敢搭话,芳妃嘱咐了几句。 她走得慢,宝儿果然来请她,昭月同桃溪耳语几句,宝儿垂着头回了燕回苑。 花答应:“她不想见我吗?” 宝儿:“小主,昭贵人说生辰宴后自然会见你,让小主稍安勿躁。” “生辰宴后。”花答应笑着点了下头:“她真的很聪明。” “什么?”宝儿没懂。 花答应看向高贵妃的主殿,眼眸深谙:“关门。” 宫道上,赫权站在昭月身边,看着她被风吹的有些红的小脸,将大氅的帽子给她戴上:“明日生辰宴,怕是闹剧繁多。” 昭月眨了眨眸子:“明日是我坐在那儿,怎么反而你忧心忡忡的。” 赫权浅笑:“因为奴才怕小主被陛下的春棠宫骗了去。” 昭月噗嗤笑出声,心里嘀咕一句吃醋鬼。 回到凝珠阁,伺候昭月歇息后,赫权换上低等羽林卫的官服,朝湖心居而去。 朱靖像是等了很久,看见他将面前的酒杯递了过去。 雨元恭敬的唤了一声:”赫主。”将门带上。 赫权坐到凳上,将酒一饮而尽,冰凉的身子才回暖些,驱散了外面的寒风之气。 “同你猜的一样,陛下此次因为鹤南虫灾,不敢用以前的旧党,他想培养新的能人。”朱靖嗤笑一声:“这样,我们的人更好进去。” 赫权嗯了一声:“他忌惮南宫氏与高氏,天兆兵权七成都在他们手上,他削弱南宫氏,但高氏又日益嚣张。” 朱靖:“他在郊外私自练兵,估计打算收回所有兵权。” 赫权目光深谙,手指抚摸着酒杯:“朝堂还没安稳,他自己又拔了后宫的利爪。” “他想斩断后宫与前朝的联系。”朱靖咳嗽几声,语气嘲讽:“可惜,这样我们的人更好进去。” 他眸子里闪着光:“内忧外患,他撑不了多久!” 赫权嗯了一声:“兵权没那么好收回,想办法让他分给旁的人,你还记得兰老将军吗。” “兰老将军?兰虎徽……”朱靖想着:“他不得陛下重用。” “这样朱定袁才会放松警惕,他是芳妃的父亲,这件事情王爷不用管了。”赫权眸子里带着笑意,似乎想到了什么愉悦的事。 朱靖看向他:“你,你不会觉得昭贵人可以左右朱定袁用人。”他站起来:“不行,太草率了。” “怎么不行呢?”赫权勾唇:“殿下,知道什么是……枕边风吗……?” “可是……”朱靖见他已经决定,只好叹了口气:“罢了。” 赫权再次喝了一口酒:“殿下在前朝继续施压,后宫有我。” “对了,后海有动静。”朱靖蹙眉:“宫里有人通过后海交易,那些人不是寻常宫婢。” “我知道。”赫权将披风穿好:“是皇后的人,暂时别管。” “嗯。” 雨元把门打开:“赫主慢走。” 他的身影如黑雾,迅速消失在湖心居。 “王爷,明日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 “咳咳咳,把酒再拿些来。” —— 凝珠阁。 桃溪见赫权回来,把蜜茶递给他:“方才黄总管来了,说晚上陛下会来。” 赫权不易察觉的沉了眼:“嗯。” 昭月倚在软枕上睡的很熟,看着她的睡颜,赫权将茶放下,蹲在她面前仔细打量。 “请个安,补觉就要一个时辰。”他将昭月的手放到热乎乎的小手炉上,靠着她的榻,闭上了眼。 外面的风声呼啸,室内只有炭火的噼啪声,宁静安逸,与海棠香裹挟在一起,令人安心。 昭月睡饱后,张开眼伸了个懒腰,看见赫权,连忙捂住嘴。 他还睡着,睫毛长而黑,比刚认识的时候瘦了些,脸型越发流畅分明,哪怕他闭着眼,都能感觉到浑身散发出的疏离冷淡。 不过他的唇角带着笑意,似乎梦到了什么好事。 昭月俯身,伸出手描绘他的五官,然后忽然捏紧他的鼻:“起床啦!” 赫权不能呼吸,蹙眉一下,假装含糊的低声道:“小主,奴才好困。” “怎么不上来睡。”昭月松开手,揉了揉他的脸颊:“我把你踢下去了吗?” 赫权滚出几声笑,睁开琥珀似的灰眸:“昭昭睡得香,不忍心动你。” 昭月脸一红:“你去找端泽王了。” 赫权站起身,把一直温着的蜜茶拿过来,坐在她身边:“小主鼻子灵。” 他身上有酒味,还有端泽王的冷香。 昭月尝了一口蜜茶,想到他以前身上的梅花冷香,问:“你们亲王都喜欢用这种凉嗖嗖的香吗,我以前还在你身上闻到过梅花香,是谁的?” 赫权眼眸一滞,一层雾迅速弥漫瞳孔,他喂着昭月又喝了一口,语气带过一丝悲戚:“太子的。” “太子?”昭月眼睛睁大,偏头看着他:“你……你和太子……” 她知道赫权后台硬,也没想到那么硬啊,但是太子已经逝去许久,赫权进宫……她感觉有什么在脑子里连成完整的线了。 赫权看着她呆愣的小模样,轻笑一声:“还喝吗?” 昭月推开碗,很认真的问:“要是我现在问,你都会答。” “是。”赫权同她对视。 昭月想问,可犹豫再三,还是泄了气,倒在他怀里:“我只问一个,现在……快成功了吗……” 赫权沉默一会:“未到时机。” 昭月忍不住鼻尖冒汗,她就说嘛,这才多久,上一世三年才逼宫,她居然幻想着明日朱定袁就要倒台。 她也疯了。 昭月把杯子拿来自己喝完茶,赫权圈住她的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等下朱定袁要来,不许再夸他。” 真是记仇。 “好。” 用完晚膳,天色沉下来风也就更大,朱定袁到了凝珠阁,风吹的他浑身都冷。 等看见昭月站在殿内同他笑,蔫蔫的脸色才流露出笑意:“月儿。” 不过几日,他眼下的青色加重了很多,昭月将热茶端给他:“陛下忙政务也要注意休息,怎么这样疲倦。” 第133章 爱屋及乌 昭月将自己的小手炉塞到他手里,佯装生气:“陛下根本不顾惜身子!” 朱定袁将热茶饮完,将手炉还给她:“朕怎么能用女儿家的东西。” 见昭月坐在旁边瞪着他,美眸含水,他忙把手收了回来,抱着她的手炉:“不是因为政务,是朕……总是失眠。” 他想到近日越来越多次的梦魇,眼底闪过一丝戾气。 面上温润带笑:“明日是生辰宴,朕可以见你,但还是忍不住。” “陛下想来就来,为何委屈自己,臣妾也可以去太和殿见陛下。” 昭月将手放在他手上,不着痕迹的蹭着手炉的热气。 “月儿……”朱定袁眉眼更柔和了。 他何尝不想呢,可是后宫那样多的人盯着她们,他还未一一拔除,这些妒妇,他宠爱谁就使些肮脏手段。 等他一步一步将月儿送上高位,让他明目张胆的表达自己的爱意,没有任何人敢对月儿出手。 他定要做到。 “你还小,不明白后宫中的……关系。”朱定袁揉着她的手:“朕是为了保护你。” 看着他异样认真的眼,昭月心里难掩鸡皮疙瘩,朝他甜甜一笑:“都听陛下的。” “你的手也好冷,是不是去给贵妃请安,又冻坏了。” 昭月柔若无骨的靠近他,可怜兮兮的咳嗽几声:“是呀,贵妃娘娘见到我们很高兴,说了好久的话,回来时风更大了。” 朱定袁眼一暗,拦住她的肩:“委屈月儿了……” 还得走这样远去给高贵妃请安,万幸,春棠宫已经修葺完成,到时候月儿就不用跑来跑去。 “朕说了,月儿可以坐銮轿,何苦累着自己,明日朕着人送去你章华台,不许推辞。” “咳咳咳。”昭月捂着唇:“是……陛下怜惜月儿,月儿不胜欢喜。” “你啊,比朕都在乎规矩。”朱定袁叹了口气:“若是朕现在离开,月儿肯定也不会挽留。” 昭月一双魅惑的狐狸眼看向他,透出三分委屈七分娇嗔,埋怨似的:“陛下,外面风大,臣妾自然不想陛下走,可若是陛下要走,臣妾还能拦着不成。” 她可怜的低下眼:“臣妾自然要比旁人懂规矩,太后说臣妾妖媚,皇后也让臣妾平日多静心。” “月儿也不能左右自己的相貌,也不想被旁人说狐媚惑主,自然要时刻提醒自己。”她眼角湿润。 “月儿已经很努力了。” 朱定袁见她眼睑一红,泪水积郁在眼眶,心下一疼,哄着她:“朕错了,朕说错话了。” 想到太后同皇后对她的敲打,心里又是一阵厌恶,将她抱的越发紧:“朕知道,月儿总是用心对待朕,根本不是什么狐媚之人。” 她如此娇媚,若是为了争宠,后宫哪有比她更美之人,却从未用身子来当做筹码。 而那些,哼,他一个眼神,就自甘脱下衣裳,宛若娼妓,恶心至极。 不着痕迹拉踩了太后和皇后的昭月,没有一丝心虚,打量着他的神色,见好就收:“月儿思念陛下,为陛下画了画像,陛下想看吗。” 朱定袁点头,闻着她身上的淡香:“朕求之不得。” 昭月将画拿来,献宝一样的展开。 领略过她画技的朱定袁还是大吃一惊,良久赞叹一句:“惊为天人。” 他咳嗽几声,眸子里的喜悦却是更甚。 昭月看着他的神情,心里有些诧异,俗话说爱屋及乌,他居然……真的爱上她了……吗? “陛下,月儿还读了陛下的诗词,瞧,月儿觉得这儿不好,自己改的。”她继续试探,指着被她涂的乱七八糟的“朱定袁”诗词录。 这每一首都是他亲手撰写,朱定袁看着那墨水一团团的本,额头跳了几下。 这下要生气了,昭月想着。 他却是将本直接合上,笑意加深:“好,朕也觉得不好,月儿的好。” 昭月红唇微张,看着他将画收好:“朕会裱起来,同你上次画的放在一起。” “……” 朱定袁看着她,竟有些感动道:“月儿是礼部尚书的女儿,却在琴棋书画上不太有天赋,但为了朕开心还是日日练习,朕还有什么好苛责的呢?” “……”昭月扯出笑。 他牵上昭月的手:“朕困乏,但月儿身子不好,朕去偏殿歇息。” “月儿送陛下……” “不用了,朕自己认路。”朱定袁抚摸她的脸颊,在她额头留下吻:“朕自己去。” “……?”昭月看着他离开后,一屁股坐在榻上。 原来朱定袁爱上人,也会一而再再而三降低底线吗。 屋内凉嗖嗖的,昭月看向窗户,露出几分谄媚的笑:“小权子,你来啦。” 赫权冷哼一声,娴熟的拿了帕子,昭月乖乖的闭上眼:“额头,还有手。” 他仔细擦拭完,眸子眯起,将昭月压倒,温热的呼吸撒得昭月耳垂发烫:“两处,那奴才要比他多三处才行。” 狠狠吻上她的唇。 “唔!”昭月搂住他的脖。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像话本子写的,那些位高权重的宅门老爷,哄了二房哄大房,愁人! —— 天色还未亮,宫婢们已经在为生辰宴做准备,布置华章台,一应流程需核对妥当。 高贵妃也早早起来,拉着高嘉敏一同梳妆打扮,让她别丢了高家的脸。 看着镜子前盈盈一握,比以前细了一圈的腰肢,高贵妃扭了扭:“把舞衣在仔细检查一遍,不能出任何差池。” 采月:“真的要跳吗娘娘。” 那叫什么衣服呀,衣不蔽体,娘娘这样尊贵的身份,怎么能…… 高贵妃斜睨了她一眼:“本宫受了这么多苦,每日清水清粥,都白受了?出去。“ 采月低头:“是。” 铜镜前的她,身子纤细,肤白盛雪,她抚摸上自己的肌肤,滑腻的不可思议,越发觉得她没有按照花答应所说的,三日一次药浴是对的。 瞧瞧,每天坚持泡药浴,才会达到这样的效果,多么嫩的肌肤! “陛下,你一定会喜欢的。” 她面色荡漾出甜蜜。 第134章 生辰宴 华章台炭火燃的足,屏风精美,所有物件摆放行精奢之风,雕刻龙凤呈祥长榻从上至下望去,皆精致十分。 高贵妃下足了功夫,乃至漱口,擦拭的帕子,都是上层布帛。 受邀嫔妃穿衣抹脂,戴簪鬓发,阖宫喜悦,哪怕天日冷寒,美人的脸上都带着笑。 昭月坐上銮轿,照例带了赫权与桃溪,黄全立在轿前:“昭贵人,陛下一早就去了太和殿,让奴才亲自送您去章华台呢。” 真是宝贝着她。 “陛下昨日睡得好吗?” 黄全带着感激的笑:“贵人的凝珠阁真是个宝地呢,陛下难得睡了个好觉。” 他想着陛下几日梦魇,脾气喜怒无常,越发感激昭月:“贵人坐好了。” “有劳黄总管了。” 昭月倚在软座上,懒懒的阖上眸子,这次还有什么好推辞的呢,她的懂规矩陛下知道就好了,男人啊,想对你好,一直推着他的好也是要适度的。 如今她是宠妃,自然要有宠妃的架子呢。 今日她穿着广袖丝绸满蝶长裙,绣着妖冶海棠纹样,略施薄妆已是人间绝色,发髻高耸,珠钗叮当之声娇俏,耳上的翠绿耳铛稍显普通,却与她手上的青色丝帕相辅相成。 当真是,西施醉酒娇无力,笑倚东窗白玉床。 她的妆容不复进宫前的刻意装纯,也不再故意藏拙,而是将那抹春水泛波,云鬓花颜毫不客气的让她们看。 瞧瞧,这就是陛下喜爱的容颜,根本不是什么柔婉灵动,男人啊,只喜爱最好的,而不是相似的。 这一次,昭月的位置也不再是默默无闻的后面,被安排在了陛下左手边的第一位。 当她出现,已在席间的人,都看过来,一双眼黏在她身上,都像是痴了。 今日不只有宫妃,还有皇亲国戚的家眷。 有从未见过的她的高嘉敏,她含了口唾液:“姐,姐姐……她,她是陛下的妃子?” 怎么会,这样好看? 高贵妃也是眼前发晕,生出一股无力感,她突然意识到,无论在怎样变美,永远都越不过昭月。 她如今盛装打扮,高贵妃才明白,原来之前,她都是收敛了。 如若她一直如此,陛下的宠爱……当真能分给旁人吗。 不,不行,她至少今日得搏一搏。 所有人的目光都晦暗不明,嫉妒的,忌惮的,不在意的,从昭月身上收回。 昭月仿佛看不见,跟芳妃说了几句话,坐在了位置上。 她感觉腰间舒适,伸手摸了摸,应当是陛下的吩咐,为她搁了软枕,以免久坐伤腰。 芳妃看见了,由衷感叹一声:“妹妹,陛下当真疼你。” 她们哪有如此特别对待呢,不过她眼中并无嫉妒,只巴巴的盯着她看:“真漂亮,好像仙女下凡,只看着都心里欢喜。” 昭月笑了:“姐姐,别打趣我。” “真的,以后你就这样穿,那些子浅淡的颜色就丢了。”芳妃依旧笑着逗她:“陛下等下见了你,会不会两眼痴痴?” “姐姐!”昭月知道她不拘发言,有了小银子后也是同她越发亲近,娇嗔着示意她别说了。 芳妃这才作罢:“面皮薄。” 她侧身瞟了眼后面的小银子,正站在翠云旁边,认真的盯着她,仿佛旁的都是虚空,见芳妃同他对视。 一张清秀的脸顿时通红。 芳妃轻笑一声,转回了身子,她如今,也有一个满眼都是她的人呢。 端泽王也出现在席间,他不着痕迹的看向昭月,亦是看向她身后的赫权。 见赫权根本不看他,只静静垂着眸子,柔情的注视着自家小主。 他气的咳嗽几声,真是见色忘义。 端泽王坐在对面,高贵妃与高嘉敏的中间,他佯装害羞的看向高嘉敏,想说什么。 高嘉敏哼了一声,偏过了头。 黄全一声高呼:“陛下驾到!” “皇后驾到!” 华章台迅速寂静,她们站起来,看向高坐,行礼。 “参见陛下(皇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 朱定袁今日明黄金丝龙服,天子威严,他扶着皇后的手,温润的眸子沉沉看向同他行礼的众人。 “谢陛下隆恩。” 她们坐下去,丝竹管弦之声轻轻响起,好听不刺耳,预示着此次生辰宴,正式开始。 皇后坐在朱定袁身边,抚摸着小腹,眼里是为人母,中宫之主的气度与端和。 而朱定袁却是将目光投向了昭月,他的神情迅速舒展下来,为他美丽的月儿感到惊讶,晃了神。 他嘴唇轻动:“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坐在旁边的皇后自然能听见,身子一僵,轻轻唤了一声:“陛下……” 朱定袁收回视线,端起面前的酒:“今日是朕的七弟,端泽王的生辰宴,也为了庆贺皇后之喜。” “既然是家宴,今日也就没那么多规矩。”朱定袁将酒一口咽下。 “是,臣妾等恭贺端泽王,恭贺皇后娘娘。”她们端起酒喝下。 气氛轻松了一些。 朱靖站起来:“臣弟这次生辰宴,沾了皇嫂的福……咳咳还有肚子里的龙嗣,才能这样气派……咳咳,臣弟敬皇嫂一杯。” “本宫不能饮酒,以茶代之。”皇后轻抿一口:“此次生辰宴是高贵妃亲自筹办,本宫可不能把贵妃的功劳占为己有,是吗,高贵妃?” 高贵妃柔和一笑,忍着气:“娘娘身怀龙嗣辛劳,臣妾能为娘娘分忧,是臣妾的福气。” 令嫔幽幽开口:“可不是嘛,高贵妃为了讨要娘娘的福气,这宴会一草一木皆是亲自操办,芳妃娘娘连看,都未看一眼呢。” 朱定袁的目光落在高贵妃与芳妃身上,芳妃开口:“臣妾不如贵妃细心,看了也是添乱,此刻瞧着席间处处雅致,令嫔又何必拘泥这些小事呢?” “好了。”朱定袁挥了挥手。 高贵妃连忙拍手:“让她们进来。” 教坊司的舞女今日穿着贴身舞服,妆容完好,在席间翩然起舞。 朱定袁神色淡淡,喝了好几口酒,不时看向昭月,见她同自己俏皮的眨巴眼眸,嘴唇扬起轻笑:”黄全。” 皇后看着他,捏紧手里的茶盏。 第135章 腰铃舞 昭月坐在左下角,明明都是一样的位置,偏生她好看,也就格外璀璨夺目,当黄全亲自下来将酒放在她桌子上时,又许多人变了脸色。 特别是高贵妃。 “昭贵人,陛下说这酒酿甜,不易醉,让您尝尝呢。” “臣妾谢陛下。”昭月将酒倒在杯里,举起来看向朱定袁,如一只小狐狸尝了一口,吐了下小舌头。 好苦,一点也不甜,呸。 朱定袁笑着摇摇头,真是娇气,这已经算是果酒了,还是被月儿嫌苦。 两人的小互动在高贵妃眼里,她咬紧牙槽,那可是她特意找来的佳酿,只放在了陛下桌上。 这下好了,昭贵人也喝了,看神情,好像还不太满意。 她看向皇后无波澜的脸,坐在位置上平复呼吸。 采月抱着白团站在后面,手有点酸,喊了个小奴婢:“把白团好生送回宫里。” “是。” 皇后是瞎子不成,这样能忍,高贵妃端起酒喝了一口,辣的舌尖发麻,瞥向花答应。 花霓瞧见她的神色,不动声色的看着中间翩翩起舞的舞女:“娘娘,这舞看着同丝竹管弦之月不太配呢。” 令嫔这个爱搭腔的一听,连忙细细打量:“是呢,这曲子欢乐,舞蹈确是慢吞吞的,贵妃娘娘这是找谁谱的曲?” 高嘉敏也开口了:“臣女住在长姐宫里,瞧见过花答应的舞,真是新奇好看,不如让花姐姐舞一曲。” 令嫔正要说好,朱定袁出声了:“不行。” 花答应跳的舞,怎么能在此处跳,若是她没有眼色,跳了首靡靡艳舞,天子的脸面何在。 席间还有高贵妃的父亲,高太师一直未出声,他看着席间的宫妃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把目光停在对面的昭贵人身上。 如此妖冶,就是这样一个妃子,抢了她女儿多年盛宠? 他站起身:“陛下,老朽许久未见陛下,今日见又多了些新人,这位昭贵人,倾国之貌,不知是否有何才情,可容在座一观呢?” 高贵妃准备上场了,没想到亲爹忽然横插一脚,要昭贵人表演。 那怎么行,她要是真的表演了,无论好不好,陛下还有心思瞧她吗。 什么抛砖引玉,她要是后跳,不一定能当玉呢! 还有可能砖都算不上。 花答应明白她的意思:“陛下,今日本就是家宴,要么姐妹们都表演好了,贵妃位分最高,就由贵妃先来。” 芳妃也没意见:“是,贵妃娘娘今日是庄家,理应第一个来。” 朱定袁摸索着指节的扳指,漫不经心的看向太师,他看得清他眼底对昭月的轻视,语气淡淡的:“那太师,可行?” 哼,一群俗物,他的女儿可是温婉淑女,从小琴棋书画精心培育,一舞而已,必然让那个妖媚的昭贵人看看什么叫名门之风骨。 高太师:“贵妃娘娘,去准备。” 高贵妃一喜:“臣妾去更衣。” 昭月看着对面对她莫名发难的老臣,好脾气的笑笑。 转头对着朱定袁看,狐狸眼里三分委屈,四分可怜,剩下三分是柔情蜜意。 黄全又下来了:“小主,陛下让您尝尝这葡萄,想法子运来的,保存新鲜着呢。” 昭月咬了一口:“陛下真好。” “……”皇后摸着小腹,心中翻腾,嫉妒的滋味难以压制,缠着她的胸口发闷,她忽然想问:“陛下,那日的蛇,查清楚吗?” 她的语气也很委屈。 朱定袁:“嗯,是从百兽园偷跑出来的,那个驯兽师朕已经杀了,此事就不要再提了,没人想害你。” “百兽园?”皇后还是不死心:“如果是有人买通了那个驯兽师故意放出来呢?” 朱定袁蹙眉,嗓音染上了警告:“皇后。” “百兽园离启祥苑近,怎么,是那位已经出宫的齐嫔喊了人来索你的命不成?” “臣妾,臣妾知错了。”皇后颤抖一下,不敢在开口:“是臣妾孕中多思,陛下恕罪。” 朱定袁这才拍了拍她的手:“高兴点,朕不想朕的孩子心情不畅。” “是……” 赫权从后面过来,立在她旁边,俯身拿过她桌上的葡萄,在她耳畔道:“笑的陛下心都醉了。” 他欠着身,将葡萄从水中擦干净,仔细剥开喂到昭月嘴里:“奴才的心也醉了。” 昭月脸颊薄红,翻了他一眼,吞下葡萄,酸的她轻嘶一声。 一时分不清,是葡萄酸,还是他闻起来更算酸呢。 赫权很快剥好,又喂了她一颗,指腹擦过她红润的唇:“奴才告退。” 朱定袁看见她身侧退出来一个太监,仔细去瞧,发觉她正吃着剥好的葡萄,心下一顿。 他怎么没想到剥好送去呢,弄得月儿手上都是水,哎。 高贵妃重新回来,裹着一身蓝缎紫貂折枝玉兰斗篷,发丝散在背后,不复平日端正,添了莫名趣味。 朱定袁挑眉,身子坐正,有了丝兴趣。 曲子飞扬,絮絮演奏,节奏炫技音调极高,听着怪异,却又让人心生旖旎。 高贵妃的斗篷也落在地上,她扭动腰肢,身段若无骨之蛇,袖长翻飞,细嫩的腰上围着一串铃铛。 她一动,那铃铛与乐声相合,如两个美人蛇在沙漠中起舞,她雪白的大腿若隐若现,腰腹摇摆,眼眸带丝,注视着高座的男人。 端泽王咳嗽一声,低下了头。 他今日不费吹灰之力,看了贵妃身子八成。 这叫什么事。 宫妃们也都愣了,高嘉敏捂住嘴巴,这……这就是她长姐,排的舞? 高太师坐在位置上,两眼发黑,险些呕出一口老血,他方才话里话外,抬举她女儿温雅,不是昭贵人那等狐媚之人。 这下真是打的他的脸嗡嗡作响。 堂堂天兆贵妃,在宴席上衣不蔽体,扭腰扭胯,甚至腿根都若隐若现。 高氏的脸,还有吗? 昭月饶有兴趣的盯着高贵妃的腰肢看,真是好细好白,她看向皇后。 皇后脸色都有些愕然,不知道该不该叫停。 因为朱定袁低低的笑出声,他那双温润的眼滚着黑稠的雾,嘴角的笑意味不明。 他的舌尖舔了舔牙槽,紧紧盯着高贵妃,眼尾逐渐变红。 真是太有意思了。 不是她的舞。 而是这样一个娇柔温婉的贵妃,在众人的目光下放荡如娼妓,他下腹迅速燃起一团火,忍不住喘息一声:“好,极好……哈哈哈哈哈!” 第136章 扑朔 所有人都看着贵妃,宁如馨对岚儿递了个眼神。 岚儿点头,退了出去。 佳肴一应呈上来,桃溪走上前为昭月布菜,低着头不敢看跳舞的高贵妃。 昭月看向对面,端泽王离席了,她有些想笑,又去看高太师,一张脸如同菜色。 高贵妃再不停下,他或许得晕死过去。 偏偏高贵妃这舞越跳越起劲,她转圈时同朱定袁对视,被他眼底的灼热烫的心头发麻,恨不得转到他怀里去。 桃溪将盘子都摆好,昭月忽然闻到一股怪味,这味道极其大,连坐在旁边的芳妃也闻见了。 她问昭月:“什么味道,像是生的。” 桃溪看着那盘未打开的菜:“奴婢现在就端下去。” “不用。”昭月制止她,碰了碰罩在上面的小盖,一股红彤彤的血水渗出来。 伴随着令人闻之作呕的腥味,昭月屏住呼吸,看向对面的宫妃。 有人借高贵妃的生辰宴对付她。 芳妃嗅了嗅:“许是御膳房上错了,闻着像是未处理的生肉,妹妹害怕吗,要么放到我这儿。” 她从小跟着父亲在军营生活过,自然不怕这些。 昭月摇头:“没事,放着就行,左右一盘菜,有什么好怕的。” 芳妃这才嗯了一声。 昭月不动声色的打量对面每一个的表情,是谁……把这盘生肉送到她面前呢。 有什么目的呢。 高贵妃的婢女采月站在位置旁,昭月眼眸一顿,她怀里的白团不见了。 朱定袁端起酒,看向高太师:“爱卿,今日的菜肴也是高贵妃一手安排,味道怎么样?” 他的笑意不达眼底。 “好,好。”高太师站起身:“陛下,老臣身子不适,想下去休息。” “噢,身子不适,方才朕看你说话中气十足,很是精神” “老臣,老臣今日饮了不少酒,引发了旧疾,陛下恕罪。” 朱定袁将酒杯丢在桌上,并不看他,盯着高贵妃的纤细腰肢:“太师,朕着人送你回府。” “谢陛下。” 高贵妃的舞随着曲子的减弱,渐渐慢下来,她气喘吁吁,香汗淋漓,随着呼吸起伏,衣不蔽体的上衣看得清她那雪白的弧度。 朱定袁勾唇,忽然伸出手。 她站定,一步一步走上来,被朱定袁拉入怀里。 “爱妃,你的舞,真是让朕惊喜。”他的手指顺着高贵妃肌肤滑向腰肢。 “陛下……”高贵妃坐在他腿上,温婉的脸布满红霞。 皇后的脸却白了。 下面宫妃的脸,都白了。 黄全额头冒出汗,想提醒陛下,还在生辰宴上呢,注意影响。 然而皇后不开口,他也不敢劝,只能求助似的看向昭月。 昭月见朱定袁抬着高贵妃的下巴,一副要把持不住的模样。 她手里的酒杯掉在地上,发出叮当一声。 朱定袁目光幽深:“朕晚上再去看你。” 高贵妃恋恋不舍的从他怀里站起身,瞥了眼皇后,眸子里难掩得意。 怎么了,手段很脏吗,可是她重新获得陛下宠爱了不是吗? 她甚至都没有下去更衣,披上斗篷,坐回到位置上,眼梢带笑,抑制不住的欢喜。 朱定袁看向昭月,所有人都知道陛下如今最疼爱她,都看了过去。 昭月的酒杯掉在了地上,她漂亮的眼难掩悲伤,咬着唇,眼角似乎有了泪,她站起身:“臣妾喝了太多酒,想出去吹吹风。” 说罢很快离席。 朱定袁心中一颤,他想解释,下意识想跟着出去,皇后白着脸按住他的手:“陛下!” “生辰宴还未结束呢。” 朱定袁捏紧手,几秒后,拿起面前的酒杯:“继续。” 高贵妃舒了口气,她就知道,陛下怎么可能会对昭月动真感情呢,今日她必定是头筹。 宁如馨看着昭月空空如也的位置,目露错愕,她怎么,怎么离开了? 岚儿回到她身上:“好了,小主。” 好什么,人都不见了,瞧她方才楚楚可怜的样子,还赚了陛下好一番愧疚。 她好不容易把东西送到她桌上,这下怎么办? 宁如馨安慰自己,没事,还有机会的,她总不可能运气每次都这么好。 下一个表演的花答应,她将陪衬贯彻到底,一支舞跳的中规中矩。 端泽王重新回来,坐在位置上用膳:“昭贵人呢。” 雨元:“好像是醒酒去了。” 朱定袁吃的食之无味,不时看一眼昭月的位置,心不在焉。 等昭月回来,他才松了口气:“去,把这道给昭贵人送去。” 皇后看着他最爱吃的那道,脸上的笑快要挂不住了:“陛下,臣妾喝药的时辰到了。” 朱定袁瞥向她:“让人端来,还在生辰宴,你是皇后,怎么能离席。” “……是。” 昭月坐下,眼眶有些红,让人不禁猜疑她方才是否是哭了,头顶的视线让人难以忽视,她却一眼都不抬,连朱定袁送来的菜,也一口没动。 她桌上的那盘血肉也不见了,昭月偏头。 芳妃对着她歉意的笑了笑:“本宫有些好奇,就让翠云端了过来。” 昭月看着已经被揭开的盘:“姐姐,快合上。” 可惜已经迟了,在昭月站起身的时候,一只雪白的猫儿冲出来,对着芳妃而去,一声刺耳的猫叫尖锐至极。 芳妃反应很快,迅速躲开,拉住昭月的手:“别过来!” 昭月被她利落的动作惊讶到了,根本没想到她居然这样厉害。 芳妃极快的将这盘生肉从桌上推下去,小银子从后面冲过来,白团跟着肉跑,他看着芳妃手上的抓痕,心中气恼。 猛的扑上来掐住白团的脖子,似乎什么也不怕。 这接连发生的事情让在座的人瞠目结舌。 还未等众人有反应时间,站在花答应旁边的伴舞,忽然抽出腰上的软剑,朝起身的朱定袁而去:“狗皇帝!我杀了你!” 她从右侧进攻,高贵妃吓得惊声尖叫,端泽王从席间冲出来,空手握住她的剑柄,还是被刺到了肩膀。 他噗嗤吐出一口血来。 朱定袁怒不可遏:“羽林卫!” 真是混乱不堪。 他看着晕倒的端泽王,跌在地上的昭月,受伤的芳妃。 一双眼如寒冰,直直看向高贵妃。 高贵妃跌回位置上,脸色苍白如纸:“怎么,怎么回事……” 第137章 迷离 昭月不介意让场面更乱一些,看着芳妃手上的抓痕,喊了声姐姐,咳嗽着晕了过去。 赫权很快将她接住,桃溪立刻跪了下去:“小主,小主怎么了!” 芳妃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见昭月嘴角流出鲜血,看向她刚喝过的酒:“陛下!昭贵人好像中了毒!” 生辰宴就这样火急火燎的结束了,宴会上都寂静一片,朱定袁指节攥的泛白:“挪驾,凤仪宫!” 宫道上,太医院脚步匆匆,刘太医拉着苏子云,差点一屁股摔在地上,万幸苏子云扶了一把。 “多谢,多谢。” “刘太医别慌。”苏子云低声安慰。 “能不慌吗,能不慌吗,真是多事之秋,今日陛下怕是要龙颜大怒啊!” —— 凤仪宫。 昭月躺在床上,朱定袁握住她的手,一言不发。 芳妃只是被抓伤,站在她旁边开口:“陛下,太医已经来了,您别太担心。” 皇后坐在椅子上,可看着主殿的床被昭月躺着,一口气堵在心口。 眉眼间的担心有些虚假:“是啊陛下,您别着急,昭贵人吉人天相,定是没事的。” “端泽王怎么样了。” 黄全:“回禀陛下,何太医与杜太医过去了,伤了肩膀,万幸剑上无毒,性命无碍。” 朱定袁看向地上跪着的宁如馨,她披着斗篷,乌黑的发披散在地上,柔弱不堪。 凤仪宫的炭火刚燃,此刻窗子,门庭大开,冬日的寒风呼啸灌进来,她里面穿的少,冷的瑟瑟发抖。 “高贵妃。”朱定袁的声音淡淡的,却让她心中惶然,立刻低下头。 “陛,陛下,不是臣妾。” “什么不是你。”朱定袁看着她,也看向她身后站着的妃子:“朕宠爱昭贵人,你们都知道,所以。你们有人……在生辰宴上悄无声息的给她下毒。” “是你……”他看向皇后。 “是你?”他站起身睨着瑟瑟发抖的高贵妃。 “不,不是臣妾……不是臣妾……” “还是你们!”朱定袁看向宁如馨,孟淑然她们。 他的脸色阴沉如墨,目露杀意。 所有人跪下下去,吓得不敢作声。 皇后抚摸着肚子,站起来:“陛下……今日宴会是高贵妃筹办,昭贵人喝的酒,不是陛下送下去的那壶。” “而袭击芳妃的那只猫。”皇后挥手:“寻秋,请燕侍卫进来。” 燕阳将笼子放在地上,半跪下去:“陛下,是贵妃的猫,性子野,爱吃生肉,所以才会扑向芳妃桌上的血肉。” 芳妃抬眼:“陛下,其实那盘血肉是御膳房呈到昭贵人面前的,是臣妾好奇端了来,没想到……” 朱定袁:“芳妃,你起来说。” “是。”芳妃继续道:“这生肉闻着古怪,虽说这猫儿喜爱吃生食,可这样冒着血水的,腥味极大,贵妃娘娘,平日您给猫儿就是喂这些吗?” 高贵妃颤抖着看向小太监端着的盘子:“不,不是,白团的确喜爱吃生肉,但都是去了血水,处理过的,断不可能吃像是刚活剥下来的肉。” 朱定袁的目光幽暗:“刘太医来了吗。” 刘太医与苏子云从外面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位太医,太医院的人今夜全部出动了。 朱定袁看向昭月:“给昭贵人诊脉,再检查一下那盘肉。” 苏子云跪下去:“臣太医院苏子云,为贵人诊过平安脉,了解贵人体质。” 刘太医推了他一把:“微臣与同僚去查看那盘肉。” 朱定袁看着他俊秀淡然的脸,见他将丝帕放在昭月腕上,才问:“朕觉得你有些眼熟。” “苏槐,是臣的家父。” “先帝的御医。”朱定袁这才嗯了一声:“昭贵人怎么样?” “中了毒,万幸贵人尝的不多,但……此毒阴狠,伤了女子根本,贵人以后怕是……”苏子云垂下眼。 “怕是什么?”朱定袁目光一凝,心里忽然发颤。 “不易……有孕。” 朱定袁看着昭月的睡颜,眼前发晕,向前跌了几步,黄全立刻扶住他:“陛下!” 他的额头青筋狂跳,咬牙看向地上的高贵妃:“贱人……贱人……” 高贵妃的眼眶红肿,泪水不停流:“不是臣妾,所有人都知道臣妾筹办生辰宴,臣妾怎会这样傻,在这样的日子对昭贵人下毒!” 花答应跪着,抬眼看向皇后,她脸色担忧,却掩饰不住那股看戏的得意。 她心底嗤笑一声,将头低了下去。 “臣去为贵人配药。”苏子云退下去。 刘太医忽然惊叫一声,那几位围着生肉的太医都是面色苍白,朱定袁拧紧眉。 黄全:“太医倒是快说啊。” 刘太医匍匐在地,冷汗直冒:“陛下,这不是动物的生肉,而是……而是刚从人身上……割下来的血肉啊!” 所有人变了脸色,皇后捂住嘴,她正是有孕的时候,听着想吐:”陛,陛下……臣妾想下去……” 朱定袁罔若未闻,抽出燕阳腰间的佩剑,对着那盘肉拨弄几下,似乎是气笑了。 “也就是说今日,有人用猫伤害昭贵人,却误伤了芳妃,而凶手或许不止一人,因为昭贵人的酒也下了毒。 而今日行刺的人,是要杀了朕,却阴差阳错,刺伤了端泽王。” 朱定袁坐在榻上,哈哈大笑,目光落在她们每一个人的身上,拍手:“真是一出好戏,朕的后宫,已然成了你们的戏台。” 他笑的眼角落泪,良久随意擦去,嗓音极轻:“燕阳。” “属下在。” “朕上次说过什么。”朱定袁摸索着指节上的翠色扳指:“安逸太久,如今差事是做的越发无用,你侍卫长的位置,也该换人了。” 燕阳脸色难看,咬牙许久:“属下……知罪。” 宁如馨错愕,抬起头想去看燕阳,怎么会这样,她只是想利用白团抓花昭月的脸。 可是,为什么芳妃救了她? 为什么她安排的生肉变成了人肉? 为什么燕阳被革职了? 她背脊发冷,感觉自己好像无形之中,被一只黑手操纵了。 朱定袁懒懒的看向皇后:“这毒酒与吃食,都同御膳房脱不了干系,皇后你说,高贵妃的失职,朕该怎么处置?” 第138章 春似酒 皇后抚着肚子,神色担忧关切,心里却升起一股酸涩。 从进凤仪宫到现在,那位刺杀的舞女陛下丝毫不在意,言语间全是对昭月的心疼。 她叹了口气,隐隐自嘲,开口便也带着忧伤:“将经手生辰宴的人打入慎刑司严加审讯,想必也没有人敢随意攀扯贵妃。” 高贵妃跪在地上,身子一颤:“皇后……慎刑司的刑法谁人受得住,若是有人屈打成招,那本宫岂不是平白遭人诬陷!” 她眼底闪着泪光,与皇后对视,捏紧手指。 就算无人攀扯,进了慎刑司,无非随便找个人出来顶着,生辰宴本就是她筹办,这锅谁又会胆大包天推给别人! 她无论怎么做都是死局。 高贵妃唇角的笑越发凄清,柔柔怜怜的看向朱定袁:“陛下,臣妾或许嫉妒昭贵人,嫉妒您宠爱的每一个女人, 但生辰宴臣妾用心至极,只愿由此得陛下君心,臣妾怎会如此愚蠢?” 采月慌忙跪下来:“是啊陛下,娘娘为了生辰宴食不下咽,为了练舞日夜不眠,就是想在生辰宴让陛下展颜。” 朱定袁看着她的脸,看着她披散的发,滚下的泪珠晶莹剔透,显得她的肌肤越发莹润。 他面色不变:“找不到人,又不能将人抓进慎刑司,那朕……” 皇后:“陛下,御膳房经手之人繁多,要么先关押着细细审问。” “杀了。” 跪着的嫔妃抬起眼,透出一丝惊愕,皇后蹙眉:“陛下……” 要杀了谁? 朱定袁握着昭月的手,眼眸软和:“既然找不到凶手,那人人都是凶手,朕的月儿受了苦楚,朕很难过。” 他回头,对皇后露出温润的笑:“御膳房的人,都杀了。” 黄全跪在地上,冷汗从背脊疯狂冒出:“陛……陛下!” 皇后的脸一白,她看着男人温和的笑,只觉陌生,一股恐惧让她浑身冷却。 朱定袁的手放在她肩上:“高贵妃,禁足宴喜宫,非召不可出,皇后身子重,依旧在凤仪宫好好养胎。” 他看向芳妃:“芳妃果敢坚毅,护昭贵人无恙,晋为贵妃。” 芳妃还沉浸在他那句都杀了当中,乍然听见这个话,有些发怔,连忙行礼:“谢陛下隆恩。” “将昭贵人送到春棠宫!”朱定袁拂袖。 皇后看着他的背影,被寻秋扶着坐在榻上,手冷的不像话:“你们,你们都散了。” 宁如馨她们迅速离开,只有高贵妃,一直坐在地上。 采月伸手去扶,她推开她的手:“本宫有话要同皇后说。” 皇后看着她:“行了,都出去。” 凤仪宫安静极了,只有窗外的风啸,远远听着像女子在哭泣哀嚎,令人不悦。 皇后揉着太阳穴:“本宫怀了龙嗣,身子重,就不扶高贵妃了。” 高贵妃嗤笑着,从地上起身,看着皇后一脸无辜的神情,低低笑了好几声。 “皇后娘娘,今日有人要杀昭贵人,有人要杀陛下,还有人陷害我,你说,最得意的,最有好处的,会是谁呢?” “贵妃,你乏了。”皇后睁开眸子,对她露出笑。 “如今你的龙嗣,御膳房如珍宝对待,膳食全然在凤仪宫精心制作,你想要什么,自然就有什么。” 高贵妃看着她虚假的笑,端和的容貌,做出那副母仪天下的样子,实在恶心:“南宫云芸,你早已油尽灯枯的身子,到底用了什么邪术起死回生?” “上天眷顾。”皇后冷眼:“陛下已将你禁足,以后这些胡言乱语就不要再说了,免得更惹厌烦。” 皇后站起身:“夜深了,寻秋,送贵妃回。” “哈哈哈哈哈!”高贵妃身上的斗篷滑下,露出她白腻的肩。 “陛下变了,就算禁足了我又如何?陛下今日见了我的舞,他不会忘记的,不会忘记的。” 高贵妃的手抚摸上皇后的肚子:“娘娘怀了龙嗣,争宠这些事,以后还是不要参与了,否则……害死的那些人,找不到姐姐,就会去找姐姐的孩子……” “高贵妃!”皇后向后退开:“还不将贵妃送出去!” “是。”采月和寻秋进来,高贵妃将斗篷披好:“本宫自己走。” 寻秋将窗子关上,走到皇后的旁边:“娘娘……” “寻秋,昭贵人中了毒,陛下为了她杀了御膳房的所有人。” 皇后的眼睛迷蒙,有着丝丝缕缕的疑惑:“如果本宫害了她,陛下是不是也会杀了本宫。” “娘娘,您怀着龙嗣!陛下怎么可能会杀您,娘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寻秋安慰道。 “为昭贵人一人,屠杀数十人,这不是妖妃,是什么?娘娘要杀昭贵人,都是为了陛下不受妖妃蛊惑,陛下会明白的。” “是吗……”皇后咳嗽几声,头晕目眩,只觉得肚子巨疼:“药,拿药!” 寻秋连忙将丸子喂到她嘴里:“娘娘,药不多了,如今锦衣卫换了人,不知深浅,怕是不好出去。” “新人,才是最好拿捏的。”皇后喘上一口气,脸色好了些。 “死了的挑些好的送出去。” “娘娘,要么在等几日。” “本宫的孩子等不了!快去!让神医给本宫多做一些,他要的本宫什么都答应!”皇后的语气阴森。 寻秋只好低头:“是。” 皇后站起身,走到院中,看向太和殿的宫檐,眼角流出几滴泪。 如今,离陛下最近的宫宇,是春棠宫呢。 春棠。 春似酒杯浓,醉得海棠无力。 真是妙极了。 寻秋将斗篷盖在她身上,看见她的泪,轻唤了一声:“娘娘……” 皇后闭上眼:“告诉宁常在,本宫替她善了后,如若懂事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有人回话,说宁常在有时候痴痴傻傻,嘴里念叨着龙嗣,娘娘……这样的人,还有必要留着吗。” “有所求,自然才好控制。”皇后笑起来,泪水仿佛从未出现过。 “她要龙嗣,如此渴求,除了本宫,还有人可以给她!” “是。” 第139章 海棠无力 黄全跟在朱定袁旁边,脚步虚浮,冷汗不停流,明明四周寂静黑暗,他却仿佛听见了慎刑司刀起刀落,尖叫哭嚎的惨状。 “陛下,端泽王差人回话,说他只是皮外伤,陛下不必急于探望,夜已深,让您早些歇息。” 朱定袁目光一暖:“让太医守着,有什么动静立刻禀报。” “是。” “昭贵人好些没,快,走快些,朕要去春棠宫!” 黄全连忙答:“苏太医说喝了药,还昏着。” 春棠宫。 殿门朱红,墙壁透香,院内清水池塘,虞美人摇曳,往后走却是海棠娇柔,朵朵盛开,仿若仙境。 进了主殿,夜明珠与烛火相衬,罩得寝宫如浮云卷霭,明月流光,似乎所有不美好的东西,都隔绝在了外面。 桃溪坐在床头,看见朱定袁来了忙站起来:“陛下,小主还昏睡着。” 朱定袁挥手,她立即离开。 昭月闭着眼眸,似乎只是睡着了,红润的唇淡了很多,浓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睡的不安稳,眼角有些水汽。 如琉璃一样脆弱。 朱定袁拉着她的手,嗓音竟有些发颤:“月儿……朕错了,说好会保护你……却还是没有做到。” 他伸出手,抚上昭月的发:“朕让御膳房的人为你陪葬,朕知道……害你的人藏在她们当中,朕不会放过的,朕会一步一步,把她们找出来,惩罚她们,好不好?” 朱定袁贴近昭月,闻着她的淡香,眼眸朦胧:“本来朕要在今晚将春棠宫送给你,可惜……” 他的嗓音轻极了:“月儿还小,会有孩子的……朕一定会让人治好你……” —— 碎荷宫。 令嫔旁边坐着孟答应,许久她开口:“姐姐,臣妾先回了。” “等等,等等,你瞧见陛下今日的神情了吗,他杀了好多人,一句话,轻飘飘的。”令嫔握住孟答应的手。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向比我聪明,你说是谁要害昭贵人,真的是贵妃吗?” 孟答应看着她不安的样子,抿唇:“姐姐,你说过的,后宫似海,这些手段才是正常的不是吗,无论是谁,今晚都与我们无关。” “你不害怕吗,你不害怕吗!”令嫔看着她平淡的神情:“本宫是要争宠,可是本宫也不想死!” “姐姐。”孟答应站起来:“你想做最有福泽的人,若是得了陛下恩宠,这些手段自然接踵而来。” “本宫觉得,就是高贵妃做的!”令嫔踱步。 “姐姐说是就是。”孟答应行礼:“夜深了,妹妹先走了。” 令嫔看着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端什么,等本宫得宠,想抬举你都没用,一副不知趣的死样子。” 主殿,翠云对着门口的小银子叹了口气,开口:“罢了,你进去。” 小银子低着头,把她递过来的药膏拿好:“多谢翠云姐姐。” 他踏了进去。 房内的烛火燃着,芳妃坐在床上,已经脱了外袍:“翠云,药拿来吗?” 见她不说话,回头一看。 小银子跪在地上,看不清神色。 芳妃揉了揉肩膀,转身面对他,懒懒倚在床上:“怎么了,翠云让你进来的?” 小银子捏着药,半晌不抬头,声音有些哑:“奴才来给娘娘涂药。” 芳妃看着他,唇角透出笑,将整只胳膊露了出来:“好啊。” 小银子跪行到她面前,看着她白净的手背,皓腕上刺目的抓痕。 为她仔细涂抹,手指有些抖,到后面,整个肩膀都在抖。 “这样轻,是怕本宫喊疼吗?”芳妃瞧着他,忽然伸手。 将他的脸抬起来。 果然在哭。 清秀的脸蛋,眼眶通红,泪水都砸在地板上了。 芳妃叹了口气:“本宫都没哭,你哭什么?” 小银子捏着瓶,眼底冒出点点怒火:“娘娘受了伤,陛下丝毫不在意!太医都在那儿,为什么不给娘娘诊治!如果娘娘伤了哪儿怎么办!” 他从来没有这样大声过,说话总是轻声细语。 此刻却眉头紧皱,目怒欲裂:“娘娘也是千金之躯,陛下实在是冷心冷情!” “住口!” 小银子噤声,却注视着她,丝毫不认输,心里对陛下的怨气毫不掩饰。 芳妃斥责了他,却并未生气:“就因为这个,你才在本宫面前眼泪流个不停?” 她语气有些打趣,低低的,带着莫名的诱惑。 小银子连忙擦了把泪,却又涌出来,嘴硬道:“奴才没哭!” 芳妃的指尖擦过他的眼角,看着指腹湿润的水汽,笑了:“你胆子小,居然敢扑猫儿,当时你,在想什么?” 她伸出脚,白嫩的,踏在小银子的腿上:“嗯?” 小银子看着她手上的伤口,嗓音更哑了:“如若娘娘出事,奴才必不独活。” “哈哈哈哈哈。”芳妃捂住唇,笑的花枝乱颤,她的脚踢在小银子的腿上,他脸蛋越来越红,一动也不敢动。 “一只猫儿,如何能伤本宫。” “不过……” 白皙的脚掌,顺着衣裳布料缓缓滑动,停在某处。 “本宫很高兴,本宫想赏你。” 芳妃看着上了药的肌肤,又看向他。 红色的脸颊冒了细汗,极力隐忍着。 “脱。” “娘娘?”小银子呆愣。 “本宫怕你也被猫儿抓了,想给你上药呢。”芳妃眨了眨眼。 小银子站起身,听见芳妃的嗓音,缥缈入耳:“本宫就赏你……今晚,为所欲为……好不好?” 他浑身一颤,咽了口唾液。 为所欲为,是……是真的,真的为所欲为吗。 无论他想做什么? 他抬眸,芳妃背对着他躺下了,雪白的背脊在他眼前,如云如雾。 他,真的可以吗? 衣裳掉落,他往前迈步。 一切似乎飘飘欲仙,神飞九天,可当他的舌落在滑/嫩之处,小银子又落了泪:“呜呜……娘娘……奴才不敢嘛……” 芳妃轻轻的笑出声,翻/身而上。 她的嗓音又柔又低,带着丝丝宠溺与纵容:“你啊……胆子什么时候才能大。” “奴才胆子很大的!今日一点也不怕猫儿!” “噢~那现在呢,原来本宫比猫儿还要可怕呢。” 小银子咬着唇,把头埋在被里,一句也不回答。 第140章 尘埃落定 瑶华苑。 宁如馨看着忽然下起的雨,站在窗前伸出手,雨滴落在手上,冷极了。 她倏然收回,将旁边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 岚儿急匆匆进来,看着她脚边的狼藉迅速收拾。 “小主,您怎么还没歇息。” “呵……歇息,一闭眼就是啼哭声,一睁眼全是她们鄙夷的眼神。” 宁如馨的眼眸红丝缕缕:“燕哥哥,燕哥哥被降职了,以后我还有活路吗,还有吗!” 岚儿干巴巴的安慰:“小主,御膳房的人死了,不会查到咱们这儿的,还有那毒酒,又不是我们干的,您别再想了。” “对啊,都死了。”宁如馨抓住岚儿的手,咬着牙:“都死了,陛下为了她,什么都能做。” “我气的,我恼的,是那只猫为什么没有抓花她的脸!那杯毒酒!为什么只是让她怀不了孩子,不是要了她的命!” 咔嚓一声雷鸣,宁如馨的脸,半明半灭间苍白疯癫。 她狠狠甩了岚儿一巴掌,嗓音尖锐:“为什么什么事你都办不好!让一只猫扑到她脸上,那么难吗!” 岚儿被打的往后退了几步,腰撞到架子上,疼的她弓起背。 她颤抖的跪下来,从袖子拿出纸条:“小,小主,您不是走投无路,燕侍卫本就远离后宫,他什么都帮不了你,只有皇后,皇后才能帮你!” “皇后?” 宁如馨拿起纸条,展开后,是一张方子。 “呵,这是……坐胎药,她不是谁侍寝了就端给谁吗,很稀奇吗?” 岚儿脑袋低下去:“小主,寻秋姑姑说,皇后给其他小主喝的,是调理身子,七分机率怀上孩子,三分得看运气,而这一张,才是皇后娘娘真正用的,还能……一举得子。” “娘娘说……小主做的事情,她瞒下下来了,若是小主不愿意……她也不介意将此事说与陛下……陛下听。” 岚儿抬头看着她:“小主,如今高贵妃已然禁足,芳妃同昭贵人交情好,您要对付昭贵人,只有投靠皇后娘娘!” “一举得子……” 宁如馨的眼眸越来越深,伸出手抚摸肚子:“借刀杀人……” “小主!您以后别再同燕侍卫来往了,您要为自己的前途着想啊!小主!” 岚儿的泪滚下来。 “去熬药。” “小主?”岚儿惊诧的看着她。 宁如馨闭上眼,似乎是妥协了:“今晚,我最后一次见他,岚儿,我答应你,今晚以后,我不再同他牵扯。” 岚儿站起身,将方子接过:“小主,您不该这样做。” “陛下他会见我吗!我已经等不了了!不试试,怎么知道这方子到底有没有用!” 宁如馨扶着岚儿起来,语气柔和:“岚儿,我都答应你了,以后我不会再见他了,好不好?” “是……奴婢,奴婢都听小主的。” —— 春棠宫。 朱定袁将被子为昭月盖好,看向站着的苏子云:“一旦有什么问题,马上禀告。” “是,微臣会照顾好小主。” “月儿,好好休息,等朕处理好了一切,再来看你。” 朱定袁抚摸昭月的脸颊,眸色暖和。 黄全立在门口,下了雨,他忧心忡忡,见陛下出来立刻道:“陛下。” “去湖心居。” “是。” 苏子云站在寝殿内,打量着周遭的摆件,鼻尖是琉璃香炉里的淡香,他弯起唇。 “小主,陛下已经走了。” 昭月的睫毛颤动,撑起身子咳嗽几声:“抱歉苏太医,许是夜深雨绵的,一时睡熟了。” 苏子云走近,伸出手:“微臣理解。” 昭月将手腕伸出去:“为什么同陛下说,以后我很难怀子嗣。” 苏子云为她诊脉,看着她嫩白的肌肤,许久收回手。 “小主的毒轻,这样说陛下的愧疚才能达到顶点。” “毒已经解了,小主在喝几服药就行了,若是不想好得快,臣也能拖着。” 昭月看着他:“这样帮我,不太像你。” 苏子云轻笑一声:“小主都说了,许微臣前途无量,如今小主盛宠,臣自当跟随。” “是吗。”昭月狐疑的打量他,依旧是那样云淡风轻的模样。 “罢了,就给我拖着,看着虚弱就行,我中毒的事情既然要赚天子的愧疚,那就赚到底。“ 苏子云忽然靠近她,清冽的声音压低:“小主若是一直服用避子汤,难免不被查出来。” 昭月楞了:“所以你才……” 才这样说,哪怕她一直无子,也不会有人怀疑到她是否是在坐胎药上做了手脚。 因为苏子云已在所有人面前说了,她极难怀上子嗣。 昭月抿唇:“这件事我自有打算,多谢苏太医。” 苏子云退后几步,瞥了眼一旁的屏风:“小主好好歇息,微臣告退。” 昭月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疑惑。 苏子云这样的人,会为了前程这样帮她吗。 她蹙眉思索。 背后贴上微凉的身躯,腰上多了一只手臂,赫权的嗓音暗哑:“他方才离你那么近,在说什么?” 昭月靠在他身上:“给我把脉呢,你去见了端泽王吗。” “是,还去了趟燕回苑。” “花答应是聪明人。”昭月偏头看着赫权:“怎么了,我喝毒酒不是有心瞒你的,我早就吃了清毒丸,不会有事的。” 赫权握住她的手,眉心缓缓蹙起:“如若不是芳妃,那只猫儿怕是要伤你。” 昭月伸手,抚摸他的脸颊:“不会的,我信你,你一定能护住我。” 赫权垂眸:“都是奴才的错。” “本就是我瞒着你,怎么还成你的错了?”昭月的指腹摩挲他净白的肌肤。 “端泽王没事。” “没事,只是伤了手臂,但是……为什么不换刺杀的人,她是礼部的。” 昭月目光幽幽的,靠在他身上,柔弱无骨:“就是要礼部的,只有我刺杀他,朱定袁才会觉得荒谬。” 她细嫩的手指抓住赫权脖间戴着的细长珠串,懒懒拨弄。 “他的宠妃受伤了,他的兄弟受伤了,所有人都在栽赃陷害我,这个时候让他查出什么,他都会气极了……” 昭月瞧着赫权的下颚,笑容妖冶:“你说,天子的怒火,是给皇后……还是高贵妃呢……” 赫权吻上她的手:“昭昭已有了选择。” 第141章 挑拨 湖心居。 朱靖站起身:“咳咳……陛下。” 朱定袁抬手:“不必行礼,坐下,坐下。” 他看着朱靖包扎好的肩膀,上面还有血迹,眉头紧皱。 “下了雨,皇兄不应该过来的,咳咳……” “朕怎么能不来。”朱定袁叹了口气:“朕只有你一个弟弟了,却让你受了这样的伤。” 朱靖坐在床上,温和一笑:“皇兄没事就行,咳咳,而且臣弟只是皮外伤,养几日也就好了,咳咳……” “那个舞女,问出来了吗。” 朱靖脸色一变:“臣弟……不敢说。” “朕让你亲自问的,只管说。” 朱定袁吩咐:“让那个舞女跪在外面。” 黄全:“是。” 朱靖犹豫再三:“是……礼部的人……她一口咬定,是昭贵人让她做的。” 朱定袁捏紧杯,又骤然松开,轻笑一声,眸色如墨:“你如何问的。” 朱靖有些不明白,同他对视:“自然是询问。” “七弟,朕说过,你总是心太软。” 朱定袁的嗓音和煦,却在纷杂的雨声中透出狠辣:“传慎刑司主司,务必撬开她的嘴。” 黄全在外应答:“是。” 一声比一声大的哭嚎,尖叫声划破雷雨浓夜,如同万鬼悲哭。 朱定袁却将热茶倒在杯里,亲手递给朱靖:“喝点热的,暖。” “谢皇兄。”朱靖扯出笑,接过。 他的额头渗了冷汗:“皇兄……要不,要不……” 外面的哭声骤然停止,黄全的声音传来:“陛下,她招了,是高小将军,此事同高贵妃无关。” “无关。”朱定袁哈哈大笑。 他拍了拍朱靖的肩:“好好休息,不急着回府,先养好身子。” “是。” 吱呀一声,门打开,黄全举着伞,同朱定袁消失在雨幕中。 雷声轰鸣,雨越发大,混着地上的血迹一起涌向后海,血腥气萦绕在半空,寥寥不散。 雨元将门关上:“王爷,休息。” “嗯,安排人去兰老将军府邸,告诉他,高小将军的军权,怕是拿不稳了。” 朱靖将酒倒在茶杯里,晃了晃:“好生安顿那个舞女的家人,她虽是死囚,但她同本王求得,就是家人一生衣食无忧。” “是。” —— 宴喜宫。 高嘉敏站在门外,拉住采月:“姐姐怎么样了,陛下只是说了禁足,没说我不能进去看看!” 采月:“二小姐,娘娘谁也不见,今夜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还都对娘娘不好,奴婢求您想想办法,帮帮娘娘。” 她说完跪了下去。 高嘉敏连忙开口:“我能有什么办法,你让姐姐别着急,我,我会想办法的,我会想办法的。” 采月擦了把泪:“娘娘身边只有二小姐了,下雨了,奴婢去给二小姐拿个斗篷,别着凉了。” 高嘉敏拍了拍门,心里不安:“姐姐,同我说说话,我该怎么做才能帮你?” 姐姐若是出事了,那就是高家出事了,她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行,怎么办呢。 她得去求陛下,对,得去求陛下。 可是怎么才能见到陛下? 一只手轻拍了下她的肩,高嘉敏吓了一跳,险些跌在地上。 花霓看着她,带着浅笑,伸出手用帕子擦拭她的额头:“二小姐仔细身子,都淋雨了。” 高嘉敏跑的急,根本没有带伞,发髻早已湿了。 她看着花霓:“你,你是花答应?” 花霓看着她的裙摆,蹲下身子擦了擦,站起身同她行礼:“二小姐如若不嫌弃,去臣妾屋里喝口热茶,换身衣服。” 燕回苑。 高嘉敏喝了口她端来的热茶,看着笑的妩媚的女人:“你对我这样好干什么。” 又打量着有些狭窄的寝殿,眼底有些轻视。 “您是高贵妃的妹妹。” 花霓把干净裙子递过来:“而且等下陛下会过来,若是二小姐要求情,怕是要穿的规整些。” “陛下会过来?!” 高嘉敏把茶倏地放下:“你怎么知道?” 她蹙眉:“我姐姐被禁足,想必是出了事,陛下不问罪已是万幸,怎么这么晚还会过来?” 花霓轻轻笑了几声:“二小姐还未嫁人,不甚懂男人。” 高嘉敏脸一红:“你,你说什么呢。” “贵妃娘娘今日的舞,陛下瞧得如痴如醉,自然是要见她的,并且……”花霓又拿了些簪子来。 “陛下只是禁足了贵妃,并未惩处,这足禁的又不是陛下的,为何不能来。” 花霓为高嘉敏擦拭干净额头的水珠,将她发髻上的素钗取下:“娘娘用了药浴,又用了顶好的雪肤膏,今夜怕是要让陛下……爱不释手。” 高嘉敏脸颊越发红了:“什么雪肤膏。” “二小姐不知晓吗,娘娘说是高太师送的。” 花霓将亮眼的花簪为她插上:“二小姐正是花一样的年纪,这簪子臣妾一眼就知道同二小姐相配,就赠与二小姐。” 高嘉敏眼底闪过烦躁,什么雪肤膏,她就说姐姐怎么变美了那么多,原来又是太师给的,明明说一视同仁,都是他的女儿,凭什么好东西只给她? 就连男人,也是选个差的给她! “你不必讨好我,我是不会在姐姐面前给你说好话的,而且我过几日就会出宫。” “妹妹说什么呢。”花霓的笑如羽毛一样,扫的人心底痒痒的。 她的手放在高嘉敏脸上:“我们这位陛下呀,喜爱美人,二小姐这姿容要是不出宫,臣妾不就又多了个对手。” “臣妾只是可惜二小姐如此好的容貌,要嫁给端泽王,今日端泽王受了伤,怕是身子越发孱弱……哎,指不定哪日就……” 她捂住唇:“瞧瞧,我这是说什么,二小姐花容,贵妃娘娘定是会寻一个人中龙凤与二小姐相配。” 花霓叹了口气:“二小姐别嫌弃臣妾话多,这宫中寂寥,难得有人来我这儿坐坐,看着你要婚配,臣妾总能想起同陛下的日子,真让人欢喜。” 高嘉敏看着铜镜里,她为自己插上的簪子,是宫里的成色,闪着光泽。 她心里打鼓。 人中龙凤,与她相配。 世间除了陛下,谁又能称得上。 人中龙凤呢? 第142章 游戏 雷声停了,只有漫天的雨倾泻,打在院中的水塘里,泛起响音。 高嘉敏从燕回院出来,望着贵妃的主殿,手指捏紧新换的裙边。 顶好的料子,比城中最好的衣铺卖的还要好,她是世家小姐,而花答应,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答应。 首饰衣裳已然盛她几倍,那位席上的昭贵人,更是云鬓叠翠,璀璨的不可方物。 真让人羡艳啊。 高嘉敏抿唇,眼底闪过异样的光。 采月在门口看见她过来连忙开口:“二小姐,您去哪了,奴婢听着里面有哭声,贵妃娘娘对陛下一向痴心,会不会想不开,做什么傻事?” 她手里还拿着斗篷,高嘉敏对她一笑:“采月,我进去看看姐姐,这件事你谁也别说,你也不要守在门口,姐姐被禁足,若是我进去到时候被查出来,你就是人证。” “好,奴婢马上离开,二小姐放心,奴婢懂规矩,这件事谁也不会说。” 高嘉敏点头:“我会劝姐姐别太伤心的。” 采月推开门,等她进去后,环顾一下四周,快步离开。 高嘉敏看着昏暗的房间,并未呼唤高贵妃,脚步轻轻,依靠着几盏微弱的火烛,朝她的梳妆台而去。 床上的长幔垂在地上,高贵妃的人影在里面若隐若现,伴随着细密的哭声。 可惜外面雨声更大,她丝毫没有察觉有人进来。 高嘉敏屏息,站在屏风后舒了口气,她才不是来安慰贵妃的。 她要拿到姐姐用的那个雪肤膏。 至于花答应说的那些话,她虽心神不宁但还是有自知之明,陛下不可能看上她的,她的容貌根本比不过姐姐,也比不过昭贵人。 高嘉敏看着琳琅满目的珍品,眼里闪着嫉妒,她只是有点不平衡罢了,拿些姐姐的东西出宫,也没事? 这些东西,姐姐根本不会给她,这都是宫里的东西,更是陛下赏赐,御赐之物怎么能随意送人。 高嘉敏贪婪的看着珠钗,拿了几根金色的长簪,险些笑出声。 雪肤膏在哪呢? 她仔仔细细寻找,打开一个又一个小匣子。 外头几声脚步,有人推开了门。 她快速蹲下去,捂住嘴,想到花答应那句:陛下,会来的。 朱定袁脱下外袍与靴,赤脚走在殿内,手指挑过珠帘,他目光暗暗的,看不出情绪。 他立在床前,对着哭泣的人出声:“爱妃。” 高贵妃的哭声一停,将被子掀开,看见他的身影呆愣,随即从床上下来,飞快的扑向他怀中。 “陛下……陛下……怜儿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再也不想见我了。” 她还穿着席间单薄的舞裙,紧紧的抱住朱定袁,如依附他的一株可怜菟丝花。 朱定袁的手抚上她的肩,渐渐收紧,声音无波:“你是朕的爱妃,朕怎么会不见你。” 高贵妃被他压在床上,哭过的面容越发惹人怜惜,她露出喜悦的笑,整个身子死死贴着他。 朱定袁的手指拂过她细腻/的肌肤。 滑如丝绸,嫩如豆/腐,盈盈一握,美妙绝伦。 他的眼却没有欲,只有越来越多的怒,烧的眼底泛了红。 “陛下,陛下!”高贵妃的嗓音渐渐变成了哀求与求饶。 “黄全!” 朱定袁忽然叫了一声。 高贵妃惊恐的去看男人的脸,她心里不安,隐隐觉得有什么更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再次/被他掐/住脖子,狠狠压向/榻。 黄全进去,将/鞭/子递出,极快的退出去。 小厦子站在不远处,看着师父不停流冷汗,想要上前替他擦一擦。 黄全瞪眼,示意他一步都不要上前,一步,都不要。 里面的惨叫声与鞭声越来越大,朱红色的门根本隔绝不了,滂沱的雨也隔绝不了。 黄全掐了把手心,噗通跪了下去。 天子之心,当真是深渊难测。 朱定袁哈哈大笑,凑近她的耳:“求饶啊,怎么不求了?” 她想回头看他。 耳边却只有呼而过的挥/边/声。 “朕用的巧劲,没有伤你身子,回头养养就好了,嗯?” “生辰宴爱妃办的极好,朕这是赏赐,爱妃不喜欢吗?” 他温润,轻柔的嗓音,如罗刹低语,一字一句落入她耳中。 高贵妃的手指抓着他的衣袖,眼泪不停涌出。 朱定袁闭上眼,边/子擦/过她的腰侧/肌肤。 “高怜儿,你的父亲说你是名门淑女,说高氏有圣贤风骨,那朕问你,你的弟弟为什么弃文从武,为什么掌管军权,迟迟不还?” 朱定袁的指腹/落在伤口,指尖/沾了血。 那颜色,同他的眼一样红。 “朕收了他的军权,你的赏赐,朕也到此为止了,好不好?” 血指落在高贵妃的耳垂上,朱定袁看着她的模样,嘴唇勾笑。 高贵妃痛苦的呻/吟几声,偏过头看向他,眼瞳寂灭:“臣妾谢陛下赏赐。” “喜欢吗,朕的赏赐。” 这就是天子,雷霆雨露,均是天恩。 高贵妃的眼泪干涸,任由朱定袁再/次俯/身。 一声桌椅碰撞声,朱定袁顿住,撑起身子,看向帘外:“啊……贵妃房内……还有只老鼠呢……” “不要,不要……陛下……臣妾求您……不要……”高贵妃去拉扯他的衣袖,嘴角血迹染的唇色越发娇艳。 她哭的凄凉。 高嘉敏的叫声同样尖锐。 她被朱定袁拖着丢到床上,高嘉敏瑟瑟发抖,看着高贵妃的身体:“姐姐,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朱定袁看着她们,眼眸眯起:“怎么了,怕了?” 他扬起/边/子,瞳色如墨,浓稠深谙,睨着高嘉敏,薄唇微张。 “快跑,小……老鼠。” 第143章 皇后 小厦子忍不住了,上前:“干爹,我们去请皇后好不好?” 黄全跪在地上:“没用的。” 他看着满天的雨帘,声音透出沧桑无力:“孩子啊,以后昭贵人,才是后宫唯一的主子,你……听明白了吗?” “后宫的主子不是皇后……”小厦子被他的眼盯着,迅速低头,咽下所有话:“是。” 黄全被他扶着起身:“将水都备好,陛下不会在这过夜的。” “是。” 良久。 朱定袁出来,将鞭丢给黄全,伸手触及落下的雨滴,愉悦的笑出声:“回养心殿。” “摆驾养心殿!” —— 初冬离去了,寒冬接踵,似乎随时都要下雪,皇城冷的宫道湿寒,瓦色凄淡,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令每一个人都诚惶诚恐,谈生辰宴而色变。 春棠宫。 芳妃站在殿外,看着池水里的花儿。 等昭月被赫权扶着过来,她忙伸出手:“快坐,知道你醒了,我迫不及待想来看你。” 昭月还有几分虚弱,她行礼:“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芳妃眉头一蹙,把她强拉着按在凳子上:“你这是做什么,我这贵妃的位置怎么来的,是托了妹妹的福。” 昭月摇头:“我行礼,除了给姐姐请安,也谢姐姐昨日救了妹妹。” 芳妃这才脸色好了些:“那猫儿是高贵妃的,你昨日中了毒,不知道场面有多混乱,陛下为了你杀了御膳房的人。” 她忧心忡忡:“经手御膳房的,少说也有几十,一夜之间……全部处死。” 昭月脸颊一白:“陛下,陛下他……” “我同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埋怨陛下,并且本就不是你的错,而是提醒你,怕是妖妃的帽子,从此扣在你脑袋上了。” 芳妃握住她的手:“陛下宠爱你,可他此举实在荒唐,现下陛下晋升的懿旨还未送来,我就不能名正言顺的管理六宫,你怕是要受到好一番流言蜚语。” 她叹气:“后宫里,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等太后回宫了……” 昭月看着她一言一句,焦急的模样,心里有些暖:“姐姐,所以找到凶手了吗。” “没有,陛下禁足了高贵妃,但也没有重罚。”芳妃咬唇,有些犹豫。 “而且,陛下昨晚……昨晚好像还去了高贵妃那儿。” 昭月眸子垂下去。 “你不要伤心,贵妃盛宠许久,陛下心里到底还是有她的,你瞧,陛下给你修葺的春棠宫多么漂亮,连你凝珠阁的秋千也一并移了来。” 芳妃安慰她:“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你把身子养好。” 昭月的眸子落在秋千上,又看向满池的海棠,开口:“我没有伤心,陛下是天子,圣心难测,我只是害怕……这一次运气好没死,可下一次……” “呸呸呸。”芳妃连忙制止她。 “你成了一宫主位,位分怕是也有变动,她们要害你也要多掂量掂量。” 芳妃给她倒了杯热茶:“我担心的是,生辰宴上怕不是高贵妃要害你。” “那还能有谁?”昭月轻笑一声,眸色委屈,隐隐可怜。 芳妃看了眼四周,压低嗓音:“皇后。” “姐姐!”昭月大惊失色,险些打翻了茶水。 “皇后娘娘有了龙嗣,又是后宫之主,我只是一个小小贵人!” 芳妃面色依旧:“以前皇后病弱,总是端和之貌,可如今不知为何身体越来越好,妹妹,你还是太年轻。” 她喝了一口热茶:“皇后之所以能成为皇后,不是只有空架子,她如若之前不争只是因为身子,现在有龙嗣,身子也好了,为何不争?” 昭月沉默,许久露出一抹浅笑:“听姐姐一席话,妹妹茅塞顿开。” “姐姐不是吓你,是怕你……”芳妃的叹了口气:“怕你无端被害。” 昭月咳嗽几声,依旧是一副病容残倦的样子:”妹妹都记住了,会当心的。” “若是我能护住你,必定护你。”芳妃揉了揉她的发:“我既得了你的恩,也必报你的情。” 昭月站起身:“有姐姐这句话就够了。” 赫权立在不远处,看着她们,莲花目清浅如水。 小银子挪过来:“权总管好。” 赫权嗯了一声:“你家娘娘一向话如此多吗?” “是见你家小主心生欢喜,奴才也是,见了权总管也,也欢喜。” “……”赫权往旁边移了一步:“我家小主身子不好,余毒未清,不能吹太久的风。” “是,还是我家娘娘身子骨好,威武霸气,有……”小银子喜滋滋的开口。 一记刀眼飞过,他周身气压瞬间凝固。 小银子咽了口唾液,听见赫权淡淡开口:“你家娘娘要走了。” 那边,芳妃站起身:“你休息,只同你说了一会话,瞧着你就和话本子里的妖精似的,看的姐姐心里直荡漾。” “姐姐!”昭月脸颊一红:“小权子,送送娘娘。” “不用了。”芳妃的手搭上小银子:“我认路。” 赫权扶住昭月,任由她倚靠在身上:“芳妃娘娘担心小主。” “她让我小心皇后。”昭月指了下秋千,示意赫权坐上去。 等他坐上去,昭月才坐在他怀里,懒懒的闭上眸子:“朱定袁又换了许多人。” “是,外院伺候小主的奴才多了一倍,都是内务府新选的,没有各宫复杂的人脉,不过……”赫权轻笑:“基本都是奴才塞进去的。” 昭月轻哼一声:“你可真坏。” “奴才不坏,小主会喜欢吗,嗯?”赫权伸手抚摸她的耳鬓:“他连锦衣卫的侍卫长都换了。” 昭月睁开眸子,打了个哈欠:“宫里的奴才都是你的,那这个侍卫长的位置,就让我选嘛。” 赫权佯装思索,指腹点了点她娇嫩的肌肤,瞧着她忽闪的眸子:“奴才觉着这件事……” 昭月凝眉:“嗯?” “小主说什么就是什么。”赫权眼底闪着浮动的欲,压低嗓音:“芳妃娘娘除了眼神不错,话也说得好。” “哪一句?” “小主就是话本里的妖精,看小主几眼,奴才就禁不住……心神荡漾。” 他的指腹落在淡红的唇上,昭月羞怒:“桃溪等下出来看见!” “奴才可不管这些。” —— 燕回苑。 “小主,桃溪姑娘说昭小主醒了。”宝儿把斗篷给花答应穿好。 “昨日睡得早,有没有什么动静。” “陛下待了一个时辰就走了,然后奴婢就看见……”宝儿压低声音:“小主猜对了,高二小姐从房里出来,惊慌失措的。” “难为你熬着夜盯着。” 花霓亲昵的捏了捏宝儿的脸:“昨日雨下的大,今日空气好,去外头走走。” “好!” 第144章 花有宝 春棠宫离太和殿极近,临近御花园,养心殿,陛下爱去的地方,它都近,可见陛下宠爱之心。 花霓站在御花园里,轻手捻起一朵花,低声道:“宝儿。” 宝儿:“小主,的确有人窥视我们。” “是皇后。” 花霓轻嗅花朵,声音大了些:“这些花儿都蔫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她走在石子小路上,昨晚下了大雨,今早虽然打扫过,难免还有些湿气,有几块还长了绿藻。 花霓脚下一晃,宝儿连忙去扶,还是慢了一步,她跌在地上:“你这个小婢子!眼睛长着做什么用的!” “小主恕罪,都怪奴婢!” “好疼啊……我的脚……还不快扶我回去!” 花霓靠在宝儿身上,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周围,咬着唇继续埋怨宝儿。 不远处的宫婢扫着地,在她们走后迅速离开。 回到燕回苑,花霓换上宫女服:“宝儿,你就在家里等着,我自己去。” “小主要当心啊。” 花霓从御花园小道往春棠宫去,桃溪早已经在偏门等着,见到她笑道:“花小主,我们小主在里面等你呢。” “多谢。” 桃溪带着她一路穿过长廊,花霓看着一应物件,不禁心下赞叹,陛下对昭月的宠爱,实在叹为观止。 “花小主请。”桃溪站在门外。 内殿一个人也没有,殿内的琉璃香炉就有几尊,垂幔珠帘,若有微风袭来会发出自然叮当声。 海棠香从外面散来,炉里自然就未点香。 花霓站在殿内,垂下头等着。 良久听见赫权一声:“花答应怎么不进来。” 她这才迈了步子。 先是看见名贵的红珊瑚木宽榻,案桌上摆着花束,瓣还在淌水,随即是半跪着的苏太医,正在把脉。 她再抬眸,穿着交领广袖墨色长裙的昭月卧在软枕上,右手懒懒的扶额,一张脸是未施粉黛的绝色,还……倚在气质冷疏,脸庞却有些一般的太监身上。 三人都神情自若,显得她倒有些不自在。 花霓好奇的又看了几眼赫权,这个太监,怎么可以用这样的目光看主子? 苏子云站起身:“毒已经排出,药小主继续服用即可。” 昭月点头,看向花霓:“你来的比我想的要慢。” 赫权从榻上下来,为花霓拿了凳子,同苏子云一起出去,站在长幔处候着。 花霓坐着,看向她:“皇后总是盯着我,废了些时间。” 昭月撑着手,狐狸眸落在她脸上,小腹上,笑的越发甜:“你,想明白了?” “小主给了花霓时间证明能力,花霓做了,自然是想明白了的。”花霓跪下去:“妾身从今日,愿为小主驱使。” 昭月的指尖抚摸着茶杯沿:“能力,把高二小姐送到陛下床榻的能力吗。” “不,她只是个意外罢了。”花霓从袖口拿出包好的纸包:“妾身说的,是这个。” 她将东西打开,是几株平平无奇的草叶:“昨日陛下让黄全递了边/子进去,但就算陛下不去,她那身皮,也好不了几日了。” 花霓脸颊露出笑:“小主知道妾身的身份,所以妾身也就不隐瞒了,从那样的地方出来,谁没有过人之处, 也许妾身用过得东西,小主都未听说过,高贵妃的雪肤膏同这些草药相克,她日日用药浴泡着,不出半月,全身都会起疹。” 昭月的目光落在那叶子上:“宫里多的是好太医。” “这草随处可见,可她的雪肤膏却是无数奇珍异花,这个红疹只会日渐扩散,不痛不痒,无药可医。” 花霓嗤笑:“她永远都会与美貌二字无缘了。” 她的眼里闪着畅快:”您说,等她终于养好了鞭伤,结果等着她的是日复一日的丑陋,她会怎么做呢?” 昭月思索着,随即一笑:“你为什么不告诉皇后。” 她尝了口茶水:“我以为,你会同皇后站在一起,毕竟你是她带进宫的,不是吗?” “皇后。”花霓冷哼:“小主觉得,她给的坐胎药正常吗?” “我许久未侍寝,不曾见过。” “皇后怀了龙嗣,怎就这样大度,日日端着坐胎药变着法赏给妃子,怎么,她比陛下还要盼着嫔妃有孕。” “比陛下还要盼着嫔妃有孕……”昭月喃喃这句话,看向她。 “还有,多谢小主救命之恩,如若不是桃溪姑娘提醒宝儿,妾身怕是比宁常在好不了多少。” “你倒是聪明。”昭月抬手,示意她起来。 “高贵妃手段阴狠,将失魂叶捣碎了同枕一起浸泡,名曰其名安眠枕,若不是小主提醒……” “宁如馨房内怕是还有什么别的东西藏着,不然不会失魂的如此厉害。”昭月蹙眉:“你想个法子提醒她。” “小主要救她?”花霓同她对视。 昭月唇角的笑意妖冶:“救她?”她笑出声:“是让她别死了。” 她的生辰宴陷害,还未报呢。 “苏太医。”昭月唤了一声。 苏子云再次进来,赫权站到昭月身侧,将她发鬓旁的碎发整理好,轻声问:“累不累?” 花霓连忙低下脑袋,装作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 苏子云给花霓诊脉完,对昭月点头,昭月叹了口气:”苏太医慢走,就不送了。” 苏子云离开后,昭月让赫权上了壶热茶到花霓面前。 她有些不安:“小主……” 昭月的语气冷了许多:“你有孕了。” 花霓脸蛋有些白,但又有着喜悦,抚摸着肚子:“是真的……居然是真的……” 赫权立在昭月旁边,目光亦是冷冷的。 花霓收起喜悦:“小主,昭小主,妾身求您……” “你走。”昭月打断她。 “小,小主?” 花霓有些疑惑:“妾身有了孩子,只要小主帮妾身,等孩子生下来,养在小主名下,妾身绝无半分虚言,只要小主愿意对孩子好!” 昭月偏过头,赫权上前:“花小主,奴才送您回去。” “为,为什么?”花霓眼里闪着惊慌:“如今昭贵人是后宫第一人,陛下的宠妃,哪怕日后遭难,妾身也不会落井下石。” “花霓。”昭月的嗓音淡淡的:“你的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不是我不愿保,而是我保不住。” 第145章 昭纯 保不住? 为何保不住? 花霓想着方才同她的对话,忽然睁大眼眸:“你……你要斗得除了皇后,还有……!?” 她声音不自觉有些发抖。 昭月挑眉,将手伸出,赫权很快的握住,丝毫不在意花霓的视线,坐在榻上,顺手揽住了昭月的腰。 “花答应,你说的这句话,我不太懂诶。”昭月拿起桌上的葡萄,放在赫权的唇上,他眸子微眯,含笑吞入。 昭月的指尖滑过他的舌,嫌弃的撅了嘴。 赫权拿起帕子替她擦拭:“奴才错了。” 花霓看着面前的一幕,她捏紧手,又松开:“你不怕……不怕……” 陛下吗。 “怕什么。”昭月眨了眨眸子:“我有做什么吗,嗯?” 昭月神色有了倦意:“你是聪明人,席上那盘人肉,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花霓想着,最终摇头。 “是皇后。”昭月靠在赫权怀里,玩着他衣襟上的细珠串。 “她杀了许多人,还将许多人从宫里运出去。” “她,她要做什么。”花霓咽了口唾液:“你告诉我做什么!” “花答应既然要投靠我,那自然也不能瞒着你,万一哪日,花答应稀里糊涂的,就死了?” 花霓往后退了几步:“死?” 昭月的视线,落在她的小腹上:“皇后的龙嗣有问题,坐胎药也有问题,如若你要生下孩子……” 她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懒懒打了个哈欠,靠在赫权的怀里:“也许他的出生,就是你的……死期……” 赫权抬眸:“小主累了,花答应请回。” 花霓还想说些什么,她想要问明白些,可只能退出殿内。 原路返回。 花霓在偏门撞上苏子云,擦了把额头的冷汗:“苏,苏太医?” 苏子云并未回答,开口:“小主有什么问题要问微臣吗。” 问题,什么问题,花霓脑中混沌:“皇后的孩子有什么问题,为什么我生下孩子就会死……不,不对……” 她看向苏子云:“那盘人肉,是皇后干的,人是皇后杀得……她杀得什么人?” 苏子云靠近她,声音低下去:“一位,有了身孕的……婢女。” 他将药包递给花霓:“昭小主吩咐微臣交给您,或许小主用的上,微臣还有事,就先行告退。” 花霓瞳仁轻颤,脑海中盘旋他的话,所有事情好像冥冥之中串联起来。 皇后杀了一个怀了孩子的人。 皇后为她们调配了坐胎药,还说她就是靠此药方一举得子。 皇后不是要人,她要的难道是…… 花霓回到燕回苑,脚步虚浮,感觉肚子也再疼,宝儿连忙给她端了热水:“小主您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宝儿,皇后的人来过吗?” “没有,只送了吃食,可能因为小主这几日茶饭不思,今日居然送了很多肉菜。” “肉菜?”花霓看向桌上。 “是呀,小主您看,这一道是甲鱼,这一道是生腌虾,不过奴婢记得这些都性寒,小主还是少用些。” 性寒之物,孕妇不宜食用。 她吃的少,生辰宴上也未喝酒,皇后这是在试探她。 花霓没有做声,宝儿又开口:“对了,高二小姐今日就出宫了,方才同采月姑娘说话,奴婢偷听到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齐嫔要回来了,好像是……有了身孕!” 花霓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 “你说,齐嫔有了身孕?” “小主您怎么了?”宝儿把瓷片赶紧捡起来:“奴婢也不知真假,但是她们言语里说是皇后亲自去太和殿求了恩典,才准齐嫔回宫的。” “皇后娘娘有了身孕,心肠也更软了,许是怜惜齐嫔在外一人孤独。” 宝儿收拾好:“奴婢再去拿个新杯子来。” 她离开后,花霓看着面前的吃食,自嘲的笑了笑:“怜惜齐嫔孤独……” 齐嫔的一言一行,都在她掌控中呢,陛下都不知道齐嫔有孕,她就知道了,还如此迫不及待让齐嫔回宫。 花霓打开握着的药包,看着里面的粉末,闻了闻。 果然是益母草。 她兑水咽下,眼角流出泪,小腹绞痛时才开口:“宝儿!” 花霓目光渐渐坚定,她若是要在后宫扶摇直上,只能依靠昭月,她如今,不能有孕! 她最有用的,是她的身子。 —— 太和殿。 朱定袁翻着面前的词本:“皇后还有事?” 皇后将安神茶放在他面前:“陛下,齐嫔既然要回宫,还有了孕,您晋升了芳妃的位分, 如今高贵妃禁足,妃位空缺,您何不嘉赏众位姐妹,六宫同乐呢。” 朱定袁没抬眼,摸索着骨节上的扳指:“皇后的意思是,让朕多晋几个位分。” “臣妾只是觉得齐嫔陪伴陛下许久,也是宫里的老人了。” “她怀了龙嗣。”朱定袁合上词本:“朕都不知晓,皇后就先知晓了。” “齐嫔到底是陛下的妃子,出宫反省也不能不闻不问,臣妾自然留心照顾些。” “皇后真是贤德。”朱定袁笑着:“就晋她妃位,搬去你凤仪宫,这样太医也好照顾。” 他伸出手:”皇后觉得怎么样。” 皇后被他牵着,脸上露出浅笑:“可臣妾是个操心的性子,齐嫔在我这儿养着,怕是臣妾宫里的人也不够, 要么让芳妃到跟前侍奉着,她怀过孩子,做事也稳妥,有她在,臣妾安心。” 朱定元摸到她冰凉的金色护甲,收回手,喝了口茶:“芳妃是稳妥,但如今她得帮着管理六宫,分身乏术,就让令嫔和蕊常在侍奉你们。” 皇后看着他收回的手,目光晦暗:“是。” “你既已过了头两月,胎像也稳了,就别老关着自己。” 朱定袁的笑意不达眼底:“令嫔要侍奉你,就竟为妃位,朕觉得皇后说的六宫同乐甚好,宁常在,蕊常在晋为贵人,孟答应为常在,皇后以为如何。” “自然是陛下做主,只不过……”皇后有些犹豫:“那昭贵人呢,是嫔位吗?” 朱定袁倚在软靠上,再次拿起词本:“朕赏赐了她春棠宫,自然是得配得上一宫主位,赐封号昭纯,晋为妃。” “陛下要给昭贵人封号,自然是可以,只是嫔位用双字怕是有些…” 皇后戛然而止,诧异的看向男人:“什,什么,妃位?” 朱定袁的目光玩味:“皇后不是说妃位空缺。” “等齐嫔回宫,册封大典就在凤仪宫办。” “是……” 第146章 金屋藏娇 凤仪宫中的烛火光通明,椒墙镶嵌着萤火夜明珠,屏风摆件皆凤纹金线。 皇后看着这些,伸出手抚摸陛下同她成婚时,送的那尊鸳鸯戏水宝月瓶,以及那珠宝满叠的凤冠。 寻秋:“娘娘宽心啊……您怀着龙嗣,得心静。” “怎么,你也要劝本宫母仪天下,要有国母气度。” 指腹摸着凤冠的宝翠:“你见过陛下修葺给她的春棠宫吗?” 寻秋摇头,犹豫着:“造物处说……外院不见多么碧树琼林,里面却称得上是……珠宫贝阙。” 皇后笑出声:“好一个珠宫贝阙,她还看得上本宫这凤仪宫吗,宠妃多么好啊,哄着陛下高兴,什么都巴巴送到她那里!” “听说以云顶檀木作梁,夜明珠稀罕吗,陛下给她水晶玉璧作灯!就连珍珠,也只配为她寝宫作帘幕,本宫这凤冠,都比不得她一份霞光!” “娘娘……娘娘宽心啊……” 寻秋额头流汗,干巴巴的又重复一句。 皇后将凤冠推出去,平复呼吸,坐到榻上:“陛下赐她的封号,有她的名,而纯字,亦是陛下对她的评价,都快要骑到本宫头上了,陛下还觉着她至善至纯,真是妖妃降世,本宫的命……真是苦。” 一国皇后,貌不如她,宠爱不及她,唯一胜的,只有她肚子里的龙嗣。 寻秋:“娘,娘娘……昭贵人无子,又病恹恹的总生病,陛下宠着她便宠了,您不必太挂怀。” “碍眼,你懂吗?本宫觉得她碍眼!”皇后的眸子沉下来,丝丝阴狠。 “芳妃同她沆瀣一气,直接成了贵妃,这下她还能抛弃昭贵人这棵大树吗?” “娘娘,您还有宁常在和蕊常在呀,再不济,总会有新人入宫的,难道陛下当真要宠冠六宫,永远捧着昭贵人?” 皇后捏紧手腕上的檀香佛串:“那杯毒酒到底是谁给昭贵人的。” 寻秋:“查不出来,御膳房的人全死了,娘娘……您现在得再养些人了,以前的眼线好多都,都被陛下发落了,您在太和殿的眼睛……也没了……” “少了那么多?”皇后蹙眉:“陛下如今心思难测,不像以前总还是跟本宫说一些,内务府新挑的奴才总有势力的,你看着办就是。” 寻秋:“是。” “求财的就给他财,求上进的许他前程,务必再陛下身边藏好,以前的那些本宫也用腻了,全是些没用的东西!” 寻秋把安胎药奉上:“奴婢马上去办。” “花答应那儿有动静吗?” “送膳食去的说花答应都吃了,并且她的婢女在后院洗了裤子,上面有血,应当是来了月事。” 皇后有些失望:“不争气的肚子。” “方才娘娘去了太和殿,花答应的婢女来了一趟。” 寻秋恭恭敬敬的:“花答应说,娘娘吩咐的事情她都会好好做,只求平安,昨日夜里陛下来了晏喜宫,但并未留宿,高贵妃受了鞭子怕是要养许久,并且……陛下走后,她看见高二小姐从房里跑出来。” “鞭子?”皇后顿住:“高二小姐?” “是,陛下昨夜的确去了宴喜宫,但不知道发生什么,花答应同贵妃住在一起,应当也不敢胡乱编排。” “高二小姐出宫了吗?” “按理她能陪着贵妃几日,早早就出宫了。” 皇后舌尖残留着药渣的苦味,咬了口蜜饯:“让消息散到城外,谁在乎昨晚的真相,高贵妃只是禁足,那就让她的妹妹,永远嫁不出去。” 寻秋低头:“娘娘,那这要是陛下将高二小姐……” “陛下若是喜欢,早留下了,陛下这是在敲打高氏呢,你瞧不明白吗?” 皇后笑着了几声,眸色思虑:“本宫本想让芳妃侍奉齐嫔,到时候若是齐嫔的孩子出了事……可惜了……” 陛下居然让令嫔和蕊常在侍奉着。 “蕊常在侍奉跟前,怕是不好承宠。”寻秋开口:“但宁常在也是得过陛下青睐的,花答应也可人,她们定能笼络陛下,分一分昭贵人的恩宠。” “那就让她们各凭本事,坐胎药送到即可。” 皇后又看向高置妥当的凤冠,正闪着金色暗光,凌厉至极:“她的春棠宫,不可能被陛下保护的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想法子,把我们的人送进去!” “是。” 皇后乏了,挥手:“下去。” “娘娘,还有件事,孟答应好像不太对劲,她宫里的人说……” —— 太和殿,朱定袁看着折子,开口:“春棠宫有消息了吗?” “陛下,您都问了三遍了,昭贵人早晨醒了一次,芳妃过去探望了,现下贵人又睡着了。” 黄全弯着腰:“贵人本就体弱,又中了毒,这余毒刚清,比较嗜睡。” “嗯。”朱定袁用朱笔将折子里的错字圈起来,又蹙眉:“要是她醒了,一定要告诉朕。” 黄全看着堆成山的奏折,心里催促着他快忙政务,脸上却是堆着笑:“小厦子守着呢,陛下安心。” 朱定袁看着面前的折子,叹了口气,嘴唇动了动:“怎么那么多……” 他想见月儿。 —— 春棠宫。 小厦子站在殿外,赫权从里面出来,神色冷淡:“小主还歇着,小厦公公进来用杯热茶。” 小厦子笑的眼睛成了月牙:“哎呦权总管,奴才站在这儿不冷,陛下的旨意,就是让奴才守着春棠宫呢,若是小主醒了奴才好第一时间回去通报。” 赫权瞥了眼他的腿:“那公公定是跑的极快,不然这小差事还能劳烦你。” “嗯?”小厦子摸了摸鼻子,示意周围的太监退开些。 赫权将金瓜子放在他掌心:“小厦公公是殿前的人,多帮着小主美言几句。” “这哪成啊。”小厦子压低声音:“赫主,陛下要封小主为妃,赐了双字封号,齐嫔回宫举办册封大典,六宫都晋了位份,皇后想让芳妃侍奉齐嫔,但陛下指了令嫔和蕊常在。” 他抓着金瓜子,语速极快。 赫权不着痕迹的收回一大半:“哪两个字。” “昭纯。” 小厦子看着掌心的两颗金瓜子,有些委屈:“……昭小主大方!” 赫权离开。 他转头对着周围的小太监,眼里有着不舍:“小主仁善,体贴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来……小主给的,今晚改善下伙食。” ”多谢小厦公公!多谢昭小主!” 小厦子将最后一颗金瓜子珍重的放到荷包里,看着寒冷的冬日天空,眼眶发红。 赫主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 实在是太节俭了。 第147章 结束 桃溪端了好喝的热蜜茶过来,见到赫权连忙递给他:“春棠宫后面的院子大,我去忙别的,把这个喂给小主喝。” 赫权端着茶,嗯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夸赞。 进到殿内,榻上的昭月正无聊的拨弄着白瓷瓶里的孔雀翎,偶尔还将陪衬的珊瑚枝拿出来,又塞回去。 赫权轻咳一声,眼底有着笑意,坐到她旁边:“小主怎么了,闷吗?” “你病一个试试,哪也不能去,外面还有一波又一波的奴才,个个都心怀鬼胎。” 昭月郁闷的把孔雀翎抽出,像一把小扇,狠狠打了几下赫权的腿。 “小主这是要学陛下不成。”赫权喂她喝了口茶:“都查清楚了,多数是皇后的人,可惜她时间仓促,只能说服些末等奴才,都近不了小主的身。” 昭月玩着孔雀翎:“我可没有朱定袁那么变态的爱好。” 赫权见她不想喝了,把茶放下,没脸没皮的贴着她:“小主要是有,奴才也……一定配合。” 他眸子里流淌着细碎的光泽。 “我倒是忘了,你也是个小变态。” 昭月轻笑:“他对高贵妃的惩罚轻轻放下,我不高兴,所以我不见他,就让小厦子等到……太阳落下,月亮升起。” 昭月点了点赫权的胸口:“太和殿那么忙,让他抓心挠肝,好好反省自己。” 赫权抓着她的手:“小主这样吊着另外一个男人,哎……奴才真是心寒。” “是吗,我摸摸。”昭月作势就要拔开他的衣领。 赫权只好求饶,将小厦子说的话转述给她。 昭月愣了,微挑的狐狸瞳差点变成了圆眼:“小厦子,是你的人?” 赫权挑眉。 “权总管真是好大的威风,六宫风吹草动瞒不住您,太和殿也都是您的爪牙呢。” “爪牙?” 赫权觉得这个词有些好笑,手指抚摸她的发:“管这些爪牙的,却是小主的奴才呢。” “嗯哼。” 昭月靠着他:“皇后想控制宁如馨,真是会挑,选了个快疯的,既然令嫔和蕊常在熄了火,这戏台就看宁如馨和花霓了。” 她伸出手摩挲赫权的喉结:“你说……她们两个谁更讨陛下欢心。” “是小主。” “我?”昭月眼底狡黠,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人家病了,皇后还虎视眈眈的,外头都说人家是妖妃,自然是不敢争的。” 她娇媚,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亦如妖精,明明懂她是在演,却还是令人忍不住心疼,甘愿信她。 赫权喉结动了动,被她撩拨得痒:“花答应是小主下了注的,奴才自然选花答应赢。” “哼,算你识相。” 昭月收回手:“昭纯,妃位,只是妃位……” “皇后的人等下挑几个进来。” 昭月眸子一亮:“小权子,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皇后生辰宴送了小主礼,小主自然得送回去。” 赫权将她面前的长发拨到后面:“孔雀翎寓意是高贵显赫,那小主的位分,自然要当的起一个“贵”字。” 昭月拿着孔雀翎在他胸膛扫/来扫去,赫权懂事的解开衣领。 戴着的细珠串落在他锁骨处,白净的胸膛越发诱人,羽毛扫过肌肤,喉结不/痒了,下/腹的火/烧的是越来越旺。 他忍着,低低哼了一声。 昭月抬眸,瞧着他隐忍的表情:“怎么了,很热吗?” 赫权制止她玩羽毛的动作,又松开,握住她的手腕:“小主……” 他的眼里又透出了可怜与渴求,想制止她,却又想要她继续。 昭月偷笑,将孔雀翎移开。 赫权紧绷的身体松了些,心里也升起一股失望。 “突然想作画,但是不想画景,孔雀翎同我那件翠绿腰带很配,你去换上,再把这些累赘都脱了,好不好?” 赫权睫毛一颤,看着自己的衣裳,这些就是她嘴里的“累赘”。 “这个珠串链子也换了,我给你做了许多新的。”昭月扯了扯他脖子上的珠串。 见赫权不动,她垂下眼:“小权子不愿意。” “愿意,奴才愿意,但是……但是……裤子不能脱。” 赫权偏过脸,脸色艳红,声音暗哑。 “准。” 昭月歪头,笑的眉眼弯弯。 —— 瑶华苑。 已经快到午憩时间,宁如馨的寝殿却还是没有动静,岚儿站在外面,低着头。 佩儿端着膳食过来,有些疑惑:“岚儿姐姐,小主还没醒吗,午膳已经热过一遍了。” 岚儿吓了一跳,见是她才恢复神色:“先端下去,小主还未起。” 她神色过于严肃,佩儿有些担心,但也只好点头:“是。” 昨天晚上,她又看见了一道身影,消失在小主院内,真是怪事。 佩儿不敢多话:“奴婢把这些温着,等小主醒了再端来。” 她离开后,岚儿看向门,叹了口气,希望小主这次,是真的狠心断了。 房内。 香炉里的香已经燃尽,却同别样的情欲味道裹在一起,窗门紧闭,不太好闻。 地上散着衣裳,乱糟糟的,预示着昨晚必定激/烈。 燕阳搂着宁如馨,吻在她的肩上,眼角有些湿润:“馨儿,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 生辰宴后,他丢了官职,从蓝领羽林卫变成了最低等的侍卫,以后怕是再不好见她,馨儿却根本不嫌弃。 还是同他见面,还与他…… “没关系馨儿,如今没人能接侍卫长的位置,等我之后立功,我定能回来。” 宁如馨撑起身子,看着他的脸,一如往常的俊挺,却没了那股意气风发。 原来不知不觉,他们都变了。 她的手指很冷,抚摸在燕阳脸上。 燕阳觉得,她的眼神好像也冷了。 “我们结束。” 宁如馨脸色苍白,眼眶微红,淡色的唇吐出这句话,连眉头都未蹙。 燕阳的心脏一点点揪紧,像是有人扼住了他的喉咙,许久才道:“什,什么?” “我说,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丸子碎碎念:转眼也三十万字了,太刺激啦!真的没想到可以写那么久!都是因为有宝宝们的鼓励!谢谢你们一直陪着丸子!嘴一个!丸子磕头!】 第148章 窥见 这句话在燕阳脑海中停顿,好久他终于反应过来,去抓宁如馨的肩膀。 她却偏身躲开。 宁如馨的发散在面前,身子上还残留着昨晚的痕迹,神情却冷漠万分。 她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甚至眼里有了些不耐。 “燕阳,我是后妃,你是侍卫,我们注定不是一条路。” 燕阳仔仔细细的端详着她的脸,她眼眶红了,却一滴泪都没有。 他握紧手,嘴角的弧度有些自嘲:“不是一条路,昨晚你怎么不说呢,以前怎么不说呢。” 压低的嗓音越发暗哑,带着切齿的怒:“我丢了官职!你就说了?” “怎么,以前我能助你,现在帮不了你了,就迫不及待把我甩了?” “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终归要面对现实,我身为后妃再同你纠缠不清,我们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宁如馨看着他,眼里露出一丝祈求:“我想往上爬,你不能成为我的把柄,就当帮我最后一次,忘了我,好吗?” 这一次,她眼底有了雾气,眼角湿润了。 她用眼泪当做武器,用来逼退他。 燕阳心脏刺疼,呼吸有些急促,他迫不及待的想问一个问题。 “你,爱上陛下了。” 宁如馨的眼泪掉落,被她擦去,露出一抹笑:“怎么会,我说过了,我一直爱你。” 然而她的睫毛却不停颤动,眼神落在了别处。 不需要再问了。 燕阳浑身泄了力,他穿上衣裳,背对着宁如馨:“我闻到了燃情香的味道。” 宁如馨看着他的背影:“最后一次,算是美好的回忆。” 燕阳冷笑一声,没有走窗户,而是推开门,堂堂正正的从她寝殿走出去。 宁如馨没有阻止,脸上的泪意全然消失。 岚儿吓了一跳,进来赶紧把窗户打开散散味道。 宁如馨躺了下去,瞧着床顶的雕花,攥紧了手。 燕阳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狼狈过,他到后院的距离不过十几米,却走的步步蹒跚,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的泪却流个不停。 为他心底那个死去的宁如馨哭泣。 为他青梅竹马的爱恋,只换来一句他不能成为她的把柄。 为她到最后,都还在欺骗他! 燕阳停在墙根,捏紧宁如馨进宫前送给他的玉佩。 一人一半,爱意不变。 硌得手心发疼,却抵不过心里的疼。 他狠狠扯下,丢在地上。 一道声音从后面传来:“你,你是什么人?” 燕阳回头,看见一张秀气的脸,他迅速抬手将她打晕,翻墙离去。 佩儿倒在地上,手边正好是他丢下的半截玉佩。 —— 好日光一瞬而过,在宫道洒扫的奴才都冷得含胸驼背,而在御花园修剪花枝的,更是苦活,那些枝条湿漉漉的,手指放在上面越发冷。 一阵风刮过,吹的人鼻尖都红,老天像是故意为之,不打一声招呼,啪嗒啪嗒就落了泪。 太和殿。 黄全将晚膳呈上来:“陛下,该用膳了。” 朱定袁看着外面的雨,昏暗的天色,眉头拧紧:“春棠宫还没有消息吗?” 黄全摇头:“小厦子还守着呢。” “太医不是说没大事吗!”朱定袁根本吃不下,站起身:“去问太医,到底怎么回事!” 黄全连忙诶了一声:“陛下息怒,奴才这就去。” 他刚转身,小厦子从外头进来,身上的衣服湿透了,头发还在滴水,啪叽一下跪在地上:“陛下!奴才等到现在,昭贵人她把殿门关了,一个人也不出来,奴才实在没法子见到贵人呀!” “把殿门关了?”朱定袁一愣:“什么时候。” “就在一个时辰前!奴才左等右等,天都黑了,这才来找陛下拿主意啊!昭贵人明知道奴才是陛下的人,居然此等做派,简直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啊!” 黄全猛的扇了小厦子一巴掌:“住口!昭贵人是你能说的吗,真是不要命了狗奴才。” 朱定袁目光暗沉,坐回榻上:“一个时辰前她就醒了,却忽然把殿门关了,不搭理你……也就是不搭理朕……” “你们在门口说了什么?” 小厦子捂着脸:“奴才们在门口守着,自然是不敢多嘴,就几个小太监说起过陛下昨晚去了高贵妃处,还有齐嫔回宫的消息。”他眸子一亮:“那个时候正好贵人身边的婢女路过!” 黄全弯着腰:“陛下……” “所以月儿不见朕吗……”朱定袁没有想明白。 小厦子低着脑袋:“贵人怕是因为生辰宴对高贵妃有了芥蒂,陛下昨晚却去了晏喜宫,怕是心里不舒坦。” 朱定袁明白了:“快!摆驾!朕要见月儿!” 黄全连忙去拿大氅,追着男人的步伐:“陛下!陛下您慢点!下雨了!” 他又瞪了眼小厦子:“还不快跟上来!” —— 春棠宫。 昭月把苏子云开的“特制药”一口闷。 这药可以让她保持几日中毒后的虚弱之态。 毕竟她服用过清毒丸,实在是好的太快了。 这个药没法放糖的,真是苦的她头晕眼花。 在她要皱着眉吐着小舌,马上要喊苦的时候,赫权眼疾手快的把甜果子送到她嘴里。 昭月嚼了嚼,甜味将苦涩迅速压下,她对着赫权满意的颔首,示意他干得不错。 赫权轻笑着把窗子打开,取下遮挡的薄纱帘,隔绝雨势过大飞溅进来:“小厦子回了太和殿,朱定袁在路上了。” “他今日等得煎熬,又因为愧疚不敢见你,却终究难抵思恋之苦。” 昭月哪里听不懂他怪里怪气的调子,把果子抛给他:“他来了我就能见他了吗,哪有这么容易?” 她伸出手:“生气了?” 赫权戴好人皮面,把她搂进怀里:“他不能见你,奴才却可以抱你,还能亲你,该生气的是他。” “幼稚。” 昭月点了点他的鼻尖,盯着他那颗漂亮的小痣,露出一抹笑,十足的坏水:“请人进来铺床,一定要将陛下赏赐的白狐毯,铺的整整齐齐……” “遵命。” 赫权站起身,对着门外正领着几位婢女的桃溪开口:“小主这儿伺候的人太少了。” 他淡淡扫了她们一眼:“就你了,看着伶俐,以后跟在小主身边。” 那被挑出来的婢女慌忙跪下来:”奴婢小年,一定尽心伺候小主!” 桃溪拍了拍她的肩:“我们小主六宫里最和善了,你别怕。” 赫权示意她起来:“进去,手脚麻利轻缓点,别惊了小主。” “是。” 第149章 卑微帝 殿内静悄悄的,昭月倚在榻上,赫权站在她身边将书捧着,她看完了,便翻一页。 两人的目光都在书上,却时不时的不着痕迹,瞥一眼那个正努力铺床,十分勤劳的小婢女。 —— 朱定袁坐在銮轿里,听着噼里啪啦的雨声,心急如焚:“怎么还没到!” 春棠宫哪里有那么远? 他掀开帘子:“还有多久!” 黄全脑袋上全是雨,小厦子给他打的伞吹的东倒西歪,半点没把他罩住。 “陛下,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干得活,石头上全是青苔,抬轿子的怕滑脚,速度就慢了。” 黄全抹了把脸上的雨:“他们正在前头清理呢!” 朱定袁皱眉,看向前面,他们清理一步,轿子才走一步,雨势越来越大,天色也彻底暗了。 这要耽误到什么时候。 “朕自己走!”朱定袁甩袖,一张脸沉如墨。 “落轿!”黄全连忙喊,一把夺了伞,跟着男人:“陛下!当心脚滑!” 朱定袁是学过武的,懒得让黄全扶着,朝着春棠宫步伐匆匆。 黄全追着他,急得要命,小厦子也追着黄全:“前头在修路,怕是有水洼,陛下当心啊!” 朱定袁披着大氅,头发上全是雨滴,看着春棠宫的宫檐心里才舒畅了些,结果不知是不是心神不宁,过分着急。 他居然真的一脚踩在水洼里,墨色的狐毛大氅溅了泥水。 水洼里的石是鹅卵石子,光滑极了,加上青苔。 他避无可避。 朱定袁噗通一下跌跪,手掌撑在地面,磨破了皮肤:“嘶……” 黄全跟着跪在地上:“陛下!” 小厦子也大声尖叫:“传太医!” “朕没事!”朱定袁被黄全扶起来:“朕要见月儿。” 他站起身,脚底有些疼。 朱定袁低头,看见靴子下面渗出血。 黄全快要晕过去了:“陛下!您受伤了!” 有人在路上动了手脚,好歹毒的心思,他瞥了眼水洼,大大小小几十个,怕是都藏了利器,被青苔掩盖。 “死不了。” 朱定袁冷言,调整了一下姿势,龙袍的下摆掩盖了靴子,脚底的伤口随着走动传来刺疼,血也越流越多。 他却面色无常。 终于到了春棠宫。 朱定袁舒了口气,亲自叩门。 黄全看着他,冷的身体狂抖,也是吓得。 他们的陛下头发湿了,大氅上全是泥水,手擦伤了,脚也崴了,看起来狼狈不堪,和水里刚捞出来的一样。 见朱定袁叩门好几次,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黄全的泪急出来了,昭贵人还不见他,他们的陛下实在是太可怜了! 可是他也不敢说昭贵人的坏话啊,只能泪眼汪汪的看着陛下。 朱定袁丝毫不恼,大声开口:“月儿!若是你不见朕!朕就一直等着!” 雨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奴才们跪在雨里,都垂着脑袋。 有个小太监忍不住了:“昭贵人真是大胆!竟然让天子淋雨,吃她的闭门羹!陛下不能惯着她啊!” 话音刚落,朱定袁的目光便冷冷的射来,他抽出侍卫的佩剑,快步走到他面前,抬手剑落。 那小太监尖叫一声,吐出一口血。 “拉下去,别脏了路。” 小厦子连忙站起来:“是。”喊了几个侍卫将死掉的太监抬走。 黄全牙齿打着颤,心里哀求,昭主子诶,您赶紧开门! “月儿!朕知道你委屈,不高兴,所以你不见朕!但是朕当真是有苦衷!你知道的,朕心里只有你!” 朱定袁再次开口,眼里含着委屈。 一盏茶的功夫没了,春棠宫的门纹丝不动。 黄全决定再过半炷香,他就跪在地上哭嚎,或者让侍卫翻进去把门开了。 不然他这个差事,算是做到头了。 朱定袁打了个喷嚏。 黄全尖叫:“你们还跪着做什么,快去请太医,都眼瞎心盲了吗!” 宫墙旁的树枝被雨砸断,落在地上。 朱定袁又是一个喷嚏,朱红色的宫门,终于打开。 他眉眼露出喜悦,桃溪恭敬的行礼:“陛下,小主在里面等您。” 朱定袁疾步如风,将大氅丢到黄全怀里。 他心脏怦怦直跳,竟有股莫名的紧张传到四肢百骸,令他不禁呼吸急促。 站定在昭月的寝殿门口,并未关门,他却不敢跨入,犹豫着问:“月,月儿……朕能进来吗?” 昭月的声音淡淡的,软软的传来:“陛下哪里不能进,何故问月儿……” 朱定袁心跳一顿,忙走进来,他温润的脸庞全是雨水,衣裳还好,只湿了下摆。 他看向靠在榻上的昭月,眼底满是懊恼与神情:“月儿……” 低低的唤了一声。 昭月没有抬眸,嗓音里的委屈都要溢出来了,却还在强撑着沉静:“臣妾中毒后身子虚弱,没法请安,陛下恕罪。” 朱定袁听得出她的强忍,也看见了她迅速红透的眼尾,身子还轻轻颤着,哭腔惹人疼惜。 他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忙走近:“是朕有罪……朕伤了月儿的心。” “陛下是君王,怎么会有罪,臣妾自知比不得贵妃在陛下心里的地位,后宫姐妹众多,臣妾也不求陛下专宠,只望陛下心里记得月儿一分,为月儿留一点点位置。” 昭月抬眸,注视他。 娇媚的脸颊透着几分虚弱,她的发落在肩上,未施粉黛,未戴珠钗,素的脱俗剔透,她那双总是缱绻的眸,恰到好处的落下泪。 她淡色的唇微张:“陛下,你说过,会保护月儿的。” 那滴泪好似落到了朱定袁心里,他皱起眉,呼吸都隐隐生疼。 伸出手想去抚摸她的脸,却又害怕她躲避。 最终他站在原地。 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子,毫无办法。 “高贵妃手段阴狠,我却因为顾及高氏,对她小惩大诫。” 朱定袁看着她的眼睛,握紧她柔若无骨的手:“我现在就下旨,将她打入冷宫,若是月儿还不解气,那就赐毒酒一杯,高氏满门抄斩,好吗?” 他居然自称,我。 昭月掩着眼里的嘲讽,慌张的捂住他的唇:“陛下,您在说什么呢!” 第150章 事发 朱定袁这些话,纯粹是说着哄她。 昭月佯装不懂,松开他的唇,侧身落泪:“什么毒酒冷宫的,陛下是暴君吗?” 她越是表现出他喜爱的懂事柔顺,他就会越发愧疚。 朱定袁果然搂住她的腰:“朕若是暴君,那月儿就是身边唯一的贤妃,好不好?” 他伸手,将昭月的脸轻轻转过来,眼底柔和:“朕知道月儿委屈,朕必不会让月儿白受,好吗?” 朱定袁想到高贵妃,眼底闪过阴鸷。 昭月拉住他的手,点了下头,脸颊飘出一抹红,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臣妾就这么原谅陛下了,是不是……是不是太快了。” “哈哈哈哈!”朱定袁大笑:“那月儿罚朕,怎样都可以。” “臣妾哪敢罚陛下。” 昭月嘟囔一句,娇气的哼了一声。 打量朱定袁的衣裳,拿了帕子替他擦拭湿透的发,眸色一暗,又蒙上一层雾。 “月儿任性,让陛下在外面淋雨,若是染了风寒怎么办?“ 昭月又看见他手掌上的擦伤,咬住唇:“陛下罚月儿,都是月儿的错。” 她站起身,作势跪下去。 朱定袁看着她担心的眼神心中喜悦,忙把她拉到怀里:“朕让你罚,你又让朕罚,那到底该怎么罚?“ 昭月被他搂紧,红着脸吸了下鼻子:“月儿不知道。” “臣妾之前说过,陛下的身体很重要,如今却是因为臣妾娇纵伤了陛下,所以臣妾自然该罚。” 朱定袁抚摸她的脸颊,将她的泪擦去:“明明是妖精面,偏生一颗观音心,后宫人人都端的贤淑,高贵妃过去柔婉,朕也看清她是装的。” “只有月儿,才是真的懂规矩,事事顺朕心,不闹不妒。” 他的眼里荡漾暖意:“朕遇见月儿,实乃幸事。” 昭月靠在他肩膀:“那陛下之后定要好好保护月儿。” 她打了个喷嚏。 朱定袁看了眼窗子:“你房里的奴才实在没有眼力见,这样冷的天,怎么不关窗?” “陛下。”昭月扯了扯他的袖子:“是臣妾贪凉嘛。” 朱定袁把她从榻上抱起,放到床上,用毯子将她裹紧:“是朕赏你的狐毯,暖和吗,朕再拿些来。” 昭月点头,拉住他的手:“月儿觉得又冷又困,但又想同陛下说说话。” “朕不走,朕陪着你,月儿什么时候醒了就同朕说。” 朱定袁揉了揉她的发,揽住她,靠在床头,将她肩头的毯子又往上提了提,拍着她的背:“睡。” 昭月的脑袋埋在他胸前,发散在朱定袁的胸膛,闭上了眼,迷糊的抓住他的衣:“陛下受伤了……得传太医……” “好,月儿睡了朕就传太医。” 朱定袁低头注视着她,等她呼吸绵长,黄全才进来开口:“陛下,您得处理伤啊!” “嘘。”朱定袁拍着昭月的背,指了下窗子,闭上了眼。 黄全只好关上窗退出去,站在门口喊了小厦子:“去喊个太医。” “陛下没说要呀!”小厦子笨笨的回。 “你个小崽子,有备无患懂吗?” “那奴才就请那位苏太医。” 黄全翻了个白眼:“这点小事,自己看着办!” 雨渐渐小了,春棠宫里的花多,个个被雨淋得娇艳欲滴,吐露芬香。 朱定袁一直坐着,他的肩被昭月枕久了有些僵,但看着她的睡颜,心里舒畅,闻着她的香味,思绪也清明安宁。 他甘愿一直被她枕着。 昭月忽然在他怀里动了动,从毯子里伸出手,挠了挠肩膀:“唔……痒……” 她穿着裙,因为碰不到肌肤,难受的蹙眉,动作又大了些:“不舒服……” 朱定袁连忙抓住她的手腕,看着她难受的小脸:“怎么了月儿?” 昭月睁开眸,还是懵懂的睡意:“好痒,陛下……有虫子咬我……” “虫子?”朱定袁怕她把自己皮肤挠破,不让她动,见她委屈了,眸色一凝,直接撕开她肩膀处的布。 她肌肤白,皮肤嫩,如果有伤痕就会分外明显,现下看着更是可怜,像是被咬了,起了一片的红疹。 昭月看不见背后的肌肤,蹙眉哼哼唧唧,想伸手去抓:“痒……” “月儿乖,先别抓。” 朱定袁觉得不对劲:“黄全!传太医!” 他将昭月身上的毯子丢在地上:“月儿别怕,应该是过敏了,别怕。” 苏子云提着药箱进来,步伐不疾不徐:“微臣参见陛下,昭贵人。” “快!看一下月儿,是不是过敏了!” 昭月背过去,只让他看着肩。 苏子云看了一瞬:“臣瞧一眼贵人的裙。” 朱定袁嗯了一声,哄着昭月:“没事的,太医来了,太医来了。” 苏子云揉搓一下裙子的面料,又摸了挂着的幔帐。 最后把目光放在地上的白狐毯上:“陛下,小主方才是裹着这个吗?“ “嗯。” 苏子云拿起毯,闻了闻,面色不好:“陛下,这毯子不对劲。” 他揉搓几下,将手指上灰色的粉末给朱定袁看:“是砒石,毒性很大,如果小主一直睡在上面,这些粉末会随着呼吸吸入,毛孔附着,随后小主怕是会……” 昭月颤抖一下,捏紧朱定袁的衣袖。 “不必说了!”朱定袁搂着她,眼底滚着怒意:“真是好手段,朕送的东西都能被动手脚。” “月儿这个症状是因为中毒吗,你能不能医好?” “臣斗胆问小主一句,这个毯子您睡的时日多吗?” 昭月微微侧身,嗓音蔫蔫的:“没有,因为中毒刚好,今日才换了床上的东西,这毯子也才铺上。” 苏子云:“陛下,那小主无碍,此毒需要累积,小主肌肤上的红疹,应该是虫子咬的。” 他环顾四周,佯装不解,嗓音清冽:“但是小主这儿显然是打扫过的,怎么会有恶虫在床上呢?” 朱定袁冷哼一声:“只在床上,怕是有心人特意照顾朕的月儿。” 他将一旁的披风盖在昭月身上:“黄全!让近身伺候昭贵人的奴才都滚进来!” 第151章 贵妃 秋菊同桃溪进来,跪了下去,神色不安:“参见陛下。” 朱定袁坐在榻上,握着昭月的手:“你房内就这几个人。” “臣妾喜静,奴婢够用就行。”昭月笑不出来,眼睛又湿了:“还有个首领太监,不负责臣妾的寝殿。” 朱定袁安抚的揉着她的手:“别怕,朕在这儿,会找到凶手的。” 他睨着跪在地上的她们:“你们小主的房,是谁整理的。” 桃溪直起身子:“回陛下,是奴婢。” 昭月开口:“桃溪是臣妾的贴身婢女,府邸就一直伺候着,她不会害臣妾的。” “月儿,你不懂,知人知面不知心。”朱定袁蹙眉。 桃溪听懂,面色一白:“陛下,奴婢怎么会害小主呢?” “收身。”朱定袁开口。 黄全示意小厦子去,他有些为难,正踌躇着。 秋菊开口:“陛下,小主的房平时的确是桃溪姐姐收拾,但是春棠宫大,姐姐事忙,今日就挑了几个新进来的婢女在小主跟前伺候。” 昭月:“臣妾想起来了,是领了个脸生的奴婢进来。” 她有些歉意:“臣妾不太注意这些事,陛下,您让她们起来,臣妾信她们。” 朱定袁这才挥手:“把那个婢女带来。“ 小年一进来,看见朱定袁坐在榻上,吓得腿软,差点跌在地上。 朱定袁眼神都没给她:“收身。” 小厦子:“是。” 她还没来及说话,就被两个人架住,小厦子用长掸拍着她的身体,又去检查她的衣袖,头发,甚至是指甲。 小年吓得脸色发白,等小厦子把她腰上的香囊取下,取出里面的罐子,一打开:“陛下!” 架住小年的人退下,她啪的跪在地上,腿软成了面条:“陛下,奴婢,奴婢不知那是什么。” 苏子云拿着罐子轻嗅:“是烟虫,咬人不疼,但奇痒,还容易留疤。” 朱定袁抬眸:“你身上的东西,你不知道是什么?” 他摸索着指节上的扳指:“内务府新送的奴才,你是谁的人?“ 小年瑟瑟发抖:“奴婢听不懂,奴婢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 她看着年岁也不大,眼泪不停的流。 昭月将手放在朱定袁手上,眼里有些不忍。 朱定袁拍了拍她的手,声音依旧无波:“不说,那就是内务府要加害昭贵人。” “朕处死内务府的人,同他们的家人说,是你陷害昭贵人未遂,连累了他们,朕留你一命逐出宫去,你说……会发生什么?” 小年瞳孔一颤,看向男人,被他深谙的眼吓得直哆嗦。 “说,奴婢说!是一个年纪大的奴婢给的,她说她是凤仪宫的,让奴婢把这个虫放到贵人床上,然后别的……别的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她给奴婢一袋银子,就在房里!” 小年磕着头:“奴婢说的都是实话,都是实话!” 昭月脸色错愕,随即浮现难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为什么要这样对臣妾?” 朱定袁压抑着怒火:“皇后宫里哪个?” 小年:“不知道,奴婢不认识,脸长眉长,看着三十多岁。” 黄全:“拖下去。” “陛下,臣妾觉得只凭她的话就认定是皇后娘娘,有些武断。”昭月犹豫着:“娘娘怀了龙嗣,性子也一向端和,怎么会害臣妾呢?” “月儿好好休息,不要想这些肮脏事。”朱定袁揉了揉她的脸:“朕来处理。” “苏子云,好好检查贵人寝殿,还有你们,把贵人床上的东西都换了。” 桃溪秋菊:“是。” 昭月见他要离开:“陛下?您别吓着皇后,也许有误会。” “好,朕答应你,会问清楚。” 朱定袁让黄全拿起那个白狐毯,沉脸离开,一行人浩浩荡荡退出了春棠宫。 外面的雨停了。 昭月伸了个懒腰,瞥向桃溪:“你们两个,演的不错。” “那是。”桃溪搂着秋菊:“不像她,看见陛下差点哭了。” 秋菊不好意思:“奴婢没离陛下那么近过,真心太有压迫感了。” 桃溪眼睛一转,什么压迫感,她倒是觉得小权子更有压迫感,下午同她们交代时,冷眸冷言,别提多吓人了。 昭月揉了揉肚子:“想不想炖锅子吃?” 桃溪一喜:”小主!小厨房什么都有,您要吃辣鱼锅子还是辣羊肉锅子?” “只要是辣的,什么都行。”昭月把身上的斗篷取下:“先换件衣裳。” 秋菊:“那奴婢去准备!” 赫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手里拿着药膏,看着昭月的肩膀:“小主应该先抹药。” 他看着三人,嗓音淡淡的:“很晚了,吃了东西不好消化。” 苏子云还没离开,他站在外头。 昭月喊了一声:“苏太医,晚上吃东西不好消化吗?” 他顿了一下,声音传来:“能吃,臣有消食丸。” 赫权:“……” 桃溪同秋菊对了个眼神:“那奴婢先下去……” 昭月看着赫权,眸子闪闪的:“那今晚就……” 赫权不着痕迹的妥协:“不许吃辣的。” 桃溪她们喜滋滋的出去,顺便拉了一把苏子云:“苏太医一起,听说太医院会药膳,教教我们!” 天空无云无星,院外花香四溢,只有一轮很圆的月高高挂着。 —— 宫门外的朱定袁却是脸沉如墨,似风雨欲来,眼底翻滚着浪潮。 他上了銮轿:“杀了那个婢女。” 黄全:“陛下,您不留着她去皇后宫里指认吗?” 朱定元瞥着他手里的毯,嗤笑一声:“需要吗?” “黄全,太和殿新来的太监,是不是有同凤仪宫走动频繁的?” 黄全沉默了:“是……” 朱定袁放下帘。 除了皇后,谁还有胆子插手内务府,有胆子动他送的东西。 还有谁这几日急着到处安插眼线? 他拔出去的那些人,七成都是皇后的。 “黄全。”朱定袁的嗓音从轿子里幽幽传出。 “奴才在。” “昭贵人庄静聪慧,素贤仪矩,柔嘉成性,赐封号昭纯,晋为贵妃。” 黄全大惊失色:“陛下要改旨,那皇后那儿……” 朱定袁冷笑:“不必知晓。” 第152章 凤玺 凤仪宫。 皇后正准备沐浴,蕊常在扶着她的手,外面一声“陛下驾到!” 两人都停在原地,看见朱定袁跨门而入,还未来得及行礼。 “都滚出去。“ 朱定袁声音冷冽,含着怒。 皇后诧异,但还是迅速接话:“都出去。” 蕊常在同寻秋她们退出去,门咯吱一声关上。 皇后扶着肚子,露出浅笑:“陛下这是怎么了?” 可惜下一秒,就是朱定袁的手,直直扇来。 她吃疼一声,万幸后面是榻,她跌在榻上,脸颊火辣辣的疼。 根本来不及躲,男人的力道也并未收敛。 他是真打。 “陛下?”皇后捂着脸,看向男人,眼眶有些红了。 朱定袁却只是冷冷的看着她,眼底没有一丝笑意,只有讥讽。 “怎么了,很委屈?” 他坐在榻上,别有深意的同她道:“皇后见不到朕,不是想念的紧吗,与其派人去太和殿问,不如朕自己来?” 朱定袁高高在上的睨着她,温润的眼只剩冷意,如剑一样射向皇后。 她立刻跪下去:“陛下息怒,臣妾不懂。” “不懂?” 朱定袁低低一笑:“那朕把那些小太监带来给皇后看看,好不好?” 皇后忍不住颤抖着:“臣妾,臣妾真的没有。” 朱定袁伸出手,掐住她的脸,他指节上的扳指,紧紧贴着皇后的肌肤。 冷的令她心惊。 男人的指腹摩挲着,眸色浓稠:“皇后看着,倒是越来越年轻了。” 她怀孕后,不仅气血好了,连病容也好了,以前她也是容貌端丽,姿色尚好。 如今看着,倒仿佛回到了那时。 皇后没有开口,看着朱定袁,眼底有了泪,似乎真是委屈极了。 “黄全。” 黄全连忙进来,把那毯子放在皇后面前。 朱定袁松开手:“认识吗。” 皇后眸子一闪,摸了摸毯,仍旧直着背脊:“这样好的白狐毯,臣妾也未用过,不知陛下是何意。” “春棠宫的奴婢说受你指使,加害昭贵人,这件事,皇后怎么想?” 皇后捏着手,沉默一会:“臣妾做了。” 朱定袁挑眉:“那这毯,也是你做的。” “不是,臣妾……臣妾嫉妒昭贵人盛宠,才会一时鬼迷心窍,让人吓吓她,那虫子不会伤她性命,臣妾也是……也是糊涂了!” 皇后的眼泪夺眶而出:“陛下,这毯臣妾是第一次见,真的不知道它有何不妥,臣妾怀了孩子后,本就不管六宫事务,您要相信臣妾,臣妾真的只是想吓一吓昭贵人。” “真的不知道?” 看着她落泪,朱定袁神色无常:“那你说,会是谁做的呢?” 皇后抬手擦了擦眼泪:“生辰宴贵妃给昭贵人下毒,又有生肉引猫,招招狠辣,如若六宫之中有人无比憎恶昭贵人,那就只能……只能是……” 朱定袁盯着她的脸,忽然笑了,伸出了手:“皇后是说,这件事还是高贵妃做的。” 皇后被他扶起来,坐到了他身侧:“臣妾也只是猜测。” “皇后说的有道理。” 朱定袁看着她的肚子:“四个月了,像是有些大。” 皇后嗯了一声,有些喜悦:“太医说,有可能是双生胎。” 朱定袁眼神缓和了一些:“朕方才吓到你了?” 他语气也轻了:“朕知道后宫争宠,争风吃醋,使些小手段朕不会过问,但是皇后,你的手伸的……” 朱定袁握住她的手:“未免太长了些。” “臣妾知错。” “既然知错了,那朕就得罚。”朱定袁的手指冰的她想往后躲。 手腕却被他牢牢扣住。 “放心,朕不会杀你,也不会禁足。”看着她害怕,朱定袁笑出声。 “皇后,德行有亏,不敬天仪,窥伺帝踪,褫夺凤玺。” 朱定袁抚摸她的小腹:“至于什么时候还,就看皇后表现了,好不好?” “陛下?” 皇后脸色难看,去拉他的手。 可惜男人冷漠的抚开:“朕已然宽待你了。” 她不敢在动了,一直到朱定袁离开,她还坐在榻上,脸色苍白,心脏悸疼,如同雕塑。 寻秋进来,连忙询问:“娘娘,您怎么了?” “没了凤玺,本宫还算什么皇后?”她的眼色殷红,寸寸欲裂:“本宫的凤位,当真名存实亡!” “娘娘!” 寻秋吓得跪在地上,抓起地上的毯:”就因为这个,陛下为了昭贵人,夺了您的凤玺?” 皇后的尊严,都被昭贵人踩在了脚下。 寻秋咬牙:“奴婢拼了这条命,也要替娘娘杀了昭贵人!” 皇后抬手:“不,不是。” 她问:“陛下去哪儿了?” “陛下留宿凤仪宫,传召了蕊常在。” 皇后看着白狐毯:“陛下怎么可能是为了昭贵人,他是因为本宫的手伸到了太和殿才动怒。” “可是陛下都把这个毯拿来了,会信娘娘吗?” 皇后的眼飞来,寻秋连忙低头:“奴婢该死,奴婢说错话了。” “放虫是本宫做的,陛下多疑,他见我承认的快,自然就会觉得这毯子的凶手另有他人。” “那些人早已死无对证,本宫把责任都推到了高贵妃身上。” 皇后轻笑一声:“若是陛下当真认定本宫做的,怎还会宠幸蕊常在。” 寻秋皱着眉,觉得不太对劲:“可是……” “陛下就是因为太和殿的事情在警告本宫!”皇后站起来,从毯上踩过:“陛下不会为了她对本宫如此惩处,陛下的心思,本宫还能不知晓吗?” 寻秋只好点头:“是……” ——东暖阁—— 朱定袁喝着酒,看着地上的蕊常在,笑容越来越深:“这么久了,还是不好意思。” 他瞧着被她拿在手里的毛笔。 那白皙的手,还在抖呢。 蕊心脸颊红透,不自在的咬唇。 朱定袁忽得起身,将酒泼在她身上:“乏味。” 他离开的身影冷漠无情,蕊心脸色一白:“陛下!” 门口的黄全闻见他的酒味:“陛下,要回春棠宫吗。” 他叹了口气,看着天边的圆月。 “与皇后走的近的,还有哪些妃子?” 第153章 歪理 “奴才哪知道这些,只偶尔听小太监们说,皇后身边的寻秋姑姑,总去瑶华苑呢。” 朱定袁看着手掌的擦伤:“宁常在。” 她不仅乏味,还不如以前赏心悦目。 罢了罢了。 “摆驾。” 黄全喳了一声:“摆驾瑶华苑!” —— 岚儿把这个消息带来,宁如馨别提多高兴了,她脸上竟然染上少女怀春的红晕。 “陛下,陛下怎么突然要来我们这儿呢?” “听说是从凤仪宫来的,小主,奴婢就说跟着皇后娘娘准没错的。” 岚儿扶着她坐在梳妆台前:“您瞧,一离了燕侍卫,事事都顺心!” “别乱说。”宁如馨摸了摸发烫的脸:“可是我的脸……” “皇后给了许多玉膏,奴婢给小主涂上。” “沐浴,把香丸泡上。” 岚儿有些犹豫:“小主,那东西也只能维持一会儿……” “快去!”宁如馨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 因为脸红,像是真的掩盖了疲倦与颓丧,好看了不少。 果然陛下,才是她的“命中注定”! 等朱定袁到了,她穿着裙子走出来,害羞的行礼:“臣妾给陛下请安。” 她这次没有用很多脂粉,只稍稍掩盖了眼下的青色,把烛火灭了一些。 恍恍惚惚,昏昏暗暗的,她飘香四溢,倒是同以前一样柔美灵动。 可惜床上的男人眸子都没抬,他脱了衣裳,薄唇轻启:“过来,给朕上药。” 啊,上,上药? “陛下受伤了?” 宁如馨连忙接过药膏,给男人的手掌上药,离得近,闻着他身上的龙涎香,难耐的扭了扭身子。 她涂好药,想倒在朱定袁怀里。 结果他直接盘腿,宁如馨险些栽在床上。 “这儿。”朱定袁把脚伸过来,懒懒的躺在床上。 宁如馨只好跪下来,替他再次上药。 她打扮的漂亮,竟然像个婢女一样跪在地上。 好委屈。 陛下一眼都未看她,甚至连话都不说。 涂完药,她坐到床边,看着男人温润的眉眼,心脏突突直跳。 这下,可以宠幸她了! 皇后给的药,她已经同燕阳之后喝下了,那一次她还用了燃情香。 在陛下面前,她不能用燃情香,但是她必须把握机会。 因为无论那个药成不成,孩子都必须和陛下来的日子对得上。 这一次,就是天助她。 孩子,只能同陛下有关! 她伸出手,抚摸男人的胸膛,却被他推开。 听着朱定袁均匀的呼吸,她愣了。 陛下只是来睡觉的吗? 宁如馨看着自己的裙,闻着自己香甜的味道,咬牙,不行。 她吹灭火烛,只留下两根,将帘帐取下。 宁如馨躺在他身边,心脏越来越快,看着两人身上的被子,她心下一横。 她必须做点什么。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朱定袁困倦极了,已是半梦半醒,身下\/传来\/异样。 他猛的睁开眼,扯出一抹古怪的笑。 “宁常在,真是让朕惊喜……嗯……” 满室荡漾。 —— 清晨,瑶华苑的奴才们都带着笑,干活分外卖力,特别是康福海,被小邓子扶着,笑眯眯的。 门响一声,朱定袁离开。 岚儿这才抬头:“快,备水,备膳,小主要起了。” 佩儿正擦着院子里的花坛,被岚儿喊了一声:“来呀佩儿。” “是。”佩儿连忙小步快跑,背后是康福海别有深意的眼。 佩儿把床帘挂好,一眼也不敢多看,扶着宁如馨起来。 她眉梢眼尾全是春意与得意,步子却迈的小,只走几步就疼的嘶了好几声:“岚儿。” 岚儿把水盆端来,见她不对劲:“小主,您怎么了?” 宁如馨只穿肚兜,披着外袍,佩儿把外袍取下,两人看着她的身子,都是目瞪口呆。 “小主?!” 这哪里是宠幸,明明就是,虐待。 宁如馨肌肤青紫,还有巴掌的痕迹,有的打的重了,好像还冒了血珠。 可是昨晚,根本没有听见小主痛苦的声音。 岚儿咬唇:“小主,陛下不能,不能这样磋磨您啊!” 佩儿连忙有眼力见的拿了药膏来。 宁如馨却神色淡然:“什么磋磨,这是陛下疼爱的我。” 岚儿不明白:“疼,疼爱?” 难道陛下同别的小主,乃至昭贵人,都是这样宠幸的? “你还小,其实男人在床榻上,欺负的越狠就是越喜欢。”宁如馨荡漾出甜蜜,想到昨晚,脸色幸福。 岚儿同佩儿对视一眼。 是,是吗? 佩儿脸色不太好,低了下头。 “那奴婢给小主先抹药。”岚儿妥协她的道理。 “等等,去太医院问问杜太医,开些别的药。” 宁如馨的腿在发抖,等她拉起裙摆。 岚儿和佩儿险些晕过去:“是,奴婢马上去。” 陛下的宠爱,实在是无福消受。 她们有些可怜昭贵人了。 —— 春棠宫。 昭月懒洋洋的卧在摇椅上,她现在是中毒刚好,又遭“暗算”的可怜人。 虚弱的扶着额头:“小权子,头晕眼花,好像又要晕了。” 桃溪端着甜糕,看着一脸冷然的小权子,不敢往前递。 昭月偷偷瞥了眼赫权,捂住心口:“坏了,真的晕了。” 她闭上眼,歪吐出小舌。 赫权低笑,拿了块桃溪端着的糕点,喂到她唇边:“小主,药来了。” 闻到甜味,昭月立刻嗷呜一口,眼眸里像洒了把星子:“真是神医下凡,药到病除啊。” 桃溪无言,叹了口气:”小主,那奴婢先撤了。” “哎,哎!”她只吃了一块呢。 赫权抓住她的手:“都说了,少吃些甜的,奴才已经是纵着小主了。” 他半跪下来,墨绿色的衣摆披在地上,背脊直挺,衣襟上扣着的翠色珠串,同昭月戴着的耳铛,颜色一模一样。 见昭月不高兴,伸出手捏住她的下颚:“昨天晚上不是喊着牙疼。” 他的手指很长,捏着昭月的下巴,她被迫张开唇,指腹摩挲过她的牙,细细密密的电流。 一张脸小小的,还没他手大,赫权注视着她的唇:“奴才瞧瞧有没有蛀牙,小主别乱动。” 他呼吸好近,眸子漂亮的和琉璃一样。 昭月睫毛一颤,眼睑红了。 第154章 筹划 齐嫔回宫花了一两日,听说是路上害喜的厉害,人也瘦了,脾气也长了。 凤仪宫里热闹极了,蕊常在侍奉她总被磋磨,令嫔她自然是不敢置喙的,几个人日日鸡飞狗跳,吵的皇后头疼。 但皇后又不能说什么,毕竟让齐嫔住在凤仪宫,是陛下指的不是? 桃溪站在昭月面前,小嘴叽里咕噜,旁边的秋菊很有节奏的时不时敲一下碗。 “高贵妃也没了动静,小主,您现在可真是宫里第一大大大大贵人!” “好!”秋菊拍手。 赫权把果子喂到昭月唇边,昭月晃了晃脚:“小桃子,六宫的消息你什么都知道。” 秋千摇晃。 桃溪哼了一声,骄傲极了:“那是,没有一次磕是白唠的。” 外头有黄全的声音,桃溪连忙拉了秋菊去。 昭月戳了戳赫权:“不用涂药了,本来就是假过敏,又不是真被虫子咬了。” 赫权盯着她雪白的脖间,嗯了一声:“药不用涂,口得忌,牙好之前,三日只能吃一次糕点。” “苏子云都说没什么事!” 昭月垂眸,磨了磨牙。 赫权眸子一暗,声音也低了:“小主要听他的?” 昭月穿的不薄,忽然觉得凉嗖嗖的,瞥了眼冰块脸赫权,立刻老实:“自然是听你的。” 黄全也过来了,手里又捧着箱子:“小主,陛下给您的,昨日送的东西小主可还喜欢?” 这几日朱定袁真是费足了心思讨好她。 “有劳总管了,同陛下说以后别送这些了,臣妾这春棠宫已经够奢华,若是有心人编排,臣妾怕又要被诟病。” “哎呦小主,陛下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小主,陛下这几日忙,怕小主不高兴,小主就收着。” 黄全看了眼璀璨的春棠宫,硬着头皮笑:“哪里奢华了,十分简朴,奴才觉着还得布置!” 这黄全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炉火纯青。 赫权把箱子接着,昭月佯装为难的接受:“陛下的伤好些了吗,这几日身子没好,没法去看望陛下。” “陛下嘱咐小主别挂心,是小伤。”黄全叹了口气:“真是不知道造物处怎么办事的,春棠宫前头的路不平,就重新铺一遍,结果伤了陛下,小主您说这不是嫌命长吗?” 昭月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赫权。 “那他们岂不是要……黄总管,他们办差也不不容易,若是陛下发怒,您至少保住他们的性命。”她忧心道。 黄全笑了:“小主真是心善,本来陛下都说全部处死,却又想到是给小主的宫殿铺路,怕触了小主的福气,小惩大诫,只是罚了些苦活。” 他语气里全是感叹,也只有顾及昭贵人,陛下才息事宁人。 若是换了旁人,哪有伤了陛下还能全身而退的,不株连九族都算是好的了! 这昭贵人,真是陛下的静心丸,有时候,连他都觉得陛下可怕。 “是陛下心善才对,陛下是难得的明君。”昭月微笑,被赫权从秋千上扶下来。 她看了眼天色:”陛下今日忙吗?” “忙,好几位大臣来了,在武英殿议事呢。” “那总管帮我送些膳食过去,都是亲手做的。” 黄全开心的直点头:“好,好,陛下一定会高兴的。” 他开口:“陛下说了,若是小主觉得闷,又不想去人堆里,可以去枕书楼看看书,已经重新整修过了。” 黄全走后,昭月看向赫权,眸子里闪着狡黠。 “查到了吗?” 赫权把信纸递给他:“小主,真的要让他做侍卫长吗。” 昭月快速扫了一眼:“他那日同你打了一架,又盯着瑶华苑,显然察觉到了什么,那我就帮他一把,让他查清楚……到底是谁把陛下当傻子。” 她眨了眨眼,靠着赫权:“他不会伤害我的。” “他敢。” 赫权眼底闪过一丝杀机:“他若是不识抬举,不如杀了。” 昭月头疼,一个两个的,动不动就要杀人。 “好好好,你先去找燕阳的玉坠子。” “宁常在若是急了,小主会有危险。” 昭月嘴角弯起:“没有危险,怎么英雄救美?” 赫权揽住昭月的腰,嗓音闷闷的:“小主越来越厉害了,以后是不是不需要奴才了。” 昭月勾住他脖上的珠链:“都是小权子教得好。” —— 御花园。 宁如馨那日得了恩宠后,颇有些扬眉吐气,陛下还赏了不少东西。 她戴着长花钗,穿着浅蓝云天水漾夹绵裙,脸颊敷了陛下赏的太真红玉粉,盖了眼下青色。 眼眸却已不如以前灵动,清新。 她坐在长亭里:“岚儿,寻秋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昭贵人还不知道自己不易有孕,她知不知道,重要吗?” 宁如馨哼了一声:“听说陛下要封她为妃,要是肚子里再爬出来一个,岂不是直接变成贵妃?” 岚儿思索一会儿:”小主,皇后意思是不是……昭贵人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才同陛下重归于好,毕竟高贵妃也没真的伤到她。” “但要是她知道自己以后不能怀孕了,那还有原谅高贵妃的道理吗,只怕是还要恨上陛下!陛下是什么人,怎么允许一个妃子指责,到时候定会同昭贵人大吵一架。” 岚儿笑着:“陛下最喜欢柔顺的美人,昭贵人若是因为这件事不依不饶,让他惩处高贵妃,那陛下不就对她厌烦了吗!” 宁如馨眸子一闪:“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陛下如今宠爱她,若是昭贵人先同陛下离了心,不愿见他,那陛下迟早会忘记她的!” 她嗓音染上喜意:“我得亲自告诉她这个消息。” 想到昭月痛苦的神色,她高兴的恨不得跳起来。 一道声音传来:“宁常在,真是巧。” 花霓走来,腰肢扭动,自然一股妩媚之气,她蛇眼红唇:“臣妾给宁常在请安。” “花答应。”宁如馨皱眉:“怎么,高贵妃被禁足,你日子好过了?” “恭喜常在再得恩宠。”花霓看着她浑身打扮:“果真天子之气养人,常在瞧着又美了。” 第155章 升职 宁如馨如今对容貌很在意,她听见这句话,果然神色和缓了些:“坐。” “除了常在那日侍寝,陛下可是在没踏足后宫,高贵妃如今……”花霓叹了口气。 “陛下喜爱高贵妃柔美之貌,如今后宫也只有宁常在有此姿色,以后定能平步青云。” 宁如馨咳嗽一声:“花答应不是贵妃的人吗,这样说也不怕日后惹了麻烦。” 花霓有些疑惑:“贵妃的人?” 她笑出声,捂着唇,一股子风流韵味:“奉承贵妃,只是想活着罢了。” “若是非要说谁的人。” 花霓伸出手,抚摸茶杯:“是谁将我带进宫的呢。” 宁如馨回想,忽然明了:“你是……” “常在心知肚明就好。” 花霓喝了口热茶,看向水里的鱼。 “常在是不是夜夜难寐,神思恍惚,实不相瞒,前几月我也是如此。” “什么意思?”宁如馨捂住脸:“没,没有,只是这些日子没睡好。” “常在不用掩饰。”花霓注视她,笑容妩媚:“如果不是膳食被人做了手脚,还能是什么?” “小主的东西一应由内务府送去,可内务府的人不只陛下可以差遣,皇后可以,贵妃可以,就连芳妃,也可以。” 花霓语气真诚:“常在应该仔细检查一下寝殿内的物件,有些东西,越名贵,反而……越危险呢。” 宁如馨脸色一变,脑中纷杂:“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有人对我动了手脚,不是太医说的什么过度思虑,心神不宁?” “太医院的太医怎么会连失眠都调理不好呢。”花霓眼眸眨了眨:“除非是……常在不停反复,边喝药边中毒,怕是神仙都治不好。” “毒?”宁如馨捏紧手:“你是说,我中毒了?我房内有东西?” “常在回去看看,不就知晓了。” 花霓站起身:“告诉常在这些,是怕常在香消玉殒,毕竟现在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对吗?” 她俯身,压低声音:“昭贵人盛宠,只有我们能分她恩宠,除了依附皇后,我们还有什么活路。” 宁如馨抿唇,眼眸晦暗。 待她走后,才咬牙:“岚儿,你几月前从内务府都领了些什么。” “这可多了小主,一应的物件赏钱,布匹锦缎,哦对了,还有一个安眠枕。” “安眠枕?!” 宁如馨抓住她的手:“我睡了几个月?换过没?” “换,换过,但只是洗了外头的罩,里面没换……” “谁给你的!每个人都领了吗?” 岚儿努力回想:“好像是都领了,有个太监总管说这个枕头很好,连高贵妃都用,我们才都拿了。” “高,贵,妃。” 岚儿慌忙跪下去:“小主,奴婢不知道那个东西有问题!” 宁如馨瞳孔一红,浑身颤抖,随即笑出声:“真是好手段,好手段……让我夜夜梦魇……魂不守舍……” 她眼底森然:“还有人说我疯了,如果不是花答应告诉我,过不了多久,我就真的疯了!” 岚儿惊愕:“小主,奴婢马上回宫把东西检查一遍!” 宁如馨平复呼吸,闭上眼:“不急……晚上偷偷丢出去,如今宋奎,燕阳都失了势,我们能利用的人太少,晚上给父亲写信,宫中势力繁杂,我得有自己的人,不能任人宰割!” 她睁开眸子,阴冷暗淡:“锦衣卫的侍卫长,还空着。” 若是驻守太和殿的锦衣卫中还有她的人,知晓陛下行踪,定然方便些。 岚儿忽然站起来,挡住宁如馨:“小主,有人来了。” “是个脸生的太监。” 宁如馨站起身:“太监?” 那人低着头,将东西放下,迅速离开。 岚儿看着那包着的东西:“小主别碰,有些诡异!” 宁如馨拿起来,打开后脸色骤然一变。 是……燕阳的玉佩! 岚儿看着里面的字条:“小主,让您去枕书楼,是不是燕侍卫约您,您不能在同他见面了,你们已经断了!” “不是,不是他。” 宁如馨冒了冷汗,抓紧玉佩:“必须去。” 这个人知晓了她的秘密,如果这件事情暴露,她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 她绝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岚儿,回去拿一把小刀,我先去枕书楼。” 宁如馨将玉佩收好:“那人让太监来告诉我,应该是后宫的主子,他既然约我去没人的枕书楼,这件事或许还能转圜,你拿了刀子直接悄声进来,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你一定要杀了他,明白了吗!” “奴婢明白了,奴婢明白了。” 宁如馨抹去冷汗:“没事的……没事的……” —— 枕书楼。 重新修整过的建筑越发巍峨,一层层楼阁如云耸立,本来掉漆的顶也重新补漆雕龙,端方有序,不失磅礴。 昭月站在里面,看着处处规整的书格,伸手摸了摸。 一丝灰都没有。 窗旁站着男人,神色有些玩味:“小主怎么一个人,这就是宠妃的待遇?” 昭月抽出一本书,袖子险些被火烛烧到,她没有回应,反而蹙眉:“点这么多盏火烛干什么,这里书多,也不怕失火?” 魏若明轻啧一声:“陛下吩咐的,说小主爱看书,怕伤了您的眼睛。” 他看着昭月:“若是失火,也只能自认倒霉了,属下也不是时刻盯着这儿的。” “许久不见,说话还是带刺。”昭月眼睛盯着书,对他勾了勾手指。 示意他过来。 魏若明看了眼周围,空无一人。 他走动,腰间的佩剑发出碰撞声。 “小主特意来见我的?” 陛下让他修葺枕书楼,修好后,他每日都得巡视检查这里,也是多亏了昭月,害得他日日多走一圈路。 “燕阳现在怎么样。” 昭月看书的模样很安静,与她娇媚的脸庞显出一丝割裂,却又奇异的令人移不开视线,她越发美丽了。 魏若明看着她细长白皙的指:“有句话叫……虎落平阳被犬欺,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他做了这么久侍卫长,自然有许多人看不惯,如今失势,还能怎么样?” 他皱眉,语气狐疑:“他同你……?” 昭月抬眸注视他,给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像是觉得他有病。 “什么关系都没有。” 白日里的烛火光晕亮,照耀在她身侧,发像镀了层柔光。 她黑色瞳仁里有他的身影,魏若明觉得周遭安静极了。 只有她轻柔的嗓音:“想不想……当侍卫长?” 第156章 破防 翻页的声轻轻的。 魏若明呼吸乱了几分,没有回答,显然被她这句话弄乱了思绪。 昭月的眸子垂落在书上。 他才后知后觉的偏头,如梦初醒一样,嘴唇勾起的笑,一如往常的玩味。 “听说陛下给小主修葺了春棠宫,六宫独一份的盛宠,老爷这礼部的闲官都得了脸,连儿子……都升了职。” 他的嗓音带着调笑:“当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那你是想做鸡,还是犬?” ”你?” 昭月将手里的书递给他,魏若明下意识的接着。 她又抽出来一本:“高家现在什么情况,你不会不知道。” 魏若明一愣,他还在想着自己为什么要接着她的书:“你做的?” 这次他的神色正色了些:“你在后宫,能搅动前朝?” 昭月挑眉,眸色无辜,修长白皙的手指扣在下巴,打量着他。 上一世,她因为不甚争气,并未见过这个侍卫,礼部尚书派来威慑她的只是些老仆,亲自教导她如何在那事儿上“引诱”陛下。 但魏若明这个变数。 她眸子一暗:“魏若明,礼部尚书收养的孤儿,无父无母,看似养着,实则只是一个……替他做脏活的利剑。” 昭月看向他腰上的佩剑:“他端的是两袖清风的贤臣,你还就真信了。” “你怎么知晓。” 魏若明捏紧手里的书,往后退了一步,抽出剑:“老爷告诉你的?” “他?” 看着男人的脸色,昭月笑出声,猝然间满室随着她的笑,攀升起一股莫名的燥热与春意。 “我和他,可从来不站在一起。” “你的命,对他来说可有可无,如今我保他平步青云,若是我让他杀了你,你说……你一个孤儿,可以反抗吗。” 她明明笑着,眼底却一片冰萃。 昭月伸出手,只轻轻碰了碰剑端:“审时度势,才能做一个出色的暗卫。” 魏若明脸色变换,嘴唇抿紧。 “对了,在瑶华苑看见什么了。” 这句话传入他的耳畔,他脸颊的诧异带着丝丝皲裂:“你,你连这个都知道?” 收回剑。 他看着面前摇曳生姿,娇媚浅笑的昭月,有种莫名的忌惮。 “我的命在老爷身上。” “毒嘛,他惯用的手段,我会请人治好你。”昭月的指腹摩挲书纸:“作为条件,喂给小然的毒,你得换成药。” 原来救他,只是为了救她的弟弟。 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你知道我同他中的一个毒。”魏若明喃喃一句,笑意有些发苦。 昭月的视线从书移开,冷冷落在他身上,睨着他。 “你的命现在,可以给我了。” 从魏若明身侧走过,她身上淡淡的香萦绕在男人周身。 听见她一句:“想知道瑶华苑的事情,就藏好。” —— 宁如馨走的小心翼翼,她手里拿着燕阳的玉佩。 看着重新修葺好的楼阁,她脑子里出现以前同燕阳的美好回忆。 而现在,全部被昭月抹去了。 陛下什么都要给她最好的,就连先帝的楼,也是说改就改。 她到底凭什么,凭什么一脸妖媚,哄得陛下晕头转向。 宁如馨朝着最后一次在这儿,同燕阳见面的楼层走。 那一次玉佩丢失,她有预感。 等她的人,一定在那儿。 摇晃的火烛晃得她眼疼,外头本就日光正盛,里头的光越发璨然。 像是将她以前的那点子偷摸,那躲在暗处的苟合,全部驱散,像是在嫌弃她肮脏,指责她不够磊落,浑身散发着尘灰气。 陛下那一日决绝的转身,如在眼前。 这个地方,令她羞恼。 宁如馨攥紧玉佩,环顾周遭高粱书阁,眼底森然。 她得冷静下来。 窗子被风吹的咯吱一声,她挺直背脊:“谁?” “不要装神弄鬼,给我出来!” 宁如馨停在那日偷晴的地方,往里走:“再不出来我就走了!” 一声轻音,语调懒懒的,像羽毛从心尖上扫过:“宁常在,急什么?” 宁如馨看见一袭背影,披着浮光锦的斗篷,发簪晶莹,在身旁烛火的映衬下,光泽魄人。 只一个背影,她就知道她是谁。 昭月转过身,手里捧着一本陛下的词。 芙蓉月貌,眼波流转间轻易勾人,她只站在那儿,就是千秋无绝色。 唯她似月如珠。 比起刚进宫,她如今真是芳华四溢,气度也矜贵了,贫瘠的语言,无法描述她的美。 宁如馨眼中的嫉妒,愈发重。 “是你。” “宁常在刚侍寝不久,东山再起,见一面可真不容易。” 昭月笑脸盈盈,眸色纯然:“这玉佩,常在喜欢吗?” 宁如馨靠近她,步伐极快。 红烛上的橙色火苗晃动。 她站定:“你要干什么,只是一个玉佩,你做这副样子给谁看,你以为你拿捏我了吗?” 昭月微偏头,语气有丝疑惑:“拿捏你?” “宁常在是户部嫡女,家世显赫,又有陛下喜爱的柔美之貌。”她忽然顿住,眸色打量她的脸,似乎觉得说错了。 有些为难道:“得好生养一养了,这皮肤比以前差了不少。” 宁如馨一口气险些岔了,盯着面前无辜的昭月:“你!” “既然只是个玉佩,那常在急着跑来,做什么呢。” 昭月凝着她,眼底的笑,迅速变冷。 “生辰宴芳妃替我受的伤,你……是不是该还了?” 宁如馨深棕色的瞳孔微微一缩,往后退了一步,身躯贴在书格上,衣袖同烛盏离得极近。 她慌忙看向四周,没有人,只有她们。 指尖狠狠陷入手心肉里,一阵刺疼,让她镇静下来。 “今日我来见你,只是因为好奇,这个玉佩是我掉的没错,只是一个玉佩而已,昭贵人何故弄的偷偷摸摸。” 她强作镇定:“生辰宴上贵妃的猫是我送的,但我只是为了奉承她罢了,你说的这些,我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 昭月注视着她,笑容越发妖媚:“对了,我还请人送了耳坠去燕侍卫那儿,你猜他,会不会来?” 宁如馨脸颊骤然苍白,语调大了些:“什么燕侍卫,你到底在说什么!” 第157章 再破防 昭月什么时候发现了她和燕阳的事情。 她们如此小心。 不行,她绝对不能承认。 “昭贵人大病初愈,想必是神志不清,胡言乱语,我只当今日没去来过这儿。” 她有预感,不管燕阳来不来,今日都要出事,如果她还请了陛下,那个时候她同燕阳站在一起。 才是什么都说不清了。 昭月见她要走,并未阻拦,轻轻叹了口气:“你若是走了,燕阳又来了,拿着你的东西同陛下见面,那怎么办?” “你!” 宁如馨看向她,眼里闪着怒。 她果然请了陛下,这个贱人。 昭月伸出手,靠近她,细白的指落在宁如馨脸上,指腹很冷,让她忍不住轻颤一下。 “别紧张,你若是走了,我也有别的法子,让陛下亲自去问你,那个时候的场面,可没有现在好看……” “你到底要做什么。”宁如馨眼里有红色的血丝,咬牙问。 “芳妃娘娘伤了手背,猫儿爪利,挠的深,现在还有印子。” 昭月的指腹顺着她脸颊轮廓,落在脖上:“你想想,怎么让我消气,我就告诉你请燕阳来的事情,是真是假,好不好?” 她被耍的团团转。 她害怕燕阳在路上,害怕陛下在路上,那面前的昭月却一脸无辜的告诉她。 每句话都亦真亦假! 宁如馨看着昭月,心里的恨意直冲脑颅:“你想杀我……” “怎么会呢,我同你可是后宫的姐妹呢,皇后娘娘说……”昭月收回手,迈步在她面前转悠:“说六宫要和睦,姐妹要互助。” 她美眸荡漾,睥睨着宁如馨,红唇似非似笑:“只是在你的脸上留下些痕迹,很公平不是。” 昭月轻轻嗅了下她:“陛下赏赐的红玉粉,一定能很快养好你。” 她贴的真近,毫无瑕疵的容颜近在咫尺,连睫毛都浓长卷密。 宁如馨浑身颤抖,伸出手推开她:“离我远一点!贱人!” 昭月撞在书阁上,手里的词本掉在地上,她肩膀一疼,溢出一声娇吟,眼尾润润的,伸手揉着肩膀,看向宁如馨:“好疼……” 贱人,狐媚子,做这副样子给谁看! 宁如馨手里的玉佩掉在地上,她狠狠踩上:“你发现了又怎么样,我已经同他断了,他不会背叛我的,我与他青梅竹马,你根本理解不了。” “你不过是仗着陛下几分宠爱,是,你的脸是漂亮,我没能在生辰宴上抓花你的脸,这才是我的失败,你要是真拿的出人证,早已经在陛下那儿告发我了,你来见我,不就是手上只有个玉佩吗!” 宁如馨的鞋底碾在玉佩上,她眼里滚着浪潮:“这样的玉佩满宫都是,就算燕阳来了,他也不会同陛下说一个字,因为他爱我!” 到最后,她的声音越发刺耳。 昭月看着她:“如若没有人证,那你的耳坠……是谁给我的呢?” 她的耳坠,自然是她宫里的人才能拿到,还是能进她房内的婢女。 宁如馨因为气愤发红的脸颊又白了,一会白一会红,精彩极了。 “你……你这个蛇蝎……” 宁如馨看着她无辜的模样,口中发甜,隐隐血腥,一口血已到了喉头。 她从来没有,被这样戏耍过! “你在得意什么!你知道你的身子没用了吗!容颜终会衰老,而貌美如花的女子会一波一波的送进宫,你生不出孩子,能撑多久,你以为自己高高在上。” 宁如馨扯出古怪的笑:“昭月,所有人都知道你不能生了,陛下没有告诉你对不对,他原谅了高贵妃对不对,你那杯酒一定是高贵妃给你的,他根本对你就不甚在意!” 她尖锐的声音刺破寂静。 “你以为你是陛下的宠妃,你希望你握住了陛下的心!你做母亲的资格都被剥夺了,他却只对高贵妃禁足!” 宁如馨呼吸急促,说完这些话,她死死盯着昭月的脸。 看着她的眼逐渐变红,她的黛眉蹙起,她捂住心口。 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她畅快极了,她恨不得大笑出声:“春棠宫,只是给你的补偿罢了,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子,再美……也坐不稳的,昭月……你能爬到的位置,也只有这儿了。” “唔……”昭月的脸低下去,看不清楚神色,一只手手虚掩住脸,一只手捂住心口,肩膀微微颤动,她发出的声音细小微弱,仿佛在哭。 宁如馨嘲讽的看着她:“我告诉你,你应该感谢我,否则还要被陛下蒙在鼓里,日后跌下来,不知道多疼。” “说到底我们的对手都不是彼此,皇后早就病躯残身,就算怀了孩子又怎么样,她如今看着神采奕奕,其实只是撑着罢了……如若我们……” 她的话戛然而止。 昭月不是在哭。 而是在笑。 那笑声越发清晰,甜的令人骨头发腻。 宁如馨看见她缓缓抬头。 那掩住脸庞的细白手指移开,轻擦一下眼角的水汽,微挑的狐狸眸媚态横生,矫揉造作。 她那放在心口的手,抚上耳鬓的碎发,头上的步摇叮叮当当碎响几声。 “宁常在,真是谢谢你告诉我。” 昭月懒懒的看着她,红唇色泽艳丽,那眼尾的湿意被她抹去,根本不见伤心欲绝。 “要是你不说,到时候人家真的好难过呢。” 往前一步,浮光锦披风上的纹样也荡漾了,似一朵朵盛开的花。 “果然皇后说的没错,只有姐妹才会这样推心置腹。” 昭月捡起地上的词,轻轻吹去上面莫须有的灰尘:“你对我这样好,那今日……你的脸我就不要了。” 她笑着:“好不好?” “你,你为什么不生气……”宁如馨瞠目结舌,她不懂:“你,你没有听明白吗,你不能生孩子了!” 然而昭月只是静静凝视她,似乎有悲悯,似乎又冷冷的,如窗外寒风冬日,弥散着看不透的雾。 将她整个笼罩。 她如坠冰湖,猜不透,也爬不起来。 口腔的血腥味越发浓重,她也许咬破了舌尖。 昭月侧身,看着那整齐排列的烛火,问她:“宁如馨,你是爱陛下,还是爱燕侍卫呢?” 第158章 失火 什么意思。 宁如馨心一跳,下意识回头。 没有人。 “这儿只有我们,宁常在怎么了,心虚了?” 昭月娇笑:“青梅竹马,真是好生羡慕,可还是抵不过陛下是吗,竹马还是天降,你,喜欢哪个?” “与你无关。” 宁如馨看着她眼中的调笑,心中催促着岚儿快点来。 岚儿是忠仆,今日为了她杀了昭月,也不枉费一场主仆情谊。 她忍着颤,眼里充斥着阴狠,如果可以,她想亲自撕了昭月的尖牙利嘴。 她凭什么,高高在上的玩弄她。 “回答不出来,那么答案……显而易见。”昭月拿起一盏火烛。 “日后你东窗事发,我一定在陛下面前替你美言几句,让你至少保住家族脸面,好不好?” 昭月举着火烛,将词本放入上面的书阁。 看着她姣好的侧脸。 宁如馨咬紧牙,为什么她不生气,为什么她对无法生育没有怨言,陛下那样疼爱她,对她那样好。 她居然对陛下,如此不在意。 她居然敢对陛下,毫不在意! 宁如馨想到她跪在地上,对朱定袁摇尾乞怜,捧着他的靴,为他穿上,为了他一眼,使尽浑身解数。 可是为什么,她不用! 眼泪从她眼角夺眶而出,她伸出手将昭月推向烛盏,可她像是发觉了,很快躲开。 她轻叫了一声,手里的烛盏掉在地上,红烛滚了几圈,宁如馨扯下她拿着的那本词。 “你配吗,你根本就不在意陛下,你配看他的词吗!” 宁如馨将词丢向火盏台,噗呲一声,红烛被打翻,围绕着书烧的越来越旺。 她拔下昭月发上的长簪:“妖妃,你就是妖妃,我会让父亲联合六部参你,祸国殃民,祸乱朝纲!没了这张脸,你还得意什么!” 宁如馨看着她的发落下来,如缎丝滑,将她绝艳的脸颊衬的楚楚可怜,哪怕她再狼狈,也美得让人心神不宁。 “你死了,陛下就不会你迷惑,六宫不会有独宠之人,陛下是万民的,是所有人的,不是只属于你,他绝不会,绝不会爱上你!” 昭月注视着她,离抵住她脸颊的长簪,距离几毫米。 只要宁如馨划下去,她就会失去这张魅惑众生的脸。 宁如馨捏紧簪子,手腕不停发抖,背后的火越来越旺,倒塌的火烛台将书燃烧,迅速蹿上帘。 背后热气翻腾,烟雾越来越大。 宁如馨举起手:“杀了你,是为了陛下的安危,没有你,他才能做明君!” 在她落下手的那一刻,只有昭月一双纯然,魅惑的眸子。 充斥着嘲讽,卑怜以及,自不量力。 “啊!” 宁如馨的手被剑柄狠狠打下,她疼的松开长簪,踉跄一步,跪在地上。 而她面前的昭月,却被穿着锦衣卫官服的男人,揽进了怀里。 宁如馨抬头,咳嗽几声,鼻腔里是燃烧的灰尘:“你……” 是那个送过她的锦衣卫。 火越来越旺,这一层都在燃烧。 横粱腾的一下掉下来,挡住了下楼的路。 魏若明搂紧昭月的腰:“没事。” 昭月推开他,看着宁如馨的脸:“可惜了,那本陛下可是很喜欢呢。” “你同他……昭月,你清高什么!咳咳……陛下若是来了,你能独善其身吗,陛下会相信你吗,你居然同侍卫在此地苟且!” 宁如馨的声音嘶哑:“做局陷害我,哈哈哈哈哈……你真是愚蠢,居然带奸夫来设计我……哈哈哈哈!” 昭月瞧了眼魏若明,小声道:“她说你是奸夫。” “……” 宁如馨被她淡然的目光灼伤:“咳咳……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不怕……咳咳咳……” 昭月用帕子捂住鼻:“宁常在,你蠢的让我觉得……好没意思。” 昭月将大氅丢在地上,咳嗽几声,空气越来越呛人,只能靠在窗那儿。 她软软的倒在魏若明的怀里:“武功怎么样,带着我跳窗能不能行?” 魏若明忽然被她依靠,心里一颤,将她纤细的腰肢搂着,哼了一声:“小看我?” “走火了!来人啊!” “枕书楼走火了!” “快!快去拿水!” 外头乱乱糟糟。 看着昭月被带走,宁如馨忽然呆住。 那,那她怎么办? 她看向背后的火,红木粱摇摇欲坠,随时都要掉下来,她顾不得手背的疼,狼狈的爬起来往前去,可下楼的梯子也烧的正旺。 她怎么办? 看着昭月离开的那个窗,她跌跌撞撞跑过去,外头滚滚浓烟,早已没了昭月的身影。 “贱人!贱人!” 死亡的恐惧让她双腿打颤,她又不会武功,怎么从窗子外面的屋层跳到下面? “陛下……陛下……救我……救我……”她眼眶红肿,呛的不停咳嗽。 “馨儿?馨儿?” 一声呼喊,燕阳从另外一个窗翻进来,他戴着面罩捂住了口鼻。 宁如馨痛哭出声:“燕哥哥!救我,救救我!” 她腿软的没了力气,一步都走不动,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燕阳奔向她,将她搂到怀里:“别怕,别怕,我带你离开。” 有人带着宁如馨的耳坠来约他见面,还是在枕书楼,他预感不对,马上朝这儿赶。 等到了看见滚滚浓烟,他顾不得别的,上了阁楼。 “燕哥哥,昭月要杀我,要杀我,这是她放的火,她放的火!” 宁如馨在他怀里瑟瑟发抖,不停重复。 燕阳见她已经快要昏迷,连忙将自己的面罩取下,上面有水。 “先别说这些,我带你离开。” “抓紧我。” 他带着宁如馨从窗翻出,落在下一层的楼阁,从楼梯下去。 外头有黄全的声音,陛下来了! 宁如馨骤然清醒,她挣脱,推开燕阳:“走!马上离开!不要出现!” 如果昭月看见她们出现,把所有事情说出来,那她完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宫里谁出卖了她。 一旦那个人指证,一旦燕阳为了她去死,陛下也会起疑。 一旦起疑,她在陛下心里,永远翻不了身! 燕阳被他推的退后几步,他手臂上还有血迹,是他因为着急,从门进来,正好横梁砸到他臂膀,实在进不去,才想到翻窗。 而现在,他却被宁如馨推开。 他听见宁如馨仓惶的声音:“陛下来了!不能让他看见你,滚!赶紧滚!” 她整个人都在紧张,沉浸在对陛下到来的担心中。 一丝眼神都没有给燕阳,自然也没有看见他的伤,和他眼底,湿润的泪。 第159章 杀人诛心 朱定袁正在太和殿同端泽王朱靖下棋,他伤已经好了许多,今日出宫。 听见黄全说枕书楼走火,嗯了一声,将黑子落下。 朱靖咳嗽着:“陛下,臣弟又输了。” 小厦子又同黄全禀报,黄全惊叫一声:“陛下!昭贵人在枕书楼啊!” 朱定袁正要落下的棋子掉在地上,他猛的站起身:“什么?” 温润的脸颊透着惊慌,步伐匆匆。 朱靖看着地上的黑子,眸色若有所思,朱定袁必赢的棋面,被放弃了。 他拿起白子,放在棋盘上。 这一次,他赢了。 —— 枕书楼浓烟滚滚。 昭月拍了拍魏若明的肩,红唇勾笑:“我给了你活路,还给你权利。” 说完,她直接闭上了眼。 桃溪恰当的冒出来,跪在地上:“小主!小主你怎么了!” 一切的时机刚刚好。 朱定袁从銮轿下来,朝枕书楼奔,他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等看见昭月躺在婢女怀里,他竟差点腿软:“太医呢!太医!” 赫权领着苏子云走来:“陛下,微臣太医院苏子云。” “快!快看看她!” 朱定袁将昭月搂到怀里,看着她沾染灰尘的小脸,她的发散在肩头,脸色苍白。 他伸出手,不敢触碰,只能将她搂的越发紧,一个天子,就这样跪在地上。 没有人敢抬眼。 朱定袁瞳孔颤动,想要去探她的鼻息,但手指不停发抖。 他在害怕,如果昭月死了,他会怎么办。 他那双眼,竟然有了泪意。 苏子云看着被他抱紧的昭月,半跪着拿起她的手腕:“陛下,贵人没事,只是因为惊惧和吸入了一些灰尘,晕过去了。” 朱定袁松了口气,贴向昭月的额头:“没事,月儿没事……” 有滴泪从他眼角滑下来。 苏子云不动声色的站起来,同赫权站在一起。 火势之大,将半个天空染成了橙色,朱定袁跪在地上,搂着昭月的姿态亲昵虔诚,就像牢牢抓着他此生最重要的东西。 天子落泪,无人敢观。 天子跪地,无人敢言。 这一切却完完整整的落在宁如馨眼里。 她狼狈的跪在门口,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 却好似被一条银河阻隔,没有一个人看见她。 只有岚儿跪在她旁边哭泣:“小主,岚儿没用……被昭贵人的太监按住了……奴婢进不去……” 她脸庞被烟雾熏得发黑,一双充斥着血丝的眼直直盯着前面。 昭月……她没有请陛下来! 多么虚假。 枕书楼失火了,魏若明就救了她,陛下到了,她就从男人怀里到了婢女怀里,陛下要太医,苏子云就赶到了。 而这一切,都因为朱定袁的关心则乱,毫不在意,他所有注意力都在昭月身上。 他甚至为了昭月,半跪在地上。 “呵……呵……”宁如馨低低笑出声,牙齿咬合的骨骼声令岚儿心惊。 她真恨。 昭月被朱定袁抱着,上了銮轿,她趴在男人肩头的小脸娇媚,可怜。 她似乎睁开了眼,同她对视,那双狐狸瞳里里是什么。 嘲讽,悲悯,还是觉得她可笑? 昭月根本没有对她出手,只是让她成为了一个局外人,所有画面里,她是被捧在手心里的月亮。 而她呢,她心脏刺疼,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昭月再告诉她,陛下心里,只有她。 宁如馨哭泣着想冲进楼里:“玉佩!我的玉佩!” 岚儿死死搂住她的腰:“小主!你不能进去!火越来越大了!” 救火的锦衣卫将她的视线阻隔。 陛下的銮轿已经浩浩荡荡的离开。 天空轰隆一声,砸下大雨。 宁如馨回头,背后一个人也没有。 燕阳离开了。 她在丢下他的那一刻,心里已经选择了陛下。 可是现在,再也没有人站在她背后,毫无条件,心心念念都是她了。 青梅竹马……青梅竹马! 她弄丢了。 宁如馨抓住岚儿的衣襟痛哭,她的泪同雨水混在一起,衣湿发散,狼狈不堪。 ”玉佩……没有了……玉佩没有了!” 她眼神空寂,倒在雨里,捂住心口:“没有了……” —— 春棠宫。 昭月躺在床上,幽幽的睁开眼,朱定袁握住她的手:“月儿……” “咳咳……陛下……” 昭月扑到他怀里,眸子瞬间湿润:“臣妾以为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地上乌泱泱跪着一片人,低着脑袋。 “朕已经派人去查失火的缘由,如果是有人……朕严惩不贷。” 朱定袁语气森然:“这些是今日巡守的羽林卫,还有你的贴身婢女。” 揽住昭月肩膀,抬起她垂泪的下颚:“如若查不出来,朕将他们都杀了!” 跪在地上的魏若明黑眸一沉。 说好的升职呢。 昭月轻咳着,捂住唇,靠在朱定袁的怀里,小心翼翼的扯了扯他的衣袖。 将小手塞到他的掌心,白皙的脸颊红了:“是……是月儿弄的……” 她睫毛颤动,带着愧疚:“楼里的烛盏好多……臣妾手里又拿了不少书……本来想静静看一会儿,结果总是笨手笨脚的……” 昭月怯生生的望着他:“臣妾给陛下添麻烦了,害得陛下从太和殿赶来,臣妾领罚,绝无怨言。” 她往后挪开,准备起身跪在地上。 朱定袁将她搂回来,昭月倏然坐到他腿上:”陛,陛下……” 还有人呢。 “是朕要人放那么多的火烛,这件事,是朕的错。” “那,那臣妾也该罚,今日闯了好大的祸……”昭月越说声音越小,小脸贴着他的脖颈,温热的呼吸洒在朱定袁肌肤上。 令他浑身酥麻。 “是该罚。” 朱定袁眼底露出一抹笑意:“就罚月儿……册封大典之前,不能出门。” 昭月抬眸,眼眸睁的有些圆:“啊……?” 朱定袁亲昵的捏了捏她的脸颊,偏头沉声:“哪位救了昭贵人。” 魏若明抬起头:“属下魏若明。” “是你。”朱定袁还记得他,视线在他身上打量,嗯了一声:“锦衣卫的侍卫长空着,别让朕失望。” 昭月也看着他,朝他眨了眨眼睛,又若无其事的移开。 魏若明眼底闪过一丝局促的笑意:“属下定不会让陛下失望,谢主隆恩。” 黄全挥手:“行了,都散了。” 昭月忽然哎呀一声:“陛下,臣妾在枕书楼遇见了宁常在,她或许被我连累了,不知道有没有受伤,您去看看她吗?” 朱定袁凝眉:“宁常在?朕……没看见……” 他其实是根本就没看。 在得知昭月可能葬身火海的消息,他慌乱跑来,以至于脚底的伤口,好像又裂开了。 他看着昭月担心的眼睛,安抚她:“她若是伤了,会找太医。” 昭月有些失落:“总归是臣妾连累了她,臣妾去看看。” 朱定袁连忙制止:“朕去看,朕去!” 他被昭月亮晶晶的眼盯的心神不宁,无奈至极,轻叹一声:“要不是朕知晓你纯善,还以为是要把朕往外推。” 昭月咬唇:“陛下看完她,自然是要回来的。” 朱定袁这才笑出声,眼中疼惜:“是朕不好,害得月儿总受伤……” 他瞳仁漆黑,晦暗不明。 这场火,真的是月儿导致的吗,宁如馨出现在那儿,真的是偶然吗。 他不得不多想。 如果月儿一直成为靶子,他该如何护住,月儿的身子还没调养好,以后,必要为他诞下皇子。 妃位,贵妃,还是皇贵妃。 好像,都配不上他的月儿。 “陛下……疼……”昭月轻轻叫了一声。 朱定袁连忙松开抓着她的手臂:“抱歉……朕一时出神。” 他看着昭月的眉眼,注视她如清水洗涤过的瞳孔,魅惑天然,让他呼吸急促。 “朕一定会给你最好的。” 昭月却伸出手抚摸他紧皱的眉心:“陛下不要总皱眉,太严肃了,要多笑。” 她指腹摩挲男人眼下的肌肤:“陛下总是睡不好吗,臣妾觉得那个苏太医医术尚可,不如给陛下瞧瞧?” 朱定袁的脸主动触及她的掌心,轻阖上眼:“不用,朕好好歇息就行。” 这是心病。 缠上他一辈子的心病,他必须压抑着,治好它,否则……如何给月儿承诺与安全。 只有他在,昭月才能稳坐后宫。 这些手段,这些肮脏,他受着就行。 月儿只需要做宠妃,做最幸福的女人,在他身边,与他生死同裘。 朱定袁睁开眼:“朕依你,去看看宁常在,月儿乖乖呆在春棠宫。” 他挥手:“黄全,让苏子云随时待命,如若昭贵人有什么异样,立刻禀报朕。” “是。” 黄全对着昭月弯腰:“小主好生歇着,千万别再受伤了!” 说完急急忙忙去追外头的男人。 昭月眼里的情绪迅速冷却,只有妖娆的淋漓水光,她懒懒的倚在软枕上,似非似笑。 赫权拨开珠帘:“小主,水备好了。” 昭月伸出手,撒娇:“你伺候我沐浴。” 将她抱到浴桶前,赫权见她笑着点了点衣领,白净的脸色有些晕红:“奴才……去叫桃溪。” 昭月发出小小的气音,哼了一声,勾住他脖上的链子:“不行。” 第160章 东珠 昭月浸在热水里,青丝长落,散在水面,遮挡住她雪白的娇躯。 她拿起一片海棠花瓣,贴在桶身,将海棠花瓣吹向面色淡然的赫权。 那花瓣在半空摇摇晃晃,落在赫权的靴上。 他拿着热水勺的手指捏的很紧,骨节泛白,皮肤表面有青肋根根,似在忍耐着。 昭月将下巴抵在桶沿:“端泽王出宫了吗?” 赫权呼吸乱了些,鼻尖充斥着她的香味,努力拨回自己的清明:“今日出宫。” 他琥珀色的眸子暗沉沉的,将她的发拿起来,仔细梳着:“小主在哪儿拿的宁常在的耳坠。” “我框她的!” 昭月狡黠一笑:“我没有伤她的脸,也没有陷害她,只是让她看清自己的内心……嗯……恰好旧爱在罢了。” 她伸出手,描绘赫权手背上的青筋轮廓:“我还让陛下去见她呢,她不得谢谢我。” 赫权唇染笑意:“杀人诛心。” 宁如馨在今日失去了旧爱,看清陛下的心有所属,昭月还告诉她,她的宫里有叛徒,真是一时间孤立无援,唯心慌慌。 她手指撩拨的痒,赫权看着水面,不敢看她的肌肤太久:“奴才先出去。” 昭月却拉住他的链子,眯起了眼。 这是她的讯号,意味着,不许忤逆她。 赫权轻笑一声:“昭昭……胆子大了……但……别轻易撩拨我,你受不住的……” 这段时间,昭月忙得很,生辰宴的事情也算是有了个了解,她好久没欺负“小权子”了。 昭月睫毛颤了颤,发鬓上还挂着晶莹的小水珠。 她毫不客气的勾唇:“忘记别人现在怎么说我的吗?” 昭月身子前倾,咬上赫权的唇:“妖妃。” 赫权的手掌托住她的头,被她带着坠入浴桶,水珠溅湿他疏冷,隐忍的眉眼。 他搂紧昭月的腰,愤恨咬住她的锁骨。 —— 宫道。 朱定袁开口:“东珠呢,还没寻来吗?” 黄全连忙欠身:“陛下,那东珠本在乌木部落,朝钰大人已快要谈妥,结果部落战乱,被边疆卡塞尔部落吞并,那东珠就落到了卡塞尔王室手里。” 他陪笑:“朝大人说这东珠成了卡塞尔公主的陪嫁,怕是不好……” “陪嫁……” 朱定袁转着扳指,想着昨日的奏折。 卡赛尔野心勃勃,吞并了数十个部落,成立王室,在边境试探天兆大军,他削弱了高氏军权,边疆兵权在南宫氏手中。 他的禁军不能动,私军更不能动。 如若卡赛尔狼子野心…… 如今鹤南蝗灾虽过,但粮草储备受损,天兆接连灾害,国库亏空,不宜开战。 如若开战,谁又可用呢…… 那东珠,居然还落入了他们手中! 他要的东西,必须得到。 “召回朝钰,不必再谈。” 黄全:“那东珠……” “既然是嫁妆,那就想个办法让她亲自……送过来。” 黄全:“陛下,瑶华苑到了。” —— 凤仪宫。 蕊心捧着琉璃碗,站在齐嫔旁边,上面放着新鲜的瓜果。 齐嫔尝了一口,脸色一变,呸呸两声:“什么东西,这么冷,我能吃吗?” 她看着蕊心,眼里一片嫌弃:“蕊常在,莫不是皇后让你来伺候本宫,你心里有怨言?” 蕊心慌忙跪在地上:“能伺候齐嫔娘娘,是臣妾的福分,臣妾马上将这果子用热水泡一泡,再让娘娘享用。” 齐嫔这才哼了一声:“用热水泡了,那还有本来的风味吗?” 喝的冷也不行,热也不行。 吃的辣不行,酸不行,甜不行。 连放在腰后的枕,也得软硬适中。 到底是个怀了个什么尊贵宝贝。 蕊心低着头,这几日她被折腾的圆脸都瘦了一圈。 却只能依着齐嫔,软言软语:“外头下了雨,也到了传膳时间,不如臣妾去吩咐做些热腾腾的羹汤。” 齐嫔:“蕊常在亲自做吗?” 她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小腹:“听说蕊常在以前是养花的婢子,这奴婢嘛自然是什么都会一点,不知道蕊常在的厨艺如何呢。” 蕊心眼皮跳了跳,对她露出憨笑:“为了齐嫔娘娘与龙嗣,臣妾自然得亲力亲为。” “嗯,去。”齐嫔看着她敢怒敢言的模样,心情好极了。 门口寻秋进来:“齐嫔,蕊常在,皇后娘娘让你们陪着用膳。” 齐嫔立刻撑起身子:“臣妾马上来。” 蕊心眼底闪过嘲讽,哼,在皇后面前倒是乖乖的,一个屁都不敢放。 主殿。 令嫔看见她们进来,同蕊常在点了头,至于齐嫔,她只当没看见。 “坐。”皇后手腕上挂着佛珠,示意她们坐着用膳。 令嫔要给皇后布菜,皇后让她也坐下。 皇后看着外头的雨,没有动筷:“枕书楼失火,听说昭贵人正好在里面。” 齐嫔诧异:“她在里面?” 她忍不住眉梢喜意:“昭贵人可还安好,不会受伤了?” 令嫔斜睨了她一眼:“齐嫔这是担心啊,还是高兴啊,臣妾怎么觉得看着神情又哭又笑的。” 蕊常在坐着,不插话。 皇后:“齐嫔,你回宫后,陛下来看过你吗?” 齐嫔笑不出来了:“没有。”她找补:“可陛下近段日子也没踏足后宫,好像只宠幸了宁常在一人。” 令嫔:“可今日昭贵人遇害,陛下立刻就来了。”她细长的眼闪着嫉妒。 “皇后娘娘,您说陛下给了昭贵人双字封号,那位分呢,真的是妃位吗?” 她有些不安,虽说陛下看似谁都临幸几日,可春棠宫的确为昭月所修葺。 如果陛下晕了头,给她更高的位分,也有可能? 皇后眸子有些冷:“圣旨都拟好了,妃位,陛下会骗本宫不成?” 令嫔:“臣妾说错话了,娘娘恕罪。” 寻秋过来同皇后开口:“娘娘,陛下去瑶华苑了,从春棠宫出来就去了。” “嗯?”皇后眸色安定,终于扯出一抹笑:“陛下还是念着你们的,齐嫔,等册封大典结束,你亲自去见陛下,你怀了他的孩子,陛下总会心软的。” 齐嫔点头,荡漾出甜蜜:“都听娘娘的。” 令嫔忍着白眼。 真是狗屎运,她还怀上龙嗣了! 她现在侍奉皇后,根本没法子伺候陛下,真是倒霉,偏生选了她来。 瞧了眼不吭声的蕊常在,她心情顺畅了些。 万幸,还有个伴一起倒霉。 —— 瑶华苑。 宁如馨被雨淋的衣衫全湿,岚儿半托半抱,把她带了回来。 同佩儿一起烧水,为她脱衣,在热水里泡了好一会儿,宁如馨终于缓上一口气来。 可目光依旧呆愣愣的。 “小主,陛下来了!” 宁如馨心脏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陛下来了,还让您别着急出来呢!”岚儿又说了一次。 佩儿连忙擦干净她的发:“小主,还要在泡会儿吗?” 宁如馨打了个喷嚏:“不,不用,穿衣裳。” 她眼眶红红的,笑意里带着哭腔。 陛下还是看见了她的,她的确没有昭月在陛下心里的位分重。 可也还是有一点儿的,不是吗。 她什么都失去了,只有陛下了,她只能依附他,她不想认输。 她还能怀上孩子,昭月却不行。 宁如馨外袍系的松松垮垮,她将湿拢到肩头,迈开步子,随着走动双腿若隐若现。 岚儿和佩儿退了出去。 房内端坐的男人,脸颊温润,眼眸锋利沉静,虽冷,却是天子该有的风度。 宁如馨光着脚,越靠近他,越觉得紧张。 昭月说的没错。 答案显而易见,她的确……爱上了陛下。 燕阳已经不会再站在她的背后,她需要新的靠山。 后宫里,争来争去,昭月才是那个最聪明的,搞定了陛下,无论在怎么争,他都会保你,不是吗? 发梢的水珠落在衣裳,朱定袁抬眸看着她行礼,视线落在她的身姿上,也落在她故意露出的足上。 “枕书楼失火,宁常在倒是不怎么害怕。” 朱定袁端起茶,慢悠悠的开口。 昭月柔弱的倒在他怀里,那她偏要独特些。 宁如馨靠近他:“后宫戒备森严,失火了锦衣卫定能第一时间赶来,臣妾并未站在失火的那一层,也就没那么害怕,昭贵人没事?” 她语气关切。 朱定袁抿了一口茶,放下,多疑的眼没有移开她身上:“朕先去了春棠宫,你觉得委屈吗。” “昭贵人在生辰宴上就受了伤,身子还……今日乍然失火,昭贵人又正好在那一层,必定惶恐不安,陛下先安抚贵人,是情理之中。” 她说话柔顺极了,除了脸颊不如以前灵动。 朱定袁的手指点着桌面,目光沉沉施压:“那你,今日看见了什么?” 是否看见他失态,他抱着昭月落泪。 他可以不动昭月身边的奴才,跟着他的也都是嘴严的。 而今日救火的锦衣卫,除了魏若明,他都杀了。 那么面前的宁如馨,她有看见什么呢。 宁如馨莫名冷汗直冒,她下意识觉得陛下好像在试探她什么。 她看见了什么,燕阳吗,还是魏若明和昭月,她不明白,但是这些她也没法说。 所以她垂下眼:“臣妾出来的时候,陛下已经带着昭贵人离开了,陛下说的看见,是指什么?” 第161章 你不是他 朱定袁收敛神色,对不安的她伸出手:“过来。” 宁如馨一边犹豫着自己身上还湿着,一边红着脸将手伸过去,恨不得整个身子也塞进去。 杀一个户部尚书的嫡女,有些惹眼。 现在,他还需要有人做月儿的靶子,宁如馨看着他的眼神痴痴,没了以前的灵动,让人倒胃。 只有月儿一直未变。 这些女人,学着温婉娴熟,为什么一个个都稳不住呢。 朱定袁的指尖漫不经心的落在她眼尾:“怎么红了,哭过?” 陛下竟能发现她的委屈。 宁如馨险些又湿润了眼,点了点头,对着他露出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 朱定袁闭上眼,手掌压在她的头上:“跪下。” 依旧是这样,她还是匍匐在地,承受帝王之恩。 宁如馨朦朦胧胧中想着,宫中风言风语,陛下在床上对女子并不温柔。 那昭月呢,也是这样吗。 由衷的生出一股喜悦,无论她多么得宠,也得如此讨好天子,让她憋了许久的一口气,瞬间好了许多。 床榻晃动。 朱定袁的眼眸黑沉,脸上不见表情,他掐着宁如馨的脸,防止她不知死活的转过来。 闻着她古怪的味道,朱定袁将枕头盖住她的脸,低低骂了句什么。 宁如馨神魂飘然,被枕捂住了口鼻,呼吸顿时困难。 她无力的伸出手,想要拍打男人。 朱定袁却晃了晃头,枕头上传来的味道令他恍惚,迷茫中眼前一片黑暗,再次陷入无法逃离的梦境。 他急切的要去拿昭月给她的海棠香囊,却怎么也拿不到。 黑色的混沌,无数双手将他拽下龙椅,朱定袁发出一声怒吼:“朕已然学他温润无双,明法治国!还要怎样!” 宁如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手垂了下来,呼吸越来越微弱,她快要被捂死了。 终于,朱定袁咳嗽着,吐出一口血,将枕头狠狠推开,他从床榻起身,抓着外袍披上,胸膛若隐若现,黑色的发散在背后。 他双目通红,又吐出一口血:“玉铉……” 门开,黄全看着他衣衫不整,只披着外袍嘴角带血,吓得要死:“陛下!” “回养心殿。” 朱定袁低低的咳嗽,压下口腔的血腥味:“去找遵谋先生。” 黄全心里乱跳,将他扶上銮轿:“是。” 小厦子跟在他后面,听见黄全开口:“这些抬轿的人,全杀了。” 这些,都是近身伺候,嘴最严的大太监啊,小厦子诧异。 可在黄全冷然的目光里,他迅速嗯了一声。 陛下吐血的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甚至陛下连太医都没请。 不对劲。 —— 养心殿。 朱定袁快速的抓起床梁悬挂的香囊,闻着同昭月一样的淡香,神色好了一些,可他仍然止不住咳嗽。 鲜血不停的溢出来,黄全跪在地上:“陛下!先请太医!” “不行。” 朱定袁胸膛起伏,他这是心病,不能让人知道他出了问题。 他会好的,只是暂时的梦魇而已,以前他就治好了,不是吗? “滚!” 朱定元烦躁的阖上眼,捧着香囊,又迅速拿起昭月为她做的寝衣,贴近心口。 窗被风吹的咯吱作响,黄全来不及关,炭炉燃着,在阴暗黑沉的殿内,成了唯一一抹亮色。 朱定袁抹去嘴角的血,生怕弄脏了手里的东西,只能放下。 他忽然想到什么,按下床下的按钮,金尊花瓶后的墙反转过来,挂着一件男子穿的月白色长袍。 在玄金色的雕花衬托下,这件衣圣洁漂染,缥缈的令人不敢慕然注视。 朱定袁看着这衣袍,记忆如潮水席卷,那人穿着这件衣,对他伸出手,他嘴角的笑意永远是那样温和。 他说:“为君者,当仁政,二弟,你和父皇很像……” 他的眼,他的声音,如凛凛修竹。 于悠然乱世中透竹之清韵,于凝泥笔墨中有竹之傲骨,所有人都爱他,敬他,信他。 就连他的字,玉铉。 都是父皇亲自执笔。 温润如玉,定鼎之才。 哥哥…… 朱定袁吐出一口血,脑颅刺疼:“太子……” 鲜血洒在衣袍上,坏了那圣洁之意,朱定袁畅快的笑出声,眼底疯癫:“太子又如何?你说过,我同父皇最像,那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是将太子之位给你!” 他将衣袍扯下来,用脚狠狠撵着:“朕学你温润,学你仁政,有什么用吗,嗯?” “要坐皇位,只能沾满鲜血,自古成王败寇,你输了……你早就输了……只敢在梦里同朕叫嚣,别再逼朕……朕才是天定的九五之尊,你的光风霁月,你的善良,都是你懦弱的借口!” 朱定元将衣袍踢开,呼吸粗重。 他眼底殷红,心中的惶然与刺疼的神经让他浑身燥热。 血液乱涌,他恨,恨这些同太子一样,虚假的圣贤人。 他喉间的笑刺耳低沉:“黄全!传召孟答应!” 黄全在外头,看着满天的雨,有些不安:“陛下,您得传太医……” “快去!” 朱定袁的怒吼刺破雨幕,天好像一瞬间。 暗了。 —— 孟淑然坐在銮轿上,神色淡淡的,手里拿着画轴。 她掀开雨帘,看着雀跃的茯苓出言:“茯苓,回去,我自己去。” “小主,陛下让您去养心殿,这可是头一遭,奴婢在那儿也符合规矩呀,万一您等会什么事儿呢?” 茯苓举着伞,笑的可爱。 能有什么事儿,无非就是备水伺候罢了。 她为主子高兴,多久了,陛下又想到小主了,还是黄总管亲自请去养心殿。 听说昭贵人都没去过。 雨飞溅到孟淑然的手上,茯苓忙开口:“小主,您好生坐着,雨都落进去了。” 孟淑然瞧了眼昏暗的四角天,闻着石子与潮气,恬静的眼垂下来,坐直了身体。 黄全在前头走的极快,一言不发。 等到了养心殿,他扶着孟淑然下来,眼底闪过一丝不忍,低下头:“小主,您自个儿进去。” 孟淑然回头,看着偌大的宫宇,磅礴的阶梯。 她站在门口,渺小极了。 伸出手让雨滴落在手上,她轻笑一声:“有劳总管了。” 门被推开,里面昏暗沉寂,什么也看不清。 她迈开步伐,背脊挺直,衣摆上的松叶纹样随着走动摇曳着,发鬓上的青绿长簪,像一根小剑,光色冷然。 朱定袁靠在榻上,衣袍松松垮垮。 “臣妾给陛下请安。” 孟淑然的声音不卑不亢,她身上自然萦绕着好闻的书卷气。 朱定袁的眼落在她身上:“给朕带了礼物?” 他唇色很红,眼尾发青,眼神里带着不再压抑的躁动:“朕听说……你把给朕画的画像,全都烧了。” “不是喜欢朕吗,也喜欢朕写的词吗,嗯?” 他伸出手。 孟淑然将画轴放到他手里,忽然笑了:“臣妾觉得画的都不好,所以……特意画了三日,为陛下献上这幅最为满意的……肖像。” 朱定袁的手一松,画掉在地上,滚出一半。 里面的男人穿着骑服,身姿翩然,腰上的扣盘着龙纹。 那个时候,他可不能用龙纹呢。 朱定袁撑起身子,踩在画轴上,缓缓踢开。 等瞧见白马上端坐的男人,那张脸他永远不会忘,窗外闪电骤然劈下,殿内半明半灭,照在一坐,一站的两人身上。 孟淑然看着他怔然的模样,笑出声:“你不是他……你不是他!” 朱定袁回神,漆黑的眼如遮天蔽日的雾,迸发出猩红。 上前死死掐住她的脖子:“真是聪明……居然想起来了……” 孟淑然猛的拔下头上的长簪,抵在他的脖上:“真正的君王,绝不会如此侮辱女子,你眼里有别的东西,藏不住的……你就是个怪物!” “怪物?” 朱定袁瞳孔一缩,他离那根簪子更近了些。 尖端刺破他的皮肤,疼的他舒服极了。 “那些词,也不是我写的……不对,我也模仿了,可惜……实在没意思。” 朱定袁对她咧开嘴,笑的无比愉悦:“你和他一样,喜欢什么竹啊松啊,要是他还活着……说不定,会温柔的吻你。” 他的手抚上孟淑然的腰:“可惜,朕才是真正的君王,他已经成为了一抔黄土,连一丝影,都未留下。” 朱定袁松开她的脖,掰着她的脸颊,去看地上那乱糟糟的衣袍:“眼熟吗……不,不对,你就见过他一面……那是他穿过的衣裳,想要吗……嗯?” “疯子……” 孟淑然握着发簪的手颤抖着,她往里再次用力,却被朱定袁狠狠踢开,被他抓着发,在地上拖行。 簪子落在地上,被外头的雨声盖住。 一丁点响动都没有。 朱定袁再一次抹去溢到唇边的血,扯下孟淑然的衣袍,压向她:“继续啊,怎么不说了,朕是疯子,那他呢,你的太子殿下,是你的神仙吗,嗯?” 第162章 两世 他动作粗暴,发出一声比一声畅快的笑:“你见过他,那朕就挖了你的眼睛,这样你就谁也不看见了……以后只有朕去看你……好不好?” 朱定袁按着她的腰,往下压,像是要打碎她挺直的骄傲。 孟淑然抓住身下带血的白色衣袍,脑海里的画面终于与那柔和,俊逸的脸庞重合。 她露出羞怯的,心动的笑。 背脊依旧挺直。 “不,不对,你脑子里还有他……朕得把他从你脑子里挖出去……你可是朕的答应,朕还想着封你为贵人呢。” 默不作声承受的孟淑然,令他怒不可遏,那同他抵抗的脊梁,也让朱定袁不爽至极。 他抽身,拿起一旁的长剑,狠狠落下:“你在抵抗什么,指望死人活过来救你吗?” “嘶……” 悲伤的剑伤,接二连三,他似乎要把她拦腰斩断,孟淑然痛苦的趴在地上,吐出几口鲜血。 “你就是个……怪物……你永远……都比不过他……” 回应她的,只有眼前落下的长簪。 朱定袁看着手心里的\/珠,听着她尖叫,挣扎,想去抚摸眼上的血洞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贱人!” 孟淑然疼的抽搐,任然抓住手中的衣袍,她神思逐渐恍惚。 只记得那一日,站在高处,好奇的睁着眼睛,看见一众男子骑着马而来。 其中最为卓然的,最为清俊的。 如神只一样,落到了心尖。 她勾唇,带着眷恋,可惜泪成了血,这样残缺的去见殿下。 他应该会吓到。 不对,殿下并不认识她,没关系,没关系…… 她爱殿下,与殿下无关。 她就是,很傻。 …… 朱定袁从她身上下来,眉眼畅快,喘着气,他毫不在意的披好外袍,将画丢在她身上。 龙涎香的味道混着血腥气与欲望,在殿内缓缓飘散。 卧在榻上的朱定袁喝下茶,拿起香囊拨弄,薄唇轻轻哼出曲子。 那是昭月为他唱过的,安眠曲。 黄全站在门口:“茯苓姑娘,先回。” 茯苓看着雨:“总管,哪怕小主不能在这儿过夜,这么大的雨,还是奴婢陪着小主离开。” 她笑着:“我家小主不喜欢下雨,奴婢怕她觉得孤独。” 黄全的目光暗暗的,对着小厦子挥手:“抬出来。” 茯苓没明白,抬? 小主需要抬出来吗,走出来不就好了? 朱红色的门关上,再次打开,太监抬出来的人盖了层白色衣袍。 茯苓看着,瞳孔轻颤,等她看见那人垂下的手,与那沾了血迹的画。 她张开嘴,跪在地上:“小……小主!” 黄全闭上眼:“将人带下去。” 没有銮轿,没有伞,孟淑然就这样被抬着,尸身砸着冬雨,挪出养心殿,送去哪儿? 不知道。 茯苓不知道,也不明白,她阻止他们,却被推开,跌在雨里,她又爬起来嚎啕大哭,要去替小主遮雨:“小主!小主!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黄全立在外头,听见朱定袁漫不经心的嗓音:“一把火,烧了披香殿。” 他按住小厦子的手:“是。” “师父……孟答应她死了,死了?”小厦子咬牙:“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黄全只是沉着眼:“不该问的,别问。” 宫门似海,一个女子悄无声息的死在了冬雨中,无人知晓。 满宫翻飞的杨絮,风声飒飒,残光迷梦。 墙面的枝影,如松如竹,在磅礴的大雨里撑着身。 —— 春棠宫。 一声雷鸣。 昭月从床上睁开眼,身子有些发抖。 赫权一直守着,迅速搂紧她:“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他发上有湿润的水汽。 昭月心脏跳的很快,她刚才做了一个梦。 回到了上一世,她并未重生,这一切只是她的梦境,她早已经死在了冷榻上。 昭月缩在他怀里:“你出去了。” 赫权催动内力,令她温暖些:“嗯……出事了……朱定袁他……烧了披香殿。” 他刻意隐去了朱定袁对孟淑然做的更过分的事情。 “那孟淑然呢,那她呢?” 昭月握紧他的手,眸子睁大,仰头问。 赫权浅色的眼垂落,里面有不忍与踌躇,昭月指尖捏的发白。 “她,死了,对吗?” “朱定袁杀了她。” 他不回答,昭月明白了答案。 这一世,与上一世完全不一样,她离朱定袁近了,离赫权近了,坐在宠妃的位置上。 好像得到了朱定袁的心。 可离得越近,也就离真相越近。 上一世,根本没有孟淑然,而这一世,她在宫里,死掉了。 昭月眼眶的泪氤氲:“是我吗,我把她害死了?” 赫权捧住她冰凉的小脸,强迫她涣散的眼与自己对视:“不是,是朱定袁。” “看着我,昭昭,孟淑然喜欢的人不是朱定袁,她是有傲骨的女子,为了她喜爱的人,她不愿在别的男人身下。” 赫权擦下她的泪:“朱定袁毁尸灭迹,我让人将她秘密转出,同他喜欢的人葬在了一起。” 昭月看向他:“她喜欢人……葬在一起……” “是,这是她……最好的结局。” 赫权抱紧她:“她留在宫里越久,就会被折磨的越狠。” 昭月的泪止不住,她咬牙:“我恨他……” 她的指尖陷在掌心肉里,被赫权掰开,他蹙眉:“他定会万劫不复。” “那样好的女子,生死也不过他一念。” 上一世,她不也只是他床上,还算有趣的玩物吗。 她走错了路,为了这样的男人争宠不休,手上也沾了血。 什么情感,什么朋友,她完全沉浸在帝王编织的美梦里,在皇后去世的那一刻,同宁如馨争夺皇后之位。 那个时候,朱定袁似乎只是看着她们争,看着她们变成了利欲熏心的恶魔。 他让她们平分秋色,谁也越不过谁,甚至允她荒唐的行径,在朝堂之上同他苟且。 朱定袁是疯子,也把她们也逼成了疯子。 死去的那一晚,本该是宁如馨侍寝,是她劫了她的道。 还用了迷情药,勾着朱定袁胡闹。 作茧自缚,死不足惜。 上一世的宁如馨,的确比她纯善,无论是不是装的。 昭月捂住赫权的眼,躺在他怀里,声音轻柔:“赫权……你问过我,为什么怕你……为什么对你做的一切好似都知晓……也从不过问……对吗?” “是。” 赫权任由她捂住眼,揽住她的腰。 昭月的呼吸细细的洒在他的鼻尖,他听见她的声音有些悠远:“我现在……告诉你……” 第163章 【回忆】她是谁 我叫昭月,但实际上,并不姓昭。 至于姓什么,太久了,也不记得了。 也是很冷的一年冬日,弟弟同我躲在角落里,听着父亲喝醉酒,殴打母亲。 小然很乖,在我怀里一直哭,但不出声,我想冲出去杀了父亲。 可是母亲对我们说,不要动,要藏好,她会解决好。 我手里拿着她塞给我的手镯。 她说,小月,这里不是好地方,你得出去,否则! 否则什么? 我不懂,可母亲眼里没了光,泪水都流干了。 可我不想离开母亲。 我让小然蹲好,悄悄拿起瓦罐碎片,我想帮助母亲。 用它刺杀父亲。 可她给了我一个眼神,警告,制止,伴着冬日的风倦,刺啦飘到我心尖。 让我浑身结了冰晶,一动也不敢动。 母亲的眼睛很漂亮,不对,她所有都很漂亮,可父亲是个酒鬼。 皇帝在打仗,正是时局动荡的时候,吃不饱饭的人那样多,父亲不思进取,如果挣了银子,他只想着一口酒。 酒能解千愁。 喝高兴了,他就打我们,被母亲挡住,他再去打母亲,不高兴了,他也要打母亲。 这种日子,鬼都不想过。 下雪了,天兆下雪了,白色的莹润盖在地上,像我偷看过的名贵铺子里,糕点上的那层糖霜。 什么味道呢。 甜的。 父亲总是大吼,把我送到窑子里! 什么地方? 母亲又哭了。 我想,若是把我送到什么“窑子”里,能够挣钱给母亲,让小然可以治病。 我是愿意的。 离开的那一日,我有预感,母亲穿戴的很整洁,甚至上了胭脂,她依旧是美丽的。 为我和小然下了一碗面,面条的味道,真的好香。 父亲甚至没有制止,看着我们的眼睛里只有笑意。 他摸着小然的头说:吃饱饱,以后呀,有好日子过啦。 我们吃的狼吞虎咽,我再抬头,母亲的泪落在了碗里。 眼里死气沉沉。 半夜,母亲再次对我说,她没有法子了,小月,带着弟弟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 有人来抓母亲,我捂着小然的嘴,躲在床底。 母亲不停挣扎,她脚上穿着红色绣花鞋。 天色那么黑,和母亲的眼一样,周遭那么寂寞,父亲的声音在外面清晰可闻。 是呢管家,我夫人年轻时可是有名的美人。 是呢,生过孩子,这样才得趣。 谢谢谢谢大人,出手真的阔绰。 我明白了,母亲不会再回来了。 我带着小然爬狗洞,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我恨父亲,也知道母亲看着我的神情为何总是忧愁。 如果一个女子,只有美貌。 那她的下场,会是怎样。 我带着小然在附近躲藏,我在找机会,终于,父亲忙着喝酒逛窑子,醉醺醺的趴在地上倒头就睡。 他又忘了,还有两个小崽子饥肠辘辘。 一把火,烧了房子。 我带着小然,离开了。 走了许久,记忆也不清晰了,有时候不知道是真的,还是一切都在做梦。 总之,这年的冬真的好冷。 饿的头晕眼花,小然不哭不闹,呼吸也弱了。 我拿着母亲的手镯,定定看了很久。 用它救小然,母亲不会怪我的。 为了吃饱,同乞丐打架,在早点铺子里偷东西,去做工,没人要一个瘦骨嶙峋的孩子。 手镯换来的钱只够维持一段时日。 小然发烧了,还要喝药。 母亲怎么样了?会不会怪她没有照顾好小然? 我看着小然的睡颜,用雪把黑漆漆的脸蛋擦的通红。 也许干净了,我迫不及待的跑到窑子里。 妩媚的女人大冬天穿着薄衫,挑起我的下巴:哟,是个好苗子。 她们愿意给我口饭吃,愿意养我! 可是我有个弟弟,她皱眉了,站在旁边的女子年岁不大,却十分风流:妈妈呀,天兆这情形,谁有多余的钱养两个孩子呀,你瞧她年岁,还得养个几年才能接客呢。 浑身脏兮兮的,莫不是还有外头的什么脏病。 妈妈呀,您何必做这么不划算的买卖呢。 门,咚的一声关了。 我忽然明白了母亲嘴里的绝望,是什么意思。 窑子也不要她。 怎么办。 搂着小然,我的泪水都冻成了刀子,割的浑身都疼。 我或许同弟弟会死在冬日。 无人无津。 老天像是开了眼,战争胜利了。 这意味着,百姓又能安定一段时间。 我被抓了,和弟弟一起进了大宅子。 还有那片的所有小乞丐,在深夜,全部出现在这个宅子。 我的脸被捏起,有人对着高坐的夫人笑,说我不错。 那个夫人,珠翠满叠,穿着漂亮的衣裳,外头寒冬,里头温软如春。 我有名字了,昭月。 我有父亲了,礼部尚书。 这是一段快乐的日子,我莫名成了有钱人家的女儿,弟弟也受到了照顾。 每三日,我才能过去看他一眼。 要懂规矩,否则这一切都会成为泡影。 我时刻谨记着,我很听话。 时日一天天过去,我好像忘记了自己是谁,沉醉在这些锦衣玉食里,我渐渐变得跋扈,旁人只会笑着说。 大小姐这是,娇蛮呢! 这假的父母亲对她很好,告诉她,她就是昭月。 真正的嫡女呢,不见了,死了吗,未可知。 她是个赝品,用来慰藉失去孩子的父母亲,更重要的是,夫人生了小儿子后,伤了身子,不能再怀孕。 他们情深,不纳妾,寻了个假女儿。 以后若是选秀,还有个人去。 毕竟,我生的极漂亮。 我喜欢这一切! 我把以前的记忆当成了梦境,我绫罗绸缎加身,我璎珞长簪挑戴,我教训人不需要理由,因为我是,尚书嫡女。 天兆六年。 新帝登基后的一年,要选秀了。 府邸出现了一个陌生的人,母亲看着她不停流泪,连父亲,都哽咽了。 她不够漂亮。 看着我的眼里全是嫉恨。 我忽然头晕目眩。 梦碎了,真正的嫡女回来了。 她要在膝前尽孝,她在外头受了很多苦,更重要的是,她已不清白。 选秀在即,得要一个人进宫。 他虽为礼部,可家里还有个儿子,谁愿意放弃往上爬的机会。 可女儿失了身子,怎么进宫? 于是,我理所应当的进宫了。 其实我是不愿意的,我在这里过得很好,如果进宫得不到恩宠,同冷宫没什么区别。 我害怕,我只想富贵一生,和弟弟一起活着。 我一点苦,也不想吃。 尚书威胁我,如果不进宫,我的弟弟会死,如果我进宫后说出了真相。 我弟弟也会死。 母亲交代过我,必须照顾好弟弟。 这是我沉沦美梦时,唯一使我能清醒的人。 我不得已,进宫了。 如果被皇帝发现,这是欺君罔上的大罪。 弟弟被我害得很惨,他成了挟持我的人质。 我争宠,是为了弟弟过得好,也是为了自己,不想受苦,了此残生。 我带着恨意,又带着新奇,成了皇帝的答应。 进宫真好,这里的东西,比外面精致百倍。 这里的吃食,是那样的珍馐美味。 而皇帝,还是个温润的美男子。 进宫,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除了,女人,那样的多,皇帝,每一个都宠幸。 没有人在他心里是特别的。 这让我生了傲气,我那么美,为什么成不了特殊的那个? 同我平分秋色的女人,是户部嫡女,她温柔灵动,一双眼含情脉脉。 朱定袁很喜欢。 对,他喜爱柔顺的,好掌控的,依赖他的。 可我长得锋芒毕露,妖艳横生,怎么柔婉呢? 我的宠爱渐渐少了。 我嫉妒的要死,我恨不得杀了她们每个人! 以前我缩在雪地里,不敢踩死一只蚂蚁。 现在我满手鲜血,为了朱定袁的宠爱,我什么都愿意做! 因为我,不想再吃苦,一丁点,也不要! 我拜托了夫人,我学了些不入流的东西。 但是后宫中的手段,哪有干净的,都是心知肚明罢了。 我勾的朱定袁沉迷,所有人都在骂我,说我是祸国殃民的妖妃。 可朱定袁说,这是对我的褒奖,他喜欢极了。 然后他转身去了宁如馨殿内。 什么月下谈心,花前听曲,牵手漫步。 他从未对我做过!他只会在床榻上,对我软言软语! 我的泪水,落在彩绸缎子上。 那一日,我坐在御花园里,刚让手下人处置了描绘朱定袁和宁如馨多么多么般配,多么多么恩爱的奴才。 一个奴才而已,死了就死了。 宁如馨也来散步了,坐在我对面,同我笑。 她的身旁,站着一个极其漂亮的太监。 我捏紧椅柄,由衷再次嫉妒,为什么她身边的人,都那样好? 我骂了那个太监,甚至想折辱他,让他跪着伺候我们。 宁如馨居然制止了,她眼里有不解和责怪。 正是好生端雅纯善呢。 可是,只不过一个奴才,而已呀。 第164章 【回忆】她死了 我恨宁如馨。 除了她夺走了朱定袁的宠爱,还有就是……她比我看起来好。 所有人都喜欢她。 都说我是妖妃,恶毒,蛇蝎。 可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呀? 是谁改变了我。 宁如馨成了妃,我成了嫔,我终究被她压住! 她看我的眼神,有时充满怜悯。 我位分是不如她,可我们明明是平分秋色,她凭什么这样看我。 还有她身边那个奴才,真是好看极了,眼神冷冷的,看着所有人都充斥着不屑一顾。 哪怕是他的主子,宁妃,他也是那样疏冷的模样。 倒是宁如馨,像是有点害怕他。 这让我愈加兴奋,我要得到他,让他成为我的太监,欺负他,就是在欺负宁如馨的人! 毕竟,朱定袁我是不敢欺负的。 可是,这个太监进了太和殿,成了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 地位高了,我不好弄他。 恼羞成怒。 那个时候我折磨了许多小太监,把他们的尊严踩在地上。 我自己只是懒懒倚在美人榻上。 动手的又不是我,是奴婢,所以我干干净净的,不是吗? 真是不懂,为什么要说我恶毒。 跟着我进宫的婢女叫桃溪,总是在我耳边叽叽喳喳,我很喜欢她,可她总是劝我别这样对待别人。 哪怕是奴才也不行,人人平等。 会遭报应的。 我轻蔑一笑,什么人人平等,笑话,人从生下来……就分了三六九等。 报应,真的来了。 我和嫔妃勾心斗角,和宁如馨较劲,自己宫里的东西,吃不敢吃,睡不敢睡。 可笑。 处处都是陷阱,一步踏错,没的就是命。 桃溪死了。 替我顶了罪。 我落了几滴泪,抹了,又继续斗。 那时,皇后的死讯,将所有斗争陷入了高潮。 我早已忘却什么年少悲苦,什么弟弟过得不好,他在府邸肯定会被真嫡女欺负。 因为那个人,恨我取代了她的人生。 我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位置,只有爬上去,我才能真正主宰自己的命运。 不用为朱定袁的若即若离感到不安。 皇后之位,是真正的稳坐后宫。 那个时候!只有尚书来求我的份,只有妃子争宠时,看戏的份。 我会永远得体,高贵的老去,周身堆砌最珍贵的珠宝。 还能和朱定袁,生同衾死同穴。 真是美好。 可朱定袁不是这样想的,他越沉迷我的床榻,文武百官就骂的越狠! 嫔妃的孩子一个个没了。 我生不出来,可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可是没有人相信! 因为我是那样恶毒,我做的那个事情被抖搂了许多,桃溪已经替我死了,这一次,没人帮我! 第二个报应来了。 我的宫殿冷极了,朱定袁不来,形同冷宫。 受不住,我受不住的。 我居然哀哀戚戚的哭了,我将恨意全部推给宁妃,推给皇帝,推给让我进宫的尚书。 而没有反思过一次。 我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下雨了,很大的雨,比往日都要大,砸在外头,让人心里害怕。 我求了许多人,花了许多钱,终于把消息传到了太和殿。 皇帝还是在意她的,在这个雨夜,踏入了春棠宫。 他说,今晚本来要去雪瑶宫的。 我听说了,是他给宁妃修的,比我这个,好一百倍。 他说,月儿怎么了,怎么抱着我一直哭? 因为我要留住他。 我在信里说,我要死了,我必须见到他。 殿内有迷情药,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勾的他流连忘返,忘记了要去找宁妃的事情。 我禁不住笑出声,我赢了,不是吗? 他封我为妃了,还让人备水,要同我再来一次。 雨幕滂沱,抵死缠绵。 我沉浸在翻身的喜悦里。 最后一个报应,来的太快。 那个被我想法子折磨,却总是失败的大太监,同端泽王一起。 逼宫了。 往日无所不能的朱定袁,就这样死了。 我惴惴不安,脑子里居然想着的是我会成为太妃吗,我该怎么办,我跪下来诱惑一个太监。 真是太可笑了。 我作恶多端,死不足惜。 他看着我的眼睛好冷,就像那一年,带着弟弟踩在雪地里,冻得骨头打颤。 一把火,烧了父亲。 他一把火,烧了春棠宫。 难道我与火,才是命中注定? 如果我没有今日侍寝,我会是什么下场。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好累,感觉半生都在挣扎,都在斗。 明明母亲告诉我的只有,活下去。 为什么要活的这么肮脏。 人之将死,所有画面果然在脑中走马观花,我不想死,因为我的弟弟还活着。 我不想死,我想让朱定袁得到惩罚。 他玩弄所有人,坐山观虎,看我们为了恩宠斗得头破血流。 我不想死,礼部欺君罔上,挟持弟弟,让我在后宫不得不争,进退不得。 我对不起我害死的那些人。 她们对我的咒骂,应现了。 我死的时候,没有人陪着我,只有朱定袁冰凉的尸体。 我追求皇后之位,而我死前,躺在了他身边。 真是…… 可笑。 第165章 兜兜转转 赫权被罩住了眼,耳朵便格外灵敏,他听见怀里的小人哽咽了数次。 呼吸也乱了几分,到最后,软软的嗓音也带了哭腔。 他只能更加搂紧她的腰,告诉她,他一直都在。 当听见他一把火把春棠宫烧掉,以及她为了活下去,跪下来求他的时候。 心里又针扎一样的疼痛,淡色的唇抿紧,想要贴上她的脸。 昭月并没有哭,她松开手,眼眸闪躲着,甚至是怯弱的,不敢直视赫权。 “我说的乱七八糟,你可能没有听懂……总之我不好,一点也不好。” 昭月看着自己的手,声音很小:“我害死了很多人。” 她总是透红的小脸苍白极了,咬住自己的下唇,浓长的睫毛颤动,赫权只能看见她发红的眼尾,弧度上挑,像一只犯了错的狐狸。 “看着我,昭昭。” 赫权低哑的嗓音在雨声中,有股让人安定的能力。 他将昭月的脸颊偏移,让她同自己对视。 “大梦经年,重活两世,现实与梦境……纠缠不清。” 他一双莲花目,里面盛着迷迷蒙蒙的水雾,呼吸同昭月纠缠在一起,仿佛他口中所说的现实与梦境。 昭月的发散在面前,披散在赫权胸口,同他暗色的珠链缠绕,他温热的,淡淡的气息裹住她。 “如若,上一世才是梦境呢。”赫权安抚她颤抖,不安的娇躯:“昭昭是恶人,我亦算不得良善。” “你要做月亮,我便捧了清水,供你纯然无双,你要做泥潭里的玫瑰,那我将会是你最锋利的刀刃,做你如影随形的影。” 赫权垂下眼睑,将她抱搂在怀里吻上她的锁骨。 昭月被他咬疼了:“嗯……” 他的牙齿在肌肤上蹭过,往下咬,想将她吞入腹中的狠劲。 昭月晕晕乎乎,被他莫名压迫的不敢在动了。 他的手滑到自己腰扣后面,抽出一把小刀。 “昭昭,我让你害怕,这才是最最要紧的。” “嗯?” 昭月看着他离开自己的锁骨肌肤,眼神闪过一丝迷茫。 他对昭月露出笑,眼里只有爱意。 比任何时候都要不加掩饰。 赫权抚摸她的脸颊:“如果让昭昭来,你肯定不愿。” 他极快的挥刀,一声闷哼从他喉间泄出,棱角饱满的唇角,边落了血。 赫权的额头渗出冷汗,他捂住昭月的眼:“别怕……” “赫,赫权?” 昭月呆愣的,去扯他的手:“你干什么!” 他仰躺在床上,看着坐在身上,开始掉眼泪的小狐狸,深吸一口气,拉着她的手,握上肩膀处的刀柄。 昭月的手指禁不住抖,眼泪啪嗒啪嗒掉,染湿了他的掌心:“疯子……” 赫权低低笑了,他浅灰色的瞳孔,倒映着昭月的影,他包裹着昭月的手,让她握紧刀柄。 “你别动,我去,我去给你找太医!” “死不了。” 赫权撑起上半身,呼吸急促:“别睁开。” 他松了手,看着昭月不停落泪,委屈担心的样子,吻上她的唇。 血腥味在鼻腔扩散,昭月唔了一声,想躲开,但她的手牢牢握着刀柄,她不敢发抖了。 赫权的吻比往常更狠厉,唇齿交缠,血的味道在昭月口腔内横冲直撞。 良久,他终于喘气同她说:“昭昭原谅我好吗,若是奴才真的死了,以后昭昭怎么办?” 昭月慢慢睁开眸子,看着他沾了血的唇,红的妖冶。 而她亦是如此。 她忽然笑了:“赫权,我有点相信宿命了。” 上一世,她得不到他,使尽手段。 这一世,他甘愿为了她,做任何事情。 听见他这句话,赫权舒展的眉眼越发荡漾,似乎喜欢她说的这两个字,再次身子前倾,想要吻她。 然而昭月却伸出手指,抵住他的胸膛,目光落在他的伤痕上。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绝不能伤害自己。”她语气冷下来:“你的身体,是我的。” 昭月的指腹慢慢上滑,到他的喉间。 白皙的手背,赫权想要吻下去。 却乖乖的对他扬起笑:“遵命。” “我去给你拿药。” 昭月离开,许久爬上床,替他将伤口处理好:“别乱动,要是我等下想到你上辈子同我不对付,我真一刀杀了你。” 赫权躺在床上,漫不经意的打量她的忙碌的背影,眼神暗暗的。 落在她单薄,松垮,带着他血液的衣袍上。 落在她走来走去,衣衫早已被他扒开过,雪肩毕露的肌肤上。 以及,她依旧没有穿鞋。 昭月背对着他,坐在床上,雪白的小腿交叠着,及腰的青丝垂在背后,同她的脚掌一同刻在男人眼里。 “你这个刀伤不能马虎,血虽然止住了,还是得涂上好的药膏,防止感染,我记得以前是有呀,怎么找不到呢?” “对了,我还得去给你找绷带。” 她埋头苦找。 事实上赫权已经用了内力,将伤势控制好了,并且他的确没有伤到要害。 只是有些疼。 窗户被风吹开了些许缝隙,雨声滴滴答答,把幽暗的海棠香味送进来,墙壁内镶嵌的水晶石发着柔光。 床粱垂下的鲛纱流光溢彩,珠帘忽然叮咚几声。 赫权抓住昭月雪,白的脚踝,将她揽进怀里,贴上她:“昭昭……你热不热……” “什么?” 她想回头,却被吻的七荤八素。 只能同他十指相扣:“你个疯……你的伤……唔……” 轰隆一声的闪电,丝毫引不起注意。 只有昭月婉/转的,可怜的,勾人的:“别……” “别用手……” —— 养心殿。 清洗过的地,澄澈见人。 龙涎香丝丝缕缕在半空戏龙而上,分散后,味道愈发浓郁。 朱定袁龙袍松垮,胡乱系着,手里把玩着昭月送的那副扇。 轻轻晃,闻着清香袭来,发红的眼才露出笑意。 黄全低着头进来,跪在地上:“陛下……奴才无能,遵谋先生……已经去世了!” 朱定袁锐利的眼直直射来:“去世了?” “但是,但是他有个徒弟,陛下您还记得上清寺那一趟,那个神医吗,他说,他说他有法子。” “神医。” 朱定袁咳嗽着,哈哈笑出声:“朕就知道!天不绝朕!哈哈哈哈!” 第166章 昭纯贵妃 宫里死了个答应。 令嫔的妹妹。 雨下了一整晚,到早上,似乎凝成冰,覆在路上,让人稍不注意都跌在地上。 稀奇古怪的事,奴才们也只能匍匐在地,处理这没下雪,却凝成的冰。 议论纷纷,眼色交汇,或害怕,或感叹。 那各宫呢。 令嫔在皇后宫里伺候,皇后体恤,允她切勿伤怀,注意身体,休息几日。 意外起火是原因,有人知道她去了养心殿吗,有的,茯苓。 那些太监。 可惜同她一起葬身在火海。 她的死只换来令嫔几滴泪,皇后几声叹息。 不过,分不清真心实意,旁的,也都随着册封大典的到来,消散了。 —— 桃溪为昭月梳好发髻:“小主,小权子呢,两天不见人了。” 昭月也不知道,但她信他,应当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走。” 黄全在外头等着,见她出来,他那张圆乎乎的脸,全是强挤出来的笑意:“小主,陛下吩咐,接您去。” 其实如今离凤仪宫很近,并不需要銮轿。 但她也没有推辞:”多谢陛下。” 黄泉又露出一副要哭的表情,想要说些什么,又不敢说。 养心殿发生了什么事情,昭月自然知道,赫权不在,小厦子会把消息送到她这儿。 想到那个折磨人,杀了人,还笑的儒雅的男人,她恶心至极。 遂而,她一句关于陛下的话都没问。 黄全丧气了,心里焦急,他不能同贵人直说陛下的事情。 可是,他希望贵人能自己觉察出来,拉陛下一把儿,如今只有昭贵人,能劝陛下了啊。 今日天气尚可,没有风,不会吹的脸上生疼。 除了高贵妃,她们都已经坐在了位置上,个个都笑着,丝毫忘记了前两日,死了个孟淑然。 她们满心满眼只有晋升,甚至令嫔,都压抑不住嘴角。 真是累,她上辈子就是这样争的吗,同这些冷血的人待在一起,终也会冷血。 芳妃倒是拉住她的手,眼里带着惋惜,轻叹了口气。 “可惜了……” “陛下驾到!” 皇后也走了出来,肚子越发大了,行动有些慢,缓缓坐在椅子上。 朱定袁看向昭月,坐在椅上,对皇后视若无睹。 “陛下……”皇后看着他发青的眼角,关切的想问。 然而他只是摆了摆手:“开始。” “……” 如此殊荣的册封大典,所有人都得了晋升,宁如馨她们全都看着皇后,眼里闪着感恩。 花霓也如此神色,虽然是装的。 只有芳妃和昭月,淡淡的,这样一瞧场面,除了她们,似乎都成了皇后的人。 依附皇后,才能生,靠近她,只能被夺走恩宠是吗。 昭月红唇轻蔑一挑,同朱定袁含情脉脉几个眼息,勾的他摩挲扳指的速度快了许多。 他终于给了月儿,一个不太委屈她的位置。 等东珠到了手中,他要为月儿打造一顶绝无仅有的凤冠。 朱定袁笑出声,惊的皇后下意识随着他的视线看去。 不过是个妃位,陛下给,便给了。 她收拾不了昭月,别人还收拾不了吗? 皇后端和的看着她们行叩拜大礼。 黄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常在,庄静聪慧,谦恭溢光,着升为贵人,钦此。” “蕊常在……着升为贵人……” “芳妃,柔嘉中义,素贤宜举,着升为贵妃,钦此!” 皇后笑意依旧。 黄全看着昭贵人的旨意,停了一下,声音大了些:“昭贵人,六宫归美,晨曦和顺,柔月之姿,懿淑之德,赐封号——昭纯,着升为个贵妃,钦此!” 他合上圣旨,低下脑袋。 “什,什么,贵妃?”令嫔看向皇后。 高坐的她同样瞳孔震颤。 “臣妾谢陛下……谢皇后娘娘……”她们站起身。 几双眼都直直盯住皇后。 只有芳妃,略讶异,又开心的对着昭月笑。 皇后看向旁边的朱定袁:“陛下……” 不是妃吗,怎么成了贵妃? 昭纯贵妃,春棠宫主位,她呢,公然被打了脸。 令嫔她们狐疑的目光令她捏紧佛珠。 陛下封她为贵妃,她完全不知晓! 昭月已经在他心里,这样重要了吗? 朱定袁只是懒洋洋的偏头,对上她通红的眼眶:“怎么了,皇后没有休息好吗,脸色真差。” 一应赏赐会送到各宫,她们退出凤仪宫。 只有帝后坐在椅上对视,气氛凝固。 “连跨两个位分,她只是一个礼部尚书的嫡女,甚至孩子都没有,她凭什么?!” 皇后维持不了端和的脸色了:“陛下,您为了她,规矩体统,全都不要了吗?” “她凭什么。”朱定袁若有所思:“家世的确差了些,如若她愿意,要么朕给她换一个,怎么样?” “陛下!” 皇后站起身,因为情绪波动,她的肚子也疼了起来,她努力的站直身体:“您再喜欢她,也不应该这样践踏臣妾,臣妾才是您的皇后,高贵妃的盛宠臣妾忍了,如今呢,她更胜,她就是妖孽!生来为了迷惑君王!” “迷惑君王?” “是!她就是妖妃,那样一张脸,难道是什么好东西?”皇后捂住小腹,没日没夜的焦躁,令她快要失控了。 “皇后,你怎么,这副样子?” 朱定袁闪着笑意的眼落在她身上,眉头蹙起:“一国之母,还怀着朕的子嗣,别生气……” 他的手抚上皇后的小腹,语气听不出起伏:“妖妃……前朝那些上表昭月的折子,是你做的?” “什,什么。”皇后愣住。 什么奏折? 朱定袁的手掌向下压,皇后咯噔一下,想往后逃,却被他单手遏住手腕,这一次,他眼里一片阴寒:“朕问,那些铺天盖地,害得朕处理了好些天,上表昭月是妖妃,祸国殃民的折子,是南宫氏做的,嗯?” “不,不是!” 他的手用了力,皇后盯着他黑黝黝的瞳孔,咽下唾液,肚子越来越疼,压迫的她双腿发软。 可是面前的男人,已不见温润,那眼里只有空寂,似乎撕开了什么东西,现在的他。 才是他。 第167章 一骑红尘 “是不是,皇后心里有数就行。” 朱定袁收回手,站起身,挑起她的尖细的下巴:“南宫云芸,好好诞下龙嗣,朕还能让他做朕的嫡子,否则……” 他风淡云轻的声音,在皇后耳畔,如惊雷炸响,令她心慌。 “喜欢礼佛,就虔诚明心,免得染上些不干不净的脏东西。” 朱定袁的手,搭在她的佛串上:“伤了朕的龙嗣。” “臣妾……臣妾知晓。” 明黄色的背影离开了。 皇后身子发软,无力的往下滑,寻秋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娘娘!” 她坐在椅上,抚摸生疼的小腹,努力调整急促的呼吸。 “错了,我们都错了……” 她手腕戴着的佛串,被她捏紧。 “娘娘,什么错了?” “呵……”皇后笑出声:“全都是陛下的幌子,他对昭月的爱护,全都是真的!” 寻秋一愣:“陛下是赏了她贵妃位,可是都升了呀,就算她越级晋封,可她……她生不出孩子了呀,也许是陛下的补偿?” 皇后唇角的笑泛苦:“寻秋,本宫一直在自欺欺人,从陛下为她修葺春堂宫,为她杀了御膳房数十人,为她……为她没有身孕,用贵妃位补偿,这一桩一件件,不是爱是什么?” “可,可陛下很少在昭纯贵妃那儿留宿啊?” “她身子不好,陛下怜惜到如此境地。”皇后站起身,往内殿去:“查清楚,谁在前朝搅弄风云,本宫要为她添一把火,这一劫,本宫要看她怎么过!” 陛下护着她,那悠悠众口,百官群起而攻,口诛笔伐。 皇位和昭月,他怎么选,他又如何护! “本宫不相信,他能为了她舍弃皇位!”皇后喝下安胎药。 肚子仍旧疼的厉害。 寻秋担心的为她将衣服拉起,看着那黑色痕迹,如蛛网一样爬满的小腹,手指有些颤:”娘娘……神医给的药越来越敷衍了……他说,您送去的那些成色不好。” “成色不好,本宫难道要夜夜去乱葬岗扒坟不成?” 皇后看着丑陋的肚子,眼睛发红:“本宫为了龙嗣,身子已经不成样子,以后怕也无缘恩宠,所以孩子,必须保住!” “娘娘,要么再拜托大少爷去找一找……” “成色不好,他想要什么你不明白吗,外头的女人再美怎么美得过宫里的,天下美人皆为陛下所有,这些漂亮的人,不是都在这儿吗,嗯?” 寻秋拿了药膏,为她小腹涂抹,减弱黑色的痕迹:“娘娘是说……孟答应?” “披香殿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如今连个灰都没留下。” 皇后端起香茶,喝下药丸,肚子的痛感渐渐消失:“先挑些个漂亮的宫女,本宫记得,翩西阁还住了个沈答应?” “是,陛下都忘到九霄云外了,姿容尚可,可人唯唯诺诺,一说话战战兢兢的。” “如此,少了她也没人记得。”皇后笑出声:“父亲昨日送了信?” 寻秋站起身把信拿来:“很晚送来,娘娘已经歇下,就未打扰。” 皇后展开信纸,看着里面一言一句,打翻了茶杯,刚顺下去的气立刻翻涌上来。 她贝齿紧咬。 “本宫的父亲与二哥驻守边疆,二哥是黑骑兵之首,陛下亲封的镇北将军!八百里加急奔波,只为了帮她昭月送,送一盒妃子笑?” 皇后晕在榻上。 “娘娘!?” 凤仪宫兵荒马乱。 —— 瑶华苑。 宁如馨看着寝殿内的东西:“换过了?” 岚儿把那个枕拿着:“小主,这里面的东西,是失魂叶。” 她跪下去:“都是奴婢,不然小主不会受苦,奴婢甘愿受罚。” 宁如馨伸手,示意她站起来:“我知道不是你。” 岚儿目露感激:“谢小主,奴婢一定找到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我少了什么耳坠?”宁如馨问。 “没有,一个也没有,奴婢同佩儿一起伺候小主,小主的寝殿也只由我们两人打扫,奴婢同佩儿核对过,一个也没少。” 岚儿皱眉:“难道那人拿了小主的东西出去,又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 她抿唇:“小主,佩儿虽然老实,平时话也少,但是如今能进小主房里的也只有我们,要么叫佩儿来问一下?” 宁如馨看着地上的枕,目光晦暗:“不用,若是她还有帮手,岂不是打草惊蛇,先什么也别说,也别做。” 她又问了一句:“确定都换了吗,哪怕是一个杯,全都得换。” “都换了。”岚儿立刻点头。 “那些呢。”宁如馨看向摆着的香炉,花瓶,茶盅以及一些雕花座。 “那些都是刚进宫的时候,皇后娘娘给各宫主子赏的。”岚儿开口:“奴婢检查过,没有异常,如果小主不喜欢,奴婢马上拿下去。” 刚进宫的时候,皇后的确赏了很多东西给每个小主。 她的失魂症是枕头出现后才得的,同这些应该没什么关系。 宁如馨挥了下手:“放着。” “佩儿平时的动静,你留意着。” 岚儿捡起枕头:“是,奴婢告退。” 宁如馨瞧着她的背影,冷笑一声,不管是佩儿还是岚儿。 她都不相信。 —— 佩儿坐在偏房,看着手里的玉佩发呆,这另一半她在小主身上看见过。 那个人,难道同小主有什么关系吗。 门咯吱一声,她连忙把东西收好。 “慌慌张张干什么呢。”岚儿沉着脸,看着她问。 “岚儿姐姐,奴婢切一些生姜,等下晚上给小主做点干姜粥喝,可以温里祛寒。” 佩儿露出笑:“一时走神,怕姐姐责罚才慌了手脚。” 岚儿这才嗯了一声:“小主研习药膳,你倒是也跟着学了不少,是个知趣的,小主没有白疼你。” “都是姐姐心善提携,不嫌弃奴婢老实笨拙,否则哪有福气伺候主子。” 佩儿长了张乖顺,白净的面皮。 岚儿打量着,良久才道:“千万别生出什么旁的心思,做奴才最忌讳的就是吃里扒外,多嘴多舌,你是我看中的,若是犯了错,你知道后果的。” “奴婢一定谨言慎行。” 本想问一问这个玉佩事情的佩儿立刻打消了念头,主子的事情,同她无关,做好一个奴婢该做的事情就行。 晚上,她把这个东西悄悄埋掉。 旁的,她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 第168章 救贵妃 晏喜宫,雁回苑。 花霓吃了口甜腻腻的糕点,齁的直灌水:”这,这就是昭纯贵妃爱吃的?” 宝儿乐的直笑:“是呀小主,您成了常在,桃溪姐姐过来恭贺,让小主尝尝。” “真是甜的我头昏眼花,以后你让桃溪别给了,这个福气,让昭纯贵妃自个儿受着。” 花霓翻了个白眼:“莫不是她心情不好,想把我甜死不成。” 宝儿看着她的样子,憋着笑:“小主,这话奴婢可不敢说,您还是亲自去和贵妃娘娘说。” “我怎么见她?”花霓一口气喝了一杯水,宝儿连忙倒上。 花霓笑意妩媚:“倒是厉害,不声不响成了贵妃,我这棵树抱的,真够大的。” “小主,桃溪姐姐还给了这个。“宝儿把东西递过来。 “香?” 宝儿点头,把纸条展开,让她看。 陛下身子出了问题,此香用了让人依赖,让男人缠绵悱恻,舍不得离榻。 花霓将纸条放到火烛那儿,看着燃烧的烟雾:“哼,不过是勾引男人,我还需要这东西的加持?” “那奴婢先收着?” “诶,放着!”花霓制止她,见宝儿一直笑,有些羞恼:“我只是怕她知道我丢了她的东西,回头跟我生气,又给我吃这些……甜死人的东西。” 花霓打了个寒颤:“把我柜子里的书拿来。” 宝儿捧着书过来,有些疑惑:”小主,这书,您不是送给昭纯贵妃了吗?” 花霓红唇一扬:“上给她了,这本……自然是下册咯。” “啊?” 她花家绝学,哪有那么轻易给人。 如今高贵妃大势已去,她也成了常在,既然得了恩,那就得还。 花霓拿着册子,良久关上,偏头问:“高贵妃,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宝儿:“应该,不知道……” “是吗。”花霓懒懒的将外袍整理好:“这样的大事儿,自然是要同贵妃知会一声的。” 宝儿明白了,扶着她:“小主说的对。” 她们这儿人来人往,今日受了封赏,内务府送了许多东西,对比高贵妃那边,当真是热闹极了。 宴喜宫里伺候的奴才婢女少了一半,采月从房里出来,脸上还有巴掌印,看见花霓走来,连忙擦了擦眼角。 “采月,这是怎么了?”花霓担心的问,拿着帕子要去擦拭她的脸。 采月连忙偏头,往后退了几步:“奴婢给花常在请安。” 说是请安,身子倒是弯都没弯一下:“我们娘娘如今虽被禁足,但也只是暂时的,小主若是想做什么,还是收了心思。” 这是害怕她因为以前的事情,报复贵妃呢。 花霓上挑的风流眼柔和:“采月,你怎么能这样想,我与贵妃住在一起,如今贵妃遭难,等于我也没了庇护,又怎么会落井下石?” 采月听她这样说,语气依旧生硬:“什么庇护不庇护的,如今皇后势大,昭纯贵妃也扶摇直上,小主挑着傍上去就是!” 宝儿气的结巴:“采月,你虽然是贵妃旁边的贴身婢女,但我们主子也是正经常在,你一个婢女,怎么,怎么敢这样说话!” 采月哼了一声:“小主请回,我们娘娘不见人。” 花霓同宝儿摇摇头,对着她说话依旧和声细语:“采月,如若我想做什么,何必来同你说话,贵妃禁足,太医也不好请,你知道我懂些药理,你这几日在小厨房煮药,宝儿都告诉我了。” 采月咬唇,眼神狐疑:“你是要……要救我家娘娘?” “贵妃早日好起来,宴喜宫才有主心骨不是?”花霓自嘲一笑:“我就算封了常在,又怎么越得过昭纯贵妃,你也瞧见贵妃如今有多美,只有她好起来,才能抢了昭纯贵妃的恩宠不是?” 花霓把袖口里的膏药拿出来:“这是我无事调配的一些肌肤膏,你敷了,脸上的痕迹能好些。” 采月不接:“那,那皇后呢,你也能去巴结皇后,以前贵妃这样对你,又同皇后不对付,你怎么会继续留在贵妃娘娘身边。” 花霓眼里闪过一丝失落:“齐嫔有孕,蕊贵人也是皇后提携,令妃也在她身侧,我……我又有什么值得皇后看重的呢。” 她的声音感伤:“皇后娘娘,不喜欢我的容貌……” 采月思绪一转,如今皇后定是要同昭纯贵妃对上,花霓也是一派妩媚之气,可不是连带着不被喜。 “罢了,今日就不打扰了。” 花霓转身,采月连忙开口:“小主!”这次她多了真心实意:“求小主,帮帮娘娘。” 她甚至没有进去询问,直接开了门,花霓进去后。 宝儿把药膏塞给她:“我家小主既然以前能帮你家娘娘得宠,今日自然也能医好她。” 采月讨好一笑,摸了摸肿起来的脸颊:“只要娘娘没事就好。” 殿内一片昏暗,药味与旁的什么腐烂味道混在一起,令人不适。 花霓将窗子打开,床上的人一颤:“别!别开!什么声音,什么声音!吵死了,吵死本宫了!” 咚咚锵锵的,她又扔了头枕,杯盏,躲在床上尖叫。 花霓的手停顿,半开着窗,走近她。 “娘娘,是我,花霓。” 她挑开帘,里面的人披着外袍,缩成一团,一张柔婉的脸,瘦了许多,眼里也全是红丝。 她的骄傲被陛下的鞭子抽碎了,成了如此惊弓之鸟。 花霓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为她倒了茶:“娘娘,喝口热水。” 高贵妃的头发乱糟糟的扎着,一根长银簪固定,整张脸泛青,盯着她的时候如同死了好几天的恶鬼。 “花霓……你来做什么!你来看本宫的笑话是不是!” 她猛的推开面前的茶杯,揪住花霓的衣襟,她身上难闻的气味扑了个满鼻。 花霓忍不住屏气:“娘娘,臣妾是来帮您的呀……” 高贵妃的瞳孔睁的大大的,睫毛一根根颓败的耸搭着:“帮我?外头是什么声音,告诉本宫,本宫的头都要炸了,是谁的册封大典,这样大的声音?“ 她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难道是皇后死了,换人了吗?” —— 【丸子小剧场】 花霓:?? 皇后:真的栓q!再晕一次。 第169章 风言风语 天还没暗,惯会做梦的。 花霓手上全是水,不甚在意的掸了掸,细长的手指抚上高贵妃的发,拨到她身后去。 “娘娘,今日册封大典,六宫同赏,您多心了。” “是吗,都晋升了……那昭贵人呢,昭贵人呢?”高贵妃的眼瞳死死盯着花霓的表情。 “她成了嫔,还是妃?” 花霓不着痕迹的离她远了些,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昭贵人伤了身子,又因为枕书楼受惊,陛下伤了贵妃的位分。” “贵妃?!” 高贵妃失魂的呢喃,笑的嘴角发抖,扯到唇角因为缺水咧开的小口,流出一丝血来。 “她成了贵妃,哈哈哈哈……皇后要气死了……皇后要气死了……咳咳咳……” “娘娘,臣妾可以治好您,您到底怎么了?”花霓的目光在她身上搜寻:“采月日日煎药,端出来的药渣臣妾看了,只是普通的汤药,娘娘怎么神态如此憔悴。” 高贵妃猛的抓住她的手腕:“对,你会药理,你给本宫用过药浴。” 她眼里迸发出一道亮光:“花答应,不……花常在,花霓,你能帮本宫,只要本宫东山再起,保你无恙!” “生辰宴上动手的不是本宫,是皇后!本宫小瞧她了,一心扑在陛下身上,她有问题,她身上有问题!” 高贵妃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捏的花霓手掌作疼:“她是要死的身子!本宫调查过,她不对劲!” “娘娘?”花霓轻声问她:“哪儿不对劲?” 然而高贵妃很快噤了声,眸子闪着警惕:“如若你不帮我,本宫就将你的身份捅出去,一个舞姬,欺君罔上,凭什么顶替世家女在宫里安然无恙!” 花霓眸色一暗,佯装害怕的蹙眉:“娘娘,臣妾本就是来帮您的,您何必说这些戳臣妾的心窝子。” 她偏头:“可您不说到底哪儿伤了,花霓怎么帮?” 高贵妃撑着身子,缓缓侧身,背对着她。 她嗓音嘶哑:“本宫的身体……还能不能救……” 外袍落下,她的背出现在花霓面前。 本来白皙的肌肤,伤口寸寸溃烂,鞭痕一道一道,不知道为何感染,无法结痂,每隔几个时辰,新换的衣裳就被血透湿。 高贵妃身体忍不住颤抖:“是不是很恶心,很恐怖,本宫没法子请太医,本宫不能让别人知道身体成了这副鬼样!” 她焦躁极了:“明明只是普通的鞭伤,为什么无法愈合!” 高贵妃回头,眼尾发红:“花霓,你有办法的,对吗?!” 花霓眼底没有惊恐,只有恰到好处的怜惜:“娘娘,是不是鞭上抹了东西。” 她又问:“谁用鞭子抽您,谁敢?” 高贵妃陷入回忆,再一次不吭声,等衣裳被花霓系好,她才回过神。 “伤口不太对劲,冷天怎么会溃烂,臣妾倒是有法子,就是格外疼,得娘娘受得住。” 花霓的手指从她肩头擦过,挑起她的发:“臣妾的药浴,为娘娘养了那样好的皮,可惜了……” “你说的法子治好后,会留疤吗!” “臣妾正要说,这个法子疼,好处就是不留疤,若是娘娘受不住,也能退而其次,只不过疤痕,花霓就无能为力了。” 高贵妃目光冷凌:“无论多疼,本宫都受得住,要让本宫顶着这副皮过一辈子,本宫不如现在就死!” 花霓为她整理好发,笑着:“什么死不死的,娘娘,有臣妾在,您会没事的。” 高贵妃心中升起一股感激,她看着面前的女子,竟忍不住鼻子发酸:“雪中送炭难,如今只有你来看本宫。” “同娘娘住在一起,承蒙娘娘照顾。”花霓垂眼,敛去眼底冷意,笑的妩媚:“不过治疗的东西,还得娘娘差人去寻,治疗的时候,采月也可以在旁边看着。” 免得到时候说她把贵妃治死了。 高贵妃觉得她贴心妥当极了,跌跌撞撞起身,将放珠钗的小盒子塞给她。 “如今这些东西本宫用不上,你竟可拿去,能让陛下多瞧你一眼,分一分旁人的恩宠,你雪中送炭,本宫也给你锦上添花。” 真是好精的算盘。 她一应物件都是陛下赏的,这是要她戴着,让陛下睹物思人? 花霓笑容不变:“多谢贵妃。” “那臣妾就先去下去写方子了,娘娘也不必在喝那没用的汤药,好生歇息。“ —— 春棠宫。 小厦子捧着精贵的黑玉匣子,里头装了冰,又重又冷,他笑着同倚在贵妃榻上的昭月开口,一脸的殷切。 “昭纯贵妃娘娘,这是陛下八百里加急送来的荔枝,陛下公务繁忙实在走不开,让奴才来知会一声,说是晚膳后一定过来。” 他背后跟着的小太监们,个个都垂着头,耳朵却竖的高高的。 听着这位副总领太监小厦子和声细语。 然而里头那位绝色娇颜,云鬓美眸的贵妃,只虚虚的抬起玉腕,露出那抹滑腻雪白来,打着薄扇。 上好的炭不要钱的烧,他们冷的牙齿打颤,她却热得扇扇子。 站在旁边的桃溪,亦是仿佛没听见。 小厦子腰更弯了,又声音大了些:“娘娘,这是陛下送来的妃子笑,从边疆八百里加急送来的。” 他的臂弯开始发抖,显然举不动了。 昭月懒懒的瞧着他,终于红唇一弯:“有劳小厦公公了,放那儿。” 纤纤玉指,随意一指,敷衍至极。 小厦子把东西放好,陪着笑:“娘娘,这妃子笑冰镇着,您赏脸尝一口,陛下那儿奴才才好回话不是?” 桃溪接过昭月手里的扇,将白玉盏里的花茶递给她。 “是吗,可荔枝水润饱满,本宫戴了护甲,怕是不好剥,本宫的婢女也干不了粗活,要么……小厦公公受累,帮本宫剥几个?” 此言一出,小厦子后头有人吸了口气。 昭月的笑依旧是那样娇艳:“若是小厦公公忙,请黄总管来剥好,本宫也不介意。” “娘娘……这……”小厦子额头渗了汗:“这哪儿合规矩?” 第170章 恃宠而骄 “规矩?” 昭月轻哼一声,拿起丝帕擦拭喝了茶水的唇角,眉间附上一层冷霜:“本宫可是陛下的宠妃,饶是陛下来了,也得剥!” 小厦子扑通一下跪下去,后面的也跟着跪。 他脸色发白,没吭声。 桃溪挥了挥手:“你们都退出去,厦公公留在这儿。” 后面的人面面相觑,小厦子开口:“都在外头候着。” 他们才低着头碎步快踱,离开了。 小厦子见没人了,立刻站起来,到昭月旁边,把匣子打开:“娘娘,您一发起火来,真是可怕。” 昭月眼里的跋扈没了,示意他不用剥:“真的吗,许久没这样了,演的自己也有点慌慌的。” 找回几分前世的感觉,有点小爽。 小厦子恭维:“是呀,什么高贵妃,皇后娘娘,那都端貌柔婉,发起火来也不叫人那么害怕。” 他盯着昭月的面孔咋舌:“娘娘您就不一样了,本就美得冒刺,一发火呀,感觉下一秒奴才们人头就要落地。” “……”昭月无言,只当他在夸赞。 小厦子连忙正色:“陛下那儿情况不好,但秘密请了位神医进来,奴才不知是何人,眼见着陛下吐血有了好转,所以今晚要到春棠宫。” 昭月看着那荔枝,红唇未抿:“这东西是谁送来的?” “回娘娘话,是镇北将军,皇后的……二哥,他这次被陛下召回,好像是有关卡塞尔部落的事情。” 小厦子小声道:“奴才也是听师父说的,那卡塞尔部落接连进犯天兆国境,像是要打仗,陛下正为这事儿忧心。” 昭月蹙眉,陛下削弱了高氏的兵权,如今边疆由南宫氏镇守,陛下忧心的是,没有人制衡南宫氏,黑骑骁勇,如若他们拿下卡塞尔部落。 这功高震主,朱定袁不会允许。 赫权之前同她说过,兰老将军在先帝在时,乃为虎将,平定几番战乱,后面伤了身体,拿不动长枪。 朱定袁登基后,被扶持他上位的南宫氏,与掌管天兆境内安防的高氏掣肘,忘记了这位老将军。 老将军的女儿尚且果敢,那他的儿子岂不是。 “你同本宫说这些?”昭月想过味来了:“赫权让你说的?” “娘娘真是冰雪聪明!”小厦子剥了一颗荔枝,乖巧的奉上。 “想借本宫的口让陛下用兰氏,可不是一个荔枝就能打发的。” 昭月声音上扬,十足的娇蛮:“这些,这些,通通给本宫剥好,若是再露出这幅表情,本宫罚你剥核桃!” 小厦子喜笑颜开,还要装作隐忍委屈的调子:“奴才遵命,娘娘息怒啊!” 朱定袁杀了一波老太监,这些都是新进来的小太监。 他们眼色一对,按耐不住开口了。 “你们听见了吗,小厦公公可是殿前伺候的人,黄总管的徒弟,那不是下一任的御前总管吗,怎么能伺候一个妃子?” “那可是昭纯贵妃娘娘,陛下心尖上的人,同平常妃子自然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不都是陛下给的恩宠,天子福泽恩惠,不是想收回就收回?” 一个脸长的小太监掐着嗓子:“瞧那副恃宠而骄的做派,皇城这里头的风言风语,想必也不是空穴来风!” “什么风言风语?” “妖妃降世,祸国殃民!” 他们猛的噤声,小厦子从里面走出来:“奴才先回去复命了,贵妃娘娘好生歇息。” 他一摆手里的拂尘,啐了一声。 后头的小太监们越发觉得这个昭纯贵妃,一定是蹬鼻子上脸了。 太和殿,小厦子朝黄全回了话,他说的中规中矩:“贵妃娘娘爱吃,喜欢的紧。” 然而他脸上却有些强颜欢笑,黄全眼珠子一转,挑了个后头的太监:“你,告诉咱家,贵妃娘娘真爱吃?” 他唯唯诺诺半天,说出一句根本没看着娘娘吃荔枝,还对厦公公发了脾气。 黄全眉头一皱,觉得不对,昭纯贵妃娘娘,不是这样的人呀。 朱定袁的嗓音响起,他忙进去。 南宫凌同几位大臣已经走了,他坐在榻上,揉着眉心,神色晦暗:“当朕除了他们,无人可用了吗!” 黄全连忙端了安神龙井:“陛下。” 他斟酌着开口:“老奴是长久跟在陛下身边的人,不懂这些,但陛下不是已想要和亲,怎么还要攻打卡塞尔部落呢?” 毕竟和亲,不就是为了和平吗。 朱定袁嗤笑一声,将茶水饮了好几口:“和亲,是为了朕要的东西,卡塞尔不过一个部落,竟敢自立王朝,巴克萨的儿子自称王子,可笑。” 他黑沉的丹眼落在黄全身上:“普天之下,天兆皇城,怎么冒出来个,王朝呢?” 压迫袭来,黄泉忙跪下:“是,陛下还是天下之主,奴才没想过弯来,陛下恕罪。” 可他心里还是觉得不好,和亲一旦送来公主以表和平,陛下还出兵攻打,虐杀公主族人,天下如何看天兆? 天下人又如何看他们的帝王? 但这些,他都不敢再开口。 朱定袁烦躁的不想谈论这些:“让人送去的荔枝呢,她喜欢吗?” 他眼里终于多了暖意:“可惜不够多,如若月儿喜欢,朕在派人去寻。” 黄全哽了一下:“自然是喜欢的,昭纯贵妃娘娘夸,夸颗颗香甜,汁水丰盈,好吃极了。” 朱定袁睨着他闪烁的眸子,脸色一沉:“黄全,不要骗朕。” “陛下,奴才不知啊,娘娘让小厦子亲自剥了荔枝壳,小厦子犹豫几息,娘娘就发了脾气,说是陛下来了,也得亲自剥。” “许是陛下许久未去,娘娘不高兴,闹个小脾气罢了。” 黄全堆笑:“昭纯贵妃娘娘年纪尚小,一时恃宠而骄,可如今外头风言风语……” “朕去了,也得亲自剥。”朱定袁咀嚼这句话,眼尾带上笑意。 “前朝与后宫沆瀣一气,刮来这股子邪风,就这样看不得朕宠爱月儿。” 站起身,朱定元摩挲扳指,笑容不可一世:“黄全,你应该想着如何制止这场妖风,而不是让这些破事,脏了贵妃的耳。” “……?”黄全迷茫的抬头。 “如若再让朕在后宫听见奴才乱嚼舌根,杀,无赦。” “是,是!”黄全连忙答,爬起来跟上他的背影,高声道:“摆驾!春棠宫!” 第171章 分势 朱定袁在殿门口咳嗽几声,压下心头翻滚的血腥气,黄全连忙把药递给他:“陛下……” 他吞下,顺畅了几分:“朕今日留宿。” “可神医说龙体欠安,不能……” 朱定袁冷眸扫来,他立刻收声。 他为昭月在院中移植的虞美人蔫了许多,倒是海棠花,盛开不败,在冷日里点缀着,是那最绚烂的一抹。 朱定袁抬脚跨入寝殿,脸色是板着的,寻常嫔妃瞧见,只会心里咯噔一下,立刻跪下去反思自己犯了什么错。 还能什么错,他沉着脸,是为了今日昭月发脾气。 往榻上一坐,薄唇抿成一条线,黑压压的叫人害怕。 一双眼睨着昭月,也不说话。 昭月却欣喜的从摇椅上起身,裙子跟着她的步伐晃荡,像层层叠叠的波浪,将她送到男人面前。 “陛下,您怎么才来呀?”她还把放荔枝的黑玉匣子捧着。 献宝一样坐在朱定袁身边,端给他看:“臣妾就吃了一点点,这些,都是给陛下的!” 朱定袁瞧着她精致,娇媚的脸,带着孩子气的眸子,眉头舒展,绷不住了。 无奈的轻笑一声,点了下她的额头:“你啊。” “吃嘛,臣妾给陛下剥。”她非必要,是不戴那沉甸甸的护甲的。 朱定袁喜欢摸她的手,温热细腻,又青葱白嫩。 她随意拿起一颗饱满的荔枝,将壳剥开,那白色的荔枝果肉,漾出香甜汁水,沾到她泛粉的指尖上,朝下流淌。 朱定袁喉结滚了滚,等她喂了他一颗后,才忍着燥热开口:“朕来,月儿不是说了,让朕剥?” 昭月佯装害羞:“陛下,臣妾乱说的。” 却把匣子不着痕迹的放在他面前,刚拿起下一个荔枝也到了他掌心。 这冰啊冷的冻手,汁水也黏糊,她根本不想剥。 朱定袁净完手,仔细的为她剥荔枝,神情认真无一丝不耐。 昭月就撑着手肘,“深情”的望着他。 若是有外人进来,还真是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美丽画面。 朱定袁喂她吃了一口,盯着她湿润的红唇,声音有些哑:“好吃吗?” “喜欢。”昭月对他笑的俏皮。 “朕再让人去给你寻。” “可……”昭月眸子一暗,有些委屈:“臣妾不要了,这荔枝费了许多人力物力,八百里加急送来,臣妾无福消受。” 朱定袁眉心一蹙,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有人跟你说什么了?” 他眼底寒噤噤的:“朕让人送来,无论他是谁,都是他的福泽,送到朕的爱妃嘴里,谁有胆子敢置喙?” “可那将军……是皇后娘娘的人……”昭月长卷的睫毛垂下去,轻轻颤动,我见犹怜。 “皇后娘娘尊贵高华,又有了身孕,听了这件事气的胎动,凤仪宫乱糟糟的……臣妾到底生不了孩子了……不想陛下的龙嗣有恙……” 朱定袁抬起她的脸,昭月偏头,不想与他对视,眼尾红红的,泪意酝在眼眶里。 “月儿才多大,怎么可能生不了孩子。” 朱定袁握紧她的手:“苏子云是御医苏槐的儿子,他父亲有华佗,妙手回春的盛名,教出来的儿子难道是个废物?” “月儿的身体只要好好调理,定能为朕诞下龙嗣!” “臣妾相信陛下。”昭月见好就收,依赖的蹭了蹭他的衣襟,闻到龙涎香里面混杂的药味,鼻子动了动。 “陛下生病了吗?”她紧张的去摸男人的肩膀,他的手掌。 朱定袁咳嗽几声:“朕没事,朕这几日忙着卡塞尔部落的事情,吃了些安神的药。” 昭月堵住耳朵,见他黑黝黝的眼仁射出戏谑的光,又咬牙去捂他的嘴。 “后宫不能干政!” 朱定袁觉得她炸毛的样子甚是可爱,低低笑了几声:“月儿不是后宫里的嫔妃,是朕的宝贝。” 他揉着昭月的手,叹了口气:“同你说说,朕也能松乏些,做帝王,不可事事畅言,不可喜形于色,什么都藏着,忍着……” “到最后,连个能说话的人也没有。” 他眼里有丝悲戚。 昭月握紧他的手:“才没有,陛下在臣妾这儿就能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什么不能喜形于色,臣妾煮的龙井茶,陛下爱喝极了。” 她声音小了些,同朱定袁耳语:“都猜不到陛下喜欢什么,爱吃什么,臣妾早就发现陛下爱喝龙井,爱吃小排,特别是炖的烂烂辣辣的那种,还有臣妾婢女做的那道松露甜葡萄白糕……陛下也……” “月儿!” 朱定袁脸颊竟然覆上一层薄红,像是有些羞恼,揽着她的腰:“这些不可对旁人说。” “臣妾知晓了。” 昭月做了个在嘴巴封住的动作。 朱定袁觉得自己真的败给她了,怎么会有事事如他意的女子,无论她干什么,说什么,都那么可爱。 “朕将镇北将军召回,同他商议卡塞尔部落之事,让他与卫肃越骑校尉一同领军黑骑,他竟说黑骑只隶属南宫氏,一军中不可有两位总将,朕也依他由他当将军总领。” 朱定袁嗓音沉下去:“他不愿,并出宫后直言朕找的这位校尉是个野路子,整个天兆,根本无人比他更有将风,无人能领兵打仗。” 昭月眨着眼睛看着他,怕她没听懂,朱定袁又补充一句:“那校尉不是野路子,朕是想培养新的将才,南宫氏盘踞边疆,威名太盛,朕竟插不进去手。” “这样多的文武百官,一个办法都想不出来吗?” 朱定袁眼中闪过踌躇:“办法……有一个……” “是端泽王给朕的法子,让朕放了……端仁王。” 端仁王朱定旬,他身上有外族人的血脉,七岁跟着先帝学习兵法,十三岁长戟血战番邦成名,十六岁,先帝亲封爵位,这意味着,他与夺嫡无缘,不过他也的确没有经世之才。 只有无以匹敌的战神之称。 可他被朱定袁囚与宗正府这么多年,他出来后,掌握军权,能心甘情愿为他出征,为他所用? 这些担心存在朱定袁心里,他如此多疑,绝不会有一个时刻会将剑捅向他的人。 第172章 要孩子 朱定袁现在的确是左右两难。 刚削了高家,南宫氏好不容易压下一头,现在正是跃跃欲试,一战成名的时候,倒时候重回天兆。 有了军功,又得了文武百官的支持,中宫皇后肚子里还有个宝。 简直是一改颓势,直接崛起。 而朱定袁,到时候皇后生了嫡子,这立储之位,怕也由不得他做主,做臣子的,只不能骑在君王头上的。 而端仁王,他更不可能放。 端泽王都给她铺垫到了这儿,昭月乖乖接着。 她伸出手将荔枝喂到朱定袁嘴里。 “月儿不懂这些,但月儿倒是有些女儿家的想法,想说与陛下听。” 朱定袁咬了荔枝,甜的神色好了些:“月儿但说无妨。” “这黑骑军骁勇世人都知晓,但黑骑在先帝爷在的时候就成立了,那个时候是谁领军的,南宫老将军吗?” 朱定袁沉声:“不是,那个时候……是兰将军,也就是芳贵妃的父亲。” “兰老将军的威风到现在也不减,臣妾都听父亲陈赞过,那是同先帝爷并肩作战的虎将,可惜伤了身体,那请问陛下,黑骑中的部员,又有多少认识兰老将军呢?” 朱定袁一愣:“大抵都认识,并且还有兰老的旧部。” 他黑眸一闪:“月儿是说,让兰老将军去领兵,可他毕竟年事已高,怕是……” 昭月无语,笑容不变:“陛下,南宫氏再有威望,也没有兰老将军有,他可是顶天立地,与先帝爷征战的元勋,您想要年轻的,陛下还记得那日芳贵妃在生日宴上救月儿?” “现场乱糟糟的,哪个女子不是惊慌失措,令妃都跌在地上了,芳贵妃呢,干脆果敢,冷静沉着,不输男子。” “虎父无犬女,那兰老将军的儿子,也定非池中之物,可如海东青,遇陛下这位伯乐,为天兆鞠躬尽瘁。” 朱定袁眼里的光越发闪耀,他握住昭月的手臂:“朕……朕竟没有想到……” 他心中狂喜,那股药丸压下的焦躁也跟着颤动。 朱定袁深呼吸好几口,才强压下去:“月儿,朕有你,天兆有你,乃国之幸事!” 什么妖妃,简直是无稽之谈。 那些目光短浅的庸才,只看到她妖媚的皮,不知道她有颗七窍玲珑之心。 昭月羞涩的笑着:“这些只是臣妾一点愚昧的见解,旁的自然是陛下运筹帷幄,若不是陛下许臣妾说,月儿哪班门论斧。” 朱定袁瞧着她的脸,眼眸痴迷,俯身去吻下去,却被昭月抵住肩膀:“陛下……臣妾,臣妾还没梳洗呢……” “朕不介意!” 他抱着她朝床榻走:“朕的月儿,怎么样就漂亮。” “不行。”昭月坚持着:“臣妾得去梳洗,陛下等等嘛,好不好。” 朱定袁眼底火热翻涌,恋恋不舍的开口:“朕同你一起。” “陛下!” 见昭月羞红双颊,似乎生气了,他才笑着开口:“好好好,朕依着你,朕去偏殿梳洗,可以了?” 昭月这才哼了一声,被桃溪扶着退下。 朱定袁舌尖顶了顶腮,等看不见她的背影才收回视线,神情别提多么畅快:“黄全,备浴。” 昭月到屏风后,低低的问:“小权子回来了吗?” “没有,怎么了小主?”桃溪为她取下珠钗。 衣衫落尽,玉体沉水,昭月眼里有些忧愁,手指撩拨水面的花瓣,眼角湿润。 事情顺利,朱定袁也如所想,身体出了问题,而这问题,只会越来越严重。 她也绝不会让他被治好。 可她不想在同上一世一样在朱定袁身下婉转,事事都改变了,难道唯独这件事,还是无法改变吗。 花霓御男之术高绝,可引他沉迷声色,身子亏损,加之神思紊乱,到那时才是朱定袁倒台之日。 可她难以身孕的话已经放出了,难免朱定袁不会在这地方犯傻,夜夜让她侍寝,只为让她诞下龙嗣。 桃溪:“主儿,您怎么了?是不是水太冷了?” 昭月收敛情绪,从桶中站起,披上柔纱外袍。 只有一个办法。 她得怀上孩子,才能高坐戏台,看这出好戏。 可是赫权,是个太监呀。 昭月交代桃溪:“等会儿将香点上,后面的暖石也摆着,但是把香换了。” “换成什么?” “迷魂香。” 无论如何她都要改变这件事情,她绝对不要同朱定袁再有肌肤之亲,实在是恶心。 昭月抚了下发鬓,在唇色上了淡淡的口脂:“去请苏太医。” 桃溪虽不明白,乖乖点头:“是。” —— 朱定袁已经梳洗完毕,穿着昭月送他的那件寝衣,方才又服下了一颗药,眼尾虽然发青,但脸色尚可。 他看着昭月走近他,身姿摇曳,越发口干舌燥,他急切的想要抱住她,于他而言,传宗接代更像是任务,他会同六宫女子共寝。 真正能让他快乐的,只有月儿。 所以当昭月倚在他怀里时,他的呼吸飞快急促,痴痴的落在她润白的肌肤上,又怕弄疼了她,手掌在她的背脊滑动。 “陛下……臣妾的身子还没……” “朕看过太医院的医簿,月儿体内的毒已经解了,前些日子也只是受了惊。” “还是应当问一下苏太……” 朱定袁已经忍不住了,他瞧着红润的唇,只觉淡香宜人,只是抱着她,就要……就要…… 他吻上她的手背,薄唇朝她白皙的脖颈而去。 然而在他即将触及的时候,朱定袁眼睛一闭,轰隆晕了过去。 “陛下?”昭月晃了晃他,又喊了一声。 朱定袁一动不动。 昭月又用脚踢了踢他,确定他彻底晕死了,才舒了口气。 她吃了清毒丸。 怕迷魂香不管用,足足下了两倍的量,这下朱定袁保管一觉睡到天明。 窗子未动,珠帘轻晃细碎几声。 “谁?”她转头。 一张绝俗的冷容出现,鼻梁上的痣因为他的笑意,愈发妖孽,赫权长眸流转,视线从床榻落到昭月身上。 “娘娘,您这是……避寝杀帝?” 第173章 初雪 昭月偏头,不想理他。 反正陛下她是已经弄晕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她才不要跟朱定袁在躺在一起。 赫权上前将迷魂香熄灭,她吓得声音大了些:“你做什……” 下一秒她就被男人搂到了怀里,赫权闻着她身上的荔枝味,不着痕迹的眼里戾气:“他喂你吃了?” 昭月眼睛一转:“好吃,自然就吃咯。” 她又拍他的手背:“那是迷魂香,你小心他醒过来!” 赫权挑眉,低低一句:“不会的。” 将身上的黑色的披风系在她身上,昭月一愣,想问他做什么,却被他极其霸道的公主抱:“今晚,会下雪。” 下雪就下雪,抱她干什么。 赫权的武功她不知深浅,但是当她被男人稳稳当当抱在怀里,在皇城之上飞檐走壁,她有些哑然。 这谁能抓得住? 耳畔的风声凌冽,吹的她鼻尖透红,忍不住揪紧男人身上的夜行衣:“你要带我去哪儿?” “出宫。” “出,出宫?!” 昭月眼睛睁圆,只能瞧见他棱角分明的下颚,以及那一抹浅淡的笑意。 赫权带她从冷宫走,并没有从后海划船出去,当昭月站在冷宫偏门时,眉心一蹙:“这是要带我,爬,狗,洞?” “不敢。”赫权闪过促狭的笑意,拿出钥匙:“这条道以前是御膳房菜蔬司的,方便人送菜,后来荒废了。” 昭月吐了吐舌头:“爬也不是不行,就是裙子长了点。” 出宫后,有一辆不甚显眼的马车接应。 昭月扶着他的手臂走上去:“赫权,你不要太猖狂,突然让我出宫,要是宫里突然发生什么事情……” 她撩开帘子,里面坐着人。 那人面容清秀,身材削瘦,对着她笑,看见她后,笑意越发深,对着她开口:“姐姐。” 昭月看见他的那一刻,脑中啪的断了根线,声音暂停了,只有这张同她七分相似的面孔。 她鼻子一酸:“小然!” “你,你怎么出来的?你长高了,好像还瘦了,他们是不是为难你了?有没有逼你做不喜欢的事情?身上的毒呢,难受吗?” 昭然看着她关切的眼神,温和的拉住昭月的手:“姐姐,小然一切都很好。” 似是怕昭月不信,他语气坚定,也安抚着昭月:“真的很好。” 昭月坐在他旁边,眼眶红透,泪水滚落:“你受了苦也不跟我说,都是自己忍,姐姐能不知道吗。” 跟个小大人一样。 赫权撩开车帘,对上昭然求救的眼,直接掩上,坐在外头驾车。 昭月哭的稀里哗啦,昭然任由她哭,还在絮絮叨叨一些什么,他听不清楚,大概是咒骂礼部尚书。 昭然看着肩膀上姐姐蹭的鼻涕,神色一点也不恼怒,乖乖的重复:“小然很好,真的没事……姐姐你别揪我的衣领……” 昭月其实不想哭的,但是她实在忍不住,上一世她死的时候,连小然一面都没见到。 这个世界上同她唯一血脉相连的,只有小然。 这一世,她也隔了这么久,才见到他这一面。 昭然把帕子递给她,等昭月擦干净眼泪,他才开口:“姐姐,是外头那个哥哥帮我,我才能出来同你见这一面。”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根长簪:“姐姐,生辰快乐。” 昭月看着他手里的簪子,又想哭了。 昭然连忙手忙脚乱的把糕点端给她:“姐姐,以后小然给你买更好的。” “臭小子。”昭月揉了揉他的头,发现他真的长大了许多,眼眸一暗:“姐姐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确认他身上没有伤痕,也没有毒后,昭月终于笑了:“你不要那么乖,如果礼部尚书欺负你,还有那个嫡女昭茜茜,你就欺负回去,姐姐现在是贵妃,很厉害的。” “嗯,小然知道了。”昭然点头,悄声问:“外面那个,是姐夫吗?” 昭月脸颊倏然一红,结巴了:“什么,什么姐夫,那是姐姐的,姐姐的奴才,大太监知道吗,就是咳,首领太监。” “太监啊。”昭然若有所思,笑了一下,露出一颗小虎牙。 他可不信。 马车停了许久,昭然将昭月头上的簪子取下来丢在一边,把他买的那个插上去:“姐姐,你为了小然很辛苦,小然都知道,以后……小然会帮姐姐分担的。” 他的少年脸颊,已初具男人气质:“以后我来保护姐姐。” 昭月吸了吸鼻子,重重的嗯了一声。 昭然下了马车,对着赫权鞠了一躬,但神色不卑不亢:“若是你欺负了我姐姐,我定会杀了你。” 赫权眉尾一挑,抽出腰间的刀刃,只一个呼吸,就抵住他的脖颈:“就凭你?” 昭然咬牙,脸色涨红:“我会努力学,你若是负了我姐姐,欺负我姐姐,我就是死,也会变成厉鬼缠上你!” 他清俊的五官同昭月很像,那双眼也是一样的澄澈,带着狠劲,没有昭月的魅惑气,却也卓然。 赫权眯眼,松开手,将刀刃放在他掌心:“记住你的话,要成为男人,保护好她。” 昭然一愣,握紧手里的小刀,看着他。 “想不想学武。” 赫权暗哑的嗓音在冷风里风轻云淡:“回去,我会派人去教你,如若你喊一次苦……” “不会。” 昭然迅速接话,眼神坚定:“为了保护姐姐,我什么都愿意做,那个人有你厉害吗。” “没有。”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拜你为师。” “拜我为师?”赫权嘴唇一勾:“在你将他打赢后,我就做你的师父。” “一言为定。”昭然伸出手:“拉钩。” “……” 看着昭然离开的背影,赫权瞧了眼手指。 呵,小屁孩。 昭月坐在马车里,把簪子拔下来,细细摩挲,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 真好,小然一点事也没有,还长大了那么多。 赫权掀开帘,对她伸出手:“昭昭。” 昭月扑到他怀里,眼泪又落了:”赫权,谢谢你!” 他搂紧怀里的人,手指抚摸她的发丝,嗓音柔和:“昭昭,下雪了。” 第174章 他不是(掉马) 昭月的生辰是初雪的时候。 因为她不知道是哪日,她只记得小然的生日,她自己的,早就忘了。 只有那日满天的雪花,从天空撒下来。 朱定袁问过她的生辰,她也是这样说的,但他却是去翻了她的簿子,那个生辰,是昭茜茜的。 不是她的。 可赫权,仿佛什么都知道。 就像现在,让小然同她见了一面,为她送上了生辰礼物。 这是她过得,最好的生辰。 雪花,从黑墨一样的空飘下,白毛羽一样,又像吹落的梨花瓣,洋洋洒洒,无声无息的落在地上。 他们的身上。 昭月却听见了雪花落下的声音,是轻柔,让人觉得幸福的。 对视赫权浅淡的瞳孔,她嫣然一笑:“赫权,我喜欢你。” 他琉璃一样的眼眸,簇然盛开一把星子,臭屁的回她:“奴才知道。” 可那眼里却蒙上了一层水雾,再一次说:“我,知道。” 当爱一个人的时候,你便会不由自主的怜惜她。 昭月笑的很开心,赫权看着她睫毛上的雪花,将她抱的很紧:“我想现在就杀了朱定袁。” 他居然一刻也等不了了。 这样多日子的蛰伏,盘算,谋划,看着她的脸,他竟然想什么都不顾了。 杀了朱定袁,让昭昭做她想做的任何事情。 “傻子。”昭月笑着,软软的嗓音让人听的心中发痒。 她眼中的泪,是为了自己今日的想法而哭。 赫权这样好,她却想着为了怀上龙嗣,不得不委身朱定袁吗。 她绝对不能这样做。 脑海里的思路逐渐坚定,她拉住赫权的衣襟:“我有事同你说。” 赫权一愣,有些犹豫道:“我还给你准备了惊喜……” “不行,我马上,立刻就要说!” 看着她皱成小包子的脸,赫权妥协:“好。” 他解开绳,让马与车脱离,将昭月送上马背,自己利落的跨上去,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坐稳了,昭昭。” 昭月搂紧他的腰,脸颊贴在他胸膛上,听着他扑通乱跳的心跳。 马蹄纷踏,雪花落身,昭月身上的披风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瞧着赫权身上落下的雪花,她调皮的吹了一口。 同淋雪,共白头。 她,很喜欢。 赫权带她来到一处府邸:“我去给你拿热茶,再洗一洗,免得风寒。” 昭月却拉住他的手:“你抱着我,我就不冷了。” “不行,我去给昭昭煮姜茶。”赫权坚定的拒绝。 昭月红唇一撇,眼眸一垂:“你把衣服脱了抱着我,我很快就不冷了。” 赫权站在原地不动,白皙的脸颊覆上红,隐忍的看着她,像是忽然叹了口气,想通了。 长指放在身上的夜行衣上,利落的脱下,将昭月抱到怀里,上了床。 他明明是冷的,内力却暖乎乎,昭月满足的哼了一声:“舒服。” 她舒服,赫权却不太好。 他像是还急着惊喜没给她看这件事,问:“昭昭,什么事情那么重要?” 昭月玩着他脖子上的珠串,有些心虚,声音小了些:“那个……你知道现在朱定袁身体出了问题嘛……” “我想让花霓去引她。”昭月抬眸:“你说实话,那个暖石到底是什么用处。” “致幻。”赫权喉结滑动,不着痕迹的将下身远离她:“熄灭迷魂香,是因为暖石本就有致幻效果,还能……还能在梦中同喜爱之人……” 如果用了迷魂香,他醒来没有缠绵的记忆,自然会起疑。 “我就知道。”昭月嘟囔一句:“他曾说过夜夜梦魇,怕就是这个石头弄的,让他迷失,解药亦是暖石本身,他在我身边便觉神智清醒,所以才欲罢不能。” 赫权点头。 “我让花霓帮我勾朱定袁,所以我如今有个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同你说。” “什么。”瞧着她严肃,赫权也正色了。 “我!要,一个,孩子!” “孩,孩子。”赫权呆愣,随即眼眸晦暗不明,泛出一阵瘆人的寒:“昭昭,你今日迷晕他,是要同他……?” “不,不是!”昭月连忙摇头:“我喜欢你,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我让桃溪请了苏子云来,我是要……” “你要,同苏子云……?”赫权的眼逼近她,里面深谙一片,隐隐躁动,发出的每个字,都是咬牙切齿。 他握住昭月的手腕:“我不允许。” “你,你说什么呢,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昭月急了:“我想问问苏子云能不能给我什么药,能让我假怀孕,到时候从宫外头抱一个孩子给我,你能办到,对?” “从别人那儿抢孩子好像不太好,孤儿,孤儿也可以,男女我都行,总之就是……我不要给朱定袁生孩子,但是我需要一个孩子。” 昭月的手挣扎几下,娇气道:“你听明白没有呀!” 他把她想成什么人了。 赫权听完,身躯一松,眼神清澈起来:“原来是……这样要孩子……” 他还没松口气,昭月的下一句让他再次瞳仁一颤。 “我偷偷找苏子云要了避子汤。” “避……子汤?” 赫权看着她,又呆了。 “对……我真的不喜欢朱定袁,但是我又害怕每次……所以我就找苏子云要了这个……” 昭月看见赫权眼底的错愕与委屈,停住了话头:“你,你怎么了?” 她喝避子汤,赫权很生气吗,可是……她的确不想怀朱定袁的孩子呀,她有点搞不懂。 “昭昭,你真的喝了,避子汤。”赫权低沉的嗓音,不太对劲。 昭月犹豫着,点头。 却被他忽然推倒在床,俯身压上她,灼热的身躯紧紧贴着她,那双冷情的莲花目,翻滚着惊涛骇浪的欲,毫不掩饰的,似乎要将她吞掉。 “赫,赫权?”昭月觉得不对劲,咽了口唾液:“你,你怎么这样生气。” 不对,不像生气,更像是委屈。 鼻息缠绕,他发上的雪花融化,在额头成了薄汗,赫权似乎气笑了:“昭昭,我今日本不是要在这儿同你坦白,但是……奴才实在委屈。” 委屈什么呢? 他吻上昭月的唇,轻轻咬她,握住她的小手。 像是指引着,带她去探寻什么。 太灼热,气氛也古怪,昭月脸颊热腾,心跳也快的不像话。 终于,她触及到了什么,狐狸瞳迷茫后,惊吓一缩。 白色的绷带散开,赫权呼吸不稳的埋在她的脖颈处,低哑的嗓,碾着她的耳膜,灼热性感的呼吸,让她的肌肤泛粉。 她清楚的听见一句。 “昭昭,我不是……” —— 苏子云站在寝殿门外,打了个喷嚏:“桃溪姑娘,娘娘叫臣何事?” 桃溪红着脸,站在他旁边,苏子云侧身,眼神淡然。 “奴婢也不知道,劳烦苏太医先等着,娘娘等会会叫你的,这里站着冷,苏太医去长廊下等。” 苏子云又打了个喷嚏,看了眼长廊下的火盆,迈步:“多谢了。” 第175章 手 昭月垂眸。 赫权低低喘息一声,遏制住她试图逃离的动作。 “你,你骗我!” 他不是什么,不是太监! 昭月惊讶后,想起每一次的侍寝,品出甜来,随即就是恼怒。 他居然,瞒的这样久,看着她为了这件事情哭泣,为了委身朱定袁委屈。 “松手!” 她很生气。 赫权却是死皮赖脸的。 他用他惯用的招式,琥珀色的眸子荡漾水光,可怜兮兮的哑着:“我错了,昭昭,我不是有心瞒你。” 她那样柔\/嫩的掌,是受不住\/那样热的温度的。 他没在用内力,皮肤却更热,贴着她的娇躯,昭月无端的也冒了汗。 她眯起眼,透出一抹艳丽的色泽,这个神情她以前也做过,预示着她现在,处于上位者。 赫权的背脊发麻,顶\/动\/,了一下,喘了声靡音:“奴才,奴才错了……” 昭月瞳仁变暗,媚态横生的眸子冷如寒霜。 手指缓缓的,\/ 紧。 男人淡色的唇\/溢出痛/苦。 赫权吻上她的耳垂:“别生气……昭昭……别生气……” 他不是阉人,逃过内务府的查验不算容易,在宫中行走,让昭昭过早知晓,越发危险。 更重要的事,他从未想到,会遇见昭月,令他甘愿坦白。 赫权松开她的手腕,将全部给她看,将所有由她掌控,他忍着,同她祈求原谅。 昭月的手指离开,他不舍的向前,跟着去,却被美眸冷瞥,立刻不动了。 只隐忍的,紧绷的,微微发抖。 抬起那双春欲的莲花目,盯着她瞧。 昭月的指腹,滑过他的下颚,他的肩,他的锁骨,腹肌。 每一处。 又偏偏避开那一处。 赫权牙齿咬紧,又松懈,额角的青筋崩起,生生忍着隔靴搔痒的暧昧。 他俯身,用鼻尖去触碰昭月的鼻尖,海棠花香与雪花冷混在一起,令人血涌骨酥。 “昭昭……”他再次低低的呼唤,红着眼求她。 昭月的指腹,轻柔的覆上,又极快的离开。 这点儿甜头,只会让他愈发难耐。 赫权竟发出几声呜咽,眼角润了。 昭月翻身,骑在他身上,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睨着他。 “没有本宫的允许,你绝不能。” 赫权撑身看向她:“奴才……知晓……” 细长的手指,连指腹都是柔/嫩的,随意过。 那若是用了劲呢。 —— 深夜了,雪不停,宫城的琉璃瓦上盖了薄绒,又落在花枝上,添几分素白。 苏子云依旧站在长廊下,旁边的炭火已经加了一次,他穿着深绿色的官服,面色沉俊。 他抬眼,黑色的眼仁里,是满天的雪花。 桃溪过来,不好意思的又开口:“苏太医,要么,要么您进偏殿等,娘娘她或许是睡熟了……” 陛下在里面,她不敢进去询问。 桃溪心一横:“苏太医,您就在这儿歇下,或者先回去。”她看了眼雪:“雪越来越大,您还是歇在春棠宫,娘娘不会责怪您的。” 苏子云淡淡的收回眼,握着药箱的骨节收紧:“无妨,臣在等等。” —— 凤仪宫。 刘太医跪在地上,肩头还有雪花,给皇后娘娘把脉,额头分不清是汗还是水:“娘娘,您今日动了胎气,加之本就元气不足,气血亏虚,神思燥郁。” 他皱着眉:“皇后娘娘,您切勿在动怒,否则微臣开的坐胎药,实在是……治标不治本啊!” 皇后靠在榻上,没有说话。 寻秋连忙开口:“有劳太医了。”将他送了出去。 等寻秋回来,皇后抚摸着小腹,深吸一口气,缓解酸胀:“陛下,陛下来了吗?” “娘娘……”寻秋犹豫:“陛下今夜,今夜宿在了春棠宫。” “本宫知道!本宫知道!陛下给了她荔枝,给了她贵妃的位分,能不去看她吗?” 皇后脸色泛白,咬紧牙关:“可是本宫胎动,稍有不慎关于龙嗣安危,陛下连这也不在乎吗!” 她直直逼视寻秋:“到底有没有把消息散出去,到底陛下知不知道!” 寻秋扑通跪下去:“娘娘,六宫都知晓了,陛下还能不知晓吗?” 她眼中含着心疼:“还有,皇城里的风言风语,陛下口谕,凡议论贵妃妖妃言论者,杀无赦。” “杀无赦。”皇后呢喃着。 “娘娘,如今是人心惶惶,都不敢碰昭纯贵妃,她如今在宫里……是最金贵的主!” “她是最金贵的主,那本宫呢,陛下的妻,堂堂中宫之主。”皇后扯出笑:“她是云中月,本宫是?地上泥?” 寻秋忙低头:“奴婢说错话了,奴婢该死。” 皇后撑起身子,捏着手里的佛串,吐出一口冷气:“去,亲自请陛下,陛下不让议论她妖妃之名,那陛下宠幸妃子,忘了皇后,这罪名,可算冤枉她?” “奴婢现在就去。” 皇后闭上眼:“沈答应宫里的人,都换了吗?” “回娘娘,都换了,她是个不敢吭声的主,没有陛下的宠爱,过得比冷宫还不如,娘娘何不帮帮她?” “帮她?这样的人陛下一次都未想起过,本宫可懒得多管闲事,动手利落点,务必在大雪前送出去。” “是。” 寻秋领着一众人朝春棠宫而去,她吩咐:“一个个都装的可怜些,听明白没有?” “是。” 到了春棠宫,她正要叩门,扯开嗓子:“陛下,陛下!求您去看看皇后娘娘!陛……” 后头的奴才也跟着哭。 一根长剑横在她脖处,魏若明的嗓音在雪夜里,依旧带着痞劲:“陛下吩咐,今夜宿在春棠宫,任何人……都不许打扰。” 他锐利的眼笑起来,同刀锋一样透着冷芒。 似乎只要寻秋再哭嚎一句,他的剑,就会抹了她的脖子。 后头的奴才面面相觑,吓得不敢作声了。 寻秋往后退了一步,她可不是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奴才,冷笑一声:“你是,魏侍卫?” “奴婢寻秋,皇后娘娘的人,你一个侍卫,敢阻拦凤仪宫人行事,未免太猖狂了些?” “原来是寻秋姑姑,属下眼拙。”魏若明笑了一声,剑却依旧拿着。 第176章 雪夜 “可姑姑您这三更半夜的,在春棠宫外面鬼哭狼嚎,万一吓着贵妃娘娘,怕是不好?” “你?”寻秋脸一白。 “皇后娘娘胎像不稳,惊惧交加,奴婢来请陛下前去,你若是阻碍老奴,如若娘娘肚子里的龙嗣出了问题,魏侍卫,你能担待得起?” 寻秋嗤笑一声:“听说你是救了昭纯贵妃的那个锦衣卫,怎么,这是成了贵妃的看门狗?” 魏若明看着她,神色不变,利落的将剑收回去。 “魏侍卫武功高强,又年轻,这后宫里啊,唯一的主子只有皇后娘娘,若是你肯……” 寻秋推开门,往里进,还未说完,里头的锦衣卫数十人,抽出剑对着她们。 那些小奴才啪一下吓得跌在地上。 魏若明叹了口气:“寻秋姑姑,属下想放您进去,可这些人不允啊,您知道的,属下刚上任不久……这底下人啊,都不太听话。” “魏侍卫!”寻秋一张老脸涨红:“你当真要同凤仪宫作对?” 魏若明眼里的玩味逐渐消散,沉沉的看着她:“陛下口谕,任何人不得进入春棠宫。” “皇后固然是中宫之主,可惜……属下只听,陛下的。” 他抬起手:“收剑。” 整齐划一的响声,锦衣卫排列两道。 魏若明再次挂着痞笑:“寻秋姑姑,若是皇后当真出了问题,现在跪在这儿的,应该是太医。” “你?” “请。”他伸出手。 “好,很好……”寻秋气的直哆嗦,退出去。 寻秋骂骂咧咧的离开,被跌在地上的小太监绊了一跤:“蠢奴才!” 这时,门被打开,苏子云提着药箱出来,朝魏若明点了下头。 寻秋:“不是任何人不能进去吗!他怎么可以!” 魏若明若有所思,眼睛一眨:“姑姑再说什么,哪儿,哪有人?” 小奴才们把寻秋七手八脚的扶起来,她黑红的老脸气的皱纹都展开了:“好,很好。” 宫道再次安静,魏若明伸出手碾了缕雪花,眉头紧皱。 昭纯贵妃,怎么还不回宫。 —— 瑶华苑。 佩儿看着满天的雪,眼里流出一行泪,门被敲了三声,寂静的夜里。 如同厉鬼催命,声声可闻。 她把窗户掩上,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门,一动也不敢动。 三声后,外头的人没了耐心,动作大了些,撞得压着门的椅子咯吱作响。 康福海的声音响起来:“佩儿……你当真不开门?” 佩儿捂住嘴巴,蹲在地上,眼泪不停的往下流。 门外的他桀桀笑了几声:“咱家只是有事问你,那后院花坛下的玉佩,是你埋的吗?” 佩儿瞳孔一缩,失魂的跪在地上。 椅子根本挡不住康福海的蛮力,浓夜冬日,谁会管一个偏院里的奴婢,关心里面发生了什么动静。 佩儿抬眼,看见康福海对她露出奸笑,一双眼细长泛黄,宽大的像只肥猪,他伸出舌舔了舔唇。 “佩儿,坐在地上干什么?” “是想让咱家,抱你过去吗,嗯?小调皮。” 佩儿瑟瑟发抖:“别,别过来!”她试图拿起身边的东西扔过去。 可能扔的早就扔了,如今房内,还有什么? 她紧紧咬着唇,眼里渐渐涣散:“康公公,奴婢求您,放过奴婢,奴婢求您!” “佩儿,咱家说过了,若是你说服那新来的小婢女,叫……啊枝儿,真是个好名字。”康福海蹲下来,抚摸她痛哭的脸。 “让枝儿到咱家房里,咱家自然会放了你。” “她还是个孩子!”佩儿咬牙。 “佩儿心善,既然不愿,那就只能委屈委屈自个儿了。”康福海笑的恶心。 他手里拿着玉佩:“这个,是小主的玉佩,你盗小主的东西,这是什么罪过,你知道吗,小佩儿?” “不,不是,奴婢没有!”佩儿拼命摇头,她蜷缩在一起。 康福海摸着上面的花纹,眉头一皱:“这是……小主身上玉佩的……另一块?” “不,不是!”佩儿伸出手,去抢他手里的东西。 然而康福海体格宽大,不动如山,只单手掐住她的下颚,眼里射出一股精光:“说,你都知道什么,这个玉佩你在哪儿发现的?” 佩儿死死咬着唇,闭上眼,一动不动。 “不说?”康福海站起来,将她拖向他的房:“咱家对你不好吗,嗯?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不听话?” 地上的薄雪,从佩儿的背脊渗进去,冷的她浑身发颤,拖着她的手,力气是那样大,她一点也反抗不了,只能无助的拍打头顶的手。 她的指甲,抓伤了康福海的手背。 他吃疼一声:”贱人!”将佩儿狠狠砸进房内。 佩儿还没有他两个高,撞在桌子上,感觉五脏六腑都挪了位置,她吐出一口血:“咳咳咳……” 门关上,光自然也没了。 她捂着衣襟:“康公公,奴婢求您……放过奴婢……” “咱家喜欢你,佩儿,你长得白皙可人,说话也总是温声细语的,咱家是真心喜欢你啊。” 康福海眼里邪光四溢,他将玉佩放在柜子里,看着瑟瑟发抖的佩儿。 “咱家可是宫里的老人了,就连元公公,也给咱家几分薄面,伺候咱家是你的福气,若是咱家高兴了,你想要什么,咱家就给你什么!” 他走近,身上难闻的味道令佩儿害怕,她没有办法,也没有地方躲。 “来,喝喝咱家新得的酒,听说比花常在的神仙醉还要厉害,佩儿也知晓那美人酒的传闻,对吗?” 康福海贪婪的目光游走她的身姿:“佩儿也学一学,用锁骨盛酒,喂给咱家喝,好不好!哈哈哈哈!” 他撕开她的衣裳,不费吹灰之力,如若佩儿挣扎,他一巴掌下去,打的人耳鸣作响。 在佩儿尖叫痛苦时,他偏头,看向角落里发抖的小邓子。 “狗杂种,等着干爹伺候你不成?” 他像是从噩梦里惊醒,神色恍惚,忙爬到康福海腿边:“干爹,干爹说什么就是什么,干爹疼惜奴才!” 第177章 做梦 到最后赫权哑着嗓子问,行不行。 昭月都没有允许,她漂亮的脸颊绷着,任由男人撒娇讨好,红唇的弧度扬都没扬一下。 她,没有消气。 赫权眼里是得不到疏解的欲,浓稠得像朝晨的雾。 为昭月擦干净手指,揉着她的手腕,腹下热的他不停渗汗。 他凑近,想对着阖上眼的娇媚小人说些什么。 昭月偏头:“回宫!” 他便什么也不敢说了,缠好绷带,为她整理好衣裳,抱着她往皇宫而去。 今年的第一场雪,下的很大,到第二日清晨时,才堪堪停住,偶尔时不时再飘一会儿,落在作活的奴才头上。 有些小婢女脸蛋红扑扑的,觉得好玩,偷偷的捏着雪团砸来砸去。 桃溪已经守在了门口,顺便给巡守的锦衣卫们煮了热茶。 “多谢。”魏若明喝了一口,看向那朱红色的门:“娘娘还没醒呢?” “我家主儿到冬日就贪睡。”桃溪偷笑。 寝殿内。 朱定袁从地上醒来,打了个颤,虽然燃了炭火,地上到底不比床上暖和。 他怎么睡在地上? 看向昭月,她在床上睡的正甜,小脸埋在毛绒的白绒毯里,寝衣是同他一样的那件,心里一软,将被子为她裹紧。 黄全伺候他穿好衣裳,将香囊为他戴上,他摇了摇头,自己将香囊戴好。 回头瞧了眼翻了个身的昭月,才笑着踏出去。 桃溪同秋菊她们正带着小婢女们扫雪:“参见陛下。” 黄全跟着男人的步伐:陛下小心些,这雪下的忒大,半夜就把路给盖上。” “昨晚有什么动静没。” 朱定袁走的极快,没有坐銮轿,走去上朝。 “这……魏侍卫同奴才说,皇后娘娘身边的寻秋半夜来请了陛下,说是娘娘身子不舒坦。” “不舒坦就去找太医,朕又不会治病!”朱定袁蹙眉:“春棠宫,让他时刻守好。” “是,陛下您小心滑脚。” —— 晏喜宫。 高贵妃从床上翻了个身:“采月,采月!” 采月端着炭盆进来,连忙放下,将床幔挂好:“娘娘,怎么了?” “你要冷死本宫是吗!”高贵妃柔婉的眼不复从前,流露出怨毒。 “本宫现在还没倒呢,本宫的父亲是太傅,不就是收了弟弟的军权吗,高氏本就是陛下的忠臣,守清臣风骨,本宫早就说过让他不要习武,他偏生不听!” 高贵妃絮絮叨叨,神情有些恍惚:“这下陛下收回军权,自然就消气了,他会来看本宫的……采月,你听不到本宫说冷吗!” 她一巴掌甩下去,采月本就红肿的脸更加凄惨:“娘娘,奴婢再去端。” 高贵妃握住她的手:“对不起,对不起采月,本宫是不是打疼你了,对不起。” 她眼瞳浑浊,忽然问:“白团呢,本宫的白团呢。” “娘娘,白团被接走了,您忘了吗,它好好的待在外头,自由自在的呢。” 采月哄着她,眼里有了泪。 高家如今,情况一点也不好,从生辰宴回去老爷就气的吐血卧床。 军权也被陛下收回,还刮了邪风,说嘉敏小姐早已不是清白之身,在皇宫勾引陛下未遂,逐出宫去。 她气的在府邸诅咒高贵妃,以讹传讹,高家的名声都臭了。 这些事花常在托人去打听了许久,她才知晓,采月看了眼盆里黝黑的炭。 娘娘现在过得如丧家之犬,宛若冷宫。 花霓从外头进来:“采月,娘娘醒了吗?” 她连忙擦了泪:“小主,您来了,奴婢去给您端茶。” 如今肯帮娘娘的,只有花常在了。 她不知道娘娘好了后还能否重新得宠,但她是娘娘的奴婢,必须有这个念头撑着。 否则连她也走了,娘娘怎么办呢。 花霓拉住她的手,叹了口气:“是我不够争气,这雪下的仓促,能分你们的炭也只有这些,你再去我那儿抱些厚被子。” “小主!”采月眼泪汪汪。 “去,只要娘娘的伤能快些好。” 采月出去将门关上。 花霓站在窗那,望着外头的小水塘:“娘娘,这些是陛下为您种的吗?” 躺在床上的高贵妃沉默了很久,浑浊的眼终于清明,坐起来:“本宫又发病了吗?” “娘娘只是受了刺激,偶尔陷入混乱,花霓会治好您的。” 高贵妃抓起披风,盖在身上,朝她走来,每一步都会扯动背部的伤,等她站在花霓身侧,额头已经冒了汗。 “这些小花,没什么名字,本宫长在水乡,所以陛下将本宫安置在邻廊满塘的宴喜宫,那儿放着茶案,陛下以前同本宫坐在那儿,饮茶赏雨,一起画不知名的小花……” 她陷入回忆,唇角上扬,是说起心爱人的甜蜜。 “深巷杏花晚,浣纱披月还。”高贵妃看着浑浊的水:“水底红鲤,岸上江南。” 花霓劝着:“娘娘,东山再起。” “本宫从未见过陛下这样疼爱一个女子,她娇媚,摇曳,光芒夺人,不用去学什么柔顺,什么识趣。”高贵妃忽然笑着:“你瞧过昭纯贵妃的画吗。” 她摇摇头:“当真是泣鬼神,可那样,陛下也爱不释手的裱起来。” 花霓偏头,看着她不复光滑的青丝:“娘娘这是,认输了?” “认输?” 高贵妃同她对视:“爱会让人妒忌,本宫如今早装不了清婉模样,大不了同归于尽!” “夺我之爱幸,斥我于幽宫。”高贵妃抓住花霓的手:“无论是皇后,还是昭纯贵妃,本宫一个也不想放过!” 花霓抚摸她的手背,笑容妩媚:“花霓定会帮娘娘,重回高位。” 眼里却是看不清的寒霜:“差不多时辰了,娘娘去床上躺着,臣妾为您诊治。” 采月将厚被子铺在床上,不忍心去看床上的高贵妃,花霓冷声:“采月,将丝帕塞到娘娘嘴里,以免咬破口腔。” 高贵妃抬手,自己把帕子塞到嘴里。 花霓将盒子打开,将里面的黑色的虫放出来:“这些,才能清理娘娘的腐肉,一定要忍住。” 采月捏紧手指,看着高贵妃痛苦的扭曲,眼角落泪,按住她的手:“娘娘!您一定要坚持住!” 一定要,重新得到陛下的宠爱。 第178章 哑巴 瑶华苑。 佩儿从房里醒来,身旁一个人都没有,她浑身疼痛,顾不得这些,把衣服穿好。 什么时辰了,她得去伺候小主,昨晚她被折辱的晕过去。 按理康福海会留一丝情面,好让她能第二日起来服侍主子,但是现在是怎么回事? 她心里不安,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小跑到前面,遇到的奴婢看见她都低下头,还有些眼神古怪。 她忙拉住同她关系好的叶儿:“小主起了吗,我今日睡迟了,岚儿姐姐寻我了吗?” 叶儿却像是受到了惊吓,甩开她的手,不想同她说话。 佩儿愣住,笑僵在脸上,岚儿的声音冷冷的传来:“佩儿,小主找你。” 她扯了扯裙摆,连忙进去。 宁如馨坐在榻上,腿上盖着小毯,手里把玩着什么东西,神色看不出喜怒。 “奴婢给小主请安,今日起晚误了时辰,请小主责罚。” 佩儿跪下去,却看见旁边还跪着一个人,她偏眼望去。 康,福,海。 她浑身的血液冻住,像突然被人扼住了命脉,瞳孔震颤。 宁如馨开口了:“佩儿,你伺候我多久了?” 佩儿努力找回声音:“从小主进了瑶华苑到现在,奴婢粗笨,幸而佩儿姐姐赏识,能有在跟前侍候小主的机会。” 宁如馨嗯了一声,看着她勾唇:“这样说,你对我是没有二心的。” 佩儿脸颊一白:“自然是没有!奴婢既然伺候了小主,自然懂忠心为主的道理!” “既然如此。”宁如馨眼里露出埋怨:“那你喜欢康福海,怎么不跟我说呢。” “你是婢女,但也是清白的好女子,这太监与婢女成对食,宫中虽未明令禁止,但总归说出去不好听,你早点说,也不至于弄的现在这个场面。” “什,什么场面?” 岚儿冷言:“康福海说你对他情深,为了和他在一起,还偷了小主的东西送与他。” 佩儿看向康福海,眼眶通红:“奴婢没有!是康福海他折辱奴婢,奴婢从未偷过小主的东西!” 她明白了,康福海一直偷偷摸摸顺东西出去,他怕东窗事发,将这件事丢到她头上,还让她平白无故成了他的对食。 康福海哎呦一声:“小主!奴才哪敢折辱她啊,奴才忠心耿耿,在瑶华苑为小主周旋,这样冷的天气,奴才早上刚从内务府领了东西回来,连口热水都来不及喝呀!” 佩儿在调查宫里丢失的东西,他这些年在宫里手脚不干净,变卖了许多东西出宫换钱。 这财路他不能断,但保不齐顺藤摸瓜把他挖出来,到时候轻则逐出宫,重则丢了命。 昨夜怎么逼问佩儿那个玉佩的来历,她就是不说,既然如此,不如交给小主卖个乖。 还能过了明路的得到佩儿,这妮子皮嫩,他实在是喜欢。 佩儿盯着康福海,眼里恨不得滴出血来:“你……” 她挽起袖子:“小主!这些伤都是康福海殴打奴婢的证据!” 宁如馨眉头蹙起,视线落在她的手臂上。 康福海方才那几句话,已经将他的用处说了,他虽奸滑,在宫里那么多年,积累了些人脉。 如他所言,宴喜宫的元公公同他有交情,高贵妃的消息,断断续续的,他也送了不少。 而内务府的总管,也能给他几分薄面,才让她在失了宋奎后,不至于冻死饿死。 孰轻孰重,她眸色一转,看向康福海。 康福海立刻哭喊:“小主!奴才真的冤枉啊!这些伤明明就是她自己弄的!她非说喜欢手重的,缠着奴才打她呀!” 岚儿:“住口!什么污言秽语,也敢说与主子听!” 佩儿气的发抖,希冀的看向宁如馨,她希望主子能相信她,就信她这一次! 然而宁如馨淡淡垂眸,将手边把玩的东西拿起来:“佩儿,康福海说这是你的东西,他让你还来,你偷偷藏在后院,是……什么意思呢?” 佩儿看见那玉佩,急的开口:“这不是奴婢偷的!这玉佩不是小主身上带的那个!” 然而当她说出这句话,她猛的噤声。 完了,她完了。 岚儿:“康公公,先下去。” 康福海还想留在这儿听,被下了逐客令,只能点头哈腰的出去。 岚儿将窗子关上。 宁如馨的眼阴冷漠然,笑容古怪:“噢,那你是在哪儿捡到了这枚……同我一样的玉佩呢。” 她接过岚儿递来的玉佩,将两个合在一起:“佩儿你在我身边伺候,安静利落,我是赏识你的。” “可是你怎么把事情瞒在心里,什么也不同我说呢?” 宁如馨歪头:“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佩儿仓惶:“奴婢,奴婢埋这个玉佩就是想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奴婢是小主的人,什么都不会说,才会这样做!” “这么说,你还是为了我好。” 宁如馨举起玉佩,眼眸流转:“你看见他了,对不对?” 岚儿开口:“小主,的确有两次佩儿神色不对,还在小主房外徘徊。” “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是谁,奴婢根本没有看清!奴婢被打晕了,一醒来这个玉佩就在身边, 奴婢本想同小主说,可小主把身上的那个取下了!奴婢斗胆猜测小主已同那人没关系,害怕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烦了小主,才会埋了它!” 这件事,她的确说还是不说,都不好做,她胆怯懦弱,只能选后面那个法子。 佩儿痛苦:“小主,奴婢绝不是背主叛信的奴才啊!” 宁如馨将玉佩放下,挑起她的下巴:“真是个秀雅的丫头,可惜了……” 佩儿牙齿打颤:“小主,小主,奴婢真的没有偷您的东西,也不会乱嚼舌根……” 宁如馨自然是信的,如若真是她出卖了自己,这一半的玉佩早就到了昭月手里,哪会是什么翻遍瑶华苑,都找不出来的耳坠。 “我不会杀你。” 她如若杀了个婢女,平白让人造谣,毕竟她可是柔顺的宁贵人。 “可我也不得不防,佩儿,你能体谅我的对吗,你今日哭的梨花带雨,外面都听见了,我当然要允了你。” 宁如馨的笑,让佩儿遍体生寒。 “岚儿,将她赐予康福海做对食,我自会求皇后娘娘这个恩典,外头下了雪,一片素白,自然要添上这……一份红。” “是。” 佩儿瘫在地上,脸色死寂,岚儿让人将她拖回房中。 窗开,光亮照进来,宁如馨坐在椅上,再一次举起玉佩。 她一半脸颊隐于阴暗。 岚儿回头看见这一幕,无端出了冷汗,她有点不忍:“小主,佩儿身上的伤……” “寻杜太医来治。” “是。” “还有。”宁如馨将玉佩丢在地上:“让她永远,也说不出话。” 第179章 示弱 凤仪宫。 外头的奴婢正在扫雪,齐妃叫她们停下,抚摸着小腹眼波一转,看向蕊心。 自从蕊心侍奉她之后,真就起的比鸡早,齐妃喜欢使小性子,在寺庙里又受了苦,一有机会就磋磨她。 就像现在,看着地上的雪,不知道起了哪门子心思:“蕊贵人,你过来。” 蕊心打了个哈欠,手里的热茶溅在肌肤上,擦了擦:“娘娘,怎么了?” 她长得很讨喜,圆脸圆眼的,现在瘦了,倒是无端更显出一份小家碧玉的气质来。 齐妃怀孕后胃口大了很多,她也没有皇后爱动弹,毕竟在庙里挑水就够她来气的。 回宫后只想养尊处优。 如今是腰也粗了,脸也胖了,她本就不是顶漂亮的姿色,现在站在蕊心旁边,越发显得臃肿。 她嘴唇一扯,不太开心:“蕊贵人,你近日还种花吗,都是陛下的贵人了,这些不入流,上不得台面的爱好就不要再做了。” 蕊心低头,想着昨天她还让自己给她养一枝雪梅。 “是,臣妾记住了。” 一棍子打不出个响,齐妃觉得没意思,越发难受:“下了雪,本宫觉得甚是有趣,蕊贵人去堆个雪人,让本宫高兴高兴,怎么样?” 这个时辰的雪都没融化,时不时还下一小会儿,正是冻手的时候。 站在外头堆个雪人,动辄一个时辰,蕊心不见得能受住。 婢女小荷觉得自己主子也有点过分了:“娘娘……” 齐妃眼睛一横,她便不再吭声。 蕊心脸色有些白:“听娘娘的,只要齐妃娘娘高兴。” 她将斗篷披在身上,出了门,看向几个唯唯诺诺的小婢女:“不过臣妾不会堆雪人,娘娘,可否让她们教教臣妾。” 齐妃满意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不敢反抗的神情:“准。” 蕊心弯腰捏雪,嘴角却微微勾起,再站起来时又是一副乖顺的听话模样。 她勤勤恳恳滚雪花,一个贵人在雪地里站不稳,有时候滑了跤,齐妃看的哈哈大笑,蕊心就像听不见,爬起来继续堆。 周围的几个小婢女也不敢帮,帮她滚了几个雪球,就站到旁边去了。 天色明亮,洋洋洒洒的雪花落到蕊心的身上,她小脸通红,手也红,吐了口气,成了白雾。 齐妃磕着小荷端来的瓜子,眼眸轻佻:“到底是婢子,你瞧她的样子,怎么折辱都没事。” 半个时辰过去。 蕊心感觉手已经没了知觉,烧的发僵,浑身也是冒汗,一阵风刮来,又冷的厉害。 雪人已经堆一半,齐妃觉得有些乏味了,懒懒的觅了口浓茶。 一道明黄色的人影出现,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黄全没有通报,他跟在朱定袁后面,看见这个场景一呆:“啧……陛下!” 朱定袁看见蕊心拿着雪摇摇欲晃,身子一歪倒在了雪地里,身上的斗篷全是雪花。 他黑沉发青的眼直直看向齐妃,没有波澜。 却让人不寒而栗。 齐妃站起来,吓得结巴:“臣妾,臣妾参见陛下。” 朱定袁收回视线:“把蕊贵人扶回去。” 他进了主殿,没有问责齐妃,也没有发怒。 齐妃却被那一眼看的浑身发麻,仿佛刚才在雪地里站了许久的人是她一样,睫毛不停颤动:“小荷,你看见陛下的眼神了吗,好,好可怕。” 她一犯错就六神无主:“陛下是不是生气了,刚才这样对蕊贵人,本宫也不是故意的呀,她若是受不住就别堆了呀,怎么还晕了呢?” 小荷安慰着:“陛下要是生气方才就发怒了,娘娘,不要紧的……” “真,真的吗……” 齐妃顺着心口,听着自己扑通狂跳的心声:“本宫从未见过陛下这种眼神。” 什么眼神。 温润的眼型一如既往,里面荡漾的清波无影无踪,成了黑寂的深潭,点点猩红,寸寸阴冷。 站在那儿看着你,就让你不自觉呼吸变缓,不敢惹怒。 因为你不知晓,他下一秒会做什么。 皇后将热茶端给男人:“陛下怎么来了。” 朱定袁没有喝:“你说呢。” 他已经厌烦同这些女人演戏,兰老将军的儿子已同南宫凌一起出征,南宫氏在边疆的兵权,他势必要收回。 至于这个皇后。 朱定袁眉尾一挑:“没话说,那皇后歇着。” “陛,陛下,臣妾昨晚是因为胎动一时惶恐,寻秋太关心臣妾才会去请陛下。” 她眼里闪着水光:“陛下,臣妾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皇后的神色坚定:“本宫自愿将六宫之权交于芳贵妃与昭纯贵妃,日后昭纯贵妃成了皇贵妃,本宫也无一丝怨言,本宫绝不会再设计昭纯贵妃。” “只要陛下不再对臣妾多疑,能够偶尔来看看臣妾。” 皇后眼角滑下泪,十足的可怜。 朱定袁勾笑:“以后不会在对昭月出手?” “本宫以南宫氏的名誉起誓,陛下心爱之人臣妾定会爱屋及乌,如若再对昭纯贵妃出手,南宫氏九族不得好死。” 她发毒誓,身体微微颤动。 朱定袁像是信了,伸出手将她搂进怀里:“皇后,你能这样想,朕很欣慰。” “臣妾的凤位是陛下所给,臣妾的一切都是陛下的,只要陛下高兴,臣妾什么都可以做。” “南宫凌给你写信了?” 皇后身子一僵,她觉得男人抱着她的怀抱,没有多少暖意,反而格外的渗寒。 可她仍旧渴求这个许久不曾出现的亲昵接触:“是,二哥再次去边疆,臣妾心里挂念,多嘱咐了几句,还有……臣妾听闻陛下此次派了使者前去卡塞尔,陛下是想要……” 朱定袁笑了一声:“朕没想瞒你,今日来就是告诉你,朕要与卡塞尔和亲,他们的公主,是草原烈火,朕,很喜欢。” 皇后眼眸垂下:“陛下,臣妾以为您是喜爱昭纯贵妃的。” “朕都喜欢,皇后,只要你听话,这个位置也一直是你的,等公主到了天兆,你帮朕掌掌眼,嗯?” 朱定袁吻上她脖间的肌肤。 皇后脸颊泛红,她已经多久没再与陛下肌肤之亲了,顿时忘了一切:“都听陛下的……嗯……” 第180章 闹事 皇后伸手,想从龙袍下滑进去,她肚子已经五个月多了,如若……也不是不行。 然而朱定袁低喘一声,制止住:“皇后。” 他站起身,看着女子不舍的目光,语气温和:“等你诞下龙嗣,六宫之权与凤玺,朕都会还你,乖顺些,你知道朕讨厌什么。” 拍了拍她的脸:“朕去看看蕊贵人。” 皇后点头,看着他出去的背影,脸颊还是红的,果然只要她对昭月示好,陛下就能容下她。 陛下说是和亲,二哥话里话外又暗示她,陛下不仅要和亲,还要吞下卡塞尔。 如若今年大雪连绵,鹤南的粮仓因为虫灾的事情刚缓口气,遇到暴风雪,到时候运粮之路又无比艰难。 可陛下要打,除了鹤南,只有一个地方还屯粮。 西山君主,是她母亲的妹妹,西山与边疆离得近,离天兆远,水草之居,春种秋收,农耕织作,虽闭塞却富裕。 冬日她们不会劳作,所以每年都会屯粮,日积月累,他们不见得比鹤南粮仓差。 她已同二哥说,写了封信去西山,如若开战,西山必会助一臂之力。 一个没了母族的公主,能翻起多大的水花。 而她,陛下定会想起是谁助他夺嫡,她南宫氏,无人可比! 无论后宫里的女人怎样变换更替,她的皇后之位,绝不会变。 寻秋看着她不停低笑的脸,不解的开口:“娘娘,您以后真的不再为难昭纯贵妃了?” 还拿九族起誓。 皇后嗤笑一声:“本宫演的极好,你信了。” 那陛下也一定信了。 南宫九族,毒誓,笑话,她在乎这些? “等这位草原公主进宫,我们的中原明珠还能笑出来吗,嗯?”皇后将佛串戴好:“哈哈哈哈。” 寻秋跟着笑,想到昨晚的耻辱,一脸怨恨:“娘娘英明。” “高贵妃如今怎么样,还有气儿吗。” “花常在说情况不太好,还是老样子。” “可惜了,如今没了她,同昭纯贵妃平分秋色的人都没有。” 寻秋:“娘娘,不是还有宁贵人吗?” “她吃了药,肚子也没个动静,不会是个不能生的?”皇后蹙眉:“她伺候陛下也这么久了,告诉她,缠不住陛下,也生不了龙嗣,本宫不会要这么个无用之人。” 她眼眸阴森:“不争气的,还不如送出去!” “宁贵人的父亲在前朝带头,将昭纯贵妃是妖妃的事情弄的沸沸扬扬,还是有苦劳的。” 皇后啧了一声,无所谓的拨弄着内务府刚送来的鹦鹉。 “苦劳,比她家世好的女子多的是,到时候进了宫,她没有子嗣与宠爱,还怎么蹦跶,一张脸也是憔悴不堪。” 寻秋:“奴婢会同宁贵人好生说的。” “在她的脸没有彻底无用前,让她务必怀上龙嗣,无论是什么法子!” “是。” 偏殿暖阁。 蕊心从床上醒来,看见明黄色的身影,压抑心里的喜悦,委屈的喊了一声:“陛下。” 她装可怜的时候,眼睛圆润,身子娇小,倒是没那么假。 朱定袁看着她:“不用行礼,太医已经走了,好生歇着。” 他眼神淡淡的,没有心疼与怜惜,也没有笑。 蕊心却不害怕,她鼓起勇气叫住这个要离开的男人,这个一句话就能决定她生死,位分的男人。 “陛下,您想……看花吗?” 朱定袁停住脚步,饶有兴趣的嗯了一声,他转身。 看着蕊心起身拿住毛笔,以前的怯弱没有了,反而同花霓的妩媚气有些像。 他舌尖舔了舔牙槽:“你倒是成长了,不少呢……” —— 春棠宫。 昭月坐在摇椅上,赏着漫天的雪,脸颊娇媚晶润,雪白的毯裹着她,越发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在赏景,她亦是景。 桃溪站在赫权旁边,他一直盯着主子看,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目光太灼热,还带着莫名的委屈与无措? 加之他身上的低气压,春棠宫上上下下的小婢女夹着尾巴干活。 桃溪实在忍不住了:“小权子,你要是想同小主说话,你就去呀!” 赫权没回她,拿起她准备奉上去的热茶,可当他将杯子喂过去,昭月竟是直接偏头,甚至十分不客气的侧过身去。 桃溪嘴巴张大。 她还得第一看见,小主对小权子那么冷淡呢! 今早小主子的发也是她梳的,甚至到现在,没跟小权子说一句话。 桃溪心里醒过味来,小权子定是惹主儿生气了! “桃溪。”昭月喊了一声。 “奴婢在。” 她美眸懒懒阖上:“本宫乏了,不要让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烦本宫。” 赫权眼眸一暗,把杯子递给桃溪,回到了角落里。 桃溪觉得分外扬眉吐气,今日终于不是小权子做主春棠宫了,明明她才是主儿最贴心的人:“主子放心,桃溪一定寸步不离守着您,以防有人心怀不轨!” 门口扫雪的婢女众多,不知道因为什么,喧闹起来,秋菊跑到门口去阻止,却被推到了地上。 她被人扶着进来,小婢女连忙跑去找桃溪。 “什么,秋菊同人在外头打架?”桃溪一呆。 “不,不是,秋菊姐姐受伤了。” 桃溪压低声音:“什么,秋菊被人打了?” 她一撸衣袖:“这里可是春棠宫,哪个奴才不要命的闹事!” 昭月睁开眼,桃溪连忙扶着她起身:“主儿,奴婢去看看就行。” 她眼里却荡漾一抹暗光,似乎等着此事发生,红唇微扬,身姿摇曳:“本宫也好奇,什么人敢在春棠宫前喧哗。” 赫权见她离开,也跟了上来。 门口闹事的不过几个小奴才,被锦衣卫按在了地上,他们一个个涨红着脸:“不过几句玩笑话!贵妃娘娘就要杀人不成!” “就是!都说昭纯贵妃心善纯良,怎么宫里的奴才一言不合就打人呢!” 魏若明刚巡视回来,看着他们,眯眼拔剑。 吵的他头疼,离开一会子,这些个苍蝇就来闹事。 “昭纯贵妃娘娘到!” 桃溪扶着昭月出来,秋菊亦是站在身边,脸颊上有几个巴掌印。 第181章 沈答应 昭月披着淡色斗篷,一张娇颜在冷日里,夺目璀然,连雪似乎都下的慢了。 云鬓花颜金步摇,美眸含水欲未言。 看见她的人都呆了,叫嚣的奴才也愣住。 为她举着伞的赫权轻咳一声。 那些锦衣卫才忙低下头。 昭月的目光落在魏若明身上,男人喉结滑动几下,莫名窘迫慌张,将剑收回去:“昭纯贵妃娘娘万安。” 桃溪:“到底怎么回事?” 秋菊看着被按住的奴才,神色愤愤,应当是气急了:“这群人是内务府派来扫雪的奴才,说话没个把门的,不停编排娘娘,到后面更过分,直接……直接……” 她咬牙:“说当今陛下宠爱娘娘,连中宫里那位端和皇后都不管不顾,简直就是变相的宠妾灭妻!” 被按住的小太监呸了一声:“难道不是吗!如今皇后可是怀了龙嗣,皇后娘娘多雍容华贵,昭纯贵妃比得上吗!” 比不上,那他们方才发什么呆。 许是有些不可信,他自己脸都红了,旁边那个长相成熟些的婢女也接话:“忠言逆耳,陛下怎会宠幸一个妖妃!娘娘若是不爱听,杀了我们好了!” 杀了她们,坐实这个妖妃的名头。 朱定袁已经不允许后宫再起谣言,他们却丝毫不怕,反而巴不得死在她手里。 昭月红唇弯起,似是叹出了一口气:“本宫是妖妃,原来外头都这样评价本宫。” 她玉指纤纤,抚摸发鬓上的长璎珞珠钗:“忠言逆耳,本宫自然爱听,皇后娘娘气度高华,本宫也钦佩,你们是……直殿监的末等奴才?” 那小太监张着嘴:“是……” “既然你们这样喜爱皇后娘娘,送去凤仪宫伺候。”昭月懒懒开口:“这样的小事,怎么闹得满嘴杀头大罪似的。” 她柔柔一笑,眼底却没有温度:“本宫是妖妃,陛下岂不成了昏君,说本宫不要紧,可攀扯陛下……本宫实在是不安。” 桃溪:“那娘娘得罚呀,这陛下哪是他们说得的?” 昭月看向魏若明:“魏侍卫,本宫的婢女也被她们打了,您说,应当如何?” “是属下守卫失职,娘娘恕罪。”他挥手:“掌刑,打到娘娘消气为止,拖到那边的厚雪里跪着扇。” “是。” 昭月:“桃溪,去给秋菊拿药,能快速消肿的。” 秋菊气愤一扫而光:“谢娘娘。” 这些锦衣卫都是习武的人,一人一巴掌扇的他们耳鸣作响,嘴里还在怒骂:“妖妃!祸国殃民!” “奴才的命就不是命吗,昭纯贵妃冷血跋扈!天要亡天兆!” 魏若明沉眸:“狠狠的扇!人别打死了,到时候丢到凤仪宫。” “是!” 桃溪扶着昭月进去,呸了一声:“居然敢说我们主儿是妾,他们真是疯了!” 她又有些犹豫的开口:“小主……他们一副不怕死的样子,您今日打了她们,虽然没危及性命,但还是坐实了这妖妃之名啊……” 昭月挑眉:“你是说,我应该忍着,还得夸他们说得好,好让皇城里的奴才对我的印象改观对不对。” 桃溪点头:“小主,您成了宠妃,她们都盯着您呢。” “桃溪,皇后的职责是管理六宫,母仪天下,陛下的职责是勤政为民,高贵妃以前柔婉贤淑,多少人夸她,可她禁足后,有人对她施以援手吗,那些夸赞她的奴才,对她如今的遭遇,有任何帮助吗?” “这……”桃溪抿唇:“小主的意思是不必理会这些,只要陛下信您就行了?” 昭月轻蔑一笑:“我是在说,从生辰宴陛下肃杀御膳房开始,我已经成了妖妃,无论怎么卖乖,都不可能改变本就做好的局。” 她眼波流转,对桃溪露出一抹魅惑的笑:“让本宫成妖妃,那本宫就妖给她们看!” 如若她一直温顺,朱定袁难免觉得她假,一个宠冠六宫的妃子,怎么可能不得意。 如今高氏,南宫氏都被陛下盯上,她如若没点小性子,礼部扶摇直上,朱定袁定会对她心生芥蒂。 所有人都恨她,所有人都骂她,让朱定袁知晓,他挚爱的女人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她已经是最得宠的贵妃,朱定袁却还这些禁锢着,不能去爱她,碰她。 他该多么难受,多么想把他们,都除掉。 他本就是疯子,那她便陪他疯。 他只差一步,就会彻底爱上她。 “我们,要多谢皇后娘娘……”昭月笑的意味不明,桃溪看向赫权,他眼底闪着相同的光,似乎知道小主在做什么。 可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 雪飘下来,如鹅毛,将清晨扫出来的宫道再次盖住。 寻秋进门,对着皇后露出笑:“娘娘,成了。” 皇后喝下安胎药,闭上眼眉头伸展,再睁眼时,带着快意的疯狂:“妖妃,当然红色最衬她了,哈哈哈哈!” 翩西阁一声尖叫划破天际,在死气沉沉的宫宇里凄厉万分。 蕊心将衣衫穿好,挡住青紫的痕迹,为男人仔细清理。 朱定袁按住她的头。 门口黄全声音有些抖:“陛下!出事了!” 朱定袁眉头一皱,踢开蕊心:“什么事?” 黄全:”皇后娘娘先过去了,是翩西阁的沈答应……殁了。” “沈答应?”朱定袁想了许久,想不起来这个女人。 “陛下,沈答应死因蹊跷古怪,宫里人心惶惶,皇后娘娘才赶过去的。” 蕊心爬起来为他穿戴衣裳,朱定袁自己挂好香囊:“死因古怪?” “太医和芳贵妃也去了,皇后娘娘还差人去请了昭纯贵妃。” 朱定袁揉了揉眉心,坐上銮轿:“不过一个答应。” 第182章 海棠花 翩西阁,比当初的凝珠阁还要远,冷清的如同废殿。 就连冷宫,都比这儿有人气。 雪下了这样大,无人扫雪,别说炭了,也许一口热茶都喝不上。 没有宠爱,没有家世,连沈答应怎么被选上的,都没人记得了。 她那日在席上中毒,也许事后还想着陛下会去看她一眼,说上几句话。 可惜自始至终,都没人记得她。 此时此刻,翩西阁纷杂热闹,陛下的銮轿也在路上,她却无法再开口,说一个字。 从进门后,一片血。 鲜血将一切都染成了颓败,腐朽的模样。 地上倒着两个婢女,死不瞑目,神色惊愕,还有一个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嘴里念叨着:“对不起!我们再也不敢了!我们知道错了!” 皇后走来,看着这场面,瞳孔一颤,寻秋连忙道:“怎么回事!这么久了连血也没清理干净,不怕吓到皇后娘娘吗!” 人死了,她们在意的却是,娘娘看见会不会害怕,娘娘踩到这污血,会脏了鞋。 可笑。 皇后朝她摇头,眉心一蹙:“到底怎么回事,沈答应呢?” 刘太医他们站在一个雪人那儿,脸白的和纸一样,对着皇后道:“娘娘,您别过来!” “到底怎么回事,这翩西阁怎么血流成河,所有奴才呢,都去哪了?” 皇后往前迈步,跨过血,却发现根本没有法子,这些血已经干涸,流的那样多,将整块地都覆盖了。 她的玉盆底踩在雪碴上,发出细小的声音,就像一个女子苟延残喘的尖叫。 寻秋扶着她,锦衣卫也赶到,将整个地方封锁。 一个很大的雪人,伫立在院子里,十分滑稽且突兀。 当皇后站定,视线从雪人背后转到面前时。 她捂住肚子,险些吐了出来,寻秋:“娘娘!” 刘太医身后的何太医开口:“娘娘!您先移开些,臣在太医院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蹊跷之事啊!” 什么雪人。 那里面躺着的,是人。 沈答应的肌肤白极了,穿着单薄的里衣,蜷缩在雪人中间,手腕上钉着黑色的长形剑刃。 她的脸上,无数黑色的经络遍布,仿佛古怪的符咒,从内里生长出来。 一双眼,死死瞪着前方。 就像看见了无比让人害怕的场景。 这样的画面,令人毛骨悚然。 皇后侧身:“这到底是怎么,怎么回事!” 芳贵妃也到了,她进门后呆了半晌,提裙迈步,她一向胆子不小。 “给皇后娘娘请安。” 在她看见沈答应的那一刻,步子往后退了几步:“怎么会……这样……?” 宫里死人,不是什么大事,可死像古怪成这样的,实在蹊跷。 那个一直磕头的婢女忽然不动了,猛的抬头朝芳贵妃扑出去:“什么味道,什么味道,害死了答应!什么味道!” 锦衣卫按住她,她还在不怕死的尖叫:“报应!都是报应!哈哈哈哈哈!天兆要亡了!哈哈哈哈!” 芳贵妃蹙眉,觉得不太对劲。 皇后:“陛下在路上了,我们都先别动,这件事本宫闻所未闻,外头的奴才全部杀了,不允许透露一个字!” “娘娘!”芳贵妃开口:“外头的奴才也没进来,倒也不必都杀了,得问问今日是谁先发现这雪人古怪的。” 她打量四周:“这沈答应的婢女怕是都遭了毒手,这个也疯了,太医也得为这些婢女诊治,看看能否治好她,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好抓到凶手。” 皇后看着她:“抓到凶手,芳贵妃的意思是……沈答应薨逝一事,是人为?” “娘娘,不是人为难道还有别的隐情?” 皇后眼神幽暗:“刘太医,给这个疯了的诊治,把今日第一个发现雪人的婢女带上来。” 芳贵妃偏头低声问翠云:“昭纯贵妃是不是在路上了。” “发生这样大的事情,皇后如今不管六宫事务,您和昭纯贵妃是必须来的。” 芳贵妃眼里闪过担心。 当朱定袁到来后,看着这一切,摩挲骨节上的扳指,眼里没有一丝波澜,浓稠黑暗,空荡荡的。 他看着沈答应的样子,不害怕,也不难过,只是看向皇后:“什么原因。” “臣妾也不知晓。” 刘太医诊治完那个疯婢女:“陛下,她已经疯了,这些躺在地上的婢女没了气,身上也没有伤。” 黄全:“那毒呢?” 刘太医扯出一个勉强的笑:“也没有。” 黄全看着男人:“陛下,没有伤口又没有毒,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 “悄无声息的死了。”朱定袁轻声念着这句话:“巡守翩西阁的锦衣卫是谁。” 一个长相端正的男人走出来:“回陛下,属下陈三,巡守这一片。” 他脸色也不好,一个大男人也被这个场景吓得不轻:“昨夜下了大雪,属下同手下一共十人,分为两组巡逻,并无异样。” 芳贵妃:“陛下,那个婢女是第一个发现的。” 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奴婢小莺,过来扫雪的,一直到晌午翩西阁门都闭着,总管说里头也得扫,我们就敲了门,结果门根本没锁,里面安静极了,一进去就看见……看见这个场景!” 到底是什么人,能躲避守卫的巡逻,悄无声息杀了翩西阁所有人,还将沈贵人堆在雪人里。 歹毒,恶心,残忍,非人。 朱定袁看着沈答应的脸,那黑色的脉络像蜘蛛丝一样,向下蔓延,脖子那儿也是。 “黄全,把她的衣服解开。” 黄全连忙上前,虽然手在抖,也不敢直视她血红的眼睛,把衣衫解开。 那黑色的,像符文一样缠缠绕绕的丝,一直在小腹才停下。 太医说她身上除了手腕,没有别的伤口,也没有中毒。 面前的纹路古怪,又仿佛有迹可循。 就像是一朵,什么花样。 疯婢女尖叫一声:“啊啊啊!是她!她来了!拿走!把海棠花拿走!啊啊啊!” 皇后走近男人,将手抚在他臂膀上:“陛下,这像是……像是……” 芳贵妃的声音沉静:“海棠花。” 沈答应的胸口有一朵,黑色缠绕而出的海棠花。 疯婢女被捂住嘴巴,拼命挣扎。 朱定袁的瞳仁漆黑:“让她继续说。” 陈三松开婢女的嘴,她哈哈大笑,自己的舌尖咬破了,口齿不清,还在高声呼喊:“天要亡天兆!妖妃祸国!小主!您死的好冤啊,您死的好冤啊!” 她站起来,看着每一个人,最后指着门口:“披着人皮的妖精!吸人血的鬼魅!她会害死所有人!” 刺耳的尖叫,她害怕的蹲在地上:“她来了!” 门口的身影,娉婷袅娜,步伐不急不缓,雪花落在她的青丝上,白得纯然,她额头中间的海棠花钿,却艳色香红。 柔桡轻曼,光色如月。 “昭纯贵妃娘娘到!” 第183章 邪祟 皇后看着她的脸,眼里闪过一丝险些压抑不住的快意。 她实在是太恨,太讨厌这个女人,比高贵妃更甚。 陛下为了她,变得她都快不认识了,甚至对她,奉献了爱意。 天子君王,怎么可以爱上一个女人。 昭月不死,她的凤位岌岌可危。 而在昭月看着满地鲜血,震惊,不安,又恰到好处的害怕时,那双眼看向朱定袁,仿佛对她视若无睹的时候。 朱定袁出声了:“别过来,就站在那儿。” 皇后捏紧了手心。 事到如今,他居然还在顾及她看到这样的场景会害怕。 昭月止住步子,她只能看见雪人的背面,有些迷茫的望着她们。 “臣妾给陛下,皇后娘娘请安,臣妾来迟了,陛下恕罪。” 皇后点头:“妹妹一向请安最早,守时知礼,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语气关切:“之前听闻春棠宫宫道上有利器伤人,妹妹没事?” 她什么时候请安最早了。 昭月对皇后露出一个恬美的笑,说出的话却是不客气:“牢皇后娘娘挂怀,只是几个不知死活的奴才,说的话臣妾不爱听,小小惩罚一下。” 皇后噎了一下,不知道该夸她还是该指责她,看向朱定袁。 瞧她如此跋扈嚣张,陛下您说呢。 朱定袁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朕也觉得宫里这些小奴才格外多嘴多舌,是该好好惩治,今日月儿杀鸡儆猴,想来他们也不敢在风言风语。” 昭月崇拜的看着他:“是呢,臣妾知道陛下不喜欢听奴才嚼舌根,这些奴才口口声声说想去凤仪宫伺候,臣妾就让他们去了,陛下,行吗?” 皇后额头冒了虚汗,笑了一下:“陛下,低等奴才们趋名逐利,想了这样个法子离间本宫同妹妹的感情,本宫觉得,还是打发进慎刑司,免得人人都效仿此法攀扯凤仪宫。” 朱定袁挑眉:“那边依皇后所言,杀了。” 在场的几个婢女奴才,以及那个陈三,神色又不太好。 昭月红唇微弯,这些为皇后卖命的人,可是她亲口说杀了的。 伺候这样一个主子,真是不容易。 疯婢女朝着昭月喃喃尖叫:“是你!是你害死小主!” 她朝昭月扑去,可惜朱定袁比她更快。 魏若明抽出剑,被赫权按了回去,他们站在昭月身后。 看着朱定袁将昭月搂紧怀里,他发青的眼尾染了怒火:“绑好她!” 昭月顺势靠他身上,像只无助的小狐狸:“陛下。” 芳贵妃紧张的心忽然安定下来。 她担心什么呢,以陛下对昭月的喜欢,他能为她排除万难,将她保护的很好。 皇后看着他们拉丝的眼,脸色白了:“陛下,今日的事情实在蹊跷,样样都是指着昭纯贵妃,本宫觉得昭纯贵妃绝不是这种人,怎么会滥杀无辜呢?” 她看向芳贵妃:“你说呢。” 昭月刚从宫里打了奴才过来,现在让她夸昭月柔顺好脾气实在有些古怪。 芳贵妃看着朱定袁:“陛下,这婢女神情恍惚,已经疯了,可一看见昭纯贵妃就口齿伶俐,方才见到臣妾,她也是一副害怕的样子,这件事难道臣妾也参与其中吗?” 昭月有些感动的看向芳贵妃,她以身入局,想将指着她的靶子分一半到她身上。 可今日,皇后的目的不是让她成为凶手,而是在宫中,种下一个种子。 一个她昭月,是鬼魅的种子。 那疯婢女听见芳贵妃的话,身子有些僵。 黄全从里面出来,小太监们把东西倒在地上:“陛下,这些都是在沈小主房里搜出来的,全是……贵妃的画像。” 昭月的每一个神态都栩栩如生,仿佛仔细画了许久。 那找到雪人的婢女小莺也开口了:“沈小主不受宠,之前奴才在这儿洒扫,总是看见沈小主坐在院里描眉抹粉,听说半夜还……还学昭纯贵妃的样子走路,绣了海棠花纹样的衣服跳舞。” 黄全把衣裳端着,的确是海棠花的纹样。 皇后摸着肚子忧心忡忡:“太医说不出沈答应的死因,陛下……臣妾觉得为了昭纯贵妃的声誉,应当传钦天监。” “钦天监?”朱定袁看着她们每一个人:“你们都觉得,这件事不是人为,是邪祟。” 芳贵妃想反驳,可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若是杀个人,找到凶手便罢了。 可沈答应死相古怪,让所有人都人心惶惶。 人害怕一切未知的事情,当这件事超出了认知,就会想到邪祟,鬼魅。 想到这位昭纯贵妃,是不是真乃不祥之物。 朱定袁垂眸,看向昭月,她的眼依旧清澈纯然,天然的魅意,不愿意他为难的开口。 “陛下,那便请钦天监来,臣妾与沈答应只见过一次,她骤然惨死,臣妾惋惜,也更恨后头迫害她的人。” 她的手攀附着朱定袁的掌,似乎在寻找主心骨:“她还正年轻,却死的不明不白。” 朱定袁看见了她湿润的眼角,心中一软:“传钦天监。” 皇后:“臣妾也不信昭纯贵妃是……沈答应画了这样多的画,也只是想同妹妹一样承恩雨露。” 昭月抬眸:“那婢女说沈答应模仿臣妾一言一行,也许沈答应是倾慕臣妾也未可知?” “……?”皇后脸又红了,这话实在是,实在是不要脸。 可她漂亮的倾城倾国,男子见了倾倒,女子见了为何就只有嫉恨,没有喜欢呢。 朱定袁低低笑了,将她搂紧:“如若沈答应只是因为喜欢月儿,寻了些法术走火入魔,也说得通。” 他是天子,他说这个逻辑没问题,那自然就没问题。 皇后攥紧帕子,一口气噎的不上不下。 钦天监敢来,身上的官服全是雪花:“微臣叩见陛下。” 当他仔细查看完沈答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张老脸和树皮似的,抖个不停。 朱定袁不耐的啧了一声:“起来回话。” 他却跪在地上,对着沈答应拜了几个响头,才哆哆嗦嗦的站起来。 “陛下!天兆大凶啊!” 第184章 邪祟算个p 他深陷的眼窝泪水盈盈:“此女邪祟如入体,气煞沉腹,死前看见了极为恐惧的事情,才会惊惧到眼球凸起,红丝遍布啊!” 朱定袁最在乎什么,不,应该是皇家最在乎什么。 江山社稷,龙嗣安康,还有就是,福泽。 否则这样多的礼佛殿,太后清修的上清寺,都是为了什么。 当钦天监说出这句话后,朱定袁揽着她的手臂果然松了许多,连贴着她的温度,也降了。 昭月心里冷哼,面色不显,依旧站的笔直。 有奴婢吓哭了,陈三也一副失魂的模样,小莺忽然尖叫:“是她,是她!都是真的!” 好端端一个人,噗通一下砸在地上,口吐鲜血,死了。 朱定袁没有伸手挡住昭月的视线,他从喉咙里挤出话:“太医!” 刘太医和何太医匍匐在地,为小莺把脉,探鼻息,然后白着脸摇头:“陛下,已经死了,没有中毒。” 天眨眼暗了,飘荡的雪花盖到尸体上,一眼让人茫然。 皇后蹙眉,眼里含着泪:“钦天监,你观天象掌风水占卜,可邪祟一事要慎言,泱泱皇城,怎可能会出现这样离奇的事情?” “陛下!”钦天监恨不得用全身力气喊出这一声,他看向朱定袁,眼瞳凄厉。 “微臣几日仰观天文,紫薇星白气漫漫,帝星不明!天裂阳不足,妃后难横,人主昏聩!” 他句句泣哭:“日蚀侵阳,掩君之象,战不胜,国灭君亡,妖星乍然,王之子死,乌鸟东飞!” 这些话说完,他吐出一大口黑血。 忽然天际乌鸦漫天,朝冬飞去,声声凄啼。 朱定袁看着他,额头青筋暴起,声音发颤:“为何现在才说。” “微臣不知缘由,不敢贸然进宫,但今日臣已然明白,天道发怒太快,已然波及陛下,微臣……”他倒在地上,眼睛没了光亮。 朱定袁捏紧昭月的手,疼的她哼了一声。 他突然抬起昭月的脸,指腹抵着她的下颚,薄唇发紫:“不是,不是月儿。” 东边飞去的乌鸦,落在了春棠宫的琉璃瓦上。 钦天监口中说的,皇后要诞下龙嗣,天兆要开战,都是真的。 难道都会失败吗。 好大一个邪祟局。 句句不提是她,句句指向是她。 昭月看着他,微挑的眼柔和的同他对视,里面有泪意,有爱意,找不出一丝不堪。 朱定袁忽然松开手,脑中生疼,他怎么能,怎么能怀疑月儿? 芳贵妃跪在地上:“陛下,钦天监所言可信,但不能全信,邪祟一事应请宝华法师断言,如若真有,将邪祟赶走不就好了!” 皇后连忙开口:“宝华法师游历天下,要寻到什么时候,陛下,应请上清寺住持前来,好早日还昭纯贵妃清白啊!” 朱定袁只盯着昭月:“月儿……” 他爱昭月,但此刻,他被所谓的祥瑞逼得不知如何是好。 前朝上表妖妃的奏折刚歇,今日钦天监暴毙,如若上清寺的住持来了,那太后! 他咬牙:“上清寺住持不能请。” 皇后蹙眉,忍着快意:“陛下,臣妾也不相信贵妃是邪祟,可此事,必须有个交待,否则天兆人心惶惶,后宫亦是如此。” 昭月瞥了她一眼,冷如冰霜,像一根冰凌刺中她。 皇后愣住。 她再看去,昭月又是那样娇媚,有些可怜的样子,对朱定袁开口:“陛下,臣妾觉得皇后娘娘说的对,不仅要请住持,还要请一个人。” “谁?” 昭月不着痕迹的瞧了眼芳贵妃:“大祭司。” 芳贵妃脑海里千转百回,立刻开口:“陛下!佛家普渡众生,可邪祟之事属恶灵亡魂,大祭司通灵预先知,她或许能够解开今日谜团呢?” 皇后:“古满大祭司?这邪祟伤人,贵妃莫不是不相信主持的能力,上清寺乃天兆国寺!” 她声音大了些:“妖星降世,高僧必度!” 芳贵妃毫不客气的呛她:“佛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他们能找得到邪祟吗!” 朱定袁沉声:“够了!” 他警告芳贵妃:“空元大师是宝华法师的弟子,慎言。” “陛下恕罪。”芳贵妃乖乖的闭嘴。 昭月叹了口气,冷冷的,在半空形成一团雾,将她的花颜衬出哀愁:“陛下,月儿进宫来恪尽职守,待人和善,如今成了贵妃,的确恃宠而骄,月儿知错。” 她对着男人行礼:“臣妾愿禁足春棠宫,一切由陛下决断。” 雪花落在她额头的海棠花钿上,像立在雪中一株不败的寒梅。 不哭不闹,将所有交给了朱定袁。 他牙槽咬紧,心中升起一股陌生的怪异,从未有人将他视为所有,笑着心甘情愿将心交给他。 她们,畏于他的身份,畏于他的权利,同他说愿意为了他去死,又有几分真。 “如若朕现在处置你,月儿。”他眼眶殷红,里头的情感汹涌。 “陛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伸出手,魏若明连忙把剑放在她手心。 昭月握紧剑柄,对他露出笑,如满城春色盛开:“可为了陛下,月儿甘心。” “只要陛下无恙,只要天兆永固,月儿……很开心。” 说到这儿,她的眼才流出一滴泪,落到剑上,似叹息,似呢喃:“只恨月儿,无法同陛下走下去了。” 她闭上眼。 握着剑的手指纤细泛粉,动作干脆又利落。 在剑扬起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看着她。 “不!” 她的裙子摇曳,就像初次侍寝时,扑面来海棠的清香,朱定袁问她:“为什么不摆朕送的虞美人。” 她说:“陛下,臣妾怕见了虞美人,又瞧不见您,睹物思人。” 朱定袁捏住剑身,鲜血从他指缝流出来,他搂紧昭月,漆黑的眼只有她的影子。 “传住持,大祭司进宫,大祭司难请,绑也要绑来!” 剑掉在地上,他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指触碰昭月的脸颊。 她不嫌脏,反而笑的灵动妖孽,白皙的肌肤染了血,依恋的蹭了蹭他手指,眼尾同他一样红。 一样的疯。 朱定袁的声音近在咫尺,只有她听得见:“月儿就算是邪祟,朕也要留住你。” 第185章 金蝉脱壳 凤仪宫。 令妃抓了把齐妃的瓜子:“诶,看见皇后的脸色没。” 齐妃皱眉,她想着陛下对她的冷眼,又看见自己的瓜子被令妃吃了,越发没有好气:“不是说沈答应出事了。” “你怀了龙嗣,日日养胎消息闭塞,你可知道沈答应怎么了?” “怎么了?”齐妃忍不住好奇,身子前倾。 两位昔日姐妹,今时陌生人的妃嫔,又凑到了一起。 令妃细长的眼闪过精光:“沈答应她……哎呀你有身孕,不能听这些,免得吓得滑胎,怪到本宫头上。” 齐妃好奇心被吊的不上不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倒是说呀!令元意,你少卖关子!” 令妃拍了拍手指,将护甲戴上,站起身转了圈,哼着曲调:“眼看她起朱楼,眼看她宴宾客,眼看她楼塌了。” 她吊梢长眼,云步漂移,转着兰花指笑的快意:“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哈哈哈哈!” 齐妃看着她的背影,猛然看向小荷。 小荷捧着瓜子:“娘娘,昭纯贵妃被禁足了。” 主殿。 皇后坐在榻上,攥紧手中的玉杯,嘴唇牵动,笑意越来越大,到最后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寻秋站在旁边:“娘娘,昭纯贵妃她完了,太后会同住持一起回来的。” “哈哈哈哈哈昭月。”皇后眼眸阴寒:“看见陛下对她的冷眼了吗,看见陛下的疏离了吗,一个女人,怎么能和国运相提并论!” 外头的天色昏暗,冷的没有人气。 “她还在装可怜,自请禁足,陛下已经将礼部尚书的儿子革职,她这一次,翻不了身!” “那大祭司。”寻秋有些担心:“大祭司不属皇家管辖,性子古怪,若是她看出……” 皇后冷笑一声:“大祭司,一个装神弄鬼的老女人,你怕什么,嗯?今晚之后,所有人都会知道钦天监离奇暴毙,她妖妃的名头,永远都摆脱不了!哈哈哈哈!” “娘娘英明。” 寻秋将药丸递给她:“陛下让娘娘安葬沈答应,还是留着等住持到了查看?” “不用看了,只要昭月出现,必定怪异横生,太后信佛,免得她瞧了害怕,本宫记得……沈答应从未侍寝过?” “是。” 皇后蹙眉,将药丸吞下,喝了几口茶水:“神医可不要这样的女子,找几个胆子大的男人,处理好了再送到神医那儿。” “是。”寻秋继续说:“后海那儿无人洒扫,雪厚,陈三办事妥当,为娘娘守着后海,前几日搁置的宫女,可以一并送出去。” “陛下还在太和殿吗?” “宣了端泽王进宫。”寻秋思索:“这个时辰了,端泽王应当会留宿宫中。” 皇后抚摸肚子,眼中幽深得意:“本宫的凤位,你休想得到!” —— 碎荷宫。 芳贵妃英气的脸含着担心,不停的走来走去,她拿起斗篷:“不行,本宫再去求一求陛下!” 小银子出言:“娘娘!昭纯贵妃只是禁足,事情还有转圜余地,陛下正在气头上,您去求情不是越发惹恼陛下吗!” 翠云也拉住她:“小银子说的有道理,娘娘,您已经尽力了,这一次不是谁要害昭纯贵妃,是天罚啊!” “天罚?”芳贵妃声音大了些:“若是信这些,本宫的孩子为什么没有去索令妃的命,为什么她以前折磨本宫的时候,没有所谓的神仙救一救本宫!” 翠云跪在地上:“娘娘!” 小银子沉默一会:“娘娘,昭纯贵妃定是被人陷害,您现在一定要冷静,想一想,贵妃口中说的大祭司。” “大祭司。”芳贵妃眼眶微红:“昭月提到大祭司,可本宫无能为力去见大祭司一面,大祭司不属皇家势力,独立于外。” “娘娘,大祭司以前掌管皇室宗法,称为巫官,只有先帝可以掌控,命令,既然如此,她一定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人,她定会还贵妃清白的!” 芳贵妃看着他:“物是人非,早已改朝换代,你又如何知晓她如今性情?本宫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救她!难道得去求先帝,去求太子吗!” 小银子握住她的手:“奴才陪您去太和殿,但是娘娘您不要向陛下求情,去问黄全总管,去听他说什么。” “您说了,贵妃娘娘拿剑自刎,陛下用手接住,抱着她时好像说了什么话,我们都不知晓,但是黄总管是陛下的人,他定能猜到陛下对昭纯贵妃准备如何处置!” 芳贵妃捏紧他的手:“小银子,你是说,陛下有可能……在演戏?” “娘娘,都知道您与昭纯贵妃交好,去瞧一眼黄总管的态度,您定能猜到一些。” 太和殿。 黄全立在殿外,看见芳贵妃匆匆走来,连忙拦住:“芳贵妃娘娘,夜深了,您这是何必呢!” “黄总管,本宫想见陛下。” 他为难:“娘娘,若是要为昭纯贵妃求情,陛下发了好大的火,现在好不容易气顺了些,正在同端泽王下棋呢,您别为难老奴了。” 芳贵妃看了眼门,将食盒递过来:“黄总管,本宫不是为了这件事,只是想见一见陛下,本宫熬了热粥,您送进去了,本宫就走。” 黄全笑的有些勉强,像是害怕门开,再一次阻止:“娘娘!您回!” 他的眼神安慰,看着芳贵妃时只有莫名的紧张:“娘娘,您回去!” 紧张,他紧张什么呢。 芳贵妃嘴角勾起浅笑:“也罢,那本宫就先回了,这热粥,劳烦总管一会儿拿进去。” “是,娘娘慢走。”他打了下小厦子:“去,送送芳贵妃娘娘。” 路上,芳贵妃扶着小银子的手,情绪稳定下来。 “娘娘,您猜到什么了?” “门口全是太监,羽林卫见到本宫来了,个个手都放在了剑柄上,生怕本宫闯进去,端泽王如若进宫,怎么一个随从都未带?” 芳贵妃浅色的唇滑出笑意:“害怕本宫硬闯,因为陛下……” 根本不在太和殿! 第186章 比惨大赛 春棠宫。 静谧极了,院中的海棠吐蕊,雪停了挺久,花瓣上结了层浅浅,薄薄的冰晶。 殿内,琉璃香炉里的香雾云云绕绕,垂纱朦胧,看不清床上坐着的人影。 有人缓缓走近,穿着亲王的衣裳,望向床上坐着的背影,声音暗哑。 “月儿……” 朱定袁狭长的眼垂下去,竟出现一抹颓败。 “朕将礼部尚书的儿子革职,是为了朝廷中人不再争议你父亲,如今钦天监暴毙,朕已经竭力控制谣言……” 背对着他的人,披着流光纱的外袍,那是他送的,穿在娇媚的她身上,流光溢彩,漂亮至极。 可现在,漂亮的人不愿意对他说一个字。 “月儿……从你入宫以来,朕说要保护你,却让你受了陷害,让你伤了身子,如今……还让所有人群起攻之,污蔑你是邪祟。” 朱定袁黑沉的眼有些湿润:“朕……是朕的错……朕以为让你成为贵妃,成为皇城最幸福的女人,朕能做到!” “不……不对……”他咬牙:“都是她们的错,她们的错!让朕无法宠爱想宠爱之人,让朕不能随心所欲,朕已成了天下之主,还被他们所掣肘,百般为难,哈哈哈哈……” 为了皇位,他弑杀手足,寡情薄义,甚至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他迎娶南宫云芸,藏兵逼宫,杀了先帝,杀了太子,篡改圣旨。 现在呢,他又要再一次杀了自己所爱之人吗? “南宫氏……” 他咬紧牙关,双目通红,跪在地上:“朕绝不能,绝不允许,别人伤害你。” “那陛下,您要如何做呢。” 昭月的声音轻轻的,蛊惑的,从他耳畔拂过。 “朕要杀了主持,杀了大祭司,杀了皇后!” “那太后呢。” 朱定袁抬起浑浊的眼,看向昭月,见她黛眉轻蹙,美眸含水。 立刻跪爬到她面前,温润的脸上带着泪痕:“月儿,你说呢,你让朕杀了太后,朕就杀了,好不好?” 她让他杀,他便杀? 昭月眼里没有波澜,抬起腕,轻柔的抚摸他的脸颊:“那文武百官呢?” “杀,全部都杀了,逼朕的,让朕为难的,朕都要除掉!” 朱定袁脑海刺疼,可怜的去蹭她的手指,像一个需要奖励的孩子。 “只要月儿高兴,朕和月儿永远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陛下,月儿是邪祟吗?” 昭月俯身,逼近他,她的脸绝美之貌,她的眼纯然魅惑,红唇润泽,直直盯着他。 朱定袁心跳加快,眼角的泪不停冒出来:“是,你是,你让朕神魂颠倒,让朕魂不守舍,朕爱你!朕离不开你!” 他吐出一口血,心尖巨颤,想要去握住昭月的手。 昭月的目光迷迷蒙蒙,瞳孔如雾似幻,对他露出笑:“陛下,您吐血了。” 她将白色的绸带盖在朱定袁的眼上:“陛下……您累了。” “睡一觉,一切都会好的……月儿是您的……江山,也是您的……” “我该怎么做才能留住你!我该怎么做!”朱定袁任由她罩住双眸,迷惘的想去触摸她。 可昭月站了起来,他跪在地上再次吐出一口血:“不要走,月儿你别走,你是不是生气了,怎么才能消气,你怎么才能消气?” 尊贵如他,疯癫如他,哭的像失去所有,那样狼狈。 “月儿生气了,但月儿舍不得陛下难过,月儿将法子告诉陛下……” 昭月纤细的手指拉着银色的细链,另一端落在地上,因为滑行,发出细小的蹭音。 她脚步轻巧,尾音绵软:“这个法子……让月儿有段日子见不到陛下……所以陛下……今晚就纵着月儿胡闹这一次,让月儿消消气……” “只要月儿消气,我什么都愿意,什么都愿意做……” 朱定袁神思恍惚,只能闻见海棠的清香,若即若离的手指从他肌肤滑过,难耐的吞咽,却什么也看不见,他烫极了。 急切,又期待,又紧张。 冰凉的锁链扣住了他的脖子。 他喘息一声,迷茫的抬起手:“月儿……” 昭月的发落在他肩上,酥麻的香气洒在他耳廓:“月儿一直都在。” 他便又放下心来,迷迷顿顿的呓语着。 已经陷入了梦境。 昭月面无表情的将链子丢在地上,看向暗处:“出来。” 赫权挑开帘子,将锁住朱定袁的细链拿起,扣的更紧了些。 朱定袁以为是昭月,抱住他的大腿。 他冷疏的脸立刻沉下去,想要踢开他。 昭月偏头,将嘴角的笑意压下去,从柜子拿出花霓的那本绝学,丢在赫权面前。 “暖石可以致幻,这本书在他面前烧了,能不能梦见花霓。” 赫权拿起书:“可以试试……” 炭火燃烧,朱定袁在床上不停扭动,偶尔一声喘息,赫权将布塞在他嘴巴里。 才踌躇的,走到昭月面前。 他身上有水,是已经停下的雪融化后,氤湿了他的衣裳。 昭月倚在榻上:“在外面待了多久。” “跪了三个时辰。” “为什么跪。” “昭昭生气。” 赫权往前走了一步,见她眸子扫来,立刻停住。 “本宫为什么生气。” “有许多次我都可以告诉昭昭,却一直瞒着。” 昭月看着他难过的眼,忍着笑,清了清嗓子:“本宫还没消气,为什么进来。” 他眼眸渐暗,声音暗哑下来:“忍不住。” “什么忍不住?” 昭月疑惑的看向他,长卷的睫毛眨了眨。 然而下一秒,就被男人扑在榻上,赫权握着她的手腕,俊美的脸颊浮出嫉妒,莲花目里的愤怒与委屈,快要流淌而出。 “他居然敢,真的爱上你!” 朱定袁流泪,他也红着眼哭。 他长眉紧拧,埋在昭月的肩窝,嘴唇故意擦过她最敏感的耳垂:“他算个什么东西,让你亲自锁他?” “……?” 昭月耳朵痒的笑出声,去推他,却推不动,被他冰冷修长的手指抚摸上脸颊,冷的轻哼一声。 “奴才比他更会卖可怜!” “唔……小权子!” 第187章 狐妖 宫道空寂,洒扫的奴才们一个个手脚利索,天际一声乌鸦哀啼,他们便紧张的散去。 好几日的大雨,夹杂着雪渣,落到地上,发出啪嗒的声音。 皇城上笼罩着一股阴霾,看不见摸不着,压在所有人心里。 让人喘不过气,一双双眼睛都看向了——几日完工的,祭台。 乌鸟盘飞上空,一切雾雾霭霭,仿佛要将祭台之上的人吞没。 祭祀之乐,庄严宏大,远远幽幽传来,令文武百官的腰弯的更加低。 高坐的朱定袁,龙袍里的手捏紧,看向太后:“大祭司还没来。” 皇后今日盛装雍容,坐在右侧,对太后道:“陛下,主持已经到了,不如让主持先……” 太后抬起手:“好了,哀家远在上清寺,这皇城里的风风雨雨都能吵到哀家耳朵里,皇帝,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朱定袁黑沉的眼冷冷的,举起手:“开始……” 皇后看向祭台,压抑着心中攀升的快意,手指死死攥住佛串,眼色阴寒。 昭月,去死。 祭台上云帆彩绸翻飞,直立的火烛在阴暗的天色下,如橙红霞光。 一身白裙,束缚着手腕,她的衣裙随着冷风晃荡在半空,越发显得身姿纤细,她的发垂在背后,发鬓的一缕飘起来。 让人瞧见她那张绝色的脸。 她像落入尘埃的神女,被束之高阁。 昭月的眼淡淡的,看向高台,与所有人,对朱定袁对视。 “她是否为邪祟并未定夺,为何绑起来。”朱定袁咬牙。 “哀家吩咐的。”太后淡淡的开口:“所有谣言为她而起,若是真是伤了人,岂非罪过?” “母后当真信这世上有邪祟?” 太后的眼沉下去:“皇帝,哀家就曾被仙人所救,既然有神,那世上有鬼,又有什么可稀奇的呢?” 朱定袁收敛神色,嘴角带上嘲讽,一言不发。 黄全扬起拂尘:“宣,空元大师。” 空元大师,周身宁香,玉面慈悲,身披黄色袈裟,双手合十,行礼。 他看向昭月,眼神空寂。 嘴中喃喃繁复的经文,伸出手,消瘦灰白的骨腕上挂着一圈白色的骷髅串。 所有人看向他们,掩饰不住心中的好奇。 当空元大师手中的串珠冒出蓝色的火焰,盘旋在上方的乌鸦发出越发凄厉的惨叫,匆促飞走。 一根黑色的羽毛落在昭月的脚尖处,她看着空元,笑意娇媚:“大师,本宫是邪祟吗?” 空元蹙眉,串珠悬空在半空,将她额头中间的海棠花钿照耀成诡异的蓝色。 似乎要燃烧起来。 百官大惊失色,吓得腿软跪在地上。 “你们看,那是什么?”有人举起手,哆哆嗦嗦指向东边。 高坐的他们,也看去。 半空中一只硕大的黑色的影子,摇晃着巨大的尾巴,妖娆毕露,顷刻间散去。 元空闭上眼,将串珠戴上:“不是邪祟,她是,妖!” 百官哗然:“妖,怎么会是妖!” “居然有妖!天兆居然有妖!” 皇后站起身:“太后,您听见了吗,陛下!昭纯贵妃,居然是妖!” “朕没聋。”朱定袁看着她,目光晦暗。 皇后立刻坐下来,明明想笑,又要做出一副悲伤的样子:“怎么可能是妖呢,昭纯贵妃乃礼部尚书的女儿,肉胎凡骨,自然是人了。” 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在元空大师盘坐,为她超度诵经时,整个祭坛燃烧起了蓝色的火焰。 黄全:“静!” 百官噤声,跪在地上发抖。 “母后,就因这几簇拙劣的鬼火,半空作假的狐狸,就断信她是妖?” “皇帝。”太后的声音渐渐怒意:“哀家还在维护你的体面,你当真被妖精迷了眼不成?” “若不是哀家差人来问皇后,这件事你难道打算一辈子瞒着哀家?这昭纯贵妃,倾国之貌,礼部尚书与他的夫人不过寻常人,怎么会生出如此绝色的女儿?” 朱定袁轻哼一声:“这世上连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都能出现,这算得上离奇吗?” 他看着一步一步走上台阶的空元,意有所指。 太后眉眼浮出一丝难堪:“皇帝!” 朱定袁:“就因她生的美?” 空元双手合十,嗓音没有起伏:“陛下,妖存于世上,会寻找宿主,而昭纯贵妃年少时曾失踪过。” 太后:“这精怪附身,闻所未闻,既然大师能窥探真身,又如何除去?” 她瞥了眼朱定袁:“昭纯贵妃也是条活生生的人,尽量保她一命。” “母后真是心善。” 空元大师叹了口气:“将她带回上清寺,安置高塔,檀香供奉清水净魂,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皇后:“只有这个法子吗,若是将昭纯贵妃留住,还有别的法子驱妖吗?” 她巴不得昭月立刻死,而不是囚禁在所谓的寺庙,若是朱定袁到时去看她呢。 只有死了,她才能安心。 空元蹙眉:“她若是留在这儿,狐妖噬人,寻找下一位宿主寄生,那整个天兆,将毁于一旦!” 他长袍一挥,看向祭台上,笑的妖娆的昭月:“陛下,让贫僧带她走,才能保住她一命。” 朱定袁喘息一声,眼尾阴狠:“若是朕让你将妖与她剥离,你能办到吗!” “陛下,那此女,将会衰老,您将看着她绝色的容颜,彻底颓败,青丝化白发,花容变枯骨,她也定不愿意。” 皇后听完,眼中愕然,随即是欣喜,若是这样,她留在后宫反而更加折磨。 看着自己容颜逝去,看着陛下远离,看着所有一切化作泡影。 她高兴的眼眶湿润:“陛下,昭纯贵妃对您情深义重,若是远离您,她一定不愿,不如依了大师所言,剥离妖怪,留她在宫中,毕竟……她也是无辜的呀!” 朱定袁呼吸起伏变慢,眼里滑出悲伤,浓眉紧皱,似乎是要妥协了,他站起身,看向昭月:“朕……” 早已远去的乌鸦,忽然重新飞了回来,在祭坛上形成一圈飓风,将烛火熄灭。 昭月背后出现一条尾巴,摇曳着。 一个官员晕了过去,大叫一声:“狐妖!” 第188章 邪祟在西 然而下一秒,乌鸦褪去了黑羽,变作白鸽,一道凭空出现的人站在了祭坛之上。 白鸽悬飞。 裹着黑袍的人伸出瘦骨嶙峋,苍白纤细的手臂,她鲜红的指甲,触及昭月的脸颊。 她戴着黑色的面具,浑身都罩在黑色里,像一团雾。 昭月只能看见她一双赤红的眸子。 有老臣看着她流出泪,匍匐在地:“大祭司!” 与他年龄相仿的老臣,都落了泪,跪在地上高呼:“大祭司!” 整齐划一的哀呼,发自内心的尊崇,是对先帝的思念。 就连太后,都白着脸站起身,身躯有些摇摇欲坠:“大,大祭司……” 她怎么会来! 只从先帝逝去,大祭司就成为了天兆的传说,成为了他们心中心照不宣的秘密。 没有人能够掌控大祭司。 她是真正的巫官! 先帝征战数十年,战争何其艰难,浮尸遍野,她却有让死人起身的能力,为先帝打造了活死人军团,让天兆开疆拓土。 让天兆,在河山上拥有名字。 而她,通晓鬼神亡灵,在先帝最后一场战争中,带着活死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直到先帝逝去,朱定袁继位,她才重新出现。 大祭司,代表着恐惧,也代表着天兆的信仰。 什么元空大师,根本无法与她相较! 太后看向朱定袁:“她……她怎么会来!” 朱定袁摇头:“儿臣的确请了大祭司,但她并未见儿臣。” 至于他说的绑来,更是无稽之谈,禁军根本无法靠近祭司殿一步。 “狐妖……” 大祭司的声音嘶哑,难听,像有人撕开了她的喉咙,空荡荡的风在说话。 她的手指游走到昭月的胸口,滑到腰肢:“好香啊……” 有不认识她的官员叫嚣:“你是什么人!装神弄鬼!” 大祭司收回手,看向他,他立刻变成了粉末,消失在风中。 “啊啊啊啊啊!鬼!”旁边的人啪叽一下晕了过去。 “大祭司!”太后竟从高坐下来,威严的眼带着惧怕:“他是天兆官员!” “太后,许久没见,您还是这么……信佛。”大祭司桀桀的低笑几声。 她消瘦的手臂,覆着一层皮,可怕极了,随意的指向一处:“不过是障眼法,您怎么还是看不出呢?” 那个本该化成粉末的官员,好生生的躺在地上。 大祭司笑的像个孩子,可惜嘶哑的嗓音更像恶鬼,她凑近昭月,捻起她的发,盯着她含水的眸子:“妖……” 皇后扶着太后,她第一次见这个大祭司,被她赤红的眼看的心神不宁:“大祭司也觉得她是妖?” “妖可不会这样美丽。”大祭司挑起昭月的下巴:“妖是丑陋的,阴暗的,恶心的,让人见了尖叫,哭泣,哈哈哈!” 她看向皇后,语调鬼魅:“你的味道……你吃了什么,你吃了什么?” 皇后吓得退后一步,却还是被她捏住双腮,强行张开了嘴。 “大祭司!”太后冷冷出言。 她松开,鲜红的指甲摸着皇后的肚子:“双生胎……” 朱定袁开口:“大祭司口中的障眼法,可是再说这些飘荡的火焰,以及那狐尾,都是人为?” 空元大师看向她:“不可能,贫僧是宝华法师的弟子,是人是妖,都能看错吗?” “宝华法师。”大祭司笑了:“他算个什么东西。” 空元一张灰白的脸顿时通红:“你!” 白鸽落在大祭司的手上,她随意挥手,那只白鸽竟然直接掉在地上,变成了一只白色的狐狸。 她再次桀桀的低笑:“邪祟,鬼魅,狐妖?若是天兆害怕这些,为什么不来抓我?” 她抚摸昭月漂亮的脸颊:“多可怜的美人。” 昭月与朱定袁对视,流出委屈的泪。 太后头疼欲裂:“大祭司!你的意思是没有所谓的妖,那宫中横死的那些人呢,钦天监无端暴毙呢,都只是意外?” “太后。”大祭司的嗓音低下去,越发嘶哑难听:“你还是这样心急。” 她再次扬手,那白狐扑腾化为白鸽,向西而去。 一团血色的雾气从大祭司口中吐出,她直直看向朱定袁:“妖是假的。” 她血红的手指将所谓的蓝色鬼火掐住,碾碎:“但邪祟,是真的。” “什么!真的有邪祟!” “这可怎么办啊,大祭司都这样说了,天兆完了!完了啊!” “大祭司能看出邪祟,自然能抓!” 黄全再一次高声:“静!” 朱靖袁的声音,有些颤抖:“在哪儿,邪祟在哪儿。” 大祭司的目光看向皇后,她刚从方才的恐惧中回过神,嘴唇一白:“你别污蔑……” 大祭司的眼又看向了太后。 她仰头:“幽冥为上,万物为绉狗,亡灵啼哭,声声娇哀,小儿成胎,往生极乐!” 泪水从她赤红的眼流淌而出。 “陛下!邪祟就在,后海!” 皇后的瞳孔一缩,她背脊渗汗,看向寻秋,寻秋对她点头,她才冷静下来。 朱定袁眯眼:“西边,后海……” 小厦子领着魏若明跑来,一屁股跌在地上:“陛下!魏侍卫有急事求见!” 所有人看去。 躺在架上的尸身,盖着一块白布,散发出难闻的恶臭。 魏若明行礼:“陛下,属下从后海巡逻赶来,有人将沈答应的尸体运出宫外。” 他挥手,后面的侍卫又抬来几个尸体:“还有这些,是宫里的奴婢。” 大祭司的声音暗哑:“这邪祟……披着人皮,做尽恶事,比鬼……还要可怕呢,哈哈哈哈哈!” 一声鸟啼,众人看去,黑色的袍子落在地上,大祭司的人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祭司的意思已经明了,皆为障眼法,而所谓的邪祟,也只是人作了恶。 太后浑浊的老眼迸发出恼怒:“回宫!” 这件事情,从邪祟,变成了丑闻! 皇家的体面丢的无影无踪,百官散去。 皇后捏紧佛串,看着昭月被放下来。 她媚态横生,躺在大太监的怀里,对她露出笑容,仿佛是在嘲笑她。 在所有人往寿宁宫而去时,皇后眼眶殷红。 寻秋立刻朝凤仪宫奔去。 她平复呼吸,南宫云芸,冷静下来。 第189章 冷宫 寿宁宫。 太后高坐看着他们,目光在皇后那儿停留一瞬,然后才看向昭月。 她坐在位置上,神色淡淡的,因为难过垂着眸子,而朱定袁的眼睛,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实在是不像样! 她在上清寺的日子,后宫就这样乌烟瘴气? 魏若明将陈三压上来,他跪在地上,脸颊虽苍白却还算镇定。 “陛下,负责将尸体运出宫的侍卫,就是他。” 朱定袁看着他嗯了一声。 魏若明摁着他的肩:“说,为什么将沈答应运出宫,还有那些婢女,是谁害得?” 皇后眉头一蹙,因为紧张,她的唇不自在的挂着虚假的笑意。 陈三呸了一声:“没错,是我做的怎么了,宫里死几个婢女很稀奇吗,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主子,哪里懂我们的苦楚?” 皇后的身子放松了一些,看向朱定袁。 “苦楚?”朱定袁摩挲着骨节的玉扳指:“朕记得沈答应出事那日你就在,那日你被她吓得直哆嗦,今日却敢从宫中私运尸体?” 他隐隐压迫,黑沉的眼看的陈三咽了口唾液。 “我……有钱能使鬼推磨!今年眼见要大雪连绵,前段日子鹤南虫灾,宫里发的俸禄都少了,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十岁孩童。” 陈三盯着他们的锦衣玉服,像是带上了真情实感,越说越激动:“从宫里顺点东西卖到宫外贴补一下日子,有错吗!沈答应又不是我害死的!” 他猝然看向昭月:“明明是她!呵呵呵呵……陛下,您为了她一骑红尘妃子笑,为了她修葺春棠宫,为了她杀了御膳房多少人,就算她不是邪祟,她也担得起妖妃这个名!” 昭月懒懒的抬起眼,瞥了眼皇后,她眼中狂喜,似乎恨不得立刻站起来,赞叹这位句句说到她心坎的侍卫。 这一次她选的狗,居然还不错。 陈三胸膛起伏,他额头全是汗:“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杀这些婢女,就是为了送出去卖钱!” 太后皱眉:“死人如何卖钱?” 魏若明开口:“回太后,宫里的奴婢样貌好,许多送去乱葬岗的,不乏有人扒坟,送到一些世家里,办所谓的冥婚,或是卖给黑市。” 陈三忙点头:“对,对,冥婚,这些死了的奴婢都是良家女,很抢手的!” 昭月看着他:“这样说,你是为了财。” 她看向太后与朱定袁,站起身行礼:“太后,沈答应死相古怪,忽然被送出去,如果是为了毁尸灭迹呢,后海偏僻无人,这陈三如此熟稔,他又怎么得到婢女逝去的消息呢。” 昭月眸色含泪:“陛下,他在宫中行事如此嚣张,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太后刚张嘴,朱定袁就抢话:“朕觉得月儿说的对。” 他黑压压的眼睛冷漠阴冷:“他一个三等侍卫,如此肆无忌惮,朕后宫的嫔妃都能悄无声息运出去,陈三,你现在说实话,朕还能体恤你上有老下有小。” 昭月举起帕子,擦了眼眼角:“你可知今日是什么罪,你贪图钱财是为了让家人过好日子,可现在,你连累了他们知道吗?” 太后看着他们一唱一和,朱定袁满心满眼向着昭月画面,越发恼怒。 “昭纯贵妃。”她沉声:“虽说你不是邪祟,可这件事总归同你脱不了关系,皇帝说话的时候,哀家还在场,轮得着你插嘴?你的规矩是如何学的?” 昭月老老实实的赔罪,给了朱定袁一个受伤的眼神,坐了回去。 陈三听到他的家人被连累后,眼神有了松动,有些仓皇的看向朱定袁和太后,又看向皇后。 他猛的低头,似乎在挣扎着。 “陈三,说出幕后主使。”朱定袁睨着他。 皇后捂着肚子,脸色越来越白,她捏着椅柄的手指收紧,护甲刮过梨木,发出细小的尖叫。 在陈三抬头张嘴的那一刻,她额头冒出了汗。 “我的背后……” 他眼睛泛红,如同视死如归,咬紧牙槽:“是……” 寻秋从外头跑进来,跪在地上,一张老脸痛哭流涕:“太后,陛下,皇后娘娘,令妃娘娘她……她自戕了!” “什么?”太后看向朱定袁,诧异惊愕。 陈三也终于说出那句:“是令妃娘娘……让我做的,沈答应也是我杀的,她让我陷害昭纯贵妃。” 他说完,抽出魏若明腰间的佩剑,抹了脖子。 竹姑姑扶着太后,眼里流露出不忍。 陈三死不瞑目,倒了下去,一双眼看着皇后坐着的方向,被锦衣卫拖了出去。 太后一瞬间疲惫了:“这都是些……什么事。” “令妃为什么自戕?”朱定袁问。 寻秋擦了把泪:“陛下,令妃留了封信,她说妹妹死在了披香殿,那火不是意外,是……昭纯贵妃放的!” 朱定袁险些气笑了,他轻咳一声:“披香殿的火,是昭纯贵妃放的?” 皇后道:“陛下,孟答应与昭纯贵妃素来没有交集,这实在是有些牵强。” 寻秋:“这令妃在皇后娘娘跟前侍奉,心思郁结,每每想到妹妹便落泪不止,如今知道妹妹死于非命,跟着去了。” 她抽泣:“真是姐妹情深啊。” 昭月看着她:“寻秋,令妃觉得本宫是杀人凶手,不敢来找本宫,一句话不说就自戕了,你觉得这……说得通吗?” 皇后也落了泪:“妹妹,你是陛下心尖上的人,令妃久不得宠,哪里敢找妹妹要所谓的公道。” 她端和的眼看向太后,长眉拧紧:“就连空元大师,都奈何不了妹妹,传说中的大祭司,也为了妹妹现身。” 还有谁给她这样大的权利,除了陛下,还有谁能护着她? 太后气的脑仁生疼:“够了!” 她看着朱定袁:“所有事情都因你宠爱一个妃子,后宫不宁前朝动荡,皇帝,你要给她们所有人一个交代!” 太后指着昭月:“她不是邪祟,却让堂堂天子迷了心,必须惩处她,否则如何平定这些没完没了的风波!” 朱定袁与太后对视,良久后黑色的眼底闪过嘲讽,对她低下了头。 “母后教训的是,儿臣知晓了。” 太后:“你要如何处置她。” 朱定袁看向昭月,咬牙:“昭纯贵妃,褫夺封号,打入冷宫。” 第190章 爱巢 “下雪了,快把贵妃娘娘最喜欢的那束花儿搬进来。” 采月站在院中,少见的一扫阴霾,天气冷的人打颤,她却生龙活虎的指挥着花霓的婢女们。 宝儿端着暖茶喊了一声:“采月姐姐,药煮好了。” 采月这才笑眯眯的上来:“是娘娘爱喝的云雾毛尖吗?” “不是,是我家小主爱喝的花茶。”宝儿看着她:“娘娘的茶还在煮呢,同药在一块。” 采月也不生气:“好,好,我去端。” 殿内。 高贵妃躺在床上,等花霓收拾好东西,她将衣袍系好:“白雪皑皑的雪天发丧,令妃死了,她妹妹葬身火海。” 她唇涂了口脂,比起前段日子,养回了人气:“一冰一火,不愧是姐妹。” 花霓把宝儿端来的茶水递给她:“令妃死了,娘娘不害怕,不惊讶吗?” 高贵妃没有喝,只是放在旁边,将头发仔细梳理:“本宫有什么好惊讶的,壁虎断尾,她惯用的招数罢了。” 梳子穿过发丝,里面有一根白色的发,高贵妃看着白发,勾起笑。 “昭纯贵妃进了冷宫,太后也回来了,如今陛下正是伤心的时候,本宫这一次,还得谢谢皇后呢。” “谢谢皇后?”花霓佯装不懂的问:“皇后娘娘这次替昭纯贵妃说了不少好话呢。” “呵。”高贵妃冷笑一声:“你方才说后海被封了?” “是,那侍卫用这条路运人出去,自然要被封的。”花霓把珠钗递给她。 “那皇后……可不得急坏了……”高贵妃将白发扯断,拿起珠钗簪发。 她笑出声:“花霓,本宫的背还有几日才能大好?” “两日。” 高贵妃看着铜镜里不复清婉,却依旧姣好的脸颊:“本宫已经求了太后,卡塞尔公主与陛下和亲,听说这公主生的浪漫多姿,这宫里只有一个芳贵妃,想必是不够看的。” 她扯出一抹笑:“毕竟太后最重的不就是,皇家的脸面?” 花霓也笑了:“臣妾自当尽力,让娘娘回到万众瞩目。” —— 凤仪宫。 皇后听完寻秋说完关于令妃安葬的事情,揉着眉心,对着发抖的齐妃出言:“行了!” 齐妃止住泪,还是那样没出息的样子:“皇后娘娘,令妃自戕的前两日还同臣妾说说笑笑,她还唱戏跳舞呢,怎么会突然死了?” 她捂着肚子,眼里全是不解:“她一向性子急躁,虽然人也做作,还臭美,但是她心肠还是挺好的,怎么可能不声不响的喝了杯毒酒……” “齐妃娘娘!”寻秋打断她的话,表情严肃:“令妃那是伤心欲绝,她写的信陛下也看过,那就是她亲笔所书,您还是向前看。” 皇后看着她的肚子:“好好养胎,如今昭贵妃进了冷宫,除夕宫晏在即,还有个卡萨尔公主在路上,齐妃,你该为自己好好打算,懂吗?” 齐妃连忙擦干眼泪:“卡塞尔公主?娘娘,陛下如今正是伤心的时候,万一卡塞尔公主也生的花容月貌,岂不是下一个昭月?” 她愚笨,一向听风就是雨。 一下子就忘了为令妃伤心的事情,如临大敌的模样。 皇后只觉头疼:“若是你生的漂亮,本宫还会想这些吗,如今宫里一眼望去,也就高贵妃与花常在可圈可点。” 她深吸一口气:“高贵妃势必会出来,这些事情你掺和不进去,好好养胎!” 寻秋:“齐妃娘娘,您先下去,皇后娘娘累了。” 齐妃咬着嘴巴,捂着肚子,一脸委屈的走了。 “庸货。”皇后叹了口气:“寻秋,本宫心里不踏实。” “娘娘,昭贵妃封号没了,礼部尚书也被革职查办,她进了冷宫,就算还保留贵妃之位,也成了那没爪子的猫,您还不踏实什么呢?” “等过段日子所有人都忘了这位贵妃,她死在冷宫里……”寻秋笑的阴毒:“那时候,可就是她自作孽,不可活。” 皇后闻言眉头才舒展下来:“后海被封了,本宫现在月份越来越大,用的药也就更多了,得再找一条道。” 她叹了口气:“可惜了,令妃身子还是有用的。” 寻秋:“奴婢务必办好,娘娘别忧心,还有宁常在不是?” —— 冷宫。 雪已经下了很久,无人洒扫,外头宫宇的红墙黛瓦,到了这儿,成了灰白,颓败的颜色。 一切都冷寂,萧索,阴森。 偶尔风将门吹的咯吱乱叫,像婢女们讹传的女鬼哭泣。 走过外院,寂静无声,然而一道暗色的殿门推开后。 里头却活脱脱的,像是另外一个春棠宫! 秋菊和桃溪搬着海棠盆栽,争论不休:“放在那儿,把那个枯井挡住,那枯井黑黝黝的,你不怕晚上有鬼爬出来吗!” 秋菊皱眉,摇头:“不行,放在那儿,那儿有好多小洞,万一有蛇爬进来呢!” 她们两个谁也不让谁。 长廊下,昭月倚在贵妃榻上,将腿毫不客气的放在赫权身上:“你看,秋菊现在都敢反驳桃溪了,以前她胆子可小了。” 赫权将她的腿放回去,把毛毯盖在她身上,把荔枝端给她:“黄全送来的,说这一次吃完就没有了,朱定袁派人再去寻。” 他脸色淡淡的。 “吃醋了?”昭月踢了踢他的腿:“好大的酸味呀。” 秋菊和桃溪争完了盆栽,又争着去后头做晚膳。 赫权看着漫天的雪,把荔枝剥开喂给她:“兰老将军的儿子兰云传了信,公主已答应和亲,一旦卡塞尔公主踏上天兆,他们将攻打卡塞尔。” 昭月没有吃荔枝,反而垂下眼:“她独自一人来,天兆却杀了她的族人。” 赫权将荔枝丢掉,把昭月揽到怀里:“这场战不得不打。” 因为南宫凌一定会要这份军功。 昭月闷闷的靠在他怀里,嗯了一声。 “赫权。”她轻轻叫了一声。 “嗯?” “小权子。”昭月又喊了一声。 “我在。” 昭月咬了口他的耳,勾着他脖子上的链珠,温润的呼吸洒向他:“腰好酸……浑身都疼……昨晚你居然敢……” 赫权俊美的脸,刷的覆上薄红。 第191章 想念 太和殿。 朱定袁看着昭月送他的香囊,手指细细摩挲,他眼中流露出想念,眼下的青色本来已经好转,如今看着,越发严重且明显了。 他良久才放下香囊,又拿起那绣着海棠花样的薄扇,轻轻扇着。 龙涎香熄灭许久了,黄全从外头低着头过来:“陛下。” 身上龙袍松松垮垮的男人才像是惊醒,将香囊与扇子放好。 黑色的眼仁死寂沉沉。 黄全:“陛下,神医把药拿来了。” “嗯。” 黄全叹了口气,他圆乎乎的脸好像也苍老了许多:“陛下,让昭贵妃去冷宫也是不得已的法子,若是不这样,太后岂不是要将目光盯在娘娘身上?” “这法子也是昭贵妃主动提的,您与娘娘是真正的心有灵犀,她不愿意让您为难,等太后再去了上清寺清修,再找个由头把昭贵妃接出来,魏侍卫守着冷宫,一应物件也都送了进去,娘娘不会受苦的!” 朱定袁将药吞下,这药丸血红色,咬下去也仿佛有一股血腥味,让人恶心。 就像他这一辈子。 黄全将昭月最爱吃的甜糕端给男人。 朱定袁吃下,嘴里才出现甜味。 就像他遇见昭月一样。 “太后。” 他喃喃着,眼中浮上薄冰:“空元大师,在寿宁宫吗?” 黄全脸色有些踌躇:“是。” 朱定袁狞笑几声:“让朕爱而不得,朕自然要以其人之道” -- 瑶华苑。 宁如馨刚请完平安脉,迫不及待的问:“太医,怎么样?” 杜太医摇摇头。 她脸上的笑立刻凝固,岚儿连忙将太医送出来。 再回来时,地上全是碎掉的茶盏。 宁如馨拿起花瓶砸在地上:“为什么!皇后不是说这个方子必行吗?已经过了半月了,为什么我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 她那两日,两个男人都睡了。 无论是谁的,她本来就不在乎,但是为什么,还是没有动静? 岚儿劝她:“小主,怀胎本就说不准,您千万别心急。” 宁如馨尖叫一声,将枕头丢在她身上:“别心急?昭月好不容易进了冷宫,现在不争等她出来争?” “你没听见康福海说什么吗,花霓那个贱人居然给高贵妃调配什么稀奇古怪的药浴,让她变美!” 宁如馨抓狂极了:“还记得她跳舞的时候吗,那身皮子冰肌玉骨,原来是花霓帮的她!” 岚儿捡起枕头:“小主,元公公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啊,他或许只是框康福海的,康福海哪有那么大的能耐打听到这些啊!” 宁如馨冷冷的看着她:“没用的东西,全是一些没用的东西。” 她看着地上的碎渣:“岚儿,你除了忠心,一无是处!” 岚儿痛哭流涕的跪下去,膝盖肌肤被碎渣划破,却被她扇了一巴掌:“哭什么!” 宁如馨坐在椅子上,语气阴森:“昭月进了冷宫,坐实了妖妃的名头,父亲大功一件,本来是好事,为什么陛下还是不来看我!” “还不明白吗,我早已没了陛下喜爱的容颜,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身子。” 宁如馨咬牙:“我必须,怀上龙嗣。” 岚儿看着她,心里有些害怕:“小主……” “无论是什么法子,必须怀上……” 外头传来寻秋的声音,宁如馨示意岚儿起身。 她连忙擦了泪,将门打开:“寻秋姑姑,您怎么来了。” 寻秋进来,看着一室狼藉,没有多惊讶,反而是眼中嘲讽。 “小主,皇后娘娘已经很不高兴了,左等右等的,您这身子,莫不是有问题?” 宁如馨脸色的红,是难堪至极。 “寻秋姑姑,我都是按照娘娘的嘱咐照做的,太医也说我身体没有问题。” “那这意思是,小主就是个没福气的?” “寻秋姑姑!”宁如馨脸色更难堪了。 寻秋这才勾起笑,走近她,拉起她的手轻轻拍着。 声音低下去:“小主,高贵妃求了太后,绿头牌已经挂上了,听说陛下今晚就要翻她的牌子。” 她打量着宁如馨的眉眼:“您如今这姿色,连芳贵妃都比不过了,等卡塞尔公主进宫,您那才是彻底的玩完了。” 宁如馨的手冰冷透骨,一动不动的任由她拉着。 “馨儿一切听娘娘安排,求娘娘指条明路,如今该怎么办?” 陛下对她的厌恶,明显极了,她靠自己爬不上龙床。 燕阳已经离开她了,他再也不会帮她了。 寻秋同她耳语:“您宫里有对食,这婢女与太监结成一对,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宁如馨一愣:“姑姑,你的意思是……太监可不是男人!” “老奴话还没说完呢。” 寻秋笑着:“就看小主有没有这份魄力了。” “每夜巡逻的小侍卫,都正是好年纪。” 宁如馨脸颊顿时苍白,没了血色。 “不用送了。”寻秋乐呵呵的出去。 岚儿顾不得膝盖上的疼,扶着摇摇欲坠的宁如馨:“小主! 宁如馨看向床,那的枕头下,还留着一对玉佩。 是她与燕阳,情定之时打造的。 然而现在,她只有一个想法。 燕阳是侍卫,她早已经做下了,如今只是换了个人,又有什么……不行呢? 她早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宁如馨了! —— 冷宫。 昭月睡了个午觉,趴在床上:“好爽啊,不用请安,不用应付朱定袁,想说什么说什么!” 她踢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雪白的小腿露出来,很晃眼。 赫权正在给花洒水,笑的纵容:“魏若明守着冷宫,不怕他告诉朱定袁?” “那他就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天上掉下来一块瓦片,咚的一声砸到雪地里。 昭月吐了吐舌头:“瞧瞧这脾气。” 她伸出手:“要抱抱。” 赫权把手洗干净,将她从床上抱起来,大手稳稳当当的托着她的臀,盯着她的娇柔看:“不怕被人发现?” “哪有人?”昭月碰着他的脸:“小权子,秋菊和桃溪早就看出来了。” 赫权琥珀色的眸子闪过害羞。 昭月摩挲他的脸颊,咬上去:“在这儿,我们可以随心所欲,你不用老躲在暗处,小权子!这不是我们偷来的!” 她的唇和人一样软软甜甜的:“我们就是,很甜的一对!” 赫权心中炸开烟花,热烈的回吻回去。 殿下,您看见了吗。 他不再是躲在暗处的影,而是昭月最喜欢的,他亦是最喜爱她的——小权子。 第192章 花霓登场 夜晚,月光洒在雪上,越发莹泽生光。 用过晚膳,秋菊和桃溪下去歇息,又给昭月房里添了一次炭。 昭月撑着手,看向院里,那儿是朱定袁今天下午让黄全悄悄送来的。 她的秋千。 也许朱定袁去凝珠阁的时候总是看她坐在那儿,所以认为她非常喜欢这个秋千。 但其实,这是赫权亲手为她做的。 柔柔的月光洒在秋千上,显得没那么冷清,不知道哪儿飞来的萤火虫,将黑暗点缀出光亮。 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凉凉气息的男人贴紧她:“喜欢吗?” 昭月不用回头,红唇不自觉的上扬,她澄澈的瞳孔倒映漫天的萤火虫,她伸出手:“就为了让我看这些,耽误不少时辰。” 赫权吻上她的后颈:“昭昭喜欢就是值得的。” 他的手将盈盈一握的腰肢禁锢住,眼里是浓稠的暗光:“还记得上清寺那一次吗,昭昭同朱定袁待在一起,将手……” 昭月脸颊一红,偏头捂住他的唇:“不许说。” 那便用做的。 他的手按住昭月的手,将她牵引着,去触及。 赫权的嗓音暗哑,呼吸变快:“那次你看了手掌很久,昭昭在想什么,嗯?” 好烫的温度。 昭月脑子都迷糊了,却又挣脱不开,被迫的挑逗。 男人越来越过分了,像是终于吃到肉的狼。 她不说,赫权温热的呼吸令她额头冒了汗。 “嗯?” 昭月只好开口,红唇湿润:“没想什么!就是你,你比他。” “比他什么?” 赫权贴的越发紧。 “大!” 男人满意的笑出声,吻上她湿漉漉的眼尾,继续问:“还有呢。” 昭月声音越来越小:“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上一世的细微末节,她早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怎么可能把与朱定袁那什么,记得那么清楚呢。 赫权低喘,看向秋千:“昭昭,想不想坐秋千。” “秋千?”昭月眼瞳水雾弥散:“可是你现在还……” 赫权将她抱到秋千那儿。 “坐秋千。” 他看着坐在他身上的昭月:“奴才是……秋千。” “你!” 实在是放肆,不知羞。 秋千荡漾,萤火盘飞,只有昭月一声比一声软的娇音。 赫权的嗓音与耳畔的风一起传来:“昭昭,不这样,哪来的孩子。” —— 晏喜宫。 朱定袁坐在銮轿上,一直没下来。 黄全自然不敢催促,只把药递进去,隐晦的开解:“陛下,神医说了,得找法子疏解出药的不适。” 这药不知什么做的,能压抑梦魇,却让骨血热燥,白日里也想…… 从昭月进了冷宫后,他已许久不踏入后宫。 可如此,他又开始咯血。 他必须疏解这股邪火,一开始他不停熏酒,而后杀了许多人。 血洒在身上的感觉,令他舒畅。 到现在,已经没了感觉。 他踏入了后宫,他对不起月儿。 朱定袁眼眶红了,他看向圆月,他祈祷,希望月儿能够谅解他。 他一定能够做到肃清所有阻碍,独宠她一人。 高贵妃一直站在门那儿,看见男人走来,她的眼顷刻间湿润了。 许久没有见到陛下,他走来的画面是那么虚幻,仿佛眼前一切都是臆想。 等朱定袁到了她面前,拉住她的手,她才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她再一次见到了陛下。 她有很多话想对男人说。 也有很多回忆想同他一起怀念。 昭月未进宫前,她是那样的盛宠,那样的得圣心,哪怕是有过几日的宁如馨,都无法与她相较。 但如今,她一句话都还未讲,身体就开始发颤。 她的脑海与眼眸,满满都是陛下与爱意。 可当朱定袁的手放在她背脊上时,那烫人的温度令她倏然生寒,一下子想起她死死压抑的夜晚。 那晚,她被打的皮开肉绽,她如丧家之犬护着妹妹。 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朱定袁低低的问:“你在害怕?” 这一次,他依旧是上位者的发泄者,没有拿鞭,但他黑黝黝的眼瞳盯得高贵妃头皮发麻。 她画了精致的浅妆,笑起来依旧有两个小小的梨涡。 可现在,她不知道自己笑起来的样子,是多么瑟瑟发抖,多么牵强。 “臣妾,臣妾是高兴……”高贵妃的手环住他的腰,努力的讨好。 “以前你说谎的时候,可不是这个表情。”朱定袁的笑带着懒懒的嘲讽。 他再次狠力的,掐住她的下巴:“以前朕温润无双,你那么爱我,现在怎么怕了,朕这样,你就不爱了?” “臣妾爱……” 高贵妃吃疼的回应他,眼眶里是汹涌的泪:“不管陛下是什么样子,臣妾都爱……” “是吗?” 朱定袁似笑非笑,指腹擦过她背部的肌肤,滑嫩细腻,让人爱不释手。 “那你为什么流泪,为什么那么惊恐的盯着朕呢?” 朱定袁按住她的腰。 高贵妃想解释,可是她还未说出口,就被堵住了口腔。 陛下居然。 “脏,心口不一的女人,朕觉得脏!” 朱定袁呼吸粗重,捏住她挣扎的手腕。 高贵妃眼眸翻白,快要窒息的感觉让她脸颊成了紫色。 终于朱定袁离开,她剧烈咳嗽起来。 “没劲。”男人的嗓音落在她耳畔。 高贵妃顾不得喉咙的疼,去拉他的手臂:“臣妾可以,陛下……陛下!” 然而下一秒。 朱定袁撩开她及腰的长发,将她的背对上铜镜。 “高怜儿,你的身子,好脏……” 他抬起她梨花带雨的脸颊,睥睨着她:“求了太后,逼朕来见你。” “这天下,难道是太后做主?” 高贵妃看着他的背影,跌跌撞撞的奔向铜镜,她的背后,起了一片红疹。 手臂上也有。 她拼命擦拭,指甲将肌肤刮出血痕。 不,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不是已经好了吗。 一声尖叫,刺破冷夜。 花霓穿着红色的薄裙,同朱定袁行礼,她是妩媚的,浪荡的,似乎什么也没听见,对朱定袁露出一抹神似昭月,娇魅的笑。 朱定袁舔了舔唇,眯起了眼。 他倒是忘了,宫里还有个不管怎么磋磨,都不会有事。 无论怎么对待,都不会像那些女人哭哭啼啼的——花霓。 第193章 信佛 花霓在床榻上,花样繁多。 她学舞的身子软绵无骨,无论被折成什么样的,她依旧是云淡风轻的对男人露出妩媚的笑容。 香炉里的香燃烧着,有海棠的清香。 朱定袁想起最后一晚,月儿给了他难忘的回忆,他对上花霓的眼:“你倒是不怕朕。” 她肌肤上的痕迹青青紫紫,许是她房中有股若有若无,熟悉的海棠香味,朱定袁的动作好了些。 花霓是什么人,这些手段对她来说,挠痒痒一样。 她才不会哭的梨花带雨,一副天塌了表情。 “陛下威武不凡,臣妾怎么会害怕呢。”她甚至更用力的攀上去,示意男人随意对待。 她先将自己放在了贱位:“臣妾喜欢极了。” “你房里,为什么有海棠香味。”朱定袁问,他脸色沉了下来。 似乎她说的令他不满意,下一秒就会人头落地。 “陛下这么久不踏足后宫,定是为了昭贵妃神伤。”花霓风流的喘息。 她素手如蛇,抚摸男人的脸颊:“臣妾要留住陛下,自然得用这些手段。” “你倒是什么都敢说。” 朱定袁轻笑,将她的手扯下来,脸颊依旧冷然。 “陛下……”花霓蛇眼迷离,柔情蜜意的唤他一声。 朱定袁闭上眼,脑海里是昭月的娇容,她拿着细细的锁链,扣住他,她的指腹温热软绵,滑到每一寸。 他胸膛剧烈起伏,抓起花霓的手掐住他的脖子:“继续。” —— 瑶华苑。 半夜三更,宁如馨将衣裳换成岚儿的,推开门,看了眼静悄悄的院。 踏出门时,树梢上一只圆润的小鸟叫了一声,飞走了。 她抿唇,有些希冀的希望鸟儿带来信。 然而,什么都没有。 自嘲的轻笑一声,宁如馨,你还在想什么呢,燕阳不会再回来了。 永远不会。 当她走出瑶华苑向前看时,黑长的路道阴森,似乎有无数黑色的触手伸出来,要将她吞噬。 宁如馨身体发抖,低着头快步。 她到底是怎么,走到今日的境地的。 巡逻的侍卫换班,一个脸白消瘦的打了个哈欠:“真是冷,千万别下雪,脚都要冻掉了。” 另外一个个子高些:“我那儿有酒喝,搞几杯,撑过这几个时辰就能回去休息了。” “哎,我坐着这儿眯会,去拿。” “懒得你。” 再次寂静,只有风声与微弱的灯火,打盹的侍卫靠在柱上,手还握着剑柄。 人影缓缓走来,他猛地睁开眼:“谁?” 宁如馨跌在地上,斗篷下的脸颊带着委屈与泪意。 她上了妆,特意画的妩媚了些。 黑灯瞎火的,衬的她越发好看。 侍卫年轻,脸不好意思的红了。 “侍卫大哥,我脚扭了,能否扶我起来?”她擦了下泪。 “你是哪个宫里的,的婢女,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将她扶起来,宁如馨顺势倒在了他的怀里。 “你!” 宁如馨半哄着,半靠着,让他送她回去。 一切,都比她想的容易。 良久,她扣好衣裳,那侍卫居然扯住她的袖子问:“你叫什么。” 这重要吗? 宁如馨脸上没有表情,抚开他的手,消失在了黑夜。 —— 寿宁宫。 主殿旁边的礼佛祠中,空元盘着腿,过于白的脸颊,呈出灰色,烛火轻晃,他喃喃着经文。 “空元大师,太后让您早些休息,这是参汤,您蹭热喝。” 空元睁开眼:“多谢。” 他一饮而尽,手中的檀香串被他捏紧:“请问贫僧什么时候可以出宫。” “大师歇着,奴婢先下去了。” 空元玉面慈悲的眼,闪过一缕悲戚。 他闭上眼,再次诵经,手中的檀香串绕的越发的快。 空荡荡的袈裟袖,一节冷白的腕,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缠绕了上去。 空元睁开眼,什么都没有。 脖子上,酥酥麻麻的触感,像是一条雪白的尾巴,将他整个人罩住,还有一条,圈起了腰。 “妖孽!”他怒喊一声,看向背后。 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他光洁的额头渗出了汗,在冬日浓夜里,流个不停。 摸不着的白色尾巴抚摸他的全身,更可怕的是,渐渐的,他越发不对劲。 冷白的脸覆上了薄红。 悲悯的眼,升了古怪的欲。 手腕的檀香串落到地上,他感觉到袈裟成了虚无,尾巴越来越真实,将他裹紧。 “心神合一,气宜相随。” “相间若余,万变不惊……” “无痴无嗔,无欲无求……嗯……” 他背脊一颤,眼瞳迷茫,看着地上的狼藉,咬紧舌尖,吐出一口血,抓紧檀珠串:“驱离魑魅!邪鬼断行!” 那个给他端了参汤的婢女,已经到了太后身边,她老实又乖巧的回:“太后,奴婢被竹姑姑叫走,就让湘巧把参汤送了去。” 她给太后垂着肩膀,轻声道:“湘巧去了许久,怎么还没回来?” 太后忽然睁开眼。 她保养得体的眼尾,逃不了岁月的痕迹,眼眶凹陷下去,眼睛也比年轻时浑浊了。 但依然可以看出年轻时的美貌。 她站起身:“去看看。” 太后走的极快,她似乎在担心什么不好事情,整个人都奇异的紧绷。 到了礼佛祠,她停止了脚步,松开手:“哀家自己进去。” “是。”她们便退后了。 靠近门,便是一串不敢入耳的,女子的求饶声。 她推开门,光从里面照进去。 看清缠绕的人影。 蒲团上,空元念着清心咒,动作却是越来越快,他冷白的轮廓,全是汗,眉眼间,一片畅快。 一句比一句大的“狐妖!你是妖!贫僧要收了你!” 湘巧一边哭,一边逃走,又被他抓回去,狠狠的继续。 她抬起一张小巧的脸:“太后!太后!救救奴婢!” 太后的脸没了血色,她眼皮抖个不停,记忆中的脸,越发清晰:“他不会做这种事情!他不会破戒!” 她腕上一摸一样的檀香珠掉在地上,滚的到处都是。 却依旧唤醒不了空元,他沉迷在未知的欢愉里,玉面慈悲的脸都变得扭曲了。 太后闭上眼,流出泪。 门关上。 她的仪态高傲孤独,她的眼威仪平淡。 “杀了他们。” 第194章 蛇蝎美人 太后病了。 临近除夕,一点喜气也没有,整个皇城,死气沉沉,只有凤仪宫,还有些子人气。 而陛下,太后缠绵病榻,他只去过一次。 连怀了孕的皇后,都每日过去侍奉。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陛下与太后的关系,岌岌可危。 皇后身子越发重了,还有个齐妃在宫里,侍疾的活就到了芳贵妃与蕊常在身上。 花常在成了贵人,如今最得宠,陛下宠她,太后就不待见她,自然轮不到她侍疾。 晏喜宫。 花霓将皇后拿来的安胎药倒掉:“宝儿,把剪子拿来。” 她坐在榻上,仔细修剪陛下赏赐的海棠花,宝儿看了眼外面:“小主,采月又来了。” 花霓穿着艳色,越发显得人如蛇蝎,显眼的风流韵味:“打发了,这花儿我得修剪得漂亮,晚上陛下来了见了高兴。” 宝儿嗯了一声:“奴婢去回她。” 采月站在外头,看着紧闭的房门,咬紧唇。 见宝儿出来连忙去拉她的手臂:“宝儿,花小主能见奴婢了吗,如今我们娘娘……” 宝儿打断她,圆脸上的神色严肃:“不行,我家小主很忙。” 她扒开采月的手:“回去,等小主得了空,一定去看贵妃娘娘!” 宝儿走的干脆利落。 采月看着她的背影,快步跑上去,抢先她推开门。 “今日说忙,前日说身子不爽,回回都见不到花小主,陛下只是晚上来,小主白天怎么就没时间了?” 采月闯进来,她的脸颊依旧有巴掌印,一瞧就是新添的。 她看着花霓气定神闲的修剪花枝,一双眼瞪大:“花小主!这就是你说的忙?” 宝儿气恼:“采月,你到底有没有规矩,谁让你擅闯小主房间的!” 采月忍着许久,把眼里的怒气憋回去,对着花霓行礼。 “奴婢一时着急失了规矩,小主恕罪,奴婢实在是心急,贵妃娘娘她,她的身子……如今陛下免了禁足,可贵妃不让奴婢去请太医。” 采月跪在地上,对着花霓磕头:“只有小主能救她,小主您不是说了吗,贵妃是您的庇护,您得救救她呀!” 哪怕是上一次,采月都未曾弯下过膝盖。 她主子高贵,她便也高贵。 如今她在上面坐着,她穿着陛下赏赐的锦衣玉钗,妩媚多姿,纤红酥手。 淡淡的扫了眼跪着采月。 手指拨弄花枝,仿佛没有听见采月在说什么。 宝儿没有关门,只要外面有胆大的奴才偷看一眼。 就能瞧见高贵妃的婢女采月,匍匐在地,卑躬屈膝。 这样的画面,在许久之前,是怎么样的? 是花霓穿着舞裙冷的发颤,淋着大雨起舞,是花霓吃不饱饭,被她逼着取悦太监,是花霓被她不高兴,就跪个一整夜。 她看不惯她的那双腿,如她所愿的,花霓现在也跳不了高难度的舞。 花霓放下剪子,开口:“宝儿,下雪了吗?” 宝儿看着外面:“小主,下的还小呢。” 采月见她不理睬,再一次哭着开口:“小主,您救救贵妃,您是菩萨心肠,救救贵妃!” 对她来说,跪着,哭着求花霓,已经是给了她莫大的面子。 她得了宠爱又如何,她是个舞姬,她是外头不干不净的戏子。 哪怕陛下给了她体面的身份,说到底,采月都戳着她脊梁骨心里咒骂一声:是个连奴婢都不如的贱怜! 舞姬怎么了,贱怜怎么了,不是人吗。 她偷了吗抢了吗,她往上爬错了吗,她只想给自己争一席之地不行吗。 花霓眼眶红了,她看着采月:“救?我已经救过贵妃,我无能为力了采月,这一次我救不了她。” 高贵妃就是自作孽。 采月看着她,眼里的光渐渐阴狠:“你能救她!娘娘一定是中了毒,你连蛊虫都会用,解个毒又怎么了!” 她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似乎上面有肮脏的灰尘。 “花霓,你初进宫就在娘娘宫里,是娘娘教你学礼仪,是娘娘让你没有饿死,是娘娘让你如今得了盛宠!” 花霓长眉一挑:“娘娘让我得了盛宠?” “那一日陛下是从娘娘房里出来,若不是你住在晏喜宫,你有这个机会吗?”采月一字一句,声音变大。 “你那日还拿了娘娘给的珠钗,不是娘娘让你打扮的花枝招展,凭你废了的腿,能勾得住陛下吗!” 宝儿气得发抖:“采月,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小主从来没戴过!” 采月轻蔑的看着花霓:“小主,奴婢好声好气求你,称你一声主子,你就真忘了以前?” “好声好气?” 花霓有些想笑,就这几声跪求? 只要采月说出口,外面的奴才都能听见,她花霓到底是什么货色。 然而花霓依旧是睨着她,甚至懒懒的将胳膊撑在枕上,一副愿闻其详的神色。 “你不怕?”采月紧紧盯着她,试图看清她眉眼间有一丝畏惧。 “怕什么。” 花霓勾唇,比起昭月的娇魅容颜,她显得更加真实,也更具女人风情。 她的指甲涂着鲜红的色泽。 早已没了刚到宴喜宫的青涩,她已经成了上位者。 “菩萨心肠。”她低低的笑了几声。 “采月,你说呀,告诉她们呀,告诉所有人,只要你说出一个字,高贵妃的命。”她做了个掐断的手势。 “你!”采月脸色煞白。 “宝儿,昭月是怎么评价我的?” 宝儿一笑:“小主,说您是蛇蝎美人呢。” “蛇蝎美人,自然是……蛇蝎心肠咯。” 花霓的眼覆上锐利的光,外头的雪簌簌落下,很快将地盖上一层白。 她的嗓音如毒舌吐信:“想让我救她,那就让她亲自来求。” 花霓站起来,看着采月另外半张完好的脸,狠狠扇了过去:“你算个什么东西,拿了我做的肌肤膏,还在我面前乱吠!” 她鲜红的指甲滑过采月的肌肤,留下红痕。 花霓根本没有收力,她笑的灿烂极了:“去外头跪着,本小主高兴了,就去看一眼贵妃娘娘,好吗?” 第195章 帝王宝座 冷宫。 赫权喂了一口昭月酸酪:“芳贵妃送来的,都是秦一新做的。” “好吃。”昭月偏头,带着笑意:“让她别担心我。” “朱定袁让太后瞧见了空元破戒,太后病的不轻,芳贵妃在侍疾。” 赫权手里的酸酪有些冷,喂了她几口就放在了案上,眼瞳里淡淡冷冷的。 昭月便盯着他看:“觉得朱定袁心狠?” “他本就是那样的人。”赫权回她:“帝王宝座冰凉彻骨,他亦如此。” 赫权轻笑了一声,眸子里漾着冬日化不开的雪,睫毛根根分明,颤动几下。 他透着这冷冬,在想另一个人:“某种意义来说,他的确是最合适坐上这个位置的人。” 昭月纤长的手指勾住他的项链珠串,逗他高兴:“是,前提是他没疯。” 赫权眉眼间的冷凌便倏然融化了。 看着贴在他胸口,妖精一样的美人,他眯起了眼。 他冷淡的身体,越来越热燥。 昭月忽然察觉到,想远离他,却被他捏住了手腕。 男人变重的呼吸近在咫尺,他垂下头,鼻尖去蹭她的脸颊,感受昭月弥散出一片绯红,似蛊惑的低低开口:“昭昭……” 院子里静极了,只有从摇椅垂落而下的裙裾,被微风吹成海浪一样的波澜。 就像此刻的昭月,心脏跳的越来越快。 她偏头:“还是白日。” 这冷宫简直就成了无人之境,赫权看着衣冠楚楚,冷心冷情的,现在在这件事儿上是越发过分。 她要一个孩子。 可她也得休息。 昭月扯开话题:“花霓那儿有没有消息,还有,卡塞尔公主是不是在路上了……唔……” 赫权稳住她,顺势将她捞到了怀里,嗓音透着哑:“一会儿……奴才一件件说给娘娘听。” 昭月眼中水光淋漓,闪过一丝羞恼。 真把她当成好欺负的小白兔了。 手指缠住男人的珠串,轻轻一拉,赫权嘶了一声松开她的唇,带着笑意的看着她。 “谁是主子?” 昭月又扯了扯他脖间的项链珠串,坐在他的腰腹间,俯身问:“这几天,你用的那些,就是你在花霓那本书看来的?” 赫权眼睑一颤,他的手臂后撑在椅上,交领衣襟散开,露出精壮冷白的锁骨轮廓。 他勾唇:“娘娘喜欢吗?” 他又道:“奴才伺候的舒服吗。” 昭月松开珠串,染着霞色的指甲落在他鼻梁上,抚摸他那颗勾人的痣。 赫权蹭她的手,被她制止:“听话。” 仰眸看去,她云鬓花容似月似妖,眸色睥睨令人骨血酥软,只想立刻跪下求一声娘娘疼惜。 昭月手指向下滑去。 他呼吸起伏。 良久旖旎,交缠呼吸间,吐出的白色雾气,看不真切所有。 水池中的红鲤尾巴摇曳,将黑色锦鲤逗弄的精疲力尽。 赫权朦胧中听见她一声:“服不服……” 昭月为什么不要花霓的本子。 她会的,上一世的,她永远不想用的那些,用在了赫权的身上。 这一次她觉得,原来这些,也能用来取悦她自己。 不是所谓的,肮脏争宠之术。 赫权眼尾艳红,沁出几滴泪珠儿:“服。” —— 凤仪宫。 蕊心坐在凳子上,脸庞带喜,一旁坐着齐妃,她轻哼一声。 这还是第一次,她没有站着伺候任何人。 皇后嘴唇有些泛乌,精神气却是十足好:“寻秋,消息给陛下送去了吗。” 寻秋:“回娘娘,蕊常在一有孕,奴婢就传了消息去。” 蕊心低下头:“娘娘,要么在传太医看一次,臣妾老觉得像做梦一样。” 齐妃捂着肚子:“你这样的身份怀上龙嗣,可不是做梦一样吗?” 皇后扫向她:“齐妃,都是陛下的嫔妃,你口中的身份是指什么?” 所有人当中,她最觉齐妃无用,偏生她又怀的最快。 齐妃嘴唇嗫嚅:“我……” “本宫给你机会,让你捧了做好的墨狐大氅去见陛下,本就是你自己的东西,怎么进了个太和殿,得宠却是尚衣局的绣女?” 齐妃脸一白:“臣妾……臣妾……”她咬唇:“那绣女伶牙俐齿,油嘴滑舌,心思刁钻。” 旁人给陛下的衣裳绣什么金龙盘飞,双龙戏珠,她绣什么,金乌星宿,说什么象征皇恩晃荡,普照四方。 陛下又不是佛祖! 还有什么胜利帆旗,寓意征战所向披靡,摆纹更是离谱,江涯海水,说陛下穿着这大氅就是将万里河山穿在身上。 一条龙也没绣,还哄得陛下一句别出心裁。 皇后无言,安慰蕊心:“刘太医不会诊错的,你初次有孕心慌是正常的。” 蕊心这才笑了,她站起身对皇后行了个大礼:“若不是皇后娘娘,奴婢哪会有今日,奴婢多谢娘娘。” 皇后满意的点头:“以后就不要将奴婢二字挂在嘴边,你是陛下的常在,也是怀了龙嗣的福泽之人。” 齐妃见不惯她这副马屁精的模样,暗暗翻了个白眼。 “臣妾到了喝安胎药的时辰了,臣妾告退。” 齐妃走后,皇后看向蕊心。 “蕊常在,上次你去太和殿,看见了什么?” 蕊心本来笑着的脸忽然凝固,捏紧手帕,良久才道:“娘娘……花贵人同陛下在太和殿……” 她声音小了些:“陛下白日里就饮酒,太和殿一进去,全是酒味。” 寻秋看着皇后的神色,立刻示意她先离开。 蕊心走后,皇后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寻秋,你说陛下是真的,还是装的呢?” “娘娘,许是陛下还伤心呢,这花霓同昭贵妃一样生的妖冶,陛下自然宠爱些。” “是吗。”皇后眼里有丝迷茫:“可他在太和殿行周公之礼……这……陛下可去见过太后?” “没有。” 寻秋劝慰:“娘娘若是担心,劝着些陛下,敲打敲打花常在,让她注意分寸。” “花霓还是没有身孕,她说高贵妃要对昭贵妃出手?” “是,花贵人对娘娘言听计从的,什么都不瞒着。” 有她在,陛下的事情也能打探些。 皇后叹了口气:“让她仔细陛下的身子。” 寻秋把东西端上来:“这是花贵人孝敬娘娘的,一方镇宝的青木香,难寻至极,花贵人知道娘娘不喜欢熏香的味道,才把这个送了来。” “娘娘放心,几个太医都看过了,那位苏太医更是仔细看了,没有任何问题。” 苏子云如今成了御前行走的太医,太医院第一人,性情淡泊医术高绝。 所有嫔妃主子,哪怕陛下,都一视同仁。 这样的人,没有结党之嫌。 皇后这才闻了闻,一股自然草木芬芳之气,也觉喜欢:“本宫这殿内味道的确寡淡,就放在那儿。” 第196章 草原公主 卡塞尔部落。 宽阔天地与草原接壤,天空间霞光五彩,明明已到傍晚,却像是揉碎了彩虹溶于其中,美好而磅礴。 天兆派来的和亲使团,笑着从卡塞尔宫殿中走出来,欣赏此生再也见不到自由风光。 公主在前日已答应和亲,今晚过后,使团将踏上回天兆的归途。 所有人都欢歌载舞,篝火热烈。 南宫凌从黑色的马上下来,看着靠在前头,正喝着奶茶的兰云。 “诶,见到公主什么样子了吗?” 兰云手里的奶茶差点泼了,他皱眉,将杯放下:“公主姿容,回了天兆自然就看见了。” 很难想象,兰老将军九尺的汉子,长得如熊一样,孩子都英气硬朗。 兰云麦色肌肤,穿着骑服,比起芳贵妃的英气他更甚,长眉间一道小疤,将眉变成了断眉,更添凌厉。 比起南宫凌,他更野性,也更像草原上的男人。 “回天兆?那可不知道猴年马月。”南宫凌嗤笑一声。 公主上路,他们看似是保护,实际在公主到达天兆边境的那一刻,他们会立刻返回。 卡塞尔公主出嫁,草原盛举,王室同乐,所有部落来庆,会持续半月。 而他们,也要趁这个时间,将卡塞尔吞并,将所有部落歼灭。 到时候这绿草之地,将遍地浮尸,血流成河。 这位可怜的小公主,也成了孤家寡人。 兰云深邃的眼看了眼公主尊贵的幔帐处,眸色渐深。 他不说话,南宫凌眸色发狠,却依旧笑着:“来,尝尝烈酒,大男人喝什么奶茶。” 然而兰云依旧没接,直接拿起旁边的奶茶壶灌到嘴里。 南宫凌又一次被这么个从未上过战场的嫩头青拂了面子,他眼里渗出了阴鸷,捏紧酒壶。 然而一声惊讶的卡塞尔语言,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南宫凌眼瞳一颤:“草原烈火……” 兰云闻言,也看了去,嘴唇的奶茶渍都未擦干。 那绚烂天地之色,落在那出现的女子身上,她的发如覆了层金粉,随着风来,掀起一阵碧波金浪。 她的披风,鲜红明亮。 云层前呼后拥山峦叠起,却成了虚妄,只剩她伸出手,一只鹰啼,白色的苍鹰落在她手上。 中原女子或柔情似水,或妩媚多姿,或高贵典雅。 而她,拥有草原烈火之称呼的公主——芙洛拉。 她的美丽源于身上的自然活力,她是异域野性的生机,让男人一眼而见的征服欲。 南宫凌的眼一刻都未离开过。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 芙洛拉只是低声的同苍鹰说了什么,对着他们瞥来,草原一样的深绿色眼仁淡淡的,转身回到了帐中。 兰云收回视线,擦了下嘴唇:“走。” 然而南宫凌却是兴奋极了:“这就是公主,比起中原的女子,真是……” 他舔了舔嘴唇:“陛下定是见过公主的画像,否则怎么会和亲,江山美人他都要,当陛下真是好!” 南宫凌想到他累死累活送荔枝的事情:“呵……倾城倾国的昭贵妃都满足不了他。” 兰云眯眼:“南宫凌!慎言。” “你急什么,不过同我一样,为陛下鞍前马后的狗。” “为国出征,马革裹尸的将军,在你嘴里就是陛下的狗?” 南宫凌对上他的眼:“我们南宫氏为他镇守边疆,根本回不了天兆,皇后不如一个妃子,你的父亲乃前朝虎将,如今呢,你兰氏威风吗,得到尊重了吗,嗯?” 兰云移开视线:“陛下是天下之主,不可妄议。” “还以为你是个有血性的汉子,没想到也同朝堂上那帮文官一样,是个懦夫。” 南宫凌呸了一声,转身离开。 兰云看着他的背影,皱起了眉。 南宫凌在激怒他,南宫氏盘踞边疆几十年,这次拿了军功班师回朝,他想带着黑骑军做什么,或者会做什么呢。 陛下给他下了命令,如若南宫凌对他动手,他可斩杀。 黑骑军,陛下想要。 也对,这天下,都是陛下的。 —— 一个麦色皮肤的卡塞尔奴将晚餐布置好,说着卡塞尔语:“公主,王后让我告诉你,去了天兆,不要再任性,您代表着卡塞尔与天兆的和平。” 芙洛拉将辫子拨到身后:“迪汝,白鹰可以去吗。” “不行,公主。” 她纯粹的深绿眼珠透着悲伤:“白鹰从小和我在一起。” “公主,天兆的陛下不会允许的。”迪汝再一次出言。 这让芙洛拉感到越发难受:“天兆的男子,根本不如我们草原狼子,父王真是疯了!” “公主!”迪汝是从小伴她长大,王后的人,她带着威严。 芙洛拉有些委屈,不做声了。 “用完餐后,您该学一会天兆语。” “知道了,迪汝。” 夜晚,欢歌载舞的声音小了,迪汝倒在了床上。 芙洛拉对她低头行礼:“抱歉迪汝,只是一点安眠药。” 她穿着紧身的衣裤,乌黑卷曲的辫子垂在背后,掀开帘,白鹰落在她的面前。 “他们在那儿是吗。” 摸了摸白鹰的脑袋,她笑容灿烂,脸颊上的雀斑更加可爱:“辛苦了白鹰。” 朝着天兆使团的营地走,白鹰一直跟着她,一声也不叫,强壮的翅膀扇出小小的飓风。 她蹲在木桩后面:“白鹰,等下你看准点,今日那两个天兆男子,是护送我回去的将军,你得给他们点教训。” 两个瘦巴巴的男人,为什么能成为将军。 兰云身上的衣裳汗湿,他刚练完武,路过南宫凌的营帐,他问:“南宫将军呢。” “不知道,一直没看见人影。” 兰云看向马匹,他的黑马好好的在那。 然而在他想进去南宫凌的营帐时,白色的影子朝他极速飞来,一声沧利的鹰啼,对他伸出锋利尖锐的鹰爪。 兰云狼狈躲开,在地上滚了一圈,抽出腰间的刀刃,躲避鹰击。 一直看着他们的芙洛拉笑出声,显然是被兰云滑稽的样子逗笑了。 没有注意到背后过来一个人,影子将她的身躯笼罩,对她伸出了手。 第197章 白鹰白马 一声小小的呼叫。 不仔细听,就像石子落入深湖,连涟漪都没有。 而与兰云搏斗的白色苍鹰却骤然停止,金色的瞳孔看向某处。 兰云蹭着这个间隙,划破了它的翅膀:“被我抓到了。” 他扯起笑,没有再次伤害它的意思。 比起它翅膀上的一记刀伤,兰云可谓是狼狈不堪,看着手臂上的爪痕。 把苍鹰的腿抓着:“你是公主的。” 它激烈的扑腾翅膀,反应古怪,对着不远处凄啼。 有看热闹的人望过来,觉得他在虐待公主的宠物。 他都没有用力好吗,兰云有些疑惑的看向那个方向,对上苍鹰金色的瞳孔。 它没有攻击他,反而焦急又难过。 兰云脸色一沉,看向马匹,南宫凌的黑色马,不见了。 他松手,苍鹰立刻腾飞,在他头上盘旋一圈,发出一声磅礴的鹰啼。 示意他跟上去。 兰云骑上白马,跟着白色的苍鹰狂奔。 在远离营帐的草原,被压在身下的芙洛拉没有眼泪,不停的用卡塞尔语咒骂遏止她的男人。 偶尔冒出一句蹩脚的天兆语:“禽兽!” 她不是娇滴滴的女孩,可这个男人习武,力量同草原之子有的一拼,动作粗暴而恶劣,试图剥开她的衣裳。 “我是公主!你这个野蛮的天兆人!” 南宫凌听不懂她叽里咕噜说些什么,只觉得她的声音也同人一样,带着野劲。 他眸色带欲,看着尊贵的公主躺在草地里,散发出自然又火热的芬香。 以及他觉得恶心,怎么喝不惯的奶茶味,此刻都是那样香甜醉人。 “你叫芙洛拉,真好听,是草原烈火的意思吗,嗯?”他将酒泼在芙洛拉的脖间,瞧着她光泽,健康的肌肤。 “这是天兆的烈酒,和你的性子一样,就是不知道公主尝起来,是不是也一样哈哈哈哈!” “滚!肮脏的……!” 芙洛拉的辫子被他扯开,散在草地,海藻一样的漂亮。 她头上没有戴什么珠钗,只有额头中间的碎钻,无法用作武器。 哪怕如此,她翠绿色的眼瞳依旧充满愤怒,没有泪意,让南宫凌热血沸腾。 “果然和天兆女子不一样!本将军真是喜欢!” 南宫凌掐住她的脸,却被她咬住虎口,他脸色一变:“贱人!” 在他巴掌打来的那一刻。 芙洛拉看到了一匹白色的马,像披着月光,朝她奔来,坐在马上的男人有些狼狈,一双眼却蓬勃生机。 他的脸上还有血迹。 在星空遍布,风波平静的草原上,他如一匹闯入的飓风,扬起了手里的鞭子,说了句什么。 这个画面,她永远不忘。 明明只听她命令的白鹰,听从了他的话,俯身下冲,爪子狠狠扰向了南宫凌的背。 然而并没有伤害他,只是吓得他抬头。 随后,这个硬挺而狼狈的男人,手中的长鞭,狠狠抽在了南宫凌的背上。 “啊!” 他惨叫一声,看向兰云:“你疯了!我是将军!你居然敢抽我?” “你还知道你是谁。”回答他的只有兰云第二道鞭子。 他只能在地上滚了一圈躲避:“她只是一个公主,以后她会失去族人的庇护,我玩一下怎么了?” 兰云丢掉鞭子,将他按住狠狠揍了几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是和亲公主,她会成为陛下的女人,你强了她,把天兆的颜面放到何处,搞清楚你的身份,我们还没出卡塞尔呢!” “你算个什么东西教训我,陛下让你跟着我,只是我的一条狗,你还真把自己当副统领了?” 南宫凌眼色阴鸷,不甘示弱的揍回去:“陛下陛下,口口声声都是陛下,他值得追随吗,这江山他能不能守得住,能守住多久,拭目以待!” “南宫凌!”兰云的眼锋利如刀刃,咬紧牙关:“皇后肚子怀了龙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慎言!” “慎言?” 南宫凌舔着嘴唇的血迹,轻蔑一笑。 他敢说这些话,从头到尾,就没想让兰云活着回天兆。 等吞并卡塞尔,他就杀了他。 芙洛拉看着他们缠斗,将衣扣好,有些迷茫,又定定的看着那个处于弱势,救了她的男人。 白鹰落到她旁边,亲昵的蹭她。 “谢谢你,白鹰,你是我最忠诚的护卫。” 兰云被南宫凌揍的吐出一口血,手掌挡住他挥来的拳头:“布越德王子要来了,他见到公主,你觉得公主的和亲还能继续吗。” “或者说,将军已经做好了今晚就打的准备。” 南宫凌看着他,站起来:“兰云,别学什么英雄救美,你就是个废物。” “你父亲没了黑骑军,你如今,也拿不回来。” 他骑上黑马,对着芙洛拉挑眉:“小公主,以后再见。” 马蹄之声远去。 兰云喘了口气,站起身将鞭子拿起来,拍了拍白马。 并没有请王子来,不然场面无法控制。 背后的声音有些小,却坚定:“你是,天兆人。” 她说出这句话,费了很大的功夫。 等芙洛拉走到兰云面前,她又一次开口:“谢,你,救……” 兰云退了一步,在她快要舌头打结,有点焦头烂额的模样时,开口了。 说的却是卡塞尔的语言:“公主,我送你回去。” 芙洛拉睁大眼:“你会说我们的语言?” 她有些开心:“你打不过他却救我,不害怕他,你很有男子气概。”又看着兰云身上的血迹与麦色肌肤:“就像我们草原的狼一样,血性又强壮。” “……” 兰云不太想跟她讨论强壮不强壮这个话题,没有接话,伸出手,示意她上马。 芙洛拉自己上去,没有碰他:“天兆人,我叫芙洛拉,你叫什么名字。” 兰云为她牵着马,背影像草原的苍山,厚重宽阔,白鹰围着他飞了一圈,竟然心甘情愿的落在他的肩膀。 芙洛拉完全没有被刚才的事情影响心绪,反而有种莫名的兴奋,她编着辫子,一边开口。 “我的白鹰第一次听别人的话,它的翅膀是你伤的吗,它也是第一次被人划伤呢。” “我看见你的手臂上有抓伤,我等下给你拿草原的药好吗,一定比你天兆的好得快。” “你真的不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你不爱说话,我就叫你海拉苏好吗,在卡塞尔部落,是哑巴的意思……哈哈哈哈! 第198章 花霓晋升 冬日的亮,从窗透进来,洒在寿宁宫中,散不去药味。 竹姑姑扶着太后喝药,神色带着哀愁。 “陛下来了吗。”太后捂着唇,说一句话,要喘好几口气。 “陛下政务繁忙……” “不用说这些话搪塞哀家。”太后看着燃烧的金漆炭火笼。 里面的火烧的极旺,她却感受不到热气。 “他在怪哀家,他的眼睛里面,黑沉沉的……同小时候一样,生来冷血……” 竹姑姑:“太后,陛下小时候只是性子冷些,不是什么生来冷血。” “知儿莫若母,他从我肚子爬出来的,我能不知道吗!” 竹姑姑不说话了,眼里有些伤感。 “哀家也没想到,竟会是他坐上了……如今他不来看我,也是他所愿的。” “母子连心,陛下又怎么会真的不孝顺您呢,您瞧这炭,这药,都是陛下的孝心。” 太后叹了口气,阖上了眼:“孽,都是报应……” —— 凤仪宫。 皇后身子越来越重,请安成了一月一次,看着坐着的嫔妃,她笑的和煦。 “蕊常在有了身孕,芳贵妃一人为太后侍疾,辛苦你了。” 芳贵妃行礼:“都是臣妾应该做的。” 齐妃看着这一圈:“娘娘,臣妾是眼花了吗,怎么没瞧见花贵人呢。” 她又看向坐在空位置旁边,姿色尚可的女子,正是那位尚衣局,借了她东风上位的绣娘,孙答应。 “真是热闹,又是花婢又是绣娘的,哎,以后还用选秀吗,好颜色的奴婢可是一波又一波。” “齐妃。”皇后声音沉了些。 她并没有警告,轻轻揭过齐妃的话:“花贵人同本宫告了假,她侍奉陛下辛劳,自是要体谅些。” “皇后娘娘仁慈体恤,臣妾等敬服。”她们行礼,异口同声道。 宁如馨一直没说话,她坐在位置上,淡淡看了眼孙答应,眼睛里却有着妒恨。 许久以前,她坐在位置上是众矢之的,多少唇枪舌剑到她身上。 如今呢,坐在这儿和透明人一样,甚至容貌,也成了中等。 而还她如此的高贵妃,还没死,害她没有了燕阳的昭月,也没死。 她不能倒下。 皇后见她们都不讲话,抿了口热水:“如今宫里的姐妹都……只剩我们这些,真是物是人非。” 此话一出,都有些神伤。 芳贵妃想到昭月,眉眼浮出一抹难过。 气氛不好,齐妃忽然道:“臣妾近日听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皇后娘娘,臣妾可以说吗。” “说。” 她带着笑,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宁如馨身上。 “听说啊,宫中出现了一位奇怪的女子,只在深夜出没,身披斗篷,戴着面纱,看不清脸,她呀,只在侍卫巡守的时候出现……然后呀……” 连芳贵妃都有些好奇的前倾身子。 蕊心就坐在齐妃旁边,她问:“然后呢?” 齐妃咳咳一声:“然后呀,就行那……每一夜遇见那女子的侍卫,都不一样呢,听着,就像那专门吸食男人的……” 她这个精怪两字,还没说出口,皇后打断了她。 “齐妃,你年纪大了,这些荤话说与自己听听便罢了。” 齐妃想反驳这不是荤话,是怪事,见她们个个都红着脸,才窃笑一声:“行行。” 芳贵妃还好,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诶宁贵人,你宫中不是有对食吗,莫不是这胆大的女子,是你宫里的奴婢?” 齐妃是个玩笑话,宁如馨苍白的脸更白了。 皇后揉着太阳穴,寻秋立刻开口:“皇后服药的时辰到了。” 请安便散了。 翠云扶着芳贵妃,她看着前面差点摔倒的宁如馨,低声道:“去查一下这件事情是否捕风捉影,找个机会,将这件事告诉昭月。” “是。” —— 瑶华苑。 宁如馨回来,进门就给了岚儿一巴掌,气的砸了刚换没多久的杯盏。 “齐妃她什么意思,嘲笑我?” “小主。”岚儿熟练的跪在地上:“齐妃娘娘说话一向如此的啊,她口无遮拦,您别往心里去!” “我宫里有对食是皇后娘娘准了的,她多嘴多舌,随意折辱我,就因为肚子里有个宝!” 想到这儿,宁如馨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双目气的烧红。 “佩儿在干什么!” “小主,佩儿在康福海房中,她如今也就做些洗衣服,洒扫的活,小主放心,她说不出话,也逃不出去。” “都是她,害得我今日出丑受辱。” 宁如馨踢着脚下的碎片,一下一下,令岚儿有些心慌。 她不想在跪在这些东西上面,膝盖疼极了。 “把她带来,既然成了哑巴,喉咙早就废了,把这些碎渣,让她吞下!” “小主!这,这会划破她的喉咙的啊。” 宁如馨阴寒的看着她,古怪的笑了:“是啊,那就劳烦你,将它碾碎些,碾细些,好不好?” 岚儿无助的低下头:“是……” —— 太和殿。 本应该病了,躺在宴喜宫的花霓,松松垮垮的外袍挡不住身上的春光。 她做着屈辱的姿势,脸上却带着笑,手腕轻动,吐出妖媚的娇嗔:“陛下……” 男人懒懒的掀眼,对她勾唇,站起身走近,画笔掉在了地上,没有温度的手指捏住她的脸:“朕无论怎么将你当成她,你都不生气。” 花霓讨好的吐出小舌:“陛下,这可是臣妾的福气呢。” “哈哈哈哈。”朱定袁满意的笑出声,手指伸入她的口中。 铺了一地的画,每一张都是那倾城倾国的脸,那夺人目光的妖姿娇态。 朱定袁的脸色越来越好了,除了眼底的暴戾,除了他身上萦绕着的,淡淡的灰尘味,腐朽的,说不清的。 良久,在花霓离开后。 他躺在榻上,抓起地上的画:“月儿……” 想念折磨着他,梦魇少了,变成了魂牵梦绕的月儿,他黑色的眼沉沉霭霭,将画贴近胸口:“黄全。” “奴才在。” “花贵人,晋为嫔。” 第199章 采月 晏喜宫。 下了雨,混着雪碴,冷极了,更可怕的稍不注意就滑了跤,打碎了主子东西,得挨责罚。 “黄总管又来了吗,昨日不是刚送了赏赐来,一水儿的花钗琉璃簪,冬日里眼睛都亮瞎了。” “你懂个什么,黄总管是来宣旨的,花贵人成了嫔呢。” “啧啧瞧人家这眼力见,昭贵妃在冷宫都能被她借着东风一路扶摇。”婢女哼了一声。 “这法子也就她敢学,满宫妃嫔都嫉妒昭贵妃,你看那位……这采月跪了多少天了?这晏喜宫的主位啊,到时候怕是要……” 宝儿推开门出来,她们顿时噤声,急急忙忙行了个礼低头离开。 采月跪着,见宝儿出来,想要站起身来,膝盖钻心的疼,像是失去了知觉,她只好喊了一声。 “宝儿,花嫔娘娘可以见贵妃了吗?” 她的裙子,跪在湿漉漉的雨地里,脏污的不像话,她一向高傲的头也低了下来,脸颊肿的很高。 白日要跪着,回去又被高贵妃打骂。 采月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似乎要崩溃了:“花嫔娘娘,奴婢求求您了!” 宝儿将盆里的水倒在地上,没有看她一眼,进了殿内。 就在采月快要晕倒的时候,终于听见她犹如天籁的声音:“进来。” 采月感恩戴德的磕头,撑着手在地上,慢慢爬起来,膝盖传来的刺疼,让她的泪流的更凶了。 宝儿没有扶她。 在她艰难的,像瘸子一样进入了殿内,看着坐在榻上的花霓,她又跪了下去。 “宝儿,给她拿个凳子。” “奴婢,奴婢谢花嫔娘娘。” 可在采月刚要坐下的时候,花霓的嗓音又懒懒传来:“采月,当时本宫跪了多久?” 她脸一白,艰难的挤出话:“每,每三日,娘娘就得跪,跪一夜。” 花霓妩媚的眼思索着,上挑的眼尾波光流转:“宝儿,采月姑娘跪了多久?” 宝儿哼了一声:“娘娘,奴婢满打满算,也就七日呢。” 采月不敢坐了,颤颤巍巍的跪下去,膝盖疼的好像麻木了,整个人如同枯叶抖个不停,额头滚汗。 花霓叹了口气:“也是,采月姑娘是贵妃娘娘的大婢女,难免金贵,身子娇柔,本宫是个什么,到底皮糙肉厚些。” 就是因为这些,她伤了脚踝经络。 她恨极了,她的眼落在采月身上,没有一丝温度。 采月紧绷的身体,泄了力,眼睛里的泪仿佛要流干了。 “花嫔娘娘,您嫉恨贵妃,您全怪在奴婢身上,要杀要剐奴婢没有一丝怨言,只求求您,救一救贵妃娘娘。” 她看着花霓:“求求您了……” 花霓挑眉,飞了个多情的白眼:“真是个忠仆。” 外面飘雨了,宝儿将门关上,乖巧的为花霓倒了新的热茶。 “只要您救贵妃,奴婢什么都愿意做。” “是吗。”花霓的手,光洁纤细,指甲尖锐,她指着燃烧的炭盆颔首。 笑眯眯的,声音却毫无温度:“那你,握住那烧火的炭,本宫就去,好吗?” 采月看向炭盆,火焰燎然,却没有一丝儿烟味,这是妃位才能用的炭。 她如今,是陛下宠爱的花嫔。 采月无声的笑了一下,爬向炭盆,没有一丝儿犹豫,她的脸颊被火光照耀出颜色,眼里的泪清晰,挡不住她决然的心。 她伸出手,热度立刻攀升到了肌肤,采月一声不吭,在指尖似乎触及到了摇曳的火焰时。 “等等。” 采月抬眸,看着花霓走下来,身段妖娆,抬起了她的下巴。 对她露出笑,眼中看不出情绪,只有她的手指在她脸颊滑动,擦去她眼角的泪,力度平稳。 “本宫只是玩笑话呢。”花霓俯身,将她汗湿的发鬓整理好。 蛇蝎面容,艳丽风俗,采月盯着她的唇,看着上面的痣随着她说话,浮动消隐。 她的声音低下去:“采月,皇后到底……有什么问题?” 只是一句询问。 采月却觉得自己成了蛇类的猎物,她叫嚣着,欺辱着这条受伤的蛇,此刻她终于张开了唇,死死咬住了她的脉搏。 她的瞳孔因为惊恐,极速收缩。 花霓的手指滑到了她的锁骨,轻轻摸索着:“采月,你知道本宫做舞姬的时候,如果不听话,会怎么样吗?” “那儿的惩罚比起慎刑司,才是真正的,属于女子的地狱。” 采月开始发抖,她的手腕好像成了勒死她的蛇蟒,她咽下好多口唾液:“奴婢说,奴婢全都告诉娘娘!” 花霓只是在她的脖子上摸了摸,站直身子,将手伸着,宝儿便仔仔细细的擦拭起来,眼里有些不满的瞪了眼采月。 “高贵妃从什么时候开始调查皇后。” “从,从她有孕,皇后娘娘的身子很古怪,她吃了那么多药,一直不见好,是从……是从上清寺回来,她就变了一个人一样!” “上清寺那几日,陛下带皇后看了神医,若是神医为她治好了呢?”花霓收回手,坐回榻上。 “各位小主是后进宫的主子,但贵妃娘娘与皇后同在府邸生活过,皇后的身子,当时还请过御医苏槐,连他都无能为力,又怎么会一个神医短短几日,逆转乾坤?” 采月低着头:“并且,若是皇后已经好了,她又何必……!” “何必什么。” 采月声音小了些:“何必费尽心机的与宫外勾结,就算是皇后,也不能在宫中行如此行径,一旦有人抓到,那就是结党营私,若是更严重,也能扣上干政的帽子。” “高贵妃知道后海是皇后与南宫氏联系的地方。” “知道。”采月停顿了一下:“但是皇后更奇怪的地方不在后海。” 花霓的手指抚摸着茶盏的边缘:“乱葬岗。” “您,您知道?” “所以,皇后到底在做什么。” 采月露出为难的表情:“只有这些……高贵妃只知道这些,也许马上要知道了,可娘娘出了事儿,后海也被封了。” 花霓不再问,反而是看向她:“高贵妃如今的境地,是皇后一手促成,她就没有半分怨恨,也不准备将这一切告诉陛下?” “陛下……”采月嗤笑了一声。 忽然对花霓露出无害的笑,她同贵妃一样,是一张并不盛气凌人,甚至寡淡的脸,此刻却莫名姝丽:“花嫔娘娘,您怎么知道,贵妃没有对皇后……出手呢?” 第200章 阳气 冷宫。 魏若明从墙沿之上飞下来,挥了挥手,锦衣卫便迅速离开。 他看着躲在树后面的,穿着墨蓝色官服的男人:“行了,别躲了。” 苏子云提着药箱,走到他面前,轻咳了一声,他眼里不比平时从容,反而有些踌躇。 白净如玉的面庞,都憋出了丝红。 魏若明看着他半天不张嘴,啧了一声:“能进去,不过……” “不过什么?”苏子云听见可以进去,立刻恢复了淡然的模样。 他衣袖飘飞,看着面前痞里痞气的侍卫。 “昭贵妃身子一向不太好,陛下虽下旨不允任何人靠近冷宫,但臣是太医院的太医,娘娘的平安脉一直是微臣负责,如今已过了一月有余,微臣作为……” 魏若明听的烦躁,打断他,伸出粗粝,还有着剑茧的手掌:“银子。” 苏子云一愣,然后把荷包接下来,放在他手里。 “这么少?” “……” 魏若明只是扯开,拿了些碎银,把荷包抛给他:“天寒地冻,请兄弟们喝口酒。” 他推开门,眼睛盯着他,突然问:“你是她的人?” “什么?”苏子云没听清,侧身问。 “没事,只有半时辰。” “多谢。” 苏子云踏了进去,看见惨败的院子,眼中有些担忧,无一处不荒凉。 她如此娇柔,怎么受得住。 然而第二道门推开,看着里面,与春棠宫相差无几,甚至称得上贵气雅致,更为随性璀璨的宫院。 苏子云眼里的担忧消散了。 陛下金屋藏娇,哪里能真的委屈她? 桃溪看见了他,丢掉手里浇花的壶:“苏太医,您怎么来了?” 她高兴的过来:“刚下了雨,您没淋到。” 苏子云笑了笑:“没有。” “小主在里面呢,您进去!” 桃溪去接他的药箱,被苏子云摇头制止:“微臣自己来。” 等他的身影进了里面,桃溪才叹了口气,秋菊飘过来:“怎么叹气了?” “苏太医长得好看,人也有风度,以后不知道便宜哪家小姐。” 秋菊眼珠一转:“你不是喜欢他吗?” “谁说的,我只是倾慕他,就是……敬佩之情你懂吗。”桃溪脸颊红了,眼里却闪着光:“小主的爱情多么惊天地泣鬼神,我一定也能遇到属于自己的真命天子!” 秋菊弹了下她的额头:“桃溪姐姐,原来你根本就没开窍呢。” “你这小妮子,说什么呢,你开窍了?你老实说,这个手链谁给你的,是不是昨天门口同你说话的小侍卫!” 秋菊一溜烟跑走,脸色羞红。 —— 朱子云将药箱放在桌子上,正对着昭月行礼:“微臣苏……” 她正在画画,姿势有些奋笔疾书的架势,脸色认真,忽然停下笔舒了口气,抹了下鼻子:“好了好了,都是冷宫了,还在意这些规矩。” 赫权整理她分外狼藉的桌面,看了苏子云一眼。 “微臣苏子云,给娘娘请安。” 昭月看着他,还是那副平静,没有波澜的脸庞,正经又无趣。 “免礼。” 苏子云抬起眼,看见她鼻尖上的颜料,眼里荡漾起不易察觉的笑意。 然而赫权很快整理好了,拿了帕子递给她:“娘娘脸上染了脏东西。” “是吗。”昭月还没接,赫权又俯身为她擦拭,慢悠悠的,轻柔的,似乎她的肌肤是什么珍贵的易碎品。 苏子云偏头,笑意没有了,反而有些黯淡,他打开药箱。 “好了,我自己擦,慢死了。”昭月没有察觉到气氛一下子低了。 “你是偷偷来的吗,还是朱定袁允了?”昭月看着苏子云,又想了下:“不对,太后生了病,都以为是因为我,他怎么敢让你来看我。” “微臣自己来的。” 苏子云将药箱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满满当当,嗓音与玉石坠地,清冽舒缓,令人安定。 “这些是娘娘的茶饮,娘娘应该已经喝完了,这些是微臣新配置的风寒药,味道甜些,冷宫偏僻湿冷,难免有蛇蚁虫类,这些放在寝殿内……” 他说一句,赫权的脸就沉一分。 等他忽然前进一步开口道:“娘娘牙疼好些了吗,微臣……” “很好。”赫权的眼便冷冷的落在他身上。 他勾唇,莲花目里有着宣示主权的寒芒:“奴才事事亲力亲为,娘娘一切都好极了。” 苏子云同他对视,眸色温润,却也丝毫不避让:“如此便好。” 昭月看着他们,咳了一声。 他们依旧看着。 昭月只好又咳了一声:“小权子!把这些东西都收好!” 她的脚从裙里伸出来,踢了踢赫权的腿。 他这才收回了眼,将东西提着到旁边去。 “劳烦你了苏太医。”昭月示意他坐着,把腕伸了出去。 苏子云为她把脉,同以前一样,没有隔着丝帕。 他越来越习惯,也很主动的,与昭月触碰。 不过,也只是对她而已。 良久苏子云收回手,温声道:“娘娘无碍,寒症也好了。” “那些茶饮,不用喝了。” 昭月见他笑着,却有些失落的样子:“不用喝了,那下次苏太医就配成药茶,日常饮用也能强身健体。” 她眨了眨漂亮的狐狸眼,娇娇的,又魅惑的对他笑。 别人辛辛苦苦做那么多,总不能不顾及他一番心意。 “微臣领命。” 苏子云白净的脸风平浪静,耳垂却红了,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拿起赫权放在桌子上的热茶,险些烫掉了手指头。 他看向男人,赫权眼尾一挑,站在了昭月身边。 放下茶,用衣袖掩住手:“陛下的平安脉由我负责,开始时陛下脉象紊乱,有咯血之症,很古怪,我开的药只能缓解,如今陛下的脉看着……虚实难测,表面毫无异常,甚至愈发强健有力。” “实际呢?”昭月捧着热花茶抿了一口。 “别的看不出,但如娘娘预测的那样,陛下他……酗酒沉迷,易怒焦躁,并在……上毫无节制,阳虚之极。” 昭月笑的愈发甜:“是吗,那你就换个方子,加一些好东西,帮他一把呢。” 第201章 谁怜怜儿 晏喜宫主殿。 花霓推开门,室内昏沉暗然,她并未上次一样去开窗,只是睨着空空如也的炭盆。 里面同外面一样,冷极了。 缩在床上人一动不动,空荡荡的一切,衬着璀璨珠帘萧索,衬的贵妃之位名存实亡。 花霓在殿内行走,裙摆拖曳在地上,她伸出手指,随意抚过金尊瓶,看着指尖的灰尘,轻轻吹了口气。 “贵妃娘娘,过得可还好?” 床上的人像是惊醒,猛然颤了一下:“花霓……你终于来了。” “娘娘要见臣妾,自然要来的。” 花霓将手洗干净,不甚在意的掸了掸水,将床幔系上去:“娘娘把采月都给臣妾了。” 高贵妃撑起身子,长到腰间的发散的乱糟糟的,她穿着灰扑扑的衣裳,浑身都笼罩着,像一团黑色的雾。 可花霓知道她那双怨毒的眼,正死死盯着她。 实在是太暗了,冬日那样亮的日光透到窗上,居然一丝都照不进来。 高怜儿就像躲在暗处的动物,匍匐在床上,她一言不发。 在花霓点燃一根红色烛火后,她才忽然发出嘶哑的尖叫:“不要!” 然而花霓气定神闲的点燃了第二根,她妩媚的脸颊在火光下,愈发艳丽。 高贵妃的手伸出来,想要阻止她,然而看见露出的手腕,又飞快的缩了回去。 只能哑着嗓子警告她:“花霓,熄灭它!” 整个室内终于亮了起来。 环顾四周,地上是铜镜的碎渣,连盆中的水,都少的可怜,可怜到……看不清水中的倒影。 看不清自己的模样。 花霓终于面对着她,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勾起暗红色口脂的唇:“娘娘,那么黑,也不怕撞到自个儿?” 高贵妃在发抖,她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在床上发出呜咽与哭泣。 “你晋升了,短短一月,爬到了嫔位,你怎么做到的!你怎么做到的!”高贵妃忽然停止了呜咽,直直盯住她。 “本宫废了你的腿,你跳不动的,陛下怎么会宠幸你!” 她那柔和清婉的眸子,充了血,一点以前的影子也找不到了。 花霓抚摸发鬓,她头上的海棠花簪垂着流苏,轻轻晃动几下,她笑着开口:“娘娘,您猜呢?” 高贵妃看着那精致的长簪,咬着牙,下颚骨好像都要碎了:“贱人……什么法子都能用……” “是,您口中的贱人成了陛下的榻上人,而您,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困在殿内,人不人……” 花霓的眸色,结成了冰:鬼不鬼。” “本宫不是鬼!不是鬼!” 高贵妃崩溃的尖叫,她细长的指甲抓住衾被,混沌眼仁迸发出清明:“本宫拿皇后的消息换,换本宫的身子,花霓你来了,你快治好本宫!” 她伸出手,本该是一节雪白的腕。 那身毫无瑕疵的肌肤,是花霓的药浴为她养出来的。 可现在,却长满了红色的疙瘩,密密麻麻,连一块完好的皮肤都瞧不见。 不疼不痒,不散不消,无药可医。 花霓看着她,叹了一声:“怎么会这样……” 她目露怜惜,伸出手要去察看,在高贵妃希翼的目光里忽然收回。 歪头一笑:“真难看。” 高贵妃愣住,她的手就这样停在半空中,眼底的希翼一点点凝成泪与恨,她缓慢的收回手,看向坐在椅上的女子。 她如一条蛇,坐的歪七扭八。 “花霓……” “本宫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 “花霓,为什么不救本宫……” 高贵妃呢喃着,一声比一声嘶哑。 “高怜儿。”花霓忽然直呼她的名字,就像她总是称呼她的名字一样。 “还有三日就是除夕了,你已经多久没有出去过了?一月,两月,还是三月?”花霓数着,瞧着梁顶:“今年是一年冷冬,雪又厚又多。” “本宫的名讳不是你这个……” “我这个贱人,还是我这个舞姬?”花霓看着她:“高怜儿,现在是你有求于我,几句皇后的把柄,我就要帮你吗?” 她的笑妩媚:“我不是皇后的人吗,嗯?” “皇后的人。”高怜儿嗤笑:“她容不下你的,等你到了更高的位置,她就会将你狠狠扯下来,将你吃的骨头都不剩。” “花霓,本宫给了你底牌,到最后皇后弃了你,还能为你留口气,懂吗?” “哈哈哈哈哈!”花霓笑出了声,像是听见了极好笑的事情:“贵妃娘娘,您温婉高贵,多情缱绻,为什么偏偏把心交给一个男人呢?” 花霓站起身,她的裙也同昭月的很像,收腰鱼尾,腰肢掐的格外细,行走时摇曳生姿,如一朵娇颤的花。 任谁见了,都是昭月的模样,可也只有她,能模仿敢模仿,勾的陛下爱不释手。 花霓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她到了高贵妃的面前,坐在床上,靠近高怜儿,前倾着身子与她对视。 她额头上的花钿血一样的红,同高怜儿的眼一样。 “陛下在我的床上,一次也没提起过你,不对……他如今谁也不会提起,你还想着治好这身狼狈的躯体去引诱他,诉说你的委屈,而你在靠近他的时候……” 花霓的手抚摸着她的肩膀,她温热的气息莫名阴森:“你就会想起那一晚的大雨,那一晚的鞭子是如何落在你的身上,他看见你这一身伤,是什么样的眼神。” 高怜儿不停发抖,她的眼前出现了朱定袁冷漠阴沉的眼,他没有温度的指,他离开后,连一个太医都未到过晏喜宫。 “陛下的温润的眼,看着你却像外面的寒冬,冷,冷的你浑身骨髓都疼,高怜儿,你早已经被抛弃了,你高氏,早就成了断了翅膀的囚鸟。” 花霓的脸近在咫尺,狭长的眸眯起:“你还沉迷在虚妄的爱里,落到如此下场,都是你自己害了自己。” 高怜儿的眼瞳空洞,她的泪流下四行:“我是被算计至此,我是被皇后,被宁如馨算计至此的……” “也是,你一生顺遂,哪懂进了宫就得拼命往上爬呢,又见过多少肮脏的手段呢?” 花霓的笑在她眼中,是那样刺眼。 “你既然放了失魂叶,为什么就不能再狠一些呢,嗯?” “你既然知道我是皇后故意放在身边让你生气的,为什么你还是憋不住呢,为什么你为了陛下的恩宠可以学舞,为什么我模仿昭月争宠,就是贱人?” 花霓的声音低沉,穿透她的耳畔,外面轰隆一声,下起了暴雨,砸的整个晏喜宫都在摇摇欲坠。 她的嗓音也似乎变得凄厉:“你说啊,高怜儿,你为什么要折辱我,为什么要让我再也不能起舞!” 电闪雷鸣,房间乍然光亮。 高怜儿脸上的口罩被她狠狠扯下,花霓的眼只剩恨:“就因为我抢了他的宠爱,就因为我低贱吗!” 花霓掐着她一张满面红疹,可怕诡异的脸,丝毫不惧,她的眼泪落在手背上:“是谁害了你?” 高怜儿吓坏了,她看着花霓的脸,睫毛都在发颤,她的脸被掐的生疼。 鲜红的指尖陷入了她的肉里。 她张开唇:“白团……是宁如馨送给我的……采月说……我的大太监同瑶华苑交往密切,我如今也一定是她害得……一定是她……” “我错了花霓,我知道错了,求求你饶了我这一次好吗,我再也不骂你了,以后我一定听话,只听你的话,以后你要做皇后,我让高氏帮你……” “我才是贱人……你帮我这一次,花嫔娘娘……我求求你。” 她的脸被掐出了血,可看不出伤口在哪儿,只有血不停的流,她像极了恶鬼,丑陋至极。 花霓慢慢松开手,她的指上全是血,她慢悠悠的涂在高怜儿身上,眼里的泪没有了,只剩嘲讽。 “救你,你要做什么?” “杀了宁如馨,扳倒皇后,以后你做皇后好不好,我帮你把昭月也杀了好不好,你模仿她得宠,一定很不好受对吗?” 高怜儿急切的开口,她以为花霓要救她了,她高兴的跪在床上,差点笑出声。 然而花霓却比她更快的笑出声。 她打开窗,任由雨点斜飘入内,也落在她的身上,她的发上。 飘飘摇摇,将她妩媚的脸颊添出一分柔和来。 花霓对着高怜儿勾手:“过来。” 高怜儿从床上下来,许久未下床,她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她抬眸,看着窗前盯着她的女人,她深吸一口扶着床站起身。 “爬过来。” 高怜儿眼眶血红,沉默的看了她许久,将背弯下,跪了下去,像以前花霓那样,狗一样的爬到脚下。 等她不停哆嗦的停下,抬起眼去仰望她。 却没有看见花霓同她以前有着的得意与嗤笑。 只有深谙的,平静的眸色。 可花霓扬起了嘴角,她说:“我救不了你,因为这个毒……是我下的呢。” 高怜儿瞳孔一缩,灵魂震颤,猛的咬住了舌尖。 第202章 逐水飘零 暴雨磅礴,帝王的銮轿停住。 朱定袁的身影出现在了晏喜宫,他穿着墨色的常服,眉眼阴沉,眼中无光。 宝儿将门推开。 他看着里面沐浴的人,嗓音沉沉的:“花嫔。” 花霓起身,披上红色的外袍,湿漉漉的走出来,对他露出一抹颠倒众生的魅笑:“陛下,您怎么来了。” “还在下雨呢。” 行走间,她的肌肤若隐若现,她的发尾湿漉,毫不在意,放荡又自然的走向高坐的男人。 坐在男人的腿上,她笑着攀上他的胸膛。 “你忘记什么了。”朱定袁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没有波澜的古潭一样。 花霓将案上的海棠花簪戴好:“陛下,好看吗?” 朱定袁的手指落在簪上,越来越沉寂的目光有着恍惚,他思念着另一个人。 他的唇落在花霓的脖颈。 雨声里所有的声音都变得粘稠起来,像雨砸在了身上,覆一层薄丝,在肌肤上,怎么也擦不干,抹不去。 朱定袁忽然睁开眼:“什么声音。” 花霓便笑了,看向窗外。 主殿的窗户也开着,有什么声音从里面传来,又好像没有。 她讨好着男人,捂住他的耳,小声的,含着泪的说:“哭声,陛下听,老天似乎在哭呢……” 然而朱定袁并未看见她的泪,只是更加凶猛的,将她的腰肢掐住。 晃动的拔步床,发簪发出叮当的脆响。 黄全的声音在雨中,肃穆沧桑:“陛下,高贵妃娘娘殁了。” 花霓的嘴角的笑,愈发艳丽,她缠住男人,眼泪落在被上,死死盯着前面架上。 她最喜爱的舞衣。 朱定袁顿住,只有那么一瞬,随即咬住了花霓的脖间。 站在外面的黄全,没有表情,也不再惶恐,里面的动静越来越大。 他看向小厦子:“放着。” 小厦子嗯了一声,看着脚尖,有一朵不知名的小花被雨刮来了,花瓣泞泥。 破碎难看。 —— 凤仪宫。 皇后的肚子比寻常的孕妇大很多,她是双生子,才七个月,就像足月一般高高隆起。 看着外面的雨,伸出手感受着,眉眼舒展。 “快了,再忍忍……等额娘生下你们,一切都会更好的……” 寻秋从外面进来,神色有些失措:“娘娘。” “何事。”皇后转身,有些不满。 “高贵妃,殁了。” 皇后掐着手里的佛串,眉头拧紧:“怎么死的?” “撞柱。”寻秋低着头继续道:“而且浑身起了疹,特别恐怖,身上没有别的伤痕,采月说是贵妃自己撞的。” “陛下知晓了吗?” “陛下就在晏喜宫,但是在……花嫔娘娘那儿,没有任何旨意。” 寻秋也有些搞不懂:“高贵妃的尸体还放在殿内。” “死了。”皇后眼中闪过快意:“就这样死了,她不是说要对冷宫那位出手。” 寻秋便笑了:“也就是今日,冷宫那位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病了,像是爬不起来了,高贵妃这一招,死无对证呢。” 皇后停止转动佛珠:“是吗,那本宫就去问一问贵妃的尸体,该如何安葬。” 她端和的脸笑容渗人:“本宫是皇后,得行六宫劝谏之责,若是陛下沉迷声色,日后有人用今日之事诟病太子,那可怎么办呢?” 寻秋扶住她:“是,皇后娘娘深谋远虑,奴婢敬服。” 第203章 皇后眼红 寻秋为皇后打着伞,她摇了下头,故意淋了些雨在肩膀,走在宴喜宫的长廊下,嘴唇含笑。 然而在看见黄全的那一刻,立即变成了独属于皇后的端容气度。 黄全见到她后,先是一愣,又瞧见她的衣裳,连忙堆笑:“皇后娘娘,这么大的雨您怎么来了?您还怀着龙嗣呢,仔细身子。” “陛下在里面吗。” 这一句话并不需要问,站的近了,就能听见里面动情的喘息。 “娘娘,陛下……奴才先扶您先去殿内坐着,等陛下……” 皇后看着他:“开门。” “娘娘,这怕是……” “黄全。”皇后的眼冷下去:“高贵妃殁了,本宫来问陛下安葬事宜。” “让她进来。”朱定袁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暗哑至极。 黄全这才侧开身子,推开了门。 皇后一人进去,等她看见花霓雪白的背脊,眸色渐暗,朱定袁起身下来,披着松松垮垮的袍,身上有股酒味。 花霓穿好衣裳,对着皇后行礼,然而皇后的眼,一直跟随着朱定袁。 他被扫了兴,坐在榻上,一只腿屈起,头发散在背后,脸色淡淡的:“怎么了。” “陛下,您一连几日宠幸花嫔,夜夜酗酒,她是要效仿妖妃,祸乱朝纲吗?” 花霓没有离开,委屈的看了一眼朱定袁,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呵。”朱定袁笑了一声。 他抬起脸,眼里依旧是荒淫后的欲色,还未褪去,对着皇后勾唇,似笑非笑的模样。 “高贵妃殁了,想借着这个由头对朕发难?” 皇后看着他脖处的红色抓痕,嫉妒的捏紧手指:“陛下,臣妾是皇后,为了您这些话必须说,后妃德行才是第一位。” 朱定袁幽幽看着他:“皇后。” 他的样子改变了,眉眼沉压,眼角锋利,眸子里一丝温润也找不见,反而闪着无比压抑的暗光,令人胆寒。 皇后有些害怕,却依旧同他对视。 高怜儿死了,昭贵妃在冷宫,她肚子里是双生子,如今的后宫她已牢牢攥在手心。 哪怕面前的男人不爱她,可她依然是皇后,已然可以惩处这些爬上床的俗物。 “为什么,总是让朕不痛快呢。”朱定袁看向花霓,对她伸出手。 花霓懂事的站起身,她像轻盈的蝴蝶落入男人怀抱,被轻易掌控,坐在他的腿上,衣裳滑落,雪白的肩便露了出来。 朱定袁勾着她的下巴:“这样好的景色,朕若是不来,岂非是辜负了?” “陛下……好痒呢……” 皇后看着朱定袁咬住花霓的耳垂,身体颤抖起来,她比昭月还要放荡不堪,也越来越脱离她的掌控。 她脸颊变白:“陛下,高贵妃殁了,高家太傅辞官告老,高贵妃没有子嗣,是否以贵妃位入皇家金园。” 朱定袁停下,甩开花霓的手,将她从身上推下去,站起身朝皇后一步步走来。 “马上除夕,皇后不知道吗?”他抹了下唇,将衣裳系好:“那满天的白幡,朕真是讨厌极了。” 他的手放在皇后肩膀上,对她笑:“等除夕结束,别着急,既然皇后这样上心,这件事朕就交给你办。” “陛下,花嫔她……” “朕陪你回凤仪宫。”朱定袁牵住她的手:“冷宫里已经有一个了,不是吗?” 皇后这才闭嘴,瞥了眼地上的花霓,同他一起走了出去。 宝儿进来,见她在地上连忙把她扶起来,花霓无所谓的摸了把腰:“真是难伺候,昭月什么时候才出来!” “陛下还没走远呢!”宝儿连忙捂住她的唇。 花霓拿着铜镜,看脖子上的伤:“高贵妃到底有骨气,到死都不说给皇后挖了什么坑,宝儿,把采月带过来。” 宝儿有些不开心:“娘娘,您还真的要她伺候您呀。”她圆溜溜的眼睛里面有着醋意。 花霓把镜子往她怀里一塞,捏了把她的脸蛋:“想得美,娘娘只让你伺候。” 她妩媚的将发绕在手指上:“高贵妃把她给我们的,自然要好好教她燕回苑的规矩。” 宝儿这才笑了:“奴婢带她过来。” —— 凤仪宫。 皇后给朱定袁奉茶:“陛下,太后身体越来越差,怕是除夕宫宴都难出席。” 她叹了口气:“太后像是糊涂了,嘴里一直念叨着上清寺,念叨以前的事情,还把冷宫那位送的红鲤摆件牢牢抓着,您说这……” “她都进了冷宫,皇后还得觉得这宫里有不干净的东西缠着朕,缠着太后是吗?” “陛下,臣妾只是关心太后。”皇后有些伤心的蹙眉。 “太后念的佛,是真的佛吗。”朱定袁对她说出这句话,别有深意的轻笑一声。 皇后没懂,想问下去。 寻秋领着人进来,见朱定袁坐在里面,连忙行礼:“陛下恕罪,奴婢这就下去。” 朱定袁看向她背后的一排人:“怎么了?” 皇后解释道:“都是新选来的奶娘,臣妾不日也要诞下龙嗣,臣妾身子不好一直用药,怀了龙嗣也没停,怕到时候奶水对孩子不好,所以便寻了她们来。” 说到孩子,她语气轻快了许多。 “皇后倒是一向未雨绸缪。”朱定袁瞥了眼她同足月孕妇一样大的肚子。 又看向那些年纪不大的奶娘:“倒是别有趣味……” 他眼眸微眯,指了下站在最后头那个:“你多大了?” 寻秋把她推出来:“陛下问你话呢!” “回,回陛下,娘娘,奴婢今年十七。”她胸脯鼓鼓的,腰肢就显得细,算不得多么好看,一双眼却是带着水,小鹿一样怯弱。 一开口,脸蛋红到了脖颈。 “过来。”朱定袁出声。 皇后一愣,看向他的眼,那里面冷漠沉寂,只有浓稠的欲望。 “臣妾,臣妾想起一些事情,先行告退。” 走出门的那一刻她回头,只能瞧见朱定袁的手覆上了那年轻奶娘的腰。 皇后握紧寻秋的手,脸色苍白:“寻秋,本宫好恨。” “娘娘,您有龙嗣,她们不过是陛下一时兴起的玩意。”寻秋宽慰她,还带着一丝疑惑:“花嫔一向乖巧,也听话,您何必今日去……” “你不懂!”皇后咬住唇,眼中渗着阴寒:“本宫的身子已经不能侍寝了,而她们,一个一个貌美如花,勾的陛下沉迷,她们每个人同陛下在床上缠绵,本宫都恨极了。” 不是作为皇后,而是作为女人,她恨自己不能和她们一样,只能日日守着空荡荡的凤仪宫。 哪怕有了孩子,她也只有这些可怜的慰藉,这个男人不想碰她,也不会碰她,她真是讨厌这些女人躺在属于她的陛下旁。 她恨不得将所有睡在他身边的人,都杀了! 皇后红着眼,忽然有些惶恐:“寻秋,本宫方才要惩处花嫔,陛下还拦着,他埋怨本宫把昭月送到了冷宫,现在不愿意本宫动她的替代,你说……你说等卡塞尔公主进宫,是不是又是无上的恩宠?” 她流出眼泪,沮丧极了:“走了高贵妃,还会有下一个高贵妃,这天下的女人都归他所有,那样的多,那样的美,本宫还得笑着将这些女人送到他身边。” “花霓就是本宫送的不是吗,寻秋……本宫好累,本宫要斗一辈子吗。” “娘娘,您冷静一点,娘娘!”寻秋扶住她的身子:“您才是皇后,无论多少女人进来,您才是陛下唯一的妻子。” 皇后渐渐平静,她的背直起来,与寻秋对视:“卡塞尔公主,到哪儿了?” 寻秋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明日……抵达天兆。” 雨终于停了,滴滴答答的从宫檐上落下。 闭着眼睛,坐在榻上转动佛串的皇后睁开眸子,殿内的青木香自然宁和。 “陛下走了吗?” 寻秋从外面进来了,点头:“陛下并未给她位分,好像只是……” “只是什么?” 寻秋一把年纪的脸也忍不住害臊了:“喝了点奶。” 皇后沉默一会:“送到神医那儿。” “是。” 第204章 快结束了 太和殿。 朱定袁揉着眉心,神色疲倦。 黄全:“陛下,苏太医来了。” 他才放下手,眼里有了情绪:“月儿怎么样了?” “回陛下,已经无碍。” 苏子云垂着眼:“娘娘说陛下以后不必再送吃食,她可以亲力亲为。” “谁下的毒。”朱定袁沉声,又冷笑一声:“罢了,人都已经死了。” 他拿起桌上的香囊摩挲:“她还好吗,是不是瘦了,有没有想朕……?” 苏子云抬眼,声音清冽:“陛下。” “昭贵妃娘娘,已有身孕,两月有余。” 朱定袁手里的香囊掉在地上,他黑色的眸子颤动,随即忙把香囊捡起来,捏紧。 “你说的可是……真的?” 苏子云离开后。 他看着殿内的一切,低低的笑出声,到最后越来越畅快,连眼也滚出了泪:“哈哈哈哈哈哈!” 黄全惴惴不安的降低自己存在感。 “你听见了吗,哈哈哈哈哈,朕的月儿有孩子了,朕的月儿怀了龙嗣!” 朱定袁将手中的香囊举高:“朕要将最好的一切都赐予她!” “陛下,卡塞尔公主明晚入宫。” “朕就用那璀璨无双的东珠!迎月儿回来!” 朱定袁深吸一口气,瘫坐在榻上,笑的魂飞九天:“兰云不负朕望吞并了卡塞尔部落,杀了南宫凌,黑骑军……朕终于收回来了……”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在空荡荡的殿内如同呓语:“朕要给月儿,一个完美的生辰晏……” —— 冷宫。 昭月坐在榻上,看着前面三个盯着她看的一眨不眨的,六双眼睛。 她笑了:“怎么了,扮木头人逗我开心?” 桃溪哇的一下嚎出声:“小主,你真的,真的肚子里面……” 她看向赫权,咬着牙:“小权子!” 秋菊连忙抓住她的手:“桃溪姐姐,我们先下去。” 等桃溪被拖走,只剩下赫权呆站在那儿,依旧看着昭月。 她噗嗤笑出声,伸出手晃了晃:“傻了?” 苏子云前脚刚出,知道这个消息的他们简直呆若木鸡。 赫权看着她,终于反应过来,慌手慌脚的把她旁边的冷水拿走,又把炭火搬到她脚边围成一圈,又拿了个毛毯来。 “诶,你!”昭月出声,就被他抱了起来,放在了怀里,他催动了内力,烫的像个火球。 昭月本来就不冷,她乖顺的坐在他怀里:“怎么不说话,真的傻了?” 去瞧赫权的脸,结果他狭长的桃花目含了泪,像是马上就要滴下来了。 昭月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我也是刚知晓,你怎么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我没有瞒你呀。” 她脸颊不知道是因为热的,还是因为喜悦,一片红晕,把赫权的手拉住,抚上她的小腹。 赫权的手在颤抖,他垂着眼沉默半响,手指触及她的小腹,脸贴到昭月的额头:“对不起……” 他应该是流泪了,声音愈发暗哑:“你说过不想吃苦,我却让你……” 昭月的两只手都放在他的腕上,缩在他怀中像一只乖顺的猫:“赫权,我说过,我想要个孩子,因为我想躲避朱定袁的宠爱,但在进冷宫那一刻,意义已经变了。” 她轻轻哄着他,吻上他的唇角:“这是顺其自然,属于我们的孩子。” “你不高兴吗。” “高兴,高兴的都要疯了。”赫权的脸埋在她肩颈,眼泪打湿了她的衣服。 “好热,你都要把我烫死了。”昭月埋怨道。 赫权连忙停下内力,拿了帕子去擦她的额头:“对不起昭昭,我是怕你……怕你冷……” 他有些无措:“你想吃什么,喝什么吗,我去给你拿来,你现在不能动,先把这杯热水喝了,我带你进去,这儿风大。” 昭月被他念的发晕:“赫权,我很好,我一点也没有不舒服,你冷静一点。” 然而他还是拧着眉,紧张的模样:“真的吗,如果你肚子不舒服一定要说,我见别人怀孕都会害喜,到时候吃什么吐什么,不行……我去找苏子云请教一下……” 昭月撅了下嘴:“赫权,我才刚怀,不会害喜的!” 赫权一呆:“可是苏子云不是说已经两月……” “那是给陛下的说辞,他都没有问我害喜的症状。”昭月凑近赫权的脸,盯着他看:“都说一孕傻三年,怎么反而是你变笨了?” “昭昭!”赫权揽住她的腰,薄红爬到了耳廓:“我不笨。” 他抱紧她,眼底闪过思虑:“公主明日抵达天兆,后面的事情……一切都快结束了,昭昭,你不要出去了,我会让人守着冷宫,把你保护好。” 昭月贴近他:“不行,我一定要看着朱定袁,跌入深渊。” 她的手与赫权的手相握,眼中的情绪如潮水翻涌:“兰云杀了南宫凌,但南宫凌毕竟带领黑骑军数年,黑骑军不一定能被他掌控。” “朱定袁的禁军将皇城守的极严,他身边还有暗卫,哪怕黑骑军听你的……以端泽王的那些私兵……” 这一次,提前太多,昭月担忧的看向他:“赫权,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就算暗卫听你的,可禁军与随时都会反水的黑骑军呢。 她趴在赫权胸口,声音小小闷闷的,戳了戳他的下巴:“不是我不信你,你知道比起上一世,你提前了多久吗!两年!” 赫权眼里闪着笑意,手掌抚上她的脑袋,摩挲着她的发:“从我爱上你的那一刻,所有计划强制提前。” “因为……我要你属于我,越快越好……” 第205章 【赫权】影 我是影。 最出色的暗卫,最锋利的刀刃,为别人而活的影。 可偏偏,遇到了殿下。 他是世人口中的谪仙,是温润如玉,天资聪颖,德性纯良,或者所有美好的词加注与他,都描绘不出一二。 朱定宜,字玉铉。 先帝在他十五岁,便立为储君。 他知稼穑之艰难,察命情之疾苦,偏偏公子,机巧忽若神。 天子之位,舍他其谁呢。 而我,一个暗处的,卑劣的影子,所有与美好的反义词都可以用来形容我,我却,成为了殿下的影。 一切都改变了。 殿下让我为自己择名,我随意指了个赫字。 他便笑着对我说,那孤为你指一个权字。 权,代表什么,亦或是殿下在提醒自己什么? 高贵的皇族,是权力之上的巅峰,是操纵所有的棋手。 有了权利,能做不能做之事,能受万民供养,能睥睨一切,就连我想着,都觉得分外颤动。 不是所有人都和殿下一样,清风鼓袖,朗月正冠。 何况我,本来就卑劣。 我与殿下唯一像的,只有一双眼,每每听到这句话我是惶恐不安的。 殿下如此天资,我也配相提并论。 他便又笑了:赫权,你既是孤的影,就要同孤一起站到光里来。 这便是殿下唯一不好的地方了,他总是那样好,那样温和,如果有人要伤他,他或许会问:你的理由呢。 若是理由合理,他怕是要乖乖赴死。 我的第一个主子,操心的主子。 天下平定,外患刚解决,内忧便来了,先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风平浪静下的爪牙伸了出来。 这样好的太子,也有人恨入骨髓。 人便是这样奇怪,越完美的东西,越想踩进泥地里去。 二皇子朱定袁,他出手了。 他狡猾冷血,与太子分庭抗力,他无所不用其极,就为了踏上那冰冷的王座! 没有办法,殿下的眼睛里是泪意,是对弟弟的失望与无奈。 而二皇子的呢,是权利,是恨意,是滔天的血雾与疯狂。 我与其他皇子如何斗,如何护,终究还是百密一疏,让他迎娶了南宫氏的嫡女,他太懂殿下的软肋。 他知晓殿下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亲兄弟动手。 可是朱定袁,可是他敢! 他是与殿下截然不同的政观,他冷血到了骨子里,连我都觉得心惊。 明明是亲兄弟,连容貌都那样像,为什么秉性差那么多? 没人可以告诉我,因为先帝死了,殿下……也死了。 一个仁慈的天子,是无法成为天子的是吗? 帝王宝座冰冷刺骨,所以坐上去的人也要如此,是吗? 可是我还没死,我是殿下的影子,我是为他而活,而我的光没了。 是谁熄灭了我的光? 我要杀了朱定袁。 我与端泽王朱靖,端仁王朱定旬联手了,我终于进了宫。 在这儿,事情开始变得有意思了。 因为我遇见了另外一个,光。 这束光同太子不同,她说的话是讨好卖乖,也没那么善良,脾气也不温和,甚至很奇怪。 也是到后面,我才知道为什么奇怪,她怕我,却又要接近我。 她说在梦里,我将她杀了。 是我会做的事情,如果在那个梦中,我恩仇得报,我定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但其实我的本质就是这样,一个死侍,一个杀人不用脏手的利器。 而在我完成一切后,我一定会利落结束自己的命。 我只是一把刀,没有活着的理由。 可是我没有做那个梦,我是真真切切遇见了她。 筹划许久要进瑶华苑,就因朱定袁喜爱所谓的柔婉美人。 他忘记一切,居然敢学着殿下端出一副温润模样,在太和殿装模装样。 选好的这位柔婉美人,背地里却不甚柔婉,她的把柄居然让一位娇姿媚态的常在拿住了。 还没开始就要鸡飞蛋打,我只能看向这位常在。 美得锋利,美得皎洁,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婉,看着随时要成为宠妃笑着作贱你。 我眼眸沉下去。 死马当活马医。 我进了凝珠阁,我察觉她在故意靠近我,不像是勾引,更像是想让我帮她做什么。 啊,我是一把好利器,一个暗处不会发现的影。 我故意的答应她,试探她,甚至勾引她。 她如若会被一个太监勾引住,那真是有些傻。 我是不会爱上人,我要做的只有杀了朱定袁。 但她,真的很独特。 她对我的一切都不好奇,看着我的眼睛纯然又悲伤,似乎有什么压抑在心底。 像是藏了一个说不出口的秘密,只有她自己在禹禹独行。 她叫昭月。 我叫她小主。 她却叫我小权子。 她很聪明,也很懂得避其锋芒,善良却不软弱,有仇必报。 总是看着我发呆,被发现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移开。 朱定袁喜爱柔婉美人的标准,改变了。 是因为她。 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股什么样的魅力。 我不想说许多,因为你们看到这儿,应该也知道我同她在一起了,对吗? 难免觉得我是在炫耀。 总之,我真的找到了殿下口中的道,存在的意义。 现在,我叫她昭昭。 她还是叫我小权子。 我进宫是为了拿到朱定袁的命。 现在,我还拥有了明珠。 我想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就说到这里,昭昭要醒了,她现在怀了宝宝。 呵,她自己都还是个宝宝。 脾气又大了很多,但是比以前黏人了。 阳光明亮,浓冬飘雪。 太子殿下,您看见了吗? 第206章 凤冠 肃穆的鼓声从皇城宫闱间荡开,磅礴的台阶中央有一座玉石堆砌而成的龙,从下至上望去,是帝王的尊贵,至高无上。 奴才们低着头面对墙壁,锦衣卫佩剑巡逻,一切压抑而规矩。 芙洛拉坐在轿子里,有些不安。 天兆比她想的还要庞大,这儿没有草原一丝不羁的气息,只有冰冷的玉砖白瓦。 她只看了一眼,就已经想象出以后的日子,要被困在这座冰冷又精致的笼子里。 想到那个不爱说话的将军,她的不安少了许多,她迫切的想同迪汝说说话。 然而,站在轿子旁的迪汝脸色非常难看。 一切都很平静,但今日不应该如此平静。 无一人,来迎公主。 公主从卡塞尔带来的草原亲兵,不能进入皇城,她们就像两只羔羊,连爪子都不敢伸。 许久,轿子才停下,站在那儿等候的小厦子开口:“公主,这儿就是您的住处,静婉居。” 迪汝的天兆话说的比她要好,芙洛拉听见她们在理论,不过大多是迪努在说。 “公主从卡塞尔千里迢迢而来,这就是天兆的待客之道?” “公主代表两国的和平,天兆的嫔妃居所应该是身份决定,为何公主住在这儿?” “公主是草原的珍宝!居然连像样的迎接礼都没有,这就是所谓的天兆礼仪吗!” 可惜这些话就像石沉大海。 小厦子只陪着笑,对迪汝叹息一声:“公主,请好生歇息。” 迪汝看不惯他虚伪的假笑,她气愤至极,在她又要开口之前,芙洛拉掀开了帘子。 她下来:“迪汝,走。” 小厦子的头低下去,一副懦弱的模样。 在芙洛拉进去后,他抬起眼,没什么情绪:“守好。” 锦衣卫将静婉居围住了:“是。” 进入殿内的她们听见了羽林卫的声音。 芙洛拉打了个冷颤,她明亮的翠绿色眼里闪过迷茫,抓住迪汝,寻求一丝温热:“迪汝,我们是被囚禁了吗?” 迪汝的眼一样诧异不安。 在草原,只有牛羊才会被圈养,那也只是防止它们跑的到处都是,把草原吃的乱七八糟。 除此之外,哪怕是罪人都是有人权的。 她又不是牛羊,为什么要关住她? 芙洛拉看着面前的门,里面一片黑,让她禁不住眸色深了深:“迪汝,从草原带来的东西,也要献给天兆陛下吗?” “王为陛下献上了礼物,公主的东西是陪嫁,可以自己保留。” 她停顿,看向周围空无一人的院子:“什么也没有。” 哪怕是天兆的婢女! 芙洛拉深吸一口气,眉头紧蹙:“迪努,这不是和亲……我有预感,有什么发生了。” 她看向四角的天,像编织好的陷阱,终于捕到了猎物。 “如果我猜对了,这位天兆君主……一定会来见我。” —— 凤仪宫。 皇后躺在榻上,懒洋洋的开口:“是吗,陛下居然连一个妃位都不给?” 她笑出声,腹部抽疼,才连忙止住。 露出的小腹实在太可怕,整个肌肤薄的似乎能瞧见孩子的骨架,更别提上面盘着的黑色的蛛网脉络。 给她抹药的寻秋都有点不敢看,她摸得很轻,但里面似乎有东西在蠕动,与她的指腹接触。 让人不寒而栗。 “娘娘,南宫将军虽然没有回信,但是西山派去了支援,卡塞尔部落定是囊中之物,陛下今日一早就陪娘娘用了早膳。” 她每一句都说的皇后心情大好:“南宫氏助他上位,如今助他开辟疆土,陛下什么时候才知晓,只有本宫才会永远站在他背后呢?” 寻秋连忙把听到的传闻说给他:“娘娘,太和殿传出来的风声,陛下要公主也不是为了旁的,而是为了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皇后将衣裳扣好,露出好奇:“卡塞尔一个草原狼族,粗鲁至极,能有什么东西陛下需要?” 寻秋谄媚一笑:“这消息听说是陛下身边的太监传出来的,错不了!娘娘知晓东珠吗,那东珠就在卡塞尔部落,是公主的陪嫁之物呢!” 她压低声音,眼眉喜滋滋的:“陛下要打造一副凤冠,镶嵌上这颗瑰宝,送给皇后,也就是娘娘您呀!” “喀嚓”一声,皇后手里的佛珠都险些捏的裂开,皇后呼吸急促,一双眼里迸发出光亮。 “陛下……陛下要送本宫……举世无双的凤冠……?” 她眼眶顿时殷红,要不是肚子里会疼,她都要激动的蹦起来。 “娘娘!别激动!”寻秋怕她动胎气,连忙扶住她。 “陛下他……原来陛下他一直爱着本宫……对啊本宫怀了龙嗣,他怎么会不顾本宫不顾生死,也要为他生下龙嗣的心意呢!” 皇后留下感动自己的泪:“本宫残躯,生下这孩子无疑是在鬼门关走一遭,陛下他……陛下他心疼本宫……” “是啊娘娘,陛下是变了许多,但他只是面冷,心里一直都有娘娘啊!” 寻秋也哭了,像是被这所谓的帝后之情感动的稀里哗啦。 “娘娘,那瑶华苑又让您请太医去瞧瞧,奴婢觉着……这宁贵人实在是……” “呵,平安脉日日不落下,一点动静也没有。”皇后眼里闪过戾气:“残破的身子,以后进来的新人比她漂亮的何其多,本宫不需要一个废子。” “以后不要再为她送药,本宫本就是为了孩子才需要她们,她的身子让本宫觉得恶心,以后好生养着蕊贵人。” “是。” —— 碎荷宫。 小银子把信递给芳贵妃,她英气的长眉舒缓,恍然大悟的神色:“还真是她……” 信纸被小银子烧掉,他扶起主子,听见芳贵妃一句:“昭月要出来了,本宫为她送上一份礼物。” 小银子偏头,好奇问:“什么礼物?” “去冷宫捡个人。” 第207章 再一次选择 冷宫的锦衣卫不见了,躺在地上的人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没了气。 芳贵妃将她送到太医院,过了许久,她才费力的睁开眼,她害怕的颤抖身子,嘴里发出嘶哑难听的哀嚎。 苏子云示意她是个哑巴,才收拾好东西出去。 芳贵妃看着她,勉强还能看出清秀的脸。 浑身的皮子没一块好地,喉咙处有伤口,被苏子云缝合了。 看着渗人至极,芳贵妃开口:“会写字吗?” 她没做声,芳贵妃又问:“瑶华苑的人?” 依旧无人回答。 芳贵妃也没有为难她,笑了一下:“是冷宫那位让我救了你,佩儿,你倒在那儿不也是因为心怀一丝期待吗?” “你只是一个奴婢,宁贵人是皇后的人,你能求谁呢,思来想去,也只有她恨之入骨的昭贵妃对吗,你进不来本宫这儿,又怕宁如馨责罚,才敢倒在冷宫门口。” 芳贵妃看着她含泪的眼,将手放在她肩膀上:“佩儿,你赌对了,昭贵妃救了你,那你呢,你是不是得帮帮贵妃,给你这位可怕的主子,一个教训?” 佩儿的泪水夺眶而出,不知是因为恨还是惧怕,抖个不停。 她发出野兽一样的哽咽。 “只是同宁贵人玩个游戏,天亮了,你就能脱离苦海,本宫能庇护你。”芳贵妃抱住她,给她单薄的身子一丝安全感。 “来……告诉本宫,宁如馨到底怀上孩子了吗……” 佩儿的泪落在她的肩处,像一只可怜的小鸟,终于找到了依靠。 等芳贵妃出来,她对着苏子云点头:“多谢。” 小银子问:“娘娘,昭贵妃要这个婢女做什么?” 芳贵妃笑着,眼里闪过戏谑的光:“她个小狐狸。” 小银子呆呆的:“谁?” “佩儿告诉了本宫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什么事情?”芳贵妃暧昧的在他耳畔低语,小银子脸红了。 她轻笑一声:“宁贵人,怀了龙嗣。” 可惜,她本人还不知晓。 皇后为她请的太医每两日来一次,到后面每日都来,今日却没有。 为什么呢,她被皇后抛弃了。 那宁如馨会怎么做,她会同昭月玩这场游戏吗,她许久没有出现了,就因为齐妃那日的玩笑话。 那今日夜晚,她敢出来吗? 芳贵妃捏了捏小银子的手:“真是一场有趣的游戏,不是吗?” 小银子脸都红透了,晕头转向的:“娘娘说的是。” —— 一切风平浪静,甚至带着风舒夜明的惬意。 宫里又在欢天喜地了,为明日的除夕宫宴做准备。 一直到夜深,喧哗才慢慢停止。 游戏,开始了。 宁如馨穿着斗篷,从瑶华苑出来,脸色阴沉。 皇后将她抛弃了,彻底的抛弃了! 她在冷宫使得所有手段,都石沉大海,没有伤到昭月一根汗毛,就连前日传出来的她被迫害,也是高贵妃的手笔。 一个死人,一个废妃,都比她有用。 如果在证明不了她的价值,宁如馨知晓,那她就彻底玩完了。 哪怕昭月一辈子出不来,可还有更多的貌美宫妃呢,她成了彻底的失败者。 像是赌着最后一口气,像是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她又出来了。 神经崩的发疼,黑夜里只有呼吸清晰可闻,她紧张的差点跌倒在地上。 自从出现深夜出没精怪的传闻,黑夜里巡守,逗留的侍卫就多了很多。 白日里从御花园旁走过,也能听见侍卫们低低的调笑声。 可今日,一个人都没有。 宁如馨觉得不太对劲,她环顾四周,只有阴森森的树荫摇曳,像獠牙一样包裹她的影子。 她有些慌张的后退,撞在了来人的身上。 男人宽阔的胸膛,滚热发烫,给了她冬日里一丝寻不到的安全感。 她眼里的慌乱消失了,像以前那样转过去,抱住男人,发出做作的声音:“侍卫大哥,奴婢迷路了。” 男人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很轻,甚至称得上僵硬。 然而宁如馨根本没有抬头,她不需要这些虚架势,几乎是迫切的将男人扑倒,坐在他的腰腹间。 当水乳交融的时候,她居然有一丝幸福感,宁如馨的眼泪滴下来,她将男人想象成了另外的人。 身下的人一直不动,忽然开口:“我是谁?” 宁如馨眼底闪过阴鸷,她捂住男人的唇,不让他发出声音,自己却轻轻的呢喃着:“陛下……陛下……” 男人僵硬的身躯忽然泄了力,将她的手腕捏住,另一只手掐着她的脸抬起,与他对视。 “我,是谁?” 宁如馨浑身的血液凝固了,她脑子里发出一阵刺耳的鸣叫,眼前也似乎闪出了火花,一切暂停了。 她们身下还亲密着,上半身却离得很远,看着彼此的眼睛,却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 燕阳看着他,憔悴深陷的眼眶,红的不像话,他不再同以前一样,有着爱意,却无限悲伤,他再一次问:“我是谁?” 宁如馨想逃避他的眼神,可是她又想到了这一次的目的,她混乱至极,身体却比她诚实。 燕阳将她扯下来,他的嗓音带上了怒意:“宁如馨,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他将玉佩与纸张丢到她身上:“这就是你要见我的理由?” 宁如馨不知道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出现这儿,她下意识想解释,但又迅速贴向他:“燕阳,帮帮我,帮帮我,我没有机会了……” 她胡乱的撩拨男人。 燕阳流出了血泪,他唾弃自己为什么还要敢来见她,他觉得自己贱到了骨子里。 他到最后,都只是宁如馨的工具。 “宁如馨,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宁如馨烦躁的抬起眼,这一次她不再隐藏她那所谓的野心:“给我怎么了?你不是爱我吗,帮我上位才是爱我!你懂什么,你懂什么是爱吗,你根本不配得到我!” “燕阳,要怪就怪你没本事,一开始你睡的就是陛下的女人,当时你忍的下去,现在怎么又忍不下去了!嗯?” 燕阳再一次被她按住,他的眼死气沉沉,没有恨,也没有了任何光亮。 宁如馨的肚子巨疼,她哼了一声,看向身下的血迹,脸顿时白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不远处有火光照耀来,有什么动静在逼近,宁如馨害怕的看着越来越多的血,抓住燕阳的手:“好疼,我的肚子好疼,帮帮我燕阳,帮帮我!” 然而燕阳只是躺在地上,看着树枝上一只歪头的小雀鸟,闭上了眼。 “好疼……我是不是怀了龙嗣……啊……这是我的孩子吗……是我的孩子吗……呜呜……” “燕阳,快带我离开,我要去太医院,我是不是有了孩子,快带我离开!” 第208章 青梅竹马 脚步越来越近了。 一切动静都让宁如馨草木皆兵,树影散开,像是扯掉了遮羞布,一切都要暴露在明面。 可她爬不起来,她靠自己无法离开这儿,血在她的视线中仿佛扭动了,凝聚成了她最想要得到的东西。 是什么,一个白嫩的婴儿,对着她笑的开心极了。 顷刻间,又变成了她夜夜梦魇的那样,发出哭闹的婴啼。 她笑着哄道:“别哭……额娘在呢……乖孩子……” 宁如馨伸着手,指缝全是血,她笑的温柔又和煦,看向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陛下,您看……是您的龙嗣呢……” 朱定袁黑色的瞳孔,没有波澜,直直的盯着她。 以及她旁边那个,不知名的侍卫。 芳贵妃开口:“陛下,臣妾听闻御花园精怪作祟才请您来,怎么会……怎么会是宁贵人?” 宁如馨嘿嘿笑起来,爬着到朱定袁的脚边,满是鲜血的手想去触碰他的衣摆,却被黄全拉开。 她笑着,眼里却满是眼泪:“陛下您看啊,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终于有孩子了,臣妾终于生下孩子了,哈哈哈哈!” 朱定袁没有开口,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也正是这个样子,让宁如馨忽然清醒,她发出尖锐的质问:“朱定袁!你为什么不说话!我旁边躺着的人是别的男人,为什么不生气!你为什么不生气!” 她的脸画着不相称的妩媚妆容,是为了掩盖自己那剩下的羞耻心。 但此刻让她发疯的是,她做的这一切都得不到男人一丝波澜。 “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将他拖下去杀了,是他害死了我们的孩子,陛下……陛下……我废了多少努力才怀上的龙嗣!” 朱定袁看向她身边的侍卫,只是一个普通的末等侍卫,甚至在他来的那一刻,就抹了脖子。 宁如馨扯着旁边的人,等她看见一张陌生的脸,与他脖子上的血,又愣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她脑海里丝丝缕缕的绕成了圈,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只能看向朱定袁,又看向芳贵妃:“是你!是你设计我!” 朱定袁的沉默代表了一切,他瞥了眼芳贵妃,眼里终于出现一丝不耐。 “陛下,交给臣妾。” 宁如馨狼狈的哭喊:“陛下,您要去哪儿,您不管臣妾了吗,陛下!臣妾怀了您的龙嗣!” 可惜,只有朱定袁的背影。 她总是看着朱定袁的背影。 宁如馨失魂的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血,发出自嘲的笑:“燕阳呢。” “宁如馨,燕阳给过你机会了不是吗。” “什么机会。”她咬牙,眼中阴森。 忽然她愣住。 燕阳说:“我是谁?” 燕阳说:“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芳贵妃看着她的眼神很冷:“践踏一个真的爱你的人,开心吗?” 宁如馨同她对视,眼睛空洞,哑口无言。 “如果你选择燕阳,你猜他会带你离开这儿吗?” —— 一桶凉水泼到燕阳脸上,他终于回过了神。 魏若明啧了一声:“兄弟,你真是情根深种,没救了。” 把他从御花园抱来,快把他累死:“你消瘦了那么多,怎么那么重。” 燕阳脸上的水滴下来,衣裳黏在身上,冷的他清醒许多:“这是哪儿。” “冷宫。”魏若明痞气的笑了一下,移到他的身侧:“来,跟我一起,见过娘娘。” 冷宫,冷宫这样精致吗。 燕阳抬起眼,朦胧的视线越来越清晰,当他看见坐着的人,嘴唇抿紧。 她倚男人怀里,不对,太监怀里,一张娇媚的脸顾盼生姿,对他露出一个笑,红唇润泽,像是刚吃了什么汁水四溢的果子,还泛着水光。 这还是冷宫的妃子吗? “昭月。”燕阳叫了她的名字,他总是在宁如馨口中听见这个名字,被她念着恨着。 魏若明给了他一脑袋:“你规矩呢!” 他仍旧看着昭月,眼里有着自嘲:“是你让人送玉佩和情诗来的。” “是我。” “之前枕书楼那次。” “也是我。” 昭月看着他:“燕阳,我给了她两次机会,可惜……她还是将你抛弃了。” “是你害了她。”燕阳的嗓音低下去。 赫权将昭月扶着,走到他的面前,她的容颜在月光下,美得不像真人。 “我害了她?”昭月勾唇:“我害她什么了,害她认清自己的内心,害她把你抛弃?” 她俯身,同燕阳离得近了些,这张毫无瑕疵的花容,让燕阳屏住了呼吸。 “还是害她,没了所谓的龙嗣?” 燕阳哑口无言,他想说些什么,可到了嘴边,好像所有事情都成了宁如馨咎由自取。 她不停的诅咒,她得不到陛下宠爱的尖叫,她把他当成怀上龙嗣的工具。 “你救我做什么。”燕阳声音干涩。 宁如馨被发现了,如果他没有被救走,现在已经被陛下杀了,什么罪? 后宫通尖,染指嫔妃,诛灭九族。 昭月直起身子,对他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她微挑的眸子流转时,像是有什么坏主意马上呼之欲出。 她问:“我好奇,如果刚才宁如馨选择了你,你会带她离开吗,你会不计前嫌继续帮她吗?” 燕阳瞳仁颤了颤,没有说话。 他脸色苍白,俊挺的轮廓僵硬又可怜,他咬着牙,额角也迸出了青筋。 昭月靠在赫权的怀里,勾住他脖子上的珠链,有些不太开心:“无趣。” “天冷,进去。”赫权担心的摩挲她的手,挽住了她的腰。 背后,燕阳绝望的声音传来:“会。” 昭月回头,同他对视。 他深陷的眼空洞又混沌,却流了很多泪,他像是被抽走灵魂的空壳,他的唇咬出了血。 再一次重复,声音大了些:“我就是贱,我去见她的那一刻,心跳的很快,我告诉我自己不要再相信她,可是我忍不住。” “如果她刚才选择了我,我会帮她。” 昭月的眼移开,同赫权一起进去。 她的声音在冷夜中,有着一丝暖:“魏若明,放了他。” 第208章 青梅竹马 脚步越来越近了。 一切动静都让宁如馨草木皆兵,树影散开,像是扯掉了遮羞布,一切都要暴露在明面。 可她爬不起来,她靠自己无法离开这儿,血在她的视线中仿佛扭动了,凝聚成了她最想要得到的东西。 是什么,一个白嫩的婴儿,对着她笑的开心极了。 顷刻间,又变成了她夜夜梦魇的那样,发出哭闹的婴啼。 她笑着哄道:“别哭……额娘在呢……乖孩子……” 宁如馨伸着手,指缝全是血,她笑的温柔又和煦,看向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陛下,您看……是您的龙嗣呢……” 朱定袁黑色的瞳孔,没有波澜,直直的盯着她。 以及她旁边那个,不知名的侍卫。 芳贵妃开口:“陛下,臣妾听闻御花园精怪作祟才请您来,怎么会……怎么会是宁贵人?” 宁如馨嘿嘿笑起来,爬着到朱定袁的脚边,满是鲜血的手想去触碰他的衣摆,却被黄全拉开。 她笑着,眼里却满是眼泪:“陛下您看啊,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终于有孩子了,臣妾终于生下孩子了,哈哈哈哈!” 朱定袁没有开口,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也正是这个样子,让宁如馨忽然清醒,她发出尖锐的质问:“朱定袁!你为什么不说话!我旁边躺着的人是别的男人,为什么不生气!你为什么不生气!” 她的脸画着不相称的妩媚妆容,是为了掩盖自己那剩下的羞耻心。 但此刻让她发疯的是,她做的这一切都得不到男人一丝波澜。 “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将他拖下去杀了,是他害死了我们的孩子,陛下……陛下……我废了多少努力才怀上的龙嗣!” 朱定袁看向她身边的侍卫,只是一个普通的末等侍卫,甚至在他来的那一刻,就抹了脖子。 宁如馨扯着旁边的人,等她看见一张陌生的脸,与他脖子上的血,又愣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她脑海里丝丝缕缕的绕成了圈,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只能看向朱定袁,又看向芳贵妃:“是你!是你设计我!” 朱定袁的沉默代表了一切,他瞥了眼芳贵妃,眼里终于出现一丝不耐。 “陛下,交给臣妾。” 宁如馨狼狈的哭喊:“陛下,您要去哪儿,您不管臣妾了吗,陛下!臣妾怀了您的龙嗣!” 可惜,只有朱定袁的背影。 她总是看着朱定袁的背影。 宁如馨失魂的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血,发出自嘲的笑:“燕阳呢。” “宁如馨,燕阳给过你机会了不是吗。” “什么机会。”她咬牙,眼中阴森。 忽然她愣住。 燕阳说:“我是谁?” 燕阳说:“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芳贵妃看着她的眼神很冷:“践踏一个真的爱你的人,开心吗?” 宁如馨同她对视,眼睛空洞,哑口无言。 “如果你选择燕阳,你猜他会带你离开这儿吗?” —— 一桶凉水泼到燕阳脸上,他终于回过了神。 魏若明啧了一声:“兄弟,你真是情根深种,没救了。” 把他从御花园抱来,快把他累死:“你消瘦了那么多,怎么那么重。” 燕阳脸上的水滴下来,衣裳黏在身上,冷的他清醒许多:“这是哪儿。” “冷宫。”魏若明痞气的笑了一下,移到他的身侧:“来,跟我一起,见过娘娘。” 冷宫,冷宫这样精致吗。 燕阳抬起眼,朦胧的视线越来越清晰,当他看见坐着的人,嘴唇抿紧。 她倚男人怀里,不对,太监怀里,一张娇媚的脸顾盼生姿,对他露出一个笑,红唇润泽,像是刚吃了什么汁水四溢的果子,还泛着水光。 这还是冷宫的妃子吗? “昭月。”燕阳叫了她的名字,他总是在宁如馨口中听见这个名字,被她念着恨着。 魏若明给了他一脑袋:“你规矩呢!” 他仍旧看着昭月,眼里有着自嘲:“是你让人送玉佩和情诗来的。” “是我。” “之前枕书楼那次。” “也是我。” 昭月看着他:“燕阳,我给了她两次机会,可惜……她还是将你抛弃了。” “是你害了她。”燕阳的嗓音低下去。 赫权将昭月扶着,走到他的面前,她的容颜在月光下,美得不像真人。 “我害了她?”昭月勾唇:“我害她什么了,害她认清自己的内心,害她把你抛弃?” 她俯身,同燕阳离得近了些,这张毫无瑕疵的花容,让燕阳屏住了呼吸。 “还是害她,没了所谓的龙嗣?” 燕阳哑口无言,他想说些什么,可到了嘴边,好像所有事情都成了宁如馨咎由自取。 她不停的诅咒,她得不到陛下宠爱的尖叫,她把他当成怀上龙嗣的工具。 “你救我做什么。”燕阳声音干涩。 宁如馨被发现了,如果他没有被救走,现在已经被陛下杀了,什么罪? 后宫通尖,染指嫔妃,诛灭九族。 昭月直起身子,对他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她微挑的眸子流转时,像是有什么坏主意马上呼之欲出。 她问:“我好奇,如果刚才宁如馨选择了你,你会带她离开吗,你会不计前嫌继续帮她吗?” 燕阳瞳仁颤了颤,没有说话。 他脸色苍白,俊挺的轮廓僵硬又可怜,他咬着牙,额角也迸出了青筋。 昭月靠在赫权的怀里,勾住他脖子上的珠链,有些不太开心:“无趣。” “天冷,进去。”赫权担心的摩挲她的手,挽住了她的腰。 背后,燕阳绝望的声音传来:“会。” 昭月回头,同他对视。 他深陷的眼空洞又混沌,却流了很多泪,他像是被抽走灵魂的空壳,他的唇咬出了血。 再一次重复,声音大了些:“我就是贱,我去见她的那一刻,心跳的很快,我告诉我自己不要再相信她,可是我忍不住。” “如果她刚才选择了我,我会帮她。” 昭月的眼移开,同赫权一起进去。 她的声音在冷夜中,有着一丝暖:“魏若明,放了他。” 第209章 凤凰花 凤仪宫。 皇后惊愕的看着寻秋,一脸不可置信:“宁贵人被发现了?” 寻秋:“娘娘,黄全已经传旨革职户部尚书,宁贵人贬为官女子,禁足在了瑶华苑,不知陛下是什么意思。” 她有点慌:“她不会失心疯攀扯娘娘!” “本宫干干净净,这件事麻烦的是她父亲被革职……” “娘娘您是怕……她会出来?” 皇后吁了一口气,掐着佛串不停转:“当时就是户部尚书一力上表,现下他倒了,女儿又秽乱后宫。” 她咬牙,目光闪过恨意:“昭月怕是要出来。” “娘娘,就算昭贵妃出来也没事,她不是被高贵妃算计了吗,听说虚弱的说话都难,放在眼皮子底下又能翻出什么花样?” 寻秋宽慰她:“您留着慢慢收拾就是。” “她肚子不中用,但本宫不得不防这个妖妃,陛下去见了卡塞尔公主没?” “没有。” 皇后莫名有丝焦急:“二哥怎么还不回信,既然已在归途,为何不给本宫回信呢?” 她迫切的想知道卡塞尔部落是不是都死光了,到时候将这推到兰云身上,这兰云是芳贵妃的弟弟。 若是她告诉公主,她定会恨之入骨,这血海深仇算在芳贵妃身上,她不信昭月不帮她! 到时候,她又可看着她们鹬蚌相争。 皇后嘴角泄出笑意。 婢女华顺从外面进来,捧着衣裳,神色有些踌躇和怒意。 寻秋把东西接过来,翻着衣裳的料子,啧了一声:“娘娘在宫宴上穿的衣裳怎么这样敷衍,这花样是什么,怎么从来没见过?” 华顺立刻道:“寻秋姑姑,尚衣局的所有人都在赶制一件衣裳,还是从两月前开始,也不知是什么情况,不止娘娘的衣裳,所有宫妃的衣裳都敷衍至极。” “什么?”寻秋蹙眉:“什么人的衣裳这样精贵,连娘娘的衣裳也……” 她忽然停顿,看向皇后:“娘娘,不会是给公主……” 又连忙摇头:“怎呢会呢,陛下连位分都还未给公主。” 皇后抿唇,她隐隐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华顺又低着头开口:“不过,奴婢瞥了一眼,那衣裳上面绣的好像是……凤凰花。” 凤凰花,凤凰? 除了皇后,谁能配得上凤凰? 寻秋笑起来,连忙对皇后道:“这普天之下除了皇后,谁还担得起凤凰花呢,娘娘,陛下这是给您的惊喜呢!” “是吗……”皇后有些犹豫。 寻秋又给了她一个眼神:“娘娘,想想东珠凤冠。” 皇后那点子不对劲便烟消云散了,摸了摸衣裳:“放着。” 这凤冠与衣裳相配,不是给她,还能给谁呢? —— 冷宫。 黄全站在门口,对着魏若明言语几句,他便推开了门。 瞧了眼四周,黄全和小厦子走了进去。 看见昭月的那一刻,黄全立刻就眯起了眼:“昭贵妃娘娘,许久未见,您还是这样容光绝世。” 昭月坐在榻上,让桃溪为他们奉上热茶,也恭维着:“黄总管看着倒是清减不少,可是身体不适?” 黄全接过茶叹了口气,像是十分委屈,摇了摇头:“陛下思念娘娘,吃不好睡不好,老奴跟着陛下,自然也跟着忧心。” 昭月闻言眼睛里也闪着泪,情绪低落了下去。 “瞧奴才这张嘴,说什么呢,昭贵妃别难过,陛下让奴才送东西来,还让奴才告诉娘娘,除夕宫宴结束,您就能回春棠宫了。” 他又找补:“不是不让娘娘出来参加宫宴,是娘娘有了身孕,陛下他仔细您的身子,保护着娘娘。” “臣妾明白的,让陛下宽心。” 黄全拍了下小厦子,他连忙把东西递给桃溪。 “娘娘……”黄全眼里有哀愁:“您一定好好陪着陛下,他如今……” “陛下是真的需要您。” 昭月娇媚的脸颊扬起浅笑,一水儿的春情妖冶,眼眸同星子一样亮:“臣妾在冷宫许久,也无比思恋陛下。” 她的明眸弯弯,仔细去看,一丝笑意也没有。 黄全擦了擦眼:“有娘娘这句话就行。” “秋菊,帮本宫好生送总管出去。” 门咯吱一声关闭,院中安静下来。 昭月的唇冷下来:“他送的什么?” 桃溪揭开绸缎:“小主,是件衣裳!” —— 今年的除夕宫宴,看着喜气洋洋,却没有一丝暖意,挂在檐上的红色幡条与精心布置的宫灯,被风一卷,哗啦灭了。 奴才们低着头,每个人心里都有些发怵,特别是布置晏喜宫的时候。 因为高贵妃的灵柩,就摆在了房内。 天暗下来后,寿宁宫的婢女行色匆匆,一辆马车从偏门行驶出去,去往上清寺的方向。 皇后刚戴好耳坠,就听见这个消息:“太后走了?” 她看着自己的衣裳,摸了摸粗糙的针线,心脏不停狂跳:“除夕,太后怎么会忽然离开,陛下知道吗?” 寻秋:“娘娘,就是陛下让太后离开的,太医说太后病情严重,得去上清寺静养。” 她把金簪为皇后戴上:“太后一直念着上清寺,人也糊涂了,本就没法子出席。” “寻秋,不知怎的,本宫老觉得不对劲……” 皇后呢喃一句。 啪嗒一声杯子掉在地上,吓了她一跳。 寻秋黑了脸,那个小婢女立刻匍匐在地:“娘娘,皇后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皇后没有看她,反而看向窗外:“寻秋,今年的雪真多。” 是啊,今年是冷冬。 又下雪了,洋洋洒洒落下来,顷刻间就将红墙绿瓦的皇城覆盖,重重宫苑冷肃屹立,乐坊司传出的乐曲遥遥远远听着,像一个女子咿咿呀呀的说什么,不成调子。 她打了个颤:“该去华章台了。” 第209章 凤凰花 凤仪宫。 皇后惊愕的看着寻秋,一脸不可置信:“宁贵人被发现了?” 寻秋:“娘娘,黄全已经传旨革职户部尚书,宁贵人贬为官女子,禁足在了瑶华苑,不知陛下是什么意思。” 她有点慌:“她不会失心疯攀扯娘娘!” “本宫干干净净,这件事麻烦的是她父亲被革职……” “娘娘您是怕……她会出来?” 皇后吁了一口气,掐着佛串不停转:“当时就是户部尚书一力上表,现下他倒了,女儿又秽乱后宫。” 她咬牙,目光闪过恨意:“昭月怕是要出来。” “娘娘,就算昭贵妃出来也没事,她不是被高贵妃算计了吗,听说虚弱的说话都难,放在眼皮子底下又能翻出什么花样?” 寻秋宽慰她:“您留着慢慢收拾就是。” “她肚子不中用,但本宫不得不防这个妖妃,陛下去见了卡塞尔公主没?” “没有。” 皇后莫名有丝焦急:“二哥怎么还不回信,既然已在归途,为何不给本宫回信呢?” 她迫切的想知道卡塞尔部落是不是都死光了,到时候将这推到兰云身上,这兰云是芳贵妃的弟弟。 若是她告诉公主,她定会恨之入骨,这血海深仇算在芳贵妃身上,她不信昭月不帮她! 到时候,她又可看着她们鹬蚌相争。 皇后嘴角泄出笑意。 婢女华顺从外面进来,捧着衣裳,神色有些踌躇和怒意。 寻秋把东西接过来,翻着衣裳的料子,啧了一声:“娘娘在宫宴上穿的衣裳怎么这样敷衍,这花样是什么,怎么从来没见过?” 华顺立刻道:“寻秋姑姑,尚衣局的所有人都在赶制一件衣裳,还是从两月前开始,也不知是什么情况,不止娘娘的衣裳,所有宫妃的衣裳都敷衍至极。” “什么?”寻秋蹙眉:“什么人的衣裳这样精贵,连娘娘的衣裳也……” 她忽然停顿,看向皇后:“娘娘,不会是给公主……” 又连忙摇头:“怎呢会呢,陛下连位分都还未给公主。” 皇后抿唇,她隐隐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华顺又低着头开口:“不过,奴婢瞥了一眼,那衣裳上面绣的好像是……凤凰花。” 凤凰花,凤凰? 除了皇后,谁能配得上凤凰? 寻秋笑起来,连忙对皇后道:“这普天之下除了皇后,谁还担得起凤凰花呢,娘娘,陛下这是给您的惊喜呢!” “是吗……”皇后有些犹豫。 寻秋又给了她一个眼神:“娘娘,想想东珠凤冠。” 皇后那点子不对劲便烟消云散了,摸了摸衣裳:“放着。” 这凤冠与衣裳相配,不是给她,还能给谁呢? —— 冷宫。 黄全站在门口,对着魏若明言语几句,他便推开了门。 瞧了眼四周,黄全和小厦子走了进去。 看见昭月的那一刻,黄全立刻就眯起了眼:“昭贵妃娘娘,许久未见,您还是这样容光绝世。” 昭月坐在榻上,让桃溪为他们奉上热茶,也恭维着:“黄总管看着倒是清减不少,可是身体不适?” 黄全接过茶叹了口气,像是十分委屈,摇了摇头:“陛下思念娘娘,吃不好睡不好,老奴跟着陛下,自然也跟着忧心。” 昭月闻言眼睛里也闪着泪,情绪低落了下去。 “瞧奴才这张嘴,说什么呢,昭贵妃别难过,陛下让奴才送东西来,还让奴才告诉娘娘,除夕宫宴结束,您就能回春棠宫了。” 他又找补:“不是不让娘娘出来参加宫宴,是娘娘有了身孕,陛下他仔细您的身子,保护着娘娘。” “臣妾明白的,让陛下宽心。” 黄全拍了下小厦子,他连忙把东西递给桃溪。 “娘娘……”黄全眼里有哀愁:“您一定好好陪着陛下,他如今……” “陛下是真的需要您。” 昭月娇媚的脸颊扬起浅笑,一水儿的春情妖冶,眼眸同星子一样亮:“臣妾在冷宫许久,也无比思恋陛下。” 她的明眸弯弯,仔细去看,一丝笑意也没有。 黄全擦了擦眼:“有娘娘这句话就行。” “秋菊,帮本宫好生送总管出去。” 门咯吱一声关闭,院中安静下来。 昭月的唇冷下来:“他送的什么?” 桃溪揭开绸缎:“小主,是件衣裳!” —— 今年的除夕宫宴,看着喜气洋洋,却没有一丝暖意,挂在檐上的红色幡条与精心布置的宫灯,被风一卷,哗啦灭了。 奴才们低着头,每个人心里都有些发怵,特别是布置晏喜宫的时候。 因为高贵妃的灵柩,就摆在了房内。 天暗下来后,寿宁宫的婢女行色匆匆,一辆马车从偏门行驶出去,去往上清寺的方向。 皇后刚戴好耳坠,就听见这个消息:“太后走了?” 她看着自己的衣裳,摸了摸粗糙的针线,心脏不停狂跳:“除夕,太后怎么会忽然离开,陛下知道吗?” 寻秋:“娘娘,就是陛下让太后离开的,太医说太后病情严重,得去上清寺静养。” 她把金簪为皇后戴上:“太后一直念着上清寺,人也糊涂了,本就没法子出席。” “寻秋,不知怎的,本宫老觉得不对劲……” 皇后呢喃一句。 啪嗒一声杯子掉在地上,吓了她一跳。 寻秋黑了脸,那个小婢女立刻匍匐在地:“娘娘,皇后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皇后没有看她,反而看向窗外:“寻秋,今年的雪真多。” 是啊,今年是冷冬。 又下雪了,洋洋洒洒落下来,顷刻间就将红墙绿瓦的皇城覆盖,重重宫苑冷肃屹立,乐坊司传出的乐曲遥遥远远听着,像一个女子咿咿呀呀的说什么,不成调子。 她打了个颤:“该去华章台了。” 第210章 皇后位 华章台。 皇后坐在高位,看着余下这几位妃子,一时无言。 显然她们也不知道说什么,一眼望去,手指头都能数完。 而且,陛下根本没来。 她看向黄全,他倒是留在这儿,对皇后憨厚一笑:“娘娘,陛下等会儿就到。” 歌舞升平,光影迷梦。 外面的雪丝毫不见停。 静婉居。 朱定袁站在殿内,穿着绣金墨色龙纹宽袖袍,如今他的衣裳色泽越来越黑,那张脸也愈发阴郁暗沉。 他的身上有股死寂的味道,令人不适。 但系在金扣腰带上的香囊飘出淡香,倒是能压制一些。 黑色的眼落在面前的女人上,声线冷漠:“东珠呢。” 芙洛拉打了个颤,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这就是天兆的皇帝? 他没有波澜的眉眼间覆着浓雾,脸色非常奇怪的冷白发灰,更重要的是。 看着她的瞳孔,就像看着一个死物。 “东珠……是我的陪嫁……”芙洛拉一字一句说的很慢。 朱定袁有耐心听完,但没有耐心同她掰扯。 他眸色阴寒,掐住她的脖子:“朕再问最后一次,东珠在哪儿。” 公主的陪嫁都在太和殿放着,他仔仔细细寻遍了,根本没有东珠。 他没有送奴才进来,公主身边只有一个卡塞尔奴婢,东珠只能在她身上。 迪汝被他身后的锦衣卫扣住了,嘴巴里塞了布团,只能呜咽着。 芙洛拉觉得天旋地转,心里又松了口气,天兆陛下要的果然是东珠。 被掐的呼吸困难,她抬起手,指了下床,翠绿色的眼宛若宝石。 可惜朱定袁只是迅速甩开她,在床后拿到这颗瑰宝后,才露出一丝笑意。 芙洛拉不明白:“你和亲,只是为了这个吗?” 朱定袁重新看向她,站定在她面前,对她露出笑。 有些瘆人,令人不安。 “东珠是我的陪嫁……您作为天子富有四海,是为了这个同我和亲吗,您为什么把我囚禁在这儿?” 芙洛拉很迷茫,如果她现在是后宫的女人,为什么没有身份。 朱定袁低笑一声,将东珠放在小厦子手中。 他伸出手拿起芙洛拉的辫子,与她那双翠绿的眼睛对视,薄唇轻启:“公主,在天兆,你的价值……不如一颗东珠。” 是卡塞尔语。 芙洛拉瞳孔一颤,没懂他的意思,她再次开口:“你不是为了卡塞尔与天兆的和平吗!” “和平?” 朱定袁松开她的发,对她这张异域的脸颊毫无兴趣,狭长的眸里只有戏谑:“是的,天兆很和平。” 他拂袖离开。 迪汝被松开,她连扶住芙洛拉:“公主,你没事?” 芙洛拉眼中呆愣,良久她才开口:“迪汝……卡塞尔……好像出事了。” —— 朱定袁到了宫宴上,坐在皇后身边,他心情很好,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看着所有人,挥了挥手。 黄全立刻拿起圣旨,上前一步。 皇后脸色一变,有些发白:“陛,陛下……” 她知道昭月会出来,可是在这儿宣旨,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贵人与侍卫私通,秽乱后宫,插手朝政,与户部尚书设计陷害昭贵妃妖妃之举,造谣生事,冒犯宫规,着贬为官女子,打入冷宫,钦此!” 朱定袁看向皇后,目光幽冷。 黄全再次拿出圣旨:“昭贵妃柔嘉维则,无端被害,却恪恭持顺,温香恭淑,朕心愧然,着晋为皇贵妃,复封号!” 昭纯皇贵妃。 皇后手里的佛串咔呲一声,裂开了。 朱定袁逼近她,同她的眼对视:“皇后,朕的圣旨有什么问题吗?” 她额头冒出冷汗,喉咙发涩:“陛下……昭贵妃的父亲只是礼部尚书,甚至还未复官职……” “朕倒是忘了。”朱定袁勾起唇:“礼部官复原职不足以体现朕的愧意。” 他收回视线,看着在场的所有人,懒懒的靠在椅上,眸色有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疯狂。 “仰承皇太后慈谕,礼部尚书嫡女昭月,赐大姓——纳合,册为昭纯皇贵妃,钦此。” 他这句话,砸的所有人头晕眼花。 皇后有些想吐,她捂住唇,死死的掐着手腕肌肤,让自己清醒起来,眼睛里涌出泪水,看着朱定袁的脸。 “陛下……纳合昭月……那是太后的姓……您让居然让她成了皇家……” 朱定袁将水递给她:“如此,是不是就配得上她的,身份了?” 皇后没有接,她快要撑不住了,这所谓的皇后体面。 她死死看着朱定袁的眼:“陛下,您会被天下人诟病的,她甚至未有子嗣,从未有过如此先例!如此殊荣!” “把皇后带下去,免得动了胎气。”她不喝,朱定袁自己饮完,冷的他嘶了一口气。 “太冷了,皇后不能喝。”他嘴角的笑嘲讽又刺目。 “陛下……陛下!您不能……您不能让她成为皇贵妃!您是疯了吗!”皇后的泪滚出来,狼狈不堪。 她被婢女们扶着下去,连拉带拽,狼狈万分。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甚至能听见雪花飘落的簌簌音。 朱定袁将酒咽下,头也不回的离开,黄全立刻高声道:“摆驾!春棠宫!” —— 春棠宫。 朱定袁踏入这儿,只觉得血液都在叫嚣,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到月儿。 眼尾殷红,眸色浓稠,浑身的酒味混着死寂,龙袍松松垮垮,只有薄唇不停呓语:“月儿……月儿!” 他差点跌倒。 当他见到站在那儿的昭月,他的眼里迅速泛起海潮,几乎是跑到她的面前,捏住她的手,力道又重又狠。 他空洞的眼盯着她,泪水不停淌:“月儿,朕想你。” 昭月的手被捏的很疼,可她的笑意温和,抬起另一只手,抚摸他的发,红唇晶润。 “陛下,月儿也想你。” 就像是蛊惑,朱定袁将她拥进怀里,近乎依恋的将下颚抵在她的肩膀上,闭上眼闻着她身上的淡香。 “月儿,为什么不穿那件衣服。” “陛下,凤凰花,不是月儿可以用的。” 朱定袁睁开眼,将她的腰肢揽的越发紧:“是吗,那如果朕要让你做……皇后呢。” 第210章 皇后位 华章台。 皇后坐在高位,看着余下这几位妃子,一时无言。 显然她们也不知道说什么,一眼望去,手指头都能数完。 而且,陛下根本没来。 她看向黄全,他倒是留在这儿,对皇后憨厚一笑:“娘娘,陛下等会儿就到。” 歌舞升平,光影迷梦。 外面的雪丝毫不见停。 静婉居。 朱定袁站在殿内,穿着绣金墨色龙纹宽袖袍,如今他的衣裳色泽越来越黑,那张脸也愈发阴郁暗沉。 他的身上有股死寂的味道,令人不适。 但系在金扣腰带上的香囊飘出淡香,倒是能压制一些。 黑色的眼落在面前的女人上,声线冷漠:“东珠呢。” 芙洛拉打了个颤,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这就是天兆的皇帝? 他没有波澜的眉眼间覆着浓雾,脸色非常奇怪的冷白发灰,更重要的是。 看着她的瞳孔,就像看着一个死物。 “东珠……是我的陪嫁……”芙洛拉一字一句说的很慢。 朱定袁有耐心听完,但没有耐心同她掰扯。 他眸色阴寒,掐住她的脖子:“朕再问最后一次,东珠在哪儿。” 公主的陪嫁都在太和殿放着,他仔仔细细寻遍了,根本没有东珠。 他没有送奴才进来,公主身边只有一个卡塞尔奴婢,东珠只能在她身上。 迪汝被他身后的锦衣卫扣住了,嘴巴里塞了布团,只能呜咽着。 芙洛拉觉得天旋地转,心里又松了口气,天兆陛下要的果然是东珠。 被掐的呼吸困难,她抬起手,指了下床,翠绿色的眼宛若宝石。 可惜朱定袁只是迅速甩开她,在床后拿到这颗瑰宝后,才露出一丝笑意。 芙洛拉不明白:“你和亲,只是为了这个吗?” 朱定袁重新看向她,站定在她面前,对她露出笑。 有些瘆人,令人不安。 “东珠是我的陪嫁……您作为天子富有四海,是为了这个同我和亲吗,您为什么把我囚禁在这儿?” 芙洛拉很迷茫,如果她现在是后宫的女人,为什么没有身份。 朱定袁低笑一声,将东珠放在小厦子手中。 他伸出手拿起芙洛拉的辫子,与她那双翠绿的眼睛对视,薄唇轻启:“公主,在天兆,你的价值……不如一颗东珠。” 是卡塞尔语。 芙洛拉瞳孔一颤,没懂他的意思,她再次开口:“你不是为了卡塞尔与天兆的和平吗!” “和平?” 朱定袁松开她的发,对她这张异域的脸颊毫无兴趣,狭长的眸里只有戏谑:“是的,天兆很和平。” 他拂袖离开。 迪汝被松开,她连扶住芙洛拉:“公主,你没事?” 芙洛拉眼中呆愣,良久她才开口:“迪汝……卡塞尔……好像出事了。” —— 朱定袁到了宫宴上,坐在皇后身边,他心情很好,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看着所有人,挥了挥手。 黄全立刻拿起圣旨,上前一步。 皇后脸色一变,有些发白:“陛,陛下……” 她知道昭月会出来,可是在这儿宣旨,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贵人与侍卫私通,秽乱后宫,插手朝政,与户部尚书设计陷害昭贵妃妖妃之举,造谣生事,冒犯宫规,着贬为官女子,打入冷宫,钦此!” 朱定袁看向皇后,目光幽冷。 黄全再次拿出圣旨:“昭贵妃柔嘉维则,无端被害,却恪恭持顺,温香恭淑,朕心愧然,着晋为皇贵妃,复封号!” 昭纯皇贵妃。 皇后手里的佛串咔呲一声,裂开了。 朱定袁逼近她,同她的眼对视:“皇后,朕的圣旨有什么问题吗?” 她额头冒出冷汗,喉咙发涩:“陛下……昭贵妃的父亲只是礼部尚书,甚至还未复官职……” “朕倒是忘了。”朱定袁勾起唇:“礼部官复原职不足以体现朕的愧意。” 他收回视线,看着在场的所有人,懒懒的靠在椅上,眸色有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疯狂。 “仰承皇太后慈谕,礼部尚书嫡女昭月,赐大姓——纳合,册为昭纯皇贵妃,钦此。” 他这句话,砸的所有人头晕眼花。 皇后有些想吐,她捂住唇,死死的掐着手腕肌肤,让自己清醒起来,眼睛里涌出泪水,看着朱定袁的脸。 “陛下……纳合昭月……那是太后的姓……您让居然让她成了皇家……” 朱定袁将水递给她:“如此,是不是就配得上她的,身份了?” 皇后没有接,她快要撑不住了,这所谓的皇后体面。 她死死看着朱定袁的眼:“陛下,您会被天下人诟病的,她甚至未有子嗣,从未有过如此先例!如此殊荣!” “把皇后带下去,免得动了胎气。”她不喝,朱定袁自己饮完,冷的他嘶了一口气。 “太冷了,皇后不能喝。”他嘴角的笑嘲讽又刺目。 “陛下……陛下!您不能……您不能让她成为皇贵妃!您是疯了吗!”皇后的泪滚出来,狼狈不堪。 她被婢女们扶着下去,连拉带拽,狼狈万分。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甚至能听见雪花飘落的簌簌音。 朱定袁将酒咽下,头也不回的离开,黄全立刻高声道:“摆驾!春棠宫!” —— 春棠宫。 朱定袁踏入这儿,只觉得血液都在叫嚣,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到月儿。 眼尾殷红,眸色浓稠,浑身的酒味混着死寂,龙袍松松垮垮,只有薄唇不停呓语:“月儿……月儿!” 他差点跌倒。 当他见到站在那儿的昭月,他的眼里迅速泛起海潮,几乎是跑到她的面前,捏住她的手,力道又重又狠。 他空洞的眼盯着她,泪水不停淌:“月儿,朕想你。” 昭月的手被捏的很疼,可她的笑意温和,抬起另一只手,抚摸他的发,红唇晶润。 “陛下,月儿也想你。” 就像是蛊惑,朱定袁将她拥进怀里,近乎依恋的将下颚抵在她的肩膀上,闭上眼闻着她身上的淡香。 “月儿,为什么不穿那件衣服。” “陛下,凤凰花,不是月儿可以用的。” 朱定袁睁开眼,将她的腰肢揽的越发紧:“是吗,那如果朕要让你做……皇后呢。” 第211章 虎符 情况不对。 从那日朱定袁说完离开,已经过了三日。 昭月看着外面的大雪,整个春棠宫都被围住了。 朱定袁,将她囚禁了。 桃溪进来,对着她摇了摇头:“小主,出不去,任何人都不能靠近春棠宫。” 任何人也不行,魏若明都无法进来。 昭月坐在床上,想到朱定袁那句:月儿,在凤冠做好之前,你不要乱跑,朕会保护好你的。 凤冠会做多久? 她蹙眉,有些不安,赫权已经出宫了,他那边的情况还好吗。 朱定袁早已不掩饰了,他现在疯的彻底,但是让她不安的那份情绪来源于——朱定袁并没有那么愚蠢。 他的确爱上了她,可他是会被爱情蒙蔽脑子的人吗。 他是不是发觉什么了。 昭月深吸一口气:“桃溪,芳贵妃也见不了我吗?” 桃溪摇头:“小主,气氛不对。” 连她这样迟钝的人都感觉到了。 只有到傍晚,朱定袁才会过来。 —— 太和殿。 朱定袁吞下药,心尖的痛楚根本没有消退,他将趴在地上的婢女扯上来,却发觉自己无法。 “神医呢,黄全!黄全!把神医找来!”他一脚踢开婢女,焦躁的双目充血。 黄全跪在地上:“陛下,神医昨日已经来过了呀!” “为什么朕又开始咯血了。”朱定袁惶恐道:“朕不是已经好了吗?” 他看着地上可怜的婢女,踩在她的手指上:“你在嘲笑朕吗,朕咳咳咳咳……不是不行……咳咳咳……” 然而那个婢女只是可怜的哭泣。 朱定袁抽出剑,狠狠刺下:“吵死了!” 黄全的脑袋磕在地上:”陛下!奴才去请神医!” “咳咳咳咳。”他咳出的血都是黑色的,散发出一股恶臭。 “朕不能不行,朕不能死,朕还要陪着月儿。”朱定袁擦去嘴角的血迹。 “不管神医要多少人,都给他!” 他黑寂的瞳孔看着地上的血:“让禁军守好皇城,还有……传朕密令,杀了兰云!” 朱定袁坐在榻上,眼睑失神,他不能用这个样子吓到月儿,他慌忙的将衣裳穿好:“黄全,朕的凤冠做好了吗?” “陛下,明日,明日就好了。”黄全匍匐在地,他的头顶是一摊鲜血,马上就要流到他的额头了。 “明日?” 朱定袁缓慢道:“可钦天监说,明日大凶呢。” —— 从除夕宫宴结束,皇后就发了高烧,整个人躺在床榻上,嘴里不住的胡言乱语。 蕊贵人与齐妃照顾她,两个又都有孩子,芳贵妃和花嫔只好上阵。 一直到现在,皇后反复的高烧才退下去。 她睁开眼,看见一张妩媚的脸,立刻尖叫一声:“昭月!你为什么还没死!” 花嫔险些被她掀翻在地上,捂住心口拍了拍:“吓死了,一个怀胎快八月的孕妇,这样有力气呢!” 芳贵妃横了她一眼:“我伺候皇后,你下去。” 等皇后喝了药再次昏睡,芳贵妃才疲惫的坐下来喝口茶。 花霓同她说话:“你瞧见皇后的肚子没,大的离谱,快要撑破了一样。” “你没事吗,没事给我捏捏肩。” “娘娘,见到皇贵妃了吗?”花霓乖顺的站起来为她捏肩,低声问。 “陛下不让本宫进去。” “陛下也不到我这儿来。”花霓眼中凝重:“有些不对。” 芳贵妃蹙眉:“你不是因为皇贵妃才得了恩宠吗,如今她出来,你反而担心她?” 花霓眨了眨眼,靠近她:“娘娘,我是皇贵妃的人呀。” 芳贵妃一呆:“难怪你这样不避讳,把昭月学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看着花霓额头间的花钿,眼里又闪过一丝凝重:“皇后的肚子。” 花霓坐到她旁边,嘴角似非似笑:“她会用什么法子保住呢。” “什么意思?”芳贵妃同她对视,然而花霓只是喝着茶水,笑而不语。 —— 春棠宫 “小主,陛下来了。”桃溪推开门,对着昭月出声。 她正坐在凳上,青丝散在背后,被她用红色的绸缎系好,头上戴着一根素色长簪,面前的铜镜照出她绝色的脸,许是因为有孕,比以前多了份柔和。 朱定袁看着她的背影,心就先软了下去:“月儿。” 他整理了一下衣裳,看着昭月走到他面前,牵住他的手,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昭月微挑的狐狸眸里有喜悦,也有难过:“陛下,您为什么要关着月儿?” 朱定袁的眼沉了几分,将她搂住,坐到榻上:“朕是为了保护你。” “宫里会有什么危险呢,都是陛下的人呀?” 昭月抬眸,与他睥睨的眼对视,风平浪静又压抑着什么,有爱意与他的愧疚,可还有什么。 她的手被朱定袁握着,他以前的手掌滚热,现在冷的像冰一样。 昭月不安的感觉再次出现,她佯装失落与懵懂的开口:“臣妾想见芳贵妃姐姐,也想透透气,臣妾在冷宫呆了许久,真是讨厌极了这种被关着的日子。” 朱定袁的手指捏的更紧了,他眼里荡出心疼,却还是对她道:“月儿忍忍好吗,等一切过去了,朕会让他们离开。” 一切,一切结束什么? 昭月身体有些颤抖:“陛下,您说的这个时间,会要多久呢?” 朱定袁抚摸她的脸颊,弯起嘴角:“在黑骑军回来的时候。” 昭月松了口气,然而她还未笑起来,就听见朱定袁的下一句。 “月儿,兰云死了。” 她浑身的温度忽然变凉,看着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朕为了你为什么都愿意做。 ”朕要让你成为皇后,朕愿意让你掌控朕。” 朱定袁俯身,冰冷的唇贴在她的额头上:“可是月儿,朕的帝王之位……绝不能拱手让人。” 昭月视线朦胧起来。 兰云死了,黑骑军的虎符还是到了朱定袁手上,他发现了这一切吗? 朱定袁将她的碎发拨到耳后,看着失魂的她,眼神宠溺又晦暗:“朱靖,他真是给了朕一个惊喜。” 第211章 虎符 情况不对。 从那日朱定袁说完离开,已经过了三日。 昭月看着外面的大雪,整个春棠宫都被围住了。 朱定袁,将她囚禁了。 桃溪进来,对着她摇了摇头:“小主,出不去,任何人都不能靠近春棠宫。” 任何人也不行,魏若明都无法进来。 昭月坐在床上,想到朱定袁那句:月儿,在凤冠做好之前,你不要乱跑,朕会保护好你的。 凤冠会做多久? 她蹙眉,有些不安,赫权已经出宫了,他那边的情况还好吗。 朱定袁早已不掩饰了,他现在疯的彻底,但是让她不安的那份情绪来源于——朱定袁并没有那么愚蠢。 他的确爱上了她,可他是会被爱情蒙蔽脑子的人吗。 他是不是发觉什么了。 昭月深吸一口气:“桃溪,芳贵妃也见不了我吗?” 桃溪摇头:“小主,气氛不对。” 连她这样迟钝的人都感觉到了。 只有到傍晚,朱定袁才会过来。 —— 太和殿。 朱定袁吞下药,心尖的痛楚根本没有消退,他将趴在地上的婢女扯上来,却发觉自己无法。 “神医呢,黄全!黄全!把神医找来!”他一脚踢开婢女,焦躁的双目充血。 黄全跪在地上:“陛下,神医昨日已经来过了呀!” “为什么朕又开始咯血了。”朱定袁惶恐道:“朕不是已经好了吗?” 他看着地上可怜的婢女,踩在她的手指上:“你在嘲笑朕吗,朕咳咳咳咳……不是不行……咳咳咳……” 然而那个婢女只是可怜的哭泣。 朱定袁抽出剑,狠狠刺下:“吵死了!” 黄全的脑袋磕在地上:”陛下!奴才去请神医!” “咳咳咳咳。”他咳出的血都是黑色的,散发出一股恶臭。 “朕不能不行,朕不能死,朕还要陪着月儿。”朱定袁擦去嘴角的血迹。 “不管神医要多少人,都给他!” 他黑寂的瞳孔看着地上的血:“让禁军守好皇城,还有……传朕密令,杀了兰云!” 朱定袁坐在榻上,眼睑失神,他不能用这个样子吓到月儿,他慌忙的将衣裳穿好:“黄全,朕的凤冠做好了吗?” “陛下,明日,明日就好了。”黄全匍匐在地,他的头顶是一摊鲜血,马上就要流到他的额头了。 “明日?” 朱定袁缓慢道:“可钦天监说,明日大凶呢。” —— 从除夕宫宴结束,皇后就发了高烧,整个人躺在床榻上,嘴里不住的胡言乱语。 蕊贵人与齐妃照顾她,两个又都有孩子,芳贵妃和花嫔只好上阵。 一直到现在,皇后反复的高烧才退下去。 她睁开眼,看见一张妩媚的脸,立刻尖叫一声:“昭月!你为什么还没死!” 花嫔险些被她掀翻在地上,捂住心口拍了拍:“吓死了,一个怀胎快八月的孕妇,这样有力气呢!” 芳贵妃横了她一眼:“我伺候皇后,你下去。” 等皇后喝了药再次昏睡,芳贵妃才疲惫的坐下来喝口茶。 花霓同她说话:“你瞧见皇后的肚子没,大的离谱,快要撑破了一样。” “你没事吗,没事给我捏捏肩。” “娘娘,见到皇贵妃了吗?”花霓乖顺的站起来为她捏肩,低声问。 “陛下不让本宫进去。” “陛下也不到我这儿来。”花霓眼中凝重:“有些不对。” 芳贵妃蹙眉:“你不是因为皇贵妃才得了恩宠吗,如今她出来,你反而担心她?” 花霓眨了眨眼,靠近她:“娘娘,我是皇贵妃的人呀。” 芳贵妃一呆:“难怪你这样不避讳,把昭月学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看着花霓额头间的花钿,眼里又闪过一丝凝重:“皇后的肚子。” 花霓坐到她旁边,嘴角似非似笑:“她会用什么法子保住呢。” “什么意思?”芳贵妃同她对视,然而花霓只是喝着茶水,笑而不语。 —— 春棠宫 “小主,陛下来了。”桃溪推开门,对着昭月出声。 她正坐在凳上,青丝散在背后,被她用红色的绸缎系好,头上戴着一根素色长簪,面前的铜镜照出她绝色的脸,许是因为有孕,比以前多了份柔和。 朱定袁看着她的背影,心就先软了下去:“月儿。” 他整理了一下衣裳,看着昭月走到他面前,牵住他的手,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昭月微挑的狐狸眸里有喜悦,也有难过:“陛下,您为什么要关着月儿?” 朱定袁的眼沉了几分,将她搂住,坐到榻上:“朕是为了保护你。” “宫里会有什么危险呢,都是陛下的人呀?” 昭月抬眸,与他睥睨的眼对视,风平浪静又压抑着什么,有爱意与他的愧疚,可还有什么。 她的手被朱定袁握着,他以前的手掌滚热,现在冷的像冰一样。 昭月不安的感觉再次出现,她佯装失落与懵懂的开口:“臣妾想见芳贵妃姐姐,也想透透气,臣妾在冷宫呆了许久,真是讨厌极了这种被关着的日子。” 朱定袁的手指捏的更紧了,他眼里荡出心疼,却还是对她道:“月儿忍忍好吗,等一切过去了,朕会让他们离开。” 一切,一切结束什么? 昭月身体有些颤抖:“陛下,您说的这个时间,会要多久呢?” 朱定袁抚摸她的脸颊,弯起嘴角:“在黑骑军回来的时候。” 昭月松了口气,然而她还未笑起来,就听见朱定袁的下一句。 “月儿,兰云死了。” 她浑身的温度忽然变凉,看着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朕为了你为什么都愿意做。 ”朕要让你成为皇后,朕愿意让你掌控朕。” 朱定袁俯身,冰冷的唇贴在她的额头上:“可是月儿,朕的帝王之位……绝不能拱手让人。” 昭月视线朦胧起来。 兰云死了,黑骑军的虎符还是到了朱定袁手上,他发现了这一切吗? 朱定袁将她的碎发拨到耳后,看着失魂的她,眼神宠溺又晦暗:“朱靖,他真是给了朕一个惊喜。” 第212章 凤冠霞帔 雪终于消融了,阳光撒下来,将一切照耀出波光粼粼的美丽,却仿佛漂浮在空气里无根可寻,抓不住的影。 昭月伸出手去挡日光,任由指缝泄出明黄色的光晕,她的睫毛轻轻颤动,良久才垂下眼。 “月儿,来。” 站在背后的人穿着墨色的龙袍,像阴霾将她迅速吞没,揽住了她的腰。 “朕为你剥好的,朕知道月儿喜欢吃。”朱定袁将她抱坐在腿上,哄着她。 手指间的荔枝甜腻清香,汁水从他青白发灰的肌肤滴落,显出一抹异样的颓烂。 荔枝抵住昭月的红唇,她的眼中没有波澜,只是同他对视。 朱定袁长眉凝住,像是慌乱的开口:“朕没有让人加急送来,这是宣州的荔枝,口感虽然不如妃子笑,但是也尚可。” 他又开始演那位温润的太子殿下,殊不知脸色阴郁的他做出这副样子,有多么恶心恐怖。 “你要做什么。”昭月依旧没有吃。 又过了两日,他去哪都带着她,控制她,让她无法离开半步。 “月儿不喜欢关在春棠宫,朕遂了你的愿,为什么不吃。”朱定袁的眼里有悲伤,却阴鸷的压迫。 他手掌收拢,荔枝在他掌心被碾成了碎肉,粘稠湿漉。 朱定袁捏住她的下颚,俯下脸去看她,黑色的瞳孔暗沉沉的,一丝光亮都没有。 可明明冬日的暖阳,就照着他的背。 他却像一棵隔绝的,腐朽的枯木,散发着令人不适的气味。 “月儿怀了孩子,得多吃一点。”他又温情的抚摸她的小腹:“一定是荔枝的错,朕为你寻别的,好不好?” 昭月讨厌他的味道,讨厌他的一切,她偏过头闭上眼,手指渐渐握紧。 赫权。 耳边仿佛有刀剑拼杀的筝鸣,虚妄的传来,让她呼吸急促,一双透凉却温暖的手握住她,低沉暗哑的哄她:娘娘……奴才在。 朱定袁的笑意冷下去,掐着她腰肢的手仿佛要折断她,昭月溺水一般的睁开眼。 依旧是这张阴冷的脸。 她眼底的恨意无法压抑:“朱定袁,你到底要干什么!” “月儿。” 他握住她的手腕,让她的手指放松下来:“不要伤害自己。” 黄全从外头进来,脸上全是汗,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陛下!皇后娘娘要生了!陛下,娘娘要见您!” 皇后要生了。 昭月看向朱定袁的脸,他依旧毫无波澜,甚至嘴角的笑,带着玩味。 她心里一沉:“皇后的胎还未足月,她无比仔细自己的身子,太医院的太医都守着她,怎么会骤然早产?” 朱定袁发出几声低笑,手指绕着她的青丝:“月儿,你说呢?” 他的眼里有古怪的得意,发紫的薄唇微张:“因为朕告诉她……要废后。” 昭月瞳孔一颤:“她怀了你的龙嗣!你此刻告诉她无疑是要她的命!” 哪怕皇后她作恶多端,她的孩子是无辜的。 “你是孩子的父亲,朱定袁!” 昭月不受控制的流出眼泪,她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却被他死死禁锢住。 “可是她陷害你!月儿,朕绝不承认她肚子里的孩子,只有你!才能坐在朕的身边,成为天兆的皇后!” 他的声音强硬又冰冷:“南宫凌已死,她的父亲南宫淳竟然敢从边境回来!要拿回黑骑!黑骑已经是朕的了!” 朱定袁掐住昭月的脸:“今晚,黑骑抵达太和门,朕要杀了朱靖,月儿,朕要你亲眼看着!朕才是配得上你的皇帝,朕才是天下之主!” “朱定袁你这个疯子!” “朱靖要谋反!朕只是为了朕的皇位!”朱定袁看着她,眼尾猩红,眉骨的青筋跳动着,阴郁可怖。 昭月咬住他的手腕,他丝毫没有反抗,任由鲜血流出,反而畅快而妖冶的笑了:“月儿,你被他们蛊惑了,搅合在这些破事里面……” 他轻轻抚着她的背脊:“但是没关系……朕带你回到正道。” 一切同上一世都不一样! 朱定袁这一次发现了,甚至什么时候发现的,她都不知晓! 宫中他拔了许多人,杀了许多人,可他是天子,他有禁军,高氏倒下了,他收复了高氏兵符,而黑骑军即刻抵达皇城。 昭月推开他的手,口腔里的血腥味让她觉得想吐。 他想靠这一次肃杀所有势力,他要杀了朱靖,告诉别人造反的下场,以后不会再有血亲贵胄,只有他朱定袁一人,是真正的天下之主。 外面的情况她一无所知,她好像还是困在后宫的金丝雀,昭月的眼泪被朱定袁擦去,他心疼的要去抱她。 “别碰我!”昭月她胡乱的抹掉眼泪,让自己冷静下来。 的确提前了,可上一世赫权成功了不是吗。 她一定要信他。 昭月颤抖的身体渐渐恢复,她眼中的泪意消散了,再一次变得娇媚勾人,高贵的如同一株带血的海棠。 她对朱定袁露出笑,睥睨的看着他。 朱定袁对她的笑,迸发出惊喜,他极为喜欢她这个样子。 “想让月儿站在你的身边。” “想。”他伸出手,想去触碰她,却在她的冷眼里不敢往前。 “那就让本宫,看着你如何赢下皇位。” 昭月的笑,令他神魂颠倒。 她伸出手,朱定袁立刻握住她。 没有看见她的眼,正与宫墙上的人影对视。 魏若明对她露出一贯痞气的笑容,脸上却有血迹,随后极快的消失。 朱定袁将昭月的发簪扶正,阴郁的眉眼绽放出柔和:“来人,为朕的皇后更衣。” 他贪婪的闭上眼,闻着昭月的淡香,再一次睁开,是帝王的野心。 “凤冠,朕亲自为你戴上!” 第212章 凤冠霞帔 雪终于消融了,阳光撒下来,将一切照耀出波光粼粼的美丽,却仿佛漂浮在空气里无根可寻,抓不住的影。 昭月伸出手去挡日光,任由指缝泄出明黄色的光晕,她的睫毛轻轻颤动,良久才垂下眼。 “月儿,来。” 站在背后的人穿着墨色的龙袍,像阴霾将她迅速吞没,揽住了她的腰。 “朕为你剥好的,朕知道月儿喜欢吃。”朱定袁将她抱坐在腿上,哄着她。 手指间的荔枝甜腻清香,汁水从他青白发灰的肌肤滴落,显出一抹异样的颓烂。 荔枝抵住昭月的红唇,她的眼中没有波澜,只是同他对视。 朱定袁长眉凝住,像是慌乱的开口:“朕没有让人加急送来,这是宣州的荔枝,口感虽然不如妃子笑,但是也尚可。” 他又开始演那位温润的太子殿下,殊不知脸色阴郁的他做出这副样子,有多么恶心恐怖。 “你要做什么。”昭月依旧没有吃。 又过了两日,他去哪都带着她,控制她,让她无法离开半步。 “月儿不喜欢关在春棠宫,朕遂了你的愿,为什么不吃。”朱定袁的眼里有悲伤,却阴鸷的压迫。 他手掌收拢,荔枝在他掌心被碾成了碎肉,粘稠湿漉。 朱定袁捏住她的下颚,俯下脸去看她,黑色的瞳孔暗沉沉的,一丝光亮都没有。 可明明冬日的暖阳,就照着他的背。 他却像一棵隔绝的,腐朽的枯木,散发着令人不适的气味。 “月儿怀了孩子,得多吃一点。”他又温情的抚摸她的小腹:“一定是荔枝的错,朕为你寻别的,好不好?” 昭月讨厌他的味道,讨厌他的一切,她偏过头闭上眼,手指渐渐握紧。 赫权。 耳边仿佛有刀剑拼杀的筝鸣,虚妄的传来,让她呼吸急促,一双透凉却温暖的手握住她,低沉暗哑的哄她:娘娘……奴才在。 朱定袁的笑意冷下去,掐着她腰肢的手仿佛要折断她,昭月溺水一般的睁开眼。 依旧是这张阴冷的脸。 她眼底的恨意无法压抑:“朱定袁,你到底要干什么!” “月儿。” 他握住她的手腕,让她的手指放松下来:“不要伤害自己。” 黄全从外头进来,脸上全是汗,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陛下!皇后娘娘要生了!陛下,娘娘要见您!” 皇后要生了。 昭月看向朱定袁的脸,他依旧毫无波澜,甚至嘴角的笑,带着玩味。 她心里一沉:“皇后的胎还未足月,她无比仔细自己的身子,太医院的太医都守着她,怎么会骤然早产?” 朱定袁发出几声低笑,手指绕着她的青丝:“月儿,你说呢?” 他的眼里有古怪的得意,发紫的薄唇微张:“因为朕告诉她……要废后。” 昭月瞳孔一颤:“她怀了你的龙嗣!你此刻告诉她无疑是要她的命!” 哪怕皇后她作恶多端,她的孩子是无辜的。 “你是孩子的父亲,朱定袁!” 昭月不受控制的流出眼泪,她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却被他死死禁锢住。 “可是她陷害你!月儿,朕绝不承认她肚子里的孩子,只有你!才能坐在朕的身边,成为天兆的皇后!” 他的声音强硬又冰冷:“南宫凌已死,她的父亲南宫淳竟然敢从边境回来!要拿回黑骑!黑骑已经是朕的了!” 朱定袁掐住昭月的脸:“今晚,黑骑抵达太和门,朕要杀了朱靖,月儿,朕要你亲眼看着!朕才是配得上你的皇帝,朕才是天下之主!” “朱定袁你这个疯子!” “朱靖要谋反!朕只是为了朕的皇位!”朱定袁看着她,眼尾猩红,眉骨的青筋跳动着,阴郁可怖。 昭月咬住他的手腕,他丝毫没有反抗,任由鲜血流出,反而畅快而妖冶的笑了:“月儿,你被他们蛊惑了,搅合在这些破事里面……” 他轻轻抚着她的背脊:“但是没关系……朕带你回到正道。” 一切同上一世都不一样! 朱定袁这一次发现了,甚至什么时候发现的,她都不知晓! 宫中他拔了许多人,杀了许多人,可他是天子,他有禁军,高氏倒下了,他收复了高氏兵符,而黑骑军即刻抵达皇城。 昭月推开他的手,口腔里的血腥味让她觉得想吐。 他想靠这一次肃杀所有势力,他要杀了朱靖,告诉别人造反的下场,以后不会再有血亲贵胄,只有他朱定袁一人,是真正的天下之主。 外面的情况她一无所知,她好像还是困在后宫的金丝雀,昭月的眼泪被朱定袁擦去,他心疼的要去抱她。 “别碰我!”昭月她胡乱的抹掉眼泪,让自己冷静下来。 的确提前了,可上一世赫权成功了不是吗。 她一定要信他。 昭月颤抖的身体渐渐恢复,她眼中的泪意消散了,再一次变得娇媚勾人,高贵的如同一株带血的海棠。 她对朱定袁露出笑,睥睨的看着他。 朱定袁对她的笑,迸发出惊喜,他极为喜欢她这个样子。 “想让月儿站在你的身边。” “想。”他伸出手,想去触碰她,却在她的冷眼里不敢往前。 “那就让本宫,看着你如何赢下皇位。” 昭月的笑,令他神魂颠倒。 她伸出手,朱定袁立刻握住她。 没有看见她的眼,正与宫墙上的人影对视。 魏若明对她露出一贯痞气的笑容,脸上却有血迹,随后极快的消失。 朱定袁将昭月的发簪扶正,阴郁的眉眼绽放出柔和:“来人,为朕的皇后更衣。” 他贪婪的闭上眼,闻着昭月的淡香,再一次睁开,是帝王的野心。 “凤冠,朕亲自为你戴上!” 第213章 腐朽皇位 大雨压城,像是要将所有摧毁。 只有这磅礴的大雨,同上一世一样。 凤仪宫乱作一团,婢女端着带血的盆一个接一个的出来,所有嫔妃都在主殿等着。 太医跪在地上,每一个都冒了汗,就连苏子云都紧凝眉头。 刘太医从里面哆哆嗦嗦出来,飞快的翻着方子:“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苏子云并不精通小儿科,他看向外面的雨,清冷的眼沉了下去,心中不安至极。 黑骑,就在城外。 宫中一切如旧,一点动静也没有,也正是因为如此,所有人都还在各司其职,等到爆发的那一刻,该是如何混乱。 殿内皇后的哀嚎一次比一次大,寻秋握住她的手,苍老的脸满是泪痕:“娘娘!您再坚持一下,坚持一下!” 她的孩子是双生子,生产如同九死一生,更别提她是因为今日废后的消息,骤然惊惧被迫早产。 她苍白的脸双目充血,发丝凌乱,无助又彷徨的尖叫:“陛下呢!本宫要见陛下!” 无人回答,寻秋只能更紧的握住她的手:“陛下在路上了,陛下在路上了。” 骗子,都是骗子,陛下根本不管她。 她拼尽全力,哪怕不要这条命怀上的嫡子,在朱定袁心里就是垃圾! 皇后看着凤仪宫的梁顶,是极精贵的梨木红杉,此刻却像一团污血,在上面扭动。 她的肚子可怕极了,身下没了感觉,只有接生婆子一句比一句快了娘娘,在使一把力! 皇后的泪滚湿了枕头,她没有力气了,她好累,她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陛下……陛下……”她嘴里胡乱的呓语,又喊着:“寻秋……寻秋,本宫必须要生下嫡子……” 只有生下来,陛下才无法废后! 寻秋知晓她在想什么,将神医的药丸塞到她的嘴里:“皇后娘娘,您说过,就算是死也要生下龙嗣!等娘娘生下,奴婢陪着娘娘一起死!” 她塞了许多,带着决然:“若是娘娘撑过去了,奴婢一定杀了皇贵妃,一切都是奴婢的主意,您和陛下定会白头偕老,定会!” 皇后吞下,红色的眼迸发出亮光,她浑身的力再一次涌出:“寻秋,谢谢你。” 她深吸一口气:“本宫就算是死,也是天兆的皇后。” 在废后诏书传出之前,她必须生下龙嗣。 这是天意,所以才会早产不是吗!连她的孩子,都在帮她! “娘娘,使劲啊!” “娘娘,看见头了,您再用力啊! 她的尖叫哀嚎划破了雨夜,闪电雷鸣,主殿的嫔妃们都坐立难安。 芳贵妃看向花霓,她坐了过来,也不安的蹙眉。 齐妃忽然被请走了,整个殿内烛火晃荡,摇摇欲坠。 “齐妃为什么走了。” 花霓想不明白,芳贵妃也不明白。 她们两个的眼里只剩担忧,昭月到底怎么样了。 —— 春棠宫。 昭月穿着凤凰花样的红色凤袍,额间的海棠花钿闪着脆弱艳丽的色泽,她精致的脸颊苍白冷漠,唇上的口脂比血还要重。 她极少穿红色,因为她过分夺目,红色会放大她的锐利。 朱定袁穿着龙袍,将镶嵌着东珠的凤冠,为她戴好。 他压抑黑稠的眸子,闪着痴狂:“美极了,朕的皇后,美极了!” 昭月勾唇:“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朱定袁好脾气的回应她,将她凤冠上的长碎璎珞理好,免得挡住她的花容:“别怕月儿,只是下雨了。” “真的是雨吗?” 昭月看着打开的殿门,看着漫天的雨,心中安定却无限哀戚。 安定什么,所有都变了,却还是这样的雨夜与春棠宫。 哀戚什么,那雨里是哭声,是兵器相搏,兄弟相杀的哭声。 他什么也听不见,朱定袁只听见了雨声。 “真可怜。”昭月看着他,轻声的呢喃。 她打量着朱定袁的脸颊,看得十分认真,像是要将他记在心里。 朱定袁并未听见,他盛装打扮,见她看得如此入迷,青色的脸颊居然爬上了薄红。 他深吸一口气,心尖却刺疼一瞬,他立刻拿出药吞下,将血腥压下去。 等他抬起眼,看见昭月注视的眼,温柔的解释:“别怕月儿,朕没事。” 谁在乎他有没有事。 昭月收敛神色:“你要带我出去吗。” “不,雨那样大。”朱定袁为她戴上红玛瑙耳坠:“他们杀进来。” 他又笑了:“当然,他们若是杀进来,那也只能死在这儿。” 禁军在春棠宫。 朱定袁垂下眼:“对不起月儿,让你见了血。” 他牵住她的手:“没关系,见到这一切后,你才能成为朕独一无二的皇后。” “朕喜欢你做妖妃,朕用鲜血奉你登位。” 可是她喜欢初雪。 昭月笑的妖冶:“朱定袁,你的身体还行吗?” 朱定袁的笑意顿时凝固。 她的眼落在他的下腹:“你还能开枝散叶吗。” “月儿。”朱定袁的眼沉了下去:“你听见了谣言。” 昭月不置可否的轻笑一声:“有一个秘密,我想告诉你。” 朱定袁看着她,第一次没有任何温度:“朕不想听。” 此起彼伏的尖叫啼哭,从太和门传来,如击碎雷雨,铁马金戈踏碎皇城,雨雾弥散卷起血腥的之味,越来越近的刀剑声,闪电乍然飘白。 昭月将耳坠取下,戴上翠绿色的耳铛,极其普通的成色。 她的笑意从唇角扩散,这种倾城倾国的面容,这身红如鲜血的凤袍,竟将她衬托的纯然脱俗,清婉娉婷。 昭月缓慢,又坚定的出声。 “他来了,朱定袁。” 第213章 腐朽皇位 大雨压城,像是要将所有摧毁。 只有这磅礴的大雨,同上一世一样。 凤仪宫乱作一团,婢女端着带血的盆一个接一个的出来,所有嫔妃都在主殿等着。 太医跪在地上,每一个都冒了汗,就连苏子云都紧凝眉头。 刘太医从里面哆哆嗦嗦出来,飞快的翻着方子:“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苏子云并不精通小儿科,他看向外面的雨,清冷的眼沉了下去,心中不安至极。 黑骑,就在城外。 宫中一切如旧,一点动静也没有,也正是因为如此,所有人都还在各司其职,等到爆发的那一刻,该是如何混乱。 殿内皇后的哀嚎一次比一次大,寻秋握住她的手,苍老的脸满是泪痕:“娘娘!您再坚持一下,坚持一下!” 她的孩子是双生子,生产如同九死一生,更别提她是因为今日废后的消息,骤然惊惧被迫早产。 她苍白的脸双目充血,发丝凌乱,无助又彷徨的尖叫:“陛下呢!本宫要见陛下!” 无人回答,寻秋只能更紧的握住她的手:“陛下在路上了,陛下在路上了。” 骗子,都是骗子,陛下根本不管她。 她拼尽全力,哪怕不要这条命怀上的嫡子,在朱定袁心里就是垃圾! 皇后看着凤仪宫的梁顶,是极精贵的梨木红杉,此刻却像一团污血,在上面扭动。 她的肚子可怕极了,身下没了感觉,只有接生婆子一句比一句快了娘娘,在使一把力! 皇后的泪滚湿了枕头,她没有力气了,她好累,她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陛下……陛下……”她嘴里胡乱的呓语,又喊着:“寻秋……寻秋,本宫必须要生下嫡子……” 只有生下来,陛下才无法废后! 寻秋知晓她在想什么,将神医的药丸塞到她的嘴里:“皇后娘娘,您说过,就算是死也要生下龙嗣!等娘娘生下,奴婢陪着娘娘一起死!” 她塞了许多,带着决然:“若是娘娘撑过去了,奴婢一定杀了皇贵妃,一切都是奴婢的主意,您和陛下定会白头偕老,定会!” 皇后吞下,红色的眼迸发出亮光,她浑身的力再一次涌出:“寻秋,谢谢你。” 她深吸一口气:“本宫就算是死,也是天兆的皇后。” 在废后诏书传出之前,她必须生下龙嗣。 这是天意,所以才会早产不是吗!连她的孩子,都在帮她! “娘娘,使劲啊!” “娘娘,看见头了,您再用力啊! 她的尖叫哀嚎划破了雨夜,闪电雷鸣,主殿的嫔妃们都坐立难安。 芳贵妃看向花霓,她坐了过来,也不安的蹙眉。 齐妃忽然被请走了,整个殿内烛火晃荡,摇摇欲坠。 “齐妃为什么走了。” 花霓想不明白,芳贵妃也不明白。 她们两个的眼里只剩担忧,昭月到底怎么样了。 —— 春棠宫。 昭月穿着凤凰花样的红色凤袍,额间的海棠花钿闪着脆弱艳丽的色泽,她精致的脸颊苍白冷漠,唇上的口脂比血还要重。 她极少穿红色,因为她过分夺目,红色会放大她的锐利。 朱定袁穿着龙袍,将镶嵌着东珠的凤冠,为她戴好。 他压抑黑稠的眸子,闪着痴狂:“美极了,朕的皇后,美极了!” 昭月勾唇:“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朱定袁好脾气的回应她,将她凤冠上的长碎璎珞理好,免得挡住她的花容:“别怕月儿,只是下雨了。” “真的是雨吗?” 昭月看着打开的殿门,看着漫天的雨,心中安定却无限哀戚。 安定什么,所有都变了,却还是这样的雨夜与春棠宫。 哀戚什么,那雨里是哭声,是兵器相搏,兄弟相杀的哭声。 他什么也听不见,朱定袁只听见了雨声。 “真可怜。”昭月看着他,轻声的呢喃。 她打量着朱定袁的脸颊,看得十分认真,像是要将他记在心里。 朱定袁并未听见,他盛装打扮,见她看得如此入迷,青色的脸颊居然爬上了薄红。 他深吸一口气,心尖却刺疼一瞬,他立刻拿出药吞下,将血腥压下去。 等他抬起眼,看见昭月注视的眼,温柔的解释:“别怕月儿,朕没事。” 谁在乎他有没有事。 昭月收敛神色:“你要带我出去吗。” “不,雨那样大。”朱定袁为她戴上红玛瑙耳坠:“他们杀进来。” 他又笑了:“当然,他们若是杀进来,那也只能死在这儿。” 禁军在春棠宫。 朱定袁垂下眼:“对不起月儿,让你见了血。” 他牵住她的手:“没关系,见到这一切后,你才能成为朕独一无二的皇后。” “朕喜欢你做妖妃,朕用鲜血奉你登位。” 可是她喜欢初雪。 昭月笑的妖冶:“朱定袁,你的身体还行吗?” 朱定袁的笑意顿时凝固。 她的眼落在他的下腹:“你还能开枝散叶吗。” “月儿。”朱定袁的眼沉了下去:“你听见了谣言。” 昭月不置可否的轻笑一声:“有一个秘密,我想告诉你。” 朱定袁看着她,第一次没有任何温度:“朕不想听。” 此起彼伏的尖叫啼哭,从太和门传来,如击碎雷雨,铁马金戈踏碎皇城,雨雾弥散卷起血腥的之味,越来越近的刀剑声,闪电乍然飘白。 昭月将耳坠取下,戴上翠绿色的耳铛,极其普通的成色。 她的笑意从唇角扩散,这种倾城倾国的面容,这身红如鲜血的凤袍,竟将她衬托的纯然脱俗,清婉娉婷。 昭月缓慢,又坚定的出声。 “他来了,朱定袁。” 第214章 天兆帝位 黄全跑得很快,他整张脸都惊慌失措,然而他被小厦子挡住了去路。 “滚开,这儿没你的事!”外面的拼杀声响彻云霄,他必须马上告诉陛下,看守宗正府的禁军被杀了。 锦衣卫叛变了! 朱定旬,跑了! 小厦子白皙,清秀的脸颊露出笑,单薄的身子力气极大,捂住黄全的嘴:“师父,别掺和。” 他眼中幽冷,对着他脖子打下去:“老不死的,老是踹我,看你以后怎么得意。” 黄全目露惊慌:“你……” 他倒下去,被小太监拖走。 小厦子昂首挺胸,背脊挺直,一扬拂尘:“给咱家把所有门都打开,务必让端泽王打进来。” 禁军守在春棠宫主门,而其余的两处偏门驻守人数较为薄弱。 从里面打开,三处全开,让禁军无法预料,他们只会以为是朱定袁的意思。 这样锦衣卫从偏门打进来,与主门的端泽王汇合。 小太监们低下头:“是,厦总管。” 太监是最有眼色的,他们立刻就明白,这皇城……怕是要变了。 —— 皇后的哀叫越来越弱,她感觉身体被分成了两半,然而心脏更加麻木,因为陛下到现在仍旧没来。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声音响彻云霄,所有人都听见了,她们睁大眼睛,害怕极了。 寻秋:“都冷静一点!只是雨声!快给娘娘接生!” 三个接生的婆子,不敢看皇后的肚子,只能稳住心神继续动作,其中有一个神色闪过异样。 她忽然大叫一声:“是刀剑的声音,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下所有人都慌了,外头只有太医的声音,锦衣卫消失了。 那个婆子推开窗:“听见了吗!有人要造反!天兆出事了!” 她推开门跑了,余下的人都看向皇后,雨夜中不知道谁高声一句:端泽王逼宫了! 这些婆子便立刻抽出手:“没救了,没救了!” 寻秋:“你们回来!太医!太医!” 哪还有什么太医,大难临头还有什么尊卑? 寻秋只能拼尽全力跑到门那儿:“必须让娘娘成功诞下龙嗣,天兆就算是大乱,娘娘也是唯一的皇后!” “娘娘生不下来,你们的家人也得陪葬!” 她们只能再次匍匐在皇后面前,外面兵荒马乱,里头强装镇定。 皇后眸色恍惚,握住寻秋的手:“端泽王逼宫……陛下,陛下让人来保护臣妾了吗……” 没有,甚至连一个能打的奴才都没有。 寻秋心疼的看着她,眼中是狠辣:“娘娘,老奴一定要给您中宫嫡子。” 她看向不远处,躺在那儿的齐妃。 “你们,把这碗催生药给她灌下去!” 婢女有些惶恐:“寻秋姑姑,齐妃的胎儿才六个月啊!” 那又如何?神医会有办法的,况且她们的孩子,本就是为娘娘准备的不是吗? 她们的孩子,都是娘娘帮着,才能怀! “不要多嘴,立刻做!” 皇后感觉身上的血要流干了,只剩几口残缺的气。 终于一声响亮的哭啼,皇后的眼落下血泪:“本宫的孩子吗,是本宫的孩子吗!” 那婆子看着婴儿,脸色白了:“有个死胎。” 寻秋看着两个孩子:“都是男孩!” 她欣喜的抓住皇后的手:“娘娘!您生了两个男孩,不是龙凤胎,而是两个男孩!” 这是何等的殊荣。 皇后听不清,靠着她努力去听,脸上带着笑。 她的肚子瘪了,像一张破败的蛛网。 寻秋开口看着接生婆:“什么死胎?”她的笑阴森森的:“去,帮齐妃接生。” —— 春棠宫。 越来越近的厮杀,马上就要冲破禁军突围。 里面的人对立着,只有琉璃香炉里的香柱,还冒着寥寥香烟。 昭月的眼多情流转,对着他开口:“是我做的。” 朱定袁的瞳仁一缩,直直的看着她,目光犹如冷剑:“月儿做了什么。” 昭月站起来,裙摆在地上,随着走动荡漾,像活色生香的狐狸,绕着他走了一圈。 手指搭在他的衣襟,指腹顺着他的胸膛下滑,对着他黝黑的眸子娇笑:“再也无法人道,我做的。” 上一世,也是她做的。 朱定袁的唇绷直,眼里泛起滔天的波浪,却没有动作,只是眼更红了。 他扯出一抹渗人的笑:“无妨,月儿喜欢玩闹。” “朕会治好的,无需担心。” 昭月将手里的红玛瑙耳坠松开,坠地,叮当一声。 她毫不客气的踩碎:“朱定袁,你让我觉得恶心。” “没关系,朕喜爱你就够了。” 朱定袁仿佛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也闻不见雨夜中浓重的血腥味,他满心满眼都望着昭月,他势在必得的皇后。 他要的东西,必须得到。 “月儿,你在等什么呢,为什么恨朕呢,你不是说只喜欢朕吗,不是送了朕捧花吗……你在骗朕吗……” 他空洞的眼睁大,伸出手抚摸昭月的脸:“那你,就骗朕一辈子好了?” 昭月与他对视,红唇勾笑,轻蔑又嘲讽。 一声破风的箭羽,刺破雨幕,直直射来,将朱定袁的帝王冠打碎,掉在地上的冠,他的发顿时散开,将整个阴郁压抑的面容,显得愈发暗沉。 昭月看向外面,笑容变得耀眼:“我在……等他。” 雨还未停,又下雪了。 黑色的雨夜压下来,恨不得摧毁人的背脊,像压死人的权力,一口气都喘不上来,然而来人却穿着一身白衣。 他拿着剑柄的腕骨凌厉,雪花落在他的剑端,将污血融化,冷疏的瞳孔如高山凌海,暮色沉沉,矜贵万分。 昭月站的笔直,扬起下颚:“他说过,他是世上最厉害的影。” 他在黑夜蛰伏,如挥之不散的噩梦,却穿了一身白衣,鲜血洒在衣袍上,将他冷俊的面容渗出妖孽,鼻梁上那颗痣愈发夺目。 赫权。 朱定袁看着他,愣愣看着这张脸,看着那双眼,他惊慌的往后退了一步:“哥,哥哥。” 然而朱靖站在那人的背后,他立刻又反应过来:“不可能,你是谁!” 禁军与锦衣卫厮杀,朱靖手里的弓放了下来,没有半分病弱的脸,对朱定袁扬起一个笑:“二哥,您还没睡呢?” “暗卫!” 朱定袁同上一世一样喊出了这些人,他将昭月挡在身后:“朱靖,带一个和太子长得像的人来,就能吓唬朕?” 赫权看着他,伸出手:“昭昭。” 她的眼顿时弥散了水汽,委屈又不高兴的过去,却被朱定袁拉住了手腕:“月儿!你要去哪儿!” 他有些惶然,但抓着昭月的手十分用力:“月儿,他是谁!” 赫权的眼落在他身上,轻轻眯起,在暗卫的视线里,轻易的用短刀划破他的肩膀。 朱定袁疼痛一声泄了力,松开了昭月。 她到了别人怀里。 朱定袁披头散发,乱糟糟的思绪万千,他恼怒的开口:“你们都死了吗!” “把皇后抢回来!” 然而暗卫一动不动。 朱靖看着他:“二哥,皇位坐久了,忘记他们是谁的人了?” 是谁的人,是储君的,储君是谁,太子殿下。 朱定袁低笑了一声,看着他们:“你是朱定宜的影。” “朕还以为,关于他的一切都死的干干净净。” 外面厮杀的声音越来越小,禁军井然有序的收回佩剑,将锦衣卫丢了进来。 魏若明噗的吐了口血,狼狈的跪在地上。 一时之间,除了他们与暗卫,似乎结果已经显而易见。 朱定袁将地上的龙冠捡起来,他的笑毫无波澜:“七弟,从小你就是那个体弱多病的,逼宫谋反?你当过家家呢?” 禁军站在了他的身后,锦衣卫的人死了,外面全是禁军,城中全是黑骑。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了。 小厦子也被丢了进来,他捂着屁股哎呦一声,同魏若明对视一眼,连忙捂住了嘴巴。 “好本事。”朱定袁整理龙袍:“朕的后宫都是你们的人。” “可又怎么样呢,暗卫再厉害,杀得过千军万马吗!你朱靖府中的私兵,杀得过黑骑吗!” 朱定元哈哈大笑,眼尾的红散到了颚骨:“太子败了一次,这一次,还是败了,哈哈哈哈哈!” 他坐在榻上,一如往常的睥睨,看向昭月:“月儿,不要闹了。” 赫权将昭月抱的很紧,他抬起昭月的脸,仔仔细细的看着,确认她只是有些不高兴,随即对她点头:“站到后面。” 暗卫将她围了起来。 朱定袁的嗓音低下去:“月儿,朕让你回来!” 只有朱靖与赫权,面对着他。 朱定袁额头的青筋狂跳,他烦躁极了,一双眼快滴出血:“七弟,你的尸体,朕一定会挂在城首,让天下人都瞧见。” 朱靖微笑:“二哥,白棋落子,棋局已定。” “你!不是天兆众望所归的帝王!” 第214章 天兆帝位 黄全跑得很快,他整张脸都惊慌失措,然而他被小厦子挡住了去路。 “滚开,这儿没你的事!”外面的拼杀声响彻云霄,他必须马上告诉陛下,看守宗正府的禁军被杀了。 锦衣卫叛变了! 朱定旬,跑了! 小厦子白皙,清秀的脸颊露出笑,单薄的身子力气极大,捂住黄全的嘴:“师父,别掺和。” 他眼中幽冷,对着他脖子打下去:“老不死的,老是踹我,看你以后怎么得意。” 黄全目露惊慌:“你……” 他倒下去,被小太监拖走。 小厦子昂首挺胸,背脊挺直,一扬拂尘:“给咱家把所有门都打开,务必让端泽王打进来。” 禁军守在春棠宫主门,而其余的两处偏门驻守人数较为薄弱。 从里面打开,三处全开,让禁军无法预料,他们只会以为是朱定袁的意思。 这样锦衣卫从偏门打进来,与主门的端泽王汇合。 小太监们低下头:“是,厦总管。” 太监是最有眼色的,他们立刻就明白,这皇城……怕是要变了。 —— 皇后的哀叫越来越弱,她感觉身体被分成了两半,然而心脏更加麻木,因为陛下到现在仍旧没来。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声音响彻云霄,所有人都听见了,她们睁大眼睛,害怕极了。 寻秋:“都冷静一点!只是雨声!快给娘娘接生!” 三个接生的婆子,不敢看皇后的肚子,只能稳住心神继续动作,其中有一个神色闪过异样。 她忽然大叫一声:“是刀剑的声音,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下所有人都慌了,外头只有太医的声音,锦衣卫消失了。 那个婆子推开窗:“听见了吗!有人要造反!天兆出事了!” 她推开门跑了,余下的人都看向皇后,雨夜中不知道谁高声一句:端泽王逼宫了! 这些婆子便立刻抽出手:“没救了,没救了!” 寻秋:“你们回来!太医!太医!” 哪还有什么太医,大难临头还有什么尊卑? 寻秋只能拼尽全力跑到门那儿:“必须让娘娘成功诞下龙嗣,天兆就算是大乱,娘娘也是唯一的皇后!” “娘娘生不下来,你们的家人也得陪葬!” 她们只能再次匍匐在皇后面前,外面兵荒马乱,里头强装镇定。 皇后眸色恍惚,握住寻秋的手:“端泽王逼宫……陛下,陛下让人来保护臣妾了吗……” 没有,甚至连一个能打的奴才都没有。 寻秋心疼的看着她,眼中是狠辣:“娘娘,老奴一定要给您中宫嫡子。” 她看向不远处,躺在那儿的齐妃。 “你们,把这碗催生药给她灌下去!” 婢女有些惶恐:“寻秋姑姑,齐妃的胎儿才六个月啊!” 那又如何?神医会有办法的,况且她们的孩子,本就是为娘娘准备的不是吗? 她们的孩子,都是娘娘帮着,才能怀! “不要多嘴,立刻做!” 皇后感觉身上的血要流干了,只剩几口残缺的气。 终于一声响亮的哭啼,皇后的眼落下血泪:“本宫的孩子吗,是本宫的孩子吗!” 那婆子看着婴儿,脸色白了:“有个死胎。” 寻秋看着两个孩子:“都是男孩!” 她欣喜的抓住皇后的手:“娘娘!您生了两个男孩,不是龙凤胎,而是两个男孩!” 这是何等的殊荣。 皇后听不清,靠着她努力去听,脸上带着笑。 她的肚子瘪了,像一张破败的蛛网。 寻秋开口看着接生婆:“什么死胎?”她的笑阴森森的:“去,帮齐妃接生。” —— 春棠宫。 越来越近的厮杀,马上就要冲破禁军突围。 里面的人对立着,只有琉璃香炉里的香柱,还冒着寥寥香烟。 昭月的眼多情流转,对着他开口:“是我做的。” 朱定袁的瞳仁一缩,直直的看着她,目光犹如冷剑:“月儿做了什么。” 昭月站起来,裙摆在地上,随着走动荡漾,像活色生香的狐狸,绕着他走了一圈。 手指搭在他的衣襟,指腹顺着他的胸膛下滑,对着他黝黑的眸子娇笑:“再也无法人道,我做的。” 上一世,也是她做的。 朱定袁的唇绷直,眼里泛起滔天的波浪,却没有动作,只是眼更红了。 他扯出一抹渗人的笑:“无妨,月儿喜欢玩闹。” “朕会治好的,无需担心。” 昭月将手里的红玛瑙耳坠松开,坠地,叮当一声。 她毫不客气的踩碎:“朱定袁,你让我觉得恶心。” “没关系,朕喜爱你就够了。” 朱定袁仿佛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也闻不见雨夜中浓重的血腥味,他满心满眼都望着昭月,他势在必得的皇后。 他要的东西,必须得到。 “月儿,你在等什么呢,为什么恨朕呢,你不是说只喜欢朕吗,不是送了朕捧花吗……你在骗朕吗……” 他空洞的眼睁大,伸出手抚摸昭月的脸:“那你,就骗朕一辈子好了?” 昭月与他对视,红唇勾笑,轻蔑又嘲讽。 一声破风的箭羽,刺破雨幕,直直射来,将朱定袁的帝王冠打碎,掉在地上的冠,他的发顿时散开,将整个阴郁压抑的面容,显得愈发暗沉。 昭月看向外面,笑容变得耀眼:“我在……等他。” 雨还未停,又下雪了。 黑色的雨夜压下来,恨不得摧毁人的背脊,像压死人的权力,一口气都喘不上来,然而来人却穿着一身白衣。 他拿着剑柄的腕骨凌厉,雪花落在他的剑端,将污血融化,冷疏的瞳孔如高山凌海,暮色沉沉,矜贵万分。 昭月站的笔直,扬起下颚:“他说过,他是世上最厉害的影。” 他在黑夜蛰伏,如挥之不散的噩梦,却穿了一身白衣,鲜血洒在衣袍上,将他冷俊的面容渗出妖孽,鼻梁上那颗痣愈发夺目。 赫权。 朱定袁看着他,愣愣看着这张脸,看着那双眼,他惊慌的往后退了一步:“哥,哥哥。” 然而朱靖站在那人的背后,他立刻又反应过来:“不可能,你是谁!” 禁军与锦衣卫厮杀,朱靖手里的弓放了下来,没有半分病弱的脸,对朱定袁扬起一个笑:“二哥,您还没睡呢?” “暗卫!” 朱定袁同上一世一样喊出了这些人,他将昭月挡在身后:“朱靖,带一个和太子长得像的人来,就能吓唬朕?” 赫权看着他,伸出手:“昭昭。” 她的眼顿时弥散了水汽,委屈又不高兴的过去,却被朱定袁拉住了手腕:“月儿!你要去哪儿!” 他有些惶然,但抓着昭月的手十分用力:“月儿,他是谁!” 赫权的眼落在他身上,轻轻眯起,在暗卫的视线里,轻易的用短刀划破他的肩膀。 朱定袁疼痛一声泄了力,松开了昭月。 她到了别人怀里。 朱定袁披头散发,乱糟糟的思绪万千,他恼怒的开口:“你们都死了吗!” “把皇后抢回来!” 然而暗卫一动不动。 朱靖看着他:“二哥,皇位坐久了,忘记他们是谁的人了?” 是谁的人,是储君的,储君是谁,太子殿下。 朱定袁低笑了一声,看着他们:“你是朱定宜的影。” “朕还以为,关于他的一切都死的干干净净。” 外面厮杀的声音越来越小,禁军井然有序的收回佩剑,将锦衣卫丢了进来。 魏若明噗的吐了口血,狼狈的跪在地上。 一时之间,除了他们与暗卫,似乎结果已经显而易见。 朱定袁将地上的龙冠捡起来,他的笑毫无波澜:“七弟,从小你就是那个体弱多病的,逼宫谋反?你当过家家呢?” 禁军站在了他的身后,锦衣卫的人死了,外面全是禁军,城中全是黑骑。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了。 小厦子也被丢了进来,他捂着屁股哎呦一声,同魏若明对视一眼,连忙捂住了嘴巴。 “好本事。”朱定袁整理龙袍:“朕的后宫都是你们的人。” “可又怎么样呢,暗卫再厉害,杀得过千军万马吗!你朱靖府中的私兵,杀得过黑骑吗!” 朱定元哈哈大笑,眼尾的红散到了颚骨:“太子败了一次,这一次,还是败了,哈哈哈哈哈!” 他坐在榻上,一如往常的睥睨,看向昭月:“月儿,不要闹了。” 赫权将昭月抱的很紧,他抬起昭月的脸,仔仔细细的看着,确认她只是有些不高兴,随即对她点头:“站到后面。” 暗卫将她围了起来。 朱定袁的嗓音低下去:“月儿,朕让你回来!” 只有朱靖与赫权,面对着他。 朱定袁额头的青筋狂跳,他烦躁极了,一双眼快滴出血:“七弟,你的尸体,朕一定会挂在城首,让天下人都瞧见。” 朱靖微笑:“二哥,白棋落子,棋局已定。” “你!不是天兆众望所归的帝王!” 第215章 写死了我的豆 昭月不安的看着他们同禁军搏杀,以三抵百,怎么可能呢。 不对,她看向跪在地上的魏若明,是以二抵百,哪怕赫权同暗卫再强,也杀不出去。 她看着赫权的白衣,在纠缠中宛若最明亮的那道光,他唯一的点缀,只有脖子上戴着的翠绿珠串。 同昭月的耳铛一个颜色。 昭月的眼泪落下来,又被她很快擦去。 赫权暗哑的声音传来:“魏若明!没死就站起来护好她!” 跪在地上的魏若明吞下苏子云做的药,咒骂了一句,撑起身站起来,伸出手想摸一摸昭月落泪的脸,但很快收回。 他擦掉嘴角的血:“娘娘,同您结盟,真是太刺激了。” 朱定袁并没有让人伤害昭月,他要看的就是让她看着所有人如何败。 魏若明深吸一口气,将剑擦了擦,对昭月露出笑:“别怕,听外面是什么?” 昭月抬起眼看向雨幕,魏若明冲去厮杀了。 她站在窗子那儿,脑中出现一个名字。 魏若明在宫墙上同她见面,去的是什么方向? 昭月看着满天的雪,她听见了地裂动摇之音,听见了马匹嘶鸣踏雪之声。 摧城之势,破雪之力,排山倒海滚来。 一道凌厉而狠辣的嗓音,只听着就像长戟凛肃,却没什么素质:“去你x的朱定袁!” 枣红色的马匹将地上的血泊踩的飞溅,朱定旬坐在马上,一张冷肃的脸颊,眸如鹰隼。 他一把银色长戟,破开了春棠宫的大门,昭月同他对视,又看了眼稀巴烂的门,眼睛顿时亮了。 朱定旬看见她,愣了一下,随即下马踏入乱糟糟的殿内。 他身量极高,站在那儿是真正的肃杀气:“朱定袁,关了老子那么久,你xxxxx。” …… 昭月明白为什么他能当战神,不能争皇位了。 朱定袁在看见他的那一刻,骤然惊惧,他站起身,险些打翻了茶杯:“朱,朱定旬。” “你的黑骑拦的住本王吗?老子跟着父皇征战的时候,你他妈还在……” 他咽下不文明的词,外族人金色的瞳孔如同烈阳与雄狮,禁军在他手里如同豆腐,几个呼吸就切的乱七八糟。 赫权喘了口气,他同朱靖受了不轻的伤,魏若明更可怜,又吐了口血,把药塞了一颗:“可算是来了……” 天知道他为了把朱定旬救出来费了多少力,他一屁股瘫在地上,平复呼吸。 禁军死了,倒在地上,余下的也不过朱定旬几下的事情,朱定袁看着他们:“黑骑军呢。” 朱定旬的长戟扔出去,擦过朱定袁的脸,扎在墙壁上,发出嗡的声音。 那墙壁咔呲一声,裂开了。 朱定袁的指腹擦了下血,嗤笑一声:“也对,你是战神,黑骑军怎么可能不听你的,怎么可能杀得过你的人。” 他站起身,看向朱靖:“朕应该登基的时候就杀了你。” “怎么会,您还得学太子哥哥的温润仁政呢。”朱靖咳嗽着,脸色很白。 魏若明把药给了他一颗,他吞下,好了一些。 禁军退了出去。 这个房内只剩昭月,朱定袁与赫权。 昭月有些恍惚的看向床榻,上一世她就死在那儿,死在朱定袁的身边。 赫权握住她的手,肌肤很暖。 她便定下心神。 “月儿!你不要碰他!”朱定袁的眼涌出泪意,咬牙。 “再叫大声一点,端仁王马上进来。”赫权出言。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把自己当太子?”朱定袁喉间的血压抑不住了,哇的一下吐出黑血。 “朱靖为什么出去!” “不是所有人都能看着手足死在面前。”赫权的眼冷漠似冰:“朱定袁,我不死太子,但是今日你……必须死在我手里。” 他走近,掐住朱定袁的脖颈:“就像你杀了太子一样,受千刀万剐的剔骨之刑。” “哈哈哈哈哈哈。”朱定袁笑出声,对视他这双与太子几分像的眼:“朕输了吗?” “太子没有子嗣,朱靖甚至没有婚配,朱定旬的妻妾早就被朕杀光了。” 他猩红眼止不住的得意:“天兆易主,你们让谁上位?嗯?” 朱定袁的笑狰狞难看:“哦对了,皇后今日诞下龙嗣,也许……她的孩子你们可以笑纳,嗯?” “南宫氏血脉的孩子登基,你们赢了吗,嗯?” “哈哈哈哈哈哈!” 他再次咳嗽,赫权松开他的脖,骨节分明的手替他将衣襟理好,眉眼冷疏,话语极慢:“是吗,杀光了吗?” 朱定袁的笑戛然而止:“什么意思?” 赫权看着他,白衣血红,发冠如玉,同天子的装束那样像,却对他露出一个嗤笑:“为你布的天罗地网,怎么会在这儿……百密一疏呢?” “什么意思!”朱定袁再次吐出血,心尖刺疼,眼前的景象不停旋转。 他狼狈的跪在地上:“什么意思!” 朱定袁仰头去看他,就像当时的太子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不看好我,明明我才是众望所归的帝王不是吗,为什么都捧着太子,父皇明明说过的,我同他很像!那为什么不把帝位给我!” 他痛哭流涕:“我亲手杀了我的父皇!他如果给我,我会这样做吗?我杀了太子,六弟,可是如果他们站在我这儿,我会杀了他们吗!” 朱定袁的嗓音刺耳沙哑:“一切都是他们逼得!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轰隆一声雷鸣,寂静无声,唯有雨雪。 朱定袁呜咽的哭泣同野兽一样,让人没有半分同情。 他抬眼:“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朕是天子!” 赫权擦了下唇角的血迹,将一直放在春棠宫的东西拿出来,丢在他的面前。 一道明黄色的圣旨。 在他面前展开。 朱定袁的手开始发抖,他看着面前的东西,居然没有勇气打开。 这是,父皇的圣旨,他怎么也找不到的圣旨。 赫权的声音幽幽传来,缥缈如雾:“太子秉性纯良,先帝让他带你治政,带你学论,是让你改掉身上的冷情,可你呢,朱定袁,你到现在……还在埋怨所有人。” 圣旨的一切摊开在眼前。 朱定袁看着最后那句,传位与二皇子——朱定袁。 他的眼死气沉沉,眼泪砸出:“这不是父皇的圣旨……” “这就是。” 他不停发抖,捧起圣旨,黑色的血将圣旨玷污。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生性狠辣,为了皇位杀害手足兄弟,杀害至亲,太子到最后居然同我说,你会是个好皇帝。” 赫权拿起剑,刺破圣旨,刺破他的胸膛:“太子也有看错的时候。” 他用力转动腕:“你连人都不是。” 朱定袁溢出的血湿透了龙袍,他忽然看向昭月,浑浊的眼露出一丝清明:“月儿,月儿……” 他伸出手,想要爬过去:“月儿,你不要看,你怀了龙嗣。” 然而昭月看着他,流了泪,眼中却没有任何波澜。 赫权抽出剑,他倒在地上。 朱定袁爬着,浑身的力气都用尽了,却只能移动一寸,他撑起脑袋,伸出全是鲜血的手:“月儿,你爱过我吗,你爱过我吗!” 然而昭月依靠在了赫权身上,她连一丝余光都未给他。 “昭月!你爱过我吗!” 他撕心裂肺的喊出来,脑袋垂下去,手边是明黄色的圣旨。 没有人回答他。 他死气沉沉的眼只能看见两人离开的衣摆。 死不瞑目,薄唇微张。 赫权搂紧昭月,他看见了昭月不停溢出的泪,在门推开的那一刻,她终于哭出了声。 雨幕中,血流成河。 春棠宫,成了他的坟墓,皇城没有声响,天色似乎要亮了。 赫权擦去她的泪,给她安全感,她的眼泪就像雨一样怎么都停不下。 他只好捧起她的脸颊,重重吻了上去,血腥气在鼻息萦绕,昭月嫌弃的想要躲开,却被他强硬的捏住下颚。 赫权喘息着:“为他哭?娘娘,奴才会伤心的。” 他浑身都是伤,却哄着她:“别害怕,一切都结束了。” 朱定旬坐在地上,撞了下朱靖:“她不是朱定袁的皇后吗?” 啪嗒一声,凤冠被男人扔到了地上。 他摸了摸鼻子,朱靖虚弱的翻了个白眼,拍了拍魏若明:“我四弟问你,她不是皇后吗。” 魏若明看着凤冠:“皇后?” 他的眼看着马上要亮的天色:“端仁王,您的儿子就要登基了。” 昭月被吻得七荤八素,发现他们都在后面,把脑袋埋在了赫权怀里。 赫权嘶了一声,却笑的温柔,将她抱起来放在马上,牵着缰绳,带着她走出春棠宫。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却是化不开的柔情:“昭昭,走出这扇门,你就是天兆……举世无双的太后。” 朱定旬啪叽一下站起来:“他xxx的,老子的战马!” 魏若明把苏子云的药又塞了一颗到朱靖嘴里:“一共要了那么多,全给你吃了。” 把他扶起来,跟着前方的背影。 阳光出来了,雨不知何时停下,天边有一道很绚烂的彩虹。 日光洒在昭月的没有一丝缀物的青丝上,金影波澜,闻不到一丝腐朽。 天兆。 尘埃落定了。 ——正文完—— 第215章 写死了我的豆 昭月不安的看着他们同禁军搏杀,以三抵百,怎么可能呢。 不对,她看向跪在地上的魏若明,是以二抵百,哪怕赫权同暗卫再强,也杀不出去。 她看着赫权的白衣,在纠缠中宛若最明亮的那道光,他唯一的点缀,只有脖子上戴着的翠绿珠串。 同昭月的耳铛一个颜色。 昭月的眼泪落下来,又被她很快擦去。 赫权暗哑的声音传来:“魏若明!没死就站起来护好她!” 跪在地上的魏若明吞下苏子云做的药,咒骂了一句,撑起身站起来,伸出手想摸一摸昭月落泪的脸,但很快收回。 他擦掉嘴角的血:“娘娘,同您结盟,真是太刺激了。” 朱定袁并没有让人伤害昭月,他要看的就是让她看着所有人如何败。 魏若明深吸一口气,将剑擦了擦,对昭月露出笑:“别怕,听外面是什么?” 昭月抬起眼看向雨幕,魏若明冲去厮杀了。 她站在窗子那儿,脑中出现一个名字。 魏若明在宫墙上同她见面,去的是什么方向? 昭月看着满天的雪,她听见了地裂动摇之音,听见了马匹嘶鸣踏雪之声。 摧城之势,破雪之力,排山倒海滚来。 一道凌厉而狠辣的嗓音,只听着就像长戟凛肃,却没什么素质:“去你x的朱定袁!” 枣红色的马匹将地上的血泊踩的飞溅,朱定旬坐在马上,一张冷肃的脸颊,眸如鹰隼。 他一把银色长戟,破开了春棠宫的大门,昭月同他对视,又看了眼稀巴烂的门,眼睛顿时亮了。 朱定旬看见她,愣了一下,随即下马踏入乱糟糟的殿内。 他身量极高,站在那儿是真正的肃杀气:“朱定袁,关了老子那么久,你xxxxx。” …… 昭月明白为什么他能当战神,不能争皇位了。 朱定袁在看见他的那一刻,骤然惊惧,他站起身,险些打翻了茶杯:“朱,朱定旬。” “你的黑骑拦的住本王吗?老子跟着父皇征战的时候,你他妈还在……” 他咽下不文明的词,外族人金色的瞳孔如同烈阳与雄狮,禁军在他手里如同豆腐,几个呼吸就切的乱七八糟。 赫权喘了口气,他同朱靖受了不轻的伤,魏若明更可怜,又吐了口血,把药塞了一颗:“可算是来了……” 天知道他为了把朱定旬救出来费了多少力,他一屁股瘫在地上,平复呼吸。 禁军死了,倒在地上,余下的也不过朱定旬几下的事情,朱定袁看着他们:“黑骑军呢。” 朱定旬的长戟扔出去,擦过朱定袁的脸,扎在墙壁上,发出嗡的声音。 那墙壁咔呲一声,裂开了。 朱定袁的指腹擦了下血,嗤笑一声:“也对,你是战神,黑骑军怎么可能不听你的,怎么可能杀得过你的人。” 他站起身,看向朱靖:“朕应该登基的时候就杀了你。” “怎么会,您还得学太子哥哥的温润仁政呢。”朱靖咳嗽着,脸色很白。 魏若明把药给了他一颗,他吞下,好了一些。 禁军退了出去。 这个房内只剩昭月,朱定袁与赫权。 昭月有些恍惚的看向床榻,上一世她就死在那儿,死在朱定袁的身边。 赫权握住她的手,肌肤很暖。 她便定下心神。 “月儿!你不要碰他!”朱定袁的眼涌出泪意,咬牙。 “再叫大声一点,端仁王马上进来。”赫权出言。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把自己当太子?”朱定袁喉间的血压抑不住了,哇的一下吐出黑血。 “朱靖为什么出去!” “不是所有人都能看着手足死在面前。”赫权的眼冷漠似冰:“朱定袁,我不死太子,但是今日你……必须死在我手里。” 他走近,掐住朱定袁的脖颈:“就像你杀了太子一样,受千刀万剐的剔骨之刑。” “哈哈哈哈哈哈。”朱定袁笑出声,对视他这双与太子几分像的眼:“朕输了吗?” “太子没有子嗣,朱靖甚至没有婚配,朱定旬的妻妾早就被朕杀光了。” 他猩红眼止不住的得意:“天兆易主,你们让谁上位?嗯?” 朱定袁的笑狰狞难看:“哦对了,皇后今日诞下龙嗣,也许……她的孩子你们可以笑纳,嗯?” “南宫氏血脉的孩子登基,你们赢了吗,嗯?” “哈哈哈哈哈哈!” 他再次咳嗽,赫权松开他的脖,骨节分明的手替他将衣襟理好,眉眼冷疏,话语极慢:“是吗,杀光了吗?” 朱定袁的笑戛然而止:“什么意思?” 赫权看着他,白衣血红,发冠如玉,同天子的装束那样像,却对他露出一个嗤笑:“为你布的天罗地网,怎么会在这儿……百密一疏呢?” “什么意思!”朱定袁再次吐出血,心尖刺疼,眼前的景象不停旋转。 他狼狈的跪在地上:“什么意思!” 朱定袁仰头去看他,就像当时的太子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不看好我,明明我才是众望所归的帝王不是吗,为什么都捧着太子,父皇明明说过的,我同他很像!那为什么不把帝位给我!” 他痛哭流涕:“我亲手杀了我的父皇!他如果给我,我会这样做吗?我杀了太子,六弟,可是如果他们站在我这儿,我会杀了他们吗!” 朱定袁的嗓音刺耳沙哑:“一切都是他们逼得!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轰隆一声雷鸣,寂静无声,唯有雨雪。 朱定袁呜咽的哭泣同野兽一样,让人没有半分同情。 他抬眼:“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朕是天子!” 赫权擦了下唇角的血迹,将一直放在春棠宫的东西拿出来,丢在他的面前。 一道明黄色的圣旨。 在他面前展开。 朱定袁的手开始发抖,他看着面前的东西,居然没有勇气打开。 这是,父皇的圣旨,他怎么也找不到的圣旨。 赫权的声音幽幽传来,缥缈如雾:“太子秉性纯良,先帝让他带你治政,带你学论,是让你改掉身上的冷情,可你呢,朱定袁,你到现在……还在埋怨所有人。” 圣旨的一切摊开在眼前。 朱定袁看着最后那句,传位与二皇子——朱定袁。 他的眼死气沉沉,眼泪砸出:“这不是父皇的圣旨……” “这就是。” 他不停发抖,捧起圣旨,黑色的血将圣旨玷污。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生性狠辣,为了皇位杀害手足兄弟,杀害至亲,太子到最后居然同我说,你会是个好皇帝。” 赫权拿起剑,刺破圣旨,刺破他的胸膛:“太子也有看错的时候。” 他用力转动腕:“你连人都不是。” 朱定袁溢出的血湿透了龙袍,他忽然看向昭月,浑浊的眼露出一丝清明:“月儿,月儿……” 他伸出手,想要爬过去:“月儿,你不要看,你怀了龙嗣。” 然而昭月看着他,流了泪,眼中却没有任何波澜。 赫权抽出剑,他倒在地上。 朱定袁爬着,浑身的力气都用尽了,却只能移动一寸,他撑起脑袋,伸出全是鲜血的手:“月儿,你爱过我吗,你爱过我吗!” 然而昭月依靠在了赫权身上,她连一丝余光都未给他。 “昭月!你爱过我吗!” 他撕心裂肺的喊出来,脑袋垂下去,手边是明黄色的圣旨。 没有人回答他。 他死气沉沉的眼只能看见两人离开的衣摆。 死不瞑目,薄唇微张。 赫权搂紧昭月,他看见了昭月不停溢出的泪,在门推开的那一刻,她终于哭出了声。 雨幕中,血流成河。 春棠宫,成了他的坟墓,皇城没有声响,天色似乎要亮了。 赫权擦去她的泪,给她安全感,她的眼泪就像雨一样怎么都停不下。 他只好捧起她的脸颊,重重吻了上去,血腥气在鼻息萦绕,昭月嫌弃的想要躲开,却被他强硬的捏住下颚。 赫权喘息着:“为他哭?娘娘,奴才会伤心的。” 他浑身都是伤,却哄着她:“别害怕,一切都结束了。” 朱定旬坐在地上,撞了下朱靖:“她不是朱定袁的皇后吗?” 啪嗒一声,凤冠被男人扔到了地上。 他摸了摸鼻子,朱靖虚弱的翻了个白眼,拍了拍魏若明:“我四弟问你,她不是皇后吗。” 魏若明看着凤冠:“皇后?” 他的眼看着马上要亮的天色:“端仁王,您的儿子就要登基了。” 昭月被吻得七荤八素,发现他们都在后面,把脑袋埋在了赫权怀里。 赫权嘶了一声,却笑的温柔,将她抱起来放在马上,牵着缰绳,带着她走出春棠宫。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却是化不开的柔情:“昭昭,走出这扇门,你就是天兆……举世无双的太后。” 朱定旬啪叽一下站起来:“他xxx的,老子的战马!” 魏若明把苏子云的药又塞了一颗到朱靖嘴里:“一共要了那么多,全给你吃了。” 把他扶起来,跟着前方的背影。 阳光出来了,雨不知何时停下,天边有一道很绚烂的彩虹。 日光洒在昭月的没有一丝缀物的青丝上,金影波澜,闻不到一丝腐朽。 天兆。 尘埃落定了。 ——正文完—— 【番外】01 天兆六年。 朱定袁薨逝。 端泽王朱靖才德兼备,秉持公正,总领百官,着升为右相。 端仁王朱定旬守土有责,赐封地,领黑骑军保境安民,封龙溪将军,保我朝之安宁。 为巩固皇室,绵延宗庙之祀,端仁王嫡子朱清安天资聪颖,德行纯良,宜承大统。 新帝登基。 成立司礼监,监察百官掌宫中事务,任提督太监——赫权,同右相辅佐新帝,以固国本。 钦此。 —— 后宫井然有序,奴婢们忙着搬花种树,将宫道旁填满,昨日挖渠通入后海,以全月宫为中心,洒满花种,为太后娘娘献上快初春的花香。 凤仪宫安静的仿佛空殿。 门咯吱一声,来人脚步轻缓,停在了床前。 躺在床上的人死气沉沉,她睁开眼,撑起身子:“你终于来了。” 南宫云芸看着她,费了许久的力气才端坐好,背脊挺直,下颚轻抬:“昭月。” 看着这张憔悴至极的面颊,让昭月想到了她没有吃“药”的时候,一阵风似乎就能吹倒。 却吹不倒她身为皇后的傲骨。 这个位置争到最后,依旧是她的。 昭月让桃溪将东西放下,桃溪乖巧的退了出去。 她们从未在一个殿内说过话。 南宫云芸看见上面的东西,呼吸急促:“你想侮辱我?” 她死死盯着那漂亮的凤袍与凤冠。 “陛下没有废后,本宫依旧是皇后!” “昭月,本宫生下了嫡子,你们是疯了吗,你们要拥护谁上位!”南宫云芸想站起来,却只能颤抖着身体。 她讨厌被昭月居高临下的看着。 昭月看着她的样子,拖了把椅子坐到她面前同她平视:“朱定旬的儿子。” 她一愣,被她的动作弄得有些无措,但很快咬牙:“他有外族人的血脉!这是天兆的帝位!” “外族人的血脉也比朱定袁那个疯子强。” 昭月毫不客气的呛她,她坐的一点也不像个太后,她甚至穿戴比做皇贵妃时还清丽些。 对皇后开口的时候,眼里没什么波澜。 “……”南宫云芸仔细的盯着她的眼,没有一丝仇恨,也没有可怜,纯然的同清水一样,只是平静的看着她。 她忽然升起一股无力感:“为什么救我。” 逼宫的雨夜,所有人都乱作一团,她马上就要死在凤仪宫了,苏子云却救了她。 他说,是昭月的嘱咐。 “我与你水火不容,我恨不得喝了你的血,我甚至现在都想站起来杀了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南宫云芸的眼里渗出了眼泪。 “孩子是无辜的。”昭月看着她。 “你知道吗,齐妃死了,寻秋灌药给她强迫早产,就因为你的孩子有一个死胎。” 昭月的声音很轻:“她想给你两个完好的生命。” 南宫云芸睫毛颤了颤,声音堵在喉咙,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的孩子……” “我不会让你见他。”昭月看着她苍白的脸:“齐妃与孩子都死了。” “神医也被抓了。” 昭月坐在椅上,额上的花钿鲜红,眼里却含着泪:“为了孩子,你残害少女送与神医炼丹,他给你所谓的药丸,是以胎儿制成。” “你用别人的孩子滋养自己的骨肉,如果你的孩子知晓了,他会怎样?” 南宫云芸打了个冷颤,她张开唇:“为了陛下,为了南宫氏……我什么都愿意做……” “什么都愿意做。” 昭月轻笑一声:“你知道朱定袁夜夜梦魇吗,你知道他不能人道了吗,你知道他……到死,也不知道是谁害了他吗?” “除了你,还有谁!”提到朱定袁,南宫云芸立刻沉了眼。 “祸国殃民的妖妃,迷的陛下神魂颠倒,花霓,花霓勾的他沉迷声色,掏空身子!” 南宫云芸不停咳嗽,吐出血:“昭月,我早该想到她是你的人!” 然而昭月只是看着她,把玩着手腕上的镯:“是吗,是我害了他。” “朱定袁吃的药,就是用你用去的那些貌美如花的女子,炼成的。“ 南宫云芸忽然定住,惊愕的与她对视。 “这药反噬,让他只能找法子疏解,他能怎么办呢,他为了压抑梦魇只能吞下去,然后再床榻上发泄。” 昭月勾唇:“是花霓害得他不能人道吗?皇后娘娘,神医是您引来的。” 她眯眼:“若是没有花霓,您不是依旧要送无数美人到他的床榻吗?” “瞧瞧这完美的闭环。”昭月睨着她虚弱的脸色:“你想要的就是与他生同衾死同穴,对吗。” 南宫云芸脸上的惊愕渐渐扭曲,到最后大笑出声:“完美的闭环哈哈哈哈……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 她吐出的血越来越多,可还在不停的笑,眼泪从凹陷的瞳孔不停流出来。 “昭月……我爱他……你知道吗,我爱他!”南宫云芸低下头,无力的靠在床前。 她快要不行了。 “你,你会善待本宫的孩子吗。”她呼吸变得很慢,只有一双尚且年轻的眼,露出哀求的神色。 “皇后。”昭月坐直身体,忽然道:“初春了,玉兰花要盛开了。” 她猛的颤抖,灰蒙蒙的眼闪出一丝光亮,还未开口,又是一阵咳嗽。 昭月站起来,将凤冠上的东珠拿下来:“这是公主的东西,皇后你委屈一下。” 将凤凰花凤袍放在她面前,昭月平静的看着她:“我会将你同朱定袁葬在一起。” 南宫云芸看不清她的背影,她拼尽全力抓住凤袍,鲜血撒在上面,越发糜艳。 她不喜欢红色,不喜欢红色。 “昭月!”她喊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本宫喜欢玉兰花!” 昭月没有回答她,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的声音清晰又明亮,如同刚嫁入王府的时候,带着清脆。 “把我葬在有玉兰花的地方,葬在西山。” 门关上了。 桃溪扶住昭月:“小主,你还好吗?” 昭月擦去眼尾的泪,笑了:“把寻秋放出来,同皇后一起回西山。” 【番外】01 天兆六年。 朱定袁薨逝。 端泽王朱靖才德兼备,秉持公正,总领百官,着升为右相。 端仁王朱定旬守土有责,赐封地,领黑骑军保境安民,封龙溪将军,保我朝之安宁。 为巩固皇室,绵延宗庙之祀,端仁王嫡子朱清安天资聪颖,德行纯良,宜承大统。 新帝登基。 成立司礼监,监察百官掌宫中事务,任提督太监——赫权,同右相辅佐新帝,以固国本。 钦此。 —— 后宫井然有序,奴婢们忙着搬花种树,将宫道旁填满,昨日挖渠通入后海,以全月宫为中心,洒满花种,为太后娘娘献上快初春的花香。 凤仪宫安静的仿佛空殿。 门咯吱一声,来人脚步轻缓,停在了床前。 躺在床上的人死气沉沉,她睁开眼,撑起身子:“你终于来了。” 南宫云芸看着她,费了许久的力气才端坐好,背脊挺直,下颚轻抬:“昭月。” 看着这张憔悴至极的面颊,让昭月想到了她没有吃“药”的时候,一阵风似乎就能吹倒。 却吹不倒她身为皇后的傲骨。 这个位置争到最后,依旧是她的。 昭月让桃溪将东西放下,桃溪乖巧的退了出去。 她们从未在一个殿内说过话。 南宫云芸看见上面的东西,呼吸急促:“你想侮辱我?” 她死死盯着那漂亮的凤袍与凤冠。 “陛下没有废后,本宫依旧是皇后!” “昭月,本宫生下了嫡子,你们是疯了吗,你们要拥护谁上位!”南宫云芸想站起来,却只能颤抖着身体。 她讨厌被昭月居高临下的看着。 昭月看着她的样子,拖了把椅子坐到她面前同她平视:“朱定旬的儿子。” 她一愣,被她的动作弄得有些无措,但很快咬牙:“他有外族人的血脉!这是天兆的帝位!” “外族人的血脉也比朱定袁那个疯子强。” 昭月毫不客气的呛她,她坐的一点也不像个太后,她甚至穿戴比做皇贵妃时还清丽些。 对皇后开口的时候,眼里没什么波澜。 “……”南宫云芸仔细的盯着她的眼,没有一丝仇恨,也没有可怜,纯然的同清水一样,只是平静的看着她。 她忽然升起一股无力感:“为什么救我。” 逼宫的雨夜,所有人都乱作一团,她马上就要死在凤仪宫了,苏子云却救了她。 他说,是昭月的嘱咐。 “我与你水火不容,我恨不得喝了你的血,我甚至现在都想站起来杀了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南宫云芸的眼里渗出了眼泪。 “孩子是无辜的。”昭月看着她。 “你知道吗,齐妃死了,寻秋灌药给她强迫早产,就因为你的孩子有一个死胎。” 昭月的声音很轻:“她想给你两个完好的生命。” 南宫云芸睫毛颤了颤,声音堵在喉咙,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的孩子……” “我不会让你见他。”昭月看着她苍白的脸:“齐妃与孩子都死了。” “神医也被抓了。” 昭月坐在椅上,额上的花钿鲜红,眼里却含着泪:“为了孩子,你残害少女送与神医炼丹,他给你所谓的药丸,是以胎儿制成。” “你用别人的孩子滋养自己的骨肉,如果你的孩子知晓了,他会怎样?” 南宫云芸打了个冷颤,她张开唇:“为了陛下,为了南宫氏……我什么都愿意做……” “什么都愿意做。” 昭月轻笑一声:“你知道朱定袁夜夜梦魇吗,你知道他不能人道了吗,你知道他……到死,也不知道是谁害了他吗?” “除了你,还有谁!”提到朱定袁,南宫云芸立刻沉了眼。 “祸国殃民的妖妃,迷的陛下神魂颠倒,花霓,花霓勾的他沉迷声色,掏空身子!” 南宫云芸不停咳嗽,吐出血:“昭月,我早该想到她是你的人!” 然而昭月只是看着她,把玩着手腕上的镯:“是吗,是我害了他。” “朱定袁吃的药,就是用你用去的那些貌美如花的女子,炼成的。“ 南宫云芸忽然定住,惊愕的与她对视。 “这药反噬,让他只能找法子疏解,他能怎么办呢,他为了压抑梦魇只能吞下去,然后再床榻上发泄。” 昭月勾唇:“是花霓害得他不能人道吗?皇后娘娘,神医是您引来的。” 她眯眼:“若是没有花霓,您不是依旧要送无数美人到他的床榻吗?” “瞧瞧这完美的闭环。”昭月睨着她虚弱的脸色:“你想要的就是与他生同衾死同穴,对吗。” 南宫云芸脸上的惊愕渐渐扭曲,到最后大笑出声:“完美的闭环哈哈哈哈……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 她吐出的血越来越多,可还在不停的笑,眼泪从凹陷的瞳孔不停流出来。 “昭月……我爱他……你知道吗,我爱他!”南宫云芸低下头,无力的靠在床前。 她快要不行了。 “你,你会善待本宫的孩子吗。”她呼吸变得很慢,只有一双尚且年轻的眼,露出哀求的神色。 “皇后。”昭月坐直身体,忽然道:“初春了,玉兰花要盛开了。” 她猛的颤抖,灰蒙蒙的眼闪出一丝光亮,还未开口,又是一阵咳嗽。 昭月站起来,将凤冠上的东珠拿下来:“这是公主的东西,皇后你委屈一下。” 将凤凰花凤袍放在她面前,昭月平静的看着她:“我会将你同朱定袁葬在一起。” 南宫云芸看不清她的背影,她拼尽全力抓住凤袍,鲜血撒在上面,越发糜艳。 她不喜欢红色,不喜欢红色。 “昭月!”她喊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本宫喜欢玉兰花!” 昭月没有回答她,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的声音清晰又明亮,如同刚嫁入王府的时候,带着清脆。 “把我葬在有玉兰花的地方,葬在西山。” 门关上了。 桃溪扶住昭月:“小主,你还好吗?” 昭月擦去眼尾的泪,笑了:“把寻秋放出来,同皇后一起回西山。” 【番外】02 太后的全月宫在修葺,春棠宫又见了血,昭月只能住在她刚进宫的地方。 凝珠阁。 她坐在榻上,蹙眉憋气,一张巴掌大的脸颊很快气鼓鼓,白里透粉。 “是谁安排的!” 这宫里空着的宫殿那么多,再不济她住在寿宁宫也行呀,非得住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桃溪连忙低下头,对秋菊做了个嘘的手势,悄悄遁走。 “奴婢参见九千岁。”外头有小婢女诚惶诚恐的行礼。 一道淡色而欣长的人影走来,将昭月搂到怀里,让她坐在腿上:“怎么了娘娘,生气了?” 赫权穿着月牙蓝的朝服,疏冷清然的气质,偏生赏上面前画了飞龙盘飞,更别提鎏金玉冠固定的黑发,一整个嚣张跋扈,压迫矜贵的权臣味。 他的莲花目落在昭月的脸上,却是一水的柔情蜜意:“凝珠阁有昭昭和我的回忆,怎么这样不高兴?” 昭月哼了一下。 他就扬着调子噢了一声,嗓音低沉又温和:“是离小权子在的太和殿太远了,耽误昭昭看我。” 昭月脸颊呼的飞了红,垂下眼,不太敢同他对视。 天知道,他不穿黑压压的颜色,又清贵又霸道,好看的人两眼昏花。 赫权不管穿什么,都会戴一串她选的项链珠串,现下也是微微低头,俯下脸去看她。 珠串便落到了昭月的手上,被她下意识的抓住。 他心甘情愿被她掌控一样。 赫权的气息擦着她的耳畔,温热暧昧:“就呆几日,只要下朝了我就回来,穿以前的太监官服,伺候你……好不好……嗯?” 昭月耳垂红的滴血,抓着串珠,捂住他的薄唇:“我,我肚子里还有宝宝呢!” 她坐在他身上,被他裹挟的脸红心跳,岔开话题:“你这样子,嚣张至极!就不怕文武百官参你吗!” 还龙纹金冠,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权臣。 赫权握住她的手,低笑了一声:“朱靖唱白脸,我自然就唱黑脸。” 他吻住昭月的脸颊:“等陛下及笄,内阁首辅的权力我会还与他。” “做什么九千岁,嗯?不如做娘娘的小权子……” 赫权的唇冷冷的,撬开她的牙关却是披荆斩棘的气势,将她搅弄的无力软绵,只剩他压迫至极的夺取,逼着她随他的节奏来。 昭月呜呜的发出喘息,却发现他并未闭眼,琥珀色的瞳孔直直锁定她,恨不得把她吞下去。 昭月浑身轻颤,白皙的脖颈肌肤都开始泛红,一双美眸春情缱绻,男人压抑着发出好听的低喘声。 她倒是忘了,如今受罪的是他。 一声突兀咳嗽。 昭月立刻捏住他的珠串,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赫权偏头,眼中闪着戾气,薄唇抿紧,有着润泽的水光。 芳贵妃同花嫔遮着眼睛:“太后娘娘,您在吗,您忙吗,您能见人吗?” 昭月探出脑袋,立刻从赫权怀里站起来:“快去煮茶!” 赫权叹了口气。 “你们怎么来了?”昭月扇了扇脸蛋,吹灭那股热气。 花霓同芳贵妃戏谑的看着她,一副我都懂的表情。 昭月轻咳一声:“你,你穿着这个样子做什么?” 花霓穿了一身男装,看着像个白面公子,妩媚的眼一转:“好看吗?” 她对昭月笑:“娘娘,我要出宫了,以后见不到了,不要想我噢。” “你要出宫?”昭月有些惊讶:“花霓,你不是……” “的确是费尽心力的进来。”花霓看着四角的天,眼里有些潇洒:“荣华富贵体验了,还不如闲云野鹤。” 昭月看了眼不远处:“那宝儿呢,她定是要哭的。” 花霓便眨了眨眼:“所以来拜托太后娘娘,也请九千岁过个明路,我要带宝儿离开。” 芳贵妃看了眼宝儿:“宝儿年纪小,满心满眼都是你,你可千万别学那些朝三暮四的男人。” 花霓闻言呸了一声:“千万别提男人,现在听着只觉得脑袋发晕。” 昭月和芳贵妃笑出声。 “什么时候走?” “就今晚了。”花霓看着她们:“以后若是想我了,就去宣州,我家在那儿。” 昭月点头,看着她的背影,宝儿挽着她笑的一脸开心,被花霓捏了下脸蛋。 芳贵妃吁了口气:“一切真的结束了,现在才有一丝真实感。” 她看向昭月:“兰云的事情,谢谢你。” 昭月摇了摇头:“虽然保住了命,以后怕是不能再上战场。” “我们兰氏到最后依旧无法为君出征,也许这就是命数。” 芳贵妃浅笑着:“不过,他一直同为我念叨卡塞尔公主……” 昭月眼尾一挑,顿时明白了:“想让卡塞尔公主出宫。” “朱定袁命令黑骑吞并部落,但兰云救了她的族人,卡塞尔一脉并未消亡,公主她……并未有名分,可以回到卡塞尔去。” “不行。”赫权将热茶放在她们面前。 “卡塞尔公主是和亲来的天兆,绝不能回去。”他沉声道。 芳贵妃脸一白:“可是和亲名存实亡,新帝才十三岁,难道让她与新帝……” 昭月眼睛一眨:“和亲是为了和平,又没说一定要同陛下联姻,兰氏护国有功,安定边疆,兰云为国受伤,小权子……你这是要把他心爱之人留在宫里孤独一生?” 她睨着他,眼中警告。 赫权立刻开口:“兰氏满门忠军,应当嘉爵守封,兰云册为云都将军,赐忠王府,公主与王爷和亲,如此便行。” 昭月点头,满意的嗯了一声:“芳贵妃姐姐,她们是真的互相喜欢吗?” 芳贵妃点头,眼里差点滚出泪:“谢谢你昭月,真的……谢谢你。” 她走后,赫权把昭月抱到殿内去,她扯着赫权的衣领问:“她们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小权子不知。” “是和亲途中吗,兰云回来带了一只白鹰你知道吗,她们的故事一定很浪漫,我可以去问问卡塞尔公主吗!” “昭昭,你是太后,要稳重……唔……” “那就这么说定了,等她们成亲的时候我在问,公主的东珠真好看,哎……早知道不还给她了……” “昭昭,她们成亲前,我们先成亲一次,嗯?” 【番外】02 太后的全月宫在修葺,春棠宫又见了血,昭月只能住在她刚进宫的地方。 凝珠阁。 她坐在榻上,蹙眉憋气,一张巴掌大的脸颊很快气鼓鼓,白里透粉。 “是谁安排的!” 这宫里空着的宫殿那么多,再不济她住在寿宁宫也行呀,非得住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桃溪连忙低下头,对秋菊做了个嘘的手势,悄悄遁走。 “奴婢参见九千岁。”外头有小婢女诚惶诚恐的行礼。 一道淡色而欣长的人影走来,将昭月搂到怀里,让她坐在腿上:“怎么了娘娘,生气了?” 赫权穿着月牙蓝的朝服,疏冷清然的气质,偏生赏上面前画了飞龙盘飞,更别提鎏金玉冠固定的黑发,一整个嚣张跋扈,压迫矜贵的权臣味。 他的莲花目落在昭月的脸上,却是一水的柔情蜜意:“凝珠阁有昭昭和我的回忆,怎么这样不高兴?” 昭月哼了一下。 他就扬着调子噢了一声,嗓音低沉又温和:“是离小权子在的太和殿太远了,耽误昭昭看我。” 昭月脸颊呼的飞了红,垂下眼,不太敢同他对视。 天知道,他不穿黑压压的颜色,又清贵又霸道,好看的人两眼昏花。 赫权不管穿什么,都会戴一串她选的项链珠串,现下也是微微低头,俯下脸去看她。 珠串便落到了昭月的手上,被她下意识的抓住。 他心甘情愿被她掌控一样。 赫权的气息擦着她的耳畔,温热暧昧:“就呆几日,只要下朝了我就回来,穿以前的太监官服,伺候你……好不好……嗯?” 昭月耳垂红的滴血,抓着串珠,捂住他的薄唇:“我,我肚子里还有宝宝呢!” 她坐在他身上,被他裹挟的脸红心跳,岔开话题:“你这样子,嚣张至极!就不怕文武百官参你吗!” 还龙纹金冠,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权臣。 赫权握住她的手,低笑了一声:“朱靖唱白脸,我自然就唱黑脸。” 他吻住昭月的脸颊:“等陛下及笄,内阁首辅的权力我会还与他。” “做什么九千岁,嗯?不如做娘娘的小权子……” 赫权的唇冷冷的,撬开她的牙关却是披荆斩棘的气势,将她搅弄的无力软绵,只剩他压迫至极的夺取,逼着她随他的节奏来。 昭月呜呜的发出喘息,却发现他并未闭眼,琥珀色的瞳孔直直锁定她,恨不得把她吞下去。 昭月浑身轻颤,白皙的脖颈肌肤都开始泛红,一双美眸春情缱绻,男人压抑着发出好听的低喘声。 她倒是忘了,如今受罪的是他。 一声突兀咳嗽。 昭月立刻捏住他的珠串,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赫权偏头,眼中闪着戾气,薄唇抿紧,有着润泽的水光。 芳贵妃同花嫔遮着眼睛:“太后娘娘,您在吗,您忙吗,您能见人吗?” 昭月探出脑袋,立刻从赫权怀里站起来:“快去煮茶!” 赫权叹了口气。 “你们怎么来了?”昭月扇了扇脸蛋,吹灭那股热气。 花霓同芳贵妃戏谑的看着她,一副我都懂的表情。 昭月轻咳一声:“你,你穿着这个样子做什么?” 花霓穿了一身男装,看着像个白面公子,妩媚的眼一转:“好看吗?” 她对昭月笑:“娘娘,我要出宫了,以后见不到了,不要想我噢。” “你要出宫?”昭月有些惊讶:“花霓,你不是……” “的确是费尽心力的进来。”花霓看着四角的天,眼里有些潇洒:“荣华富贵体验了,还不如闲云野鹤。” 昭月看了眼不远处:“那宝儿呢,她定是要哭的。” 花霓便眨了眨眼:“所以来拜托太后娘娘,也请九千岁过个明路,我要带宝儿离开。” 芳贵妃看了眼宝儿:“宝儿年纪小,满心满眼都是你,你可千万别学那些朝三暮四的男人。” 花霓闻言呸了一声:“千万别提男人,现在听着只觉得脑袋发晕。” 昭月和芳贵妃笑出声。 “什么时候走?” “就今晚了。”花霓看着她们:“以后若是想我了,就去宣州,我家在那儿。” 昭月点头,看着她的背影,宝儿挽着她笑的一脸开心,被花霓捏了下脸蛋。 芳贵妃吁了口气:“一切真的结束了,现在才有一丝真实感。” 她看向昭月:“兰云的事情,谢谢你。” 昭月摇了摇头:“虽然保住了命,以后怕是不能再上战场。” “我们兰氏到最后依旧无法为君出征,也许这就是命数。” 芳贵妃浅笑着:“不过,他一直同为我念叨卡塞尔公主……” 昭月眼尾一挑,顿时明白了:“想让卡塞尔公主出宫。” “朱定袁命令黑骑吞并部落,但兰云救了她的族人,卡塞尔一脉并未消亡,公主她……并未有名分,可以回到卡塞尔去。” “不行。”赫权将热茶放在她们面前。 “卡塞尔公主是和亲来的天兆,绝不能回去。”他沉声道。 芳贵妃脸一白:“可是和亲名存实亡,新帝才十三岁,难道让她与新帝……” 昭月眼睛一眨:“和亲是为了和平,又没说一定要同陛下联姻,兰氏护国有功,安定边疆,兰云为国受伤,小权子……你这是要把他心爱之人留在宫里孤独一生?” 她睨着他,眼中警告。 赫权立刻开口:“兰氏满门忠军,应当嘉爵守封,兰云册为云都将军,赐忠王府,公主与王爷和亲,如此便行。” 昭月点头,满意的嗯了一声:“芳贵妃姐姐,她们是真的互相喜欢吗?” 芳贵妃点头,眼里差点滚出泪:“谢谢你昭月,真的……谢谢你。” 她走后,赫权把昭月抱到殿内去,她扯着赫权的衣领问:“她们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小权子不知。” “是和亲途中吗,兰云回来带了一只白鹰你知道吗,她们的故事一定很浪漫,我可以去问问卡塞尔公主吗!” “昭昭,你是太后,要稳重……唔……” “那就这么说定了,等她们成亲的时候我在问,公主的东珠真好看,哎……早知道不还给她了……” “昭昭,她们成亲前,我们先成亲一次,嗯?” 【番外】太子 东宫。 朱定宜忽然睁开眼,他俊然的脸出了很多汗,呼吸急促极了。 身上的衣袍被汗水润湿,他抚了下额,看着黑色的身影走近他。 “赫权。”他喊了一声。 “殿下。” 赫权的身影他有些看不清,他似乎正在开窗。 朱定宜看向窗外,有许多朦胧的蝴蝶飞进来,光怪陆离,在空中留下虚幻的影。 他的视线清晰起来,等他站到窗那儿,他看见了一片竹林。 “孤怎么在这儿。” 他回头看着赫权的脸,一如往常的疏离虔诚。 然而赫权没有回答,他便温和的笑了:“二弟将孤从东宫移到了这儿,孤忘了。” 周遭的一切骤然变换,磅礴东宫变成了林中木屋。 他却很轻松的站在那儿,林中的微风卷袭,将他的宽袍吹的晃荡,愈发显得身量长而挺拔。 赫权的眼沉了下去,他一身黑衣,与他截然分明。 “殿下,二皇子将您囚禁了。” 朱定宜将额头上的汗擦去,拿了茶壶:“二弟不会这样做的,赫权,你总是把人想的很坏。” 梳洗整理,烧水烹茶。 男人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自然的矜贵利落,修长的手指随意拿着什么,都觉得那物件立即价值不菲。 可惜赏心悦目在这竹林里,无人能见。 赫权绷着脸,显然不赞同他的话。 朱定宜见怪不怪了,他将茶叶放进去,润和的眼看着翻腾的茶水,水雾熏缭间,脸颊模糊不清。 “赫权,你不应该出现在这儿。” 他的声音低下去,缓慢道。 “殿下。”赫权皱眉,他甚至有些烦躁:“我是你的影,我绝不可能去保护他。” “他绝不是一个好皇帝。” 朱定宜抬眸,他的眸色没有波澜,却有让人安定下来的能力。 “他是下一个帝王,父皇已经拟好了圣旨,赫权……你是帝王的影,不是太子的影!” 他很少这样威严而压迫的说话:“孤再说一次,回到皇城去,回到你该待的地方去。” 赫权同他对视,良久才开口:“殿下……” “您真的觉得,他能做个好皇帝吗……” 茶水溢出来,烫到了朱定宜的手指,他闷哼一声低下眼,将茶盖打开。 苦涩的茶叶味在竹林里蔓延,朱定宜叹了口气:“好了,孤不该凶你,等一切结束,二弟会明白的。” 他端起茶:“尝一口。” 然而面前只有竹影清风,赫权的身影,消失了。 蓝色的蝴蝶在竹林间穿梭,像一场无法言语,无法说清的梦境。 朱定宜攥紧茶杯,看向天色,似乎要下雨了,他温和的眼眶有些潮湿,端坐在席上的背影微弯下来。 “赫权,别为了孤同皇权相抗。” “朱定袁冷漠寡情,当他学会如何去爱,他会是个好帝王。” 雨哗啦啦落下来。 一道有些怯弱的声音传到他的耳畔:“请问……” 孟淑然看着这个像是入定了许久的男人,鼓足勇气的开口了。 朱定宜闭上眼,将眼角的湿意擦去,看向她。 穿着淡绿色的长裙的女子,双颊因为窘迫而泛红,她乌黑的发散着,戴着一根清丽却不失锋利的长簪。 像是竹叶上孕育而出的小露珠,滑到泥地里,变成了人。 她浑身都湿透了,很糟糕。 他的沉默让孟淑然不安,她只好再次开口:“公子……我好像迷路了,可以在您这儿暂时,暂时……等下我的家人会来接我的。” 她笑起来很青嫩:“我见过你吗,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公子有些眼熟。” 朱定宜看见她手里还攥着一本书。 她全身湿透了,书倒是还算完好。 “里面有干净衣裳。”他出声,温和,却也有股无法接近的屏障。 孟淑然觉得心脏跳的有点快,她说了句谢谢,快步进了房内,将湿透的衣裳脱下,披上男人的外袍。 她脸上开始发烫,实在有些逾矩和大胆,可是她在竹林走了许久,只觉得阴风阵阵。 忽然出现一个木屋,坐在门口的男人生的温润俊然,她一见便觉熟悉。 莫名的,鬼使神差的过来了。 她看着外面模糊的背影,刚慢下来的心又快了。 推开门,她站在原地,有点无措。 “坐。”朱定宜将茶放在空位前。 她看见了一双净洁,修长的手。 “嗯,嗯……”孟淑然立刻坐好,端端正正的,很像在学堂听讲的时候。 她觉得面前这位公子,有和夫子一样的气质,令她不太敢“调皮捣蛋”。 当她喝下这口茶,苦的差一点五官都要挪位的时候,朱定宜开口了:“味道如何。” “好,好喝。”她立刻回答,险些咬了舌头。 朱定宜看着她皱在一起还在硬撑的脸,轻笑了一声。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这本书。” 孟淑然立刻忘记了苦哈哈的舌头:“我走哪都带着它,这是我最喜欢的书。” 她献宝一样指着书面:“这是太子殿下写的,被文人收集成册,我好不容易买到的。” “就是那位温润如玉,冠绝天下的太子殿下!” 她眼睛亮晶晶的,有点像林间的小鹿。 朱定宜只看了一眼,并未说什么,反而有些作对似的,低笑一声:“是吗。” 孟淑然觉得他是在嘲讽,立刻将书合起来,皱眉:“公子,你什么意思。” “在天兆没有人不喜欢太子殿下,你不应该这样。” 朱定宜没有出声,只是看着竹林,眼神沉静。 他忽然问:“那你觉得这位太子殿下,应当做帝王吗。” 孟淑然呆了一下,这不是她可以置喙的问题,然而她看着面前的书,踌躇又小心的开口:“公子,这些话说了会被抓走吗。” 朱定宜没有笑。 她撇了下嘴巴:“所有人都喜爱太子殿下,觉得他是当之无愧的下一个帝王。” 孟淑然嘴角的笑很恬静:“可是太子殿下写的词好温和,就像一阵清风,我想……他并不想当君王,他一点野心也没有。” 她压低声音,有点悄悄的,靠近男人了一些:“我觉得太子殿下胆子有些小。” 随后她哈哈笑了起来。 朱定宜看着她靠过来的身躯,瞧见了她小巧的耳垂上。 戴着一个浅绿色的,有点像松叶形状的耳坠。 她又开始嘀嘀咕咕:“等雨停了我就离开,明日是皇家秋猎,我要去看一眼太子殿下。” 她抱着书:“可是今日的雨怎么那么大。” 朱定宜眼眸一动,将杯放下:“现在是秋天?” 孟淑然眼睛睁大:“是呀,秋天。” 她背后的雨和竹林越来越模糊,朱定宜张开唇想要问些什么。 可他脑中突然刺痛,出现许多分不清的声音。 他的手忽然被抓住了,朱定宜抬眸,脸色苍白。 面前的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流泪了,她脸上控制不住的担忧,甚至见到他难受,她更难受的模样。 她咬住红唇,对他泪眼婆娑,有委屈的开口:“公子……你可以带我去见太子殿下吗?” 竹影间的蓝色的蝴蝶停下了。 松竹斑影绰绰,只有分不清春,还是秋的雨,落了下去。 【番外】太子 东宫。 朱定宜忽然睁开眼,他俊然的脸出了很多汗,呼吸急促极了。 身上的衣袍被汗水润湿,他抚了下额,看着黑色的身影走近他。 “赫权。”他喊了一声。 “殿下。” 赫权的身影他有些看不清,他似乎正在开窗。 朱定宜看向窗外,有许多朦胧的蝴蝶飞进来,光怪陆离,在空中留下虚幻的影。 他的视线清晰起来,等他站到窗那儿,他看见了一片竹林。 “孤怎么在这儿。” 他回头看着赫权的脸,一如往常的疏离虔诚。 然而赫权没有回答,他便温和的笑了:“二弟将孤从东宫移到了这儿,孤忘了。” 周遭的一切骤然变换,磅礴东宫变成了林中木屋。 他却很轻松的站在那儿,林中的微风卷袭,将他的宽袍吹的晃荡,愈发显得身量长而挺拔。 赫权的眼沉了下去,他一身黑衣,与他截然分明。 “殿下,二皇子将您囚禁了。” 朱定宜将额头上的汗擦去,拿了茶壶:“二弟不会这样做的,赫权,你总是把人想的很坏。” 梳洗整理,烧水烹茶。 男人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自然的矜贵利落,修长的手指随意拿着什么,都觉得那物件立即价值不菲。 可惜赏心悦目在这竹林里,无人能见。 赫权绷着脸,显然不赞同他的话。 朱定宜见怪不怪了,他将茶叶放进去,润和的眼看着翻腾的茶水,水雾熏缭间,脸颊模糊不清。 “赫权,你不应该出现在这儿。” 他的声音低下去,缓慢道。 “殿下。”赫权皱眉,他甚至有些烦躁:“我是你的影,我绝不可能去保护他。” “他绝不是一个好皇帝。” 朱定宜抬眸,他的眸色没有波澜,却有让人安定下来的能力。 “他是下一个帝王,父皇已经拟好了圣旨,赫权……你是帝王的影,不是太子的影!” 他很少这样威严而压迫的说话:“孤再说一次,回到皇城去,回到你该待的地方去。” 赫权同他对视,良久才开口:“殿下……” “您真的觉得,他能做个好皇帝吗……” 茶水溢出来,烫到了朱定宜的手指,他闷哼一声低下眼,将茶盖打开。 苦涩的茶叶味在竹林里蔓延,朱定宜叹了口气:“好了,孤不该凶你,等一切结束,二弟会明白的。” 他端起茶:“尝一口。” 然而面前只有竹影清风,赫权的身影,消失了。 蓝色的蝴蝶在竹林间穿梭,像一场无法言语,无法说清的梦境。 朱定宜攥紧茶杯,看向天色,似乎要下雨了,他温和的眼眶有些潮湿,端坐在席上的背影微弯下来。 “赫权,别为了孤同皇权相抗。” “朱定袁冷漠寡情,当他学会如何去爱,他会是个好帝王。” 雨哗啦啦落下来。 一道有些怯弱的声音传到他的耳畔:“请问……” 孟淑然看着这个像是入定了许久的男人,鼓足勇气的开口了。 朱定宜闭上眼,将眼角的湿意擦去,看向她。 穿着淡绿色的长裙的女子,双颊因为窘迫而泛红,她乌黑的发散着,戴着一根清丽却不失锋利的长簪。 像是竹叶上孕育而出的小露珠,滑到泥地里,变成了人。 她浑身都湿透了,很糟糕。 他的沉默让孟淑然不安,她只好再次开口:“公子……我好像迷路了,可以在您这儿暂时,暂时……等下我的家人会来接我的。” 她笑起来很青嫩:“我见过你吗,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公子有些眼熟。” 朱定宜看见她手里还攥着一本书。 她全身湿透了,书倒是还算完好。 “里面有干净衣裳。”他出声,温和,却也有股无法接近的屏障。 孟淑然觉得心脏跳的有点快,她说了句谢谢,快步进了房内,将湿透的衣裳脱下,披上男人的外袍。 她脸上开始发烫,实在有些逾矩和大胆,可是她在竹林走了许久,只觉得阴风阵阵。 忽然出现一个木屋,坐在门口的男人生的温润俊然,她一见便觉熟悉。 莫名的,鬼使神差的过来了。 她看着外面模糊的背影,刚慢下来的心又快了。 推开门,她站在原地,有点无措。 “坐。”朱定宜将茶放在空位前。 她看见了一双净洁,修长的手。 “嗯,嗯……”孟淑然立刻坐好,端端正正的,很像在学堂听讲的时候。 她觉得面前这位公子,有和夫子一样的气质,令她不太敢“调皮捣蛋”。 当她喝下这口茶,苦的差一点五官都要挪位的时候,朱定宜开口了:“味道如何。” “好,好喝。”她立刻回答,险些咬了舌头。 朱定宜看着她皱在一起还在硬撑的脸,轻笑了一声。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这本书。” 孟淑然立刻忘记了苦哈哈的舌头:“我走哪都带着它,这是我最喜欢的书。” 她献宝一样指着书面:“这是太子殿下写的,被文人收集成册,我好不容易买到的。” “就是那位温润如玉,冠绝天下的太子殿下!” 她眼睛亮晶晶的,有点像林间的小鹿。 朱定宜只看了一眼,并未说什么,反而有些作对似的,低笑一声:“是吗。” 孟淑然觉得他是在嘲讽,立刻将书合起来,皱眉:“公子,你什么意思。” “在天兆没有人不喜欢太子殿下,你不应该这样。” 朱定宜没有出声,只是看着竹林,眼神沉静。 他忽然问:“那你觉得这位太子殿下,应当做帝王吗。” 孟淑然呆了一下,这不是她可以置喙的问题,然而她看着面前的书,踌躇又小心的开口:“公子,这些话说了会被抓走吗。” 朱定宜没有笑。 她撇了下嘴巴:“所有人都喜爱太子殿下,觉得他是当之无愧的下一个帝王。” 孟淑然嘴角的笑很恬静:“可是太子殿下写的词好温和,就像一阵清风,我想……他并不想当君王,他一点野心也没有。” 她压低声音,有点悄悄的,靠近男人了一些:“我觉得太子殿下胆子有些小。” 随后她哈哈笑了起来。 朱定宜看着她靠过来的身躯,瞧见了她小巧的耳垂上。 戴着一个浅绿色的,有点像松叶形状的耳坠。 她又开始嘀嘀咕咕:“等雨停了我就离开,明日是皇家秋猎,我要去看一眼太子殿下。” 她抱着书:“可是今日的雨怎么那么大。” 朱定宜眼眸一动,将杯放下:“现在是秋天?” 孟淑然眼睛睁大:“是呀,秋天。” 她背后的雨和竹林越来越模糊,朱定宜张开唇想要问些什么。 可他脑中突然刺痛,出现许多分不清的声音。 他的手忽然被抓住了,朱定宜抬眸,脸色苍白。 面前的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流泪了,她脸上控制不住的担忧,甚至见到他难受,她更难受的模样。 她咬住红唇,对他泪眼婆娑,有委屈的开口:“公子……你可以带我去见太子殿下吗?” 竹影间的蓝色的蝴蝶停下了。 松竹斑影绰绰,只有分不清春,还是秋的雨,落了下去。 【番外】大结局 良缘由夙缔,佳偶自天成。 —— 端泽王府。 赫权看着坐在那儿的昭月,红绸盖住了她的容颜,只能看见她流光霞色的裙,她有些紧张的将花团捏的很紧。 他觉得心脏要停止了,愣愣的站在她面前,梦中无数次肖想的画面。 今日,实现了。 昭月能瞧见他的衣摆,她僵直的背都要出汗了。 随即摆起娘娘的架子,娇声道:“你到底取不取!” “娶!当然要娶!” 赫权手臂发抖,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这艳红浮金的盖头取下来。 他看着昭月的脸,莲花目顷刻间就弥散了水。 昭月顿时先开口:“别哭,别哭!” 他这才憋回去,很没骨气的去搂她。 “对不起昭昭,只能同你在王府里成亲。”他声音暗哑。 昭月有些无奈:“十里红妆,花瓣恨不得铺一路,若不是因为公主要成亲,你能这样明目张胆的借东风吗?” 她的腰被赫权揽住,扣的动弹不得:“要不是我制止,你就等着天下人笑。” 哪有太后和九千岁大张旗鼓的成婚的? 赫权凑近她:“我从不在意这些。” 他温柔的眼与昭月对视,里面是不置可否的气势与坚定,幽深而柔和。 是啊,要不是因为她的制止,他一定会在全月宫同她成亲,他根本就不怕任何人的眼光,他胆子大的很。 昭月靠着他,忽然问:“那日生辰,你要给我什么惊喜?” 赫权将她的手指握紧,同她十指相扣:“那日……就想成亲。” 他眼里是势在必得的欲色,忍了太久,他吻住昭月的唇,轻柔的力道,将她压在床榻上,呼吸紊乱:“昭昭,以后多的是时间聊天。” 昭月的腕被他按住了:“唔……” 赫权吻的很轻,避开她的小腹,却愈发厮磨缠绵的舔舐她的脖。 “唔……我还有孕在身呢……” 男人的眼闪过一丝烦闷,但又飞快的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上,急促又轻柔的揽住她的腰,憋的眼尾通红的亲她的唇。 “无妨……还有许多法子……” 他的手烫极了,在昭月的背脊抚摸,安抚的滑到她的后脖,轻轻的揉着,吻她的力道却是愈发的重。 就像抓着她狠狠按下去亲吻,不让她逃开一丝一毫。 赫权的衣襟散开,露出白净的锁骨,他拉起昭月的手伸进去。 他松开她的唇,喘息着靠在她的耳畔:“求求昭昭,帮帮我……好不好……” 昭月脸颊红的滴血,她上了妆的面容愈发春情四溢,唇被吻的口脂都糊了些。 听着赫权的请求,她的手摸着他的锁骨,睫毛发颤。 门却被狠狠拍了一下。 朱靖的声音带着酒醉后的混乱:“哥……太子哥哥……赫权……快出来喝酒……你,你怎么意思……怎么成亲连个面都不露……就,就直往新娘子的房里奔……出来!” 他声音更大了:“出来一醉方休!” 昭月噗嗤一下笑出来,赫权却冷了神色,他咬牙:“我要杀了他!” “桃溪呢,为什么不把他拉下去。” 昭月挑着他的下巴:“怎么,我的丫头就不许放松放松了?” 她话音刚落。 门口出现桃溪晕乎乎的嗓音:“小主啊!你怎么还是被小权子诓骗了去!我才是你最疼爱的婢女啊!” 她撞到朱靖身上,两个人又吵了起来。 脚步声越来越多了,昭然的声音也响起来:“桃溪姐姐,你喝醉了!” 赫权的脸色越来越暗,一双眼全是冰渣。 昭月将他的衣襟整理好:“去,陪他们喝一会。” “和我一起去。”赫权握住她的手。 “昭昭困了。”昭月嘟囔着撒娇:“你不知道今日我几点起来打扮的,可累了。” 赫权只好答应,将她塞到被子里,吻了下她的额头:“等我回来。” 昭月乖巧的点头:“别喝太多,还有小然,别让他碰酒。” 看着赫权离开的背影,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昭月在床上打了个滚。 闭上眼,她睡的很香,连嘴角的笑都未下去过。 要谢谢神仙,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能有这无比幸福的一世。 —— 朱靖被赫权喝趴了,他倒在桌子上昏昏欲睡,芳贵妃和小银子眼眸拉丝。 昭然把桃溪拉着,一板一眼:“不要再喝了,桃溪姐姐你醉了。“ 魏若明和朱定旬在斗酒,朱定旬马上要去边境了,他生怕喝不到天兆的烈酒,一杯接一杯的灌。 赫权放下酒杯,抹了下唇,轻蔑的看了眼昏迷的朱靖:“什么水平。” 然而一只冷白的手将酒递到他面前:“王爷水平不行,九千岁同微臣试试?” 苏子云看着他,穿着淡蓝色的长袍,对着他笑。 赫权的眼眸暗了:“好像没请你。” “九千岁,不能用了微臣就丢了。”苏子云清冷的眼里有别样的光:“毕竟……太后娘娘的胎,还得微臣来顾。” 赫权没有接他的酒,眯眼:“苏御医,你好像并不精通小儿科。” 苏子云自己将酒喝了下去,嗓音压低:“现在,精通了。” 他靠近一步:“微臣是天才,学什么都很快。“ “昭昭怀孕了,是我的孩子。” “太后娘娘还年轻,她尊贵天然,身边可以有很多个……” 苏子云恰到好处的停住,再次将酒递给他:“九千岁,来日方长。” 赫权接下,冷笑一声:“是吗,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 朱定旬啪的一下倒在地上,魏若明站起身,斜靠在柱上,看着争锋相对的他们。 痞气的嘴角微微弯起,看向了天边的圆月,眸子清晰而凌厉。 【番外】大结局 良缘由夙缔,佳偶自天成。 —— 端泽王府。 赫权看着坐在那儿的昭月,红绸盖住了她的容颜,只能看见她流光霞色的裙,她有些紧张的将花团捏的很紧。 他觉得心脏要停止了,愣愣的站在她面前,梦中无数次肖想的画面。 今日,实现了。 昭月能瞧见他的衣摆,她僵直的背都要出汗了。 随即摆起娘娘的架子,娇声道:“你到底取不取!” “娶!当然要娶!” 赫权手臂发抖,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这艳红浮金的盖头取下来。 他看着昭月的脸,莲花目顷刻间就弥散了水。 昭月顿时先开口:“别哭,别哭!” 他这才憋回去,很没骨气的去搂她。 “对不起昭昭,只能同你在王府里成亲。”他声音暗哑。 昭月有些无奈:“十里红妆,花瓣恨不得铺一路,若不是因为公主要成亲,你能这样明目张胆的借东风吗?” 她的腰被赫权揽住,扣的动弹不得:“要不是我制止,你就等着天下人笑。” 哪有太后和九千岁大张旗鼓的成婚的? 赫权凑近她:“我从不在意这些。” 他温柔的眼与昭月对视,里面是不置可否的气势与坚定,幽深而柔和。 是啊,要不是因为她的制止,他一定会在全月宫同她成亲,他根本就不怕任何人的眼光,他胆子大的很。 昭月靠着他,忽然问:“那日生辰,你要给我什么惊喜?” 赫权将她的手指握紧,同她十指相扣:“那日……就想成亲。” 他眼里是势在必得的欲色,忍了太久,他吻住昭月的唇,轻柔的力道,将她压在床榻上,呼吸紊乱:“昭昭,以后多的是时间聊天。” 昭月的腕被他按住了:“唔……” 赫权吻的很轻,避开她的小腹,却愈发厮磨缠绵的舔舐她的脖。 “唔……我还有孕在身呢……” 男人的眼闪过一丝烦闷,但又飞快的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上,急促又轻柔的揽住她的腰,憋的眼尾通红的亲她的唇。 “无妨……还有许多法子……” 他的手烫极了,在昭月的背脊抚摸,安抚的滑到她的后脖,轻轻的揉着,吻她的力道却是愈发的重。 就像抓着她狠狠按下去亲吻,不让她逃开一丝一毫。 赫权的衣襟散开,露出白净的锁骨,他拉起昭月的手伸进去。 他松开她的唇,喘息着靠在她的耳畔:“求求昭昭,帮帮我……好不好……” 昭月脸颊红的滴血,她上了妆的面容愈发春情四溢,唇被吻的口脂都糊了些。 听着赫权的请求,她的手摸着他的锁骨,睫毛发颤。 门却被狠狠拍了一下。 朱靖的声音带着酒醉后的混乱:“哥……太子哥哥……赫权……快出来喝酒……你,你怎么意思……怎么成亲连个面都不露……就,就直往新娘子的房里奔……出来!” 他声音更大了:“出来一醉方休!” 昭月噗嗤一下笑出来,赫权却冷了神色,他咬牙:“我要杀了他!” “桃溪呢,为什么不把他拉下去。” 昭月挑着他的下巴:“怎么,我的丫头就不许放松放松了?” 她话音刚落。 门口出现桃溪晕乎乎的嗓音:“小主啊!你怎么还是被小权子诓骗了去!我才是你最疼爱的婢女啊!” 她撞到朱靖身上,两个人又吵了起来。 脚步声越来越多了,昭然的声音也响起来:“桃溪姐姐,你喝醉了!” 赫权的脸色越来越暗,一双眼全是冰渣。 昭月将他的衣襟整理好:“去,陪他们喝一会。” “和我一起去。”赫权握住她的手。 “昭昭困了。”昭月嘟囔着撒娇:“你不知道今日我几点起来打扮的,可累了。” 赫权只好答应,将她塞到被子里,吻了下她的额头:“等我回来。” 昭月乖巧的点头:“别喝太多,还有小然,别让他碰酒。” 看着赫权离开的背影,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昭月在床上打了个滚。 闭上眼,她睡的很香,连嘴角的笑都未下去过。 要谢谢神仙,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能有这无比幸福的一世。 —— 朱靖被赫权喝趴了,他倒在桌子上昏昏欲睡,芳贵妃和小银子眼眸拉丝。 昭然把桃溪拉着,一板一眼:“不要再喝了,桃溪姐姐你醉了。“ 魏若明和朱定旬在斗酒,朱定旬马上要去边境了,他生怕喝不到天兆的烈酒,一杯接一杯的灌。 赫权放下酒杯,抹了下唇,轻蔑的看了眼昏迷的朱靖:“什么水平。” 然而一只冷白的手将酒递到他面前:“王爷水平不行,九千岁同微臣试试?” 苏子云看着他,穿着淡蓝色的长袍,对着他笑。 赫权的眼眸暗了:“好像没请你。” “九千岁,不能用了微臣就丢了。”苏子云清冷的眼里有别样的光:“毕竟……太后娘娘的胎,还得微臣来顾。” 赫权没有接他的酒,眯眼:“苏御医,你好像并不精通小儿科。” 苏子云自己将酒喝了下去,嗓音压低:“现在,精通了。” 他靠近一步:“微臣是天才,学什么都很快。“ “昭昭怀孕了,是我的孩子。” “太后娘娘还年轻,她尊贵天然,身边可以有很多个……” 苏子云恰到好处的停住,再次将酒递给他:“九千岁,来日方长。” 赫权接下,冷笑一声:“是吗,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 朱定旬啪的一下倒在地上,魏若明站起身,斜靠在柱上,看着争锋相对的他们。 痞气的嘴角微微弯起,看向了天边的圆月,眸子清晰而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