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华夏》 第1章 盘桓 (当你看到这段话时,就是你我缘分的开始。 当你厌倦书中的文字选择离开时,就是你我缘分的结束。 向前走,别回头。) 天生万物,皆有所求。自诩万灵之长的人类,所求又是为何? 这世界上总会有人,虽身处万物之末微,却常思万物之终所归。 于是有了《周易》,这部诞生于农耕文明里的人类智慧结晶。 作为农耕文明的资深代表——华夏文明,凭什么可以一次次的指引和领导世界文明的发展?只要读懂了《周易》,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还记得笔者第一次怀着敬畏的心情,从爷爷的书案旁,翻开这部群经之首时,耐着性子读了大概三页后。便怀着同样敬畏的心情将它合上了。 书里的每个字笔者都认识,遣词造句朗朗上口,所以每句话读者也都读的通顺。只是凑在一起到底要表达个什么意思。凭当时笔者那尚浅的阅历,实在是不明所以! 那时笔者十六岁,辍学在家。前途渺茫。 笔者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也是一个好高骛远的人。用东北话说就是一个喜欢“穷折腾”的人。而每当笔者一次次折腾失败后,面对家里人的那句“你就不能消停点,一天天的穷折腾啥啊?”时,笔者都会底气十足地回一句,“不穷,谁愿意没事老折腾啊!”然后继续研究下一个可以折腾的项目。 就在这反复折腾中,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二十年,笔者三十六岁。处于上有一老,尚无敬养之能;下有两小,不得训育之法的尴尬年纪时。 不免回忆起自己曾经折腾过的那些项目,总结失败的教训,归纳下次成功时可以吸取的经验。 可总结来总结去,笔者却只是得出了一个结论。 不是我不行,而是路不平! 抛开小折腾不谈,现以笔者十六岁以来几个比较大的折腾举例: (注:以下内容不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省略,直接从替往圣继绝学那里开始看。这些折腾失败的案例,只是促使笔者去深究《周易》的源动力而已。若不是诸般不顺,有谁会耐着心去看这种书呢。) 2014年4月,上证指数2026点,笔者用家里支持的50万创业资金入市。 2015年1月,笔者的大儿子出生。 2015年6月,上证指数从最高的517819点,回调到最低时的384788点。账户上仍有三倍盈余的笔者,在当月上证指数反弹到4000点时,融资加仓。最终那个月上证指数收在了427722。笔者账面盈余变成四倍。自觉是凭借敏锐的洞察力抓住了疯牛尾巴的笔者,开始数着日子,盘算着当赚到自己人生第一个一千万时具体的资金分配方式。 2016年2月4日,周四,立春。两天后除夕。急需要用钱的笔者于当日上证指数2760点左右清仓出局。当初的本金还剩18万。 这段时间笔者学会了一个词叫“为国护盘”。见识过大盘涨停,并在涨停的当日又经历了大盘跌停。亲身体验了人性的贪婪,并参与了所谓的疯狂。 此次折腾宣告失败。 2018年6月,响应国家二胎号召,更多地也是考虑到笔者大儿子的同龄人基本上都有个兄弟姐妹,怕老大长大后需要拔笔者氧气管时没有个可以商量的人。笔者的第二个儿子出生。 2019年5月,经历了三年小折腾的笔者再次有了一定积蓄,但养两个孩子的花钱速度,远远超过了笔者的赚钱速度。 为了给孩子一个更好的明天,同时也为了给这些年来一直对笔者满怀期待的那些好朋友们一个交代。笔者靠着十几年来的良好德行,所积攒下来的人脉,除去那些好朋友们三万五万凑的四十万外,加上笔者自己的三十万。 又另外聚拢了二十多个股东,共计凑了四百八十万,一往无前的投入到了当时欣欣向荣的餐饮娱乐行业。 2019年6月,选址、招工、办手续等前前期工作在众多股东的齐心协力下,以极高的效率顺利完成。 2020年1月1日,经过一个月的除醛散味后,笔者的饭店开始试营业。因为笔者素来人缘较好,三教九流无所不交,交者无所不实。所以前来捧场子的人络绎不绝,朝朝门庭若市,一位难求。 2020年1月18日,饭店正式开业。火爆程度更甚以往,包厢订单直接排到了正月十五。日子选的果然大吉大利。 118,一直发! 2020年1月23日,武汉疫情失控,全国下令封城。笔者将提前备好的准备过年期间经营使用的蔬菜、肉品、海鲜等物资,分给了全体员工。并嘱咐大家利用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以应对不久的将来,解封后的市民朋友们随之而来的报复性消费。 2020年4月8日,第一次解封,订桌的恩客们如期而至。为了庆祝解封,并表示感谢。笔者决定这些订桌的全部成本价收费。 2020年6月,给员工们开过工资后,笔者的城市再度采取风控措施。 2021年4月,笔者在交了新一年租金后,花光了全部流水。 2021年8月,饭店本该回本的日子。笔者第一次尝试贷款。 2022年4月,饭店房东给笔者免了半年房租,并告诉笔者下次房租啥时候赚钱啥时候再给。 2022年4月—2022年10月期间,有过几次解封,但已经没人敢来饭店吃饭了。 2022年10月,笔者第二次贷款,用以偿还第一次贷款。 2022年11月,笔者和众股东决定,饭店清算,破产。 此次折腾,再度宣告失败,血本无归。 笔者欠了银行五十万。 2022年12月7日,沸沸扬扬的某核子事件之后,全国全部解封。笔者泪流满面,不是遗憾自己没能坚持到黎明的到来,而是感慨祖国万岁,亲历了三年疫情,笔者的餐饮公司虽然破产了,但笔者的民族意识彻底觉醒了。 何其有幸,生于华夏。 2023年1月,在上证指数3300点的时刻,受到之前一起做股票的朋友感召,本着对新能源的发展趋势看好。 笔者将自己的房子卖了。 在房地产最低迷的时刻以比最高价时少了五十万的价格成功出售。 拿着一百二十万再度入市,以85元人民币每股的价格抄底了某锂矿股票,一路加仓直至968元人民币满仓。持仓均价9297元人民币每股。 开启了人生当中第三次重大的折腾。 2023年9月,上证指数3019点,某锂矿股票收盘价格5493元人民币每股。 笔者账面市值元人民币。为了应对开学后两个孩子的各种补课费以及银行贷款和各种利息,以及新房子的房租钱。 笔者于当月割肉减仓,腾挪出元人民币。 最后账面市值停留在了50万人民币。 笔者觉得五十万这个数字可能是笔者的一个坎儿。 《易》云:“大衍之数五十。” 2023年10月2日,笔者在家给孩子做大语文拓展时,读到了孔夫子的一个曰,他老人家是这么曰的,“假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则无大过矣。” 正处于人生中的新一轮至暗时刻,深感迷茫的笔者,读到这句话时犹如醍醐灌顶。 立刻驱车十三小时回往东北老家,从爷爷的遗物中翻出那六本《周易》,跪读起来。 有过一定人生的阅历后,再读此书,只觉字字珠玑,振聋发聩! 2024年1月底,上证指数当月收于278855点。某锂矿股收盘价4650元人民币每股。 刚通读完《周易》不久的笔者,内心再无半点毫无波澜。 只为心中的一种通透之感。 悲哀的是,每当笔者想与身边的人讨论《周易》时,世人却只知阴阳之道,这实属国学之大不幸! 殊不知,易经,乃群经之首。古有兵家,道家,儒家,墨家,法家,纵横家乃至医家等,无不奉易经为蒙学之典。今有数学,化学,计算机科学等,皆有所猎。 这里边有最缜密的辩证法,最具发展眼光的逻辑思维和最朴素的唯物主义世界观。 这么好的一本哲学典藏,世人却只是拿来算命!不但是暴殄天物,更是对我们自己所属文明的大不敬! 笔者的前半生或许是失败的,但笔者的后半生有了新的追求,写这本书,就是笔者的第四次折腾。 目的只有一个,替往圣继绝学! 伏羲八卦,乃《周易》之源。 考古已经证实,伏羲八卦的形成最早可追溯到八千多年以前,在那个全世界文明里都没有产生文字的时候,我们的老祖宗伏羲,就可以凭借简单的符号记录这个复杂的世界了! 但他又是凭什么以一己之力去认识整个世界的呢? 我们可以尊重传说,但应当相信的却是历史。真实的历史。 从正常的,人类的角度去看,伏羲一定也是总结了前人的历史,从他的前辈所传授的经验和知识里,去总结、归纳,形成八卦以记录,方便传给他的后人。 也就是说,伏羲想留给后人的,应该是一段历史,一段属于他的先辈的历史。 《周易》变八卦为六十四卦,就应该是对这段历史的展开表述。 是为了更为详细的记录上古文明的产生、发展,并从中总结变化的规律。 《周易》里的六十四卦,从来也不应该单独去解读。 它们聚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整体。 而《周易》里共计有三百八十四爻,这三百八十四爻就应该是这一段完整历史里的三百八十四个阶段。 每一爻的爻辞和象,就应该是后人附上的对每一个历史阶段的理解和认识。 将《周易》当成一本历史书重新读过一次的笔者,仿佛看到了华夏文明形成之前的文明,仿佛也看到了我们华夏文明之后的样子。 那就是,华夏文明,最终一定会成为全世界人类共同尊崇和效仿的文明,这是自然的选择,更是人类的选择。 也是事物发展必然规律! 2024年2月,笔者开始试图去给这段没有文字的历史,赋予文字。开始慢慢的给自己的孩子去讲述这段历史,于是就有了这本书的雏形。 想象一下,你穿越时空的迷雾,回到了一万年前的华夏大地。 在那个遥远的时代,人类文明如同初升的朝阳,即将迎来破晓的曙光。 《演易》——这部融合了历史、哲学、奇幻与冒险的史诗巨着,将带你踏上一段跨越时间与空间的奇妙旅程。 你将跟随主人公迹天涯和他的忠诚伴侣——一只拥有万年智慧的神秘白狐,一同探索被遗忘的历史遗迹,见证人类从蒙昧走向文明的关键时刻。 在这本书中,每一次翻页都可能揭开一个惊天秘密,每一段故事都蕴含着深刻的哲理与智慧。 《演易》不仅仅是一本书,它是一扇通往古代智慧的大门,是一部探讨人性、命运与宇宙秩序的宏伟篇章。 它将《周易》的玄妙与华夏文明的博大精深融为一体,让你在阅读中体验到心灵的震撼和思想的启迪。 准备好了吗?让我们一起跟随迹天涯的脚步,穿越历史的长河,探索那些被时间掩埋的奥秘,点燃文明的火种,照亮人类的未来。 翻开《演易》,开启一段关于知识、勇气和爱的永恒传说。 迹天涯和白的故事,始于一次返乡祭祖…… 当迹天涯上完坟,回到酒店,准备卸行李时,在后备箱发现了一只通体雪白,巴掌大小的狐狸。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狐狸竟然口吐人言。 它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一万年了,你终于可以看见我了吗?” (本章完) (《周易·屯卦》: 初九:盘桓,利居贞,利建侯 象曰:虽盘桓,志行正也;以贵下贱,大得民也。) 第2章 屯如邅如 (注:传说中,伏羲演化八卦的时候,陪伴在他身边的,就是一只白狐。 但本书要写的,不是神话传说,而是一段没有文字记载的,真实的历史。 历史是平凡的,不平凡的是创造历史的人。 没有开局即精彩的人生,为了记录历史的客观,笔者花了很多笔墨去记录华夏文明之种的诞生以及如何在蓝星扎根的全过程。 朱元璋十六岁乞讨为生,要饭三年的过程,史书上几乎都是一笔带过。 事实上,那三年的无聊经历,才是明朝之所以是明朝的关键。 那是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形成的三年。 事后他做的每个决定,都有那三年阅历留下的影子。 华夏为何是华夏? 究其根本,是孕育了她的人,用怎样百无聊赖的几年,换来了色彩斑斓的几十年… 让我们,从那几年开始…) 原来这一人一狐的故事开始于千世之前的新石器时代,距今已持续近万年之久。 只是这人每一世都要重新经历生死循环,而这狐却不生不灭亘古不变。 每一次的重生,迹天涯都会忘记前世的记忆重历凡尘,这狐每次都会感应到并第一时间出现在这人下一世出生的产房边,开启新一世的陪伴。 但也仅局限于默默陪伴,因为每一世他们之间都不能取得联系,至少对这人来说,近万年来他始终没有感知到这狐的存在。 只有两次例外,就是一万年前他们初相识的第一世,和一万年后迹天涯第一次对这狐的自言自语有了回应的这一世。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迹天涯问。 “白”,这狐狸答道,语气里已经没了之前的冷漠。 “小白。”迹天涯重复着。 “是白!没有小!”白用不满的语气抗议道,“我比你年长一万岁。你可以叫我白哥哥,白叔叔或者白爷爷都不吃亏,但是别用那么幼稚的名字称呼我!” “可是你明明就很小嘛。”迹天涯说罢,又举起左手在白的面前比了比继续说道:“你都没有我的手掌大!” 听到此,白不再说话了,只是白了一眼迹天涯,就从床上跳到一边的椅子上背对着迹天涯趴了下来,闭上眼睛不再搭理迹天涯。 “喂,你怎么不理我啦小白?”迹天涯嬉皮笑脸的问道,“拜托!我们可是有着一万年的交情呐!要不要这么小气啊小白。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搞明白要问你呐。” …… 迹天涯又碎碎念的问了许多使他难以理解的问题,见小白还是没有理他的意思,只得道歉道:“好啦白哥哥,我知道错啦,不叫你小白了好,白叔叔,白……”他想叫它白爷爷哄哄它,可爷爷两个字刚要从嘴边滑出,他又想起他那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的爷爷了。 初失至亲的悲痛好似往心口处滴上一滴滚烫的沥青,一但附着在心脏上就与血肉黏合到一起,不断融化烫蚀到将心脏彻底烧穿出一个大洞。 过程缓慢而迅速,迅速到你来不及喊痛,痛到你来不及哭泣…… 而就算这空洞将来被时间缝合成疤,这疤也总会冷不丁的向着你的大脑来上一箭,猝不及防,无处躲藏。 何况对于此刻的迹天涯来说,那洞刚形成没多久,仍露着肉茬,时间还没来得及将它缝合。 就算这意外的重逢如同给他打了一针强效止痛剂,但它的功效只是止痛,又不是使人遗忘。现在过了药效的时间,他也转过身去不再尝试去哄这只狐狸了。 毕竟那一万年的交情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是显得有些虚幻,而那些因为爷爷的庇佑才变得不是那么凄惨的童年却是历历在目。 现在爷爷没了,他又因为自己的原因没能送终,这让他怎能轻易的就停止去懊悔和思念…… 其实迹天涯此时的心境白是知道的。 没有什么生物比它更了解这个男人了,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一千世的陪伴啊!只是此时白的内心也是汹涌澎湃的,一万年了,它已经有一万年没有和另一个生物交流过了。 不是它不想回答迹天涯后边絮絮叨叨的提出的那些问题,只是白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不生不灭? 为何自己会跟着眼前的这个人一世又一世? 看着他经历那些一次又一次重复又重复的轮回,自己却只能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的去挨过这一万年! 而且,白也有白的思念。 思念那个见了异性就起反应的流氓;思念那个第一次让它有了自己名字的少年;思念那个,称呼它为”小白“的男人…… 只是一万年的记忆还是有些太过久远,白已经忘了自己当初为何会心甘情愿的选择追随这个男人了,好像是因为签订了某种契约,又好像是因为一句承诺,记不得了,都记不得了。 要不是因为它自己是个喜欢自说自话的话痨,它可能连语言功能都在一万年的寂寞里丧失了。 “奇怪,为何今天他突然能感知到我了呢?”白心里也犯起了嘀咕,“不过也好,我终于又可以有人说话了!”心念及此,白的脸上也浮起了一抹微笑,狐媚的微笑。 这一人一狐就这样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不知道过了多久,迹天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霍地从床上跳将起来,两只手指抓起白,举到可以使自己与白面对面交流的位置,大声问道:“白哥哥,您都活了一万岁了,一定会点什么法术!” 不等白回答,他又急切的说道:“能不能带我回到过去,让我见一下我爷爷的最后一面?” “放我下去。”白说道,“你就是这么对待神的?”语气里听不出是什么情绪,但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只见迹天涯此时的样子,与其说是在求神,不如说是正提溜起一只宠物狗在训话! 迹天涯也觉察到有些不妥,马上从两指捏着,改为双手捧着。 继续央求道:“白大神,一万年的交情啊,这事就求你略施小术帮我办了!求求你了!要不我给您磕一个!”一边说着一边将白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后,就势跪了下来,并摆出了要磕头的架势。 “起来!不许跪!”白大怒,吼道。 这突然的吼声也吓了迹天涯一跳,他并不知道白为何对于刚才的不敬并未生气,反而对他现在的尊重行为大为光火。 果然狐狸心,海底针。 毕竟迹天涯有求于狐,自然是不敢怠慢,迅速起身并呈立正姿势站好。标准的军姿——一看就是服过兵役的男人。 “我只是一只狐狸!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能活一万岁!我以后再想起什么会和你说的!我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一口气说完这些后,白又跳到了之前睡觉的椅子上,抖了抖毛,闭上眼睛趴了下来。 就在迹天涯被这一连串的语言输出搞得正杵在原地愣神的时候,白的嘴里又呢喃着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还有,我允许你以后叫我小白了。” (本章完) (《周易·屯卦》: 六二:屯如邅如,乘马班如。匪寇婚媾。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 象曰:六二之难,承刚也。十年乃字,反常也。) 第3章 即鹿无虞 迹天涯看了看呼吸匀称,应该是已经睡着了的白。又站在原地消化了一阵刚才听到的那些连珠炮似的话,就兴怏怏地走回床边,躺了下去。 毕竟折腾两天一夜了,近两千公里的舟车劳顿加上几次三番的心情起伏,他也有些身心疲惫了。 可发生的事又实在是太过玄幻,玄幻到远超他的认知范围,一时间还是难以入睡,思绪万千…… “嘿嘿,”迹天涯突然轻轻笑了一声,想起刚才拎着白说话的场景,心想,“原来它不仅身体比正常的狐狸小,就连那里也好小。哈哈哈!”他翻过身去面朝白的方向,眼睛依旧闭着寻找入睡的感觉。 “明天再好好逗逗它,既然只是一只会说话的没有法术的小小狐狸,有什么好怕的。”想到此,他便不再多虑,任凭困意涌起,直到完全浸没他身体里每一处紧绷的神经,也沉沉的睡去了。 一旁椅子上睡熟了的白似乎是心有所感,已经舒展开的尾巴又合拢到了身子前边,恰好有意无意的挡住了“关键”部位……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一阵皮肤被炙烤的灼痛刺激,疼的迹天涯哇的一声叫了出来,人也瞬间清醒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着火了。可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个大大的太阳正高悬在天空正中央,耀眼的光芒又使的他刚睁开的眼睛迅速闭了起来。 “我再晚醒一会儿估计就要被晒成人干了。”迹天涯心里嘀咕着。 “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迹天涯抬起左手手臂挡住眼睛,右手手臂在脑袋周围划拉着,寻找他习惯睡前放在枕头旁边的手机,想看看时间。 可手臂上传来的触感使得他心中一惊!随即身体弹坐了起来,再次睁开眼睛查看着周围的环境,同时大脑也飞速运转着试图搞明白当下的状况。 迹天涯第一时间否定了这是梦的判断,因为他是被疼醒的,醒了之后现在感觉不仅是疼,还很痒。这与当时在沙滩上的那次晒伤感觉很一致。 迹天涯又想起了昨天遇到的白狐。如果这不是梦,在他和他的家族都没有梦游历史的前提下,能把他扔在野外暴晒的只能是那只狐狸。 “还说自己不是神仙!若不是神仙会法术,就凭它那么小的身体,怎么可能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我拖到这么一个荒郊野外?”他一边想一边观察自己所处的位置。 只见他身后是一个五人高的陡壁,两头与眼前离他约五百步外的森林相连。在森林与他之间,靠近森林一侧不远处,有一条看起来不足十米宽的溪水,水流呈弓形流淌,长不见头,流径也向两侧深入森林。 而他就在这被溪水隔开的,森林与陡壁之间的一片平地上。而那位自称名字是白的狐,却已无处可寻。 “真是绝佳的抛尸地啊!”迹天涯感叹道,但他转念一想也觉得奇怪,“它若有这么大能耐,何必要费这么大的劲呢!” “它应该有一万种方法弄死我,但这种把我丢到野外活活晒死的死法,应该不是首选才对。”迹天涯轻揉着被晒得又疼又痒的皮肤。继续思索着。 “再说了,就算它口中那一万年交情是假,但我们之前素未谋面无冤无仇的,总不能就因为我发现它的丁丁很小他就要搞死我!”。 想到这里他又理解了同为“男人”的白,毕竟尺寸和时间,一直就是男人的禁忌…… “哎,怪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是我罪有应得啊!” 就在迹天涯内心哀怨自己遇狐不淑之际,他突然发现一个小白点从溪水方向正朝着自己缓慢移动着,再当他定睛一看时,发现那个白点后方还拖着一根貌似棍子的东西! “它肯定是来检查我死没死透的!那根棍子一定就是用来发现我没死透再锤死我用的!不行,我得赶快装死!”想到此,他立刻重新躺下。 结果躺下的速度太快,又忘记了自己刚才观察环境时移动了位置,脑袋磕到了方圆百米内唯一的一块坚硬的石头上,直接磕晕过去了……还好石头表面相对平整,不然这力度,直接就磕出全剧终了…… 迹天涯再次恢复意识时,就感觉好像有人用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在他脸上蹭,耳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嘴里还有小股的水不时流进来。当他慢慢睁开眼看时,就见白正立在迹天涯的下巴处,上半身努力向前探着,腮帮子鼓鼓的,一股股的将里边的水对准迹天涯的嘴里吐着。 很明显,现实情况与迹天涯猜测的完全相反,是他错怪好狐了。 在迹天涯生死未卜的这段时间里,这小小的身躯一定是不停地往返于溪水和他之间,才让迹天涯可以补水续命的! “谢谢你,小白。”迹天涯轻轻地说道。 “咳~咳~咳~!你终于醒啦!”因为白的身体太小,注意力又全都集中在迹天涯的嘴上,并没有发现迹天涯是什么时候睁开眼睛的。所以被冷不防的对话惊的将嘴里的水一股脑的咽了进去,还呛到了一下。 “这是哪?”迹天涯问。 白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抬起小脑袋盯着迹天涯的眼睛看了几秒后,才失望的说道:“这里是我们初相识的地方。”语气比起才刚的亲昵开心变得冷淡了许多。“哎,我以为是我们一起回来了。” “难道不是我们一起回来的吗?”迹天涯疑惑地问道,旋即又似明白了什么,讪讪一笑,尴尬的不再说话。 一个对你来说无比重要的人,就算时间会让你忘记了你和他之间发生的绝大多数故事,可无论忘记了多少,你们最初相识的那一段记忆,一定不在此列。 这也是为何那些不幸罹患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人,总是会记得自己孩子小时候的样子。 就是因为襁褓中的你才是她完全拥有的你,而那个时候的他和她也是为人父母最开心的时候。 在一人一狐沉默着的短短几分钟里,迹天涯脑海里快速的整理了一下最近听到看到的所有事情。现在他明白他此时的处境了。很明显,他——穿越了! 穿越到了一万年前。从历史的角度来讲,现在他处于石器时代的末期,也可以称之为新石器时代。也就是人类文明的一个重要转折点上。 他并不慌张,甚至还有些激动。 毕竟穿越小说看多了,凡是能穿越的人,无一不是开了挂的存在。 最后都会在穿越到的那个时空妻妾成群!为所欲为!叱咤风云!一手遮天!等等等等,类似的词汇依次在迹天涯的脑海中依次不断的涌现出来,仿佛最终在他眼前汇聚成了一个大大的“爽”字! “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迹天涯从最初的窃喜到最后直接忍不住狂笑了起来。心情也从激动变得迫不及待! 可以理解,谁遇到这个好事能忍住情绪不喜形于色呢! “你能走路吗?”白没有理会好似神经病发作般的迹天涯,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便接着说道,:“能走的话跟我来,我试试凭着记忆能不能带你回到你这一世所在的家里。” 迹天涯尝试着站起来,活动活动四肢,又轻轻摸了摸肿起一个大包的后脑,脸上挂着未曾褪去的笑意对白说,:“问题不大,走。” 白没有等他到回答,便朝着溪流的上游方向跑去了。 “啊!!!”在一声惨绝人寰的大叫后,紧接着就是一连串鬼哭神嚎的呻吟声从迹天涯的嘴里传出。 “旁边有根棍子,你可以当拐杖用。”白的声音从不远处飘来。它虽然没有回头,但脚步明显慢了下来,看得出来是在等迹天涯跟上。 “你还是踢了。”白心想,嘴角浮起一抹浅浅的微笑。 狐媚的笑…… (本章完) (《周易·屯卦》: 六三: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往吝。 象曰:即鹿无虞,以从禽也。君子舍之,往吝穷也。) 第4章 乘马班如 “小白,小白。”迹天涯一边拄着拐杖快速的跳跃着追着前边慢走等他的白,一边急切的问道:“你早就知道我会踢那个石头对不对?” “嗯。”小白答。 “哇!白姐姐!阿不,白哥哥!你能不能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的身体对比迹天涯来说实在是太小,迹天涯只是跳了没几步就追上了前方的白。 “我累了,抱我走。”白说。 “好的。”迹天涯用不拄拐杖的那只手将白提了起来,将胳膊弯起来托着白的身体。问道: “往哪走?” “沿着这条小溪逆流而上。”白在迹天涯的臂弯里答道。 可能是迹天涯一跳一跳的,使得白呆着不太舒服,它便顺着迹天涯的上臂跳到了迹天涯的肩膀上,蹲坐了下来。“你想知道什么?”白问。 “远的事倒是先不急,”迹天涯道:“白哥哥,你先给我讲讲眼前的具体情况呗。” “就刚才发生的事,你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吗?” “还是说我这次穿越,就只是为了重新过一遍我第一世的人生?” “一切都曾发生过所以你才会提前知道结果的?” 不等白作答,迹天涯又失望的感慨道:“哎,难得穿越一次,总不能就只是为了复印一次别人的人生!” 就算那是自己所谓的前世,可对于前世半点记忆都不存在的迹天涯来说,自己的前世也等同于是别人的人生。 “不知道。”白答,“我只记得那时的那个你也踢了那块石头。所以就提前准备了拐杖。” “然后我们也是这样跳回去的?”迹天涯问。 “是的。”白答道,“不同的是当时是你主动抱着我走的,并且是你带的路。” “可是现在我们要去的地方,那里的人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都很陌生啊!”迹天涯道。 “那也比留在原地饿死或者被野兽吃掉强。” 白说道:“在现在这个时代,一个人是不可能脱离了集体独立生存的。” “不像你来之前所处那个时代,就算睡在一张床上的两个人,都可以互不交流各自安好。” “只要手机不断电,人生就会不昏暗。”迹天涯试图幽默一下,附和道。 “闭嘴。”白说道。 “先让我把我还记得的,关于这里的规矩和你讲完。你首先要保证,你能在这里活下去,再去研究,你来这里的目的和意义。” 迹天涯觉得,此时白说话的语调和神态,才终于和它那一万岁的年龄相匹配了。 其实说来说去原始社会所谓的规矩,也不过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起先迹天涯还认真的听着白的讲述,后边就有点听老和尚念经的厌烦了。 难得穿越一次,总要过一个不一样的人生。再说没准第二天醒来又穿回去了也说不定。 “就把今天当成最后一天过!”迹天涯突然脱口说道。 “啊?”突然被打断了讲述的白一愣。 “我说咱就随机应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迹天涯说道:“这一次,我来制定规则!”这一句,迹天涯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白歪过头去看了一眼迹天涯的侧脸,那坚毅的神情使它有些恍惚。“嗯”了一声算作回应,便不再说话了。慢慢的就趴在迹天涯的肩膀上睡着了。 因为手机并没有随他一同被穿越过来,所以迹天涯没有一个准确的,测量时间的办法。 只是根据已经半个脸都落到他前方地平线下的太阳,大概推算应该是从中午走到了临近傍晚。 而时间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当你全神贯注的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你会忘记它的存在。 但当你又一次想起它的时候,它一定会带着饥饿或者疲惫同时出现。 “还有多久?”迹天涯还是没忍住,叫醒白问道。 如果穿越的旅程只有一天的话,他可不想只是用来赶路。 “你~问~他~。” 小白一边伸懒腰,一边拉长音回道。 随后又翻过迹天涯的脑袋顶,跳到了他另一侧的肩膀上,趴下来闭上眼睛,自顾自的继续睡觉了。 “问谁?!”这句没头没脑的回答直接惊得迹天涯骇在了原地。 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到了森林深处,除了一直没离开太远的这条溪流,四周都是高低不同的各种乔木。 若不是有溪流当做路标来导航,恐怕太阳落山之时,便是迹天涯此次穿越旅程的结束之日了。 “这恐怕是一个惊悚+穿越的故事。”迹天涯一边想着,一边东张西望的寻找小白口中的他。 有了之前的嗞水相救之恩,和现在手里的拐杖之预。 迹天涯对正在他肩膀上熟睡的小狐狸已经再没半点怀疑了。 白说有“他”,那就一定有“他”。 就在迹天涯寻找的时候,忽然一个近一人半高的身形出现在他身前不远处的几棵树木之间。 当然,他也同时出现在了那个“大个子”的视线里。 “哇,一天丫!”大个子首先开口对着迹天涯这边大喊着,语气里听得出来是开心的。 至少是没有敌意的。 “天丫!”他一面挥手喊着,一面加快了朝着迹天涯这边移动的速度。 几个腾挪间就站在迹天涯的对面。 “天丫!”大个子又朝迹天涯大喊了一声。同时迅速前进一步,给了迹天涯一个用力的拥抱。 从旁人的角度看,就是迹天涯被两只粗壮的手臂围按在那个手臂拥有者的肚子上。 或者说像是一个成年人抱着一个发育并不太好的哈密瓜。 当然,后者的构图是指除迹天涯的脑袋以外的身体部位都忽略不计。 快被憋死的迹天涯用双手不停的在大个子的后腰处拍打着,挥舞着。 对于大个子来说,迹天涯的行为像是同样激动和开心的回应。 所以,他抱着迹天涯脑袋的双臂,围的更紧了…… 就在本书再次濒临全剧终的时候,大个子终于松开了他那热情的双手。 “天丫!你终于回来啦!”大个子开心的说道,抬起了一只刚拥抱完迹天涯脑袋的而放下的手,又瞄着迹天涯的肩膀挥了过去。 就在迹天涯正大口吸着气,试图从刚才因缺氧而造成的恍惚中清醒过来时,又被这毫无防备的,热情洋溢的一巴掌,直接扇的飞了出去。 一天之内,两次重击,两次晕倒。这恐怕是有史以来最衰的穿越男主角了。 在迹天涯第二次失去意识之前,他隐约记得眼前的最后两个画面。 一是被扇的起飞初期,地上蹲着的小白,那双意味深长的眼; 二是半空中旋转九十度,仰面落地后,站着的大个子,那张满怀愧疚的脸。 当迹天涯再次恢复意识以后,太阳已经彻底下班了。 斑驳的月光正穿过几片淡淡的云,稀疏地洒向地面。亮度虽不足以辨物,但用来看路却是绰绰有余。 他发现自己被刚才那个热情的大个子扛在了肩膀上,继续沿着溪流的上游方向走着。 应该是已经穿过了那片森林,趴了有十多分钟也没见有树木从眼前经过。 自己的两条腿,应该是被大个子的一条手臂固定着。而迹天涯的两条手臂正随着大个子的步调起伏,有节奏的在大个子的后腰和屁股之间拍打着。 迹天涯还觉得自己的屁股上有另外的一个力,“应该是小白趴在上边,”他心想。 “我还是下去,总不能以死狗一样被人扛在肩膀上的形象与众人见面!” 随后他又闭上眼睛,静气凝神了一阵。在终于感觉自己的大脑彻底苏醒以后。他双手握拳用力的拍了一下大个子的后腰。 “放~。”迹天涯想说放我下来。 但只说出口一个放字。 “嘭!”大个子觉得有东西撞他,跟之前迹天涯的双臂,有节奏的打在他腰上的力度明显不同,想回过头看一眼是什么东西。 转身太快,刚好将迹天涯的头部顺势甩在了正要路过的一棵树上。 这嘭的一声就是迹天涯的头撞在树上的声音。 这棵树是方圆百米内唯一长在溪水边的一棵树。 “嗯!”这是紧随那嘭的一声而后出现的一个字。 也是迹天涯穿越的第一天里,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个字。充满不甘,和委屈的一字。 原来连续两次晕倒的迹天涯,并不是有史以来最衰的穿越男主角。 至少截止目前来说,这个最衰的男主角,应该是第三次晕倒的迹天涯。 未来,或许是第四次晕倒的迹天涯…… (本章完) (《周易·屯卦》: 六四:乘马班如,求婚媾,往吉,无不利。 象曰:求而往,明也。) 第5章 屯其膏 迹天涯这一世,这一时的所在。 是一个不到五十人组成的部落,首领是一个被大家称为阿妈的女人。 整个部落在阿妈的带领下以采集坚果,狩猎小动物为生。当然,偶尔也会溪边捞点河鲜什么的改善一下伙食。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时代。 这个时代虽然还没成体系的文字出现,但并不妨碍人与人之间的交流。 相反,这里的人与人之间交流起来还非常流畅,几乎不会产生歧义。 甚至绝大多数情况下,一个眼神的对视,不需要任何语言就可以领会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人们虽然词汇量掌握的不多,但在变化明显的语调和丰富的肢体语言加持下,人与人交流起来的效率是现代人都望尘莫及的。 这也是迹天涯这个一万年后穿越而来的现代人最惭愧的地方。 他发现这里所有人表达的意思他都能秒懂,但脑子里装了半本《辞海》的迹天涯在这里,却总是说不明白一段能让别人轻易听得懂的话。 是一万年前的人类太简单? 还是一万年后的人类太复杂? 一个渐渐失去了表达能力和理解能力的文明,真的是进步吗? 当然,这是后话。 此时此刻的迹天涯仅仅对来自这个时代的,丰富的肢体语言,拥有切身体会。 “阿妈!”在迹天涯刚第三次从非正常昏睡中醒来时,他就听到了那个赐予他第三次晕倒的大个子的声音。 “呼噜。”一个中年女人回应的声音。这女人应该就是白路上和他介绍的,他所在的这个部落的首领。 而呼噜应该就是大个子的名字。 “一天丫醒了吗?”阿妈问道,接着是一连串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有点像光着脚踩在细沙上的唦唦声。 “不知道,嘿嘿,我也睡着了。阿妈。”呼噜答道,听声音传来的位置,他应该是站在原地,没有跟着阿妈进来。 事实上是呼噜硕大的身躯根本进不来。安顿迹天涯的地方,是一个山边的洞穴。 洞穴朝南面有一入口,只有半人高,170厘米身长的人想进来都需弯着身子。 从洞口处向内延伸,有一条十步长,两人宽的走廊。 走廊的尽头向左又是一条同样的走道。 不同的是比入口的那条要高一些,身材不超标的基本可以直起身子行走,只是窄了许多,只容一人通过。但胖一点的人就会卡在这里。 这第二条走道的尽头连着一个三十平米见方高约两米的居室。 视线所及豁然开朗。 居室四壁明显有很多人为开凿过的痕迹。 在四个角和中间各立了一根木质的柱子作支撑。 南边的墙壁上还有许多大小不一的空洞。 小而多是换气孔。 大而少的是采光孔,也就是窗户。 天气不好的时候窗户会被封死,就靠换气孔通气。 因为洞穴的选址都在地势较高的地方,所以并不怕下雨的时候,出现雨水倒灌的情况。 显然,开凿出这个居室之前,是先整体将山掏凿出一个空间,然后用规格相匹配树干支撑好。 最后再用挖出来的石、土堆砌出想要的走廊和外壁。 看来这个时候的人类,已经掌握了一定程度的穴居建筑工艺了。 其对于自然工具的使用能力,亦是可见一斑。 一天之内,头部遭受了三次重击的迹天涯,此时的状态就是一个标准的脑震荡患者。 恶心,迷糊,头晕目眩,辨物不清。 他正躺在居室东北角的一个由兽皮干草围叠而成的床上等着脚步声的接近。 迹天涯先看到的是阿妈的影子,当这个影子移动到迹天涯脸上的时候,他隐约看见了一张模糊却亲切的脸。 “妈!”他忍不住叫了一声。竟有些哽咽。他心里清楚这个女人不是他的妈妈,至少不是他所拥有记忆的那一世的妈妈。 “妈,我想你啦!”迹天涯又说了一句,干脆直接哭了出来。 他是真想他的妈妈了。 迹天涯想起来他爷爷病的比较严重的时候他也曾回老家探望过一次。 那时候癌细胞已经侵蚀大脑,爷爷已经谁也不认识了。 但每当他被病患折磨的疼痛难忍的时候,爷爷的嘴里总会呢喃着“妈妈,妈妈……” 妈妈两个字,并不单指对某一个人的称呼。 更多的时候妈妈两个字像是一个神奇的咒语。 在你受伤时念她,可以减轻伤痛; 在你疲惫时念她,可以恢复力量; 在你畏惧时念她,可以增添勇气…… 无论命运给你安排了一个怎样的妈妈,都不影响妈妈这两个字,拥有触及你灵魂的能量。 阿妈的嘴动了动,没有说话。只是眯着眼端详着眼前的孩子。 迹天涯因为刚刚情绪有些激动,因哭泣而抽动的身体又加剧了大脑的震动。 头一沉,又晕过去了。第四次晕倒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到来了。 看见迹天涯晕倒。阿妈的眼神里突然闪过一抹凌厉,转身快步走出了洞穴。 阿妈对门口的呼噜交代了一句。“精神点,不允许任何人进来。”阿妈对门口的呼噜交代了一句。 “哦。”呼噜应了一声,又问道:“可他们非要进来呐?” “杀!”阿妈答。语气中透着一股首领的威严。 “哦!”呼噜道。 原来部落里,正进行着一场严重的分裂。 此时已经到了夏末,按照世世代代的生活习惯,部落里的族群们要赶在霜降之前迁徙到南方居住。 因为一旦到了冬天,就意味着猎物变少。 摄入的食物不足,人的身体就无法产生足够的热量抵抗严寒。 最后的结局就是全都被冻死在冬天里,或者因为没有力气反抗,而成为肉食性野兽的猎物。 但首领阿妈却厌倦了世世代代的漂泊生活。 最主要的是,反复的迁徙,就意味着和其它部落反复的相遇厮杀,战败的一方的女人,能生育的,就会被吸收加入到胜者的部落里。 衰老的女人和其他男人则会被驱逐,侥幸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所以一旦在部落战争中成为败者,就意味着一个族群的消失毁灭。 就算是取得了战斗的胜利,也一定是以大量族人的生命为代价的。 之后虽然获得了领地,但猎物就那么多,打猎的不仅仅只有人类,还有许多猛兽。 在与猛兽的战斗中人员伤亡依然无可避免。 阿妈之前拥有的,是一个有着五百人规模的大部落,但在二十年的迁徙和生存中被自然淘汰的,只剩下了五十人。 她知道或许下一次战斗,她将彻底失去她的孩子们,或者说她的儿子们。 但是阿妈觉得一面从虎口夺食,一面还要提防其它部落入侵的渔猎生活,似乎并不是人类的唯一选择。 随着几十年对自然的观察,她似乎发现了植物生长的秘密。 这个女人想要做出一个祖先们从来没有做出的决定,她想培育可以用来食用的植物,自己模仿自然去生产食物。 事实上她已经开始这么做了。只是还没有等到秋季的收获,以族群里年轻女人占多数的族人们就开始躁动了。 骨子里流淌的,随季节迁徙的基因,使她们认定原地待着就是在等死。 因为她们不会死,她们可以融入下一个部落继续活着。 最主要的是,她们没有孩子。 她们没有身为一个母亲为了自己孩子的安危殚精竭虑的责任感。 她们只想活下去。她们坚信她们曾信赖的首领这,次的决定是要害死她们,害死整个族群。 有这样想法的还有少量男人们。他们也愿意跟着年轻的女人们。 本来为了族群的整体性,阿妈已经有些要妥协了。 就在这个时候呼噜驮着晕倒的迹天涯回来了。这个永远无条件支持她任何决定的孩子回来了。 而迹天涯的离开,就是为了给阿妈寻找适合耕种的工具。 现在他回来了,带着一根没见过是什么材质的棍子。 阿妈相信那个棍子就是样品。她决定不能辜负这个为了支持她,而冒着九死一生归来的孩子。 本来占据了上风的,主张迁徙的族人们,怎能不记恨迹天涯的存在呢。 只是他们拿那个站在洞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呼噜毫无办法。也就放弃了临走前杀死迹天涯泄恨的想法。 最后,为了避免因物资分配而引起的内部残杀。阿妈从食物储存中拿出来大部分,分给了那些决然要离开的族人们。 “如果外边过得不好,或者遭受了生命的威胁,随时回来。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临行前,阿妈给予了那些离开的人,她身为首领的,应有的仁慈。 “哼,如果你们挨不下去了,记得追上我们。如果你们那时候还走得动的话。”领头的年轻女人不屑的说道。 然后她恶狠狠地朝着迹天涯所在的洞穴方向瞪了一眼,便带着她的追随者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一个决意要离开的人,又怎么会心存留念呢。 “希望你们平安。”阿妈看着同样是她的儿女们的背影默默说道。 就算阿妈是这个部落的首领,她也终究还是一个母亲…… (本章完) (《周易·屯卦》: 九五:屯其膏,小贞吉,大贞凶。 象曰:屯其膏,施未光也。) 第6章 泣血涟如 迹天涯不会想到,他的这四次昏迷,竟然直接的影响了一整个人类的文明发展进程。 不仅仅是迹天涯没想到,这一切也超出白的预料。 “棍子?什么棍子?那根拐杖吗?” 在迹天涯听完白对他昏迷后这两天所发生的事情的简单介绍后, 他慌乱的说道:“小白啊小白,你怎么不跟他们说清楚,那只是一根你随便叼来的一个用来辅助我行走的拐杖呢!” 可以理解,他怕知道真相的族人们会弄死他。那可真是无妄之灾了。 “没用的,他们是听不到我说话的。” 白顿了顿,继续说道:“一开始我以为是我们一起回到了一万年前,或者是我带着你回来了。” “后来我才发现只是你一个人回来了,而我依然只是作为一个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的存在,跟着你回来的。” “就是说你在这个世界是不存在的对?” 迹天涯努力的消化着白这段话的意思。“而你只是存在于我一个人的世界。” “存在,但只是作为你身边的一只狐狸存在。” 白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笑着说道:“从你被树撞晕开始,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还好意思说,但凡你提前知会我一声。我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迹天涯有些嗔怒道。“太不够朋友了!” “是你说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白不甘示弱。 其实之前白也不确定这次穿越的意义是什么,所以也不确定事情是否都会按照之前的发生过的剧本去走。 所以很多地方就没有提前指明。 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肯定不是为了重复。 而且从那次出乎白意料的晕倒事件发生后,白从先知者再次变成了一个只能跟随的旁观者。 其实白的存在,自然有它特别的意义,只是现在的迹天涯和白都没发现而已。 “我的拐杖呢?”迹天涯决定终止这个雌黄黑白互相指责的话题,将对话重新转移到正轨上。 “在阿妈那里。”小白答。 白的存在,等于让迹天涯拥有了感官上的分身术。虽然分身的范围受制于一定的时间和空间范围内。 这是他们发现的第一个意义。单凭这一个“特异功能”,就让迹天涯在接下来的穿越旅途中无往不利予取予求。 这是后话,按过不提。 “天丫!你醒啦?”仍在洞口处守卫的呼噜,听见了洞内的声音,开口问道。 “阿妈让你醒了去找她。或者如果你还是不舒服的话,我去喊她来找你。” “问题不大。”迹天涯站起来伸展了一下筋骨,回道:“带我去找阿妈。” 地点:洞口 人物一:呼噜。 行为:举起手臂,想拍一下迹天涯的肩膀表示对他痊愈的欣慰。中途突然收住挥下去的手臂,改为挠着后脑,面露尴尬的笑。 人物二:迹天涯。 行为:敏捷的躲开,对着呼噜漏出一个友好的笑容,示意呼噜带路。 迹天涯此时所在部落的活动区域是燕山山脉以北,具体点说就是在滦河与燕山的山河相会处。毗邻东北平原最南端。 按照以往的迁徙路线,每当初春时分,部落便从太行山脉最南端,黄河北岸一带出发,沿着太行山脉东侧一路向北,跨过燕山山脉修整。 此时基本就到了初夏,部落修整一个夏天之后,到秋季再次出发,按照来时的路线逆向而回。 一年四季春秋行进,夏冬休息。代代如此。 如今突然要定居,首先要解决的是定居地的选择。 山脚下的聚居地,只适合渔猎生活,并不适合阿妈所期许的农耕生活,因为没有大面积的适合耕种的土地。 这些是迹天涯在呼噜的引领下,去见阿妈的路上想到的。 “阿妈,那根拐杖不是重点。”见到阿妈后,迹天涯直截了当的说道:“当务之急,是应该重新找一个更适合的聚居地。” “哦?”阿妈放下了手中的拐杖,愣了一下,盯着迹天涯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有些失望的说道:“你也觉得我们应该要走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阿妈。” 迹天涯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我是说这里并不适合耕种。我知道一个地方,是一个绝佳的抛尸地。” “耕种?”阿妈困惑之意更浓了。“抛尸地?” 她放下手中的拐杖,走到迹天涯的身边,用手抚着迹天涯的头,说道:“你是不是还没完全恢复好?还是脑袋磕坏掉了?”语气里没有怀疑,满是关心。 “额,不是。” 迹天涯再次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我们想模仿大自然,生产出能当成我们食物来源的植物。就需要有一定面积的,适合植物生长的土地。” 他停顿一下,等到阿妈脸上的疑惑稍退,又继续说道:“我这次出去,找到了一块满足植物生长所需的土地。” “你是说,我们还是要再次迁徙是吗?” 阿妈只是许多词汇第一次听说,不是没有智慧。她第一时间就理解了迹天涯所要表达的意思。 一个在全人类都随时而迁,随物而动的时代背景下,有勇气带领族群放弃几万几十万年来形成的生活习性,做出定居选择的女人,谁敢怀疑她的智慧呢? “那个地方离这里不远。”迹天涯用手比划了一下,说道:“从这里去到那里,算不上是迁徙,顶多算是搬个家。” “搬家?”智慧的女人又听到了新的词汇。搬她知道是什么意思。“家?”她嘴里重复道,皱着眉试图理解这个字意思。 虽然不理解,但她又似乎很喜欢这个字的发音。“家!”她又重重的复读了一次这个字。 当时还没出现畜牧业,更没有文字的产生,家的意思从象形文字的角度直译过来,就是是畜养牲畜(猪)的房子。 所以阿妈脑海中并没有家这个字的具体概念。 “对,家!”迹天涯用左手对着从他和阿妈谈话开始,就渐渐聚拢过来的留下的族人们,缓慢的扫指了一圈,最后用双臂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 解释道:“这些,这里的全部,每个人,和这里的一切,就是家。” 他又扫指了每一个人,语气坚定的说道:“我们就是一家人!我们一家人一起,搬到我说的那个地方去” 迹天涯转过身面朝那个他们即将去到的那个地方,向前挥了一下手臂说道:“搬新家!” 其实包括阿妈在内的所有族人,基本上并没有人真的完全理解迹天涯话里的意思。 但这二十多个人都在迹天涯说话时的神情语调和手势里,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鼓舞。他们相信,迹天涯说的那个地方,一定就是这个走在灭亡边缘的族群获得重生的地方。 而只要他们这些人在一起,就一定可以生存下去。 因为,他们是一家人!家,在场的所有人,都学会了说“家”这个字。 这个和“妈”一样,充满魔力的字! 阿妈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命令道:“去各自准备!只带上必备的工具和物资!” 众人闻令而动,没有丝毫迟疑。凡历经巨变后留在身边的人,才是最虔诚的拥趸。 “呼噜。”她叫住了同样准备去收拾行囊的呼噜,说道:“你收拾完东西不要走,在这里等待三斧和石肤打猎回来,告诉他们这里发生的事,然后追上我们的大部队。” “是!阿妈。”呼噜应了一声,也出去了。 最后,阿妈拿起那根拐杖递给迹天涯说道:“这个拐杖你拿回去,是叫拐杖?孩子。” “额,是的,阿妈。”迹天涯接过拐杖,有些尴尬。“我也去和呼噜收拾一下。”他试图岔开话题或者离开这里。 “你说那个地方叫~”阿妈犹豫了一下,问道;“抛尸地?” “额。”迹天涯眼睛转了转,说道:“我是说平湿地。”他玩起了谐音梗。 “就是一个平整的,方便人在上边进行有规模的农业活动的地方。” 他又想了想,继续解释道:“植物生长需要大量的水,所以构成这块地的土壤得比别的地方湿润。所以那个地方叫平湿地。” 说完这些,迹天涯难掩得意神色。差点为自己的机智鼓掌。 不然怎么办,难道要迹天涯说他是穿越来的,然后来到这个世界睁开眼睛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有可能被抛尸了吗? 不过,他把那个地方去当成开展农业的首选之地,这个眼光还是没有丝毫问题的。 依山傍水,土地平整。只需要略加开垦,就是几百亩绝佳良田呀! 这种甄选良田的独到眼光,是迹天涯身体内流淌了一万年的农民血液决定的,是伟大的农耕文明基因决定的。 只要发现一块平整的土地,心里就会产生忍不住要去种点什么的冲动。 这也是中国人特有的天份,无论男女老少,皆会如此。 “平湿地。\"阿妈念叨了一下。 她开始相信是自己听错了。纠正了自己的发音。“但是湿地的湿字和尸体的尸字有些重音。听起来总是不那么舒服。\" 阿妈又想了想,说道:“万事之源。既然我们要开辟一个新的生活方式。\"她看了一眼迹天涯,说道:“就叫它平原! “听阿妈的!”迹天涯忍俊不禁道。 凡事图个吉利,也是中国人特有的思维方式之一。与迷信无关,只是心中对事情发展的一个美好期许使然。 朴素而且单纯。 (本章完) (《周易·屯卦》: 上六:乘马班如,泣血涟如。 象曰:泣血涟如,何可长也。) 第七章 ?屯 “谁能想到,平原这个词是这么来的。” 迹天涯心想,“小白说阿妈的名字叫朱襄,一开始我还觉得耳熟,这会儿我才想起来,朱襄是历史上对我们老祖宗神农氏的别称。只是尚有争议。” 他看向阿妈的眼神了多了许多崇拜之意。 继续思讨道,“阿妈估计就是传说中农耕文明的老祖宗,神农本尊了!” “农业活动。\"阿妈没有理会迹天涯的神游,继续消化着,迹天涯带给她的,第一次出现在她世界里的一些词汇。 “农业活动听起来很顺口。以后,就把我们即将进行的行为称作农业活动!” 每个项目开始之前,先起个名字,似乎也是中国人的行为习惯。 \"是,阿妈。\"这是迹天涯与阿妈之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流。也仅仅就这一次,迹天涯便彻底折服于眼前这个女人的智慧了。 她的智慧并不是体现在无所不知,而是凡事求真,求知,善于思考! 这样一个,对另一个人说的话里的每一个字,都要去搞明白意思的女人。 在那样一个半蛮荒的时代背景下。 可以从几十年的迁徙生活中发现了植物的生长规律,并且能够思考消化,最后利用这个规律,尝试自己来扮演大自然的身份,去种植植物。 也就不足为奇了。 迹天涯不禁去思考,这个时代一定是同时涌现了许多像阿妈这样,有智慧,有魄力的人类部落首领。 才使得人类的文明一次次的进化。最后彻底的主宰这个星球。 而那传说中的神农氏,或许并不是单指某一个人。应该是指那样一批敢于尝试,勇于蜕变的人类形象。 神农氏这三个字,应该是这些人类形象的一个总的定义! 有幸的是,迹天涯成为了他们的一员。 自豪的是,迹天涯本身也是他们的后代。 我们的主人公迹天涯,也开始发自内心的,去接受并享受这次穿越之旅了。 “他们还要收拾一阵,” 解决掉之前对话里的所有歧义之后,阿妈对迹天涯说道:“你跟我来,我带你看一些东西。” 说完便率先走出了她们所在的木屋。 因为要去的地方需要越过阿妈所住的木屋,所以起先迹天涯随呼噜来见阿妈的路上,并没有发现这片秘密花园。 当他跟着阿妈走到山脚下的目的地时,也着实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心里对阿妈的崇敬之情不免又加深了许多。 倒不是说迹天涯见到了什么稀罕之物,作为一个老家是东北农村的现代人,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个自己的菜园子。 但当这个菜园子出现在了一万年前,不但被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且里边还有许多迹天涯也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时。 无论是哪个现代人看见,都会望园兴叹的! 阿妈似乎对于迹天涯震惊的神情很受用,笑着说道:“这几十年每次迁徙路上发现一些没见过的植物,我都想尝尝味道。这些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些比较好吃的种类。” 果然,爱吃,是女人的天性之一。 “我那迷人的老祖宗啊。”迹天涯心想。 但观察了一阵他总感觉哪里不对。一时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待在原地愣神。 但耳朵却一直被阿妈的声音吸引着。那感觉就像小时候在听自己的妈妈给他讲故事,讲那些他还没经历过的,外面的世界的精彩。 因为工作原因,他好久都没有坐在妈妈身边听妈妈讲故事了。重复单调的工作生活,使得他们母子之间也没许多话可以说。 “等这次回去,我一定拉着妈妈给她讲我在这里发生的故事。” 迹天涯暗下决心。“只是不知道要待多久,妈妈等不等得到……”想到这里,迹天涯不免惆怅了起来。 其实妈妈又怎么会在乎你口中的故事呢,在你不会说话,只会大喊大叫大哭大闹的那几年,她不也都一直在身边陪伴着你吗? 妈妈要的,可能只是你在她身边。 当然,孩子也是如此。 阿妈并未察觉出迹天涯的异常反应,只是在那自顾自的介绍着每一种植物的来源,也就是她何时何地发现并带到这里的。 这些植物的出处,通过阿妈语速不是很快的描述,再结合迹天涯对地理知识的了解,也能定位个大概。 不仅仅是来源,阿妈还有介绍了每一种植物的口感。包括生食,水煮,火烤等不同吃法的味道。甚至有的植物还有与不同肉食之间的搭配吃法。 一开始,迹天涯以为老祖宗之所以可以纳世间万物为食材,只是因为饥饿。 如今他才了然,这分明是因为好奇心的驱使加上对美食的渴望啊! 一个人只有吃饱了才会选择去吃好的。这个先后顺序不能乱。 虽然万物皆可食用的基因,确实在后面数次拯救了屡遭磨难的华夏民族。但最早能够发现这些食材的,一定是生活富足的古人! “可是,阿妈。”迹天涯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他打断阿妈对于烹饪技术的阐述,说道:“这些蔬菜虽然好吃,却不能填饱肚子呀!” “蔬菜?”阿妈总是能找到迹天涯的话里,使她感兴趣的点,可又总不是重点。 “我是说,这些不能作为主食!”迹天涯觉得表达不准确,又说道:“就是光吃这些,活不下去。”说完他做了一个吃的动作,然后摆出了一个意犹未尽的表情,拍拍肚子。 “哦……”阿妈只是略想了一下,就懂了迹天涯的意思。 果然是智慧的女人。 “跟我来。”阿妈的话音还未落,人已经几个腾挪间就绕到了山边拐角处。 灵活的像个少女。 “你看!”化身少女的阿妈指着不远处的山麓。待迹天涯跟过来后说道。“菽!” 原来他们的部落每次北上,最后都选择在这个山谷栖息的的习惯,已经保持五年了。 而从五年前开始,每年阿妈都会将从南边带过来的菽种洒在那边山麓处。第二年并没有什么反应,第三年也没有明显变化。一直到了第四年,才可以明显的看到有成堆的菽出现。 现在是第五年,就这么自然生长的菽竟都已经几乎覆盖整个山麓了。 “那些,”迹天涯指着远处的菽,问道:“你为何叫他们是菽呢?” 其实迹天涯认识大豆,也知道他在周代就被称之为“菽”,更知道菽是五谷之一。 既然认定了眼前的女人就是传说里,那遍尝百草的神农氏化身。 那么这个女人关于植物的知识储备量之庞大,并不会令迹天涯感到意外。 但是他好奇为什么一定要叫菽而不是婶。通过文字的演变有人解释说,“菽”是象形文字,是一个人采集豆子的形象。但他不这么认为,于是他想从阿妈这里寻找答案。 “阿妈,你为什么给它们起名字叫菽呢?”迹天涯忍不住问道。 “因为它们长得到处都是,一个一个去采摘太麻烦啦。” 阿妈似乎很乐于回答这个问题,“我一个人摘不过来,就只能摇晃它们的茎,再去拾取掉落到地上的果实。” 她用手做出摇晃某个东西的动作。继续说道:“摇晃的时候会发出漱~漱~的声音。就这种漱~漱~”她口中又模拟了一下那种声音,开心的说道:“于是我就叫它菽啦!” “是不是很好听?”阿妈似乎对给人和物起一个能描述这个人和物特点的名字特别有成就感。 “哦~好听。”迹天涯做恍然顿悟状。 又想到了什么,继续问道:“阿妈,那我为什么叫,叫~”,他顿了顿,回忆了一下呼噜对他称呼的发音方式,“一天丫?” “哈哈哈哈!”阿妈此时身上已经没有了部落首领的样子。只剩下一个妈妈在面对她可爱的孩子时,该有的模样了。 她又笑了一阵,答道:“因为你出生的那天,一直在哭,吃奶的时候嘴里也哼哼唧唧的哭,整整哭了一~天~呀!哈哈哈!” 笑罢,她又摸了摸迹天涯的头,宠溺的说道:“现在你也是个爱哭鬼。” 是的,初见这一世的阿妈,迹天涯就哭晕过去了…… 有点不好意思的迹天涯赶紧转移火力道:“那呼噜的名字由来,就是因为他睡觉的时候鼾声特别大咯?” “是的,是的。哈哈哈!”这久违的母子时光,似乎抵消了阿妈心中那因为族群分裂而升起的阴霾。 “我要坚强起来!”阿妈心想,“哪怕身边只剩下一个孩子,我也要成为他们心中的光!” 那个果敢坚毅的首领光辉,再次笼罩在阿妈的身上。 迹天涯只是在身旁静静地看着阿妈,他有点心疼眼前这个女人了。 天下的女人都一样,又都不一样。 一样的是本质里如水般的柔弱,不一样的是承担了不同的责任,有的女人只能将柔弱隐藏。 无论是眼前的阿妈,还是他自己那一世的妈妈,都是后者。 一个是母系氏族社会的生存方式使然,一个是不幸的婚姻选择使然。 “无论是哪一个,都是时候去改变了,无论现在还是以后,都应该是我身为一个儿子,”迹天涯决心暗下,“身为一个男人!肩膀上承担更多责任的时代了!” 他望着阿妈那稍显佝偻的背影,不自觉的挺直了自己的腰杆。 历史学家说,从母系氏族社会过渡到父系氏族社会的根本原因是生产力的发展。 是采集经济过渡到以农业和打猎为主的经济行为方式,以及这个行为方式所带来的分工的改变造成了男子地位的提升。 我却更愿意相信,是一个儿子,或者说是一群儿子对更多家庭责任的主动承担。是男人血脉里的意识觉醒。 妈妈永远是妈妈,怎么会被取代呢? 儿子只是想替妈妈分担得更多而已。 (第一卷完) (《周易·序卦》:有天地,然后万物生焉。盈天地之间者唯万物,故受之以《屯》。《屯》者,盈也;物之始生也。) (《周易·屯卦》:屯,元、亨、利、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 彖曰:屯,刚柔始交而难生。动乎险中,大亨贞。雷雨之动满盈。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宁。 象曰:云雷屯,君子以经纶。) 第1章 发蒙 一个身负万千重担的母亲和一个准备接过母亲重担的儿子,就这样一前一后的站着。 望着不远处山麓那一片片的野生大豆(菽),心驰神往。 “咚咚~咚~咚咚~咚~……”突然,一阵有节奏的鼓声打破了祥和的母子时光。 阿妈的神色,也随着鼓声的响起而变得凝重起来。显然,这特别的鼓声节奏应该是传递了某种不好的信息。 “回去。”阿妈对着迹天涯说了一句,就朝鼓声的方向疾步赶了过去。 原来是上山打猎的三斧和石肤提前回来了。准确的说,是石肤驮着受伤的三斧回来了。就像当初呼噜驮着迹天涯回来一样。 当迹天涯他俩赶到时,阿妈只是扫视了一圈,便对发生的事情猜到了个大概。 只见族里的一个看起来比阿妈要年长许多的女人,正半倚着身子,一只手举着一个将葫芦掏空而成的盛水容器,慢慢将水倒在三斧那少了半条手臂的伤口处,给三斧清洗着。从她那被白发遮挡的脸上也看不到是什么表情。 三斧则躺在阿妈的木屋旁的地上。紧闭双眼,显然是晕过去了。看来晕倒是那个时代的人类常态。 只是人终有一晕,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石肤站在木屋边的一个由兽皮缝制的大鼓旁,半边身子都是鲜血凝成的血痂。从他脸上那平静的神情可知,他身上的血迹应该都是来自于三斧的。 在石肤的身边还围着两个看起来有七八岁大的孩子,正在逗弄石肤怀里抱着的一只看起来刚断奶不久的小狼崽儿。 迹天涯看到白也在不远处的一个石墩上蹲坐着,一双小眼睛紧紧的盯着那只小狼崽儿看,似乎它也对这个与它一样同为犬科的生物很感兴趣。 这个年长的女人是部落的上一任首领。部落里的人都称呼她为阿婆。 看到阿妈到来,老首领挪动了一下身体,给新首领腾出了一个地方。 “石肤,你去找呼噜了解一下部落刚才做的决定。”阿妈镇定一下心神,马上有条不紊的安排道。 “是,阿妈。”石肤应了一声,就去找呼噜了。 母系氏族从来就是这样,男人从来就是跟着女人走,不需要商量什么。当然,迹天涯只是个少有的例外。 “你去休息,阿婆。我来帮他处理就行了。”说完她便俯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三斧的伤势,看了一阵,她对站在她身后的迹天涯说道:“你扶他坐起来。我去取药草。”她又看了一眼并没有去休息意思的阿婆,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就回屋去了。 不一会儿她就拿着各种迹天涯或许见过但是肯定不认识的“药草”出来了。 之所以称之为药草而不是草药,是因为阿妈拿出来的这些都是原生态的,具备药物作用的草本植物。而不是加工提取过的中药材。 “我那贪吃又迷人的老祖宗啊!”迹天涯心想,“身于万物中,识万物;辨万物之质,为己所用。这应该就是中国医药学的雏形了!” “啊!”就在阿妈将一株被她嚼烂的药草在三斧伤口处涂抹时,三斧突然大叫一声,显然是被疼醒了。 “那个是白芨。止血的。”白不知何时跳到了迹天涯肩膀上,在他的耳边说道。 “你怎么会认识?”迹天涯问道。 “你有一世是中医。”白答道,看了眼得知自己曾有过悬壶济世的人生而面露得意之色的迹天涯。继续说道:“三十岁时,因为吃了你自己配的一副壮阳的方子,中毒,死了。” 迹天涯有些恼怒的说道:“扯淡!我怎么可能才三十岁就需要靠吃药解决问题了?” “纵欲过度。”白答。 听罢,迹天涯便不再搭理这个跟了他一万年,知道他全部底细的令人讨厌的狐狸了。 白似乎并不介意迹天涯对他的敌意,依然蹲坐在迹天涯的肩膀上,自顾自的继续介绍着阿妈拿出的每株药草。从那天之后,每当有迹天涯在场的行医剧情出现时,它都会乐此不疲的在旁大秀它的学识…… 见他醒了,阿妈又另外拿出一株看起来像是某种植物根的药草(三七)递给三斧说道:“把这些吃进去。可以减缓疼痛。” 又经过了阿妈的一番操作后,三斧也终于有些缓了过来。 “我没事的,妈妈。”他先是挤出一个笑容对着阿婆说道。“死不了。只是少了一只手而已,不耽误我继续挥斧子。”说罢他试图抽出别在腰间的石斧。但是失败了。只得讪讪一笑。 阿婆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谢谢你,阿妈。”三斧又对正用关切眼神看着他的首领说了句。 “你这段时间不适合运动,会导致伤口崩裂。”阿妈似乎并没有三斧那么乐观。皱着眉继续说道:“而且你只是暂时的缓过来了而已,至于接下来的几天你能不能挺过去,就要看天意了。” 一旁的阿婆身子突然颤了颤,正欲站起的身子一个不稳,又跌坐了下去。 三斧的脸对着阿妈,但是眼睛却瞄着身旁的阿婆,说道:“我命硬,上次被野猪把肚子都顶破了不也活过来了!”声音里满是难掩的虚弱。 阿妈笑着点了点头,便侧过脸对正扶着三斧的迹天涯吩咐道:“天丫,你扶三斧去伤员洞里休息,照顾好他。等族人都收拾好后,我去换你。然后你立刻带着大家出发。”她回忆了一下那个词,继续说道:“搬新家!” “你呢?”迹天涯问道,他看了一眼三斧,又说道“我们也可以等晚些时候再走。” “既然决定了要走,就不要去等一个所谓合适的时间。”阿妈看向迹天涯的眼神里生出些许怒意。责怪道:“现在!此时!就是最好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又用命令的口气道:“去准备!” “是,阿妈!”迹天涯第一次用对一个首领说话该有的语气回道。 他也是发自内心的敬佩眼前这个雷厉风行的女人。 犹豫,是迁徙生活里的第一大忌!虽然阿妈勇敢的做出了带领族群放弃迁徙行为改为定居生活的决定,但不代表她要放弃数万乃至数十万年来的迁徙生活遗留下来的优秀习惯! 那就是果断! 而犹豫,似乎是人类跨入农耕文明后,随着生活变得安逸而产生的不良性格。作为农耕文明的继承者,我们也应该正视我们基因里的缺点,并杜绝这个缺点去影响我们的判断和行为! “还是我留下来陪他。”阿婆缓缓的说道。 “放心,阿婆。”阿妈的态度温和了许多,对着阿婆说道:“有什么状况我可以给他提供治疗。”她又看了看她之前带迹天涯去的那个地方的方向。“而且我还有需要照顾的东西。” 阿婆重新站起身,看了看三斧,又对着阿妈轻轻弯了一下身子,没再说什么,便走开了。 见她们商议已定,迹天涯朝阿妈点了点头,便扶着三斧去他之前待过的,被称之为伤员洞的地方了。 “这就是一万年前的医院呗。”迹天涯心想。 来自于一万年前的人道主义精神,深深震撼着迹天涯这个现代人的心灵。 对老弱病残的保护,以及对这个互帮互助的优良传统的继承,才是远古人类能够在恶劣的生存环境,于众多物种中脱颖而出,成为万灵之长的根本原因! “小白,给我介绍介绍我的族人。”迹天涯似乎忘记了之前他和白的不快。等三斧在洞里睡着后,主动开口问道。 “好。”白应了一声,停下去逗那只不知何时跟进来的小狼崽儿。跳到了迹天涯的旁边。 对于白来说,那所谓的不快只是迹天涯单方面的不快乐。而这个男人的不快乐有时候反而会让它很快乐。 “首先是阿婆。”白跳到了迹天涯的肩膀上,甩开追过来继续找它缠斗的小狼崽儿。继续说道:“阿婆的名字叫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是这个部落的上一任首领,别看她现在颤颤巍巍的行动不便。年轻的时候可是部落里一等一的猎手。动作极其敏捷,有时甚至能追上兔子。” “哦……”迹天涯将小狼崽儿踢到了一边,脑海里想象一个身手矫健的女人追猎兔子的画面。 “后来因为和别的部落争抢领地,被石子砸瞎了一只眼睛,就把首领的位置传给了拥有辨别和采集药草,治疗族人技能的朱襄,也就是阿妈。”白歪头看了一眼躺在草床上的三斧。 继续说道:“三斧和石肤是双胞胎。他俩都是阿婆的儿子,也是阿婆最小的两个孩子。说不好谁是哥哥谁是弟弟。两兄弟虽然都遗传了阿婆的狩猎天分,但是性格却是迥异。三斧性格急躁鲁莽,但非常仗义,最像阿婆。因为曾经三斧子砍死过一只熊,所以叫三斧。三斧和之前这一世的你关系一直非常好。你们经常一起出去打猎。” “难怪我扶他的时候他一直对着我嘿嘿的笑。”迹天涯心想,也为刚才没有对来自三斧的善意做出回应,感到有些懊悔。 “石肤的性格没有人了解,因为无论打猎还是部落之间的战斗他从来都不会受伤,所以大家都说他的皮肤是石头做的。后来就干脆叫他石肤了。这个人跟谁关系都不好不坏,但是非常孝敬阿婆,又非常崇拜阿妈。”白继续说道。 “呼噜和你”白想了一下,说道:“还有带领那些选择继续迁徙走的那个魏荷。你们三个是阿妈生的孩子。魏荷是大姐,你排老二,呼噜最小。” \"魏荷?”迹天涯念叨了一下,想了想这里给人起名字的规律。说道:“是因为她经常问为什么吗?” “不知道。”白突然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虽然现在发生的事和之前我所经历的都不一样了。但是这个魏荷与之前的那个你之间有过一次争执。不同的是,争执过后,是你带着包括三斧在内的一部分族人离开了。” “哦?”迹天涯抱起了正在与它的脚打架的小狼崽儿,抚摸着,琢磨了一下。突然猥琐地问道:“小白,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他?” 很明显,迹天涯问的是它们初相识时的那个他。虽然那个“他”根本就是迹天涯本身。 “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么恶心的问题?”白从迹天涯的身上跳了下去,跑到这个空间里,它所能离迹天涯最远的位置停了下来,抖了抖身上的毛。吐了吐舌头,怒道:“我再跟你说一遍,老子是公的!” “哎呀!”迹天涯手中的小狼崽儿想去追逐跑到一边的白,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出去,反手咬了迹天涯一口,痛的他手一松,小狼崽儿顺利的从他怀里跳了出去。“还好是个小奶狼,再大点非给我咬成第二个三斧不可!”迹天涯埋怨道。 “该!”白朝迹天涯啐了一口,在小狼崽儿追上它之前,跑了出去。 迹天涯刚想追出去,但是想到了正躺在那里需要他照顾的,他这一世的“好哥们”,他还是忍住了。 就在迹天涯有些后悔不该在白没有介绍完全部族人的情况下,就把白气走的时候。阿妈进来了。手里还拿着那根他因为要把三斧扶起来吃药,而随手丢在地上的拐杖。 “族人们都准备好了。”阿妈又一次将拐杖递给了迹天涯,说道:“你把这个拐杖忘了,孩子。” “哦。”迹天涯有些不情愿的接过这个在他看来是耻辱的东西,违心地说道:“谢谢阿妈。” “你怎么了?”阿妈看出了迹天涯的不开心,问道:“是生妈妈的气了吗?” “没有没有”迹天涯慌忙解释道:“我只是有些舍不得你。”他看着阿妈那慈爱的眼神,脱口而出道:“妈妈!” 旋即情不自禁地给了阿妈一个拥抱。那感觉真的就像在拥抱自己的妈妈。 这本来就是他的妈妈。 这世界上有两件事情无法掩饰:一个是爱,另一个是咳嗽。 母爱,其坚胜刚,其柔似水。 一个女人在外边再怎样强势,在单独面对她的爱子时,总会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暖如春阳般的温柔。 哀哀父母,生我劳瘁! (本章完) (《周易·蒙卦》: 初六:发蒙,利用刑人,用说桎梏,以往吝。 象曰:利用刑人,以正法也。) 第2章 包蒙 “去,大家都在等你。”阿妈拍了拍迹天涯的后背,又轻轻将迹天涯推开,两只手柔握着他的肩膀。 他盯着迹天涯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握着他肩膀的两只手又用力的捏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把族人,交给你了!” “是,阿妈!”迹天涯后退一步,朝阿妈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便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这个动作是他在来到这里之前那一世的身份,带给他的潜意识行为。 “坚决完成任务!”迹天涯在心里承诺着。 阿妈似乎并未觉得迹天涯刚才的动作有何异常,只是望着天涯离开的方向喃喃地说道:“保护好我们的家人。” 虽然在“医院”里等阿妈的那段时间里,迹天涯对接下来要带领族人去做的事,在心中做了一些基础的谋划。 但当他真的站在二十几双充满期待的目光中时,在他意识到他的决定将直接影响这二十几条性命的生死存亡时。 他才真的认识到,临别前,阿妈的那一句,“我把族人,交给你了”。究竟是一种怎样的责任和重托。 “天丫!”呼噜那明显带着激动情绪的叫声,将迹天涯那被这责任和重托压得有些发散的神经,拉了回来。 迹天涯看了一眼正对搬家满怀期待的呼噜,问道:“我们现在一共有多少人?” “除了阿妈和三斧,都在这里了。”呼噜答道。显然这不是迹天涯想要的答案。他想要的,是具体的数字。 每次出发前,和归队以及到达指定位置后。都要清点人数,是迹天涯之前在部队学到的优秀习惯。但显然这个时候的人类,计数能力还不那么发达。就算有了数学的基本概念,但数字还没有出现。 但在短时间内就教会这样一群人识数,无异于天方夜谭。 迹天涯对呼噜的回答点了下头以示收到,便自己数了起来。可此时族人集合的方式就是简单挤在一团,毫无章法。他又对族里的人认识不全。所以数了几次都数不明白。 “哎!”他叹了口气,双手用力垂下,搭在身体两侧。放弃了这种小孩子数糖般的数数办法。 但不点清楚人数就出发,又是军人出身的他所不能容忍的。 就在迹天涯闭上眼睛在脑海中迅速思索着解决方案时。 那些本来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并开始窃窃私语的族人突然安静了下来。 因为在那些不明情况的族人们眼中看来,迹天涯此时站在高处,拿着拐杖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嘴里嘀嘀咕咕的模样就像在进行着某种巫术。现在迹天涯突然停下来闭上眼睛的行为,被他们理解成“施法”结束的动作。 人群因为被这种神秘的行为吸引,全都屏气凝神地等着迹天涯的接下来的指令。 “有了。我可以将分组和清点人数同时进行!”迹天涯心中拿定主意后,便进入到人群中去了。而人群又自动围成了一个圈将迹天涯围在中间,听着迹天涯的安排。 “现在我拍到肩膀的人,去对面高台太阳升起的一方站好。”他指了指他刚才站过的高台东侧说道。 然后他依次拍了大多数带着各类生活所需工具以及各种食物的人的肩膀,他们主要是一些身强体壮的中年男女,还有三个能抱在怀里的孩子。一共是十七个人,组成了这次搬家队伍里最为关键的辎重组。 随后他又对着呼噜说:“你把你的东西分给辎重组。”他指了指已经依次拿着行李在高台东侧站定的人群。又面向阿婆语气温柔地说道:“然后你背着阿婆,走在队伍的最后边,带着自己的武器。” “不用,我可以自己走。”阿婆拒绝了迹天涯的好意。 “阿婆,这次您听我安排就好了。”迹天涯用双手轻轻拍了拍阿婆的肩膀,又给了阿婆一个诚意满满的眼神。 阿婆和迹天涯的对视了一会儿,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但转念一想,自己确实行动不便,容易影响部落行进速度。便点点头,默许了天涯的安排。 “是,天涯。”呼噜突然改变了对迹天涯名字里的第二个字的发音。应道。他将自己的行李丢给了辎重组后,便立刻按天涯的要求背起了阿婆。 之后他对着石肤说道:“你和我。我们两个走在最前面带路。” 或许是为刚刚迹天涯对自己妈妈的妥善安排感到非常满意,向来表情木讷的石肤竟然朝着迹天涯挤出了一个微笑,应道:“好,天涯。” 但这笑容实在是太丑了,甚至丑到了令人恐怖的地步。这恐怖的笑容,让看到这个表情的迹天涯和呼噜同时打了一个寒颤。 一直站在一旁等着被拍到肩膀的那两个之前逗狼崽儿的孩子,也被石肤这个表情吓的朝呼噜身后躲了躲。但或许石肤的笑容实在少见,所以他俩又忍不住探出头来偷瞄着石肤的脸。 “你们两个别躲了。”见此情景的迹天涯忍不住笑道:“你俩也跟着我走,我们四个一起开路。” 听说要和迹天涯走在队伍最前方一起开路,两个孩子瞬间来了精神。各自挥着自己的专属武器,两根笔直的木棍。从呼噜的身后钻出来,围着迹天涯手舞足蹈起来。 “嘿嘿嘿……”或许是被孩子的情绪感染,平素在人群中就像个雕像一般存在的石肤,竟然也跟着嘿嘿的笑了起来!这笑声阴森而诡异。 刚还兴高采烈的两个孩子先是一愣,随后想到一起开路的还有这个“怪物”。 “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哭的撕心裂肺,不能自已…… 迹天涯没有哄孩子的天分,所以放弃了哄孩子的想法。他没有理会这两个开始躺在地上打滚的孩子。只是转过身对着辎重组的众人高呼一声:“出发!你们跟在我后边。” 随后就带着石肤向他们此时所聚居的山谷外走去。 辎重组听到命令后,便陆陆续续的跟上了迹天涯和石肤的步伐。仍然没人去理会这两个撒泼打滚的孩子。 并不是远古时代人类冷漠,而是一万年前的人类就知道,当孩子无理取闹时,不搭理他们,就是最好的教育。 当殿后的呼噜背着阿妈,也从两个赖在地上的孩子身旁迈过时。这两个孩子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再躺下去有可能就彻底被大部队丢下。 他俩同时跳了起来。 “天涯,天涯,等等我们!……”他俩同时跳了起来,大叫着,飞快地追了出去。 紧随这由二十三个人组成的人类开拓者队伍而后的,是一白一灰相逐而去的两道身影。 白在前,灰在后。 迹天涯第一次进山谷,有一半以上的路是趴在呼噜的身上,晕着过来的,所以他并不记得具体的路。“总之沿着溪流走,一定不会错。”他心想。 通过出发前的简单安排,他在族人心中的新首领形象也慢慢形成了。 管理就是这样,先对小而细的行为进行安排,潜移默化的树立了领导者的地位后,再对大而远的行为进行指挥,才能保证政令畅通,上下一致。 当然,首先要有一个统一的思想。就像这支队伍此时的思想就很统一,“活下去”。他们认定迹天涯就是那个能让他们活下去的人,自然就会愿意跟着迹天涯的脚步走。 其实迹天涯原计划是让呼噜和他一起在前方开路的,毕竟他晕倒之后的路,是呼噜背着他走的。只要走到他们当初接头的地点,他就可以继续凭记忆寻找后边的路。 但为了更好的控制这支队伍,他就必须要在这支队伍里培养几个能一心追随他的骨干。为了不使队伍分裂,这几个骨干最好又能分别代表各自的圈子。 在这个族群内形成圈子的最底层逻辑就是血缘,就像他和呼噜还有阿妈,三斧和石肤还有阿婆等等。 而光是拥有代表了各自的圈子的骨干还不够,还要有在队伍中有一定影响力的人和他站在一起才行。 很显然,就目前这支队伍而言,因为阿妈不在,这个有影响力的人就只能是阿婆。 与其说是他让他的心腹呼噜去背着阿婆,不如说是让呼噜去背着一面旗,一面能指引仍对部落老首领心存敬畏的人,跟随的旗。 就算老首领威势不在,至少他能顺利的感化石肤,这个屡战不伤的人,一定是个聪明人。同时从白口中得知他又是一个孝顺的人,懂得感恩。 能得到一个聪明又懂得感恩的人支持,无异于等于得到了除呼噜之外的另一条有力臂膀。 最后是安排那两个孩子跟着自己走,无论古今,孩子都是人类的希望。小到一个家庭,大到一个民族或者一个国家。奋斗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孩子们。 让两个孩子跟着自己走,无形当中就等于是让孩子身后的两个家庭跟着自己走。 就算现在的社会制度是母系氏族公社制,人们只知其母,不知其父。但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能养活两个不是部落首领所生的孩子,那他们的父母也一定是部落的中坚力量! 通过这样一番安排过后,迹天涯相信自己已经基本掌控了这支由二十三人组成的队伍了。 当然,权术的运用最终都是为了结果服务的。他深知,接下来的日子里,这支队伍是否依然能够心甘情愿的接受他的指挥,还要看他本人是否真的具有如同年轻时的阿婆和现在的阿妈那样,能够让族群获得巨大利益的真实本领。 否则务实的人类,随时会推翻他的统治,另立新君。 谁当皇帝,并不是受农耕文明影响的人类会去在乎的事,这个文明里的人只在乎谁能让他活着,并且吃饱。满足了这些,谁来当统治者都无所谓。但若影响了这些,换谁都不好使!神仙都能给你拉出来一顿胖揍! 民以食为天,亘古不变! “我累了,抱我走!”就在迹天涯思考他在这支队伍里,这个族群中,要去发挥怎样的作用,才能胜任首领的身份时。白的声音从他脚后跟处传来。 当迹天涯回头看见毛色已经变得和它旁边狼崽儿差不多的,灰头土脸的白时,茅塞顿开! 他将拐杖斜杵在白的面前,让白顺着拐杖爬到他的肩膀处。对着白压低了声音说道:“白哥哥,您回来啦!” 白对于迹天涯突然的谄媚行为不以为然,只是伸个懒腰便闭上了眼睛,养起神来。 “我最大的优势就是拥有一只活了一万年的老妖怪啊!”迹天涯心里想道。“一万年啊!啥不知道?啥没见过?啥问题解决不了?”他越想越得意。“我的作用就是解决部落里的一切问题!” 读过不如见过,见过不如活过。 现代人或许不能活那么久,但有那么多流传了那么久的,由许多活过的人总结出来的人生经验,成书立着的摆在那里。不知道去利用,不去翻看理解就算了。 还要任由大量碎片化的信息冲击腐化着自己的大脑,这种现象正使得现代的人类渐渐失去了系统思考和长文阅读的能力。这难道不是一种文明的倒退吗? 别说去过一个完整的一生了,现代人想完整而系统的过完一天都显得力不从心。 好好的一个二十四小时,却被分割成无数个由时长一分钟到五分钟的短视频组成的碎片,你的时间你的生命就这样不知不觉的消耗在一分钟,五分钟里。 当你恍然顿悟时,孩子已经大了,你也已经老了。 而你的生命,或许就真的只剩下五分钟,一分钟了。再去刷一个视频? 宿昔青云志,蹉跎白发年。谁知明镜里,形影自相怜! “我要好好珍惜这部跨越万年人生的巨着!”迹天涯侧过头看了一眼白,忍不住嘴角上扬,之前的担忧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了。 狼崽儿见白去到了迹天涯的肩膀上,也躺在在石肤前行的路上漏着肚皮求抱。而石肤似乎也很喜欢这个跟来的小狼崽儿,便弯身将它抱在了怀里。 (本章完) (《周易·蒙卦》: 九二:包蒙,吉。纳妇,吉。子克家。 象曰:子克家,刚柔接也。) 第3章 勿用取女 “它是哪里来的?”迹天涯指了指石肤怀里的小狼崽,问道。 “我背着三斧回来的路上捡到的。”石肤说,“它一直跟在后边舔三斧滴在地上的血。” “三斧怎么受伤的?”迹天涯转而好奇的问道,从白嘴里那可是能单挑黑熊的男人。 “我俩打猎一直是分头行动,他喜欢追逐猎物。”石肤没有直接回答迹天涯的问题,而是从事情的开头说起。“而我喜欢设置好陷阱,在原地等待,诱捕猎物。” “或许石肤并不是外人看起来的那种闷葫芦,他只是没有找到想说话的人!”听着话匣子被打开的石肤的表述,迹天涯心里想道。 “这次我刚刚找到一个适合设置陷阱的地方,就听见林子不远处传来了三斧的大喊大叫声。”石肤摸了摸怀里的狼崽儿,继续说道:“当我循着声音去找的时候,就见三斧正在和一只熊徒手搏斗中。旁边躺着另外一只死熊,脑袋上还嵌着三斧的斧子。” “就是说,他这次受伤是因为他一个人去挑战两只大黑熊?”听到这里的迹天涯不禁汗颜。同时也为三斧这样的悍将失去一条手臂感到惋惜。 “嗯。等我拎着武器冲过去的时候那只熊就跑了。”石肤继续说道:“然后三斧让我将那只被他砍死的熊拖回去,他还要继续去追那只跑了的熊。”石肤双手将狼崽儿举过头顶,逗弄了一会儿,说道:“然后我就把三斧敲晕了,扛了回来。” “哈哈哈~!”迹天涯不禁失笑道:“你是救了他一命啊!” 石肤不再说什么,表情回归以往的木讷,继续在那和狼崽儿互动。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月亮又不见踪迹。只有几支火把的亮光,并不能照清前方的路。 与迹天涯同行的两个孩子,早已没了出发时的兴致盎然。之前各自手里拿着的“武器”,此时也被当成拐杖使用了。 见此情景,迹天涯对石肤说道:“我们原地休整,天亮再出发。” “好。”石肤应了一句,便直接将迹天涯带着商量语气的话语,当成了命令去执行,并传达给每一个人了。 得令的众人迅速的扎好了一个小型营地。对于一个有着数万年迁徙历史的族群来说,像安营扎寨这种事,还是手到擒来的。 说是开路先锋,但并没有什么危险情况发生,所以实际上就是走在前边而已。迹天涯和石肤自然不如辎重组和呼噜他们体力消耗的多。 并没有太过疲惫的他俩决定轮流替族人守夜。 “你先睡,我先站第一班岗。”迹天涯对石肤说道:“我若困了的话,喊你起来替我。” “好。”石肤应了一声。去阿婆那边打了声招呼,便找了个地方睡觉了。 白因为在迹天涯的肩膀上睡了一路,此时正精神饱满的和那只小狼崽儿在篝火旁玩耍。 气氛安逸而祥和。 正当迹天涯在这宁适的环境下,谋划明天到达目的地之后,要去做的事情以及相应的人员分配时,一个年轻女人从熟睡的人群中起身向他走来。 长期非动即斗的生活,使得这个时代里的人多数都拥有一副匀称的身材。女子更是个个玲珑有致,貌含一种健康之美。 婀娜,对于那个时代的女子来说,可不是一个褒义词。 虽说迹天涯的大脑一直在高速运转,但一双眼睛始终没有失职的巡视着周围的情况。所以当那个年轻女人刚起身的时候他便第一时间发现了她。 但是并不明白她的目的为何,所以他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观其变。 当这个在篝火映衬下更显妩媚的倩影走到迹天涯面前时,他才看清她未着寸缕的身子和那双欲求昭然的眼。 这突如其来的桃色画面激得迹天涯体内气血乱窜,只觉得大脑一阵眩晕。还不待他做出反应,那年轻女子竟然直接朝他扑了过来。一只手更是直接抓住了他那血脉偾张之物。 他本就处于血气方刚的年纪,穿越之前的荒唐作风又让他对云雨之事早就轻车熟路。如今遇到这种情况,他自然也不会成为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就在迹天涯躺在地上,挺直身子,将头一歪,准备放弃抵抗,任凭摆布之时。他突然看见了不知何入镜的白,正在眯着一双眼睛盯着他这里津津有味的看着。白旁边的狼崽儿也歪着脑袋一脸疑惑的打量着这一男一女的奇怪行径。 狐也好,狼也罢,若仅仅只是两只普通的动物倒也无所谓。但白是普通的动物吗? 迹天涯并没有特殊的嗜好,当他发现他欲行之事旁边还有个“人”盯着时,他瞬间没了兴致。 刚刚下涌的血液重回大脑,使他从意乱情迷中清醒了过来。用力挺身,将压在她身上的年轻女人反压在了身下。 这女人以为迹天涯是要反客为主,闭上眼睛倒也乐享其成。但等了半天也不见迹天涯有下一步的动作。待到不耐烦睁眼去看时,迹天涯却早已不见踪迹。 这或许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例男人拒绝女人求爱的事件,这一事件标志着男人在择偶权上有了自己的主观意识。标志着男人从被动选择的弱势地位到可以主动求取的平等地位的转变。 迹天涯的行为,不仅保护了自己的身体,更是在人类历史里第一次维护了男人的性选择权。 男人在两性关系里是否有选择的权利和尊严,这是区分一个社会制度是母系氏族制还是父系氏族制的首要判定标准。 当那个年轻女人回到原位,穿好衣服后,朝着迹天涯此时所在方位凝视了一阵,便意兴阑珊的继续睡去了。 “你出现的真不是时候!”迹天涯显然并不知道他的一个举动给人类社会带来了多么伟大的变革。小声对一旁的白埋怨道:“想不到你竟然是个喜欢偷窥的变态。” “我是光明正大的看的。是你太过投入忽略了我的存在。”白抗议道:“再说了,这一万年来这个场景我见得太多了。只是你不知道我在而已。” “你个老变态,你就不知道回避一下吗?”迹天涯想到自己竟然被偷窥了一万年,不觉汗毛直竖,干呕了两下。 “男欢女爱,大道自然。就算我不看,也有大千世界的万物在看。不是他们想看你,是你出现在了它们的视线里。”白切回老者神态,口出夫子之言,继续说道:“只要你想做的事一不违心,二不违律,那就去做。别怕看,人不看,天也在看,怕看就别做!” 迹天涯被白的一番教育,说的哑口无言。想想自己刚才确实有些上头了,不是他要做的事儿不对,是做事儿的时候不对。 他望着熟睡的族人们不禁自责了起来。站岗放哨期间溜号去做别的事情。真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对得起这些以性命相托的族人们呢! “好,我错了小白,你出现的很是时候!”迹天涯对白道歉道。见白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责怪他的意思,便抬手指了下人群方向,赔笑着问道:“她是谁啊?” “她叫狼女,是那两个跟你开路的孩子其中一个的妈妈。”白答道。“这一世你和魏荷产生争执而离开部落,她是愿意跟你走的人里边唯一的女人。” “狼女……”迹天涯嘴里念叨着,想到才刚过去不久的桃色事件,不禁赞叹到:“果然是人如其名的野啊!” 白没有理会迹天涯的意淫,继续说道:“她的妈妈刚生下她不久,就在一次部落冲突中被另外的部落掳走了,当时部落里又没有正处于哺乳期的女人。就在她快要饿死的时候,外出打猎的阿婆带着一只哺乳期的狼回来了。” 迹天涯点了点头,应和道:“这么说,狼女这个名字取的还真是很贴切。” 白又想了一下,补充道:“阿婆本来是把她当成下任首领去培养的,只是受伤的时候狼女还太小,才将首领位置传给了在部落内威望仅次于阿婆的朱襄。现在魏荷走了,带走的还多数都是曾经朱襄的支持者,按说狼女才应该是下任首领的人选。” “那是以后的事了,现在阿妈不是还好好的。”迹天涯对权力的欲望并没有那么强烈,他只是想替阿妈分担些责任。 至于用什么身份去分担,对他来说都无所谓。现在是阿妈将族人交给了他,他为了去掌控这个族群所做的努力也仅仅是为了更好的完成阿妈交给自己的任务而已。 “若以后阿妈说要将部落交给狼女,我依然会作为部落族群里普通的一员,继续守护着全体家人!”迹天涯大义凛然地说道。 “那你还带着人离开部落!”白不屑的回道。 听到此话,迹天涯先是一愣,旋即大怒道:“走的是特么的他!不特么是我!”你能不能别总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想着他好不好?” 白被迹天涯这突然的发怒也是惊的一愣。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脸上慢慢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已经在一旁快要睡着了的小狼崽儿,听出了迹天涯语气里的怒意,立马跃起身子向前一步,将它的“好朋友”挡在了后边,压着头朝迹天涯低吼着抗议。 见状,迹天涯才发觉自己的确有些失态,一时间尬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哎,认识了一万年有什么用,都不如这只认识了才两天的狼崽子对我好。”白主动打趣道。 “应该是我这认识两天的终究比不过你们认识一万年的才对。”迹天涯的话一出口,空气中瞬间弥漫着一股酸酸的味道。 现在迹天涯更加尴尬了。吃醋少女的形象已经无论如何也抹不掉了。 “咳~咳~”他轻咳了两声缓解一下气氛,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换了个话题道:“这里的人好像和狼之间的关系很好,人们对这只一直跟着我们的狼崽儿不但见怪不怪,反而都很友善。” “只有这个部落是这样。”白也不想气氛太过尴尬,马上接话道:“是因为阿妈善良,曾经救治过这里的狼王。后来每次部落迁徙回来的时候,那个狼王就会带着它的族群搬到这个部落的聚居地附近游猎。” 似乎是说到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这次迹天涯没有插话,而是全神贯注的听着白的讲述。 “猎物少的时候,狼王偶尔会带着它的属下们来部落里蹭吃蹭喝。猎物多的时候它也偶尔会叼着自己捕到的猎物送给部落作为回礼。几年下来由这只狼王率领的狼群和人族部落就一直保持维系着这种融洽的关系。而且因为有这群狼活动在部落的聚居地附近,反而使得许多猛兽不敢轻易的靠近人族。” 白似乎也很愿意讲述这种人与兽和谐共存的故事,话开了头便没有止住的意思,继续说道:“所以换一个角度看,也可以说这个狼群在一定意义上扮演了人族部落守卫者的角色。” 迹天涯抱起了因为他和白的关系有所缓和,而对他放下了敌意的小狼崽儿。说道:“难怪说狗的祖先是狼,而狗又是人类最值得信赖的朋友。原来他们的交情也有一万年了呢!” “也并不是所有的狼群都对人类怀有善意的。我说过,这个部落和这个狼群的关系,只是个例外。”白说道:“那是因为阿妈首先付出了善意,而恰好她遇到的又是一只懂得感恩的狼而已。你若这样就天真的以为所有野生的狼都可以被驯化成忠诚的狗的话,那你早晚会死在狼的嘴里。” “至少这一只狼一定是值得交往的伙伴,对?”迹天涯自然懂得白说的道理。他又不是一个只知慈悲不分是非的傻子。 “比你这个人强多了!”白答道,它也认可了这个只交往了两天就会为它挺身而出的伙伴。 “我们给它起个名字?”迹天涯说道。他看了一眼白,又看了看怀里的狼崽儿,笑道:“我们以后就叫它黑!” “不行!”白抗议道。 “那叫什么?”迹天涯问道。 “小黑。”白答道,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狐媚的笑。 (本章完) (《周易·蒙卦》: 六三:勿用取女,见金夫,不有躬,无攸利。 象曰:勿用取女,行不顺也。) 第4章 困蒙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树林间的缝隙,伴着绮丽的树影打在迹天涯的脸上时,他正在站他的第二班岗。 他眯着眼睛望着光来的方向,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用力的吸了几口带着松香的空气。任凭湿冷的感觉顺着肺泡浸入血液,去激活他那因为久坐而有些昏沉的大脑。 “嚯~!”他用力吐出胸中的最后一口浊气,扫视了一圈刚和他有过一夜露营经历的族人们。 “啪~啪~啪~”他开始按照从慢至快的节奏用力拍起手来,当最后一个族人在迹天涯那特制的“闹钟”声中清醒过来时,他停下了拍手的动作。 “大家抓紧吃饭!”迹天涯下意识的举起手腕看了一眼,没有他想象中的手表。“二十分钟后出发!”他还是情不自禁的说出了一个具体的时间。 显然族人们已经习惯了这次外出归来的迹天涯,嘴里总是冒出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词语。大家并没有去纠结二十分钟到底应该是多久,总之到时候迹天涯说走,大家就一起走就是了。 其实这一夜迹天涯一直在想的是,未来族人们需要面对的最大危机,并不是食物短缺。因为有了那些野生大豆,他们现在的食物实际储备量吃个半年绰绰有余。 现在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其实是如何度过冬天的寒冷。 因为没有明确的坐标点或者参考物,可以用来锚定他此时所处的具体位置。所以他无法依据他所擅长的地理知识,去预判这里的冬天平均温度大概是多少。 而白关于这一世的记忆也都是随季而迁的生活,对于方位的判断也是无从下手。 最关键的是他现在无法确定时间,对于观星测时的知识又是他这一千世以来都未曾涉猎过的领域。所以他不知道的,白也不能提供帮助。 现在他只能按照族群以往的,迁徙时间的选择上去判定,离冬天的到来大概还有三个月的时间。 再按照东北的天气状况做最坏的打算,那筹备过冬的时间或许只有大概六十天时间。迹天涯需要在六十天内准备出可以满足二十五个人,抵御一百六十天寒冷的物资。 现有的科技水平和条件,能用作冬天取暖物资的最好东西就是木炭。 假设烧制能够满足现有族群一天取暖所需的木炭,要用掉两棵树的话,那他们就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准备出三百二十棵。 现在他有二十三个人,去掉孩子和行动不便的老人,还剩十七个人。 再去掉两个照顾孩子的女人,两个负责族人伙食的后勤保障人员。在保证没有伤病减员的情况下还剩下十三个人可以调配。 “还好现有的族群里男人居多。”迹天涯在算清了现有的劳动力后,不禁心里感叹道。 倒不是说他瞧不起女人,只是在以体力劳动为主的农耕生活下,男人的生理构造更适合承担更多的生产活动而已。 一个族群的生存离不开男人,更离不开女人。女人保证生,男人维系存。生不仅只是生孩子,还包括生活。存不仅只是养,还包括育。 男人和女人各司其职,恪尽职守,协同配合,相互认可,彼此尊重,这些都是农耕文明得以发展并最终壮大的基础。 待到迹天涯在心里整理完下一步的行动方向后,族人们也早已做好了再次出发的准备了。 “走!”没有过多废话,一个走字落下,重新启动了这支人类先驱者们向着全新文明进军的脚步。 当太阳再次落山之时,他们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他们的新家,孕育农耕文明的摇篮——平原。 这个,迹天涯穿越之旅开始的地方。 可惜激动的似乎只有迹天涯一个人,绝大多数族人面对他们的“新家”时都是有些疑惑甚至是失望的。以他们当时所能拥有的认知范围。他们实在找不出在这种四面开阔的平原地带安家的理由。 远离森林就意味着远离猎物,远离能够采集的食物,远离可以制作衣服的材料,总之就是离他们曾经赖以生存的一切资源更远了。 “呼噜,你将临行前阿妈特意交给你的包裹找出来给我。然后去溪边补充饮水。”迹天涯没有理会大家的窃窃私语。他心里明白,当务之急不是去解释,而是在族人心中展示一个胸有成竹的形象,稳定人心。 “是,天涯。”呼噜应了一声,就去按要求行动了。 随后,迹天涯指着太阳落下的方向,对石肤说道:“石肤,你带一个人去西边森林与这片平原交界处布置一些陷阱。” “平原?”石肤困惑道。他知道什么是森林,什么是交界,但显然他同其它的族人一样,还不知道阿妈给新家起名叫平原的事情。 迹天涯举起手中的拐杖在头顶画了一圈,对着石肤,同时也是对着其它的族人说道:“就是我们的新家,这片平整的土地,阿妈决定叫它平原。” “好。陶臂,你和我去。”石肤也应了一声便带着一个叫陶臂的瘦小男人行动了。虽然他不明白迹天涯让他设置陷阱的意义。 其实迹天涯也没想好要石肤做这些的意义,他只是要第一时间让大家动起来,手头先有了事做,就不会胡思乱想。 而只要保证人们没空去想些乱七八糟的,就不会出乱子。 “狼女。”迹天涯又对自从到达目的地后,眼神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的狼女说道:“你带着那两个能跑的孩子,去收集些制备篝火的木材。”说罢他看了看已被呼噜翻出来放在迹天涯脚下的大包裹,补充道:“多收集些!” “嗯。”狼女应了一声,又盯着迹天涯看了一会儿,才招呼那两个孩子朝东边森林处走去。 “呼~”看着狼女的背影,迹天涯如释重负的吐出了一口气。笑着摇了摇头。 随后他继续安排道:“其它人去陡壁那边。”他指了指他在这个世界第一眼看到的,高约五米的陡壁说道:“尽量挨着它扎营。从明天开始我们要在那里挖一个可以过冬的窑洞。” 族人们虽然并不能全部理解迹天涯指令里的每一个词,但还是第一时间行动起来,去落实他们所能理解的部分。 “阿婆。”迹天涯叫住了正要随众人去扎营的老首领,说道:“您老就留在这里,帮我给族人准备一顿,庆祝顺利搬家的晚宴!”说罢他做了一个吃饭的动作。 阿婆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说,需要我做什么。”她似乎对这个,在第一时间就有条不紊的安排好了一切的年轻人,十分满意。 迹天涯指着辎重组放在原地的食物储备里,那堆野味儿所在的区域,说道:“您负责准备今天的晚宴里,肉食部分的烹饪。” 无论是什么年龄。在一个集体里能够找到自己的位置和作用,才能找到生活的乐趣。 迹天涯相信,一个曾经优秀的猎人,同时一定是一个优秀的烧烤专家。打猎的技艺或许会因为年龄的增长而变得退化,但烧烤的技术一定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愈加精湛! 定居的生活比起迁徙来说,对待老年人更显得友善。毕竟年龄在那摆着,走了那么长的路,余下的力气只够残喘,哪会有多出的部分去再为集体做些什么呢? 定居则不同,不需要赶路那些无谓的体力消耗,就会有更多的精力去将多年来的生活经验转化为智慧传给下一代。 让老年人发挥了更为重要的作用,也是农耕文明胜过其它文明的优势之一。 从一只眼睛失明后就很少参与部落活动的阿婆,今天难得的心情大好。 因为一直被人背着而无处释放的能量,此时一股脑的迸发出来。只见她完全没了往日的颓唐,手脚灵便的去肉食堆里翻找了起来。 只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准备出了许多食材,开始在那切割清洗了起来。看她那麻利的动作,哪里是一个老人? 就在迹天涯被阿婆那突然仿若食神降临的麻利模样惊的张大了嘴巴愣神时,搜集木材的狼女她们也回来了。 “够吗?”狼女将一大捆木料扔到迹天涯的脚下问道。 见迹天涯没有反应,她便顺着迹天涯的目光看到了同样让她吃惊的场景。上次见到阿婆这么精气十足地做饭,还是她像她孩子那么大的时候呢。 随狼女回来的两个孩子倒是没那么大反应,丢下另外两小捆木材后,就去围坐在阿婆周围,瞪着眼珠,流着口水等待开饭了。 不止是这两个孩子,旁边还有一白一黑,一狐一狼两只身影也正如同两尊雕塑般一动不动的盯着阿婆的动作。馋涎欲滴…… “难道他这次回来是学会了什么魔法吗?”狼女回过头,重新打量着迹天涯,这个让她人生里第一次有了被拒绝经历的男人。“若不是他对阿婆施了什么咒语,为何阿婆会如此精神焕发?“ 终于感觉到了狼女那灼热目光的迹天涯向后退了一步,轻咳了一声,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说道:“生火。我要开始做主食了。”说罢他便回避掉那仿佛要生吞掉他的目光,蹲下身子在阿妈特意准备的包裹中翻弄了起来。 “主食是什么?”狼女一边置办篝火一边问道。她想问的是主食这个词的意思。 “大豆。”迹天涯从包裹里一把一把的抓出那些还有些泛着青色的豆子说道:“现在它们应该称之为毛豆。成熟后的样子应该是黄色的,并且比这个饱满。”他拿起一粒递给狼女说道:“阿妈称它为菽。” 虽然基本上啥也没听懂,但狼女还是接过那粒豆子端详了一阵,然后扔在嘴里咀嚼了起来。 “呸~”满嘴的豆腥味刺激的她又将嘴里已经被嚼成沫状的豆碎吐了出来。“噗~噗~噗~”她又清理了一下粘在嘴唇上的豆子尸体,吐了吐舌头,说道:“这玩意能吃?” “等会再点篝火。”迹天涯没有去解释豆子到底能不能吃的问题,而是开始挖一个和人身子差不多面积,半根手指深的坑。因为这里的土质比较松软,没一会儿坑就挖好了。 然后将所有的豆子均匀的铺在坑里,又将挖出来的土重新填满了坑之后,用手指了指坑所在的这片区域,对狼女示意道:“把篝火点在这上面。” “好。”一直在旁好奇的看着这个男人神秘行为的狼女立刻应了一声。在指定位置生起了篝火。 待到火焰升起后,迹天涯对着已经打水回来的呼噜说道:“帮阿婆将食材拿过来,准备烧烤。” “是,天涯。”呼噜应道。 “阿婆,可以开始了。”迹天涯又对着早已准备好一切的阿婆说道。 阿婆也没有过多废话,起身活动了一下双臂,便大踏步的迈向了她的岗位坐定,娴熟的操作了起来。 阿婆的身后还跟着四个保镖。此时这一狐一狼和两个孩子,正用虔诚的眼神,护持着他们的信仰。 “你去那边帮忙扎营去,这么大体格子怎么好意思在这坐着!”狼女突然对紧挨着迹天涯坐定的呼噜喝道:“让柳絮,柳叶,柳枝她们三个抱着孩子过来烤火。” “额。”呼噜被这突然的喝声吓的跳起来躲在了迹天涯的身后。他那庞大的身躯膝盖以上的部分全都露在了外边。对着眼前这个身高和他腿长平齐的女人,用颤抖的声音回道:“是~是~”说罢便向着正在扎营的人群头也不回的跑去了。 随后狼女便直接坐在了呼噜之前所坐的位置,半个身子还有意无意的蹭着迹天涯的手臂。 狼女的喝声丝毫没有影响到除迹天涯外的其他人,看来他们早就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了。 “啊!哎~呀~!”就在迹天涯也被这个突然发威的女人吓的心肝乱颤时,身后传来了呼噜的大叫声,还伴随着重物摔在地上的扑通声。 “你在这坐着,我去看看什么情况。”迹天涯见呼噜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跌倒了,忙对狼女说了一句,便逃也似地跑开了。 男人,想在这个在几万年的生活习惯里,所形成的社会制度中,提升自己的地位,还有很长的路需要走…… (本章完) (《周易·蒙卦》: 六四:困蒙,吝。 象曰:困蒙之吝,独远实也。) 第5章 童蒙 迹天涯看着那块使呼噜摔倒的石头,手不自觉的摸着自己的那仍隐隐作痛的后脑,说道:“还真是难兄难弟啊。” 呼噜站起身,搓了搓手,看了看在他逃出来的地方,正回头向这边张望的恐怖女人。又看了看风尘仆仆,一看就同样是逃过来的迹天涯,笑着说道:“是啊,嘿嘿。” “同一个东西,均不同程度的伤害到了你我兄弟二人。”迹天涯咬着牙说道:“我必须得报复它一下。” “天涯,没事儿的。没必要的。下次躲着点就好了。”望着面露凶光的迹天涯,呼噜劝阻道。 “你去帮忙扎营,我自己处理它。”说罢,迹天涯抱起了他们两兄弟共同的仇人。 “那~”看着手拿凶器,目光坚定的迹天涯,一向很听话的呼噜还是犹豫了一会,心中权衡了一下。说道:“天涯,你多加小心。” 迹天涯不再搭话,抱着那块石头,迈着决绝的步伐,径直朝着狼女的方向走去。 就在他距离狼女差不多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一阵破风声从身后传来。迹天涯下意识朝旁边的一躲,只见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半空中向回头查看情况的狼女扑去。 吃狼奶长大的女人,身手自然像狼一样敏捷。 结果就是,呼噜第二次与大地亲密接触。尘土飞扬中,众人皆做不明所以状。 “你想干嘛?”迹天涯和狼女同时问道。 一旁正在烧烤的阿婆仿佛入了定般,眼里心里手上就只有她正在去完成的作品。“四大护法金刚”在阿婆身边同样不为所动,仿佛只要不进入他们所守护的畛域范围,周边发生的一切就与他们无关。 “我~我~”再次从与大地亲密接触中站起身来的呼噜,面对这二人的质问哼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呼噜心里想道:“无论如何,绝对不能出卖天涯!他是为我报仇才会出此下策的。”决心已下,他便闭紧了嘴巴,同时还闭上了眼睛,将头一扬。摆出一副要杀要剐随便的姿态。 见呼噜这莫名其妙的大义凛然,狼女没有继续追问,转过又头看了眼正抱着个石头同样一脸困惑的迹天涯。问道:“你又想干嘛?” “我看这个石头并不大,但却拥有它这个体积不该有的重量。里边一定有蹊跷。”迹天涯将这个石头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火势正旺的篝火里。继续说道:“所以想把它放在火里烧一烧,探探究竟。” 放好石头后迹天涯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就看见已经睁开眼睛的呼噜正朝着他这边竖起一个大拇指。笑道:“没什么了不起的,科学研究嘛。” 狼女看了看表情奇怪的呼噜,又看了看满嘴诡异语言的迹天涯,翻了个白眼。实在懒得搭理这无聊的哥俩儿,去阿婆身边打下手去了。 “天涯,还是你聪明,反应快。”呼噜悄悄蹭到了迹天涯的身旁,小声耳语道。 “没什么,没什么,正常操作。”迹天涯做作的摆了摆手,谦虚道。 “好香啊!”,“哇,好久没吃到阿婆亲手烤制的美味了!”…… 就在这哥俩正进行着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时。扎营的众人也完成了手头的工作。迎着弥漫在空中的烧烤的香味,和着此起彼伏的称赞声,朝篝火这边围拢了过来。 阿婆终于在万众瞩目中完成了她的众多作品。她看了一眼目露精光的众人。满意着说道:“可以吃了。” “等石肤和陶臂回来一起吃。”迹天涯又记住了一个名字。“他们应该是快回来了。” “等他们干嘛?我们先吃我们的啊!给他们留点不就好了。”狼女似乎对于吃饭还要等别人很不以为然。反抗了一句,拿起一只焦黄里嫩的烤兔子就欲大快朵颐起来。 “我说等人到齐了一起吃!”迹天涯提高了声音对着将他的话置若罔闻的狼女说道。 这声音也使得很多随狼女一同伸出来的手僵在了那里,前也不是后也不是。 这个部落虽然表面看起来是一个整体,其实内部真正的关系只是由几个血缘关系相近的家庭组成的松散组织。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那么紧密。 虽然人和人是相互依存的关系。谁也无法脱离它人独立生存。但对于依存的另一方却过于随意。只要另一个人的存在能满足自己生存所需就行。至于那个人是谁,并没有所谓。 看似生活在一起的一个部落。从根源上讲其实还是各过各的。 这是昨晚扎营时迹天涯观察到的。他想通过等人到齐再一起吃饭的办法,将集体的概念注入这支队伍每个人的心里。 让每个人都意识到,当你为了集体出去拼搏的时候,集体在等你回来吃饭。当你集体准备吃饭的时候,要等那个为了集体而出去的人归来一起。 这才是一家人的感觉。 狼女与迹天涯那毫无退意的眼神对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妥协的将手里的诱惑放回了原地。这个多变的男人在她心中的形象也愈发的神秘了。 一直默默观察着这一切发生的阿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逐一将已经熟了的众多作品,和篝火之间挪出了一个能保证食物一直是热的,但又不至于被烤糊的距离。 作为一个曾经做过首领的老者,她立刻便明白了迹天涯这么做的用意。用行动表示着对迹天涯的支持。 部落的问题她也曾感觉到过。只是一代一代皆是如此,她没有想过要去改变而已。 其它众人见到了阿婆的行为和刚被打压的一声不吭的刺头狼女。也都暂时压制了心中的欲望,等待着石肤和陶臂的归来。 迹天涯走到了人群中央的篝火旁,说道“从今以后,”四个字说完,他缓慢的扫视了一圈众人,再与每一个人的眼神都有过接触以后,继续说道:“除非是明确了不在的人来不及赶回来吃饭,或者其它的特殊情况外。”他又快速的扫视了一圈众人,加重了语气说道;“我们都要等人到齐了再开始吃饭!” 说罢他等了一会,见众人没有异议,突然又心血来潮道:“等着也是等着,我给大家唱首歌!” 说罢他也不待族人们做出反应,清了清嗓子就开始唱了起来。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向着法西斯蒂开火!让一切不民主的制度死亡!向着太阳向着自由!向着新中国发出万丈光芒!” 歌曲的时间并不长,但迹天涯唱到最后竟然有些哽咽了。他似乎被自己感动了。 音乐的魅力就在于它可以超越语言。一万年前的族人又怎么可能会理解迹天涯歌词里唱的意思呢。 但他们似乎又都听懂了意思,从迹天涯的表情里,从那充满感情的咬字里。他们都接收到了这段有节奏的“咒语”带给他们心中的力量。 这力量无疑是巨大而澎湃的,饥肠辘辘的人们此时此刻才发现等一个人的时间是多么的难熬,他们也第一次意识到石肤和陶臂竟然在他们的生命里扮演着如此重要的角色。 “他俩要是再不回来,我们一定会死在迹天涯的咒语里的……”族人心中再次达成共识。 本来还被食物吸引的小黑,听到迹天涯的歌声后,突然全身一震,仿佛是接受到了一股令它血脉觉醒的力量。 只见它绷紧了全身的肌肉,闭上眼睛,仰头冲天。蓄力许久。 刚从迹天涯歌声里获得了一定共识族人们,也发现了小黑的异常,都屏气凝神的等待着事态进一步的发生。 终于,小黑攒足了力气,霍地睁开了那在夜色里冒着绿光的双眼。“嗷~呜~呜~呜~!嗷~呜~呜~呜~!”它给予了迹天涯来自灵魂深处的回应。 夜晚,静谧,悠长。 “快看!石肤回来了!”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现了石肤的身影。叫了出来。 “是石肤!还有陶臂!”已经饿的有些瑟瑟发抖的族人仿佛因这两个名字的出现,重新被赐予了力量。 先是两个孩子,然后是呼噜,之后是更多的人,确切的说是除了迹天涯和阿婆以外的所有族人都向着这两个身影涌了过去。 “开饭了!开饭了!”人们欢呼着,雀跃着,簇拥着“英雄”的归来。 两脸懵逼的石肤与陶臂,也渐渐从族人欢呼的内容里得到了真相,原来他们都在等他俩回来一起吃饭。 这是他俩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来自部落的爱。来自集体的爱! 这突如其来的对于自己“被爱”的发现,也使得他俩心潮澎湃。 “要为家人贡献自己的一切!哪怕是生命也在所不惜!”石肤和陶臂也达成了共识。 男人要的其实并不多,无非是尊重和被期待。 这或许是人类历史上吃的最香、最饱的一顿烧烤。喂饱的不仅仅是肉体,还有他们那因缺爱而匮乏的精神世界! 但烧烤只是开胃菜。 待众人在一片其乐融融中将手里的食物变成骨头以后,迹天涯再次走到了人群中间。 因为篝火已接近熄灭,迹天涯又在明处,自然看不清此时正处于暗处的族人们,和大家那一张张此刻充满恐惧神色的脸。 “才刚吃进去的饭,就要吐出去了吗?”这是众人此刻心中共同担忧的问题。 “族人们给他面子,我可没必要给”白心想,然后它一溜烟的跑开了。 小黑看了看白,又看了看迹天涯。将啃到一半的骨头丢到了地上,选择留下来等待。等待与迹天涯再次琴瑟和鸣。它或许是在场的生物里唯一没在怕的存在。 迹天涯自然不会知道这一切,只是让呼噜和石肤各自点起一支火把站在自己的身边。然后将篝火熄灭。 “我给大家变个魔术。”迹天涯说道。 众人哗然一片,心里想道:“刚才念的咒语已经使我们欲仙欲死了,现在直接要施展魔法了我们岂不是直接魂归西天了。” 当然,那时候肯定是没有“西天的概念的。”但族群心里想的意思还是大差不差的。 但就算如此,在对关于“魔法”的好奇心驱使下,并没有人离开。都安静的盯着迹天涯的每个动作。 随着迹天涯一层层的剥开篝火下边的土壤,一股股烤豆子特有的香味瞬间便涌了出来,伴着一阵阵微风向周围飘散开来,滑进了一个个正全神贯注的盯看着他如何施展魔法的族人们的鼻孔里。 从未有过的嗅觉刺激,使得众人的大脑一阵眩晕,没来的及反应的唾液早已漾满所有人的嘴里。来自胃肠道的激烈蠕动提醒着每一个人。 他们饿了,他们并没有吃饱,他们还要吃,就吃那正冒着热气的奇怪东西。无论它是什么,是什么都好,他们都要吃掉它! 迹天涯没有理会垂涎欲滴的众人,自己捏起了一粒被烤的有些膨胀的豆子,放到了嘴里。闭上眼睛咀嚼了起来。 空气异常安静,安静到每个人几乎都能听清迹天涯咀嚼豆子时的清脆声音。 睁开眼的迹天涯点点头以示肯定,自言自语道:“嗯,熟了!” 他又抓起一大把还有些烫手的豆子,分给了身边正举着火把的呼噜和石肤,说道:“你俩也尝尝。” 随后他对早已等的急不可耐的众人说道:“大家都来尝尝!” 当刚被生豆子伤过的狼女也加入到品尝熟豆子的大军中时,整个空气都变得吵闹起来了,吵闹到每个人都听不清自己咀嚼豆子的声音,因为耳朵里边全是别人咀嚼豆子的声音…… 迟迟不见迹天涯起头开唱的小黑此时也很不耐烦,它凑到那围成一个圈吃着烤豆子的众人身边,嗅了嗅被人遗落在地上的一粒烤黄豆,斤了斤鼻子,又看了看正怡然自得的人类们,皱着眉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将这粒奇怪的东西吃进了嘴里。 这或许不是人类第一次吃烤黄豆,但对于狼来说,这一定是第一次。 食肉的狼在与人类的相处中第一次接受了肉类以外的食物,这应该就是人类成功驯狼为狗的标志。 (本章完) (《周易·蒙卦》: 六五:童蒙,吉。 象曰:童蒙之吉,顺以巽也。) 第6章 击蒙 “好吃。”迹天涯问道。 “嗯。”众人一边往嘴里塞着烤豆子一边答道。 “可惜短时间内只能吃这一顿了。”迹天涯说道。 “为什么?”豆子已经吃没了的众人意犹未尽的问道。 “以后还想吃吗?”迹天涯没有回答大家的疑问,而是向大家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当然他没有无聊到要去等一个更无聊的答案。所以他没有停顿的继续说道:“这就是我们选择搬来这里的原因!我们可以充分利用我们所处的这片土地。” 他用力的跺了跺脚,向大家示意。“脚下的这片平原!大家只要配合我,我们一起先熬过下一个冬天,然后活下来的我们,再将脚下的这片土地开垦出来。” 说罢,他朝大家唧唧嘴,笑着道:“就刚才我们吃的大豆,想要多少有多少。还有许许多多比大豆还要好吃的东西,只要是适合这里生长的,我们想种什么就种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们要从这片土地开始,把我们的族群变成一百个人,一千个人,一万个人,一百万个人,一亿个人!” 迹天涯越说越兴奋,兴奋到已经不管这个时代的人能不能听懂他说的话,但他就是要说,现在谁也不能阻止他说话的权力。 他说:“我们要从占领这里开始,休养生息。在我们拥有更多的人口以后,我们要占领这条溪水流经的每寸土地。” 他说:“我们要占领东北平原、华北平原、关中平原还有一整个长江中下游平原!” 他说:“我们要占领西西伯利亚平原、东欧平原、图兰平原、印度河平原、恒和平原、拉普拉塔平原、亚马逊平原、北美中央大平原。我们要占领全世界所有的平原地区!” 他说:“我要我们的文明征服全人类,去拯救地球上的所有生灵!” 他说:“时人莫道峨眉小,团圆照漫天!” 不止族群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已经开始说一些自己都听不懂的话了。 他狂笑着,渐入癫狂。 他说:“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他说:“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他说:“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因为听不懂,所以没有任何怀疑。 对于这个由二十三个或老或少,或男或女的人类组成的部落来说。迹天涯说的每句话都像是在念诵一种神奇的咒语。眼下这段咒语虽然长了点,但比起吃饭前那段,在迹天涯口中被称之为“歌”的咒语要好听太多了! 曾经我以为每个伟大的事业的初始阶段,都是蒙昧无知的,行事之人并不知其伟大而为之。事成之果为后人尝之后,后人谓前人曰“伟大!”。 现在我才明白,是先有了伟大的目标,才会有伟大的事业。行事之人先要知道什么是伟大,再克其艰而难,成其大而伟! 我们伟大的先贤们,在做每个关乎人类命运的决定之前,一定是已经在心中预料到了美好结果,才会引领着人类排除万难,朝他们心中早已笃定的结果去前进的。 自有人类至今无论多少年,无论经历了多少变迁,甚至无论经历过多少文明的更迭。一定都是如此的。 一个人知道了,在心中看到了,去告诉别人知道,使别人相信,然后带着众人一起朝他所知之事去行进探索。这个人就可以称之为先知,或先觉者。 其实你我都可以成为这样的人。缺的只是相信二字。 至少迹天涯这个同你我一样的普通人,就正在一万年前扮演着那个先知先觉的角色。 迹天涯一直在说,一直在说,说了好多好多,忽然他累了,不说了。 族人们早已在迹天涯那听不懂的慷慨激昂中入了迷。并没有觉察到空气中突然的沉默有何不妥。 “天涯,天涯。”先是呼噜小声关切的呼唤着迹天涯。 “天涯,天涯。”后是阿婆轻拍着天涯的肩膀。 “天涯,天涯。”之后是石肤,是狼女,最后是所有人都开始有规律的呼唤着迹天涯的名字。 “天涯,天涯!迹天涯!迹天涯!”人们开始大声高呼迹天涯的全名。现在是所有人都在说话,而迹天涯一个人沉默。 “迹天涯,迹天涯!”每一个人都在随着节奏大声的喊着,或许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去喊这三个字。只是当自己的声音发出去和族群里其它人发出来的声音能产生共鸣,这感觉很有安全感!这安全感又令人着迷。 人总会为那些能让他们着迷的感觉陷入疯狂。 刚从自己那些疯狂的想法中清醒过来的迹天涯,举起手朝着突然大喊着他的名字,变得同样疯狂起来的人群,做了几个下压的手势。 族人的情绪平复下来了,但平复的情绪隐藏不住族人那一双双狂热的眼睛。从大家看向他的眼神里,迹天涯知道,已经无需通过包括阿妈在内任何人的宣布或交接。从此时起,他迹天涯,就是这个族群实至名归的首领了! 母系氏族的生活习惯或许短时间内不能改变,但从第一个男首领的出现开始,标志着母系氏族的社会制度,已经被彻底打破了。 迹天涯朝众人挥了挥手,示意众人散去。说道:“大家休息,我们欲行之事,非朝夕可成之功。” 待族人们离开后,刚重燃了一小堆篝火,准备席地而眠的迹天涯,赫然发现了不远处有一个人形阴影,正蹲在之前阿妈烧烤所用的那一大堆篝火残骸旁边,似是聚精会神的打量着什么。 他将因为受到惊吓而几乎脱口而出的脏话,努力咽了回去。毕竟是个首领了,不能再像个毛头小子似地动辄大喊大叫了。有损形象。 “你在这干嘛呢?怎么还没去睡。”迹天涯一边用尽量平缓的语气询问着,一边拿起一簇火把向阴影处移了过去。 那阴影似乎全然没有听见,仍是全神贯注地盯着什么东西在观察着。 看清那个人是陶臂后,迹天涯才放下了戒备,将火把插到地上,蹲下身去延着陶臂的眼光看去。 “原来是在看我和呼噜的''仇人''吗。”看清了陶臂所睹之物是那块与他渊源颇深的石头后,迹天涯也提起了兴趣。 但迹天涯这个现代人在观察石头方面又实在没有什么天分。又过了一阵,再次开口问道:“发现什么异常了吗?” 陶臂还是没有说话,拿起了迹天涯刚刚插在土里的火把,将那块石头周围照的亮了些,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见陶臂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迹天涯便不再讨嫌,从篝火残骸里找出一根比较完整的“木头”,煞有介事的在地上划拉起来。突然,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将那根火烧不毁的“木头”举起来挥了两下,熟悉的感觉在向他传递一个事实。 “谁特么的把我的拐杖给扔火里烧了?”他在心中筛选了一下嫌疑人。忆起最后一次拐杖还在他身边的时间。“一定是那个''恶毒''的女人!” 本来也不用猜,案情原由早已昭然若揭。真相就是迹天涯最后一次从狼女身边逃走的时候,心怀不满的狼女顺手就将迹天涯匆忙间遗落在原地的拐杖,丢到了篝火里,以解心头之愤。 世界上最大的苛责,就是希望一个恋爱中的女人拥有理智。哪怕这场所谓的恋爱只是单方面的。 “它的材质应该是某种金属才对!”迹天涯用手摩挲着这根拐杖,用心体会着那种触感。这是他第一次花时间认真对待这根耻辱之棍。 “你来看看这个。”刚从自己世界走出来的陶臂,叫了一声正在世界外等他的迹天涯。看来陶臂也有了新的发现。 “这是?”当迹天涯用他的金属拐杖轻轻滑过,陶臂所指向的篝火残骸中,靠近那块石头的一小块区域时。竟然发出了类似金属间相摩擦的声音。这声音很细微,但并不影响它的刺耳。 “这块石头。”陶臂指了指那块石头,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它流血了!” 迹天涯没有说话,继续用拐杖摆弄着那一滩暗红色的,与篝火残骸颜色非常相似的,已经凝固了的“石头血液”。 “铜溶液。”神出鬼没的白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迹天涯的身边,小黑在不远处蹲坐着,没有跟过来。它有些恐惧火焰。白跳到了与旁边小黑姿势一样的迹天涯的肩膀上,继续小声说道:“那块石头是铜矿石。”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迹天涯问道。 “早我并不敢确定,是你刚才拿那个东西在上边划,我才发现的。”陶臂以为迹天涯是在和他说话,回道。 “这是铜矿石。”迹天涯将刚学到的词专属给了陶臂。他总不能说陶臂我没和你说话我在和一只狐狸说话? 不待陶臂追问,迹天涯继续说道:“就是一种可以提取出金属铜的矿石。它流的不是血,是金属溶液。冷却后就是金属,可以根据这个特性铸造不同形状的金属。供我们使用。” 迹天涯情不自禁的拍了拍陶臂的肩膀,笑着道:“哥们,你的这个发现,引领了文明的进步!” 陶臂皱着眉分析着迹天涯话里的意思。同时大脑飞速运转着。良久,他总觉得脑海中的许多灵感似乎都差一个契机不能联系到一起去。但短时间内又实在想不明白差的到底是什么。 “你把这个石头拿回去慢慢研究。”看出了陶臂心思的迹天涯指着这块石头说道:“文明的进步不会是一蹴而就的。” “好。”陶臂应了一声。便抱起那个带着余温的石头走开了。 待陶臂走远后,仍在迹天涯肩膀上的白开口说道:“那个陶臂是这个部落里的另类。话比石肤还要少。经常因为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就废寝忘食的研究。因而总是吃不上饭,所以才长得那么瘦小。” “早期人类里的科学家吗?”迹天涯望着陶臂身影消失的方向,说道。 “他在一次烧烤时发现了掺水的泥土经火烤后会定型。因此而发明了烧陶的方法。部落里的陶制容器都是他烧制的。也正是因为这事以后,每次他都会在篝火的残骸附近观察许久。”白继续介绍着。 “大家叫他陶臂,一定是因为他会制陶咯?”迹天涯做恍然顿悟状。 “不是的,因为他经常看着一个事物发呆,部落里的活计他几乎都不参与。”白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毛发,继续说道:“大家觉得他是在逃避义务,所以背地里都叫他逃避。因此才把他制出来的泥土容器叫陶器。也是在他发现制陶工艺以后,大家才开始有些接受他了。” 迹天涯突然想起了什么,笑着问道:“石肤貌似总喜欢带着他,是不是因为闷葫芦就喜欢闷葫芦的缘故?” 白对迹天涯的小人之心翻了个白眼,说道:“是阿妈的安排,她觉得陶臂是个人才,只是才华得不到施展。部落的规矩又不允许有人吃干饭,所以才安排他和石肤一起打猎。这样既不耽误他继续思考,科学研究,又不会耽误石肤打猎的进度。” “哦~”迹天涯这回是真的顿悟般的点了点头,他体会到了阿妈的良苦用心。“因为石肤的狩猎方式是使用陷阱的''钓鱼式执法''。”想到此,他心中对阿妈的崇敬之情再度加一。 其实人类的众多族群里从来就不缺少善于发现的人,只是不同的生存方式决定了许多善于发现的眼睛总是得不到施展的舞台。 尤其是快节奏的迁徙生活,决不允许有人去无所事事的仰望星辰。 太多优秀的科学家就这样被埋没在了体力劳动中。不是体力劳动不伟大,而是有的人天生就应该是一个脑力劳动者。 这样的人只有让他去成为一个全职的脑力劳动者,才能更好的发挥他的价值,远远超过他作为一个一般体力劳动者所能创造的价值。 (本章完) (《周易·蒙卦》: 上九:击蒙。不利为寇,利御寇。 象曰:利用御寇,上下顺也。) 第7章 蒙? 脑力劳动者又可以称之为“贤人”,所谓“贤人”,本质上来讲就是一个不事生产的“闲人”。 一个拥有足够食物储备,去供养一群“无所事事”的“闲人”的文明,才是一个可持续发展的文明。 农耕文明之所以可以发展壮大,就是因为这个文明解放出了大量的贤人去仰望星辰。 这也是为什么这世界上诞生过那么多种文明形态,却只有农耕文明创造出了绚丽多彩的科技文化,并产生了领先世界文明超千年的天文历法的原因。 没错,我们的华夏文明,就是农耕文明里最杰出的代表。 “陶臂。”迹天涯念叨着这个名字。他对着白,又像是对着远方的阿妈,更像是对着自己,喃喃地说道:“在我的治下,一定会让陶臂,以及更多的''陶臂''可以去光明正大地做他们该做的事。再也无需任何的逃避!” 澎湃的情绪只是偶尔,更多的心情只是平常。待到迹天涯的心情重归平常后,他将自己的拐杖举到了一个方便他肩膀上的白看清的位置。问道:“小白,你弄来的这个棍子是什么材质的啊?它也不是根木头啊。” “我也没说过它是根木头啊。”白回道。 “那它到底是个啥东西?”迹天涯问道。 “拐杖。”白答道。 其实白想说的是,它并不喜欢这个东西,想劝迹天涯趁早扔掉。因为它隐约的记得这一世原先的那个迹天涯就是死于这根拐杖。确切的说,就是死于为了争夺这根拐杖而引发的战争。 但是白没有说,它怕眼前这个醋缸里泡出来的男人又说它朝思暮想。而一想到当时的肉麻情景,白不禁打了一个哆嗦。立刻从迹天涯的身上跳了下去,抖了抖全身的毛,再次消失在了黑夜里。 紧随而后的,是比黑夜还黑的,小黑。 没有得到一个明确回答的迹天涯知道,白想说的事情不用问,白不想说的事情问了也没用。 迹天涯还知道的是,正处在一万年前的他,有了这么大一根金属材质的棍子。就等同于拥有了一笔巨额的财富。至于这财富的来源是什么,并不是他关心的问题。 迹天涯觉得,既然像穿越这种剧情都实实在在地发生在他身上了,那么就算明天在这个时代,再发现个飞机坦克航空母舰什么的,他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了,更何况一根小小的金属棍子了。 他可以承受的更多。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太阳发出了同样的光,刺痛了同一个人的同一双眼睛。 迹天涯在这个他初次到来时所处的地方,以同样的方式醒来了。他很想这一切都是一个梦,一觉醒来,他仍在九州大酒店的床上。 他又很害怕这一切只是一个梦,睁开眼睛,他所为之澎湃过的一切都并没有发生过。他还要继续那一世无聊的生活,单调重复,直至死亡。 “天涯!”呼噜的呼喊伴随着欢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天涯,天涯!” 早已醒了的迹天涯并没有着急去回应这呼唤,他只是想多享受一会儿。享受这种真实的感觉。 “天涯!”人高步子大的呼噜转瞬间就跑到了迹天涯的身旁,他一边呼唤着,一边将迹天涯从假装的熟睡中拉坐了起来。 对着看起来睡眼惺忪的迹天涯语气欢快的喊道:“天涯!吃饭啦!大家在等你开饭!” 自知做戏做足的迹天涯,慢慢站起来,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后,才心满意足地说道:“走!吃饭去!” 他心里很得意,他昨天定下的规矩,获得了大家的认可和坚决的执行。 他和呼噜一前一后的,朝着等待所有人到齐才开饭的人群走去,脚步越来越快,快到最后直接跑了起来。 虽然仅是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但他就是不想家人们等得太久! 这或许是他们这个族群历史上第一顿,所有成员围在一起吃的早餐。大家吃的都很开心,并且非常喜欢这种感觉。 这或许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有了幸福的感觉! 中国人的幸福,就是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 饭后,迹天涯按照之前的设想给族群里的每一个人都安排了相应的分工。 阿婆是后勤保障组组长,组员为柳絮,柳叶,柳枝这三个婴幼儿的母亲,以及屯屯和蒙蒙这两个七八岁的孩子。 屯屯和蒙蒙,是吃这顿早饭的时候,迹天涯给他俩起的名字。分别代表《周易》里的屯卦和蒙卦。 《周易》是迹天涯的爷爷生前最喜欢翻看的典籍,从小耳濡目染的迹天涯自然而然的继承了爷爷的学问,并且颇有许多自己独到的理解。 这是后话,表过不提。只说这两个名字的由来。 其中屯屯是男孩,是柳絮的大儿子。蒙蒙是女孩,是狼女唯一的女儿。 后勤保障组的主要工作任务是提供族人的饮食保障,包括生活用水的收集,置办篝火所需的柴禾收集等。当然也包括照顾三个婴幼儿。工作期限不定。 通过这顿早饭,迹天涯还特别的去了解了一下,部落里他还没有单独接触过的每一个人。 其中有一个体力仅次于三斧,力气仅次于呼噜的存在。只是天生是个喑人,所以大家都叫他无话。但是他的耳朵特别灵敏,能分辨出许多别人听不到的异动。 无话还略通音律。部落里那个用不同节奏来表达不同意思的兽皮鼓,以及那些节奏,都是无话发明的。 与无话形影不离的,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男孩。当然,“少年”,是现代人的说法。对于当时的人类社会来说,十四岁的男孩实际上就已经是独当一面的男人了。 正是因为他总是和无话在一起,从不分开,所以大家都叫他同人。 同人最特别的能力就是善解人意。所以他很多时候也充当了无话的翻译角色。其实他本来同魏荷一样,是迁徙生活理念的拥护者。只是放心不下无话,又舍不得阿妈。才留了下来。 还有一个叫憨憨的中年男人,在呼噜之前一直是部落里打呼噜最响的人,可谓是鼾声如雷。性格也和呼噜差不多,都很憨厚。所以族人们叫他憨憨。 以及六个和迹天涯年龄相仿的青年男子,分别是大山,穿山,公羊,曲河,高飞,有数。 其中有数比较特别,他可以轻易的说出部落一切物资的储备量。虽然不是以现代的数字形式。但在当时的条件下能用自己的方式,记录种类不同的各类物资的数量。并且能设计出一套,让当时的人类所理解的表达方式。将其称之为上古时代的人类数学家,也并不为过。 大山,顾名思义,像山一样壮实; 穿山,擅长打洞,部落山谷聚居地的那座“医院”就是他设计施工的; 公羊,有着公山羊一样的胡子; 曲河,生他的时候,部落正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迁徙; 高飞,拥有优异的跳跃能力,跳的既比常人高,又比常人远。 在长达数百万年的人类史中,有文字可考的历史不过几千年。 单拿出这几千年历史来说,活过的人类何止百亿千亿? 但在能在历史书上拥有名字的人不过寥寥。 或许你我皆是凡人,来时无影,去时无踪。谈不上惊鸿,更不会有那一撇。 但在这本不是历史书的历史书里,我会尽最大可能的,让每一个人都拥有他的名字。并且让替我们经历这段历史的迹天涯,记住这些出现在他的世界里,拥有名字的人。 人言轻而随风,当一切散去。我希望有缘读到这里的读者朋友们,都可以在这本书的留言处留下自己的名字。 不奢望不朽,只期望在一切被埋没之时。我们的名字凑在一起,没那么孤单。 以上是故事外面的事,接着讲故事里面的事。 迹天涯继续依照每个人的特点给大家分配着任务。 在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后勤保障组安排妥当以后。 接下来是行动组的安排。 组长自然由迹天涯亲自担任。因为人多,所以又安排了一个副组长,由这群人里年龄相对大一些的憨憨担任。成员为呼噜,无话,同人,大山,公羊,曲河,高飞,狼女。全组共计十人。第一项工作任务是过冬材料的储备,也就是砍三百二十棵符合相应规格的树,并运送到将来族人聚居所在的窑洞。这项任务的工期最长不得超过六十天。第二项任务是对过冬环境的改造施工。具体施工内容待定。 本来狼女是被分配到后勤保障组的,可她执意要跟着迹天涯在一起,好在她的身手不比一般男子弱多少。迹天涯也就默许了她的跟随。 然后是诱猎组,只有石肤一人,随储备组一同行动。 “那我呢?”见迹天涯似乎已经分配停当,而自己又没有被分配到任何任务的有数问道。“你把我漏下了,天涯。” “还有我!”穿山也举起一只手,从人群中向前一步,示意被遗落的自己。 迹天涯没有着急回话,而是看了一会儿正抱着铜矿石坐在角落里发呆的陶臂,随后他转过头,笑着对有数和穿山说道:“你俩是科研组成员。”他又指了指陶臂的方向继续说道:“他是你们的组长。”随后迹天涯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补充道:“我除了是行动组的组长,同时也作为你们科研组的技术顾问,编在你们的组内。” “科研组?”有数和穿山疑惑道:“那是干什么的?” 虽然舍不得打断陶臂的沉思,但为了更好的安排工作,迹天涯还是将陶臂叫到了身边。 随后他指着那方五米高,横跨整个平原区域长的陡壁,对着他们三个人说道:“你们先在这陡壁处设计出一个能够容纳十五个人居住的窑洞。” 迹天涯想了想,单独拍了拍有数的肩膀,伸出了一只手,并将五个手指头分开,说道:“这是五根手指头。” 随后他又依次将手指弯回到手掌里直到握成一个拳。嘴里数道:“1,2,3,4,5”并重复展示了三次。又在地上画了三个简易的手的图形。指给有数看。再次说道:“地上一共画了三只手,这三只手每个只手都有五根手指头。” 他又按照之前的方式对有数展示了一遍。说道:“十五个人就是这三只手所包含的手指头的总数。”他停顿了一下等待有数吸收消化一下这些知识。继续嘱咐道:“你们设计的第一个窑洞,就要住的下至少十五个人!” 就在迹天涯准备再讲一遍时,有数竟然听懂似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有数伸出了自己的一双手,又向前迈出一只脚对迹天涯说道:“这是十五。对?” 吃惊之余,迹天涯没有再去废话。只是一边重重的点头,一边朝有数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心有灵犀一点通。 其实上古人类一定早就有了数的概念,他们只是没有发明数字去记录而已。看来迹天涯还是有些太过于低估先人的智慧了。 没点本事,怎么当你的老祖宗! 他又对穿山说道:“你负责对窑洞的主要设计,与他俩一同讨论实施。要求越快越好,需要增加人手可以跟我说。” “是,天涯。”穿山应道。 最后他笑着拍了拍陶臂的肩膀,又指了指陶臂怀里的铜矿石,笑着说道:“这个铜矿石,要想让他再次‘流血’。就需要大量持久的火焰来烧它。” 他用手划了一圈刚才被念到名字,此时正站在他身后的行动组成员,对陶臂示意道:“我们这些人就是去寻找能够提供这种持续燃烧的,充足的可燃物去的。” 迹天涯又由近及远的指了指周围的山,还有眼前的陡壁,对陶臂说道: “这个石头既然能够出现在这里,就证明这周围很有可能存在着铜矿矿脉。你负责结合你所掌握的关于石头的各种知识,选择最好的挖洞地址和方法。” 他再次指着陶臂怀中的铜矿石对陶臂说道: “同时留意一下还有没有这种矿石的出现。” “是,天涯。”陶臂的心中同样不缺灵犀。 人类历史上一定不缺心有灵犀的人,只是没能生在一个能让这些人腾出手的时代,所以才会被埋没。 (第二卷完) (《周易·序卦》:物生必蒙,故受之以《蒙》。《蒙》者,蒙也;物之稚也。) (《周易·蒙卦》:蒙,亨。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筮告,再三渎,渎则不告。利贞。 彖曰:“蒙,山下有险,险而止,蒙。蒙亨,以亨行时中也。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志应也。初筮告,以刚中也。再三渎,渎则不告,渎蒙也。蒙以养正,圣功也。 象曰:山下出泉,蒙。君子以果行育德。) 第1章 需于郊 迹天涯只是一介凡人,一个凡人只靠自己,做出的只能是同样平凡之事。但一个凡人只需要团结更多的凡人的力量,整合一切能整合的资源。照样可以成就不凡之事! 这其中的第一条,就是让对的人,去做对的事。 “还有人对自己要做的事情有什么疑问的吗?”迹天涯缓慢扫视了一下众人,确保自己的眼神与每一个人都做了短暂的交流后,他确定了大家已经对自己的任务都以了然于胸。 “行动!”在迹天涯的一声令下之后,这些若仍按原有的习惯,本应当正在路上迁徙奔波的族人们。正式开启了为追求安稳生活而做的努力。 因为当时的人类手中可以使用的唯一工具,就是那些并不锋利,自重也不是很大的石制斧头。 所以迹天涯选择的砍伐目标,只是一些直径仅有一人之抱粗细的小树。对于那些需要几人甚至十几人才能合围的参天大树,行动组的众人还是敬而远之的。 倒不是搞不定,只是太过浪费时间。 当这片浩瀚林海中的第一棵“小树”树被迹天涯率领的伐木小分队放倒之后,标志着人类文明正式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按照迹天涯最初的计划,他将他们的伐木场地划分为二个区域。分别是陡壁东侧和西侧两个方向的森林边缘。北侧的森林与陡壁之间有条溪水阻隔,所以暂时不做考虑。 这么划分的目的,一是为了配合石肤的诱猎任务,更主要的是为了运输方便。不然只是朝着一个方向去砍伐的话,势必会造成运输距离的越来越长。在那个人力为主的时代,哪怕只能节省一米的运输距离,也意味着节省了相当大的人力损耗。 而这些森林边缘与他所设想的族群聚居地,最远也不过千步。就算是靠扛的方式运输,工作量也不会很大。 在族人们初次抵达平原的时候,迹天涯为了防止人们胡思乱想而进行了一系列布置,其中让石肤和陶臂去西边森林处设置的陷阱,此时已经有了一些收获。 而西侧森林边缘就被当成了伐木工程的启动场地。 在行动组到达伐木场地后,迹天涯对被他叫来跟着一起的石肤说道:“你将诱捕到的猎物给后勤组送过去。”然后他指了指东边的森林,说道:“运送完这些猎物以后,你去东边森林继续布置陷阱。” “是,天涯。”石肤应了一声,便开始行动了。 他想的是为了防止砍伐的时候动静太大,会惊扰到猎物,影响到石肤的诱猎效果。所以他们的工作顺序是西、东,两个方向,两天一换。 而石肤设置陷阱的顺序,若不算上次提前布置好的西边,就是东、西,两个方向依次轮换。这样每个方向就可以分别有两天时间去等待猎物入网。 行动组和诱猎组的工作场地就这样被完美错开了。 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这句话是绝对的真理。 一开始伐木动作还很生疏的众人,随着在伐木的劳动中,关于砍树方面经验的不断积累总结。行动组的伐木效率,也有了从第一天令迹天涯绝望的只砍了三棵树,众人就筋疲力尽的结果。到第三天大家再次回到西边的伐木场时,在砍完了十棵树后,众人依然面露轻松之色的变化。 “按照这个速度,工期将会缩短整整一半。”望着分别坐在自己劳动成果上擦着汗,吃着野果休息的众人。迹天涯闭上了眼睛,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生活的畅想中。“可能只需要三十天,就能准备好全部的过冬所需木材。”他已经开始笑了起来。 人的大脑有时候挺神奇的,当有意识的你,去想一件事情的时候。无意识的你,可以同时去想另外一件事情。 就在迹天涯已经开始想象到,在即将到来的冬天,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他与族们在温暖的窑洞内,围在一起讨论黄豆的一百种吃法时。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一个念头直接将他拉回到残酷的现实中来。 此时摆在另一个意识下的迹天涯面前的问题是,砍树的效率虽然的的确确是提高了,但这也意味着他们每次的运输量也成倍的增加了。 第一次他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将那三棵劳动成果,运回到陡壁处时,太阳才刚刚下山不久。第二次他们将五棵劳动成果运回去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如今他们面对的是整整十棵树。再用众人合力扛着走的运输办法,显然是行不通的。 于是他开始尝试在运输之前,先将被砍倒的树木修剪一番,将其变成圆木之后,利用平原之地地势平坦的路况条件,采取推着圆木滚着走的运输方式。 这样虽然在运输速度上确实有了相当大的提高。但是额外增加的修剪树木的工作量,在另一种层面上来讲,就等于是增加了伐木上的工作量。为此增加的劳动时间与运输提高的速度相抵消,在整体的工作效率上并没有增加多少。 但随着伐木技术的精进,当他们的伐木量达到了一天可以砍倒十五棵树的时候。木材的运输工作终于开始出现了大量堆积的情况。 更坏的事情是,就算是常年迁徙生活下的远古人类,体质要比现代人更为强壮,体力也更为充沛。但再怎样说,这些老祖宗也终究是人不是神。 是人就会有伤病,何况是在连续不断的,强体力劳动下的人。 虽然在白的指导下,通过对迹天涯作为医生那一世,关于行医经验上的回忆,再加上从山谷出发时阿妈带的那些药草的加持,一些小的头疼脑热迹天涯还可以勉强应付。 但毕竟当医生那一世的迹天涯死的太过匆忙,以至于相伴左右的白,所学到的也只能是些皮毛。当发生一些比较严重的损伤的时候,他也只能束手无策。 现在的结果就是,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了。成功砍倒的树虽然有二百余棵,但顺利运到指定位置的,才不过区区一百棵。 然后同人因为年龄还小,首先累倒。呼噜和曲河在运输时又伤到了脚,虽然不是很耽误手上的活计,但在运输工作上的作用,基本报废。 尤其是呼噜的因伤减员,对迹天涯的打击是相当大的。因为呼噜身体条件在运输工作中一直是以一抵二般的存在。 按迹天涯起先的最坏估算,距离冬天的到来就只剩下三十天的时间了! 更坏的结果是,根据迹天涯现在的了解,世代迁徙的族人们,在冬天里的生活经验几乎为零。恐怕身体条件也不会允许他们在天寒地冻的情况下去进行劳作。 也就是说将工期延长到冬天再去慢慢完成,这条退路基本是已经堵死了。 当然迹天涯也不敢拿大家的生命去赌这一切。 不过也不是没有称心的事情发生,好在窑洞的挖掘工作进展的非常顺利。 科学家加数学家加建筑师的高智商组合,这组合所碰撞出来的头脑风暴以及这头脑风暴加持下所产生的超高的工作效率。远远超过了迹天涯的预料。 当然也离不开运气的加成,迹天涯所选的这块用来安居的陡壁,土质上紧下松。天然就像是一个为窑洞而生的土堆。 行动组和后勤保障组完成手头的工作后,还可以去辅助科研组的工作。 所以过去的三十天里,在科研组缜密的设计构想和周密的部署安排下,在那个可以容纳十五人的窑洞顺利施工完毕的前提下。还额外挖出了两个各自可以容纳十人的窑洞雏形。 并且这三个窑洞,在迹天涯的建议下,两两之间又分别留出了一个成年人臂展宽的距离作为隔墙。他准备将这隔墙掏空,将来把木炭放置其中燃烧。 这样窑洞与窑洞之间的隔墙就变成了可以取暖的火墙。 东北长大的孩子,过冬的点子就是多。 可是,将这一切成功实现的前提,无论如何也离不开足够多的木材。 确切的说是足够多的木炭。 在第三十天的夜晚,迹天涯失眠了…… 现在行动组减员三人。木材储备工作只完成了三成。时间却已经过去了一半。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想赶在冬天到来之前准备好一切的设想看来是破灭了。 迹天涯一度想过去放弃,重新去迁徙。 但虽然只是晚出发一个月,结果就是生产资料丰富的好地方已经被其它的部落率先拥有,他们再想去获得,势必就会面对无休止的战斗。 虽然远离了天气严寒带来的威胁,但在其它人类的敌视下,生存下来的机会仍旧十分渺茫。 女人还好说,可以融入其它的部落,但男人和孩子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 因为在当时人类中,普遍运行的社会制度下,女人因为可以延续部落血脉,增添族群人口,拥有着相当高的社会地位。而男人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吃干饭的角色,他们的社会地位完全依附于他们的生母。一旦他们的母亲不在了,他们的存在也就岌岌可危了。 毕竟像阿妈这么善良包容的首领,还是占少数的。 对于他们这个,由社会地位相对低下的男人占大多数的部落来说。重新迁徙这个选择,也就只能是想想而已了。 何况他们的人数只剩下二十五个人,这区区二十五个人顶多算是一个群落,其实已经不配再称之为部落了。 如今,这些关乎生死存亡的烦恼,只有迹天涯一个人在承担着。此时族人们的心里面,还迷醉在这位新首领的带领下,所展示出的,看起来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里。 他们每天都在迹天涯的安排下,热火朝天的奋斗着。 充实的日子很容易让人沉沦,他们坚信在新首领的带领下,他们一定可以战胜那传说中的寒冷。他们甚至还迫不及待的希望,凛冬能够早点到来! 好奇心和恐惧,就像一对孪生兄弟。它们同样都是来自于未知。区别就是有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与你一同面对。 自信的人,面对一切未知都是好奇的。自卑的人,面对一切未知都是恐惧的。 对于此时的族人来说,迹天涯的存在,就使得他们对未知的未来只有满满的好奇,不存在任何恐惧! 心知这一切的迹天涯明白,这些关乎生死的担忧也只能由他一个人去承担,他不能在事情还没发生的时候就去让大家的希望破灭。就算这后果他承担不起,他也一定要去承担。 他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小白,小白。”睡不着的迹天涯叫醒了身旁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的白。问道:“你会烧制木炭吗?” “不会。”白依旧闭着眼睛,回道。过了一会它又说道。“但是我知道原理。” 被第一句话噎的几近绝望的迹天涯,瞬间又被拯救了回来。“你说的再慢点,我就咬舌自尽,以谢罪众人了!” “原理就是要让木材中的水分和挥发性物质蒸发出来。”白当然不会相信迹天涯会真的去自尽,这个男人虽然可以被自己配的药方毒死,但一万年的接触下来,他知道这个男人一定不会去自杀。 “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木炭点燃,但是又不能让其充分燃烧。对?”迹天涯问道。其实他心里早就有了些主意,只是他拿不准。因为他的灵感只是来自于初中语文学到的一首白居易写的诗,《卖炭翁》。 而且他只记得第一句,“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 可单凭这一句,他便分析出,想制作木炭肯定是要用火烧的。 “那就要靠你自己去尝试了。”白懒懒的回了一句就不再说话了。 迹天涯只得拼命回忆自己初中化学课上,关于燃烧部分所学到的知识。尤其是关于燃烧三要素的部分。 好在他学的还算扎实。很快他就想到了让木材不能充分燃烧的办法,那就是尽量去隔绝,木材燃烧时与空气的接触,减少氧气的提供。让其阴燃,这样就可以保证木材不能充分燃烧了。 好好学习,一定是对的。 因为知识真的会在不经意间,改变命运…… (本章完) (《周易·需卦》: 初九:需于郊,利用恒,无咎。 象曰:需于郊,不犯难行也;利用恒,无咎,未失常也。) 第2章 需于沙 “具体的细节,就等明天和科研组那三个大神去研究后,再实施!”迹天涯认为需要智商的事,就得让拥有智商的人去做。作为一个首领,他的作用就是发现这些拥有智商的人,并且充分给予他们发挥智商的空间。“既然我要做的事,是关乎每个人的生死攸关的事,那就要调动起每个人的能力,一起努力克服困难。” “一个月了,是时候去接阿妈出山了。”迹天涯想到了目前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还是伤病的问题。而阿妈就是解决这些的密匙。 脱离了集体的个人英雄主义是人类文明史上的一个巨大的骗局,凡迷信这个主义的族群,最终一定会失败。 就算是用兵“多多益善”的韩信,也是需要那“多多的兵”来配合韩信的调度,他才能实现“兵仙”的价值。 功成之名或归于一人,但成功之事确需众人合力。迹天涯唯一相信的是“团结就是力量。” 在将所有问题,都找到了具备解决问题能力的人以后。紧绷的心弦得到了放松的迹天涯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第三十一天,早饭后。 迹天涯叫住了正欲出发继续进行伐木事业的行动组,发布了暂停伐木工作的决定。他没有说的是,现在就算是砍再多的树也运不回来。那继续砍树就等于是做无用功。不如暂停。 同时迹天涯还宣布了自己将启程回山谷聚居地,探望阿妈与三斧,并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接她俩下山的行程安排。 考虑到此次回山谷还需要带回更多的菽,以补充食物,结合采集菽所需的工作内容,人员上他计划带上身手敏捷的高飞一同前去。 然后他叫来了科研组的三个“科研人员”,将他昨晚在白的提示下,自己又结合了初中语文、化学两门学科知识得到的,关于烧炭的基本理论和方法与三位科研人员进行了深入的交流和探讨。毫无障碍的沟通使得谈话的过程非常顺利。 结果就是三位科研人员表态:“此事可行,但缺人手。” 随后,迹天涯叫来了所有的人,调整了部落接下来的工作任务及人员安排。 其中后勤保障组不变。诱猎组增加新成员狼女。 剩余的行动组成员包括病号共计七人,全都划到科研组名下,由科研组调配。 科研组组长换成有数,这是科研组三名同志经过了一个月的共同工作学习生活之后的集体决定。事实证明,“数学是万科之母”这句话,绝非空穴来风。 而科研组的任务新增烧炭一项。在保证新任务完成的基础上,适当加快窑洞的建设进度。并在迹天涯的提示下,由“数学家”有数进行了工作次序上的统筹安排。具体说就是先挖“火墙”,再利用“火墙”的空间去烧炭。 最后,迹天涯对近一个月以来发生的生产安全问题做出了复盘,为如何避免同类问题的再次发生提出了指导性意见。对即将进行的任务所可能涉及到的安全隐患,做出了提醒,包括烧炭时有可能发生的人员一氧化碳中毒事件以及火灾的发生。 解决办法就是穿山对窑洞的通风功能进行重点改造;因长期对火焰观察而积攒了大量用火知识的陶臂,对火灾风险的隐患进行了提前排查清除,如将可燃物与动火施工现场的物理分隔等等。 将短时间不能解决的问题暂时搁置,把族人的精力集中到进展相对顺利的事情上去。是迹天涯从大局出发,通盘考虑了整体的过冬准备工作后,做出的决定。 这并不是逃避问题,而是在并不充裕的时间条件下,保证大家消耗的每一秒都是有意义的权宜之计。 谋划好一切的迹天涯做出了最后的安排:“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生活上的事由阿婆决定。工作上的事由有数决定。” 在这个族群第一次得到重用的有数,内心似乎毫无波澜。数学家特有的理性思维使得他没有太多感性的表达。只是点点头以示收到后,便立刻思索职权范围内的具体的安排事宜了。 倒是阿婆欲言又止,有些踌躇的望着迹天涯。 “放心阿婆,无论三斧恢复的怎么样,我们都会带着他和阿妈一起回来的!”大概猜出了阿婆心思的迹天涯,看着阿婆的眼睛,用坚定的语气说道。 除了担心自己受了重伤的孩子,一个母亲还能有什么心思呢! 这或许是整个人类文明史上的第一次全民大会。虽然发言的人数并不多。但参加的人员,却是涵盖了没有自主表达能力的婴幼儿以外的每一个人。 这种群策群议的方式不但调动了每一个族人的积极性,也使得每一个族人都有了被尊重的感觉。对改造人的思想,从自我需求优先到集体需求优先的转变,具有相当积极的意义。 通过这次会议,使得迹天涯的想法充分传达给了每一名族群,并通过人民群众的智慧,将这些停留在设想的构思,迅速转化成了可以通过有效行动去实现的,具体目标。 具备可以充分调动全体人民群众主观能动性的条件。也是以定居生活为主的农耕文明所特有的文明优势。 迁徙为主的文明更注重的是首领的能力和作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松散。因为族群一半以上的可支配时间都被浪费在了反复的迁徙中。受这个因素制约的迁徙文明,是没有精力去经常组织大家一起探讨、解决问题的。 而行进中的队伍,最忌讳指挥权的丢失。这种权力的重要性使得迁徙文明的首领往往不会,更不敢分散手中的权力,这就使得大多数族人的才能得不到充分的发挥利用。 结果就是过分强调个人英雄主义的文明所能创造的历史,没有持续性。注定是昙花一现。 这在西方文明中体现的尤为明显。西方世界虽然也曾出现过许许多多英雄人物,创造过辉煌的历史。如北非古国迦太基统帅汉尼拔,马其顿王国国王亚历山大三世,罗马帝国的奠基者凯撒大帝等等。 但因为他们没有一个可以持续孕育出英雄的文明载体,所以他们的辉煌都是短暂的,包括很多国家的历史也是短暂的。 这个载体就是需要一个每一个人都拥有家国情怀的民族。 而这种家国情怀,就是在遥远的一万年前诞生,并持续至今的,农耕文明所特有的,对全体族群所共同拥有的,土地的执念。 正是这种天下为公的大局观,使得身为首领的迹天涯,敢于离开自己的队伍,放掉手中的权力。 也正是这种公为天下的集体意识,使得这个族群在首领离开的情况下也毫不慌乱,一切生活运行如旧。 英雄的民族永远不缺首领,这个民族只是选择了一个更能服务于整体利益的人说了算而已。这样的民族,在任何时间失去一个首领后,都会第一时间有人主动站出来,或被推举出来继续领导大家前进。 一切安排妥当后,大家便按照分工各行其事去了。 且说迹天涯与高飞这边,一路无话。 因为多次往来,路途早已熟悉。所以二人比预计时间更早的回到了族群曾经在山谷的聚居地。 他俩到的时候阿妈和三斧正围坐在一簇篝火旁说着什么。 篝火上方支着一个瓦罐,里边煮着某种食物。从空气中弥漫的香味儿判断,我们那迷人又贪吃的“神农氏”老祖宗,应该是又发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阿妈!”或许是一个月的冷清,使得阿妈和三斧对环境的感知能力稍稍退化,一直到迹天涯走的近了并喊了阿妈一声。那围坐在篝火旁的两人才发现了回访的两人。 “天涯!高飞!”听到声音的阿妈还没做出反应,倒是三斧先欢快的跳起来,大叫着朝迹天涯二人跑去。 如期的友情二连击一个不少的逐一袭来,不同的是这次肩膀挨了“重击”的迹天涯,身体再没有丝毫晃动。倒不是说三斧受伤后力气变小了,相反在阿妈每天不重样的美食轰炸下,三斧此时的体型比受伤之前整整胖了两圈。 而是迹天涯通过连续三十天不停的砍树强化健身法,将他从二十一世纪带过来的弱不禁风彻底挥砍而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强壮的骨骼和肌肉。身子骨比刚退伍那会儿还要结实了许多。 “你咋胖成这样了?”迹天涯打量着三斧走形的身体,忍不住戏谑道:“离老远看,我还以为阿妈因为无聊养了只黑熊当宠物呢。” “嘿嘿!”三斧笑了笑,举起那只剩上半臂的一侧胳膊,朝正在篝火旁微笑着看着他们的阿妈指了指说道:“阿妈这段时间,还真的是拿我当黑熊养呢!” 见到三斧不但成功保住性命,身体还比之前更好后,迹天涯一路以来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他还有很多话想跟阿妈汇报。便不再与三斧逗趣,径直朝阿妈走去了。 高飞料到这新老首领之间一定有话要说,也识趣的朝阿妈点头致意后就拉着三斧去一边聊天去了。 在迹天涯汇报这一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的时候,一向凡事较真求实的阿妈这次却全程都没有插话,一直静静的听着她的儿子将一切从头到尾的讲述完毕。 虽然在汇报内容上,迹天涯在不影响意思的前提下,做了相当程度的压缩精简,但还是讲到篝火上的瓦罐都被烧的炸裂了仍没讲完。 “可惜这些吃的了。”迹天涯不好意思地说道。 “吃的还好,主要是这个罐子可惜了。”阿妈惋惜道。 “没事的阿妈,我们的新家有很多这样的资源,可以让陶臂烧制出更多的陶罐!”迹天涯安慰道。 阿妈愣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摸了摸她儿子的头。 从迹天涯自然而然的对话里,她确信了他的儿子已经当之无愧的承担起了首领的角色。因为他不但做到了对族群里的每一个人都了如指掌,还做到了她都不曾做到的知人善用。 “今天的晚饭是没有了,我们只能吃果子了。”不知何时凑过来的三斧见到了一地的瓦块和食物,遗憾的对着跟过来的高飞说道:“本来想让你也尝尝阿妈的新发明呢!” 此时迹天涯也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洒落一地的食物上来,他借着篝火的光观察了一会儿,又闻了闻,只觉得味道有些熟悉,但实在认不出来是什么。只得开口问道:“阿妈,这又是什么新发现呀?” “杂草麦球汤!”三斧抢先答道,说罢他闭上眼睛做享受状。过会儿,又吐出一个字:“香!” 原来这是阿妈在三斧身体好的差不多之后,带着三斧去采集菽的时候顺便采摘的植物。 其实阿妈早就吃过这个植物,因为这是阿妈第一次在这个地方过秋天,所以之前吃的那次这个植物还没有成熟,吃着味道也一般。 这次她见到如此饱满的它,便决定尝尝它变大了之后的味道。结果不但能吃得饱,它还特别合阿妈挑剔的胃口,有股甜甜的味道。特别是将一些味道同样甘甜的野菜放到一起煮着吃,更是相得益彰。 当时摘这个植物需要迈过一处两米多宽的山沟,阿妈迈不过去,就让三斧迈过去摘回来。于是三斧就叫这个植物为“麦”。 阿妈觉得挺顺口,就也这么叫了。 通过阿妈对植物形状以及味道的描述,结合迹天涯掌握的一些基础的农业常识,再加上最后这个名字。迹天涯已经知道他们吃的是什么东西了。 “疙瘩汤!”迹天涯脱口而出道。 “疙瘩汤……”阿妈念叨了一句,想了想,笑着对三斧说道:“我觉得天涯起的名字更好听一些。以后这种吃法就叫‘疙瘩汤’!不许再叫什么‘杂草麦球汤’了!” “听阿妈的。”三斧回道:“只要能让我吃就行,爱叫啥叫啥。” “你都快吃成黑熊了,还吃呢?”高飞嘲笑道。 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重逢景象,迹天涯心里想道:“传说中的五谷,这就已经在阿妈那贪吃的优点作用下,被发现两个了吗?” 需要播种的植物选好了,用来耕种的土地找好了,挡风遮雨的房子基本搞定了,过冬的方法也有了。 可是,足够多的,用来抵抗寒冷的材料却还没准备齐呢。 这一项不解决,前边的一切都是零。 一抹阴霾,再次浮现在迹天涯的脸上…… (本章完) (《周易·需卦》: 九二:需于沙,小有言,终吉。 象曰:需于沙,衍在中也;虽小有言,以终吉也。) 第三章 需于泥 聪慧如阿妈,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迹天涯的心事。虽然刚才她儿子的汇报并不完整。但只要她最担心的事没有发生,那其它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一个世代以迁徙谋生的部落首领,唯一的担忧自然就是指挥权的丢失。这是生活习惯带来的思维局限性造成的。即便是善良的阿妈也不能免俗。 “时候不早了,都休息去。”阿妈叫停了打闹的三斧和高飞二人。 又对着迹天涯说道:“你也睡觉去,明天一早吃过饭,我就去准备充足的药草。 你带着他俩去采集菽和麦。”阿妈想了一下,继续说道:“然后看情况决定什么时候出发,去新家!” 迹天涯三人同时应道:“是,阿妈。” 纵使迹天涯此时已经是这个部落实际上的领袖了。但无论何时只要有阿妈在身边,他就永远只是个孩子。 人算不如天算,是夜,风雨大作。直到第二天晚间,仍没有转晴的迹象。 这种天气,别说是出山谷了。就是出他们所处的“医院”洞口都很困难。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雨过后,恐怕就等于一只脚迈入冬天了。”听着洞外传来的噼里啪啦声,迹天涯的心情,愈发急躁的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他倒不是担心族人们的避雨之术,早就在迁徙的路上经受过无数风雨洗礼的族人们,怎么会没有应对风雨之法呢! 他担心的是工期会因为这场雨而再度往后拖。根据风的力度,迹天涯猜测此时应该是十月左右,那正是秋台风盛行的时期。 三斧和高飞看起来倒是非常享受下雨天,二人在这天昏地暗的天气里基本上一直都在睡觉,睡的地暗天昏! 看来一万年前的雨,对人类来说就拥有助眠的功能了。 阿妈在这场大雨里,也无半点慌乱神色。反正“医院”内的食物储备足够他们四人吃好久的。她觉得趁着这场雨好好休养一下身子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三人的怡然自得反而加重了迹天涯的担忧。 “若是留在平原的族人们也是如此,停下了所有的工作享受下雨天的安逸;若是这场秋雨过后气温急转直下达到霜冻的程度;若是冬天比他推算的日期提前到来……” 太多不能掌控的事情搅得他心急如焚,坐立难安。 “我不知道困惑你的事情具体是什么。” 阿妈走到了站在''窗边'',眉头紧锁的迹天涯身侧,抚着他的背,轻声说道: “我只知道你现在要做的是冷静下来,想想自己此时能做些什么挽回损失。如果损失无法避免,就想想将来可以做些什么避免类似的困惑再度产生。” “我没事的阿妈。” 迹天涯不是不知道这些道理,只是心里一直扛着的那许多压力使得他有些神经紧张。 此刻阿妈的提醒,让他意识到,他的状态已经影响到周围人的情绪了。 他吐出闷在胸中的一口浊气,调整了一下自己,微笑着继续说道:“只是有点着急带你回去看看我们的新家了。” 这场由秋台风带来的阴雨天,一直持续了两天三夜。太阳终于在第四天清晨,露出了它久违的脸庞。 在这三个雨夜的漫长等待里,使得迹天涯下了一个狠狠的决心。他要立即自学观星辨时之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亲自去制定历法,谋定时间的参照物。 我们的主角再也不要过这种永远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混沌日子了! 这或许并不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去尝试观察星辰变化与天气之间的联系。但一定是在无数次的遭受到了老天的恣意妄为之后,或许就是在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雨后清晨,我们那些迷人的老祖宗们,决心去了解掌握天地变化之律,寻求顺变求生之法。 这也是农耕文明在定居生活的客观条件限定下,不得不去做的一件事情。如果说迁徙文明是随时而动的话,那我们农耕文明就是顺时而为! 孰优孰劣,见仁见智。 至少这个最初萌生的,了解天地变化规律的朴素愿望,就是阴阳八卦应时而生的摇篮之所在。 它早于文字的出现而出现。 由最简单的笔画勾勒出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八象之图。每一卦都是一个内涵丰富的语言压缩包。 正是这种并不复杂的笔画图形,喜闻乐见的传播方式。才使得老祖宗总结出的道理得以永不断代的传播下去,直至万年! 我们应该都玩过或者见过“传话筒”的游戏。试想一下,在没有文字的时候,若我们用大量的语言论述去传播某项知识,估计传递到第三个人意思就已经大变,传到第四、五个人后,就一定会驴唇不对马嘴。 那么跨越百年的人类经验就会屡屡失传,后人就得去重复百年前老祖宗重复过的错误,也就是永远失去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得以看得更远的机会。文明就会被囚困在一个百年的循环中止步不前。 如今世界上各种记忆大师推崇的所谓图形记忆法,我们一万年前的老祖宗早就开始使用并传播了。 所以,我们可以判定,伏羲八卦的出现,才是开启华夏文明经久不衰,永不断代的密匙。 现在知识储存所依赖的芯片,是二十一世纪的产物。 而一万年前的华夏文明,早就可以将海量的知识和经验储存在一种被称作“卦”的芯片中了!不同的知识与生活经验对应不同的卦象组合。包罗万象,无所不容。 而且这种芯片的读取无需电脑。无需携带不怕丢失,随用随取。试问我们的现代人,为何放着这么好的东西不去学习利用呢?这可是持续万年仍旧熠熠生辉的文明瑰宝啊! “是时候验证我所学之周易,在实际生活中之应用了!”走出洞口的迹天涯脸上,重拾了自信的神色。 能解决困惑的永远不是别人口中道理,而是你脑海实实在在拥有的知识。 因为四人在连日的阴雨天里,均得到了足够的休息时间,所以各个精力充沛。干起活来自然也是事半功倍。 才刚日中时分,他们就准备好了出发所需的一切。 但考虑到雨后森林里的路,一定是湿滑泥泞的,他们又要带着许多东西赶路,在这种情况下并不适合立即出行。所以他们还是决定再等一日,等路面干燥一些再出发。 越是着急的时候,越要稳下来。 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又下雨了…… 等到他们终于真正意义上的迈出下山的脚步时,距离迹天涯上山接阿妈,已经过去整整九天了! 好的是秋雨后的天气虽然明显变凉了,但还远没有冷到令人无法忍受的程度。相反,此时秋高气爽的天气比起雨前秋老虎的酷热,反而更适合从事体力劳动。 最使人意想不到的是,在充沛的雨水浇灌下,使得那条溪水上涨,水道增宽。无形中竟然解决了木材的运输问题。 这还是狼女想到的办法。 原来就在这场秋雨第一次暂停之时,也就是当山谷中的四人准备食物和药草的时候,狼女和石肤恰好在陡壁西边森林处收获陷阱里的猎物。因为狼女操作不当,将手里的猎物丢进了河道变宽的溪水里。 原本以往会沉入溪底的猎物,这次不但没有沉下去,反而顺流而去。 有了灵感的狼女便叫来石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一棵早就被施工队放倒但来不及运走的树,连推带滚的弄到了早已水涨成河的溪水里。 于是,水路运输就这样被开发出来了。 所以,当迹天涯一行四人,背着大包小裹走到了这九天来他跟阿妈反复描述的西边伐木场时; 发现本应该躺在那里的,近一百棵等待运输的树木不翼而飞时; 看到一直延伸至“河边”的,树木的移动痕迹时; 听到原本安静流淌的溪水,此时变得湍急的流水声时。 来自现代的迹天涯,瞬间就明白了具体发生的事情了。 那一刻他竟然有些羞愧,羞愧于自己从穿越以来,在面对自己的老祖宗时,心里一直保持的那份优越感。 他羞愧于他有什么可豪横的? 他所掌握学习的那些知识,哪一个是他发明创造的? 不都是前人经历总结的吗? 他一个乘凉的后人,在这些栽树的前人面前,哪来的自信? 一群在一万年前恶劣环境中,可以生存繁衍的,祖宗辈的人物,哪一个单拎出来,智商都可以轻松碾压身为三百六十代孙子辈的后人! 祖宗们只是没见过所以不知道,并不是看见了却想不到。 希望回顾老祖宗所行之事的后人,能够怀着一颗敬畏之心。是他们开拓进取的昨天,才有了我们养尊处优的今天! 调整了心态的迹天涯此时才终于明白,他这个所谓的首领,并不是他自以为的引导者,引导族群的进步。实际上只是一个陪伴者,陪伴族群的成长。 “小白!小黑!”就在他们即将走出森林,迈入平原之时。借着火把的光亮,迹天涯看到了一团白色的身影,以及这个身影旁边,一双泛着幽绿色光亮的眼睛。他一猜便是那一狐一狼。 事实上也是如此。迹天涯的叫声刚传出去不久,那团白色身影早就来到了他身边坐定。并给了他一个快将它抱起来的眼神。 但拿了一大堆东西的迹天涯自然是空不出手来,拐杖也被用来当成了扛东西的撑杆。只得蹲下身子,让白自己爬到他的肩膀上。 紧随而后的小黑在也四个人的身边蹦来蹦去,呜呜的声音同胡乱摇摆的尾巴一起,表达着对家人归来的喜悦。它已经彻底把自己当成人类族群的一员了。 四个人有些疲惫的脚步也在这热烈的欢迎气氛中变得轻快了许多。 “小黑好像变大了许多啊!”迹天涯小声对肩膀上的白说道。 “犬科动物的生长周期短,一个多月了,自然变化就会很明显。”白答道。语气中看得出来,分开的近十天里,它对他也是十分想念的。 “月,变化。”迹天涯念叨着。仿佛得到了某种提示。“对啊!通过月相的变化就可以判定一个月的时长啦!” “这里的人们早就知道这些了。”白对好似发现新大陆般的迹天涯不屑地说道:“不然他们是怎么决定每次迁徙的出发时间的。基本上就是记录每三个半月亮圆缺周期,用来作为行进和停留的时长。” 早已接受了老祖宗无所不能的迹天涯,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心中放弃了当初要亲自制定历法的大言不惭,开始思考能完成这个壮举的团队人选。 “反正怎么选,都离不开有数。”迹天涯心里想道:“毕竟能者多劳嘛。” “看,炊烟!”三斧指着新家的方向,嘴里大叫道:“我们快走几步。要吃饭了!” “哪里有炊烟?”高飞顺着三斧指的方向看了半天,说道:“大黑熊你是不是饿出幻觉啦?” “就在那里嘛!”三斧强调道:“那里啊!你们都没看见吗?” “没看见。”很少表态的阿妈此时选择了站在高飞这边。 迹天涯看了半天,确实是隐约能看得到篝火的光亮,但想在这乌漆麻黑的深夜看到炊烟可实在是太难了。 “确实是有炊烟的。只是看的不太清。”迹天涯肩膀上的白说道:“三斧好像有异于常人的优秀视力。我作为一只视力比你们强四倍的狐狸也只能看到个迷糊的影子。” “妥了,观星制订历法的团队成员这不就又选出一个了!”迹天涯喃喃道。 “你说什么呢?”三斧对从与这一狐一狼接头后,就一直自己在那里嘀嘀咕咕的迹天涯说道:“你看见炊烟了吗天涯?” 迹天涯朝三斧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对走在后边的阿妈说道:“阿妈,我们走快些。家人们在等我们开饭!” “族人知道我们今天会回来?”阿妈诧异地问道。 “不知道。”迹天涯回道:“但是他们知道我们一定会回来,所以一定每天都在等!” 想起来迹天涯这几天曾汇报过的,关于族群近期发生过的事情的阿妈。也不再说话,只是加快了足下的脚步。 全家所有人都围在一起吃饭,这想法她也曾有过。如今她终于要亲自去感受那种氛围了…… (本章完) (《周易·需卦》: 九三:需于泥,致寇至。 象曰:需于泥,灾在外也。自我致寇,敬慎不败也。) 第四章 需于血 “天涯,你回来啦!” 众人对天涯说道。 “阿妈,你来啦!” 瘸着一只脚的呼噜对阿妈说道。 “妈妈我来了。” 少了半条手臂,但依旧生龙活虎的三斧对阿婆说道。 “天涯,你看,这是不是你说的木炭?” 抱着半截成品木炭,满面黑尘,只露着一双眼睛,呲着满口大白牙的陶臂对迹天涯说道。 “你看这些树,这都是用狼女想到的办法运回来的。” 满面春风的行动组副组长憨憨,指着铺了满满一地的树对迹天涯说道。 “你看天涯,这就是你设想的火墙!我们烧炭的时候试出了结果,真的会给窑洞内增加温度!” 穿山指着两个窑洞间,被从中心位置掏出一人宽空心的隔墙,对迹天涯说道。 “是啊,天涯,特别烫,都给我俩的手烫坏了!” 分别举着一只小嫩手的屯屯和蒙蒙对迹天涯申诉道。 “阿妈来了,这点小伤,让阿妈给你俩治疗一下就好了。” 柳絮拉回了凑到迹天涯旁边的屯屯,笑着对两个孩子说道: “别给大人添乱了。你俩去旁边和小黑玩会儿去。” “因为这场雨的缘故,松软了土质,我预计,还需要十天,关于窑洞的工程就会全部施工完毕。效率足够高的话,甚至可以再在三个窑洞的两边多挖出两个火墙。” 举起两只五指伸开的手掌,在迹天涯面前晃动的有数说道。 …… 看到从她们一回来,族人们便将迹天涯团团围住,纷纷汇报近期收获的场景; 看到此时正目不暇接的,微笑着审视族人们工作成果的,她的儿子; 看到正身体力行的诠释着,临行前迹天涯口中描述的,一家人该有的样子的族人们; 看到远远超过她所憧憬的,新家的样子。 两行热泪,从阿妈的眼角缓缓地流出。这是甜甜的泪水。 她素来梦寐以求的,一个族群该有的凝聚力体现,此时,终于被她最得意的儿子实现了! “阿妈,你怎么哭了?”从阿妈来了之后就一直在她身后站着的呼噜,发现了阿妈肩膀的颤抖,走到了阿妈面前问道。 同时观察到了这个情况的阿婆,略一皱眉,就体会到了阿妈的心思以及流泪的原因。 毕竟是一个久经世事的老人。 她在与阿妈眼神对视的一刹那点点头,微微一笑。 同样做过这个族群首领的阿婆,和阿妈的心情本来就是互通的。 阿婆举起手,对着还要跟迹天涯说些什么的陶臂,做了一个下按的手势,摇摇头示意停止。 然后她走到了以迹天涯为圆心的人圈外围,提高了声音,用带着笑意的语气说道: “大家先吃饭,天涯他们赶了一天的路啦。你们不饿他们几个还饿呐!” 随后她又假意嗔怪道:“再不吃饭,我就把我烤的东西全喂小黑和小白了!” 听到这句话的小黑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跑到了阿婆的身边,对着众人“嗷呜~嗷呜~”的叫了两声。 “哈哈哈哈!”众人被护食的小黑逗得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一个多月以来的亲密接触,族人们也全都接受了,小黑已经成为族群里一名正式成员的事实。 谁能不喜欢这样一个忠诚又通人气的小家伙呢。 白对阿婆的话倒是不以为然,一个活了一万年的老妖怪,怎么可能相信这种连孩子都骗不过去的鬼话呢。 “等等,无话想给大家拍一段他新练会的节奏。” 就在族人们从迹天涯身边散开,各就各位准备开饭的时候,坐在无话旁边的同人,突然站起来对大家说道: “无话想说他是跟迹天涯学到的。”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就在族人们饶有兴致的等待无话的演奏时,一阵阵有力的兽皮鼓声,适时地从无话灵活的手下传了出来。 “咚~咚咚~咚咚~!” “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刚还强!向着……向着太阳向着自由向着新中国~发出万丈光芒!” 早已在无数次的饭前一只歌里,将这段旋律刻入骨子里的迹天涯,几乎是瞬间就听出了这是那首《团结就是力量》的节奏。 并且情不自禁的跟着节奏唱了起来。 第一次听到这段“咒语”的阿妈,直接被震慑的将还没抒发完全的眼泪憋了回去。一时半会再也找不到感动的感觉了。 “呜嗷~呜嗷~”仍然是只有小黑给予了迹天涯来自灵魂的回应。 就在大家面面相觑时,说过一句话后就一直站在原地,同时手脚并用默默比划着什么的有数突然大喊一声: “我算出来了!” 接着他抬起头朝此时已经空空如也的,迹天涯之前被围绕的位置,看也不看的继续说道: “只要分配得当,砍树,运输,烧炭,挖窑这些工作完全可以同时进行,而且只需要二十天,我们就能完成全部的工作!” 说罢他伸出了两只手,又跳着伸出了两只脚。 因为这种四肢同时离地的动作比较生疏,致使有数摔坐到了地上。 但他并没有着急起来,而是干脆直接抬高四肢,重新寻找确定了迹天涯的位置后,对着他重新说道: “二十天!” 看着有数滑稽的样子,迹天涯并没有笑,族人们也没有笑,此刻大家的心中只有尊重!这十天一直在有数那事无巨细安排下工作的族人们,早就将有数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提高到几乎和迹天涯平齐的程度。 当然,有数,绝对配得上这种尊重。 翻开关于上古的传说,我们不难发现,每当到了人类文明飞速进步的关键节点上,都会有一位如科学家般的首领出现在人类的传说或历史中。 尤其是在华夏文明的传说里,上至伏羲女娲,下到三皇五帝,无一不是科学技术上的发明创造者,科学方法上的运用实施者。这些科学家们或是开天地以养生万物,或是挽狂澜于即将倾倒。 总而言之,华夏文明向来是一个尊崇科学的文明。华夏民族向来是一个尊重科学家的民族。这从华夏史上流传了万年的传说中就可以得到论证。 迹天涯没有说话,只是快步的跑到有数的旁边,慢慢地将他扶了起来。“走,我们去吃饭!”他说道。 一场让迹天涯心如死灰的秋雨,就这样在一群充满智慧的人类利用下,变成了一场加速文明进程的及时雨。 应对得当,狂风暴雨皆是馈赠。处理不好,阳光明媚亦是灾殃。 其实万事万物都没有好坏之分,到是人与人之间,却有智与不智之别。 智者选择环境,适应环境,利用环境,改造环境。不智者被环境选择,逃避环境,抗衡环境,被环境所改造。 我们无法论证人类究竟经历了几次这样的选择与尝试,才最终从居无定所变成了如今的择域定居。因为那些尝试失败的族群,根本来不及留下只言片语,就绝迹于大自然的残酷之下。尸骨无存。 我们不能仅凭几块化石就去判定一个文明存在的区域或是决定一个文明的优劣。因为迁徙文明本身,曾经也是先进的。 我更愿意相信,一定会有生来就是过着定居生活的文明或族群存在着。他们天然的长在了,一个一年四季都适宜人类生存的环境中。只是那样一个环境,一定同时也是适宜各类猛兽生存的。 人类并不是一开始就在与猛兽的共同生活中处于优势地位的。甚至多数情况下一直是处于弱势地位的。就像使非洲各类走兽灭绝的,并不是非洲原有的土着居民,而是外来文明的入侵。 这样生来安逸的族群,同时要受到的就是本地野兽加外来迁徙文明的双重侵害。所以我认为这样的文明或族群,他们的生存环境其实是更加恶劣的。 人类的各种生活方式,应该是同时存在于地球上的。 但笔者坚信,农耕文明的前身一定是迁徙文明,无论在迁徙之前他们是否也曾有过一段定居的生活。 笔者都可以确定迁徙文明里最后一次选择定居生活的族群,在做出他们的选择的时候,一定是将定居之地选在了一个四季分明的地方。 并且一定是在一个即将到来的冬天做出的选择。 因为,没有竞争,所以才有了发展的空间和喘息的机会。 因为,八千年前的伏羲,在感悟到了无极、太极、阴阳、两仪之后,是以四季为最显着的四象的。四季就一定是他完整见过经历过的四象更迭变化。 所以,我把农耕文明的摇篮选在了这里。将农耕文明诞生的时间,选在了一个惯于发生离别的秋天。 总之,在众多做出定居选择的族群里,属于我们老祖宗的族群一定是成功的,我不愿意用幸运两个字去否定老祖宗们的努力。可有时候幸运本身也是一种实力。 我始终相信,通过观察,你可以掌握幸与不幸的规律,然后主动去做点什么,好可以无限接近幸运的结果。 此所谓: “易为君子谋,趋吉避凶。若言天命有常,吉何可趋?凶何可避?” 是也。 这一定不是人类文明史上所经历的第一场雪,但这一定是农耕文明史中第一场安逸的雪。 这是迹天涯所在的族群,第一次见到那传说中的雪。 这场雪比迹天涯预计的晚来了二十天,但为了迎接这场雪所需准备的一切所花的时间,却与他设想的完全吻合。 在万事俱备,只待雪来的二十天里。 阿妈治好了呼噜和曲河并没有伤及骨头的脚伤; 陶臂用封堵洞口,留出门窗后剩下的土,在用木炭取暖的同时,还顺便烧制出了许多可以满足各种用途的陶罐,当然,这些都离不开迹天涯这个科研组顾问的提示。 但没用迹天涯提示的是,陶臂竟然自己摸索的烧制出了和现在的砖头无异的砖型物品,并且很快就找到了用途; 石肤猎获了一只怀孕的野猪,在善良的阿妈强烈要求下,用陶臂发明的砖头垒成了一个圈,养在了石肤所在的窑洞内,后来因为实在是太臭了,大家决定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再给这只野猪专门挖一个窑洞养它; 迹天涯教会了呼噜认识北斗七星与北极星,并让他记住了七颗星从勺头到柄尾依次的名字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他本来还想教他其它的称呼如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等,但迹天涯觉得那些名字都是后来的封建迷信,与服务于农业的科学观测毫无意义,所以放弃了。 新石器时代是一个崇尚科学的时代,迷信的内容不该出现在这里; 迹天涯还教会了有数写阿拉伯数字以及加减符号,同时还教会了当呼噜将观测到的北斗星柄,指向东南西北的结果转告给有数时,有数应该按照春夏秋冬四季去区别记录。 没有文字没有纸,有数只能将四个季节的名字和四个方向记在心里。 还好关于记忆的问题,难不倒数学家的大脑。迹天涯还教会了有数周易里对即将到来的一个重要节气的卦名以及卦画,也就是复卦冬至,一阳复始; 有数收了狼女的姑娘蒙蒙当徒弟,将从迹天涯那学来的阿拉伯数字和加减法传给了她,本来他也想教屯屯的,可是屯屯不感兴趣,学不会; 哦,对了,唯一有务农经验的阿妈还在这二十天里开始带领族人们没事去磨制将来用来垦荒翻土用的石器。磨制的时候大家总是嚷嚷着“累死了!”“累死了!”所以阿妈给这个工具起名叫耒耜(lei si)。 这二十天如果只是用来走路,那么人类得到的只能是一段被反复走过的路。 但这二十天若是定居,人类就可以有大把时间相互交流奇思妙想,并付诸实践。农耕文明的优势就是在这种朴实无华的细节处彰显无疑! 二十天,族人们全都爱上了一个叫做“疙瘩汤”的美味…… (本章完) (《周易·需卦》: 六四:需于血,出自穴。 象曰:需于血,顺以听也。) 第五章 需于酒食 雪来的那天,是一个无甚么特别的早晨。 对于迹天涯这个土生土长的东北人来说,雪是早已司空见惯了的玩意,所以他并没有像族群里都是第一次见到雪的其他人那样,跑出去在雪地里大喊大叫着奔跑。 他只是一个人窝在温暖的窑洞里,准备睡他的回笼觉。 没防备另一个同样是没见过雪,但对他的身体更加着迷的女人,悄然出现。 她终于得到了她一直觊觎的, 他也终于失去了他一直不太想去坚守的。 在一个,下着雪的,美好的早晨。 高端的猎手,总是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迹天涯对在他旁边抖弄着全身毛发,以便将粘到身上,还来不及融化的雪花震落下去的白,说道。 “我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出去了。”白回道。 或许是窑洞内的温度太高了,热的迹天涯的脸上,浮起一片红晕。 雪后的平原,窑洞前,等待阿妈煮“疙瘩汤”的族人。 “谁把老娘的麦子拿走了!”进行到放入麦球工序的阿妈,在发现她的麦子不翼而飞之后,嗔怒的大叫到。 自从阿妈完全的从首领的位置上卸任后,她似乎彻底的放飞了自我,连续一个多月的主妇生活,使得她曾经善良慈祥的圣女模样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动辄发火、破口大骂的烈妇形象。 一开始阿婆还会劝解几句,阿妈也会在阿婆出现之后安静许多。后边次数多了,阿婆也开始选择熟视无睹了。 而对此已经习惯了的族人们,便选择贯彻谁惹的谁去挨骂谁去哄的原则。 此刻,面对阿妈的发飙,皆尽沉默,只有柳絮和狼女从人群中跳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的跑向那只怀孕的野猪所在的窑洞。 不久便传来了两个孩子的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以及柳絮和狼女的喝骂声:“人都不够吃呢,你们还拿去喂猪?”“再偷吃的去喂猪,我就把你喂猪!” 当柳絮和狼女再次出现在族人们的视线里时,就见她们一人拎着一个满身都是血红巴掌印的孩子,另一只手还分别端着一盆磨好的麦粉。 后边还跟着夹着尾巴,耷拉着脑袋,瑟瑟发抖的小黑。 见此情景的阿妈,慈母光辉重现。 她快步走到柳絮和狼女身边,从她俩手里将屯屯和蒙蒙拽了出来,指着篝火上支着的一个大号陶罐对柳絮和狼女说道:“你俩将麦粉放到锅里。记得边放边搅。”随后她检查了一下孩子们身上的‘伤势’后,指了指旁边一根碗口粗的木棍继续说道:“下次别用手打,用这个打!” 离他们最近的呼噜听到此话,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仿佛想到了自己的童年阴影。 其实人会乐此不疲的喂养动物,就是一种驯化的欲望。 所以现在野生动物园里,那些用来给动物喂食的,像胡萝卜一类的普通蔬菜,才会卖的那么贵,还那么有市场。因为从老祖宗那遗传而来的基因记忆告诉我们,无论什么动物,只要你喂饱了,就有可能会听你的话。 动物园卖的,就是满足你那种驯化一切的欲望。 “既然你俩喜欢,以后那只野猪就归你俩喂了。”阿妈指了指堆在一旁的麦秆,对两个被那个大棒子吓的面如死灰的顽童说道:“把那些麦秆用石头捣碎了,和着残羹剩饭搅到一起。用来喂猪。” 农耕民族之所以会选择猪一类的杂食性动物,作为蓄养的主要牲畜,是有原因的。因为它们不挑食,所以人才会给它们大量繁殖的空间。 至于挑食的那些,不配接受农耕民族的饲养。 “你昨天晚上观测到的北斗星柄,指的方向是不是西北偏北一些?”没享受过这种棍棒教育的迹天涯和三斧二人,正在探讨昨晚的星象问题。旁边还坐着有数。 “是的,感觉很快就要指向正北方了。”虽然仅有一个多月观星经验的三斧,凭借优秀的眼力,已经具备了观星达人般的风范。 “如果今天是‘小雪’的话,就意味着现在是农历十月下旬了。还有一个月就是冬至了。”迹天涯推算道。 说罢他站起来,走到了他在窑洞外提前刻好的,按照文王后天八卦所示的,代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卦画面前。 也就是震、离、兑、坎,四卦。 不同的是他将这四卦都从伏羲三爻卦,转化成了周易的六爻卦。 这样四卦就有了二十四个爻。 每一爻就可以对应一个节气,刚好是对农耕具有指导提示作用的二十四节气。 因为由爻成卦象的顺序是从下至上,一个六爻卦的卦象,从下至上的叫法就是初、二、三、四、五、上。 每一爻都有阴阳之分(阳爻画一个实线横,阴爻画一个虚线横),阴爻称为六,阳爻称为九(因为阴数为六,阳数为九)。 第一爻是起始爻,所以称为初爻,第六爻是最上面的一爻所以称为上爻。 我们以代表西方的兑卦为例: 组成兑卦六个爻的阴阳属性分别为,初阳、阳二、阴三、阳四、阳五、上阴。所以每一爻单独拿出来,就可以称之为兑卦的初九爻、九二爻、六三爻、九四爻、九五爻、上六爻。 西方兑又代表一年四季的秋季,秋季从秋分开始,依次有六个节气,分别为秋分、寒露、霜降、立冬、小雪、大雪。 小雪是秋季六节气里,第五个节气,所以就用兑卦第五个爻,九五爻来表示。 于是迹天涯将手里的拐杖,插在了兑卦的九五爻旁。 “小雪”,在迹天涯的影响下,也就成为了那个时代第一个被记录的节气。 “十五天之后的节气就是‘大雪’。”迹天涯拍了拍正关切的看着那边两个孩子被教训情况的有数,说道:“十五天之后,将我的拐杖插到兑卦上六爻的旁边。” “是,天涯。”有数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那边移了回来,看了看天涯刻在墙壁上的四个卦象。对这些卦象所代表的方位,以及每一爻的名称和那些拗口的二十四节气名称及顺序,有数早已了然于胸。所以并没有什么异议。 自从有数有了蒙蒙这个徒弟之后,他总是会在不教知识的时候,看着蒙蒙发呆,眼神就像一个父亲在看自己的爱女般。刚才他关切的眼中,自然也满是蒙蒙委屈的样子。 事实上蒙蒙确实和有数挺像的,不只是模样像,就连在数学上的天分也很像。 在这之前的人类,一直在只知其母,不知其父的母系氏族制度下生活。但遗传基因的显像和父子、父女天性的使然,在大多数情况下,族群内的孩子们,还是很容易找出生父都是谁的。 比如憨憨和呼噜的父子关系,有数和蒙蒙的父女关系等。 可一想到有数和狼女有过关系,迹天涯的内心竟然涌起了一股醋意。 他摇了摇头将这股特没劲儿的想法从脑海中赶走,将三斧喊到了身边,挪动到他刻在另一处墙壁上的周易十二消息卦旁。对三斧说道:“当你观测到北斗星柄指向正北的时候,在复卦这里做个记号,代表时间进入到了农历十一月” (注:十二消息卦,指的是乾坤两卦各自的消、息变化而成的十二个卦象。阳爻去阴爻来为“消”,阴爻去阳爻来为“息”。因为乾卦六爻全变即为坤卦,反之坤卦六爻全变即为乾卦。所以十二消息卦又可以看成乾坤互换,周而复始之意,也就是一个循环反复的十二个阶段。从一阳复始的复卦开始,依次为复、临、泰、大壮、夬、乾、姤、遁、否、观、剥、坤,十二卦。) “是,天涯。”已经大概知道了一年的概念,和一年分为十二个月的三斧,应道。 农耕就意味着替天行道,效仿天地养育万物。想行此能事,就必须要知道在这天地间亘古运行的,最基本的“道”是何物。 一年四季的变换,二十四个节气的更迭,就是最基本的天道。掌握了它们,才有资格和能力去培育农作物。 我那迷人的老祖宗们啊!现代人谈起来玄之又玄的所谓天道,早在一万年前,就被他们开始掌握并加以利用了啊! “天涯,你们几个别在那面壁了!”已经做好饭的阿妈,朝着正面对墙壁侃侃而谈的迹天涯、三斧、有数,三人吼道:“赶紧过来吃饭,吃完饭大家还要继续制作耒耜!” 不当首领改做家庭主妇的阿妈,威慑力呈几何倍数增长。 “那个,我今天准备去打猎,感觉这天也不太冷,我去活动活动。”胡乱喝了几口疙瘩汤的迹天涯第一个吃完饭。找了个借口准备开溜。 一是他实在不喜欢磨石头的活;二是他这个现代人还是更喜欢吃烧烤,而不是喝疙瘩汤。 “我也去!我好久都没和天涯一起打猎了!”三斧晃悠着半条手臂,拎着一个斧头,闻声而起。“天天晚上看星星,看的我都要吐了!” 说罢二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聚餐的族群,向森林走去。走出没几步就觉得身后还有许多其它的脚步声,回头看时,原来是狼女也追了上来。旁边还跟着小黑和白。 自从小黑身躯一天比一天大了以后,白基本上就放弃了走路的功能,去哪都让小黑背着它走。除了闯祸的时候以外,这一狐一狼基本上形影不离。估计狼狈为奸这个词,最早就是从这里来的。 “天涯,咱们今天猎点什么去?”三斧喘着粗气追上了健步如飞的迹天涯问道。自从受伤之后,基本没怎么进行过大体力劳动,后来又被安排了一个看星星的任务,更是一动不动,导致他的体重噌噌往上窜。意识到自己风采早已大减当年的三斧,生怕迹天涯是要去找一些大型猛兽的麻烦。 “黑熊!”迹天涯感到了三斧喘息里的力不从心,放慢了脚步说道:“替你报仇去!” “啊?”三斧面露难色,举起那半条手臂在迹天涯面前晃了晃,说道:“我现在估计只能单挑个兔子了!真碰见黑熊我只有加油的份了!”说罢他停顿了一下,自嘲道:“否则我另外一条手臂也保不住了。” 观星的工作虽然枯燥,但它磨砺了三斧的性子。 在思考问题变得理性了许多的三斧身上,已经开始有点科学家的影子了。 “没事,我们搞偷袭。”迹天涯胸有成竹地说道:“我猜黑熊此时都睡觉呢!” 虽然心有怀疑,但想到与迹天涯深厚的友谊,三斧决定舍命陪君子。 “别怕,有我呢。”一直没说话的狼女插话道。随后她快走了几步,到了这支狩猎队伍的最前方。 在今天早晨之前,她一直贯彻着族群里默认的规矩,欲之所动,是谁都可。但在今天早晨之后,她突然有种不是迹天涯,换谁都不行的奇怪感觉。 这或许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出现的,关于男女之爱的雏形。 爱情具有排他性,即便是在一万年前那种性为生始的原始社会也是如此的。 狼女的话以及她的行为,明显打击到了迹天涯那身为一个东北老爷们的,脆弱的自尊。他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人在前边替他挡危险?于是他朝前迈了一个大步子,一把抓过狼女的手,稍一用力,将其拉到了身后。 这是迹天涯第一次主动与狼女有身体接触。就连今天早晨迹天涯都一直是被动的。 而此时被拉到了迹天涯身后的狼女没有说话,也没有再试图走在前边。只是默默的在后边跟着,始终与迹天涯保持在一个一回头就能撞上脸的距离。 此刻重新走在前方迹天涯,自然看不到狼女看向他背影的眼神里,那一抹难掩的得意。 毕竟高端的猎手,总是以猎物的方式出现嘛! 那个电还没有被发明出来的时代,一定还没有“电灯泡”这个概念。 但此时三斧的处境,应该就是一万年后爱迪生可以发明电灯泡的灵感源泉。 (本章完) (《周易·需卦》: 九五:需于酒食,贞吉。 象曰:酒食贞吉,以中正也。) 第六章 入于穴 三斧实在搞不懂,为何看着前边接踵而行的二人,会有一种特别不自在的感觉。 就在他有些为跟着出来而感到后悔的时候,他自然不会想到,一个让他更后悔的事情还在前面等着他。 原来迹天涯用他那初中水平的生物学知识,判定现在正是熊该冬眠的时间。但学艺不精的他并不知道的是,熊会冬眠是不假,但熊是一个随时受到刺激,随时会醒来并且拥有完整战斗力的“超级冬眠者”。 而且熊跟人差不多,都有“起床气”。它会将这汹涌的起床气毫不保留的对着一切吵醒它美梦的入侵者一股脑的撒出去。 来自一只处于暴怒状态的黑熊的攻击,对于他们这支由一男一女一废物,加上一只未成年的狼和一只战斗力为零的狐狸组成的狩猎队伍来说,无疑是降维般的打击! 好巧不巧的是,他们找到的这只熊,还真就是三个月前被三斧砍杀了伴侣的那只黑熊。 如今新仇旧恨一起算,此刻三斧考虑的就不仅仅是能不能保住另外一条手臂的问题了,他要考虑的应该是只要能保住命,再牺牲一条手臂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问题了。 幸运的是,这是一只与人类有过战斗经验的熊,特别是当它认出来三斧以后,初起床时的暴怒竟然被它压制住了。 看来一只野兽有没有理智,取决于它所面对的对手,以及它对它所面对的对手的认知程度。如果它认为你的力量强过于它,那么它面对你的时候就会非常谨小慎微。不是关乎生死,绝不会轻易的以命相搏。相反如果它认为自己的力量远强过于你,那么它面对你的时候就会恣意妄为,看起来毫无理智可言。兽犹如此,人何以堪? 所谓野兽,只是“野”而已,并不是傻。 “它应该是对你有所忌惮!”就在这互有仇怨的双方对峙期间,看出什么的迹天涯小声对躲在队伍最后面的三斧说道。“你表现的从容些,看着它的眼睛,慢慢走到我旁边来,拿出你人如其名的气势来。” 三斧确实比平常人要勇猛,但同样他也不是傻子。当时初断胳膊的三斧之所以还有继续追杀熊的勇气,不过在是受了重伤时,体内肾上腺素迅速飙升后,使他的大脑瞬间有了一种自己无所不能的错觉。 当他在养伤的日子里,特别是在与死神正面交锋的那几天时间里。体内激素回到正常水平的他,每每回忆自己那自以为是的鲁莽,心底涌起的都是无尽的后怕。 看出了三斧的犹豫,迹天涯继续打气道:“别怕,有我在,像从前那样!” “还有我。”站在迹天涯身旁的狼女紧跟着说道。此刻她正弓着身子,两手各自紧握一把锋利的石质匕首,全神贯注的盯着那只黑熊的一举一动。 穿越而来的迹天涯当然不知道从前他和三斧是怎么打猎的。只是记得白说过曾经的那个他经常和三斧一起打猎。现在只能赌一下曾经那个他,是一个能给三斧勇气的人。 如果说曾经那个三斧的勇敢,只是来自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知的话。那么现在正迈着逐渐坚定的步子朝迹天涯靠近,并且与黑熊眼神始终保持对视的三斧,才是知道对方实力后仍选择一战的无畏的勇敢。 在明知其强而仍选择与之一战,这才是真正的勇敢。 有人可能会说,这么多人直接上就是了,黑熊再猛还能同时咬死三个人吗? 其实答案就在问题里,你当我们的老祖宗都没有脑子吗? 每次打猎都要非死即伤的? 如果真的是每次见到猛兽都仗着人多,一拥而上,谁生谁死各凭运气。 那成熟周期比大多数哺乳动物要漫长许多的人类,估计早就灭绝了。 也就不会有我们什么事了。 智商都不如公园里的猴子。 迹天涯要不是因为学艺不精,以为冬眠的熊就像冬眠的蛇一样,老鼠都能上去啃两口而毫无还手之力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冒险拿着几个破石头就上山找熊的麻烦的。 他的族群就剩下二十五个人了,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在要么大获全胜,要么全身而退的原则下。迹天涯决定不能冒然进攻,先打心理战,最好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事实上这个办法确实奏效了,发现了三斧的前进行为后,那只黑熊果然起了疑心,开始从身体前倾的进攻预备动作,变成了重心明显后移的,随时转身逃跑的姿态。 “我们几个分散一点站位,别拉开太大,拉开两人的距离即可,动作要慢慢的!”迹天涯继续指挥着,声音虽小,但语速很快。他是要给黑熊一个宽大的视觉冲击。造成一个它的对手比它要庞大的假象。 就在狼女和三斧按照迹天涯的指挥慢慢行动时。在白的指挥下,悄悄潜伏到了黑熊左侧丛林里的小黑,突然鼓捣出了一阵急促的植物间摩擦的声音,单从声音上判断,就好像丛林处隐藏了好多“人”一样! 同样精神高度集中的黑熊,在这声音出现后,心理防线瞬间被彻底击溃。闷吼了一声便转身朝树林深处跑去。 可受到惊吓的又何止是黑熊,若不是那一白一黑的身影在黑熊转身逃跑的同时,从那发出声响的丛林里钻了出来,恐怕这仨人也会转身逃命的! 事实上他们离逃命也真就只差一个转身的距离了。因为狼女的手腕,已经被迹天涯再次拉住了。那是他拉着她要逃命前的最后一个准备动作。 还好三斧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不然估计他与迹天涯的友情,要终结在这次本来说好是‘复仇’的狩猎活动中了。 “你确定你当年三斧子砍死的是这个东西?”迹天涯指着黑熊逃跑的方向,对三斧的传说中战绩表示了一次怀疑。 “有可能是只熊崽子。”三斧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讪笑着回道。 “那第二次呢?你是如何做到一对二还能反杀一只的?”迹天涯的第二次怀疑接踵而至。 “不是一对二,是我在给一只已经受了重伤的熊最后一击的时候,这只黑熊突然出现的。”三斧如实答道。 “看来武松或许是真的,但是武松打虎肯定是假的。”迹天涯没头没脑地说道。 “武松是谁?”一直没说话的狼女问道。 “一个像三斧这么勇敢的人。”迹天涯笑道。语气很真诚。 传说允许天马行空,寄托人类美好的意愿,但历史必须客观。 迹天涯正在经历的显然是一段真实的历史,虽然他的出现是乘着“天马”,行空而来…… 就在他们商讨要不要搞几只野鸡兔子什么的回去交差,以免空手而归被族人笑话之时。 树林深处,黑熊逃跑的方向,突然有一阵熊的咆哮声,还伴随着几声狼的嚎叫声传了出来。 而在这狼嚎声传出来以后,小黑似乎也心有所感的回应了几声狼嚎,同时循着声音迅速追了过去。 “跟上去!”在藏身的丛林里钻出来后,便跳到了迹天涯肩膀上的白,在迹天涯的耳边用命令的语气说道。应该是担心它的朋友小黑的安危。 即便白不说,早已将小黑当成族群一员的迹天涯三人也不会让小黑自己去面对未知的危险的。他们也在小黑追过去的同时跟了上去! 在他们赶往声音发出现场的路上,先是在地上发现了一只狼的尸体。这只狼的毛色与小黑很像,乍一看完全就是一只长大了小黑。 它死状惨烈,脑袋应该是被某种重物拍碎了,暗红色的脑浆流出来遮住了两只眼睛。 小黑正在尸体旁一边呜咽着一边用鼻子拱着这只狼尸的半个脑袋,似乎是想唤醒它。 “这应该是小黑的妈妈。”狼女小声说了一句,慢慢走到了小黑的旁边,试图抱起已经有她大半条腿长的小黑。但两只手刚一触到小黑的身体,小黑就挣扎着跳到了另外的方向,继续呜咽着,用爪子不时轻推着它''妈妈''的尸体。 “天涯,你来这边看看。”就在迹天涯被眼前这情景惹的有些鼻子发酸时,三斧的声音又从不远处传来。 当迹天涯绕过几棵刚好挡住了他视线的树,来到了三斧旁边时。赫然看到了刚才与他们对峙的那只黑熊的尸体。 这只与三斧有着断臂之仇的熊尸,此时正以当初咬三斧的方式咬着一只狼的前肢。 被咬住前肢的狼还活着,只是被重重的熊尸压住了半个身子,动弹不得。 在这一尸一狼的旁边,还有另外两只满嘴鲜血,喘着粗气的狼。显然是刚经历过一番大战。 但从这遍布熊尸的伤口以及被咬烂了三分之二区域的熊脖子上来看,这两只狼嘴上的血,应该都是这只黑熊的。 在三斧与迹天涯二人刚出现时,这两只满嘴鲜血的狼第一反应是做出了防御姿势,但在嗅了嗅二人身上气味之后,便放下了戒备。 只是蹲坐在地上继续伸着舌头喘着粗气,注意力从这两个人身上,转移到了被困住的同伴身上。 “小白,你去安慰一下小黑。”迹天涯对仍在他肩膀上的白说道。 其实白早就想去安慰它的铁哥们了。只是又担心迹天涯这边还有什么意外,才没有着急下去,而是继续在迹天涯的肩膀上跟了过来。如今危险解除,白便回到了小黑的身边。 “狼女,你过来帮下忙。”三斧蹲下来试着抬了抬黑熊的尸体,觉得凭他和迹天涯不可能抬动,于是对着狼女那边喊道。 待狼女闻讯赶来后,三人便一齐用力,将黑熊的尸体抬高到一个,能让被困的狼钻出来的高度。 但这只狼仿佛是吃痛那被咬住的前爪,只是挪出一小点就不敢动了。 “这黑熊怕不是得有七八百公斤重!” 用力抬了几次,有些力竭的迹天涯心中盘算道: “四只自带尖牙利爪配合默契的狼,都是在付出了一只狼的生命加一只狼重伤的代价才惨胜这只黑熊。若是刚才我们三个拿着石头的大号猴子贸然与这只黑熊发生战斗的话,估计会全军覆没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迹天涯给了三斧一个敬佩的眼神。不只是敬佩三斧的勇猛,还敬佩三斧连续两次与熊战斗仍能保住性命的好运气。 大概读出了迹天涯眼神里意思的三斧,也只是咂了咂舌,继续调整着呼吸,恢复着体能准备做下一次尝试。 那两只一直观察着这些的,满嘴是血的狼,看懂了这三个人试图解救它们同伴的行为。也凑过来同时咬住了黑熊尸体,朝后方使劲儿一下一下的拖动着。 就在三人准备再做尝试时,突然听到在黑熊尸体头部的位置,传出了一阵阵咀嚼骨头的“咔嗞、咔嗞”的声音,待他们循声去看看究竟时,都被眼前的一幕惊的张大了嘴巴。 只见被压住的那只狼,正在疯狂的啃咬着它那条被黑熊尸体死死咬住的前肢。 还不待这张大嘴巴的三人再做出其它的反应时,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截被黑熊尸体咬住的前肢,便彻底的与这只被困住的狼分离开来。 “快!趁现在!”在发现了这只被困住的狼,舔舐自己那前肢处伤口的力度,越来越小时。率先反应过来的迹天涯,迅速叫醒还有些发呆的二人。 三人立刻再次用力,将黑熊的尸体抬高到了一个困狼可以逃出的高度。 再次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重量变轻之后的困狼,就势向前一窜,终于逃了出来。 但或许它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困狼在逃出的一刹那,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只有肚子上微弱的起伏,和鼻子处冒着的热气,证明着它的活着。 看着被同一只黑熊伤害了同一侧‘手臂’的困狼。三斧不禁心生悲怆之意。说道:“我带它回去找阿妈,应该还有救。” 说罢他便走到那只虚弱的狼旁边,用他那只好手,抓着这只狼胸前的皮肉,向上用力一提,顺势将这只断腕的‘壮士’扛在了自己的肩上。 快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本章完) (《周易·需卦》: 上六:入于穴,有不速之客三人来,敬之终吉。 象曰:不速之客来,敬之终吉;虽不当位,未大失也。) 第七章 需? “你也先回去。”迹天涯对仍旧有些愣神的狼女说道:“我去将小黑的''妈妈''埋起来。然后就回去。” “我和你一起。”虽然不知道迹天涯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狼女已经有些喜欢上了迹天涯嘴里那些稀奇古怪的话,和那些与众不同的行为。 或许是白用小黑能听懂的语言,给予了安慰。又或许是小黑自己理解并接受了死亡的意义。 在迹天涯和狼女埋葬它的‘妈妈’时,小黑只是蹲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除了偶尔从鼻子里发出几声呜咽。 当他们处理好一切,准备返程时。小黑跑到了远处的,同样是默默看着这一切的,那两只满嘴是血的狼旁边。站在它俩对面仰起头呜呜的叫了几声。又快速跑回到了迹天涯与狼女身边。 那两只狼起先仍是蹲在原地,有些迟疑的看向这二人一狼一白狐远去的背影。 终于在小黑的又一声带着不耐烦意味的狼嚎中。快步跟了上来。 就这样,迹天涯的族群,又多了两个成员。 哦不,是三个! 原来这次战死的那只狼,就是那只被阿妈救治过的狼王。同时它也确实是小黑的‘妈妈’。 狼王以及它所领导的狼族,在人类无形之中的帮助下,经过这几年的发展,已经成为了这片山林里,占有领地面积最大的统治者。 只有少数黑熊,才可以凭借自身的体型优势,在这里获得一小片属于自己的栖息地。 因为食物充足,狼王带领下的狼群,对于黑熊的存在,并没有选择去赶尽杀绝。毕竟黑熊并非易与之辈,盲目的扩大领地的面积又是与狼群的伤亡数成正比的。 好就好在黑熊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选择的是独居,而狼从有之起就一直是群居。 群居,也是狼族能在残酷的丛林法则下,可以始终保持在食物链上层的原因之一。 本来凭借与人类的友好关系,这片山林的狼王和它的种族,是可以维持住在这片山林里的领导者地位的。 即便是人类因为迁徙要离开的冬天里,因为黑熊要冬眠。所以仍是没有什么存在,可以威胁到狼王的统治。 直到近期,一只母老虎的出现,再次打破了这片山林里刚建立起来的食物链平衡。 在连续咬碎了三只狼的喉咙后,这只母老虎顺利接管了狼王的领地。被驱逐的狼王和它仅存的三名成员,只能硬着头皮去入侵,已经被划给黑熊管辖的栖息地了。 结果就是现在这样了。 当然,这些迹天涯是不知道的。但经过族人里面与野兽打交道的经验最为丰富的阿婆的分析,可以判定的是,山林里出现了另外的顶级猎食者。 能促使聪明的狼王放弃原有领地,在没有绝对把握的前提下,贸然入侵黑熊领地并发生殊死搏斗的。只能是老虎,真正的山林之王。 在当时的生产力水平下,即便是人类,面对老虎的时候也是选择敬而远之的。绝对不会选择在有老虎出没的地方聚居。 如今,在这群选择定居的人类族群生活区内,出现了老虎,这怎么都不会是一个好消息。 但唯物主义辩证法告诉我们,好的事情往往都蕴含在看起来并不好的消息里。 正是这次巧合,使得这两个顶多算是友好互助关系的人、狼二族,从此真正意义上的合二为一。分别成为了一个完整的文明体系里,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 说到农耕文明,并不单单是指人类的文明。它是人类主导下的,人与自然万物之间共同协调发展的文明。之前的人类,和其它共同生活在地球生态下的万物之间,本质上并没有区别。互相之间的关系顶多是建立在食物链之上的关系。 但从农耕文明出现以后,人类逐渐站上了地球万物里的主宰地位。地球上生长的万物,从之前单纯接受自然的选择,变成了同时要考虑接受人类的选择。更多的时候,甚至出现了人类代替自然去选择万物的情况发生。 它们开始不得不考虑改变自己,去适应人类的需要。或者面临被人类改造以更好的被人类所利用的命运。 人类开始更多的主动去选择,和改造自然界的万物。 农耕文明里的人类,和人类所蓄养的牲畜,人类选择合作共生的亲近人类的狼族等物种(也就是后来的狗),包括在人类的选择、许可、纵容下,可以在地表恣意生长的粮食或其它经济作物。 这些以人类为主导地位的万物一起,共同组成了农耕文明的整体。 农耕生态文明下的万物,共同形成了农耕文明早期的世界观。潜意识里认为万物皆有灵,都可以与之相处,结交。愿意亲近一切生物,试图与其产生心灵链接的思想。像极了普度众生的佛家教义,事实上这些产生于农耕文明的宗教本身,都离不开文明初始阶段的基因记忆。 对这些基因记忆所产生的那些人类本能的深度探究,就是宗教产生的原因。 在狩猎队与三位新成员,全都回到了族群平原聚居地后。 阿妈便立刻对那只自断前肢的狼进行了救治。最终在三斧的悉心照料和狼自身顽强的生命力加成下,这只自断前肢的狼顺利活了下来。 迹天涯结合“壮士断腕”的故事,给这只狼起名叫壮士,虽然它是只母狼,但配得上这个名字。 从壮士康复之后,每个晴朗的夜里,三斧观察记录星辰变化的时候,壮士都会默默地陪在他的身旁。 而且从那之后三斧也再没有参与过任何狩猎活动。 他只想努力观察星象变化,以便早日搞出迹天涯口中那个被称之为“历法”的东西。 因为按照迹天涯的描述,掌握了历法,就可以顺利的从土地里种植、收获粮食。 只要有了粮食,族人们就再也不用只是为了一口饭,就要冒着生命危险从虎口夺食了! 三斧不是变得胆小怕死了,他只是厌倦了不值得的伤亡。 老虎的出现,打乱了阿妈与迹天涯原本的过冬计划。 因为去往山谷聚居地所要经过的山林,现在是老虎的领地范围。在没有充足把握的前提下,肯定不能再轻易涉足。所以就意味着在所有作物被冬天摧毁之前,回去再补足一次粮食储备的计划只能放弃了。 而现存的菽、麦等粮食,也不能再继续用作食用了。必须储存起来作为种子备用,做好永远无法回到山谷聚居地的最坏打算。这就代表族人们必须重新以狩猎为生了。至少这个冬天是这样的。 好在取暖问题已经全部解决,眼下迹天涯只需重新分工补足狩猎队伍即可。 石肤、陶臂这对老的陷阱狩猎组成员,重新成组,额外增加了有数一人。按照这三人的捕猎方式,迹天涯给他们的狩猎队伍起名叫老六队。 关于队伍的名字,对数字比较敏感的有数,曾经和迹天涯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有数问道:“数字有那么多,为什么你要给我们的队伍起名叫老六队,而不是老五,老七什么的。偏偏就一定是老六?” 迹天涯答道:“因为你们队伍的狩猎方式充满了智慧因素,需要充分利用人类优秀的智力,对愚笨的猎物进行的一种收割式捕猎方式。” 有数追问道:“可你还是没有解释为什么是‘六’。” 迹天涯答道:“按照我和你讲过的宇宙阴阳发生论。阴为虚,阳为实。智力为虚,气力为实。你们用智力捕猎,所以为用虚。结合数字里边的阴阳理论。一、三、五、七、九,为阳数。二、四、六、八、十,为阴数。在我所学之周易里,将九视为老阳数,六视为老阴数。老就是大的意思。你们队伍里都是特别聪慧之人,就是各个都是老阴之人、老六之人,所由你们这种聪明人组成的队伍,就是老六队!” 智慧的有数在仔细思索了迹天涯话里的每个字的意思之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说道:“嗯,我们老六队,实至名归!” 经过这番讨论,再度加强了迹天涯在科学家有数心中的好感。 你看,虚荣心,一万年前的人类就开始拥有了。只是当你试图去恭维高智商人群,以满足他们的虚荣心时,一定要使用符合逻辑的高智商的赞美词。 迹天涯和狼女、憨憨(本来是想带着呼噜的,可是呼噜的脚伤还没好)、高飞、大山,五人新成立了一个狩猎组。再加上小黑和那两只被迹天涯起名为干将、莫邪的新成员。 于是这支狩猎队伍的全部成员组成就是:五个人,三只狼,还有一只老狐狸,白。迹天涯给自己的这支狩猎队伍起名叫梦之队。 因为梦之队的狩猎方式偏向于主动出击,会在山林间穿梭,这种强力组合可以保证即便遇到那只山林之王,也可以有一战之力。 这两支狩猎队伍全都由迹天涯负责调度,阿婆作为技术顾问。 其余族人全都划分为后勤保障组。由阿妈进行分配。 像三斧这种有特殊任务的专业人才,仍然以自己的专业工作为主。但仍需接受后勤保障组的整体安排。 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男主外,女主内的初步分工,就这样形成了。 狼女虽然是个女人,但吃狼奶长大的她,很容易与狼亲近。能够很好的驾驭梦之队的三只狼。所以才被分配到外勤的行列。 这个安排真的不是迹天涯的私心作祟,是狼女自身的实力争取。请大家一定要相信。 梦之队成组后的第一个任务,就是重回那个狼熊战场,将那只狼族最后的战利品——大黑熊,给扛了回来。 这只黑熊一定不会想到,正是它的死亡,以及为促成它的死亡人族和狼族所付出的代价,会推动人类文明的进程。 黑熊那重达五六百公斤的肉,满足了族人一个多月的食用所需。它那厚厚的脂肪,帮助阿妈发明了动物油脂的提取方法。 从此农耕民族的肚子里,再也离不开油水了! 熊皮被制成了给老人和孩子保暖用的贴身小袄。剩余的大部分都用来给三斧缝制成了一件晚上观星时所穿的熊皮披风。 从那以后的三斧,几乎是一直穿着这件熊头被完整保留的披风,在每个有星星的夜晚,坐在高处仰望星辰。 除非是特别炎热的夏天,否则这件熊皮就像长在了他身上一样。 在许多年以后,当柳叶的儿子从襁褓中的婴孩儿长到了现在屯屯、蒙蒙这么大的时候,迹天涯发现他不但有一双像三斧一样,视力远超常人的眼睛。还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与稳重。于是他将这个孩子交给三斧看管,并由三斧传授他关于星象的学问和观星的方法。 这师徒二人曾在一个不太明朗的夜晚,有过如下对话。 “三斧,你知道现在大家都叫你什么吗?”柳叶的儿子问道。 “难道不是三斧吗?”三斧讪笑了一下,多年来的观星生涯,使得他的思想变得深邃的同时,人也变得多疑起来。他以为是因为他不再拥有三斧子砍死一只熊的能力了,所以大家不再用那个光荣的名字称呼他。 “黑熊!”柳叶的儿子笑着答道:“我起的,哈哈哈,好听。” “为什么叫我黑熊?是因为我总是穿着这样一件熊皮披风吗?”得知实情的三斧长舒了一口气,虽然因为通宵观星,导致作息已经黑白颠倒的他,基本上除了迹天涯和有数外,很少再有与其他族人沟通交流的机会。但他还是非常在乎他在族人心目中的形象的。 因为热爱,所以在乎。 “算是。” 柳叶的儿子答道: “因为我晚上要跟你出来看星星,所以不用睡觉。阿妈就让我看着所有的小孩子睡觉之后,再来找你。有一天晚上,他们迟迟都不肯就寝,我就指给他们看在山上坐着的你,对他们说,山上有只大黑熊,专门吃晚上不睡觉的小孩,它是我的朋友,你们再不睡觉,我就让它下来吃掉你们!” 柳叶的孩子开心的摸了摸三斧披风上那只虽然风干了,但仍栩栩如生的熊头。继续说道: “从此以后都不用看着了。只需要看一眼坐在山头的你,他们立刻就会乖乖的睡觉!” 三斧没有继续对这个话题展开深入的探讨,而是微笑着摸了摸柳叶儿子的头,问道:“你有名字了吗?” 柳叶的儿子皱着眉躲开了三斧摸自己头的亲昵行为,有着成熟心智的他,不太喜欢被人当成小孩子对待。回道: “没有,天涯说我归你管,要你给我取个名字。” 其实迹天涯早就和三斧说过这个事情,对此早有准备的三斧随即说道: “那以后你就叫有熊氏!”说罢,他用断掉的那条手臂,撑开了披风的一角,继续说道: “进来,天要变凉了。” “我才不要,它丑死了!” 有熊氏话虽这么说,但身体还是乖乖的挤到了三斧的旁边,任由披风将他二人包裹。另一只手摸索着,充分感受这件熊皮披风由指尖传来的质感。忍不住称赞道: “它好暖和!” “等我老了,看不清了,你就要穿着它继续为族人们观星辨时。”三斧说道。 “可是它太丑了啊!”有熊氏用明显抑制不住的激动语气说道。 孩子终归是孩子,就算再怎么成熟,也顶多是个成熟的孩子而已。不能掩饰的是孩子的心性。 再之后的某一天,这个熊皮披风,就成为了一个氏族首领的象征。 有熊氏,就是这个氏族代代相承的称号。 但那是更久的以后,才会发生的事情了。 现在要做的事,就是等待冬天的过去,春天的到来。 耕作的开始,文明的进步。 (第三卷完) (《周易·序卦》:物稚不可不养也,故受之以《需》。《需》者,饮食之道也。) (《周易·需卦》:需,有孚,光亨,贞吉。利涉大川。 彖曰:需,须也。险在前也。刚健而不陷,其义不困穷矣。需有孚,光亨,贞吉。位乎天位,以正中也。利涉大川,往有功也。 象曰:云上于天,需。君子以饮食宴乐。) 第一章 不永所事 “他们终于还是没有熬过这个冬天吗。”望着早已空无一人的山谷聚居地,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健美的年轻女人皱着眉,陷入了回忆。 这处曾经的荒芜之地,经过阿妈带领下的族群,五年来的驻足、建设。早已成了她们部落,每次北向迁徙,都必须要回到的北方“行宫”。 如今她第六次踏入这方熟悉的区域,却已经不再是曾经扮演的身份,眼前的多数人,也不再是曾经的人。 九个月前的决然离开,其实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和族人的生存,更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将要初为人母的身份,带来的不仅是期待和喜悦,还有与之而来的爆棚的责任心。 与其让她的孩子生下来就要面对未知的艰险。她宁愿继续选择那条保守的老路。几万年都是这么过的,凭什么她们就过不去。 遗憾的是,过去的只有她,没有她们。 至少对于她不惜与阿妈决裂也要保护的,肚子里的孩子来说,没有她们;对于选择追随她继续迁徙的二十四个族人里,死掉的那十个人来说,没有她们。 原来她的孩子刚出生不久,她和她的族群,在迁徙路上的一处临时狩猎点,遭遇了一群同样饥肠辘辘的,属于其它部落的人。 两方人皆是刚刚经过长途的跋涉,都太饿了。 为了一只鹿,就只是一只鹿。双方各自付出了十数条生命的代价。她和她的族人最终赢下了鹿,但她失去了她刚出生的孩子…… 没错,魏菏回来了。以一个部落首领的新身份,回到了这个老地方。 一来一回的路上,她通过不断收编整合,形成了一个人数五十多人的,全新的部落。 通过她从阿妈那里学来的医病救人的能力,她被推举为这个新部落的首领。 魏荷之前所在的部落,因为有着三代以上共同生活的经历。所以人和人之间配合默契,彼此有着最基础的信任。 无论是之前的阿婆还是后来的阿妈,都有着极强的个人魅力。因而部落也一直有着远超其它部落的凝聚力。 若不是迁移与定居的选择关乎个人生死,她主导的那次分裂事件绝对不会成功。 现在她身为首领的部落则不同,与其说是一个部落,不如说是一个难民集中营更为恰当。 虽然魏荷不愿承认,但她确实遗传了阿妈善良的品质。尤其是她也成为了一个母亲之后,虽然她的孩子没有保住,但她思考问题的方式也愈发的像阿妈了。 迁徙的路上,只要有人要加入,无论男女老少,她都会给予食物,并接受他们成为部落的成员。 但这种复杂的成员关系,和本就松散的迁徙文明的管理方式,使得她此时的部落成员之间,连最起码的互相了解都没有,更别妄想说是团结了。 这也是她选择回到这个老地方的原因,按照她盘算的那样,阿妈为自己固执的留下付出代价之后,下一次一定会继续选择迁徙的。 这样她就可以将自己现在的部落一并交还给阿妈去领导。她继续做阿妈的孩子。她相信通过阿妈的魅力,她们的族群会再次团结而壮大…… 魏荷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思绪拉回到现实。提高了声音,对正在山谷聚居地按照她的提示,到处寻找幸存者的族人们问道:“还是一个人都有没发现吗?” “没有,山洞那边也没有。”众人答道。 “这里应该是很久都没人来了。”一个岁数和阿妈差不多大的中年女人,指着山谷中间,之前是阿妈所住的木屋说道:“里边的杂草比我都高了!” 魏荷没有说话,在山谷里随意溜达着,眼神滑过一个个熟悉的地方,脑海中浮起一个个熟悉的脸庞。 “按照阿妈的脾气,说留下就一定会坚决留下,无论发生了什么她都不会半途而废。”她心里思讨道,“而山谷聚居地是她唯一的选择,阿妈没有理由也不应该会放着现成的遮风挡雨的地方不要,换个地方重新开始。若如此还不如当初一起迁徙呢。” 就在魏荷再度陷入思考时,一个左脸上有条伤疤仍结着血痂的青年男子在她耳边轻轻问道:“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让大家各自找地方住下,下次出发南下以前,我们会一直留在这里。”魏荷回了一句,便径直走向了山谷中央的那个木屋。那个原来阿妈待的地方。 “你们出去,这之前是我们三个人的屋子。”在山谷边缘,这个更像是难民集中营的集体为了一个屋子产生了矛盾。 “可是只剩这一个屋子了。我们还能去哪?”不管这个屋子以前是谁的,至少现在这个屋子是被这些人后来人先占下来的。 “你们爱去哪去哪,我们仨老早以前就在这里住了。快点滚出去,我们要睡觉!”老成员不依不饶,一万年前的部落里确实是存在着鄙视链的,老成员都会瞧不起新成员。 从某种角度说新成员在一定时间内只能是老成员的奴隶。 “我们哪也不去,要么你们过来一起挤挤,要么你们出去找新地方。既然你们对这里这么熟悉,一定可以找到的。”新成员底气很足,因为一直作威作福的老成员人数,此时只占这个部落的五分之一。 事实上,新成员早已经不将除魏菏外的任何老成员放在眼里了。 “你们两个可能是活够了!”说罢三名忍无可忍的老成员对两名赖在屋子里不走的,居然胆敢反抗她们的新成员动手了。 五个女人瞬间扭打在了一起,一直打到了屋子外边。 那个时候的部落成员内部,经常会发生这样的争斗。尤其是刚融合的部落内部,为了生活物资产生争斗更是家常便饭。 通常情况下,争斗都不会持续太久。而且打架的双方也就是拼拼拳脚、比比力气,基本上几个回合间就分出了胜负,并确定了所争斗物资的归属。 毕竟是人民内部矛盾,谁也不会下死手。 而且发生争斗的往往是部落的女人之间,部落里的男人在内部从来就不配拥有分配物资的权力,所以也就不存在争斗的必要。 但这次明显不同,在新成员因为人数原因明显处于劣势时,突然有其它新成员加入了战圈。一开始只是一两个,后边是几乎附近所有看热闹的老成员,不分男女,都加入了战斗,这就不仅仅是内部矛盾那么简单了。 通常情况下,只有部落成员在面对更换首领的选择上有了分歧的时候,在不通过武力手段不能解决分歧的情况下,才会爆发这种大规模的团战。 但同样,男人是不会参战的。 如今男人也加入了对老成员的围攻,那问题就不是要解决分歧那么简单了,这已经是部落与部落之间的战斗才会出现的状况了。 而部落之间的战斗,是要既分高下也分生死的! 果然,当被数倍于己的新成员挡到人群外围,无力驰援战圈里正被人群围殴的毫无还手之力的老成员,发现事情已经彻底失控,不得不请出魏荷时。 当在阿妈的房间,再度陷入回忆,以至于对外边发生的事毫无察觉的魏荷,匆忙赶到现场时。战斗已经结束了。 那三个老成员里,最先动手的那个女人;那个平日里一直趾高气昂的女人;那个刚回到山谷,发现曾经的族人均已生死未卜,才与旁人庆幸自己当初做了正确选择的女人;这个魏荷最好的朋友。 死了。 她参加过的,上百次部落之间的战斗,没有让她死, 她走过的,累计几万公里的坎坷路途,没有让她死, 她挨过的那些,朝不保夕,食物匮乏,没有让她死。 却因为一次经常发生的,小小的部落内部的争斗,她死了。 还没来得及留下自己的名字,在未到二十岁的年纪。 就这么死了。 对于一万年前的人类来说,死亡如影随形。她的这种死法,也不是什么稀奇的特例。 因为物资的紧缺,人员的流动,彼此之间并不紧密的关系,发生争斗在所难免,有争斗就有失手。 一切听天由命。 即便是没死的那两个同伴,此刻也是奄奄一息,面目全非。 就算魏荷提前赶到了又能如何呢? 面对愤怒到失去理智的人群,就算她是首领又能做什么呢? 用拳头解决纠纷,部落里一直以来的规矩就是如此。她曾经不也是为了扞卫部落里一直以来的规矩,而不惜与阿妈决裂吗? 迁徙的文明,“走”才是常态。就算偶尔聚到一起,也不过是聚人不聚心。大家会因为生存聚到一起,就随时会因为同样的理由再度离开。 几乎是魏荷到达现场的同时,众人就散开了。 就算魏荷不来,他们也会散开,三个月的奔波,刚有了栖息的地方,又刚进行了一场额外的“体力劳动”。每个人都迫切的需要休息一下,美美的睡上一觉。 对于在这个部落里占有绝大多数的新成员来讲,他们不会为一个本来对他们就不甚友好的人的死亡,感到任何的惋惜。 不是当时的人类太过冷漠,而是惯于迁徙的文明,已经适应了生命的无常。 看着她最好的朋友的尸体,魏荷突然明白了一个现实,她这个首领,在引领大家找到这个山谷栖息地后,似乎就失去作用了。 此刻她无比想念自己的阿妈。和曾经那个在阿妈的带领下,阿婆的支持下,团结一心的族群。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不在位不知路难行。但此时的魏荷仍没有后悔当初离开的选择,她后悔的是没有劝动大家一起离开。 最关键的是,她更恨迹天涯了。 她的好弟弟,那个阿妈一直偏爱的人。 “若不是因为他的支持!阿妈也不会固执的要留下!”魏荷咬牙切齿的想道:“所有的恶果都是他造成的!现在不但当初随阿妈留下的那些族人生死未卜,就连跟她走的这些族人在经过这次内斗之后也只剩下不到十个人了!” 魏荷看了看身边没有离去的老成员,这些当初选择跟随她离开的族人,此时也在盯着那躺在地上的二人一尸,愣愣地发呆。 他们脑海中想的,和魏荷应该是一样的! “在没有腐烂之前,先将尸体处理掉。气温已经变热了。”之前发现山谷中间木屋长满杂草的中年女人,拍了拍魏荷的肩膀,说道:“人们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互相了解,以后就好了。”她说话的语气很平静。 很明显,在她那比魏荷多活的二十多年里,对于类似的场景肯定更是见过无数次了。 说话的中年女人叫织娘,非常擅长编织。不是简单的将两块兽皮缝制在一起的那种粗糙的针线活计。而是拥有可以用粗麻绳编织渔网,用细麻绳编织成布的技术。这在当时的人类社会里,属于很高端的一种手艺。 虽然她也是新加入部落的,但凭借这个手艺,她在新老成员里都有着很高的威望。而且新成员里有十多个人都是跟着她一起加入的。 她们属于迁徙文明里的渔猎文明。在与另外一个渔猎族群的战斗中被打败,受到驱逐,失去了自己赖以生存的渔猎场地,被迫离开的她们路上遇到了魏荷。并在魏荷的救治下,几名在战斗中伤的很重的族人都保住了性命。 因此她就干脆带着族人们直接加入了魏荷的部落。 因为进入这片山谷聚居地之前,先要经过那条小溪,许久没有吃到过鱼的,织娘的族人们都跑去溪水里捉鱼了。所以他们并没有参加到这次争斗中来。 “你去将尸体丢到远离水源处的森林里。”经过织娘提醒,回过神来的魏荷对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刀疤脸说道:“然后去‘伤员洞’找我。” “是。”刀疤脸应了一声,便扛起了魏荷惨死的朋友,去往他们之前部落一直用来处理尸体的地方了。 (本章完) (《周易·讼卦》: 初六:不永所事,小有言,终吉。 象曰:不永所事,讼不可长也;虽小有言,其辩明也。) 第二章 无眚 刀疤脸之前没有名字,是魏荷一直以来的支持者和追随者。同样也是魏荷那夭折的孩子的父亲。 他从小就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捷身手,但只是魏荷一个人的跟屁虫。除非是魏菏的命令,否则他寸步也不会离开魏菏的身边。每当发生部落间的战斗,他都会贴身保护魏荷。 可惜他只能保住她一个人,却没能护住她怀里的孩子。他们的孩子。 “你们将这两个抬到‘伤员洞’去,我去找些药草,看看能不能救过来。”魏荷对围观的老成员说道。 魏荷心里明白,她现在是一个地位岌岌可危的首领,只能这样低调的处理这件事情,这件在迁徙文明里稀疏平常的事情。 处理好一切后,她调整了一下心情,对着织娘说道:“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织娘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魏荷这边的部落危机,暂时先交代到这里。 继续说这个顺利的度过了冬天,成功在平原地带扎根的,新文明体系的故事。 原本以为是需要“熬”过的冬天,在勤劳勇敢的族人们共同努力下,在与冬天告别的时候,竟然有些依依不舍。 特别是在经历过一整个春天的开垦之后,才发现刚刚过去的,那个安逸的冬天,是那么的令人怀念。 经过迹天涯和有数的测量,这片平原可以耕种的土地足有五百多亩。 在阿妈的威逼利诱中,族人们男女老少齐上阵的情况下,可以说是没日没夜,没心没肺的奋斗了一整个春天加半个冬天; 从北斗星柄指向东北,一直干到了北斗星柄指向正南; 从迹天涯将拐杖插到了坎卦六四所代表的立春开始,经过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立夏、小满、芒种,整整八个节气,一直干到了拐杖被插到了离卦初九所代表的夏至! 就是这么努力的干,干了这么久,也才成功开垦出来八十亩耕地而已。其中赶在菽的播种期开垦出来的耕地,也不过才六十亩。 而这些所谓成功开垦出来的耕地,也是在开垦标准一降再降之后被勉强划分为耕作地的。 “这里的冬天为什么这么短?”连续一百多天的劳作里,几乎被晒的跟土地一个色的迹天涯,此刻正躺在今天被他割掉的杂草堆成的堆垛上,和身边的白吐槽着,“感觉只是随便下了几场雪意思意思,冬天就走了啊!” 同样是在草垛上晒着太阳的白,没有搭理迹天涯的意思,这个男人从六十天前就开始絮絮叨叨的抱怨了。 早已对此习惯了的迹天涯,自然没有住口的意思,继续自说自话道,“难道我们是在南方吗?” “不对啊,如果是南方的话,阿妈他们为何还要迁徙呢?而且按照阿妈说的方向,明显到了迁徙的日子,是要启程向南走的。”迹天涯推算了一下时间,和这个时代人类的赶路条件与能力。继续嘟囔道:“那岂不是阿妈每年都要带着族人下一次南洋了?” “不可能,一定是哪里搞错了!”经过近一年的相处,迹天涯早已经习惯了遇事不决就找白的操作,他捅了捅正一脸惬意享受着午后阳光的白,问道:“小白啊,一万年前的冬天为什么一点也不冷啊?” “本来也不冷啊,是你一厢情愿的以为冷而已。”白终于被捅的不耐烦了。说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在变化的,气候也一样。一万年前的气候相对还是比较温暖的。” “那我们为什么一直迁徙?难道不是为了躲避冬天的寒冷吗?”迹天涯问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在上一个相对寒冷的气候条件下,你们人类养成的习惯?”白用一个问题,给出了答案。 迹天涯看了看自己早已满是茧子的双手,和新磨出来的几个水泡,又想了想白的话,说道:“阻挡人类进入农耕文明的,不止是寒冷,还有可能是懒惰。” 许多现代人以为,所谓耕种,不过就是挖个坑,撒个种,埋点土,浇点水,再数个一二三四五。粮食就长出来了。 殊不知,一万年前的先民,在当时的生产条件下,单只是开荒这一项,就要付出怎样的辛苦。 哪怕是到了生产力有了极大飞跃的,九千年后的唐朝,仍有无数反映农民辛苦的诗歌流传至今。 比如我们熟知的《悯农》二首,其中最为脍炙人口的一首:“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诗好背,诗“意”难为。 《诗经》里更是有二十分之一以上的诗歌,是用来讴歌称颂农事活动的! 就算是在高度机械化代替了大多数人力劳作的今天,仍有大批的农村年轻人因为受不了辛苦,为了逃避农活,宁愿去城市里打工。 农耕劳作的辛苦,可见一斑。 当然,还有更多不畏辛苦的农民伯伯,依旧忙碌在孕育中华文明的,耕作的土地上,用辛勤的汗水,为子孙后代筑起一道道温饱的长城。 只是希望吃饱饭的各位,包括我自己。不要因为吃饱饭变得很简单,就忘记了我们一万年来,赖以生存的文明方式。 勇敢选择,勤劳耕作。脚踏实地,背靠蓝天。 离开了汗水浇灌的收获,只能是梦里的海市蜃楼。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有两种人必须被我们团结起来,坚决消灭掉:一个是只想不劳而获,窃取他人劳动果实的人;一个是让你劳而无获,付出了辛勤汗水仍吃不饱饭的人! 这是一万年前的老祖宗,用一万年来的辛勤耕作,教会我们的道理。所有的一切所谓道德、法制、文明。都应以这两个必须被消灭的人,能够被顺利消灭掉为基础,去展开和发展。 “促使你们人类进入农耕文明的,也有可能是躲避竞争,畏惧战斗。”白用另一种身份、视角下的观点,与迹天涯辩论道:“农耕的选择,更像是一种,在丛林法则下失败者的自我救赎行为。” “或许,无论是什么。至少此时此刻,我和我的先民们,正在做的事,以及为了做成这件事所作出的选择,可以称之为是勤劳和勇敢的!”迹天涯觉得白说的不对,但又一时间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只得从眼前他所经历的事情,提出一个此时此刻站得住脚的观点。 “确实。”白回道。在这一点上,它和迹天涯成功取得了共识。 正当族人们在各自的责任区内,或作或坐时。已经做好饭的阿婆,让蒙蒙敲响了一段代表开饭节奏的鼓。 至于这段节奏的发明者,自然是音乐家无话。 如今,族人们的伙食基本上达到了现代人的标准了。 甚至说已经高于现代人大多数家庭的标准,也不为过。只有现代人没吃过的,就没有老祖宗们不能吃的。 虽然迹天涯的狩猎梦之队因为进入农活期不得不暂时解散。 但在科学家有数灵活的大脑改良下,陶臂优秀的动手能力操作下,石肤丰富的狩猎经验指导下。老六队的三个“老六”通力协作,捕获能力突飞猛进。尤其是进入春季以来,仅凭他们三个人陷阱的收获,就足以支撑整个族群所有的荤食所需了。 不仅仅是狩猎,屯屯和蒙蒙负责喂养的野猪也顺利生出了十二只小野猪,那可是十二只啊!这要是都养大了,完全不需要再去捕猎也足够吃了! 在开荒除草过程中,通过阿妈那无与伦比的味蕾鉴别,又选出了好几种可以吃的素食。 为什么中国人的菜样种类繁多?还真不是因为中国人经常忍饥挨饿。恰恰是农耕文明经常开荒,几千上万年来与开荒所遇到的各种植物打交道,自然就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丰富了食谱。 这必须是文明的优势,我们不应该被西方刻意的抹黑,就真的觉得中国人丰富的美食经验都是饿出来的。 哪个文明都不是一帆风顺的,总会有高谷低谷,中世纪的欧洲长达四百年的黑暗历史,人民饥寒交迫的程度远甚于我们经历过的各个悲惨时代。 可就算是四百年的饥饿也没见他们饿出来多少菜系啊! 或许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有勇气去尝试,甚至都没有去尝试的机会。他们的祖宗不亲近自然,所以就遇不到这些千奇百怪的能吃的东西。 因为男人和女人先天的身体差别,更适合干体力活的男人,在农耕生活里成为了劳动的主力。 这一切都是自然的选择。自然将人分为男女,又设置了明显的区别,自然有自然的原因,而我们就应该接受这种规律。 至少一万年前的人类就发现了这种规律,并且选择了尊重这种规律。 族里的男人们从之前连分配资源的资格都没有,到现在吃饭的时候可以优先紧着男人先吃。毕竟干得多就会吃得多。 不是说女人干得少就受欺负,所谓母系氏族制转向父系氏族制,就是从一个不平等的社会制度转向了另一个不平等的社会制度。 绝非如此,雄性在力量方面总是强过雌性,从天地万物始生时就是这样了,那为何在生来就拥有绝对力量优势的时候,男人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是臣服于女人的呢?除了性权利的被剥削。更多的是一种本能的尊重才对。 此时也是如此,女人开始主动让男人占有更多的生活资料,也是一种本能的认可和尊重。 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决定社会地位的不是性别,而是贡献。 男人将耕耘的收获都给了女人,女人就要爱男人。女人将生的权力给了男人,男人就要爱女人。 只要你做到了,你就应该被爱。只要你做不到,你就不配拥有爱。 就是这么简单。 这是天道,不仅局限于某个文明或某个种群。这是放之四海皆准,置于万物皆行的宇宙真理。 “夏至需要注意什么?”见迹天涯吃的差不多了,有数凑到他身边问道。见这边又要开始讲课,族里其他手头没事儿的人也都围了过来。 因为每次吃过晚饭后,迹天涯都会给祖宗们分享,他从祖宗们这里学来的知识。所以族人们多数已经有了节气的常识,只是一时间也学不会那么多。所以就遇到什么节气就学习什么。 “夏至意味雨水增多,我们不能再继续盲目开垦新地了。要回过头对已经播种完的耕地,挖沟设渠。以便应对雨水增多带来的排水需求。水分太多不利于植物根系的生长发育。”其实迹天涯心里明白,就算他不分享这些知识,这些充满智慧的,迷人的老祖宗们,早晚也会总结出这些道理的。 “那是不是还要做点什么防止溪水上涨,像去年那样河道变宽,溪水乱流,冲了我们的田地?”一旁静静听着的陶臂突然说道。 你看,老祖宗们就是这么聪明。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对河流的治理行动,就这样开始了。这还是有预见性的提前治理。 “看来白说错了。下决心要定居的农耕文明的先民们,怎么会是躲避竞争,畏惧战斗的人呢!”听了陶臂的提醒,迹天涯的思绪却回到了之前和白的讨论上。“所谓定居,重点是一个‘定’字。渺小的人类,敢选择‘定’在一个地方不走了,就意味着要向这个地方的一切宣战,无论是何种生物,就算你是代表自然力量的山川河流,总之凡是一切阻止我在这里‘定’的东西,我都要和你较量一番!”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微笑,继续想道,“这不仅不是畏惧战斗,我们农耕文明反而比任何文明都要好斗!而且是不存在逃避问题的,主动去选择的争斗!” 这就是毛主席曾说过的,“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他老人家的这句话,恰恰就完全总结和体现了,我们华夏文明,这个农耕文明里最具代表的文明,才是真正意义上具有好斗属性的,无可争议的,战斗的民族! (本章完) (《周易·讼卦》: 九二:不克讼,归而逋,其邑人三百户,无眚。 象曰:不克讼,归逋窜也;自下讼上,患至掇也。) 第三章 食旧德 “我觉得陶臂说的有道理,是要提前做准备。”见迹天涯不说话,对上涨的溪水会拥有多大能量,最有体会的狼女,推了推他,轻声提示道:“我可以参加这个组。” “嗯。”回过神来的迹天涯先是对着狼女应了一声,随后对陶臂说道:“明天你和狼女去溪边考察一下,可以分成多个工期去搞,初期工程只需要保证我们现有的,已经播种了的田地不会被水淹掉就好。” “是,天涯。”陶臂应了一下,又去一边发呆去了。 在战斗民族身份的自我认可下,心潮有些澎湃的迹天涯对着刚吃过饭,正用各种姿势休息着的族人们大声说道:“明天可以先不用开荒了。我们准备干点更有意义的事情!” 此时已经过了播种的季节,现在开荒的优先级确实没必要再排的过于靠前了。 “太好了!”听到此话的族人们忍不住欢呼着,大家只是勤劳,但大家不是傻子。毕竟开垦荒地的活太累人了,谁干谁知道。 待到族人们的情绪渐渐平稳之后,迹天涯清了清嗓子,对大家说道:“趁着今天大家心情都很好,我给大家唱首歌!” 两秒,也就只有两秒。 所有人,是所有人。 齐刷刷地跳起来,前去争抢离自己最近的耒耜,不管渐晚的天色,想再多去开垦出哪怕一寸土地。 “等等我!我用手也可以的!”没有抢到工具的人,看了一眼迹天涯那已经张开,马上要发出声音的嘴时,又愣了不到两秒钟后,大叫着跑向了远方…… 经过魏荷三天三夜的抢救性医治,在部落内部纷争中受伤的两个人,只有一个活了下来。 事实上活下来的那个,本就受伤较轻,即便不接受医治,躺两天也会痊愈。而死掉的那个,明显是受了严重的内伤,就算是以现代的医疗手段,也不一定救得过来。 何况魏荷这种所谓的医治,更像是一种药草的胡乱服用。若只是外伤还好,但对于远古人来讲,看不见的内伤远比那些断肢少臂的外伤凶险万分。 “果然,要想治愈这种看不见具体伤口的伤人,必须还是要割开皮肉了解人体里边的具体情况吗?”面对着逐渐变冷的,同伴的尸体,魏荷做出了人类医疗史上具有跨越意义的沉思。“要是阿妈在就好了。”她想起了在阿妈身边学习医学知识的日子,和与阿妈有过的许多探讨。“或许是她在治疗的话,眼前这个人就不会死了。” “魏荷在吗?”织娘的声音从‘伤员洞’洞口处传来。语气里带有明显的焦急之意。自然是与在洞口守卫的,魏菏的跟班,刀疤脸在说话。 “在”“我在”。刀疤脸和魏荷同时回应道。 “你将她抬到山谷外处理掉。”伴随着声音走出洞口的魏荷,向着刀疤脸命令道。随即她将头转到了织娘的方向,问道:“怎么了织娘,发生了什么事情?” 织娘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是看着刀疤脸走向洞中的背影愣了一会神,一向从容的脸上,竟然也浮现了一抹担忧神色。 “织娘?”魏荷等了一会还不见回应,忍不住叫了声。 “我们似乎闯入了老虎的领地。”回过神来的织娘立即答道。 “老虎?”魏荷反问道,语气里有明显的不可置信,“你是说,这片山林里有老虎?” “是的!”织娘语气坚定的回道:“我的族人,”她停顿了一下,觉得有些失言,又补充道:“我们的族人,在去溪边捕鱼的时候,遭遇了前来溪边饮水的老虎。有一名族人没来得及逃跑,当场被老虎拖走了。”说罢她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这些都是逃回来的族人们亲眼所见,不会有错!” “这里怎么会有老虎呢?我已经来这里五次了!一直就没有见过老虎的踪迹!”魏荷还是难以置信道。语气里流露出些许自责之意。作为一个迁徙部落的首领,居然将自己的部落引领到有老虎出没的地方栖息,明显是失职的。 “那又怎么样呢?现在有,不代表过去也有;现在没有,也不影响过去有;就算过去、现在都没有,也不代表未来依然不会有。”善于结绳的织娘,拥有缜密的逻辑思维能力,自然是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明显魏荷的脑袋一时半会没转来,织娘只得近一步安慰道:“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老虎又不听你的命令,它何时会出现在何地,只有它自己知道。族人们不会怪你的。”说罢她拍了拍魏荷的肩膀。继续说道:“现在族人们在商量要不要换个聚居的地方。” 魏荷点了点头,呼出一口气,神色也缓和了许多。显然,织娘的安慰确实取得了一定的效果。 只是一切发生的都太过突然,连续三天治疗同伴的疲惫,又使得魏菏的精神有些恍惚。但现在的情况又特别紧迫。趁着还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之前,必须早做决定。 否则再晚一些,就一定会耽误下次迁徙前的准备工作。 对突发事件脆弱的应对能力,也是迁徙文明的劣势之一。因为总有一把迁徙之剑高悬头顶,会在固定的时间直刺而下。使得迁徙的文明总是没有充足的时间去从长计议一件事情。 而慌乱之中一旦做错哪怕一个微小的决定,都将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如今,在九个月前那个决定的对错尚无定论的情况下,她又不得不立刻再做出下一个决定。这使得年龄尚小,资历尚浅的魏荷心中,一团乱麻。 “魏荷!织娘!”就在魏荷、织娘二人伫立于‘伤员洞’洞口前各自沉默时,一个被大家叫做‘雅怀’的年轻女人大喊着二人的名字,行色匆匆地从山谷处赶来。 雅怀是当初追随魏荷离开的老部落成员,是在那个时代里少有的一个温柔的女孩。只是在当时的社会制度下,并不崇尚婉约的女子。所以她并没有像其它女子那样有着明显很高的地位。 倒是因为性格柔弱,反而跟地位‘低下’的男人们,经常打成一片。即使是在新成员的男人里面,也同样拥有着较好的人缘。 “怎么了?”魏荷、织娘二人同时问道。从雅怀脸上那少有的忐忑表情里,她俩都预感到族群里一定是又发生着某件祸事! “快跟我来,来了就知道了。”得到魏荷、织娘二人的回应后,雅怀也回了一句便立即转身朝山谷处跑去。 等魏荷、织娘二人,随着雅怀快速赶到现场时,就看见刀疤脸正扛着那个不治身亡的同伴尸体,被上次发生争执时,属于新成员那一方的领头者,带着一群新成员堵住了出山谷的路。 而所有现存的老成员,也都站了出来,护在了刀疤脸的前方。 曾属于织娘领导的,渔猎族群,则站在对峙双方的最外围,从站位和表情上看,应该只是单纯扮演着吃瓜群众的角色。 原来,在族人们正准备出去打猎,补充食物时,刚好迎面遇到了刚出去不久,就狼狈奔逃回来的那群渔猎者。 经简单交流后,族人们得知了在这片山林居然有老虎存在的消息。正自惊愕之余,同时也产生了是否要立刻更换聚居地的想法。 因为有了老虎的出现,以及面临可能的更换领地,势必会再度发生人员伤亡的情况,此时唯一拥有医疗常识的魏荷的重要性,再度凸显。于是族人们便托织娘立刻去请魏荷出面做最后决定。 正聚在一起等待魏荷到来的族人们,先等到的是赶着去处理尸体的刀疤脸。不知道是新成员里面的谁先提了一句,“这么鲜的一块食物,扔掉了太可惜了”。 在老成员还没对这句话做出反应的时候,又有许多有过吃人经历的老成员纷纷附和。特别是之前准备出去打猎的那些人,更是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就动身将刀疤脸围了起来。 并作势欲抢他肩膀上的,同伴的尸体。 见此情景,老成员也纷纷冲了过去,将刀疤脸和他肩膀上的同伴护在了身后。 面对人数占有多数的,新成员的步步紧逼,为防止最近那次悲剧的再度发生,雅怀便赶紧去催促魏荷、织娘二人,出面控制一下随时爆发的形势。 除了织娘以及织娘所带领的渔猎族群,其他的新成员多数都是魏荷在迁徙的路上,两个、三个的捡回来的。所以他们并没有一个统一的领导者。只是有着新老成员那种身份上的对立关系。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服务者与被服务者的身份已经逐渐弱化,上次争斗事件的发生,正是新成员要求被平等对待的诉求的一种集中体现。 在被驱逐的逃难式迁徙里,这些零星的少数几个人组成的逃难小组,在有同伴死去或者只是受伤很重还没有咽气的情况下,会将同伴吃掉充饥的行为,在那个时代不但不是什么新鲜事,甚至还形成了一种潜移默化的规矩。 但这个规矩在阿妈这个部落却早已被严令禁止了!最大限度的避免同类相食,更是阿妈一直孜孜不倦地追求治病救人之法的源动力。 纵观整个人类史,被迫发生人吃人现象的惨案确实一次又一次的上演过,甚至现在也在某些不为人知的角落继续上演着。 一万年前的老祖宗们会有吃人的想法和行为,符合为了生存无何不可的生物本能。但人吃人这件事本身, 无论从哪个时代来讲,都应该是被先进的文明所唾弃和禁止的。 不幸的是,一向自诩为永远不为吃饭发愁的,农耕文明的历史上,尤其是华夏文明的历史上,也曾多次出现过易子而食的人伦悲剧。没有在那个时代背景下活过的我们,没有资格去评价人们做出的选择。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构建一个可持续发展的文明体系,让我们自身,乃至我们的后人,永远不要再去面临那种不吃人就生存不下去的绝境。 “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上服度则六亲固。”这才应该是我们活着的意义。和追求的方向。 这也是人类这一万年以来孜孜以求的文明成果。 魏荷可以因为阿妈惊世骇俗的决定而带领族人与阿妈分裂。但作为阿妈的女儿,她决不允许经过她们族群几代人共同努力下,才逃脱掉的吃人宿命,会在她的领导下再度发生。 在这一点上,这些跟随过阿妈的族人们也有着同样的坚守。 至少现在,还远没有到那个程度。 “止规,你让开,让他把尸体处理掉!”到场的魏荷在知悉了所发生的具体情况后,直视着新成员那边领头的那个叫止规的女人。语气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怒意。 “现在这片山林是老虎的领地了,无法安全狩猎的我们吃什么?”止规并没有被魏荷的眼神吓住,用同样坚决的眼神回应着魏荷射过来的目光。说道:“我们最终一定是要选择离开这里的,不吃顿饱饭,怎么应对接下来可能面对的战斗?” 在一段时间的相处中,止规靠着泼辣的性子,雷厉的作风,以及经常替人出头的豪爽做派,渐渐有了成为新成员领导者的威望。 “吃什么也不能吃自己的同伴!”魏荷用更为强硬的语气,提高了声音说道。虽然她平时不是一个会计较很多的首领,但原则问题上,她是一个绝不退让的人,否则她当初也就不会决然的离开了。 “那是你们的同伴,你们下不去口,可以让我们来。只要我们吃饱了,才有力气在发生战斗的时候保护你们!”说着,止规向前走了一步,身后的新成员的眼神里闪过些许犹豫,但仍是跟着止规向前移动了一下。 就在剑拔弩张的双方,眼看就要再度陷入争斗时,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织娘走到了魏荷身旁,面向止规站定后,说道: “不要再做这些无谓的争执了。” 随后她扫视了一圈与她有着同样新成员身份的众人,继续说道: “难道我们还要再死掉几个人才好吗?” 在织娘的站位里,读出了织娘所表达的态度的渔猎族群,也纷纷移动到了魏荷的这边站定。从吃瓜群众的身份切换到了当事者的临敌状态。 看向对面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凌厉起来。 (本章完) (《周易·讼卦》: 六三:食旧德,贞厉,终吉。或从王事,无成。 象曰:食旧德,从上吉也。) 第四章 不克讼 有了织娘和织娘所代表的渔猎族群的加入,魏荷这方立即从人数上取得了优势。 刚还有些犹豫,全凭己方人多硬撑着的新成员们,在局势的快速变换下,脸上顿时浮现了退意。 就算是部落与部落之间的战争,在明显敌强我弱的态势下,绝大多数人类都会选择退避或投降。 还是那句话,在迁徙文明里,“走”是常态。“逃”,自然也在走的范畴之内。 何况这只是部落内部人员之间的纷争,他们更没必要以生命为筹码去参与一场胜负不明的赌局。 而魏荷这方的老成员,之所以在之前人数尚少的情况下仍选择坚持自己的操守。是因为他们所扞卫的,是同样已经融入到他们认知里的原则问题。 换句话说,他们心中,在阿妈的影响下,已经坚信吃人是邪恶的行为。而坚持不去吃人的自己,自然就是正义的一方。心怀正义的人所具有的英勇气概,是不以敌我双方的强弱程度为转移的。 坚持正义必胜,也是所有人类文明古来有之的思想意识。经历过一万年的岁月沧桑,将这个意识传承到最后的,似乎只剩下了华夏文明。 拥有丰富战斗经验的刀疤脸,第一时间捕捉到了那些新成员脸上的胆怯之意。向来习惯抓住机会,给予对手最后一击的他,立刻前进一步,用带着杀意的目光扫视了所有人。最后将视线停在了止规的脸上,说道:“还有谁想成为我肩膀上的这个人吗?” 说罢,刀疤脸不扶尸体的那只手,轻轻地摸到了自己的腰间,那里正别着一把锋利的石质匕首。 即便当下的形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不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着。但止规仍是毫无退意,她没有说话,两只手同样摸向了别在自己腰间的武器。 止规的底气,同样是来自于对原则的坚持。前文我们说过,在没有其它食物来源的情况下,吃掉自己同伴的尸体充饥,已经是潜移默化的规矩了。她的内心深处,同样也觉得自己是遵守规矩的,正义的一方。 即便身边所有的人都临阵退逃,也丝毫不会动摇她为了她以为的正义,随时赴死的决心。 就在二人的战斗一触即发之时,山林深处突然传出的几声狼嚎,使得转瞬间就要刀兵相向的紧绷气氛,得到了些许缓和。 而部落全体人员的注意力,也终于在一声撼动山林的虎啸声发出后,被彻底转移到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虎啸声明显要比那狼嚎声距离正处于山谷聚居地的他们更近! 也正是这声虎啸,才促使魏荷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个问题显然也被面色变得铁青的,正扛着同伴尸体的刀疤脸捕捉到了。 “刚才我要是真的直接就去处理尸体了,是不是现在自己也变成一具尸体了?”心念及此,刀疤脸看向止规的目光,瞬间没有了杀意,并且情不自禁的变成了看一个救命恩人时该有的眼神。他继续寻思道,“不对,最大的可能是连一具尸体都不会留下!” “哼!”感受到刀疤脸眼神变化的止规,将两把匕首从腰间抽了出来,顺势支在了身体的两侧。对着刀疤脸翻了个白眼,鼻子里哼了一声,便也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山谷外不远处的树林边缘。 “呜~嗷~!呜~~”就在所有族人都抽出了随身的武器,屏气凝神,一致对外时。又是几声狼嚎在远处传来,声音里竟然有挑衅的意味儿。 “熬~~~!!!”几乎是狼嚎声响起的同时,明显比刚才要更添许多怒意的虎啸再度响起。从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应该是远离了族人这边,更靠近了狼嚎所在的位置。 “呜~嗷~”狼嚎声同样不甘示弱的随着呼啸声的响起而响起。 风起从虎,随着山林间的一阵剧烈的抖动,伴着一阵渐行渐远的树叶唰唰声,这只被彻底激怒了的老虎,直奔胆敢挑战它山林之王地位的声源处寻去! 原来这老虎咬死了那个在它饮水处捕鱼的人类后,并没有走远。而是随着逃走的那些人类的气味,一直追到了靠近人类山谷聚居地的森林边缘,潜伏了下来。 就着较高的地势,默默观察着山谷里的人类,伺机展开猎杀行动。 领地意识极强的老虎,是不会允许有任何它以外的食肉性物种,在它掌控的范围内存在的。 “那些狼和你说过的,与你曾经的部落,关系相处的十分融洽的狼群,会是同一批吗?”织娘拍了拍正紧锁双眉陷入沉思的魏荷,追问道:“你不是说它们的数量不到十只吗?我听说一般有老虎的地方,是不会同时还存在着狼群的。除非这个狼群的数量达到了几十只!” “若真的是先有了几十只狼在这片山林,老虎就不会在这里出现了。”明显是有着丰富狩猎经验的止规,先于魏荷一步在旁边说道:“而如果是先有的老虎,那么只有这几十只狼实在没有其它领地可供选择的时候,才会选择与老虎为敌。” “即便是真有一个实力强大的狼群,来与老虎争抢领地的话,它们也一般是先采取撒尿试探的方式展示自己的实力,当两方不得不战的时候,狼群也会选择原地伏击,等待老虎的来袭。不可能出现这种主动挑衅的情况。”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魏荷,用小时候从阿婆那学来的知识补充道。 “那这事情可就太过蹊跷了!”并没有得到一个确定答案的织娘,也陷入了沉思。比起山林,她更了解的还是水里的事。 正在对于这件事,是否与消失到无影无踪的阿妈,以及曾经的族群会产生些许关系,而重新陷入思考的魏荷。突然意识到刀疤脸竟仍然背着那具同伴的尸体,并且早已累的满头大汗了。忍不住叫骂道:“先把她放下来!你个白痴!” 早已冰释前嫌的族人们,此刻正全神贯注的听着族群里最具智慧的三个人的讨论。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时。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叫骂散了心神。 众皆哑然。 “是走是留,你拿个主意!”止规主动走近了魏荷,用比之前友好了很多的语气问道。 毕竟现在的首领还是魏荷,她也是一个坚持原则的人。 迁徙文明的原则是,对于怎么做,每个族人有每个族人的自由。但至于怎么走,还是要听首领的。 这有点像现代的美利坚合众国,各州有各州的法律,但美国政府始终决定着大方向。当然,就目前的形势看,似乎决定大方向的能力也要被债台高筑的美国政府玩丢了。 在这里,笔者不禁要做一个大胆的预测,美利坚合众国估计熬不到这本书的完结,就会变成美利坚分众国! 但像归像,从来都是帮助别人治病疗伤的魏荷,可不是一直靠欠别人钱活着的美国政府,所以她还是拥有着决定部落怎么走的主导权的。 她看了看止规,又扫视一下族人们投来的期待眼神,稍稍思索了一下,说道:“我们等一下,拿起武器一起出去探个究竟!” 随后她对听到她这句话后,看着她的表情变得有些错愕的族人们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这老虎和这狼群之间的这一战,必定会分个你死我活。” “对!”听完这句话,瞬间捋清了思路的织娘不禁脱口而出道。但她没有打断魏荷的话,只是笑着对魏荷点了点头,并递过去一个会意的眼神。 魏荷对织娘回以一个同样的微笑后,继续对众人说道:“如果是狼群胜利了,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出去,狼群绝对不会向我们发起攻击,所以不会有任何危险。如果这群狼真的是与我之前所在的族群交好的那群狼发展而来的话,我们反而不用搬走了。这片山林将变成最安全的地方。” 说罢,她停顿了一会儿,等族人们消化一下这段话。待众人之前的紧张神色稍加缓和以后,她继续说道:“就算是老虎赢下了这场领地的争夺,那与这么多狼刚发生过战斗的它,就算是不受重伤也一定没有多少力气了!我们这么多人一起上,完全可以给予它最后一击。就算让它跑了,我们也可以全身而退。同样不会有任何危险!” 然后,她又停顿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说道:“若是让它跑了,我们就只好再寻找新的聚居地了。不然等它缓了过来,还是会搅得我们不得安宁。” “我同意你的想法。”听完魏荷的叙述,止规立即表态道。 “我也同意,大家先休息一下,养足精神。”织娘跟着说道。 得到部落里最关键的两个人的支持,魏荷接下来安排道:“现在,我们先将所有的吃的都拿出来,然后每个人均分一下!事不宜迟,大家抓紧吃一口我们就出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说完她看了一眼正偷偷瞄着那具同伴尸体的止规,用力的“咳”!了一声。 等到止规寻声转过头来看她时,魏荷说道:“你跟我来拿些东西,我知道阿妈有个园子,种了许多能吃的植物。” 被发现了企图的止规,倒没觉得有什么尴尬,只是耸了耸肩,便跟着魏荷去采摘那些在她看来稀奇古怪的植物去了。 至于山林深处的狼嚎声,自然是来自于刚成年的小黑,和它的两个同伴干将、莫邪。 但仅凭这三只狼,肯定不会傻到跑去挑战山林之王的地位。 而这段故事的开头,得从两天前的一顿晚间烧烤讲起。 “天涯,我和狼女今天绕着溪流转了一天。”吃过晚饭后,陶臂凑到了带着族人在田间挖了一整天排水渠的迹天涯旁边,说道:“我感觉就凭我们现在的能力,以及能用到的材料。在溪水中下游这段,无论怎么折腾,都不敢保证溪水上涨的时候水流不会冲到我们的禾苗。” “那你们就去上游啊。”累到浑身酸痛的迹天涯懒洋洋地回道。 “我们不敢去。”陶臂回道。 “为啥?”迹天涯问道。 “有老虎!”、“有老虎!”、“有老虎!”陶臂、狼女,以及回过神来的迹天涯同时说道。 三人同时发声所产生的同频共振效应,使得“有、老、虎”这三个字的音量被放大了好多倍,顺利传进了在场的每名族人耳中。 之前还很嘈杂的“饭堂”,在这三个字响起后,瞬间变得异常安静。安静到每个人仿佛都能听见自己和身边人的心跳;安静到仿佛被别人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都会感觉到尴尬的程度。 自从半年前推测到山林间可能出现了老虎以后;尤其是在山林深处偶尔听到隐约的虎啸声,证实了老虎的存在以后;这只老虎就一直在每个人的胸口处堵着。 虽然目前为止还没有人亲眼见到过这只老虎,但大家都明白,它一直在那里,不但堵住了族人们回山谷聚居地的路,还成为了整个族群向溪流上游发展的阻碍。 农作之人都知道水源的重要性,用以耕作的水源上游却掌控于别的生物手中,这换成哪个农耕文明都是不能忍受的事情。 至少从现代穿越过来的迹天涯,心里是知道这些的。 本来他想着再发展几年,等有了充足的准备后,再去和这只老虎较量较量。况且就目前来看,这只老虎的存在,似乎并没有威胁到族群的生存。 老六队仍可以去最东边设置陷阱。梦之队都已开始务农了,而且现在部落里食物储备充足,并不需要那么多人出去狩猎。 但从迹天涯的拐杖插到了震卦初九爻所代表的春分处开始,也就是北斗星柄指向正东,十二消息卦代表二月的大壮卦当值的时候开始,小黑、干将、莫邪,甚至白,都会经常表现出不安的神色。 所有的迹象都在表明,即便族人们不去招惹这只老虎。这只老虎也随时会将他们所在的区域划归到它的领地范围内。 或许某一天,正当族人们在地里热火朝天的干着农活时,这只老虎就会突然窜出来大杀四方,随即扬长而去。心情好的时候一天来上几轮也说不定。 只剩下二十五个人的族群,经不住老虎的几次折腾,也就灰飞烟灭了。 (本章完) (《周易·讼卦》: 九四:不克讼,复即命,渝安贞,吉。 象曰:复即命,渝安贞,吉,不失也。) 第五章 元吉 “干掉它。” 这片空间不知道安静了多久,或许没多久,又或许已经过去了好久。 直到“干、掉、它。”这三个字出现后,寂寥的夜晚仿佛刹那间变得嘈杂了起来。 柴禾在篝火里燃烧发出的噼啪声,田地里的虫鸣声,溪边的潺潺流水声,山林里猫头鹰的颤鸣声…… 所有的声音好似一齐发了出来。 只是在那三个字以后后,再没有其它任何人发出声响。族人们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那个声音来源的一举一动。 族里最年长的老人,正将大家没吃完的烤肉,分给每当自己烧烤时,都会围在自己身边的七个守护者。四狼一狐俩孩子。 就连一直与三斧形影不离的壮士,也会在吃烧烤的时候,短暂的变成了阿婆的信徒。 每当出现这个众星捧月的画面,有数都会举起一双手,笑着对迹天涯说道:“等那三个襁褓中的孩子长大后,阿婆就会有十个守护者了。” 看得出来,阿婆很享受这种被围着的感觉,看到他们就像看到自己那些已经长大了的孩子们。 其实在这个早已成为一个大家庭的部落里,每一个人都是阿婆的孩子。 她的动作轻轻地,缓缓地,丝毫没有理会此刻的族人们,因她刚才的那一句话,而纷纷向她投来的目光。 看着阿婆淡定的模样,大家不免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听到过那句话了。 “啪!”坐在阿婆对角处的呼噜突然用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这声音引得族人们将头,齐刷刷的转到了他的方向。 “嘿嘿,有虫子咬我。”呼噜对着众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食指和拇指捏起了一只‘蚊子’朝大家晃了晃,随后丢到了地上。 据说蚊子是在一万年前才开始喜欢喝人血的。因为人类的大量聚集、久坐,也是出现在一万年前。 据此推断,爱好吸人血的蚊子,是随着农耕文明的出现而出现的。在这里我代表农耕文明跟其它文明道个歉。没办法,富足的文明里,就是更加容易产生害虫! 还不待族人们有何反应,窑洞里突然又传出了婴儿“哇哇哇”的哭声,起先只是一个孩子在哭,紧接着是受到了感召后的另外两个孩子跟着一起哭。 随着哭声响起,柳絮、柳枝、柳叶,这三位孩子的妈妈便立即起身,安抚各自的孩子去了。 大人吃饱了,孩子该吃饭了…… 现在发生的这些细细碎碎的小事,都是从他们搬到这个新家之后,每晚都会发生的平常事。 这个夜晚本来也像过去的每个夜晚一样,有静谧、祥和,也有喧嚣、热闹。 “可是如果不除掉那只老虎,这样安逸的夜晚或许就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彻底消失。”被这种如芒背刺的感觉,折磨的有些恼怒的迹天涯心念及此,吐出一口气。随后站起身来,准备说点什么。 阿婆抬起头,看了一眼站起来的迹天涯,笑了笑。又低头将手里最后一大块肉,朝远处丢了出去,引得四只狼同时窜了出去。但随着小黑的一声低吼后,另外三只狼便识相地退了回来。 迹天涯一直走到了阿婆的身边,面向众人站定。当然,在他走过去的时候,同时也将族人们的目光和注意力都带了过来。 “阿婆说得对,我们要主动出击!干掉那只老虎!”他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能在这里寝食难安地等着它什么时候心情好了,过来攻击我们!” 说实话,笔者从来都不相信影视剧和某些文学作品里信誓旦旦地讲的那些。关于某些族群里的成年人,要去猎杀狮子老虎等猛兽作为证明自己勇气的方式。而且年代越是古老和原始,这种说法越是虚假和不靠谱。 艺术创造是可以的,怀揣美好憧憬也是应该的。但是演绎出来的故事,让现代人看了只会心生自卑之感,那就是不可取的了。 真实的历史应该是,在没有高端的武器出现以前,人类在面对老虎这种猛兽时,逃跑和回避是最好的选择。 勇气不是冒傻气,人类果真的那么鲁莽,应该早就灭绝了才对。 至少现在,听到迹天涯所说之话的族人们,脸上大多浮现的是畏惧之色。这也是最正常不过的反应。 当时的人类数量并不多,地球又那么大。除非是遭遇战,或者是关乎生死原则,不得不战。否则遇到危险时,人类只会本能的选择逃避,退让,离开。 这是迁徙文明带给他们的思维方式。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或许这里很多人都没有见过老虎的样子,但千万年来太多见过的人,流传下来的那些谈虎色变的形象。却早已刻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如果大家怕了的话,我们最好收拾行囊,立刻离开这里。”看着此时噤若寒蝉的众人,迹天涯佯装失望道:“毕竟趁现在走还来得及!” “我是不会走的。” 久历人事的阿婆,自然知道迹天涯说的是反话,她捶了捶自己的腿,说道: “我老了,走不动了,也不想走了。” 随后她站了起来,震了震双臂,又说道: “不过和老虎打一架的力气,还是有的。” 她捋了捋因为动作太大而遮挡在眼前的头发,有意无意间,露出了那只并不经常外露的,浑浊的眼球。 阿婆的那只眼睛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了,但并不影响族人们从这只眼睛里看到一团火焰,一团反射自篝火的,闪烁的火焰。 “我也不会走的。” 一直没说话的阿妈也站到了迹天涯的身边。但却是背对着大家,看着月光照耀下,泛着幽幽绿色的田野,说道: “它们都还没有成熟,我也还没有收获。” “我也不走,我要去打老虎。” 呼噜站了起来,但没有走过去,只是原地活动了一下腿脚,说道: “正好我的脚已经痊愈了,再不好好活动活动的话。我的身上就要长草了!” “打老虎,打老虎,我也要去打老虎。” 正嗦着一根早就被他啃光了肉的骨头的屯屯,突然听人说要打老虎,显得特别激动,立即丢掉了手里的骨头,跑到了阿婆的身边,抱住了阿婆的腰央求道: “阿婆,大家都说你是部落里最厉害的猎手,你带我去打老虎好不好!” “那我也去。” 受到屯屯的感染,蒙蒙也跳起来,跑到了阿婆的另一侧,仰着头,摇着阿婆的手臂,说道: “阿婆,老虎那么坏,会吃人,我们去消灭它!” 随后她又朝着她的‘师父’招了招手,叫道: “有数,有数,你也来,我们一起去打老虎!” “何止是吃人啊!我们辛辛苦苦养的猪也会被老虎吃掉的!” 屯屯愤愤道: “还有那一大堆可爱的小猪仔儿!” “是十二只猪仔儿。” 一直跟着有数学习,已经小有所成的蒙蒙提示道。 两个孩子叽叽喳喳的幼稚言语,此刻就像是无数个巴掌,拍在起先那些面露畏惧之色的族人们的脸上。 大家自然知道两个孩子的勇敢,是来自于无知。但这无知的勇敢并不影响他们为了自己之前的畏惧感到羞愧。 换作以前,他们一定会走。如果老虎在阿妈做出定居的决定之前出现,她也会选择带着大家离开,自然就不会有那种定居的想法了。 就算依然有这种想法,也一定不会选择定居在一个有老虎出没的地方。 但是现在不一样,老虎是在她们已经定居后才出现的,从这种角度讲,老虎更像是一个准侵略者! 通过近一年的辛勤劳动,族人们已经彻底脱离了那种四海为家的流浪生活。 他们已经有固定的家了,家里的每一寸土,都是由他们亲手挖出或填回的; 他们还有了自己的田地,地里的每一株杂草,都是由他们或拽或铲的清除的。 他们在这个家里已经有了太多无法割舍的东西。 迁徙的日子里,族人们也会在某一个地方付出些许心血去搞搞建设,但都是草草了事,目的只是能睡即可的糊弄行事。他们将更多的时间都花在了为下次离开准备行囊上。 定居的日子则不同,族人们是把现在这个地方当成永久居住的家园来建设的。为了建设这里而思考的每一个问题,都是立足长远的。而这个地方回馈给他们的获得感,又是远远超过他们的付出的。 经过近一年的定居生活,族人们早已经爱上了这种感觉。 有家的感觉。 只是族人们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内心早已经做好了,为维护这种感觉而不惜奉献自己的一切的决意! 迹天涯不打算给那些没来得及表态的族人们开口的机会,虽然他早已从众人的表情里,读出了坚决留下来的意思。他进一步追问道:“你们呢?走还是不走?” “不走!”众人几乎是同时答道。 “好,那你们守好家,明天我们几个就上山,会会那只老虎去。” 说罢迹天涯将眼神从众人脸上移开,做出要离开人群的样子,继续说道: “我们要是没回来,你们就自行决定接下来是走是留!” 随后他真的迈着步子就欲朝自己睡觉的地方走去,假意自言自语道: “我去收拾一下东西。” 两个不明真相的孩子也跟在了迹天涯的屁股后面,脸上皆摆出一副要英勇出征的傲娇表情。 “别闹了!天涯,我跟你去!”石肤挡住了迹天涯离开的路,拉住了两个孩子,摸着屯屯的头说道:“带他俩去有什么用。” 石肤只是不爱说话,他可不是傻子,和迹天涯接触这么久了,早已看出来这是迹天涯故意在激他们。 老祖宗们只是认识的字少,但花花肠子可一样都不比现代人少。在某种情况下,在高风险的生活条件下磨砺出来的智慧,要远高于一些躺在床上等着被ai取代地位的现代人。 “你是打算先拿我的孩子喂老虎,等老虎吃撑到了,走不动了,再下手吗?”虽然没有表态,但早就默默站在了迹天涯身后的狼女也跟了上去,将蒙蒙拉到了身后,笑着和迹天涯说道。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和迹天涯之间的关系已经非常亲密了。和现代意义上的情侣关系差不多。所以她说这句话,其实也是为了缓和一下有些紧张的气氛。 在听到狼女这句话之前,本来被突然出现的石肤,阻止继续跟在迹天涯屁股后边的两个孩子,还有些不满的挣扎,抗拒着石肤的束缚。 而听到了狼女这句话之后,两个孩子先是一愣,又看了一眼迹天涯有些控制不住的笑意。深感上当的他俩瞬间跑回到了阿婆与阿妈身边,朝迹天涯吐着舌头,做着鬼脸道:“了~了~了~,坏蛋天涯,比老虎都坏!哼,不和你去了!你自己去喂老虎!” 迹天涯确实憋不住笑是真的,但他是对大家的反应很满意才憋不住笑的。只是两个孩子肯定不知道。 做个孩子真好,大人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用去怀疑,那么累。 “哈哈哈哈!”族人们也都被两个孩子的可爱模样逗笑了。 是啊,孩子是未来的希望。无论地球上的生物有着怎样的多样性,它们始终都有一个普遍的共性,那就是对下一代的竭力保护。 而决定一个物种能否主宰这颗蓝色星球的,最终就是看这个物种能否保护好自己的下一代。无论用什么方法。 同样,决定一个文明是否能在众多文明的较量中胜出的,最终也是看这个文明是否能照顾好她的孩子们。无论用什么手段。 “是啊,天涯,别逗大家了。”阿妈也跟过来解围道。她也对‘家人’们的反应很满意。她拍了拍迹天涯的后背,说道:“说说你的想法。” “是,阿妈。”见阿妈出面了,迹天涯也便就势顺坡下驴。 他又回到了众人中央。 (本章完) (《周易·讼卦》: 九五:讼,元吉。 象曰:讼,元吉,以中正也。) 第六章 以讼受服 迹天涯再度环视了一圈众人,说道:“既然大家都要大干一场,那我就说说我的计划。” 然后他与阿婆的眼神略做了一下交流,轻声对阿婆说道:“如果哪里有问题,您就忙帮补充一下。” 阿婆微笑着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征得阿婆的同意后,迹天涯便开始有条不紊的安排部署起来,“明天与老虎的战斗,老六队全员参加,主要负责设置一个针对老虎的陷阱。陷阱设置的位置,尽量选在靠近我们定居地这一侧的山林处。不要太过深入老虎的领地,以防不测。” 说罢,迹天涯用眼神分别与三个‘老六’做了下简短的交流后,问道:”没问题?” “尽量多设置几个。”不等三人说话,一直在旁静静听着的阿婆,先一步提示道:“老虎远比其它猛兽灵活,善于腾挪。多设置些陷阱也好给我们留出足够的周旋空间。” “是,阿婆。”三个‘老六’同时对阿婆回道。 也等同于是回应了迹天涯一句,“没问题。” “憨憨、呼噜,你俩就近准备些你们搬得动的最大的石头。藏起来,一旦老虎坠入陷阱,你俩立刻用石头给予连续的重击,最次也要砸晕它。有问题吗?”迹天涯对着部落里力气最大的两个人说道。 “没问题,天涯。”族群里的两个''巨人''应道 。 “高飞,你身手最为灵活,明天你找一棵高一点的树爬上去,观察全局情况。并及时通报给我们。记得带些石头上去,关键时刻使用,就算砸不到老虎,也可以辅助驱赶老虎,促使它进入我们设置的陷阱范围。有问题吗” “没问题,天涯。”高飞应道。 “大山,你和我明天辅助老六队挖掘陷阱。始终和我在一起,随机应变。有问题吗?”迹天涯选了个部落里最壮实的人,和他一起做机动。 “没问题,天涯。”大山应道。 “狼女,你带着小黑、干将、莫邪,负责引诱。切记只是引诱,一定要时刻注意拉开距离。将老虎引入我们的埋伏圈,并确定它调入陷阱后,回身反杀!”迹天涯将直接决定此次猎杀行动成败的任务,交给了狼女和小黑它们。因为这个任务要深入到山林内部去发动,所以其凶险程度也是最高的。说完,他想了想,补充道:“今晚你就去和小黑他们试着磨合一下,注意安全!” “嗯。”狼女嗯了一声,便和那三只狼一道,去东边山林处练习沟通去了。 “其它没有分配到任务的众人,连夜赶制出充足的木刺,要求保证结实的基础上,能多尖锐,就有多尖锐。埋在陷阱里使用。”说罢看了看周围,忽然一把将屯屯拉到了身边。向众人比划道:“至于长度,就按照他的身高为标准去统一!” 屯屯被这突然的一拉,吓的差点没哭出来。其实迹天涯是故意的,目的就是为了是报复屯屯刚才朝他做鬼脸、吐舌头的行为。 果然,男人的内心永远是幼稚的,与年龄无关。 “明天有任务在身的人,临睡前都在脑海中好好想想具体的实施方法,但也别熬的太晚。养足精神!”迹天涯伸了一个懒腰,说道。“行动,各位!我去睡了,有什么情况可以随时来叫醒我。”随后他便欲离开人群,朝自己设计的,穿山帮忙建造的,他的专属“营房”处走去。 只要不下雨,他基本上都会睡在那里。事实上,基本上族里的每个男人都在露天平地处,找了一个位置,设计了自己的专属“房子”。把防潮挡雨的窑洞,让给了女人和孩子们。 乐于奉献只是一方面,更多的原因是男人们比较喜欢自由。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有自己的“房子”,更方便约会。 在迹天涯部署安排期间,只是说了一句话的阿婆。待迹天涯安排好一切后,语气平缓而坚决地说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交给我们就好了,阿婆。您老只需要在家里等待我们的好消息。”迹天涯推辞道。他并不是怀疑这个老人的实力,而是发自内心的觉得事情远并没有达到需要这个老人出马的地步。 “我见过老虎。”阿婆淡淡地回道。 “我也见过!”迹天涯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回道。毕竟他是真的见过,还经常见,虽然是在动物园里。他不想就这个话题展开过多的讨论。继续说道:“您也早点休息,阿婆!明早劳烦你再给我们做顿烧烤!”说罢他便径直离开了。 仲夏的夜,晚风微凉。 迹天涯的营房,悄然闯入一抹春的气息。好在响了一整夜的刀砍斧劈,稀释了营房里传出的春的声音。 翌日清晨,吃过烧烤。阿妈便带着一众彻夜未眠的族人,用最饱满的精神,微笑着目送这一行出征的勇士。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便是农耕文明的选择。 身后就是家园,他们避无可避。 既然早晚一战,那就主动出击! 这就是农耕民族,骨子里仍然是自给自足的和平主义者。 但同时它也是一个标准的战斗民族,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猎虎队在进入指定位置前,做的最后一个准备工作。是按照白的提示,将小黑、干将、莫邪,三只狼的尿液,均匀的涂抹到了每个人的身上。 其它人倒好还,只有迹天涯被熏的将前天晚上和当日早上的烧烤都吐了出去。 后来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小黑每次想撒尿的时候,都会特意的找到迹天涯,将一大泡“礼物”奉上。 动物表达爱的方式,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 制止了魏荷所在部落内斗的那声狼嚎,宣告了迹天涯这边猎虎行动的开始。 依照阿婆的提示,根据她的观察,以及她从她的前辈那里听来的故事得知,狼在数量不多的情况下,对老虎是极其畏惧的。单是闻到了气味都会唯恐避之不及。在仅有三只狼的情况下别说主动挑衅了,绝对的血脉压制下,它们只会被吓的缩成一团,不敢动弹。 若真是这样,就意味着迹天涯的猎虎策略需要完全推倒重来。 幸运的是,这最令人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出现。不仅是小黑,包括干将、莫邪这两只狼的动作、神色依旧如常。像以往每次与人类出去打猎时一样,兴奋而欢快。丝毫没有因为猎物变成了老虎就有什么不同 。 三只狼的从容模样,使得人类的心态也变得放松下来。 这或许就是狗仗人势的前身,狼仗人势。但笔者认为,在武器并不精良的远古时代,每当人类与当时还没有变成狗的狼协作打猎的时候,还是人仗狼势多一些的。 当然,阿婆也没有说错什么,只是她丰富的狩猎经验里,并没有包含与狼共舞的内容。 此次猎虎行动,一切按照计划的方向发展着。 狼女与小黑、干将、莫邪这三只狼之间的配合,出人意料的默契。有数按照自己悟出的几何逻辑,组织老六队一共为老虎设置了三处葬身之地并呈三角形分布。可引诱组在经过第一处陷阱时,就成功使得老虎入了坑。 不过迹天涯还是低估了老虎身体的强悍程度。 在老虎掉入陷阱的同时,憨憨、呼噜这俩巨人便抱着两个特大号石头第一时间冲了出去。眼看还有十步就到了陷阱边缘时,就见一个近三米身长的吊睛白额猛虎霍地从陷阱里窜了出来。 本来这猛虎窜出之前,陷阱内先已经有了异常响动声传出。只是这二人皆以为这声音是因为猛虎受伤,在里边胡乱挣扎所致。没放在心上,反而加大了步幅前进。 说时迟,那时快。 这猛虎跳出陷阱后,还没等自己的身子落稳,就欲顺着惯性向前再跃出一步。但后腿明显受了重伤,吃不住力,向后蹬的时候没使上劲儿,导致发力的后半个身子直接软了下去。只有前半个身子做了一个跃出的动作,却仅是在原地扑腾了一下。 原来这猛虎起先能从距地面高度与呼噜身长相等的深坑里腾跃出来,乃是一种猫科动物特有的本能反应。 是下意识里,肌肉记忆自行决定的瞬间行为。受伤信号自然是第一时间传到了老虎的大脑,但大脑首先发出的却是立即逃离危险境地的信号。 脱险后的第二个信号,才是限制受伤部位运动能力的指令。 这对‘巨人’父子在看到跃出的老虎时,身体猛地一僵,试图紧急刹车。可刹车距离与自身惯性成正比,他俩那庞大身躯产生的惯性势能,自然比常人要大很多。 呼噜虽然成功止住了身形,但手里的石头却脱手而出。眼看就要砸落到他的脚面时,被紧随其后的憨憨用屁股一顶,刚好堪堪躲开。否则又要再次变成行动不便的病号了。新伤旧痕这么一叠加,恐怕还会落下终身残疾。 但比起距离他们只剩一步之遥的吊睛白额猛虎来说,这致残的风险显然是不值一提。因为眼前的危险,是致命的。若不是猛虎后腿受了伤,就凭刚才它那借势的一跃,这父子二人,必有一人非死即伤! 憨憨和呼噜应该刷新了人类历史上在如此近的距离接触老虎时,存活时间的记录。 受老虎那生来自带的王者气概的威压,这对‘巨人’父子之前的勇气早已烟消云散。呼噜更是被吓得一个不稳,跌坐在了地上,又手脚并用地朝后蹭出了好几米。憨憨虽然没有被吓到转身逃跑的程度,但也彻底没了将石头砸下去的勇气。手一抖,将石头扔在了一旁。低下头,偷瞄着老虎的身体,却不敢去看老虎的眼睛。 “敖!”这猛虎其实也被这突然出现的两个‘巨人’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的后腿已经无法支撑身体的移动后,朝着二人的方向敖滴咆哮一声。便张着大嘴喘着粗气。盯着眼前人类的下一步动作。 迹天涯携众人按原计划封了老虎的后路。但没料到老虎这么快就掉进了陷阱,一时间还在凝神等待早已爬到了树上的高飞的指令。 原来高飞也被这已经跌入陷阱的猛虎,还能立即凭借自身力量脱困的英勇形象震慑有些呆滞。直到这老虎那撼人心魄的啸声传了上来,才使得他终于想起自己的任务。马上朝迹天涯那边发出了进攻的信号。 狼女带领引诱组也在这声咆哮声后杀了回来。她们始终和这猛虎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如今不见族人们传来的成功信号,又传来了虎啸,只得转身再度施行引诱工作。 这猛虎喘息了一会儿,确定了眼前的两个早已被它吓破了胆子的人类对自己构不成威胁后,轻蔑地撘了一下眼角,便不再理会这俩人类的存在。 它用前爪撑着身体,回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口。才发现受伤的又何止是后腿,它的肚子和前胸,此刻正流着汩汩鲜血。 将本应是纯白一片的绒毛,浸染出了成片的血红。 它低下头,开始认真舔舐起了自己身上的血迹,可是怎么舔也舔不干净。 老虎从来都是爱干净的,每次进食捕猎后都会舔干净身上的污渍。 唯一不同的是,这或许是这位山林之王第一次清理从它自己身体里流出的血。 它舔舐了好久好久,舔舐的动作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快到动作已经走了型,渐渐失去了以往的高贵与优雅。 它停顿了一会儿,又看了看自己满是伤口的身体,最后用力的舔了一下,放弃了。 随后它仰起头,张开大嘴,又欲长啸一声,可喉咙里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声音卡在那里,咕哝了一下,只是传出一小段嘶哑的轮胎泄气声。 或许是这最后一声虎啸的尝试,终于用尽了它最后的力气。 一直支撑着它身体的两只前爪晃了晃,再没能顶住它那沉重的身躯。 (本章完) (《周易·讼卦》: 上九:或锡之鞶带,终朝三褫之。 象曰:以讼受服,亦不足敬也。) 第七章 讼? “嘭!”的一声,老虎整个身体都摔在了地上,激起了一阵阵尘土。应该是压到了伤口,自觉有些吃痛的它,就势将身体侧朝后一拧,侧躺在那里。 骄傲的头颅也不再高昂,紧贴着地面,就像是被人随手丢在了地上。 这位山林王者的每一个动作,被第一时间赶来的族人们,尽收眼底。 那三只率先赶到的狼,离的远远的,即便是有人类可以仰仗,它们仍是受不了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威压。 就算是这位王者已经奄奄一息的现在,它们三个仍然没有卸下防御的姿态。 猎虎队全体成员,就只是这样远远滴围成一个圈,静静地看着,没有一个人靠前。 族人们还是没能立即克服内心的恐惧,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就在众人都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时。 迹天涯从大山手中,抽出了一根昨晚族人们彻夜砍劈磨制而成的,用来放入陷阱后多出来的木刺。 他拿着它,向那位王者走去。 他的步伐很慢,但步子却很重。每走一步都伴随着脚将落叶踩进泥土的咯吱声传出。 他的心脏跳动的很快,但呼吸很均匀。 他拿着木刺的手有些发抖,却不是因为恐惧。 他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了,鲜血已经流满了老虎侧卧的那方土地。 这位曾经的山林之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死去着。 它之前一直张着的血盆大口,此时已经紧闭。只靠着鼻子维持着微弱的呼吸。 它从迹天涯向自己走来的第一步开始,就已经感受到了一个人类正在向自己靠近。 它的耳朵动了动,直到这个人类的脚尖已经抵到了它的身体,才轻轻抬起头,朝着他看了一眼。 迹天涯以同一个步幅,稳定的步速,走到了老虎的身边,直至十个脚趾均感受到了老虎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后,才停了下来。 他来的时候一直注视着那位王者的头部。却直到走到了它的身边时,才获得了与它眼神对视的资格。 老虎终于开始用正眼看着这个人类的眼睛。那是一双少有的,面对它时没有畏惧之色的眼神。它的尾巴动了动,用没有被自己身体压住的那只虎掌,朝着迹天涯那只抵住自己身体的右腿拍了过去。 从迹天涯走到老虎身边时,便皆是屏住呼吸关注着这边的族人们,见到老虎这个动作,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随后惊呼一声。 “天涯!”狼女更是大叫一声朝迹天涯跑去。 “天涯!”刚才趁着老虎舔舐自己绒毛时,悄悄躲回人群的呼噜也大喊了一声,重新跑了过去。 迹天涯依旧背对着众人,他举起了一只手,挥了挥,又摇了摇头,示意大家不要过来。刚才老虎从抬掌到挥出到最后落在他的腿上,每个动作他都看在眼里。 他有无数个机会躲开,但他却没有。只因他从老虎的眼神并未读到半点杀意。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一掌的意义为何。只觉得腿上传来的感觉是重重的、沉沉的。他知道那只是这虎掌自身的重量。 他也知道,如果这是老虎全力的一掌,那么拍断他的腿骨就会像拍断一小节新长出来的嫩枝。 做完这个动作以后,这位王者再次将头沉在了地上,不再看这个人类一眼。 迹天涯也将视线从虎首处移开,移到了它身体上大概是心脏的位置。停了下来。 半晌,他缓缓的、高高地举起了那根木刺,用尖锐的那一端瞄准了自己视线紧盯的地方。又用另一只手将握住木刺的那只手包住。止住了木刺的颤抖。 迹天涯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停顿片刻。 倏地,他圆睁双眼,太阳穴处青筋暴起,鼻孔微张,嘴角两边向下一撇,举起木刺的双手略微又向上一抬,随后立即用尽了全身力气,朝着老虎的心脏狠狠的扎了下去! 或者是他扎下去的势头太猛,又或者是木刺被削的太过尖锐,他竟然直接将老虎的身体洞穿,把木刺连同这只老虎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老虎的身体先是微微一缩,随后完全舒展开来…… 这位王者的时代落幕了。以一个适合旧王退位的,比较惨烈的方式。这也是迹天涯做这些的意义。他不忍心看着曾经主宰这方土地的王者,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失血过多的方式窝囊的死去。 农耕文明正式地,走向了历史的舞台。以主动挑战当时地球上最顶级的捕猎者并获得最终的胜利为。 能利用自然规律,会选择作物,肯耕耘劳动的,只算的上是一个普通的农民。 用生命去扞卫和守护自己耕耘的土地,坚决消灭一切来犯和即将来犯之敌的,才是农耕文明! 这只被杀死的老虎,标志着,从今往后,凡是被我们农耕文明看上的地方,诸神退避! 迹天涯因为发力太狠,这下扎的动作几乎调动了他身上的每块肌肉。导致他自己的半个身子都失控到直接趴在了老虎的身上。 他在老虎的身上并没有着急起来,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老虎的毛发触碰到自己身体上的感觉。 “糙糙的,有点像鞋刷子。”他心里想到,又歪过头看了一眼半睁着眼睛,但眼神已经变得黯淡的虎首,嘴角晃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微笑。但这样的表情只是一闪而过,神色即开始变得肃穆起来,悲怆之感涌上心头。 他回正头,不再看那双空洞的眼睛。双手按在老虎的身上,用力一撑,站了起来。揉捏着在反作用力下被顶的生疼的左手。又看了看被血迹染满的手掌,愣了一会儿,突然将手举到了自己的嘴边,伸出舌头从下至上的舔了一口。 “这玩意真能滋阴壮阳吗?”迹天涯被这虎血的腥气冲的皱了皱。心里晃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随后他握紧拳头,慢慢举了起来。然后转过身,面向猎虎队全体成员。说道:“它,死了!”,笑容满面。 “迹天涯!迹天涯!迹天涯!……”人群再度高呼起迹天涯的名字。一如上次聚餐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吃烤黄豆时的景象。 不同的是,那次或许是因为迹天涯那一连串不明所以的“咒语”。而这次,完全是因为迹天涯的魅力所致,弑虎者的魅力。 “有人来了!”高飞在树上的这一声呼喊,很快淹没在了人群的欢呼声中。 “嘭~!”高飞从树上掉下来时砸在地上的一声闷响,给人群的欢呼声谱上了一个完美的休止符。 “啊!”高飞摔在地上疼出的大叫声,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当包括迹天涯在内的猎虎队全体,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高飞的方向时。 只见尘土飞扬中,正有一群人陆陆续续的朝这方赶来,各个手持不祥之器。 为首的,正是魏荷、织娘、止规,三人。 “魏荷!”有身高优势的呼噜先看清了来人是谁,开心滴朝着那边挥着手喊道。 其他的族人也多数都是面露惊喜之色。本来他们之前就是同一个族群的,只是理念不同而已,彼此之间并无什么仇怨。 毕竟曾在阿婆、阿妈带领下的族群内部氛围,一直是和谐的。而他们又曾在这种氛围下一同生活过好多年,所以彼此之间还是有着一定的感情基础的。 如今近一年未见,属于故友重逢。 魏荷的表情也从厌恶变成了欣喜。 厌恶的是赶来时的路上,耳边不断传来的那个名字。 欣喜的,自然是发现她所挂念的族人里面,还有幸存者。 显然,到此时她仍然认为不肯继续迁徙的族群,结果只会是凶多吉少的。 “你去把高飞扶起来。”魏荷对她的跟班刀疤脸说道。她们此时所处的位置离高飞只有几步远。 原来高飞是从树上往下爬的过程中,突然发现向他们赶来的这一大批人的。因为部落间的遭遇通常意味着要发生战斗。所以有些紧张的他忘记了脚下的动作,从一半的位置直接滑落下来。光荣的成为了这次猎虎行动中唯一的伤者。 多亏了是泥土地面可以缓冲,而且失足的位置不是太高。若是从树的顶端直接掉下来。估计高飞就会成为这次猎虎行动中唯一的死者了。 呼噜此时已经跑到了魏荷的身边,旁若无人的寒暄着。俩人本就是一奶同胞,自然相亲相爱。 可此时,以织娘、止规为代表的部落新成员们, 自然是对眼下的姐弟情深提不起兴致。 她们在到达现场后的瞬间,就被不远处那只被某样东西钉在地上的老虎的尸体,以及老虎尸体旁站着的那个上半身都被鲜血染红,空着两只同样满是鲜血的手的青年男子,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过程她们自然是无从知晓,但眼见的事实就是,这只猛虎的死,一定就是拜这个青年男子所赐! 在那个时代,说到老虎的威慑,无异于讲起神明的万能。但应该很少有人见过类似神的存在,却有太多的人见识过老虎的威猛。 所以在那个时代,一个人若有杀虎之力,那就等同于他有弑神之能。 大多数人看向迹天涯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诧异,到最后直接变成了崇拜。带着畏惧的崇拜。 “这就是你说的迹天涯吗?”织娘打断了魏荷与呼噜之间的姐弟情深。朝迹天涯的方向努了努嘴,说道:“他好像不一般啊!” “是啊!”呼噜听到有人夸赞他的好兄弟,马上在一旁附和道:“天涯!一下!”他快速地模仿了一次迹天涯之前杀虎的动作。继续说道:“就一下,就杀死了那只老虎!”说罢他朝那具老虎的尸体指了指。 虽然呼噜省略了复杂的过程,但不影响他表述的真实性。迹天涯确实就是给予这只老虎最后一击的人。在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是他站了出来,走了过去。 “嗯。”魏荷的目光也顺着呼噜指的方向飘了过去,只是在那具老虎尸体上扫了一眼,便将目光移动到了尸体旁边站着的那个青年男子身上。 经过刚才与呼噜的寒暄,魏荷已经知道了留下的所有人都成功在这个冬天活了下来的消息。不仅仅是活着,而且活的特别充实而滋润。所以心中对迹天涯的恨意早已烟消云散。 甚至在面对此时正脸带微笑对着她们招着手的,他的弟弟时,会有些羞愧的感觉。魏荷低下了头,避开与迹天涯的眼神对视。 跟着她走的,折损了近一半,就算是部落扩大了规模,可一起走的人却不能一起带回来,这怎么都不会是一件光彩的事。尤其是与在迹天涯的支持下,选择跟阿妈留下来的那些族人的境遇一对比,就更显得自惭形秽起来。 迹天涯自然是从呼噜之前的喊声,和跑过去时的聊天对象,猜出了哪个是魏荷。并且从魏菏回避的眼神里看出了她的窘迫。 于是他很有绅士风度地主动朝魏荷那里走去。他虽然对这个女人的印象谈不上有什么好感,但也不至于有什么反感。 更多的只是陌生。“一天丫”或许跟她有许多瓜葛,但“迹天涯”与她之间的交集,此次只能算是初次。 看到那个弑“神”者朝自己这边走来,魏荷此时所在部落的族人们,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怕对方误会出丝毫的敌意之情。他们身体微弯,低着头不敢去看迹天涯的眼睛。 就算他们人数占优,但这么多人都不敢正面抗衡的老虎却被眼前这个男人一个人解决掉了。在他们心中这就不是孰强孰弱的问题了。 迁徙的文明,是非常推崇个人英雄主义的。 此时的迹天涯,无疑成为了他们心目中的英雄。 (第四卷完) (《周易·序卦》:饮食必有讼,故受之以《讼》。) (《周易·讼卦》:讼,有孚,窒惕,中吉,终凶。利见大人,不利涉大川。 彖曰:讼,上刚下险,险而健,讼。讼有孚,窒惕,中吉,刚来而得中也。终凶,讼不可成也。利见大人,尚中正也;不利涉大川,入于渊也。 象曰:天与水违行,讼。君子以做事谋始。) 第一章 师出以律 但也并不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是那种看向英雄的目光,比如止规向迹天涯投去的目光就让迹天涯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不就是狼女的翻版吗!”当感受到那灼热的眼神后,迹天涯偷偷瞄了一眼目光的来源。 在与那眼神交汇的一刹那,正欲说点什么的迹天涯,突然觉察到一股汹涌的杀意自他身后传来。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那杀意来自于哪里。除了狼女还能是谁呢? 而翻版狼女也察觉到了那股寒意,侧目与那眼神中寒芒涌动的原版狼女对视着,电光火石。 迹天涯克制了一下心中的悸动,稍稍改变了一下行进的方向,走到魏荷靠近织娘的这一侧。停了下来。 他微笑着对魏荷发出了诚挚的邀请:“走,回家!” 因为一路上有充足的时间来介绍新家的具体情况,而且本就是故友重逢,所以除了为首的魏荷外,其它的老成员心情都很愉悦,期待的脚步自然十分轻快。 至于魏荷,难免仍有些心怀愧疚。 而以织娘和止规为首的新成员们,表现的却是有些忐忑不安。毕竟好不容易熬成了老成员,如今又要再度融合,他们担心像自己这些毫无根基的新人,又要被人颐指气使了。 像织娘、止规这种自身手艺傍身的人倒还好,毕竟有本事的人,在哪都混的开。因为迁徙文明的局限性,决定了很多“本事”得不到施展的空间,所以大多数人意识不到自己的作用,有这样的担忧在所难免。 他们自然还不知道,他们即将融入的,是一个全新的文明体系。在这个文明体系里只有懒人,没有废人。 当然,除非你自甘堕落的去主动成为一个废人。 当这六十余人外加三只狼组成的队伍,扛着那具老虎尸体,浩浩荡荡的回到他们平原处的家时。太阳已经下山很久了。 “有火把!他们回来了!”在这队伍踏入山林与平原交界处的一刹那,第一时间便被观星达人三斧捕捉到了痕迹。 因为今天的日子对于部落里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意义非凡。迹天涯他们此次进山,并不是平常意义的狩猎。 所以醉心于观星,因而久未露面的三斧,今天也特意留在了聚居处等待迹天涯一行人的归来。 最主要是他已经发现了那满天星辰的移动,远没有日、月那般明显而频繁。自认为晚一会儿再去观察对大局影响不大。 具体原因虽然难以揣度,但能发现这个规律本身就是人类观星史上的一个跨越式进步了。 “不对,应该是有好多人!”三斧皱着眉又观察了一小会儿,加强了语气说道。“特别多的人!” “准备战斗!”听到了三斧的描述,以为是遭遇了其它部落入侵的阿婆,立即命令道。就算留守的多数都是老弱妇孺,但不代表她的部落就会束手就擒。 “嗷~呜~”就在阿婆这边,一时间还不能搞清楚状况,只能按照最坏情况带领大家做准备时。迹天涯那边的小黑在踏入平原之地后,情难自禁的狼嚎声传了过来。 “嗷~呜~”一直在三斧身边的壮士,在听到这声狼嚎传来的同时,便分辨出了伙伴特有的声线。立即兴奋地用同样的狼嚎声给予回应。 “没事的阿婆,应该是天涯他们回来了。这狼嚎声应该是随他们一同出去的那三只狼发出来的。”他看了一眼正用三条腿围着他欢快跳跃的壮士,笑了笑,继续说道:“从壮士的表现上来看,这应该是一条好消息!” 坐在那里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话的阿妈,突然起身走到了阿婆的旁边站定。望着猎虎队回来的方向,像是对着阿婆,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或许是有人回来了。” 听到此话,阿婆先是一愣,随即恍然。点了点头,回道:“确实是到日子了。” 老祖宗们只是还没有日期的概念,但不代表他们没有时间观念。相反,他们的时间观念要比几乎是人手一个时间显示设备的现代人,强得多的多! “我们这是进了狼窝了吗?”听到壮士回过来的狼嚎声后,走在这一群人前列,迹天涯身后的止规,禁不住吐槽道。 确实,并不是每个部落都有这机缘可以与狼共舞的。对绝大多数人来讲,大晚上的有一群狼在身边叫来叫去的,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瘆的慌。 “怕就别跟来。”走在迹天涯身边的狼女不屑地回道。她对于这个刚见面就觊觎她男人的女人,没有半点好感。 “呦,我忘了这儿还一只母狼呢。”止规迅速地回道。原来她那句话本身就是针对狼女说的,毕竟狼女名字里就带个‘狼’字。她已经听迹天涯介绍过了。 “你!”狼女停下身形正欲发作,手腕却被迹天涯拉住了,只得随着他继续向前走着。 迹天涯在回来路上的接触中,看出来这个止规应该是个头目了。已经到家门口了,他实在是不想再节外生枝。 父母最挂念的,往往是那个不在身边的孩子。不是在身边的他们不爱,只是那个境况不在自己掌握范围内的,最令他们担忧而已。 所以从魏荷走的那天开始,阿妈就在算着她们应该回来的日子。 当迹天涯引着魏荷,真的走到了阿妈的面前时。魏荷看见的就是一双关切之意几欲溢出眼眶的目光,迎来的也是一个大大的,温暖的拥抱,来自妈妈的拥抱。 一万年前的人类是不会隐藏关于爱的情绪的,因为总会经历太多的无常,所以他们会珍惜每次表达爱的机会。怕稍迟一些,就会天人永隔。没有现代人那么多的下次再说。 魏荷哭了。 自己最好的朋友死于她治下的部落内斗时,她忍住了; 自己带走的与她一同迁徙的族人们,一个一个的因为各种原因在她面前倒下时,她忍住了; 甚至自己那没断奶的孩子被人掳走生死不明时,她还是忍住了。 从没有在人前掉过一滴眼泪的魏菏,哭了。 在妈妈的怀里,她卸下了所有的坚强。管它什么首领身份,在妈妈的怀里,她只是那个无论多么任性都会被原谅的小姑娘! 在之后跟着阿妈身边潜心研究悬壶济世之法的日子里,魏荷也终于明白当初阿妈看起来总是偏爱迹天涯的原因了。 只是因为那个小子经常在外边瞎逛,总是不在阿妈的身边而已! 不只是阿妈与魏荷这边母女重逢感慨非常,而是这一整片平原都在洋溢在双喜临门的欢乐气氛当中。 一喜,自然是曾分裂的部落不仅再度融合,还比以往更扩大了规模。至少将来一起开垦荒地的人肯定是多了! 二喜,当然就是第一次出征猎虎便大获全胜,如果不算高飞那个意外的话,可以说是零伤亡完美收场。 即便是新成员,大多数也在这和谐的氛围传染下,放下了心中的戒备。 因为无论是他们最初遇到的弑虎者迹天涯以及猎虎队成员,还是此刻迹天涯口中那些在家里等着他们一起吃饭的''家人''。没有一个人在看向他们这些新成员时的目光,是带有恶意的。 什么叫“仓禀实而知礼节”?这就是! 当下的平原聚居地上,最热闹的自然是老虎的尸体周围了!有好奇的围着老虎尸体指指点点的,有举着火把绕着老虎尸体转圈观察的,还有胆子大的直接上手去摸的。 当一个神一般的存在,以尸体的形式摆在人类面前时,对人类心灵的震撼程度,是可想而知的。但同时对人类自我能力认识的提高,也是具有积极意义的。 虎之猛,犹不足惧。人协力,尚可杀之! “有熊!”就在众人各自成群,或围而观虎,或聚而叙旧时,新成员里有个叫飞石的,忽然指着窑洞所在的陡壁上方大喊道。喊罢捡起一个石头就要往上边丢。 那被误会是熊的,便是披着熊皮披风的三斧。原来他见部落里来了这么多生面孔,担心有什么意外,所以等在高处观察了一会儿,因为已经好久不与人交谈了,所以也没有去打招呼。直到确信不会有冲突发生后,才披上披风准备离开去观星地。 三斧不动时,趁着天黑,当然不易被人察觉。可一旦有了动作,自然被飞石就着月色发现了他的存在。但即便如此,也是需要一定的眼力的。 比如迹天涯就看不清飞石所指的地方有东西。但他通过“有熊”两个字还是猜到了那个人是谁。因为这个飞石没像其它人那样找到组织,所以干脆一直跟在他的‘偶像’弑虎者身后站着。 迹天涯第一时间拦下了飞石几欲脱手而出的石头。说道:“那是三斧,自己人,是我们部落里的观星者。”说罢他又仔细朝上方看了看,还是什么也看不清。心里想道,“这都啥时候了,还披着那身熊皮,他也不怕捂出热痱子来!不过这个人眼力似乎和三斧有的一拼啊!” 飞石虽然听不懂什么是“观星者”,但偶像说是自己人,那就是自己人。他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将石头随手扔回了地上。 飞石的这声喊叫,刚好将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到了他们这边,迹天涯清了清嗓子,借机对众人说道:“大家先吃饭!我们边吃边聊!” 随后他又走到了正拉着石肤询问猎虎经过的阿婆身边,不好意思地跟这位''伙食总管''说道:“阿婆,人好像有点多,您老可不可以再多做些吃的。” 已基本听完猎虎全过程的阿婆,拍了拍迹天涯的肩膀,露出了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 随后她转过身,朝正躲在柳絮身后,露着半个脑袋偷偷观察老虎尸体的屯屯喊道:“屯屯,那些小猪崽儿可以吃其它食物了吗?”言外之意是那些猪崽子断奶了吗。 “可以了!晚上还吃了好多草呢!”正聚精会神地盯着老虎尸体观察的屯屯,被人突然一喊,吓的一哆嗦。经柳絮又重复一次阿婆的问题后,如实答道。 别看屯屯的年纪方才八九岁,但已经是半个养猪专业户了!他已经将猪的食谱,拓展到一些看起来毫无作用的草上了。 牧草的发现,对人类文明的意义,不亚于对五谷的发现。 牧草这个东西到底是不是农耕文明第一个发现的,笔者不敢确定。但笔者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发现无疑对农耕文明是最有利的! “找几个人,把那头母猪拉出来。”得到满意回答的阿婆,对石肤说道。“养了这么久,可以杀了吃肉了!” 听到阿婆要杀掉自己养的猪,屯屯和蒙蒙立即大哭着拦住了石肤等负责杀猪人的去路。 虽然为了保护猪被杀的抵抗是多余的,但不想猪被杀的感情都是真的。 虽然两个孩子不想猪被杀的感情都是真的,但过一会儿吃起烧猪肉来流了满嘴的口水也是真的。 人类真是个复杂的动物。 早就安静了的人群,听了这一老一小的对话后,纷纷陷入了沉思。 老成员想的可能是终于可以吃到自己养的猪肉了。 而包括魏荷以及魏荷当初带走又回来的所有新成员想的,或许就是,“这群人难道是会仙术吗?说吃猪肉,就能立马变出一头猪杀来吃的吗?” 而当石肤几人真的拉来了一头膘肥体壮的母猪当众杀掉之后;当这群新人真的吃到了在当时来讲,绝对是佳肴美馔的烧猪肉之后。 魏荷终于意识到自己当初真的是错了,彻头彻尾的错了。 而这次她带回来的,包括当初随她离开而再度回来的这些人。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次融入的,是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个部落的,全新的组织!这个组织还被迹天涯起了一个他们从来没有听过的名字——“家”! 这七十六个人,包括那三个襁褓中的婴幼儿,三只狼,一只狐狸,围在一起吃的这第一顿饭。就一直吃到了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吃到了观星者三斧和他的随从壮士都从岗位上回来准备睡觉了,才意犹未尽地结束。 就连一向早睡的阿婆,此次竟也陪众人吃到了最后。 热“烤串”都热没了整整三堆儿篝火,愣是一句怨言都没有! (本章完) (《周易·师卦》: 初六:师出以律,否藏凶。 象曰:师出以律,失律凶也。) 第二章 承天宠 席间,许多代表均踊跃发表感言,各自分享了许多别人所不知道的趣儿事。因此也顺利而迅速地增进了新老成员之间的感情。 特别是对振奋人心的猎虎一事,更是有多人进行了演绎。虽然大量细节的揭露,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迹天涯作为弑虎者的英雄形象。但更为可信的客观事实,反而使新成员从心理上,拉近了与这位打虎英雄之间的距离。 尤其是经魏荷的率先提出,被在场的所有人一致通过的,由弑虎者迹天涯来担任融合后的,新的部落的部落首领,这一决议的产生,将整个晚宴的气氛推向了最高潮。 这也是迹天涯这个大家心理上的带头人,第一次从名义上被给予了正式的确认。 这一决议的产生,使得后加入这个集体的男同胞们,对即将迎来的新生活充满了向往。 男人都能成为部落首领了,那同为男人的他们,地位还能差到哪里去? 也正是这个光明正大的决议,才真正从政治上确立了男人与女人平等的地位。 这顿饭局上发生的事,对人类历史的影响,不可谓不重大! 现在仍然被中国人信奉的饮食文化,正是对一万年前的老祖宗们流传下来的优良传统的完美继承。 若没有大把时光,谁会一顿饭吃一宿? 没有什么感情,是不可以通过一顿饭来促进的。如果有,那就吃两顿! 这次聚餐,开创了人类历史上通过请客吃饭而不是发动战争,来将两个部落融合到一起的先例。 “朋友来了搞食,敌人(老虎)来了搞死”。应该就是后人歌词里唱的“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 不是所有的善意,都会被温柔以待。迹天涯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 晚宴时他与阿妈、魏菏两个人挨得比较近。所以总能听到这母女二人间的对话,对于讲到那些没有跟回来的族人们,以及他们的遇难原因时。迹天涯就会有意无意的仔细听听。 别的倒还好,但他对那个前几天死于内斗的族人,以及这种无奈的死亡原因有些耿耿于怀。 于是当宴会结束时,他以正式首领的身份和语气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新成员里的老人、女人和孩子,去窑洞里睡。其余男同胞先就地而眠!” 说罢,他缓慢扫视了一下众人,说了第二句话,“部落里的每项物资,都归集体共同所有。只有参与劳作,并在付出了具有成效的劳动后,才有权利去享有!” 其实无论新老成员都不太能听得懂迹天涯话里的意思。但从首领那坚定的表情里,他们皆得出了一个结论,“乖乖听话,不懂就问,准没错。” 遗憾的是,我们这位新首领的第一句话,被当成了“噗嗤”处理了。 在晚宴上,那种团结友爱的氛围影响下,有许多适龄男女看对了眼。眉来眼去间只等宴会结束。 于是乎,黎明时分,爱的交响,此起彼伏。 哎,不怪我方不矜持,只怪“敌人”太强大。至少迹天涯都不敢保证,如果不是有狼女盯着的话,自己会不会顺利的被止规拿下。 告子曰:“食色,性也。” 农耕文明的发展优势,不仅仅是有大把的时间研究科学技术。还包括有大把的时间谈情说爱。 谈情说爱的结果,就是人口的增多。 在以劳动力尚以人力为主的一万年前,人口,意味着什么,不需要笔者多说了? 就像这次部落融合之后,在劳动力倍增的条件下,这片农耕文明的摇篮,发展速度也产生了几何倍数的增长。 简而言之,农耕文明引导下的人类行为,主要是紧紧围绕“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去进行。” 一个中心自然就是定居。 两个基本点,一是要有保障基本生存所需的食物来源,二是要有满足挡风遮雨基本条件的住房。 而我们这位新首领的第二句话,却很受族人们的认可和支持。 最后成为了部落里一直奉行的分配方式。即一切行动的主旨思想。 我们称之为迹天涯思想。 在这个主旨思想引领下,部落在下一个冬至到来之前的六个月里,办成了三件影响人类文明的大事,在办事的过程中还涌现出了许多劳动模范和科技先锋。 一是基本解决了住房问题。 因为最初窑洞的设计,是按照容纳三十人的居住标准建设的。远远不能满足当前七十七人的住房需求。 虽然后来以迹天涯为首的男人们纷纷建设了自己的单身公寓。 但腾出来的窑洞变成了猪舍,将来猪舍肯定还是要扩大。而且有点怀念“涮羊肉”味道的迹天涯正在谋划抓有机会抓只怀孕的羊,建个羊舍。 目前,就现有的住房数与现有人口数量比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 但现有平原的面积就那么大,去掉耕地,水域,必要的部落活动地,剩下可供自由支配的面积也没剩多少了。 保证人人都有自己的住房空间明显不现实。 可放任族人们仅凭自己意愿的胡乱建造,势必会影响平原的整体规划和布局。 最后经迹天涯提议,全体成员通过后,形成了一项决议。我们称之为“文明一号”决议。 决议规定: 1凡无固定伴侣者,均剥夺独立居住权。有固定伴侣者,方可申请容纳两人的小宿舍。 2大量建设集体宿舍供无固定伴侣者居住,男女分开。按照十人间建设标准设置。 宿舍设置宿舍长,轮流担任,主要负责宿舍卫生。宿舍内成员定时打乱随机分配。以防产生小团体,不利于大团结。 3另设老年宿舍,幼儿集体宿舍。按照最高建设标准。 幼儿及儿童宿舍,由哺乳期女人主要负责。 文明一号决议的内容,是在客观条件限制下的暂行规定。随着以后土地的增多,会与时俱进的修改。 因为这个规定的出现,有了最初的“小家庭”的雏形。 也意味着一万年前的公有制里,第一次出现了私有制的萌芽。当另一半被固定了,很多东西就慢慢变成自己专属的了。 当私有观念高于集体观念后,就有了人与集体之间的矛盾,但也更充分的提高了个人的主观能动性。 究竟是好是坏,各位看客见仁见智。 我们继续只讲历史。 事实上只要人是对的,固定的才是最好的。 “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我相信这应该是人类共有的追求。不局限于某个文明。 不过实现这个愿望的难度好像仅次于世界和平。 在房屋建设当中。涌现出一个房屋“设计师”,名字叫支楞。 支楞,是随织婆投奔到魏菏部落的原渔猎文明成员。平日里对各种树枝,树木均感兴趣的他,从小的天分就是堆积木。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用树枝间相互支撑的力,搞出各种有效空间。 这个在渔猎文明里只能算是个娱乐技巧的东西,却在农耕文明的定居生活里大放异彩。 支楞,便成为了此次“文明一号”决议的主要实施者和领导者之一。 另外一个“文明一号”决议的主理人,自然就是发明了砖头烧制方法的陶臂。他与支楞两个人配合的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很快,在他俩牵头下,一栋栋房子林立而起。 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 在施工的过程当中,经挖洞专家穿山的提示。“建筑队”在现有窑洞基础上进行了外围扩建。 挖出的土又可以烧制更多的砖头,事半功倍。挖出的空间可以利用,挖出来的土还可以烧制成砖头构筑更大的空间。一举两得。 建造房子的过程中,施工队里一个叫阿德的新成员,在施工的过程当中还发明了杠杆,木质滑轮等“工程器械”。大大提高了施工效率。 有人会说杠杆原理是阿基米德发现的,我只能说有这个想法的请向后转,走好不送。道不同不相为谋! 开什么玩笑,但凡用过铁锹的都知道,那就是一个基础的杠杆原理。耒耜是铁锹的老祖宗,去查查耒耜是啥时候被我们老祖宗发明出来的。 你如果说是阿基米德先归纳总结出理论的,还勉强可以接受。 一个只懂得掠夺和窃取的文明,搞出一个西方源头论为自己正名。仿照我们东方文明史去伪造自己的历史,搞出一段段煞有介事的典故。目的只是为了去反驳和质疑我们有文字又有考古遗迹双重论证下的,持续了至少五千年的文明。 在中国近现代史里,我们在国际社会没有话语权的时候,说说这些也就算了。如果现在的国人仍然还有,西方才是一切文明和历史的源头,这种错误的思想。而且这种思想还能在我们的国家找到市场的话,那可真是我们华夏文明的悲哀了。 给这个人起名叫阿德,已经是对他,作为我们华夏文明里,比较优秀的异族徒弟的,最大尊重了。虽然这个人是不是真实存在尚未可知。 当然,有人会说,笔者也是在伪造历史。 是不是伪造,笔者不做解释。 但笔者可以负责任的说,《周易》六十四卦,所记录和描述的,绝对是一段完整的历史。 是后人曲解了意思,历史总有惊人的相似之处。难免会在某一时段发生雷同。所以才会有了占卜的作用。 其实所谓占卜,不过是提取某一个发生过的历史片段,结合当下卜问者所处的时事环境,吸取一些趋吉避凶之法而已。此所谓以史为鉴,是也。 在这里不做赘述,有喜欢讨论的我们可以另起一本。 在这里再额外多说一句。笔者大胆的假设,《连山易》,《归藏易》记录的其实也只是两段历史而已。起始卦的不同,只是每个王朝开始的阶段不同而已。 在总的历史规律下,发生的故事大同小异。 如今我们要了解和推测的,是《周易》所描写的历史。至于另外两本,就等以后再去解密! 题外的啰嗦到此为止。 我们继续说我们一万年前的老祖宗,在这段时间里,所办成的第二件事。 部落融合之后,现有的资源,不能满足现有人员所需的,不仅仅是住房。 还有粮食。 所以第二天,迹天涯就亲自组织人手,回到了山谷聚居地。以便收集阿妈当初无心插柳而成片生长的野生大豆。 同样的,按照当时的时令,这些大豆目前还仍然处于毛豆的阶段。为了给新成员以希望,自然是要亲口吃上一顿“毛豆宴”才可以。 这件事虽然很重要,但也只是对已经发生过的事情的一个重复而已。没什好展开叙述的。 重要的是一起办这件事的人中,两个特别的成员。以及这两名成员所做的另外一件,在一定意义上改写了人类历史的事。 第一个人,是阿妈。 因为离开山谷聚居地太久了,她之所以想要随迹天涯回去一趟。一是为了亲自收集其它可供播种的植物。二一个,自然是对故地的想念。还有第三个原因,就是魏荷执意要拉着阿妈回山谷聚居地办一件她心心念的事。 所以这第二个人,就是魏荷。 自从魏荷回来后,可以说是与阿妈形影不离。就连她的跟班刀疤脸,都很少有机会再与她单独接触。 本来刀疤脸和她是申请到了独立的二人宿舍的。但申请完之后,刀疤脸就被魏荷赶到了集体宿舍居住。她俩的爱巢完全成了魏荷与阿妈的医学实验室了。 当然,这是后话。先发生的事是第二天,她执意要拉着阿妈,随迹天涯一起,回到山谷聚居地。 这次魏荷拉着阿妈回去,就是为了破解人类身体内部的奥秘,要去解剖她好朋友的尸体! 本着死者为大的尊重原则,我们仿效医学院的叫法,将这位不幸离世的朋友,称之为“无语良师”。 原来,当初魏荷带着族人们,想趁着老虎与狼争斗,坐收渔翁之利时。 先将没来得及处理的无语良师藏在了‘伤员洞’里。预备搞清楚虎啸狼嚎的具体情况后,再做打算。 (本章完) (《周易·师卦》: 九二:在师中,吉,无咎。王三锡命。 象曰:在师中吉,承天宠也;王三锡命,怀万邦也。) 第三章 师或舆尸 如今才过去一天,料想无语良师仍未腐朽。加上与阿妈的彻夜沟通,母女二人达成共识。 回山谷,实施解剖! 有人会说,世界公认的人体解剖学之父,不应该是安德烈维萨里吗?这位医学前辈自然是解剖学的大咖! 但妄称之为学科之父,笔者斗胆表示不以为然。 不知道各位知不知道《黄帝内经》?试问,如果不是对人体进行过解剖,那这部被誉为中医起源的书里边所阐述的内容,都是x光照出来的吗? 安德烈维萨里是公元前十五世纪的人物。《黄帝内经》最晚也是战国时期成书的。战国的持续时间,是公元前475年至公元前221年。比这位前辈早了整整两千年。 大你两千岁的人,叫声祖师爷不吃亏?何况《黄帝内经》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五千多年前的黄帝时代。那叫一声老祖宗,不过分? 就算我们华夏文明同意他的地位,笔者相信,最早在四千多年前就已经掌握木乃伊制作技巧的古埃及文明,也不会同意的。 我们完全可以再大胆一些,再往前推。推到靠食人充饥为常态的一万年前。 我们都知道动物的构造大同小异,我们那些吃过太多野生动物的老祖宗们,在食用动物的过程当中,完全可以顺便区分一下动物的各个脏器。 那么那些吃过人的呢?高级动物就不是动物了吗? 笔者愿意相信,也必须相信,《黄帝内经》成书之前的那些人体知识,就是我们的老祖宗无论是主观研究也好,在饮食欲望驱使下的被动了解也罢。总之无论是怎样的机缘凑巧,结果就是通过代代相传,口口相承的办法,我们的华夏文明,至少早于西方两千年,就写成了《黄帝内经》这部包含人体基本构造内容的医学奇书! 这或许是由许多人共同努力完成的事,但开始去做这件事的人,完全可以是阿妈,这位尝百草以求医治众生之法的老祖宗。 神农自己可以志尝百草,她同时也完全可以去命令她的追随者,去解剖人体追本溯源! 因为神农所尝之草,最后都是要作用于人体的。解剖一下,了解一下,很正常。不是吗? 这第三件事,严格上来说属于另一件事的延伸。与其说是办成,不如说是发现,更为准确。 那就是在采摘毛豆的过程当中,山谷里下了一场持续二天的大暴雨,而这场暴雨直接冲出了好多类似于当初让迹天涯晕倒,让呼噜栽了跟头的石头。 没错,人类终于发现了铜矿矿脉! 这同样也是野生大豆,可以在这片山脉恣意生长的原因之一。因为其它的植物不能很好的适应,矿脉附近金属元素超标的土壤,本就生存艰难。 而对土壤土质要求不是很高的,生命力相对顽强许多的野生大豆的出现,剥夺了其它植物本就不多的营养资源。 此消彼长的情况下,像野生大豆这种对环境要求不高的植物,自然成为了最后的胜利者。 好吃,又容易活。这“菽”,生来就是完美的粮食命! 因为铜矿矿脉所处的位置,离平原聚居地相对较远。按照当时的运输条件,并不适合进行跨区域作业。 但金属对于文明的意义,就算没有迹天涯这个现代人的参与,我们那些迷人的老祖宗们也一定会有深刻的认识。 于是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分工,很快便出现了。 迹天涯在必须保证基础生存所需的要求下,只能决定先对矿脉进行浅度开采。对于开采出来的矿石应用上,自然是优先更新农耕用具。等到有了充足的食物储备后,再集中人力,进行深度开采。 受限于可支配的人力资源,也只能是这样了。 而先期的铜矿开采队,就由挖洞专家穿山牵头。由身体素质好的憨憨、呼噜、大山等新老成员共计十五人组成。 当然,这种重体力活,被选出来劳作的自然都是男同胞。 本来除了迹天涯外,唯一懂得冶炼技术的就是陶臂了,但考虑到陶臂还要盖房子,而解决住房问题又是关乎民生的头等大事,所以陶臂暂时被安排留在平原聚居地,优先参与对“文明一号”文件的具体实施。 笔者推断,矿工,应该是农耕文明下第一个被单独分出来的特殊工种。这十五个人,就是农耕文明里,第一批完全脱离了农业生产的人。 这些人为了方便工作,自然就把家安到了矿山附近。也就是离开集体所在的平原,回到了山谷聚居地生活,居住。待到冬天不适宜进行开采工作时,再带着开采出的矿石一起回到平原聚居地过冬。或者被家里人将矿石和人一起接回家过冬。 用现代的话讲就是,回家过年! 迁徙文明的移动,移动到哪里,哪里就是家。农耕文明的移动,是以家为圆心的移动。离开家门,出去工作,最终目的是为了使得家里变得更好。 正是有了这次为了采矿所产生的外出,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有了归宿感。有了一定要回去的地方,那个地方叫做“家”。 故乡,是那个离开了才拥有的地方。什么是家国情怀?这就是。 从进入平原,到走出平原。人类定居后的活动领域,第一次扩大了。 这标志着,农耕文明进一步对领土,也就是土地资源,有了更迫切的占领需求。 如果说迁徙文明里的人类生存,更多靠的是自己的身体条件的话。那么农耕文明里的人类赖以生存的手段,就是对土地的占有。 简单来说,就是其它的文明影响下的人类与自然间,是索取的关系占主导。哪里能给予我生存,我便去哪里。 而农耕文明影响下的人类与自然间,是依存的关系占主导。我生在哪里,便在哪里扎根改造。 所以最关心地球生态的,只能是我们的华夏文明。也只有华夏文明的思想体系,才能让我们的地球变得更好。 人和人融合在一起,是为了更好的生存。现在人和人又分开了,是为了生存的更好! 简单推想一下就能知道,如若是迁徙的文明,会去采矿吗?他们有这个时间和精力吗?即使发现了各类矿藏的存在,也只能局限于发现的层面。不具备进一步开发利用的条件。那是文明的局限性,不可逾越。 所以,可得出结论,对地球上各类矿山资源的开发和利用,定居的农耕文明一定是先于世界其它文明的! 当迹天涯将他的拐杖,第三次插到代表北方坎卦的初六爻旁时。三斧正在旁边的墙壁处,将他昨晚观察到的北斗星柄的指向,在正北方做着标记。 穿着一身虎皮袄的迹天涯,昨晚找三斧聊了一夜的天。 他们哥俩每年的今天进行这样彻夜的交谈,已经第三个年头了。 第一年,发现、观察。第二年,记录、对比。第三年,验证、敲定。 三年了,他们终于携手完成了一项伟业——制定历法! 虽然这个历法还有很多漏洞,但已经是二人三年所能达到的极限操作了。而且这套历法完全可以拿出来先用着,以后再去慢慢完善。 族人们再也不用过混沌的日子了。 因为迹天涯的动作比较简单,只是将拐杖从一个洞抽出来,再插到另一个洞内而已。而那震、离、兑、坎四卦,共计二十四爻的旁边,早就有二十四个洞了。不像三斧,需要拿个斧子在墙壁上刻半天。 这个墙壁,被迹天涯命名为日历墙。 族人们大多已经知道,日历墙上的那些刻画和孔洞,分别代表着什么日子了。记性好些的,还记住了二十四个节气的名字和意义,以及在相应的节气里需要做的相应的工作。 如果说,历法出现之前的耕作,只能算作一种种植试验的话。那历法出现之后的农耕活动,才终于变成一种可无限推广复制的产业。 所谓天道,其最基本的表现形式,就是历法。 只有掌握了历法的文明,才有资格说自己是替天行道的文明。 “我觉得你也得给我弄个拐杖。”正穿个熊皮披风,进行收尾动作的三斧,感觉到了迹天涯立于身后,用力的刻了最后一下,回过头,对他说道:“就算我一个月只需要刻一次,但还是有些麻烦!”说罢,他不等迹天涯回话,继续说道:“开始。” 迹天涯笑着对三斧点了点头,转过身,对早已等在旁边的无话说道:“敲集合鼓!” 随着那首《团结就是力量》的节奏响起,族人们在鼓声中陆陆续续的聚集到了日历墙的前方,那里有一处可以容纳几百人的空地上。 这是迹天涯专门设计出来的部落集会地。一块始终被阿妈觉得是浪费的地。 因为是冬天,所以此刻大家都在平原聚居地休养着。等待着明年的春耕。 经过三年的自我繁育,以及对生活过程中遇到的,其它部落的吸收融合。此时以迹天涯为首领的这个部落人数,已经达到了三百多人。其中还包括很多待产的孕妇。 这已经是这方土地所能养育人口的极限了。何况还有那二十五只,已经可以勉强称之为狗的狼,快将这片山林的动物猎捕干净了! “阿爹!”一个小女孩从人群中跑到了迹天涯的身边,抱着他的腿,奶声奶气的叫道。 “回来,小雪!”狼女厉声喊道:“别打扰你阿爹给族人开会!” 这是迹天涯和狼女的第一个孩子,为了纪念当初他所记录的第一个节气,所以取名叫做小雪。同时也是为了纪念三年前,那个天空飘着小雪的早晨,发生的那件时长略显仓促的事。 他弯下腰,两只手捏着小雪的腋下,将她提起来,抱在了怀里。宠溺地用他的胡须蹭了蹭小雪的额头。痒的小雪直咧嘴,却没有躲开。两只小手用力的攥着迹天涯穿着的虎皮袄肩膀处的毛,以转移额头上的痛痒感觉。 “三百六十四人,除了阿婆和阿妈,都到齐了。天涯。”正在迹天涯将小雪骑放在小黑的身上,逗的她咯咯笑时。清点好人数的蒙蒙对迹天涯说道。 (本章完) (《周易·师卦》: 六三:师或舆尸,凶。 象曰:师或舆尸,大无功也。) (注:对于这一爻,先贤只系辞以言其凶,但对解凶之法却只字不提。 我们按照因象系辞的原则,倒是可以理所言之凶为何。 可关于师卦六三爻所描述的具体历史,应当是先贤解决凶险的办法才对。而不应该是深陷于凶险之中。 所以呈现给各位的历史故事,就应该是这一章前文所述的样子。 站在后人的角度看,我们的老祖宗从一万年前的蒙昧无知,发展到现在华夏文明再度走在复兴的道路上。虽然不是一帆风顺的,但不以朝代做分割,而是放在整个文明一以贯之的传承上去看,我们华夏文明一直是逢凶化吉的。 本着读史明鉴的主旨,我们读一万年前的历史,目的自然是学习是老祖宗趋吉避凶之法。下面是依据《周易》之理,笔者整理的解凶之法。也就是我们具体该学习的东西。现与大家分享: 六三下互为震卦,取动之意。上互坤卦,为顺。在下坎之极,为深陷。 向下(内)动,为险中乱动,或有凶兆。但若向(上)外走出去,则为顺时而动。或为出险之法。 若《周易》为史。从屯蒙开始,发展到这个阶段。应该是规避沉溺于眼前的收获,提前发现固步自封的隐患。果断的走出去,开辟新天地。方可趋吉避凶。 此爻之凶,乃原地折腾,内卷为凶。 开拓视野,闯出去,一路畅行无阻。上临坤卦,又上互为坤;下承阳爻筑基,隔绝初六之阴柔,自当逢凶化吉。 六三爻变阴为阳,全卦变为上坤下巽,地风升。取其“南征吉”之意。 《周易》之道,离不开联系与变化。只有六三爻之变,全卦变为地风升卦。下一爻六四爻的相应爻辞与象辞才显得合理。 当然,这是下一章的故事了。 敬请关注。) 第四章 师左次 “哦。”迹天涯皱了皱眉,将小雪抱起来,递给了已经站到她身边的狼女。自言自语道:“阿婆的身体还是没有好转吗。” 阿婆的身体,从进入秋分开始就日渐衰老,腿脚开始不灵便。如今更是卧床不起,虽然有阿妈一直在身边治疗照顾。但从来没有能治愈岁月侵蚀的神医,这也是天道永恒难逆的一环。 正因为有衰老一直在不远处等着,才促使我们倍加珍惜年轻。若人人得以长生,又何谓那许多蹉跎掉的光阴。 三斧的脸上,也挂起了担忧的神色。三年观星,他很久都没有在阿婆的膝下承欢了,每次都是匆匆一瞥。如今他心中的狩猎英雄,都已经这么老了吗?老到连路都走不动了吗? 人可以自然地老去,已经是农耕文明的进步了。可以想象,若是迁徙的文明,一个走不动路的老人,面临的最终结果,只能是被族群遗弃。 赡养老人,从一万年前开始,就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之一。 “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去陪陪阿婆!”觉察到了三斧的异样,迹天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现在的历法已经可以开始试用了,你好好休息一阵子!” 三斧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快步朝阿婆的住处走去。 “今天把大家召集到一起,是要宣布两件事情。”登上了支楞用树木和砖头搭建的,高约一人的发言台后。迹天涯拿起了陶臂制成的铜制喇叭状扩音器,放到了嘴边,提高了声音说道:“第一件事,就是从这个冬至起,我们这面日历墙上所标注的历法,就算正式开始运行了!”他指了指发言台身后,那处刻了许多卦象的墙壁。继续说道:“今后,我们要严格按照日历墙上对应节气的要求,开展我们的农业劳动!” 密密麻麻站满了人的集会地上,刚还交头接耳的人群,从迹天涯说出第一个字开始,便都停下来聚精会神地听着首领的指示。 上次像这样将所有人召集到一起的集会,还是一年多以前的南方离卦上九爻,节气为白露时。目的是为了将所有土地都开垦耕种后的第一次秋收总动员。 迹天涯看着台下人头攒动的景象,有些恍然。仿佛那个只有二十多个人,为取暖发愁对未来担忧的冬天,就在昨日。 他回了回神,又举起了扩音器,说道:“为了纪念三斧观星制历这一伟大的事迹。”说罢,他故意停顿了一阵,充分吊起大家的胃口。一口气说完了剩下的话:“按照他的提议,我们将冬至的这个月,就定为我们历法的第一个月!将冬至这一天,定为每一年的第一天!而今天,就是华历元年,一月一日!” 冬至,在华夏文明里,一直就是一个特别重要的日子。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网上自行搜索相关的词条。 笔者在这里只摘抄一句《汉书》里的解释,因为这个解释最符合易经之道:“冬至阳起,君道长,故贺。” 那为什么一万年前的老祖宗,一定要将北斗星柄指向正北的冬至,定为一月呢? 在孔子为《周易》所作之传《说卦》里,其中有一句是这样说的:“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向明而治。” 孔圣人眼里的“圣人”,有人说是始作八卦的伏羲。 但伏羲这个“圣人”,一定不是自封的。没有一个正常人,会自称自己为圣人的!历史上所有的“圣人”,都是后人评价为人类做出突出贡献的前人时,才会用到的词。 若伏羲所画之八卦,是为了记录他的前人的历史的话。那么在他所记录这段历史里,也会存在着一个“圣人”。 事实上,这个“圣人”,或许根本就不是人。 不是人又是什么呢? 答案就在迹天涯与三斧前一天晚上的谈话里。 三斧指着北面的夜空,问道:“天涯,已经三个周期了,那颗星为什么始终一动不动?” 迹天涯抬头观望了一阵,此时北斗星柄已经指向了正北方,他明知故问道:“你是说北极星吗?” “嗯。”三斧在去年的今天,就听迹天涯说过那颗星叫北极星。他嗯了一声继续说道:“当初你指给我看的北斗七星,始终在周而复始的运动着。可是这颗北极星永远只是静静地看着忙碌的北斗七星。看着这七颗星围着自己打转,而自己却巍然不动。”说罢,他陷入了沉思。 迹天涯没有打断他的意思,也同样看着天空发呆。 “好像不止这北斗七星,是满天星辰都在围着这颗北极星在转动!”回忆起这三年来,所观察星辰的每一幕,三斧突然惊呼道:“这颗北极星一定就是一切的中心!” 三斧那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始终在旁边趴着睡觉的壮士一跳,支起了浑身毛发。睁开眼看了一眼三斧。叹了口气,换了一个姿势继续睡了。 “所以它也叫帝星、紫微星。”迹天涯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绪的三斧,没太听清迹天涯说的话,问道。 “没什么。”迹天涯不想对封建迷信的东西解释太多。只想继续听三斧说那些实际观察到的事物,以及因此而产生的观点。 “此时北斗星柄指的正北方向,同时也是北极星永恒所在的方向。”见迹天涯没回话,三斧继续着自己的发言,“我们就将今天,定为这部历法的第一天!” 迹天涯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这部历法能够产生,你居功至伟,当然要听你的。” 得到了迹天涯的肯定回答,三斧也开心的笑了。他熟练地用他那半条手臂,向上提了提刚被一阵风吹的滑落一半的熊皮披风。说道:“其实功劳最大的也不是我。”他又指了指那颗星,“功劳最大的是这颗北极星,每天晚上我都要先找到它,才能确定满天星辰的变化。” 两个人再次仰望满天繁星,陷入了沉默,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每次我感到孤独寂寞的时候,感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也会看看它,就好像看到我的妈妈正用那只仅存的好眼睛,静静地看着我。”之前总是以鲁莽示人的三斧,对迹天涯说起了柔软的心事。“一想到这里,我就会再次充满力量。” “阿婆么。”迹天涯念叨了一句,也盯着那只‘眼睛’看了一会儿。突然大笑道:“哈哈哈,阿婆每次也是坐在北方,面朝坐在南方窑洞前的族人们,给大家制作美味的烧烤!”他忽然止住了笑容,摆出一副虔诚地表情,认真地说道:“小黑和那几只狼,看向阿婆烤串时的表情,就好像在朝拜一个圣人!”原来他是在模仿那几只''馋狼''的表情。 “圣人?”三斧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回味了一下,哑然笑道,“剩下一只眼睛的老人吗?” “哈?哈哈哈哈!”迹天涯先是一愣,随即领悟到三斧的冷笑话后,再度开怀大笑了起来。“你竟然会玩谐音梗!” “罪过,罪过。”虽然不懂迹天涯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仍是自觉失言的三斧,忽然用力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说道:“我怎么能这么说呢!”随后,他又瞄见了迹天涯那努力憋笑的模样,一个没忍住,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但内心还是觉得拿自己妈妈开玩笑很不应该。只能一边笑一边指着北方的夜空,说道:“是它!是它!”说罢他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它才是那个剩下一只眼睛的剩人!” “对,它是。”迹天涯也收起了笑容,同样严肃地说道:“它就是那个坐北面南的圣人!” 它就是那个对我们那些痴迷于仰望满天星辰的老祖宗们来说,影响最深的一颗星。就是那颗无论生活在地球上哪个角落的人类视角里,永恒处于正北方的北极星! 紫微星、帝星、北辰,说的都是它! 作为人类视角里的宇宙中心,“面南”而“听天下”的。也只能是它! 而“向明而治”里边的“治”字,可以表示为一个结果,如《三国演义》里翻译《后汉书·许劭传》中,许劭评价曹操的话,“治世之能臣”里边的“治”,就是清平的意思。 也可以作为一个动词讲,表示一种行为,如曾子所着之《大学》里说的:“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这句话里的“治”,就是治理的意思。 无论是哪种意思,可以肯定的就是,这位能够治世以成其治的圣人,一定是和北极星有关的! 神话的说法,圣人可以是北极星的化身。讲人话,圣人只能是北极星本尊! 请问,除了“圣人”所在之正北方,还有哪个方向有资格作为一年之始? 若以《周易》订历谱史,那初始月,只能是复卦当值的月。 一阳来复,是为一。 这也是《演易》里的规矩。 综上所述,冬至日作为一年之始日,实至名归! 经过迹天涯三年的教化,族人们也基本理解了一年有十二个月的概念,也就是将斗转星移的轨迹均分成十二份,每一份的时长约等于一个月亮的盈亏周期。 至于为什么分成十二份。那是因为《周易》里代表乾坤两卦相互转化,周而复始的消息卦,刚好有十二个。这十二份,也就是一年的十二个月,刚好可以由十二个消息卦轮流当值。比较便于记录、记忆和教学、传播。 “十二”,在每个文明的历法里,都是一个很重要的数字。同时这个数字在关于圆的几何学里,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数字。 乾坤消息卦又刚好是十二个,这一定不是一个巧合。 几百万年的演化,人类应该早就有了日升日落,白昼交替。阴晴圆缺,月象循环的概念。 至于四季更迭,迁徙的文明一直将此引以为行止之参考,也应该早有认知。 但是在这一年的循环之中,选择某一天作为每一年的开始。也就是迹天涯今天宣布的第一件事,应该是人类史上的第一次。 华历元年一月一日,也成为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被明确了的日期。 “有数。”待众人从终于有了准确纪年的喜悦喧嚣中,稍稍安静一些后。迹天涯对被他提名为教育部部长兼复兴大学校长的有数说道:“三斧不在,你将日历墙上的符号及其对应的月份,包含的节气。以复卦为基准,与大家通报校准一下!”说罢,他走下了发言台,将扩音器交到了有数的手里。面向大家站定。 “是,天涯。”有数应了一声,右手拿起扩音器凑到了嘴边,左手举起那根陶臂按照迹天涯的要求,为有数打造的铜制教鞭,依次指着日历墙上的卦画符号,对部落成员们介绍道: “一月,复卦当值,包含节气:冬至、小寒。对应四方卦卦爻分别为:北方坎卦,初六爻、九二爻; 二月,临卦当值,包含节气:大寒、立春。对应四方卦卦爻分别为:北方坎卦,六三爻、六四爻; 三月,泰卦当值,包含节气:雨水、惊蛰。对应四方卦卦爻分别为:北方坎卦,九五爻、上六爻; 四月,大壮卦当值,包含节气:春分、清明。对应四方卦卦爻分别为:东方震卦,初九爻、六二爻; 五月,夬卦当值,包含节气:谷雨、立夏。对应四方卦卦爻分别为:东方震卦,六三爻、九四爻; 六月,乾卦当值,包含节气:小满、芒种。对应四方卦卦爻分别为:东方震卦,六五爻、上六爻; 七月,姤卦当值,包含节气:夏至、小暑。对应四方卦卦爻分别为:南方离卦,初九爻、六二爻; 八月,遁卦当值,包含节气:大暑、立秋。对应四方卦卦爻分别为:南方离卦,九三爻、九四爻; 九月,否卦当值,包含节气:处暑、白露。对应四方卦卦爻分别为:南方离卦,六五爻、上九爻; 十月,观卦当值,包含节气:秋分、寒露。对应四方卦卦爻分别为:西方兑卦,初九爻、九二爻; 十一月,剥卦当值,包含节气:霜降、立冬。对应四方卦卦爻分别为:西方兑卦,六三爻、九四爻; 十二月,坤卦当值,包含节气:小雪、大雪。对应四方卦卦爻分别为:西方兑卦,九五爻、上六爻。” 有数用尽量平稳的语速,将日历墙上所标注的每处刻画,向部落全体成员播报完毕后,将扩音器递回到了迹天涯的手中。 因为他知道迹天涯还有第二件事要宣布,一件他们一起商量了很久的事。 (本章完) (《周易·师卦》: 六四:师左次,无咎。 象曰:左次无咎,未失常也。) (注:《演易》中运行的华历与现行的公历相比,每个月都提前了一个月。 也就是说华历元年1月1日,就等于是公元前7973年12月23日左右。 读者朋友们可以参考一下这个时间轴,以免与现实混淆。 但随时可以通过这个时间轴去将公历的某一天,逆向换算成华历的具体日期。) 第五章 田有禽 今天以前,农耕文明寻选择了一处世外桃源,准备世世代代的生活在那里。不再去理会外界的纷争,只想守护好自己的土地,唯愿永世安逸。 今天开始,农耕文明为了自己后人的生存,将会选择主动离开家园,去开拓和占领更多的土地。 迹天涯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扩音器,看了一眼发言台的方向,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随后自嘲一笑,还是选择重新登了上去。 当他开始需要将声音让更多的人听到时,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无论对于哪个时代来说,媒体行业,都会是一个特别受统治阶级重视的行业。 政令也好,意见也罢,要传出去,被人听得到。才有意义。否则只能是胯下一屁,随风散去,顶多能熏到自己,恶心一下离自己比较近的人而已。 “第二件事,就是三个月后的华历元年四月一日,在进行完春耕准备工作之后。我们将选出一百个人,随我一同探寻新的平原,开辟新家!”回到发言台上的迹天涯,神色庄重地说道:“为了我们的孩子们,有充足的生存空间,我们要尽最大可能的去占有更多的土地!” 当迹天涯的眼神,扫到了偷偷朝他做着鬼脸的小雪时,他的神色变得温柔起来。回给他的女儿一个浅浅的微笑,又将视线移到了别的地方。 当所有人的脸庞都在迹天涯的眼中过滤一遍后,他又开口说道:“我们还会在华历元年五月之前,成立一个由三十人组成的京城卫戍部队。驻扎于山谷聚居地,我们的铜矿采集场附近。以提前应对今年六月可能再度遇到的其它部落来犯。” 说罢,他沉吟了一阵,看了看怀里正抱着一个孩子的魏荷。又看了看在魏荷身边站着的刀疤脸。在刀疤脸将目光从他与魏荷孩子身上移开,转到与迹天涯对视后,迹天涯又开口说道:“那个时候我已经出发去往探寻新平原的路上了,就由刀疤脸具体负责京城卫戍部队的事。” 刀疤脸向迹天涯点头示意收到。这是他在得知将要组建卫戍部队后,主动向迹天涯申请的职责。 在他与魏荷的第二个孩子出生之后,刀疤脸终于决定不再做一个在当前环境下没啥作用的跟班了。 他要在危险来到他的女人和孩子身边以前,就将这危险消灭在来的路上!离开,是为了使她俩更安全! 三年来,尤其是两年前开始大规模的开采铜矿以后,迹天涯所在的部落,在山谷聚居地那里,一共遭遇了七次其它部落的侵扰。 虽然七次都以本方取得胜利告终,并在其中的三次战斗中,成功兼并了其它的部落,扩大了自己部落的规模。但每次战斗总是难免要付出一定的伤亡代价。 本来因为铜矿的发现,迹天涯所在的部落,在武器装备上与其它部落相比,是具有领先优势的。可每次都因为敌对部落出现的时间不固定,一旦对方入侵的时间是在我方进行矿下作业时,就会因为措手不及而影响抵抗效果。 这也是农耕的文明在战斗时的劣势。因为我们的生活、工作场地相对固定。而且总有大量的时间需要进行生产建设工作。虽然在经济、文化、科技的发展上,会远远领先于其它的文明。 但因为在战斗中大多数时间总是被束缚在防守者的身份上。不像迁徙的文明,可以打一枪换个地方。所以每次与其它文明发生战争的初始阶段,就经常会先吃亏于自己是后手。 毕竟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但也正因为此,农耕文明才会孕育出人类历史上第一代职业军人。他们平时习武备战,受全民供养,职责只有一个,用生命去扞卫国家领土的完整! 职责是保家卫国的才是军人,虽然有时候我们会选择主动出击。但那也是建立在保家卫国基础上的主动进攻,不算侵略。 有的文明以入侵掠夺为生存方式,这种文明或许早于农耕文明就产生了主责为暴力手段的部队,但他们的职责是掠夺它人,这种人不配称之为军人,只能称之为强盗! 所以迹天涯组建的这支由三十人组成的卫戍队伍,就是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支军队。 而之所以将这支军队,起名叫京城卫戍部队,是因为迹天涯将它们此时所在的平原聚居地取名叫京城。 这个“京”字的发明者,是建筑师支楞。随着砍树工具的金属化,支楞盖房子时可以支配的木材成倍增加。他也终于可以随心所欲地实验他脑海中的各种建筑构思。 每次正式施工之前,支楞都会先在地上画一张草图。最终成功的那张草图的模样。就是上边一个人字形屋顶,中间一个口字型空间,下边画三道竖表示支撑。就是一个甲骨文的“京”字。 这种“京”式高房,很快便在部落里流行起来。人们纷纷找支楞帮忙盖房子。后来找他的人实在太多了。他就干脆画一个“京”字图给前来求房者,让他们照着样子自己去尝试。 每当画图时有人催促支楞的时候,他都会嘟囔着说:“已''经''画好了,已''经''画好了。” 传到大家的耳朵里时,这张施工草图就被称之为“京”了。后来大家还将其延伸出了“高、大”的意思。因为这样的房子越来越多,最后直接变成了聚居地里的普遍房型。因此这个“京”字后来又具备了“多”的意思。 当一幅画表达的意思被普遍接受和认可以后,这幅画就自然而然的变成了可以传递信息的文字。 你看,脱胎于象形文字的汉字,就是这么的容易学习,你只需要当每一个字都是一幅画就可以。 同样的,脱胎于伏羲八卦的《周易》,以及《周易》在八卦基础上演成的六十四卦,也是六十四个相互联系的象而已。 这就是象形文字的历史,使用这种文字的民族,遗传基因里一定都有许多艺术家的成份。理解力稍差那么一丢丢,文明可能都会断代了。 因为部落里无所不在的“京”字,迹天涯就顺理成章的将这个地方称之为“京城”了。这个称呼也随着“京”字一起,很快被族人们所接受了。 只是此时的迹天涯还不知道的是,他们现在所处的地理位置,还真就离后来的北平城不远。具体点说,就是被他称之为京城的地方,处于燕山山脉与滦河中上游的山河相会处。 而迹天涯组建的这支京城戍卫部队,许多年后真的变成了卫戍北平城的部队。 只是此刻这支部队所要抵御的,是沿太行山脉北上,经北平方向所来的其它部落。这条入侵路线与他们曾经的迁徙路线基本一致。 部落里的每个人,都用凝神倾听的态度,表达着内心的尊从之意。他们遵从的,不仅仅是迹天涯这位首领一个人的命令,而是首领背后的那一整个领导团队的决议。 那二十五个三年前就作出勇敢决定的人,以及后来的魏荷、织娘、止规等人,如今都紧紧地围绕在迹天涯的身边,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领导团队。迹天涯就是这个团队里负责对部落成员发言的那一个,他说的每一句话,同时也是这个完美的领导团队作出深度思考后的决定。 农耕文明的进步,从来都不是靠某一个人的带领。它靠的,是一群人志同道合人的共同选择。 时间很快便来到了华历元年的春分节气。离清明还有十五天。 虽然还没到雨纷纷的时节。但春分前一晚的夜,却是阴云密布的。 迹天涯从熟睡小雪身边离开时,吻了一下孩子的额头。虽然动作很轻,但他那长长的胡须还是差点将小雪从睡梦中惊醒。 小雪皱了一下眉,挠了挠自己有些刺痒的额头,嘴里喃喃地咕哝了一句:“阿爹你不许走!”呓语过后,她翻个身便又沉沉地睡去了。 躺在小雪身边的狼女,将孩子的羊毛被往里掖了掖后,便轻手轻脚地起身,去找已经走了出去,此时正站在门外的,她的男人去了。 随着“文明一号”文件的不断完善,族群里男男女女之间,基本上都有了固定的伴侣。迁徙的文明不是没有固定的爱情,而是他们没有一个长久的生命,去支撑太过久远的深情。 “为什么不让我跟你去。”狼女走到了迹天涯身边,声音很小,但不影响其嗔怪之意的表露。 迹天涯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伸出手欲摸狼女的脸颊。却被狼女紧着鼻子用手打开了迹天涯的意图。 早有防备的迹天涯立刻又伸出了另外一只手,顺利地抚到了狼女的脸。这次狼女没有躲。也没有挡,只是恨恨地看着迹天涯的眼睛。 迹天涯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将狼女推到了支撑房子的立柱上,顺势将自己的脸凑了过去,凑到了一个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狼女的后背撞到立柱上的声音有些大,险些吵醒屋子里边熟睡的小雪。 狼女屏气听了听屋里的声音,确定孩子没有被她爹的鲁莽行为搅扰了青梦之后,握起拳头朝迹天涯的胸口捶了一下,随后主动将嘴凑了过去。只轻轻一吻,便抽身从迹天涯的身边走开了。 “我俩等你回来。”最后一个来字说完时,狼女已经推开门进屋去了。 迹天涯舔了舔冰凉的嘴唇,虽然时令已到了春天,但晚上的气温依然足够结冰。他紧了紧身上穿着的虎皮袄。这是阿婆用迹天涯亲手杀掉的那只老虎,后脊的皮给迹天涯缝制的。 阿婆不仅是个烧烤高手,多年的狩猎生涯,使得她在缝制兽皮衣服时,同样是把好手。 “哎,可惜阿婆还是没能挨过这个冬天。”迹天涯叹息了一声,定睛朝那窑洞顶端的一处高台望了望。借着高台旁的一簇篝火,隐约可以看见一只“熊”在那里看着夜空发呆。 即使今晚的夜空,只是黑洞洞的一片,没有半颗星星的影踪。 穿着同样是阿婆缝制的熊皮披风的三斧,正坐在专门为他而搭建的观星台旁,并没有上到台子上面。 而观星台下不远处,就是阿婆的坟茔。这回三斧就算是在没有星星的夜里,也不会那么孤单了。 一定是先有了固定的家,才有了固定的坟。 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 虽然三斧没有在阿婆生前,好好在阿婆的身边服侍,但他一直做的事,就是阿婆希望他去做的事。他一直是她最引以为傲的儿子。 迹天涯又望着那只“熊”的背影,原地站了一会儿,在心里与自己的好哥们道别后。就往他提前与那一百个将要随他远征之人约定好的,集合的地方走去了。 在将所有开荒远征军成员,都挑选完成的一次集会中,迹天涯将这一百个人均分成了十个组。 考虑到他们面临的将是一块全新的荒地,所以迹天涯特别选出的,都是具有充分开荒经验的人,来担任组长。 为了防止刚加入部落不久的新成员多心,迹天涯选择的队员,也多数是优先从老成员里筛选的。 迹天涯将探寻的方向定在了沿溪流向下方寻找,因为他那初中学来的地理常识告诉他,水都是从山上流下来,流往平原方向的。只要跟着水往流的方向往低处寻去,一定能找到新的平原。 虽然他不确定沿着这条溪水走下去,会有多少江河在前方阻隔着他们的脚步。但他确定的是,前行的路上一定免不了要涉水。所以此行他几乎带上了包括织娘在内的所有有过渔猎经验的人。 “阿妈,你怎么来了。”就在迹天涯在组织大家做出发前的最后准备时,阿妈和魏荷各自拎着一大捆药草出现了。 初春的夜晚,气温很低。但阿妈和魏菏的身上却都冒着热气,额头上满是未及散去的汗珠。 (本章完) (《周易·师卦》: 六五:田有禽,利执言,无咎,长子帅师,弟子舆尸,贞凶。 象曰:长子帅师,以中行也;弟子舆尸,使不当也。) 第六章 开国承家 阿妈将手里的药草递到了迹天涯的手上,用行动代替了回答。她拍了拍迹天涯的肩膀,又捏了捏在迹天涯身边站着的,呼噜那的厚厚手掌。说道:“睡不着,起来看看。顺便送送你们。”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迹天涯看到阿妈脸上那难掩的疲惫,再看看手里那捆根茎处仍挂着新鲜泥土的药草。瞬间明白了什么。鼻子有些酸。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一下心中涌起的情绪,侧过头,不再去看阿妈的眼睛。 “你俩都出来了,谁看孩子呢?”迹天涯对阿妈身后的魏荷说道,试图转移一下话题。 “柳叶照看着呢。”魏荷随口答道,:“这些药草是阿妈这几天拉着我给你们准备的。气候刚转暖,采集到的不多。” “白车轴草。”不知何时又爬到了迹天涯肩膀上的白,在他的耳旁低语道:“安神镇痛,清热凉血。” 涉水一事,对于那个时代的人类来讲,一直就是一件凶险异常的大事。这也是为何那么多国学典籍里,都会对关于人类涉水的事情大书特书。 在《周易》里,凡遇涉川之爻,也多为吝咎之词。 若不是是担心去路会有未知的大河阻挠,他们也不会等到原有的土地资源无法满足日益增长的人口需求,生活已经开始变得艰难时,才决心前去探寻和开辟新的适合耕作的平原地带的。 离开是一定的,就别浪费太多的时间花在道别上。 最后听了一句阿妈的嘱托后,迹天涯怕太多的儿女情长动摇了出征的决心,便示意魏菏带着阿妈早些回去休息了。 当然,他也不想阿妈最后的视线,是自己孩子离去的背影。 迹天涯扫过眼前族人们那一张张质朴而坚毅的脸庞后,便带上这群勇士踏上了征程。将身后的富饶,留给了他们的孩子们。 距离人类有历法以来的第一个清明,还剩下七天。 站在滦水河岸,望着三面尽是宽近三百米的拦路的河水。迹天涯思绪万千,直到真要涉险之时,才又想起了阿妈临行前的嘱托,“吾儿此行或远,理应勇往直前。奈何此身只一并无二,还需小心千万。”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族人们。历经七日风霜洗礼的脸庞上,表情依旧是来时的坚毅模样。迹天涯深感责任重大,他明白,此刻的族人们,都在等待着他渡河的命令。 需要过去的才是险阻,否则它就仅仅是条河而已。 从这一行人出发的第二天起,他们就来到了滦河的岸边。但肉眼可见的是河的对岸依然是山,所以并没有渡河的必要。 直到第八天的现在,他们才真正遇到了不得不过河的局面。 眼下的情况是,除了他们来的北方外,其它的方向都是河水。本来一路南向的河流,看起来就像是突然朝西北方拐了个四十五度角的急弯。 当然,这是乍一看去像而已。只需稍一留神,再去看水流的方向,就会发现其实他们是走到了滦河流域两条支流的交汇处而已。从 地理位置上讲他们大概走到了如今的承德市与鹰手营子矿区的交界处。 渡河是一定的,迹天涯此时需要做的决定,是朝哪个方向渡,以及从哪里渡。 从支流汇聚而来的方向上看,东渡自然是首先可以被排除掉的选择。还是那个简单的道理,水往低处走。若东边是平原地带,这河水就不用费这么大劲儿,宁愿绕路也要继续南行了。河流做出这个选择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河流的东方一定会有山。而且是一座至少与其源头等高的山。 道德经里“道法自然”的哲学思想,在一万年前,就已经有了萌芽了。“道”这个字,最早甲骨文里的意思是,“从首走”,从字形上就可以简单的理解。它的意思就是跟着首领去走。 跟随首领的脚步去走,就是“道”。那首领是跟着什么走的呢?从迹天涯的选择上来看,可以得知,首领在跟着水走! 事实上也是如此,不信你看华夏文明早期最重要的几处落脚点。都是在河流的下游。并且都是依河而居。 很明显,在那个没有定位系统的时代,河水的流向,就是人类最好的导航! 也就是说,首领是在顺着水的选择而做出自己的选择。 什么是道法自然?人在跟着首领走,这叫“道”;首领在追随着水的流向走,这叫“法”;水在顺着其与生俱来的规律走,这就是“自然”。连起来讲,这就是道法自然。 什么是上善若水?为人首者是上,至善莫若生养,孕养万物者莫若水。这就是上善若水。 西渡,也被同样的理由排除了。无论是他们眼前的这条支流,还是他们的始发地京城旁的那条溪流,都自西方流来。迹天涯不可能带大家逆流而行。 转身向后,原路返回更是绝不可能的选择。 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一个方向可以选择了。就算在那个方向,肉眼可见的依然是座高山。 心里主意已定,迹天涯语气坚决地对身边的织娘说道:“通知下去,原地扎营。按原计划砍树制筏。准备南渡!” 因为早已预料到探寻新平原的路上一定会涉水,所以出发前的几个月,迹天涯就开始授意织娘,去组织有相关经验的人,研究能使大批人渡河的办法。 最终,在曾有着丰富渔猎经验的族人们共同努力下,他们将一根根粗壮的树干捆绑在一起,经过了多次尝试以后,终于制成了可供大批人渡河所用的,坚实的木筏。 这里边还有一个后来被大家称之为龟行的人,在观察乌龟在水中游泳的样子后,悟出了事物可以游行于水上的理论。发明出了比独木舟更为高级的船的雏形。 他将乌龟分解成为中空的可以容纳人的船舱,四只为船桨,龟的头、尾为船舵。造出了第一艘真正意义上的船。 笔者认为,人类历史上最早的仿生学,一定是为了涉水而行。 后来随着冶金技术的不断进步,金属工具的普及,这种船的做工愈发的精细,能够容纳的人也越来越多。为以后穿越更多,更大的河流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船的出现,也为农耕文明能够在中华大地上的广泛传播,创造了基本的条件。 因为除了树干之外的材料,他们都已经提前备齐,所以他们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制成了三艘,每艘可运送十人的木筏。 就算事前已经做了充足的实验,但此次乘木筏渡河,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实践。所以迹天涯安排的第一批渡河人员,是十个会游泳的人,并且第一次只发出了一艘木筏。 在一来一回测试了两趟,确认安全以后,他才开始允许三艘齐发。并从会游泳的那些人里选出了六个游的最好的,始终呆在木筏上,往来摆渡其它的人。以便在出现人员落水甚至木筏解体等危险情况时,可以第一时间展开救援。 迹天涯此行,还特意带上了以小黑为首的,由七只狼组成的狼群。以应对可能出现的战斗。其中有两条狼,在历经三代的培育后,基本上可以称之为初代狗了。 生来会游泳的它们,自然不用安排木筏摆渡。 无论对方是人还是猛兽。因为有这群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狼的配合,所以有过弑虎经验的迹天涯乐观的以为,他们在这个时代已经找不到任何对手了。 华历元年,清明时节。 按照迹天涯带队出发,开垦新平原前,与他的管理团队商定好的计划。京城留守人员总负责人,教育部部长兼复兴大学校长,有数。主持了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祭祀。 祭祀对象,是华历元年,大寒节气里离世的阿婆。 这位人类历史上第一位寿终正寝的老人。在有人悉心侍奉下,瞑目于家里的床上,并不像那个时代里的大多数老人一样,被遗弃于荒野,甚至被果腹于同伴。 祭祀的流程,安排的非常简单: 首先是众人围于阿婆的坟茔旁。或默然伫立,或于心中静诉衷肠。 然后是依次献上自己采摘的鲜花、瓜果。 最后是解散,继续过活人的生活。 当然,这是保证祭祀的过程一切顺利的前提下的流程。 因阿婆是新亡人,所以在这次初祭上,难免有人痛哭流涕。 比如三斧,石肤这种骨血至亲;比如屯屯、蒙蒙这些吃着阿婆的烧烤长大的孩子们;不只是人,还有像壮士这些总是会被阿婆特殊照顾的狼群,也在一旁呜咽。 但还有一位,虽然与阿婆没什么血缘上的关系,但她要比上面的所有人还要难过万分。 这个人就是阿妈。 对于阿妈来说,阿婆不仅仅是那个将自己一手发展起来的部落托付于自己的前辈。更是一个在阿妈做出了一项关乎族群命运的决定时,在这个决定连阿妈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跳出来反对时,那个依然带着她的追随者,坚定地选择站在阿妈一方的心灵依托。 阿妈心里明白,阿婆才是维系这个部落稳定和谐的纽带。 自从阿婆病重以后,阿妈曾数次跟迹天涯表达过自己的担忧。她怕没有了阿婆的部落,以后会走向分裂。 为了让这个纽带永恒的存在,迹天涯决定把祭祀,当成维系整个族群始终如一的手段。 有,且只有出现一个,可以让集体共同祭拜的目标之后,这个集体的成员,才会对这个集体产生归属感,成员之间也会因此而产生对彼此的认同感 比如,我们都是炎黄子孙。有黄帝这样的存在,作为我们共同的人文之祖。只要是华夏文明的圈子,本质上才会有一个,对此之间文化上的认同。 那是血脉上的认同,刻在基因里的意识。只要是炎黄子孙,哪怕相隔万里,内心深处都有一种相聚的欲望。 这就是祭祀的作用和意义。 1937年的清明节,国共两党就曾携手公祭中华民族共同的祖先,黄帝。毛主席还亲自撰写了《祭黄帝陵文》。为的就是唤醒国人骨子里的记忆,团结起来共同抗日。 如今毛主席撰写的《祭黄帝陵文》已刻写成碑文,耸立在黄帝陵所在的轩辕庙内西侧。仍在起着不断唤醒游子回家之情的作用。 这不但是我们现代人所缺少的,同时也是我们全民族正花大力气迫切需要找回的,对同一个祖先的信仰。 想要提升民族自信心,凝聚力,只有让我们共同的祖先再度被根植于我们的意识。才会最大限度的避免同胞相害! 坦白来讲,我们华夏民族拥有的耕地并不多,但为何能够养育出远超世界许多国家和地区的人口呢?就是因为我们对共同祖先的认可,和在此基础上产生的团结互助的行为!同出一祖,同为一家,同属一国! 这就是家国情怀。 希望我们这一代人,能将我们弄丢的,最宝贵的东西,找回来,留给我们的孩子们的,是一个和谐幸福的社会。 血脉的力量,高于一切。 在这人类史上第一次祭祀活动里,并不是所有人都对阿婆的功绩有深刻的理解和认同的。难免会有人对这种大家聚在一起为一个已死之人哀悼的事情,不以为然,甚至不屑一顾。 于是原计划一场简单的祭祀活动,因为有了人类历史上的第一个“刍狗”的出现,终于变得庄重肃穆起来。 站了太久有些饿了的刍狗,忍不住出口抱怨道:“我们是在这里发神经吗?” 说完这句话后,有几个心里有同样想法的人,对这位刍狗投去了赞许的目光。但绝大多数的人,还是是对他的不敬之言回以一个厌恶的眼神。 不知是受到那些赞许目光的鼓舞,还是受到厌恶眼神的刺激。刍狗突然提高了声音说道: “能不能吃饭了?一个埋死人的大土堆而已,为什么要这么多人一起围着看那么久?是闲到没有别的事可以做了吗?” (本章完) (《周易·师卦》: 上六: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 象曰:大君有命,以正功也。小人勿用,必乱邦也。) 第七章 师? “噗呲!”一把铜质匕首,从刍狗的后心直接插了进去,或许因为用力过猛,甚至有半个握把也没入了刍狗的后背。 刍狗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下,就永远的闭上了嘴。站的离刍狗比较近的,慌忙让开,以躲避刍狗那仍往外喷着鲜血的尸体。 杀人者,正是翻版狼女,那个坚决扞卫原则,不惜为之付出生命的女人,止规。 只见她不慌不忙地用一只脚踩住刍狗尸体的后背,一只手揪住刍狗的头发,好将刍狗的头朝自己的后背方向抬起,露出脖颈。另一只手抽出了那把插入刍狗后心的匕首,一点点的将刍狗的头颅割了下来。 此时这个窑洞上方的观星台附近,聚集了除远征军外的所有族人。 当人们看见刍狗那迎面趴在地上的尸体,以及尸体后那喷涌而出的鲜血后,难免一片哗然。 可这种哗然,很快便在止规,一刀、一刀的割下刍狗头颅的过程里,变得重新鸦雀无声起来。 这次祭祀的主持人,有数,正面无表情地注释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不只是有数,迹天涯留下的管理团队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一脸平静的看着事情的发生。仿佛一切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事实上也是如此,迹天涯在决定举办祭祀活动,以聚合民心的计划时,对可能发生的事情便早早做了准备。 一个人,不能发自内心的认同自己所在的集体;还赖在集体里,毫无愧疚接受集体的供养;同时还对集体的行为产生质疑,甚至出言不逊。 这三个条件若同时满足在一个人身上,那这个人背叛集体就一定是早晚的事。 任何集体想要发展,对待这种人的态度只能是绝不姑息,坚决铲除,并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第一时间予以消灭。 止规,便是迹天涯提前安排好的执法者。 经过近三年的相处,无论是迹天涯,还是迹天涯背后的管理团队,或者是全体族人们。无不折服于止规那为了扞卫心中认定的正义,可以拼上一切的凛然气场。 同样的,止规也在融入这个崭新的集体后,日渐倾心于这个集体的生存理念,享受于这个集体中人与人的和谐关系。并早已将一切符合集体利益的事,定义为心中的正义。同样的,一切危害集体利益的事,就被她定义为邪恶。 只有止规,在手刃邪恶的时候会毫不迟疑。迹天涯相信,就算是自己,一旦触碰了止规心中的正义底线,也同样会被她以命相搏的。 这也是止规和狼女的不同。狼女只会做迹天涯认为对的事情。 于家,需要狼女。 于国,更需要止规。 止规提着被他割下的刍狗的头颅,就像提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物。她走到了阿婆的坟茔旁,弯下身子,改用双手的姿势将那颗祭品,郑重地在阿婆的坟前摆好。随后起身,朝有数微微点头。面向族人们站定,同时用冰冷的眼神巡视着众人。 刚刚还对刍狗的话,表示过赞许的少数几个人,早已被吓的脸色惨白,低着头浑身发抖。 但大多数人的心中涌起的却是一种痛快感觉。对止规的眼神非但没有躲避之意,反而有种争着与她眼神对视好表达认可之意的迫切感。 “咳咳。”见时机已到,有数轻咳了两声,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他的身上后。缓缓地说道:“首领临走时,委托我在祭祀完阿婆时,告知大家一条法律,以及一项人事任免的情况。” 有数属于典型的知识分子,不太会演讲,只会用听不出情绪的语调继续说道:“从今往后,凡于祭祀场合,不敬畏祖先者,下场同此人一样。”说罢他继续面对着众人,用手指着他身体一侧的刍狗的头颅。将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那颗‘祭品’上。 那头颅上的两只眼睛,正睁的大大的,虽然早已黯淡无光,却仍流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惊恐之意。 呜呼,我们要感谢这位刍狗的挺身而出,正是他以生命为代价,才测试出我们华夏文明在需要维护祖先颜面时,所能迸发出的果敢与坚决。 有辱先人,从一万年前起,就是我们文明里,不可饶恕的罪。 殉葬的确是残忍和有违人道的,活人祭祀同样也是违反人伦和荒谬的。但用雷霆手段去惩治那些试图分裂、玷污一个集体共同信仰的罪人,无论怎样极端都是应该! 有数提高了声音,继续宣布第二件,关于人事任免的通知。“从此刻开始,止规,便被正式任命为执法部部长!” 听到任命的止规没有说话,向前走了一步。继续用冰冷的目光扫视着众人。 族人们或许不知道执法部部长是什么意思,但他们都看到了止规刚才做了些什么事。 止规站在那里,如同一座高山耸立,英姿飒爽,令少数有不法企图之人,心生敬畏之意。但绝大多数族人看到她,想到她,却只会心生依仗之情。 这就是一个好的执法者该有的作用和形象。 止规这座高山的形象,就这样在迹天涯的安排下被成功树立了起来。这座山时刻在提醒着人们,行有所止。 但此时摆在迹天涯带领的远征队面前的这座高山,却是他们必须要翻越的一道坎,这座山提醒人们的是,止有所过! 这是一条他们从来都没有走过的路,所以没有人知道山的那边是什么。 但从刚进入山林后,就变得有些紧张敏感,不时到处嗅来嗅去的狼群身上。迹天涯觉察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无论山那边有什么,他们都要保证自己先有命从这山中出去才是。 为了避免造成恐慌,迹天涯并没有过度声张,只是停下脚步,对一直走在他身边的呼噜说道:“传令下去,原地扎营,今晚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他皱着眉沉吟了一会儿,又补充道:“人员不要太分散,尽量挨到一起睡觉。” 呼噜应了一声,正准备按要求去通知。又被迹天涯拉住了胳膊。说道:“再将那十个组长都叫到我这里来。” 这次呼噜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便依次去通知了。 当葛藤、葛覃最后两个组长赶到时,所有事先安排好的十个分组负责人就到齐了。 按照这几天的行为习惯,就连遇到像前些日那种需要过河的特殊情况,迹天涯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将所有的组长都从自己的小队身边叫开。 因为出发前他们订制的基本行动纲领。是迹天涯和呼噜、织娘,还有小黑带领的狼群,一直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开路。后边十个小组依次跟随。每个小组的组长没特殊情况绝对不允许离开组员行动! 这样来说,现况就很明显了,一定是有什么超出他们预料范围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迹天涯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用手安抚着已经开始有些发抖的小黑。 “石肤,你来的路上,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正在大家各自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时,迹天涯开口向这一行人当中狩猎经验最为丰富的狩猎组组长石肤问道。 见石肤陷入了思索,迹天涯进一步提示道:“你觉不觉得这片山林好像过于安静了?” “是!”石肤恍然道,但他又说不出具体的原因。只是应了一句,便再度陷入了沉思。 听到迹天涯与石肤的对话后,其它组长们也纷纷点头,虽然历经三年的农耕生活,他们多数人都已经将行为模式变成了一个农民该有的模样。但更为长久的渔猎生涯,使的他们并没有忘记山林里中的样子。 现在已经是夜幕时分,通常情况下,山林里都不会是安静的,至少是会有鸟鸣声的。可这片山林却安静的让人感到恐惧。除了这群人类安营扎寨时制造的响动和人与人之间聊天产生的喧嚣外。竟然感觉不到一丝生气! 这种异样的寂静让每个组长都感到不安,仿佛预示着即将有什么不可预知的危险降临。迹天涯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他知道,他们必须尽快找出这片山林异常安静的原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迹天涯看向身边按要求在他附近陆陆续续扎好临时行营的族人们,脸上似乎还带着前些天顺利渡河的喜悦。对潜藏的危险浑然不知的模样与他们这些领队者脸上的严肃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啊!”一声惊呼打破了人群的宁静,所有人都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聚拢了过去。 “怎么了?”最后赶到的迹天涯对一个已经吓得呆滞的族人问道。 “狼!”这个人喃喃地说道,随后他看了一眼已经是人类伙伴一般存在的小黑。尖声叫到:“是狼!非常大的狼!有两三只小黑加起来那么大的狼!” 而小黑时的趾高气昂。不只是小黑,是整个随行的狼群此刻都匍匐在地,浑身战抖。这种来自灵魂的恐惧模样是当初面对老虎时都没有过的景象。 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次他们面对的野兽,比老虎还要强大而且可怕! “你确定不是看花眼了吗?”织娘进一步追问道,不只是她,所有人都没见过那么大的狼。 “我确定,那只狼看见我发现了它之后,转身跑了。”那个被吓傻了的人,渐渐恢复了理智,分析道:“或许是看到我们人太多?” 前几天还觉得自己无敌于这个时代的迹天涯,没想到打脸来的如此之快。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一直在他肩膀上没说话的白在他耳边轻声道:“或许是恐狼。” “那是什么玩意?”迹天涯轻声问道。 “一种远古巨型狼。”白答道:“除了体型比狼大之外,其它的生活习性跟狼一样。” “狼是群居的,一只恐狼的体型差不多有老虎那么大。”迹天涯暗自思讨道,“一只老虎就给他们折腾成那样,这要是一群老虎团结协作的话……”迹天涯已经不敢想了,与狼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他深知狼群作战时的可怕。 “石肤,你带着狩猎组在周围侦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迹象。记住,安全第一,不要贸然行动。”迹天涯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知道,这个时候需要冷静和理智。 石肤点了点头,立刻带领狩猎组消失在夜色中。迹天涯则留在营地,与其他组长们商量对策。他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色越来越深。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营地的宁静。石肤带着狩猎组回来了,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紧张和惊恐。 “天涯,我们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石肤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迹天涯立刻站了起来,其他组长们也纷纷围拢过来。他们知道,石肤一定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才会如此失态。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看到了什么?”迹天涯沉声问道。 石肤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缓缓开口:“我们在山林深处发现了一处巨大的洞穴,洞口被茂密的树叶遮住,我们差点就错过了。而且,我们还在洞口附近发现了许多同样巨大的尸骨。已经被咀嚼啃咬的不成样子了,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 迹天涯皱起了眉头,他知道,这件事情绝不简单。他们必须尽快查明这个洞穴的来历,以及那个大型猛兽的身份。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确保整个队伍的安全。 他看向身边的组长们,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担忧和不安。但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必须保持住自己的冷静和理智。 “大家不要慌张,再凶猛的野兽也只是野兽而已。狼是群居动物,一旦受到威胁,它们会团结起来攻击敌人。我们必须利用这一点,制定一个巧妙的计划。最主要的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迹天涯沉声说道。 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仿佛给所有人注入了一股力量。 (第五卷完) (《周易·序卦》:讼必有众起,故受之以《师》。《师》者,众也。) (《周易·师卦》:师,贞,丈人吉,无咎。 彖曰:师,众也;贞,正也。能以众正,可以王矣。刚中而行,行险而顺,以此毒天下,而民从之,吉,又何咎矣。 象曰:地中有水,师。君子以容民畜众。) 第一章 有孚比之 “大家保持戒备,不要去狩猎了。先吃我们随身带的食物充饥,等我命令。”看见大家的情绪在他刚才的话语中变得稳定了许多。迹天涯便就近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陷入了沉思。脑海中将所有已知的线索快速地整理到一起,试图找到一个破局之法。 “小白,这个时代还有恐狼的存在吗?它们不是应该早就灭绝了吗?”迹天涯决定还是要先搞清楚对手的情报,否则再多的安排都没有意义。从族人们的反应上可知,在这之前没有人见过,或者听过这种巨型狼的存在。 “或许你遇到的,是这个地球上的最后一批恐狼也说不定。”小白没头没脑的答道。 “以前的那个我,也遭遇过恐狼吗?”迹天涯问道。 “没有!以前的那个你死的早,去的地方少,所以见过的东西也少。”白有点不耐烦的答道。虽然在白心里,与迹天涯已经交往了一万年。但那些只是记忆而已。对于眼前这个实实在在的人,他们的交往也就只有这三年而已。 但只是这三年真实的交往,所结下的感情。就已经足够取代那过去的一万年中,只停留在模糊的记忆里的感情了! 如果不是现在的迹天涯突然问起来,白或许永远都不会再提起关于以前的那个人和以前的那些故事了。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狐狸更懂得什么叫珍惜眼前人。 一开始,是迹天涯讨厌白总是将以前的事挂在嘴边。现在的情况刚好相反,是小白开始讨厌迹天涯去提起以前的事情。所以当迹天涯又问以前的时候,白才会有些不耐烦。 呜呼,此所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是也。 见白又在莫名其妙的发邪火,迹天涯知道,眼下只有自己去思考解决问题的办法了。 虽然他曾经只是在网上见过恐狼化石的图片,但如白所说,那些狼的习性若跟普通的狼一样的话。那么通过三年来与狼共舞的生活,迹天涯早已经对狼的习性有了充分认识。 “所谓恐狼,无非就是一群大一点的狼而已!”想通了这个道理,迹天涯脸上浮起了平时常有的轻松表情。 毛主席说过,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只有这样,在面对强大的敌人时,才能稳住阵脚,临敌不乱。 就在迹天涯思索解题之法时,族人们已经从首领那明显变得轻松的表情里,获得了足够的安全感。一个集体无论遭受怎样的危险,只要主心骨依然坚挺,那一切困难的克服,就只是时间而已了。 获得了足够安全感的族人,正按照迹天涯的要求,有条不紊的安排着扎营的事宜。除了人群彼此间离的近一些外,一如既往。 族人们的这种从容,反过来也给迹天涯增添了许多战胜敌人的信心。 这就是集体的作用,彼此依托,相互影响。只要正面的影响多一些,集体的实力自然就会变得强一些。反之亦然。 “这片山林之所以如此安静,一定是猎物全被这群巨狼捕食干净了。”受迹天涯的影响,情绪同样平复下来的石肤,也渐渐恢复成一个优秀的猎人该有的模样,理智的分析道:“即便侥幸活下来的,应该也都搬离了这里。” 虽然分析出来的内容看起来都是废话,可真理往往就会出现在废话里。 迹天涯点了点头,对这些废话表示赞同。 随后他看了看在自己的影响下,同样变得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恐慌的小黑。摸了摸小黑的头。突然想到了什么,皱着眉提出了一个假设。“理论上讲,已经没有食物来源的领地,一定是会被放弃的。但在这个毫无生气的山林里,却还有狼的存在。” “在刚刚过去的冬天,这群狼很可能是互相残杀吞噬同类得以存活的。”有着丰富的迁徙经验的支楞,突然插嘴,将迹天涯的假设补充了完整。 因为京城已经没有地皮可供支楞开发建设所用。而迹天涯将要去探寻的新平原,正是像支楞这种建筑师可以充分施展才华的地方。所以迹天涯选出的第一批远征军成员里,就有支楞。 支楞的话,使得这一小块组长聚集地的氛围,有些尴尬。同样有过多年迁徙经历的组长们,似乎都想起了许多不好的回忆。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 这也是迹天涯要带小黑他们一起出征的另外一个理由。 自从食物偶尔会出现不够分配的情况之后,小黑这位狼王,在京城那个由二十五只狼组成的庞大狼群里的统治能力,也明显的下降了。 虽然还没有出现其它的狼,去挑战小黑狼王地位的情况发生。但随迹天涯出征前的小黑,已经不是那只仅凭一声低吼就可以轻松解决狼群内部争斗的绝对王者了。 而且在远征军出发之前,狼群内的争斗已经从一开始的个体和个体之间的单挑,变成了分帮分伙的群殴了。战斗结果也从一开始的点到为止,演变成了最后的血肉横飞。 狼王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人类更是无能为力。 但狼群内可能发生的事,人群内同样可能发生。在这种情况发生之前,带领族人远征开拓新土地,便成了唯一选择。 就在大家沉默之时,在迹天涯旁边或趴或卧的狼群忽然产生了一阵骚动。借着那群狼附近一个火把的亮度,还能看到几只狼正弓起身子,呲着牙,朝葛藤示着威。 葛藤则是弯着腰,手持一个火把,正诚恳地,跟这几只狼表达着歉意。 葛藤和葛覃这哥俩,是一年前才加入迹天涯的部落的。本来身体结实的他俩,被安排的工作是矿工。 但这哥俩的梦想却是做一个厨子。因为他们最大的爱好,就是变着法的拿一些奇怪的东西放在水里煮。 在一次煮葛藤的过程中,他们发现了被煮后的葛藤会变成一条一条的丝状物。再将这些丝状物捆到一起,会比之前的葛藤结实许多。可以额外承受更多的重量。 就是因为有了这种蒸煮过的葛藤丝条编成的绳子,成功将这些粗壮的树干捆绑到一起,才制成迹天涯此次率队过河时,所乘坐的木筏。 他俩发明的葛丝,可不仅仅能制成绳子,同时还被织娘拿去编织成了葛布。现在族人们穿的衣服,就基本上都是由葛布缝制成的了。冬天贴身穿,要比兽皮直接糊在身上舒服多了。 在《诗经》·国风·周南里,还有一首以葛覃的名字命名的诗流传至今。 在这首诗中,有一句是这样说的:“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是刈是濩,为絺为绤,服之无斁。” 说的就葛藤成衣的方法及过程。 迹天涯在带上这哥俩远征的同时,还安排他俩成为了后勤组的组长。这个安排也终于实现了他俩想当厨子的愿望。 “怎么回事,葛藤。”迹天涯的声音,顺利解了葛藤的群狼之围。 这群狼都听小黑的,小黑听狼女的,狼女听迹天涯的。等量代换,这群狼都听迹天涯的。 借着狼群在迹天涯的声音影响下,产生退让之意的空档,葛藤逃也似地来到了迹天涯的身旁。平复了一下因为害怕而有些凌乱的呼吸,说道:“我的错,我看你这边火把要燃尽了,就去族人那边篝火处取了两个火把过来。路过那群狼的时候,随手将其中一个火把,插在了它们的旁边,差点烧到它们!” 一直蹲坐在迹天涯旁边的小黑,从葛藤拿着火把过来后,刻意躲开了火把的火焰。顺便走到了刚刚对葛藤流露出凶意的那几只狼附近,用狼王特有的方式,教训了一下那几只胆敢对族人呲牙的狼。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听完葛藤的解释,又见到了小黑的反应后,迹天涯突然大叫一声,还重重的锤了葛藤的肩膀一下。说道:“我们可以用火攻啊!” “坏了!”葛藤顾不上去搓揉被迹天涯拍的有些疼的肩膀,而是跳将起来试图去捡起刚因身体被重击,而脱手而出的火把。 但葛藤还是晚了一步,虽然节气已经到了清明时分,但山里边的环境仍有些天干物燥。掉落的火把迅速引燃了周围的干草,很快便以火把为中心着出了一片火焰地带。 恐怕迹天涯以及他率领的这支远征队,不需要再去思考什么对敌之术了。因为他们马上就可以与敌人一起,同归于山火之烬了! 就在这本小说再度面临全剧终之时,这片火焰只是烧干净了周围的可燃物后,便自行灭去了。 “还好今天风不大,这片区域的可燃物又没那么密集。”从火烧起来的一刹那,便躲的远远的白,重新跳回到了迹天涯的肩膀上,幽幽地说道:“否则我又要去下一世,等待你的出生了。” 迹天涯没有理会白的调侃,而是指着地上闪烁的点点火星,激动地对正处理着余火的众位组长们说道:“我们就用这个办法!消灭掉那些巨狼!” 见大家一时间还没能完全理解自己的意图,迹天涯进一步解释道:“刚才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前边的推断都成立的话,那么之前被我们发现的那只巨狼,应该是饥肠辘辘的才对。” 说完这句话,迹天涯摸了摸自己那同样开始饿的咕咕直叫的肚子,拿起一条由精通捕鱼之法的族人们,在河边抓到的,已经被烤熟了的鱼。放在鼻子边用力地闻了一下,又狠狠地咬了一口。咧着嘴嘶嘶哈哈地趁热咀嚼了起来。 “嘿嘿。”见大家还在聚精会神地等着他说完接下来的话,迹天涯嘿嘿一笑。说道:“大家先吃饭,我们边吃边说。吃饱了好战斗!” 原来一直困扰迹天涯的问题就是,如果在他们进入这片山林之前,那些恐狼都已经饿到了自相残杀的地步的话。那么为何那只在这群人类发现它之前,就已经潜伏在人类周围的恐狼,却迟迟不肯发动攻击呢? 他曾经见过恐狼的化石图片,再通那个亲眼见过恐狼真身的族人的描述,可以得知恐狼的身形是十分巨大的。 对于这种巨兽来说,人类就仅仅是一只小号绵羊而已。它完全有能力和实力迅速击杀一个人类,并在人类的同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叼着它的猎物敏捷地离开。 所以那只恐狼在被人类发现之后,却转身逃跑的行为,一定不会是像那个族人惊恐之中分析的那样,是什么因为看到人类的数量太多了。 对于猎手来说,猎物数量越多只会让猎手越发的兴奋才对。从没听说过一只狼会被一群羊吓跑的典故。 喜羊羊与灰太狼的情节,只能侮辱二岁以下孩子的智商。 吃饱喝足的迹天涯,心满意足地揉了揉自己刚才还干瘪的肚子。志得意满地说道:“那只巨狼之所以会被吓跑,是因为看到了我们手里的火把!”说罢,他从篝火中拾起了一个火把,向众人比画着,继续说道:“在那只巨狼的眼中,这种只有在天降雷怒才会偶尔出现的恐怖东西,如今却被一群双脚怪随意地握在了手里。” 随后。迹天涯挺起了胸膛,心中涌起一股身为万灵之长的豪迈情愫,骄傲地说道:“我们这群双脚怪物,”他笑着分别跺了跺自己的两只脚,继续说道:“只要手里有火把,在那只巨狼眼里,就等同于神明无异!” “那现在应该是轮到它们害怕了!”听懂了迹天涯话里意思的呼噜,兴奋地从迹天涯手里夺过了火把,一边挥舞着一边开心地说道。 迹天涯咧着嘴,搓了搓被火把从手中突然抽出,而蹭的有些疼的手掌。了解自己这个兄弟性格的迹天涯毫无介怀之意,笑着说道:“或许它们此时正在洞里瑟瑟发抖呢!” (本章完) (《周易·比卦》: 初六:有孚比之,无咎。有孚盈缶,终来有它吉。 象曰:比之初六,有它吉也。) 第二章 比之自内 “哈哈哈哈!”重新拾起信心的族人们同时开心地笑了起来,将之前的忐忑心情一扫而光。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去报刚才的惊扰之仇。 “首领,我们出发!”那个被吓破胆的族人,此时也从刚才的惊骇中缓了过来。他跳了出来,挥着拳头,咬着牙说道:“一会儿我第一个放火!” 说罢,他也试图从篝火里取出一个火把。由于太过激动,直接抓到了火焰的部分。烫的他哇哇的叫了起来。 “哈哈哈哈!”这有趣的模样再度引得族人们哈哈大笑起来。 “莫慌,毛主席还说过,战术上要重视敌人。” 在看到族人们受他的影响正一个个显的过于亢奋时,迹天涯立刻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沉稳地说道:“即使现在有了制敌之法,但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我先说说我的计划,然后我们按计划行事!” “好!好!好!”族人们齐声欢呼,虽然他们还不知道迹天涯口中那位集华夏文明智慧之大成者到底是谁,但并不影响他们看向迹天涯时,眼中充满的决心和期待。 这一刻,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恐狼在火焰中挣扎的景象。 迹天涯看着兴奋的族人们,心中既欣慰又担忧。他明白,虽然恐狼暂时退避了,但不代表族人们此时就安全了。必须在恐狼为了果腹铤而走险之前,先下手为强。 接下来的行动需要他们的团结和智慧,更需要他们的冷静和勇气。 像之前对付老虎的那种办法肯定是行不通了,既然已经打草惊蛇,这一次只能选择正面对敌。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始详细地阐述他的计划。 “首先,由飞石率领你的远程火力组,带上所有我们出发前准备好的投掷物。隐藏在狼洞的出口处附近。一旦巨狼被火逼出洞口时,你们要第一时间发动齐射,最大限度地削弱它们的生命力。”迹天涯看着被他任命为远程火力组组长的飞石,认真地说道。 “是,首领。”飞石就是那个当初差点用石头袭击了三斧的人。人如其名,精通投掷。 在飞石的教习下,还带出了许多同样善于投掷的远攻人员。 第一批学员十人已经全部留下,隶属于京城卫戍部队。如今与随迹天涯出征的是第二批学员。飞石也从三年前入伙起,就成为了迹天涯最忠实的跟随者之一。 “然后,由葛藤、葛覃两兄弟率领两组后勤保障人员,保证人手一个点燃的火把,分列洞口两侧。主要负责恐吓、威慑,以阻断那群狼从两侧逃窜的道路。迫使它们进入到我们提前设置好的埋伏点。” 因为后勤组成员里,女同志居多,所以迹天涯给他们安排的任务并没有太过涉险。说罢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切记,我们的目标不是和它们硬拼,而是用火逼迫它们无处可逃。你们手中的火把,同时也是用来保护自己不被巨狼靠近的武器!” “是,首领。”葛藤、葛覃两兄弟领命后,便去组织后勤人员,制备火把去了。 “最后,其他没有分配到任务的人,也需人手准备一个火把,但不要点燃。随我在远程火力组附近埋伏,当远程火力组将要耗尽全部火力时,听我信号第一时间点燃火把,发起进攻!”迹天涯知道,肩负这些任务的人,要承担的风险是最大的。 “如果恐狼被逼到绝境,它们可能会发起疯狂的反扑。这时,我们要保持冷静,利用地形和火势来抵挡它们的攻击。一旦有机会,我们再果断出击,一定争取一击必杀!”迹天涯的语气坚定而有力,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族人们被他的话语所感染,他们的眼中闪烁着同样坚定的光芒。他们知道,接下来的战斗或许并没有计划般轻松,但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们相信,只要团结在“弑虎者”的周围,严格执行好策略,他们一定会赢得这场挑战。 迹天涯又稍加思索,感觉没什么纰漏后,下令道:“现在,请各位速去准备!” 当迹天涯带着族人们,随着石肤之前探到的路线,来到了恐狼可能藏匿的山洞处时。为了防止族人们在洞口附近布置干柴的时候,被洞内的恐狼突然窜出来袭击。他提前让族人朝洞口内丢了几个燃烧着的火把。 这样即使洞内的恐狼早就感知到了人类的入侵。但碍于对火的畏惧,它们也只能龟缩于洞孔处,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迹天涯果然让之前那个被恐狼吓破胆的,后来被迹天涯起名字为燎原的族人,亲自点燃了他们在洞口处堆积的柴禾。 就算是早有准备,但真的见到那受不了烟火炙烤,猛窜出来的两只身型如一只成年野牛般大小的恐狼时,正在洞口正前方山林低洼处,带领其它族人隐蔽的迹天涯,还是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写好的剧本顺利地进行着。那两只恐狼在窜出洞穴,发现了两侧闪烁的火光后。没有丝毫迟疑的,朝正前方跑去,那里正是族人们的埋伏圈。 当这两只恐狼进入到远程火力组的射程后,立马便被雨点般砸过来的投掷物,砸的晕头转向。许多标枪类投掷物还直接刺进了恐狼的皮肤里。 “大家一起攻击!”不待恐狼再度作出反应,迹天涯大声喝道。众人立刻举起武器,向恐狼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在火焰的映照下,他们的身影显得异常英勇和坚定。 恐狼虽然体型庞大,但它们在面对四面八方涌来的,手持火把的人类时,那庞大的身体反而成为了它最大的弱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两只恐狼的体力也逐渐在不断腾挪躲避人类丢来的火把时,消耗殆尽。 但人类手里的火把也所剩无多。虽然恐狼此时已经伤痕累累,但却没有一处是致命伤,若贸然选择近身肉搏,族人们一定无法避免的会有所损伤。 就在人、狼两方对峙之时,迹天涯突然想到了一个巧妙的计策。他让自己附近的族人停止攻击,迅速向后退去。 恐狼见状,立刻跃起身形,欲从迹天涯那边闪开的空挡处突围出去。就在这时,迹天涯猛地一挥手中的火把,将它扔向了恐狼。其它族人见状也纷纷效仿。 当火焰触及恐狼的身体时,它们发出了凄厉的嚎叫,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痛苦。火焰在它们的皮毛上疯狂蔓延,仿佛要将它们吞噬殆尽。恐狼挣扎着,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但它们越扑越旺,仿佛被无尽的火焰海洋所包围。 一只恐狼痛苦地翻滚着,它的皮毛被烧得焦黑,露出了血肉模糊的身体。另一只恐狼则疯狂地四处逃窜,试图逃离这恐怖的火焰炼狱。它们的嚎叫声凄厉而绝望,仿佛在向世界宣告它们的悲惨命运。 看着这两只曾经威猛无比的恐狼在火焰中痛苦挣扎,众人不禁感到一阵心悸。他们知道,这是他们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做的选择。但同情,可不是与敌战斗时该有的情绪! 找准时机,迹天涯迅速下令众人发起了最后的攻击,终于,在人类的“狡诈”面前,这两只恐狼还是倒下了。 站在人类这一方的小黑以及它的族人们,却依旧活着。只要人类不灭绝,狗就会永远存在。 随着火焰的逐渐熄灭,两只恐狼也渐渐地停止了挣扎。它们的身体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再也无法辨认出它们曾经的模样。众人看着这两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心中不禁涌起了一股复杂的情绪。 为了防止还有余孽,迹天涯组织大家再度收集了大量柴禾,往恐狼之前藏身的洞穴里又放了一把火。 处置好一切,迹天涯决定就在这狼洞附近安营,并依然加强夜间的岗哨配置,不敢掉以轻心,以免有漏网之狼前来偷袭。 待到天明时分,随迹天涯顶着焦臭味道进入洞内查看后的族人,无一不是沉默着走了出来。 几乎快要将狼洞堆满的尸骨。竟然全部都是来自于其它的同类的!里面甚至还有很多一看就知道是恐狼崽子的残骨! 恐狼,有着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身体条件,又是群居动物,拥有着远远领先于其它物种的捕猎本领,本应该是这片大陆上称王称霸般的存在。 况且一万年前的地球上,物种繁多,别说区区两只恐狼,就是养育两亿只恐狼也是绰绰有余。 在没有天敌,没有天灾的情况下,怎么就落到了灭绝的下场呢? 或许现在许多物种的灭绝,人类确实难辞其咎。但关于恐狼的灭绝,人类可真的背不起这个黑锅。恐狼活跃着那个时期,人类的存在是不值一提的。 事实上,恐狼的灭绝,或许正是因为它们的强大,强大到只能与同类为敌的地步。 强大到,只局限于靠血脉维系的族群关系,就可以生存。强大到可以肆意的残忍,凶残到同种相见,只要不是同族,就必须分个你死我活的地步。 恐狼是群居动物不假,但那种仅局限于血脉关系下的群居性,还是限制了它们的发展。 灭绝恐狼的,就是恐狼自己!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族人们难免开始深入思考这次与恐狼的战斗。他们渐渐明白,恐狼的灭绝并不是因为它们不够强大,也不是它们没有智慧,更不是因为它们不懂得像人类那样使用工具。 真正的使它们灭绝的原因,就是他们狭隘的民族主义,以及相伴而来的,同物种之间的不团结所致。 而人类之所以在那个时代脱颖而出,最终制霸这颗蓝色的星球。与智慧、工具的关系,并不大。 最重要的原因,只是因为人类懂得团结,仅此而已。 但是现在的人类似乎早已忘记了,自己的祖先们,是如何依靠团结的力量,在残酷的自然条件下,强敌环绕的生存条件下,苟延生存,积蓄力量,最终携手称霸地球的了。 现在的人类,若再不能觉醒骨子里团结的血脉,仍然狭隘的分帮分伙彼此仇视的话。最终的下场,将与一万年前的恐狼一样,灭绝于自相残杀。 挑拨人类自相残杀的东西,叫做资本。可惜资本的拥有者还不明白,当资本膨胀到失控,终究只会反噬自身。好在一万年前的农耕文明,还没有资本的概念。 能毁灭人类的,只有人类自身。 那时农耕文明的活动范围一定是会与恐狼重叠的。 当那群地球曾经的霸主,还沉醉于自相残杀时。并没有发现,被它们不屑一顾的人类里,有一个称之为农耕的文明,已经悄然崛起,终于在它们数量所剩不多时,突然出现,给了使那个种族最终灭绝了的最后一击! 我们这些有幸亲历恐狼灭绝过程的先民们,学会了反观自身,引以为戒。 笔者认为,当《周易》的作者,演化到比卦六二爻时,所记录的历史,就应当是华夏文明的先民们,开始将己所学,尽授于人,最后引得世上众人前来亲比相依的故事。 因为“比”这个字最初的模样,就是两个人紧紧挨在一起,携手并进的图画。 华夏文明的血脉里,就印刻着这种乐于分享的基因。也只有我们华夏的文明,才有资格说出要努力构建人类文明共同体的豪言壮语! 纵观华夏文明现有的五千年历史,凡是我们鹤立于世的时代,就是我们周边的国家最幸福的时代。反之,就是我们周边国家的人民最苦痛的时代。 在这里笔者突然想到一个关于所谓知识产权的观点,此观点仅代表笔者个人看法。 就是笔者一直很好奇,到底有哪个所谓拥有独立知识产权的个人,敢说自己发明、发现的东西是完全脱离了人类的教育自己发现的? 所有的所谓新发现,都不过是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特定的条件下,历史给了你一个优先说出这个发现的权力而已。 只要你的基础教育都是来源于祖先代代相传的无偿分享,那么你就没资格说自己独立发现了任何事情。 你可以得到尊重,照顾,感激甚至崇拜。但只要你把你这个发现与金钱挂钩,你就永远与伟大无缘。 在这里笔者可以断言,所谓专利,不过是膨胀的资本泡沫无法变现时,抓住的可供自己依赖的稻草而已。 因为笔者始终认为,西方搞出来的专利的概念,就像个笑话一样。相比较来说,咱们的文明就是太过无私。你看咱们强大的时候,也没说把火药这种发明跟全世界收个专利钱啊。 可能农耕文明里的人,从来就瞧不起那些不能充饥的金子! 一个不能当饭吃的叫做钱的东西,没有了它的人类竟然会导致吃不上饭的结果。这其实是文明发展的最大的悲哀,很恶心的悲哀! 诸子百家着书立说,每位中华民族的先贤,都是将自己的智慧无偿的分享给全世界。 当然,获得了启迪的华夏文明后人们,也都给予了这些智慧的分享者以应有的尊重。 每念及此,笔者又会非常同情那些专利的发明者。可能它们没有生存在一个尊师重道的年代,所以觉得许多人不配分享他们的智慧! 总之,为了全人类的福祉,我们华夏文明必须复兴,也一定会复兴。 因为我们的华夏文明,是几十亿人类翘首企盼的文明! 那是一个,将尊师重道四个字,写进血脉里的文明。 (本章完) (《周易·比卦》: 六二:比之自内,贞吉。 象曰:比之自内,不自失也。) 第三章 比之匪人 起先因为要参加拓荒远征军,还偶尔有些怨言的族人,心中的那些不满情绪随着与恐狼这一战之后,彻底烟消云散了。 大家终于彻底理解了迹天涯的选择,如果不走出来,他们的结果将与恐狼无异。同样陷入自相残杀的困境不可自拔,最后葬身于自掘的坟墓。 华历元年五月初,谷雨时分。 已经在如今的河北省遵化市地界,站稳了脚跟的迹天涯一行人,正聚在一起享受着雨后的晚餐。 因为他们所处的位置,水资源相当丰富。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他们的食物就主要是以各种河鲜为主。 “我的嘴里快淡出鸟了!”已经三年多没吃过盐的迹天涯,又一次怀念起了盐的味道。 “盐,到底是什么滋味的?”无数次听过迹天涯抱怨的呼噜,正往嘴里送着一条肥美的烤河鱼。 “你只需要吃一次,就会像我一样,一辈子都不想和它分开了。”迹天涯唧唧嘴,将手里没吃完的烤鱼递给了小黑。 小黑嗅了嗅,吐了吐舌头,便躲到了一边,继续去吃它自己刚捕获的田鼠去了。犬科朋友们,貌似大多数对鱼类的食物都提不起兴趣。 呼噜将嘴里的鱼刺用舌头捋了捋后,一股脑的吐了出来。说道:“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海边啊。我倒是很想尝尝盐的味道。”他已经听过迹天涯描述过盐的制作方法,以及盐的最主要产地就在那传说中的海边。 “我曾经的部落里,流传过许多关于你口中的那个,海的故事。”一直坐在迹天涯和呼噜身边的织娘,突然说道。“河流的尽头,一直就是我们这种水边谋生的部落的最终归宿。”说罢她淡然一笑,抬起头看了看迹天涯,继续说道:“如果没有遇见你们的话,那里也会是我的最终归宿。” 听到织娘的话后,迹天涯略作沉吟,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海边应该也生存着许多人类咯。”他顿了顿,补充道:“你原先的那些渔猎民族,应该有很多人的,他们现在应该都到达了海边。” “没错,如果你说的大海,真的就是陆地上所有河流的终点的话。那个地方就一定聚集着许多与我曾经所在部落,有着同样生存方式的人。”织娘答道。 “给我讲讲你们的部落。”迹天涯总觉得在织娘的语气里,听出了一股淡淡的遗憾味道,摆出了倾听者的姿态,尝试给织娘一个吐露心声的平台。 要时刻掌握每名成员的思想动态,是能够维系一支队伍,始终保持团结稳定风气的主要手段之一。 尤其是像织娘这种,在集体中具有一定影响力的成员。更要主动去了解她们的心理波动。 “是啊,讲讲织娘!”族人们纷纷应和道。并陆陆续续的朝迹天涯和织娘这边围拢了过来。 解决了温饱问题后的人类,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听故事。这也是精神生活的一种正常需求。 听故事,是从别人的经历里拓展自己人生宽度的最简单方法。 这位部落里最会编织的女人,同样也是部落里最注意自己形象的女人。现在被这么多人围成了焦点,自然最先注意的就是自己的形象问题。 织娘先是低下头,整理了一下衣服。又伸出手,拢了拢自己的头发。鼓捣了有一阵,才缓缓开口道:“我出生时所在的部落,有很多很多的人。比我们在京城出发前的人还要多好多。” 织娘思索了一下,总觉得自己描述的还是不够分量,但又实在没有一个具体的数字的概念。只得又一次重复道:“要多出来,很多,很多,很多!” “接着说。”迹天涯点了点头,不想织娘再在数量的问题上纠结太久,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织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出生的地方,是一座非常高的山,非常非常高。” “比我们所翻过的山要高许多的那种。”怕织娘再度陷入纠结,迹天涯赶紧替织娘补充道。 织娘朝迹天涯微微一笑,她本就和阿妈的年龄相仿,自然能读懂年龄如同她儿子般大小的迹天涯的心思。于是她加快了叙事的节奏。 “听部落里的老人讲,在我们生活区域的附近,很久很久以前,有五个很大很大的湖泊。”织娘一边叙说,一边皱着眉回忆。“我们的部落,在其中的一个湖泊周围生活。在其它四个湖泊周围,同时还有另外四个规模同样很大的部落存在着。”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湖泊的面积一直在缩小。”织娘的语速越来越快,好像一瞬间想起了所有的事情。又好像这些事情其实一直在她的脑海中,只是一直没人问起,她也就一直无从说起。 “等到我出生的时候,那五个传说中的湖泊,已经变成五个很小很小的水泊了。”织娘用手笔画出一个小小的圆圈的意思。继续说道:“后来许多人就渐渐的离开了那个地方。” “那五个水泊里的水,是不是都朝一个方向流的?”迹天涯突然很感兴趣的问道。 “是啊,都是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流淌的。”织娘回道。 “我的意思是,他们最终是不是会聚到了一起?”迹天涯细化了自己的问题,补充问道:“最终合流了?” 织娘带着迹天涯的问题,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道:“是的,没错。最后这五个变小了的水泊,又汇流而成了另外一个很大很大的湖!” “哎~!”织娘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是没有人知道这个新形成的大湖到底有多大。部落里的老人,也只是听说过曾经的那五个大湖,并没有人真的见过。更不会知道这个新湖和曾经的那五个湖相比,到底哪个大。” “你们最早生活的地区,是西方咯?”迹天涯激动地问道。 通过这三年的教化,部落里的绝大多数人,都已经掌握了东南西北的概念,织娘自然也不例外。她略微思索后,说道:“是的,我们都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 “难怪在《周易》的后天八卦记录下,代表大泽的兑卦要在正西方!”迹天涯喃喃地说道。“那么西方的大泽,就一定是那个由五个湖汇聚而成的特大号湖!” “你说什么?”织娘没有听清迹天涯的自言自语。询问道。 “没事,织娘,你继续说。”迹天涯摇摇头,示意织娘继续。 “后来那里的生活条件越来越差,我们五个部落的生活圈子,又随着湖泊的减小而不断重叠。结果就是部落间的矛盾,摩擦越来越多。”织娘仿佛想到了什么,语气有些悲伤地说道:“经历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彼此混战后,我们部落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就像山里的那群恐狼一样。”一直听的津津有味的族人们,不知道是谁说了这样一句话。 人群陷入了一阵沉默后,织娘继续说道:“后来人们陆陆续续的都离开了那里,一路随着河流向东而去。” “你们部落的人也都想去大海边上找盐吃吗?”呼噜对于冗长的故事不是很感冒,将篝火旁的烤鱼都吃光后,正意犹未尽地吮吸着自己手指的他,没头没脑地插话道。 随后呼噜便看见了迹天涯瞪过来的眼神,赶紧住嘴,继续摆出了仔细聆听的样子。 织娘倒是没有介意呼噜的不礼貌行为,继续说道:“在我们部落里的老人口中,还有一个传说。就是在来到那座山以及那五个湖泊所在的区域生存以前,我们就是在河流的终点生活的。也就是你口中的大海边生活的。” “那你们岂不是穿越了大半个中国地图,才最终来到那座山上的?”迹天涯惊讶地说道:“那得是多么漫长的一段路途啊!” 织娘也已经习惯了迹天涯嘴里偶尔蹦出来的一些奇怪的话,只是她并没有阿妈那种凡事问个明白的精神,只选择她能听懂的部分,回答道:“根据部落里一直流传的传说来看,是这样的。那确实是一段非常遥远的旅途。” “既然最后要回去,为什么当初还要选择离开呢?”迹天涯不解的问道。 他没问出来的话是,中国那么大,河流那么多,为什么不随便选择一个地方定居。 偏偏要再次经历那么多的艰难险阻,还要走那么远的路回去。 “因为那个时候,我们这些部落都离不开水。”织娘回答道:“而传说中在河流汇聚的尽头,有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的水。水里边有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的鱼。” 说罢,织娘看了一眼还在吮吸着手指头的呼噜,笑着说道:“而且那里边的鱼,要比我们现在吃到的鱼,要鲜美许多倍!” 终于听到了自己感兴趣部分的呼噜,立刻竖起了耳朵。随后用力的拍了一下迹天涯,说道:“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去海边?” 迹天涯没有理会自从吃过鱼后,再也不喜欢吃其它食物的呼噜。 揉了揉自己那被拍的火辣辣的肩膀,再次瞪了一眼呼噜后,转头对着织娘追问道:“可你还是没有说明,既然海边那么好,你们为什么还要离开呢?” “我也不知道,只是既然有这个传说,族人们又厌倦了,在那座高山上彼此杀伐的生活。那么离开高山,回到传说中我们来时的地方,就成了我们这些渔猎部落的毕生追求。”织娘答道。 “因为被你称为海的,那个传说中的地方。那海水突然变得暴躁而且贪婪。”一个之前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女人突然开口道。 族人们的目光迅速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说话的人是那个被迹天涯起名叫船长的女人。 因为他们渡过之前那条河时,这个女人不但自告奋勇的要负责驾驶那个渡河的木筏,而且手法果然特别娴熟。 她驾驶的那个木筏行驶的最为平稳,而且速度最快。 只因船长是随着一个游猎的部落,后加入到迹天涯的集体的。 她又从没和其它人讲起过自己的身世,所以谁也没将她与渔猎民族扯上过关系。 这次之所以带上她,只是因为她烤的一手好鱼而已。 而迹天涯组织的这支拓荒远征军,恰好多数都是爱吃鱼之人。 如今她一开口,众人才知道,她原来曾经也是一个渔猎民族,只是自己的部落在回往大海的路上,遭遇了一个游猎部落的袭击,最后她的部落被后者消灭了。而她作为一个年轻的女人,就被掳获为那个游猎部落的成员了。 介绍完自己的身世后,船长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大海突然开始不断吞噬族人们赖以生存的土地,有的时候在睡梦中,就会有许多族人随着房屋一起,被大海淹没,尸骨无存。” 虽然船长介绍的,也是自己从曾经那个部落的老人口里,听来的故事。但她描述的十分生动形象,使得听众从她的描述里,仿佛身临其境一般。一个个紧张的发起抖来,好像那睡梦中被淹没的就是自己。 “后来族人们就不断的往大海袭来的方向,相反的一侧逃跑。”船长也目含恐惧之意,然后她看了看天空,试着找了一下方向,继续说道:“应该是往西北方跑的。” “也就是说,大海是在东南方?”迹天涯又流露出了不同寻常的兴奋。“哈!我还在想为什么比《周易》后天八卦更早的伏羲先天八卦,要把代表大泽的兑卦,设置在东南方!原来是因为东南方同样也有大泽!是比《周易》成书时,更早看到的大泽!那可是大海啊!” “也不是没有可能,你看我们刚刚经过的这条大河,不就是往东南方流的!”此时此地,唯一能听懂迹天涯所说的话里的意思的,只有他肩膀上的白了。这句话自然就是白在他耳边说的。 “还有,你不要再胡乱打断别人的话了好不好。”白嗔怪道。显然,它对那段历史感兴趣的程度,并不亚于迹天涯。 (本章完) (《周易·比卦》: 六三:比之匪人 象曰:比之匪人,不亦伤乎!) 第四章 外比于贤 见众人的视线又转移到了口吐奇怪语言的自己身上,迹天涯尴尬一笑,说道:“嘿嘿,我也曾经听到过一位前辈,讲述过类似于你们口中的这段历史。 但是我听到的并不完整,你们继续说,我不插嘴了。” 船长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织娘,见织娘也没有打断她的意思。 继续说道:“但大海好似一只永远也填不饱肚子的野兽,丝毫没有半点要停止它吞噬一切的脚步。大海又实在太大了,族人们生存的陆地在它的面前,渺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听到这里,许多听过类似传说的原渔猎民族成员们,也纷纷点头,对船长的描述表示赞同。 得到众人肯定的船长,兴致也越发的高涨,看得出来,她应该是很久都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 她接过葛藤递过来的一碗水,喝了一口,润了一下有些发干的嗓子。 继续说道:“后来族里善于思考的智者提出建议,举全族逆流而徙。所有的河流都是流向大海的,那么海里的水都是河流给提供的,我们只要跑到了河流的源头,就可以完全躲避大海的吞噬了。” “于是我们出生的高山,就是我们的祖辈逃离大海时,最终选择的地方了。”织娘将从船长那听来的信息,与自己掌握的信息整合到一起,得出了结论。她自言自语道:“或许确实是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决定人类文明走向的,应当不是非黑即白的判断题。更多的时候,应该是多项选择题。 迹天涯心里明白,不是以织娘为代表的渔猎文明,没有发自内心的融入到他们现在共同拥有的农耕文明。 而是镌刻在基因里的生活习惯,使得他们的灵魂深处总有另一个彼岸,在随时提醒他们还有另一个选择的存在。 所谓文明,应该是一种生活态度。 而农耕文明的生活态度,应该是兼容的。前有恐狼的教训摆在那里,迹天涯不允许在他可以掌控的人类集体内,会出现分裂的行为。 苗头也不行! 据说爱吃海鲜的人,上古时代的祖先,就是在海边生活的人。 而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海鲜过敏的人,这些人上古时代的祖先,一定是远离海边居住的。 比如笔者自己就是一个非常爱吃海鲜的人,但笔者有一个同族的兄弟,一吃海鲜就过敏。 但并不影响笔者和这个兄弟经常聚在一起痛骂某个将膏药当成国旗的国家。 但历经一万年来的交融,这两种人却被归类为同一个民族了。事实也是如此,他们就是彼此认可的。 熟读历史的都知道,只要是有一颗包容的心,有利他的行为,认可并躬身践行华夏文化的人,都会被我们华夏民族所接纳。 只要你愿意,谁都可以被吸收为华夏民族的一员,这就是我们华夏文明的魅力。 据说全世界都不能容忍的某民族,只有在华夏文明里活的最好。而那个格格不入的民族,经历千百年,也早已把自己当成了华夏民族的一员了。 迹天涯沉思了一会儿,开口说道:“等把这方水土,也开垦出成片良田后。我随你们一同去海边,到时候带上愿意加入我们的人,一起回家!” 听到此话的织娘,先是一愣,随即恍然明白了迹天涯话里的意思。她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好的,一起回家!” “我跟你们一起去,我的力气大,可以背着好多好多的盐回来!”呼噜赶紧插话道。 “我也去!我力气也大!” “还有我!我可以保护你们。” “带上我一个!走水路怎么能离的开船长呢!” …… 族人们纷纷热情地响应着迹天涯的提议。 冒险也好,旅行也罢,怎么能少的了家人的陪伴呢! 在织娘小时候听过的故事里,最令人向往的桥段,就是五个围湖而生的部落,和平相处的日子。 后面的纷争,只是因为生存资料的紧缺。既然现在已经有了更好的生存方式,她相信,那传说中的人与人亲比相依的日子,在迹天涯的领导下一定会再度到来的。 当天深夜,众人散去各自休息以后。 白蹲坐在枕着双手,睁着眼睛,抬头望天发呆的迹天涯旁边,明知故问道。“睡了吗。” 因为白天刚下过一场雨的缘故,夜晚的天空雾蒙蒙的一片。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眼下他们所在的这方区域,就只闪烁篝火的光亮,可也只够将周围照出一个模糊的轮廓而已。 “怎么了?”听到白的声音,迹天涯有些诧异,毕竟除了他刚遇到白的那次外,这是这只狐狸第一次主动找自己聊天。 “我好像又想起来一些事情。”白答道。 迹天涯没有说话,只是迅速弹坐了起来。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方向,面对着白,正襟危坐。用行动表示自己愿闻其详的态度。 “你知道先天八卦的顺序吗?”白问道。 “当然。”迹天涯答道,但仍觉得有些奇怪,问道:“你应该知道我知道啊。” 白微微一笑,似乎对迹天涯的反应感到满意,然后缓缓地说:“先天八卦的顺序,是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坤五、艮六、坎七、巽八,对?” 迹天涯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波澜起伏。他知道白不会无缘无故提起先天八卦,这背后一定有着更深层的含义。 “你记得不错。”白继续说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八卦的顺序,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排列,它们实际上代表了宇宙的生成和变化的规律?” 迹天涯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回答道:“我曾听人说过,先天八卦是描述天地未分之前的混沌状态,以及随后天地分离、万物生成的过程。” “但其实,先天八卦只是记录了八个不同的象顺序转化的过程而已!推演他的人,是真的看到了实实在在的象。” 白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光芒。:“你继续说。” “抬头看见了天,记录为乾卦;” “天的尽头与海相接,记录为兑卦;” “日出于海上,记录为离卦;” “打雷的时候,一定没有阳光,所以取代太阳的一定是雷,记录为震卦;” 迹天涯深吸了一口气,继续他的解释: “地面上最为广阔的是大地,它包容万物,因此记录为坤卦;” “大地之上,山岳耸立,它们稳固而不动,象征着止静,所以记录为艮卦;” “水流无常,它能够侵蚀山岳,代表着险难和深邃,因此坎卦代表水;” “风无形,却能穿透一切,它代表着温和的渗透和影响,所以巽卦代表风。” 白微微一笑,显然对迹天涯的回答感到满意。“很好,你已经掌握了先天八卦的基本含义。但是,这只是开始,真正理解八卦,还需要深入探究它们之间的相互关系和变化。” 迹天涯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知道,先天八卦不仅仅是对自然现象的简单描述,它们之间还存在着复杂的相互作用和转化关系。每一个卦象都有其独特的属性和象征意义,而这些卦象的组合和变化,又构成了更加丰富和复杂的易经体系。 “八卦的精髓在于变化无穷,它们可以代表世间万物的各种状态和变化过程。通过学习八卦,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宇宙的运行规律,以及生活中的各种现象。”白慢慢地说道,仿佛在引导迹天涯进入一个更加深邃的哲学世界。 迹天涯聚精会神地听着,他知道这次对话不仅仅是关于八卦的学习,更是一次心灵的觉醒和智慧的启迪。他决心要深入研究,探索易经的奥秘,以便更好地理解这个世界和自己的存在。 白努力回忆着它突然想起来的事情,继续说道:“而且这些元素不仅仅是自然界的元素,它们还代表着一种力量,一种影响着世界运行的力量。” 迹天涯感到一阵震撼,他意识到白所说的话背后隐藏着的深意。他问道:“那么你提起先天八卦,是想告诉我什么?” 白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说:“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也许只是更大宇宙中的一个微小部分。而这个宇宙的运行,也许正是遵循着先天八卦的规律。我们的历史,我们的文明,甚至我们的命运,都可能与这个宇宙的运行息息相关。” 迹天涯沉默了,他知道白的话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有着某种他尚未理解的深意。他决定将这些话铭记在心,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会找到答案。 夜空中的雾气渐渐散去,月亮和星星开始在天空中闪烁。迹天涯和白的对话,就像是这场对话中的星辰,照亮了他心中的迷雾,也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 虽然,迹天涯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的方向,究竟应该是哪里。 迹天涯更不会知道,白想起的事情,其实是它曾经亲眼目睹了先天八卦的演化过程。 而那个演化先天八卦的人,正是二千年后的迹天涯。 华历二年七月,夏至时分。 一年多的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在迹天涯的带领下,这片新土地终于焕发出了勃勃生机。曾经的荒野被整齐的田垄所取代,金黄的庄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农耕文明的辉煌。 族人们凭借着勤劳和智慧,不仅成功地开垦出了这片土地。 因为有建设京城的经验可以吸取,这片新开发的土地在开发之前,便得到了系统的规划。 农耕文明的先民们,终于开始第一次尝试如何去与周围的自然环境和谐共存,并取得了初步的成功。 这一次,他们还注重发展了渔猎技术,使得食物来源更加多样化。在这片土地上,人们的生活逐渐稳定下来。 而刚过去的清明时节,迹天涯亲自在这里主持的祭祀阿婆活动,也使的这里所有人的精神世界,完成了空前的统一。 过去的人类族群,是以物理上的远近去划分的。简单来说,就是生活在一起的就是同族。只要分开了,再见面就有可能是你死我活的仇敌。 但从有了共同的祭祀对象开始,族群的划分,才开始渐渐地从狭隘的地理局限性中解脱出来。 发现了可以自主耕种的粮食,只是生成农耕文明的摇篮。 有了共同的精神追求,或者说有了共同的祖先信仰,才是农耕文明得以成长壮大的依托。 迹天涯站在水田边上,眺望着这片由他带领族人一手打造的新天地,心中充满了成就感。他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他们还有更多的工作要做。 但在这之前,他要做的事情,是回京城去看看。初为人父的迹天涯,第一次与自己的女儿分别这么久,他想念自己的女儿了。 经过多日来的谋划,和与族人们商议后,迹天涯开始做出回京前的最后安排。 “织娘,我走之后,稻城就交给你了。”这片新土地水资源更为丰富,所以他们主要栽种的粮食是以水稻为主。也正因此,迹天涯将这个新城市取名为‘稻城’。 “嗯,放心。有计数辅佐,我会严格按照时令组织大家劳作或休息的。”织娘应道。 计数是复兴大学的第一届学员里,最优秀的一个。基本掌握了天文、历法和基础数学等知识,应对眼前的生活所需,绰绰有余。她也是迹天涯特意带出来的人才,就是为了将来参与管理新城市而准备的。 “石肤,记住我和你说的方法。我回来的时候,你一定要尽全力逮住几只健康的野牛。”迹天涯又再度重申了早就托付给石肤的一个任务。 就在迹天涯将要离开的时候,他竟然在这片土地上发现了逐草而来野牛群。 这意味着,除了狼(狗)之外,耕牛,农耕文明另外一个最重要的伙伴,终于出现了! (本章完) (《周易·比卦》: 六四:外比之,贞吉。 象曰:外比于贤,以从上也。) 第五章 显比 可惜用石肤原有的捕猎方式,抓到的野牛非死即伤,走路都走不稳,更别说耕地了,只能用来当食物。 知道耕牛重要性的迹天涯,在回京之前,花了大量的时间与石肤探讨了如何改进捕猎方式并作出了各种尝试。一直到有了眉目之后,才定下了出发的日子。 那也比原计划的出发时间,整整往后推迟了二个月! “嘿嘿,好的。”经过多年的相处,石肤的性格已经有了重大的变化,至少他笑的时候,再也不会将孩子吓哭了。 上一次从京城离开,是怀揣一个前途未卜的希望。 这一次从稻城离开,是奔赴一个家人有约的期待。 这一次的在稻城的众多安排中,迹天涯没有特意颁布关于法律部分的规定,更没有像在京城那样安排一个执法者。因为在这个全新的地域,他进一步的去理解了法律与道德的意义。 法律负责规定和禁止,道德负责弘扬和抵制。最终服务的,不过是资源的归属以及利益的分配方式这两点。 而在稻城的建设过程当中,在迹天涯的引导下,族人之间潜移默化的形成了一个默认的原则,那就是所有资源归集体所有,分配方式为按需分配。 想要成为这个集体的一员,必须也是唯一要满足的条件。就是尽其所能,主动劳动。 总结一下,迹天涯综合京城、稻城,两地的生产、生活以及建设过程,在脑海中初步形成了一套最适合人类发展的,最完美的生存方式——人尽其能,按需分配! 这不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确切的说,这种生存方式,其实是族人们自发形成的,人与人的一种默契。 特别是当他们刚到达稻城这个地方的时候,面对着一片荒地,几乎没有如何费力地去组织,人们便自发地去为了更好更快的开发出眼前的土地,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在人人都努力劳动的时候,偷懒便自然而然地成了一种被唾弃的行为。这就是农耕文明最初的道德系统。 善于制器的巧匠们,会自发地制作人们劳动、生活所需的工具。其它人也会主动地为巧匠们提供他们无意发现或特意寻找到的制器所需的原材料。 善烹饪者,会主动地在族人们饥饿感袭来之前,为大家准备好各种各样的食物,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善猎者,会主动地将捕获到的各种肉食,交给善烹饪者处理。当食物溢出时,这些善猎者,又会主动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其它劳动。 善教者,也会主动地将自己搜集、学习、发现到的新老知识,分享给需要它的人,还有那些亟待成长的孩子们。 善育者,会主动去照顾老人和孩子们。 善耕者,会付出更多地汗水,洒在脚下的土地上。只为可以收获更多的粮食,养活自己和自己可爱的族人们。 善医者,会主动地用他们的知识和技能为族人治疗疾病,无论是用草药还是传统的疗法,他们总是随时准备着为族人们的健康护航。 善建者,会主动地规划和建造住所和公共设施,确保每个人的居住环境安全舒适,同时也为聚居地的发展提供物质基础。 善织者,会主动地利用自然资源,如棉花、麻等,编织衣物和布料,不仅满足了族人的基本需求,也增添了生活的色彩和温暖。 善策者,会主动地为社区的发展出谋划策,他们通常是富有经验和智慧的长者,能够在困难时刻为族群指明方向,解决纷争,维护社区的和谐。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物质条件的富足,族群里还出现了善歌者、善舞者等等,会主动地在劳动之余,用歌声和舞蹈来娱乐大家,他们的音乐能够提振士气,减轻疲劳,为辛勤的劳作带来欢乐和放松。 稻城的秩序在这种自发的合作与共享中逐渐稳固。迹天涯至始至终都没有强制推行过任何规定,而是让这种基于互相尊重和信任的道德系统自然发展。 他发现,当每个人都为了集体的利益而努力时,一个更加和谐繁荣的社会自然会诞生。 所以,在稻城,才永远不会有懒惰者的空间,因为每个人都明白,只有共同努力,才能让这片土地充满生机。 迹天涯已经开始看到,当稻城的下一代出生时,那些孩子们也会在长辈的教导下,从小就学会去尊重每一份劳动,无论这份劳动是耕作、狩猎、制作工具或者其它任何什么。 他们从小就会被教育要成为一有用的人,好为部落的未来贡献自己的力量。 在这种氛围中,稻城的人们不仅在物质上富足,精神上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们知道,每个人的幸福都是建立在彼此的支持和帮助之上的。这种深刻的文明意识和集体责任感,成为了稻城最宝贵的财富。 安排好一切后,终于还是到了出发的时候,面对前来送行的族人们,迹天涯感慨万千。 出发之前,那个还不喜欢浪费太多时间在道别上的男人,如今却根本无法抑制住自己要发言的冲动。 他压制了一下几欲化成为眼泪的情感后,说道:“族人们,”迹天涯的声音在夏日的暖风中回荡,“我们在这里建立了一个新家园,不仅仅是用我们的双手,更是用我们的心灵。我们彼此支持,共同劳动,分享成果。这,就是稻城的精神!” 他环视了一圈,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骄傲和期待。“我即将离开,回到京城,我带回去的,不仅仅是发现、建设成功一个新家园的好消息。我更要带回去的,是我们的稻城精神!” 说罢,迹天涯的胸中恍然升腾出一种时不我待的使命感,这感觉直冲头顶,使的他豪迈之情顿生,他振动着双臂臂几乎是吼着说出了那心中升腾而起的使命:“稻城精神,终将成为可以让这个地球上生存的所有人类,都得以从困苦与自相残杀中获得解放的信仰!” 族人们在迹天涯最后一个字音落地的同时,瞬间报以热烈而经久不息的欢呼声,他们的眼神中也都升腾起一股熊熊烈火。 与以往只是有感于迹天涯的激昂不同,此次他们的欢呼,是因为他们真的听懂了,迹天涯吼出的这段话里所表达的意思! 稻城的族人们心中仿佛点燃了一盏明灯,照亮了他们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 他们的眼神中不再只是对迹天涯个人的敬仰,而是对这个新兴文明的坚定信念。 在华夏文明里的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个被隐藏的叫做使命感的东西。 似乎每一名炎黄子孙,都有一个共同的梦想——用我们先进的文明,去拯救全世界的蛮荒! 也只有华夏文明,才会产生出诸如:“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人文号召。 最后朝送别的族人们用力的挥了挥手后,迹天涯转过身,对此次回京旅途的同行人员说道:“出发,将这里的故事,这里的精神,带回给我们的同胞。让我们的文明之光,照亮更广阔的天地。” 对于人类来说,生产力的进化,或许需要漫长的岁月开发。但思想境界的进化,却是可以一日千里,瞬然超脱的。 随着迹天涯的带领下,一行人踏上了归途。他们的脚步坚定,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他们已经意识到了,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回归,更是一次文明的传播。 在并不漫长的旅途中,迹天涯不断地思考着如何将稻城的成功经验传播到更广泛的领域。 他知道,单一的稻城虽好,但要真正改变世界,还需要更多的稻城,需要更多的人类觉醒。 因为从京城离开的时候,人多,东西多,路又不熟悉,总要防备各种可能出现的风险,所以花掉的时间就多了一些。 但从稻城离开的时候,生路已经变熟。加上他们来的时候,特意做了一些诸如砍倒几棵树之类的明显记号。 这一往一回间,所经历的时长很短,并不足以沧海桑田。所以迹天涯一行人回京城的路途,特别顺利。 路没有变,变的只是行人选择的方向,和路边那因季节不同而变幻的景色而已。 若非要找出一个明显的变化,应该就是来时翻越的那座发现过恐狼的山,早已不再是他们第一次踏足时的那般死寂模样。 山林里随着致命猎兽的消失,再度响起了各种动物的鸣叫声。 但是从小黑和它的姑娘黑妞那丝毫没有变化的兴奋程度上看,这片山林应当依旧是无主之地,并没有什么大型猛兽出没的痕迹。 晚唐有一位名为韦庄的诗人,写过一首《燕来》留于后世。笔者借来一用,描写一下迹天涯这一行人此时的心情。恰当与否,见仁见智。 “去岁辞巢别近邻,今来空讶草堂新。花开对语应相问,不是村中旧主人。” 进入山林的那一晚,迹天涯还特意带大家又去了那与恐狼决战过的山洞处,住了一宿。 在那两具早已变成皑皑白骨的恐狼尸体旁,作为迹天涯回京随同人员的燎原,伫立良久。 显然是在怀旧。 但迹天涯之所以特意选择回到那个山洞附近过夜,可不仅仅是想去怀个旧那么无聊。 而是迹天涯潜意识里始终觉得,这个山洞应该会有一些其它的作用,而且是能够推动文明发展的那种,巨大的作用。 因为赶路事大,所以迹天涯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考察。 但事后证明,迹天涯的直觉是对的。 不久之后,在那个恐狼挖出来用以藏身的山洞里,还真就发现了铁矿! 铁矿对一个文明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经过一年多的成长,燎原已经是一个用火的高手。生火,控火能力臻入化境。 迹天涯觉得将拥有用火能力的燎原,和留在京城的拥有烧陶、冶金技术的陶臂组合到一起,一定会碰撞出更多科学的火花。 所以特意带上了燎原。 而自从燎原和陶臂结识后,俩人更是出人意料的投缘。相见如故的二人自然是无话不说的。 巧的是,一次燎原与陶臂聊到了关于恐狼的故事时,在说到了这个山洞被火烧过之后的一些变化后,被同样是陶臂知音之交的穿山听到了。 穿山自从被支楞这个建筑师抢了生意后,彻底转行成了一名职业矿工。 因为多年来积累下的打洞经验,和对土壤类知识的掌握,他很快便成了集勘验、挖掘技术于一身的全能型矿业人才。 这位全能的矿工早就预测到,矿藏资源一般都会成片存在的现象,只是苦于没有足够的人力扩大勘验范围。 如今听说了有个现成的洞穴可供考察,科学家的脾性使的穿山的身体,立刻不受控制的想要去一探究竟。 而这哥仨的意图,与迹天涯想要再度安排京城的一部分族人向稻城移民的计划恰好重合。 所以迹天涯顺便将熟悉路线的燎原,任命为了,那支向稻城移民队伍的领头者。 跟随移民而去的陶臂、穿山,加上燎原,顺路便完成了勘验工作。 事后这三个人间的配合,也越发的天衣无缝,他们也成为了人类跨工种协同合作的典范。 同时他们还是之后迹天涯创办的第二所大学,“文明之光”学院的教授团队里,最着名的铁三角。 在这三个人的不断讨论,尝试中,人类的冶金技术得到了飞跃式的发展。他们三个人的事迹,也在一万年前的农耕文明史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当然,这是后话。 且简单介绍一下与迹天涯同行回京的人员里,另外的三名成员。 不说也能猜得到,自然是好兄弟呼噜、追随者飞石。还一个稍稍特别点的人,就是船长。 但也可以理解,出发的时候要坐木筏而去,回去的时候,自然要乘木筏而来。 既然有船要开,怎么可能不带上船长呢。 除了这五个人和之前提到的小黑、黑妞,那两只狼外。 就是白了。 (本章完) (《周易·比卦》: 九五:显比。王用三驱,失前禽。邑人不诫,吉。 象曰:显比之吉,位正中也。舍逆取顺,失前禽也;邑人不诫,上使中也。) 第六章 比之无首 从京城去往稻城,花了一个多月的路; 从稻城回往京城,走完却只用了七天。 迹天涯一行五人二狼一狐,比太平洋暖流由南至北翻越燕山山脉的时间,早了八天。 临近小暑时节,正是一个八面来风的节气。 而《题临安邸》里“暖风熏得游人醉,只把杭州作汴州。”说的“暖风”,指的就是东南风。 倘若是一整个小暑时节,都吹东南风的话,或许游人会陶醉,可农民就会心碎了。 因为那就意味着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都是阴雨天,庄稼涝了还有别的食物可吃,但河水决堤冲毁了住处,就是个灾年。 但退一步来讲,携雨而来的东南风,还是好过意味着大旱年的纯南风的。 毕竟诸如水稻一类作物,还是喜欢水多一些的。所以,对于稻作为主的农耕者来说,东南风反而是吉祥的征兆。 “小暑八面风,晴雨各不同。”别小瞧了这一句看似简简单单的老话,那可是农耕文明几千年的经验教训总结。 只记述提炼出这十个字的过程,就可以写成一部百万字的小说。 但文化的传承,既然已经给我们这些后人淬炼出了这十字箴言,笔者此处就省略一百万字。 只说一句,感谢老祖宗! “风”这个现象,对农耕文明来说有多重要,从它可以被记录为八卦之一就可见一斑了。 伏羲八卦有八象,巽(风)卦自成一体。从先天八卦的方位来看,巽卦处在西南位,我们就姑且理解为一万年前主要刮的是西南风。 “小暑若刮西南风,谷米丰收贱如泥。”这句老话意味着在西南风吹拂下的,一万年前的谷物,是常年丰收的。 很好理解,若不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凑巧,农耕文明也就不会在当时众多文明的共存中,木秀于林了。 华夏文明对天的敬畏和崇拜之情,就在这连年的风调雨顺中逐渐形成了。 巽卦的介绍就先点到为止。 等我们的文明进入到后天八卦的演变,以及八卦两两相重,成其六十四之数的演化过程时,再做深究。 小黑熟悉的地方,对于黑妞来说,却是不友好的。鼻尖感受到了太多陌生的气息,使的黑妞从踏入京城范围后,便显得拘谨起来。紧紧贴着迹天涯的身体前行,不肯离开半步。 与之相反的,则是那如同又回来的胡汉三一般的小黑。这一路上,左突右跳,短呼长啸的,在终于引来了京城留守狼群的回应后。小黑便直接甩开了迹天涯等人,先去与它的朋友、子孙们汇合去了。 因为迹天涯的带队离开,京城的资源再度充沛,应付现有生物们的需求,绰绰有余。与农耕文明融于一体的狼族们,自然再度回到了狗的模样。一切行动唯人类马首是瞻。 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这种基因的记忆,一定是需要漫长的时间发酵,才会产生的。我们那些迷人的老祖宗们,一定不曾辜负过狼的信任,才会有狗的忠诚产生。 可惜有很多现代人正在消耗着祖宗们留下的福报,逐渐失去着犬类的信任。 或许是因为现在的人类生存,已经不依赖狗的陪伴了。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狗永远是狗,人有时候往往不是人。 资本通过控制“喇叭”,将私有概念植入人心。把本来团结共存,携手共进的人类,划分成了一个一个单独的个体。 单独一个渺小的人类,有什么实力去与资本抗衡? 资源从来就不属于某个人,天设地造的东西又怎么会归属于某个人呢?天地本一体,人人本同源。何来的私有之说? 何时何地生于何人之腹都不能决定的人类,连自己都没资格去拥有的人,凭什么说某样东西被你拥有? 贻笑大方! 永远没有什么事物是归属于人类的,但人类完全可以找到自己的归属。 尘归尘,土归土。 在迹天涯回来当日的族群集会上,迹天涯在听取京城管理团队介绍京城这一年发生的大小事情里,察觉到了一个可怕的现象。 一些族人开始追求个人利益,忽视了集体的和谐与团结,他看到了私有概念在人们心中悄然生根。 迹天涯知道,那是人性觉醒的必然经历。私有观念,也是物资丰富后的必然发展规律。 但作为一个读过历史的现代人,迹天涯明白,在华夏文明有文字记录的五千年历史里,无数王朝的覆灭,最终都可以归结为私人欲望的过度膨胀。 谈到人心之贪,典故不胜枚举。如“人心不足蛇吞象”,“得陇望蜀”,等等。归根结底就是欲壑难填。 若不将私欲加以控制,文明将深陷在王朝更迭之中不可自拔。 天下之欲,莫大于生欲。天下之恩,莫大于养育。 世间万物之所求,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无一不是为了繁衍。但是地球的资源有限,繁衍的欲望又永远不会有个尽头。最后在资源竞争中的结果就是,不可调和的你死我活。 人类也是如此,一个是你的孩子,一个是别人的孩子,两者必有一伤的情况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选择自己的孩子是安全的那一个。 但华夏历史上,从来就不缺大爱之人,只是这个大爱,只能被讴歌称颂,轮到自己身上却鲜有人会身体力行。 而这种大爱也曾经作为过主流思想,比如1921年的小小红船,1950年的鸭绿江边……皆是民族生死存亡的时刻。 文明发展的尽头,应当是“老吾老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若社会果真如此,人人都会主动去爱。 在两天后迹天涯特意召集的一次全民大会上,他利用传播介绍稻城精神的契机,颁布了文明二号令。文明二号令与文明一号令要求不符的,按照文明二号令的要求执行。 内容很多,只摘抄其中四个重点。 一、将复兴大学更名为文明之光学院。凡族人将来能去到的地方,均设置分院。“无人不教,有教无类。”是办学的唯一宗旨。 二、施工建设集体养老院,由族人轮流做义工。由养老院老人定期给义工工作出评价,同时义工也有权对所赡养的老人作出反向评价,力求公正。连续三次以上被集体赋予差评的老人和义工,给予逐出族群的惩罚。 无自主行为能力的老人,不参与评价和被评价,无偿接受集体供养。 由阿妈担任第一任院长。 三、施行开放式婚姻,男女双方互不隶属,发乎于情欲,自当止乎于情欲。孩子由全体族群集体供养,任何人不得损害孩子的利益。同时孩子必须接受集体意志的管理和教化。 四、允许族人通过自己的能力,去满足自己的欲望。但若利用了集体力量的,收获当由集体分配。 颁布文明二号令的目的,是为了充分尊重每个人的个人利益的前提下,更有效的去维护集体的利益。 该令与一号令一起,主要由止规负责监督,实施。 在这次全民大会上,迹天涯同时还宣布了一项移民计划,京城的土地终究是有限的,但稻城的土地目前看是广袤无边的。所以他将在自愿的基础上,发动更多的人去往稻城生活。 但文明之光学院,仍旧设置在京城。 同时迹天涯还发动开工了一项特别重大的工程,那就是修一条京城与稻城之间的路。 说是修路,按照当时的条件,主要就是砍树砍出一条固定的行进路线而已。 同样的,这些都是留守人员的任务。 因为迹天涯归来当日的集会,没有叫上京城卫戍部队的成员。 但第二次的全民大会,刀疤脸作为部队代表归来参会。 当迹天涯发布完命令之后,特意听取了刀疤脸关于卫戍效果的工作汇报。 在过去的这一年多时间里,京城又经历过几次其它部落的袭击。但因为有京城卫戍部队的存在,战斗结果无一不是以我方毫发无损的大获全胜为结束。 可这几次战斗,都没有产生使得部落融合的效果。 这件事,加上迹天涯经历过听说过的那些事,如恐狼事件、海边事件等。加上从稻城出发前他那来源于使命感的发言。 使得迹天涯作出了另外一个最为重大的决定。他要立刻执行一项代号为“火种”的计划。 计划的内容很简单,组织一个由五十人组成的巡回队伍。带上他们最先进的文明成果,沿着山脉的走向,从北至南的环绕华夏大地一圈。去影响和感化路上遇到的每一个部落,每一个人。 目的很简单,又很伟大。至少迹天涯觉得自己是伟大的。 那就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类,尽最大努力的去制止人和人相遇后可能出现的纷争。扩大自己的族群,让更多的人类加入到我们高等的文明体系,去感受和体验人类生存的意义。 “既然人都是从西方过来的,我们就从西方走出去。”迹天涯说出‘火种’计划后,朝着他们的山谷聚居地,此时被称为矿区的地方指了指。 京城的族人,并不是十分理解迹天涯提出的这个“火种”计划的具体意义到底是什么。 就连一向支持他一切决定的狼女,都不理解。 “这几天,有想和我一起去完成这项文明传播计划的。可以主动来找我报名。”迹天涯挥了挥手,说道:“就这样,散会。” 炎炎夏夜,晚风微凉。 迹天涯躺在自己家里,那只铺了一个葛布的,平整的地面上。狼女上半个身子趴伏在迹天涯的胸膛。 赤裸着身子的两人,刚倾尽全力的又一次诉说了对彼此的思念。 迹天涯的脸上都是汗,狼女的脸上却是阴晴不定的模样。 小雪在这之前很久,便睡着了。早就被迹天涯抱到了阿妈家安置。 虽然身在原始之地,但毕竟还带着现代人的记忆,迹天涯还是放不开和狼女在自己的女儿身边纵情。 迹天涯的目光穿过眼前的昏暗,定定地看着窗外的月光。他能感受到身边女人那起伏的胸膛里,藏着的不安和困惑。 “我知道你对这个计划有所顾虑,”迹天涯轻声开口,他的声音在夜晚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虽然,我们的族群,我们的京城,还有稻城,都在不断地发展和变化,我们生活在这里非常安逸。但是,外面的世界依旧危险,我们不可能永远这样独善其身。” 狼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说道:“你既然知道外边世界的危险,为什么还要冒险去那里?我们的族人,我们的孩子,”她顿了顿,将随意搭在迹天涯身上的手,抚上了迹天涯的下巴处,继续说道:“还有我,我们都需要你。” 迹天涯伸出手,握住了狼女的手,认真地说:“正是因为我们的孩子,我们才更不能仅仅局限于这一小块天地。我们需要为后代创造一个更大的家园,一个没有战争和冲突的家园。‘火种’计划不仅仅是传播稻城精神,更是为我们的孩子播种一个和平的未来。” 狼女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动摇,迹天涯继续说道:“想想看,如果我们能将稻城的和谐与繁荣带给其他部落,那么未来的世界将会是多么美好。我们的孩子将不再需要面对我们现在所面临的挑战,他们将生活在一个更加团结和谐的世界中。” 狼女深吸了一口气,她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我没有要留你的意思,就像你今天说的那样,男人和女人,从来就不曾相互隶属。” 迹天涯微笑着,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希望,并没有注意到正埋在他怀里的女人的眼神变化。 两个人再度陷入沉默,半晌,狼女悠悠地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她的声音很小,但语气里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迹天涯几乎脱口而出的想问,那谁来照顾小雪,但很快便将话咽了回去。这是完美的世界,不同于他来时的所谓现代。 如果族人们都不值得托付,那迹天涯的“火种”计划就显得毫无意义。 他站起身,拉起狼女的手,一起望向繁星点点的夜空。 两人手牵手,站在夜风中,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由他们点燃的文明之火,在远方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照亮了整个世界。 孩子有孩子的未来。 与其陪在孩子的身边,最后怀着担忧老去。不如起身向前,给孩子创造一个完美的未来。 孩子的未来,就是父母的现在。 (本章完) (《周易·比卦》: 上六:比之无首,凶。 象曰:比之无首无所终也。) 第七章 比?(上) 华历二年八月,立秋时节。 破晓时分,天空如同一幅渐变的织锦,淡紫色与温暖的橙色交织在一起,预示着新的一天的到来。阳光透过稀薄的晨雾,洒在京城这片古老而神秘的土地上。秋风送爽,带来了丰收的气息,也带来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京城的族人们在这样的清晨中开始了他们的日常。他们中的一些人已经披上了精致的兽皮斗篷,以抵御清晨的凉意。他们在晨光中相互交谈,讨论着新的狩猎路线,眼中闪烁着对满载而归的渴望。 孩童们则在草地上追逐玩耍,他们的笑声穿透了清晨的宁静,像是一群无忧无虑的精灵,在晶莹的露水中跳跃。他们的每一次奔跑和每一次欢笑,都是对这个世界最美好的探索和赞歌。 在族群的中心,一堆堆篝火已经点燃,火苗欢快地跳跃着,散发出温暖的光芒。几个女人围坐在火堆旁,忙碌地准备着早餐。香味随风飘散,引起了一阵阵的吞咽声和满足的叹息。 阿妈正细心地翻转着烤架上的食物,那是由族人们共同劳作收获的果实。火光映照在她慈祥的面庞上,她的动作不仅是在烹饪,更是一种传承,将生活的智慧和温暖传递给每一个渴望学习的年轻心灵。 自从阿婆离开后,阿妈便接过了京城第一掌勺人的大厨身份。在从阿婆那里学来的那些烧烤技艺的基础上,她还利用自己的药草知识,应对不同的食材,配置出许许多多可口的调料。 在她的指导下,几个年轻的族人正学习着如何调配草药和香料,以便为族人提供更加丰富的饮食。 清晨的阳光透过远处山脉与天边的缝隙,洒在了京城的日历墙上。三斧站在这面记录着时间与智慧的墙前,手中握着一把特殊的铜质刻刀。 这把刻刀是陶臂根据迹天涯的描述,仿照他那把具有特殊意义的拐杖制作而成,不仅作为三斧观星记录的工具,更是他身为部落时间守望者的身份象征。刻刀的柄部精心雕刻着北斗七星的图案,星斗的位置和角度都经过精心的安排,以确保其在刀柄上的准确性。 立秋的时节已至,三斧通过近五年来夜复一夜的观察,对星辰的运行有了深刻的理解。他已经意识到,随着季节的更迭,农耕的节奏也必须相应调整。在这个清晨,他要在日历墙上记录下昨夜观星的重要发现,这将是他改良华历的关键一步。 三斧闭上眼睛,回忆着昨晚星辰的位置和移动的轨迹,他的脑海中仿佛再次展现了那浩瀚的星空。他睁开眼睛,目光坚定,开始在日历墙上刻下昨夜的星象。他的手法稳健而精准,每一道刻痕都代表着他对时间的尊重和对自然的敬畏。 随着刻刀在墙上留下痕迹,三斧在心中回忆着,他最近与迹天涯关于节气与星辰变换的时间,存在着误差的探讨。 他最近一直在思考着那个被迹天涯称之为闰年的概念。他知道,为了使历法更加贴近自然规律,闰年的设置已经是势在必行的了。只是他仍需要大量的时间去观察,才能确定设置闰年的具体方法。 三斧这次对历法的改良,和日后三斧的传承者对不同地域下,二十四节气的时间调整,是华夏文明对世界文明最为重要的贡献之一。 尤其是“二十四节气”,被誉为“中国的第五大发明”,更是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了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 记录完毕后,三斧退后一步,凝视着自己的作品。那些刻在日历墙上的星象和符号,不仅是对时间的记录,那也是他对阿婆的承诺。 他将那把七星匕首别在了腰间,伸出手摸了摸如以往那样蹲坐在他的身边,等着他雕刻完工的壮士。朝着远处正聚集到一起准备吃饭的族人那里望了望。 立秋这天,也是迹天涯定下的,正式出发去执行“火种”计划的日子。三斧朝那个方向望了很久,半晌,还是没能找到迹天涯的身影。他笑着点了点头,对着壮士说道:“走。回观星台休息去。” 三斧还是决定不去送别他的兄弟了。“他有他的使命,我们也有我们的任务。”三斧对着壮士,又像是对着自己说道:“他的使命在白天,我们的任务在晚上。” 正抱着小雪坐在阿妈旁边,看着阿妈带领那些勤劳的厨师们,给这些即将为了族群命运再度出发的英雄们,准备送别宴的迹天涯,忽而心有所感。 皱着眉朝观星台的方向,定睛了望了一阵。很快他便看到了那少了一只胳膊的“黑熊”,和少了一条前腿的狼的背影,正迈着缓慢而又坚定地脚步往观星台处挪动着。 迹天涯一边看着自己兄弟的背影,一边用手轻轻抚摸着小雪的头发,安抚着他女儿的情绪。 哭闹了几乎一整夜的小雪,在这个早晨突然变得安静了起来。她一直赖在迹天涯的怀里不肯下来,脸上还挂着昨晚的泪痕。 孩子总是习惯性的试图用眼泪,去左右成年人的选择,但当孩子们发现结果已经无法改变时,就会瞬间接受命运的安排。 她已经知道自己的爸爸一定会再次离开,只是想在爸爸的怀里呆的再久一点而已。她的内心虽有不舍,却没有恐惧。因为从她睁开眼起,所看到的,就是一个友爱的世界。 这个世界里有爱她的族人们,有她爱的伙伴们,还有一群总是把她当公主一般宠着的“狗狗”们。 想到了那群可爱的“狗狗”们,小雪本来一直撅着的小嘴,突然扑哧的笑了出来。 “笑什么呐?”迹天涯发现哄了一天一夜的女儿终于有了笑意,赶紧腆着脸问道。 “哼,谁笑了,我没笑!”听到迹天涯的询问,小雪重新板起了脸,撅起了嘴回答道。 随着迹天涯一行人即将踏上“火种”计划的征途,狼群的反应显得异常复杂。 这次迹天涯选择跟随他们出发的狼群里,除了就算是不带着也肯定会偷偷跑出来跟着的小黑和它的姑娘黑妞外,还特意带上了干将和莫邪。以及另外五只同样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老狼。 它们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它们都属于桀骜不驯的初代、二代狼。在人类中,它们只服从被它们所认可的狼女的命令。 第七章 比?(下) 这也是迹天涯和狼女决定带它们出发的原因之一,留下野性未泯的它们,恐怕会对族人们造成伤害。 那些被安排留守在京城的狼群们,默默地围成了一个圈,用那种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眼神注视着即将离去的迹天涯。 确切的说,它们是在注视着迹天涯怀里的小雪。 在小黑上次随迹天涯出发去稻城之后,狼群并没有选出新的首领,而是随干将、莫邪这两只初代狼一起,不约而同地选择服从狼女的指挥,仿佛在它们的心中,只有狼女才能填补小黑留下的空缺。 然而,现在连狼女也要随迹天涯离去,狼群的未来显得有些扑朔迷离。在这种情况下,小雪作为狼女的血脉继承者,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新的领导者的最佳人选。 小雪虽然还是个孩子,但在狼群中却一直被视作特殊的存在。她从小与狼群为伴,对狼的行为和习性有着深刻的理解,也因此在狼群中拥有独特的地位。 迹天涯自然也早就发现了狼群的异样,他的心中充满了感慨。他知道,狼群对待人类的这份依赖和信任,是他们部落最宝贵的财富。 他转头看向狼女,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需言语,他们已经明白了彼此的心中的期许。这种人与自然万物和谐共处的生存方式,正是他们这次“火种”计划所要传播的文明内容之一。 这顿主题是送别的早饭,迹天涯特意吃了许久,一直吃到了日上三竿方才堪堪结束。 终于还是到了再次离开的时候,秋天,总是一个伴随着离别的季节。这其实是迁徙的文明留下的印记,千万年来总是在不同的时空上演着。 秋季,总与毕业有关。它不仅仅代表着结束,也代表着一个全新的开始。 随着清晨的阳光逐渐升高,京城的上空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族人们的西行的脚步在这温暖的光辉中变得愈发沉重,因为他们知道,今日的告别可能意味着长久的分离。 上一次在这个方向上的送别,是为了送别上山打虎的勇士,是为了战争。 这一次在这里送别,是为了送别传播文明的使者,是为了和平。 “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 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 迹天涯紧紧拥抱着阿妈,他的目光在阿妈那被岁月悄悄染白的发丝上停留。他的心中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是对母亲的感激,也是对未来的不舍。他轻轻地抚摸着阿妈的背,试图将这份温暖和安慰传递给她。 阿妈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她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迹天涯的肩膀,那双曾经治愈过无数族人伤病的妙手,那双为族人们烹饪过无数美食的巧手,如今却颤抖着。 她的声音哽咽,却仍旧努力保持着微笑:“去,孩子,去完成你的使命。记住,无论何时,妈妈都在这等你回家。” 迹天涯的眼眶也湿润了,他点了点头,心中充满了对阿妈的愧疚和感激。他知道,阿妈一直是他坚强的后盾,无论他走到哪里,阿妈的爱和支持永远伴随着他。 周围的族人们也在进行着各自的告别。有的拥抱,有的握手,有的则是默默地注视着即将离去的亲人。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对未知前路的担忧,也有对家人的深情牵挂。 终于,迹天涯松开了阿妈,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面向那些即将与他同行的族人们。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决心,每个人都准备好了迎接未知的挑战。 “走,”迹天涯的声音坚定而响亮,他们一同踏上了前往“火种”计划的征途。他们的背影在朝阳的映照下愈发高大,就像他们即将点燃的文明之火,必将照亮整个华夏大地。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小雪被阿妈抱在怀里,她的小手擦拭着阿妈脸上的泪水,尽管她还不太懂得告别的沉重,但她能感受到周围的气氛。 她抬起头,用她那清澈的眼神望向迹天涯和狼女,仿佛在告诉他们,无论他们走多远,她的心永远和他们在一起。 看着迹天涯的背影,小雪终于开始后悔起,从昨晚到现在都还没有给迹天涯一个笑脸的事情。她突然用力地挣脱了阿妈的怀抱,追着背向她离开的人群们跑去。 只是没跑出几步,便摔倒在了地上。被追过来的阿妈再度抱在了怀里。 阿妈轻轻地抚摸着小雪柔软的头发,目光温柔而坚定。她用沙哑又充满爱意的声音说道:“小雪乖,天涯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但他会一直在心里装着你。就像我们会在心里一直装着他们一样。” 小雪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孩童特有的纯真与坚毅。 她这次没有再度挣脱阿妈的怀抱,而是转过头朝着迹天涯离去的方向大声的喊道:“妈妈!爸爸!我会想你们的!但我也会听阿妈的话,好好学习,长大后成为像你一样伟大的人!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像你要求的那样去团结和帮助其他的孩子们!” 后来的小雪,主动走进了被她一直所抗拒的文明之光学院。 在那里,小雪将会学习到更多关于自然、关于族群、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她将会了解到,每个人的成长和努力,都是族群进步的重要一环。 如族群里其它的孩子一样,尽管学习的路漫长且充满挑战,但她们绝不会孤单。 因为有整个族群的支持,有如阿妈这样的人的关爱,有有数那样博学的老师们的指导, 还有她们的父辈、母辈留下的那份坚定和勇气。 像小雪这样的孩子们的故事,就像一颗颗种子,在京城这片肥沃的土地上生根发芽。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种子终将会成长为参天大树,像她们的爸爸、妈妈那样,为族群遮风挡雨,指引着她们的后来者,继续前进。 而她们,也将有人成为族群中新一代的领袖,继续书写着属于华夏文明的辉煌篇章。 (第六卷完) (《周易·序卦》:众必有所比,故受之以《比》。) (《周易·比卦》:比,吉,原筮,元永贞,无咎。不宁方来,后夫凶。 彖曰:比,吉也;比,辅也。下顺从也。原筮,元永贞,无咎,以刚中也。不宁方来,上下应也。后夫凶,其道穷也。 象曰:地上有水,比。先王以建万国,亲诸侯。) 第八章 塞翁失马 很有幸,各位读者竟然耐着性子看到了这里,还没有弃文。 说实话,这一章是笔者的一个失误。 在更新章节的时候,不小心选错了分卷, 因为要保证每一章节的连续性,还要考虑卦爻辞的贴合性。 所以笔者每次更新的时候,都会去回顾一下以往的某个关键章节。 仓促中,就犯下了这个无法修改的失误。 学易者,始终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为了将这个失误,改写成塞翁失马的福报。 笔者就利用这个机会将心里的话在这里与大家啰嗦几句。 这本书我写了好久,越写读者越少。 每当我因为凡事所扰,想要放弃的时候。(所谓凡尘中事,无非是没有知音,读者寥寥,每天收入一分钱的困扰。) 我就会去试问一下自己的初心。 我是想赚钱吗? 答案是想。 我是想出名吗? 答案是想。 但我写这本书,只是为了赚钱和出名吗? 答案是否! 而我要写下去的理由有三: 第一,我是为了将来死的时候,留给我的后人去翻阅的,我还没死,书还没写完。 所以我必须继续写。 第二,我的母亲,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在读了这本书之后,给笔者发信息说,儿子,你很棒,你懂得好多,加油写下去,你一定会成为知名作家的。我还没有知名,书还不能放弃,不然就是对不起母亲的期待。 所以我必须继续写。 第三,还是有几个读者在追更的,哪怕只有一个,当然,只要有我的儿子和我的母亲,就永远不会只有一个。 但是哪怕只有三个,我也要对得起这三个人,要给他们写一个完整的故事。 人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值得坚持。 但坚持两个字本身,就很有意义。 道不轻传,许多东西还是要去等待有缘人的解读。 就像笔者曾经也面对着很多显而易见的道理摆在我的面前,我却没有珍惜,坚持我执。 每个人都只能接受自己认知范围内的道理。 笔者不是自诩高深,只是或许真的是笔者的认知超越了绝大多数人。 而我们的缘分,还没有到。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有人看到的是孤独,有人看到的,却是享受。 如果你是新的读者,看到这里,可以略过。 因为笔者只是为了凑够一千个字弥补今天的过错。 如果你是老读者,看到这里,我想说我爱你。 无论你是谁,谢谢你的支持。 我能给你的承诺就是,让你读我的文字时,对得起你为此付出的生命。 如果你觉得这很无趣,这未尝不也是一种幸运。 因为笔者有动力去写这本书,是因为经历了太多的不幸。 你的人生是幸福的,清醒而不迷茫的。 所以你才不会与笔者的文字产生共鸣。 我的孩子,和我的后人们,当你读到这段话时,希望你也是怀着“我的老祖宗,真是有够无聊的!”这种心情。 为我几次三番的想要放弃而说声对不起。 为所有为了笔者的错误,而不得不去看这无意义的一千个字,而浪费了生命的读者,说声抱歉! 接下来说点唯一有用的话,请大家回顾笔者以《周易》为纲,描述过的六个阶段:?屯,?蒙,?需,?讼,?师,?比。 下一卷,华夏文明的第一个积蓄,?小蓄,继续为你展开。 第一章 复自道 华历二年十月,秋分时节。 春分、秋分,昼夜等长,阴阳平衡。 但在《周易》的十二消息卦里,它们却并不是用乾坤两卦彼此转化时,唯二两次达到和谐点的泰、否两卦去表示。 而是用大壮卦和观卦去表示春、秋两分。从卦象上看,这两卦代表的气候更像是春、秋两分下一个时段该有的气候才对。 由此可以大概猜测,《周易》卦象所表示的道理,更多的是对未来状态的预测。 简单点说,就是数往知来。 此是后话,按过不表。 只说秋分之日,乃是京城去往稻城移民的队伍,出发的日子。 在这支移民队伍里,屯屯是唯一的孩子。 迹天涯出发去执行“火种”计划之前,唯一牵挂的就是稻城的野牛驯化工作。就在迹天涯犹豫要不要等到野牛驯化问题解决后,再去订下“火种”计划的启动时间时。 在偶然一次陪阿妈给族人们准备晚餐的过程里,终于发现了一个能够解决迹天涯心中所牵挂之事的人。 “你走的这段时间,孩子们都成长了。”阿妈一边处理着族人们送过来的食材,一边与迹天涯闲聊着。 “嗯。”迹天涯笑着点了点头,目光一直盯在正熟练捆扎着猪饲料的屯屯身上。 在屯屯的身边,还围着几个面带虔诚表情,虚心学习野猪饲养方法的成年人。 经过五年的培育,京城里被人类圈养的猪已经有一百多头了。若不是刻意控制了数量,猪群的规模只会更大。 养这么多猪所需要付出的劳作,自然不可能是屯屯一个孩子可以独立完成的。 但要说养猪事业可以发展的这么蓬勃顺利,屯屯绝对是功不可没的。 屯屯在进行饲养野猪的工作时,连他的妈妈柳絮,都只能扮演一个助手的角色。 一个年纪才不过十二、三岁的孩子,对动物的理解和照顾却已经达到了令人惊叹的程度。 他知道如何搭配饲料,如何观察猪的健康状况,甚至还能听懂猪的叫声中包含的不同情绪。他的这些技能,让他在族群中赢得了不少尊敬。 在迹天涯准备离开以前,他找到了屯屯,希望能从这个聪明的孩子这里得到一些关于驯化野牛的建议。 屯屯认真地听完迹天涯的问题后,只用了不多时间,便提出了一个可行的想法。 “我们可以试着用养猪的方法来驯化野牛。”屯屯说道,“野牛和猪一样,都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和足够的食物。我们可以慢慢减少它们对野外的依赖,让它们习惯人类的照顾。” 听了屯屯的话,迹天涯心中瞬间明白了什么叫后生可畏。 就这样,屯屯成为了移民队伍里的一员。很重要的一员。 少年强则国强,三国有曹冲称象,上古有屯屯驯猪。 农耕的文明从来就不会缺少少年英雄。 当然,“屯屯驯猪”对整个人类文明的贡献,可不是小小的曹冲称象可以比拟的。 在稻城的日子里,石肤从屯屯屡次提出的那些建设性意见中,心里对屯屯的看法,慢慢完成了从孩子到合作伙伴的转变。 通过不断的实验,他们最终确定了一套独特的驯养技巧。 在与石肤的探讨中,屯屯发现,无论是猪还是牛,这些动物都有共同的需求和习性,关键在于如何理解和利用这些特性,让它们适应人类的生活环境。 屯屯和石肤首先从观察野牛的习性开始,记录它们的食物来源、活动范围和群居行为。 他们发现野牛对某些特定的草料特别偏爱,于是他们决定利用这一点,作为驯化工作的突破口。 在稻城的边缘,屯屯和石肤正式开始了对农耕文明来说具有进化意义的工作。 屯屯凭借自己对动物行为的深刻理解和养猪的经验,而石肤则依靠他精准的观察力和狩猎技巧,两人的合作,也成为了驯化工作的关键。 首先,他们选择了一片水草丰美的地方,委托支楞搭建了一个坚固的围栏,用以吸引野牛群前来。 屯屯调配了许多包含了野牛喜爱的食物的饲料,他们将饲料放置在围栏内,作为诱饵,逐渐引导野牛进入围栏。 在围栏内,屯屯利用自己调配的饲料,逐渐改变野牛的饮食习惯,使其适应人类提供的食物。 石肤则负责观察野牛的行为,记录它们的活动规律和群体结构。他发现野牛群中有一只领头的公牛,几只较为温顺的母牛,以及一些幼牛。 石肤和屯屯发现,要想成功驯化野牛,就必须要赢得这只领头公牛的信任。 他们开始尝试与野牛群建立联系,每天定时进入围栏,不仅喂食,还用温和的声音和动作与它们互动。 屯屯利用自己对动物心理的理解,逐渐减少野牛对人类的警惕感。石肤甚至还尝试通过模仿野牛的叫声和动作,慢慢接近它们,让野牛群习惯他们的存在。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后,领头的公牛开始对他们放松戒备,甚至允许他们接近自己的幼牛。 屯屯和石肤抓住机会,开始对公牛进行简单的驾驭训练,如引导它沿着特定的路径行走,用简单的命令让它做出反应等。 随着时间的推移,野牛群开始习惯人类的指挥,它们对围栏内的环境和人类提供的食物产生了依赖。 在这期间,正处创造爆发期的,由陶臂、穿山、燎原,三个人组成的发明团队,已经在迹天涯的描述下,提前制作出了供耕牛使用的犁具。 已经开始对人类的命令有了反应的野牛,顺利的被屯屯和石肤逐渐引入了耕作的概念,用犁具引导野牛进行耕作。 他们发现,经过驯化的野牛在耕作时果然表现出了惊人的力量和耐力。 同时,石肤利用自己驯化公牛的经验,教导其它族人们如何与野牛建立信任关系,通过温和的训练方法,而不是粗暴的强制,让野牛逐渐习惯人类的接触和管理。 在又经过一段时间的驯养后,牛群终于开始表露出对人类的依赖感。它们不再像以前那样警惕人类,而是开始接受人类的喂食和指挥。 屯屯还发现,饲养牛与饲养猪最大的区别,是牛需要定期的放牧和适当的运动。这样可以保持野牛的体力和健康,这对于它们转变为耕牛至关重要。 在随后的接触中,人类也渐渐发现,在性格上,牛和狼一样,在人类的世界里,更多是在扮演一个伙伴的角色,因为他们都拥有可以与人类产生共情的能力。 最主要的是,牛和狼(狗)会隐忍克制自己的欲望。猪则不同,它们只会纵容自己的欲望,尤其是在饥饿的时候,往往敌我不分,毫无纪律性可言。 所以猪这个物种,在一个集体里,只能作为食物,而不是朋友。 最终,在我们华夏文明的先民们的共同努力下,野牛被成功驯化为耕牛,它们成为了农业发展的重要助力。 耕牛的驯化,也极大地提高了人类的农业生产力,促进了整个农耕文明的进步。 当然,这也是近一年后才会发生的事情了。 我们再度将时间回调到一个月前的华历二年九月,处暑时节。 且说正执行“火种”计划的迹天涯一行人,沿着燕山山脉北麓西行不久,便遇到了太行山脉的阻隔。只得转而南下,来到了现今北京市密云区附近时,遇到了极大的阻力。 按照最初的设想,迹天涯选择的这条文明传播路线,其实与自己这个部落定居前的迁徙路线是重叠的。 所以迹天涯早就知道了,向西南方出了山谷,就存在着大量适宜农耕劳作的平原的事情。 但因为农耕劳作是一个顺天择时的行为,容不得耽搁。京城西南方的那片平原虽好,奈何那是许多迁徙的文明每次迁徙的必经之路。 若在那里开启农耕生活,就不可避免的会经常遇到其它部落的骚扰。一旦在对抗骚扰中错过了播种或收获的关键时节,就会导致一年之计全毁的局面。 因此想要开荒,就要避开闲杂人等的打扰,所以稻城只会在跋山涉水、不见来人的东南方被开发出来。 但既然是传播文明,就意味着要哪里人多往哪里去,所以延迁徙路线而行就成了执行“火种”计划的最优选择。 现在问题是,人确实是遇到了,只是遇到的这些人的数量,有点大大大大的超过迹天涯的预料了。 “多少人?!”迹天涯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提高了声音问道。 通过持之以恒的数学教化,迹天涯和有数一起,已经在族人们心中种下了许多有关数字的概念。 但目前族人们能够理解到的最大的数字,就是他们此时在京城和稻城所有族人加起来的人数,得到的一个估算数字,五百。从他们踏出山谷的第一步,这个数字就被翻了整整十倍。 “大概有十个五百那么多!”眼神最好的飞石,在进行多次侦查后,回到文明传播队在燕山脚下的驻地后,伸出十个手指,又一次将自己探查到的情报说了一次。 一阵死一样的沉默过后。 迹天涯觉得他需要尽可能多的时间,去好好分析一下眼前的情况,才能做出相对正确的部署。 面对着这个数量百倍于己的,大规模人类族群,做错哪怕一丁点选择,结果都会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示意大家先行休息,自己坐到了角落里的一棵树下,思考了起来。 “遇事不决问《周易》!”迹天涯心中浮起了一个想法,“学易这么久,还没有尝试过用《周易》来解决问题呢。”虽然占卜问卦那一套迹天涯一直不置可否,但《周易》里边关于哲学思考的讲义,他却始终是奉若神明的。 对敌胜、负,应当知己知彼。迹天涯对己方自然了如指掌,所以优先分析的对象是彼方。 而首先要预测彼方的行为,就是彼方下一步可能的行动方向。 对方的行为准则,自然是一切以求生为前提,这个唯一的前提,可称之为“无极”。 “无极”又可以生出无数个“太极”。迹天涯首先要分析的,其中一个“太极”,是彼方这五千人,最终会向哪里去。 由此判断出彼我双方各自所处的形势。 方向选择上,只有留在原地或前行以及留在原地或后退两个选择(在易学的哲学观里,从“无极”之后,万事万物就会一直处于周而复始的变化里,阴阳只有大于等于或小于等于的状态,不会存在绝对相等的状态。),可以称之为这两个选择,就是这个“太极”生出的“两翼”。 留在原地或前行的原因,又可以拆分为前行不顺,不得不留在原地,和畅通无阻继续前行。 留在原地或后退的原因,又可以拆分为留下是最初的最优选择,和前行不顺、留下有险等条件促使下的不得不退。 这四个结果称为“两翼”化出的“四象”。(本来至少是有六十四种变化,但笔者这里只取四种,做个初步介绍,不浪费太多篇幅。毕竟机关不可算尽,点到为止。) 先是第一个选择,前进: 西行有山,遇山则止,(山是艮卦,艮有止意)。所以彼我双方都不会选择西行。 现在的时节临近处暑,天气转凉,也就是说此时正是迁徙的民族,起身南返的时节。按理来说彼方应当在小暑时节之前便翻过燕山山脉避暑才对。 但既然该前进的时候没进一步,那么现在过了前进的时候,彼方也就没有理由再度前进了。 第一象可以排除了。 结论:主动权在我不在彼。进可遇,退可避,予取予求。 其次是第二个选择,前行不顺,不得不留在原地: 通过侦查得知,这浩浩荡荡的五千人,一定不是耕地而生的文明,因为在他们聚居地附近,没有找到哪怕半寸被开垦过的土地痕迹。但为什么他们没有继续北向翻越燕山山脉避暑呢? 答案显而易见,一定是因为京城卫戍部队的存在! 这支由迹天涯提议组建的、由刀疤脸率领的京城卫戍部队,两年来多次阻断了其它部落的行进脚步。 (本章完) (《周易·小蓄卦》: 初九:复自道,何其咎,吉。 象曰:复自道,其义吉也。) 第二章 牵复 而且这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更是每次都让这些侵入者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现在的这支“火种”计划执行队的主体成员构成,就是以京城卫戍部队为主的。 迹天涯之所以将“火种”计划的发起时间,特意选在了以往山谷聚居地被其它部落侵入的时间之后,就是为了等待和平处理完今年部落间可能出现的遭遇,再出发。 可惜,一直等到了迁徙的文明该启程返回南方的时间,都不见有其它部落的出现。 现在终于知道原因了,这些个每年都会准时出现,今年却不见踪影的部落,并没有消失,而是在共同的“威胁”下,结成了一个人数众多的部落联盟。 只是这个庞大的部落联盟,应当是对自己的实力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所以才会龟缩于燕山山脉与太行山脉交汇的山口后,不肯也不敢再向前半步。 我方不仅有建立在先进的武器装备基础上的科技优势,还有连战连捷的士气优势。 彼方不仅武器上是落后的,人员素质上也一定是落后于我方这支以职业军人为主的“火种”计划执行队的。 最主要的是,若从迹天涯所在的部落,初次进入农耕时代开始算起,那么对于组成这个庞大部落联盟的各个部落来说,就等于是有了整整五年的败者经历。 特别是最近的一年,每次与我方作战时,都是以完败告终! 从人员构成上来说,彼方属于失败者联盟。 从彼方聚居的位置来说,彼方又并无复仇之意。 结论:彼方虽然人数众多,但属于败者联盟、乌合之众。我方虽然人数并不占优,但我方是王者之师、威武之师。 第三象,留下是彼方最初的最优选择: 在《周易》的哲学中,迹天涯将这个“太极”生出的“两翼”中的另一翼,看成一种被动的防御态势。 这个选择原本是基于对当前局势的审慎评估,彼方会认为留在原地是最稳妥的选择。 然而,彼方围绕着求生这个“无极”的基础,能够最终做出了各个部落联合到一起的选择。 就意味着一旦我方的某些行为,对彼方求生的原则产生威胁时,彼方一定会做出激烈的抵抗。 彼方虽然在过去的冲突中屡战屡败,但毕竟他们的联盟人数众多。 我方虽然在武器装备和战斗经验上占据优势,但绝不能轻视对方建立在巨大的人数优势基础上的反击。 特别是在彼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劣势,选择在战略要地固守的情况下,我方若选择摆出一副强行进攻的姿态,势必会遭遇到彼方猛烈的反扑。 但是,就算惯于迁徙的彼方,最后选择定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也不代表这种可能就不会发生。 若果真如此,这个部落联盟驻扎的地理位置,恰好就锁死了我方执行“火种”计划的出路。 我方若选择留守原地,虽然暂时避免了直接冲突,但长期来看,这种僵持状态对我方不利。 一方面,我方的“火种”计划旨在传播文明,而非陷入持久的对峙;另一方面,长期的僵局会消耗我方的资源和士气,甚至可能导致“火种”计划的胎死腹中。 当前局势的变化要求我方必须重新评估战略。 我方需要制定新的计划,既要避免与对方陷入直接的武力对抗,又要确保“火种”计划能够顺利进行。 这可能意味着我方需要寻找新的路径,或是通过外交手段尝试与对方达成某种共识,以便继续向目标前进。 拉弓没有回头箭,“火种”计划必须继续执行,而且绝不会换路。 既然对方早晚会因为对生存资源的驱使,在求生本能的指引下跨入我方领土。 那么眼前的部落联盟,就像多年前山里出现的那只老虎一样,必须尽快处理掉! 结论:两军对垒,必有一果。或战或合,早做定夺。 第四象,前行不顺、留下有险,不得不退: 彼方毕竟还没有进入到农耕的文明,按照现在的生存方式,眼前的物质条件根本无法满足这么大一群人的生存所需。 已经等到现在都没敢踏足我方领土半步,就证明彼方最大的可能,是做出最终离开的选择。 至少今年是这样的,即便会进攻我方,也只能是明年才可能发生的事。 最主要的是,一年前还有我方领地多次被侵入的情况发生,就证明那个时候还没有形成这个人数众多的联盟。 也就是说,这个联盟是新生的,其内部可能并不稳定,甚至只是一个临时性联盟组织,在没有共同的领导者和统一的指挥下,很容易出现内部矛盾和冲突。 结论:虽然彼方人数众多,但内部不稳定。又处在一个不得不离开的紧迫形势下。而我方的“火种”计划执行队,不仅有着强大的军事力量,还有着明确的使命和信念,这是那些临时结成的联盟所缺乏的。 想到这里,迹天涯综合彼我双方所有的条件,以及现存的所有现象,得出了一个最终结论:眼下正是他们这个“火种”计划,开局便可以形成燎原之势的最佳机会!而且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那种! “飞石,喊人过来集合!”迹天涯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缓解了一下因为久坐不动,而有些拘谨发酸的身子。 因为“火种”计划执行队的队员们,都已经知晓了强敌在前的情报,所以在接到迹天涯的集合命令前,所有人都正处于戒备状态。 在收到了集合命令后,“火种”们很迅速地便来到了迹天涯的面前。 “人都到齐了,天涯。”呼噜说道:“除了飞石,他留在在那边继续戒备放哨了。” “不需要。”迹天涯微笑着说道:“叫飞石也来集合,”他顿了顿,用胸有成竹地语气说道:“那群人不敢过来的。”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继续活动着筋骨,还做起了扩胸运动。 应是被迹天涯那举重若轻的模样所感染,自从听到对面有十个五百人那么多的数量后,本来还一脸紧张神色的“火种”们,也终于变得放松了下来。 在等飞石过来的几分钟里,甚至有人还开始闲聊了起来。 从迹天涯那神态自若的表情中可知,他们的首领一定是心中再次有了主意。 领头的都不急,他们自然也没什么好急的了。 当迹天涯将刚才思考过的结果,挑扼要部分与全体集合的“火种”们分享完毕后,很多人都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来。 仿佛漂浮在这支执行队周围的空气,都变的轻佻了起来。 本来嘛,猎物越多,只会让猎手更兴奋。柴禾越多,只会让“火种”更兴奋才对。 迹天涯很满意他眼前的‘火种’们此时充满自信的样子,这也是他说这些话想要达到的效果。 临敌先要心怀无惧,才会有亮剑杀敌的果决。只有敢于亮剑,才有赢的可能。 不过,迹天涯的计划却与亮剑杀敌毫无关系。毕竟,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 以消灭对方有生力量为主的歼灭战,是战国时期以后才有的事情。 这么粗俗的打法,应该不属于一万年前,我们这些优雅的老祖宗们会选择的。 在这种轻松自在的氛围下,一个完美的计划从迹天涯的脑中浮现出来。 “既然他们对我们是如此的恐惧,那么我们就做一些事情来加重这种敬畏!”迹天涯坏笑道:“只是需要大家配合一下我,搞点神秘的色彩出来。” “说,首领,要我们怎么做。”众人纷纷笑着应和道。 “狼女。”迹天涯用手指着他们侦查到的,部落联盟所在的方向。对狼女说道:“首先请你让我们的伙伴们尽情的嚎叫起来,有多大声就叫多大声。最好是能传到对面每个人的耳朵里!” 狼女先是一愣,旋即心领神会地笑着点了点头。用她特有的方式将随行执行队的九只狼都招呼到了身边。只待迹天涯一声令下,便发出让狼嚎叫的指令。 “呼噜,你带几个人,如此……” “刀疤脸,你带几个人,那般……” “飞石,你带几个人去准备这样……” “同人,你带着无话,去准备那样……” “阿德,你想个办法,看看能不能实现我的一个想法……” 经过迹天涯一阵有条不紊的安排后,他停下来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在发现没有纰漏之处后,他下令道:“去行动各位,最好在日落之前准备好一切。” “这样做会不会有些太过冒险了?万一……”狼女在听完迹天涯对其它人的安排后,皱着眉问道。 但话没说完便被迹天涯打断了她的担忧。 “放心,尽在掌握。”迹天涯抬起手轻抚了一下狼女的脸颊,说道:“去和我们的伙伴们,做好沟通,一会儿看你表演了。” 狼女嗯了一声,便去到一边,找那九只狼排练队形去了。 “我呢,天涯,我做点什么。”一直静静听着她的好弟弟分配任务的魏荷,在等到了最后,发现自己是唯一没有任务的那一个,有些嗔怪地问道:“你是觉得我除了给人吃吃药,再没有别的作用了吗?” “不是的,魏荷。”迹天涯赶紧陪笑着解释道:“你也听到了,咱们接下来要做的事,很多都是要与火焰做亲密接触的。”说罢,迹天涯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继续说道:“尤其是我,一会儿一旦发生什么危险,还要你这个大医师第一时间救治我呢!” 对迹天涯的恭维语言,感到有些受用的魏荷,微微一笑,说道:“好,那我去提前准备些治疗烫伤的药草去。” “你有什么遗言想要留给下一世的你吗?”当所有人都走开后,迹天涯肩膀上的白,在迹天涯的耳边幽幽地说道:“待会儿别想我会在你的身边,现在不说一会儿可没机会说了。” 迹天涯侧过头,瞥了一眼他的老伙计。伸出手,想要摸一摸白的脑袋。只是刚一抬手,白便跳了下去。 一直跑到了小黑的身边,跳到了小黑的后背上,趴了下去。一边斜眯着眼睛看着迹天涯这边,一边对着小黑的耳边咕哝着什么。 见此情景,迹天涯朝着白的方向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此时迹天涯才恍然想起,比狼女更适合指挥狼群去做一些细微行为的,正是他的老伙计白啊! 虽然迹天涯此时的观星水平,已经远远赶不上京城的三斧了。但根据云彩判断天气的技能他还是信手拈来的。 当晚,皓月当空,万籁俱寂。 早已依计划准备好一切的“火种”执行队成员们,已经分别按照自己的任务,到达了各自指定的位置。 只等队长一声令下,便立刻展开行动。 此时,迹天涯却正在一处高岗上,呲牙咧嘴的接受着呼噜的“剃度”。 原来,一会儿迹天涯将会在阿德按照迹天涯要求的,用杠杆和滑轮原理操控的两根绳子的牵引下,从火焰上方升起。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迹天涯让呼噜利用一把锋利的铜制匕首,将迹天涯那整整五年没有打理过的长发,剃刮干净。 当然,为了防止更为严重的意外发生,某些关键部位的毛发,是迹天涯亲自去动手打理的。 随后,迹天涯将沾满了水的葛布和麻布裹在了他赤裸的身上,又披上了那件被阿妈改良过的同样是沾满了水的虎皮袄。 处暑时节,穿成这样,热肯定是热了点,但主打的就是一个安全。 准备好一切后,迹天涯朝着早已经急不可耐的狼群方向吼出了暗号。 暗号的声音还未落地,狼女便第一时间发出了指令。 在狼女的指令下,九只狼开始在高岗四周尽情地长嚎,此起彼伏的狼嚎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穿透了夜色,直击对面部落联盟的营地。 狼群那悠长而深沉的嚎叫声,在对面的人群听来,就像在传递着一种神秘而又野性的韵律。 (本章完) (《周易·小蓄卦》: 九二:牵复,吉。 象曰:牵复在中,亦不自失也。) 第三章 舆说辐 这突如其来的狼嚎声,同时又惊动了山林中的许多飞禽走兽。 一时间,狼嚎声,鸟鸣声,走兽的奔袭声,混做一团,好不热闹。 天上的同时起飞的各类惊鸟,更是胡乱飞成了一片,在午夜狼嚎声的衬托中,将这夜晚的杂乱氛围,彰显的显异常诡异。 在明亮的月色下,就连山林间腾起的尘土都是肉眼可见。 在这整片山林间,突然发生且不断扩大着的骚动,使得对面部落联盟中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很快,孩子的哭闹声,成年人的惊呼声,磕磕绊绊的器物掉落声,也在那容纳了五千多人的聚居地处弥漫开来。 人群跑动时扬起的尘土,比山林中的更甚。 以狼嚎声为令的飞石,和他带领的点火小队,按照迹天涯的安排,在狼嚎声响起的同时,在部落联盟附近迅速点燃了四堆篝火,火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 这火光和着月色,更是将周围的环境映照的几如白昼。 点燃这四堆篝火所选的位置,是飞石特意按照迹天涯的安排下找到的,让对面联盟可以轻易观察到的高点。 这四堆醒目的篝火,仿佛是四座指引方向的灯塔。瞬间将对面部落联盟所有人的目光,成功的吸引了过来。 而那容纳了五千多人的聚居地,也随着火光的升起,变得鸦雀无声了起来。 人们只是一脸茫然的看着这四堆神秘的篝火。心中虽然恐惧,但又情不自禁地被这恐惧吸引着全部的注意。 不待他们做出思考,以火光为令的同人、无话二人,在火光亮起的刹那,便开始有节奏地敲起他们特意从京城带出来的两个兽皮大鼓。 负责点火的那队人,在鼓声响起后,也随着节奏敲击着手中的铜制武器,发出规律而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在进行一场战前的鼓舞仪式。 这种声响穿透夜色,传到了对方部落联盟那五千多人的耳朵里,让他们心中除了不安的忐忑外,再也无法去思考任何其它的事情,只能呆滞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发生。 任凭自己的思绪和情绪,被眼前的这些景象恣意地牵着鼻子。 等在高岗上的众人,自然是早就熟悉了这段节奏的。 当代表着这段节奏的第二段循环开始的鼓点声响起时,高岗上的众人立即点燃了一个比周围那四堆篝火,规模要大出好几倍的一堆更大的篝火来! 以这堆巨型篝火为令的狼女,在巨大火苗窜出的瞬间,立刻作出了让狼群噤声的指令。 随后,一直趴伏在小黑身上的白,开始指引着小黑,带领着另外八只狼,围着这堆巨型篝火奔跑了起来。 狼群的奔跑带起了风,使得火焰更加旺盛,火光映照着狼群的身影,仿佛一群穿梭在火光中的幽灵。 部落联盟中,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这一切的族人们,已经不只是忘记了思考了。当这一幕出现时,他们连呼吸都几乎忘记了! 就当他们用力屏住呼吸,以至于快要将自己憋死时。 鼓声和他们从未听过的金属敲击声,戛然而止。 他们的眼前只剩下了那些篝火窜动的火焰,和那数不清是由多少只狼组成的,围绕着中央高岗处巨大篝火快速跑动的狼群。 那狼群在闪烁的火光中,已经变成了一道道黑色的残影,最后直接化成了一圈套在那巨大火焰周围的光环。 而迹天涯,正站在这个黑色光环的中心点上。依托阿德设计的力学装置,在一棵树的支撑下,缓缓地升了起来! 他的身影在火光的映衬下若隐若现,仿佛悬空漂浮在那巨大的火焰之上一样。 当迹天涯的身体缓缓地升到了顶端,直至定格的那一刻。那五千多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同时达到了极限!已经到了随时就会崩溃的边缘! 每一个人都因为那缓缓飞升的身影出现后,才得以从刚才的窒息中解脱出来。 部落联盟里的五千多个人,一齐下意识的大口喘着粗气,仿佛灵魂出鞘了一般。 若不是自己那快要爆掉的心跳在提醒着自己仍旧活着,恐怕他们早就忘记了自己尚在人间的事实。 当迹天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朝着部落联盟的方向舒缓地张开了自己的手臂后。 狼群在狼女的指令下,停止了奔跑。 小黑在白的指引下,带领其它八只狼,在又一声绵长的狼嚎声后,同时面朝悬浮在空中的迹天涯,跪伏了下来。 而狼群跪伏后的瞬间,再度响起的,比之前迅疾许多的鼓声和金属敲击的声音,直接将这一整场玄幻的表演效果,推至了最高潮。 合着群狼的跪伏和火光的映衬,迹天涯的身影在对方眼中变得越来越高大,越来越神秘,直到最后,他仿佛直接化身为了火神,掌控着火焰的力量,威严而不可侵犯。 随着时间的推移,部落联盟中的人们开始感到不安和疲惫,他们不知道这场神秘的仪式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它最终会带来什么后果。 在这种巨大的精神压力下,有一些承受能力差一些的人,甚至开始出现了昏厥的情况。 但所有人都被笼罩在这未知的恐惧中,无一幸免。就连身边伙伴的倒下,他们也恍若不知。 在部落联盟的眼中,那位高高在上的“火神”,此时仍在敞着他那不知敌友之意的胸怀,向身体两侧张开双臂。 他们看不清“火神”的眼睛,他们也不敢去直视“火神”的眼睛。 突然,那漂浮在空中的“火神”开始徐徐地旋转起来,而且旋转的频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逐渐加快着,直到变成了一道自我旋转的残影。 那旋转的速度就像一个上满了劲道,刚刚释放出去的陀螺。 最后,当那位“火神牌陀螺”出现降落之意时,那高岗上的巨型篝火连同四方的“灯塔”,同时熄灭了。 只在月色映照下,隐约还可以看得清那些闪着幽幽绿光的狼眼,仍在朝着部落联盟的方向了望着。 所有人的理智,都在这场声光效果拉满的烟火大秀中,被损耗殆尽了。 就在部落联盟的众人,大脑一片空白之时,这场表演里的最关键一环,终于登场了。 原来在迹天涯倾情演出这场玄幻大秀的同时,他还安排刀疤脸选出了四名,在卫戍京城的战斗中,作战最为勇猛的,并且有显着外貌特征的战士,趁着部落联盟全体成员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火种”表演队的精彩演出上时,悄悄潜入到了部落联盟的驻地内部。 可惜,天生就是块刺客料子的刀疤脸,此次潜行的任务却不是刺杀。 否则的话,早已在隐秘处埋伏了很久的他们,早就成功杀掉这个部落联盟的管理者们无数次了。 当刀疤脸以及他所带领的四名战士,从藏身处跳出来的时候,除了少数几个离得近的人,朝刀疤脸的方向看了一眼外,绝大多数人都对这五名刚从刺客身份切换为战士状态的勇者,毫无察觉。 部落联盟的族人们还沉浸在刚才那震撼心灵的表演中,无法自拔,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群不速之客的到来。 就连那几个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们的人,也只是匆匆一瞥后,便回过头继续盯着那早已变成黑洞洞一片的高台处。 刚开始刀疤脸他们还手不离刃的保持着戒备状态,走的小心翼翼的。 当发现这密密麻麻的人群只是张个大嘴盯着高港处看时,这五名勇士干脆大摇大摆的走了起来。 他们一直走到那个,在他们潜伏时就被他们盯上的,明显是部落里几个地位很高的人聚在一起的地方时,方才停了下来。 五名勇士就站在那群首领模样的人旁边,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刀疤脸决定等着他们发现了自己后,再说话。 可站了老半天后,见他们还是没有发现自己,刀疤脸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 又过了几分钟,还是没有反应,吸引注意失败的刀疤脸,准备直接上手去拍一个看起来年龄不算很老的首领的后背,可抬起手时,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捏着一把冒着寒光的铜制匕首。 刀疤脸自顾自的笑了一下,将匕首别回了腰间。 当他再度抬起手,准备去继续执行他心里所想的动作时,终于有另外一个岁数稍大些的中年女人发现了他。 在刀疤脸的眼神和那个中年女人眼神对视的一刹那,刀疤脸用迹天涯特意要求的,尽量礼貌的语气问道:“那个,请问,你是首领吗?” 那个中年女人对着他不置可否的眨了眨眼睛,便又将头转了过去。 刀疤脸只得抬起手,继续去拍那个他第一眼看中的人,“你好,你是首领吗?” 那人也只是朝他摇了摇头后,再没做出任何反应。 “看来这群人真的有些被吓傻了!”刀疤脸心里嘀咕道,他看着面前这个由十多个人围成的,一个背对着他们的半圆,皱着眉犹豫一了下。 随即,他将心一横,伸出双手直接从这群人中扒拉出了一条人缝,随即将身子一扭,钻了过去。 其它四名勇士见状,也依样鱼贯而过。 当刀疤脸这五人,站在了这群部落联盟的首领面前不远处的一个高坡时,这群人才终于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你们几个,谁是这里管事儿的?”刀疤脸换出一副粗野的嘴脸说道,这是迹天涯根据可能发生的不同情况,安排的第二套说辞。 面对不知道是从哪蹦出来的五个生面孔,那围成了半个圈的各个部落首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试图从对方那里得到一些关于这五个人的信息。 一个是太黑;二一个是大家都还沉浸在刚才那震撼心灵的火神之舞中,没有完全回过神来,所以一时间大家只是面面相觑地愣在原地。 因为这些人出现于刚刚那些玄幻的事件之后,所以部落联盟这边并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半晌,这五千多个人里,终于有人在刀疤脸那人如其名的特征中,发现了关于这五个神秘人之来历的线索。 “是他,那边山谷里的人,我认识他脸上的刀疤!” “是那边的人,那个刀疤脸旁边的人我好像也见过!” “没错,是他们!上次我们部落与他们部落交手时,这几个人打的最凶!” “他们来这里干嘛?” …… 人群的窃窃私语声很快便演化成了一片嘈杂,五千多个人的吵闹,震的这方区域的空气,也跟着嗡嗡作响。 部落联盟的族人们本就因为火神之舞而心神不宁,突如其来的刀疤脸和他的队员们的出现,更是让他们感到一阵恐慌。 一些族人甚至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警惕地盯着这些不速之客,手中的武器也不自觉地紧握起来。 在接到人群中跑过来的一个年轻人的耳语后,那半圆里走出了一个和迹天涯年龄相仿的青年男子。 这名男子目光锐利,赤裸着上身,体型消瘦,两条长长的手臂垂在身体的两侧。他身上斜挎着一个刀疤脸并没有见过的东西,后背处还背着一个竹篓,竹篓里是一堆绑着不知名鸟类羽毛的木棍。 他用鹰一般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刀疤脸,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是来打架的吗?” 从他那镇定的神态中,可以得知,他已经将才刚被火神之舞夺走的神志,全部找了回来。 感受着来自五千多人的敌意,刀疤脸的内心也晃过了一丝畏惧之意。但这惶恐只是一闪而过,来不及在他的神态中留下影踪。 他心里盘算道:“既然所有的事情都在天涯的预料之中,那么我只需要按照他交代的事情去做,就一定不会出错。” 若不是有着对迹天涯的绝对信任,他们五个也不会有勇气来执行这个无异于送死的任务的。 心念及此,刀疤脸稍微定了定心神。示意身边四个同样感受到人群的敌意后,摆出防御姿态的同伴,将武器收好。 (本章完) (《周易·小蓄卦》: 九三:舆说辐,夫妻反目。 象曰:夫妻反目,不能正室也。) 第四章 有孚惕出(上) 随后,他用一种平静而坚定的声音开口说道:“我们是华族首领,迹天涯的使者,我们没有敌意。” 听到刀疤脸的话后,那青年男子皱着眉喃喃自语道:“华族?迹天涯?” 华族,是在迹天涯给刀疤脸安排任务时,新教给刀疤脸的名词。 与人相交,总得先给自己起个响亮的名号才是。 见那青年男子犹豫,刀疤脸前进一步,趁热打铁道:“是的,我们华族的首领,迹天涯,想请你去那里聊一聊。”说罢,他指了指高岗的方向。 原处于高岗处的巨大篝火,已经被再次点燃。 巨大的火光正在这片重归静寂的夜里跳跃着,透露着一股桀骜的意味。 青年男子顺着刀疤脸指的方向一看,瞳孔有过一瞬的紧缩。 只是匆匆一瞥,便将视线重新移回到了刀疤脸的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再度涌来的,来自那个方向的恐惧。 说道:“你是说,你们的首领,就是刚才的,‘那个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样称呼那位,刚刚制造过神迹的人。 刀疤脸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 他已经将迹天涯交代的任务全部完成,只需静静地等待着这位年轻男子的答复即可。 从这位男子一说话,这五千余人便立刻安静下来的反应上来看,刀疤脸的心中,已经确认这个人,必然就是这个联盟的首领无疑了。 这年轻男子踌躇了一阵,又盯着眼前这五位耸立于这个由五千多人组成的部落联盟前,仍然神态自若的勇士,看了半晌。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这群被对方五人视为草芥的族群,忽然一股强烈挫败感油然而生。 同时,另一股更为强烈的,不甘人下的英雄气,也从他的心中升腾而起。 他向前快速迈出了几步,距刀疤脸几个身位的距离后,停了下来。 望向高岗,眼神里没了丝毫畏惧之色,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不服与倔强。 他没有再去看刀疤脸那五个人,继续朝着高岗的方向走去,在将要穿过那五位勇士身边的时候,语气坚定地说了一句,:“带路!” 刀疤脸被这位青年男子的气场,压制的身体稍稍后倾了一下,不禁侧目望去,只见到一个消瘦的背影。 在那消瘦背影的周围,此时散发着一股不容亵渎的威严神态。 “首领!”、“弓长!” 青年男子的行为,迅速在人群中引发了一阵骚动。 可他们还来不及去制止,那位被部落联盟里的族人,称之为弓长的首领,已经走的很远了。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却是迹天涯没有意料到的,所以他并没有安排刀疤脸如何处置这个场面。 “走啊!别让‘那个人’等太久!”弓长走出一段距离后,见刀疤脸他们还没有跟上,回过头催促道:“还去不去了?” 弓长的这句话飘来之后,夹在部落联盟与弓长之间的五名勇士,处境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刀疤脸挠了挠头,对着满是担忧的众人匆匆地说了一句:“放心,我会把他安全带回来的。等着!” 说罢他立刻朝着他的四个同伴使了个眼色,便快步朝弓长的方向跟了过去。 此刻,那部落联盟的五千余人,内心皆是崩溃的! 在刚才发生的玄幻事情他们还没搞明白的时候,他们的首领又被五个莫名其妙的人带走了。 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他们的首领又带着五个神神秘秘的人,去向那个更加神神秘秘的地方了。 最滑稽的是,那个给了他们等待承诺的,不是他们的首领,而是那五位自称是华族的使者! 这边,华族的首领,迹天涯,刚从因自身高速旋转带来的昏厥中,慢慢苏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对着刚配合他倾力演出过的族人们,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魏荷递给迹天涯几片叶子,说道:“把这个放在嘴里咀嚼一下,提神醒脑。” 迹天涯接过来看了看,认识那叶片是薄荷,随手丢到了嘴里。 他又看了看不远处,那堆正在熊熊燃烧着的巨型篝火,又摸索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无碍后,笑着说道:“我还以为我死定了呢。” “要不是大家伙反应的快,第一时间将篝火熄灭了,你很有可能真的葬身火海了。”狼女幽怨地说道。 “你刚才好模好样的为什么突然转起圈来了?”呼噜搓着手问道:“本来能拽得住的,你一转圈,力道太大,就脱手了。”说罢他伸出了一双已经被魏荷包扎好了的手,在迹天涯面前晃了晃。 包扎的地方还渗着血迹,显然受伤不轻。 “应该是我们将他升上去的时候,两个麻绳拧到了一起。” 阿德皱着眉思索着,继续说道:“两个拧到一起的绳子想要分开,就会将吊着的重物,呈螺旋形旋转着放下来,所以才会发生刚才的事情。” 很显然,他又一次发现了某个力学现象。 “我看到刀疤脸他们了,一共是六个人!”已经回到了高岗,并按计划立在高岗边缘侦查的飞石,回过头向众人喊道:“快想办法将首领喊醒,他们快走到这里了。” “继续观察,随时汇报情况。”迹天涯站起身,朝着飞石的方向挥了挥手。说道:“我没事的。” 随后,他走出了一条自以为是直线的曲线,一个趔趄,险险摔倒在地。还好被高飞扶了一下,才堪堪站稳了身子。 迹天涯摆摆手,挣脱了高飞的搀扶。终于在走出了一个自以为是曲线的直线之后,来到了族人们按照要求布置好的,土豪土豪的“首领专座”旁边,一屁股坐了上去。 他瞥了一眼正憋着笑盯着他这里看的族人们,正色道:“大家各就各位,准备好迎接我们的新朋友!” 都是自己家人,迹天涯并不觉得自己出了丑。 自己亲自选出来的首领,该轮到自己认真执行命令的时候,大家也绝对不会含糊。 人和人之间,想要达到彼此尊重,彼此包容,彼此支持,彼此照顾的和谐关系之前,首先要做到的,应该是彼此赤诚以待。 “六个人吗。”迹天涯闭上了眼睛,开始快速分析着应对的方法。 他猜到了对方可能会需要考虑的时间,第二天再派出使者前来会谈。 或者派出很多人一起过来,以便壮壮胆子。 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只有一个人跟过来的情况,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超出他的预料的。 “至少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的‘演出’,还是取得了震慑人心的效果的。否则他们也不会乖乖的派人来见我。”迹天涯的脑海里,迅速整理着所有可能的信息。 “不过以这个人敢独闯虎穴的胆识,必然在对面的部落联盟中,有着很高的权威。很有可能是那五千多个人里边,唯一的首领。” 想到此,他突然有了一个主意,睁开眼安排道:“雅怀、船长,你俩去准备一下晚饭,今天的主食,烤黄豆配疙瘩汤!” 听到迹天涯的安排后,呼噜用一双缠着麻布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应和道:“不错不错,正好我饿了。” “一会儿你控制点,让我们的新朋友多吃点。”魏荷瞪了一眼呼噜,她最小的弟弟。又递给迹天涯一个了然的眼神。说道:“这个办法好。” 而雅怀和船长倒是没有多想,听到安排后,应了一声,就立刻准备好食材,在那个巨大篝火旁边,重新引燃一堆适宜烹饪的小篝火,熟练地忙碌了起来。 没错,迹天涯又要执行饭桌外交了。 这么多年来,在数次与其它部落的融合中,迹天涯和他的管理团队总结出了一个经验。 人与人之间的绝大多数问题,都可以通过一顿烤黄豆去解决。 如果解决不了,就再加一碗疙瘩汤! 在华夏的文明圈里,想快速和一个人熟络的话,请客吃饭,永远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第四章 有孚惕出(下) 在当时的人类社会,一个能够单独统领由五千多人组成的部落的首领。其个人实力,一定是天花板级别的。 可无论怎样强大,只要是人,就会害怕。区别就是,有的人可以控制心底的恐惧,有的人会被恐惧所控制而已。 弓长的脚步,在距离那神秘的高岗越来越近的时候,已经从刚出发时的踌躇满志,变得有些犹豫不决了。 尤其是在看清了伫立于高岗边缘处,正紧盯着他这边看的飞石等人时,弓长的内心,多少涌起了一丝懊恼的情绪。 他放慢了脚步,暗自思讨道:“我还是有些鲁莽了。” 随后,他又看了看已经走在了他前边的五位勇士,虽然这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过交谈。 但他从这五位勇士身上,并没有察觉到半丝恶意。“既然他们敢来,凭什么我不敢去?” 心念及此,弓长重新加快了脚步,追了上去,再次走到了那五个人的前面。 目的地已然知晓,就不需要带路了。 华夏文明只是不推崇个人英雄主义而已,但是我们华夏文明从来就不缺少英雄人物。 不然就不会给后人留下“寇可往,吾亦可往!”的勇者基因了。 随着飞石发出的信号,无话再度敲响了那个兽皮大鼓,其它族人也同时配合敲击着手中的金属武器。 “咚咚~啪!~咚咚~啪!……”这是迹天涯提前教给大家的一段节奏,取材于皇后乐队创作的《we will rock you》。 华夏文明从来就是一个海纳百川的文明,分享自己的长处时,从不会吝啬。吸收别人的优点时,也绝不会客气。 当弓长在这种激昂的节奏中,走到了迹天涯的视线中时。 无话立即引领众人,将敲击的节奏变成了急促而连续地轻击,如果再配上拉长音的“威~武~”二字,效果就与电视剧‘包青天’里,升堂审案时的桥段一样了。 虽然在一个独闯虎穴的英雄面前,一些作秀行为挺无聊的。 但不彻底的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你凭什么用自己的五十人去吞掉对方的五千人? 即使抛开“火种”计划不谈,迹天涯的身后,还有五百人需要守护。 就算不能征服对方,他也要保证对方对自己这边,不敢有半点觊觎之心。 以小黑为首的九只狼,在弓长踏入高岗时,便起身迎了过来。 它们并没有低吼的警告或者呲牙的威胁,只是迈着如常的步伐走到了弓长的身边,将他团团围住。 还有几只狼,不时低头在弓长的脚边探嗅着。 “?!”随着最后一声的鼓点落下,以及火种执行队最后一声重击武器的声音。高岗上的所有人都丹田发力,急促的闷吼了一声。 弓长那从容的心态,已经在那段撼人的节奏和这九只狼的威压下,被搅乱了。 最后这声战吼,更是直接击溃了他紧绷的神经。 只见他肩膀一抖,把斜跨在上的弓略微顶离身体的刹那,左手趁势将其取下;右手迅速从后背的竹篓里取出一支箭,搭在了弓弦上,呈搭弓射箭的姿势立定。 不过他的箭芒对准的,却不是身边围着的九只狼,而是正端坐在他正前方,那个土豪土豪的“首领专座”上的迹天涯! 几乎是同时,离迹天涯最近的呼噜,迅速向前横跨出一大步,伸出双臂,庞大的身躯将迹天涯完全护在了身后。 虽然华族的成员们,并没有人见过弓箭的样子。但久经沙场的他们,隐约的知道那一定是某种武器。 而那个武器最尖锐的部分,此时正对着他们的首领。 而弓长突然的动作,使得正处于他身边的,那九只狼的身躯同时紧绷,前肢微缩,与搭在弓长手里的箭一样,处于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 它们的耳朵笔直的竖起,只等狼女的一声令下,便会瞬间弹射出去,将眼前的人撕成碎片。 而可以比狼群更快解决掉弓长的,其实是在弓长身后,距他一步之遥的刀疤脸。 只是刀疤脸并没有见过弓长手里的武器,但同为“习武之人”的他,一眼就看出了弓长胳膊上绷紧的肌肉意味着什么。 他有信心第一时间杀掉眼前的人,却没有信心同时制止弓长发动手里的武器。只能紧握着手中的匕首,僵持在那里。 “哼哼。”就在战斗一触即发之时,迹天涯却突然哼哼了两声。但声音里却没有嘲讽的意味,像是真的为某件事引的没忍住笑。 听到这声笑后,弓长分别握着弓身和弓弦的两只手,握的更紧了,同时再度用力,将弓弦拉到了极限,瞄准了呼噜的头部。 他准备死之前拉个大个子当垫背。 “哈哈!”迹天涯再度发出了笑声,随后又拍起手来,“哈哈哈!好!好!好!”他大笑着连说了三个好字。 他是由衷的赞叹眼前这位,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子的胆识。 就算这男子的反应,是惊慌失措下的无意识反应。可正是这种行为的无意识,才更显得难能可贵。 他相信,通过刚才精彩的“演出”,他已经成功的神化了自己的形象。 但华夏文明只会尊重能够为自己服务的神。只要你能为大众鞠躬尽瘁的服务,哪怕你是个凡人,也会被我们的文明捧上神坛。 可如果有什么事物威胁到了自己的生存,就算你是真神,受华夏文明熏陶的人,也会拼死砍你一刀,射你一箭! 迹天涯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自豪的笑,他为自己是这个文明里的一员,而感到骄傲! 他站起了身子,拍了拍呼噜的后背,又抬起手,揽着呼噜的侧腰,朝旁边用力推了推。 本来以迹天涯的力气,他是推不动呼噜的。 但呼噜怕痒,腰部一直就是他的软肋,被迹天涯用力一推,身体下意识的就躲到了一旁。嘴里还发出了一声“哎呀!” 当迹天涯重新出现在弓长的箭芒所指时,弓长却收起了手中的弓,重新将箭支放回了竹篓。 他皱着眉问道:“你笑什么?” 迹天涯没有回答弓长的问题,仍旧带着笑意说道:“大家放轻松,吃饭前不要搞的这么紧张,影响食欲!” 见气氛已经缓和,族人们便都恢复到了往常的状态,各自收好了武器。 狼群也在狼女的一声口令中,各自散了开来,但注意力却始终没有从弓长的身上离开过。 小黑挪到了迹天涯的身边,面朝弓长的方向蹲坐了下来。 白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踩着小黑的身体,爬到了迹天涯的肩膀上立定,眯着一双小眼睛,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手持弓箭的消瘦男子。 感到自己的问话被无视掉的弓长,再度提高了声音问道:“我问你笑什么!” 迹天涯还是没有回答弓长的问题。 而是对着被弓长的嚣张模样,惹的将欲发作的魏荷和狼女,使了个眼色,说道:“魏荷,你和狼女带大家去准备一下,等着和我们的新朋友共进晚餐。” 听到这话,俩人也只得不情愿的带着众人去到了篝火旁。 因为迹天涯说话的时候,用的是首领的口吻,而不是弟弟或者丈夫的语气。 除了仍在侦查岗位留守的飞石外,当在场的就只剩下了弓长、呼噜、迹天涯,三个人外加小黑和白这一狼一狐后,迹天涯才从座位上走了下来,一直走到了弓长的面前一步距离时,停了下来。 迹天涯看了一眼正盯着自己一举一动的弓长,微微一笑,却还是没有开口和弓长说话,而是侧过头,拍了拍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呼噜的肚子,说道:“你也去呼噜,你要是饿了可以先吃。” 呼噜犹豫了一下,瞄了一眼弓长。在确定对方眼神里,已经没了敌意后,才对迹天涯点了点头,说道:“嗯,等你。”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等你们!” 第二次被无视的弓长,却没再说话,反而一直安静的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和谐氛围,微微有些愣神。 这种人与人的相处模式,虽然是他所没有经历过的。但只是在一旁看着,他就觉得很舒服。 之前心中那因为被无视而涌起怒意,不知不觉间,竟被这里洋溢的一种友爱的气氛,化于无形。 他看着不远处,围着那个巨大篝火,坐成了一圈的华族成员们。 大家正有说有笑的聊着什么,不时就有阵阵笑声传到他的耳朵里。 每个人的面前都有热腾腾的食物,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去吃。 从人群中时而瞟过来的眼神,可以感觉到,大家应该是在等着他和迹天涯。 在弓长的部落,他常常因为自己的首领身份,获得优先享用食物的权力,但似乎从来没有人去等他去一起吃过什么。 就在弓长默默观察周围的环境,并和自己所处的部落做着对比时,那个一直无视他的男人,在他面前伸出了一只手,说道: “你好,我是迹天涯。” (本章完) (《周易·小蓄》: 六四:有孚,血去,惕出,无咎。 象曰:有孚惕出,上合志也。) 第五章 有孚挛如(上) 弓长将视线从正围坐在篝火旁,谈笑风生的众人那里,移回到了迹天涯伸出的手上。 又抬头与正微笑看着他的迹天涯眼神对视了一阵,并不明白这个动作的具体意义是什么,但从迹天涯的神态里,他能感觉到这是一种表达友好态度的方式。 于是他学着迹天涯的样子,同样伸出了自己之前还是用来捏着箭支的右手,说道:“你好,我是弓长。” 与此同时,迹天涯握住了弓长伸过来的手掌,微微用力一捏,云淡风轻地说道:“走,吃饭去,我们边吃边聊。” 有人说,握手礼最早可能出现在原始社会;还有人说,是起源于中世纪的欧洲。 在《演易》里,人类历史上第一次用握手礼表达友好,起源于迹天涯和弓长。 从各自喝了第五碗疙瘩汤后,就开始暗自较起劲儿来的呼噜和弓长二人,在又各自喝了五碗之后,终于在呼噜打了一个饱嗝并吐出来两碗的量之后,分出了胜负。 弓长赢了,他比呼噜多忍了三秒才吐。 面对弯腰做呕吐状的二人,以小黑为首的动物伙伴们,满脸嫌弃的躲到了一边; 以魏荷为代表的,为了让这两人吃饱,而让出了自己那份疙瘩汤的族人,则是满脸可惜的神色。 浪费粮食,从来就不是美德。 只有迹天涯在试图替我们的新朋友解围,他转移话题道:“你这把弓不错,是你自己做的吗?” 十碗疙瘩汤下肚的弓长,早已将之前那些关乎自己首领身份的矜持,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接过迹天涯递过来的一碗水,漱着口,含糊不清的回道:“是啊,因为我叫弓长,所以我发明的东西就叫弓。” 听到此话,迹天涯把玩着被弓长随手放在地上的弓,嘴里嘟囔道:“我还以为是因为你发明了弓,所以你才叫弓长呢。” 在吃着小烧烤、嚼着烤黄豆,喝着疙瘩汤的过程里,已经熟络了的这对儿同龄人,聊天的内容开始百无禁忌起来。 “我出生的时候就很瘦小,但是我的脑袋特别大。” 怕迹天涯不好理解,弓长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部,补充道:“就是我出生到现在,我的脑袋一直就像现在这么大。” 迹天涯恍然顿悟的点了点头,猜道:“所以你瘦弱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了你硕大的脑袋。导致走路的时候,一定就总是会弓着身子,对?” “对对对。”弓长对迹天涯的睿智很满意,忙不迭点头道:“然后我的手臂,又比一般人要长很多,所以族人们就叫我弓长咯。” 在回想起自己名字的来历后,迹天涯情不自禁的大笑了起来。 不明所以的弓长,被这笑声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 对于我们的老祖宗来说,名字就真的只是一个代号而已,等同于现代人的绰号。 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去拥有自己的绰号。 要么你自身拥有异于常人的特征;要么你有有利于文明发展的重大发现或发明;要么你就将自己的人生,活的波澜壮阔,能够被人们所记录。 现在,每一个拥有自己名姓的中国人,都要感谢自己的老祖宗。 因为他们一定都是在华夏文明史中,扮演过很重要角色的人。 你所继承的姓氏,就是老祖宗所能给你的,最为珍贵的财富。 就算不能做出一番事业为它添彩,也请不要因为自己的存在而使它蒙羞! 如今,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代号。 要么,将祖宗赋予你的代号,努力经营出特别的意义;要么,在你的人生阅历中,闯出一个属于自己的绰号。 否则,你的代号,永远不会被写入历史,也终将会被历史遗忘。 因为,你的存在,对于整个人类世界来说,毫无意义…… “哈哈哈!”在弓长因为大笑而引发了第二次呕吐之后,呼噜也加入到了大笑的行列。 这次食量的比拼,还是呼噜笑到了最后。 看着这无聊的俩人,迹天涯若有所思道:“要是有酒就好了。” “什么?”呼噜问道。 “酒。”迹天涯回道。 “那是什么?和盐比哪个好吃?”呼噜问道。 “吃盐可以让你有力气,喝酒可以让你更好的施展你的力气。”迹天涯答道。 随后他看了看已经直起腰,用手抹着嘴上残渣的弓长,郑重地说道:“我们两个部落联合,一起种更多的粮食!” 他微扬起头,目光看向远方。重重地说道:“酿酒!” 如果将华夏文明里,和酒有关的历史和人全部都抹去的话,那么整个文明一定会暗淡许多。 酒文化,在中国,历史悠久,博大精深,已经融入到了华夏民族的血脉之中。 成为中华文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据考古证实,中国最早于9000年前就诞生了酒。 当然,这只是考古已经发现的。而迹天涯所经历的,是等待后人考古继续发现的。 就算没有发现,它就不存在吗? 从一开始的拼饭演变到后来的拼酒,都彰显着华夏文明里,那种富足的状态。 粮食多到可以用来比谁吃的更多,意味着什么? 如果只是用来比谁吃的多,只代表一种暂时的富足的话。 那如果说,这粮食已经多到可以放在仓库里两、三年,无人问津,最后竟然发酵成了酒的话,又意味着什么呢? 答案就是,一万年前的华夏民族,其富足程度,即使放在一万年后的现在来看,仍旧是许多国家和民族孜孜以求的! 可是,为什么一万年前我们就已经达成的事情,却在后来一万年的发展中,几度变成了各个王朝努力奋斗的目标了呢? 华夏文明,为什么会陷入一个反复沉沦,反复复兴的循环中了呢?正走在新的复兴道路上的我们,又要怎样避免下一次的沉沦出现呢? 带着问题,我们继续从书中,寻找答案。 这就是读史的意义。 心有灵犀的弓长,虽然并没有在迹天涯与呼噜的对话中,搞明白‘酒’的意义。 但是,弓长在迹天涯看向自己和呼噜的眼神里,大概明白了,喝酒,也是一种可以用来较量的行为。 他点了点头,说道:“可以,我同意联合。” 随后他又挑衅地看着呼噜,说道:“到时候,我要和你比拼喝酒!” 呼噜没有回应弓长的话,只是用那只缠着麻布的手,拍了拍自己已经圆鼓鼓的肚子,笑着说道:“哎,我好像,还可以吃点东西。” 听到此话的弓长,眼神闪过一抹凌厉之色。 他昂着头,从呼噜的身边走过,一直走到了他们三人之前吃饭的位置,重新坐了下去。 对着刚认识不久的雅怀说道:“帮我拿两盆,那个。”他思考了一下那个词的发音,继续说道。“烤黄豆过来。” 然后对一直盯着他看的呼噜说道:“来,一起,我也没吃饱!” 男人啊,这个不服输的劲儿一旦上来,智商瞬间就会降为零。 见此情景,迹天涯慌忙拦住了就要去‘应战’的呼噜。 若只是疙瘩汤还好,这黄豆要是吃多了,可真的会撑死人的! 迹天涯快步走到了弓长的旁边,紧挨着他坐了下去。 并朝正抱着一盆黄豆走向这边的雅怀摆了摆手,递给她一个不要过来的眼神后,对弓长说道:“咱们还是先研究一下,如何将我们两个部落联合到一起的事。” “这有什么好研究的,我带他们加入华族。首领还是由你来做!”弓长干脆利落的说道。 见弓长如此爽快,迹天涯也没有去做一些虚情假意的推脱之举。同样干脆的回道:“好!” 弓长:“我只有一个要求。” 迹天涯:“说。” 弓长:“必须让我的族人们吃饱。” 迹天涯:“好!” 弓长:“我可以吃烤黄豆了吗?” 迹天涯:“……” 第五章 有孚挛如(下) 看到迹天涯无奈的表情,弓长笑着说道:“我开玩笑的,以后有的是机会吃。” 迹天涯抬头看了一眼月亮,说道:“你出来的时间太久了,为防止那边的族人们太过担心,我们最好一起回去一趟,再晚恐怕会出现骚乱。” 弓长点了点头,说道:“嗯,不过你不要跟我回去。” 他指了指狼群聚集的地方,说道:“我要带上这群狼。”随后他又指了指刀疤脸,“还有刚才去接我的那五个人,就够了。” 见迹天涯若有所思,弓长解释道:“你此刻在那边族人心目中的形象,是神。” “为了能顺利说服部落里那些老家伙,你还需要再保持一段时间神秘。”说罢他朝迹天涯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 迹天涯也跟着笑了起来,说道:“好,不过你需要给我留下两只狼,我另有安排。” 随后他略一思量,继续说道:“而且,你最好带上狼女。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你们能控制的了这群狼。” 弓长笑着点了点头,留下“等我!”两个字后,便带头朝‘火种’蔓延的方向走去了。 弓长离开部落联盟驻地,前来见迹天涯时,没有留下半个字给族人。 现在却留下了“等我”两个字,其份量,可见一斑。 原来,弓长这个部落联盟的首领身份,是被大家强行推选上去的。他本人喜好自由,对什么首领不首领的并不感冒。 但他的责任心很强,自从担任首领之后,所做所行,一直都是按照首领的标准要求着自己。 这就是迹天涯与弓长不同的地方,前者天生就是一个首领。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只需自然而然,就是首领的模样了。 而后者只能去扮演一个首领,或许某些方面,甚至比迹天涯做的还要出色,但结果是永远要牺牲掉自我。 比如在毫无安全保障的前提下,只身前往险境,或许是一个英雄的行为,但绝对不是一个负责任的首领该做的事情。 迹天涯就不会做这种,对自己的安全不负责的事,因为那等同于是置自己所率领族群的安危于不顾。 毕竟他是受过集体主义教育,信奉“团结就是力量”的人。 而弓长做出这种行为,只不过是他想最后为了部落做回一次他自己。 在刚才吃饭的时候,弓长与迹天涯二人推心置腹的谈话中,这二人早已向彼此交了实底。 迹天涯承认了自己的“演员”身份,弓长坦白了自己的“杀手”本意。 没错,从决定前来赴会的那一刻,弓长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 他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射出那一箭,他要“弑神”! 只不过关键时刻还是紧张了,发难的时机没有找准。 否则,或许迹天涯早已被弓长一箭穿心了。 最终让弓长放弃了那个想法的,是弥漫在迹天涯周围空间的那种和谐气氛,那是由每一名成员身上散发的友爱态度,汇聚而成的。 即便迹天涯不邀请弓长加入。早已心生向往的他,也会主动要求加入华族的。 两个族群间,通过和平而不是暴力手段的融合,可以称得上是伟大的。 而伟大的融合,只会出现在伟大的时代。 华夏民族,刚开始产生各族群间融合的时代,就是伟大的时代。 那是一个人人无私心,人人无私利的时代。 在那个时代背景下的,各个族群的首领,他们所做的每个选择,都是在人类共同命运基础上的选择。 或战或合,或走或留,都是为了共同的生存。 这是全世界的封建王朝,在极端自私自利的皇权思想影响下,绝对不会作出的选择。 为什么秦始皇可以统一中国?为什么始皇帝统一后的中国,无论何时,人民都永远不会允许再度分裂? 就是因为我们的文明,和我们文明赋予我们的融于血脉的基因,告诉我们,只有人与人之间统一成一个整体,才能在这个蓝色星球上立足。 为什么我们要传播华夏的文明与文化?因为只有华夏的文明里,人与人之间才是平等的。 前提是这个人,是拥有并且能够践行华夏文明的人。 否则,他就是我们的敌人。 敌人是不存在平等关系的,只能被消灭。 地球村要想在未来或许会发生的,宇宙级别的文明间竞争中存活的话,村长就只能有一个,华夏! 目送弓长一行七人七狼走远后,迹天涯立刻做出了下一步的部署: “高飞,你和船长,带着小黑、黑妞,即刻出发,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个消息带给京城的有数。” “就说有两个五百那么多的新伙伴,将在五天之内到达京城,只需准备好一个月的吃喝即可。” “虽然在京城范围内,已经很久没有大型猛兽出没的痕迹了,但带上这两只狼族伙伴,能保证关键时刻可以护着你俩周全。” “是,天涯。”高飞点头应诺。 本来,高飞因为能跑能跳的天赋,一直颇受迹天涯的重用。 但是因为从树上掉下来,而‘有幸’成为几年前打虎事件中,唯一的那个伤者之后,一直养了很久才完全恢复。 因受伤而错过了许多故事的高飞,在迹天涯宣布执行“火种”计划的决定当天,就成为了第一个报名申请参加该计划的人。 迹天涯停顿了一阵,等到两人差不多记住刚才的话后,继续安排道:“随后你将黑妞留下,只带上小黑,立即返回到这里。” “是,天涯。”高飞再度点头应诺。 “那我呢?”船长问道:“不用我了吗?” “当然不是。”迹天涯笑着说道。“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听到此话,船长满意的问道:“什么事?” “你需要在京城稍作休整后,立刻动身前往稻城。你是唯一一个熟悉往返于京、稻两城之间的路,同时还深谙水性的人。”迹天涯想了一下,说道:“到时候有数一定会给你安排随行的人员。” 一万年来,从来就没有哪个女人能够受得了‘唯一’两个字。 船长用开心难掩的语气问道:“好,那我去稻城需要做什么?” “你要将同样的消息,再度通报给稻城的织娘。同时务必让她在一个月内,谋划好至少两个五百人的食宿问题,并做好稻城的扩容准备!” 迹天涯并没有安排的更多,一是怕他俩传错话,曲解了自己的意图;二是他相信,无论是京城的有数,还是稻城的织娘,一定可以随机应变的处理好一切。 像蒋某人那样,胡乱干预前线的指挥安排。甚至越级指挥,将手伸到了班、排一级的部署上,失败是必然的结果。 不在其位,不谋其职。 迹天涯相信,凭有数的智慧,以及阿妈对自己的了解,在听到自己的部署后,一定可以领会到自己的全部用意的。 而从迹天涯认识织娘的第一天起,他就觉得织娘是一个集阿婆的魅力与阿妈的智慧于一身的人,最可贵的是,她还是一个有着大局观的人。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将稻城全权交给织娘去管理了。 事实上,我们那迷人的老祖宗,确实不曾让我们失望过。 在高飞、船长二人,将迹天涯的话带到后不久。 有数不仅将字面上的安排全部落实完毕外,还在阿妈的提醒下,将迹天涯所传之话中,所包涵的深层次的意思,也落实的清清楚楚。 首先,是将迹天涯提出来的,京城向稻城自愿移民的设想,拍板确定为必须执行的方案。并将一个月后,也就是华历二年秋分,确定为移民部队出发的日子。 理由是迹天涯只让准备一个月的伙食。 其次,是对移民人员的安排。将除迹天涯提前安排的屯屯之外的所有孩子,都留在了京城。 确切的说,是留在了文明之光学院学习。 而除了为维持京城正常运转,所必不可少的成年人外,其余全部劳动力,全部都移民到稻城开垦荒地。 理由是迹天涯特意要求高飞,在从京城返回的时候,留下黑妞,只带走小黑。 留下孩子,带走成年人,就是此意。 至于织娘,在见到风尘仆仆的船长,并听完船长带来的全部消息后。略加思索,就做出了一个开荒之外的决定。 秋收之后,在天气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动员全城人员即刻开工,修建一条连通京、稻两城的路。 最低标准也得在两城之间,设满路标,保证任何人只要沿着路标走,就不会迷路。 因为有许多河流,横亘在京、稻两城之间。若没有明白人带路,往来的族人,一旦选错某条河,或者走错某个路口,就会永远错失目的地。 修路本来是交给京城留守人员的任务,在因突发事件无法完成后,如今顺利的被移交到了稻城族人的手上了。 理由是已经跟随迹天涯出发,开始去执行“火种”计划的船长,却因为要给稻城送达消息,而不得不只为了带句话,就再度被派遣回来。 还有就是迹天涯在明知道稻城拥有大片土地,大把资源的情况下,却只让织娘用一个月时间去准备食物。 而接下来的一个月,明明是秋收季,本来就是准备食物的时间。 迹天涯不可能大老远的,传达一句废话回来。 织娘只能理解为,首领实际想要传达的指示是,“不要休息,全力劳动,极限开荒,稻城扩容。” 如果全力劳动指的是修路的话。 那么稻城扩容,就一定是要尽最大可能的去开垦土地,因为要扩大的容量,一定不止是为了容纳这区区二个五百人而已! 什么是默契? 这就是默契。 在没有出现文字的时候,跨越多个地域的人类部落之间,是怎样传递并理解复杂信息的呢?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文字早已出现了,只是后人失去了解读之法而已。 比如早于文字出现的“阴爻:?”、“ 阳爻:?”或者“太阳:?”、“少阳:?”、 “ 太阴:?”、“ 少阴:?”等符号,以及阴、阳二爻,三叠而成的八卦图形。 这些基础的卦画,本身就是一种可以传递大量信息的文字。 前文我们已经解读过了,这里不做赘述,只是通过这段历史,对前文关于八卦就是华夏文明早期所使用的文字,这个论断,做一个补充说明。 否则,就只能归功于默契了。 (本章完) (《周易·小蓄》: 九五:有孚挛如,富以其邻。 象曰:有孚挛如,不独富也。) 第六章 既雨既处(上) 这注定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事实上,在观看今天的“声光表演”之前,部落联盟就已经处在,比迹天涯所料想的还要凶险的境地了。 原来这些部落在北上迁徙之前,就已经凑在一起组成部落联盟了。 因为他们在南方的聚居地处,突然从西南群山方向涌来一股在他们部落的历史上,从未曾遇到过的敌人。 那是一群生活习惯、战斗方式,皆与他们所曾接触过的族群,有着大不相同的另外一个人类族群。 若论单兵作战能力来讲,两方实力其实不相上下。 但苦于对方部族人数众多,而且十分团结。最主要的是,那个群的人各个悍不畏死,且不接受败者的投降或融合。 凡是被他们打败的部落,大多数都是要承受被灭族的下场。 即便是偶尔会有活着的俘虏,也不像以往的部落间那样,随着时间的推移,就在新的部落里获得与其它成员平等的身份。 而是永远作为牲口般的存在,最终下场都是难逃一死。 诸多死法里,最常见的有两种,要么被当成食物吃掉,要么被当成祭祀之物被献祭掉。 相比较来看,能够活到被累死的,就算是一种善终了。 好在这些人的作战范围,永远不会离开群山太远。 但同样非常依赖山中资源的,以采集狩猎为生的迁徙族群,却被逼的不敢再度在山的附近生活。 那些以西南方向群山资源为生存所需的族群们,也就渐渐失去了南迁的意义。 只得结成大大小小的联盟,抱团取暖,裹足于北方,不敢南行。 这种情况下,发明了弓箭这种远程武器的弓长,作为一个男人,还会被推举为一个部落联盟的首领,就显得理所应当了。 在狩猎活动中,弓箭的使用显着提高了狩猎的效率和成功率。 带来的直接结果就是,将人类的战斗力,在动物界的地位,直接跃升到了最顶级的序列。 可惜他只是刚发明这种武器不久,还并没有大规模的普及,否则未必就没有一战之力。 原则上讲,这些围绕着太行山脉与燕山山脉迁徙的部落,与阿婆、阿妈所在的部落,很可能同属于华夏民族众多分支中的一个。 这些信息,自然已经由弓长之口,转述给迹天涯所知了。 从地理位置上,迹天涯依照以往有过迁徙经验的族人,对那里气候的描述,在心里将弓长提供的信息,做了个大概的分析。 这西南群山所指,应当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指秦岭、伏牛山一带; 二是指云贵高原一带。 若是前者,这突然出现的一股力量,则极有可能是古蜀文明的先民; 若是后者,就只能是苗疆文化的先祖。 无论是哪种,都是我们华夏文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些个民族共同融合成了华夏民族。 从处理俘虏的方式中,迹天涯推测这个文明再发展下去,甚至会提前产生奴隶制的萌芽,而且极有可能已经有了自己的信仰体系。 这可比现代史学家所讲的,中国的奴隶制社会产生在夏朝的推断,向前推了六千多年时间! 笔者认为,判定一个文明是否产生或者存在过的证明,太过于依赖是否发现墓葬的甄别,显然是极其片面和不负责任的。 试问现代人,有几个还有陪葬品的?难道再过一万年后,没有被发现墓葬的我们,就可以被后人否定成不存在的文明吗? 只能说,一万年前的华夏文明,就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的陪葬文化。 她可以给后人留下,蕴含自己全部历史和智慧的八卦符号,就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至于后来的华夏文明的继承者们,再度出现了大规模墓葬的行为,只不过是封建思想下的文明倒退而已。 自从弓长随那些自称为华族的五个神秘人离开后,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内,部落联盟一直笼罩在首领生死未卜,族群迁徙与否左右为难的阴影中,处于茫然无措的状态下。 若弓长回来的再迟一些,部落联盟就不仅是发生骚乱那么简单了,恐怕很有可能会直接原地解散。 之所以将这五千多人的组织,称之为部落联盟,而不是一个部落。 是因为他们名义上虽是攻守同盟,看似聚居地相互重叠。 但实际上,在真正进入到联盟驻地内部后,就会发现,结成这个联盟的部落与部落之间的活动区域,仍有着泾渭分明的区别。 刀疤脸接走弓长的那个地方,是这个部落联盟公共的聚集区域。 那片区域除了是各个部落长老的议事之地外,还是部落之间交换物资的区域。 既然部落间的物资,仍以交换的方式流通,就足以说明,他们的关系仍旧是松散的。 在各个部落自己的生活区周围,都有专属于自己的装饰物。 比如弓长所在的部落,就以各种鸟类的羽毛作为装饰物。他们部落的人名,除了像弓长这种有自己专属绰号的外,其余都是以“羽”字开头的名。 用现代人的角度看,“羽”就好像他们的姓。 这次回到联盟,弓长带着刀疤脸等人,特意绕过了公共聚集区,径直回到了自己部落的专属驻地。 “弓长,你终于回来了。”这是弓长见到的第一个人,叫羽飞,是弓长的同胞兄弟。 羽飞看了一眼弓长身后的,五个之前见过的神秘人,还有那个被七只狼围着的陌生女人后,摆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弓长看出了羽飞的戒备之意,笑着说道:“这是我们的新伙伴,用我新学来的词去形容就是,从此我们都是一家人了。” 说罢,他又指了指那七只虽然面目狰狞,但周身却散发着一种温和气息的狼,用带着兴奋地语气说道:“包括它们在内,都是我们的家人。” 羽飞愣了一下,在观察了一下弓长与这一行人相处时的神情后,大概理解了家人的意思,说道:“你是说,我们要和华族结盟了吗?” “华族”这个名字,从当初被刀疤脸带到这个部落联盟中后,早已经在弓长离开的这几个小时里,传进了部落联盟每个人的耳朵里。 弓长正欲做出进一步的解释,却见羽飞后方不远处,他们部落的专属生活区内,有一阵骚动声传来。 随后是一片火把亮起,一眼看去,至少有几百个那么多。 伴随着那群火把的晃动,明显可以感觉到,这一片火把的光亮,正离弓长这里越来越近。 见此情景,弓长眼里闪过一丝激动,很快他便笑了出来,笑声里有股明显的骄傲意味。 他回过头对刀疤脸等人说道:“一定是看我这么久还没有回来,我们的族人准备找我们的‘火神’拼命去了。” 不待刀疤脸等人回话,那片光亮已经行至了弓长的眼前。 果如弓长所说,从行进的方向上来看,这些人确实是要去找迹天涯的。 但从这些人手里抬着的各种五花八门的猎物上来看,应该不是去拼命的。 夜色掩盖了弓长脸上浮起的红,他几乎是跳到了族人们的面前,说道:“你们这是要干嘛去?” 羽飞过去拉了拉弓长,小声解释道:“还不是为了救你去。” 弓长依旧大声说道:“救我为什么不拿武器?抬着这些禽兽怎么救?” 羽飞如实答道:“交换。” 弓长还欲说点什么,但转念一想,毕竟迹天涯那小子演的那么逼真。 在明知对方可能是“神”的情况下,还能有这么多族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并拿出了几乎是所有的家底,去“神”的领地换他回来,就已经是一个很有勇气的友爱行为了。 夜色同样掩盖了弓长眼圈涌起的红。 看到这个场景,在刀疤脸等人的心中,自然也没有丝毫嘲笑之意。 相反,他们还非常感动。 换位思考一下,即便是他们,遇到这种情况,能做的也不过是这些了。 老话是怎么说来的?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第六章 既雨既处(下) 在听完弓长的叙述后,羽姓部落的上一任首领,一个叫做苍狼的老人,缓缓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部落要整体加入到华族,与他们融合,对吗?” “是的,婆婆。”弓长回道。 苍狼是一位年龄与阿婆相仿的老人,长相神似一只苍老的狼。 羽姓部落在她曾经的领导下,能从一个不足百人的小部落,发展成了如今规模已达千人的大族群。 所倚仗的,就是苍狼通过观察狼的狩猎行为,而悟出的一套协同配合的狩猎方式。 因此得名,苍狼。 后来年事已高,在弓长发明了弓之后,便将部落首领之位传给了弓长。 随后的迁徙过程里,在与其它部落间的战斗中,弓长经常可以利用手中的武器,出其不意的击杀或重伤对方的首领。 因此,名声大噪。 在后来结成的部落联盟中,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公推的首领。 本来,以苍狼那桀骜的性子,她是不会同意,不经过战斗就将自己的部落拱手让人的。 但在见到了被狼女轻松驾驭的,由七只成年狼组成的狼群后,苍狼在心理上,就已经接受这个融合的提议了。 狼是她的老师,加入到可以驾驭她的老师的华族,她还是能够接受的。 在获得苍狼真传的过程里,早已对她的性格了如指掌的弓长,特意要带上这些狼回到部落的目的,自然是达成了。 苍狼点了点头,算是对这个提议的认可。 随后她略作思量,又缓缓的问道:“只有我们加入吗?” 弓长知道苍狼想问的是,如何处理这个部落联盟。如果只是自己单方面的离开,无异于是一种背叛的行为。 苍狼语气坚定的回道:“我会邀请所有联盟成员一同加入。只是在这之前,首先要获得我们自己部落成员的同意。” 见自己的接班人心中已经有了主意,苍狼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之前她还在为弓长做出的那个孤身犯险的鲁莽行为,而感到失望。 她用微微颤抖的手,捋了捋自己那花白而稀疏的头发,说道:“接下来的事,你去做决定。我去休息休息,看来很快就又要赶路了呢。” 说罢,她就佝偻着身子,走出了人群。期间有几个羽姓的族人想要搀扶,都被她摇着头,轻轻地推开了。 路过在外围坐着等待的,刀疤脸等人时,她对着六位比她年幼许多的陌生人,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 又饶有兴致的,观察了那伏卧在这几个人周围的狼群一阵后。 摆了摆手,留下了一句:“未来是你们年轻人的了。”便径直朝自己居住的地方走去了。 听清此话后,狼女先是一滞,随后眼睛有些湿润的,目送着那个苍老背影的离开,一直到完全不见。 这句话,与阿婆临别时,握着她手时说过的遗言,一字不差。 狼女从小跟着阿婆长大,并且一直是被阿婆当成接班人去重点培养的。感情之深,甚于他人。 许多看似已经离开的人,其实从来不曾离开过。 黎明是永远可以被期待的,即便太阳偶尔会被遮掩,它也会用光,告诉你:“别怕,我一直在。” 刚挨过过整整一夜的惊惶未定后,部落联盟终于迎来了自己的黎明。 组成这个联盟,共计大大小小十二个部落的首领、长老们,此时正齐聚在羽姓部落的议事大厅里。 清晨微亮的阳光,洒在了这一张张疲惫的脸上。 折腾了一宿,他们的肚子是饥饿的。 但在他们公推的首领,那些充满激情、唾液横飞的描绘中,这些人的精神都因受到了感染而觉得富足。 此时,弓长正在复述自己所见所闻中,属于食物的部分。 疙瘩汤、烤黄豆的味道,在他添油加醋的讲解中,已然成为了人间的顶级美味。 三国有曹操“望梅止渴”,上古有弓长“聊豆止饿”。 其实他并不是在夸大其词,经过阿妈多年的改良,华族专属疙瘩汤与人类味蕾的匹配程度,可以说是臻入化境。 能够扛起一万年前人类社会美食顶流的大旗,实至名归。 可惜,年代久远,秘方失传,后人只好在古籍的记载中,凭想象去猜测那碗“迷魂汤”的魅力了…… 本就以食为天,恰又饥肠辘辘的众人,听到弓长的这段描述,怎么可能不为之动容。 无论是一刻不停的吞咽口水的动作,还是那一双双射着金光的眼睛,都在透露着人们身体上的诚实。 名义上,这虽然是由十二个部落组成的联盟。 但实际上,在这种决定命运的联盟会议中,有资格发言的,只有其中人数占比较多的三个而已。 它们分别是人数超过千人的羽姓部落、佘姓部落,和一个人数超过五百人的侯姓部落。 其余九个小部落,不过是分别依附于这三个部落而已。 作为提议者的羽姓部落,已经从弓长将议事地点定在羽姓部落的驻地,而不是联盟公共聚集区的选择上,充分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那就是无论你们怎么选择,羽姓部落成为华族一员的选择,都已经成为定局。 现在,轮到其它部落表态的环节了。 除羽姓部落外,第一个需要表态的,自然是与其实力相当的佘姓部落了。 佘姓部落的首领,佘行,并没有立即发言。 他皱着眉沉吟了半响,努力克制着正由胃腹处,不断向他大脑传递着的冲动想法。 冷静地说道:“那个人,真的能够做到同时满足我们这么多人的饮食吗?” “那个人,不能。”弓长回答的斩钉截铁。 他已经理解了迹天涯的用意,那些神化了的形象,只是为了获取众人注意力,给自己一个,将想法说与他人听到的机会而已。 华夏文明很务实,能征服华夏民族的从来就不是神,而是实实在在的,人民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 真正征服弓长的,是洋溢在华族内部的和谐氛围。 是那样一个人人尽其所能的集体,给了他在那样的集体里每个人一定会吃饱饭的信念。 弓长迎着大家从他吐出前面几个字后,投过来的诧异目光,继续说道:“我们一起努力,就能。” “难道,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努力吗?”佘行反问道。 弓长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会在药姓部落不能给你提供药草的前提下,主动将你们多余的猎物,分给他们吗?” 听到此话,药姓部落的首领,药尘,递给了弓长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没有说话。 这个部落的人数虽然只有不到五十人,却因为是由一群精通药草辨别能力的人组成,而颇受到弓长的重视。 在结成部落联盟之前,佘姓部落曾侵占了药姓部落原有的狩猎领地,并屠杀了大部分药姓部落的成员。 按照当时的社会习惯,这本无可厚非。 可各个部落在结成联盟之后,曾将狩猎场地根据人数需求做过重新的划分。 即便如此,佘姓部落依然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在猎物匮乏时,再度将划分给药姓部落的领地据为己有。 药姓部落只能用药草去和佘姓部落换取食物,可药草的生长是有周期的,但人对食物的需求却是持续的。 当药姓部落拿不出药草后,佘姓部落便断绝了药姓部落的食物来源。 这个联盟本身就是为了应对强敌而存在的,没有敌人时,彼此间很少有交流。 只是驻地离的比较近的几个,偶尔才会互相联络。 若不是羽姓部落有人需要治疗,在部落资源交换地又迟迟不见药姓部落人员。 弓长不得不派人去药姓部落的驻地求取药草,才获知了此事,并第一时间提供了食物。 恐怕这批优秀的药剂师,真的会饿死在黎明到来前了。 对于人类而言,这将是极大的损失。 从那之后药姓部落便将驻地迁到了羽姓部落附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个部落已经达成了事实上的融合。 听到弓长的责问后,佘行并没有觉得自己理亏。 反而发自内心的觉得弓长的问题有些奇怪,挺直了身子问道: “不分又怎样?” (本章完) (《周易·小蓄》: 上九:既雨既处,尚德载。妇贞厉。月几望,君子征凶。 象曰:既雨既处,德积载也。君子征凶,有所疑也。) 第七章 小蓄?(上) 弓长与佘行射过来的眼神,对视良久,一时语塞。 他只是本能的认为,那种狭隘的自我(民族)主义,并不利于联盟的生存。 自从他被推举为联盟共同的首领后,弓长便总是站在联盟整体利益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可是,在那样一个生存即正义的时代,一个活着的人,永远没有资格去判断另一个活着的人所做的事,是对还是错。 当弓长尴尬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时候,侯姓部落的首领,侯冈。 一位头发、眉毛、胡子,甚至连鼻毛都已经花白了的老人,突然开口说道:“在我们的部族,有这样一个说法。” 如果不看他的外表,只是闭上眼睛去听侯冈那中气十足的声音的话,你会以为说话的只是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男人。 没有人知道侯冈的年龄,只知道他是一个特别痴迷于观察天地山水的人。 侯姓部族主要以采集为生,基本不怎么狩猎动物。 这个部落的人或许是受到了侯冈的影响,生命里的大多数时间,都会在盯着身边某样事物发呆中度过。 不知道八千多年后南宋朝朱熹搞的那套“格物致知”,是不是从这里遗传来的。 因为动的少,吃的就少,因此侯姓部落对土地和各类资源的需求也少,所以鲜有能和其它部落发生矛盾的点。 而且侯姓部落的人,都喜欢像猴子一样睡在树上,想必这就是他们得名的原因。 该部落虽然存在感不高,可毕竟人数在那摆着,谁也无法忽视他们的存在,所以当侯冈发言的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流水是可以搬山的。”侯冈接着说出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他毫不理会身边人投来的目光,继续在那自言自语道:“可是水并不是一次性就将一整座山都搬走的,而是从一粒一粒的沙子开始搬起。” “如果这些小沙子能够和大山融为一体,再湍急的流水,也是无可奈何的。” “如果大山对被流水冲走的小沙子不以为意,天长日久,再巍峨的山,也会被夷为平地,不复存在的。” 在场的众人,应该是没几个能够听得懂这些山啊水啊的论断,但是都听清了侯冈的最后一句话,“我愿意和弓长一起加入华族。” 人类史上第一批哲学家侯冈的表态,使的议事的进程跳过了佘姓部落,得以继续。 “我愿意。” “我也愿意。” …… 随后,接下来的九个部落,纷纷迫不及待的表达了自己心中的意愿。 得道者多助,在那个生存即正义的时代,每个人都会做出有利于自己生存的选择。 现在,就只剩下还没有明确表态的佘行,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了。 其实最初成立这个部落联盟时,佘行是最主张各部落直接融合到一起的人。 但当首领的位置,被实力与自己相当,名望又远超过自己的弓长获得时,佘行又带头反悔了融合的决定,改为以联盟的形式维持各个部落之间的合作。 佘行应该是人类社会里第一批迷恋权利的人。 是权“利”,不是权“力”。 他所享受和贪恋的,是首领身份所能给他创造的利益,而不是这个身份所能帮他实现的某些政治抱负。 因为弓长联盟首领的身份,每次需要战斗的时候,佘行就会怂恿弓长背后的羽姓部族担任先锋。 佘行设想的是,只需要通过几次战斗,就算弓长不会战死,羽姓部落的实力也会被削弱,到时候再将首领之位抢回来,顺便吞并其它部落。 这种方法,他已经屡试不爽了许多次。 如果只是和弓长竞争,佘行还有信心自己有胜出的机会。 现在突然蹦出来个神秘莫测的华族,还有那位不知是人是神的迹天涯。 和“那个人”竞争,他是一丁点把握都没有的。 当弓长被华族的五位神秘人带走时,大喜过望的佘行,甚至都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就职演说了。 弓长看着正低头不语,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佘行,冷冷地说道:“你若还有别的选择,可以带着你的部落离开。” “他若能有其它的选择,恐怕这里许多部落早就被他吞掉了。”一个主要以渔猎为生的部落首领,河理,愤愤地说道。 显然,她们部落同样吃了不少佘行的亏。 “他还需要我们抵挡来自西南方向的威胁呢,怎么会舍得朝我们下手。”一个成功驯化了迹天涯心心念的羊的部落首领,杨随,仰起头附和道。 这个后来终于实现了迹天涯涮羊肉梦想的杨姓部落,本来是这个部落联盟里,人数最多的一个部落。 却在一次与那个西南方向涌来的族群战斗中,被佘行狠狠地摆了一道。 本来应当出现在杨姓部落侧翼,担任掩护任务的佘行,却在战斗中望风而逃。 结果就是,佘姓部落携带资源全身而退,杨姓部落深陷重围几乎灭族。 杨姓部落的老首领,就死在了那场战斗中。 这个人数接近三千人的庞大部落,被坑的只活下来不到十分之一。 即便是活下来的人,也纷纷走散。杨随带领的这一支,只有百十人而已。 就算事后知道了自己惨败的缘由,是来自于友军的临阵脱逃,可碍于自己早已没了报复的实力,只好将全部委屈都憋在了心里。 直到今天这个场合,才一吐为快。 任何一个民族,每到了一个走投无路的绝境时,其实都暗含着一条涅磐重生的机遇。 这个差点被灭族的部落里,与杨随走散的那两百人。 为了彻底摆脱,来自于西南方向的恐怖阴影。 沿着黄河一路北上,翻越了黄土高原,行至大青山后继续西行。 在横跨鄂尔多斯高原后,来到了今天的内蒙古河套地区,定居了下来。 就是这些人,在漫长的岁月里,开启了另外一个辉煌的文明。 这个文明,曾经与华夏文明纠缠了万年,历经过无数次的战争与和平。 一万年的相爱相杀,彼此成长,终于合在了一起,构成了华夏民族的绚丽多彩、博大精深。 没错,这区区两百人,就是最终形成了游牧文明的先民。 作为人类文明史的见证者,迹天涯,也曾与这个文明之间,发生了许多的故事,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眼下只说失道者寡助的佘行,面对众人的责难,并没有半点羞愧的感觉,反而觉得这些人十分好笑。 在他的眼里,这些人的语言只是失败者的聒噪。 他用充满讥讽的语气说道:“我带领我的部落活了下来,这就是结果。” 随后他用藐视的目光,环视众人一圈后,用手指着弓长,继续说道:“而你们的部落,将在你们的带领下,随着这个懦夫一起,彻底被另外一个部落吞并。”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佘行索性开始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并为之做着最后的尝试。 他继续煽动道:“如果我来做你们的首领,至少我一定会带领你们反抗一下,而不是像这个懦夫那样直接选择投降!” 他似乎并没有看出,当自己说出这番话后,众人射过来的眼神中,那满满的鄙视与不屑。 一个行多了不义的人,一定是不知道自己是不义的,所以才会如此的理直气壮。 从现代心理学的角度来看,佘行应该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患上了“npd”,也就是自恋型人格障碍的人。 这种人坚信自己一切正确,不容置疑,丝毫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实际上却是身边人的噩梦。 这个“npd”佘行,还在做着只是陶醉了他自己的演讲。 他继续用手指着弓长的方向,歇斯底里地吼道:“你这个懦夫,一定是受到了妖术的迷惑,才会过来拉着我们所有人和你一起去陪葬!” 佘行最后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梦想:“要去你自己去,我留下来率领整个联盟!” 弓长本就是个热血男儿,怎么可能忍受那个,一直为他所不耻的人,嘴里的一句又一句懦夫呢? 早已被激怒的弓长,再度摆出了搭弓射箭的姿势。 转眼间,就欲洞穿那自恋型人格障碍患者的嘴脸! 第七章 小蓄?(下) 佘行能成为人数达到千人级别的部落的首领,自然也不会是易与之辈。 虽然,激情澎湃的发言,占用了他的大部分精力。 但一直对弓长手里的弓心存忌惮的佘行,还是赶在弓长发动攻击之前,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 只见他双手朝旁边迅速抓去,然后双臂同时往自己的面前用力一拉,便将与他一起代表佘姓部落参会的佘意,拽到了自己的身前。 弓长是先起的杀心,后射过来的这一箭,所以全套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分犹豫。 当他看见了佘行的反应时,已经来不及去收住力道。 他预测到了佘行会躲,但没有想到佘行会拿自己的族人做挡箭牌。 这个眼看就要被箭势收走的无辜亡魂,叫佘意,是佘行的同胞弟弟。 其实,即便佘行不去拉,他也愿意去替佘行挡住这一箭的。 只不过是佘意的反应,比他那位做首领的哥哥要慢了许多而已。 一眨眼的功夫,在场的众人还没做出任何反应时。 从佘行所在位置的斜刺里,霍地又杀出一个人影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从佘行开始反动演说后,便悄悄潜入到了佘行身边的刀疤脸。 刀疤脸的本意是要刺杀佘行,这是他随弓长返回前,迹天涯私下的授意。 在羽姓部落同意的前提下,一旦有超过一半的部落愿意加入华族,那么只要有其它首领流露不愿随从并且厌恶的意图,就一定要伺机杀掉,免除后患。 这是一万年来,华夏民族的老祖们,用血泪留给迹天涯的教训。 凡是不愿意前来归附于一统的势力,都势必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演化成我们敌人。 不让养虎为患之类的词语,再在以后的华夏文明里出现,或许就是迹天涯回到一万年前的意义。 其实,如果没有弓长射过来的那一箭,佘行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刀疤脸刺过来的这一招的。 因为在这之前,佘行的注意力全在弓长身上。 可正是为了躲避弓长这一箭,佘行在抓身边的佘意时,余光才会扫到,已经成功潜伏到他身边的,双手握着“寒芒”的刀疤脸。 这佘行果然不是一般人物,在已经全神应对极速而至的箭支时,竟然仍有余力去调整身体的姿势,硬是躲过了刀疤脸刺过来的匕首。 但刀疤脸是双手使刃的高手,每一招,都是连续的二连击。 佘行只是堪堪躲过了第一击,当第二击刺来时,他已是神仙难保。 在刀疤脸动手之时,他并没有料到弓长的行为,所以他发动的第一击,只是惯性使然。 当刀疤脸的第二击顺势而至的时候,他已经感觉到,佘行的怪异行为,并不是为了躲避自己发难于其身侧的刺杀。 当他看到被佘行紧紧抓住挡于身前的那个人时。 多年战斗经验的积累,使他转念之间就明白了一切。 在以往常年贴身保护魏荷时,养成的本能动作驱使下,下意识的将刺杀的动作改成了救人的动作。 刀疤脸强行收起第二击的力道,并借势用肩膀朝着被佘行抵在身前的佘意,用力一撞,直接将佘意撞飞了出去。 刀疤脸来不及收劲儿,顺势趴在了于他前方跌到地上的佘意身上。 因为刀疤脸刺杀的行为和佘行预判弓长射箭而进行的躲避行为,是同时进行,并且都是在弓长之前发动的。 所以,弓长的箭支,是随刀疤脸摔倒之后到达的,擦着身前没了遮挡的佘行的头皮而过,整个箭身都没入了佘行后方的立柱之上。 瞬间的变化,惊得旁观了这一切发生的各个部落首领、长老们,张大了嘴巴。 突然杀出的刀疤脸,让弓长的行为稍稍迟缓了一下,毕竟如果刀疤脸不是摔倒了的话,那一箭射中的人,就将是自己已经决心加入的华族同志了。 待到弓长反应过来准备射出第二箭时,那佘行已经大叫着冲出了羽姓部落的议事大厅。 大厅门口不远处,有佘行一直带在身边的,七名保护自己的“亲兵”。 谁都知道,若是让佘行跑回了自己的驻地,免不得要有一场联盟内部的厮杀争斗,结果必然会有人员的大量损伤。 但这一切都在众人的意料之外,弓长更是一个容易上头的热血男儿,行事全凭一腔热血的他,并没有提前做过要与哪个部落撕破脸的准备。 因此并没有做出过任何拦截的部署。 就算议事地点是羽姓部落的驻地,可除弓长、羽飞外,其余羽姓部族成员都在各自的栖息区准备着行囊,筹备着融合事宜。 也就是说,一旦那七名亲兵在佘行的呼喊下,与其成功汇合后,基本上就等于是没有人再能阻拦佘行的逃脱。 但人不可以的事,狼却做得到。 就在头顶被高速射来的箭只,划出了一条口子,鲜血流了一脸的佘行,将要跨过“生门”成功遁逃之时。 从刀疤脸听到争吵声潜入后,便一直守在门口的狼女,瞅准时机,一声令下,狼群一拥而上。 四驱的爆发力又岂是那两脚怪可以比拟的? 那七个亲兵本就在佘行的自私统治下,早已与这所谓的首领离心离德,迎面又遇到那七匹目露寒光的凶狼,能忍住不转身就跑,已经是对这位首领的最大尊重了。 指望他们舍命与狼相搏,就纯属有些痴心妄想了。 弹指间,这位阴谋家,野心家,人类第一批自恋型人格障碍患者,佘行,便死于狼群的撕咬。 好在这群狼训练有素,不是游荡在山林间那些嗜血的同类。 它们完成了狼女的击杀指令后,就返回到了狼女的身边,咧着滴血的大嘴,朝狼女邀功请赏去了。 行走在部落联盟的地界,还要携带亲兵保护自己的,只有佘行一人而已。 所以,目睹佘行亡命于群狼之口全过程的,除狼女和其他四位华族成员外,就只有这七名亲兵而已。 就在这七个遇人不淑的可怜人,在狼女和最初随刀疤脸执行任务的四位勇士,以及那七只狼视眈眈的凶物注视下,不知所措时,弓长携部落联盟的各个首领追了出来。 他们围着地上那具,正从无数个被狼咬出的孔洞中,流出汩汩鲜血的尸体,看了半晌。 虽然没有悲伤之意,却也没有什么快乐可言,皆是沉默的立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弓长那发烫的血液再度冷却,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如何处置,佘行带过来的那七位,正望着这边瑟瑟发抖的亲兵。 当众人都在思量下一步该怎么办时,刀疤脸扶着被他一肩膀撞飞,因此而闪了腰的佘意,刚走到人群外围。 大概猜出了所发生之事的佘意,深吸一口气,用略微颤抖的声音冲着人群说道:“麻烦让一下。” 见来人是佘意,众人自发的让开了一条缝,让刀疤脸扶着佘意走到了内圈。 当佘意终于看到了部落的首领,自己的哥哥的尸体时,心中涌起了一股复杂的情绪。 本来他曾经是可以心甘情愿的,为了眼前的人,付出自己生命的。 但自己自愿付出的,与被别人强迫着拿走的,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就算付出的和被拿走的是同一个东西。 当他被自己的哥哥拉过去挡那一箭的时候,他的心就已经死了。 而当这个首领的尸体摆在了他的面前之后,他的心又活了过来。 佘意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浊气,猛地抬起头,对着正在不远处面面相觑的七位亲兵,用坚决的语气说道: “传令回去,就说佘行意外暴毙,从现在开始,由我来继任首领。” 说罢,他又环视了一下众人,并与弓长做了一番简短的眼神交流之后,将目光落在了正在身边扶着他的刀疤脸身上。 这个刚才救了他一命的,华族成员,此时正端详着地上那具刚刚差点要了佘意命的,佘姓部落前首领的尸体。 佘意突然觉得,这个脸上有一条骇人伤疤的男人,要比地上那具活着的时候总是给予他温暖笑意的尸体,更值得信任。 他的心里,对那个神秘的华族,升起了浓厚的兴趣。 佘意再度抬起头,对着那七个亲兵,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同时告诉族人们,收拾行囊,准备加入华族!” “是,首领!”七位亲兵郑重应诺后,便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去了。 弓长走过来,笑着拍了拍佘意的肩膀,转身对众位首领说道:“都在我这吃完饭,再回去准备融合的事。” 吃饭这个提议,让饥饿的人群,瞬间忘记了死掉的那个,无关痛痒的人。 来自同一个人的同一把弓,试出了两个首领,两个族群,完全不同的两套行事方式。 见证了一切的弓长,更加确信了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在那个生存即正义的时代,一个活下来的人,完全有资格去评判,一个努力想让自己活下去,最终却死于非命的人,是邪恶的一方。 这具邪恶的尸体,发挥了最后一次正义的作用。 刚陪着人类伙伴们折腾了一夜的狼族朋友们,也饿了。 (第七卷完) (《周易·序卦》:比必有所畜,故受之以《小畜》。) (《周易·小蓄卦》:小蓄,亨。密云不雨,自我西郊。 彖曰:小蓄,柔得位而上下应之,曰小蓄。健而巽,刚中而志行,乃亨。密云不雨,尚往也;自我西郊,施未行也。 象曰:风行天上,小蓄。君子以懿文德。) 第一章 素履(上) 一夜未眠的,不止是部落联盟那边。 在等待结果的过程中,迹天涯也在思考中迎来了黎明。 迹天涯思考的是,究竟要以一个怎样的行为准则,去引领自己的先民,才能对得起肩上的责任。 迹天涯在回忆,他所了解的华夏历史里,到底哪个时代下的哪种秩序,可以维系千秋万代青春永驻。 华夏的文明虽然持续了万载,但辉煌却总是难以持续。 每一个王朝的崛起,都一定是复制了许多前朝的经验; 每一个王朝的衰败,又同样是重蹈了许多前朝的覆辙。 阳光掠过这个光头男子的身体,在地面上映出了一片金色的虚影。 虚影里,刚从某个美梦中醒来的白,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侧过头,看了一眼满脸憔悴的迹天涯。 半晌,白轻轻地说道:“从这个角度看,你的形象还挺高大的。” 听到白的声音,迹天涯回过头,对着他的伙伴,微微一笑。 他弯下腰,伸出手,将这个一万零五岁的老妖怪拎了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身旁。 问道:“白,我有胜任首领身份的资格吗?” 老妖怪已经接受了光头男愈发自然的,捏着自己后脖颈,将自己拎起来的不敬行为。 如常的回道:“你当然有资格。” 虽然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光头男的心智已然成熟了许多。 但老妖怪的两句话里,一句是赞美,一句是肯定。 光头男还是觉得很受用,在族人面前都很松弛的迹天涯,在白的面前更是没必要去装什么深沉。 他嬉笑着说道:“是不是因为我是个天生的领袖。” 白再次伸了一个懒腰,抖动了一下全身毛发,淡然地说道:“因为是个人都可以当首领。” 听到白语气里的认真,知道他的伙伴此时再度长者附体。 迹天涯收起了笑容,凝神等待着白接下来的教诲之词。 对迹天涯所困惑之事,已然心有所感的白,没有过多废话,开篇点题道:“纵观古今,一万年来。集治国之法于大成者,当属秦朝。” “一句话总结就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迹天涯思量半晌,仍是有些不理解。问道:“你是说,管理要搞迷信?鼓吹君权神授,实行愚民政策,好让大家盲目遵从?” 白瞟了一眼迹天涯,用有些愠怒的语气说道:“别听那些狗屁历史学家的胡诌!”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里,哪个字提到神了?神都是个狗屁,你见过神?” 被白训斥了一通,迹天涯不敢再搭话,紧闭双唇,摆出了竖耳聆听状。 将接下来的舞台,全部留给了白。 “是受命于真实存在的天,不是人类臆想出来的虚无缥缈的神。” “受命于天,是说接受天道的指引。” “天道就是自然之道。” “自然之道是什么?” “是统一!” “聚水成海,是统一;” “积沙成岸,是统一;” “堆土为山,是统一;” “聚气为天,是统一;” “聚土为地,还是统一。” “将天地万物,归于一统,就是行天道。”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的意思,翻译成你能理解的语言就是‘统一,就能永恒。’” “哎!”白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可惜秦朝二世而亡。” “始皇帝周围的智者先贤,给他指出了一条实现国祚永恒的方法,却没来得及将这个思想普及给御下的所有人民,最后落得个暴政的评价!” 白的一番话,直说的迹天涯犹如醍醐灌顶,他情不自禁地附和道:“嬴政,没能成功统一人的思想。” 白回道:“焚惑人之书,或许是对的。但他应该坑的却不是儒生。 “是那些因为统一而失去了个人利益,并对此怀恨在心的人” 白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他是想一个人做完所有的事情,对你们这些后辈太过不信任!” “却忽略了天道的运行,也是需要时间的!” 迹天涯问道:“是因为他太过急于求成,所以全天下的黎民都要反他,对吗?” 白说道:“他太过心急确实不假,但反他的却不是天下的黎民。” “反他的是被他灭掉的那六个国家,曾经的王公贵族,那些被剥夺了利益却仍然保有实力的人们。” “是他们在背后煽动了善良的黎民。” “哎!”迹天涯也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嬴政可以给人民些时间,让他们都可以用自由之身,去行统一之事,国家或许就不会灭亡的那么早了!” “谁说国家亡了?”白反问道:“亏你还是华夏的后人!都不如一个研究华夏文明的外国人对华夏文化理解的透彻。” 被说红了脸的迹天涯,喃喃地说道:“我知道,那句话是说‘中国是一个伪装成国家的文明’。” 旋即恍然顿悟道:“灭亡的只是一个又一个偏离了天道的统治者而已。只要文明永续,国家就永不会灭亡。” 白递给迹天涯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继续说道:“秦朝虽然亡了,但只要统一的思想还在,始皇帝就一直都在。” 迹天涯说道:“刘邦将这八个字,改成了‘应天顺时,受兹明命’,为什么他的后来人还是难逃灭亡的命运呢?” 白顿了顿,回道:“刘邦和他周围的谋士,确实是个拥有智慧的集体。” “将‘应天顺时’四个字,定为治国之策,是汉朝之所以会被冠之以强的最主要原因。” “天行健,顺行天道者,必强!” “导致汉朝灭亡的,是它的后人将这八个字得顺序,搞颠倒了。” “搞成了‘受兹明命,应天顺时’了!” “天道明明指的是统一。 “可到了刘邦的后人那里,天道的意思就成了他们天生就该当皇帝!” “那些不是皇帝的人,就会错误的认为,努力读书,辅佐皇帝就是在辅佐天道。” “甚至还有人会认为,谁是皇帝谁就是天道!只要做了皇帝,自己就得了道!” “从此,人人都有了一个可笑的皇帝梦!” 听到此,迹天涯不禁哑然失笑。 他又何曾没有过,惹狐耻笑的皇帝梦呢! 白没有理会迹天涯的笑。继续滔滔不绝道:“人类追求的天道,应当是统一!而不是去当什么狗屁皇帝!” “统一,是将天地万物,一统为一的过程,结果是每个人都作为天地万物里的一部分,平等的存在。” “可到了刘邦的后人那里,统一,统到了最后全都统到了一个人的兜里!” “妄图曲解天道之意,最终忤逆了天道,自取灭亡而已!” 听到此,迹天涯忍不住咂了咂舌,为了自己刚才那句“我是个天生的领袖”,感到羞愧不已。 才刚那因为受到训斥,而充盈了满脸的血液,又涨到了脑瓜顶上。 那个为了防止引火上身而被剃光的头皮,将阳光反射成了一片通红。 一人一狐都不再说话。 迹天涯无意识的抚摸着白的小脑袋,再度陷入了沉思。 白并没有躲闪,或许是说了太多话,有些倦了,闭着眼睛享受着迹天涯的抚摸。 当白不说话的时候,凭借那小巧的身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浓地宠物光辉,使人一见生怜。 良久,迹天涯缓缓地开口说道:“到了明朝,朱元璋又搞出个‘奉天承运’。想必他和他身边那些谋士们,最初的设想,应当是要践行天道,以利世人的!” “没想到这四个字发展到最后,再度成为了他的子孙们,用来神化自己皇权的借口。” “如前朝所有败亡的皇帝们一样,‘奉天承运’最后通通演变成了‘奉己承欲’。” 他低头看了一眼白,发现它呼吸匀称,好像睡着了一样。 没有白的回应,迹天涯只得继续自言自语道:“到了清朝那里,更是将‘奉天承运’后边,直接加上了‘皇帝诏曰’,完全将皇权意志与天道运行混为一谈。” “再加上后来奴才们的改良,直接将替天行道的指令缩讲成了‘圣旨’。” “若是掌权者能够全力践行天道统一之事尚可,一旦掌权者变成了宵小之辈,那这道道‘圣旨’,就变成了恣意妄为的误国之言!” 迹天涯学着白的语气说道:“都是什么狗屁‘圣旨’!一群垃圾还妄称圣上!可笑至极!” 听到此话,白睁开了眼睛,笑道:“可笑的不是那些‘圣上’,而是那些明知道是白痴,还要当成‘圣上’去哄的奴才们!” 迹天涯已经彻底理解了白所要表达的意思,心中也有了自己的答案。 “你说的谁都可以当首领,是因为天道永恒,并不需要太多自己的想法。” “只需要效天行道,谁都可以是个好首领,谁都可以做到万古流长。” 白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的事。” 说罢,它不再理会迹天涯,跳回到了虚影里,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很快,它便酣睡了起来。 替天行道,就是专属于华夏文明的责任, 统一,就是华夏民族的义务。 华夏文明里的一个个污点,都是因为掌权者在富强的时候,贪图了享受,停下了统一的脚步,忘记了继续健行天道的重托。 而人民,却纵容了掌权者的懒惰。 古来兴亡天下事,成由勤俭败由奢! 第一章 素履(下) 正当迹天涯目射精光,享受茅塞顿开之感时。 飞石从观察岗位跑了过来,说道:“首领,我看见狼女回来了,后面还跟着狼群。” 当飞石看清了迹天涯肩膀上扛着的那颗,泛着红光,没有一根杂毛的大“卤蛋”后。 咬着后槽牙想忍一下,最终还是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只有她一个人吗?”迹天涯一边摸着自己扛着的‘卤蛋’,一边佯装发怒道:“别笑了,再笑我给你也剃成光头!” 飞石捂着嘴,一边努力控制着上半身的颤抖,一边点头回应着迹天涯的提问。 在勉强止住了笑意后,飞石又补充道:“从狼女带着那群狼,走的悠哉游哉的样子上来看,她的心情应该很不错。” 听到飞石的补充,迹天涯那悬了一夜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他伸了一个懒腰,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说道:“一会儿吃饭不用等我了,我去睡会儿。” 说罢,他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卤蛋”,一只手提起了身旁的白,径直朝着自己睡觉的区域走去。 既然天道不可违,那么困了就得睡。 “火种”初试牛刀,已成熊熊之势。 接下来,迹天涯要养足精神,在部署下一个阶段的蔓延方向前,他还要去安排、安置好这五千多人的去向分配问题。 诸多重要的事情都在等着自己拍板定夺,头脑不清醒是万万不行的。 飞石看着迹天涯的背影,应道:“是,首领。” 他知道,首领一夜未睡。 昨晚的守夜任务,飞石轮到了两次班,每次都能看见首领坐在这里长吁短叹的。 当然,归来的狼女,是不会舍得让迹天涯独自去睡的。 何况部落联盟那边,昨晚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还需要向迹天涯汇报呢。 好在迹天涯睡觉的地方,离族人们吃饭的地方,有些距离。 不然她“汇报”的声音,一定会干扰到族人们进餐的。 …… 华历二年十月,秋分。 镜头回到了第七卷,第一章的开头。 屯屯,做为京城向稻城移民的队伍中,唯一的孩子,正与按照安排需要留在京城的小伙伴们,依依不舍的做着告别。 别人倒还好,其实最舍不得屯屯离开的,自然是蒙蒙了。 两个孩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一起调皮,一起挨揍。 屯屯经常会给蒙蒙分享那些在驯化动物的过程里,发生的趣事。 蒙蒙则会经常给屯屯讲解一些奇奇怪怪的数学问题。 自从筹建了文明之光学院起,就扮演了院长助手角色的蒙蒙,能和屯屯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 这次一别两地,再见面不知道会是何时。 这两个皆处在情窦初开年纪的男孩女孩,只会泪眼婆娑地望着彼此,东一句西一句的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自从长久的定居生活,成为了常态以后,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便越发的深厚。 羁绊,就在晨钟暮鼓的岁月里悄然产生。 直到分别时,才懂得了什么叫做深情。 对于许多成年人来说,离开自己长久的耕耘土地,使得人类的历史上,第一次产生了故土的概念。 故土,那是故乡的别称。 故乡,一个离开了,才会拥有的地方。 浓浓乡土情,始成于斯。 对故土的留恋,对故人的想念,就成了能够维系一座座相距甚远的城市,紧密相连的纽带。 随着彼此相连的城市越来越多,就有了国家的雏形。 由此可以推论,世界文明史上,第一个立国的,一定是农耕文明。 后来,这世界上又有了许许多多的国,但只有农耕的文明所创建的国,才可缀之以家,称之为“国家”。 在看到被迹天涯安排到京城的一千人里,多数都是老人、孩子和年轻人后,阿妈和有数便已经知晓了他的意图。 而迹天涯留给京城的一个月时间,就是为了给彼此创造一个相互熟悉的空间。 在对彼此有了一定了解的基础上,经过有数精心安排的各种测试和华族新成员们的自荐,文明之光学院,又筛选出了一大批优秀的科教人才。 终于,在迹天涯的建议下,开启了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分科教学。 现将文明之光学院,按照学科设置的分院及其第一任院长、教授,介绍如下: 一、数学院 院长:有数; 教授:有数、蒙蒙。 二、观星和历法研究院 院长兼教授:三斧; 学员:侯冈(这个老头一定要跟着三斧学习观星!)。 三、医学院 院长:药尘; 教授:药尘、朱襄(阿妈)。 四、农学与植物研究院 院长:朱襄(阿妈); 教授:朱襄(阿妈); 见习教授:药引(药姓部落成员) 五、矿物研究院(该院办公地点为各地矿山,以实地教学为主,不设教室。) 院长:穿山; 教授:穿山、破土(佘姓部落成员)。 六、建筑院(该院教学地点按实际需求随时变化,以实地教学为主,不设教室。) 院长:支楞; 教授:支楞、建设(新成员,原归属不详)。 七、哲学与文学院(迹天涯请侯冈牵头,尝试创造出更多能够直表其意的文字。) 院长:侯冈; 教授:侯冈等七名侯姓部落老者。 八、动物驯养学院(该院教学地点在稻城,以实地教学为主,不设教室。) 院长:石肤(主教如何抓); 教授:石肤、屯屯(主教如何养)。 九、治水学院(迹天涯反复叮嘱一定要设立的学院。) 代理院长:迹天涯; 教授:暂无。 这九大学院,后来又细分出了许许多多的学科,为华夏民族培养出了一批又一批优秀的学员。 他们在华夏大地的各个角落大放光彩,各展宏图,共同书写了许多恢宏的篇章。 比如,在哲学与文学院里,许久之后的某一届学员中,出现了一个叫做侯冈仓颉的人。 这个同时是侯冈后人的人,尽集前人教诲施行于当下,终立伟业于千秋。 没错,就是那个“造字圣人”,仓颉! 还有许许多多像陶臂、魏荷这样传奇般的存在,因为公务繁忙,虽然没有任职虚名,可依旧在各个岗位上无偿的分享着自己的经验与智慧,引领着华夏文明的进步。 为人师者,在事不在名。 无论是在口口相传之说中,还是代代记载的成文历史里。 有关圣人教习民众、分享智慧的行为,在漫长的华夏文明史中,一直在出现,从未中断过。 文明之光学院,是笔者基于事实的演绎,绝对不是信口胡诌的臆想。 自信点,虽然先进到不可思议,但这就是在一万年前的华夏文明里,实实在在会发生的事。 配齐了教职员工后,师者们又根据自己的标准,从孩子和年轻人中,分别挑出了第一批自己心仪的学员。 这些人,加上需要赡养的老人和必备的后勤保障人员一起,共计四百人,留守京城。 虽然这个人数,再度超过了京城资源所能承载的上限。 但是,如今的京城,已经不再是孤城。 还有稻城,将会源源不断的给京城提供必要的生活必需品。 京城,作为华族的科技和文化中心的地位,从那时起正式确立,不可撼动。 即将开赴稻城的第二批开垦军团,也已集结完毕,只等军团长燎原的一声令下,便会向着万亩良田进发。 如果说,京城,是大脑。 那么稻城的方向,就是一只抓紧了饭碗的左手。 而迹天涯行进的方向,就是一只紧握火把的右手。 火把,既可以是迎敌的武器,又可以是照亮去路、接引来人的明灯。 如果说,人类开始定居,尝试农耕生活,是孕育出了一颗,叫做华夏文明的种子。 直到今天,这个文明有了要保护的大脑,我们的孩子们; 她的左手抓住了饭碗,有了生存之道; 她的右手抓住了火把,有了繁衍之能。 这是一个必须被铭记的日子。 华夏文明的种子,终于在这个蓝色的星球上,扎下了根! 华历二年十月,秋分。 (本章完) (《周易·履卦》: 初九:素履,往无咎。 象曰:素履之往,独行愿也。) 第二章 幽人贞吉(上) “这个铜制箭头,确实比之前那些木质的要锋利多了。” 弓长一边从一只野猪身上回收着他的箭只,一边说道:“以前要是射不准它的眼睛,而是射到了其它位置,基本上都是擦破点皮。” 抽出全部五支箭后,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上边的血迹。 他抬起头对迹天涯抱怨道:“就是只有五支太少了啊!” 面对弓长的不知道是第几次抱怨,迹天涯笑着回道:“只有一天时间,在没有模具的情况下,陶臂能制造出五支就已经很厉害了!” 他走过去拍了拍弓长的肩膀,安慰道:“等我们回去的时候,族人们一定就已经生产出很多很多箭头了。” “还会生产出许多张弓,足够给你凑出一支全由弓箭手组成的部队。” “那时候我就没作用了。”一旁的飞石,情绪失落地说道。 “你真的不打算学学如何使用弓吗?”弓长又开始向飞石推销起自己的发明了,“你臂力又强,眼神又好,是个天生的射手。” “我,不,学!”飞石拉着长音回道,最后一个字落地的同时,用力地将手中的标枪,朝正前方投掷而出。 那标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后,精准地将一只在洞口处探头探脑的野兔,钉在了地上。 “好抢法!”迹天涯由衷地赞叹道。 对自己刚才那一枪的表现,同样感到十分满意的飞石,心情刚刚有些好转。 却听嗖的一声,弓长又射中了一只,因为同伴意外死亡,被吓的从同一个洞口窜出来的,快速移动中的野兔。 飞石那刚欲扬起的嘴角,重新又耷拉了下去。 标枪可以做到的事情,弓箭也能做到。标枪做不到的事情,弓箭仍然可以做到。 从这天起,华族永远失去了一位标枪神准的投掷者。 飞石伸出手,对弓长说道:“拿来我瞧瞧。” 他接过弓长递过来的弓,摆弄了一阵,抬起头,看着弓长的眼睛,郑重地说道:“教我!” 不久之后,华族里又新添了一名神射手。 相较不如时,愿意接受并虚心学习新鲜事物,勇于放弃旧有成就从头再来。 这正是华夏文明得以万古常新的原因。 当满载而归的三人回到驻地时,夕阳已经西下。 迹天涯率领的这支队伍,已经南行一月有余。 因为绝大多数老、幼成员,都被安排到了京稻两城定居。 所以这支可以称得上是华族精选的队伍,行进速度比以往不止快了一倍。 从出发的第一天起,迹天涯就在心中估算着每日的行走距离。 事实上,关于地图测绘的工作,人类历史上一直有人在做,只不过没有一个精确的数值而已。 即便是这样,当那一张张只靠人类脚步丈量、眼神观测而绘制的古地图,展现在现代人的眼中时,其精确程度对照当下卫星测绘出来的地图,仍旧是不遑多让的。 按照迹天涯的测算,结合与常年往返于这条路上的各个部落老者的聊天,可以得知,他们所沿行的,位于西侧的山脉,直线长度大概在六百公里左右。 依据他所掌握的地理知识,在中国的地图上,几乎是以正南、正北方式纵贯而生,并且满足这个长度的山脉,只有太行山脉和大兴安岭两座而已。 再加上最北端需要与另一个东西走向的山脉相连的条件的话,就只剩下了太行山脉这一座了。 虽说他所掌握的地理知识,与他当下所处的时代,有着一万年的差距。 但对于以一百万年为一个基础单位,动辄以十亿年为一个尺度的造山运动来说,那一万年的变化微弱到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迹天涯一万年后才了解的事,我们的老祖宗在一万年前甚至更早就掌握了。 早在八千年前,伏羲便根据前人的讲述和自己的观察,推演出,详细标注了山、泽、风、雷,等地理特性的八卦。 因此,华夏文明在那个时代背景下,成为开了天眼般的存在。 所以,先天八卦和结合河图洛书演化成的后天八卦,记录的其实是一张古地图! 试想一下,别的文明还在为辨别东南西北发愁的时候,华夏文明已经有了自己的导航系统。 现在世界上只有四个全球级的卫星定位系统,分别隶属于世界上最强大的四股势力。 分别是中国的北斗导航、美国的全球定位、俄罗斯的格洛纳斯以及欧盟那尚处于部署中的伽利略。 但在一万年前,华夏文明的“八卦导航系统”,那可是全球独一份的存在! 就凭这个,咱们的老祖宗就可以在华夏大地上畅行无阻,横着走、斜着走,予取予求! 历史,或许会被某个携带先进科技水平的穿越者改写,但文明永远不会。 没有你,文明会孕育出千万个人取代你。 没有迹天涯,还会有迹地涯,去回到华夏文明的初始,记录这段历史。 没有伏羲,还会有飞羲,去演化八卦。 没有女娲,还会有男娲,去补天造人。 …… 只不过,在这本书里,迹天涯有幸扮演了那位,首个测绘了地图的先祖。 掌握了自己的地理位置,成为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开了“天眼”的人。 笔者一直很好奇,为啥那些穿越回到古代的小说主角,有脑子去背几千首诗,却没有脑子去记一下地图。 在古代,地图意味着什么? 那可不仅仅是现代意义上的地理信息的表达,它还具有深刻的政治、军事和文化意义。 地图是权力、领土和统治的象征。 在古代战争中,当一方投降时,献上地图,是一种表示彻底屈服和放弃抵抗的方式。 献上地图,意味着承认对方的统治权,接受对方的领土控制。 同时,这也是对战胜国的一种战略信息的移交,有助于战胜国更好地管理和控制新获得的领土。 这种投降了才会献出去的东西,一直就是只有统治者和高级官员才能接触到,最高的国家机密! 在此,笔者提醒各位穿越者,去的时候记得带上一张地图。 地图有多大,你的世界就有多大。 迹天涯就很庆幸,自己回到一万年前的时候,是把地球仪装在了脑子里,一起带过去的。 按照日行三十公里,直线距离取十公里去计算,迹天涯推断他们此时所到达的位置,应当是现今的河北省邯郸市附近。 自从确认了自己是在沿着太行山脉行进后,他老早就选择了这里,作为南行的驻地。 只因为他隐约的记得,在这附近有一个叫做峰峰矿区的地方。 该矿区不仅储备着煤矿和铁矿,最重要的是,这里的矿石资源属于浅藏,便于挖掘。 而且,这里还盛产石灰石!这可是非常重要的农业肥料。 虽然按照当时的运输条件,将这些石灰石搬回去并不现实。 但至少通过这个地标,可以调整他脑海中所运行的导航的准确度。 据史料记载和考古发现,我们那些迷人的老祖宗,使用石灰石改善土壤环境,给土地施肥的历史,至少可以追溯到四千九百年前。 驻扎在这里还一个原因就是,行走至这里的时分,刚好是秋收的季节。 惯于采集为生的部落,自然多少能够感知到这个时令的重要。 但既然称之为“火种”计划,迹天涯自然要寻找每一个机会去展示并普及自己文明的先进性。 这一路上,迹天涯一直刻意避免,去与其它大规模的部落遭遇。 并不是害怕战争,而是他要确定眼下的这些人被彻底的点燃之后,再去寻求更大规模的扩容。 所以当到达驻扎地时,迹天涯一行人,不过是陆陆续续的收编了几个百十人的小部落,和一些零零散散的个人队伍而已。 即便是这样,这支队伍的人数还是再度超过了五千。 光靠展示一些历法的先进性,去预测一下植物的生长周期,并不足以去让五千多人,心甘情愿的服从另外五十个人的领导。 他还需要在这个秋收的季节,让这五千多人看到他们所融入的这个文明,食物有着怎样的多样性。 民以食为天,必须让他们切身体验到收获食物的快乐。 所以接下来的活动安排,主要就是以搜寻可以收获的粮食为主。 有了足够的食物储备并找到峰峰矿区所在后,他就可以组织人手,在这里简单挖掘一下此地的矿藏。 这样就可以早一些实现弓长的金属箭头自由,顺利的话,甚至可以装备一支配备了金属武器的军队。 停住南行的脚步,最为重要的原因是,根据迹天涯的导航系统显示,若继续行进下去,就进入了那个西南方向文明的袭扰区域。 面对这样的强敌,他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第二章 幽人贞吉(下) “这个世界到底还是太大了。 从一开始那个容不下一百人的小小山谷;到那个超过三百人,食物就开始紧缺的“抛尸地”;再到后来那座土地广袤可容万人的稻城; 一直到现在,迹天涯率队走了一个多月,才走了一半的华北平原。可仅仅是走过而已,连脚印都没有留下。 我所在的这个世界,人类的数量又有多少呢? 在他来时的那个世界,地球上的人口约有人。属于华夏文明圈的,有人。 此时的这个世界,华族只有6000余人。 严格上来讲,最初的华族,只有25人。 华夏文明翼下的人类,从微不足道25人增长到了占世界总人口四分之一的人,翻了整整倍! 用时一万年。 如果,那25个人当初没有选择定居而生的话。 他们能否在这个残酷多变的世界,存活下去呢?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 那么没有了华夏文明的世界,又会变成怎样的呢? 好在,历史只有结果,没有如果。” 迹天涯望着那正源源不断地从眼前的河水上游,顺流而下的人类尸体,悲戚地思虑道。 华历二年十一月,霜降。 在迹天涯的刻意回避下,他带领的华族队伍总是会比其它的大族群或者部落联盟,晚个七天左右,到达一个新的休息地。 结果就是,当他们到达迹天涯预设的最终驻扎地时,山林间许多可以采集的植物果实或者能够猎捕的动物,已经被其它族群搜寻过一轮了。 虽然,其它族群只是匆匆路过,搜的并不详细,仍有大量可以作为食物的资源被保留了下来。 但是,那些已经受到惊吓的猎物,还是给华族筹备过冬食物的工作,带来了一定的困难。 好在华族新成员,因为对光头新首领,那不知真假的“火神”形象的敬畏之情影响下,并无怨言。 最主要是,华族的食谱涉猎甚广,可以果腹的选择众多。 在丰富多样的食物品种刺激下,所有人的胃口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吃饱了饭,干活就有劲儿,再加上这支队伍本身就是华族精英。 所以,只经过了一个月的收集,就已经备齐,能够满足五千人生存所需的食物了。 就算,他们只比以往,向南行进了一半的路程,便停了下来。 并没有彻底离开冬日严寒的影响范围。 但是,经过迹天涯对烧炭工艺的推广和示范,使得所有人都相信,自己可以在炭火中,轻松的度过这个冬季的寒冷。 故事进展到这里,迹天涯就像是带着五千个人,进行一场时间跨度为三个月的远足而已。 其乐融融,好是惬意。 因为人类迁徙的时候,习惯沿着山脉行走,迹天涯自然也不能免俗。 即便迹天涯心中装着地球仪,但只凭脚步的导航,仍然做不到十分的精准。 他只是知道这附近会有矿区,但不可能直接就精确的走到矿区。 筹划好基本的生存所需后,迹天涯便亲自组织了一队人马,开启了寻矿之旅。 既然是找矿,自然要上山。 凭借记忆,迹天涯只知道峰峰矿区,同时是邯郸的母亲河——滏阳河的发源地。 河流于外,矿藏于内。 河比矿好找。 所以迹天涯只需率领这支寻矿队伍,先在驻地附近寻找到一条河流,然后逆流而上,朝上山的方向去寻。 找到了源头,就等于是找到了峰峰矿区之所在。 其实,他估算的没错,他们确实是来到了河北省邯郸市的范围内。 只是具体的区域其实是邯郸市的涉县境内。 说到涉县,笔者想多讲两句。 涉县,一个号称是太行山脉最绿的地方。 其生态环境优美,群山连绵,植被繁茂,森林覆盖率高达56,是全国生态示范县之一。曾荣获中国最美休闲度假旅游名县等称号。 这个迹天涯一万年前就去过的地方,笔者到现在却还没有去过,说来实在惭愧。 且说迹天涯沿着太行山脉,从北而来。路过的河流,最近的,距离自己也已有几百公里。 如今要寻找河流,自然是继续向南寻去。 涉县的南方不远处,确实有一条河,只是她叫浊漳河。 并不是迹天涯要寻找的滏阳河。 当他们来到了浊漳河畔,逆流而上不久,便遇到了本章开头的景象。 从自己最初的那二十五名族人,如果没有选择定居,有可能同样成为,这些在河水中随波逐流的,无名尸体中的一员的思虑中走出来的迹天涯,吐出那因为突如其来的惊愕而憋在心中的一口浊气。 转过头,对同样表情错愕地望着河水愣神的随行者们,开口问道:“你们谁遇到过这种情况?” 听到迹天涯的问询,没有人能第一时间做出回答,众人皆是皱着眉思考着制造这一幕的可能。 半晌,当最后一批尸体顺流而下,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后。 算数,第一个开口说道:“如果我没数错的话,从我们发现尸体到现在,一共从我们眼前流过了一百一十二具尸体。” 算数,是迹天涯在稻城开荒期间,有数教出来的新学生。 他是在有数的推荐下,成为了这次“火种”计划最初的五十名执行者之一的。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后,魏荷开口说道:“从尸体的腐烂程度和膨胀情况上来看,这些尸体应该至少已经在水里泡了七天。” 好在临近冬季,华夏大地上多数刮的都是北边来的风。 如果要是南风偏多的夏季,在北岸伫立的迹天涯等人,估计早就在尸臭的熏陶下,吐成一片了。 即便是这样,还是会有阵阵令人作呕的气味,飘进大家的鼻子里。 迹天涯根据魏荷的思路,用他当初差点害死三斧的生物学知识,继续分析道:“山上气温低,水温也低,这些条件会减缓尸体腐化的速度。所以,尸体在水中的时间,应该是远远超过七天。” 呼噜捏着鼻子说道:“他们一定是死后第一时间就被人扔在河里的,否则早就被其它的野兽拖走了吃掉了,不可能会有腐烂的机会。” 众人对呼噜说的废话,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后,再度陷入了沉默。 河理,原部落联盟中,那个渔猎部落的首领。 听到呼噜的话后,她皱着眉,心有所感,略微思考了一会儿,提高声音说道:“这些尸体的实际数量,一定远远超过一百一十二!” 虽然河理还不能理解,算数说的那个数字代表着多少,但她知道那个数字是对尸体数量的表达。 虽然她没有接触过数字,但不影响她对数字的兴趣。所以记住了那串代表数量的词语。 既然找矿要先找水,迹天涯挑选出来的寻矿队队员,自然会有这位祖祖辈辈都与水打交道的河理的一席之地。 河理迎着迹天涯投过来的目光,继续说道:“这么大的一条河,水里边必然会生活着许许多多体型庞大的鱼。它们怎么可能任由这些食物从头顶飘过而不去抢食呢!” 听闻此言,几个明白其中意义的人,瞬间犹如晴天霹雳,僵在了那里。 对这段话理解的最透的迹天涯,整个身体甚至发起抖来。 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自己的世界观,被强行撬出一个巨大的口子,所带来的震撼。 一万年前,原始的河水,在没有遭受过人类破坏式捕捞的情形下,其鱼群数目难以估量。 在这种情况下,被鱼群分食了七天以上的时间,还能有一百多具尸体流到了这里。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最初被投入到河水中的尸体,将远远的超过这个数目。 那是一个迹天涯不敢去想象的数字。 更为可怕的是,那个制造了这起可以称之为屠杀惨案的族群,又会有着怎样强悍的实力呢? (本章完) (《周易·履卦》: 九二:履道坦坦,幽人贞吉。 象曰:幽人贞吉,中不自乱也。) 第三章 武人为于大君(上) “佘意,你怎么看?”迹天涯转身看向佘意的方向,问道: “会不会是那个来自于西南方向的族群?” 他隐约记得,在狼女第一次带回来的,关于部落联盟的消息里,好像提到过,佘姓部落曾经和那个古蜀文明有过交手的记录。 在确认西边这座山脉就是太行山后,迹天涯便将那传说中来自西南方向的部族,初步猜定为古蜀文明的先民了。 迹天涯的话音刚落,他就看见站在魏荷身边的刀疤脸,正朝着自己递过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面对迹天涯突然的问话,佘意摇了摇头,回道: “不知道。” “哼!” 杨随突然愤愤地哼了一声,嘲讽地说道: “你们跑的比兔子还快,都没有和人家见面的机会,当然会不知道了!” 面对杨随的责难,佘意只是红着脸尴尬一笑,并没有过多的回应。 寻矿小队里,这突然出现的不和谐声音,使得迹天涯有点发懵。 他疑惑地看了看刀疤脸,又看了看狼女,意图得到可以解惑的答案。 而刀疤脸的注意力,已经再度回到了魏荷的身上; 狼女又只是对着迹天涯耸了耸肩,便将视线移到了别的地方。 或许迹天涯只留心了狼女当初汇报时,发生的那些少儿不宜的桥段。 对于那些正儿八经的内容,应该只是囫囵记住个大概。 否则,一向将团结,视为人类生存大义的迹天涯,是不会问出这种,等同于是挑拨的愚蠢问题的。 见到佘意流露出了内疚之意,杨随反而有些自责起来。 毕竟,作为罪魁祸首的佘行,已经葬身于狼腹,人死自当仇消。 佘姓部落里,那些听令而行的成员们是无辜的。 最主要的是,杨随心里明白,即便是当初佘行没有率众逃跑,而是选择与他们并肩作战,也并不会对战斗的结果有多大的影响。 无非是佘姓部落的人,再陪着多丢下些尸体而已。 何况,他们如今已经同属于华族里的一员,更没必要再揪着那些过去不放了。 想清楚这些,杨随主动打起了圆场,接着迹天涯的问题,回答道: “虽然那些人的确有着一次性屠杀这么多人的实力,但这件事未必就是他们做的。” 再度想起那段几乎令他们灭族的痛苦回忆,杨随的心中难不觉涌起一股凄然。 他缓了缓,继续说道: “这并不是他们处理尸体的方式。他们只会将其弃之荒野或者一把火烧掉。” 他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迹天涯,想起了初入华族时,这位首领颁布的那条,禁止同类相食的命令。 接着说道: “更多的处理方式,是直接吃掉!”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一边听着大家的话,一边思考的侯思,突然开口说道: “不管是哪个族群制造了这一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侯思并没有去理会众人投来的目光,低头看着眼前的河水,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推断: “我们这里,是安全的。那个族群,一定没有来我们这里生活的打算。” 侯思,虽然只是个年纪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却是那个盛产“哲学家”的侯姓部落里,逻辑思维能力,仅次于侯刚的存在。 这在女子中是很少见的。 这里笔者绝对没有歧视的意思,只想说关于哲学的范畴,确实很少有女孩子会去涉猎。 这个优秀的年轻人,继续滔滔不绝地陈述着自己的推理: “因为任何族群都不会将腐烂的东西,丢到他们将要去生活的区域。” 听到此,迹天涯也已了然。 他接着侯思的话,补充道: “没错,而且他们与我们之间的距离,一定是很远的。因为这河水的流速,要比我们走路的速度快多了。” “是的。”侯思附和道:“用这个速度跑上七天,那一定是一段相当远的距离。” 直到此时,众人的神色才终于从惊恐中缓和过来。 因为对那些突然出现的尸体,并不是十分感冒。所以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弓长,全程都没有参与到讨论当中。 大家说话的时候,他就一直在那东晃晃、西逛逛的寻找着什么。 直到他听到了最后这段话后,才终于忍不住嚷嚷道: “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没办法继续去寻找铁矿了。” 迹天涯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弓长的意思,刚欲解释,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侯思在那里晃着脑袋,满眼含笑地看着满面愁容的弓长。 便将到嘴边的一大段话,又咽了回去,精简道: “当然可以继续寻找,具体原因让侯刚给你解释!” 然后,他将声音提高到了一个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分贝,发令道:“走,我们换个地方继续找矿!” 在改为向东而行的寻矿队队尾,弓长拉着侯思问道:“咱们现在行进的方向,不是河流的下游方向吗?” 侯思笑着回道:“是啊。” 弓长问道:“天涯不是说那个叫什么峰峰矿区的,是在河流的源头而且离我们的驻地并不远吗?” 侯思笑容依旧地回道:“是啊。” 弓长有些愠怒道:“那朝这个方向走下去,明明就是放弃找矿了啊!” 侯思微微正色道:“我们是在去找寻另外一条河啊。” 弓长有些糊涂了,问道:“为什么不是这条?” 侯思反问道:“首领说的那个矿区,在哪来的?” “在……”弓长刚欲生气,但又在心里念叨了一遍迹天涯的话后,哑然道:“哦,知道了。” 说罢,又在嘴里嘟囔道:“跟你们这种人说话,真是费劲儿!” 随后,他便快步追上了,走在队首带路的,河理、迹天涯等人。 侯思当然知道弓长最后的话,是在替自己的愚蠢找补面子,所以并不介意。 仍旧满眼含笑地,目送着弓长倔强的背影。 以前在部落联盟的时候,各个部落之间泾渭分明,像她这种不起眼的小角色,是根本没有机会,能够深入了解到这位高高在上的前首领的。 如今,通过一段时间的近距离接触,弓长的首领形象虽然是彻底消失了。 但一个可爱的伙伴形象,却已经在许多曾经不了解他的人的心中,扎根了。 其实弓长并不是一个愚钝的人,只是他的心思比较单纯,脑袋里一次只能装得下一件事情。 眼下,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能够尽快的找到金属矿藏,可以实现自己的金属箭头自由。 无论是面对怎样强大的敌人,都不会是他这种孤胆英雄会介怀的事。 能让他牵挂的,只有对一件称手的武器的执着而已。 假设眼前这条河流的源头,就是尸体被投入到河水中的地点。 那么河水流了七天的长度,就是一个离他们的驻地很远的地方了。 而迹天涯说的是,“离他们的驻地不远”。 也不怪弓长会怀疑,毕竟他的脑子里又不像迹天涯一样,装了地球仪。 此次尸体事件,不但预见了在太行山脉的西侧,有着某个强大族群存在的可能。 同时,也使得迹天涯脑海中的导航,更加精确了。 因为他找到了浊漳河这个明显的地标。 浊漳河,发源于太行山区,因其流域内植被稀疏,支流多且为季节性河流,河床落差大,水流湍急,所以会河水中会夹带大量泥沙,因此而得名。 邯郸境内、水流湍急、太行山脉、河水浑浊。 在华夏大地,能同时满足以上四个条件的河流,就只有浊漳河。 第三章 武人为于大君(下) 在意识到一万年前的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要凶险万分后,迹天涯便开始收敛起,之前有些张扬的行事方式。 想起自己初临这个世界时,还曾在一次要求家人们“等人到齐才吃饭”的聚会中,大言不惭、狂拽诗词,仿佛要气吞山河万里的情形,迹天涯不觉感到羞愧万分。 就凭他现在的实力,能率领华族玩得转华北平原,就算做丰功伟业一件了! 负责寻找河流的具体位置的,是河理。 迹天涯只是在提供了一个大概的方向后,便一直跟在河理的身后,在内心中默默忏悔着自己曾经的年少轻狂。 刚刚的经历,带给他的震撼后遗症,还是很大的,毕竟此时华族的全部人口,如果拿去投河,估计要不了一两天,就会被水中的鱼群,分食殆尽。 “还好当时族人们听不懂我说的啥,不然我可没脸再在这里装下去了!” 若不是这次穿越奇遇,他连评价这些老祖宗们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还要去领导他们了! 贻笑大方! 出山谷前,他见这世界如井中蛙见天上月,夜郎自大,可笑,可笑! 出山谷后,他见这世界如一粒蚍蜉见青天,四顾茫然,可悲,可悲! 人的见闻越广,经历越多,越是能够认识到自己的渺小。 而只有一个人,充分认识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之后,才能做到谦虚谨慎、虚怀若谷。 心能容人者,得人; 心能容天下者,得天下。 “什么火种计划传播文明,什么替天行道一统万方,都先放在一边。” 迹天涯暗自思讨道: “为今之计,先保证华族可以在这个世界存续去。其次的,都是其次!” 当有了自知之明后的迹天涯,正在调整自己的心态,以摆正好自己的位置时,走在最前面的河理,回过头对他说道: “太阳要落山了,我们要不要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再继续寻找?” 不待迹天涯回答,与河理并排走在一起的弓长,突然发现了什么,大喊道: “前方,好像有烟!” 眼神同样优于常人的飞石,前行几步,定睛观望一阵,说道: “没错,应该是其它部落点燃的篝火发出的烟。” 此时这寻矿小队一行人,已经从山上下来,踏入了平原地区。 虽然原始平原,植被众多,但多为草本植物,有树也多是疏林,所以视野极其开阔。 只要是目力所及,皆可尽收眼底。 后知后觉的迹天涯,寻着弓长和飞石所示的方向也观察了一会儿。分析道: “看样子离我们不远,而且从这烟的规模上来看,应该不是一个人数很多的部落。” “要不要现在过去收了他们?”弓长摩拳擦掌地说道。 从启程南行以来,“收编“遇到的一切,便成了这个华族精英队伍的主旋律。 文有迹天涯口若悬河,武有弓长精准狙击。 外交还有同人,这位常年与失语之人相处锻练出来的,从对方微表情中,即可判断出对方心里真实想法的能人异士。 有相对庞大人数的部落在背后支撑下,仅靠这三人配合,基本上就能不费吹灰之力,便成功收编了他们所遇到的每个人数在百人之内的小部落。 连续的胜利,容易冲昏人的头脑。 如果迹天涯还是那个不自知的年轻人,自然一定会果断宣布,立即执行“火种”计划。 可现在的首领,是一个开始对每次遇到,都心怀敬畏的人。 但敬畏不是畏缩,该干的事还是要去干,不过是方法上更谨慎了而已。 他先是按捺住弓长的躁动后,开始冷静地安排起来: “高飞,你带着干将,现在回驻地,拿着我的权杖,叫族人赶来接应。” 迹天涯口中的权杖,自然就是那根辅助了他,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行走的拐杖。 那原本是被当做“日历墙”的指针,而被留在了京城的。 这次高飞传递完消息,从京城返回时,是阿妈特意让高飞将这根拐杖带给迹天涯的。 因为华族人数突然增多,当迹天涯需要传递指令时,又不可能每次都亲身前往。 众多族人彼此之间,还没有足够的时间相互熟悉。 为了避免族群重蹈之前部落联盟时期,那些因为管理松散而导致的覆辙,实现统一管理。 他便将这个独一无二的拐杖,当做自己的信物,传示给每个人。 同时做出规定,凡是拿着这个权杖的人所传达的命令,就如同他亲口面授。 从此,这根变成了权杖的拐杖,初步保证了政令的畅通。 其实,为了能够第一时间掌握民意,迹天涯还会偶尔央求白,去到华族成员的各个聚集点旁听人言,以纳民情。 这是中央集权国家,维护思想统一的通常做法。 只要领导者的出发点是好的,不是为了去搞什么文字狱。 而是真正意义上的为民了愿,维护国家长治久安,笔者还是非常支持这种行为的。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这也是他那次差点被狼女拿下的晚上,从白那里领悟到的理念。 只要心是光明磊落的,就不要去纠结手段的问题。 但能够实现这点的前提,是因为转述他人言语的白,同时也是迹天涯可以无条件信任的伙伴。 这样才能保证,眼见为实,耳听也为实。 言论可以自由,但煽动者必须伏法。 在人类道德修养,良莠不齐的时候,盲目去追求没有原则的极端自由,是对集体安全极端不负责任的行为。 白说的没错,怕被听的话就别说,怕被看到的事就别做。 而能跑善跳的高飞,自然就成了首领权杖的第一任执杖者。 “是,首领。”执仗者应诺而行。 随后,迹天涯对飞石说道: “你带两个人,去侦查一下,能够判断出对方有多少人即可,注意安全。” “是,首领。”对侦查工作驾轻就熟的飞石,领命而去。 之后,迹天涯又对狼女安排道: “狼女,你带小黑探测一下这个部落的活动范围。” 说罢,他顿了顿,补充道: “从小黑的反应上来看,我们此时的位置,应该是他们不曾涉足过的地方。” 狼女了然,回道:“好,我带它换个方向探寻一下。” 迹天涯想通过狼女收集到的信息,是眼前这个部落,到底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 毕竟,这是除了自己的华族之外,他遇到的第一个,会选在平原地区驻扎的人类族群。 若这些人,是从东方或者是其它迹天涯认知范围以外的方向,徙来的族群。 迹天涯便会放弃这次“收编”行动。 既然已经认识到了这个世界的不简单,在非必要的情况下,迹天涯决定不去主动招惹他所不了解的文明,虽然这明显与他出发前的“火种”计划目标相违背。 但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自己和自己族人们的安全。 “枫林先生”说的没错,想要在群雄环伺中活到最后,就必须“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注重基础的打造和内部的积累,而不是急于到处嘚瑟称王称霸。 华历二年十月的华族,对于一整个华夏大地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 最后,他对剩下的人安排道: “其他人随我在原地等待消息。今晚就不要明火做饭了,以免暴露自己的位置,大家吃些果子充饥。” 虽然依据长久积累来的经验,从这种规模的篝火所泛起的烟上即可判断出,对方的人数绝对不会超过一百人。 而凭借这支由五十名华族精英中的精英,所组成的寻矿小队。 即便不能保证在与对方发生全面冲突后,可以获得胜利。 但对敌不利时,选择全身而退,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也恰是因为组成这支寻矿小队的成员,对于华族来说太过重要,所以迹天涯不允许发生任何闪失。 弓长虽然心有不甘,但对于迹天涯的安排,他还是无条件服从的。 (本章完) (《周易·履卦》: 六三:眇能视,跛能履。履虎尾,咥人,凶。武人为于大君。 象曰:眇能视,不足以有明也。跛能履,不足以与行也。咥人之凶,位不当也。武人为于大君,志刚也。) 第四章 愬愬(上) 月朗星稀,夜鸮啼鸣。 早已急不可耐的弓长,再度来到了迹天涯的身边,催促道:“天涯,我们还要等下去吗?” 比预计的时间晚了许久,仍没有半点消息带回来的飞石、狼女等人,仿佛消失在这平原的夜色里,没了半点踪迹。 迹天涯的内心其实早已心乱如麻,飞石那边且不说,只说身边有小黑随同的狼女那边,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危险,按理说小黑一定会发出嚎叫声示警才对。 而这方地界视野开阔,别说山了,就是高一些的土堆都寻不见一个。 凭那狼嚎声的穿透力,一旦发出,迹天涯这里一定会收到,至少留守原地的莫邪等几只狼,一定会做出反应。 这么短的距离,这么久的时间,这种渺无音讯的结果,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就算不考虑狼女和自己的关系,光凭飞石对自己的信任和支持,还有小黑那只刚刚断奶就跟他熟识的伙伴,迹天涯此次都无法再度选择冷静应对。 他语气坚决地对弓长说道:“我带着莫邪,再去那边探寻一下。你在这里等待高飞和大部队。” “你现在是首领。出事了谁来领导这些人?还是我去!”弓长反驳道。 “你当初也是首领!”迹天涯罕见地发怒道。 弓长一时语塞,愣在原地。 迹天涯摸了摸自己那个已经生出寸于头发的脑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郑重地说道: “我若有事,你来接替我,继续当首领,并且立即带大家返回稻城,努力发育。” 说罢,他稍作停顿,补充道:“遇到事情,一定要与京城的智者们充分商议后,再做决定!” 白说的没错,是个人就可以当首领,只要效仿天道而行即可。 迹天涯相信,即便没有了自己,在京城管理团队的辅佐下,弓长带领下的华族依然可以得到很好延续。 而现在,他要践行的天道,就是去解救那几个,因为听了自己的命令而生死不明的兄弟,还有自己的女人。 “那我和你一起去!”弓长再度争取道。 “我们一起去,跟他们拼一下就是了!”呼噜解下腰间的巨斧,挥舞着说道。 “是啊!”,“我们一起去”,“就是,一起去,他们那点人,我们怕什么!”…… 情绪瞬间激昂起来的众人,纷纷涌到了迹天涯的身边,并将他团团围住,同样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嘈杂的表示着要与对方死战的决心。 “这是命令!你们要造反吗?”迹天涯再度发怒道。 众皆默然。 可身体依旧保持着将首领围住的状态,大有坚决不放迹天涯出去的意味。 迹天涯迎面走向了圆圈的一角,怒视着前方的族人,吼道:“让开!” 被吼到的族人马上低下了头,不敢去看迹天涯的眼睛,身体下意识的朝旁边一躲。 可刚腾出的缝隙,立即便被他身后的人群添补上了。 迹天涯怒极反笑,心中虽然理解族人们行为,是对他安危的担忧,并不是真的造反。 可这种不自由的束缚感,还是令他有些恼火。 但又实在找不到理由继续发作,只得迅速调整了心态,耐着性子解释道: “我不是想去送死,只是要亲自去侦查一下情况。”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倘若他们果是被对方挟持,我们选择冒然进攻的话,岂不是逼对方做出对这几人不利的事情?” 说罢,他用眼神环视一圈众人,最后走到了弓长那个方向,说道: “若驻地的援军赶到后,仍没有我的消息,你再来救我就是了。” 弓长点了点头,终于让开了一个缺口,他后边的人也顺序而动,没有再度将缺口堵住。 在迹天涯迈开步子,就要向那在夜晚中更加显眼的篝火亮光处行进时,魏荷突然叫住了他,说道: “天涯,让我跟你去。” 说罢,魏荷走到了迹天涯的身边,继续说道: “如果他们只是受了伤,或者是受到了这平原中某些不知名的毒蛇恶虫的叮咬,至少我可以第一时间进行医治。” 随后,她也不待迹天涯同意,回过头,对始终跟在她半步远距离的刀疤脸,认真地说道: “你就不要跟着了,若他们真是被对方虏获,需要与对方谈判的话,你这一脸凶相,怕是会将矛盾激化!” 听闻此话,刀疤脸讪讪一笑,又不敢忤逆魏荷的命令,乖乖地退后了一大步。 同人,也来到了迹天涯的身边,说道:“若是谈判的话,再带我一个。” 当年那个十四五岁的孩子,五年来第一次离开京城,只是有过几次与各个部落交涉的经验,便已经将外交官的天分展露无疑。 如果一万年前有“帅哥”这个词的话,那这个词就一定是仿照着同人的外貌特征,才发明出来的。 其实迹天涯一开始就想过,要带着同人前去。 但他怕因此会引发族人们都要跟着去的乱象,耽搁了时间,才选择单独前往的。 可最终在人群的注视下离开的,却是四个人。 除了魏荷、同人和迹天涯外,呼噜也很自然的跟在了迹天涯的身后。 多年来,这哥俩一直就是这种,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状态。 其它的族人们也没有对呼噜的跟随提出异议。 大家都习惯了。 一直走出了很远,迹天涯才发觉出异常。 他停下了脚步,对呼噜说道:“你也回去等我。” “啊?”呼噜先是一愣,随后左右看了看,在确认迹天涯是在对自己说话后,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诧异的问道:“我不跟着吗?” 迹天涯拍了拍呼噜的手臂,郑重地说道:“我若有什么意外,你就回到京城,一直待在阿妈的身边,不要再离开她了。” “哦。”呼噜并不能从迹天涯的安排中,理解到太多的深层次的意思。 只是习惯了他的哥哥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随后迹天涯又取下了,一直蹲坐在自己肩膀上的白,递给了呼噜,嘱咐道:“把这只狐狸交给小雪,一定让小雪照顾好它。” “好。”呼噜接过那只白色的小不点后,低着头应了一声,语气里全是对不能一同前往而感到的不满。 从一开始,迹天涯的决定就是直接去那个部落的驻地,与那个神秘的族群交涉。 探寻,只是他怕引起族人们担忧的借口而已。 此时,既然已经无需隐藏,他们三人便手持火把,径直朝目的地走去。 奇怪的是,他们一直走到了一个,几乎可以看得清对方篝火上方热浪的距离时,却仍然没有发现半个人类的影踪。 魏荷发现了眼前的诡异情形,问道:“会不会是他们担心受到我们的侵扰,提前撤离了这里?” 迹天涯和同人一起摇头回应着魏菏的疑问。 显然是与魏荷有着同样的疑惑,而且同样都没有找到答案。 突然,一直跑在三人前方不远处的莫邪,鼻子里轻轻轻地哼唧了两声。 虽然那声音很小,但在寂静的夜里,还是很容易便可以被人类的耳朵捕获。 “停!”迹天涯拦住了欲上前探个究竟的同人、魏荷二人。 随后他站在原地呼唤了一声莫邪的名字,又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回应后。 对身旁的两人说道:“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我不喊你俩,你俩就不要过来!” 说罢,他便高举火把,小心翼翼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踱步而去。 没走多远,他便看见了正趴伏在一簇半人高的植物丛中,张大个嘴巴,同时用极高的频率,喘着粗气的莫邪。 见迹天涯走近,莫邪用两只前腿撑地,蹲坐了起来。 但只蹲了没一会儿,便因体力不支,鼻子里再度发出了几声哼哼后,又趴卧了下去。 第四章 愬愬(下) 又等了几分钟,见迹天涯那边没有动静,魏荷担心地问道:“天涯,你那边什么情况?” “没~”迹天涯正蹲在地上,查看着莫邪突然变虚弱的原因。在听到了魏荷的呼唤后,想回答没事,可‘没‘字刚出口,就觉一阵头晕目眩,干呕了起来。 只干呕了没几下,迹天涯便俩眼儿一黑,晕了过去。 好在迹天涯查看莫邪的身体时,提前将火把插在了地上。 如果还是将其握在手里的话,那晕倒后脱手的火把,轻易便可以引燃秋末干燥的植被。 一向爱吃烧烤的迹天涯,就会亲自化身为烧烤了。 听到迹天涯的干呕声和身体落地时传出的闷响后,觉察不妙的同人,顾不得迹天涯的叮咛。 朝着声音发出的位置,快步赶了过去。 魏荷刚欲阻拦时,同人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夜色里。 她转念一想,自己待在这里也是于事无补,索性便也追了过去。 首先见到正直挺挺的趴在地上,生死不明的迹天涯的,自然是率先赶来的同人。 他先是一惊,随后立即跑到了迹天涯的身边,用力将他趴倒的身体,翻成了面部朝上的躺卧。 同人一边拍打着迹天涯的脸,一边“天涯!天涯!”的呼唤着他的名字,试图将其唤醒。 等魏荷随后赶到,并亲见眼下的情况时,她的心里也是一惊。 但当她看清了迹天涯的鼻孔处,正在一点一点的冒着鼻涕泡时,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魏荷上次见到迹天涯如此狼狈的模样时,她们姐俩还都只是个小孩子。 每当眼前的弟弟被自己欺负哭后,他便会像这样呼扇着冒泡的鼻涕,跑到阿妈那里去告自己的状。 一晃已经过去二十年了。 她弯下身子,轻轻拍了拍正蹲在迹天涯身边,试图唤醒迹天涯的同人的肩膀,说道:“没事,他还活着。” 魏菏的话音刚落,同人也突然开始干呕了起来,而且同样是没呕几下,便趴在了迹天涯的身上,晕了过去。 将同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的魏荷,脑海里瞬间做出了一个清晰的判断:“这方区域有毒!” 心念及此,她立即用身上穿着的葛布衣衫,捂住了口鼻。 并且快速镇静着自己的心神,同时屏住呼吸,用力将莫邪拖到了她们来之前的方位。 她只能默认为,来之前的位置是安全的。 而莫邪,又是她唯一能够快速拖得动的伙伴。 “可那两个人要怎么办呢!”魏荷在大脑飞速的搜寻着,自己所掌握的一切医学知识,试图从中找到最优的解决办法。 体力不够,只能脑力来凑。 可脑力再强,也要有体力去执行才可。 大概在华历9936年~9946年左右,毛主席曾对此做过论断:“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他老人家大力提倡劳动人民要注重身体健康,认为只有身体健康才能更好地进行社会主义建设和改革,投身于各项事业中。 魏菏或许有一万种救醒二人的办法,但这些办法都有一个共同的前提,就是首先要将同人和迹天涯脱离险境才行! 魏荷并不知道那片区域的毒性到底有多大,但医生的直觉告诉她,再耗下去,就算神仙降临也不一定能救得活这俩人了。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不是魏荷拖不动他俩,而是她的肺活量,不足以支撑她可以在屏住呼吸的前提下,完成这种需要依靠肌肉爆发力支撑的劳动。 每次都是刚要拖动一点,她就不得不跑回来大口呼吸。 现在返回去叫人,又肯定不及。可凭自己的力气,又无能为力。 就在魏荷一筹莫展,急的快哭出来时。 她的身后传过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魏荷,天涯他们呢?” 当这个天降奇兵走到了魏荷身边时,她那濒临绝望的情绪,仿佛是瞬间找到了突破口一般。 她情不自禁地扑到了那人的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来人正是刀疤脸。 当魏荷不允许刀疤脸跟来时,应诺的那个人,只是一个忠诚的小跟班而已; 当魏荷踏入未知的险地时,决定潜行跟随,暗中保护的,是一个誓用生命护卫自己女人周全的男人。 一个肩膀上蹲坐了一只小小白狐的高大身影,紧随而至。 当他看见正扑在那个脸上挂着一条醒目伤疤的男人怀里,失声痛哭的魏荷后,一连串的问题随之而出。 “怎么了魏荷?发生了什么事情?天涯呢?” 此人正是呼噜。 当迹天涯命令他不要跟来时,服从安排的那个人,只是一个无条件听命于首领的华族成员而已; 当迹天涯勇闯龙潭时,决定追随而行,共历危难的,是一个誓要与自己的哥哥同生共死的弟弟。 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 呼噜一连串的问题,使得魏荷立即回过神来,强行压制住那刚开始释放的情绪。 她收起了心中狂喜的心情,冷静而快速的安排道:“天涯和同人在前方的草丛里晕倒了。” “你们两个跟我来!”说罢她一边朝那里走着,一边提醒着需要注意的事项:“我们把他俩拖到这里。记住,弯腰的时候绝对不要呼吸!贴近地面的空气有毒!如果不小心吸入了地面的气体的话……” 可还没等魏荷说完,因为身高优势,呼噜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迹天涯,和已经被魏荷从迹天涯身上拖开,与迹天涯头脚颠倒,并排躺着的同人。 见此情景的呼噜,哪里还会有耐心继续听完魏荷的提醒。 只见他几个箭步,便跃到了迹天涯的身旁。 “你等下,呼噜!……”魏荷想要制止的声音还未落地,就见呼噜早已弯下腰,双手捏着迹天涯的腋下,将其扶坐起来。 随后他两臂再稍用力向上一提,很轻松的就将迹天涯的身体膝盖以上的部分,提了起来。 然后呼噜将自己的肩膀压低,再往迹天涯的身前一送,最后向上一顶,迹天涯的便顺利的被呼噜抗在了自己肩膀上,离开地面两米有余,处在了一个相对安全的空气环境中。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当迹天涯初临这个世界,第一次遇到呼噜不久后,他就像这样,被自己的兄弟扛在了肩膀上。 做完这一切后,呼噜转过身对魏荷问道:“你叫我什么事?” “没~没事。”魏荷有些结巴的回道。 她看向自己最小的弟弟的眼神,也从以前单纯的看一个吃货时的眼神,变成了看一个英雄时才有的眼神。 站在魏荷的眼里,那比登天还难的事情。在呼噜的眼里,却要比呼吸还容易。 “快把他扛到我们刚才来的地方。”见到魏荷有些愣神,刀疤脸立刻按照魏荷才刚交代过的事情,指导着呼噜的下一步行动。 若不是安置好迹天涯的呼噜,立即便返回来,准备用同样的方法扛起同人。 这个可怜的帅哥,刚被刀疤脸和魏荷协力提起的身子,就要脸朝地的摔落下去了。 而他摔落的方向上,正插着两个闪腾着欢快火苗的火把。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就此时此刻,此地此五人而言。 若问谁可隐宗遁形、潜入刺杀、一击毙命,当首推刀疤脸; 倘问察言观色、见微知着、与人交心之能,唯有同人独占鳌头; 可知博古通今、识人善用、聚合万方之魅力,则迹天涯必授之以冠; 试评力可拔柳、双臂挡车、一人当关之勇,自然非呼噜莫属; 但是要说到救死扶伤、妙手回春、悬壶济世,让眼下昏迷不醒的二人一狼恢复到如常的模样,就只能寄希望于魏荷了。 (本章完) (《周易·履卦》: 九四:履虎尾,愬愬,终吉。 象曰:愬愬,终吉,志行也。) 第五章 夬履(上) 如果一定要从华族驻扎于涉县的五千余人当中,选出最顺心的那一个。 这个人依然只能是魏荷。 涉县的地理位置,严格上讲,就是太行山脉偏南的一个大山谷而已。 这里群山环绕,水资源丰富。是天设地造的一块中草药生产基地。 就算是被我们的中医先民们,采摘了整整一万年后的现在。涉县这里的野生中草药材仍然留存了2000多种,道地中药材还有200多种! 虽然产量不及同为一省所辖的内丘县和四大药都之一的安国市,但种类上却是不相伯仲的。 至少满足魏荷对药草的所有幻想,还是绰绰有余的。 在与同样对医病救人之法,有着丰富经验的药姓成员之间的交流学习中,魏荷的医术水平又得到了极大的精进。 而药姓部落里,一名叫做药寻的年轻女孩,在与魏荷的交流中,俩人开始一同尝试将各种药草融合在一起,制作成了人类医学史上,第一批可以称之为“丹”的药。 如果说,华夏文明翼下的国家的概念。就是将各有所长的人类融合到一起,形成一个可以应对各种生存挑战的群体性组织。 那么,集华夏医学水平之大成的中药学的概念,就是将各有特色的物质融合到一起,形成的那些,可以满足清除各种病患所需的丹药总称。 人类自身的免疫系统,可以想象成是一个最完美的杀毒软件。 自人类诞生以来,就开始一刻不停地丰富着自己的病毒库。 而中医的作用,就是在人类调取自身病毒库的信息,以及免疫系统工作时,减轻或者减缓由于系统过载等原因,给人体带来的不良反应。 世界上具有垄断地位的某些大型西药公司,本身就是病毒的制造者,并且靠着自身制造的病毒的传播,在世界范围内兜售所谓的特效药,并以此不断的获得利益。 这种行为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资本主义榨取世界财富的手段只有两个,一个是病毒,一个是教育。 一个用来控制你的身体,一个负责控制你的大脑。 其它的,都是在这两个手段基础上的,各种变型而已。 能说出“但愿世间人无病,何妨架上药生尘。”这种话的,也就只有我们华夏文明的伟大医者了。 现在,我们伟大的医者魏菏同志,正在以此对她的三个伙伴们,展开着紧急的救治。 她先是捏着莫邪的两腮,将它的嘴仰天撬开。随后把一个黑色的丹丸,塞到了莫邪的嗓子处,然后又用手将它的嘴巴合上。 想必这一套喂药的流程,许多养过宠物的人都使用过。 并且根本不需要人教,根源就是,你的遗传基因里早已经有了,关于这个方法的使用记录了。 被人稀里糊涂的塞进一个药丸的莫邪,立刻挣扎着起身跳到了一边,瞪个眼珠子死死盯着刚对它进行了一番奇怪动作的魏荷的方向。 一直到觉察到自己体内的变化后,莫邪友善的对着魏荷哼哼了两声。 随后莫邪侧过头,看了看那个刚使它浑身无力的方向,用鼻子使劲儿嗅了嗅。 在奇怪的气味刺激下,它不禁抖动了一下浑身的毛发。 随后又晃了晃脑袋,来到了仍躺在地上昏迷着的迹天涯旁边,蹲坐了下来。 见莫邪已无大碍,魏荷又掏出两颗同样的丹药,递给刀疤脸,吩咐道:“你和呼噜,扶他俩坐起来,然后这两颗丹药喂给他俩一人一个。” 再次旁观那喂药的生猛过程后,莫邪立即闭紧了正张开喘着粗气的嘴巴,远远的躲开了。 同时用警惕而又不乏顺从的眼神,再次紧紧的盯着魏荷的方向。 这丹药不是别的,正是由生寒水石、生石膏、滑石等药物组成的紫雪丹的前身。 紫雪丹与安宫牛黄丸、局方至宝丹一起,被称之为中药里的“急救三宝”。 华夏医药学的发展历史是漫长的,所有的药方都不会是一蹴而就的。 中药的产生其实也是天道追求统一的体现方式之一。 这二人也同那只狼一样,很快便在高级主任医师加药剂师魏荷,或亲自操刀或指导他人代劳的几番紧急操作下,苏醒了过来。 不过从彻底清醒的速度上来看,狼的身体素质,明显要比人类的强上一大截。 在知晓了自己从晕倒,到得救的全过程后,迹天涯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他只是发自内心的意识到,自己今晚那些决定,还是有些意气用事了。 而如果不是因为呼噜与刀疤脸这两个变数的出现,他纠错的机会可能会与他的生命一起,永远的失去。 直到过了很久之后,他才彻底想明白一个道理。 其实人们需要被指引的,只是一个目标而已。 只要目标方向是明确的,就不要再去试图左右他人实现那个目标的手段和方法。 而作为首领,在发布命令的时候,绝对不要试图去下达一些违背人伦的命令。 因为那个命令从一开始,就会将人指向一个错误的目标。 事后,一次迹天涯与白探讨易学时,还曾关于这个事件,有过如下对话。 迹天涯问:“白,为什么六十四卦里许多卦的爻、象辞,要从他的母卦里取字?” 白反问道:“你是想问履卦九五爻的爻辞吗?” 迹天涯答道:“是啊,就算履卦,是由夬卦变来。可为什么偏偏九五爻的爻辞就一定要解释成‘夬履,贞厉。’呢?” 白回答道:“你此时在部落中所处的位置,与这一爻所处的位置一样,都是为尊的五位。” 迹天涯假装糊涂道:“在尊位就要中毒吗?” 白佯批评道:“你现在还远不是乾卦的九五爻,仅是履卦的九五爻而已。就已经出现了变成一个只知一味刚决而行的统治者的苗头了。” 迹天涯注视着白,问道:“你是说我当时有些刚愎自用咯。” 白没搭理他的明知故问,继续说道:“如果任由你发展下去,早晚会发生比中毒更为严重的事情。” “就算是现在的你,已经处在据有天下的乾卦尊位了,有了足够的才能和权势,依然要听取他人的意见!” “哪怕是孩童的意见,也要听,能纳则纳,这才是圣人、光明的帝王。” “如果自认为刚明,不顾别人的意见无端而行,即使得正,也是危道,此所谓''贞厉!''之本意。” “尊如天地,尚有要遵循的道。更何况这个初出山谷,刚历世面,才能尚浅的你呢?” 迹天涯做恍然顿悟状,说道:“还好我的兄弟关键时刻是随了自己的天性,而不是我那愚蠢的命令。” 华历9060年左右,北宋有一位理学家叫程颐的,在给《周易》注释时(后世将其称为《伊川易传》),给履卦九五爻的爻辞所注之释,便是取材于迹天涯的这段故事。 程颐是这么说的:“夬,刚决也。 ''五''以阳刚乾体居至尊之位,任其刚决而行者也,如此则虽得正犹危厉也。 古之圣人居天下之尊,明足以照,刚足以决,势足以专,然而未尝不尽天下之议,虽刍荛之薇必取,乃其所以为圣也,履帝位而光明者也。 若自任刚明,决行不顾,虽使得正,亦危道也,可固守乎? 有刚明之才,苟专自任,犹为危道,况刚明不足者乎!” 那些很久之后才能想明白的事情,我们就讲到这里。 只说眼下,迹天涯唯一担忧的是,如果狼女他们也遭遇了同样的情况,要是不能第一时间得到救治的话…… 第五章 夬履(下) 迹天涯站直了身子,望向那团与他已经可以称得上是近在咫尺的篝火,一时间心乱如麻。 呼噜从迹天涯苏醒后,就远远的站到了一旁。 虽然他能感觉到自己偷偷跟随的行为,应该是起到了在关键时刻可以救迹天涯一命的作用。 可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违抗自己哥哥的命令,难免还是有点忐忑不安。 其他人同样只是立在一旁,一言不发。 大家都明白,狼女、飞石等人,若是中了同样的毒,却无人救援的话,结果必然是凶多吉少的。 同人感受到了迹天涯内心的纠结,走到他身后一步的距离,提议道:“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要不我们换一条路,绕过去看看?” 迹天涯的身子颤了一下,嘴巴动了动,还是没有说话。 半晌,他像是决定了什么。转过身,面向大家,说道:“走,回去与大部队汇合。晚上视线不好,若是再遇到什么危险,只怕我们自身难保。” “可是……”魏荷刚欲说些什么,却被迹天涯摆了摆手打断了。 “走。”迹天涯只说了一个字,语气坚决。 他心里明白魏荷要表达的意思,只是他已经不能再让大家跟着他冒险了 。 说罢,他便举起火把,头也不回的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在路过呼噜时,他特意将手里的火把递给了呼噜。 当呼噜下意识的接过迹天涯递过来的火把后,迹天涯的身体没做丝毫停留,继续朝前走着。 又走出了几步以后,他对着愣在原地的呼噜喊道:“快跟上,帮我照亮啊,我看不清路了!” “哦,来了天涯!”回过神来的呼噜,立即开心的追了上去。 一如过去的许多个夜晚那样,哥哥踏步在前,选择方向,弟弟跟随在后,照亮去路。 又过了一阵,正当这一行人,迈着沉重的脚步无功而返时。 一直跟在迹天涯身侧的莫邪,突然感受到了什么。 它停下了垂头丧气的步伐,站直了身子。高高竖起的耳朵,还不时朝两边抖动一下。 其他人见到莫邪的反应,也都停下了脚步,凝神打量着周遭的一切,以便应对可能发生的状况。 不一会儿,莫邪突然有些兴奋起来,只见它忽左忽右的踱着步子,最后与迹天涯眼神对视着,仿佛急切的想要得到某种命令。 迹天涯虽然与狼群的关系一直不错,但并没有像狼女那般,与狼族建立了心灵上的契合。 所以,他一时间并不能理解到莫邪想要表达的意思,只是学着狼女的样子说道:“去!” 得到指令后的莫邪,立刻朝着一行人身后的方向放肆地嚎叫起来! 狼群的血脉印记之一,就是在行军路上必须遵守纪律,不能在未经首领允许的情况下发出声响。 悠长的声音刚传出去不久,立刻便得到了同样是来自于狼族的回应。 只是那声音稍加辨别,便可听出与其它狼的不同之处。 “是小黑!”人群中,还是迹天涯第一个做出了反应。 其实狼的叫声和狗的叫声,其基础音阶是都是一样的,都是“汪”字。 区别是发音方式上的不同,一个是一口气说出几十个汪的短促发音,一个是一口气只说一个汪字的绵长发音。 这是迹天涯亲自试出来的,并且他在多次与小黑的互动时,都会用这种短促的发音方式引导和启发小黑。 这也是他可以轻易辨别出小黑特有声线的原因。 因为那基本上和狗的叫声差不多了。 “有亮光!”因为身高优势,看的也比常人稍远一些的呼噜,指着他们身后喊道:“是火把!” 众人顺着呼噜手指的方向望去,隐约可见一个微弱的亮光,正朝他们这边移动着。 与此同时,得到同伴回应的莫邪,迅速迎着狗叫声跑去。 “我去看看!”已经在心中做好了最坏打算的迹天涯,心中突然又燃起了希望,瞬间活力满满。 在场的五人,都是从同一个山谷中出来的,感情不比他人。 不待迹天涯多说,早已同时动身追了过去。 可刚追出没多远,那微弱的亮光忽然一个闪烁,熄灭了。 一行人瞬间失去了找寻的方向,停在了原地。 迹天涯抬头盯着夜空看了一会儿,想利用星辰,重新找到个准确的定位。 可惜当晚天气忽然转阴,连之前那当空的皓月都已不见了踪迹,哪里还会有星星的影子。 “莫邪、小黑!”迹天涯只得在原地喊了一声。 四下无声, 唯有虫鸣。 “小黑、莫邪!”迹天涯又喊了一声。 虫鸣依旧,可除此之外,他终于听了到一前一后的两个物体,快速在草丛中穿梭的声音。 不是莫邪、小黑,又能是何物? 只见一个黑影嗖的一下从草丛中窜出,直接将迹天涯扑倒在地。 同时,那黑影伸出一条长长的舌头,在迹天涯的脸上胡乱的舔着。 那场面亲昵而又血腥。 亲昵是何无需解释,血腥的自然就是那黑影嘴里传出的味道。 迹天涯挣扎着坐了起来,用力将小黑推到了一旁,同时用手擦拭着满脸的血腥之味。 被推走的小黑,也不去搭理那个对自己满脸嫌弃的迹天涯,又跑到了魏荷等四人的身边,一个不落的纷纷进行了一番友好的互动。 狼的世界,时间过得很慢。 而且它们形成社会化群体组织的时间,比人类还要早上数百万年。 经历了数百万年的残酷生活,给他们的基因里留下了一个无法磨灭的印记,那就是一旦与伙伴分开,就有可能是永别。 每次你从它们的视线中消失,它们都会把那当成是永别。 所以每次消失的你,再度出现在它的视野里时,它都会把那当做是九死一生后的重逢。 即便许多狼已经演化成了狗,它们的血脉里,仍然镌刻着这个习惯。 每次出门前,它不是故意要缠着你,它只是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而已。 每次你回来,它都会热情的迎接你,那是由衷的为了你能活着回来,而流露出的一种无法掩饰的欣慰和高兴。 与其他伙伴互动后的小黑,又跑到了重新站直身子的迹天涯旁边,甩着一条大尾巴,用嘴去拱着迹天涯的手臂,试图把他的吸引力带到它跑来时的方向。 “狼女在后边吗?”迹天涯问道。 小黑又不是白,就算它听得懂,却无法用人言回复迹天涯的问话。 只能在那用它所能使用的一些身体语言,对迹天涯做着某种提示。 在迹天涯肩膀上蹲坐的白,显然是读懂了,它那个同属犬科的朋友的意思。 它在迹天涯的耳边轻轻地说道:“你可能要挨揍了。” 白的话音未落,狼女那明显带着怒意的喊声,便从小黑跑来的方向传出:“迹天涯!你给我滚过来!” 同时,两个后背臃肿的人影,缓缓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呼噜最先认出了来者是谁,一边呼唤着二人的名字,一边快步迎了上去。“履行!履途!” 听闻此话,除了迹天涯之外的其它人,也都一齐围了过去。 直到走近后,大家才借着火把的亮光,看清楚情况。 原来那看起来臃肿的后背,是因为他俩各自背负着一个人。 那是两个不属于华族的生面孔。 一个是位年纪与阿妈相仿的中年女人,另一个是位年纪七八岁的小女孩。 背着小女孩的履途,手里还握着一个已经熄灭了的火把。 而迹天涯,正乖乖地寻着狼女的声音“滚”了过去。 夜晚的平原,又赶上多云,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迹天涯手中的火把,早就交给了呼噜。 所以他只跑出了几步,便顿入了无边的黑暗。 也是一切发生的都太过紧凑,根本不给人太多思考的时间。 又是事关乎至亲好友安危的事,任谁身临其境,都难免会有些慌乱的。 (本章完) (《周易》履卦: 九五:夬履,贞厉 象曰:夬履,贞厉,位正当也。) 第六章 视履考祥(上) 小黑、莫邪听到了狼女的发怒,自然是万万不敢靠前的。 而从狼女声音传来后,白便从迹天涯的身上跳了下来,跑到了呼噜那里。 其它人还没对狼女的声音做出反应,便被突然背着两个昏迷不醒的陌生人出现的履行、履途两兄弟,将注意力全都吸引过去了。 此刻正都围着两兄弟东一句西一句的打听着具体的情况。 所以,就只剩迹天涯一人在黑夜里摸索着。 但这等同于闭着眼睛瞎跑的行为,与原地转圈差别不大。 “你在哪呢?”迹天涯终于想起来还可以用声音辩位了。 “这!”在他刚才瞎跑而过的某个位置,再次传出了狼女的声音。 “哪?”为了避免再度错过,迹天涯重新发出了定位的请求。 “这!”狼女回道。 “啊!你踩到我的手了!”狼女愤怒的声音再度响起。 “额。”迹天涯连忙挪开了脚步,同时探出手在他身下摸索着,不小心摸到了一团柔软的地方,下意识的捏了一下。 “啊!你乱摸啥呢?叫人带火把来啊!”狼女再度发怒道。 “嗯。”迹天涯脸一红,停住了摸索的双手。 虽然经过了无数个缠绵的夜晚,他与那团柔软早已熟识。 但现在终归不是该与它交流的好时候。 “像个傻子似的,在那喊喊喊的,就不知道快走几步过来接应一下吗?”狼女嗔怪道。 或许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多少让迹天涯的内心,升起了些许暧昧的情绪。 又或许是再度感觉到了所爱之人活着的气息,大喜过望。 他再次弯下腰,顺着刚才摸过的方位朝上一点,扶住了狼女的脑袋,低下头,吻了上去。 狼女假意推脱了一下,便诚实的回应了过去。 她心里比谁都明白,这个男人此时此刻会出现在此地的原因。 半晌,狼女突然摇着头中断了此次交流,说道:“飞石刚才好像摔晕了。” “我没事,你们继续。”飞石的声音从旁边悠悠的传来。“放心,天这么黑,我啥也看不见。” 虽然飞石的声音有些虚弱,但从他所说之话的内容上判断,他脑子还是挺清醒的。 “天涯!你们在哪呢?”呼噜终于想起了他们,带着火把寻了过来。 …… 当弓长率领寻矿队余下成员,连同执杖者高飞从华族驻地调集来的增援队伍,与迹天涯成功汇合时,天空早已微微发亮。 遮天的乌云可以挡住太阳,但它遮不住光。 “天涯,那边什么情况?”见到迹天涯一行人狼狈的模样,弓长愤怒的问道:“你们挨欺负了?我这就带族人去灭了他们去!” 迹天涯看着满脸疲惫之色,显然同样是一夜未眠的弓长,笑着回道:“没有。” 他指了指已经换成呼噜和刀疤脸来背着的那两个生死不明的陌生女子,继续说道:“我们华族又新添了两名伙伴。” 弓长瞟了一眼那两个穿着他所没见过的材质所制成的衣服的女人,又指着正由履姓部落两兄弟搀扶着的,左半条腿已经肿的几乎和腰一样粗的飞石,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迹天涯打断了弓长的追问,说道:“我们先回驻地,边走边聊,救人要紧!” 原来狼女的任务,是带小黑在那堆篝火周围探测气味,以辨别出那个部落的活动范围,以及从哪个方向迁徙而来。 她也曾带着小黑,去到过那个使得迹天涯等人晕倒的地方。 只是多年跟随阿妈穿梭于各处采集药草的小黑,感知到了那里气味的异常,死活不肯向前半步。 收到小黑所传达的危险信息的狼女,便选择带小黑绕路而行。 在绕了一大圈之后,于那篝火范围的最北侧与飞石的队伍成功汇合。 经与飞石交流得知,那三人一直走到那篝火周围最近的可藏身的地点后,仍没有发现大规模人群活动的痕迹。 没能完成探听虚实任务的飞石,正在犹豫要不要直接潜入进去查看时,就被小黑发现了气息,带着狼女找到了他们。 一直守到了天黑后,仍然没发现半个人影的他们,最终还是决定直接走过去打探情况。 贴近一看,就发现了篝火周围的地上,躺着三个生死不明的陌生人。 当飞石走到那三人身边查看时,才发现其中一个已经死了。 另外两个昏迷着的,就是履行、履途两兄弟背着的两个人。 而飞石最后查看的那人,便是那个小姑娘。 当时谁都没有注意到,在那小姑娘身旁的草丛里,还藏着一条蛇。 当飞石经过它时,那蛇突然发难,咬了飞石的小腿一口便跑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狼女扶着腿部受伤一瘸一拐的飞石,履行、履途二人背着那两个昏迷的女人,逆着飞石去侦查消息的路线,返回驻地。 因为背着负担,飞石又伤了腿,天色又晚,走的又不是那条小黑熟悉的路,所以行走速度就慢了下来。 本来狼女从迹天涯那里,多少学会了一点利用星辰定位之法。 可突然的阴天,使他们彻底丢了方向。 不巧的是,所带火把的可燃烧时间又已经到了极限,随时熄灭。 他们想过原地休整,待到天亮再出发。 但怕耽搁了飞石的腿伤和这两个陌生人的医治时间。 想继续前进,又失去了方向。 好在这时两只狼感应到了彼此的气息,使得两个队伍彼此间取得了联系。 能活动的几个人,早就累的没有力气呼喊了,狼女就想着让小黑先去汇合,好把迹天涯他们带过来接应。 结果迹天涯像个傻子似的只知道原地在那喊,狼女一个不稳,绊倒了什么东西,摔了下去。 连带着将她扶着的飞石也拽得摔倒在地。 本来飞石因为腿上的剧痛,一直哼哼唧唧的。 可摔倒之后就瞬间没了声音,狼女就认为飞石是摔晕了。 其实飞石虽然没有摔晕,但确实是脑袋撞到了一个石头上,撞懵圈了。 在迹天涯挪开踩到了狼女手的那只脚的时候,慌忙之中又用力跺到了飞石的手上,又将懵逼状态的飞石疼清醒了。 飞石是发出过声音作为回应的,只是这相遇的二人,眼里除了对方,哪还能关注到别的其它…… 乌云化成了雨,断断续续的下了一白天后,终于在傍晚时分见了晴。 被遮挡了一天光芒的太阳,临下班前,愤愤地将西边的天空,烘成了一片橘红。 华族在涉县的驻地里,那些折腾了一夜的族人,有几个刚从睡梦中醒来。 大多数没醒的,自然是要连轴睡到第二天再说了。 但其它人可以休息,医生却不行。 同样是一夜未眠的魏荷,才刚回到驻地,就立即投入到了对那两位新成员的救治工作当中。 不过,此刻的华族,已经有了自己的医疗团队,不再是魏菏的单打独斗了。 这个优秀团队,处理起这种由于长期饥饿所造成的昏迷,可谓是信手拈来。 刚睡醒便直奔华族专门用来救治病人的房屋外守候的迹天涯,见到从里边走出来透气的魏荷后,立刻凑过去问道:“那两个人醒了吗?” “嗯,没什么大碍了。休息几天就能恢复正常了。”魏荷回道。 见到迹天涯有些神游,魏荷问道:“你好像对她俩很感兴趣?” 迹天涯点点头,表示肯定的回答。 随后,他顿了顿,叹了口气,皱着眉说道:“我更担心的是飞石的腿,你能治好他吗?他不会从此不能走路了?” “应该没问题,那几个药姓族人,很擅长治疗毒蛇的咬伤。”魏荷回答的很自信。 第六章 视履考祥(下) 正说话间,药寻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听见迹天涯与魏荷聊到了自己擅长的内容,忍不住插嘴道: “根据人类中毒后的不同表现,可以将天下间的毒物分成四种,分别是‘寒毒’、‘湿毒’、‘热毒’、‘燥毒’。” 看到自己说出这段话后,首领迹天涯表现出的恭听模样,药寻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后,继续说道: “飞石中毒后的表现,主要是局部肿胀、疼痛、出血等症状,可以视为‘热毒’的表现。” 药寻又瞥了一眼正在一旁不住点头的魏荷,接着说道: “只需要使用具备清热解毒、活血化瘀、镇痛等作用的药草进行治疗,比如黄连、黄柏、大黄等,再修养一阵子即可。” 说罢,她又思索了一下,补充道:“应该可以赶在我们起身北上之前,就可以痊愈了。” 说罢,药寻突然叹了口气,神色黯然地说道:“不过飞石已经很幸运了,咬他的不是那些致命的毒蛇。而我的许多伙伴,就没有他这么好的运气咯。” 绝大多数人类,都有怕蛇的基因。 即便是口中对蛇感兴趣的那一少部分人,大概率也只是叶公好龙而已。 还不待迹天涯表示安慰,药寻的脸上便再度挂上了笑容,她对打着哈欠的魏荷说道:“你去休息,这边交给我们就可以了。” 魏荷摆了摆手,回道:“没事儿,我去把飞石的伤口处理一下再去睡。” 几分钟后,在飞石那如杀猪般的惨叫声中,他腿上那被毒蛇咬破的伤口以及附近的腐肉,便在魏荷的亲自操刀下被清理干净了。 翌日。 一大早,弓长便拉着河理等人,再度踏上了寻矿之旅。 除了之前的那支寻矿小队还能动的成员外,魏荷还带上了药寻等几个药姓族人跟随而去。 她们都很好奇,那个使首领晕倒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事实上,如果飞石挨咬的时间,能够往后推一推,推到魏荷等人发现了这株被后人称为羊踯躅的植物以后,或许他就不用在处理伤口的过程中,被疼的死去活来了。 羊踯躅,顾名思义,就是羊吃了会走不稳路的意思。 其实古今中外有许多特殊植被的发现者,都是牧羊人,确切的说,是羊。 比如咖啡豆,就是羊先吃了变得活跃异常后,好奇的牧羊人才去亲自尝试的。 据史料记载,麻沸散的主要成分,很可能就是羊踯躅。 而且武侠小说中经常出现的蒙汗药,也是由这玩意制成的。 历经几千年中医学者们的传承转录,成书于东汉年间的《神东本草经》里边,对羊踯躅有过详细的记载。 感兴趣的可以自行查阅。 此物3~5月开花,7~8月结果。迹天涯等人中毒的原因,就是那不知经过多少年积累下的,腐烂的果实,使得当地的土壤聚集了大量的毒素。 当晚又是阴天,大地反潮。 高低错落的植物,使得大量有毒的汽液囤积于地表,累积到了一定的浓度,就被大地炼药师炼成了天然的蒙汗药。 迹天涯等人就成了人类史上被蒙汗药迷倒了的第一批人。 从农业上讲,羊踯躅还可以用来防治粮食害虫。 《周易》讲卦有四德,元、亨、利、贞,首推无过无不及之道。 中医理论追求的阴阳调和,与易理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可以说是互为对方的出处。 用之有道,毒药同样可以是良药。取之无度,良药也会变成毒药。 所谓毒药,其全称应当是:有毒,可用为药者也。 这就是华夏文明的智慧,嗜杀者可以为军,侍生者可以为君。 随后的日子里,当迹天涯看见以魏荷为代表的中医老祖们,一次又一次的用那些有毒之药,治病救人时。 一个“无人不用,无人不可用”的治国用人原则,由心而生。 而华族的收获,可不止是蒙汗药与杀虫剂。 昨夜的雨,还冲刷出了使弓长魂牵梦绕的铁矿。 因为有太多问题需要解答,迹天涯并没有参加此次的寻矿活动。 他要留下来与那两名神秘的新成员好好交流一番。 只因为那两人身上穿着的衣服,有迹天涯认识的蚕丝制品! 蚕丝,是华夏文明的代表物之一。 华族驻地,议事厅内。 经过多番尝试,迹天涯终于和那个自称为风后的中年女人,找到了一个可以让彼此理解到对方意思的沟通方式。 方言,这个不同地域的人类之间,存在了一万年的沟通难题,在一万年前就有了解决的办法。 无它,唯诚耳。 当得知她俩出现在那里的原因后,迹天涯瞪大了眼睛问道:“也就是说,我们发现的那条河里的尸体,都是,你的,族人?” 迹天涯问话的态度很小心,毕竟他一直追问的事情,对眼前的这个人来说,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灾难。 可事关华族以后的生存选择,他又不得不残忍地继续问下去。 但从风后的情绪中,却感受不到太大的波动。 不只是她,就连同她一起被发现的那个小姑娘,也不像是刚刚经受过惨痛巨变的孩子。 在迹天涯与风后聊天的过程里,她一直在风后的怀里安静的听着,不时还会对风后描述里的不妥之处做出补充。 而这段语言不甚相通的谈话,可以顺利进行的关键,这个聪慧的小姑娘可以从中翻译,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的。 “是的。”风后的语调仍旧没什么变化。 “发生了什么事情?”铺垫了许久之后,迹天涯问出了他最想了解的问题:“你们,是遭遇了其它部族的入侵吗?” “其他部族?”风后反问道,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似乎迹天涯的问题很弱智。“入侵?” “是啊,不然为什么你们会被人投入到河水里?”迹天涯问的很直接。 听到此话,风后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迹天涯有些怀疑眼前的这个幸存者,或许是因为悲伤过度,而有些精神失常了。 否则遭此大难的人,怎么还有心情可以笑的如此放纵。 可当迹天涯听到风后接下来的话语时,他才明白,原来是自己真的问出了一个可笑的问题。 像极了被风吹落的一粒沙,在问一座高山:“刚才的风刮的大不大?” 又笑了有一阵,风后才收起了笑容,昂着头颅高傲的说道:“我有族人百万,纵横睥睨千年。” 她用手指着太行山脉的方向,说道:“此山以西,直至日落之地,皆是我族治下之地。” 她又用手指向了山脉的另一侧,那是大海的方向,继续说道:“可惜此山以东,直到大海,物资稀少,一直是我族所不齿之地。否则,也就不会有你们生存的空间了。” 说罢,她又想起了迹天涯的问题,再度大笑着说道:“千年来,只有我族入侵别人,从来就没有过我族会被他人侵入的说法。” 听到这些惊人之语,迹天涯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而且他相信此人所言一定属实,仅凭那些数量单位,就不是一个远古人信口胡诌就可以编造的出来的。 “可能她平静的情绪,是因为对我的鄙夷。”迹天涯心想:“若不是我们救了她的命,估计这人都懒得和我交流。” 只是风后说的这些内容里,似乎并没有将自己内心的疑惑解答完整。 迹天涯终于还是没忍住,继续追问道:“那你们怎么会遭受此难的?” 再次面对这个问题,风后刚才表情里的高傲,瞬间消失于无形。 她的神色也第一次变得黯然起来。 看来她的内心,还是很抵触去回忆关于那场浩劫一切的。 见风后没有回答,迹天涯试着给出了自己推测的答案。“难道是,洪水?” (本章完) (《周易·履卦》: 上九:视履考祥,其旋元吉。 象曰:元吉在上,大有庆也。) 第七章 履? 风后听了迹天涯关于洪水的猜测,暗淡的表情此刻显得更为复杂。 她微微低下了头,眼神中闪烁着回忆的痛苦和无奈。 “洪水。”她呢喃着迹天涯口中的判断,努力将这个新鲜的词语和自己的亲身遭遇联系到一起。 半晌,她缓缓开口,声音中透露出深深的哀伤和惋惜:“你说洪水,那应该可以称得上是洪水!” 她闭上眼睛,表情里浮起一抹畏惧之意,继续说道:“那是一场来自天际的怒涛,席卷了我族世代安居的广袤领土。无数族人葬身其中,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无法阻挡其肆虐的步伐。” 她抬眼看向远方,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看到了那片被洪水淹没的家园:“这场浩劫,是大自然无情的惩戒。连日的大雨倾盆而下,滔滔江水狂猛上涨,我族倾尽全族之力修建了十多年的堤坝,在那奔跑的水龙前就像一层薄纱,吹弹可破。” 风后下意识的抚摸了一下自己身上穿着的,葛布材质的衣服。 这是华族提供给她的。 而她和那个小姑娘身上原本穿着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在她们获救当晚的篝火里,化成了灰烬。 但其中属于蚕丝制品的部分,却被迹天涯保留了下来,此刻正握在他的手里。 迹天涯举起这片蚕丝制成的薄纱,在风后的眼前晃了晃。 风后知道迹天涯是在为自己刚才的话语做着注解,而迹天涯却是在为一个创造了如此辉煌成果的文明的覆灭,感到惋惜。 “我们引以为豪的防御体系,在与水龙接触的刹那,便被毁于一旦。藏匿于其后的,我们的城市,我们的家园,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顷刻间被水龙所吞噬。”说完这些,风后陷入了沉默。 而她怀里的小女孩,竟然在风后讲述那场灾难的过程里,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这一幕让迹天涯佩服的五体投地。 果然,孩子的世界似乎是没有灾难的概念的。 可以活着,身边有人陪伴,就可以让她们心安。 迹天涯没有去打扰风后的沉默,只是在自己的脑海中透过她的描述,构建着那个一个个恐怖的画面。 “哎!”他情不自禁的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纵有百万族人,面对天地之力时,终究还是毫无抵抗之力吗。” 由此,迹天涯深刻认识到,即使是曾经无比强大的文明,在面对自然界的巨大挑战时,也是极其脆弱不堪的。 听闻迹天涯的言语,风后的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悲悯和坚毅。 她轻抚着怀里小女孩的头发,用自嘲般地语气说道:“那不是大自然的挑战,而是大自然对狂妄无知的人类的惩戒。” “何以见得?”迹天涯知道,马上就可以听到他最想得知的答案了,连忙递上了话茬。 华夏文明总会不断地从自己或他人的苦难中去学习,成长后,继而创造新的辉煌。 在来到这个时代之前,迹天涯就听到、看到过无数个关于上古大洪水的传说和记载。 这是全世界所有的文明里,共同的记录。 但他最想知道的,是人力可以改变的那一部分。 也就是自然灾害中,属于人类的那一部分责任是什么。 风后进一步揭示了洪水发生的深层次原因,她沉重地说道:“那条最终吞噬了我族一切的水龙,本来曾经是给予我们一切的温顺而善良的龙。” “她用自己的善良,无私地滋养了我们的族群,使得我们可以不断壮大。可最终强大之后的我们,却反过来去抢夺、破坏她的生活领域。” “最后,我族甚至开始嚣张到妄图去干预她的活动范围。” “彼时,为了扩展领地,发展城市,我族进行了大规模的开垦与建设,过度砍伐山林,改变了地貌结构,大幅度削弱了水土保持能力。” “使得没了活动空间的她,最终不得不与自己的伙伴汇合到了一起。” 几乎是一口气说完这些的风后,快速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当她的胸膛渐渐平稳后,沙哑地说道:“这条温善的水龙,就这样在我的族人的一步步的紧逼中,与另一条水龙合二为一。” “化身成了一条更为巨大而且愤怒的恶龙。举手投足间,轻易地收回了她曾赠与我们的一切。” 讲述完这一切后,她便不再说话了。 在聆听风后的描述中,迹天涯一直在脑海中试图定位那条“水龙”的具体方位。 直听到此,才终于使得一直困扰在自己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本来离涉县最近的,应该是清漳河才对。 可迹天涯却偏偏只找到了浊漳河。 一开始,他还以为一万年前的清漳河也是浑浊的。 现在才知道,原来那条消失的清漳河,是在这个风族修建的堤坝围堵中,生生被改了水道。 最终的结果就是与浊漳河合二为一。 迹天涯在心中思讨道:“难怪那条浊漳河的水流会比记载中湍急许多,原来是两条河的水量!” 随后,他又不禁咋舌道:“只是靠堵截,就能把一条大河逼成这样。上古时期人类的力量,竟已恐怖如斯!” 迹天涯听的入了迷,不知白是何时跳到了自己肩膀上。 一直等到风后不再言语,白才开口说道:“水所以依存者,土也;土所以固本者,木也;木所以生长者,水也。” “你们好好休息,驻地附近随便你们转,如果你接受的话,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突然听到白的话语,见风后又沉默着不再言语,迹天涯起身告辞道:“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族人说,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罢,迹天涯便起身离开了议事大厅。 在回自己房间的路上,他接着白的话题问道:“你是在说五行理论吗?小白?” 随后,他又回忆了一次白的话,疑问道:“五行不应该是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吗?你只说了三种啊。” “是五种,但本来是没有金的。”白回道。 “没有金?那是哪五种?”迹天涯问道。 “人、木、水、火、土。”白回道。 迹天涯诧异道:“人?” 白不屑地回道:“是的,五行里本来是有‘人’的位置的。” “可我看过的所有古籍里,都不曾听过这个说法啊?”迹天涯怀疑道:“小白啊,这些都是你信口胡诌?” 白的不屑,变成了鄙夷:“还不是你们人类,后来将你们自己活着的全部意义和追求,变成了获得‘金’的过程。在还没有文字出现时,‘金’就已经代替了人,出现在了你们人类理解的五行之中了。” “那对于你们狐族来说,五行的概念就应该是狐、木、水、火、土咯?”迹天涯反问道。 白对迹天涯的疑问,不置可否。 它以老者的口吻继续说道:“宇宙本来的样子,是天地运行如常,五行相辅轮转,万物生生不息。” “直到你们人类用‘金’替代了自己,五行才开始从相辅相生,变成了相生相克的。如常运行的天地,在你们的眼里开始变得神秘且危险。生生不息的万物,在你们人类的践踏中,开始接连的绝迹。” “可是……”迹天涯刚欲试图狡辩。 “闭嘴!”白喝止了迹天涯的聒噪。 用教训的口吻,继续说道:“金本来是土的一部分,却被你们人类自以为是的提取出来,单独列成一物。” “在取金的过程里,不可避免的就破坏了土的结构。” “而金的使用,又加速了对木的毁坏速度。” 听到此,迹天涯还是没忍住,学着白的语气,接着说道:“木毁难以固土,土不固则水肆虐,水肆虐则人无处生矣。” 白这次没有训斥迹天涯的发言,反而递给迹天涯一个欣慰的笑容,说道:“金属元素,确实是这个世界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 “但将其单独提炼出来,对你们人类的生存来说,或许起到了一定帮助。” “可对于整个世界来说,却是弊大于利的。” 听闻此话,迹天涯犹如醍醐灌顶。 “金属武器的出现,加速的又何止是砍树的速度。” “对于你们动物来说,使用金属武器的人类,开始变得不可战胜。” “对于人类自身来说,那金属武器又化成了一把把人类间彼此相残的屠刀。在人与人之间的战斗中,死亡变得习以为常。” “对于现代社会来说,金子又成了资本奴役人类思想和生命的最佳武器。”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人生的意义,变成了孜孜以求的去获得''金''的过程了呢!” 白一直没有打断迹天涯那些自言自语的论断。 直到迹天涯说出最后一句话后,白才讥讽地说道:“在你的指引下,弓长不就是已经开始深陷于寻‘金’的快乐中,不可自拔了吗!” 听闻此话,迹天涯一时无言以对,闭着嘴,红着脸,不知如何是好。 “哎。”见到自己的伙伴,被自己说的自惭形秽状,白叹了一口气。 安慰道:“你也不用过分自责,这是你们人类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而已。” “即便你不去寻找,也会有别的人类去寻找。” “即使你不挥舞着金属武器去砍别人,早晚也会有别人,为了自己的生存,提着金属大刀向你的头上砍去。” 迹天涯思索着白的话,半晌,喃喃地说道:“刀剑无意,挥者有心。要做一个有心挥金的人,不要一味的追求那些无心的金。” 人类开始使用金子去衡量世间万物的一切价值的时候,就是人类文明开始倒退的时候。 而人类要想拥有和平,须先知金是万恶之源。 同样是人,那个刚刚失去家园的小女孩,似乎比我们绝大多数的人类,要富足许多。 因为她想要的东西,都在她的身边。 因为,她要的很少。 人类,究竟是何时丢掉自己的赤子之心的呢? 令人担忧的是,当那个小女孩长大以后,是不是同样会被这个肮脏的世界,玷污掉自己单纯的灵魂呢? “我想给华族创造一个,能够让每一个人都感受到真正的富足的世界。” 迹天涯想到了那个在风后怀里睡着的小女孩,又想到了此刻或许同样在自己阿妈怀里撒娇的小雪。 他看着白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小白,帮我一起创造一个可以让我的孩子……” 迹天涯顿了顿,继续说道:“创造一个,可以让全华族所有的孩子,长大后都可以不用丢掉自己那颗赤子之心的完美的世界!” 白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说道:“我帮不了你。” “创造一个怎样的世界,最终还是只能靠你们人类自己。” “别的种族,无法去替你们人类做出选择。” 第一次被白如此干脆的拒绝,迹天涯的心中难免心中有些失落。 见到迹天涯的失望表情,白又微笑着,郑重地说道:“但是我会一直陪你,看着你去实现你的梦想。” 听闻此话,迹天涯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随后,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那‘火’呐?五行中的‘火’元素又代表着什么?” 白想了一下,回答道:“你可以把‘火’理解成太阳。” “太阳。”迹天涯努力去理解着白的答案,呢喃道:“那我也可以将‘火’理解成是一切能量之源咯。” “当然可以。”白点头表示同意。 随后,它又提醒道:“但你更需要学会怎么去控制‘火’的能量,不然它也会焚尽你的一切。” 如果说天道是统一。 追求五行和谐,就应该是统一的目的。 要追求五行和谐,首先就要去让真正的五行归位。 也就是人归本位,还金于土! 视金钱如粪土,才是华夏文明该有的主流思想! 我堂堂华族儿女,岂能为‘金’所代? (第八卷完) (《周易·序卦》:物畜然后有礼,故受之以《履》。) (《周易·履卦》:履,履虎尾,不咥人,亨。 彖曰:履,柔履刚也。说而应乎乾,是以履虎尾,不咥人,亨。刚中正,履帝位而不疚,光明也。 象曰:上天下泽,履。君子以辩上下,定民志。) 第一章 拔茅(上) 华历二年十一月,霜降。 经过一个月的相处,风后虽然仍旧没有完全将自己当成华族的一员,但对于在华族的生活,她已经没有初来时那么抵触了。 华族所有的孩子,此时都被留在了京城的文明之光学院学习。 所以那个随风后一同加入到华族的小姑娘,因为找不到同龄人的缘故,一个月以来,基本上没怎么离开过风后的身边。 自从上次与迹天涯谈话之后,风后每次都是吃过饭,就立刻带着小姑娘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 虽然迹天涯仍然有满肚子的好奇心没有得到满足。 可风后的表现,使得迹天涯也不好意思太过上赶着去追问什么。 其实风后对眼前这个救了她的部族,同样也是充满着好奇的。 这一个月来,她也一直在观察。 此时华族的生活方式,与她的长辈口中的,自己那个被洪水吞噬掉的部族,之前的一个时代很像。 不同的是,华族的处事哲学,看上去似乎要比自己曾经的部族高明许多。 当她的部族开始使用金属器具时,周边的动物早就被他们捕猎殆尽了。 而大多数的猎杀行为,就只是取乐而已。 而且华族似乎很乐意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来自于其它部落的人。 只要对方表示出和善的一面,华族还会实心实意地接纳他们。 只要那个人可以付出自己的劳动,华族就会发自内心地把他或她当成一个平等的成员去对待。 这让加入华族后的一个月以来,除了吃饭就是睡觉的风后,多多少少感到一些羞愧。 在她们风姓部族的描述里,太行山以东的人类,都应该是蒙昧而且无知的野蛮人才对。 听族里的老人说过,她们曾经杀死过许多,胆敢翻越太行山脉,踏入到她们部族领地的这种野蛮人。 一开始,风后还以为迹天涯对自己的尊重,只是那种低等人种对高等人种的崇拜而已。 现在看来,不过是因为眼前的这个部族,并不差满足她和那个与她同族的小女孩,生存所需的那点食物而已。 风后之所以会在第一次与迹天涯的交流中,说了那么多话。 只是因为自己初逢大难,精神上刚遭受了重击,一时没来得及控制住自己的理智。 后来之所以又开始选择保持缄默,其实是恢复了理智后的她,选择的一种自我保护措施。 但是,与华族相处的越久,她越觉得自己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与华族相比,自己当初那个,表面上看起来要高等的文明,反而更像是一个野蛮人。 至少她的部族,就从来没有试过将凶残的狼,驯化成自己忠实的伙伴。 这不得不让风后,总是在心里自嘲道:“桀骜不驯的狼,都可以成为华族的一员。而我这个自诩高贵的人类,却做不到。真是可笑!” 当风后吃过饭,回到自己的房间中,第无数次为自己的傲慢无礼感到自责时。 迹天涯正徘徊在她的门口,犹豫着要不要对风后做出一个会议的邀请。 按照他的要求,在没有特殊情况发生时,华族每个月都会开一次管理者大会。 会议内容无非就是总结过往,展望未来。 虽然风后对自己爱理不理的,可毕竟是一个强大部族的亲历者。 为了华族未来的发展,为了华夏文明的进步,迹天涯觉得最好还是能够争取到风后对自己的认可。 只要她能彻底的对自己打开心扉,迹天涯相信,那一定会使得华族少走许多弯路的。 “我们要开个华族管理者大会,商议一下部族的下一步去向。”迹天涯用诚挚的语气邀请道:“我想请你来参加一下。” “好。”风后答应的很爽快。 毕竟她自己也在试图寻找到一个可以下去的台阶。 对于风后的爽快,迹天涯虽然感到有些意外,但至少结果是令人欢喜的。 迹天涯笑着说道:“你可以带着她一起。” “嗯。”风后应了一声,很快便带着那个小姑娘,从屋里走了出来。 迹天涯应该是给那个小姑娘留下了不错的印象,不然她也不会在看到门口站着的迹天涯后,便快步走到了迹天涯的身边,挽起了他的手。 “你叫什么名字呀?”感受着手心里的稚嫩,迹天涯的心中一暖,第一次想起来去问小姑娘的名字。 迹天涯心里想的是,如果小姑娘没有名字的话,他便从此刻的节气里,取出一个“霜”字,作为这个小姑娘的名字。 他的女儿叫小雪,这个姑娘叫小霜,她们将来一定会成为一对儿好姐妹的。 “女娲。”一个甜甜的声音,从小姑娘的嘴里蹦出,传到了迹天涯的耳朵里,却像一颗惊雷,炸响在他的耳畔。 这甜嫩的声音,炸的迹天涯一个趔趄,差点原地摔倒。 迹天涯突然的失重,又险些将牵着的小女孩拽倒。 七八岁的小女娲板起脸,认真地问道:“你好笨啊,是不是小时候没有好好学习走路。” “不,不是。我当初学的挺认真的。”迹天涯回答的很诚恳。 “哈哈哈,你好好玩。”女娲被迹天涯逗笑了。 迹天涯却一丁点也笑不出来。 “古籍中记载的女娲,就是风姓部族的成员。”他心中思讨道:“我手里牵着的,竟然就是传中说的人类始祖吗?” 发觉到迹天涯的异样后,风后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迹天涯仓促的回道。他顿了一下,还是没忍住,追问道:“她,她就是女娲?” 风后没有回答,只是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突然变得有些奇奇怪怪的年轻人。 半晌,她问道:“是啊,怎么了?你们之前见过?”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她挺……”迹天涯思考着该用什么样的词语形容这个‘造人补天’的老祖宗,才不会那么造次。 想来想去,还是脱口而出道:“我只是觉得她挺可爱的,和我的女儿很像。” 说罢,迹天涯情不自禁地吐了吐舌头,心中着实被自己说出的话,吓了一跳。 这个回答,虽然骗过了风后。 却没能骗过聪明的小女娲。 “哼,你说谎。”女娲又一次严肃的说道,只是声音依旧稚嫩。“从你的眼神里能看出来,你分明就是怕我。怕我是怪物,会吃掉你。” “是是是,你说的对。但你不是怪物,你是个小仙女。”迹天涯又一次认真地回道。 “哈哈哈哈,你可太好玩啦!”对于迹天涯的回答,女娲显然是很满意的。 孩子的笑声总有一种魔力,可以轻易地感染到周边的人。 在女娲的笑声中,风后的心情也得到了放松。 看着相处融洽的两人,风后在心中想道:“作为一个首领,对待一个不是自己部族的孩子,还可以如此的宠溺。看来这个自称为华族的部落,确实是一个有着高度文明的人类族群。” 判断一个文明优劣的标准,从来就不是那些所谓的科技水平。 而是这个文明对待老人和孩子的态度。 迹天涯快速地调整着自己的心态,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我早该想到的。”他在心中盘算道:“风姓大族,活跃在太行山以西,如今的山西一带。” “同时这里又是涉县,传说中那女娲抟土造人、炼石补天的圣地,不正是华族此刻的驻地所在吗!” 想到这里,迹天涯不自觉地攥紧了那正牵着女娲的手掌。 “哎呀!你把本仙女弄疼啦!”小女娲大声嚷嚷道。 听到小女娲的呼喊,迹天涯连忙松开了手。却发现自己的手,仍然被小女娲握着。 他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说道:“对不起啦。” 看到小女娲那撅着嘴的可爱模样,迹天涯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感受着手心处传来的柔软质感,迹天涯在心中感叹道:“这分明就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嘛!” 第一章 拔茅(下) 当心绪万千的迹天涯,牵着女娲的手,带着风后,来到华族议事厅时。 华族驻扎在涉县的主要管理人员,已经到齐了。 分别是魏荷、杨随、佘意、侯思、河理、羽飞,六个人。 其中药姓部落全体,除了留在京城负责教书育人和学习的几位外,其余人主动将自己划归到魏荷的医疗系统所辖了。 而杨随、佘意、侯思、河理,则分别代表华族里,几个人数比较多的姓氏。 自从发现铁矿后,弓长便一头扎在了炼铁造箭的事业中 ,不可自拔。 由他的弟弟羽飞,代替了他参会的位置。 原本弓长是不想参加的,因为他是无条件支持迹天涯的一切决定的。 可毕竟羽姓是华族里的大姓,开这种重要的会议,还是要有个列席人参加,才可以更好的传达首领的指示。 由于迹天涯早已将自己与风后第一次谈话的内容,陆陆续续的分享给了在场的各位管理者知道。 所以大家对于风后的参会,并没有人感觉到意外。 倒是小女娲在此次会议上的表现,使的大家颇觉得有些特别。 倒不是说女娲在会议中发表了什么惊人的言论。 而是每当有人发言的时候,这个七八岁的孩子听的比谁都认真。 而且对于大家发言的内容,她都能精准的给出适当的表情做为反应。 因为她一直待在迹天涯的身边,所以各位管理都有种他们所汇报的那些问题,似乎都是为了汇报给这个小姑娘听的错觉。 当会议议程进入到展望未来的阶段时,河理第一个发言道:“我在驻地的附近,发现了河床的痕迹。看样子,似乎这条消失的河随时会再度回到这里。我们最好早做准备,以防不测。” 迹天涯回道。“嗯,这里原本是该有条河流过的。”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风后的方向,继续说道:“不过这条河再次流经这里,最快也应该也是明年的事情了。” 风后皱了皱眉,叹了口气。 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微微轻点的头,还是对迹天涯的判断表示了赞同之意。 轮到魏荷发言时,她明显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说道:“我觉得这个地方挺好的,我可不可以今年不回去了。留在这里发展。” 迹天涯心里明白,此次魏荷的决定并不是为了分裂族群。 她是想在此地收集药材,潜心经营她的医疗团队。 而且魏荷的语气,明显是在征求迹天涯的意见。 “我考虑一下。”迹天涯确实无法第一时间给出答案。 其实他也很喜欢这个地方,并且想过再在这里开发一座城市。 但与风后的相遇,使得他对京、稻两城此时的处境有种莫名的担忧。 尤其是主要成员为老人和孩子的京城。 虽然几十年来,京城所在区域的北边、东边,都不曾出现过侵入者。 但谁还敢保证那里没有存在着,像风族那样强大的族群或文明。 那可是百万族人啊,只需要轻轻打个喷嚏,就会将京、稻两城的一两千人从这个星球上彻底抹去。 如果不是此刻的京、稻两城食物不足,他可能一个月前就率队返回了。 “那个,首领。”见迹天涯刚从神游中归位,下一个发言的羽飞,吞吞吐吐地说道:“弓长托我问你,他可不可以带些人留在这里挖矿,装备出一支千人规模的弓手部队后,再和你一起回京。” “不可以。”对于这件事,迹天涯回答的倒是很干脆。 在已经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危险后,他可不能再任由弓长乱来。 这个无所畏惧的哥们,还是在一直留在自己眼皮底下才是最安全的。 “是,首领。”羽飞应道,同时吐出一口长气。 这口长气自然不是因为和迹天涯说话紧张,实在是全体羽族也无法想象,如果弓长有了一支弓箭部队后,会不会冲动到直捣那西南方向族群的老窝。 不是羽族畏战,实在是不知为何而战。 毕竟现在生活的好好的,没必要大老远的去冒险。 “这个地方水草资源丰富,倒是挺适合放牧的。”杨随说道,“只是如果都种上了你所说的那种粮食作物的话,好像放牧的空间就小了许多。” 在杨随发言的时候,风后的眼神全程没有离开过杨随的脸。 被盯得有些发毛的杨随,面向风后的方向,问道:“有什么问题吗?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风后又盯着杨随看了半晌,问道:“你有没有一个兄弟叫杨桃?” “你见过杨桃?他还活着吗?”听到这个名字,杨随显然非常激动。“他是我的弟弟!” 杨随下意识地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佘意的方向,继续说道:“我加入到华族之前的部落,在一次与西南方向族群的战斗中,几乎被灭了族。我和我的弟弟杨桃,在带队突围的时候跑散了。” 风后接过杨随的话,继续说道:“他带着你们活下来的人,跑到了我们风族的领地。” “他们现在在哪里?”杨随刚问出这句话后,兴奋的神情很快便被失落替代了。 他想起来迹天涯说过的,风族的遭遇。 风后没有直接回答杨随的问题,娓娓地说道:“因为你们的部族非常善于驯化和牧养羊群,我们就留下了他们,作为专门负责给我族放牧的奴隶。” “一开始,杨桃以及你的那些杨姓族人们,表现的都非常顺从。渐渐地我族就放下了戒备,将部族所有的羊群都交给了他去管理。” “因为放牧总是会走很远,每出去一次有个三天、五天的,都是正常现象。直到有一天,杨桃和其它的奴隶们照常赶着羊群出去后,再也没有回来了。” “杨桃带走的不仅仅是我族的几万只羊,他还带走了我的姑娘,我族最优秀的观星者之一,风语。” “哈哈!”听到这里,杨随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 虽然风后讲述的内容,属于一件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惨事。可风后的语气里却无怪罪之意。 风后也自嘲一笑,说道:“我知道,一定是风语主动跟杨桃走的。她早就不想待在那个人人脸上都写着唯我独尊的可笑族群里了。” “是风语主动撺掇那个牧羊人带她远走高飞的。”小女娲突然插话道:“她们聊天的时候我听到了。” 说罢,她仰起头,目视远方。“哼哼,她以为我小,不背着我,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听闻此话,风后嗔怪道:“那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 “我如果和你说了,你肯定就不会让风语走了呀。”女娲回答的理直气壮。“我觉得有人带她走挺好的,世界那么大,要不是因为我太小了,我也会和她们一起走的。” 见风后还欲说什么,小女娲连忙跑过去,一把抱住了风后的大腿,撒娇道:“再说了,她如果不是走了的话,没准也被水龙吞掉了呢!” 女娲一席话说完,沉默的又何止是风后。 满屋子的大人尽皆汗颜。 “这逻辑,这思辨。不愧是人类始祖!”迹天涯在心中暗自称赞道。 半晌,风后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这未尝不是一个最好的结果。” 杨随暗自点头,心中应道:“这确实是一个最好的结果。几万只羊,足够我的弟弟和我的那些族人们生存下去了。” (本章完) (《周易·泰卦》: 初九:拔茅,茹以其汇,征吉。 象曰:拔茅征吉,志在外也。) 第二章 包荒 来自于人口大族的风后,仿佛是自带主角光环一般。 打从她一开口后,便立即成了此次会议的主角。 迹天涯也乐得如此,毕竟这也是他的目的之一。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要努力实现的想法,就是如何从风后的经历中,获取更多的有利于华族生存发展的情报。 “你知道那个西南方向族群的信息吗?”他给她递出了第一个话题。 “你们说的西南方向的族群,指的是那‘四虫’之族吗?”风后反问道。 “四虫?”迹天涯在心中呢喃道:“‘四虫’,不就甲骨文里的蜀字吗?” 心念及此,迹天涯拿着它的权杖,在议事大厅地面的沙土上,模仿着记忆中的样子,画了一个甲骨文的‘蜀’字。 他将这个字示意给风后看了看,问道:“你是说蜀地吗?” “我觉得应该就是他们了。”风后观察了一阵迹天涯画在地上的,那个一看就像是个‘蚕’模样的图 说道:“他们本来是我族的一个分支,我们全族一齐从世界屋脊而来。后来他们就留在了那个被群山环抱的地方。” “你们还有联系吗?”迹天涯问道,虽然他同样很好奇风后口中的‘世界屋脊’是不是指的就是青藏高原,可这与他所迫切要解答的问题相比,明显跑题了。“你之前身上穿的衣服,那些蚕丝制品,就是他们生产的吗?” “从我们上一代人开始,就没有联系了。”风后答道。 “本就山高路远,又经过了几代人之后,我们彼此之间的联系变得越来越少,最后直接彻底断绝来往了。” “这些丝是我们自己生产的,可惜远远没有他们生产的那些好。” “那他们为什么要叫‘四虫’族呀?”迹天涯不解地问道。“即便是因为他们善于养蚕织丝,也应该是叫‘蚕’族呀?”他顿了顿,继续追问道:“除此之外,难道他们还养别的虫子吗?” 虽然风后已经极力压制,可还是带着些许高级知识分子,对待不学无术之人时的高傲之意回答道:“因为蚕的一生有四个阶段啊!” “哦。”迹天涯恍然顿悟,用自己那拎不上台面的生物学知识自言自语道。“对哦,蚕属于完全变态的物种,它一生的四个阶段,等同于是四种完全不同样子的虫子。” “哎”他叹了一口气,接着风后的话,回应道:“是,我想起来了,蚕的一生可以分为四个时期,分别是卵期、蚕期、茧期、蛾期,四个时期四个样子。” 一直没发言的佘意,凑上前去,好奇地打量着迹天涯画在地上的字。半晌,大声道:“没错,是他们。” 毕竟佘姓部落曾经没少吃过这个‘四虫’部族的苦头。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每次战斗时,对方都会举着一面刻画着这个图形的旗子。” “四川”的发音,和“四虫”的发音很像。 现代我们仍旧沿用的“蜀”字,从字形上也可以很轻易的看出“四、虫”两字的元素。 早在两千多年前的战国时代,就有了“蜀锦”的概念。 蜀锦,更是因其精美的做工,高超的手艺,有着“天下母锦”之称。 古籍记载,更早的时候,蜀地之人便开始使用一种类似“蚕”形的图腾。 结合现在的三星堆遗址,我们可以大胆点去推断,一万年前的蜀地,就已经有了一个比周边地区发达许多的,以养蚕织丝见长的文明存在了。 “你知道八卦吗?”迹天涯突然没头没脑的问道,说着他顺手在地上画了代表天、地之象的乾(?)、坤(?)两卦的图形。“在八卦里,这两个图形代表天、地。” “八卦?”风后好奇地打量着地上的图画,问道:“你用这个来代表天、地?” “嗯,以后我们再继续探讨这个事情。”得到了明显是否定的回答后,迹天涯不想对这个话题继续深聊。 毕竟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岔开话题道:“在这个世界里,还有多少像你们风族那样强大的部族存在着?” 迹天涯的问题,触发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在场的所有人,都凝神等待着风后的答案。 风后思量半晌,缓缓地说道:“在我的部族里,曾经流传着一张古图。” “里边记载了这个世界许许多多奇妙的领域,还有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生物。” “我们历代都有许多族人,试图按照古图中的记载去寻找过。” “可惜这些人最终都没有回来。” 说到这里,风后莞尔一笑,继续说道:“我族上一代的首领说,如果只是为了验证古图的真伪,那么那些族人都是因为走的太远了,所以才没有回来。” “在那张古图里定位到自己的位置后,我们只是在很近范围的探寻,便已经验证了那张古图的严谨和真实。” “你说的是《山海经》吗?”迹天涯忍不住问道:“传说中,那是一张人类早期高等文明绘制并使用的世界地图。” 风后终于对眼前这个,总是会说出奇奇怪怪言语的年轻人,提起了兴趣。 她再度打量了一会儿迹天涯,说道:“那张古图里边,确实标注出了许多关于山、海的线索。” “称之为《山海经》的话,倒也挺恰当的。” “至于你说的早期文明,或许是真的,毕竟我们都不可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迹天涯笑着猜测道:“能绘制出这张古图的文明,或许比你们那个曾经的风族还要强大。” 通过思考,而不是本能,去做出选择。是辨别一个物种高级和低级的根本条件。 人类发展至今,一定是经历了无数选择后的结果。 做出了失败选择的消失不见,做出了成功选择的延续至今。 无论是发展出了怎样无敌于世的科技水平,只要最终消失了,那就是失败的。 辉煌的前边如果加上了曾经二字,便皆是历史的尘埃而已。 所以在发展科技之前,首先要沉淀出一个可以持续发展的人文倾向,来指引手中的科技,对人类命运的影响。 否则,科技的发展,只会加速拥有这种科技的人类文明的灭亡。 “可是他们最终都消失了。”风后语气悲悯地说道,“就像我曾经的部族一样。” “你的部族并没有消失啊,不是还有你和女娲。”迹天涯安慰道,“而且,还有风语存续了下来。” 语罢,迹天涯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那个写出了《山海经》的伟大文明,其实也没有消失。她传给你们部族的,应该不是只有那张古图而已。” 听闻此言,风后愣了一下,旋即了然。她缓缓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那些没有结束的,我们可以让它在华族继续。”迹天涯环视了一圈众人,此时大家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他和风后的对话里。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正在和白做着互动的女娲。 半晌,他抬起头,看着风后的眼睛,诚恳地说道:“我想请你来做华族的首领,带领这个崭新的华夏文明,续写新的传奇。” 此话一出,在场华族管理者们均是一脸错愕。 他们看见迹天涯那坚定的表情,看了许久。 最终还是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他们选择了去尊重首领的决定。 议事厅里的空气,沉寂了有一会儿后,一个稚嫩的小女孩声音说道:“你又要重新当首领了吗?” 小女娲噘着嘴,怀里抱着比她的小手稍大一点的白,对风后说道:“那你又要没有时间陪我玩啦。” 风后将视线从迹天涯的身上移开,看了一眼女娲,笑着摇了摇头。 她朝女娲摆摆手,将小女孩叫到了她的身边,摸了摸女娲的头发。 “原来你原本就是首领!”迹天涯开心地说道,“那可太好了!既然你能领导好百万之众的部族,那么管理我们这区区几千人,还不是易如反掌!” 风后看着迹天涯的眼睛,感受着那双目光中射出来的真诚的眼神。缓缓地说道:“如果我能领导好他们,我的部族也不会消散于自然之怒了。” “我相信,你不会再让我们华族重蹈覆辙的。”迹天涯进一步说道:“以你现在所掌握的文明水准,以及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至少可以保证我们华族不会迷失于这个无边的世界。” 华族的管理者们也觉得迹天涯的话很有道理,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对于迹天涯的决定,在场的众人里,唯一不开心的那个,似乎只有女娲一人。 风后的眼神,一一扫过在场诸人的脸上表情。 那上面尽皆写着不容抗拒的诚恳。 忽然,她笑了。 大家虽然不明白她笑声里的含义,但都听得出来,那笑声是与开心有关的。 这是一个月以来,风后第一次开心的笑。 见风后心情转好,对自己的请求又没有推辞。 迹天涯趁热打铁道:“让我们一起为新首领欢呼!” 未及众人对迹天涯的话做出反应,风后便举起手打断了众人的下一步行为。 她转过身,面对着迹天涯的方向,郑重地说道:“就算我不是首领,就不能为我们华族的生存发展,贡献力量了吗?” 说罢,她指着在场的众人,对迹天涯提问道:“难道这些管理者们,都是无用之人吗?” “当然不是。”迹天涯连忙摆手否定着风后的提问,“我的意思是……” 风后打断了迹天涯的辩解,继续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而我的意思是,华族的首领只能是你!” 说罢,她后退了几步,与魏荷等六名管理者站到了一起。 她抬起头,对迹天涯认真地说道:“我可以像他们一样,尽力去辅佐你。” “对啊对啊,还是风后聪明,迹天涯你要多学着点。”看到事情终于重新开始朝自己满意的方向发展着,小女娲愉快地拍着手赞同道。 只是女娲的手里正抱着白,所以那看起来是拍手的动作,实际上是在一下又一下的打着白的脑袋。 还好女娲的力气并不大,所以白并没有逃跑。 它只是闭着眼睛,忍受着女娲那一下又一下的快乐情绪。 见此情景,迹天涯实在忍不住的溜了号。 他心里想道:“难道向来都是高高在上,不可冒犯‘白老头’,是被人类始祖血脉压制了吗?” 听完风后所说之话后,华族的管理者们,又觉得风后说的也很对,再次纷纷点头对新观点表示着赞同。 “可是……”迹天涯还欲说些什么,他是真心想将首领之位归还给自己的老祖宗们。 毕竟一万年后的他所学习的,都是一万年前这些老祖们亲自创造的。 在华夏文明漫长的发展史里,或许有过许多次族群的断代。 但华夏文明本身,却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任何的断层。 《山海经》,这部被现代人类不断验证着其中内容的上古奇书,就一直在华夏文明里渊远流传着。 《山海经》这本书,是华夏文明作为世界文明之源的论断的最有力佐证之一! “你别在那可是、那是的了。”风后又一次打断了迹天涯的犹豫。 她佯装不满道:“你是觉得我没有资格辅佐你吗?” “当然不是!”迹天涯又一次给出了相同的答案。 看来小女娲的逻辑思辨能力,不是孤例。 有了风族的加入,不仅使得华夏民族的科技水平得到了提高。 也使得华夏民族女人的吵架水平,得到了质的飞跃。 永远不要去试图和女人吵架,同样写在了华夏民族的基因记忆里。 风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说道:“既然不是的话。请问首领,我可以继续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个世界了吗?” 见结果已经无法更改,迹天涯只好无奈地答道:“请开始,风后大人。” (本章完) (《周易·泰卦》: 九二:包荒,用冯河,不遐遗,朋亡,得尚于中行。 象曰:包荒,得尚于中行,以光大也。) 第三章 无往不复(上) 在宣布将舞台交给风后的同时,迹天涯站到了女娲的旁边。 他伸出手,试图将自己的老伙计从女娲的手里解救出来。 没想到他的手刚要触碰到白的身体。 白却将身子一扭,躲开了迹天涯伸出的手。 它转过身,跳到了女娲的头顶上,趴了下去。同时,递给迹天涯一个“要你多管闲事”的表情。 在风后准备给大家讲解这个世界时,迹天涯在心中有了新的盘算。“至少对于治水工作一窍不通的我,不用再当那个‘治水学院’的挂名院长了。” 他看了看一个月以来,心情首次变好的风后,暗自思讨道:“算了,现在可不是做出这个提议的好时候。以后再说!” 风后重新回到了议事厅的中间部位站定,缓缓开口道:“我曾经的部族,有着悠久的历史。” 在她的讲述中,第一次开始在她的风族前边,加上了‘曾经’二字。 让曾经的可以过去,才可以用心享受现在; 只有学会了享受现在,未来才会如期而来。 她开始侃侃而谈道:“可穷尽我们几代人,也不曾将这个世界探知完全。” “只是根据那张古图。”她顿了顿,看了一眼迹天涯的方向,重新说道:“根据《山海经》中的记载,我们现在所处位置的四面八方,都分别存在着,或者曾经存在过一系列的文明。” 原来在这个星球上,人类的文明曾经经历过数次的循环。 一个没有可持续发展理念的文明,越是接近科技发展的顶峰,就越是接近灭亡的边缘。 在风后的描述中。 自从有人类社会起,就同时存在着许多的种族。 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分布着诸多形态各异、文化深厚的各个族群。 不同的地理环境塑造了多样化的文明形态,如同璀璨星辰点缀着大地的画卷。 就此时迹天涯所了解的,现在的华族,西南方向的蜀族,渔猎民族等等。都或多或少的学习或传承过一些上古文明留下来的经验。 放在全人类的层面上去讲,就连曾经人口百万的风族也不敢保证是可以独霸于这个世界的。 “在《山海经》记载的上古时代,在东方海域之中,有驾驭潮汐、擅长造船航海的海洋民族,他们凭借对大海的了解,建立起庞大的渔业帝国,其智慧和勇气可见一斑。” 当风后讲到关于伴水而生的民族时,河理忍不住附和道:“是的,在我族里也有着类似的传说。海洋,曾经是我们这些以渔猎为生的民族的最终归宿。” “是的,我们华族现在的稻城城主织娘,也曾经讲到过这个故事。”迹天涯紧跟着说道。 风后稍作停顿,等大家纷纷表达完毕后,接着自己的故事讲述道: “而在西方巍峨雪山之巅,居住着虔诚膜拜雪山神只的高原族群,他们在极端气候下已然养成了独特的生存方式,与自然抗争共生。” “我曾经的风族,和现在的蜀族,就是那个来自于世界屋脊的民族的分支。” “青藏高原吗。”听到此处,迹天涯喃喃地说道。 “什么?”风后对迹天涯所说之话的内容,总是很感兴趣,停下来问道。 她有种感觉,迹天涯似乎也看过那个被他称之为《山海经》的古图。“你说那个地方叫什么?” “没什么,你继续。我不干扰你了。” 见迹天涯无意对这个话题做出过多解释,风后只得继续讲道: “在南方的热带丛林,那里的族群善于狩猎采集,他们深入密林,掌握了丰富的草药知识和丛林生存技巧,建立了神秘而原始的村落,维持着与丛林生态系统的微妙平衡。” “还有北方草原之上,传说中有着一群驯化了野马的彪悍民族。他们逐水草而居,生活上与马背紧密相连,创造了流动的文明传奇。” “是的,在我的部族,也有过关于驯化野马的传说。”听到风后讲起了和自己的部族有关的事情,杨随忍不住补充道,“我们的部落就是来自于那个分支,确切地说,是那个部族,教会了我们驯化羊群。” 杨随望向北方,眼神里闪过一丝憧憬。“我的弟弟,估计就是去寻找那个传说中的部族遗迹去了。” 听至此处,小女娲也附和道:“风语就是听了杨桃关于骑马民族的描述,才开始怂恿杨桃带着她私奔的。” 杨随对着女娲讪讪一笑,没有搭话。 用眼神示意风后继续。 风后又思量了半晌,才皱着眉继续说道:“只是这些族群们,彼此之间似乎很享受孤立的存在,他们之间只要见面,便会发生激烈的冲突与争夺。不死不休。” 她的眼神有些黯淡。“我曾经的风族也是如此。所以这些部族之间,都尽可能的远离对方,朝外发展。选择各自生活于这个世界的一角。” 说罢,她盯着迹天涯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继续说道:“这似乎也是华族在诸多强大部族环绕中,得以生存的原因。” 迹天涯愣了一下,迅速思考着风后言语里的意思。 他说道:“没错,我们得以成长,是因为我们生存的地方,是各个文明均不愿意涉足的地方。” 风后摇了摇头。说道:“是因为这些文明都觉得世界上的物资有很多,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去生产食物。” 迹天涯的嘴角流露出一抹自豪,笑着说道:“这是咱们华族独有的生存方式。” 风后又点了点头。说道:“是的,这很勇敢。同时这也需要很多的劳动。” 迹天涯心里想的是:“必须得,谁让我们是勤劳勇敢的中国人呢。” 但是迹天涯嘴里说的却是:“如果被你曾经的风族发现了这种生存方式,是不是你们早就跨过这座太行山脉了。” 风后再次摇了摇头,自嘲地说道:“曾经的风族也发现过种植的可能,只是他们都不愿意去等待植物的开花结果。更不愿意去付出劳动挥散汗水的开垦,那些族人只喜欢那种付出立刻就有回报的劳动。” 说罢,她又沉默了一阵。继续说道:“我们华族是个很神奇的族群,有点像大杂烩。” 迹天涯回道:“哈哈,你是在夸我们有包容心吗?”他很开心,从风后的嘴里听到‘我们’二字。 决定华夏民族伟大的地方,就是她在历史长河中可以不断地与其他族群接触,汲取他族优点,吸收并接纳和那些愿意加入到华夏民族的人成为自己的一员。 不断丰富壮大着自己的文明底蕴。 在与外界的交往中,华夏文明始终保持着开放的心态,借鉴其他族群的优点,再反过来去推动人类文明的进步与发展。 在华夏大地的辽阔版图上,不同地区孕育着各自独特的文明与部落。 从东部沿海湿润的平原地带,到西部干涸的戈壁沙漠,再到北部严寒的冰原雪域,以及南部炎热的热带雨林,每一寸土地都烙印着先民们的智慧与坚韧。 而每一个部落、每一个文明,都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以其特有的生存智慧和文化底蕴,不断地丰富着华夏大地的多元色彩,也证实了那句“天生万物,皆有所求”,正是这份对于生存和繁衍的不懈追求,才构成了华夏大地生生不息、绚烂多彩的文明图谱。 “我想说的是。”风后说道:“我们的人还远远不够。” “那我们要怎么做呢?”迹天涯在风后的眼神里,读到了一种类似心有灵犀的东西。 风后回道:“我们完全可以先试着将在太行山脉以东活动的人类族群,全部都统一起来!” 第三章 无往不复(下) 听闻此话,迹天涯忍不住笑道:“你是说,火种计划吗?” “什么火种计划?”风后诧异的问道。 “哈哈,没什么,我们想一起去了。”迹天涯回道:“只是之前我对这个世界并不了解,不敢冒然行事。” 在迹天涯说这些的同时,华族的其他管理者们也忍不住笑成了一团。 不明所以的风后再次追问道:“你们笑什么呐?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什么,我们等你很久了。”迹天涯用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替大家解释道。 风后的加入,再度验证了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华夏文明,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组成的文明。 在这个文明里,不同的语言,不同的肤色,不同的种族等等,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相同的追求。 华历二年十一月,霜降。 在决定了风后、女娲二人,正式成为华族成员的管理者会议上。 再重启了那个被迹天涯暂时搁置了的火种计划。 火已起,等风来。 《周易》里有一卦,叫风(?)火(?)家人(?)。 具体内容,等剧情发展到这一卦时,我们再深入解释。 只说现在,有了“风”的“火种”计划,才终于有了方向。 华历二年十一月,立冬。 原来风后确实曾经担任过首领不假,但严格上来讲,她只能算作是风族的上一任首领。 风族在发生那次灾难时的首领,正是主持建造那个最终被清漳河河水冲垮的大坝的,一个叫做风停的人。 虽然风后与风停的治水理念不和,但风后受到自己那些已经膨胀到极点的,族人们的影响,并没有坚持自己的原则。 在修建大坝的漫长岁月中,风停又在风族人的心中积累了相当高的威望。 几乎风族所有的主要劳动力,都被安排在了修筑堤坝的工作中,因此风停早已经是实际意义上的风族首领了。 在庆祝大坝完工的那次庆典里,权力早已被架空了的风后,便主动卸任了首领的位置。 可毕竟是一个人口百万的族群,即便是卸任了首领,仍然有一批坚定的拥趸者追随在风后的身边。 风后曾经在这些人当中,表露过自己关于现阶段治水方案的担忧。 考虑到这些拥护者的生命安全,风后曾组织过这些人早早的做过一些应对可能到来的大坝决堤的准备工作。 她本来是计划要提前建造出许多艘大船的,可惜周围的树木已经被他们的族群砍伐殆尽。 她不得不安排这些追着者们,从远距离的山林中去砍伐木料,再运送回来。 可惜,连日的暴雨,并没有给他们机会。 仓促间,风后只好组织人用仅有的一些木料,建造了一艘只能容纳几个人的小船。 虽然这艘小船最终被湍急的河水颠覆了,但至少它保留下了风后与女娲的命。 在争抢这艘船的时候,留在风后身边的拥趸者们,便化身了守卫,用自己的生命护送风后和女娲上了船。 那个被飞石发现,死在晕倒的风后、女娲身旁的风族成员,便是这艘船的船夫之一。 在风后决定加入华族之前,她的内心中一直保存着一个秘密,就是风族一定还是有许多的幸存者的。 那些幸存者,正是在她的安排下,深入太行山脉,砍伐木材建造大船的人。 因为并不了解华族的习性,为了保护那些或许是仅存的风族后人,她不得不暂时隐瞒了这个消息。 现在的风后,既然已经加入了华族,并且成为了华族的管理者之一。 在那次管理者会议的最后,当风后提出了自己的扩容兼并计划,与迹天涯的“火种”计划不谋而合后。 风后便将这个秘密和盘托出。 与此同时,迹天涯决定立即起身,带着风后去与那些太行山脉的风族幸存者们汇合。 为了预防可能出现的伤病情况,迹天涯还特意带上了魏荷组建的那个医疗团队里的绝大多数人。 其它的随从者,自然就是狼女以及小黑等狼群,还有与迹天涯焦不离孟的呼噜,以及与魏荷孟不离焦的刀疤脸。 飞石心不甘情不愿的在家疗伤。 弓长被拖回到驻地,在迹天涯离开的时间里,主持大局。 寻找风族幸存者的时间,比预计的慢了一周左右时间。 从霜降,一直找到了立冬。 在风后的指引下,一行人从涉县出发,进入太行山脉西侧山脊后,开始沿着山区一路北上,一直找到了今山西省晋中市和顺县一带,才终于找到了那些幸存者们的踪迹。 在华历二年立冬与小雪交接时分,华族成员,又新添进了整整三千人。 可这区区三千人,与那原本百万之众的风族相比,却仍是九牛一毛。 为了探寻可能存在的,更多的风族的幸存者。 迹天涯等人决定,继续深入到原风族的中心区域寻找。 路上,在风后的追问下,迹天涯与风后深入探讨了伏羲八卦的意义。 不想伏羲八卦里边蕴含的许多道理,竟也与风族的许多文化不谋而合。 确切地说,是风族已经验证并经历了伏羲八卦所阐述和包含的许多认知、技能以及部分地理见闻。 只是还没能总结和发明出,如此精简的符号理论,去记录这一切。 风后还与迹天涯交换了许多天文知识。 现代人总是怀疑我们老祖宗的天文知识是从哪里来的,好像自己不懂,别人懂了就不对。 天文是一个观察大于一切的学科。 现代人又要看手机又要刷视频的,根本没时间抬头仰望星空,自然不会理解那个把看星星当成是最主要的娱乐活动的时代。 在那个时代里,尤其是有了农耕文明之后,可以说几乎是每个人,对大多数比较显眼的星星的位置、方向、亮度等,都可以做到如数家珍。 他们还根据那些星星凑在一起而组成的,实实在在的象,根据不同的方位,也就是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别选出了七颗最亮的星星,作为四个方向的主要星宿。 仅凭肉眼的观察,将四个方向的那七颗最亮的星星,连成线。 自然而然的就会在夜晚的天幕中,分别组成了四幅图画。 为了使得这四个方向,每个方向七颗,共计二十八颗天空中最亮的星星更容易被其它人寻找到并记住。 人们便将这四幅图画,加上一点自己的想象力,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别称之为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幅图画。 请大家可不要迷信了好吗,那就是四幅图画而已。 就像天上的云彩,有的像,有的像一条线,有的甚至会像一条龙,就只是因为像而已。 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个动物,就是四个象,仅此而已。 而这二十八星宿最大的作用,就是是为了辅佐观星定时所用。 是实实在在的科学,为了最大限度的减少历法里的误差,多找一些参照物。 测定日、月、地球之间相互运动的固定规律。 运动,就是变化。 万物永恒的运动,就是万物永恒的变化,《易》学,就是讲述变化的学科。 运动的表现,需要时间来衡量。 同样的,时间的存在,又需要运动来证明。 我们老祖宗观察星辰,日、月的运动变化,才规定出了年、月、日的基本时间单位。 因为有了时间单位,一切的运动才有了具体的意义。 这是哲学,同时也是数学,更是最基础的物理学。 (本章完) (《周易·泰卦》: 九三:无平不陂,无往不复。艰贞无咎,勿恤其孚,于食有福。 象曰:无往不复,天地际也。) 第四章 不戒以孚(上) 伫立于山岗之上,望着满目苍夷,风后、迹天涯一行近四千人,只能沉默。 再多华丽的言语,也不足以表达心中的震撼于万一。 虽然迹天涯已经在心里设想过许多次那种惨烈的场景,可真的站到这里时,眼前的一切还是使得他心中惊骇万分。 那些在这里生活过的幸存者们,那些亲手在这里书写过辉煌的人,此刻均是呆立当场,木然的看着陌生的一切。 这就是自然之力,只需几天,就可以轻易抹去人类几十上百年留下的痕迹。 “这里,曾经真的有过一座城吗?”虽然明知道这句话问有些不合时宜,但迹天涯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风后没有回答,她也无法回答。 感受到了自己的唐突,迹天涯换个话题问道:“咱们华族有一个文明之光学院,你知道?” 风后及时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问道:“听你说起过,怎么了?” “我在其中设置了一个专门研究治水的分院。”迹天涯看着风后的眼睛,说道:“我想请你来担任治水学院的院长。” 见风后没有拒绝之意,迹天涯继续说道:“咱们现在的生活方式,注定离不开对水源的追求。” 他快速在心中组织着语言,避免再次触碰到风后心中的痛楚。“而最最适合粮食生长的地方,首选当属所有河流下游的冲积平原。” “而河流的下游,往往又是河水泛滥时,受到灾难冲击最严重的地区。”风后接过了迹天涯的话,说道:“如果不能治理好洪水,按照华族的生存方式,哪怕只是遇到一次天然因素影响下的河水上涨……” 她将目光重新转移到眼前那早被河水淹没的山谷,看了半晌,幽幽地说道:“华族的每个城市,随时都会重蹈眼前的覆辙。” 迹天涯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风后重新看向迹天涯的眼睛,问道:“你还愿意相信我吗?” “我只能相信你。”迹天涯回答的很诚恳,“关键是你要相信你自己。” “至少,在这场彻底失败的治水活动中。”他顿了顿,换了一种更为直接的表达方式。“你有着别人所没有的,失败的教训。” 听闻此话,风后笑了。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笑容。 她脸上的表情明明是笑着的,可眼神里却是悲怆的。 可以理解,这个用近百万条生命换来的教训,太深刻了! 这种苦笑的表情挂在风后的脸上许久,她才缓缓地开口说道:“最近我确实一直在总结失败的原因。” “为了应对季节性洪水,我曾经的族群采取了以堤坝硬性拦截的方式来防范水患,却忽视了河流自身的调节机制。” “大量的植被减少导致水源涵养能力下降,每逢暴雨时节,径流无法得到有效吸收,汇流速度加剧。加之筑堤过程中对河床的挤压变形,使得河道承载洪峰的能力大大降低。形成了‘越堵水量越大’的恶性循环。” “最终,一场突如其来的特大暴雨,引发了流域内的连锁反应,那些看似坚固的堤防,在无法承受的水流冲击下逐一崩溃,洪水犹如脱缰之马,直扑我们苦心经营数代的城市,酿成了那场空前绝后的灾难。” 迹天涯一直认真倾听着风后话语里的所有内容,见风后不再言语。 他走到了风后的身边,轻轻地说道:“我相信,在你的指导下,这场灾难一定是绝后的。” 风后的笑容里,终于甜的成份多过了苦。 华历三年一月,冬至。 风后之所以会在她的“火种”计划里,提出首先要将太行山脉以东活动的人类族群统一。 是因为她曾经的风族,多年来一直在同一条山脉的西侧阻挡着那些“野蛮人”西行的脚步。 因为华族那些上了年纪的人,此刻都在京城颐养天年。 所以他们并不知道涉县发生的这些事情。 否则,他们一定会在风后的讲述中,结合自身的经历,听出端倪。 其实迹天涯也早就发现了一个很特别的现象。 那就是,除了华族中那些活动范围比较广的渔猎族群外。 如羽姓部落、佘姓部落等,其余所有的在太行山脉南北迁徙的族群,不仅语言都是相通的。 而且他们的生活习性接近; 活动范围无限重叠; 外貌特征几乎一样。 等等,还有许多共同的特点,都在印证着一个很明显的论断。 那就是,这些部落再往前推上几代人,一定是出自于一个共同的族群。 这些部落中,都有着一条共同的祖训,在一代一代的流传着。 那就是,永远不要试图跨过这条山脉,那里有着无尽的危险。 当然,风后当初的风族,就是那危险的来源。 如今,既然危险已经借自然之手被彻底解除。 那么,火种计划的第一步,就理所应当的要将这些同宗共源的部落重新统一起来。 虽然这句话说起来很残忍,但天地不仁,华夏文明的崛起,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运气的因素在里边的。 虽然华夏文明的好运气,许多是建立在其它文明的危难基础上。 但生存就是如此,那些其它的文明,不也曾经将华夏文明围困在一条山脉之中许久。 若不是我们那些穷则思变的老祖宗,勇敢的做出了农耕的尝试。 那么,我们的华夏文明或许早已在频繁的内斗中消失不见了。 一如当初的恐狼那般。 恐惧的根源,往往是未知。 比如华族对那个来自西南方向族群,也就是蜀族的恐惧,同样是因为不了解所致。 此刻,通过风后的介绍,再结合许多与蜀族打过交道的华族成员的讲述。 迹天涯已经基本掌握了蜀族的活动范围和生存方式,对他们有了更多的了解,就不会再有那许多的畏惧。 既然华族西方的威胁已经解除,东方的海洋民族尚构不成威胁。 北方的苦寒之地,又有群山阻隔,虽然迹天涯担忧的情况还有发生的可能。 但在短时间内去考虑这些事,明显是过于杞人忧天了。 此刻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华族南行的活动范围,尽量不要去与蜀族重叠即可。 在冬至这一天的全民集会上,迹天涯宣布了一个使得许多人都很快乐的决定。 “经过慎重的考虑,我同意大家留在此地发展的决定。”这确实是今年霜降时分,许多人的想法。 听到这个决定,正和呼噜比赛吃着烤猪的弓长,立刻扔掉了手里的大猪肘子,跳起来欢呼道:“太好了天涯!你真棒!” 呼噜可不管这些,趁弓长分神的时候,立即大口朵颐了几下,将手里的猪肘子啃的只剩下一根骨棒后,将其高高举起,在弓长面前来回晃动着,开心地说道:“哈哈,你又输了!” 弓长当然不会服气,朝着呼噜大声嚷嚷道:“这不算!我们再来!” 二人的可爱模样,自然是惹的他俩周围的族人,一阵哄笑。 迹天涯也面带微笑的,耐心地等待着大家再次安静后,继续说道:“我们将要在这里再建一座城市。” 这里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过冬至这个节日。 但对于同样精通观星之术的风族来说,冬至这一天对于他们来说,也同是相当重要的一天。 虽然他们的观星活动,并不像华族那样,是为了服务于农业生产。 但只是因为冬至这一天的夜幕里,那特别的天文景象,就足够引起风族的重视了。 在追随风后的脚步,加入到华族之后。 经过一个多月的团结友爱的生活,风族那些幸存者中的绝大部分人,已经基本走出了痛失家园的阴霾。 此刻,他们正身处浓厚的节日氛围中,静静倾听着,一直被他们所崇敬的风后所认可的,新的首领迹天涯的发言。 第四章 不戒以孚(下) 迹天涯对身边的魏荷说道:“魏荷,你留下来当负责领导这个城市。” 听到迹天涯这个安排,魏荷面露满意之色,应道:“好的。” 她稍微顿了一下,接着问道:“你想好这个城市的名字了吗?” 迹天涯答道:“还没有。你来起一个。” 魏荷思量了一下,说道:“就叫它药城!” 她组建的医疗团队成员,主要是以药姓族群为主。 “可以,这个名字很好听。”迹天涯回道:“接下来,就请你,将药城建设成为我们华族,在太行山脉以南的堡垒。” 听到新城市被以自己的姓氏命名后,以药寻等药姓部族成员,表情里均是难掩的兴奋之色。 “没问题。”魏荷郑重地回应道,“以药之名,凡我族人患病需医者,但入此城,吾等必穷天地之灵草,以除我族人之痛楚。悬壶济世,竭尽所能。” 这么多年来,迹天涯第一次见到魏荷如此正式,竟有些不知所措。 而魏荷的这段话,后来便成了华族医者们共同的行医口号。 许多年后,药城,也因其可医天下之病的招牌,闻名于蓝星。 医者仁心,始于斯乎? 迹天涯一时间并不能找到合适的语言,去匹配魏荷那番等同于是对华族许下的承诺的话。 只能郑重地点头以示回应。 他接着安排道:“一个月后,就是我们这些共祖同宗的太行山脉流浪者们的北上之日了。” 说罢,他与风后对视了一眼。 二人皆在对方眼神中读出了一抹苦涩之意。 迹天涯之苦,言之昭昭。 风后之苦,则是流浪者们终将有了归宿。而那扇曾经由风族组成的,被流浪者们不敢逾越的屏障,此时却已荡然无存。 只是一瞬,迹天涯便将眼神移回到魏荷的身上,嘱咐道:“请你组织医疗团队,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尽可能多的准备些药草,多多炼制丹丸,以应对这些流浪者们的治疗所需。” “可以。”魏荷答道。 她心里明白,迹天涯是在贯彻阿妈传授下来的医疗外交,这个办法是可以迅速团结人心的,最直接有效的手段。 即便是一万年后的现在,颇受世界好评的,我们中国的援非医疗队,仍然很乐意用这种方法,通过无私的医疗服务,去团结那些将我们抬进联合国的黑人兄弟们。 问世间何可称尊?唯师者与医者矣! 迹天涯望了一眼正与呼噜进行第二轮食量比拼的弓长方向,笑着喊道:“弓长。” 正抱着半个猪头大啃的弓长,含糊不清地回道:“嗯嗯。” 迹天涯故意追问道:“挖了多少铁矿,炼制了多少金属箭头了?” 弓长继续含糊不清地回道:“嗯嗯,很,嗯,多。” 迹天涯朝呼噜使了个眼色后,继续问道:“够不够五百人,每人分得十支的?” 因为要思考迹天涯提出的问题中,那些关于数学的部分,弓长不得不放慢了撕啃猪头肉的动作。 他思考了有一阵,还是没能给出一个精确的答案。“嗯,差不多?哎呦这怎么算的过来。我还没统计过,但是应该差不多。” 呼噜再次将那半个猪头骨架举起来,在弓长面前晃了晃,说道:“哈哈哈,我又赢了!” 看着那副连骨头缝里的肉都被剔干净了的猪头骨架 ,弓长哀怨道:“哎,烦死了,你们哥俩肯定是诚心的!合起伙来欺负我!” 话虽如此,其实弓长心里明白,比试食量,他根本不可能是这个大块头的对手。至于手里的半个猪头,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吃不完的。 迹天涯这是给他机会,让他输的漂亮点。 弓长佯装鄙视的看了一眼呼噜,走到了迹天涯的身边,坐了下去。收起了嬉笑之意,郑重地说道:“关于数量的问题,你应该问算数的,这些都是他在统计。”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好兄弟,要给自己安排任务了。“说,要我干什么?” 迹天涯笑着回道:“我其实早就问过了。” 他给同样走到他和弓长这边的呼噜,腾出了一个地方,继续问弓长道:“上次让你负责训练的五百名弓箭手,训练的怎么样了?” “除了飞石,其余四百九十九人,随时可以参与作战了。”弓长故意装作没看见呼噜,却被呼噜使劲儿顶到了一边。然后呼噜坐在了弓长之前坐的位置。 弓长只好笑骂着,坐在了迹天涯的另一边。继续说道:“但是飞石天赋异禀,我看他的腿也好的差不多了,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只需稍加训练,就可以参加到这支弓箭部队里了。” 说罢,他摩拳擦掌道:“我的手都要痒死了,快说,去哪,射谁,对方有多少人?” 迹天涯摆着手回道:“谁也不打,是让你备战。能和平统一的就和平统一,等真遇到那些不愿意和平归附的,你再带着这些人把他们射成刺猬。” 听闻还是没有架打,弓长那刚被提起的兴致,又散开了去。 他没精打采地回道:“好。” 迹天涯突然换了个话题问道:“你还是选择留在这里吗?” 弓长反问道:“留在这里干什么?当个矿工吗?” 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迹天涯,笑着拍了一下弓长的肩膀后,便起身安排别的事情去了。 当挖矿的事业变成了重复的劳作,心性喜好挑战的弓长,便早已没了一开始的兴趣。 何况回到驻地的这段时间,他已经听说并看见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尤其加深了对那个被称为蜀族的族群的了解后,天生战斗狂人的弓长,心里已经感觉到了他们华族与蜀族之间,必有一战了。 还有那风后版的“火种”计划,肯定也不会是一帆风顺的。 弓长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始终陪在迹天涯的身边,南征北讨,一统万方。 这个代表着天道的目标,是迹天涯每次交代后事时,都要重复灌输给弓长的思想。 原话是这样说的:“我若死了,你要带着华族继续发展下去,统一一切你所见到的族群,占领一切适宜我们华族耕作的土地。” 迹天涯来到了佘意等管理者们围成的圈子,安排道:“魏荷率医疗团队搜集药草的时候,你们便尽可能多的搜集食物。” 他特意对杨随说道:“你就负责将我们的羊群,繁育的膘肥体壮的。” 最后,他环视众人。说道:“我们备齐药与食,拿出最真诚的热情接待来客。争取今年就实现风后的计划。” 迹天涯将目标固定在远方的某个角落,昂起头说道:“是时候给‘流浪者’们,一个安稳地家了!” 众人尽皆欢呼,齐声应是。 经历过数百年的夹缝中生存,因为习惯了生存资源的稀缺,他们从来就不觉得人多是一件好事。 但真的当这些天南海北的人凑在一起生活了几个月后,他们才发现,一群有着共同追求的人组成的族群,人数越多只会越令人安心! 迹天涯看到了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的风后,认真地问道:“对我的安排,你还满意吗?” 这个与阿妈年纪相仿的女人,总是能给他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与阿妈带给他的那种归属感不同的是,风后带给他的,更多一种可以勇敢闯出去的支撑感。 风后点了点头,同样认真地回复道:“你很棒!即便是放在我曾经的风族,那百万人口中去比较,你也是十分优秀的存在。” 其实只要有人认可,每个人都可以很棒。 你很棒! 很简单的三个字,组合在一起,就是可以让世界变得越来越美好的古老咒语。 (本章完) (《周易·泰卦》: 六四:翩翩,不富以其邻,不戒以孚。 象曰:翩翩不富,皆失实也,不戒以孚。) 第五章 以祉元吉(上) 华历三年一月,冬至,京城。 此时此刻的京城,因为居民是以孩子和老年人为主。 所以专属于这座城市的名词,则是智慧与希望。 京城虽小,但历时近七年的建设,它已经成为了一个繁荣而有序的聚居地,承载着华夏文明创新与传承的重任。 这个人类历史上第一个被称之为平原的地方,因迹天涯的安排,和阿妈、有数等人的智慧与辛劳而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 在得知自己被任命为建筑院院长后,支楞立即便返回到了京城。 他在建筑院教授建设的协助下,率领着建筑院的第一批学员们,将文明之光学院,当成了他们的第一个作品去创作。 如今,文明之光学院已经建成并初具规模。 它坐落在京城的中央区域,象征着教育与知识的神圣殿堂。 学院采用“京”字式建筑风格,房屋结构稳固而高大,四周环绕着一圈精心修剪的篱笆,内部设有多个分院,如数学院、观星和历法研究院、医学院、农学与植物研究院、矿物研究院、建筑院、哲学与文学院、动物驯养学院以及治水学院等。 虽然许多分院的教学内容都以实地操作为主,有没有教室对教学效果的影响并不大。 但支楞还是给每一个分院都设计了一个独立的教学区。只是面积有大小之分而已。 学院内绿树成荫,到处都培育着阿妈、药尘等植物学家精选的植物,植物类别分为粮食作物、经济作物和药草三种。 当然,冬至的气候,只有极少数的植物依然在昭示着自己的存在。绝大多数植物早已蛰伏于地下,等待来年春暖。 但京城最显眼的建筑却并不是文明之光学院。 当初那个孤孤单单的耸立在京城边缘山丘之上的观星台,如今已经成了一座专门用于观测星空、制定历法的京城的地标性建筑。 现在的观星台四周,已经被郁郁葱葱的树木环绕,仿佛一座孤岛悬浮在绿海之中。 山丘的顶部被三斧精心修整过后,形成了一个平坦的圆形平台,平台的地面铺着光滑的石板,中央有一块巨大的石制圆盘,上面刻有复杂的星图和天文符号。 平台的边缘还有一块圭表。 圭表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垂直立于地面的标杆,称为“表”;另一部分是南北方向平放的尺子,称为“圭”。 这是三斧和他的第一个徒弟,柳叶的儿子,那个迹天涯离开京城执行火种计划时,特意托付给三斧的,被三斧取名叫有熊氏的那个孩子一起设计的一种天文仪器。 主要用于测量日影长度以确定时间、节气和年长。 当然里边也离不开有数提供的,许多数学原理的支持。 圭表的原理基于光的直线传播性质,利用太阳光照射在表上产生的影长来测量时间,其精度与表的长度成正比。 圭表不仅用于确定节气,还用于制定历法,对华族劳动人民的农事活动具有重要指导意义。 时间观念这个词是谁发明的,难以考究。 但第一个有时间观念的民族,只能是华夏民族。 其实发明这个东西的最主要原因,是为了让人们白天也可以观测预知到时间,同时更好的进行教学活动。 毕竟观星这件事情,太熬人了。 既然通过白天“观影”,可以达到与观星相同的效果。 也就没必要拉着所有的学生陪着自己一起熬夜了。 在这一黑一白的两个现象相互佐证下,华族的历法已经精确到与现行历法完几乎全一致的程度了。 早在三千多年前,周文王的第四个儿子,历史上很有名的周公写的一本书被史学家称之为《周礼》的书,就已经对圭表的使用有了准确的文字记载。 原文节选如下,《周礼·地官·大司徒》:……“以土圭之法测土深,正日景,以求地中。日南则景短,多暑。日北则景长,多寒。日东则景夕,多风。日西则景朝,多阴。日至之景,尺有五寸,谓之地中,天地之所合也,四时之所交也,风雨之所会也,阴阳之所和也。然则百物阜安,乃建王国焉。制其畿方千里,而封树之。” 这段原文详细描述了大司徒这个官职的职责,其中有一项就是使用土圭来测量土地和确定方位,以及建立王国的过程。 由此可证,在更久之前,至少一定是早于文字出现以前。我们华夏民族就已经开始使用自己的“表”了,只是那时候不叫手表,叫“土圭(表)”。 我们完全可以相信,在一万年前的新石器时代,三斧就已经掌握了利用圭表来确定方位的方法。 也就是北斗星柄指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所代表的四个的关键的节气,即春分、夏至、秋分和冬至,这四个在历法中具有特别重要意义的时节。 圭表的精度,在很长一段历史时期内位居世界第一。 并且在更长的一段时间里,是世界的唯一。 观星台周围空出来的土地,同样被阿妈给征用了。 现在已经被打理成了一个精心维护的花园,种植着各种草药和香料植物。 京城聚居区通往观星台的那条小径的两旁,是整齐的菜畦和果园,春夏季节,这里花开满园,果香四溢。 每到夜晚,观星台便是星光璀璨的焦点,三斧都会带着他亲传弟子有熊氏,在此研习天文,解读星辰。 唯一未变的,是在观星台的一侧,那座小型的祭坛。 祭坛的正后方,是阿婆的长眠之地。 每到白天,这里都会是许多孩子玩耍的好地方。 阿婆生时便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所以她应该不会介意自己的坟茔旁,这些吵闹的顽童的。 毕竟如今的华族,正如她所愿望的那样。 族群已经扩大,已经容不下所有的族人共同伫立于此表达思念了。 但每到清明祭祀时,大家还是会选择来到这里。只不过是改为聚集于山丘之下。 位于京城较为安静的一隅,还在为华族发挥着余热的老人,均住在那个迹天涯为族里的长辈专门设计,由支楞负责建造的养老院之中。 这里设施齐全,环境舒适,旨在照料那些为部落辛勤一生的老人,让他们在晚年得到妥善的照顾和尊重。 养老院的设计遵循了以人为本的原则,处处体现出对老年人生活细节的贴心关怀。 此外,京城的建筑布局井然有序,居住区、公共设施和农田牧场界限分明,充分体现了早期农耕文明的规划理念。 记住,农耕文明建设的才是城市,而且只有农耕文明的城市,才是能称得上是一个有规划的城市。 五六千年之后的欧洲,才刚开始学会建立城堡。 和同时期华夏民族所建立的城市相比,那玩意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与此同时,京城与稻城之间形成了密切的物资流通和人文互动,犹如左右手般协调运作,共同推动华族的稳步发展。 正如迹天涯所计划的那样,京城就如同大脑,是科技和文化的中枢,稻城则如同紧握饭碗的左手,为京城提供了生存的物质基础。 在冬至前,秋收后的几个月,就已经陆陆续续的有许多人借用运送物资之故,从稻城回到了京城,去探望他们所思念和在乎的人。 比如动物驯养学院的小教授屯屯,非要亲自把他接生下来的小野牛,送给京城的蒙蒙做礼物。 虽然华族中没有私有权,但对物资的获取付出了不可替代的劳动的人,还是有一定的分配权的。 第五章 以祉元吉(下) 稻城的规划,除了少了一座文明之光学院外,其它的与京城无异。 还有一个算的上差别的地方,就是土地资源非常丰富,坐北南观一望无际,东西开阔予取予求。 可以说现在的华族,什么都不缺,就缺人。 华夏民族从诞生起,人口数量就一直是世界第一,持续万年。 是有原因的,除了粮食充足,养得起这许多人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对土地的渴望,以及随之而来的,对劳动力的追求。 自从稻城开始开发以来,特别是在弓长那个部落联盟加入以后,劳作之余,所有人都养成了一个共同的口头禅:“要是我们的人再多一些就好了。” 这个口头禅,体现的是一套与资本主义制度的当权者完全相反的追求。 他们希望的永远是人越少越好,可以与他们分享资源的人越少越好。 他们唯一希望人多的时候,就是希望那些可以供他们差遣剥削的劳动者变多。 而我们希望的,是同志越来越多。 稻城的冬至,一如其它地方的华族成员一样,欢聚一堂,庆祝新年伊始。 特别之处在于,今年稻城的冬至,有一个很重要的发明将被展示给在此城的所有人看。 也是因为织娘那基因里的渔猎习性使然,除了按照迹天涯的要求,抓紧开荒修路外。 她挤出了所有闲暇的时间,用来组织族人们造船。 目的只有一个,带领华夏族群将触角伸向海边。让更多像她一样的渔猎族群,成为华族的一员。 这是属于织娘的“火种”计划。 自己过上了幸福的日子之后,就会愿意更多的人和自己一起过幸福的日子。 “达则兼济天下。”一直就是华夏民族的传统追求。 要实现织娘的“火种”计划,就必须要有像样的水上工具。她要带着华夏文明的所有伟大发现,去吸引那些渔猎文明的加入。 而今天,就是这个由织娘主持,船长参谋,龟行设计的“文明之轮”下水的日子。 前文中我们提到过龟行这个人,他名字的由来,就是因为他总是花大量的时间去观察自己所养的一只乌龟。 在这之前,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中,龟行观察到乌龟在水中的自如姿态,尤其是在水面上悠然前行的模样,这启发了他构想出一种新型船只的可能性。 直到定居稻城,他才有了将观察中的领悟付诸实践的机会。 也正是因为这次获得了织娘极大支持的实践,引发了对水上航行工具的巨大革新。 龟行先是选取了几根粗壮且质地坚硬的树干,这些树干是开荒过程中,织娘特意安排族人们联手砍伐并精心挑选的,确保它们的强度足以支撑起船只的主体框架。 随后,龟行模仿乌龟壳的中空结构,他将树干拼接在一起,形成船只的基本形状,采用了榫卯结构,确保连接牢固可靠。 通过观察支楞盖房子时得到的灵感,龟行通过树干之间的拼凑,创造出可以容纳人员的空间。 受乌龟四肢形态的启发,龟行又设计了类似乌龟脚蹼的船桨,巧妙地运用了阿德传授的杠杆原理,使船只能够在人力驱动下快速前行。 他还注意到了乌龟的稳定性,所以在设计船只底部时,尽量使其宽阔平坦,增加船只在水中的浮力和稳定性。 为了操控船只,他借鉴了乌龟的头部和尾部运动,并充分模仿了其运动时的灵活性,设置了类似船舵的装置,以便控制船只的方向。 经过无数次试验和改进,龟行最终创造出了比独木舟更为先进、稳定且高效的船只,这艘船不仅能够搭载更多的人和货物,还能够在水中灵活操纵。 这种设计,与单纯的帆船相比,可以在风向不利的时候,仍旧可以保持快速的航行。 这项伟大的创新不仅解决了族人跨越水域的难题,也为许多年以后的航海技术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使华族能够在更广阔的水域中探索与生存,极大地推进了华夏文明在世界范围内传播的进程。 早已急不可耐的船长,早已在‘文明之轮’上立定。她对着岸边围观的族群,为首的织娘,催促道:“发布命令,织娘。” 船长,自然就是这第一艘文明之轮的第一任船长。 龟行站在船长的右后方,他的身后,是许多从原渔猎民族中选出的最优秀的水手们。 早已准备好一切的船员们,都在目光庄重地望着织娘的方向。 织娘的表情虽然平静如初,可她的内心早已波澜起伏。 这是她没有请示过迹天涯而擅自做出的决定,但她担心的却不是这个。因为她知道,这个决定的初衷是与首领的意图完全相同的目标。而它最终也一定会得到迹天涯的允许的。 她激动的是,因为自己身为城主的责任,不能亲自参与到这次航行中。 这多少是有些遗憾的。 终于,她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语气坚决地说出了那简单的两个字:“启航!” 随着织娘的命令传出,守在岸边的人立即将一端连着龟船,一端捆绑在岸边几块大树上的绳索解下。 这艘龟船在退潮的时候,被族人们通过在船底安放滚木的方式运到了河滩上。 涨潮后的龟船,自然就顺利的漂浮于河水之上。 随着岸边的束缚被解开,华族终于提前开启了目标是大海的旅途。 “放心。”立于船头的船长,对岸边的织娘挥着手说道。 虽然那声音早被风吹散,但织娘还是通过口型知晓了船长要表达的意思。 她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默默地目送着那艘容纳了一百余人的大船,直到它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其实渔猎民族和农耕民族有许多相似之处,他们都是靠着大自然的馈赠求生。 一个耕耘于大地之上,一个奔波在浪花之中。 一个追求风调雨顺,一个期待风平浪静。 他们都需要顺天知时,观星辨向。 正是因为诸多的共同之处,才是织娘愿意发起这次远行的原因。 虽然在渔猎民族的历史里,有着许多关于资源的争夺而发生战争的记录。 可农耕文明的历史同样有不少,因为对土地的争夺或守护而发生的战斗。 他们的骨子里其实都是渴望和平的民族。 唯一不同的是,农耕文明的和平,是建立在对方的服从的基础上的。 虽然,这些驾船航行之人,血管里流淌的是渔猎民族的血液。但他们的脑袋里,装着的却是农耕文明的生存理念。 这是华夏文明翼下的渔猎族群,与别的文明发生碰撞或接触时,用的自然是华夏体系下的处理方式。 这次寻海之行,华族会遇到什么,我们以后再详细说明。 在华族成立之初的那几年,正是华夏民族各种发明创造井喷式喷涌而出的一年。 各种为了适应新的生存方式,而开发出的新的生存手段,层出不穷。 受篇幅影响,此处暂且只是言明其中二三。 华历三年的冬至,华族的大脑,京城,在休息中继续着思考; 华族紧握着饭碗的左手,稻城,将其伸向了海的方向; 华族紧握火把的右手,在迹天涯的安排下,也准备好了以药之名,继续为华夏文明的拓展和传播,燃烧着希望之光,等待着更多新成员的加入。 (本章完) (《周易·泰卦》: 六五:帝乙归妹,以祉元吉。 象曰:以祉元吉,中以行愿也。) 第六章 城复于隍(上) 在华族蓬勃发展之时,世界上的其它部族,也在按照自己该有的历史轨迹砥砺前行着。 杨随的弟弟杨桃,这个差点被蜀族灭了族,又差点被风族奴役了终身的男人。 此刻,正带着从蜀族的虎口下逃生的二百名族人。 赶着从风族那凭实力“偷”来的,由几万只羊组成的庞大羊群,悠哉的游走在阴山山脉南端,向西而行着。 他要去寻找,在他的族群里流传着的,那些曾经驯服了野马的先民的遗迹。 一直在杨桃身边跟随着的,是一个叫风语的年轻女子。 这位天之骄女,是那个曾经称霸了黄土高原的风族的前任首领风后的女儿。 而现在的她,只是一个逐梦的少女。 她渴望那个可以骑在马背上,日行千里的生活。 虽然已经没有了风族的光环,但她还是凭借着自己的智慧,和在风族的生活中学习掌握的到的知识,尤其是关于观星方面的知识,成为了这一行人实际上的领头者。 杨随以及他的族人,即使远离了奴役,仍然心甘情愿的接受一个外族的领导。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女人,给了他们方向,更给了他们自由的希望。 因为要赶着几万只羊群行路,所以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而他们的目的只是寻找、探寻,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去处。 因此他们也不需要去追赶路。 只需随性地由着自己的双脚,顺其自然地朝着一个大概的方向走着即可。 冬至时分,寒冷的北风南下,空气中的凛冽,再次放慢了他们的脚步。 但是,因为有充足的食物来源,所以他们丝毫不用担心饥饿。 同样是因为有着丰富的皮毛资源,所以他们更不用担心冰霜。 当风后与迹天涯等人,在那已经变成一片汪洋的山谷阻隔下,不得不放弃了去继续寻找,风族中除了那因为要上山砍树而保留下来的三千人外,还有其它幸存者的可能时。 风族中其他活下来的人,已经朝着南、北两个方向遁行而去了。 毕竟,理论上讲,他们曾经杀了太多来自于太行山脉以东的“野蛮人”。 所以无论如何他们也不敢逃往东方的。 至于西方的世界屋脊,现在的“世界最贫瘠”,他们肯定不会选择回去。 如此这般,也就只剩下两个方向可以供他们去选择了。 因为南方的蜀族是他们的远亲,北方又素来没有劲敌。 所以被大水冲散的人群,就自然而然的分成了两个方向逃离。 暂且说这些向北而行的逃难者,领头的正是风族那位“治水有功”的新首领,风停。 本来,风停的心,早就在大坝被大水冲毁的同时就死了。 现在,他还提着一口残气苟活于世的唯一理由,就是要把与他一起逃难的这五千余人,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终于,他们遇到了正在阴山脚下,自由自在地躺卧在由几万只羊围成的,一个温暖的大圆圈中,潇洒地高歌欢唱的杨桃等人。 “女主,你的族人好像追过来了!”在圆圈外围放哨的,一个叫做杨力的杨族成员,挤到了圈子中心,杨族的新首领风语所在的位置,语气仓皇地说道。 “来了多少人?”听到这个消息后,风语用同样有些惊慌的语气问道。 “很多,非常多,好像有我们此时的小半个羊群那么多的人。”杨力绝望的回答道。 “怎么可能?”风语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你确定你没有看错?那些人真的是来自风族的人吗?” 风语在心中快速地对眼前的情况,做着分析与研判: “就算我们风族有着强大的实力和巨大的人口数量。” “但只有对某个同样实力强大的族群发动一场战争和修建那个世纪大坝时,他们才有可能同时派出这么多人去执行任务。” “如今只是为了追赶他们这区区二百人,风族是绝对不可能,更是完全不需要发动这么多人的。” “而且时间已经过去几个月了,自己这一行人,因为要赶着羊群,走的又非常慢,不可能追到了这个时候才找到自己。” “将这些疑点凑到一起,只有两个可能,要么追来的根本就不是风族,我们此时遭遇的是其它的部落。” “要么就是风族一定是遭遇了什么不测,这些人是逃难出来的!” 风语虽然没有身临其境,但只凭对自己族群的了解,就已经猜出了无限接近于正确的答案。 得到这个答案所用的时间,就只是在等待杨力回话的间隙里。 可以说是一瞬间!果然是风族的天之骄女,其智慧可见一斑! “我没有看错,为首的那个,是你们的首领,风停!”说到了风停的名字,杨力的身体竟然颤抖了起来。 那毕竟是一个人口达到百万的强大族群的首领啊! “风停?”风语的语气里已经没有了慌张,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疑惑。 “对,是风停!”杨力再度给出了一个无比确定的回答。 在风语的身边,一直没有出声的杨桃,听说是对方的首领亲自带队追来,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办?” 风语没有回答,此时她的脑海,正再次快速分析着最新得来的消息。 “风停亲自出来,那就更不可能是为了追他们了。很简单,因为无论是这几万只羊还是他们这二百人,都配不上首领亲自带队去应付。” “并且绝对不可能是为了发动战争。风停虽然在风族有着很高的威望,以及因此带来的强大的凝聚力。但从来就没有参与过打仗经历的风停,是不可能亲自带队指挥这种,需要近万人规模参加的战争的。” “那就只剩下一个原因了!风族一定是遭难了!” 风语做出这些判断所用的时间,比作出第一个判断所用的时间稍稍长了一些。 见风语没有回话,杨桃从风语的身侧,挪步走到了风语的面前站定。 他看着风语的眼睛,用带着些许哀求的语气,郑重地说道:“要罚就罚我一个,我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 说罢,杨桃伸出双手分别搭在风语的两侧肩膀上,再次恳求道:“我知道,你在风族有着很高的地位,所以才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我们这些人带出来。我只请求你,不要让你的风族将我的这些族人全部杀死。” 说完这些话后,杨桃放下了双手,任凭双臂无力地垂在了他身体的两侧。 最后,他用微弱,但不失坚决的语气说道:“现在,带我去受罚!” 在杨桃自顾自地说着这些的话时,风语只是打量着眼前这个眉宇间有些清秀的年轻男子。 在静静地听完杨桃要表达的所有意思后,风语轻轻地笑了一下。 她和他年龄相仿,这几个月的相处下来,二人的关系也早已不是一般。 笑过之后,她板起脸,故作深沉地说道:“走,我们去见那个老头子去。” 说罢,她便示意杨力带路,并迈着轻快的步伐跟在了杨力的身后。 风语此时的语气里,早已没了半点慌张的意味。 非但如此,从她的轻快的脚步中,竟然流露出一些愉快的模样。 杨桃望着风语的背影有些出神,他看着她那溢于言表的欢乐行为,再想想自己即将赴死的尴尬处境,杨力的心情不免沉到了谷底。 “这个神仙一般的女孩子,终究还是不可能属于我的。”杨力的心中想到。“她这是要回家了,又怎么会难过呢。” 第六章 城复于隍(下) 发现杨桃半天都没有跟过来,风语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向呆立在原地的‘可怜人’喊道:“想什么呢?快跟上啊!” 听见风语的催促,仍旧沉浸在自怨自艾中无法自拔的杨力并没有说话。 只是迈着沉重地脚步,朝着让他梦醒来的方向,挪动了过去。 在去见风停的路上,这对儿青年男女再未做过任何交流。 心灰意冷的杨桃,只求一死。 而早已在心中得到了准确答案的风语,脚步却是越发的从容自若起来。 因为杨力放哨的地方离羊群并不远,所以当他发现了那风尘仆仆的大队人马时,风停率领的难民队伍,已经离他们很近了。 当风语随着杨力重新穿越羊群,来到了圈子外围时,风停早已等在了圈外不远处。 而且只有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其它的族人都等在了一个比杨力发现他们时,反而更远了一些的地方。 这个一辈子都在为了族群修筑堤坝的老人,如今的风族首领,其实早已经知道了是风语偷偷带跑了这些牧羊人和这些羊群的。 风语虽然是他的政敌风后的女儿,但并不影响风停依然将风语视为风族未来的掌舵人去培养。 可惜这个女娃子对自己引以为傲的治水工程却总是不以为然,否则在当初众人将自己推举为首领时,他一定会推辞并建议由风语接替风后的。 当初,在接到风语带着杨族和羊群外出牧羊久久未归的报告时,风停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了这个女娃子一马。 风停心里想的是,等到风语想明白了,她自然会回归族里的。 等到那时,时间刚好会印证了自己的伟大,以及这个女娃子的无知。 然后早已老去的他便可以用一个宽宏而光辉的老者形象,将部落的权力棒完成转移。 庆幸的是,自己当初的仁慈决定,确实是给风族留下了一个希望。 只是,风停没想到的是,他与风语会是在这种讽刺的情境中相遇。 风停那满脸憔悴的神情,彻底印证了风语心中的论断。 还未走到风停面前的风语,便大声问道:“大坝终于决堤了吗?” 没错,只是前来见风停的短短几分钟时间内,风语便直接猜到了风族所遭遇的灾难根源之所在。 虽然风族刚经受过权力的交接,政局不稳。 但无论前首领风后,还是现首领风停,都不是那种会放任族人间去发生内部争斗的管理者。 而只要他们内部不出问题,以风族的强大实力,能让他们遭难的就绝对不可能是人祸。 因为在风族的周围,几百年来从未出现过哪个族群,能给他们带来灾难。 既然不是人祸,就只可能是天灾。 长于观星的风语,早就预测到了这次异常的强降水,并多次提示过风停要注意。 可惜,就算她的智慧百年不遇,但她的年龄决定着她一定没有足够的资历去做出什么决定。 不只是风停不接受他的建议,好大喜功的族人们更是不接受甚至嘲笑她的担忧。 虽然她的母亲,风后对此是赞同的,但过分追求稳定的风后,却不肯据理力争。 刚好风语的性格又像极了她的姓氏,风一样的女子,又怎么可能会甘心待在一个让她心灰意冷的地方,过那种终日作乐不思进取的日子呢? 这才是她决意离开的真正理由。 每个人都有梦想,梦想里得事情,一定是一个美好的事情。 可笑的是,能促使一个人去勇敢追逐心中梦想的契机,往往是因为在梦想家们身上,发生了某些令他们极度失望的事情。 被人当众说出了等同于是极限嘲讽的言语,风停的脸上瞬间红白相接。 极度窘迫的他,努力微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坝初成时风停有多荣耀,此时的他就有多狼狈。 其实风停并没有错,这个老人确实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大坝的修筑工作。 而且他的全部出发点都是为了族人的安全,为了永绝水患。 但就算出发点再怎么好,他所极力主张并大力推崇的治水方案,最终导致了整个族群遭受了灭顶之灾的事实,却是无法改变的。 所以,会对这个为了部族奉献了一辈子的老人,作出嘲讽之举的风语,也没有错。 见到风停的窘迫模样,风语也没有了继续挖苦下去的欲望,毕竟她的身体里,与遭难的那些族人们,留着相同的血液。 再怎样说,她也做不到去幸灾乐祸。 风语走到了风停的身边,望了一眼在风停身后跟随着的族人们。 她看到了一双双劫后余生却充满迷茫的眼神。 风语根据人群的规模,在心中粗略的估算了一下,这里大概只有几千人而已。 对于她那拥有百万之众的风族来说,这里的人不过是九牛一毛。 一股强烈的,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她的心头。 她换了一副关心的语气,紧盯着风停的双眼问道:“其它人呢?” 风停不敢去与风语的眼神对视,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 同时,两行热泪涌出了老人的眼窝。 他用颤抖地声音,断断续续地回道:“应该是,都在,都在这里了……”风停的语气里,满是无法掩饰的自责之意。 风语毕竟还是年轻人的心性,她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推算出某个问题的答案。却无法在同样短的时间内,对某项很重大的事情做好心理准备冷静应对。 这原本是九牛一毛的人数,如今竟可能变成了她们风族的全部! 初闻噩耗,她只觉两眼一黑,支撑身体的双腿瞬间便没了力气。 在风语的整个身体摇晃着,就要摔倒之时,恰好被身后杨桃一把抱在了怀里。 此时的杨桃,早已在风语和风停的对话中,大概听明白了风族的遭遇。 同样有过类似经历的杨桃,自然比谁都理解风语此时的心情。 在杨桃的支撑下,重新站稳了脚的风语,定了定心神后,又将自己的身子正了正。 虽然离开了杨桃的怀抱,但风语身体还是有意无意的贴靠在杨桃的胸膛前不远处。 看着那个仿佛昨天还在族内风光无限老人,此时却在她的面前内疚地揉搓着自己的双手。 风语不禁心生怜悯,毕竟这个老头其实对自己一直很好的。 在某些地方,甚至比自己的母亲对自己还要宠爱。 她用温和的语气问道:“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吗?” “我本来想带族人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重新开始。”似乎是听出风语的态度已经没有之前那般冰冷,风停的话里的字数,也突然开始变得多了起来。“现在既然遇到了你,下一步的打算,就看你的了。” “看我的?”风语疑惑的问道:“你是打算带着他们跟我一起走吗?”她顿了顿,自嘲道:“我都还没有想好自己要去哪里呢!” 风停好似根本没有理会风语的话,继续在那自顾自地说道:“我因筑堤而生,那座大坝就是我的命。” 他回过身子,望向身后。 他的目光越过了人群,透过了群山,仿佛直接落到了那座被冲毁的,几乎耗尽了风族全部人力和物力去修建的大坝之上。 许久,他的身子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随后,风停缓缓地转过身,用那双因苍老而变得浑浊的眼球,极速的寻觅着什么。 直到重新与风语的眼神取得了对视后,那双浑浊的眼球才终于停止了寻找。 风停咕哝着想要说些什么,刚一张口,却有两股鲜血从嘴角处流了出来。 而他的胸膛上,此时赫然插着一把匕首! 他伸出了一双染满了鲜血的手,在自己的身前试探着,想要去触摸风语的脸。 见此情景,风语早已明白了一切。 一定是刚才风停转过身去的时候,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用匕首寻了短见。 她本能地握住了那双血红的手。 那双,在她还是孩子的时候,无数次抚摸过她的小脑袋瓜儿的手。 这个老头的眼睛,此时已经没了半点神意。 风停同样出于本能地,抓紧了握住了自己的双手。 他用尽全部的力气,说出了留给风语,同时也是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的四个字: “你……长……大……了…………” 骄傲了一生的风, 停了。 (本章完) (《周易·泰卦》: 上六:城复于隍。勿用师。自邑告命,贞吝。 象曰:城复于隍,其命乱也。) 第七章 泰?(上) 华历三年一月,小寒。 顺滦河流向南下的船长,驾驶着那艘文明之轮,只用了几天时间,就到了滦河入海口附近。 当这艘装载着近一百名船员和许多物资的“巨轮”,出现在活跃在此的海洋部落众人的视线里时,着实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就这么说,虽然当时人类的造船技术取得了一定的发展,特别是帆船的使用,更是在风向允许的情况下,给长途航行创造了可能。 但这种在装载了百余人的前提下,还能够携带许多物资的大船,从排水量上来讲,在相当漫长的人类史上,就已经是巅峰般的存在了。 一直到九千三百多年后的华历9378年,世界上排名第一伟大的航海家郑和,由他率领舰队下西洋时所使用的宝船的出现,才刷新了龟行等人驾驶的这艘龟船所创造的排水量记录。 当宝船出现在非洲大陆时,当地的黑人兄弟心中的想法,与龟船出现在滦河入海口时,生活在这里的海洋民族心中的想法是一致的。 一万年以前,在华夏大地绵长的海岸线上,生活着人口数量众多的海洋民族。 但受到生存方式的局限性,这些渔猎民族之间虽然彼此始终保持着联系,可他们的关系却始终止步于简单的联系而已。 在漫长的岁月中,他们一直没能形成一个完整的,统一的,有组织的强大力量。 一艘船,一家人,一个捕鱼点,就足够生活了。 这个庞大的族群在去往海边的路上,要穿越一个又一个人类的族群,还要应对各种猛兽的威胁,自然是需要大队人马结伴而行。 但到达海边以后,眼前那一望无垠的大海,就是海洋民族取之不尽的“粮仓”。 因此他们便不是很需要特别多的人凑在一起的生活了。 人少事少,自由自在的,挺好。 可即便如此,毕竟总人口数量摆在那里,他们还是需要一个名义上的联盟首领的存在,来负责一下各个部族之间的渔猎区的划分,也就是海洋资源的分配。 否则,任由各个族群之间恣意妄为,还是很容易产生不必要的混乱和纷争的。 而海洋民族的首领,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发生的话,基本上是一年一轮换。 因为无论谁当了首领,都会将最好的渔猎区划分给自己以及那些和自己沾亲带故的部族。 这几乎已经是不成文的规定了。 每年的立春时分一直到当年的立夏时节的三个月,是鱼群最多的时候。 同时在这个时间段,海上的风浪相对较小,也是最适合出海捕鱼的季节。 因此,这些活跃在海边的海洋族群们,往往会赶在每年立春前的一个月,推选出此年度的当值首领。 他们推选首领的方式也很简单,谁能在立春以前,捕获到一条最大的鱼,谁就会获选。 海洋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庞然大物。 但这条看似简单的规则,实则考验的,却不仅仅是捕鱼的技术。 完成这个任务的族群所需要的,除了那敢拼的勇气外,更需要懂得取舍的智慧。 大鱼可是有太多了,关键是谁能有命带回一条大鱼来。 因为各个部族之间,都是按照简单的血缘关系,分开了亲疏远近。 各个族群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独享的技术,大家都使用着大小基本一致的渔船,以及可以与之相匹配的渔网等渔猎工具。 同样的方法,同样的工具,身体条件也几乎是同样的渔民。 能够捕获的大鱼的极限,也大致相当。 谁敢在极限之上再去赌一赌,试一试,谁才会更接近今年的资源划分的权杖。 同样的,谁就会更加无限度的接近死亡。 可如果不去赌的话,就意味主动让出了靠近陆地的近海捕鱼圈。 一旦自己当年被分配到了远海去渔猎的话,同样意味着无限接近死亡。 所以很多人都会选择在这段时间,去狠狠的干上一票的。 也只有这个时候,这群从来都是松散的部落联盟之间,才会开始根据血缘,去形成大大小小的可以紧密合作的团体。 组成各个团体的各个家庭之间,会各自推出一到两名家族里最优秀的船员,再由他们共同组成本团体内实力强大,经验丰富的捕鱼队伍。 这支队捕鱼伍往往由四到五艘渔船组成,最多的也不会超过十艘。 他们将承载着本团体今年的全部希望,去与风浪以命相搏。 这些年来,有许许多多的人,都因为这样的习俗而再也没有回来。 这就意味着,每年都有许许多多,在当时来讲最优秀的水手,被埋葬在深海里,再也无法返航。 到底是去捕鱼,还是去喂鱼,一字之差,皆是命运。 “运气也是一种实力”这句话,对于那些在华夏民族中,曾经属于海洋的那一部分来说,非常贴切。 对于这些不远万里,横跨了整个大陆,最终选择了来到海边生活的民族来说,这就是他们的命运。 无论愿,或不愿。 在听完一个叫成风的年轻人,介绍完自己的部族,在海边的生活后。 文明之轮上的每一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那些已经被吃到肚子里的,被自己曾经的部族口口相传的,有着海的咸咸味道的鱼,瞬间就没那么香了。 许多人歌颂水手,歌颂勇敢的渔民。 渔民的勇敢是真的,他们的故事也是值得被歌颂的。 但若有的选,我相信没人愿意去冒着成为鱼食的风险去吃鱼的。 此时此刻的这些海洋民族,就没得选,他们只能吃鱼。 海鲜是他们的主食,同时也是他们的配菜。 海边往往意味着河流的下游,更意味着土地相对肥沃。 可惜他们守着世界上最好的平原地带,却不懂得种植之法。 沉默中,船长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来意。她是要来传播火种,扩大自己的文明圈的。 她试着问道:“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换种生活方式?” 在说出这句话之前,吃着海鲜的她,和她带来的这些本就是留着渔猎血液的族人,差点就要选择留在这里,永远不再回去了。 “哪种?”成风问道。 成风的年纪,不过才二十岁左右,就已经是一个人口几百人的,大家族的族长了。 如果算上和他沾亲带故的那个团体的话,拥有着这条血脉的人口接近万人。 他之所以会成为族长,是因为他的爷爷,他的父亲,还有他的哥哥们,都已经在前些年的首领竞争中,永远的消失在大海里了。 在这个人口有十几万的海洋民族里,像成风这样年轻的族长,占有着相当大的比重。 即便是那些由老年人当族长的族群,也往往是族中的女性老者。 男人在这个族群里,仿佛永远年轻。 而一个月后的成风,将再次踏上前辈们的征程,驾驶着与他们一样的船型,奔赴着相同的命运。 或许他的年龄,也将永远定格在年轻里。 船长花了很长时间去和成风描述华族的生活,可是她却无法像迹天涯那般,用自己带来的食物去征服这些海洋民族的胃。 因为这些粮食,真的比不上海鲜的味道诱人。 而且,华族到现在都还没有吃上盐。 她唯一能够去说服成风以及成风的族群的,或许就只剩下那种安稳的生活了。 可安稳两个字,或许会打动一些上了年纪的人。 对于正值青春年少的成风来讲,安稳两个字,却是毫无吸引力可言的。 好在成风自己找到了答案,当他在船长的描述中,昏昏欲睡时。他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的陈述。 他指着搁浅在海滩上的文明之轮,主动向船长提出了一个让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他认真地问道:“华族,能够造得出多少,像它一样结实,一样大的船?” 第七章 泰?(下) “只要时间和资源足够,想建造多少就能建造多少!”说到这艘船,参与了建造与设计的全过程的船长,用充满自豪之感的口气说道。 见到这个话题成功引起了成风以及他的族人们的兴趣,船长进一步补充道:“你所看见的这艘船,还只是一个试验品而已。华族最不缺的就是能工巧匠,因为我们的生活安逸,所以人们可以有大量的思考时间。还因为我们固定生活在一个地方,无需迁徙之苦,所以我们同样有着大量的时间可以去慢慢实现我们的思考。” 船长用一个眼神阻止了龟行的发言。 她知道,龟行想说的是,这艘船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之作了,这可不是试验品。 但是为了实现目标,更是本着救人于“鱼水”之中的原则,说点带有善意的小谎言,还是无伤大雅的。 听完船长的话,成风羡慕地问道:“这艘船就是你们实现了自己所思考的结果吗?” 船长点点头,回答道:“这艘船在我们华族的众多伟大发明中,只能勉强算作很普通的一个。” 说这些话时,船长刻意回避掉了龟行射过来的哀怨眼神。 毕竟这个足够使龟行的名字被记录于史书的发明,却被别人信口说成只是很普通的一件小事,换成是谁心里都会有些不爽的。 “我想……”成风明显对自己将要说出的话有些犹豫,“我想借这艘船用用。”他局促地看着船长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船长倒是回答的很干脆。 “真的吗?”成风兴奋地问道。“那可太好了!谢谢你!” “你先别着急说谢谢。”船长摆了摆手,看似随意,却很笃定地说道:“只要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我还可以把它送给你们!” “送给我?”成风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说把这艘船送给我们吗?” 船长肯定地答复道:“是的。不止是这一艘。只要你答应我这个条件,这种船,以后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看来船长不仅是一个驾驶船只的专家,她同时还是一个驾驭人心的高手。 “说,什么条件?”没有一个常年奋战在海洋之上的民族,可以抗拒来自一艘巨轮的诱惑。 而此时被灌输在成风脑子里边的,不只是一艘,而是无数艘。 所以在成风提出问题的同时,其内心就早已经沦陷了,只要不是以生命为代价,无论船长提出什么条件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的。 船长认真地说道:“带领你的族群,加入华族,成为我们的一员。” 说罢,她又作出了一句关键的补充:”你要想清楚再回答我,因为一旦加入了华族,就意味着你和你族群的一切行动,都要服从华族管理团队的安排。” 她看着成风的眼睛,继续说道:“当然,只要你有足够的能力,并且获得了华族成员的支持,你也随时会成为华族管理团队的一员” 说罢,她想了想,最后又补充道:“甚至你也可以成为首领,只要你的威望可以超过那个家伙。” 成风思考了一下,其实当不当首领或者管理者,并不是他所考虑的事情,他问出了他唯一在乎的问题:“就是说,一旦我们加入了华族,以后就要一直由你们来决定我们的渔猎圈的划分吗?” 船长笑了一下,指了指那艘文明之轮,回道:“有了这种船以后,那些所谓的渔猎圈要如何划分,还有那么重要吗?” 听到船长这么说,成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回过身,看向族里的女性长者们,询问道:“我可以代表你们作出回答吗?” 这些老者们,并没有说话。只是用坚定的表情和慈祥的笑容作为对成风问题的回应。 得到了族人们的肯定回答后,成风转过身,干脆的说道:“我同意加入华族!”他紧接着说道,“但是在这之前,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船长问道:“什么条件?” 成风干脆地回答道:“帮助我当选上今年的联盟首领。”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作为回报,我将努力争取让整个部落联盟都加入到华族!” 他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继续说道:“我相信,有了这些人的加入,一定会让华族的实力,更上一层楼的!” 华历三年二月,大寒。 在晨曦微露的海平面上,船长与成风并排站立在文明之轮的船头,他俩的身后,是从华族和成风所在的整个海洋部落联盟中,精心挑选出的二百名经验丰富的水手。 而在这艘巨轮的四周,是密密麻麻的近千艘大小差不多的渔船。 当然,拿这些船的大小与龟船相比,就像拿小绵羊去与一只成年的非洲大象相比一样。 是的,当成风拥有了这艘龟船的消息,传到了整片海岸线上的每个族群耳中时,他们几乎是同时选择放弃了今年的首领争夺。 非但如此,还有很多团体里的精英,主动要求参与到龟船的捕鱼行动中来。 而华族中,除了船长外,其余的参与者,主要的工作只是操控这艘船而已。 毕竟术业有专攻,捕鱼,并不是这些已经融入华族多年的渔猎民族所擅长的事情。 他们能够参加进来,只是因为他们比这些海洋民族更为熟悉这艘船的性能而已。 谁都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因为他们都预感到,这一次,他们将一同亲手去创造历史。 而龟船周围的几千艘渔船,即使不能参与进来,也将会成为历史的见证者。 这是他们出海的第十天了,此时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他们这个族群曾经多次偶遇过鲸鲨的地方。 没错,他们要去捕获的目标,正是那个世界上最大的鱼类,鲸鲨! 这是成风与船长商议过的决定。 能从心里征服海洋民族的,只有两样东西。 不是普通人想象的那样,是什么大风和大浪,而是大船和大鱼! 现在大船已经有了,要想让所有人都心甘情愿的加入到华族来,他们还需要捕获一条史无前例的大鱼。 此刻,龟船上的所有人,正按照各自的分工,有序地做着捕捞前的准备工作。 大寒时节,又是海上,那海风刮在人的身上就像刀子一样。 可所有人的心潮都是澎湃的,血液都是沸腾的。 除了立于船头的成风和船长外,这艘船上还有另外一个特别重要的人物。 斩浪,这个海洋民族部落联盟的上一任首领。 同时还是上上任,以及上上上任首领。 他是自有这个竞选首领的规矩以来,唯一一个连续三年取得联盟首领之位的人。 也是这个联盟中,少有的,并不年轻的男人。 更是这艘龟船上,捕鱼经验最为丰富的人。 成风这边正是因为先有了他的加入,才最终引起了所有部族同时放弃首领争夺的连锁反应的。 而吸引到斩浪的,同样是这艘可以帮助他实现梦想的龟船。 刚从这艘船上的每个岗位处巡逻回来的斩浪,来到了船头站定。 他只是与同样站立在船头的成风和船长,做了一次简短的眼神交流后,便用那炯炯的目光,注视着前方翻涌的波涛。 三人的心中,同时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激动与紧张。 凭借多年来的渔猎经验,眼前这不同寻常的波涛等于是在告诉着他们,它,来了! 船长与成风毕竟还是年轻人,做不到斩浪那般稳重。 这二人望向波涛的眼神中,透露出无法掩饰的渴望与冲动,他们甚至开始情不自禁的为他们即将创造的历史欢呼了起来。 (第九卷完) (《周易·序卦》:履而泰,然后安,故受之以《泰》。泰者,通也。) (《周易·泰卦》:泰,小往大来,吉亨。 彖曰:泰,小往大来,吉亨。则是天地交,而万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内阳而外阴,内健而外顺,内君子而外小人,君子道长,小人道消也。 象曰:天地交,泰。后以财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 第一章 茹以其汇(上) 似乎是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那波涛之中巨大的阴影只是一个闪烁间,便突然消失不见。 那翻涌的浪花,也随着那个阴影的消失而渐渐平息了下来。 海平面上再度变得安静,只有海水触碰到龟船的周围时,才会泛起些许涟漪。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异常。 初遇鲸鲨时,众人那紧张而又激动的心情,也逐渐得到了平复。 除了继续选择凝神等待外,众人再无它法。 一旦鲸鲨选择深潜入海,对于一万年后的现代社会的技术手段来说,也是无能为力的。何况对于一万年前的老祖们来说了。 海风带着咸湿的空气吹打在等待的渔民们的脸上。 耳边还不时传来海鸟的鸣叫声。 午后的阳光,映照在平静的海面上,反射出粼粼的波光。人若是盯着看的久了,便会被晃得目眩神迷。 与这无边的大海相比,龟船引领下的近千艘规模的船队,也仅仅好似那茫茫大漠中的一捧黄沙而已。 不值一提。 可游弋于大海的壮丽与神秘之上,却更加彰显了人类的英勇和无畏。 终于,在经过了整整一上午的漫长等待后,海面上再度泛起了异常的波澜。 远处,一只巨大的鲸鲨跃出了水面。 “久违了。”斩浪喃喃自语道。 那一刻,绝大多数人都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无不震撼于这自然界中巨兽的华丽身姿。 其实鲸鲨是不会主动袭击人类的船只的,事实上,以浮游生物为主食的它,连稍微大点的鱼类都吃不进去。 所以,就更不会去试图吞食人类了。 并且鲸鲨的性格是相当温和的,比陆地上那个急了会咬人的兔子的脾气还要好上许多。 这位海洋中的好好先生,就是眼下这个人类中最优秀的水手之一,斩浪的梦想。 鲸鲨只是脾气好,但不是没脾气。 当发现有人试图对它实施捕获的行为后,就是这位好好先生发怒的时候。 它会利用它那庞大的身躯,毫不客气地将触怒它的船只撞的粉碎。 并用它那强壮的尾鳍,将落入水中的渺小人类,拍死拍晕拍入海底。 至此,这些以鱼为食的人类,便会亲身化为鱼食,完成另一种意义上的天道轮回。 因此,鲸鲨不仅仅是以斩浪为代表的渔民的梦中情鱼,同时还与更多的渔民有着杀父害祖之仇。 虽然这仇恨对于鲸鲨来说,纯属无妄之灾。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谁让它长得那么大呢? 要怪就只能怪,它很不幸的成为了人类目标! 成为了一种勇气和荣耀的象征。 倘若捕获了这种巨兽,一定会使捕鱼者体内生出巨量的多巴胺。因此也会让人从心灵获得一种顶级的快感体验,这种体验注定是被人神往的! 如果有人试图去为这鲸鲨鸣不平,那请你先虔诚地为那些被它一口吞掉的,无数可怜的小鱼小虾去超度一下再说! 总之,它来了。 终要成为华族一员的,这些勇敢的渔夫们,也早已准备好,去迎接专属于他们的荣耀了。 为了防止鲸鲨再度下潜,船长迅速下达指令,全船进入速进状态,风帆调整角度,最大限度地利用风力,同时“脚轮组”全力发动,使得文明之轮加速靠近目标。 成风则带领着经验丰富的水手,准备好特制的渔猎装备。 那是在斩浪的启发下,结合海洋民族传统的捕猎技巧改良的,既坚固又灵活的一套捕鱼设备。 事实上斩浪和斩浪的先辈们,早已准备好了一切。 只是到了今天,在有了龟船以后,才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而斩浪,自然当仁不让的处在一号手的位置,所有的捕鱼动作都将由他来率先发起。 当鲸鲨再次感受到了威胁,试图重新下潜时,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紧随其后的文明之轮,随着掀起的巨大浪花,堪堪将要碰触到鲸鲨身体的一刹那,找准了时机的斩浪立即使出全身力气,将那张特制的巨型渔网抛洒而出。 只见一大团看似随意聚拢在一起的绳索,被斩浪扔向了天空,在到达其力气所能投掷到的最高点时,一张直径二三十米的铺天巨网瞬间展露其形。 当这张巨网顺着重力落到海面上时,分毫不差的预判到了鲸鲨的逃离方向。 渔网极其精准地套在了那头巨兽的身上。 人们还没来得及去为这精彩的操作欢呼,就看那鲸鲨被这突然天罗傍身的境遇骇的浑身一滞。 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停滞后,反应过来的鲸鲨便立刻使出浑身解数试图逃脱。 可它越是用力想要挣脱,那渔网反而勒的越紧。 又是徒劳的挣扎了几分钟后,那鲸鲨似乎发现了这网的来源,瞪着一双与他那庞大的身躯极不相匹配的小眼睛,死死的盯着龟船的方向。 “船长,注意掌好舵!它要逃了,一定紧跟住它逃跑的方向。”看到那鲸鲨开始盯着自己这边,斩浪立即提示道:“立刻让下令脚踏桨的人工动力组发动船只,绝对不要懈怠。否则我们这艘船不一定能撑得过它来源于求生本能下的蛮力拖拽!” 得到提示的船长,一刻都没敢耽搁,立即依令行事起来。 她知道,在这个时候,只是一个失误,猎物与猎手的身份就会互换。 斩浪继续指导成风道:“成风,通知所有的鱼叉手准备,待它力竭或者试图下潜之时,看着我的动作,随我一起发射!” “是!”成风应是的声音还未落地,他的身影已经开始在各个鱼叉手之间穿插。因为海上的风浪声太大,所以只有这种口耳相传才能保证指令的畅通。 这也是为什么这三个人一开始的时候,要聚在同一个位置的原因。 此时一旦分头行动,就意味着他们只有一次机会去进行最后的猎杀。 一旦发生纰漏,他们根本来不及去再度调整战略。 说时迟,那时快。 这鲸鲨只是盯着这龟船看了一小会,便立即做出了要想逃离身上锁网的束缚,就必须要远离眼前这个比它还要大上几倍的家伙的判断。 就看它庞大却灵活的身躯在海水中只是稍稍一扭,便轻易地完成了原地一百八十度的掉头。 随后,它开足马力,全速背对着龟船快速地游离而去。 好在船上的水手们配合默契,船桨与风帆的组合动力让这艘大船在波涛中灵活穿梭,始终保持着鲸鲨的躯体在鱼叉手的攻击范围之内。 当然,这也多亏了船长巧妙操控下的龟船,可以一次次精准预判到鲸鲨的动向。 勇敢的渔夫们,就这样与这艘龟船合为一体,与鲸鲨展开了一场速度与智慧的较量。 龟船与鲸鲨的追逐战,并没有预热的过程,从一开始双方便直接进入到火力全开的白热化阶段。 这鲸鲨几次试图摆脱追击,但文明之轮始终如影随形,紧咬不放。 对于鲸鲨来讲,这可不仅仅是简单的一场爆发力与耐力的比拼。 它若输了,要丢掉的可是性命。 对于人类来讲,他们追逐的,也不是简简单单的一条大鱼而已。 他们追逐的,是专属于海洋民族的梦想。 人类没有一身可以在大海中恣意遨游的鳍鳞,更没有一个在自然万物中排名靠前的,强大的体魄。 但是我们有智慧,去观察学习、模仿发明。 我们有一双手,去开拓创造、使用武器。 人类正在追逐的,是天下地上,五湖四海,于万物之中唯吾独尊的地位! 在蓝星之上,就不允许有被人类盯上的东西,还可以逃走的存在! 第一章 茹以其汇(下) 鲸鲨在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摆脱身后这个大家伙的追逐时,才忽然想到了自己还有下潜的选择。 显然是刚才的急速狂奔已经消耗掉了它的绝大多数力气,它的身体已经远不及一开始时般灵活。 甚至已经疲惫到无法去自在的操控自己体内的鱼鳔排气,以至于无法第一时间顺利地完成下潜的动作。 全程凝神注视着一切的斩浪,从胸膛内迸发出一声狂吼。这声音穿透了海风与浪花组成的的交响,传进了每一名‘鱼叉手’的耳朵里:“就是现在!发射!” “嗖~!” “嗖嗖~!嗖嗖~!” “嗖嗖嗖嗖~!” “嗖嗖嗖嗖嗖嗖嗖~……!” 伴随着一连串的破风声,一百多支鱼叉,瞬间填满了龟船与鲸鲨之间的空间。 只看那一百多支逐梦之枪,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后,几乎全部命中到了鲸鲨的身体之上。 上百股鲜血,从那鲸鲨身体上,被鱼叉扎出的空洞中,流了出来。很快,便将这一片海域,染成了恐怖的红色。 鲸鱼被浑身上下传来的刺痛之感,刺激的惊慌失措起来。 它立即用尽全身的余力,做出最后的脱困尝试,海面被搅动得如同沸腾的锅。 鲸鲨作出垂死挣扎时所爆发出的力量,拖着连接文明之轮的网绳,将船体也拽的剧烈摇晃起来,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但船上的每一个人都坚守岗位,尽力稳住船只,与鲸鲨展开了最后一轮意志与力量的较量。 最终,是千疮百孔的鲸鲨首先耗尽了力气。 它,死了。 其尸体随即便被众人合力拖向了文明之轮。 当鲸鲨的尸体被拖到了紧贴着船身的位置时,所有人一齐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 除了斩浪,他脸上的神色依然紧绷,全身的肌肉也依然处于临战状态。 一种强烈的不安之感,袭上他的心头。 他大声喝止了众人过早的庆祝行为,继续用力去将那张套住了鲸鲨的大网往船上提着。 虽然他的声音并没能成功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但他努力收网的动作还是提醒了众人,只要鲸鲨的肉没下了众人肚,这场战斗就不算分出了胜负。 何况,现在也远未到该去庆祝的时候。 就在众人齐力拉网,眼看就要将鲸鲨提到龟船甲板上之时。 负责了望观察的船员于跃,手指着远方急促地报警道:“鲨鱼,有鲨鱼!是鲨鱼群!” 果然,斩浪所担心之事,还是发生了。 鲸鲨的血液,吸引到了一群数量达到百只的鲨鱼前来觅食。 与此同时,一直在周围见证了捕获鲸鲨全过程的近千艘渔船,也开足马力迅速朝着龟船的前方区域驶来。 在鲨鱼群到达鲸鲨所在的位置之前,那千余艘渔船便提前横亘在了龟船与鲨鱼群之间的位置。 受到血腥气味的强烈刺激,鲨鱼群立即开始疯狂地顶撞起这些胆敢阻拦它们觅食的渔船。 这一刻,成风的眼眶湿润了,这是他们这个民族迁徙到海边定居以后,几百年来第一次举全族之力的联合作战。 这画面只有在长辈的叙述中出现过。 有了千帆的保护,龟船上的族人们,很快便将鲸鲨的尸体顺利地拖到了甲板之上。 这条由七个人头脚相连才将将与之身长相等的巨鱼,占去了甲板上的一大块空间。 但渔船上的众人,却似乎非常乐于去给这个不速之客腾出足够位置。 突然,成风对围在鲸鲨周围观赏的众人吼道:“先别看了,狩猎还没有结束!” 言罢,他指着联盟那千艘已经杀疯了的渔船方位,对船长说道:“我们也把船开过去,既然他们送上门来了,刚好可以让族人们杀个够!” 船长微微一笑,点头回应后,便立即回到了舵位上。 最后,成风对依靠在船舱附近坐着,正喘着粗气的斩浪说道:“一会儿看我表演就好了,就请你和他们在这里好好休息休息。” 听到此话,斩浪深吸一口气,平稳住呼吸。随后,他摆了摆手,桀骜地回道:“开什么玩笑,我才刚要开始呢!” 是啊,有谁愿意错过这一辈子可能只有一次机会参与到的狂欢之中呢。 何况,这可是斩浪啊! 中国人的食谱里,从来就不缺少海味的记载。 那是因为华夏文明的脉络中,早在一万年前开始,就融进了海洋民族的血液成分。 这次海洋之上的“饕餮盛宴”的顺利举行,是海洋民族的勇敢与华族的智慧共同合作下的结果。 对鲸鲨的成功捕获,也是华夏民族成功开启一个新时代的标志。 华历三年的大寒时节,华夏文明的触角,第一次开始伸向海洋。 华历三年,立春。 已经成为有着十五万人口的海洋民族的部落联盟首领的成风,宣布的第一个命令,并不是对渔猎圈的重新划分。 他在履行对船长作出的承诺。 要加入到华族的决定,早已传遍了联盟中每名部落负责人的耳中。 与这个消息同时被带过去的,还有给每个小团体都至少分配一艘龟船的计划。 首先被这个计划征服的,就是在猎捕鲸鲨的过程中,发挥的作用比成风要明显多一些的斩浪。 在得知自己的部落团体也会拥有同样一艘龟船后,斩浪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全力拥护新首领的表态。 毕竟有了这艘船,就等同于扩大了渔猎的范围。 而有了渔猎区域的保障,当不当什么联盟的首领,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有了斩浪的率先表态,融于华族的决议很快便在整个联盟中被全票通过。 船长明白,只要自己答应给联盟的龟船一天没有兑现,这个所谓的融入决议,就等于是永远处在随时可以被撕毁状态下的空头支票。 但是要建造上千艘龟船,仅凭华族现有的那点人,不去开垦,不事其它任何劳作。 就只是造船,没日没夜的去赶工的话,怕是也要差不多十年才能实现目标。 这就有点扯淡了。 十年不去开垦,迹天涯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 就在船长为了自己夸下的海口,有些懊恼,并且一筹莫展之时。 还是龟行一语点醒了梦中人。 “我可以教他们造船的方法。” 见船长若有所思,龟行继续说道:“既然他们已经同意加入华族了,那么他们就是华族的一员了。而且,常年奋战于海洋之上的他们,造船的经验恐怕不在我们之下。” 虽然知道龟行提出的,或许是唯一行得通的解决办法。 但船长还是有些犹豫。“我们要不要等和迹天涯取得联系后,与其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不用商量,我相信首领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决定的。”龟行斩钉截铁地说道:“何况,会造船的是我。” 言外之意是,龟行完全有权利去决定向谁传播自己所发明的技术。 科学没有国界,但科学家有自己的祖国。 龟行会作出这个决定的前提,自然是这些人已经表态成为了华族的一员。 对于同族,他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听懂了龟行的弦外之音,船长皱着眉思量了一阵。说道:“就这么办,我去让成风聚集族中所有善于造船的工匠。现在就开始!” 言罢,船长顿了顿,笑着问道:“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了吃鲨鱼肉?” 听到这个问题,龟行情不自禁地吐了吐舌头,又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胃部,回道:“可别提鲨鱼肉了,这是我吃过的,最难吃的食物!” 出于对华族使者们的尊重,成风将那次渔猎中,捕获到的鲨鱼,几乎全部送给了船长一行人享用。 而在持续吃了近一个月的鲨鱼肉之后,华族使者团的每名成员,很久之中都处在一提到鲨鱼两个字就恶心的状态下,难以自拔。 (本章完) (《周易·否卦》: 初六:拔茅,茹以其汇,贞吉,亨。 象曰:拔茅贞吉,志在君也。) 第二章 大人否亨(上) 其实风后对于蜀族的描述,大致正确。 只是对于蜀族最终与风族断了联系的原因,却只是含糊带过。 不是她故意不去解释清楚,而是她真的不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由于风族是发源自世界屋脊的诸多民族中,最重要的一支。换一种说法就是,大部队是风族。其它小股部队形成了蜀族等其它部族。 而作为分支方的蜀族,自然是与宗主方保持联系的主动发起者。 最终断了联系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蜀族发展强大之后,故意为之的。 实际上他们一直所保持联系的路线,是从今天的四川省南充市出发,沿嘉陵江主干线北上,经今天的四川省广元市穿越大巴山脉后继续沿着水路前行,过汉水谷地西部边缘后,还要再翻越一个秦岭,直到到达了关中盆地西侧边缘,也就是今天的陕西省宝鸡市的辖区范围后,才算完成一次完整的联络过程。 如果只是过于远的距离也就罢了,路途中又要连续翻越两座山脉的阻隔。 这些倒也还能克服,至少保持着时间跨度为十年一次的联系还是可以的。 直到巴族的出现。 巴族,一个来自于柴达木盆地的,最早很有可能是起源于塔里木盆地的古老民族。 当巴族选择定居在汉水谷地和关中盆地一带之后,它的存在便把本就坎坷的蜀族与风族的联系路线,彻底给切断了。 这个巴族,就是现代人总说的“巴蜀文化”里边的“巴人文化”的源头。 而蜀族之所以会在处于四川盆地东北角的伏牛山一带出现,其实是在试图寻找到一条新的,能够与风族取得联系的路线而已。 而以宗主自居的风族,只把蜀族当成了离家在外,有了自己的事业后,不愿再度归家的孩子而已。 无论是出于长者的尊严;还是出于为人父母,不希望成为子女拖累的自我要求。风族都不会去主动寻找那个失去了联系的蜀族的。 这也是风后说不清风族为何会与蜀族断了联系的原因。 至于为什么,蜀族会大肆屠杀它所遇到的,每一个在太行山脉东侧活动的部落。 则完全是因为一万年前的人类世界,各个文明彼此之间的关系所决定的。 由于外貌特征的差别、生活习惯等等因素之间的差异。最主要的,是由于语言上的不通。导致了各个文明之间,在接触的过程中,无法避免的就会发生许多误解。 各个文明为了保障自身文明的绝对安全,便会潜移默化的把自己所遇到的每一个与自己不相同的文明视为敌人。 这也是在长期与残酷的自然做斗争的过程中,所养成的习惯。 这种互相视为敌人的偏见,势必造成各个文明之间的杀戮。在这个过程里,许多文明之间甚至结成了不共戴天的世仇。 一直到学会了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农耕文明的诞生,并因此而孕育出的,具备包容并兼特性的华夏文明的出现,才使得华夏大地上流淌着的千百条文明之河,有了一个可以殊途同归的大海。 能够促成这个美好结果的,与华夏文明特有的文字系统是离不开的。 至于说华夏文字的雏形,自然就是本书中多次提及到的阴阳符号以及伏羲八卦了。 这也是为什么说唯有华夏文明,才是全世界文明的最终归宿,更是全世界人民想要达到世界和平的目的,唯一可以拥有的、最终的选择。 华历三年三月,惊蛰时节。 这是太行山脉的流浪者们,出发北上避暑的,可以允许的,最迟的出发时间。 因此这段时期,就成为了华族实现风后版本的“火种”计划的收尾阶段。 在迹天涯订制的“以药之名”的策略下,华族非常顺利的,便在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内,几乎全部收编了一整个流浪者队伍。 使得华族的人口总数,加上在京、稻两城的人数,第一次突破到了五万人的规模。 并且使得华族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拥有了,完全支配太行山脉上的所有资源的权力。 当然,以药之名的策略可以实施,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离不开蜀族在伏牛山一带对这些流浪者们的攻击行为。 在屠刀和灵药的对比下,无需任何口舌上的劝慰,或者行动上的复杂谋划,华族便完成了与这些流浪者之间的融合工作。 当然,此时的迹天涯还不知道是,从稻城出发的,以船长为代表的,主动发起了海洋版本火种计划的华族使者团们,几乎已将绝大多数生活在渤海湾区域的,有着十五万人口之众海洋民族,全部并入到了华族的名下。 但是,他很快便会知道这个,足够让他兴奋到跳起来的好消息了。 因为他派往京城,去沟通联络各个城市之间近况,传达自己的意见,并收集各个城市发展现状的“通信队”,正在返回到迹天涯所在的药城的途中。 距离他只剩下了不到三天的路程。 通信队的队长,是由执杖者高飞兼任的。 组成这支队伍的成员,自然都是一群像高飞一样善于脚力的族人们。 而这支刚成立,规模便达到百人的队伍,就组成了人类历史上最早的“邮政”体系。 与“故乡”的概念一样,人类历史上最早的通信往来,同样只能出现在定居的农耕文明。 而在迹天涯所处的这个时代里,关于人类历史上的第一封信的内容,曾有过如下的对话。 小雪早早的就了起床,等在三斧从观星台上‘下班’回来的路上。 在终于等到了三斧以后,她将手里攥着的一封,画着两个八卦符号的‘信’,交给了三斧后,搓着自己的小手,紧张地问道:“这是我的阿爹写给我的信,你帮我看看他都写了什么呀?” 三斧只是扫了一眼天涯的‘信’,便猜到了迹天涯要表达的意思。他笑着反问道:“你怎么不问阿妈去呀,她也看得懂的。干嘛起的这么早,专门来等着我呀。” “哎呀,我不敢问她。”小雪小脸一红,低着头诺诺地回道:“被她知道我看不懂这些,她又要教训我不好好学习历法了。” 三斧佯装嗔怪道:“那你就好好学习,到时候自己去解答这封信的意义。” 小雪鼻子一酸,含着眼泪央求道:“大黑熊,都说你和天涯是最好的兄弟啦,这次你就偷偷地告诉我好不好?下回以我一定好好学习,保证自己能够看的懂这些。”说罢,她用手背使劲儿揉着自己的眼睛,肩膀一抖一抖的抽泣了起来。 看来她真的很伤心。 这个时候的“大黑熊”三个字,已经是三斧在孩子们的心中统一称呼了。但都只是背后偷偷地叫,这次一着急,小雪竟然当面叫了出来。 不过对此早已听了有熊氏解释的三斧,并没有介意。此刻他只是对自己将自己的好兄弟的女儿惹哭了的行为,心生内疚。 他换了一副人类哄孩子时的惯用语调回复道:“别哭了,天涯在信中说,他差不多明年这个时候就会回来了。” 听闻此话,小雪哭的声音更大了。“坏天涯,要那么久才回来。会不会是你看错了?他是怎么写的啊?” 三斧指着迹天涯那封信中,一个泰卦(?)的图样,继续用哄孩子的语调对小雪解释道:“这个图象,在我们的华历中,是代表三月的泰卦。” 见小雪停止了哭泣,并开始认真听讲后,他继续说道:“现在就是三月啦,他却只是让高飞回来送了一封信,所以就说明他一定不是今年这个三月回来。” 小雪委屈地说道:“可是旁边还有一个卦象呀。” 第二章 大人否亨(下) 三斧温柔地摸了摸小雪的头,提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节呀?” 小雪略微思索一下,又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乌云,试着回答道:“现在的时节是惊蛰。” 三斧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眼含笑意的看着小雪。 小姑娘又皱着眉思考了一下,恍然顿悟道:“我知道了,这第二个卦象是代表北方的坎(?)卦,然后我的阿爹特意在九五爻的旁边画了一个勾。” 说罢,她的鼻子一酸,几滴眼泪再次从眼角流出。显然是知晓了迹天涯在信中说自己要一年后才能回来的原因。她哽咽着说道:“坎卦九五爻代表的时节是已经过去的雨水时节。日去不复返,再到雨水时节就要明年了。” 三斧继续陪着笑,岔开话题道:“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和你阿爹一样优秀。”说罢,他又端详了一阵小雪,很认真地接着补充道:“但是长得可是要比天涯那小子漂亮多了。” 果然是女孩子的心性,当听到有人夸赞自己漂亮时,小雪终于破涕为笑。 你看,用八卦符号写信,要比后来的发电报还要精准,省字。 而且其表达的意思,更具保密性。 不过,笔者始终认为,发明电报的那位仁兄所使用的长短波,灵感或许就是取材自阴(?)阳(—)符号的。 药城,议事厅。 迹天涯猜想到他离开的这近一年时间中, 京、稻两城也会取得一定程度的发展。 但是当他听完高飞带回的全部消息时,还是差点被惊掉了下巴。 尤其是华族人数方面的,几何级的增长,是他始料未及,更是想都不敢想的。 初听到新融入的海洋民族人口,竟然达到了近十五万人时,迹天涯自言自语道:“竟然比我们这里还顺利吗。” 对数字不是很有概念的高飞,见到迹天涯少有的吃惊表情后,忍不住问道:“首领,十五万这个数量,很多吗?” 在归来的路上,高飞亲眼所见稻城这边,连成了一大片的聚居区。这是他离开前所没有达到的规模。 他对比着问道:“比我们这边的人数还多吗?” 此时的迹天涯,仍然沉浸在对华族发展速度的震撼之中。因此,他对对高飞的问题恍若未闻。 同样在议事厅内聆听高飞带回的消息的风后,替迹天涯解答道:“如果说药城此时的人数是一根手指头的话,你说的那位船长所吸收的族群,人数就是三根手指头。” 听到此话,高飞拍着自己的脑袋,试图更好的去理解这个,已经完全超越了自己认知范围的的数字。 刚回过神来的迹天涯,向风后询问道:“我们是不是发展的太快了?” “还可以。”风后答道。 迹天涯接着问道:“你曾经的风族,用了多久将人口发展到百万级别的?” “不知道,从我出生起,风族的人口好像就已经有那么多了。”风后如实回答道。 见迹天涯似乎已经没有什么问题需要再问高飞了之后,一旁的弓长将高飞拉到了一边,关切地问道:“苍狼的身体还好吗?” 高飞这次回去,待的时间并不长。按照迹天涯的要求,所携带而回的信息量又有些大。在返回的路上,又饱经风霜的。 因此,对于弓长的问题,他在脑海中寻找了好一阵,才回答道。“挺好的,身体比之前竟然还要硬朗了许多。” 说到苍狼,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对迹天涯说道:“对了,天涯。苍狼好像认识阿婆。而且,他们好像还有着很亲密的血缘关系。” “哦?是吗?”听到了这个事情,迹天涯饶有兴致的追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阿妈说的,说她们两个人长的很像,性格也很像。”高飞回到道:“还有个事,苍狼让阿妈托我带话问你,文明之光学院,为什么没有狩猎分院?是瞧不起狩猎者吗?” “这……”迹天涯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搪塞道:“稻城那边,织娘有没有传回过什么计划?比如她们下一步的打算,准备如何安顿这新增的十五万人?” 高飞再次在脑海中搜索了好一阵,方才回复道:“没有,我这次没去稻城,关于稻城的情况,我都是听有数介绍的。织娘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因为她刚接到船长传回的消息不久,便将这个消息转回到京城了。” 一直在旁听着大家对话的风后,再次给迹天涯提出了一个建设性的意见:“我觉得,我们有必要组建一个长期运行的信息传递网络了。” “确实如此。”迹天涯点了点头,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后,便再度陷入了沉思。 气氛再度安静下来后,在一旁憋了好久的呼噜,终于忍不住问道:“既然已经到达了海边,是不是就有盐可以吃了?” 见呼噜提到了吃的,弓长忽然想起了什么,用力的拍了一下迹天涯的肩膀,问道:“对哦,我们什么时候开始酿造你说的那个酒啊?”问罢,他递给呼噜一个挑衅的眼神。 “啊?”被弓长从沉思中拍了回来的迹天涯,瞪着一双懵逼的眼神,看向弓长,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什么时候开始酿酒。”弓长重复道。 “我们是不是有盐可以吃了?”呼噜也在一旁跟着重复道。 “嗯……”迹天涯嗯了一声,稍稍顿了一下,将视线从弓长和呼噜二人身上移开。看着风后的方向,说道:“看来我们确实发展的有点太快了。” 确实,华族从五年前的二十五人,发展到如今的二十万人,人口数量整整翻了八千倍。 这也就意味着,迹天涯需要处理的事情和解决的问题,就得是翻了八万倍还不止! 而所有的问题,均不可能在提出的当天便得到解决。 迹天涯和他的管理团队,需要一个充足的时间,去捋清头绪,整理思路。 好在农耕的文明,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对于迹天涯的话,风后不置可否,只是提醒道:“我们还是不要想的那么远了,先把眼下这五万人的吃住问题解决掉,才是当务之急。” 确实,已经是惊蛰时分了,而开垦出来的土地,显然还不能满足五万人的生存所需。 更为关键的是,还有很多人没有学会耕种之法呢。 听着迹天涯和风后的聊天内容,使得高飞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首领,还有个重要的事,我刚才忘了说了。我这次还从京城带了两个人回来。” 说罢,他指了指从一开始就跟他进入到议事大厅的两个生面孔,对迹天涯一一介绍着。 单从这二人之间的体貌特征来看,很容易便可以将此二人区分开来。 可若是将这二人放在华族刚与弓长合并时的五、六千人中去比较的话,则埋入众人深矣。 而且高飞组建的那支通讯队伍的成员,都是他自己一个人根据自己的需要去挑选的。迹天涯所参与的,就只是将那根象征权力的拐杖交给高飞使用了而已。 至于高飞选的都是谁,忙于践行风后版火种计划的迹天涯,是从来未曾过问的。 所以,虽然迹天涯一开始便注意到了高飞身后跟着的两个生面孔,但如果不是高飞主动介绍,迹天涯是万万不会想到,要去主动问问二人的来历的。 当治下的人口数量,开始以万为单位去计算时,任何一个首领,都不可能再有精力,去记住每一个人的名字了。 (本章完) (《周易·否卦》: 六二:包承,小人吉,大人否,亨。 象曰:大人否亨,不乱群也。) 第三章 包羞(上) 若无圣人之心,难任百姓之君。 圣人效仿天地之道的首要内容,应是“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翻译过来,就是圣人要公平,要一视同仁。 对待治下的百姓,不能有亲疏远近之分。 身为一国之君,不能因为认识谁,就对谁好。不认识的,就罔顾其利益。 帝王可以有自己的管理团队,却不能有自己的圈子。 搞那些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从龙之道,是封建社会的糟粕思想,只有令人唾弃的统治者才会那般。 当然,也不是没有满朝为民的统治团体的存在的。 譬如那些信奉红色的同志们。 为人君者,心里装着的,应当是天下之人;脑子里想的,应当是天下之事。 纵观漫长的人类史中,曾为帝王者众,堪为圣人者,却不过寥寥。 继续说高飞带来的这两个年龄在十六、七岁左右的准成年男子。 高高瘦瘦的那个叫牛奔,比一般人稍稍有些矮胖的那个,叫牛群。 这两个人是石肤和屯屯的第一批学生。二人跟着这两位师傅学习到的内容,自然是将野牛驯化为耕牛的一整套过程。 迹天涯一边听着高飞的介绍,一边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人,嘴角不自觉的浮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牛奔、牛群二人第一次与首领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本来就紧张。迹天涯嘴角的笑容,从他俩的角度去看,带给他俩的更多的是诡异的感觉。 这笑容出现的一刹那,二人皆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见到二人的反应,迹天涯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迹天涯用一个比较和善的语气问道:“你们两个是从稻城来的?” “是的。”牛奔、牛群二人同时用小心翼翼的语气回道。 迹天涯想说的是,“我把你俩当成是从药城跟过去的人了。”但又觉得这样说可能有点伤人,好像潜台词是许多人都没有存在感,所以他都不认识一样。 所以话一出口就变成了:“我说看你俩怎么不像本地人呢。” 牛奔二人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尴尬一笑。 迹天涯接着问道:“稻城的开荒情况怎么样了?” 矮矮胖胖的牛群回道:“那里的土地多到耕不完,那里的粮食多到吃不完。” 高高瘦瘦的牛奔补充道:“自从成功驯化了耕牛之后,稻城开荒的效率得到了非常非常显着的提高。两个人搭配一只耕牛去耕作后,一天就可以完成之前三个人要去干十天的工作量。” 牛奔二人说话间,迹天涯频频点头回应,显然是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他接着问道:“这也是织娘将你俩派到这里的原因,是吗?让学业有成的你俩,在这里驯化野牛。” 牛群回道:“不是的,织娘并没有让我俩来这里。” 牛奔补充道:“我俩跟着屯屯、石肤二位老师学成以后,织娘只是派我俩去京城的文明之光学院,任职教授驯养耕牛知识的教授。说是要大力推广培育耕牛的方法。” 高飞接过了话茬,解释道:“是阿妈要求我带他俩来这里的。她在听说了我们这边的情况后,认为我们这里更需要这哥俩。” 听到此,迹天涯不觉在心中想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呀。” 事实上,正是阿妈的这个高瞻远瞩的决定,节省了许多,为了解决药城五万人的吃饭问题所用的时间。 倒不是说药城凭借自己的能力无法成功驯化野牛,而是重新开始的话,势必要浪费许多不必要的时间。 每名像牛奔、牛群这种优秀的学员,毕业后都可以带着自己学到的知识,实践于华族需要他俩施展所学的地方。 这才是文明之光学院的意义。 迹天涯转过头,对风后说道:“你说的对,看来我们不仅仅要组建一个长期运行的通信网络,保障各个城市之间的持久联系。” 他又看了看牛奔、牛群二人,接着说道:“更要有一套完整的人才交流机制,以保证各个城市之间都能第一时间互通有无。而不是因为人才与技术的壁垒,造成各个城市之间的发展良莠不齐的情况发生。” 看来一个国家不能只想着培育人才,更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利用好培育出来的人才。 如果只是将这些人才扎堆聚养在京城的话,势必会使得其它的城市因为得不到技术人才的支持,而愈发的落后。 那可真就是培养个寂寞了。 风后点头回应道:“给我几天时间,待我做出一套详细的方案后,再与你沟通。” 听闻此话,迹天涯摇了摇头,随手将放在高飞那里的权杖取了过来,递给了风后。很认真地说道:“无需商议,直接按照你的想法去执行即可。” 下一步迫切要进行的事情至少有两件,一个是去寻找野牛群,完成驯化工作。还一个,就是将华族的规矩传达给眼下新入华族的几万人。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自由散漫,久必生乱。 可是迹天涯只有一人,权杖只有一根,要做的事又太多。 就在苦于分身乏术的迹天涯再次陷入沉思之时。 高飞又想到了一件事情,他对牛奔、牛群二人说道:“你哥俩去把那些棍子拿进来。” 很快,二人便在议事厅中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各自抱着一大捆青铜权杖走了进来。 迹天涯不禁疑问道:“这是?”不待高飞回答,迹天涯心已了然,他笑着自问自答道,“这些都是权杖。” 高飞回道:“是的,陶臂在传授他的学生们冶金铸造之法时,用的模具全都是你的这根拐杖的模样。他让我把其中这些制作的比较成功的带给你,说你可能用得到。” 当一个组织的人数达到了一定的规模后,为了进行人员的调遣和分配等等繁琐而细致的操作时,为了保证命令的一致和权威性,大量具有符令作用的器物应运而生。 这些物品统称为信物。 在《周易》中,专门有一个代表信物的卦象,即“中孚卦”,卦画是?。 孔子在《说卦传》中,将其解释为一个竹节从中间断开,分给立约的两方,保管好。 当需要确认身份或践行约定时,将两个竹节取出来,接口处完美重合时,视为接头成功。孔子说这个取信的灵感来自于中孚卦的卦象,?。 笔者认为恰好相反,既然说《周易》里的每个卦画都是取材于真实的历史事件。 那么就应该先是历史中出现了“信物”的概念,之后才有的制《易》者刻画中孚卦的象,将其记载下来以传后人的依据。 当然,这些很容易被倒模复制的“棍子”,只能算作信物的前身。 好在当时具备这种技术的人,都是与迹天涯心意相通之人。所以他也没有去着急改良此“信物”的必要。 为人实在,彼此之间可以信任,是农耕文明可以发展的基础。 为什么说农民多数都是实在人?因为农耕作业就不允许有欺骗的存在。 你是如何对待土地的,土地就会如何回报你。 懒生草,勤生粮。 有数的。 但华夏文明里还是留下了许多“狡诈”的基因,比如当初那个“老六”队的陷阱捕猎方式,以及传承了这种生存方式的族人们。 活着就是真理,允许实在人去实在中耕耘,就应当允许狡黠之人在狡黠中生存。 这个世界中,就是有很多人,实在到不适合与人接触,基因使然,秉性难移。 笔者就是这种人,所以只适合活在自己构建的世界里,自说自话。 第三章 包羞(下) 在华夏的历史上,自古就有“无川不成军”的说法。 这是对中国历史上的巴蜀地区,尤其是四川地区人民勇武精神的赞誉。 最早在商朝时期,四川巴、蜀两族之中的巴族,其中有一个叫做板楯蛮族的分支,其尚武之族风更甚。 由这个民族构成的战士,在当时更有着“神兵”之称。 板楯蛮人又称賨(ng二声)人。 賨人,在中国的历史上,也是一个名将辈出的民族。感兴趣的朋友可以自行搜索,在这里笔者不做过多篇幅的复制。 只说板楯蛮族在融入巴族之前,其前身,其实是风族罹难后,向南方逃窜的那一部分难民。 难民的称谓,只是站在全体风族受灾的角度去说的。 而这个板楯蛮族,因为一直肩负着守卫风族领土南端的任务,所以其驻扎的区域,与河水决堤的地方相距甚远。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被广泛的洪水泛滥区,刮到了一点边。 但就只是这一点点边,也还是让板楯蛮族遭了不少的罪。 也正因为这次遭遇,使得这个族群有了自己的图腾。 原来是这个部族的时任族长,在被那突如其来的洪水卷走后,不会游泳的他在放弃了挣扎准备赴死之时,突然从洪水之中游过来一条大蟒蛇。 慌乱之中他便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抱住了那条蟒蛇的长长的躯体,因此保住了一条命。 这位死里逃生的族长,为了感念蟒蛇没有将其从身上甩开的救命之恩,从此便将蟒蛇的形象,定为了自己族群的图腾。 并将自己全族的姓氏改为了“蛇”姓。 因此,在被华历六千三百多年后的商朝时期,称为“神兵”之前,这个同样迁徙至巴山一带生活的,同属于巴族的分支,便被称为“蛇巴族”了。 蛇巴族这位有此奇遇的首领,便自称为蛇佑。 这个族群虽然名义上隶属于风族,但本质上,他们却不是随风族从青藏高原上迁徙而来的同脉之人。 事实上,蛇巴族是陕北高原的原住居民,一直以渔猎为生。 阻挡在风族东迁路上的蛇巴族,虽然个个骁勇善战。 可受限于武器装备上的落后,面对来自于风族的,等同于是降维般的打击时,毫无还手之力。 最终他们便举族向风族俯首了。 风族当时的首领,因为欣赏蛇巴族的勇猛,便没有像对待其它被他们打败的部族那样,将这些骁勇之人视为奴隶。 而是将他们安排在了风族领土的最南端居住。 即将今天的吕梁山山脉南端与黄河东岸的一大片区域,尽皆划分给蛇巴族去拥有和守护。 非但如此,风族还与蛇巴族共享了自己的全部武器装备。 这使得本就善战的民族,战斗力更加彪悍,狩猎本领也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充足的食物和安逸的生活,并没有消磨掉这个民族的战斗意识。 可知恩图报的他们,又不可能与北方的宗主国风族,引发冲突。 身负守卫任务的他们,更不可能丢掉自己的护卫区域远游他方。 因此,几百年来,这个好斗的族群,不得不收敛起自己的锋芒,忍耐着血脉里的躁动,安心的履行着属于这个族群的承诺。 而正是因为有这样一群战士的存在,风族才会对发生自其领土南端的一切危险,一无所知。 换一种方式来讲,就是因为有蛇巴族这道屏障,才使得发源于吐鲁番盆地的巴族的活动区域,向北始终没能翻过那座山,向东始终没能跨过那条河。 一直到这场洪水的到来,将蛇巴族的生活区域全部冲毁后,才改变了这个维持了几百年的现状。 因为当初加入风族时,蛇巴族与风族之间有过一个协议。 那就是,若无风族首领的宣调,无论发生任何事情,蛇巴族都绝不允许北上踏入风族的领土。 因此,被大水没收了家园后的蛇巴族,只能在东、西、南,三个方向中,选出一个方向,作为他们开辟新家园的目的地。 此刻,蛇巴族幸存的近一万名族人,正齐聚在一起,等待着他们的族长,那位刚改名为‘蛇佑’的男子,决定着他们部族新的去向。 而蛇佑此时的心情,却是悲喜交加的。 悲的自然是被一场莫名其妙的洪水,冲毁了家园。而洪水来的方向,又是一直带他们不薄的,宗主国风族的领土。可受制于那个古老的约定,他又无法率领族人前去探听具体的情况。 而喜的原因,自然也是因为终于不用再受制于责任,而画地为牢了。 站在人群最高点的蛇佑,深吸一口气,用胸腔发出的声音说道:“既然风族划分给我们的领地已经不再适合生存,我们也就不用再禁锢于此了。” 他的声音不大,穿透力却很强,字句随风飘进了每名族人的耳朵里。“但我们蛇巴族,向来就是一个信守承诺的族群。”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站立的方向,以便自己可以望向南方后,继续说道:“既然敌人都是出现在那里。”他用手指着自己的前方,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就去那里!” “要么占领那里,要么战死在那里。” 这是这个将自己基因里的血性,压抑了太久的部族,临出发前,在心里说给自己的承诺。 蛇巴族的这次带有战争目的的迁徙,以及随之而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正式拉开了华夏大地上,各个民族之间大融合的序幕。 而在这场融合里,属于蛇巴族的这一边,并不仅仅是蛇巴族自己。 还有后边从风族的领地上,那片洪水重灾区处选择南方逃难而来的,人数有一万左右的难民。 只是这次,风族与蛇巴族的身份已经彻底对调。融合后的,人数有两万多人的部落首领,仍然由蛇佑担任。 华历三年,清明时节。 此时的华族,已经不再是那个只有千八百人的小部落了。很多人连首领迹天涯长什么样,有过什么故事和经历都不清楚,更不会去认识阿婆这位陌生的老人了。 但通过祭祀手段,聚拢人心的手段,非但不能丢掉,反而更要大加利用,并大张旗鼓的搞。 只是祭祀的对象,不能再是单独的某个人。 迹天涯指着自己身后,按照他的要求打造的,分别代表着天、地的两块巨大的石碑,站在由族人们新筑起的高台上,对药城的五万名族人指示道:“从今天起,我们的信仰,将是朗朗乾坤。” 那两块石碑上,分别刻画着的,是代表天、地,也就是乾(?)、坤(?)两卦的卦象。 “天者,道也,时也。”迹天涯手指着苍天,向族人们教化道:“吾等,当敬之,效之,顺之!” “地者,载也,生也。”说罢,他手指着脚下的大地,继续宣化道:“吾等,当感之,用之,爱之!” …… 读完漫长的祷文后,迹天涯率领全族闭目凝神七七四十九秒,以感悟天地之机。 祭祀的流程并不繁琐,却有着非凡的意义。 只有知所以来,知所以得后,方可以知何为畏,知何为恩。 而人类只有知敬畏,懂感恩后,其文明才可以不朽。 祭祀过后,是一次规模很大的族群会议。 因为药城的发展太过迅速,留给药城扩容、建设的时间又很短。 新的议事厅等建筑,都在修建之中。 所以这次参加人数达到一百人的会议,基本上等同于是在露天举办的。 没错,“一百”,这个五年多以前,等同于将华族的全部人口加在一起的数字。 此时此刻,却仅仅是华族在药城一地的管理者的人数而已。 哦,对了。 五年前,“华族”这个名称,还没有诞生呢! (本章完) (《周易·否卦》: 六三:包羞。 象曰:包羞,位不当也。) 第四章 有命无咎(上) 除了最早加入华族的,弓长领导的部落联盟外。 流浪于太行山脉东侧的各个部落,还结成了其它数个大大小小的联盟。 这些个联盟彼此之间,在某种意义上,都是团结协作的关系。 因为他们联合在一起的目的,都是为了对抗那些在伏牛山一带出没,并杀戮并奴役其所遇见的一切的蜀族。 其中最大的一个联盟,是由一名叫做章子的首领,及其领导下的章姓部族牵头成立的章盟。 章盟的人数接近二万人,在被“风后版”火种计划收入到华族麾下之前,这个联盟一直是对抗蜀族的主力。 蜀族虽然强大,但当“流浪者”们团结到一起后,再发生与蜀族之间的冲突时,也开始从一边倒的被碾压,变成了偶尔会有几场小的胜利。 如今,这些只要上推三代,都能找到些许血缘关系的流浪者们,已经全部成为了华族的一员。 因为一切发生的太快,就算是比较早加入到华族的弓长等人,也才不过与最早的一批华族成员一起生活了一年多的时间而已。 更别说后来的风族,和现在的章盟等部族了。 因此,各个部族之间对彼此的了解,大多数只停留在只言片语的阶段。 如果说,迹天涯在清明这一天,大张旗鼓的举办的祭祀天地的活动,目的是为了全面统一现有华族成员思想的工作的话。 那么,祭祀后的这次族群会议,就是这个工作的延续。 此次会议的主要议程,自然就是各个部族之间,对自己曾经活动过的区域进行介绍。 并对自己部族所掌握的特殊技术,以及一些特别的经历,与迹天涯进行一下汇报,或者说是信息交换。 迹天涯明白,若想率领华族更好的生存在复杂的世界格局下,并最终实现天道统一的宏伟目标,就必须要随时掌握世界各地的第一手信息。 只有如此,才能保证他的决策永远与客观实际相符合。 当听到章盟的首领章子,代表新加入的四万余同胞,介绍他们北上加入华族之前的经历时。 迹天涯忍不住插嘴问道:“也就是说,南方已经至少有一个月,都没有出现过蜀族活动的痕迹了?” 章姓部族最早的活动范围,就是漳河水域一带,这也是他们部落姓氏的由来。 换句话说,这个由清漳河和浊漳河两条主要支流组成的漳河流域,之所以以“漳”为名,很有可能就和这个章姓部族有关。 只是这个部族被后来的风族驱离了自己的祖居之地,才变成了活动在太行山脉以东的流浪者的一员的。 而章盟与华族最大的共通点,就是这个部族与自然界的许多生物之间,相处的极其和谐。 他们除了像华族那样,成功驯化了狼以外,还与诸如狗熊,山猫等兽类,结下了一定的友谊。 之所以还没有完全驯化除狼以外的动物,完全是迁徙的生活习惯导致。 像狗熊这种体型庞大,山猫这种喜欢自由的动物,是不会一直跟随人类进行长途跋涉的。 但是,加入了华族,开始了定居生活以后,这个部族很快便驯养了人类历史上第一只猫科动物做宠物。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那章盟的主要生存方式,虽然依旧离不开狩猎。 但他们的食谱里,只有草食性动物的肉。凡是以肉为食的动物,他们一概不碰。 这或许就是章姓部族可以与许多林间猛兽为友的原因之一。 在狩猎的过程中,经常可以得到来自于肉食性动物朋友们的帮助,便是章姓部落可以壮大,并最终成为他所在部落联盟之首的最主要原因。 因为身上沾染了许多类似于自己同类的气息,从章子加入到华族的第一天起,白便对这个年轻男子很有好感。 事实上,从遇到女娲开始,白就很少搭理迹天涯了。 一开始,每晚睡觉的时候,白还会回到迹天涯的房间。 可是到了后来,白干脆就直接住到了女娲那里。 即便是偶尔还会回到迹天涯这里,多数也只是为了找小黑玩耍而已。 以至于在许多后加入到华族的同胞眼中,这只体型比正常狐狸小上很多的白色精灵,是那个年岁不大,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优雅与高贵的,名字叫女娲的小姑娘的宠物。 所以,当章子向迹天涯介绍他加入到华族之前的情况时,看到那只从女娲的怀里跳出来,跑到了自己的脚下,示意自己将其抱起来后。 章子是对着女娲而不是迹天涯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微笑。 他之所以会有这种歉意的心思,是因为章子很介意有其他的人去逗弄,他亲自驯养的那只狼。 将心比心,章子自然便认为女娲同样并不喜欢别人与她的宠物太过亲密。 而若不是因为要举办这次大型部族会议,每天忙碌于族内事务的迹天涯,已经想不起来有多久没有看见与自己是亦师亦友关系的白了。 因此,当他看见白在对着别人求抱时,心中难免升起一股醋意。 他快步走到了白的旁边,捏着白后颈处的皮,用白最不喜欢的方式,将它提了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直到感受到来自于肩膀上的,那熟悉的重量之后,迹天涯漏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十分了解迹天涯脾性的白,对于他此次的不敬行为,一点也没生气。 只见它顺势在迹天涯的肩膀上趴了下去,眯着眼睛,竖着耳朵,仔细倾听着会议中,众人的谈话。 嘴角处,挂着一抹专属于狐狸的狐媚笑容。 白的小插曲过后,章子对迹天涯提出的疑问回答道:“是的,至少在我们动身北上之前的一个月左右时间内,再没有与蜀族遭遇过。” 在迹天涯的教化下,华族的各个部族之间,通过充分的信息互换,已经对他们活动范围内的所有山川河流,有了一个统一的认知与称呼。 这当然也是迹天涯将他脑袋中的“地球仪”与大家充分共享后的结果。 而对于那个来自于南方,给这群“流浪者”们,带来过极大伤害的的族群的称谓,也被统一成了“蜀族”。 完成对各个部族之间,所历万事万物的称呼或者说称谓的统一,也是将族群内各个成员之间的认识,统一到一起的一种必然方式。 不然一花百名,一地百喻的,非常不利于信息的交流。 若是处在连最基础的对话都会产生分歧的集体中,长此以往,势必会影响到各个部族之间的团结,最终造成分裂的局面。 迹天涯试着问道:“会不会是因为你们团结到一起之后,让他们害怕了,以至于不再敢出现在你们活动的区域了呢?” 他之所以会对蜀族特别感兴趣,是因为穿越自一万年后的迹天涯,比谁都明白,蜀地之民,是构成一个完整的华夏民族的很重要的一环。 越早的与蜀族接触并产生联系,就能越早的去实现它来到这遥远的一万年前的意义——统一! 最主要的是,在他学过的历史里,蜀地一直就是华夏大地上的龙兴之地。 在历史中,有许多强大的王朝,都是在得到蜀地以后,以蜀地为大本营,向北经略三秦,向东联纵五湖,才最终打下一整片江山的。 其中最出名的,当然就是建立强汉的高祖刘邦了。 而此时的迹天涯还不知道的是,他此刻还未率领华族涉足到的巴蜀之地,将会打破他对书上看到的那些历史的全部认知。 第四章 有命无咎(下) 虽然在迹天涯的对于蜀族会消失在伏牛山一带的推测,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章子从表情上就已经做出了否定的回答。 但出于礼貌,章子还是等到这位新首领发表完自己的全部见解后,方才回道:“绝对不可能。” 说罢,他自嘲一笑。“虽然联合到一起之后,我们确实有了与蜀族对抗的实力。但远未达到一个能让蜀族害怕的程度。” 听到此处,迹天涯向风后投去了一个代表问询的目光。 凭借着风后渊博的学识和广阔的见闻,她如今已是迹天涯的首席谋士了。 尽管风后成为华族管理团队的一员,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但她与迹天涯二人已经培养出了许多默契,以至于一个眼神的传递,就可以省略掉了很多繁琐的表达。 “我也猜不到蜀族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风后一边思考,一边回复着迹天涯通过眼神对她提出的问题。“但那个或许会成为我们华族劲敌的族群,没有了以往的活跃。这总归不算是一个坏消息。” 迹天涯点了点头,对风后关于这个消息是好是坏的判断表示同意。 按照章子的说法,并结合迹天涯所了解到的,所有关于蜀族的消息,可以得知,整个伏牛山一带的资源,至少在一年前,就应该已经完全归入蜀族的控制范围内了。 而以章盟为代表的,这些最后一批流浪者大军们,在加入到华族之前,受到迁徙的习性限制,在北上之前,必须要搜集到大量的资源,以供行进的路上使用。 彼此间结成了互助联盟的他们,正是在这临行前的最后一个月,结伴深入到已是蜀族实际控制区的伏牛山腹地收集资源时,才收集到蜀族已经不在伏牛山一带出没的消息的。 “如果蜀族依然保持着,我们一起在世界屋脊生活时的共同习性的话,他们是不会毫无缘由的放弃一块有着丰富资源的领土的。”风后接着分析道:“除非那里的资源已经枯竭了,他们才会再次迁徙到别的地方。” 来自世界屋脊的族群,过着半定居半迁徙的习性。通过几百上千年的智慧累积,这个族群已经掌握了足够的知识,以及随之开发出的各种科学技术,去应对天气给人类生存带来的影响。 这很好理解,否则这个伟大的族群也不会在青藏高原上那种恶劣的环境中生存千年了。 而促使他们离开祖居之地的原因只能有一个,那就是无节制的开发自然资源,纵容自己的欲望过度破坏生态环境。致使当地已无可以满足人类生存的物资可供利用时,他们才会去往下一个地方,继续着自己的肆意妄为。 章子打断了风后的分析,语气里带着些许轻蔑地说道:“应该不是你说的那种情况,因为伏牛山那片区域,还有着大量的猎物可供狩获。” 这些流浪者们的礼貌,似乎只对首领有效。 当然,章子不尊重风后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风后曾经所在的风族,也是一个双手染满了这群流浪者们鲜血的族群。 事无对错,立场不同而已。 即便现在大家已经同属于华族了,可是就算亲兄弟之间还会有分歧呢,只要大方向上是团结的,迹天涯也不会太过于干涉这种各个族群之间,只表现在情绪上的一些不和的谐行为。 因为他始终相信,日久见人心。 而且,造成各个族群之间彼此仇视局面的最根本原因,就是大家的生活太分散了。 只要能够完成世界的一统,便可以消灭人类之间的一切仇恨。 对于章子的不恭,风后倒是毫不介意,因为从迹天涯向大家介绍到关于她曾经属于风族的身份时,风后便从很多人因此而变得的异样目光中,猜到了大概。 她继续用如常的语气说道:“那就还有一种可能,蜀族内部或许遭遇了某种困境。” 听到此处,迹天涯忍不住追问道:“你是说,蜀族也遇到了某种……”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风后,将话只说了一半便停住了。 风后自然知道迹天涯要表达的意思,她摇了摇头,回道:“也有可能是他们的主要生活区域,遭遇了其它部族的入侵。” 当风后将这句话说出口时,包括迹天涯在内的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们无法想象,除了那个已经遭逢大难的风族,还有哪个部族可以强大到可以威胁到蜀族的根本。 而就算是风族无恙,和蜀族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他们,也绝不会去对蜀族发动入侵行为的。 风后没有理会大家的反应,只是皱着眉继续着自己的思讨。半晌,她自言自语道:“不对,仅凭他们的实力,应该不太可能。” “谁们?”迹天涯疑问道。 他确实听到风后讲述过,在这个世界上同时存在着的一些强大的文明。但他不记得除了风族以外,还有哪个文明的生存区域是与蜀族重叠的了。 “没什么。”风后微微摇了摇头,说道:“那是我们风族的一个分支,那个部族里的每一个人都异常骁勇,他们一直驻守在我们领土的南端。” “哎!”说道这里,风后突然叹了一口气,又沉默了半晌,方才开口说道:“估计那场大水也会给他们的生存带来不小的影响,可惜,从我的上一任首领开始,就已经不再与他们联络了,现在更是无法知道他们的近况。” 风后沉默的原因,更多的是一种自责。 某个部族一旦过分强大之后,便会开始目中无人,甚至目无天地,唯我独尊。变得不屑于与外界接触,只会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固步自封。 风族就是这样,发乎于微时,本来是有着许多同伴的他们,变得强大以后,却落得个孤立于世,举目无亲的下场。 最后悄悄的消失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被所有人忘记。 这是人类的通病,能治疗这个病症的唯一办法,就是要给人类的心中,播下信仰的种子。 而最科学的信仰,只有天地自然之道。 按照我们老祖宗的说法,就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见议事厅内的众人,仍旧满脸疑惑的望着自己。风后略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向大家详细的介绍了那个后来被首领蛇佑取名为“蛇巴”的部落。 当然,这个首领给自己改名并且给自己的部族取名的过程,并不在风后的介绍范围内。因为这不是神话故事,只是一介凡人的她,现在是无法知道这一切的。 在讲述的过程中,风后也重新捋清了思路。“而且,之前蜀族和风族之间,还保持往来联络之时。都要经过那个部族的守卫之地。” 最后,她彻底否定了自己刚才的推断。“因此,蜀族与他们之间,是认识和熟悉的。他们双方是不应该也不会发生冲突的!” 虽然因为蛇巴族在风族南方领土的坚守,风后和她当初的风族,并不知道巴族的到来和存在。 但风后还是仅凭推测,就猜出了事情的大致原委。 蜀族确实是发生了战争,但他们并不是遭到了谁的入侵。 相反,是蜀族和蛇巴族联合到了一起,对一直横亘在蜀族北方的巴族,发动了一场旷日持久的融合之战。 (本章完) (《周易·否卦》: 九四:有命,无咎,畴离祉。 象曰:有命无咎,志行也。) 第五章 大人吉(上) 迹天涯意识到,关于蜀族内部的消息,除非是亲历者讲述,否则再探讨下去,也只能停留在猜测的层面。 对于一个首领来说,在生存或者毁灭的族群竞争中,仅凭猜测的结果去做决断,显然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 他决定终止接下来的讨论,并做出针对蜀族的部署,以继续获得具有参考价值的更具有真实性的消息。 迹天涯示意风后和章子停止探讨后。总结道:“不管怎么说,既然蜀族在一个我们不知道的理由的促使下,停止了与我们华族在伏牛山一带,持续了几年的纷争。我们完全可以利用南方无战事的这段时间,安心发展我们的实力。” 他环视了一圈众人,确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身上后,缓缓地说道:“但是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仍需长久的监视那一带的情况。如果可能的话,我计划在伏牛山建设一个前哨观察站,并设置多个观察点。根据观察到的信息以及我们华族的发展情况,决定是否对那片区域实施进一步的控制与占领。” 迹天涯的语速很慢,以保证在场的每个人都能理解自己话中的意图。他知道,只有在场的所有人共同努力,才是实现他一切想法的必要条件。“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大家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他的话音刚落,风后立刻便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建议观察人员主要在我们新组建的那个‘天通网络’的成员中去挑选。” 说罢,她看了一眼迹天涯。 而迹天涯同样也面带微笑的回应着她提出的建议。 显然,这二人再次想到了一起去。 得到了迹天涯虽是无言但却坚定的支持,风后接着说道:“正好可以通过这个实际运行的机会,好好规范并统一一下‘天通网络’成员之间的联络用语。” 她顿了顿,在心中思量一番后,最后补充道:“如果运行得当,我们完全可以扩大我们的侦查范围,甚至直接深入到蜀族内部去探听消息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天通网络”,就是一个月前,迹天涯授意风后全权负责去组建的通信网络。 当这个通信组织成立以后,迹天涯便将其以“天通”二字命名,取其可通天下万物之意。 虽说这个组织是由风后牵头,但其成员却是以高飞亲自选出的那些善于跋山涉水之人所组成的通信小队为主体的。 因此,高飞便成了这个组织的第一任头目。 为此,迹天涯还给这个头目的身份,设置了一个名为“天机”的官职,高飞就是第一任“天机”。 但这个天通网络的最初职能,只是为了保证族群内部的通讯联络及时畅通。 在执行此次在伏牛山的观察联络任务中,从这个网络中阴错阳差的发展出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谍报组织。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既然执行任务的区域,已经超出了华族实际掌控的范围,这就意味着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会有与其它种族间发生战斗的可能。 因此,在与人作战方面不是十分擅长的高飞,便不再是执行这个任务的最佳人选。 对于真正意义上的战斗民族华族来说,最不缺的就是战斗型人才。 因为腿伤而错过了许多族中事务的飞石,在魏荷的医疗团队的精心照料下,如今刚痊愈不久。 凭借优于常人的视力,对涉及到观察的工作早已驾轻就熟的他,一听说首领要成立观察哨,便立刻在迹天涯的身后大声自荐道:“让我去,让我去。” 迹天涯回头看了看这个康复后,便第一时间再度化身为自己跟班的年轻人。 在养伤期间,飞石放下了标枪,苦练用弓之术。天赋异禀的他,只是经过了几个月的训练,便成了华族范围内,唯一一个在用弓的水平中,可以与弓的发明者弓长相提并论之人。 他佯装不解飞石之意,假意问道:“让你去干什么?” 飞石先是一愣,跟着解释道:“让我去执行在伏牛山的观察任务啊!” 迹天涯笑着问道:“你懂得联络之法吗?” 迹天涯的意思是那些风后设计的联络用语,多数都是在迹天涯分享的关于八卦的卦画基础上演变出来的,对一些信息的替代之法。 虽然飞石一直跟随在迹天涯的身边,但对于这些‘文化’类事物,飞石向来都是选择敬而远之,怎么都不肯去学习的。 如今迹天涯故意在这里发难,本意自然是促使这个他已经将其视为兄弟的人,可以虚心学习一些关于八卦的知识。 不待飞石回答,迹天涯便转过身不再看他,而是对着高飞说道:“那里已经深入到了其它族群的势力范围,不像我们的后方那样安全,看来你得好好练练刀剑,才能去执行伏牛山的任务了。” 第一次随迹天涯参加那场捕猎老虎的战斗,就很不幸的成为了那次行动中唯一的伤员的高飞,硬着头皮答道:“好的,我试试。” 意识到了有动武的可能,已经组建了一支具备了相当规模的弓箭军团的弓长,摩拳擦掌道:“还是我去。” 他取下了肩膀上那把利用金属改良后的弓,用力空拉了一下弓弦,接着说道:“自从被蜀族杀得大败之后,我一直就想找回场子呢。若是再遇到他们的话,刚好可以试试我这支弓箭军团的战斗力。” 迹天涯皱着眉回道:“你去当然是完全可以胜任,只是在伏牛山与我们所在的太行山脉之间,还有一大片平原区域,需要有一支军队驻扎。”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原本是想由你牵头率领这支军队,去执行驻扎任务的。” 只善于战斗,却不精于战略的弓长,不假思索地回道:“我直接把军队驻扎在伏牛山不就好了。” 迹天涯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否定了弓长的提议,并没有做出过多的解释。 虽然此时在药城的华族管理层,足有一百人之多。但对于迹天涯提出的奇怪任务,许多新加入到华族才几个月的头领们,却只有听着的份。 只因他们还没有足够的时间,将自己贯彻了几百上千年的粗放式部落管理经验,转变到像华族这种有着明确分工的精细化组织上来。 在又是一阵沉默过后,飞石终于还是忍不住再次发声道:“我虽然不懂,但是我可以学啊!” 迹天涯再度寻着声音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兄弟,问道:“你能保证你可以学得会吗?你必须要立刻动身去执行这项任务。”他表情严肃地补充道:“也就是说,你只有去往执行任务地点的路上的这短短几天时间,可以用来学习。你觉得你可以吗?” 见到从他说完这番话后,在飞石的脸上浮起的为难之意,迹天涯摆了摆手,笑着说道:“算了,这对你来说太难了,还是让高飞去学习武艺更容易些!” 说罢,他转过头,不再看飞石,从自己面前的桌案上摆着的一堆权杖中,随手拿起了一个,命令道:“高飞!” 在高飞从京城带来那二大捆“权杖”后,拿起一根权杖,交给将要执行迹天涯发布的每一个重大命令的人,便成了华族首领授权于人的最终象征。 而高飞成了首任天机后,便由呼噜接任了执杖者的身份。 举望全族,也就只有呼噜可以背着那一大堆铁器,还能行走如常了。 第五章 大人吉(下) 就在高飞应诺并走向迹天涯,准备接过那代表着首领授权于他的金属棍子之时。 一个身影从迹天涯的后方快步的走到了迹天涯的面前,挡在了迹天涯与高飞之间。 他从原本是背着标枪筒的肩膀上,取下了一把弓,学着弓长的样子,用力空拉了一下。说道:“让我去,我保证在这几天就学会使用那些奇奇怪怪的符号传递消息就是了!” 这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飞石。 而当飞石借步挡在了高飞的面前时,这位首任天机方才长吁出一口气来。 在这之前,迹天涯便曾和高飞探讨过在伏牛山设置观察站的想法。 而且高飞早就知道,在迹天涯的心目中,去执行此项任务的首选是飞石了。 看到飞石那用力拉弓的看似多余的动作,对飞石有些了解的华族老成员,皆是会心一笑。 迹天涯也明白这位从相识起就追随在他身侧的兄弟,所要表达的意思。 无非就是通过飞石可以在短时间内就精通的弓术,展示自己的聪明才智而已。 笔者认为,在相当漫长的人类史中,文字之所以一直被掌握在少数精英统治者手中。 并不是因为这些统治者要保密,而是太多人的懒惰不肯学习所致。 导致的结果,就是后人神化了那些熟知文字之人的形象。 失去了传承的人类,渐渐将那些本属于每一个平凡人的历史,愣是给以讹传讹的搞成了可以飞天遁地的传说。 在这里笔者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感谢一下伟人,感谢一下那个时期那些伟大的教育者们,创造的那个人类教育史上的伟大的奇迹,最终让“识字”,成为了每名中国公民的一项基本的权利和义务。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自行查找资料,关键词:“新中国的扫盲运动”。 这里笔者不费笔墨进行阐述,只说迹天涯会如此重视身边人对文化知识的掌握,便是受到了新中国的启发。 他笑着将那根原本就是给飞石准备的权杖,顺势递到了飞石的手中。“事不宜迟,你与风后和高飞再去商议一下具体人选后,便即刻行动。” 说罢,他用力看了一眼飞石。 迹天涯心知,此日一别远去,再见不知又是何时。 而他的身边,又将少了一个年轻时的伙伴了。 当感受到自己追随了多年的首领,投过来的带有明显眷恋的目光时,飞石的心情也是一颤。 他甚至开始对自己刚才拼命争取这份差事的行为有些懊悔了。 意识到飞石受到自己的情绪影响,变得有些动摇后,迹天涯立即收起了眼神里的不舍。 他重新拾起了首领的语气,郑重地说道:“出发。” “是,天涯。”飞石习惯性的应了一声,旋即愣在了原地。他是对于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称呼有些诧异。 从见到眼前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起,这位‘弑虎者’的英勇形象便根植在了飞石的内心深处。 这许多年来的追随,虽然他能感觉到迹天涯对待自己早已如同兄长,但飞石却始终以首领之谓相称。 如今到了离别之时,才终于将内心之意以称呼的方式和盘托出。 原来男人之间的手足之情,是不受血缘关系限制的。 “四海之内皆兄弟。”从一万年前开始,这就是华夏民族独有的浪漫。 迹天涯笑着站起身,走到了飞石的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嘱咐道:“记住,你的主要任务是观察并传递消息。即使发现了敌人,也只能在无路可逃的时候,才选择战斗。” “是,天涯!”这一次,飞石叫的很干脆。 应诺后,他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议事大厅。 首领身边的跟班,也要出去独当一面了。 风后和高飞也在迹天涯的点头示意后,跟着飞石走了出去。 关于蜀族的信息的分享,是这次部族会议的重头戏,毕竟这是促使这些流浪者们团结到一起的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以探讨一个共同的话题为契机,潜移默化地将族人们的思想统一起来,是迹天涯最擅长的手段。 当飞石等人离开议事厅,开始具体筹备针对蜀族的新任务之时,也意味着这个主要的话题可以暂告一段落了。 经过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后,迹天涯开启了第二个影响了人类文明,尤其是农耕文明进程的问题。“曲河,水井挖的怎么样了?” 一直站在参会人员最角落的曲河,突然听到迹天涯叫自己的名字,明显流露出一丝紧张神色。 他是华族最老的“二十五人众”之一,同时也是从这段历史的一开始,便有了自己名字的人之一。 这位从迹天涯离开京城执行火种计划开始,便一直追随在迹天涯身边,却不善言辞的同志。终于在回到了药城这个地方之后,找到了自己命运里的归宿。 之所以别人都用“来到”,而曲河却用“回到”这个词,是因为他名字背后所蕴含的含义。 前文我们说过,曲河之名的来源,是当他出生时,部落正沿着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迁徙。 而那河流不是别个,正是在药城附近流淌着的浊漳河。 而从那之后,在各种天灾人祸的阻挠下,他始终没能再次踏足自己的出生之地。 直到兜兜转转二十几年后的今天,他才终于跟随强大了的华族的脚步,回到了这里。 这个在部族中存在感一直不是很强的角色,除了与他人一样参与各种劳动之外,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观察流水的去向里。 只是他观察的却不是那些汇聚成河的流水,而是那些落地后便消失不见的雨水。 在无数个雨夜中,曲河一边观察,一边思考。 终于,在华历三年的雨水时节,他对迹天涯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在人类看不见的地下,一定也有着河流的存在! 它们如这些流于地表的江河一样,静静地吸收着那些浸入土地深处的水源。 在聊到地下之河时,向来沉默的曲河,话语也变得如那滔滔不绝的河水一样无休无止起来。 迹天涯明白,曲河言语里诉说的,正是井水的来源。 只是,当迹天涯意识到,连他这个现代人都找不到头绪的寻源挖井之法,竟然就是源自于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原始人”时,那股对老祖宗们浓浓的敬仰之意,第无数次涌上心头。 从那天起,曲河便成为了华族众多管理者中的一员。并且获得了迹天涯给予的权杖,全权负责挖井大业。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曲河还获得了全族人力物力的无限调度使用权。 而挖井取水这项伟大的事业,也是非常值得迹天涯不惜倾尽全族之力去支持其完成的。 在挖井的过程中,通过对井水的研究,以曲河为代表的,华族优秀的水资源科学家们,充分了解了地下水的流动规律、水质情况以及地下岩层的结构,对早期人类社会的地质学和水文学的发展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尤其是当挖井的技术经过天通网络被传回到京城的文明之光学院时,许多个看似毫无相连的学科,得以被串联起来。 这在很大程度上也推进了华族的科技水平。 对于以农业为基础的华夏文明来说,井水的利用对灌溉农业更是至关重要,它不仅保证了作物的稳定生长,还提高了粮食产量,更是从侧面上支持了人口的增长和社会的稳定。 (本章完) (《周易·否卦》: 九五:休否,大人吉。其亡其亡,系于包桑。 象曰:有命无咎,志行也。) 第六章 倾否(上) 水源,往往会成为捆住人类双脚的事物。 而井水的出现,意味着我们伟大的华夏先民们,在择地而居时,开始有了无限多的选择。 换一个方向来讲,井水的出现,对农耕文明的定居生活,是有着极大的促进作用的。 稳定的水源使得人类可以在特定地区长期定居,人们在开垦农田时,也不用再局限于只是靠近地表水域。 一片片农田围绕着一口口水井被开垦出来,在此基础上逐渐形成了一个个早期的村落雏形。 随着一座座房屋再在这些农田旁拔地而起后,就开始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城镇乃至城市的模样。 此城非是那些迹天涯信马由缰设立的京城、稻城包括现在的药城可比。 这些随着水井的出现而出现的城市,才是真正意义上,自然发展出的城市。 这种城市的出现,推动了社会组织的复杂化。只有一个文明发展到一定的程度,才会出现的结果。 非但如此,曲河发现的水井,在以后迹天涯率领下的华族的诸多军事行动中,也起到了很多次决定战争成败的关键作用。 此是后话。 只说曲河突然被迹天涯当众一问,第一次参与管理者会议,便是如此规模的他,难免有些紧张。 言语吞吐中,总是抓不住重点。 但在迹天涯的诱导中,还是将挖井事业的进程,向与会众人介绍了大概。 尤其是聊到了水井时的曲河,其遣词造句的水平与之前更是判若两人。“不出意外,明日便可挖寻到地下之河了!” 华历三年五月,谷雨。 在章子从章盟选出的精英向导的引路下,成功抵达伏牛山脉的飞石,只是做了短暂的休整后,便立刻组织人手马不停蹄地投入到了观察站的建设当中。 因为从药城出发前便做好了周密的计划,在赶往伏牛山的路上这一行人又做了充分沟通,被挑选执行这项任务之人,又包含了华族各个行业中的翘楚。所以进行这种类似于扎营的初期建设工作,简直是易如反掌。 这一行人,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人类历史上最早的专攻侦察的特种兵了。 伏牛山哨所的成功建立,迈出了华族的“天通网络”,最终覆盖至蓝星各个角落的第一步。 而那名从章姓部族精选出的熟悉伏牛山一带情况的向导,同样也是“天通网络”域外工作者的一员,后来还被冠以了‘飞书’之名。 没错,他就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驯化了信鸽的人;是那个改写了人类通信史的,“飞鸽传书”的发明者。 这不仅仅是通信的进步,更是文明的进步。像小黑那只,被人类第一次驯化的狼一样,越来越多的动物,参与到了人类文明的进程中。 通过飞鸽传书的方法,充分展示了人类对动物行为的观察和利用,是人类早期生物技术应用的一个例证。 当然,飞书能够驯化鸽子,是离不开章姓部族血脉中流传着的,与动物之间和谐共处的习俗的。 在无线电和电报发明之前,这种传递信息的方式,一直被利用在那些需要远距离并翻越山河传递的关键情报上。 但考虑到飞鸽传书的保密性和可截获性,像高飞这种人力传递信息的方法,一直到一万年后的现代社会里,仍旧是不可替代的。 可在它刚被发明出来时的远古时代,在华族与其它族群之间发生的那些不可避免的各种战争和军事冲突中,这种通过鸽子传递出来的军事命令和情报,因其隐蔽性和在当的技术条件下极难被敌方截获的特点,成为了华族可以克敌制胜的诸多法宝之一。 这也是这种通讯方式一经发明,便立即被迹天涯推广至全族的原因。 后来这种信鸽又经历了几代驯养和繁殖后,在华夏大地上往来穿梭。 这不仅极大地促进了文化和知识的传播,使得身处华夏各地的科学家和思想家,可以第一时间通过这种方式交换思想和学术成果。 许多年以后,信鸽还成为了华族家家户户的必备成员。 就像现在几乎每个人都有一部手机一样,那时的华族,每个家庭都至少有一只属于自己的鸽子。 当人们开始利用它来传递个人信件时,那些分隔两地的恋人或家庭成员之间,终于有了一个快捷的沟通桥梁,虽然偶尔也有鸽子被其它猛禽吃掉的情况发生。 但至少异地恋开始变得可能了。 屯屯蒙蒙这对青梅竹马的少年男女,后来还成为了人类历史上第一对儿享受到可以通过飞鸽传递爱意的小情侣。 这件事情可以实现,并没有等的太久。 在建立哨所之后,飞石等人又经过了一个月的详细侦查,确定了伏牛山一带已经彻底没有了蜀族活动的痕迹。 当这个情报第一时间被交到了迹天涯的手里时,他正忙于对药城的规划工作。只是回复了一个让飞石等人见机行事,自行安排的命令后,便继续投身到了手头的繁忙事务中。 蜀族之事再怎么重要,也毕竟不是燃眉之急。此刻,迹天涯迫切要解决的,是药城这五万人口的安置问题。 好在曲河果然成功打出了水井,这让药城的土地开垦工作,不再受到水源的局限。 迹天涯决定不再按照原有的部族、种姓关系去管理整个华族。 而是开始尝试将所有的人口,根据每个人的特点全部打乱。 他首先将一口水井周围设置出八块大小相等的农田,并将其分给八户人家去种植经营。这八户人家便被称为“一井”之户。 同时,他将五十井定为“一村”之民,以此对族群进行细分管理。 在华族,劳动是强制的,每一个人都必须找到自己的作用。 必须对这个族群有所付出,是唯一的法律。 相应的付出必有相应的回报,是唯一的自由。具体来说就是每个人都有决定自己获得多少的权力,谁都可以决定自己啥也不干,但结果就是在华族你将啥也得不到。 凡有反抗者,将会被无情的掩埋在农田之下,成为养料,做为华族对土地的回报。 不劳而获可不是天道,那是无道!行无道者天必灭之。替天行道的华族,自然也会替天除之! 植物要生长,还要努力扎根呢。人要生存,自然要努力干活。这才是天道。不扎根不去追随阳光的,就会被自然淘汰。不干活不去有益于人民的,就会被社会淘汰,这也是天道。 迹天涯还据此分别设置了井长和村长等职务,对井、村的劳作进行管理和监督。 为了避免在华族出现官僚主义的萌芽,迹天涯规定这个职务的任期并不是永久的。而是要一年一换,由八户共同选举产生。 也就是说这个职务除了名誉上受人钦佩外,实际上并无任何特权,与所有人有着一样的劳作任务。 虽然在职能上有着监督的义务,但实施起来更多的只是打铁仍需自身硬的以身作则而已。 而在第一次分组的时候,在具体的人员分配上,还是要依托对自己部族比较了解的诸位原管理者去实施的,为的是尽可能的保证每个组合之间可以和谐共处,最大限度地减少不必要的矛盾。 除了前期的分组工作比较繁琐,花费的时间比较多之外。 当各井、村成员开始分头行动后,只不过几天时间,华族便有了明确的三十村共计一千五百井,使得近三万人有了自己的责任田。 第六章 倾否(下) 那些没有被分配到土地或者说耕作任务的人,自然会有其他的事务需要他去完成。 至于那些没有劳作能力的老人和孩子,则只需要安心养老,好好学习即可。 对华族来说,老人和孩子能做好这些也是大功一件的。 总之,就是一切的分工都必须保证“各尽其能,按需分配”的原则,可以得到不打折扣的贯彻。 而每一户的组成,则是在自愿基础上的,尽量的去做到男女搭配。那些实在无法保证的,确实就要各凭本事了。 爱的自由,是人该享有的最高权利。对所爱的争取过程,则是促使人类进步的阶梯。 只要与华族的生存发展不违背的行为,皆是合理。 只要对集体利益造成损害的行为,皆需制止。 所谓公堂、公审,主要就是处理这些有损集体的事情的。 虽然实现这个法理上的梦想,需要每名公民具有极高的道德素养。 但迹天涯相信,只要肯从头抓起,一切皆有可能。 管理是一个缓慢且持久的事情,一如天道永动,片刻不歇。 没有可以毕其功于一役的管理,只有常抓不懈的贯彻执行。 宇宙万物发展的最终结果,都是从有序到无序的过程。 所谓人生的意义,就是不断的对抗熵增。 死是必然的结果,活着就是要尽情折腾。 易之道只是讲究规律,但不信永恒。 经之理只是讲一切现象的相似之处,但不是在阐述一个简单的循环。 学《易》者,必须要知道的真理,是“日新月异”。要知道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要与时俱进。 预测,是一个科学推论的过程,是要从当下找规律,而不是从过去寻轨迹。 “过去”只教给你可以参考的方法,“现在”给你的才是可以具体实施的办法。 所以学习书本只是一个过程,学会书本的内容之后将能够书本丢掉,才是升华。 华历三年五月,立夏。 虽然飞石等人是“奉命”自由活动,但考虑到可能会出现的不必要的风险,他们只是将活动的范围限制在了伏牛山以北边一侧。 毕竟进取的前提,是保证后顾无忧。 正是这次探寻,使得飞石有机会代表华族,第一次登上了嵩山。 之所以要在众多山脉中,将嵩山单独提出来,作为一讲。倒不是说本就游弋于山脉附近,见多了各种山峰,并以山中资源为生的华族,对此山有什么特别的感情。 而是嵩山所处的地理位置,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 那就是“突兀”。 看过中国山川地理地形图的朋友都能发现,嵩山所处的位置,其南、北、西三个方向皆是山谷,向东望去就是广袤的华北平原,视野极其开阔。 这座有着三十六亿年历史的,有着“万山之祖”之称的独特山系,虽然其海拔不过一千五百米左右,却在周围“弟弟”的衬托中,显得特别的独树一帜。 因此,它带给华族的视觉冲击,从嵩山的“嵩”字上便可见端倪。 从海拔上讲,比嵩山高的山,简直多到无法数清。 但从名字上讲,唯有嵩山被以“高山”冠之。 当飞石登上此山举目四望的瞬间,便决定要在这里建立一座观察分站了。 此时,飞书驯养信鸽的尝试,已经初见成效。作为伏牛山系分支的嵩山,便是人类第一次完成飞鸽传书的地方。 这也很正常,第一次实验式“传书”,一定是发生在主站与分站之间的。 后来,当三斧的观星学院从文明之光学院中独立出来,在那个小小“抛尸地”之上盖起的小小观星台,已经无法满足人类观星的视野时。 迹天涯便邀请三斧,将观星学院搬迁到了嵩山之上,并在此筹建了一座在华夏史中传续了万年的观星总台。 一直传承至元代的文学家郭守敬时,他在此基础上又创建了一座至今仍保存相对完好,早已成为嵩山风景名胜区八大景区之一的告城观星台。 在这里,这位天文学家还在华历的基础上,编制出了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历法——授时历。 如今,这座华族的观星总台已经成了世界上最着名的天文科学建筑物,向全天下彰显着华夏文明自古以来的先进与优越。 后事不表,且看眼下。 接着说那个因为洪水而与蛇结下不解之缘,并最终以蛇为图腾的族群。 那个男女老少皆为战士的川军形象代言人——蛇巴族。 他们在首领蛇佑的率领下,以区区两万人之力,全面攻克了巴族设置在关中盆地,傍水而建的重重防御阵地。 这两个族群之间的战争,从关中盆地东侧,黄河西岸开始。 当蛇巴族连续穿越了渭河的六条支流,一直打到了今天的陕西省宝鸡市境内时,正式宣告了巴族在关中盆地的领地尽失。 从战争开始,一直到巴族在关中盆地生活,并且在此次战争中幸存的族人,从秦岭太白山一处逃回到汉水谷地的不到半年时间,算做战争的交锋阶段。 再之后,又经过了在秦岭一带几次大规模的战斗后,蛇巴族与巴族之间的战争开始转入到了漫长的相持阶段。 短时间内便被两万蛇巴族战士,将几十万生活在关中盆地的巴族族人全部清出了这里。 并不是说巴族的实力就是不堪一击的,实在是因为蛇巴族这场战争发动的太过突然,打的毫无防备的巴族一个措手不及。 而反应过来的巴族,很快便凭借人口优势和秦岭的阻隔,挡住了蛇巴族那如潮水般的攻势。 这使得蛇巴族那些骁勇的战士们,无法迈过秦岭半步。 在加入到蛇巴族的原风族成员中,一位扮演着首领蛇佑的军师角色的,名为风起的青年男子的不断规劝下。 蛇佑渐渐转变了在他发起战争时,誓将全族战死之时,定为战争终止之日的极端想法。 尤其是巴族人躲到秦岭以南,利用熟悉的地形做好充分的防守后。 再无寸功可获的蛇佑,终于接受了风起在关中盆地这块文明宝地休养繁衍的提议。 毕竟“战死”之前的誓言,是“占领”。 就算还没有占据巴族的全部领地,但获得的领土供养两万人所需,还是绰绰有余的。 并不是巴族没有重新夺回领地的实力,他们之前一直对蛇巴族未加防守,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蛇巴族的裹足不前是受制于这个族群与风族之间的协议而已。 在多次战斗中,巴族决策层错误的将蛇巴族这个善战的族群,当成了一些只知守土之人。 而且巴族主要的对手一直就是蜀族。 曾经攻入过几次四川盆地的巴族人,真正垂涎的一直就是蜀族的领地。 因为巴族本身就是在盆地中发源的,对于以高原为主的风族领土,巴族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这也是为何巴族会在蛇巴族的前期进攻中,一直溃败的主要原因。 他们并没有将主要的战斗力,布置在那个方向。 也就是说,仅凭一些以生产为主的女人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们,便能够依托地理优势与蛇巴族战士们战斗了半年之久。在这种情况下,还可以取得让绝大多数族人都能够幸存下来的成绩。 由此说来,巴族的战斗力与蛇巴族相比,也是不遑多让的。 这个华夏民族中,最古老的成员之一,有着极其悠久的历史。在融入到华夏民族之前,巴族同样有着属于自己的先进的文明的。 事实上也本该如此,一个族群的文明若不是足够先进,怎么能有将几十万平方公里的肥沃土地,变为苍茫沙漠的实力呢? (本章完) (《周易·否卦》: 上九:倾否,先否后喜。 象曰:否则终倾,何可长也。) 第七章 否?(上) 在巴族与其领地北方的蛇巴族之间的战争,陷入了僵持阶段的同时,在其领地南方的战争仍然在持续着。 而在与北方的蛇巴族全面开战之前,巴族早已在南方与蜀族交手多年。本来一直处于优势地位的巴族,因为要分兵应对蛇巴族的入侵,在与蜀族的战争中,不仅从主动进攻方变成了被动防守方,而且还处在了腹背受敌的恶劣态势下。 蜀族与蛇巴族之间,虽然没有经过实际上的沟通或联合行为,但却实实在在的打出了“联合”作战的效果。 发生在蜀族与巴族之间的,几十年来蜀族一直处于劣势的缠斗,终于开始向有利于蜀族的方向发展着。 其实遇到巴族之前的蜀族,本来是一个爱好和平,贪图安逸的部族。 与原本就发源自盆地的巴族不同,对于来自于气候条件极其恶劣的青藏高原地区的蜀族来讲,四川盆地的气候无异于是人间天堂。 四面环绕的群山,不仅圈住了天府之国丰富的物产。还将蜀族那本就不多的野心,牢牢锁死在了原地。 其实一开始遇到巴族时,蜀族还是很“热情好客”的。 直到巴族开始毫不掩饰的表露出彻底吞并蜀族的企图后,蜀族出于对自己领地的守卫目的,才开启了与巴族之间漫长的战争。 久未经战的蜀族,面对从柴达木一路杀过来的巴族时,一时间难免处于了下风。 何况巴族还是先手棋,更是占尽了优势。 为了打通与风族之间的联络,以便获得与其有着很深渊源的风族的帮助。蜀族才在这几年开始试图从巴族未曾涉足过的,四川盆地的东北角突围出去,以便与风族重新取得联络。 因为有过与巴族交往的惨痛教训,爱好和平的蜀族开始从“好客”变得“嗜血”,去屠戮他们所遇到的一切。 先下手为强,是蜀族用鲜血换来的教训。 游弋在太行山脉东侧一带的流浪者们,便很不幸地成了黑化后的蜀族去释放心中怒火的目标。 也不能说其不幸,若无蜀族的出现,流浪者们或许永远也体会不到联合到一起的快乐。 只能说,因此而逝者是不幸的,但因此而得以生活的更好的,这些逝者的后人们,却又是幸运的。 幸与不幸,存乎于得失之间。恰如吉凶之辞,也不过得失耳。 得之何吉?失之何凶?立场向左而已。 倘若人人之心皆可做到如天地般不仁,自然也就没有吉凶之所谓了。 安逸的生活确实会降低人的身体素质,但相应的智力水平,也因为思考的时间变多而得到了一定的提高。 因此,蜀族虽然在与巴族的战斗比拼中处于下风,但在蜀族一些精于战术的谋士们的指挥下,使得每场战斗从战略结果上,反而稍微压制了巴族一筹。 率先发现巴族的攻势不如以往,并抓住战机立即将所有蜀族在外的力量全部调回至蜀、巴两族交战主战场中的,便是蜀族最优秀的谋士,同时也是诸多领导者之一,蚕丛。 蚕丛和他的后人,便是古蜀文明的开创者。也就是那个在《蜀王本纪》和《华阳国志》等史料中有明确记载的,古蜀国的先王。 此人年岁不详,据传深谙养生之法。虽饱经沧桑却形无老态,说其状若少年也毫不夸张。 若不是其声音中透露着少年所没有的沙哑音色,不熟悉者根本无法从其外貌中辨别出丝毫岁月的痕迹。 蜀族,事实上只是在四川盆地生活的众多部族的统称而已。其实际上,是由大大小小几千个部落构成。 而这几千个部落虽然凑在了一起,共享同片领地,还能相安无事,彼此间却又不是以部落联盟的形式共存的。 但他们在从风族分离出来之前,却又共同属于风姓一族。 简单说蜀族内部现在的关系,好似同属于一个集团公司,却各走各的账。又好似同一对父母的许多孩子,虽然各过各的但又没分家产。 原来这几千个部落,选择的生活方式,有着与现在的华族和曾经的风族完全不同的理念。 具体说来,就是本属于一体的蜀族,却在到达物产极度丰富,气候特别宜人的蜀地之后,选择了分开生活。 族人们根据自己的喜好,分解成了大大小小的圈子,圈子之间谁也不受谁的领导。 但互相之间却保持着非常紧密且经常的联系。 这从蜀族富足以后,仍旧不辞万里的保持着与风族的联络中,便可见端倪。 这个部族,是一个家庭观念很深,很念旧的族群。 尤其是这个后来成为古蜀王的蚕丛,因为怀念故地的石头,甚至一直睡在了由石头挖成的“睡袋”中。 这睡袋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完全就是一个石制棺椁。 不知道其养生之法,与他经常在这种棺椁中休息是否有关。 只说这个非常重视家庭关系的族群,就算是在那已经细分为数千个小规模的圈子之中的成员之间,住的却仍然是分散的。 有人住在河边,有人住在山林。有人席地而眠,有人在树上筑巢。 追求自由,却又害怕孤独。是这个族群最矛盾的外在表现形式。 这种生活很美好,可惜这个世界不允许有世外桃源。 与世隔绝只是蜀族的一厢情愿,何况他们的骨子里还住着一个不想被隔绝的灵魂。 他们拼了命的要与风族保持联系,其实是怕丢了自己的根。 他们有了安稳的生活后,却又迫不及待的将同属于一个强大的集体一分再分,其实是怕那“根”会绊住了自己的身。 若不是巴族的突然发难,估计蜀族最后分下去的结果,就是一个圈子只有一个人,百万人口就是百万个独立的圈子。 强大的敌人就在那里,再怎么不愿意,蜀族人终于还是选择再次站到了一起。 当资源稀少时,人群会分开,比如曾经的华族流浪者们。 当资源丰富时,人群还是会分开,正如与巴族全面开战之前的蜀族。 如果天道是统一,那为何天设地造之人类,却总是会选择逆天而行呢?还是说,是人类对统一的形式理解的不对?分开也是一种统一? 这些问题,在迹天涯深入了解到了蜀族的具体信息后,使他陷入了长久的困扰。 华历三年六月,小满时节。 现在迹天涯还没有机会接触到的蜀族,正在蚕丛的组织下,筹备着一场最后决定了整场战争走势的战役。 嘉陵江支流与大巴山脉交汇处南端的山谷中,今天的四川省广元市境内。 这里作为巴族的主要进攻方向,自然也是蜀族最重要的防御工事所在地。 在蜀族的中军大帐内,蜀军的一众主要头目,正聚拢在蚕丛的周围,商讨下一步的军事计划。 “在外方与卧牛山一带开辟与风族联络新路线的我族勇士们,正在赶往这里。”蚕丛的弟弟蚕食首先汇报道。“离这里还有大概十天的距离。” (注:“外方”是蜀族对嵩山的称呼,而“卧牛山”就是伏牛山,因其外形似一只卧牛得名。) 听到这批生力军的到达时间,蚕丛面露喜色。 毕竟返回路线是按照他的要求,特意绕开了巴族的活动范围。这就需要多兜出相当远的路程。 而途中又是跋山涉水的,能在四个月内赶到这里,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传递这个消息的,是这群勇士中,脚力比较强的一些先锋军。也就是蜀族的“高飞”们。 第七章 否?(下) 蚕丛略微迟疑了一下,问出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回来了多少人?” 蚕食回道:“五万左右。” 得到一个很令他满意答案的蚕丛,将身体转向了一侧。 那里正候着一个精神饱满的青年男子,其身材虽然矮小,却有着一副十分健美的线条。那一双被匀称的肌肉包裹着的腿,一看就是位善于行走之人。 这就是蜀族最优秀的‘高飞’,一个名为化蛾的传令官。 从首领望过来的眼神中,他意识到自己将要接取的任务或许不同一般。 果然,只见蚕丛仔细打量了化蛾许久,才缓缓地说道:“你即刻动身,以最快的速度去接应这些赶来勇士们,让他们原地驻扎,做好迎敌的准备。” 听完这段话,化蛾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作为一个传令官,他的职责只是迅速且完整地传达指挥官的指令。至于指令的内容为何,则不是也不该是他所考虑的范围。 他轻笑一声,刚要应诺。却见蚕丛换上一副十分严肃的表情,继续吩咐道:“然后你不得休息,立刻返回到这里。告诉我这些勇士们在接到你传达的命令时,准确的驻扎位置。” 听到蚕丛完整的命令后,化蛾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他用写满了疑惑的眼神,紧紧地盯着这位蜀族有史以来最聪明的人。 他没有说话,大脑飞速旋转着试图去理解这个命令的意义。 与此同时,蚕丛也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位由他精心培养了多年的传令官。但也只是这么静静的看着而已,对于自己刚刚发布的命令,他没表示出半点想要去做出过多解释的意思。 蚕丛觉得自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至于如何去执行,要执行到一个怎样的效果,那就是化蛾的事了。 他能做的,就是根据化蛾所执行的效果,做出下一步的打算。 又过了半晌,像是做了一个重要决定的化蛾,对着蚕丛用力一抱拳,大声回道:“得令!” 化蛾那干脆的声音,将才刚在空气中弥漫着的犹豫一扫而净。 应诺之声还未落地,践诺的人已经走到军帐之外。 只见化蛾先是活动了一番筋骨,就像那刚刚破茧的蝴蝶,在起飞之前,总要原地呼扇几下翅膀一样。当他做完这套用时不长,却成功温热了全身的骨骼肌肉的动作后,便头也不回地朝着目的地奔跑了起来。 有奇怪的命令,就会有奇怪的人去执行。 虽然蚕丛的身体并没有离开军帐,但还是用眼神送了化蛾一程。 直到那个奔跑的身影消失在蚕丛的视线里时,他才回过神来,朝着军帐中的众人摆了摆手,示意大家继续听他关于这次战役的分工部署。 蚕丛接着对军帐中一位身着一袭蓑衣的老者询问道:“杜生,我们现在有多少艘战船?” 杜生不假思索地回道:“三百艘。”他略一思量,补充道:“能装得下一万战士。” 杜生,是蜀族那些以爱好捕鱼、擅长造船为共同点所组成的众多圈子里的龙头。与巴族开战后,便一直由他来全权负责蜀族的水上战斗。 当自己问出的一个问题,得到了两个想要的答案后。蚕丛会心一笑,没有过多废话,直接安排道:“三日之内,必有一场大雨。到时江水势必上涨,我要你在此之前,将这些船送给巴族。”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对此早有准备的蚕丛,并没有对喧哗的众人作出解释。只是笑着补充道:“记得要留几艘给我们驾船的船员们,供他们返航所用。” 与蚕丛共事多年,因此对这位总是有着许多奇思妙计的老伙计的作风十分了解的杜生,虽然对于这个计谋具体的目的一时难解。 但出于信任,他也没有多问。只是简单点头应诺后,便站到了一旁。皱着眉,努力思考着实现这位老伙计提出的目标的具体办法。 立夏过后,风向转南。现已小满,更是南风常在。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处于嘉陵江南方下游的蜀族水军反攻的最有利时机。 而以往杜生接到的命令,都是充分利用风向优势,痛打不习水战的巴族才对。 如今,在巴族的攻势明显变缓,战斗力明显下降的时候,他却接到了蚕丛这无异于让他投降的命令。 无论曾经积攒过多少信任,现在的杜生也难免有些怀疑这位算无遗策的老伙计,是不是脑袋用多了,所以秀逗了。 但有令不行,是行军大忌。有着很深文明底蕴的蜀族,在行军打仗时,自然也会有着许多规矩需要遵守。 所以他也不好去提出什么质疑,只能站在一边,听着蚕丛接下来的安排。好从中得到如何去执行自己接到的这个奇怪的命令的方法。 蚕丛对那个因他的奇怪命令,而开始喧哗的人群中,吵的声音最大的那名年轻男子喊道:“灌灌!” 这本来是一种鸟的名字,因其叫声好像两个人互相对骂一样。所以这个名字一直属于蜀族中骂人时嗓门最高的那个人。 这位蜀族最新也是拥有这个名字时间最长的年轻人,从孩童起就因其声音的穿透力,开始拥有了这项殊荣。日子久了,这个名字便专属于他了。 当这位年轻人从男孩长成男人后,便将灌灌与岷山上四季常青的柏树合到一起,给自己取名为柏灌。“我都说了,叫我柏灌!总是灌灌、灌灌的,好像在叫个女人!” 他之所以会抗拒“灌灌”这个名字,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除了他以外的历任“灌灌”,都是女性。 每当柏灌对别人呼唤自己时所使用的名字提出抗议时,在场的蜀族族人都会轰笑一阵才肯作罢。 即便是在重要的军事会议中,出现这一幕,效果依然如此。 在将大家的注意力从他刚才奇怪的命令,成功转移到柏灌的名字上后,蚕丛直接从柏灌这里继续着自己的安排。“散会后,你便率领江防军立即与杜生的水军去江边汇合,等待南风风起。” 所谓江防军,其实就是千余名负责拉起、放下,蜀族设置在嘉陵江上,横跨两岸的一条条用来阻拦船只的葛藤之人。 除了拉、放葛藤外,他们还负责朝被荡下水的敌人们扔石头。 这项看似简单的工作,却对动作的统一性要求极高。所以由蜀族中嗓门最大的柏灌作为江防军军头,最合适不过。 听蚕丛又提到了自己,仍对自己的任务不解的杜生立刻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半个细节。 对杜生的行为心知肚明的蚕丛,故意站到了他这位还是一脸懵逼的老伙计身边,提高了声音,继续向柏灌安排道:“等到杜生带着我方掌帆者逃回来后,你要确保每条葛藤都能在第一时间处于拦截状态。” 听此安排,柏灌愣了半晌后,方才犹豫着应道:“得令。” 整个中军大帐里,刚从“灌灌”的幽默中缓过来的众人,再度交头接耳起来。 虽然在场的都是蜀族中善于谋事之人,但对于这位集蜀族所有谋略于大成者的蚕丛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皆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第十卷完) (《周易·序卦》:物不可终通,故受之以《否》。) (《周易·否卦》: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贞,大往小来。 彖曰: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贞,大往小来。则是天地不交,而万物不通也;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也;内阴而外阳,内柔而外刚,内小人而外君子。小人道长,君子道消也。 象曰:天地不交,否。君子以俭德辟难,不可荣以禄。) 第一章 同人于门(上) 虽然巴族不善水战,但当风向有利于本就处在嘉陵江上游的他们的时候,还是可以打的蜀族的那些精英水军们难以招架的。 所以每当刮北风的时候,蜀族才会拦江设锁。如今马上就到了盛行南风的季节,却要拦江,这拦的又是谁呢? 将蜀族所有的战船都白送给巴族,然后再拦住他们,难道只是为了增加难度测试江防吗? 蚕丛将在场众人那些几乎是“喊”出来的嘀咕声,尽收耳底后。面对着大家投来的疑惑目光,干脆闭上了眼睛,佯装不见,面含微笑不再言语。 参会者见首席指挥官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却又不下命令散会。碍于军规,自己又不能擅自离席。只好本着来之则安之的原则,开始与身边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唠起了家常。 倒不是说大家不重视军事,实在是这战争打了太多年了,当战争已经成为了他们生活里的一部分后,苦中作乐便成了常态。 要是那时候已经发明了麻将,估计与会者还会就地码起长城来。 这就是蜀族的独有的乐天精神,其它人是羡慕不来的。 过了有一个钟头的时间,吵嚷的人群突然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变得安静了下来。 但只安静了那么一瞬,人声便再度变得嘈杂。只是从交头接耳变成了纷纷对着一个人宣泄: “鱼妇,你可回来了。” “你最近这一个月是去了哪里咯?再不领我们出去打打架,都要闲死了!” “你老头子的脑袋好像坏掉了。” …… 迷茫的众人仿佛找到了救星一般,对着风尘仆仆像是从某项任务中赶回来的,一名叫做鱼妇的中年女子吐槽着心中的疑惑。 虽说鱼妇在性别上来讲,是位货真价实的女子。但若从其强势的性格上来说,她可是比许多爷们还要爷们。 但鱼妇是有着足够的资本去强势的。 偌大个蜀族,人口几近百万。其社会组织形式虽说还处在以渔猎为主的母系氏族晚期时候,但与巴族之间漫长的战争,从另一个层面上早已使得蜀族男人的地位得到了显着的提升。离父系氏族社会制度的确立,也只差临门一脚而已。 这从中军大帐里的参会者,基本上全是男同胞上,便可见端倪。 虽然说行军打仗本来就该是男人的事,但孙子兵法有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所以由谁作为主帅去打这个仗,则不能存在性别歧视,必须坚持谁有能力谁就挂帅的原则。 这一点我们华夏民族做的就非常好。 古有穆桂英、花木兰,更远古则有蜀族的鱼妇帅领三军。 没错,虽然谋略上的事,多数都是以蚕丛为主。但具体实施者,就是这位鱼妇了! 当然,作为蜀族有史以来最聪明的男人,自然要有这位蜀族最有领导能力的女人来相配。 她是他的行军主帅,他是她的谋事老头。 男女搭配,天作之合。 老头正在家里瞎胡闹,那个唯一能够制止他的主帅回来了,族人们当然可以放心了。 我们说过,此刻的蜀族,离父系氏族社会制度的确立,只差临门一脚。而鱼妇这位奇女子,便是蜀族的男同胞们想要完成父系氏族的转变,必须要迈过去的那道坎。 本来嘛,只要家国得存,谁主沉浮都是些无所谓的小事儿。 如果说蚕丛是此时的蜀族的大脑的话,这个鱼妇便是蜀族的双拳。 通常情况下,双拳会在大脑的指挥中,精准的砸向敌人。 但在特殊的情况下,双拳也会在大脑不清醒时,变成拍向大脑的双掌。 可惜现在的双拳,明显没有在众人的质疑声中变成双掌的意思。 她没有理会人群的叽喳,而是径直走到了“大脑”的身边,沉声说道:“如你所料,巴族至少撤走了一半的兵力。” 从鱼妇一回来,眼神便没有从自己的‘女帅’身上移开的蚕丛,陪着笑问道:“现在你肯按照我的要求,好好打一个败仗了!” 鱼妇同样带着笑意回道:“放心,保证败的漂亮!” 听完这夫妻俩的对话,众人尽皆沉默。 这对儿年岁不知差了几何的蜀族翘楚、未来的希望,竟然一起犯了“邪病”! 族群里最能算计的和族群中最能打的,合起伙来沆瀣一气的要带领全族打一个漂亮的败仗。 距这夫妻俩的位置最近的杜生,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句感叹:“这难道是天要亡蜀吗!” 杜生所言,正是与会众人的心声所在。 蜀族乐观的前提,是家国安在。可如今的家国,明显正朝着毁灭的方向前行,再乐观之人的心中也难免会生起惆怅的。 蚕丛看向垂头丧气的众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心知,如果族人没有一个好的心态去迎接接下来的战斗,再完美的布置也是枉费心机。所以他决定不再继续卖关子,也是时候将他心中谋划和盘托出了。 他假意清了清嗓子,将大家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到自己身上后,缓缓地说道:“最近几个月,大家也感觉到了。巴族的攻势明显不如以往,甚至在许多以往焦灼的阵地争夺战上,从未取得过优势的我们,突然开始有了占据了上风的情况出现。” 众人认真听着蚕丛的话语,虽然刚刚的失望之情仍旧萦绕在胸,但除了继续相信外,他们再无其它选择。 听闻蚕丛之言,性子一向耿直的杜生还是忍不住发问道:“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 但杜生的话还未说完,鱼妇便走到了他的身边,拍了拍杜生的肩膀,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打断蚕丛的话。 见鱼妇如此,对其个人武艺及行军打仗之能向来敬重的杜生也只好住嘴,耐着性子继续倾听蚕丛的解释。 当然,如果杜生不住嘴的话,估计鱼妇的巴掌拍的就不是他的肩膀了。 而对于自己这位老伙计的性格十分了解的蚕丛,也无怪罪之意。只是微笑着看了杜生一眼,见鱼妇阻止了杜生继续追问的意思。蚕丛便开口继续向大家解释道:“在我们的力量并没有变强的前提下,为什么巴族会突然变弱呢?” 说罢,蚕丛暂时停顿了下来,以便给大家一个充分思考的时间。 在场皆是族内头脑聪慧之人,与蚕丛相比虽有不及,但见微知着的基本能力还是有的。 蚕食率先回道:“我们这边一如既往,那就只能说明是巴族那边出现了问题。” 众人纷纷点头应和,对于巴族在战场上变弱的事实,大家早有发现。但即便如此,凭借蜀族现有的军事实力,仍然不能在对战巴族中取得完胜。 蜀族的战绩也只是从之前的处在下风,变成了现在的勉强持平而已。 柏灌扯着大嗓门说道:“会不会是巴族经历了极端天气?发生了什么自然灾害?” 不待蚕丛回答,杜生开口反驳道:“我们与巴族只有一山之隔,且共饮许多江河。虽说山边两侧天气难免会有不同,但若是巴族果真遇到了什么天灾的话,距离如此之近的我们又怎么可能毫不知情呢?” 自己刚提出的观点被驳斥掉的柏灌,继续‘喊’道:“既然不是天灾……” 柏灌的话只喊到一半,鱼妇便一边揉着耳朵一边呵斥道:“你个瓜娃子能不能小点声?震的我耳朵嗡嗡的!” 从小便挨着鱼妇的巴掌长大的柏灌,立刻压低了嗓门说出了后半句话:“那就只能是,”他一边说一边低着头,眼神向上偷瞄着鱼妇的表情,说到最后三个字时,就只剩下干嘎巴嘴的唇语了。“人,祸,咯……” 第一章 同人于门(下) 人群被柏灌的吃瘪模样逗得刚发出一点笑声,便在鱼妇投射过来的怒目威慑下,给强行止住了。 但止住的只是笑的声音,并没有止住笑的动作。有的族人还差点被这强行改为震动模式的笑容憋出了内伤。 站立于柏灌对面一侧的杜生,是唯一能够看清柏灌口语之人。只见他微微点头,显然是对于柏灌的第二个猜测表示赞同。他附和道:“我也觉得或许是巴族出现了内乱。” 在军帐角落里的阴影处,突然传出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不会的。” 众人寻声望去,就见一个须发皆白,佝偻着身体的老者,正缓缓地从阴影中踱步走出。 在蜀族内,大家都称呼这位老人为渔伯,如蚕丛一般,同样没有人知道渔伯的具体年龄。 在现今绝大多数蜀族族人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渔伯就已经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了,这点倒是他与蚕丛的不同之处。 他原先的名字也不叫渔伯,只是因为他出现在族人中的形象,几乎全是戴个斗笠端坐在河岸边的渔者形象。再加上年岁关系,族人们便只唤其以渔伯了。 从长相上看,虽然男女有别,但鱼妇和这位渔伯的眉宇间却极其神似。故而推断,这位老人应该是鱼妇祖父那一辈的同枝,又或者他就是鱼妇的祖父也说不定。 虽然那个年代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但自从和渔伯实际年龄相差不多的蚕丛虏获了等同于是渔伯孙子辈的鱼妇的芳心后。渔伯便很久没有主动与蚕丛说过话了。 事实上,渔伯真姓为风,单名一个象字,乃是蜀族分家之前的首领的独子。 他精于气象辨识,说白了就是有天气预报之能。 其父亲,也就是蜀族当时的首领,正值壮年却突染急病暴毙。 那时风象虽然才十几岁,但因他自幼便随其父亲学习天文地理,还自己悟出了风向与天气变化的关系,是有继任首领之职的能力的。 但已经安逸了许久的蜀族,却认为他们既然已经脱离了迁徙的生活,便不再需要什么首领的存在。乐得无首的众人,便自顾自的开启了分家模式。 本就无心政治的风象不但没有作出任何阻拦,反而乐享其成。 当然,实事求是的说,蜀族当时的分家之势已成必然。首领的突然离世,只不过是加速了这种必然而已。 在大多数的国家或组织中,站在最顶端的管理者,往往都是孤独的。 属于首领那一支脉的风象,同样无法免俗。因此在分家的过程中,被忽略的他只得自成一派,一派一人。 但当时的蜀族,一派一人的除了风象外,还有一个人,就是精通养生之道的蚕丛。 只不过蚕丛外向,而风象内向。且蚕丛的医学养生之法更易得到大众的眷顾,而风象的闻风辨气之道对普通人来说,又太过玄奥。 日子久了,同样是自归一脉的两个人。一个被族人代代追捧奉为上宾,一个到最后连名字都被彻底抹去只是被人以形称谓。 也就是说,现在的蜀族中,蚕丛是唯一知道渔伯真实身份的人了。 虽然渔伯气不过蚕丛的老牛吃嫩草,但接近百年的交情摆在那里,就算不说话,二人独处时,仍旧是经常结伴同行的。 即便是人多的时候,也是蚕丛形露于外,渔伯影不远离。 虽说渔伯不再主动与蚕丛说话,但每当蚕丛有惑要解时,渔伯还是会知无不言。 也就是说,蚕丛那蜀族有史以来最聪明之人的名号,事实上是由一明一暗两个老头子共同承担着的。 只不过一个有名,一个无名而已。 有名者最后一次向无名者请教的问题,便是南风何起,大雨何来的具体时间。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有名者可以实施他心中所谋划之战役的最关键的一环。 今天,也是这位无名者在角落里参与军机要会的几十个年头里,第一次走出阴影。 只是他走的方向却是与众人背道而驰的军帐外边。 渔伯一边挪动着,一边说道:“我们蜀族败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乱,占尽优势的巴族怎么可能会乱。”随着苍老的声音渐远,渔伯已经有大半个身子探了出去。 就在下一步便要彻底走出人群时,他突然停了下来。缓缓转过了身子,对着蚕丛的方向冷笑了一声。说道:“怎么岁数大了,还变得墨迹了。马上就要起风了,我不在这听你们絮叨了。” 说罢,渔伯便拎起了立在帐外的,长度五倍于他弯曲的身子的钓竿。像是自言自语,却明显很用力地说道:“凡是刮风下雨前,恰是鱼儿最爱咬钩的时候。我可是要钓鱼去了!” 见到如此重要的军事会议被这个“无关人员”无故打断,鱼妇挽起袖子就欲冲过去找渔伯理论一番。可她才刚抬起一只脚,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掌重重的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待到回头看去,才发现那手掌的主人,竟然是平时在她面前总是摆出一副弱不禁风样子的蚕丛。 鱼妇的本意是在维护蚕丛立下的规矩,没想到却被她欲维护之人拦了下来,不觉愣了一下,旋即瞪圆了双眼,就要将气撒在蚕丛身上。 还不待鱼妇发作,蚕丛立即陪笑道:“算了,由他去。我们是该加快进程了,不然真要贻误战机了。” 隐约间听到军帐内传出的骚动后,正挪步缓行的渔伯,立刻加快了足下的脚步,到最后直接小跑了起来,几个闪烁间便彻底消失在了人群的视野中。 众人对渔伯的行为虽然也是不明所以,但却没有鱼妇那般激动。而是不自觉的细品起渔伯之言来,皆有意味深长之感。 等到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的鱼妇,重新变得安静下来后。蚕丛又听了几段大家的讨论,可惜却始终没人能够聊到点子上。 本想让大家自行感悟出真意的蚕丛,心念着刚刚渔伯关于时间紧迫的提示,决定亲自将谜底揭开。“巴族是遇到人祸不假,但我料这人祸却不是发起自其内部。而是来源于外。” “外部吗?”众人先是疑问,很快便有人猜出个大概来。 但蚕丛已经不打算再给众人考虑的时间,加快了语速说道:“没错,是外部。而且很有可能就是雄踞在巴族北方的,我们的宗主,风族!” 众人恍然顿悟,虽然已经和风族中断交往长达上百年的时间。以至于在许多年轻人的心中,关于风族的故事已经如同传说般遥不可及。 可当蚕丛提到了这个神秘的部族时,大家还是忍不住顺着蚕丛的猜测激烈地讨论了起来。 “既然那个在祖祖辈辈言之凿凿中无比强大的风族,是真实存在的。他们就一定会在某一天发现巴族,并很有可能对这个喜欢侵略他族的巴族展开军事行动。” “巴族不惜放弃自己现有的物产丰富的领地,也要与占有我们蜀族的地盘,一定是受到了北方的威胁。而这个威胁,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传说中与我们同宗共脉的风族。” “很有可能现在的巴族,正在北边挨着风族的揍呢!” “也就是说巴族现在是腹背受敌!” “我们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也狠狠地捶他们一顿才好!” …… 蚕丛举起双手,作出了一个下压的手势,终止了大家的讨论。 (本章完) (《周易·同人卦》: 初九:同人于门,无咎。 象曰:出门同人,又谁咎也。) 第二章 同人于宗(上) 看到人群的注意力再度回到到自己身上后,蚕丛不紧不慢地说道:“一开始,我还担心是巴族发现了新的进攻路线。所以才留下了一部分兵力在这里牵制住我们,好从我们所不知道的路线对我们发动突然的袭击。” 说到此处,他看了一眼鱼妇,“于是我便请我们的主帅亲自率领一队精锐,沿着大巴山脉由西到东的仔细侦查了一番。” 听闻此话,鱼妇白了一眼蚕丛。撇着嘴说道:“别在那胡诌了,直接实话实说不就完了。” 一想到蚕丛定下的会场纪律,已经被那个长的跟自己很像的丑老头坏掉了。鱼妇索性也不再忍着了,一股脑地说道:“是蚕丛当时莫名其妙的让我去打一个败仗,还嘱咐我逃跑的时候不要回头。” 她再次回到了初闻这个建议时的情绪里,语气里满是无法掩饰的愤怒。“败仗我虽然没少打。但是主动去往败了打的仗,我是真的没打过!” 看到鱼妇手舞足蹈的样子,站的离她比较近的几个人,皆是下意识的往旁边退几步。 对大家畏她如虎的行为早已见怪不怪的鱼妇,自然没有理会这些人的意思。只是在那皱着眉,思考着如何去组织接下来的语言。 能够担任蜀族的军事主帅,鱼妇靠的是行动而不是语言。 向来没有言辞天赋的她,思考了半晌,仍是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朝着蚕丛努了努嘴,说道:“还是你来说。” 蚕丛微微一笑,解围道:“总之,现在确实是重创巴族的最好机会。”他顿了顿,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但是,”蚕丛将话锋一转,直截了当地言明道:“我们的战斗力太差了。即便现在巴族的战斗力减半已是事实,但若对方此刻选择坚守避战的话,我们仍旧是无可奈何的。” 就在蜀族的诸多聪明人,正齐聚一处,部署做局之策时。 军机堂内,负责对蜀作战的巴族将领们也正凑在一起,研究着破敌之法。 黑白对垒,各施解数。 在军机堂的正中央,端坐于主帅位置的,正是巴族的首领,巴务相。 在从塔里木盆地迁徙到汉水谷地和关中平原一带生活之前,巴族本来是有着巴、樊、晖、相、郑五个大部落和一些小部落之分的部落群。 为了避免部落间的冲突所造成的不必要的伤亡,这些部落最后便凑在了一起组成了一个联合政府。 因管理上的需要,这个联合政府如同蓝星上的其它的部落联盟一样,必须要有一个共同的首领才行。 因此,巴族里的五个最大的氏族部落——巴氏、樊氏、晖氏、相氏和郑氏——为了选出共同的首领,进行了一场特殊的比赛。 因为这个族群向来有着以武为尊,以智为令的民俗。 所以他们比赛共有武、智两个项目要比。 这第一个项目就是武试。 至于比试的方法,就是各族的代表站在山顶上,手里握着一把短剑,尽力向对面山崖的洞穴掷去。 巴族人称其为掷剑术。由此可见,古巴族就是人类玩暗器的那批人的鼻祖。这些史实在《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里,有着明确的记载,并非笔者信口胡言。 在这场比赛中,只有巴氏之子务相掷出的剑飞入了洞穴并插入了石头中,从而赢得了比赛。 第二个项目自然就是智试。 这个项目的比试方法多少有些另类。 比赛要求各个部落要想尽一切办法,动用自己掌握的一切技术,制作一艘土制的船只。然后由自己部落的首领候选人乘坐这艘土船入水,看哪个部落制作的土船能够载着首领浮在水面上而不是沉下去。 最后同样只有巴氏之子务相所乘的土船坚持到了最后,而其它氏族制造的土船几乎是入水即沉。 巴氏制作的这艘土船所用的主要材料,其实就是普通的粘土。只不过聪明的巴氏工匠们,用来当成船底的“土板”,是由两块曲形薄土板粘合而成。粘合后的土板再经火烤硬后,就成了一个里边是空心的双层板材了。 因为有空气的存在,船底的整体密度就降了下来,土船自然就可以浮于水上了。 巴族的科学家们,在水中浮力学研究中的造诣,可见一斑。千万不要小瞧了这个比试,这是入水即沉的钢铁制成的巨轮,最终可以在水中畅游的,最早的启示。 而巴族“土船”入水的尝试,给人类造船工业所带来的贡献,也是冠绝世界的。 华夏之文明,其伟大如斯。 可惜,在当时看来,有那么多可以安然浮于水上的材料不去选,偏偏非要尝试以土为船。这或许就是巴族不善水战的最主要原因。 每年临近梅雨时节,巴务相都会开始惆怅。 此情今年尤甚。 北方战事突起,虽说世代以战斗为生的巴族人,久经沙场。但苦于双线作战的不利形势,此刻的巴族只能勉力维持现状。 好消息是蛇巴族进攻的脚步被阻挡在了秦岭之外;坏消息是巴族迫于形势,大半军事力量被调往了北方,这使得留守南方的巴族军队与蜀族的对比起来,单从人数上就已相形见绌。 此消彼长下,也使的巴族这一方的战士们,从心理层面上,直接处于了劣势。 从聊到此刻敌我双方战场上参战人数的对比后,便开始陷入鸦雀无声状态的军机堂内。樊氏部落的头领樊林率先开口试着打破沉默道:“要起南风了。” 可惜话音刚落,巴务相的眉头,锁的更紧了。 樊林也觉得自己有些失言,忙找补道:“虽然我方水战并不占优,南风又利好蜀地,但只要我们营门紧闭,避而不战。躲过这几个月,战场的主动权或许会重新回到我们的手里的。” “五氏共首”瞟了一眼樊林,虽然心知其是好意宽慰,无心添堵。但他所说之言的作用,也只是将巴务相内心的困扰,掏出来摆在了众人面前而已。对于解决之法,显然是毫无建树的。 他朝樊林摆了摆手,示意他无需再言。 可这边樊林刚住了嘴,那边相氏部落首领相和接过了话茬,继续说道:“我们储存的粮食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晖月他们北上,又带走了好多。再这么拖下去局势只会对我们越来越不利。要是再熬几个月,恐怕不用再与蜀族打下去,我们自己就败了。” 听到此话,巴务相将他才刚制止樊林发言的手,无力地撤了回来。 他微闭着眼睛,手指头来回摩挲着自己那印着三道深深纹理的额头。指着这两个只知战斗的武夫能够想出好办法对敌,无异于缘木求鱼。 现在的巴务相,也只能靠自己去试着“摸”出点灵感了。 与蜀族相比,巴族虽然表面上合而为一,但实际上却是各自为战。 此刻的五大氏族已经分为两波,南边以巴氏、樊氏,两族为主。北边则因为主要栖息着晖氏、郑氏、相氏,三族的老幼,便以晖氏头领晖月为首,晖、郑、相,三族士兵为主北上负责回防。 相和虽然留在了南边与巴务相一起,但也不过是个光杆司令而已。相姓族人基本上都随晖月回防北方,保卫自家老小去了。 在蜀、巴两族以广元为主攻方向死磕之前,巴族五氏,曾一度各恃勇猛分兵五路乱攻乱战。而五氏族以外的小众部落,则混杂在各自亲近的大族内助战。 第二章 同人于宗(下) 这种打法虽然在前期确实搞的蜀族东支西绌分兵乏术,但久战之后因为没有统一的指挥协调,巴族始终没能积小胜为大胜养成战果。 有着统一的后勤调度与指挥的蜀族,反而在许多主动的小败中,维持住了现状,始终没有伤到筋骨。 其结果就是巴族虽屡胜而却难占寸土,蜀族虽屡败但不退分毫。 在巴族终于开始认识到协调配合的重要性,并刚开始由巴务相统一调度指挥后,却出现了蛇巴族这档子事。 本来按照巴务相的意思,是先集中力量于一点,彻底击溃蜀族之后,再一齐回撤救援。 如若真是这样,在战场上一直有着绝对优势的巴族,或许真就可以完胜蜀族。毕竟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智谋如猴戏般不堪。 但历史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结果就是巴族错过了唯一可以彻底打败蜀族的机会,而蜀族则是抓住了唯一可以扭转战局的时机。 “又不是你的族人在遭受荼毒,你当然愿意这么赌!”这是晖月分兵北上之日,面对总头目的劝阻,他甩给巴务相的最后一句话。 就在樊林、相和的发言,使得军机堂内的空气再度降至了冰点时,正忆起晖月临别前与自己之间的对话的巴务相,突然重重地拍了自己的脑壳一下。 这清脆的“啪”的一声,在安静的环境中,被清晰地传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待到众人循声望去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巴务相那已没有半根毛发痕迹的额头处,多了一块红肿的掌痕。掌痕上方还有五道鲜红的手指印,直直的穿过了巴务相额头上的三条抬头纹后,向他同样掉光了头发的天灵盖处延伸。 他拍向自己额头这一巴掌时,所用的力道,像极了武侠小说中武林高手自毙的情形。 但巴族文武双全的首领的这个动作,肯定不是自尽,他只是做了一个决定而已。 因为有感于那摄人心魄的清脆声响,相和还据此发明出了人类历史上的第一个“惊堂木”。就是电视剧《包青天》里包拯开堂审案前用来拍桌子的那块木头。 说到这里,笔者必须多说几句,以免大家小瞧了这块只是用来拍桌子的木头。 因为这实在是一项关乎法律尊严以及人类秩序的伟大发明。 这项灵感起源于目睹了一万年前的巴族首领巴务相,拍自己脑壳动作的伟大发明,最早的文字记录出现在华历7200年左右的,春秋战国时期的记言体国别史《国语》里。 在其中记载战国时期越国的史事《国语·越语》里,是这样描写的:“惊堂木,长六寸,阔五寸,厚二寸又八。添堂威是也……” 惊堂木的正式名称叫“气拍”,也有称作“醒木”、“界方”和“抚尺”的,是一块长方形的硬木,有角有棱,后人理解为是取其“规矩”之意,其实是取材自巴务相脑门的形状设计而成。 因其一响之下,满堂皆惊,具有严肃法堂、壮官威、震慑受审者的作用,所以俗称“惊堂木”。 在被华族的最高执法者,后来的大检察官止规拿去应用后,便成为了司法官员在审案时用来震慑犯人和维持法庭秩序的专用器具。 其制作原料后来多为质地坚硬、纹理细腻的高档红木,如檀木、酸枝、黄花梨、鸡翅木、黄杨木等,以便敲击时声音可以更为响亮。 又经数千年的发展,惊堂木的使用随着使用者的级别和社会地位不同而有了名称上的区别。 例如,供帝王使用的称为“镇山河”,供皇后使用的称为“凤霞”,供丞相使用的称为“佐朝纲”,供将军们使用的称为“惊虎胆”,而供普通官员使用的才叫“惊堂木”。 在唐代之前,惊堂木并无图案,唐太宗时期开始有人为了美观,在惊堂木上雕刻动物图案,如龙、虎、狮等。到了武则天时期,惊堂木图案被规定为龙形,取其皇权象征之意。 随后的朝代中,惊堂木的龙形图案也有所变化,如宋代为卧龙,元代为三爪或四爪龙,明代为五爪带角龙,清康熙年间则修改成龙形嘴缩身瘦的模样。 这意味着惊堂木不再仅局限于是法庭中的一个发声的工具,它还象征着法律的威严和社会的秩序。 随着时间的推移,虽然惊堂木的使用逐渐演变,但直至民国初年,中国法院的法官依然还在使用着。 这块木头后来还随着华族文明的延伸,而被传到了西方世界,成为了现代的法槌的雏形。 换句话说,西方文明中,法官所使用的法槌,在某种程度上就是惊堂木的现代版而已。 它继承了惊堂木的某些象征意义,同时也融入了现代法治的理念。 但等到西方真正开始使用法槌的具体时间时,则是比华夏文明整整晚了八千二百多年,即公元1789年的事了。 根据外网的信息,是美国副总统约翰·亚当斯(john adas)在1789年春季于纽约举行的第一届美国参议院会议上,首次使用了法槌来宣布会议开始。从那时起,使用法槌来表示会议开始或结束、维持秩序才在西方世界成为传统。 从那开始,法槌逐渐代替惊堂木在法庭上被广泛使用,并最终流行开来。尤其在法庭审判的开始、继续、休庭、闭庭等重要时刻中均以落槌音作为提示。 现在,法槌早已变成了法庭审判中不可或缺的道具之一,象征着审判的权威性和程序性。 成语里的“一槌定音”,实始于斯。 如果说迹天涯的“拐杖”代表的是最早的皇权,那么巴务相的“脑门”代表的就是最早的司法权。 笔者着了如此多的笔墨,只是为了很责任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无论皇权还是司法权的出现,我们华夏文明都是世界上所有文明的祖先!” 我话说完了。谁赞成?谁反对? 那些爱靠“拍脑壳”想点子的领导,或许就是因为少配了一个法槌,才养成了既不严谨也不务实的工作作风的。 如此说来,法槌还应当有一个别称,叫“领导脑壳保护者”才对。 余事不表,且说当下。 脑壳痛感神经已经在自己手掌经年累月的重击下变得麻木的巴务相,其仍在拍击的余威中轻微震动着的大脑,终于摇晃出了一个反常的决定。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自打对蜀开战以来,虽然巴务相从一个“风发”少年郎,熬成了现在的“绝顶”老年人。但对敌屡胜的战绩,使得他的骄傲之心已成。 对于一个骄傲的人来说,战败可以接受,等死实难承担。 望着听到他的决议后,正自面面相觑的众人,巴务相再度重申自己的观点道:“与其等到对方借用南风之利主动来袭,不如我们趁着势仍在我拼死一搏!” 说罢,他见大家脸上仍有疑虑之意,不觉正色道:“坚守或可拖得一阵,但粮尽之日便是我军灭亡之时;撤军或可逃过其锋芒所指,但等于是向蜀军毫不保留地暴露了我方已无力再战的事实。” 他顿了顿,目露悲凄之情。“到那时,我们这位虽不耐战但极善抓住战机的对手,一定会率军于后追杀。而一旦蜀军追入到了聚居着老幼妇孺的我族腹地的话……” (本章完) (《周易·同人卦》: 六二,同人于宗,吝。 象曰:同人于宗,吝道也。) 第三章 伏戎于莽(上) “别说了!”樊林突然大叫一声,打断了巴务相的设想。 从他颤抖的身体和飘忽的眼神中,仿佛已经看到了蜀军在攻入巴族内部后,疯狂屠戮平民以泄其恨的残虐场景。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樊林举起了手中的双斧,再度大叫道:“你定个时间,我们和他们决一死战就是了!” 因樊林开始时的一句“南风将起”而士气尽失的巴族众将,此刻正随着他在半空中挥舞着双斧的动作,重新斗志昂扬了起来。 “对!和他们死战到底!”群情激昂着纷纷附和道。 气氛至此,相和也忍不住跟着大声叫道:“对,和他们干!” 看到素来稳重的相和也跟着叫嚷起来,刚有决战意图时还带有悲怆情愫的巴务相,瞬间变得自信满满起来。 他原本的意思其实是集中全部兵力打蜀军一个措手不及后,再趁胜全身而退,与北方的晖氏汇合。 既然晖氏不相信自己的部署,坚持要先救晖氏等三族族人。 那作为五氏共主的他,就必须要做出一件可以让所有氏族,都能够愿意将身家性命相托付的事情来。 而他要做的事,就是举巴氏和巴氏的追随者樊氏,两氏族之全力,北上增援。 已经深深尝到全族统一行动的甜头的巴务相,决不允许自己治下的联盟,再有各自为战的情况发生。 既然担任了总头目的身份,就要有站在全局思考问题的觉悟。 在这之前,他必须先大败蜀军一次。打出一个在巴族班师北上时,蜀军不敢追击的效果来。待到那时,再以得胜之师神兵天降,助晖月北克蛇巴。 功成之后,巴务相与他的氏族在全联盟的威望将达到顶峰。 届时,便没人再会忤逆他的任何决定了。 但此刻众志一心的场景,让他改变了初衷。 “虽然他们此刻的战斗人数减半,但凭借汹涌的斗志,巴族战士完全可以以一当十。”心念及此,巴务相仿佛已经预见到了杀疯了的巴族大军,长驱直入、直捣黄龙的景象。 他霍地一下从主帅的座位上腾身而起,迫不及待地抄起了一条插满了飞剑的皮带,系于腰间。向左右军校吩咐道:“传令下去,全军集结!”言罢,他环视堂内诸将,命令道:“即刻起兵,与蜀军决战!” 巴族众将尽皆应诺道:“得令!” 军机堂内人数虽不过十,但其应诺之声,却冲破屋顶,响彻云霄。 是夜,风雨大作。 嘉陵江上,巴、蜀两族战船各自陈列两边,每艘船的船头之上,皆竖有代表各自势力的图腾旗帜。 巴族这边,因其不习水战,不过虚张声势,以守为主。 蜀族这方,因蚕丛有令在先,船内皆空,实无战力,也只是与巴族相对,并不主动向前。 就在江上两族水军对峙之时,沿江两岸早已刀兵四起,杀成一团。 金属武器的叮当碰撞声,混杂着人群的喊杀声不绝于耳。 一方破釜沉舟力求死战,一方死守不退奋勇争先。 真个是好一番风雨中的厮杀。 怎见得?有诗为证: “风起兮群狼出洞,阻敌兮虎踞龙盘。 北风势把南军破,大雨誓将北军淹。 对敌岂可惜身命,无惧成尸化江滩。 百鼓擂得千军过,得胜方可班师还!” 巴、蜀两族士兵的鲜血,和雨水交织在一起,流入嘉陵江之中。霎时间,江水被染成了一片猩红之色。 可惜风雨甚密,又是深夜。此诡骇之景,人眼难观。 只说这岸上的人间炼狱,却是水中鱼儿的狂欢。常为人类盘中美食的鱼儿们,如今终于轮到它们以人类的血肉为餐了! 就在这场赌上了双方族群命运的对决,杀得难分难解、胜负未定之时。 黎明悄至,风消雨歇。同时,浓雾骤起,人虽肩肘相撞,却面不得见。 此时,双方已从三更夜拼杀到了五更天,早已人困器钝。恰借大雾笼罩,敌我难分之机,皆自默契收兵,各回两边营地休整。 但巴、蜀双方军士虽是休息之时,仍是剑不离手、甲不离身。 时刻准备再次死战相决。 蜀族中军帐内,前番参会的原班人马,除蚕丛坐镇指挥运筹帷幄外,其余众人尽皆挂彩而回。 虽有大小伤势在身,却无一人面露哀色。与此相反,柏灌等年轻将领甚至还摩拳擦掌、指雾兴叹,大有余兴未消之意。 可为帅者鱼妇虽是看起来神情自若,实则早已疲态尽显。作战再怎么勇猛,也终归还是女流。在体能上与男子相争,多少还是有些吃亏的。 但这场战斗中,却不仅仅是主帅鱼妇一个人体力不支。是一整个已经安逸了数代的蜀族,在体能上,比起刚经历过迁徙的巴族,都要差上一截。 这也是蜀族在以往与巴族的战斗中,总是失利的原因所在。 若不是因这场骤降的浓雾导致的休兵,再打下去,不出一个钟头,蜀族就用不到接下来的诈败之计了。 因为在那之前蜀族就已经是真败了。 当然,历史没有如果。结果就是这场双方皆是拼尽了全力的战斗,蜀族确实凭借自身的实力与巴族打了个平手。 其实从这场战斗,双方投入的兵力上来看,蜀族的人数并未占优。 能与巴族战平的主要原因,是在开战前的分析会中,蜀族将帅皆以为对手的实力变弱了。在这种心理暗示下,才率领蜀军在战斗中超常发挥的。 如果开战前,他们知道巴族也是集中了现有的全部兵力以死相搏的话,蜀军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出此番效果的。 巴族将士以勇着称,故而敢赌。 蜀族从来都是以智取胜,打仗靠赌的话,早就亡族不知道多少个来回了。 蚕丛之所以敢正面接下巴族的军锋,实在是这场风雨的起停和这场大雾的到来时间,皆在蚕丛的意料之中。 确切地说,是渔伯早已将这几天的天气情况,预报给了蚕丛知道。 蜀地多雾,古今皆是如此。 此次双方交战的场地,又在今天的四川省广元市境内。因其位于秦岭南麓,又处在南北气候的过渡带之上的地理位置使然,她既有南方的湿润气候特征,又有北方干热的特点,这样的气候条件在梅雨季节极易产生浓雾。 正在心中暗暗佩服自己的这位老伙计,对于天气变幻的情况,掌握的果然神准的蚕丛,一双眼睛不自觉的在军帐内四处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半晌,无果。 他刚欲询问众人,转念又思讨道:“算了,他那把老骨头,应该是在战斗一开始便躲起来了!”思量至此,蚕丛嘴角浮起一抹得意。“早劝他要跟我一起养生,同样的年岁,其身体素质跟我比,差的实在是太多了!” 见到蚕丛的得意神情,鱼妇也跟着笑了起来,身体的疲惫之感也随笑声消去不少。 她将蚕丛的表情,理解为是对于她率领的蜀军在刚过去的战斗之中,那些英勇表现的赞赏。 笑过之后,鱼妇扬着眉问道:“怎么样?还需要去打个漂亮的败仗吗?”言外之意,是既然有凭实力取胜的机会,又何必再弄出那许多不必要的伪装。 蚕丛先是一愣,旋即了然鱼妇之意。 他没有说话,皱着眉沉默半晌。方才长叹一声:“哎!” 叹息过后,蚕丛脸上的得意之色渐无,摇着头小声对鱼妇说道:“你应该感觉到了,在起雾之前,我方军士在战斗中就已经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若不是此雾浓到敌我不分,对方主动退兵的话……” 第三章 伏戎于莽(下) 话尽于此,其意已明。 蚕丛顿了顿,没有继续讲下去,只是用手朝军帐内的众人一指。 鱼妇寻着蚕丛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大家早已七扭八歪的各自睡去。 包括刚刚还叫嚷着没有打爽打够的柏灌,也搂抱着自己染满鲜血的战袍,光着膀子睡得口水横流。 听闻蚕丛那话,又见此时情景,鱼妇早已感知其中深意。 但其内心还是不服,起身就欲叫醒众人,以备再战。可久坐腿麻,加上前番临阵鏖战,气力已剩无多。身子起了一半,小腿一软,又坐回到了原位。 待到鱼妇再度想要站起来时,却被蚕丛用手在她肩膀上向下微微用力一按,同时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悄声说道:“让大家好好休息,这雾三天之内不会散去。”他又想起了那个老头预报此番天气时的自信表情,不觉一笑。补充道:“而且第三天的雾只会更浓。”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上演好戏?”发热的大脑逐渐冷却,不忿的心态也已缓和。终于接受了蜀族力不如巴族的现实的鱼妇,低着头问道:“等雾散的时候吗?” 蚕丛答道:“等一个人回来时。” 言罢,他将视线移到了军帐外的远方。虽然明明什么也看不清,但他还是盯着那里看了很久。 鱼妇也不再多问,她只负责打,至于什么时候打、打哪里、怎么打,从来都是听蚕丛的。现在,她只需要养精蓄锐,耐心等待蚕丛的通知就好了。 见蚕丛望着远方出神,也没有要继续交谈的意思,鱼妇便在一旁自顾自地把玩起一把铜制飞剑来。 这是刚刚过去的战斗中,鱼妇从自己的肩膀上拔出来的。 当时,若不是她为了躲开敌人迎面劈过来的斧子,而将身子一闪的话,这把飞剑一定会刺穿她的咽喉的。 “到那时会有人为我伤心吗?又有谁来接任我的位置,继续率领蜀军冲杀敌阵呢?”女人的心事,多半会是如此。爱与被爱,眷顾或被眷顾。 而这把飞剑的主人,自然便是巴族的总头目巴务相。 此时的他,正在军机堂内聚拢巴族众将,评判刚刚的战事。 每战必评,是巴族保持了上百年的优良传统。 在众人分头汇报了自己那方的战斗情况后,樊林不无遗憾地说道:“这雾只要再晚来一小会儿,蜀军必然溃败。” “大家不要急躁嘛。”巴务相笑着安慰道,“这浓雾护得了蜀族一时,罩不住蜀族一世。”他的言语很轻快,听起来心情大好。“现在只需好好休息,静等雾散,我们再一起破敌也不迟。” 说着,他解下腰带。又从一个木质剑匣中,取出几只飞剑,一边重新将腰带上空掉的剑囊补满,一边轻声呢喃道:“下一回,你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战平过程中,一直保持沉默的相和,忽然开口提醒道:“我们还是不要太轻敌了,毕竟对方的水军还没参战呢。” 听到相和所言,巴务相先是一愣,略一思索后,回道:“无妨,我们只需要将他们在陆地上的力量全部消灭即可。届时他们的水军也就不战自败了。” 他看了一眼相和,继续说道:“除非他们愿意一直生活在船上,永远也不上岸了。”语罢,他放声大笑。 “话虽如此,但是我们已经与他们打了这么久了。蜀军虽不善久战,可毕竟其诡计多端。”相和迎着巴务相的目光,再度提醒道:“我们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不待巴务相做出回复,樊林在一旁不耐烦地说道:“诶,你还是好好想想我们胜利之后,领地要如何划分,毕竟那才是你擅长的事情。打仗的话,听头领的安排就可以了!”说罢,他与巴务相对视一笑。 “可是昨夜的蜀军……”相和还欲争辩,却被巴务相出声强行打断了发言。 “好了,你不要再在那里可是、但是的了!”随后,他又朝众人摆了摆手,说道:“都散了,好好休息。雾散为号,立刻集结,一击溃敌!” 众人应声散去,只留下了相和一人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方才叹息一声,摇着头走了出去。 他没有回到自己的屋子休息,而是叫上了自己的亲随,简单收拾了一下行囊后,彻底离开了这里。 从相和的氏族随晖月一起北上驰援后,他与总头目巴务相之间,就产生了些许隔阂。虽然在平素的交往中看不出什么端倪,可一旦二人有了不同的意见时,巴务相便会表现出不耐烦的神情。 但如今在商讨军机要务时,话没说完便被打断的情况,在以往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因为相和在这个管理团队中,一直扮演的都是谋士的角色。 当一个谋士连说话的权利都被剥夺时,他也就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意义了。 当巴务相收到了相和离营北上的消息时,他只是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随口对来报者说道:“不用理他。” “回去的正好!免得在这里分功!等我尽得蜀地,班师北上之日,定叫那三个氏族以伏地之礼相接!”这是自认为早已胜券在握的巴务相,憋在心中之语。 翌日深夜,第三天的黎明马上到来之际。 这雾虽如渔伯所料,一直持续到了现在。但从目前的能见度上来看,似乎有提前散去的迹象。 从那场战斗后,蚕丛便经常会不分昼夜的立于中军帐外的高塔之上,默然南望。 这座本来是用于纵观战场局势 ,好做出相应调度指挥的高塔,在这两天几乎变成了蚕丛的坐卧起居之所。 若不是他的那张定制版“石棺”太沉,不好拿上去的话,估计他还会直接睡在上边的。 蚕丛早就料到了巴族迫于形势,必定会压上一切与蜀族决之一战。 只是没想到这一战会来的如此迅捷。 若不是巴族来犯的时间,恰好与这场渔伯预报范围内的雨后浓雾重叠,蚕丛是绝不会贸然选择与巴族正面抗衡的。 虽说战斗开始的时间不在蜀族意料之中,但战斗的结果对蜀族来说,却是极好的。 首先,正是因为有了这次对敌,才使得主帅鱼妇再度认清了蜀族身体素质上的不足,从心理上彻底接受了蚕丛的战略。 然后,是通过这次对战,在一定程度上为蜀族全军平添了许多克敌信心。 毕竟在以往这种与巴族硬碰硬的作战中,蜀族的战绩几乎是全败的。 最后,在交手过一次,并且以平手之姿去实施接下来的诈败计划,要比第一次交战就诈败更有说服力。 并且实施起来,容错率会更高一些。因为常战常败的蜀军,在佯装逃跑的过程中,一不留神很容易就弄假成真了!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经过此番战斗,这个诈败的计策很容易被蜀族军士理解成为,是因为打不过巴族所以领导们要带头逃跑的借口而已。 君别时我心随行,君归日南风骤起。 当蚕丛第无数次将那面被风吹的遮挡在自己脸上,画着蜀族图腾的旗帜,从眼前拂开时,那个他心念之人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若不是这阵南风吹淡了眼前的雾,深夜之中,他也无法看见远方那一抹闪烁跳跃的红。 (本章完) (《周易·同人卦》: 九三:伏戎于莽,升其高陵,三岁不兴。 象曰:伏戎于莽,敌刚也。三岁不兴,安行也。) 第四章 乘其墉(上) 蚕丛来不及爬下高塔,便冲着下方叫嚷道:“化蛾回来了!快去迎接!” 四名由他提前安排好的军士,闻令而动。很快便抬着一个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年轻人返了回来。 中军帐外,除了蚕丛,还有闻声而起的鱼妇立在那里等待。 但蚕丛也只是原地待了片刻,便快步迎了出去。他只是刚从塔上下来,需要缓一口气而已。 传令官飞蛾,在出发时还是一位鲜衣怒马美少年的打扮,一身蜀锦熠冉生辉。这才不过四、五天时间,就落得个无人抬着已是寸步难移的狼狈模样。 他衣衫的破洞处,那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长短不一的新鲜伤痕,默默诉说着伤痕的主人这一路上所遇到的荆棘坎坷。 可即便是如此,在他已经变得枯槁的脸上,一双明眸仍是炯炯有神。 化蛾躺在那具为了迎接他传令归来,而特意提前打造好的担架之上。歪着头,看见了对他有着养育并知遇之恩的长者蚕丛,正快步朝他赶来。 化蛾迎着蚕丛对自己投来的关切眼神,并回还给蚕丛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他抽回了小臂,躲过了蚕丛伸出来想要握住他的双手。闭上了眼睛,轻轻吸了一口气。 稍后,用刚恢复过来的些许力气,再度将那只躲过了束缚的手臂抬了起来。慢慢的,从他那自然收拢成半握着的拳头状态的手掌处,颤抖的伸出了两个手指。 见到化蛾的手势,蚕丛欣喜地求证道:“两天吗?” 刚经历过四个多昼夜的连续赶路,为了节省时间几乎没怎么吃东西的化蛾,早已无力说话。 事实上,他的喉咙在与蜀族那五万生力军碰头并传达完蚕丛的指令后,便已红肿溃烂到失声的状态了。 听到蚕丛的询问,化蛾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那两根有些弯曲的手指伸的更直了些。又在蚕丛的注视下,微微点了两下头以示确认。 随后,他再度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后,手臂重重地垂了下去。 他轻轻地合上了双眼,便再也没有睁开过…… 四夜五天六百公里,跋山涉水披荆斩棘。毒虫猛兽,恶谷瘴潭。他以凡人之躯,创造了一个不眠不休单兵越野极限挑战的神迹。 透支了生命,完成了使命。 化蛾除了给蜀族拉开了一条长达三百公里的回旋空间外,还多给蚕丛争取出了整整一个白天的部署时间。 这浓雾确实只能护得住蜀族一时,但无数个甘愿化成飞蛾义扑烈火的英雄,却可以罩得住蜀族的生生世世。 目睹了化蛾的离开,蚕丛的身子一滞,只觉喉咙一紧。 他立刻闭紧了双眼,努力地阻止住了那咸咸的液体从眼角处流出。只一会儿,他便放松了咬紧的牙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当蚕丛再度睁开眼睛时,已是神情凛然。 他朝刚从中军大营内走到这里探看情况的鱼妇用命令的语气说道:“通知所有的管理者立刻集合,同时通告全军,做好行军准备。” 鱼妇的身形未稳,又听出蚕丛反常的语气,不觉一愣。歪过头,看了一眼蚕丛身后,那位正在担架上“睡”的安详的,有着一张熟悉面孔的陌生男子。 待到鱼妇想要定睛端详时,却听蚕丛罕见地发怒道:“还不快去!” 突闻暴喝,鱼妇不及多想,身体下意识地去乖乖执行蚕丛的命令去了。 上一次蚕丛对鱼妇发火时,鱼妇还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那时尚未学会游泳的她,正在追赶着一只鸭子跑向一条湍急的河水。 对于普通人来说,深更半夜被人从床上叫起来着实是挺恼火的。但对于这些从战火中成长起来的蜀族军士们来说,这只会让他们体会到一种肾上腺素飙升的兴奋。 这可是要比睡觉有意思多了。 即便如此,那来源于身体的本能反应,还是让绝大多数人一时间难免有些睡眼惺忪。 化蛾的父母在化蛾三岁时,便在与巴族的一次对敌中双双战死。在漫长的年岁中,从来没有过孩子的蚕丛,便一直将化蛾当成自己的儿子去抚育培养。 无异于是在承受着丧子之痛的蚕丛,此刻的严肃深情,与以往的松弛状态判若两人。 众人才刚聚齐,他便立刻用愠怒的声音吩咐道:“柏灌!你率全部江防,即刻动身,向南行军。”蚕丛的语速很快,但咬字却很清楚。 柏灌虽然尚不知晓蚕丛的怒意因何而起,但至少他明白蚕丛选择在这个时间段把大家叫起来部署军机,就证明事关重大,绝不可等闲视之。 听到蚕丛第一个点的就是自己的名字后,他立刻瞪大了眼睛摆出一副凝神倾听状。 在场的其他人,也有着和柏灌一样的认识。他们均在蚕丛开口的刹那,便强行唤醒了自己那尚在迷糊中的大脑。 蚕丛停顿了一下,见柏灌没有疑问后,继续安排道:“你们一直行至嘉陵江的主河道与其支流东河相交处时,隐匿起来。待到巴族和我族的战船通过后,再立即将东河封锁起来。并且在未来的日子守住那里,无论如何都不能允许巴族从那个方向逃走。有问题吗?” (注:该位置在今天的四川省阆中市境内。) 柏灌在心里重新整理了一遍蚕丛的指示,确认无误后,点着头回复道:“没问题!” “等等!”柏灌刚欲转身离开,却被蚕丛叫住了。 柏灌停住身形,回头问道:“怎么了?” 蚕丛一愣,只因柏灌回望他的眼神与化蛾临行前的很像。那是信任与自信交织的一种眼神。 “没什么,去。” 蜀族这些平时看似吊儿郎当的年轻人,每当肩负重任时,却又一个比一个认真。 年轻将领尚且如此,何况老将乎? 蚕丛接着点将道:“杜生!” 杜生应道:“在!” 蚕丛问道:“你在陆地上还会打仗吗?” 杜生把脸一沉,反问道:“开什么玩笑?你说我会不会陆战?”语罢,仍觉不忿。“我在陆地上与人对敌的时候,你还……”他想说你还没出生呢,但想了想蚕丛那妖怪般的实际年龄,便将后半句话给生生收住了。 蚕丛的表情肃穆依旧,看来他并没有开玩笑,而是很认真的在问一个问题。 在得到了准确的答案后,他才继续安排道:“你将没登上船的我族水军,藏匿在嘉陵江两岸。等你弃船之后再与他们汇合,待到巴族追击鱼妇所率的我军大部,走出半日之后,你再率领全部水军陈列两岸,断其后路。” 听闻蚕丛有如此周密的部署,杜生逐渐喜笑颜开,将刚刚被质疑的不快,完全抛诸于脑后。他朝蚕丛一拱手,愉悦地应诺道:“领命!” 蚕丛根据杜生的性格,重点提醒道:“切记不可过早现身,防止巴族察觉!” 杜生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绝对憋得住!” 虽然感受到了杜生正在有意无意的活跃着气氛,但蚕丛却依旧面无表情。倒不是说他已经丢掉了蜀族的乐天精神,而是他不能让化蛾的生命白白牺牲。 只因那项使得化蛾最终献出生命的任务,是蚕丛亲口发布的。 虽未点透,但发令者和领命者都是心知肚明。这就是一个无解的送命题,要么送自己的,要么送其它族人的。 化蛾选择了前者。 蚕丛点了点头,朝杜生一摆手,说道:“去准备。浓雾一散,你便依计行事!” 杜生正色应道:“是!” 大敌当前,轻松终于还是败给了认真。 第四章 乘其墉(下) 蚕丛又做了一番细节上的部署后,军帐内便只剩下四个人了。 “蚕食。”连续说了太多的话,蚕丛的嗓音已经开始变得沙哑。 蚕食近前一步,应道:“在。” 这个总是以蚕丛弟弟的身份自诩的年轻人,其实只是这位蜀族首席谋士的崇拜者而已。 此时的蜀族虽然还未融入到华族,却和华族有着相似的社会关系。 像蚕丛这种优秀的人,除了有着比别人多责任外,并无其它特权。 所以,为了坐实自己的亲戚身份,而将自己的姓氏改为蚕并自命为食的蚕食,也只是多了更多的“劳动”需要付出而已。 受人尊重的背后,总是伴随着更多的辛苦。 蚕丛看了一眼蚕食,虽然表情依旧冷冰,但眼神却透着一丝关爱。“从现在开始,你就不要跟着我了。” 本以为是有什么任务交给自己的蚕食,却听到了蚕丛言语里的驱赶之意。失望地问道:“为什么?我是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他用哀求的眼神瞥了一眼立于蚕丛身侧的鱼妇,想让这位唯一可以改变蚕丛决定的女人,替自己说几句好话。 可惜,鱼妇的注意力全在军帐阴暗处的角落里。她好奇的是,那个“丑老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又或许一直就在那里,只是她才刚刚发现而已。 见求助无望,蚕食只好试着给自己找一个出路。“如果你觉得我不是做谋士的料,我可以去习武。我底子很好的!我可以随鱼妇去参加接下来的战斗!” 蚕丛的嘴角微微一颤,活了这一大把年纪,见惯了生死离别的他,一直以为自己早已练成了铁石心肠。 怎么今晚会有这许多触动了他心弦的人和事发生? “或许是因为这漫长的岁月过得都太无趣,而今晚的时间过得又太漫长。”蚕丛的内心虽然思绪翻涌,可他脸上的表情还如开始般平静。 见蚕丛好似仍旧不为所动,蚕食继续苦苦哀求道:“马上就要进行最关键的战斗了,我不想这个时候离开,哪怕让我打完这一仗!”说罢,他鼻子一酸,直接哭了出来。 这哭声打断了蚕丛的思绪。 他皱着眉,看着眼前这个涕泪横流的年轻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实他是在犹豫,不知道还要不要把那个关乎蜀族未来的任务,交给眼前这个“孩子”去执行。 “哎呦,挺大个老爷们你哭个锤子哦!”被这哭声转移了注意力的鱼妇,终于忍不住发声道:“既然他不要你跟着,那你以后就跟着我,一会儿我就带你上战场!” 她撇了撇嘴,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但是你这个怂样,要是到了战场上被人打哭了,可别说你认识我。我可丢不起那人!” 听闻此话,蚕食哭的更厉害了。 倒不是他害怕上战场,而是他是真的不想离开自己的偶像半步。 蚕丛终于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我是有一项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去完成。” 话音刚落,蚕食立即止住了哭声,嬉笑着问道:“真的吗?什么任务!” 蚕食那毫无破绽的情绪切换之能,惹的鱼妇和蚕丛皆是张大了嘴巴。 鱼妇心想的是:“果然是蚕丛的徒弟,诡计多端。刚刚还哭的那么逼真,竟然是假的!” 蚕丛心想的是:“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此子心思淳朴,喜怒形于外而不加掩饰,是个率真之人。这个性格当个谋士肯定是不及格的。但若是当个领袖,就会很有亲和力,能够很好的将一个集体团结起来。” 见蚕丛没了下文,只是盯着他看。蚕食忍不住追问道:“你俩看什么呢?快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任务呀!” 单纯之人,其悲也深,其喜也真。 蚕丛收敛了笑容,并没有急于告诉蚕食任务的内容,而是掐着指头估算着时间。“昨晚我已让各个圈子的领头人去分头准备了,现在应该是准备的差不多了。” 已经有些急不可耐的蚕食,好奇地问道:“准备什么?” 蚕丛没有回答蚕食的问题,而是继续在心里推算了一番,方才开口说道:“你回到我们的生活区,带领族群非战斗人员立即撤离这里。” “啊?”蚕食发现任务的内容,还是逃不过要离开偶像的宿命,不免又有些失望起来。 他转了转他那不甚聪明的脑子,疑惑地问道:“我带他们走了,谁来给军士们提供食物、医疗等后勤保障?” 这一回,蚕丛终于正面回答道:“这一战后,无论胜败,这里都不再需要长久的生活资源了。而能够应付这几日战斗所需的物资,我早已准备停当,你无须担心。” 见蚕食仍是心有不甘,蚕丛走到了蚕食的身边,拍了拍蚕食的肩膀,郑重地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将以吾之名,率领全族,你愿意吗?” 听到蚕丛之话,蚕食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全身僵硬,呆若木鸡。 半晌,他才忐忑地问道:“你是说,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他看着蚕丛的眼睛,仍觉得难以置信,甚至不敢说出那两个字。 那两个字的主人重复道:“从今以后,你就是蚕丛。不愿意吗?” “我愿意!”蚕食发出这三个字的音量,几乎超越了柏灌。凭此音高,他应该是可以再多继承一个''灌灌''之名,从此就叫叫''蚕丛灌灌''了。 在蜀族,可以继承一个人的名字,就意味着被那个人认可为是自己的唯一传人,在族内享受和名字的原主人一样的待遇。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名字的给予者,请求名字的继承者替他实现某个心愿。所以,蚕丛才会问蚕食愿不愿意。 当然,他俩的情况一定是前者无疑。会有此问,不过是蚕丛的谦虚之举而已。 需要注意的是,这种事情只有像蚕丛这样有威望的人去做,才会有意义。 现今的蚕丛,名义上是谋士。实际上就是蜀族的最高首脑,指挥着全族的一切行动。 蚕食见蚕丛被自己的声音震的在那呲牙咧嘴地揉着耳朵,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又想了想蚕丛的话,细问道:“只是,我要带领族人们去哪里呢?” 蚕丛目望远方,徐徐说道:“向西南而行,一直走到大雪山脚下。在那里,你会看见许多座山峰,耸入青云。但只有一座不同,它傲然立于群山之外,自成一派。” 诉说至此,蚕丛的神情里升起一抹孤傲之意,仿佛他自己就是那座山峰的化身。“你带领族人们找到它之后,便在那里定居下来。” 他将视线从远方移回到了蚕食的身上,见他面露难色,笑着宽慰道:“别怕,我已安排好族中老人作为向导。你要做的,就是带领大家坚定不移的走下去,并且不要再让蜀族分裂了。” 虽说名义上蚕食追随蚕丛的年头并不短了,但实际上他的偶像却从来没有教过他任何东西。而偷偷他学了这么久,又什么也没学会。 现在突然让他担当如此大任,蚕食免不了要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 他早已没了半点初受任时的兴奋之意,心里满是对自己无法胜任的担忧之情。“我具体都要做些什么呢?” 蚕丛答道:“行你所想,随你本心。” 蚕食再欲追问:“可是,我……” 蚕丛挥手打断道:“去,时候不早了。估计族人们早已经收拾好一切,只等着你了。” (本章完) (《周易·同人卦》: 九四:乘其墉,弗克攻,吉。 象曰:乘其墉,义弗克也;其吉,则困而反则也。) 第五章 大师克(上) 当蚕食离开军帐时,已是清晨。昨晚看起来将散之雾,再度变的浓稠起来。 蚕丛看了一眼军帐外能见度为几乎为零的天气,转身对阴影处含着笑说道:“果然如你所料。” 可阴影处却只发出了一连串匀称的鼾声作为回应。 蚕丛摇了摇头,侧过头对身边的鱼妇说道:“你也去准备准备,好戏就要开场了。” 鱼妇向四周望了望,除了她二人以及那看不见的阴影里外,军帐内早已空无一人。“不等人了?” “等谁?” “你上次不是说要等一个人回来。” “他已经回来了。” 鱼妇再次顾盼了一周,“在哪?是谁?”她想了一下,指着阴影处问道:“该不会是那个老头?” “化蛾!”蚕丛的语气里有些恼火,再度重申道:“记住他的名字,他叫化蛾!” “哦。”鱼妇低下头,应了一声。她终于知道为何觉得那个担架上的年轻男子会如此眼熟了。呢喃道:“原来是化蛾。” 因为蚕丛安排化蛾传令时,她并不在现场。如今多事一结合,她也瞬间搞清楚蚕丛反常情绪的起因了。 虽然因为连年的战事,鱼妇不常在蚕丛的身边。但她是知道蚕丛与化蛾之间的“父子之情”的。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昨日族中医者,说我或已有身孕,还是不要告诉他了,免得……” 自觉语气不好的蚕丛,已经做好了迎接鱼妇暴风骤雨般“洗礼”的准备。可等了半晌,却见她非但没有如往常那般发作,只是低着头颇有委屈之意,不免心生怜惜。 他朝前走了几步,抬起手轻抚着鱼妇的背,换了一副温和地语气说道:“此番战后,我们就一起西行与蚕食汇合。以后离刃卸甲,采桑养蝉。再不兴刀兵之事了。” “好。”她没有半分犹豫,好字脱口而出。 一如既往的体谅,终于唤醒了久违的温柔。 二人不再言语,享受着片刻难得的安宁。 但也只是片刻,角落里的鼾声陡停。随着几声剧烈的咳嗽,一个总是令鱼妇莫名“生厌”的老头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蚕丛赶忙移开了抚在鱼妇背上的手,刚欲和那老头打招呼。就听鱼妇早已开口说道:“我觉得你这把年纪了睡这么一会儿明显不够,还是再去找个凉快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渔伯没有理会鱼妇的刁难,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径直走到了军帐门口处,方才停下身形。望了一会儿外面的浓雾,又伸出手进入到浓雾内感受了一下。自言自语道:“看来今晚又是一场好风雨啊。” 蚕丛立于鱼妇的身后,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准备临阵。未来几日,看你表演了。” 鱼妇回头瞪了一眼蚕丛,往日的泼辣形象重回。在走出营帐前,又故意挤了立于门口的渔伯一下。 当趔趔趄趄的渔伯好不容易重新稳住了身形时,军帐内就只剩下他和蚕丛两位老伙计了。 蚕丛走过去扶了渔伯一把。问道:“你真觉得那小子可以吗?” “难道你觉得他不可以吗?” 蚕丛与渔伯相视一笑,转移话题道:“你为什么不跟他一起回去?本来你才是最好的向导的。”他顿了顿,“而且,回到故土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吗?” 渔伯挺了挺身子,随后又弯了下去。“老了,走不动了。” “你这两天去哪里了?” “钓鱼。” 蚕丛撇着嘴说道:“钓鱼就这么上瘾吗?”不钓鱼的人,是永远无法理解钓鱼佬的行为的。“下那么大的雨…” “咳~咳咳咳~”说到这里,渔伯很给面子的咳嗽了几声。应是钓鱼的时候被雨淋透了,湿气袭身,生了痰邪。“你今天的安排我都听见了,挺好的。” 蚕丛刚想问你不是一直在睡觉吗,是怎么听到的。却听渔伯轻笑一声,补充道:“差一点就堪称完美了。” “差什么?” “没什么。”渔伯又伸了一个懒腰后,走出了军帐。 “你又干什么去?” 渔伯提了提刚拎在手里的鱼竿,对蚕丛比划了一下。“钓鱼去。” 蚕丛送出了军帐外,本想追问离完美到底还差在哪里。但转念一想,若是很关键的问题,以他这位老伙计的性格,应该在他运筹的时候就会发声提醒了。 他转身想要回去休息,就发现了渔伯落了在门口的鱼篓。回身喊道:“风象,鱼篓!” 每当他们独处时,这个早已被人遗忘的名字就会脱口而出。 半晌,渔伯的声音才从浓雾中传出。“篓太小,装不下大鱼。” 距巴、蜀两族初次雨夜交锋后三日的傍晚,风吹雾散。 一阵轰隆隆的雷声过后,巴族在总头目巴务相的带领下,率先发动了攻击。 早有准备的蜀族,自然也是不甘人后。 一时间,双方战鼓齐鸣,喊杀震天。 远处天边,恰有两朵乌云狭路相逢。碰撞间,一道闪电划破长空。映照的整片大地刹那间恍若白昼,可以看见两族军士皆是面目狰狞。 嘉陵江中,前日初尝过人类血肉的鱼群纷纷跃出水面。 好似观战,又好似在等待着人类的再度以身投喂。 又是一阵大风吹过,已是严重超载的乌云,将自身背负的雨水,朝着下方一股脑地倾倒而出。 哗哗哗,噼里啪啦。雨水落入江面的声音与江鱼跃起又拍打在江面上的声音合在一起,共同奏响了巴族水军冲锋的序曲。 没错,在陆地战场上杀的蜀族一直后撤的巴务相,竟然下令巴族力量相对薄弱的水军也趁势在江中先于蜀军发难。 战场上的战机一纵即逝,久经沙场的巴族总头目,觉得自己务必要牢牢抓住蜀军那已经表露无遗的颓败之势。 与上次交手不同,今晚的蜀族似乎有些不堪一击,只杀了不一会儿便退阵而逃。 心有疑虑的巴务相正在思考要不要追击蜀军时,他侧过头看了一眼江面上的战场。 刚好看见插着巴族特有旗帜的战船,已将蜀族的“四虫旗”团团包围。只有几艘蜀族战船虽然突破了巴族的围堵,可也不敢恋战,调转船头落荒而逃。 发现就连巴族向来拖后腿的水军都明显要取下大捷时,巴务相不免心中大喜。他在心中揣度道:“难怪前番战斗,蜀族异常英勇,原来是抽调了自己的水军参与到了与我方的陆战之中。” 他再次定睛观察了一番江上的战况,确定是巴族包围了蜀族无误后。继续思量道:“这应当就是对方水军在那夜的战斗中没有参战的原因了。”他越想越兴奋,“那些常年混迹在水上,早已忘记陆战要领的蜀族水兵们,一定都战死在前晚的鏖战之中了!” 思至此处,巴务相不觉轻蔑一笑。“看来那传说中在蜀族智谋无双的蚕丛,也不过如此。放着优势兵种不去多加利用,反而将其调往自己劣势之处去填大坑,简直是愚蠢至极!” 他朝着身边的随从喊道:“传令后方,乘胜追击!谁也不要掉队!” 说罢,他很快便再度跑到了巴军的前列,带头追击起来。 在追了整整一个昼夜后,巴族的近十万军士因各自体力上的差异,已从横向平推的阵势变成了纵向三十余里的一字长蛇阵。 而那些在常年与巴族的对敌中,早就练就了一身“逃跑”本事的蜀军,凭借对地形的熟悉,早已踪影全无。 第五章 大师克(下) 见短时间内追击无望,在许多小头目的多次提请下,巴务相勉强下令原地休整,生火造饭。 同时重新聚拢部队,防止因战线过长导致前锋力量不够,这样即便是追上了窜逃的蜀军,也难以保证将其全歼。 可巴族这方刚燃起了篝火,食物上架。就见几公里外的山林中,蜀军的炊烟也升了起来。 得知蜀军踪迹又显,胜利在望的巴务相怎能忍耐美味就在嘴边?“别吃了!”他朝左右吩咐道:“传令下去,追!” 可当巴族军士仓促中赶到现场时,除了几大堆篝火的余烬外,却哪里还有蜀军的影子? 巴务相正自恼火间,有哨兵来报:“远处,蜀族炊烟又起!” “追!别想在我们眼皮底下吃饭!” 半个钟头后,同样的灰烬,同样的不见影踪。 不同的是,这一次的蜀军还留下了许多食物残骸,以此看来,蜀军明显是饱餐已毕。 眼前的景象使得巴务相大为光火,他大叫着冲到了那些篝火堆中,乱踢一气。 正恣意发泄心中怒火时,哨兵又报:“同一个方向,更远一些的地方,不止有烟,还有火光!” “继续…追…”追字字音只发出了一半,巴务相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从现代的医学角度来说,他已经饿的低血糖了。 而他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天赋异禀了。刚经历一番鏖战,又全副武装追敌一夜,到头来又一顿摔打蹦跳的,再加上啥急火攻心…若是换做常人,估计已经心梗叠加脑梗早就一命呜呼了。 体能濒临极限的,又何止是巴务相一人。 纵使是以体能见长的巴族勇士们,在经历了这几轮折腾过后,能坚持随总头目追到这里而不掉队的,也不过才几千人而已。 当巴务相喝了几口水,又吃了一些东西后,恢复的不仅仅是体力,还有理智。 他望着七扭八歪坐卧一地的己方军士们,不禁后怕道:“幸亏蜀族主力并不在此,不然就凭我们这点人手,岂不等于是白白送上了性命?” 思量自此,巴务相不觉心生退意。尤其是当他又回忆起这些年多次受到的类似的蛊惑,以致损兵折将时,更是惊出一身冷汗。 正自揣度间,樊林率军赶到。 见巴务相坐一石台之上,面有愁容。免不得要上前询问一番,在巴务相将前后之事并心中所想告知于樊林后。 樊林大笑道:“头领,你这次可真是多虑了!” “何以见得?” “昨夜与蜀军对敌时,你我皆亲自临阵。蜀军倾巢而出与我族一番血战,最终不敌,落荒而逃的场景,你应该是亲眼所见。对?” 巴务相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你继续说。” 樊林摇晃着脑袋,学起了当初相和讲述韬略时的样子。“交手这么多年,蜀族有多大能耐你我皆是心知肚明。又是长途跋涉又是昼夜奔袭的,我族尚且疲乏至此,蜀族又能好到哪里去?” 说到这里,他突然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颈项,一边揉一边还咧着嘴斯哈的吸着凉气。 他这是初学甩头的动作,没掌握好力度,闪到筋了。 樊林所说,其实是与巴务相内心深处的想法不谋而合的。 此刻的巴务相,只想快点完败蜀军,好班师北上扮演神兵天降。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愿意冒任何风险。 脖颈的疼痛得到些许缓和后,樊林接着说道:“而且,如果这是蜀族的诡计的话,现在早应该有蜀族杀将出来才对。又怎么会给我们如此长的喘息机会?” 心中重新有了主意的巴务相,眼神中再度被决然之色填满。他站起身,再看那远方已经变得淡薄的,疑似是蜀族放出来的炊烟时,已没了起先的急躁。 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回望了一眼嘉陵江上。皱着眉问道:“我们的水军没有追过来吗?乘着船顺流而下的他们,怎么会比我们用脚走的还慢?” 与樊林同时赶到的,一名叫做相沉的相氏族人连忙上前通报道:“我就是从水军那里赶来的。” 巴族军士十数万,巴务相怎么可能各个都认识。更何况那些与自己姓氏相异的族人了。 他看了看说话的年轻人,想了半天没想起来是谁。摇了摇头,放弃了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接着他最初的疑虑追问道:“水军是怎么回事?” 相沉解释道:“水军是顺流不假,但风向却是南风。而且连日大雨导致江水上涨流速湍急,又是风高浪涌的,极难掌握航向。我们水军人本来就少,又平白多得了近三百艘蜀族的战船,分兵去掌帆时,人手就更不足了,因此就行得慢了。怕你等的着急,我才特意下船,从陆路赶来告知此中情况的。” “白得了近三百艘蜀族战船?” “是的。” “也就是说,我们掠获的是空船?” “是。”相沉想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回答不妥,遂改口道:“不是,虽然没有人,但是船上存放着很多的食物。” “哈!”巴务相大笑一声,心想果然不出我所料,蜀族是将水军调配到了陆地上与自己对敌的。 不仅如此,还有意外之喜。对于巴族来说,可不单单是收获了船上的食物那么简单。 巴务相得意地分析道:“蜀族会把食物放在船上,就说明了他们早就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并且笃定我们不会从水上发难,才将最宝贵的东西放在了他们自以为是最安全的船上。” 说话间,又有许多军将带着追击时,落在后边的士兵们陆续赶到。 他们晚来后见总头目在与其他人探讨军务,便默然入席旁听。在听到巴族有可能已经尽获蜀族食物时,情不自禁的一齐喝起彩来。 让水军出击的决策者巴务相,不免在这喝彩声中志得意满起来。 他手指着蜀族逃跑的方向,胸有成竹地说道:“既然他们已经没有吃的了,我们有什么好急的。我们只需要慢慢的跟着,他们自己就饿死了!” 听到此话,巴族军将又是一阵欢呼。 等到骚动停止,巴务相才不慌不忙地安排道:“那个谁。”他先是指了指相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相沉向前一步,身子一弯,回答道:“相沉。” “相沉,新增的战船可容多少军士?” 相沉估算了一下,回复道:“大约一万名。”他顿了顿,补充道:“若是将食物卸下一部分,还能多装下五千名左右。” 巴、蜀两族文明,早已发展出自己的数学体系,作为总头目的巴务相,自然也能轻松地算明白这些简单的账目。 “我若是现在给水军添上一万五千名精兵的话,能否增进水军的行进速度?” “应当可以。”相沉答道:“只要掌帆者是老水手即可,其它人只要有体力摇桨就行。” “能比人走的快吗?” “那是当然。” “好!”得到想要的答案后,巴务相对樊林安排道:“我将亲率我族体能充沛的士兵,乘船而行。凭借速度上的优势,直接绕到蜀族的后方登陆。而余下的军士,则全部交由你统帅。” 说着,他走到了樊林的身边,拍着樊林的肩膀说道:“你只需要率军一直保持着追击的状态,让蜀军得不到添补食物的机会即可。等我成功绕后之时,会率先发动攻击。到时你再从正面掩杀过来,必然全歼蜀军!” (本章完) (《周易·同人卦》: 九五:同人,先号咷而后笑,大师克,相遇。 象曰:同人于先,以中直也。大师相遇,言相克也。) 第六章 同人于郊(上) 樊林先是一愣,随后皱着眉提示道:“你不是晕船吗?” 巴务相摆了摆手,说道:“无妨,晕船不一定会晕死人,但是饥饿一定会饿死人!我只需要在上岸之前,留出充足的恢复时间即可。而只要你能够保证蜀族一直得不到补充给养的机会,就算我得不到休息,砍杀一群饥肠辘辘之人,仍旧是小菜一碟的。” 此策虽然听来万全,可樊林却仍觉得有些冒险。“可是即便我们不用合围之法攻之,只是慢慢的跟上几天等到蜀军粮尽,他们仍是难逃败亡的结果,你又何必再去犯那舟船劳顿之苦呢?” 樊林抬眼观察了一下巴务相的表情,见其无反感之意。方才接着建议道:“而且,行船虽快,但危难重重。步行虽慢,但可保万无一失。况且,几十年来这是我们第一次深入蜀地这么远,在平地之上行军都需要摸索前行,何况是在水中呢?” 巴务相并非一个独断专权之人,前番不听相和之言,实属是氏族之间的矛盾使然。而这位始终与自己同进共退的樊氏头领之语,即便是与自己的谋划相左,他也表现出了极大的重视。 见总头目听的依旧认真,樊林进一步阐述道:“我观这嘉陵江,水流湍急,河道弯曲。在上游时尚可,如今已经行至我族完全陌生的水段,深浅难测,暗礁不明,倘若……” 樊林最后这段话,说的巴务相心中深有触动,不免频频点头。听到最后更是直接反口询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见巴务相似已完全同意自己的观点,他便将心中早已想好的计策和盘托出。“我看最好是兵分三路。” “怎么个兵分三路法?” 樊林再度摇晃起了脑袋,他可能是发自内心的觉得相和的这个动作很帅。“一路由你亲自率领,多选精良之辈,即刻启程继续追击;一路由我在此等待,重新聚拢我族分散之兵,集合一处,随后跟上;最后一路,则由相沉领命,多带善于负重之才,去江边等待我水军到来,尽取物资,弃船而行,就跟在大军队尾,保证我军给养。” 说到此处,樊林觉得有些迷糊,干呕了一下。 巴务相自然是无暇理会樊林的幼稚行为,脑子里正快速理解着眼前这位老友的言中之意。半晌,他问道:“这样打是不是太过于求稳了?蜀地这么大,我们一旦追丢了,岂不是就失去了全歼他们的机会?” 樊林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决定放弃耍帅的行为,开始像个正常人那般,耿直了颈项说道:“与蜀族对敌多年,能阻挡我巴族攻势者,不过山水而已。现今已然跨过阻隔,蜀地再大,还不是任凭我巴族驰骋?蜀军不逃已是必败,可就算他们逃了,我们仍然可以尽得蜀族之地!何不干脆在此经营劳作,即便是他们修养过后试图反攻,到那时,在这开阔地带作战,还怕我们守不住吗?” “那北边怎么办?不管晖、相、郑三氏了?” “当然管要管,待我们立足已稳,再北上驰援不迟。况且晖月带走的是我族大半主力,应该抵挡得住北边的攻势。” “万一抵挡不住怎么办?” “就算抵挡不住,那些兵士也足够护着三氏老幼南迁。届时蜀地已尽入我巴族囊中,就算五氏皆来,装下亦是绰绰有余。何况我们还有汉水谷底呢!” 巴务相突然愠怒道:“不可!” “有何不可?” “我巴族五氏刚刚一统,若我不去增援,恐怕会再度分裂。” 樊林冷笑一声,脱口而出道:“难道现在就不是分裂了吗?”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一阵议论之声骤起。 却是随相沉一起赶来通报水军情况的相氏族人们,一个个交头接耳,面有不悦之色。 原来晖月带走的巴族军士,皆是陆军。在水军之中,仍是五氏成员共存,虽然战斗力一般,但这些士卒在多年的并肩战斗中,早已誓同生死。听到樊林的离心之言,难免有所心寒。 见此情景,樊林自知失言。低下头,不再言语。虽是如此,他的表情里却无悔意。 樊林说的确是其肺腑之言,只是维持五氏统一一直就是巴务相的底线,无法动摇。 所以,就算巴务相心里明白樊林所说是为上策,他也不会去执行。 其实若是巴族果依樊林之法,徐徐图蜀,或许真就破了蚕丛的诈败之谋。 历史没有如果。 就在巴务相这边的讨论,因为樊林的言语陷入僵局之时,突然有人指着江边的方向大喊:“有船!” 众人定睛望去,只见密密麻麻的战船正沿江而下,巴族特有的旗帜立在船头迎风飘展,好不壮观。“是我们的战船到了!” 身在陌生之地作战,每多一个熟悉的东西,就会多一分安全之感,这是人的天性。 当那些前日里还是习以为常之物,成群的出现在巴族军士们的眼中时,竟使得绝大多数人都欢呼雀跃了起来。 见是战船赶到,巴务相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些提前赶来通报情况的水军们,却见到这些人皆是面有疑色。 他只当这些人是对刚才樊林的言语心存芥蒂所致。遂笑着开解道:“你等不必担心,只要破了蜀军,打得其不敢北望后。我便立刻回援,一定会护得我巴族五氏老幼的周全!” 相沉正凝望着嘉陵江上翻涌的江水出神,听见巴务相此话,连忙躬身回道:“我五氏既然共推你为群首,自然就是相信头领你会带领我们齐心协力荣辱与共的。” “既然如此,你们为何都是紧锁着眉头?” 相沉先是瞥了一眼樊林,心说还好当初不是你赢下了比拼。随后回复巴务相道:“我等见这江上风浪依旧。按说水军不该这么快就赶到了这里才对,所以心生疑惑。” 巴务相大笑道:“不管怎么说,早到总比晚到强!” 相沉点头称道:“那是自然。” 巴务相也侧目看了一眼樊林的方向,见其仍有尴尬之意,难免心生不忍。不管怎么说,早在五氏联合之前,樊氏就一直伴随在巴氏的左右了。 他看了一眼蜀族逃跑的方向,又在心中简单谋划了一番,对樊林说道:“我们在这里耽搁的太久了,还是先按你所说,分出一路人手继续追击蜀军,以免其逃离到我们的视线之外。” 与巴务相自幼相识,后又共事多年,樊林早已了然这位总头目的话中真意。心中想道:“说是按照我的意思,其实就是推翻了我的计策,一切军务还不是要继续按照你的谋划进行。” 虽是这般想着,但樊林也明白巴务相这么说已经是在给自己台阶了。遂自荐道:“好,那我现在就领兵去追。” “去,记住你的主要目的是盯死了他们,非有十足把握不可轻战。” 樊林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巴务相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心想你不如说的再直接点了呢。 巴务相见与樊林之间“默契”已成,便也不再过多言语。他躲开了樊林的“默契”眼神,对相沉说道:“走,你随我去江边接应水军。至于他们是如何解决了行船的难题,我们一问便知。” 至此,虽然巴族的追击速胜设想已然无望。但巴务相还是坚持将战略目标升级为全歼蜀军,以便彻底解决南方之患。 当巴族水军驾驭着巴、蜀两族所有的战船,比预计的提前了半天赶上了巴族陆军的脚步后,巴族便彻底失去了跳脱出蚕丛所布之局的最后机会。 第六章 同人于郊(下) 华丽三年六月,临近芒种。 巴族水军近三万名战士正乘坐五百余艘战船,顺嘉陵江南下。大江之中,每三艘舰船为一列,接替而行,前后绵延几十里,甚是壮观。 若是单从这些绵延不绝的战船上看,可以说是气势如虹挡者必摧,再伴着这滔滔江水之声,大有气吞江河万里之威。 但若再仔细点看看战船上的人儿们,则是个个面黄肌瘦好似大病一场,七扭八歪军容涣散,知道的这些是巴族士兵,不知道还以为是逃荒的难民呢! 若问何以至此?恐怕只有那些有过晕船经历的人才可理解一二。 整整三天的晕船“旅途”,只说折磨还是词不达意,必须得说是非常非常折磨方可表达些许。 即便是那些不晕船的士兵们,脚底下一个个也仿佛踩在了棉花上一般,站立不稳,翘首盼岸。 手抓栏杆勉强立于首艘战船船头的巴务相,早已没了初登战船时的神气。若不是一举灭蜀的强大决心支撑,他早已下令弃船仗步而行了。 当然,第一天选择后悔还来得及。此刻他们所处的位置,与蜀军刚好并驾齐驱,船头旗号与蜀族火把、炊烟遥相呼应。若是选择这时候下船登陆,就凭现在巴族的状况,面对蜀族时的存活概率应该不比直接投江高出多少。 又是一个大浪拍打在船上,摇晃的战船将巴务相甩的在甲板上滚了好几圈,若不是巴族水军统领郑成恰好赶来,稳住其身形,估计巴务相就要壮志未酬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了! 待风平浪静,巴务相面色有些好转后,郑成关切地问道:“头领,你还撑得住吗?” 不怪郑成太直接,只怪务相很憔悴。“我没事。”巴务相的语态虽然很虚弱,但语气却是很坚定。 他不是没事,是不能有事。“向导是怎么说的?” 作为巴族最优秀的水战人员之一,郑成倒是真的没事。“向导说我们已经完全渡过了嘉陵江的弯曲路段,接下来就都是直直的水路了。” 巴务相如释重负道:“都是直路,就不会这么摇晃颠簸了!” “是的,只需要小心躲过暗礁即可。”见总头目面有喜色,郑成趁机汇报道:“而且,我们也将大大提高行进速度,估计只需要两天时间,就能实现你所设想的迂回部署,对蜀军完成彻底的包抄了。” 得知胜利在望,巴务相感觉自己仿佛也没那么迷糊了,还试着在船头来回踱了几步。恰逢一阵江风拂过,他整个人更是神清气爽起来。 “那位向导,连这一水段的暗礁分布情况也是掌握的十分清楚吗?” “他说他钓鱼的轨迹,遍布了嘉陵江的各个角落。在岸边随便拿起一块石头给他看一眼,他就能说出到发现这块石头的具体地点。更不要说哪里有暗礁了” “他现在愿意见我了吗?” “他说随时可以见你。只是……”郑成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你要保证你不会再次吐到他身上。” 五分钟后,巴务相灵机一动,发明了人类史上的第一个口罩,并作为第一个戴上它的人,再度出现在了巴族的向导面前。 这名作为向导的老头,是巴族在虏获了蜀族的三百艘战船后,第一次靠岸重新分配乘船人员,并派出相沉率队从陆路给巴务相传递情报时,在岸边捡到的一个钓鱼佬。 这钓鱼佬不是别人,正是早就等在那里的渔伯! 至于为什么要等在那里,是因为那里本就是蜀族战船停靠的港口。 渔伯料定突然增加了三百艘装满物资的战船可供调配的巴族,是必须要进行一次大规模的人员调度才会继续前行的。而这个最近的港口,则是靠岸完成调配的唯一选择。 因为巴族对蜀族平民的印象,还停留在蜀族黑化以前的友善模样。所以对于渔伯的出现,巴族的水军们,并没有什么戒心。 也正是因为之前多受蜀族百姓的恩惠,巴族对待手无寸铁的蜀族平民,非但不会向以刀兵,多数还会奉以浆果。 巴族只是贪恋蜀族的土地,想要的,也不过是对这片土地上的资源的支配权而已。 至于平民,只要恭顺,巴族是很乐意将其视同己族的。 纵观古今,凡是遇到垂钓者,大多数人都会情不自禁的驻足观看一阵。在调度完军士,等待运转物资的过程里,包括郑成在内的许多巴族水军小头目便围坐在渔伯的周围赏钓。 久坐无聊,不免攀谈一番。谈吐中,众人无不折服于渔伯渊博的学识。在渔伯对蜀族战船的特点作出介绍,并教习过行船避险之法后,郑成便决定邀其为向导。 欣然应邀后的渔伯,利用其对气象的精准预判,指挥得巴族掌帆者,几乎做到了帆帆风顺。 因此才大大提高了行船速度,超时完成了对巴族大部队的追赶。 至于为何一直没有拉开距离,是因为嘉陵江有一段水域是连续五个一百八十度的盘桓河道,战船在无形当中就比陆地上的直线行军队伍,多行出了四、五倍的路程。 由此可见,巴务相的谋划还是没有问题的,行船确实要比走路快上许多,完成迂回包抄前后合围的战略,只是个时间的问题。 只需熬过艰苦的晕船期,接下来便全是坦途。 他们完全可以早个一两天到达指定地点,留出充足的缓解晕船之苦。 与渔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船队很快便驶入了这位向导口中那笔直的河道范围。 微风不燥,船行已稳。巴务相回望那已经逐渐被自己甩在了身后的蜀族军队,心情大好。 在河道弯曲风多浪急的那几天,他并没有机会欣赏两岸的风光。如今一想到视线所及的地域马上就要划归到巴族的治下,这片陌生的土地在他的眼中开始变得亲切了起来。 越过了将要发生的,已是必胜的战斗,巴务相已经开始考虑起如何治理蜀地的问题了。 他看了一眼身旁那端坐于江船之上,垂杆于流水之间的睿智老者。心生向往之情,开口问道:“你有如此奇才,蚕丛为何不留你在军营里做个管理?” “他倒是想留,可也得我愿意才好。”渔伯唇齿轻启,大有超然之状。 “为何不愿?” “我已行将就木,时间所剩无多。余下的日子里,我只想多钓一些鱼。” 巴务相看了看湍急的江水,不禁问道:“水如此急,船行又快。你在船上身随船动,怎么会有鱼咬钩呢?” 渔伯轻笑一声,缓缓回道:“即便我不动,鱼就不动了吗?鱼咬不咬钩,与渔者动与不动关系不大,看的是饵的诱惑大不大。” 虽然巴务相同样很敬重渔伯的学识,可身为巴族五氏共主,被蜀族一个小小钓鱼佬出言相驳,还是心有不快之感。 他瞥了一眼渔伯身旁空空如也的甲板,出言相诋道:“看来你的鱼饵对这江里的鱼来说,似乎没什么诱惑啊。已经这么久了,都没见你钓起一条鱼来。” 渔伯身子一滞,没有理会巴务相的质疑。突然,他仰天大笑,几近癫狂,不能自已。 老者的突然失态,搞的巴务相猝不及防,只能一脸茫然的等着笑够了的渔伯解答困惑。 “咳咳咳~咳咳咳咳!”良久,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渔伯止住了笑容。 (本章完) (《周易·同人卦》: 上九:同人于郊,无悔。 象曰:同人于郊,志未得也。) 第七章 同人?(上) “初学渔者,以条数之。久耕渔者,以群论之。”渔伯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那佝偻了半生的身子,第一次站的笔直。 “我风象一生百年,渔鱼百载。这人生最后一竿,怎可以初钓者相度?” 他将那根几乎伴随了他一生的鱼竿,随手丢入到了江中。正色道:“今我身随鱼动,且看我以身作饵,去诱那群鱼万只,使其自投入网,可乎?” 语罢,渔伯纵身一跃,只是一个起伏间,便彻底湮没在那滚滚江水之中…… 待到回过神来的巴务相欲去阻拦时,却哪里还来得及? 望着滔滔江水,他不住咂舌兴叹。暗自思讨道:“想不到这老头的性子竟然如此刚烈!我只不过随意嘲讽了一句他许久都没钓上鱼来,他就羞怒到了要以身投江的地步!” 在二人刚刚交谈之时,郑成正按照渔伯关于风向的提示,去给各个战船上的掌帆者传达最新的帆向调整。 等到郑成回到二人交谈的位置时,却见只剩巴务相一人在凭着栏杆长吁短叹。渔伯早已不见踪影,痕迹全无。不免诧异道:“向导人呢?”他还想问是不是你又吐到他老人家身上了,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巴务相手指江中,对郑成将前事备述一遍。当讲到渔伯纵身投江之时,二人不免再度唏嘘一番。“若蜀族人人性烈如斯,估计就要换成是我们逃跑蜀族来追了?” 郑成颇有遗憾地回道:“可惜有此大能之人,终于还是没能为我巴族所用啊!” “现在没了风象引路,我们的战船要如何应对那些暗礁呢?” 从刚才巴务相的叙述中,郑成已然知道那位向导临死前曾自报风象为其名号。 听巴务相此问,他踟蹰了一下,回道:“风象曾将对暗礁的探、避之法传授于我,只是我还未亲自试验,不知道此法效果到底如何。” 见郑成面有难色,巴务相打气道:“有我在此,你但试无妨。只要别耽搁太多我们的行进速度即可。” 事实证明,郑成是一个在水上“行走”中很有天分的学员。虽然只是经过了风象只言片语的调教,他还是在第一次尝试中便提前发现并成功避过了几乎所有的暗礁。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在到达设想中的登陆点之前,等待他们的会是那嘉陵江河道上更多的弯路。 为避免巴族可怜的“旱”将们在第二轮晕船的折磨中,彻底的失去战斗力,巴务相果断下达了立即登陆的命令。 “至少迂回包抄的战略设想已经实现,无非是休整的时间变少了而已。”这是下达此项命令时,巴务相心中的盘算。 脚步刚刚踏上实地,巴务相立即对身边的传令官们吩咐道:“传令各处,速速调整自己,时刻准备迎敌!” 准备中,巴务相对身边的郑成吐槽道:“看来那个老头还是有些言过其实了,这一段弯路,并不在他的预判之中。”说罢,他朝着嘉陵江的方向猝了一口。“可能他投江就是怕在这里现了原形也说不定!” 听闻此话,郑成嘴上虽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但其愠怒的表情上,已经明确地对巴务相的推论作出了否定的判断。 自幼行走于水上的郑成,更能体会那位前辈的本领通天。因为只是受过几天的教诲,初学了些许皮毛的他,便明显感觉道自己的能力已经有了质的提升。 在他的心中,早已将那位高深莫测的老人视为师长了。 被人当面诋毁自己所尊敬的师长,就算那个人是族群的头领也会使人反感的。 在感受到了郑成表情里对自己说完那番话后,不加掩饰的厌恶时,巴务相只是冷笑一声,便不再言语。 “等我彻底消灭蜀族之时,看你们郑氏一脉还敢不敢小觑于我!”他一边心中这样想着,一边快速调整着自己的状态。时刻准备将心中对巴族其它三氏的不满,全部宣泄到蜀族的身上。 而从巴族的船队的行进路线,刚有靠岸的企图时。就已经有蜀族的探子,将这个消息传回给已经在此等待了足足七天的蜀族五万勇士手中。 这五万负责给蜀族开辟第二条生命线的勇士,由一名叫做杜宇的青年人统领着。 与在旧有的蜀地生活着的居民不同,这五万人自始至终都是一个统一的整体。 杜宇是在蚕丛身边,负责统领蜀族水军的杜生的儿子。 与他的父亲以水谋生不同的是,杜宇更喜欢在那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平原地带谋活。 虽在蜀地的水土长大,他却有着一个不同于绝大多数蜀族的,不肯安于现状的灵魂。 正因为此,他成为了蜀族的青年领袖。也是在他的号召下,才有了这五万蜀族勇士东行出川的行为。 开辟新路线只是一个出川的借口,杜宇真正追求的,是一个充满新鲜感的全新的世界。 他始终认为,蜀族一直不能彻底解决巴族的祸患,就是因为他的族人们都太过安于现状。从来不肯在战斗中拼尽全力,永远拘泥防守,而不是放手一搏。 比起苟且的活着,杜宇更希望自己可以灿烂地死去。 这也是他和蚕丛的理念最为不合的地方。 蚕丛一直将战争视为一种被迫的行为,他不愿意看到任何一名族人在战争中死去。 这或许与他一生都在追求养生之道,有着很大的关系。百余年岁月,他活的一直很努力,一直很努力就只是为了活下去。 可即便是有着天差地别的理念,当蚕丛传令杜宇回蜀时,杜宇还是做到了没有片刻迟疑便立刻回兵了。 虽然凭借这由五万热血青年组成的铁血军团,杜宇完全可以创出属于自己的一大片天地,甚至开启一个属于自己的文明。——事实上他已经做到了。——可他还是放弃了已经拥有的一切,毅然决然的带着这五万勇士回来了。 不为别的,只为那是来自同一血脉的召唤。 在接到了化蛾的传令后,杜宇并没有选择原地等待。而是根据蚕丛的安排,沿着嘉陵江这条巴族主力进军的必然路线,设置了一百多个观察哨。 如今有一半以上的哨兵已经与蚕丛率领的,从广元方向赶来的蜀族“逃兵”们接上了头,并且被编入到了蚕丛的战斗序列。 还有一少半,就是传回了巴族先头部队具体登岸地点的消息的那些人。 巴务相的登陆地点,在今四川省南充市蓬安县境内, 这里曾经是有着“辞宗”和“赋圣”之称的司马相如的故居。 华历三年六月,芒种时节。 很快就会有数万巴族士兵埋葬于此。 巴务相的休整命令还未传出去多久,便有骚动从其军队驻扎的地方,由南及北的传播开来。 他刚想从搭建好不久的营帐中探出头来查看究竟,便和一个匆忙跑进来的军校撞了个满怀。 还没有从晕船状态下完全缓过来的巴务相,被撞的直接跌坐在了地上。他大喝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慌什么!” 见自己撞倒了巴族的最高领导,那军校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立刻失声喊道:“报告……报……很多……有蜀军……”虽然语无伦次,但意思还是表达的很清楚。 “什么蜀军?哪里来的蜀军?我们甩开他们那么远的距离,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赶到了?” “是蜀军……没错……有虫……四虫!”军校还在语无伦次的表达着。“已经……已经攻过来了!” 第七章 同人?(中) 看到一向勇猛巴族的士兵,竟然会被向来不堪一击的蜀军吓成这样。 巴务相不禁大怒,站起身来一脚便将那名军已经全身抖的跟筛糠似的军校踹的倒飞了出去。 “废物!”就算是有蜀军,也只能是那些逃兵的先头部队而已。会有多少人?就给你吓成这样!” 那名被踹飞的军校,却是躺在地上没了半点气息,竟然就这么,死了。 不一会儿,就见有一滩鲜血从他身底下的地面上渗了出来。 巴务相不免疑惑,别说现在的他刚从船上下来不久,浑身乏力。就算是他全盛状态下,也不可能一脚就将一名壮如牛犊的士兵踹死啊。 何况这名军校已经被当做巴务相的贴身护卫追随他多年,这种爱的飞踹早已不知道挨过多少次了,怎么今天就死了呢? 待他上前仔细查看时,才发现那名军校的后背,有两道明显是被利器劈砍而成的新鲜口子。 直到此时,巴务相才发现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作为他的亲随,自然待在与他相近的地方。而作为全军主帅,他的营帐自然要位于整个营区的最中央的区域。 这也意味着敌人的攻势早已突破了周围的防守,可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事情。 就在巴务相被自己推测的结果惊骇的毛骨悚然之时,营帐外早已是喊杀声四起。 当他再度冲出营帐外探看时,就见有无数蜀军,好似从天上掉下来的一般,瞬间填满了巴族营区的各个角落。 数天时间,日夜兼程,水陆并用。尤其是那几日于水上的行军,对于大多数晕船的巴族将士来说,称之为是颠沛流离亦毫不为过。 就算是不晕船的那些,因为要逆着南风行船,除了费帆之外,最废的就是这些划桨之人了!其体力之消耗,反而更甚于那些只需要找个地方好好躺着即可的晕船者们。 蜀军发动进攻的时间,恰好又是巴族军士刚刚上岸立足未稳之时。一个个身心疲惫睡眼惺忪,怎么可能打得过这些精神正处在最饱满状态下的蜀族勇士呢。 一时间,各个如同那猛虎下山般的蜀军,杀的巴族军士是抱头鼠窜,血肉横飞,整个巴军大营哪还有一块安生的地方? 事已至此,巴务相也来不及再去多想,随手抓起了一把武器,纵身投入到了离他最近的战团之中。 不愧是巴族五氏共主,百万族人之首,岂能是一般人物?只见他一会儿手持利刃左挥右砍,一会儿推推撞撞闪转腾挪。尤其是那掌中飞剑本领,更是瞅准了时机剑无虚发。只一瞬间,便彻底扭转了他所在的这座营帐周围的战局。 见周身敌人已清,他快步走到中军旗帜处,一把将巴族的族旗从土座上抽出,一边高高举起,一边呼喊着聚拢族群。 很快,一块安全领域便以巴务相为圆心向整片营区蔓延开来。 到底是从强悍的巴族全体军士中,再度选出的身经百战的精兵强将,在总头目的英勇发挥与中军旗帜的指引下,只得到了片刻喘气机会的他们,很快便稳住了阵脚。 描述这场战斗的文字虽然很多,可战斗持续的时间却并不算太长。 约莫半个钟头后,当所有在此次突袭中活下来的巴族军士们,全部成功聚拢到巴务相的周围时,战局终于从蜀军对巴军单方面的屠杀变成了棋逢对手的僵持。 即便如此,巴族还是损失惨重。经此一番乱战,已是损兵大半。看似力挽狂澜,实则独木难支。 眼见已无法一口将这些巴族先头部队吞下,蜀军便不再强攻,只是将巴族团团围住,等待后援。 原来这支奇袭巴族大营的蜀军,只不过是杜宇从那五万勇士中分出的五千先锋而已。 也就是说,他们尚有四万多援军仍在赶来的路上,距此不出半日的路程。 所以他们并不着急。 虽然这支先锋部队还不知道,面对人数五倍于自己的敌人,他们刚刚创造出了战损比为一比三十的傲人战绩。 既然已经现了本象,这些蜀族先锋们也不再躲藏,等待中竟然大模大样的燃起了篝火,吃起饭来。 烤肉的香味很快便顺着风飘进了被围困于中间,相距不过几百步远的巴族将士的鼻子里。 刚下岸时,只是又困又乏,休息一阵即可;战斗过后,困乏之中又加上疼痛,医治一下再咬咬牙,挺挺即可;现在被这浓浓的肉香一引诱,可怜的巴族将士们是在又困又乏又疼痛的基础上,又加上了前胸贴后背的饿,若不吃点东西恐怕是真的熬不下去了。 虽然在军将们七嘴八舌的汇报中,巴务相已经知晓了这支蜀军是从南方,也就是他们的屁股后边突然出现的,并不是那支他们想要包抄合围的蜀族逃兵。 可他还是想不明白,饥肠辘辘的一方,怎么就变成了自己的巴族呢? 那出于活命本能的集合,规避刀砍斧劈已是艰难,谁还能想到要带上吃的? 而且在巴族的计划中,要包围和面对的是从北边来的蜀军。所以他们在登陆后,设置营地时,将食物资源都放在了南方。 结果就是当蜀族自南方发动袭击时,不费吹灰之力的便接手了巴族的全部食物。 事实上,这些本来就属于蜀族的包括食物在内的大量生活资源,是蚕丛特意安排杜生放在船上的。 其目的就是要经巴族水军之手,运送给于南方待敌的蜀族五万勇士。 整整五万人,历时几个月的迂回转移。其消耗丝毫不亚于一次大规模长距离的部落迁徙。蚕丛料定这五万勇士对资源的渴望,一定是异常强烈而急切的。 也就是说,真正需要解救而且最先体验到饥肠辘辘之感的,其实是这五万年轻的蜀族勇士。 化蛾带来的消息,不只是以逸待劳的迎敌。还有让这五万人充分休息,减少消耗,等待来自于族群的补给。 蚕丛料定即便巴族不选择包抄迂回的战略,这批战船也会先于巴族的大部队到达蜀族五万勇士的口中的。 甚至这些人将食物置于那五万蜀族勇士眼皮子底下的扎营方式,也在蚕丛的算计之内。这样即便是这五万人因为食物短缺无力硬战,仍可以在巴族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从这些给养中偷出足够果腹的食物的。 只需要吃上一顿饱饭,他相信这五万人便会化身猛虎,轻松地解决掉那些已经被嘉陵江湍急的江水、弯曲的河道折磨了数日的“旱鸭子”们的。 但蚕丛同时也是在赌,赌不习水战的巴族军士被胜利冲昏头脑后,仍会毅然决然的选择虽然风险更高,但是行进速度更快的水路追击。 赌那位与他打了几十年仗的老对手巴务相,对速胜的渴望。 虽然蚕丛差一丁点就因为樊林的计策赌输了,可是他的老伙计风象的出现,彻底堵住了蚕丛输掉这场赌局的可能。 而杜宇之所以要分兵前进,是因为他们所剩的食物,就只够支撑五千人的强体力行军的。 就在剩下的四万五千名蜀族饿狼们,赶往羊群之所在的路上时,待宰的羊群首领巴务相,彻底地陷入到了进退两难之中。 第七章 同人?(下) 但是,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统帅,巴务相还是在第一时间就跳脱出了因为完全超出预料的状况,带给他的迷茫状态。 并且以最快的速度稳住了几乎要完全失控的局面。 冷静才是大将的风度,越是危难关头越要沉着应对。泰山崩于前而面如平湖者,可以拜上将军。 即便如此,巴族大势已去,除非他是天神下凡,否则无力回天。若真如此,这本书要讲的就是玄幻故事而不是历史了。 既然败局已定,摆在巴务相面前的,就只剩下了一个选择——逃。 而他急需要做出的决定,便是逃跑的方向。 他低下头,不去看巴族那些因为他的决定,而命丧于此的累累尸骨。越快接受现实,就越能挽回更多的损失。 事已至此,他也不再需要找人商议什么,在蜀族饱食后发动新一轮进攻之前,巴务相必须率队突围出去。 因为对蜀地的陌生,所以西、南两个方向是首先被排除掉的选项。 北向杀出一个口子,就等于是与蜀族的逃兵迎面而行。周围这些蜀军再一追击,巴族就要腹背受敌。主要巴务相已经没有自信去率领这支残兵,支撑到樊林的到来了。所以这个选项也可以暂时排除。 那就只剩下东方一个出路了。 那是巴族战船停靠的方向,船上还有没完全抬上岸的物资。此刻南风正盛,只要登上了船,将帆一展。便可以彻底脱离虎口,逃出生天。 确定了最终的逃跑方向后,他在心中再度谋划一番后,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巴务相伸出手朝自己的脑门用力拍了一下,见‘惊堂木’效果拉满,他立即起身开口唤道:“巴氏众人听令。” 此令一出,众人皆是一愣。自打首领被推选为五氏共主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他单独给某个氏族下达命令了。非但如此,享受并追求统一的他,甚至还将这种有区别的指令视为分裂族群的行为。 众人皆认为这是总头目被这次大败搞乱了心智,所以才会失言。因此都低着头,并不搭话,只等他自己发现这个问题。谁知巴务相却前行一步,又喊了一声。“巴氏众将何在?难道都战死了不成?” 听到巴务相如此相问,巴氏族人怎肯相让? “在!” “有!” “这呢!” “没死!” “我还能打五个!” …… 一瞬间,人头攒动。应和声,此起彼伏。喧哗间,站起来约莫有七八百人。 来自于其它四大姓氏和一些小部族的军士们,此刻皆是面面相觑,心想怎么着这是,总头目这是关键时刻要带头搞起分裂了吗? 有的还直接交头接耳起来。说是耳语,那声音却高的连最外围的蜀军都快听得清了。耳语内容还是以总头目这是要忘记同生共死的誓言抛弃我们独自行动之类的为主。 巴务相并没有理会其他人的窃窃私语,更无暇顾及他们的质疑目光。 他只是将视线从站起来的同姓族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此刻的巴军上下,无一人身上不染血迹,更已分不清那到底是蜀族的,还是自己的。 他依次走到了几个已是断臂跛足的族人身旁,分别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开口说道:“无克敌能力者,暂时先坐下。我另有安排。” 听到首领话里有歧视之意,伤势比较重的几个皆愤愤然道:“我们还能战!”,”这点伤算什么?”,“怕我们拖后腿吗?放心,临死前我也能换一个!” 巴务相苦笑一声,旋即正色道:“这是军令!听令即可!没有时间废话了!难道你们想全都死在这里吗?” 事关生死,包括那几个被排除在行动之外的重伤员在内的所有人,尽皆噤声待命。 他没有着急给那些尚有一战之力的巴族将士安排任务,而是对着郑成吩咐道:“一会儿我将亲率巴氏一族,西向克敌,做出死战突围之举。而你携其他人随后跟来,与我保持一定的距离即可。” 巴务相顿了顿,见郑成仍有不明,遂详尽安排道:“待到蜀军注意力全部被调集到西方之后,你自找时机,立刻率领这些人向东冲杀出去,切记不要恋战。只需要登上船,扬起帆,你们便可以得活。” 言罢,他将视线从郑成的身上移开,再度默然扫视着那些待命的巴氏族人们。 忽然,有一阵大风裹挟着漫漫尘土自南向北地朝着巴务相迎面吹来。他伸出手来想要挡住,那风却从他指缝划间过,击中了他微眯着的眼睛。 风过后,他红着眼眶命令道:“一会儿你们随我一路向西而战,死也要拖住蜀族,可好?”说是命令,语气里却有商量之意。 这些从出发时便是精选之兵,都是随巴务相征战多年的老兵,有许多还是他童年的玩伴。对于他们来说,巴氏这个最终成为了巴族五氏共主的首领巴务相,一直就是他们的骄傲。 以他们对他们所崇敬之人的了解,在巴务相对郑成做出安排时,他们便已然知晓自己的任务到底是何了。 假意突围,实则诱敌。拖住蜀军,用生命掩护其他人撤离。 巴务相的同胞兄弟巴务随昂首应道:“首领,你下令,我等皆愿死战!” 其它巴氏族人亦同时附和道:“下令!我等皆愿死战!” “等等。”巴务相趁群情激奋之际,刚欲挥手施令,却被郑成给拦了下来。 巴务相转身看时,就见郑成正将手里的一个野果向他递来。“先吃口东西。”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使得巴族除巴姓族人外,方才恍然。刚刚出言不逊的几个,更是红着脸低下头来。 总头目这是要带着自己的氏族独自赴死,只为把生的希望留给他们。 大家纷纷效仿着郑成的样子,尽力搜刮着自己身上一切可供食用的物资,塞给身边那些将要为自己赴死的同袍。 更有甚者,竟然直接用刀砍下了自己的残肢。有时候,血腥的画面,也是可以带给人温馨感觉的…… 当然,为了避免更多的人效仿这种极端的行为,巴务相立刻严肃地喝止了这种不要命的“投喂”方式。 托举者从被托举者手中接过的那些野果,或者随便是其它什么东西。充饥显然不够,提神却足有余! 没有虚假的客套,没有无谓的推辞。人群的眼神从默然、毅然最后彻底变得决然。 巴务相接过了那个干瘪的果子,放在手里又端详了一阵,在发现上边有一个牙印后,又抬头看了一眼郑成。随后大笑着将它一整个的丢到了口里,随便嚼了几下后,喉结上下一动,直接吞了下去。 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打了一个假的很真的饱嗝后,对众人露出一个满足的表情。 刚刚在这个表情里得到些许缓和的气氛,从巴务相开始挪步走向那杆帅旗时,变得再度紧绷…… 从巴族那边骚动初起时,不远处的蜀族便已然发现。只是他们更需要的是尽快吃掉眼前的食物,以补足刚才突袭巴族大营时的体力消耗。 当那面象征着巴族的旗帜,在蜀族的眼皮子底下,被那名一看就是头领的人物高高举起时,蜀族年轻的先锋们清楚,新一轮激战又将掀起。 这一战,将没有任何遮掩。蜀、巴两方同时选择了正面硬刚。 两族军士从各自位置上挺立起身,怒目而视。如仇敌狭路相逢,相向而行。 他们的脚步起初缓慢,而后逐渐加快,那没由来的愤怒仿佛蒸干了他们之间的所有空气。 (第十一卷完) (《周易·序卦》:物不可终否,故受之以《同人》。) (《周易·同人卦》: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贞。 彖曰:同人,柔得位得中,而应乎乾,曰同人。同人曰:“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乾行也。文明以健,中正而应,君子正也。唯君子为能通天下之志。 象曰:天与火,同人。君子以类族辨物。) 第一章 无交害(上) 若天上有眼,便可以看到,在双方军队尚有一段距离时,站在巴、蜀两方第一排的人,就像是陡然受到了真空之力牵引一般,骤然合拢。各自手中的武器,刹那之间穿透了彼此的身躯。 战斗才刚一开始就是招招致命,毫无保留。 在视死如归的精神加持下,已经有了一定准备的巴族,与之前被突袭时的表现完全是两个物种。 两方军士只是对锤了三两个回合后,蜀族便已感受到了这明显的差别。 如果说刚才的巴军只是瘸了腿的兔子,那么现在的巴军就是插上了翅膀的野狼。尤其是那旗帜周围向西方冲锋的一群人,更是各个不要命般,只顾挥着武器乱杀一气,根本都不带防守的,就是向前猛冲。 守在那个方向的蜀军却又哪里见过这个打法?猝不及防间,其阵线很快便被撕开了一条口子。 这支蜀军先锋为首的,也是一员猛士。其自号山猫,善使两把铜制金属爪,他在战斗时的手法上也与猫相似,以挠为主。 但谁若是被那两把铜爪挠上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保证你皮开肉绽内脏外翻,神仙难救。 与巴军初战之时,山猫还认为族中老人谬传巴军之勇,只是些吓唬孩子的把戏而已。 此刻再战,他方知传闻非虚。但是他与这些蜀军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根本不知道也不认识那带头与他们对敌的就是传说中勇冠巴军的巴务相本尊。 只是眼见那扛着巴族帅旗之人,自从将其所抗之旗帜递与身边之人,亲入战团之后。那方战场的蜀军立刻溃败,很快被那人及其身后的巴军砍杀出一大块缺口来。但那人并没有趁机突围而逃,只是调转回身,反复冲杀,大有不屠尽蜀军不罢休之意。 这山猫年方十七、八岁,正值血气方刚之时,何况他本就生性好勇,喜欢斗狠。见巴军有此悍将,怎么能忍住不去上前较量一番?只见他大叫一声,朝身边胡乱挠了几下,腾出一片空间后,便引军朝巴族旗帜所在的方向围拢而去。 行与队首的山猫在与巴务相隔有十来米距离的时候,便一个猫跃闪至了巴务相的身侧。年轻人也不搭话,抡起铜爪就开挠。 那巴务相正准备挥刀彻底结果掉眼前的一名蜀族军士,却忽闻自己随从大喊一声“小心!”。 与此同时,他只觉耳旁有破风之声,也顾不得回头查看,硬生生收住了挥刀之势,抬脚朝眼前那名蜀卒用力一踹,身体借力朝后方连退三、五步后,才算是勉强躲过了那年轻人的旋风七连挠。 见是一名嘴上毛还没长全的小将将自己逼迫至此,巴务相大怒,随手抽出腰带中的一把飞剑,从一个刁钻的角度朝着山猫的面门掷去。 巴务相自腰间抽剑的动作早被山猫尽收眼底,他只是微一侧头,便轻松躲过了那柄夺命的飞刀。 其敏捷如斯,到底还是不负那“山猫”之名。 其实也怪巴务相急中生乱。 那飞剑手法再准,终不离“暗器”本色。克敌毙命关键就在于一个“暗”字。哪有明晃晃的掏出来就打人的道理?这就跟你在人眼皮底下捡起一个石头去砸那个人,十有八九都砸不准是一个意思。 关键是这种杀招一旦失了手,势必会影响到自己的心态。高手对敌,胜负不过一念之间,拼的就是一个心态。 山猫便瞅准了对手失神的刹那,弓着腰贴身上前,用尽全力对着巴务相的肚子又是左右开弓“嗖~嗖~”两下连击。 也是巴务相岁已老矣,其身体机能又一直就没有得到完全恢复。 仅存的反应能力,也只够他用手中刀去挡住山猫虚挥出的第一爪而已。 至于那来势更为迅猛第二挠,已达极限的巴务相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只好下意识的用手去抵挡,却又哪里抵挡得住? 只见那四道锋利的爪尖,就像四艘马力全开并驾而行的快艇游跃过了平静的水面般,一滑即过。而快艇的后边,徒留四条深深的沟壑。 可是那水面终会归于平静,而那被割开的肚皮,就只有向外翻翻着,再难合得上了。 遭此重击,巴务相连哼都没哼一下,就已气绝身亡。 可怜巴务相一生英勇,统一巴族五氏。身经何止百战,仅尝此一败。可就是这一败,他便丢掉了性命。 最后落得个开膛破肚,五脏乱飞的惨烈下场。 以力胜人者,力竭而人亡。以器伤人者,终为器所伤。 黄泉路上,众生平等。 所谓天地不仁,要的就是一个公平。 山猫每次挠破人腹后,都会习惯性的清理一下自己的铜爪,此刻亦是如常。 不同之处是,以往在那爪尖上勾连的,通常是一些血肉或者脏器碎片。可今天在那爪尖上插着的,还多了小半个不知名的野果。 他随手将那野果抽出,丢到了地上。又打量了一番巴务相的尸体,发现在那尸身上还围着一条虎皮腰带,花纹讨喜。腰带上插着几柄飞剑,模样与刚才飞向自己面门的相同。他弯腰将这条腰带解下,作为战利品绑在了自己的腰间。 巴族其它将士,亲见总头目惨死,尸体还被人随意翻弄。无不大怒,尽皆手提仇恨之刃,哀嚎着向山猫这边涌来。 蜀族这边见自己的领头人,或有陷入重围之险,也纷纷朝着同一个方向聚拢救援。 两方人马汇集处,免不了又是一番鏖战。 率巴族一众伤兵并其它氏族军士的郑成,见时机已到,一声令下,用尽残力,向着东方闷头突杀而出。 蜀军绝大部分只顾赶往西方救援,无人关注到自己后背的方向,早已有大量巴军突围。等到发现时,却已追赶不及。便索性不再去管,只想着杀光这些还在顽强抵抗的巴军即可。 待到郑成率着巴军残部,成功登船,扬起帆逃出生天时,免不了要重新清点一下人员。 来时三万有余气势汹汹,去时不到三千狼狈不堪。 郑成立于船头,遥望岸上那仍在溅血的战场处,巴族的帅旗竟然屹立依旧,内心中不免升起一丝悔意。“若是我坚持违令,选择全军一齐突围的话,或可反败为胜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当他回过头来,看到了那船甲板上倒伏一片的巴族残军时,心中悔意顿无。“就凭眼下的状况来看,这或许是这些人唯一可以活命的选择。” 郑成再度回身,凭栏望去。却早已看不清那巴氏族人以身诱敌的位置,连那杆巴族的旗帜,也已离他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 “以身做饵。”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这四个字。 这是巴务相转述风象投江时所说的那些临别之语中,郑成特意记住了的四个字。 “以身做饵……”他继续呢喃着这四个字,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起两幅面容来。 一幅属于那个他将其视为师长的睿智老人。另一幅属于那位巴族最伟大的领袖,五氏第一任共主。 两幅面容逐渐清晰,栩栩如生。一南一北漂浮着,对向而行,最后直接重叠到了一起。 终于想清楚了一切的郑成,开始低低的吟笑起来。 那笑声越来越大,直到最后变成了仰天狂笑! 这个笑容,笑时的这些个动作,完全复刻了风象投江前的身影。 笑到最后,郑成倒是没有如他的师长那般,以身入水。而是因体力不支,昏倒在了甲板之上。 期间他也曾在别人服喂食物和水时醒来过几次,但等到他彻底苏醒,却已经是两天以后的事情了。 第一章 无交害(下) 杜宇率其余四万五千名蜀族勇士赶到时,山猫那边已经解决掉了除逃跑的那三千余人外,所有的巴族先头部队。 此战共计杀敌两万七,自损一千六。 其中有一千人,是死于巴务相率领的那七百名“鱼饵”手中。 临死一搏时,巴族终于打出了自己应有的本色。 听着山猫关于胜利的战报,杜宇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对于两族阵亡的那些将士来说,这一战没有胜利者。 见听完自己的汇报后,首领只是皱着眉一言不发,山猫主动问询道:“接下来我们干什么?既然食物得到了补充,我们要不要继续北上?巴族能够入侵到这里,应该不会只有这点军队?” 虽然自打出川以后,杜宇的手上也曾沾染过许多人的鲜血。但对敌那些太行山流浪者们时,杜宇和他的五万勇士们,多数时间都处在单方面屠杀者的位置。 如今第一次见到有这么多同族的尸体躺在杜宇的面前,向来与蚕丛理念不合的他,第一次对这位蜀族老古董的想法升起了些许理解。 对敌中,总会有人比你强。今天你可以杀死别人,明天别人的后代就可能会杀死你。 可是人与人之间、族群与族群之间,似乎不该是只有你死我亡这一种相处方式才对的。 但是,想去改变规则,就要先努力爬到一个可以定制规则的地位才行。 “头?”看杜宇还是没有反应,山猫继续追问道,“还是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回过神来的杜宇,看了看身边无处不在的尸体,吩咐道:“先把所有的尸体都烧掉。” “那巴族的尸体呢?” “一起烧掉。” 在巴、蜀两大部族合二为一之前,首先融合在一起的,是两族阵亡将士的骨灰。 等到焚烧尸体的火焰高高升起时,已是深夜时分了。 “樊头领,远处发现有火光!”樊林率领的盯梢追击蜀军的军团中,一名负责观察的兵士从前方跑过来对樊林汇报道:“从距离上看,好像不是我们所追击的蜀军燃起的!” 听闻此报,樊林面有喜色,笑着说道:“应该是总头目那边已经成功绕后了!”他顿了顿,思考一番后,继续说道:“而且他们一定完成了围攻前的所有部署,否则不会主动点起这么大一堆火焰,去暴露自己的目标的!” 听樊林这么一说,他身旁有一个年轻人高声应和道:“那巴务相放的这把火,就是放给我们看的咯?” 巴务相一生征战,并没有留下子嗣。 他这一脉本有兄弟三人,二弟巴务随已随巴务相战死,说话的这个是巴务相最小的弟弟,巴务生。 从血脉上来讲,自然是亲哥俩之间更亲近一些。但从实际相处中,巴务生更像是樊林的弟弟。一开始没有他的戏码,是因为巴务生不过十四五岁,年龄太小,一直就没能跟的上先头部队的脚步。 在巴务相制定合围计策后,他才赶上了放缓了行军速度的樊林的。 樊林并没有直接回答巴务生的提问,只是微笑着看了他一眼后,便收起笑容正色对身旁校尉吩咐道:“传令下去!立刻向蜀军发动总攻!” 在樊林怀揣着两面夹击一举全歼蜀军的美梦,率着巴族在南方的战线中,仅存的五万主力部队,向着预想中的胜利发起最后的冲锋时,蚕丛与鱼妇引领的两万蜀军“逃兵”,早已经和杜宇率领的近五万蜀族勇士碰上了头。 见到蚕丛后,杜宇主动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指挥权上交。 外敌当先,自然要放下分歧,一致对外。 蚕丛也不客气,简单听过与他预想中基本相符的战况汇报后,便立刻有条不紊的部署起下边的行动来。 “杜宇。” “在。” “立刻率你部军士,做好应敌准备。巴族军队一直在我们后方不远处紧随,见到你这火光,他们一定会发动总攻。” “得令。” 没有丝毫迟疑,在重新接过了那五万勇士指挥权后的杜宇,立刻便按照蚕丛的吩咐率军准备去了。 “鱼妇。” “在。” “你率我们这些‘逃兵’去后方修整。” 鱼妇习惯性地脱口而出道:“没问题。”可她刚欲提起武器动身杀敌,方才意识到蚕丛的命令似乎与她正欲行之事毫无关系。 回过头质问道:“什么意思?不让我们打吗?” 被人当成野兔一样追着撵了好几天,早已憋了一肚子火的其他蜀军将士们,纷纷附和道:“是啊!我们不需要休整!打就是了!” 在同仇敌忾的氛围下,蚕丛的权威性已经不再那么容易掌控全场了。 “开什么玩笑?让那些年轻人去打?是嫌我们老了吗?” “就是,老的是你,我们可没有老!” 见群情激昂中,大家的话越来越难听。蚕丛不怒反笑道:“你们要是想将这些巴军全部消灭掉,就听我的安排。否则是如果你们没吃掉他们,反而让他们跑了的话,可别怪我军法从事。” 听蚕丛如是说,一些向来“迷信”蚕丛的支持者们,站出来表态道:“我们还是听蚕丛的安排!你们刚刚也听到了,杜宇那小子就是在蚕丛的安排下,一举消灭了上万名巴族战士的!” 大家只是杀敌心切,并不是真的想违抗蚕丛的命令,既然有人站出来打圆场,那些自知失言之人,也都闭上了嘴巴等着这位蜀族第一聪明人的详细安排。 看到人群重新安静下来,蚕丛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我不是让你们一直修整,你们只有五通战鼓的时间去吃饭和休息。五通战鼓过后,想做什么,你们就尽情去做!” “好的!”鱼妇重新应了一声后,便率众人休息去了。 蚕丛又对军中其他岗位的人员做出一番安排后,便亲自前往杜宇所在的第一战场督战去了。 等待巴军到来的短暂时间里,多年未见的蚕丛和杜宇,这一老一少两个首领级人物,不免闲聊起来。 杜宇首先发问道:“你们怎么就剩下这么点可以战斗的人了?还有我们的族人们呢?没跟着一起过来吗?” “我早早就安排族人们回去了。” “回哪?” “打完这一仗后,跟我一起回去你就知道了。” “那其他的战士们,都是去保护族人们了吗?” 蚕丛微微一笑,回复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杜宇最受不了的,就是蚕丛经常表现出来的那副世外高人般的模样,刚欲出言讥讽几句,却突然听到身后战鼓声大作,喊杀声震天。 他早知这是蚕丛之计,所以并不担忧。 虽然他并不明白这么做的意义,但在这震耳欲聋的声音中再想继续聊天,显然是不可能了。 冲天的鼓声与喊杀声,很快便漫过了杜宇的阵地,传到了正朝着蜀族快速奔袭着的巴族主力们的耳朵里。 虽然那声音传到樊林耳中时,已是非常微弱。但在空旷的原野中,还是可以轻易辨别出这声源乃是战鼓。 樊林大笑着向左右说道:“是战鼓声!他们已经打起来了!” 随着巴、蜀两军的距离越来越近,那战鼓声和喊杀声对于巴族的将士们来说,自然也是越发的清晰。 受到胜利的感召,樊林更是振臂呼喊道:“传令各处,加速!加速!再加速!全力冲锋!尽快与总头目合兵一处!消灭蜀军!” “是!” “是!” “是,冲锋!冲锋!” “冲啊!” …… (本章完) (《周易·大有卦》: 初九:无交害,匪咎,艰则无咎。 象曰:大有初九,无交害也。) 第二章 大车以载(上) “看来当初你能赢过我,成为五氏共主,并不是侥幸啊。终归还是你厉害一些!”樊林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全力奔跑了起来。 他越跑越快。 “可要留些人头给我们啊,总头目。” 跑的越快,他就越兴奋。 “我来了,兄弟!” 想象一下,如果真有另一个世界。在那里相见后的兄弟二人,一定会有如下对话: 巴务相一边用双手搓着自己的衣角,一边心怀愧疚的主动打招呼道:“来啦?” 新死的樊林,还未熟悉自己的灵魂之体。沉着脸回道:“嗯,来了。等很久了?” “还可以,也不是很久。” 蚕丛每行出半日,便会偷偷分兵几千,藏匿于两侧。凭借着对蜀地的熟悉,神不知鬼不觉地反向迂回到巴族追兵的后方尾随。 直到与杜宇接头之时,五万蜀军早已分出三万有余。 能够有足够的空间,完成这样大跨度的包围部署,化蛾功不可没。 这一点,在蜀军执行诈败战略的伊始,便在蚕丛的授意下,经由鱼妇之口,传达到了每名蜀军战士的心中。 毛主席说过:“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受到这种无穷力量多日滋养的蜀军,在得到了反击命令的瞬间,便立刻像那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朝着巴军疯狂反扑而去。 对于蜀军的反应,樊林只当是因为巴务相那边攻势太猛,已经打的蜀军走投无路了,所以才会做出困兽犹斗状,试图从自己这个方向逃出生天。 心念及此,感觉受到了轻视,急于证明自己实力的他,哪里还顾得上去观察其它? 只是闷着头率军冲杀,想着在与巴务相合兵一处,将蜀军杀个对穿之前,让对方好好见识见识自己的手段。 当他挥舞斧子的频率越来越慢,渐感体力不支之时,早已深陷蜀军重围久矣。 若论单兵作战,樊林之能,比巴务相还要略胜一筹。 当时的巴族是一个很奇怪的族群,以暗器为尊,却又依赖蛮力。以智为荣,偏偏造船以土。 可以说他们喜欢挑战,也可以说他们好高骛远。 本质上来讲,就是一个人太优秀了,就会喜欢折腾。我们这些燕雀,只能说是不解鸿鹄之志! 且说这樊林双斧抡的都出了残影,单只是他一个人的身边,就围了有几十名蜀军。 即便是这样,这些人也只是眼睁睁看着他将斧子耍的跟花似的,无法靠前一步。 但照他这么个抡法,完全就是无差别攻击。为了避免误伤,他也只能选择在一定范围内独自作战。因此,他无法第一时间去感知到战场上的变化。 所以,当他试图寻找出一块巴族占优的区域作为掩护,想要恢复体力时,他才意识到事态的不妙。 想要找一个自己人商量一下,却哪里还能找的见巴军的影子? 樊林正在惊疑间,只觉左臀部一个吃痛。等他反应过来“啊呀”一声作为对那痛感的回应时,那痛楚已经顺着屁股上的肌肉蔓延到了他的整条左腿。 到底是沙场老将,他没有如常人般立刻查看伤势,而是第一时间稳住心神。 樊林先是将身体重心全部移到了右腿上,随后肩部用力带动双臂朝周身又狠狠地抡了两圈,确定近处再无敌人后,才将左手的斧子往右腋下这么一夹,空出来的左手朝屁股上的疼痛处摸去。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他这一摸间,只感觉有个剑柄样的东西正插在他的左臀部肌肉上。不觉心下一惊:“蜀军也有人学会使用飞剑了吗?” 樊林也不犹豫,手握剑柄用力一拔。便将那柄短剑从屁股上抽了出来。凑到眼前定睛这么一看。 “嚯!”他刚刚稳住的心神,这回彻底凌乱了。那熟悉的材质,独特的花纹…“这不是巴务相的飞剑吗?!”樊林面色一沉,心中暗叫不好:“难道巴务相叛变了?” “不会不会,绝无可能!”他一边缓缓摇着头,将这个滑稽的念头从脑海中赶走,一边四下打量着那个可能会出现的身影。 按照预想中的情况,已经率军冲杀至蜀军深处的樊林,早该和他们的总头目接上头了才对。 与此同时,一个年轻的声音不无遗憾地从蜀族那方阵营中传出:“哎!可惜了!就差一点!这玩意还真挺好用!” 又有其他声音讥讽道:“对着人家的头部瞄了好半天,最后只击中了人家的腚,你管这个叫差一点?” 在蜀军的恣意哄笑声中,一名手持铜制利爪的小将,来到了樊林的面前。 此人正是山猫,本是双手持爪的他,其中的一支利爪在围攻樊林时,被对方的重斧击毁了。 他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不知为何只受了一点小伤就停止了攻势的双斧猛将,由衷赞叹道:“族中老人常言你们巴族之勇,今日一见,果然所论非虚。” 樊林没有搭话,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员小将的腰间。 那里正系着一条花纹讨喜的虎皮腰带。 他想起了年轻时,曾与巴务相合力击杀过一只老虎的过往。 在分配虎皮时,单挑永远打不赢樊林的巴务相,只分得了老虎尾巴上的那一小段皮。 这段皮后来被巴氏当时的头目,巴务相的阿妈制成了皮带。 从那时起,这条腰带在四十多个寒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巴务相的身边半步。 这条连睡觉都会被他搂着的腰带,如今却在战争中被系在了对手的腰间。 樊林自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他森然一笑,右臂无力的垂在了身体的一侧。腋下夹着的斧子和右手握着的,同时掉在了地上。 但他的左手,依然死死地抓着那把短剑的手柄。 樊林闭上眼睛,不发一言。虽然他猜不透那过程,但结果却已然明显——巴族败了。总头目巴务相,战死。 见那双斧猛将已是斗志全无,山猫又向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了距樊林仅有一步远的距离后,才停住身形,缓缓开口道:“放弃,你已经是最后一个还在抵抗的人了。” 山猫的语气里不但没有敌意,反而还夹杂着些许尊敬。“就凭你一个人,是无法改变巴族已经败了的事实的。” 即便是对这结果早已知晓,但听到对手当面宣布出来后,樊林的身子还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了一下。 这颤抖并不是源自恐惧,而是难以接受现实的不甘。 他猛地睁开了双眼,霍地提起手中的飞剑,用力朝着与他仅有一步之遥的年轻人做出了一个投掷的动作。 因为樊林发动前毫无征兆,没有丝毫防备的山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位不用双斧改用飞剑的猛将,做完了全部的投掷动作后,方才本能的挥出了手中的利爪。 同样的飞艇划过水面的声音,同样的开膛破肚,脏器乱飞。 不同的两个人,终于如约“碰面”了。 直到生命消逝的樊林轰然倒地的声音传进了山猫的耳朵。他才回过神来想起要检查一下自己身上可能出现的伤势。 只见他快速地将自己的脑袋摸索了一遍,却发现那柄明明是奔着自己脑袋掷来的飞剑,似乎并没有刺中目标。 待到再去探看那倒下的尸体时,却发现那柄飞剑至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那人紧握着的左手。 而那双本应变得黯然的双眼,正看着山猫的方向,那双眼睛里,还有残神存留。 不仅如此,在樊林的脸上,竟然还挂着一抹善意的微笑。 巴族第一勇士,选择用一个玩笑的方式,结束了自己战斗的一生。 第二章 大车以载(下) 看着那个曾在自己刚过去不久的童年里,多次出现过的笑容。 许多人和许多事渐次涌上了山猫的心头。 每当那些讨厌的大人们,成功把他逗哭时,就会带着同样的笑容看向他…… 山猫自嘲一笑,自言自语道:“又是个令人讨厌的老头子呢!” 言语间,有泪划过。 蚕丛还是低估了蜀族的实力,一群安逸惯了的老实人,到了真正爆发的时候,其力量是不可估量的。 本以为至少要打个三、五天的战役,持续时间竟然都没有超过一个晚上。 惨烈的战斗虽然平息了,可那焚烧尸体的火焰却仍在燃烧。 短时间内,它也不会熄灭了。 因为又有数万具新鲜的“柴禾”,被添置到了火焰之中。 在那冲天的火光之中,可见到滚滚的黑烟。这一方地域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臭味,熏的人根本无法呼吸。 几万个刚刚还生龙活虎的人,此刻已变成了那堆积如山的尸体中的一部分。上一秒还不共戴天的敌人,此刻正重叠在一起,被同一把火焰烧的难解难分。 众人看着那熊熊的烈火,将这些尸体吞噬。如果人间真有炼狱,怕也不过如此! 无论是作为那所谓的胜利者的蜀族,还是那所谓的失败者,已经投降了的巴族,都合在一起共同扮演了一整夜的“搬尸工”角色。 身处炼狱之中,胜者笑不出来,败者也哭不出来。对于这种结局来说,早已无关悲喜,剩下的唯有麻木。 当最后一条“薪柴”,被投掷于火焰之中后。所有人都愣愣地站在原地,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战斗整晚,没有人觉得饥饿。 彻夜未眠,也没有人觉得疲惫。 所有人的心中,都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充斥着,有悲伤,有无奈,还有一丝对未来的恐惧。 在巴、蜀两族之间发生的这场漫长的战争,给两个族群带来的破坏无疑是巨大的。 这几万具尸体,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如果不找到一个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战争的阴影将继续笼罩着大地,还会有更多的生命消逝。 在蜀族人的心中,蚕丛自然是智谋超群的。可在巴族人的心中,蚕丛却是诡计多端的。 明明是同一个行为,为何会有不同的表达方式? 但对于蚕丛来说,别人的想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此刻,在他自己的心中,“蚕丛”两个字代表的是罪孽深重。 一个对“生”充满执念的人,却亲手宣判了这许多人的死亡。 蚕丛并不是后悔,他知道,如果他不这样做,在火海中燃烧着的尸体,占有大比例的,就会变成蜀族了。 他困惑的是始终无法找到一个彻底解决人类纷争的办法。 他怕的是下一次,又不知会有多少人惨死。 突然,在这巨大的“炼人炉”面前,一名心智不坚定的族人彻底崩溃了,大叫着冲进了火海之中…… 火焰持续燃烧了三天,才被一场大雨浇灭。 那些没有被燃烧完全的人类遗骸,会被其它以肉为食的生物分食。 或者化为腐朽,重回大地。在若干年以后,在那片土地上生长的植物,一定会比其它地方的繁盛茂密。 而蚕丛在第二天便率领活下来享受胜利的蜀军,裹挟着已经投降了的巴军,远离了那片人类已经无法立足的焦臭空间。 乌云总会散去,就像阳光无法永续。 在漫无目的逆着嘉陵江行走了三天以后,暂时从阴霾中走出的众人,才第一次想起来要找蚕丛商议一下关于确切前程的问题。 当然,去哪的问题,从来就是首领该考虑的,其他人只需要遵从即可。 华历三年,六月,芒种时节。 在那场决定了巴、蜀两族命运的战役过后的第三天晚上。 重新执掌那些年轻勇士们去路的杜宇,趁着群落宿营的机会,带着在此战中大放异彩的山猫,来到了蚕丛休息的地方,准备对蜀军下一步的打算进行一番谋划。 恰巧碰到蚕丛和鱼妇正坐在一簇篝火旁休息,在他俩的对面坐着的,是巴务相的弟弟,巴务生。 巴务生是由投降的那些巴军共同选出的临时头目,负责接收和传递蜀族首领的指示。 之所以会选巴务生来做这个头目,并不是因为他与巴务相之间的关系。 单纯是因为他的年纪最小而已。 因为那些年长的人,不好意思去作为败者在胜者面前卑躬屈膝。 好在几万具燃烧的尸体,在某种意义上改变了包括蚕丛、鱼妇在内的,许多蜀族人的心态。在痛失亲朋的共同情感作用下,他们对待这些投降的巴军都还算客气。 从这一点来看,人类的共情能力,就是可以解决人与人之间纠纷的利器之一。 杜宇见三个人似乎正在聊些什么,也未多想,更没有打招呼就径直走到了巴务生的身边,一屁股坐了下去。 待到背对着他们的巴务生,听到声音回头去看时,就只看见了一条熟悉的腰带。他的瞳孔一缩,克制住内心涌起的复杂情感,触电般的将头迅速扭了回来。 巴务生早已知道他的哥哥巴务相战死的消息,他还知道手刃巴务相之人,就是这条虎皮腰带的新主人。 不仅如此,就连巴族“单挑王”樊林,也死在了这位新主人的手中。 刚扭头回来的巴务生,又情不自禁的偷偷瞄向身体另一侧的空位。 心中竟然有些期待着那个人,可以坐下来填补那个空位。 这样巴务生就可以对他仔细研究一番了。 他十分好奇,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才能有实力接连打败他的一亲一实两个哥哥的。 毕竟即便是在尚武的巴族中,他的这两个哥哥的武力值,也是堪称巅峰般的存在。 山猫倒是没有注意到巴务相的反常举动。 他此刻的全部注意力,都被正坐在他面前微笑看着他的,他从小的偶像蚕丛吸引着。 一个无论再怎么优秀的人,在自己的偶像面前,多少都会变得拘谨。 蚕丛也第一时间认出了那条本属于他的老对手的腰带,人老成精的他,早已感觉到了这条腰带的新主人,在看向自己的眼神中,那藏不住的崇拜之意。 他朝巴务生旁边的空位指了指,和善地说道:“你就是山猫?” 山猫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偶像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是。” “还站着干什么?快坐下,你现在可是我们蜀族的大英雄了!” 听到偶像夸自己为英雄,山猫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又搓了搓手,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去回复,只得乖乖地坐了下去,继续盯着蚕丛的方向傻笑。 一直到他拿起鱼妇递给他的一只烤野兔,并啃的只剩一副骨架后,他始终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身旁的那双火热目光。 安排山猫坐下后,蚕丛才看了一眼杜宇的方向。说道:“你怎么才来。” 杜宇也是一个心思敏捷之人,听蚕丛此问,瞬间便明白了对方的言外之意其实是,“你怎么这么久才将心态调整好。” 他没有回答蚕丛的提问,直接说出了来此目的:“我们下一步要去哪里?” “我不是说过了吗。” “你是说,回到那个地方?”杜宇顿了顿,追问道:“可你到现在还没有告诉我,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呢。” (本章完) (《周易·大有卦》: 九二:大车以载,有攸往,无咎。 象曰:大车以载,积中不败也。) 第三章 公用亨(上) 蚕丛没有着急做出回答,而是看了一眼鱼妇的方向。这一转头,恰好与鱼妇的眼神不期而遇。 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就是你在想一个人的时候,刚好那人也在想着你。 蚕丛已经知道了鱼妇的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的消息。 鱼妇也还记得临战前,蚕丛说要带着她离刃卸甲,过那种采桑养蝉的自在生活。 二人相视一笑后,蚕丛伸出手去轻抚了一下鱼妇的头发。而鱼妇呢,则是借势依靠在了蚕丛的肩膀上。 杜宇终于无法忍受眼前两个老家伙那旁若无人的亲昵举动,高声抗议道:“你俩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的感受,对面还坐着仨人呢!” 虽然那个时代人与人之间表达爱的方式向来很直接,但并不代表一万年前的人类就不懂的什么是嫉妒。 事实上,在那个毫无约束的时代背景下,人的情感要比现代人丰富的多得多。 有人嫉妒,就会有人羡慕。对于山猫来说,那就是羡慕加钦佩。看着眼前的二人甜蜜的模样,他不禁在心中暗自赞叹道:“不愧是我山猫的偶像!这个在蜀族中出了名的母老虎,在他的偶像面前就像个小猫崽子一样温顺。” 巴务生则是一边继续偷眼打量着山猫,一边竖起耳朵等着蚕丛的答案。毕竟蜀族下一步的去向,多多少少也决定着他们这些俘虏的命运。 可惜蚕丛似乎并没有理会杜宇的抗议,继续着他与鱼妇之间的亲昵举动。一直到杜宇马上就要抬屁股走人的临界点时,他才缓缓开口道:“去那里之前,我们还是先去接上杜生和灌灌他们。”说罢,他将视线从鱼妇的身上移开,看着杜宇,顿了一下,问道:“你不想见见他们吗?” 杜宇愣了一下,旋即用力摆着手说道:“我才不想见那个固执的老头子呢!”他想了想,撇了撇嘴,继续说道:“更不想见那个只会像个女人般大喊大叫的家伙!” 柏灌和杜宇从小一起长大,一直就是死党的关系。杜宇当年率军出川,本来柏灌是要跟随而去的。 可那时正是巴、蜀两族间的战争最为焦灼的时候,所以柏灌坚持要获得族内长老们的同意后才肯行动。 而对上层订制的战略早已心怀不满的杜宇,为了防止受到蚕丛等人的阻挠,坚持要不辞而别。 亲如兄弟的二人,就这样因为原则的问题,选择了分道扬镳。 在没有找到一个可以彻底解决两族纷争的办法之前,蚕丛只想维持现状,而不是妄造杀孽。 在这一战之前,杜宇则一直认为那些话只是蚕丛无能的借口。 而在那燃烧着的数万具同类尸体面前,他才终于对蚕丛口中的杀孽,有了一定的认识。 内心中,更是被蚕丛的计谋所彻底折服。 否则,他也不会在这里一直追问蚕丛族群的去处,而不是像从前那样直接率队出走了。 对于杜宇的回答,蚕丛早有预料。只是这种拙劣的口是心非,又怎么会骗的了蚕丛呢。 杜宇若是真不关心他的父亲和他的好友,就不在开战之前有“其他人都去哪里了”的问题了。 蚕丛微微一笑,不去理会杜宇的言语。自顾自地讲解起自己关于这一战的全部署来,在讲到杜生和柏灌的分工时,他特意讲的很详细。 而杜宇自然听的也是倍加仔细。 但蚕丛可不仅仅是为了说给杜宇一个人听而已。 在讲解时,蚕丛一直注意着的,其实是巴务生的表情变化。而巴务生那瑟瑟发抖、汗流浃背的模样,便是蚕丛最想要的结果反馈。 蚕丛此行的真正目的,是要带着这些投降的巴军,将他未来的及用到的那些部署都经历一遍,以便彻底抹杀这些人心中可能依旧存在着的侥幸心理。 至于说接上柏灌与杜生,不过是顺便去做的事而已。 蚕丛真正的计划,是要彻彻底底地征服巴务生以及这些俘虏以后,再将他们全部遣返回去。 他要在这些人的心中,种下一颗反战的种子。等着它生根发芽,最后成为可以阻止两族之间再度发生战争的参天巨树。 最不济,也要让他们对蜀族产生畏惧心理,不敢轻启干戈。 最主要的是,蚕丛确实想到了一个或许会彻底解决巴、蜀两族纷争的办法。 只是在去实施之前,他必须要让巴族充分认识到蜀族的力量。 以免巴族会对蜀族接下来的行动产生什么误解。 即便仍旧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去处作为答案。 但在这次晚间谈话中,每个人还是得到了各自的收获。 散场后,山猫更加崇拜蚕丛了; 杜宇心甘情愿率队跟随了; 鱼妇看见美好的未来了; 蚕丛更加胸有成竹了; 对于巴务生来说,他更加了解蜀族了。 当他将这晚从蚕丛口中听到的内容,带回到巴族这些降兵中时,多数人的反应都是不以为然,少数人觉得是危言耸听。除了巴务相外,几乎没有人相信世界上会有心思如此缜密之人。 这或许与巴族传统的狩猎方式有关,以追逐围捕为主,辅助以远程投掷物攻击的他们,从来就没想到过用陷阱的方式。 因此自然就看不透更猜不到蜀族这些“老六”们的狩猎方法了! 直到这一路上,蚕丛将那些“陷阱”一个一个的当着巴族这些降兵的面,拆解给他们看时。他们才开始逐渐接受了世界上还有如此厚颜无耻,啊不,是如此深谋远虑之人存在的事实的。 可是,在这些投降的巴族人心中,仍然有一团火焰在持续燃烧着。 那便是为了掩护族人逃生,毅然率七百巴氏族人战死的巴务相。 当这个故事开始在这些俘虏中流传时,他们的眼神中又重新有了光明。 可惜,这团火焰很快便在他们随着蜀军来到了今天的四川省阆中市境内,嘉陵江与东河支流交汇处时,被早早等在那里的柏灌和他身边的郑成给彻底浇灭了。 巴务相用生命去挽救的巴族三千精锐,还是没有逃过死亡和被俘虏的命运。 尤其是在听过了详细的被俘经过后,这一万多名俘虏终于放弃了全部的幻想。 俘虏他们的并不是柏灌,柏灌只是在蚕丛的安排下,阻止并改变了他们逃跑的路线,并且重创了这些残存的精锐而已。 真正抓获他们的人,早已经乘船率队南下,去取那些曾经“借”给巴族使用,原本就属于蜀族的战船去了。 那个人便是杜宇的父亲,蜀族的水军统领,应蚕丛的安排转为陆战的杜生。 巴族最后的念想,无非就是一个他们的总头目巴务相可以活着的假设。 假设巴务相没有分兵乘船南下,试图合围蜀军。而是率军正面进攻的话,或许他们就不会全军覆没。 假设巴务相选择乘船逃走,或许就可以逃回到巴族的领地重振旗鼓…… 当他们听到了郑成讲述的,风象的故事后。他们终于明白了,那些假设永远都不可能成立了。 从他们踏入蜀地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是插翅难飞的结局。 就算是存在着可以去改变这一切的假设,那也只有一个——回到战争还未开始的时候,选择不与蜀族为敌。 华历三年七月,夏至未至。 大巴山与四川盆地交界处,嘉陵江东岸,今天的四川省广元市境内。 仿佛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 可是,还有六万多人,再也无法返回到这里了。 时间没法倒流,覆水总是难收。 “你真的就这样放我们回去了吗?” 第三章 公用亨(下) 杜宇没有回答巴务生的问话,只是用手指了指前方,开口说道:“穿过这个山谷,就到了你们巴族的地界了。那里的路,你们应该很熟悉,我就不送了。” 十万巴军,入蜀时有多威武。一万残兵,离川时就有多狼狈。 灰头土脸者有之,垂头丧气者大半,号啕痛哭者更是不计其数。 蚕丛在郑成口中知晓了风象的事迹后,当夜便携鱼妇离开了蜀军大部队,不知去向。 临走时,他曾叫来杜宇,发生了如下对话。 “从今天起,蜀军上下,全权交由你来指挥。” “那你呢?” “我想带鱼妇到处转转。” “什么时候回来?” “想回来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 “干嘛要把蜀军交给我指挥?” “你若不喜欢可以再把指挥权交给别人。” “给谁?” “随你。” 本想从蚕丛口中听到诸如“非你不可”,“你乃蜀族年轻一辈翘楚”之类赞美语言的杜宇,被蚕丛一顿软钉子怼的没了脾气。 撇了撇嘴,只得换了个话题问道:“巴族这些投降的人怎么处理?” “放他们回去。” “对他们有什么要求吗?” “我没有。”蚕丛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你要是有的话,可以自己去跟他们提。” 杜宇曾经的离开,只是不赞同蚕丛定制的战略,并不是否定蚕丛的统治。 他也从未想过要去代替蚕丛统领全部的蜀军。 突然的重任在肩,杜宇难免有些无措。他想着好歹留给自己一个过渡的时间,试着挽留道:“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吗?你走了谁带我去?” 没想到蚕丛早有应对。笑着回道:“你可以等杜生取船回来,他也知道那个地方,可以带你去。” “那是哪?” “那是我们族人在蜀地留下第一个脚印的地方。” 见杜宇若有所思,半晌不发一言,蚕丛催促道:“没有问题的话,我可是要出发了。” “最后一个问题,不只是我想知道,很多人都让我来问你。” “问。” “郑成说的那个风象究竟是谁?为何从来没在蜀族听到过这个名字?” 听到风象二字,蚕丛一时恍然。他本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知道这个名字的人,想不到这个名字现在成了巴、蜀两族都在讨论的名字了。 虽然蚕丛早有归隐的打算,但老友逝去的消息,才是他将心中所愿立即付诸实践的动力。 如今想和开口育人介绍老友,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心中想道:“这个看似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老家伙,看来还是很在意别人记不住他的名字这件事的嘛!现在好了,他的名字终于可以家喻户晓了。” 见蚕丛半晌仍未回答,只是愣在原地神游,杜宇不禁失望道:“不会连你也不认识这个人?” 蚕丛伸出手揉了揉额头,突然明白了他的老伙计的真实想法。他放下了揉着额头的手,很认真地回道:“我当然知道他,我们相识快有一百个寒暑了。” “他是谁?” 蚕丛正色道:“风象一直就藏匿于我蜀族众人之中,你觉得谁像他,谁就是他。” “……” “我走了,别找我,不用送。” “……” 在鱼妇和蚕丛相伴离开的路上,已经猜出渔伯即是风象的鱼妇,不禁问道:“你为什么不跟他们说直接说明白,那个总在岸边钓鱼的老头就是风象?” 蚕丛只是笑笑,并未回答。 一阵南风拂面而过,吹乱了蚕丛那刚刚有些发白的头发,也吹弯了他的嘴角。 “老家伙,原来你的野心一直这么大呦!你想的是,既然不能让所有人都记得你,那么就让所有人都成为你,是?” 翌日早晨,接手了蜀族军队指挥权的杜宇,发布的第一个军令,便是全军继续北上。 有了这次目的是护送巴族俘虏返乡的行军,就有了本篇开头的那段对白。 当那一万多名巴族残兵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山谷中后。 杜宇拍了拍一直在他身边随行的山猫的肩膀,开口问道:“见你一路上都闷闷不乐的,是有什么心事吗?” 山猫看了杜宇一眼,随手将那柄被他把玩了一路的飞剑插在了腰间的虎皮带上。摇了摇头,算作对杜宇那个问题的回答。“我们接下来去哪?” 见山猫不愿深谈,杜宇也不打算继续追问。借着话题回复道:“先等那个老头子回来再说!” 山猫自然知道杜宇口中的老头子就是杜生。想了想,继续问道:“经此一战,巴族已是元气大伤,我们为什么不趁势对他们的领地发起进攻呢?” 见杜宇没有回答,山猫继续追问道:“就算不趁势反攻,至少也不能这么轻易的就放那些人回去?难道是要等他们休整好了,再度入侵我们蜀族吗?” “这是蚕丛的意思。” “可是……”山猫还想说点什么,一听是他的偶像安排的战略,立即改口道:“可是如果是蚕丛这么安排的话,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说罢,他便不再言语,再度抽出了那柄飞剑,皱着眉仔细端详着。 这柄飞剑就是鱼妇当初与巴务相对敌时,被对方丢出来射中了她肩膀的那一柄。 在蚕丛携鱼妇离开的那晚,鱼妇托杜宇将其交给了山猫。 而山猫这一路上情绪不高的原因,其实就是偶像的离开。 他原本想的是,凭借自己的战绩,可以长久的留在偶像的身边做事了。 现在希望破灭不说,偶像离开时甚至一句话都没留给自己,有些失落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那柄飞剑,就成了山猫的精神寄托。至少它曾近距离接触过与偶像关系最为密切的人,权且把它当成是偶像留给自己的念想,也不会显得那么勉强。 山猫对蚕丛的崇拜,始于童年。因为蚕丛定下的硬性规矩是十五岁以下的人不许上战场,当时不过十二、三岁年纪的山猫才会选择随杜宇出川。为的就是创出一番功绩后,好有资格在蚕丛身边效命。 对此早已清楚的杜宇,对于山猫的双标行为,心中自然就不会有什么嗔怪之意。 事实上,他能聚拢起这支人数多达五万的出川勇士队伍,就是因为有许多年轻人受制于蚕丛的规矩,又无法克制住青春期的躁动,才会受到杜宇的感召,以便为自己的冲动找到一个归处。 经过多年的磨砺,这些出走的年轻人也变得稳重了许多。尤其是接任了蜀军统帅位置的杜宇,更好似一夜之间成熟。 换做以往,有此大好机会,不用山猫提醒,杜宇早就率军杀翻过大巴山脉了。就算与一万个蚕丛的意思相左,他也不会有丝毫犹豫的。 巴、蜀两族之间的战争,虽然远未结束。但因为主动发起者遭受的巨大挫折,不得不暂时告一段落。 对于巴族来说,再想培养出十万名可供征战的士兵,至少也是要十年以后得事情了。 等到杜生率巴族水军驾船归来,杜生、杜宇父子二人的模样出现在彼此眼中的刹那,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隔阂瞬间烟消云散。 在得知蚕丛将军权交给自己的儿子杜宇后,作为蜀军中仅剩的元老,杜生自然是毫无疑义双手赞成。 多年以后,在杜生的尽力辅佐下,以杜宇为首的蜀军,其战斗力远远超过了蚕丛治下的时代,达到了巅峰。 (本章完) (《周易·大有卦》: 九三:公用亨于天子,小人弗克。 象曰:公用亨于天子,小人害也。) 第四章 匪其彭(上) 且说杜宇父子二人接上头以后,便立刻按照蚕丛临别前的指示,开启了回到“初心”的旅程。 所谓初心,其实就是青城山。那是最终变成了蜀族的这一支脉,从风族分出来之后,穿越青藏高原时翻过的最后一座山。 而成都平原,就成了蜀族来到蜀地后的第一个聚居区。 在“新一代”蚕丛和杜宇的共同领导下,蜀族开始去尝试一种政治和军事双权既分立又互补的社会组织形式。 长久的战争,也使得蜀族人深切体会到了协调统一的重要性,没有人会再去嚷嚷着过那种各自为政的自由生活了。 蜀族这种发源于生活的实实在在经历,而生成的对于“统一”概念的认可,与迹天涯源自于对天道的观察,而产生的对“统一”的追求,不谋而合。 共同的价值观,使得蜀族与华族的融合成为了可能。 但这是以后才会发生的事情。 就现在而言,蜀族离开了大巴山脉南端,放弃了大片领地,主动退回到成都平原生活的选择,无形当中给华族的发展创造了极大的便利空间。 其中最大最直观促进,就是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华族都不会再受到来自于南端的威胁了。 文明的发展就像碳基生命的诞生,极像是某种巧合。 太行山脉的流浪者们,就成了那幸运的天选之人。 当文明的发展需要他们有一个理由团结到一起的时候,蜀族在南方出现了。 当他们需要静静地完成文明的原始积累时,蜀族又悄然身退,将发展的空间归还给了华族。 华夏的文明,就像是一个全世界人类智慧的集合体,从诞生的伊始,就肩负起吸收每个人类加入的使命。 作为这个伟大文明从无到有的见证者,迹天涯自从派出飞石等人在伏牛山一带建立观察基站之后,一直就在试图思考出一个问题的答案:“为什么蜀族会出现在伏牛山一带?” 根据他在华族各部族人中收集到的信息,再结合他所掌握的地理知识来看,伏牛山怎么都不会是蜀族出川的第一选择才对。 且不说两地相距不止千里,单说那千百条河流的阻隔,就应当制止了这个族群行进至此的企图才对,更不要说还要翻越那横亘在两地之间的大小群山了。 每每想到这里,迹天涯都会情不自禁的感叹一番:“蜀族所拥有的文明,竟已先进到如此的程度了吗?” 从这一点上来看,人类的科技水平或许在一万年里一直处在发展之中,但是人的体质却是一直在不停地退化。 试想一下,若不是将跋山涉水视为无物,早期的人类怎么会将足迹遍布了全球的? 反观现在,在荒野中,是需要“求”生的。而一万年前的我们,明明就生于荒野啊! 迹天涯正自感叹间,呼噜带着经由风后筹建的通信网络,从京城传递过来的消息,走到了他的身边。 消息的内容无非就是一些京城的发展近况,其中最为可喜的一条,就是侯冈终于有了造字的思路,并且在八卦卦画的基础上,制作出了一些代表方向,食物,工具等涉及到华族衣食住行各个方面的基础文字。 迹天涯当然立即便将这些文字传阅至华族各处,并组织大家学习。 详细过程过程不表,只说在这种统一的文字基础上,华族各部始终都没有因为领地的扩大,而影响到族群之间的联络沟通。 特别是随着人才交流机制的健全,华族现有的三大城市之间还实现了科技发展的同步,文化习俗也达到了原则上的统一。 至于一些受制于地理差异而产生的生活习惯的不同,则成为了华族文明多样性的必备点缀。 这也诠释了天生万物,各有不同的自然之道。 统一之道,本身就是求同存异的包容之道。要因地制宜,因时决策。 统一,从来不是、也不应该是片面的追求那种形式上的统一。而是一个有着共同目标的,有着不同作用的个体集合而成的统一。 就像一棵树,不但要有根须,有根系,还要有主干,有树皮,更要有叶有花还有果。 而促使人类统一起来的共同目标,就是生存。 但是,生存,应当是共同的生存,协作的生存。 凡是有利于人类共同生存的,就应该大力发扬。凡是有碍于人类共同生存的,就应该坚决摒弃。 那种建立在损害他人的生存权益基础上的生存理念,和以这种理念为处世哲学的人和物,就是人类的共同敌人。 迹天涯想起了飞石在前一阵子送过来的消息里,表达了他将深入南方继续调查蜀族去向的意思。 当时迹天涯正在投身于规范华族组织结构和生产、分配方式的繁忙工作中,对于飞石的请示,只回复了一个大概是“见机行事”的意见。 他在心中算了算,问道:“已经过去一个月了,飞石再没有传回来什么消息吗?” 呼噜在脑海中搜索了一番后,肯定地回道:“没有。” 四肢生来就比常人发达的呼噜,在履职迹天涯的“秘书”期间,处理大量的“文件”和信息的过程中,还锻炼出了一个发达的大脑。 随着脑力劳动的增多,呼噜对食物的消耗量也比以前加大了许多。 看着呼噜又一次摸着肚子,表现出的饥饿状,迹天涯笑着说道:“又饿了?” “最近老是觉得饿,怎么吃也吃不饱。” “收拾一下,带你去吃好吃的去。” 听到迹天涯的提议,呼噜倒是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 毕竟在这方圆百里范围内,能吃的不能吃的,他基本都尝试过了。甚至因为有着一副铁胃,他还扮演了魏荷的专用试药员的角色。“还能有什么我没尝过的美味吗?” 见迹天涯只是微笑着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呼噜又想了一阵,忽然开心地说道:“难道是,要出发了吗?” 言罢,呼噜迅速而用力地拍了迹天涯的肩膀一下。这个动作在发起的瞬间,他便露出了后悔的表情,可惜势已难收。 随着“啪”的一声后,迹天涯划出一道弧线飞了出去,很快便以“嘭”的一声结尾。 一如他在这个世界第一次遇到呼噜时,所发生过的那样。 不同的是,这次迹天涯没有晕倒,但还是在无形当中延后了启程的时间。 迹天涯“受伤”了。 呼噜这“爱的拍拍”本来在迹天涯的强烈抗议下,已经许久都没有再用过了。 只是自从得知船长已经到达海边,并且融合了一大票海洋民族成为了华族的一员的消息后,呼噜便一直心心念着要去海边实现“食盐”自由,但每次都被迹天涯以公务繁忙为由一拖再拖。 如今终于可以成行,难免情不自禁。动无预兆,迹天涯躲闪不及也是可以理解的。 借着躺在床上“养伤”的时间,迹天涯一直在考虑着随行人员的安排。 此去东行巡海,取盐只是目的之一。迹天涯最想要解决的,是那十多万新成员的归化问题。 毕竟那蜀族之危虽然暂时解除,可解除原因却又未明。 迹天涯心知,要想彻底摆脱危机的阴影,提升自身实力才是唯一可以称之为稳妥的办法。 他有种预感,只要配置得当,那十多万海洋生力军,就会成为华族可以在这场世界文明群体博弈的棋局中,可以笑到最后的筹码之一。 两天后的夜里,急于启程同时又担心迹天涯伤势的呼噜,因为半夜起来上厕所而心血来潮去迹天涯的住处探病时,恰好将正在为爱鼓掌的狼女和迹天涯二人“抓”了个现形。 第四章 匪其彭(下) 对于我们那些忠于本能,不拘虚礼的老祖宗们来说,造人的过程就如同吃饭般平常,被人撞见了倒是没什么好尴尬的。 只是迹天涯假装受伤,实则为了躲避呼噜的打扰,以便专心谋划具体行程的行为,算是彻底败露了。 见到迹天涯生龙活虎的模样,呼噜大喜过望道:“你好啦?” 正全神贯注于一处的迹天涯,被呼噜这突然一声吓的瞬间萎靡。回头见是呼噜,只得无奈地回道:“好了。” 呼噜还想说点什么,就见到了狼女那双许久未见的,随时会暴起杀人的表情。连忙退后几步,想跑还不敢跑。只得用求救的眼神望着迹天涯。 见状,迹天涯挪动了一下,用身体挡住了狼女的视线。对呼噜说道:“你早点回去休息,我们明天午后出发。” “是。”呼噜如获大赦,逃之夭夭。 隔天,日上三竿。 当迹天涯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房间时,就看见了抱着一大捆权杖,早已等在门口的呼噜。 “你起来啦。”呼噜朝迹天涯的身后打量了一下,问道:“狼女呢?” 迹天涯伸了个懒腰,露出一个胜者的微笑。“昨晚太累了,还在睡觉。” 未经人事的呼噜自然是不会理解这笑中之意。“那我们?” “走,不用等她。她不和我们去。”迹天涯没说的是,狼女又怀孕了。 “那可挺好。” “你小点声!” 呼噜连忙偷瞄了一眼迹天涯的房门处,紧抿着嘴唇,朝着迹天涯用力的点了点头。 走出没几步,兄弟二人相视一笑…… 药城议事厅内。 城主魏菏召集了众多管理齐聚于此,等待着给迹天涯送行。 此刻的迹天涯,虽然仍是没能被所有人熟知。可关于他们这位首领的名号,却早已传遍了华族上下。 无论是“弑虎者”还是“火神”,哪一个单拎出来都足够震慑众人。 并不是说华族人愚昧,实在是他们愿意将自己的首领描述成为一个拥有特殊能力的人,更乐意去相信他们是被一个伟大的人领导着,只要这个人可以给他们的生存创造温床,他们就会心甘情愿的付出崇拜之情。 最不济,提到自己是跟着一个大能人在混,说出去也有面子啊。 所以迹天涯也没有去特意的解释什么,毕竟任何文明都需要有自己的信仰。 等到迹天涯居中坐定后,魏荷问道:“你想好这次都带谁一起走了吗?” “我想带上河理及所有的渔猎部落成员。” 魏荷微微一笑,看了一眼早已喜形于色的河理,说道:“果然如你所料。” 迹天涯不明所以道:“怎么了?” “没怎么。”河理抢着答道:“我从听到你要启程去海边的消息后,就开始安排族人们去准备行囊了。”她顿了顿,面露得意之色。“现在应该早已准备停当,只等你出发的命令了。” 大海,一直就是每个渔猎民族的梦想之地。一段目标是大海的旅途,自然会带上那些梦里有海的族人。 听闻河理之言,迹天涯笑着点了点头。并朝河理竖了一个大拇指,作为对二人之间这次心有灵犀的安排的肯定。 随后他环视一圈众人,又在魏荷的身边找了一圈,用商量的语气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跟你借个人。” 魏荷一愣,皱着眉想了一阵。回道:“你是说药寻吗?” 迹天涯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借的是药寻?” “远行必带医疗队,早已成了我们华族的规矩。而你能找我借人,一定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医疗人员。除了我的搭档药寻外,还能是谁呢。” 被魏荷一语言中了心事,迹天涯连忙奉承道:“知我者,魏荷也。” “她已经去准备行囊了,要带的东西比较多,估计你们要等她一阵了。” “你连这个都提前猜到了吗?” “是她听说你们要去海边,那是我们原有的部族未曾涉足过的地方。她想去那里找找,看看有没有一些特别的可供药用的植物。”魏荷白了一眼迹天涯,继续说道:“要不是她主动申请,我才不会同意你带她一起走呢。” 迹天涯陪笑道:“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保证完璧归赵。” “什么完璧归赵?归什么赵?” “没什么。” 魏荷不是阿妈,对迹天涯口中偶尔蹦出来的奇怪语言不是那么感兴趣。“你还想带谁?” 作为城主,她只关心他的好弟弟,华族的首领究竟还想从稻城中带走哪些人才。 这种小家子气本就是女人的天性,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宝贝被别人拿走。 大公无私的思想,是需要慢慢培养的。在这之前,首先要创造一个天下为公的土壤。 “药城之中,要选的就只有这些了。” 迹天涯已经开始有意识的去建立一种从中央到地方的垂直管理制度。 各大城市的城主以及管理人员,主要负责行政上的管理,和一些具有地方特色的事业安排。比如药城的医疗,稻城的产粮等等。 而以迹天涯为首的中央,则主要负责军事和通用法律的制定与颁布,还有一些诸如通信联络,思想宣教,公共工程建设等部门,都是要受到中央的统一安排部署的。 其中京城比较特殊,除了其自身具备的科技创新和教育属性外,还负责向全国输送各类人才。 而且这种人才的输送是双向的,一旦地方上有了新的科技发现,也会将掌握这种新科技的人才逆向送往京城任教,以便第一时间培育出更多能够掌握这类技术的人才,服务全国的发展。 建立在按需分配原则基础上的个体与集体之间的关系,不存在税收问题,所以就不需要类似三省六部制里边的户部这样的部门存在的必要。 各尽其能的社会风气,更不需要所谓官吏的存在。因为压根就没有所谓的统治阶级,也就没有需要管理统治阶级的走狗们的吏部的存在。 之所以要在这里介绍这些,是为了解释迹天涯为什么会说出类似于“药城之中已无要带走的人了。”这样的话。 见有大批优秀的管理者被留在了药城,魏荷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药城的耕牛驯化工作,进行的怎么样了?” “这里的野牛群并不多,但凡是有的,基本上都被我们捕获。驯化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那留下牛群一个人就足够应付了。” “够了。”魏荷顿了一下,突然柳眉倒竖。“你什么意思?不是不从稻城抽人了吗?” 迹天涯解释道:“牛群和牛奔两兄弟,本来就是属于京城的人。而且,”他直视着魏荷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他们的任务就是驯化耕牛。既然药城周围已无耕牛可供驯化,自然要随我去更远的地方找找看。”他的语气逐渐坚定。“牛群的体型不适合长途跋涉,留在药城。”说到最后,已是不容置疑的口吻。“牛奔跟我走。” 魏荷的思想境界还没有达到迹天涯那种高度,仍然停留在以往的那种部落首领就要全权负责本部落全部事务的理念之中。 至于城市与城市之间的关系,在她的认知里,还是以往的那种部落与部落之间的关系而已。 可以友好相处,也可以联姻,但是一定是建立在“有别”前提下的友好与联姻。 (本章完) (《周易·大有卦》: 九四:匪其彭,无咎。 象曰:匪其彭,无咎。明辨皙也。) 第五章 厥孚交如(上) 可也正是这种老思想的作祟,在心中已经完全认可迹天涯的首领身份的魏荷,当首领用命令的语气说话时,她便会无条件的服从首领的命令。 见迹天涯言语肯定,魏菏摆出了一副全凭你去安排的模样后,便不再言语了。 感到气氛有些紧张,呼噜站出来缓和道:“我们不带弓长一起走吗?” “又不是去打架,带他去干嘛?” “我听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说,在他驻守的那片区域内,无论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几乎所有的动物都快被他和他的弓箭军们杀干净了。” 听闻呼噜此言,迹天涯看向了高飞,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属实吗?” “早上的消息。”作为华族的第一任天机,高飞不仅要负责通信的畅通,更要确保每个消息的准确性。“属实。” 迹天涯摸了摸自己的眉头,嘟囔着:“这个好战分子,找不到人打架,就去欺负动物。” 彼时的人类,多数尚未形成环保意识。对于生态平衡被破坏后,给人类生存所带来的恶果,亦知之甚少。 尚有少数,如风族这般历史底蕴深厚的大族群,在历经惨痛代价之后,方才深刻认识到保护自然平衡的重要性。 迹天涯曾经在风后的建议下,对华族的狩猎活动作出过具体的规范要求,总结起来就是“三不捕,两需放,一必杀。” 三不捕: 一是不饿不捕,捕猎只是为了生存,不是为了娱乐。 二是夏季不补,夏季是许多动物繁殖和生长的季节,要尽量保护动物的繁殖和幼崽的成长。 三是不可围捕,当网开一面,给动物们留条活路。 两需放: 怀孕的和哺乳期的猎物需要放生。 一必杀: 凡是给人类的生存带来威胁的动物,坚决杀死,绝不手软。 弓长的行为,几乎已经违背了迹天涯关于狩猎的所有要求。 没有自我约束力的人,一旦掌握了高端的武器,就会变成可怕的破坏者。 始于害人,终将害己。 碍于弓长在华族之中的地位,和与自己的特殊关系,迹天涯一时竟想不出一个恰当的处理办法来。 “我亲自去找弓长一趟。”见迹天涯一时无措,始终未发一言的风后解围道:“刚好我一直想去那里转转,顺便打探一下蜀族的消息。” 听到此话,如释重负的迹天涯立刻朝风后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那最好了,毕竟你才是对这个捕猎新规的必要性,最有发言权的那个人。”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风后的脸色变得有些黯然。自知失言的迹天涯连忙转移话题道:“你也觉得蜀族的出现和消失都很蹊跷吗?” “我确实是有些疑惑,需要去亲自验证一下。” “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无妨,有弓长和那支弓箭军团在,足够应付可能出现的状况了。” 迹天涯犹豫了一下,说道:“要不我将巡海的计划推迟一下,和你一起去?” 风后没有接话,只是起身说道:“你安心去办你的事,这边交给我就好,无需挂怀。我现在就去准备,即刻动身。”说罢,她便欲离开议事厅。 当她行至门口处时,就听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说道:“我也和你一起去。或许在说服弓长的过程中,我也能帮上忙呢。” 众人寻声望去,说话的正是侯思,原属于那个精于思辨的侯姓部族。曾在随迹天涯寻找矿山的途中,与弓长建立了联系。 在往后的日子里,侯思与弓长二人的关系早已发展的十分密切。 弓长率军巡守黄河时,担心会发生未知的战争,所以并没有带上侯思同行。 见是侯思,风后点头应道:“也好,走。” 在又得到了迹天涯的点头同意后,侯思欢快地跟了出去。 弓长的插曲过后,迹天涯继续着他将要一起去巡海的人员安排。 他又将已拟定好的人员在心中盘算了一番后,开口说道:“现在还差一些通讯人员随行。” 不等迹天涯点自己的名字,高飞紧跟着应道:“我早已给你想好了两个人选。” “谁?” “履行和履途。” 听到两个熟悉的名字,迹天涯又忆起了如何结识风后的过往。“我知道这两个人,他俩不是随飞石一起去伏牛山建立观察站了吗?” “他俩在建立嵩山分站的时候受伤了,如今刚好痊愈。” “那飞石那边不会缺人吗?” “我早已安排人员轮岗,而且那边暂且无事。”高飞顿了顿,接着说道:“而且,我觉得他俩可当大任,正好可以随你一同历练一番。” 迹天涯点头道:“可以,那就让他俩跟着我。” 一切计议停当,迹天涯环视众人,最后将视线留在了魏荷的身上,问道:“还有什么事需要我来解决吗?” 魏荷轻轻摇了摇头,反问道:“你还有什么需要安排的吗?” “岂敢,药城你最大。” “天之下,谁敢言大?” 迹天涯一愣,魏荷说的这句话,是上次清明祭天的时候,迹天涯的祭文中的一句话。 如今听到魏荷在此处恰到好处的借用,心中想道:“我还担心她不发一言,是在责怪我刚才说话的态度。看来是我多虑了,她还是明白我的意思的,不然也不会想起了这句话。” 思量至此,迹天涯会心一笑,回道:“团结,团结就是力量。” 魏荷也终于释怀道:“去,注意安全。” 商议妥当,众人散去不表。 此时的狼女已经起床,并来到了议事厅外。白骑坐在小黑的背上,随后同行。 见到迹天涯这边会议已毕,屋内只剩下几个“抛尸地”的老相识留下来与迹天涯话别。 狼女方才带着这一白一黑,一狐一狼走了进来。 见来者是狼女,呼噜连忙和迹天涯说了句:“我去看看药寻那边还要多久。”说罢也不待回答,便逃也似的走开了。 其它人见状也纷纷识趣的与迹天涯道别,随后便离开了议事厅。 见屋内已无他人,迹天涯流氓面目陡现,猥琐地笑道:“终于肯起来了吗?” 狼女啐了一口,左右看了一眼,问道:“怎么还不出发?” “等你呢。” 狼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道:“我又不跟你去,等我干什么?” 迹天涯也凑过去挽住了狼女的腰,嬉笑道:“等着看你什么时候能起来呢。” 狼女想起了昨晚之事,脸一红,举起手想去捶迹天涯一拳,却反而被对方抓住了手腕。 终于无法忍受这恶心画面的小黑和白,同时打了一个冷战,随后节奏一致地抖动了一下浑身的毛发,齐齐叹气一口,躲到了议事厅的门外,双双背对着油腻的二人,坐了下去。 狼女挣扎了两下,仍没能抽出自己被掣住的手腕。索性放弃了挣扎,突然坏笑道:“看来你是要多留一晚后再出发咯?” 受到如此威胁,迹天涯连忙松开手道:“路途太远,不能再耽搁了。” “怂样。” 迹天涯还欲逞逞英雄,想想终于作罢。 纵观天下万物,雄性和雌性之间的战争,那雄性或可侥幸赢得一时一刻。但若论起持久战来,就算赔上性命,雄性也终究难逃不敌的下场。 认命了的迹天涯,将放开狼女手腕的那只手,搭在了狼女的小腹上,转移话题道:“等我下次回来时,估计这个孩子已经出生了。” 狼女将手重叠在了迹天涯的手背上,摩挲了几下,呢喃道:“小雪出生时,你就不在。” 第五章 厥孚交如(下) 对于现在的华族来说,家国情怀的培养,或许还有待时日。 但作为家国情怀产生的基础,“家庭观念”四个字,却早已深入人心。 虽然狼女的语气之中不含责怪之意,但其言语里的内容,还是让迹天涯心生歉意。 他语塞了半晌,方才找补道:“要不我先给这个孩子留个名字。” “不要!”狼女拒绝的很果断。“两个孩子都是你起的名字。”她将迹天涯的手从自己的肚子上拿开后,将自己的手掌抚在了那里,继续说道:“这个孩子的名字我要自己想一个。” 之所以说是两个,是因为狼女的大女儿蒙蒙的名字,也是迹天涯所授。 作为一个没太尽到责任的父亲,面对孩子的问题时,迹天涯只得妥协于孩子母亲的决定。“好,听你的。” 二人正自闲谈缠绵之时,就听议事厅外有一阵骚动。两人抬眼去看时,就见是小黑和白正在上腾下跃的与人亲昵的玩耍着。 在此刻的华族之中,除了迹天涯和狼女以及他们的女儿小雪外,还有许多人都可以让小黑表现出友好的举动。 可是除了迹天涯之外,唯一能让白表现出亲昵的,就只有女娲一人。 不只是亲昵,在女娲面前的白,有时候甚至可以顺从的像个宠物。从这点上来看,就连迹天涯都是望尘莫及的。 迹天涯曾经无数次的就此事追问过白,“是不是这个女娃子将来真的会像传说中的那般神通广大,只是现在还有没开悟而已?所以你才会对她如此谄媚?” 可无数次换回的都是白对迹天涯翻了一个白眼后的讳莫如深的表情。 毕竟女娲的传说,在华夏文明的子孙中,如雷贯耳。就算迹天涯是一个受到唯物主义熏陶很深的人,在面对传说中的人类大能时,仍旧不能免俗的浮想联翩。 最后能让他接受现实的心理暗示,永远都是那一句:“这算什么,既然神农都可以是自己的阿妈了,女娲做自己的小跟班也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除了熟读人类万年历史的迹天涯和身历千世轮回的白,对女娲会表现出些许异样外,其他人对这个女娃子的态度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那种很正常的,看待一个头脑聪慧的小姑娘时该有的眼神。 当女娲抱着白,来到了迹天涯和狼女的身边时,迹天涯正在用那惯使的心理暗示之法,从面对女娲时的局促中清醒过来。 而狼女早就摸着女娲的小脑袋,和她熟络的交谈了起来。“我听天涯说,你不是生病啦?已经好了吗?” 女娲的年龄和小雪相仿,小孩子的感觉又特别敏锐,最知道谁对自己是不是真心喜欢,自然感知得到迹天涯对女娲的那种发自内心的,“特别”的好。 所以风后忙碌的日子里,女娲就会一直跟在迹天涯的身边瞎混。渐渐的也和狼女、呼噜等等这些同样与迹天涯关系比较密切的人,混成了熟识。 而大家也都非常乐意女娲的存在。 本来嘛,谁又能不去喜欢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孩子呢。 “早就好了。”女娲的态度有些愠怒,回复了狼女的关心后,便鼓着小腮帮子气呼呼地看着迹天涯的方向,抗议道:“倒是迹天涯这个病秧子,莫名其妙的病了整整两天。” 听到此话,狼女略显尴尬的一笑,毕竟她是最知道迹天涯这两天都干了些什么的。 狼女没有说话,扭过头来用眼神将这个“难题”移交给了故事的男主角去回答。 女娲倒是没有注意到狼女的异样表情。 只见她越说越气,从她那呼扇着的一双大眼睛里,竟然还掉下了几滴委屈的眼泪来。 “然后你们还都各忙各的不见踪影,风后又把我关在房间里不让我出去。”说到气头上,她还一把将怀里的白丢在了地上。“就连这只臭狐狸都不来找我玩了,这两天都快要憋闷死我了。” 言罢,她又将顺势蹲坐在地上,一头雾水的白抱了起来。双手举着它翻来覆去的查看,明显是担心刚才自己的行为会伤害到这只可爱的“小”狐狸。 女娲的表情里全是藏不住的后悔之意。 看到那只活了一万年的“老妖怪”,竟然真的就那么被一个小孩子当成了宠物拿捏在手里,迹天涯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可是把女娲的怒火给彻底惹了出来。她将刚刚的悔意全都化成了“愤怒”。大喊一声“你还敢笑!”,冲过去对着迹天涯的小腿就要踢上一脚。 那动作早被迹天涯看在眼里,他只是将腿轻轻一抬,便躲过了女娲的“蓄势一击”。 就看踢了个空的女娲,在惯性的作用下,原地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后,身形不稳,就要趴在地上。 怀中的白见自己就要被压在身下,挣扎了一下没有逃脱,也只好双眼紧闭听天由命。 眼见女娲就要与大地亲密接触,白的“老命”生死未卜之际,早有后手的迹天涯,弯下腰伸出双臂在女娲与地面之间用力一托,借势就将这一人一狐托在了自己的怀中。 迹天涯又顺势抱着她俩在半空中转了一圈后,才搂着女娲的双腿,保持住一个抱孩子的标准姿势稳住了身形。 这是一套可以让绝大多数孩子破涕为笑的基本操作,也是迹天涯经常用来哄小雪开心的不二法门。 如今用在了女娲的身上,照样是药到“病”除。 “再来一圈!”女娲在迹天涯的怀中开心地说道:“再来一圈我就原谅你。” 发现自己得脱大难的白,睁开眼睛就听到了女娲的要求,连忙再度挣扎着想要逃离下一轮苦海。 对于内耳前庭系统比人类发达许多的动物们来说,这种转圈圈的游戏,更多的是一种折磨。带来的只会是平衡丧失的恐惧之感,毫无快乐可言。 所谓“彼之砒霜,吾之蜜糖”,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笔者不是十分赞同类似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种教化的。 笔者更为信奉的人与人之间的共处理念,应当是“彼此独立,相互尊重,各施所长,团结协作”。 放在国与国的关系上,其实就是周总理提出来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 迹天涯感受到了来自于白的死亡凝视,坏笑一下,佯装不知。又兴致勃勃的抱着女娲一连转了五、六圈后,才在孩子那银铃般的笑声中,将她和她怀中的它意犹未尽地放了下去。 站到实地上的女娲,立刻便软绵绵的靠在了狼女的身上,任凭白从她的怀里逃脱而去,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 而落地的白,摇晃着身体走着曲线,并没有迈出几步,便开始干呕了起来。 见状,小黑快步凑到了白的身边,用鼻子嗅了嗅。伸出舌头回过头朝迹天涯看了看,便开始围着白跳来跳去的,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缓过神来的白,看似没有搭理小黑的嘲讽行为,但那一双眼睛却紧随小黑得意的身影转来转去。 突然,抓住时机的白向前猛地一窜,恰好预判了小黑的下一个落脚点。 随后它纵身一跃,趁小黑不备,用力地咬了小黑的鼻子一口。 在小黑的哀嚎声中,白又回头瞪了迹天涯一眼,才晃悠着挪到了议事厅的门口。 (本章完) (《周易·大有卦》: 六五:厥孚交如,威如,吉。 象曰:厥孚交如,信以发志也;威如之吉,易而无备也。) 第六章 自天佑(上) 遭受“重击”的小黑又哪里就肯善罢甘休? 它忍着鼻头处的疼痛四下打量着,在终于瞅准了白的位置后,便立刻朝着白奔袭而去。 药城居住区外的空地上,再度出现了那一黑一白相互追逐的身影。 尘土飞扬间,引来了笑声一片…… 议事厅内,气氛再度融洽如常。 狼女和迹天涯一人伸出一只手来,摆弄着女娲那乱蓬蓬的头发。 从“转圈圈”的眩晕中刚缓过神来的女娲,立刻摇晃着脑袋将那两只“讨厌”的大手从头顶甩开。 她对着一脸嬉笑模样的迹天涯说道:“你要去海边是吗?” “是的,一会儿等药寻准备好行囊,就出发了。” “我也要去。” “啊?” “我很轻,走累了的时候可以让呼噜背着我。” “这……” “我没什么要带的,不累的时候还可以帮你抱着白。” “可是……”迹天涯朝狼女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你快来帮我劝劝这个小祖宗。” 狼女瞥了一眼迹天涯,又伸出手去摸着女娲的头发说道:“你去也好,正好可以替我看着点迹天涯,防止他被其她女人吃掉。” “没问题。”女娲握紧双拳,在狼女的面前挥了挥,信誓旦旦地说道:“谁要是敢不怀好意地靠近咱们的天涯,我上去就邦邦揍她两拳!” 狼女满意地说道:“一言为定。” 女娲言之凿凿道:“一言为定。” 看着就这样达成共识的一大一小两个女人,迹天涯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想道:“这可是你自找的,看我到时候不找机会把你关到京城的文明之光学院的!让你哭都找不到调!” 上学,往往是解决孩子任性问题的最有效途径。 吵闹间,呼噜快步走了进来。见狼女还在屋内,呼噜立马放慢了脚步。在他身后,白骑坐在与它再度和好如初的小黑的背上,悠哉地跟着。 见到呼噜的小心模样,迹天涯笑着问道:“可以出发了吗?” 呼噜没有搭话,只是一边斜着眼睛偷瞄着狼女,一边朝迹天涯用力的点了点头。 “看来你又要多带一件行李了。” “什么东西?”呼噜四下打量一番,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疑惑道:“在哪?” 不待迹天涯回答,女娲跳到了呼噜的面前,掐着腰说道:“在这呢!” 呼噜低下头,看了看只到他膝盖位置的女娲一眼,又四下找了找。问道:“在哪?” 女娲一边拍着自己的胸脯,一边跺着脚说道:“哎呀你要笨死了,就是我啊。” 见呼噜挠着脑袋,还是一头雾水状,女娲也懒得去继续解释了。 她转过身对着狼女眨了一下眼睛,说道:“我走啦,迹天涯交给我,你就放心!”说罢,她便倔倔哒哒地朝外边走去。 女娲行至门口时,却发现大家竟然还愣在原地发呆,不免“愤怒”地朝众人挥了挥拳头,说道:“你们还在磨蹭什么呐?快走呀,一会儿天都要黑了!” 虽然时节已是立夏,但五月的晚风,仍旧有些微凉。 昨夜才刚下过一场雨,今日大晴。 泥泞的路面在经过了太阳一整个白天的烘烤后,空气中满是泥土的气息。 这气息再与百花的芬芳混合到一起,便凑成了夏天的味道。 迹天涯一行千余人,正自穿行在无边的旷野之中。 月朗星稀,这支以渔猎部族为主的寻梦队伍,几乎是人手一支火把。 他们在漆黑的大地上,串联出了一条正向东北方缓缓游弋的火龙。 龙首处,高高凸起的呼噜走在排头引路。 累坏了的女娲,早已趴在了呼噜的后背上沉沉地睡去,她小小的身躯随着呼噜那有力的脚步起起伏伏。 远远望去,呼噜和女娲那一大一小前后并立的两个脑袋,宛如这条游弋中的火龙的龙角,正在上下摆动,享受着夏夜的宁静。 渺小的人类,因凝聚而伟大。 前行不辍的脚步,终会在苍茫的大地上留下难以磨灭的足迹。 华夏的文明,就这样在中华民族孜孜不倦的探索中,不断进步。 一段段辉煌的历史,亦将随着前人的足迹,接踵而至。 此刻的华族,还未将农田开垦至此。 此刻行走在原野上的众人,各个是喜笑颜开。 虽然他们早就知道了在这个方向上,还有大片的土地可供开垦。 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们却是第一次踏足这里。 即便是一万个“知道”,都抵不过一个“亲眼所见”所能带给人的震撼。 “前方就是峰峰矿区了。”行走在‘火龙’的左眼处的河理,对正在‘火龙’右眼处随行的迹天涯说道:“我们今晚就在那里休息?” 迹天涯对于地理的熟知,只是泛泛而已。 他脑海中自带的“地球仪”终归还是太小,小到只够标注一些大的地理信息。 虽然足够在关乎族群发展的大的战略决策中得心应手,但当需要应付那些对细节要求极高的具体行进路线时,就会显得力不从心。 好在华族之中,最不缺的就是“探路型”人才。 二者结合下,便可以在蓝星之上予取予求。 比如这个峰峰矿区,当初迹天涯只是大概知道一个可能存在的方位,具体点就得靠对水路河道比较熟悉的河理去完成寻找。 迹天涯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停下脚步,努力向前方望了望。 隐约可见远处的山区中,有些许亮光,应是矿工营地处的篝火发出的。 他先是抬头看了一眼月亮的位置,心中估算了一下时间后,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们还是原地扎营休息,别去打扰他们了。劳作了一整天,他们应该都已经睡觉了。” “也好。”河理应了一声,便去传令安营,并着手安排第一批守夜的人员。 虽然华族已经进行了“井村”改革,不再以简单的血缘和部族划分群落。 但为了指挥调度工作的有效进行,每当遇到这种大规的模集体行动时,那些曾经扮演过部族首领角色的人,便会被优先选择成为管理团队的一员。 因此,河理就成了这支队伍的主要负责人。 而迹天涯这位华族的首领,在这支队伍的行进过程中,扮演的更像是一个顾问的角色。 他只负责提出建议,所有的命令最后都由河理之口发出。 当然,他的建议在大多数情况下,河理都会当成命令去执行。 若将华族现有的组织制度总结一下的话,就是“两各自一统一”。 即生活时各自为政,生产时各司其职。 行军时统一指挥。 而“行军”可不仅仅是指战争,从广义上讲,凡是大型集体活动都可以算作是行军的一种。 在定居的情况下,守夜人一般由观星者兼任,是一个固定的“职业”。 在华族驯化了大批感知系统强过人类许多的狼群之后,守夜的工作便由观星者和狼群共同承担。 比如在京城还只是山林间的一小块平地时,三斧和他的伙伴,三条腿的壮士,便一直承担着守卫京城族人夜间安全的职责。 每个日落的时分,每个繁星满天的夜晚。 每当,所有人都熟睡的时刻,便到了守夜人可以去享受孤独的时光。 守夜人熬的不是夜,是职责。 他们注定就是要深入黑暗,才能去完成守望和保护的使命。 一万年来,人类社会总是有许多这样的人。 他们越夜越精神、害怕睡觉、善于通宵; 他们喜欢看着天上的星星发呆; 他们喜欢与狗狗相处; 他们,喜欢身边人在他的守望中安心的睡去…… 第六章 自天佑(下) 如果你的生命中有幸遇到了这样的人,请不要诋毁这些人的作息。 因为他们的体内,都流淌着守夜人的血脉。 纵观整个人类的历史,绝大多数领袖都有着深夜办公的习惯。 这些人往往都是观星者的后代。 迹天涯就是这样的人。 虽然他此刻的主要职责不在观星,但他还是习惯在夜深人静时思考。 只是在族群长途跋涉中的守夜人,则不适合通宵的工作了,毕竟第二天还要赶路。 因此,轮流值守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每当此时,迹天涯都会选择站第一班岗。 今夜亦如平常。 走长路治疗失眠,简单扎下营寨后,除了守夜者外,皆是倒头便睡。 呼噜更是早已鼾声如雷,那可是呼噜的“呼噜”声,不是闹着玩的。 地处空阔,声音远播。 方圆几公里范围内的,白天活动晚上需要休息的动物均被吵的躲到了的老远的地方。 由五只狼组成的野狼群,已经侦察埋伏了很久,正要对一个休息中的鹿群发动袭击。 就在成为目标的那一只鹿命悬一线之际,呼噜那陡然响起的呼噜声,刚好吵醒了它。 被发现了踪迹的狼群,只得在仓促中发动了进攻,其结果可想而知。 随着鹿群一阵剧烈的骚动,狼群无功而返。 若捕猎真是那么容易,它们也就不用埋伏的那么久了。 扑了个空的狼群,寻着呼噜的声音传来的方向盯着看了一阵后,突然仰头向天,几声长嚎划破夜空。 那声音中有愤怒,更多的却是无奈。 其实在相当长的岁月里,狼群也是和人类一样白天捕猎夜晚休息的。 只是随着人类文明的进步,狩猎设备和方法的不断更新迭代,狼群已经无法在与人类的正面冲突和狩猎竞争中获得好处。 它们便开始有意的躲开人类活动的高峰时段去捕猎,渐渐的便养成了昼伏夜出的习性。 而同一时间被人类驯化的,最终成为了狗的那些同类,就保留了维持原有生活作息的权力。 听到那群野狼的嚎叫,小黑的耳朵动了动。 在伸了一个懒腰后,它才对着那个方向回应以一段声调明显不同的狼嚎。 与那群狼的嚎叫声相比,小黑的叫声很短,很亮,很,挑衅。 在听到小黑的回应后,那五只狼只是互相碰了碰鼻子,便垂头丧气的去向了更远的地方…… 笔者在这里试着将这两段狼语翻译一下,仅供读者朋友们参考阅读。 野生狼群:“你们人类是不是有点过分了?白天已经是你们的天下了,怎么晚上我们捕个猎你们都要出来搅和吗?差不多得了啊!惹急了谁都别想好过!” 小黑:“深更半夜的不让人睡觉,你们是想打架吗?” 野生狼群内部决议:“我们狼少,打不过。好狼不吃眼前亏,撤!” 这段家犬和野狼之间的对白虽短,却也吵醒了几个睡眠比较浅的族人。 可他们也就只是醒了那么一小下而已,连眼睛都没睁一下,便继续沉沉地睡去了。 只要身边有人守夜,便没什么事好担心的。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华夏文明得以发展的基石。 如何维系住这种信任不被打破,才是人类文明最应该去努力的方向。 安心的不止是人,小黑在喝退了那几只微不足道的威胁后,本想起身巡视一圈。 可它抬眼一看,自己的人类朋友们,正有好多手持火把,在营地中往来巡逻。 还有几只随行的同类,正在一侧警惕地四下观望。 特别是在发现迹天涯正在盯着自己看后,它没趣的叹了一口气,合上了眼睑,没有去搭理那个“熬夜冠军”的打算,慵懒地趴到了地上。 跑来跑去的探了大半天的路,小黑也是太疲惫了。 见小黑没有陪自己一起熬夜的意思,迹天涯便开始去寻觅白的身影。 他俩已经很久都没有聊过天了。 虽然白还是会在每个关键的时刻出现在他的身边,但迹天涯的身边却不再是只有白了。 基本失去了独处机会的迹天涯,没办法再像以往那样老是“抱着”一只狐狸自言自语了。 堂堂一族之主,总要注意一下形象,以免被人当成精神病。 当他看见白正四仰八叉的躺在不远处的女娲的小腿上,吐出了半个舌头睡的好像死了一样时,迹天涯摇了摇头,放弃了找白谈心的想法。 “这一切该不会一直都是我的错觉,它本来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狐狸?”想到这里,他自嘲一笑。“狐狸又怎么可能会说人话呢!” 就在迹天涯正自胡思乱想时,趴在地上闭目养神的小黑霍地站直了身子。一双狼眼在篝火的映衬中透着幽幽的绿光,死死的盯着峰峰矿区的方向,全身紧绷,一动不动。 不只是小黑,靠近小黑这一侧的几只随行的狼,也都纷纷感知到了异动。嗖嗖嗖几个黑影闪烁间,全都跳至了小黑的身后。它们全神贯注的盯着小黑的一举一动,应是等待着小黑的“命令”。 一切发生的太快,反应过来的迹天涯刚欲起身查看情况时,小黑忽然朝着它所凝视的方向奔袭而去,几只“随从”紧随其后,刹那间便消失在了黑夜里。 这边的响动自然也引起了其它守夜人的注意。 好在大家训练有素,并未慌乱。司职信号鼓的守夜者早已手持鼓槌高高举起,只等迹天涯一声令下便叫醒众人。 迹天涯倒是并未着急下令,他稳了稳心神,快速判断着可能出现的情况。“按说这片区域仍在药城所辖的范围,早已被族人侦查过无数次。不可能会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于今晚突然就出现异族。而且,自从华族在此建城定居之后,许多大型猛兽早已远离此处,赖着不走的也全都变成了族群的衣物或食物。至于那些成群的野狼,更是与家狼混居已久,离驯化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了。” 看起来字数虽多,实际也才过去了半分钟的时间。 在小黑突袭而去的方向上,突然亮起了三只火把。 火光之下,照出三个人影来。 那人影距离迹天涯也就百米左右,且正朝着这方缓缓移动着。 随着移动,还有人类的阵阵笑骂声传来。 虽然听不清骂的具体内容,但从那语气里,已经足够可以判断出来者是友非敌了。 迹天涯先是示意司鼓者将鼓槌放下来,又遣散了赶来待敌的守夜人,让大家各回各处继续保持戒备。 他这边还没安排好,那边小黑早已带着那几只随从回到了营地。 其中一只还径直朝迹天涯的方向快速跑了过来。 不等迹天涯做出反应,就见那狼一个箭步便窜到了他的身边,跃起身来与迹天涯撞了个满怀。 直到那只狼开始用它那条腥臭的大舌头,在迹天涯的脸上亲昵的舔来舔去时,迹天涯才恍然想起此番远足巡海活动中,一个严重的纰漏。 由于出发时间选择的太随意,他竟然忘记了要提前给所要经过的华族各处领地上通报一声。 随着族群人数的增多,领地的不断扩大,势必会造成许多同族见面不相识的情况发生。 事实也如他所料,当那三个身影走到了一个可以让迹天涯看清面目的距离时,才发现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峰峰矿区现在的负责人,弓长的弟弟,羽飞。 (本章完) (《周易·大有卦》: 上九:自天佑之,吉无不利。 象曰:大有上吉,自天佑也。) 第七章 大有?(上) 峰峰矿区被找到没几天,弓长便因为受不了枯燥的采矿工作,重新回到了军旅生活。 而他的弟弟羽飞,便被留在了矿区,成为了那里的主要负责人。 今夜,刚好是轮到羽飞巡夜。 身处高地的他们,老早便发现了那条“火龙”的踪迹。 好在羽飞稳重,没有盲目组织矿区“警卫队”按照对敌状态处置,而是选择先率两个值夜人员抵近侦查,见机行事。 至于那只对迹天涯表示出亲密关系的狼,是当初特意被选调到峰峰矿区,负责统领那里的狼群的老狼干将。 在看清被干将压着的人,正是迹天涯后,羽飞开心地对身边两个矿区兄弟说道:“你看,我就说不会是敌人!” “这要是敌人,咱们已经是三具尸体了。”这两位矿工兄弟的心情看起来并没有像羽飞这么好,语气里全是惊魂未定之意。 迹天涯与羽飞二人,免不了要坐下来将各自深夜出现于此的原因解释一番。 情况已明,羽飞起身告别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我们仨先回去通报一声,我们明早见。” 翌日,清晨。 已经知晓了首领会带队经过此处的峰峰矿区的族人们,在羽飞的张罗下,提前备好了早餐,宴请巡海队诸人。 药城还未曾有过秋收,族人的主食仍以野味为主,再辅以各类野果。 虽说进食方式难逃原始之姿,倒也荤素搭配得当,而且大家吃的都很惬意。 人多吃饭香,亘古不变的真理。 席间,有人又将昨晚之事重提,以作笑谈。 笑过之后,迹天涯起身总结道:“为了避免再度出现大水冲了龙王庙的事件。”他见众人对他言语里的比喻面有疑惑之色,遂改口道:“为了避免再次出现同族误伤的隐患,我准备设计出一面专属于我们华族的旗帜。” 话未说完,就已有多人应和道:“好啊!” “那可太好了!” “我们早就该有一面自己的旗帜了!” 特别是那些与蜀族打过交道的族人们,对这个提议更为拥护。“是啊!到时候我们也撑旗而行,老远望去,就知道是自己人了!” “再与异族作战时,咱也竖个旗子出去,多威风啊!你看那蜀族就有自己的旗子!” 听到此处,在一次探讨蜀族的会议中,对蜀族旗帜的样式颇有了解的呼噜摇着头说道:“咱们的旗帜就不要画一条虫子了!” 虽然与狼合作的日子并不长,但早已和干将结下了深厚友谊的羽飞忍不住提议道:“咱们可以画一只狼头作为我们华族的代表!” 女娲将怀里的白举过了头顶,跟着提议道:“狼的样子凶凶的不可爱,用狐狸多好!” 在场的许多老同志,都知道女娲手里的那只小白狐,与首领迹天涯的关系匪浅。 见有人提议用此物做旗,他们本着只要首领开心,族人日子就好过的原则,纷纷附和道:“狐狸行,我看狐狸挺好的!” “对,就用这只白狐的形象挺好的。” 也有实在人嗤之以鼻道:“这狐狸好看是好看,就是看起来有些过于柔弱了。拿它当旗帜,不会让别人误以为我们华族好欺负吗?” 更有心直口快之人应和道:“是呗,我要是看见谁举这么个东西当旗子,一定会忍不住上去踹一脚的!” 此话一出,迹天涯、呼噜、女娲包括白,皆是面向发声之处,目露凶光。 那人亦是自觉失言,低着头假装吃东西。 迹天涯、呼噜和白这二人一狐知道那人不是恶意,自然也不会真的生气。只是假意寻找一番后,便佯装不见,继续倾听着大家热烈的讨论。 倒是女娲确实动了真怒,撅个嘴瞪个大眼珠子一直在那排查着可疑的目标。 她要是找不到那个人再上去邦邦给上两拳的话,怕是难消心头之恨了。 见讨论了许久仍是没个结果,河理看了看天色,拉了拉迹天涯的衣袖,小声提醒道:“我们会不会在这里耽搁的太久了?要不将这个想法传回到稻城,让魏荷与风后她们也帮着出出主意呢?然后我们继续赶路。” 迹天涯笑着对河理摇了摇头,又面向大家摆了摆手。其实他的心中早有主张,不过是借此机会让大家发表发表意见而已。 他明白,凡是事关重大的决议,一定要让族人们有充足的参与感,哪怕只是走个过场。 这样才能保证每项决议都可以得到顺利的执行。 见首领有话要说,人群逐渐安静。 “我也有个想法,大家听听如何?” “快说首领。” “你决定就好了,天涯!” “是啊,说,你决定!” 迹天涯再度伸出双手,向下压了压,制止了人声二次鼎沸的可能。 他开始去引导人群讨论的方向,并抛出了一个主题:“我们华族成立的时间并不长,但到目前为止,在我们这个族群里,有什么事情是你们引以为傲的吗?” 话音刚落,一直未曾发言的药寻脱口而出道:“药!还有医疗,我们的医疗!” “与狼为伴!”羽飞再度重复着自己的观点。 矿工朋友们集体吼道:“金属!” “对,金属!” 在矿区探讨这个问题,“金属”的观点自然很容易的就变成了主流。 就在其他人的声音,快要被金属的呼喊声湮没时,呼噜振臂高呼道:“疙瘩汤!” 看来呼噜不仅睡着时的鼾声大,就是清醒时的嗓门也要比常人高上许多。 “烤黄豆也不错!” 民以食为天,在呼噜抛出食物的话题后,许多之前还高喊金属的矿工朋友们,也纷纷“叛变”到了“天”的序列。 “蒸水稻也很好吃啊!” “对,煮着吃也很好吃。” 许多还没有机会尝到过这些传说中的美食的族人,已经开始流起口水来。 就在大家开始讨论起几十种食物的上百种做法时,向来沉稳的河理,忽然尖声叫道:“是种植!” 女声的嗓门虽然没有男生的大,但胜在音调很高。即便人声很嘈杂,但河理的声音还是传进了大多数人的耳朵里。 特别是在迹天涯当着众人的面,对着河理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后。那些没听清的族人,开始跟身边人的人打听起河理刚才说话的内容来。 毕竟讨论了这么久,这还是首领第一次对某个观点表示赞同。 窃窃私语之后,众人再度安静下来。 毕竟讨论似乎已经有了结果,大家都想详细听听首领唯独赞同这个观点的理由。 但迹天涯却没有着急发言,而是示意河理继续。 “我和我的族群,一代一代过的一直就是逐水而居的漂泊生活。从没有想过会真的加入到某个部落,成为谁的一员。”河理说的倒是很坦诚。 “直到加入了华族,特别是在真的亲手去开垦过一块土地,种下了种子,并看到它竟然真的发了芽,开了花以后。” 说着,她回头凝望着药城的方向,她亲手开垦的那片土地就在那里。“我开始相信定居的可能,开始愿意等待着我那些开了花的种子去结果。” 她环视众人,每当目光落到那些她曾经部族的成员身上时,她都会得到一个赞同的微笑。 他们愿意河理去替他们表露心声。 “如果原地等待就可以吃得饱饭,谁又愿意老是居无定所?” 在河理发言完毕后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众人尽皆沉默。 这又何止是渔猎民族的心声? 这分明是全人类共同的心声! 不止是人类。 活着,一直就是天生万物所求之共同。 第七章 大有?(下) 如果有一个文明,可以让所有人类都吃得饱并且活得很好。 这个文明就会很自然的成为全体人类的共同选择! “这一切可以实现,都得益于我们华族可以亲手去种植我们所需要的食物!”河理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总结道:“这就是我为成为华族的一员,而感到骄傲的原因。” 就在众人齐齐点头,表示同意河理的观点时。 呼噜忍不住问道:“那我们要用哪个植物当旗子啊。” 此话一出,窃窃私语声又起。 见时机已到,迹天涯挥手终止了大家的讨论。“我们可以种植,是因为我们华族能够知晓天时以效之。只要天时在我,咱们就可以分四时以守,定八方以进。纵横寰宇,予取予求。” 话虽然听不懂,但首领说话时的语气,对于族人们来说,实在是很煽动。 迹天涯让他的话语在人群中发酵一阵后,借势说道:“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那些默默无闻的观星者们!如果把华族比作是一棵树的话,那么这些承守孤独的观星者,就是我们华族的根!” 听至此处,呼噜情不自禁的欢呼道:“那我们就画个树根作为我们的旗帜!” 众皆沉默。 迹天涯更是一脸黑线地瞪了呼噜一眼。 虽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是从他哥哥的眼神里,知道自己应该是说错话了的呼噜,紧抿双唇,冲着迹天涯尴尬一笑。 趁着气氛没有被完全破坏,迹天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我们应当画一幅北斗七星围绕在北极星周围的图案,作为我们华族的旗帜!因为这些星,是我们的观星者们每次仰望星辰时,都必须要第一时间去寻找到的基准星。” 与此同时,一直苦苦寻觅的女娲,终于确定了那个诋毁小白形象的人。她举起拳头大喊道:“就是他!” 再次被打乱了节奏的迹天涯,忍不住大吼道:“是什么!” 被这吼声吓了一跳的女娲,先是略微一愣。见迹天涯是真的生气了后,就看她小眼珠一转,立即回道:“是北斗七星啊!我也觉得用北斗七星和北极星作为华族的旗帜挺好的,我们要努力成为天下所有生灵共同的基准星!我可以负责画。我画画可好看啦!” 说罢,她忍不住嘴角上扬,为自己的机智感到骄傲。 同时还摆出了一副萌萌的表情盯着迹天涯。 就算是真生气,谁又能忍心去真的责怪一个知错了的孩子呢。 何况那孩子口中的言语,也着实给迹天涯的心灵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成为天下生灵的基准星吗?”迹天涯呢喃着,不禁重新打量起眼前的这个不过七、八岁大的小姑娘来。 见迹天涯面有迟疑,那位被女娲识破了“身份”的实在人,连忙应和道:“我同意!一看这小姑娘就是个画画高手,就让她来画!”说完,他还咧着嘴冲着女娲眨了眨眼。 女娲同样对着“实在人”点了点头,以示和解。 这位矿工兄弟之所以会对女娲高看一眼,只是因为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孩子跟首领的关系匪浅。 特权阶级,亘古有之。 凡是以集体生活为主的动物群落里,就不可避免的会存在“首领”这个“职业”。 只要是动物,就一定离不开两大诉求——生存和繁衍。 生存上,首领会有食物的优先享用权; 繁衍上,首领会有对异性的优先选择权或交配权等等。 在每个族群内部,因特权的刺激与诱惑下,对首领位置的争夺必然是残酷的。 可面对外部的敌人时,首领同样具有为了保护自己的族群安全,而优先赴死的义务。 虽然这个制度也是天道之一,但凡是贯彻执行这种“首领”制度的种群,永远难逃“低等”的命运。 属于人类文明的集体主义,不应该是像一群猴子那样抱团取暖,一定要有一个猴子去当大王。 而应当是一群“老虎”的团结协作才对。 都有彼此杀死对方的能力,却不去内斗; 都有独霸一方的实力,却合而为一。 这个结果才是《易》道的终极目标。 当然,此刻华族的文明,还远未达到这种高度。 所以迹天涯并没有去试图阻止特权阶级的出现。 那样很虚伪,也违背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 他所能做的,就只能是控制自己,以身作则。 去影响身边的人,不去产生那些违背集体利益的特权的思想而已。 见到女娲的认真模样,迹天涯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你准备用什么作画呀?” “木炭咯。”女娲不假思索地回道:“我们现在还不会像蜀族那样去养蝉纺丝,但是我们可以先画在葛布上。” 听女娲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回答的天衣无缝,迹天涯心中想到:“看来她早有准备,并不是信口开河。” 发现迹天涯没有反驳自己的提议,女娲握着拳头锤了正紧抿双唇的呼噜的小腿一下。用吩咐的语气说道:“大呼噜,快把你的上衣脱下来给我!” 呼噜先是一愣,随后又四下看了看,低下头对女娲轻声说道:“乖,别闹。” 女娲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呼噜说道:“谁跟你闹啦!快脱!我要拿你的葛布衣服当族旗!” 呼噜没法子,只得用求助的眼神望向迹天涯。 却听迹天涯笑着说道:“给她,你的衣服够大,拿来当旗子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现在哪里去找木炭啊,又不是冬天。”呼噜看向羽飞,问道:“难道你们有提前烧制木炭吗?” “没有。”羽飞摇着头说道。 就在呼噜以为自己赢得了这场衣服保卫战时,女娲突然不耐烦地嚷道:“哎呦,你们实在是笨死了。” 只见她快步跑到了一个篝火旁边,从篝火里抽出一节烧剩一半的柴禾,又在地上蹭了蹭。她将柴禾上边残存的火星都蹭灭之后,把那根柴禾举起来在众人面前晃了晃说道:“这不就是现成的木炭吗?” 不一会儿,女娲便在众人的围观下,用那只临时的“画笔”,在呼噜的衣服上画出了华族的第一面旗帜。 迹天涯给这面旗子取名叫“寰宇一统八星旗”,简称“八星旗”。 华历三年五月,临近小满。 在峰峰矿区的聚居地上,华族众人目光火热,神情炽灼。 看着他们的首领迹天涯,将华族的第一面旗帜高高举起。 黑色也可以代表着光明,比如这旗帜上的八颗墨星。 夏季多雨,天气转阴,阳光重新被乌云遮掩。 可在族人们的心中,此刻却正是红日高悬。 纵有浮云遮望眼,心有明灯照青天。 迹天涯抬头凝望着正自迎风飘展的寰宇一统八星旗,半晌,他环视众人,语气沉稳而坚定地对众人说道:“接下来,我们将共同努力。使这面旗,成为万物的光。” 片刻沉默后,欢呼一片,久久难息。 待族人们澎湃的情绪得到些许平复后,迹天涯叫来了履途,吩咐道:“你去让女娲再画一个小点的旗帜图案,带回到药城。让魏荷选出一些精通针线活计的族人,照着这个样子绣在上好的葛布上,作为族旗。” “是,首领。” “然后让高飞从天机营中挑选骨干力量,将八星旗以最快的速度分发至华族各处。” “是!” 迹天涯皱了皱眉,笑着问道:“我们会继续沿东北方向行进,等你返回时,还能追的上队伍吗?” 听有此问,履途挺了挺胸膛,干脆地回道:“没问题!” 迹天涯拍了拍履途的肩膀,满意地说道:“很好,不愧是我们华族天机堂里出来的人!” (第十二卷完) (《周易·序卦》:与人同者,物必归焉,固受之以《大有》。) (《周易·大有卦》:大有,元亨。 彖曰:大有,柔得尊位,大中而上下应之,曰大有。其德刚健而文明,应乎天时而行,是以元亨。 象曰:火在天上,大有。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 第一章 谦谦君子(上) 华历三年六月,小满未满,雨过天晴。 呼噜小心翼翼地从一个瓦罐中,将那面“寰宇一统八星旗”重新取出,绑系于长杆之上,高高举起。 行有五日,淋雨三天。 那面女娲用木炭所画之旗,在呼噜的精心保管下,上边所画的八星图像竟然仍是完好如初。 华族这支由河理率领,迹天涯随行参谋的巡海分队,已经完全深入到了河北平原的腹地之中。 考虑到路途遥远,身处之所又是华族未曾涉足之地。 在迹天涯的建议下,他们在这支队伍中抽出了二百名精干作为先锋,由迹天涯亲率,于前方引路。 所谓先锋之职,不过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地处平原,山虽然没有几座,可是这水却着实不少。 严格上来讲,去巡海的最安全路线,应当是沿着太行上北上,途径京城、稻城等等这些已经完全在华族治下的领地后,再沿着船长开辟出的滦河航线乘船直抵目的地。 而迹天涯之所以坚持要选这条没走过的路线,是因为他此行其实还有第二个目的,那就是借机探知已经在华族控制下的河北平原的具体地理信息。 在行进的途中,每遇到一条规模大一些的河流,迹天涯便会在心中记录一番。 可惜他终是常人,不是电脑,哪里会记得住那许多? 特别是苦于没有一个标准的长度单位作为参考标记,只能勉强以一个大概的行走时间作为参考。 但人有不同,步分大小。 仅凭这样潦草的记法,即便是记住了所有的水文,他也无法将其示行于华族各处。 在迹天涯引着先锋队伍又走了半日,原地休息以便恢复体力的时候,就听女娲在那和呼噜嬉笑道:“你这么高的个子,这么长的腿,这么窄的小溪水都不能一步迈过去吗?” 光个膀子,一直没找到合适衣服的呼噜,早已满身是水。 正自坐在溪水旁喘着粗气。 他在女娲的怂恿下,在那条溪水两侧尝试迈过多次,早已将最后的体力耗尽。 见状,迹天涯也饶有兴致的凑了过去。 他看了看那条宽不过五米左右的溪水,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呼噜。笑着说道:“还有劲儿吗?我教你立定跳远的动作要领。”他伸出双手在呼噜的腿上比画了一阵,接着说道:“就凭你的大长腿,学会之后过这种小溪水简直是轻松加愉快!” 听到有人怀疑自己的力气,而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哥哥后,呼噜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怎么会没劲儿,说罢,怎么跳?” 可这时迹天涯却愣在了原地,眼神游离,对呼噜的声音恍然未觉。 等了半晌,见迹天涯还是没有反应,呼噜轻轻拍着迹天涯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了天涯?” 回过神来的迹天涯瞅了瞅呼噜,忽然开心的大笑起来。 笑的呼噜和一旁的女娲皆是一头雾水。 他将要教呼噜“立定跳远”的事儿完全抛诸于脑后,转身对着女娲问道:“会计数吗?” 听到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女娲先是一愣,随后不屑地回道:“切,计数谁不会?我能一口气数到一千呢!” 迹天涯满意一笑,接着问道:“那我给你个任务,你能完成吗?”不待女娲回答,迹天涯皱了皱眉,摇着头假意说道:“算了,这个任务太难了,我觉得你完成不了。” 女娲不服气道:“什么任务啊?你还没说呢怎么知道我完成不了呢!” 迹天涯很认真地说道:“我怕你没有那个耐心!还是不要难为你了!” “你才没有耐心呢!快说,是什么任务!”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 “什么啊?”女娲想了想,试着问道:“计数吗?” “对啊。” “计数有什么难的啊?” “计数是不难。但是要一直计,还不能溜号,就很难。” 女娲沉默了一阵,看了看呼噜,又看了看迹天涯,将发生过的事串联到一起想了想。笑着说道:“你是让我计算大呼噜走的步数吗?” 被女娲一下猜中心中所谋,迹天涯不免心中一惊,再度打量起眼前的小姑娘来。他暗自佩服道:“这女娲果然是一个神奇的存在,就算不是那传说中的神,至少也肯定是一个天才!” 见迹天涯也不言语,只顾盯着自己上下左右的看。女娲愤愤然道:“看什么看?是不是我猜对了?” “是。”迹天涯对着女娲挑起了一个大拇指,比起之前用一个对孩子说话的语气来,明显要放尊重了许多。 女娲仰着头说道:“那有什么难的。”说罢,她眼珠一转,看了看仍是不明所以的呼噜,坏笑道:“你可以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去完成,但是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让大呼噜全程背着我走。” “没问题。”迹天涯答应的很干脆。随后他顿了顿,看了看正一脸无语的盯着自己的呼噜,笑着问道:“你可以?” 呼噜先是叹了口气,随后咬了咬牙,拍着胸脯说道:“没问题。”他指了指正插在溪水旁的八方旗,问道:“可是这面旗子……” 话未说完,迹天涯摆了摆手。说道:“没事,你把这面旗子先穿到身上。” “啊?” “这面旗太容易掉色了,我已经让河理去安排人绣一面新的八星旗了。等绣好了,我来扛旗。” “好。” 在华夏文明中,自古以来就有一个说法——用脚步丈量而来的土地最精准。 迹天涯郑重地拍了拍呼噜的腰,那是他不跳起来只能够得到的地方。“一会儿走的时候,你的步幅一定要尽量保持前后一致。” “是。”对于迹天涯的命令,呼噜只管执行,不管原因。 再度出发之前,迹天涯特意按照呼噜一步的长度截取了一根麻绳。 这根麻绳,便成了华族用来计量长度的第一个标准单位,称之为“呼噜一步”,简称“步”。 试想一下,当人类史上第一次尝试去丈量一段比较长的距离时,一定会用这种“步行”的最原始方法。 而执行这件事的人,一定会是族群之中步幅最大的那批人。 用现在的科学推算,一个人正常行走时的步幅,约等于其身高的40%左右。 以姚明为例,他的身高是226米。经过计算,姚明的步幅就是09米\/步。 那么比姚明略高一些的呼噜的步幅,就会无限接近于1米\/步。 换句话说,很早之前的华夏文明中,“一步”就已经无限等于“一米”了。 或者说,现在世界通用的“一米”的概念,很有可能就是取自于远古时代东方的某位巨人,向前随意迈出的一步的长度! 到了华历8600年左右的唐朝,太宗李世民又将他自己的左右脚,各向前走出一步的距离,定位“一步”的长度,单位仍旧为“步”。只是在原有的长度上,增加了05米而已。 直到华历年9763年,法国科学家才将“一步”的距离重新定义回最初的样子,也即是呼噜的一步。 在早期的象形文字中,“米”字的图形是一些分散的“点”。而“步”字是两个“止”,凸显脚趾分开,两脚前后相随的行走之意。 两个字的共通点在一个“分”字。 所以,当这“步”字传到了欧洲,会被讹传为“米”字,也就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巧合的是,这个后来被国际上通用的“一米”的长度,又约等于地球子午线长度的四千万分之一。 为了掩盖自己窃取华族文明的事实,西方便将这个长度单位妄称为只是和地球的子午线有关了。 第一章 谦谦君子(下) 且说有了新任务的呼噜与女娲二人,每千步一休息,亦步亦趋。 虽说难免放慢了整个巡海队的行进速度,但这些旅行者们也至少不会再走糊涂路了。 再度令迹天涯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如此枯燥的计数任务,竟然愣是被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咬着牙给坚持下来了。 虽然每次休息的时候,女娲都会吐槽一番。 但吐槽归吐槽,每当她回到呼噜的背上,趴在她的工作岗位上时,她都会一丝不苟的去完成这个无趣的工作。 期间不放心的迹天涯也跟着数过几轮,结果与女娲的自然是丝毫不差。 关键就只是这几轮,迹天涯就已经到达了忍耐的极限。 而那个他一开始还不放心的女娲,却愣是坚持了全程! 不觉又是日落时分。 所谓行路,不过是饥餐渴饮,晓行夜宿。 到了晚上,自然便是扎营安寨的时候。 说到夏天,最令人痛苦的往往不是炎热,而是那无处不在的蚊虫。 其对人的折磨程度,甚至还被许多名人雅士写在了古籍之中。 如《庄子·天运篇》中记载:“蚊虻豽肤,则通夕不寐矣。” 北宋的欧阳修还特意为此写了一首三十五句,四百多字的长诗,《憎蚊》。 诗中对蚊子这个生物极尽憎恶之词,以抒己恨。 感兴趣的读者可以自行搜索。 只说这平原地带因其地势平缓,水、草等资源丰富,可以说处处都是孕育蚊子的温床。 因此这“蚊患”比起他们曾经栖息的山区来,要更厉害得多。 连日以来,巡海队的成员们被折磨的可以说是生无可恋。 夜晚难眠,长期得不到充足睡眠保障的话,势必又会影响到白日里赶路的效率。 就在这“蚊患”已经快要影响到整个巡海计划时,药寻终于在多日的观察中,找到了解决之法。 她发现蚊子似乎对香气格外厌恶。于是,她开始尝试采集一些香气独特的花瓣,将其捣碎后浸泡在水中。随后,她把浸泡过的带有花香的水涂抹在人身上,观察效果。 经过反复尝试,她终于成功研制出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花露水的配方。 除此之外,迹天涯还在这片平原里找到了古医书中记载的百草之王——艾草。 点燃艾草可以驱逐蚊虫,这也是他从陆游的一首诗,《熏蚊效宛陵先生体》中学到的。 泽国故多蚊,乘夜吁可怪。 举扇不能却,燔艾取一快。 看来用简单的文字,记录下一些经验传给后人,自古就是华夏民族的传统。 当然,这首诗还有后半段: 不如小忍之,驱逐吾已隘。 宁闻大度士,变色为蜂虿? 只不过迹天涯还没有陆游那么高的觉悟,做不到安心躺平接受蚊子的恣意妄为。 对于这个在欧阳修的诗中,比蝇、虻、蚤、虱、虮、蜂、蝎、蛇、蝮九大害更为可恶的十全之害,迹天涯是必须除之而后快的! 就在众人围坐在篝火旁,全身涂满花露水,在艾草烟气的保护下,远离蚊虫烦恼,享受久违的夏日宁静时。 返回药城传递八星旗信息的履途,终于追上了巡海队的脚步。 见履途此次从药城还多带出了五十余人随行,迹天涯不免问道:“这些人是什么情况。” “这是天机高飞让我带来的,他说你可能有用得到的地方。” “哦。”迹天涯点头应了一声。心中不禁想到:“高飞也想到了我的前面去了吗。” 原来他这次出行,确实发现带来的天机营成员太少了。 在几个熟悉的地方之间,看起来好像没有那么多需要传递的信息,现有的天机营规模足够应付。 可族群一旦开拓到了陌生的区域,再想保证距离甚远的通讯联络的实时畅通,仅凭几个通讯员的话,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见首领面有疑惑之意,履途补充道:“高飞还说这些人请你放心安排便是,他已经开始着手扩大天机营的规模了,不会耽误已有的城市之间的通信联络的。” 听有此话,迹天涯舒心一笑。“看来一个庞大的集体,确实不能仅靠一个人去谋划全部,而是需要所有成员一起群策群力才可以的。若是独断专行,只会培养出一群没有思想的鹰犬,终会因为首领个人能力的局限性而自取灭亡。” 他看了一眼正在女娲脚边睡着了的白,想到曾经与白之间那番点评古今的长谈,不禁哑然。“如此看来,白说的没错,确实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当首领。只要他能够广纳人言,放权于贤。族群自会发展壮大,亘古不息。” 与迹天涯接触尚少,还不了解首领的习惯性神游的履途,见首领还是一言不发,只得拖着疲惫的身躯伫立于原地等待。 半晌,履途突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他一边抓耳挠腮挥手驱赶着早已将他团团围住的蚊虫,一边想到:“这蚊子难道是首领养的不成?怎么从来不咬他呢!” 好在呼噜看出了履途的窘迫,朝着那一行人摆了摆手,又举起了一个陶罐在履途的面前比划了几下,示意他们过去。 就在履途等人刚刚涂抹过药寻制作的花露水,屁股还没坐稳时,回过神来的迹天涯突然说道:“我还真有一事,需要你们天机营再出人回药城传递一趟。” “啊?”履途面露难色的疑问道:“现在就要出发吗?” 倒不是说华族天机营出来的人,没有蜀族的化蛾英勇。实在是“和平年代”里,没有什么消息值得拿命去送。 迹天涯更不会是一个不讲人道的首领,他只是刚从神游中回来,才会将想法脱口而出。 见自己的话明显给到了履途压力,他连忙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当然不是现在,你们休息一晚。明天再去即可。” 交流间,忽有一个声音在另外一簇篝火旁传出:“首领,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迹天涯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正是履行。 只见履行话音未落,已经于那方人群中起身,来到了迹天涯的面前。“有什么消息,交给我去传递即可。”说罢,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履途所在的方向,又回过头盯着迹天涯的眼睛郑重道:“现在我就可以出发!” 迹天涯挠了挠脑袋,诚实说道:“忘肯定是没忘,就是没想起来。” “现在想起来就好。”面对首领的歉意,履行倒也不客气。“说首领,什么消息。今天才走了这么点的路,我正好还有一身的力气无处使唤呢!” 虽说消息本身没有像之前传递族旗那般要紧,但见履行的决然之意,迹天涯也不忍拒绝,只得将所要传达之事一一交代如下: “首先,是让药寻将配置花露水所需要的材料都放到一个陶罐中,作为配方带到药城交给魏荷,让她酌情改良。” “其次,是将一些艾草的式样,连根带土的装到另一个陶罐中,带回到药城之中推广种植。”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将我复制好的这几根代表着‘一步’长度的绳子,带回到药城。像那面八星旗一样再传递至华族各处,用做测量距离的基准单位。可以在策划农田,计算产出等实际需要中使用。” 为了让履行充分记牢,迹天涯用很慢的语速交代完毕后,笑着问道:“这么多,你能记得住吗?” (本章完) (《周易·谦卦》: 初六:谦谦君子,用涉大川,吉。 象曰: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也。) 第二章 鸣谦贞吉(上) 履行神色肃然,充满自信地回道:“需要我复述一遍吗?” 迹天涯点了点头,说道:“那你亲自去挑选要带的队员” “给我分配一只狼就行,人多了我怕他们耽误我行进的速度!” “既然如此,我让他们将东西准备一下,你便出发。” 一刻钟后。 当履行看见族人们搬过来的两个半人高的大罐子时,瞬间石化在了原地。 他四下看了看,发现迹天涯已回到了篝火旁,正若无其事的继续与其他人闲聊着。 而其他天机营的成员们,则是因为履行刚才的话,对履行此刻的尴尬处境选择了无视。 “海口已经夸下,硬着头皮也得上了!”履行一边心中这样想着,一边研究起那两个罐子来。 就见他左抱抱,右拎拎。一会儿试着扛起来走几步,一会儿又试着放在地上滚着走…… 就这样试了老半天,他才终于认清了现实。仅凭他一个人,带上这俩罐子顺利的走出营区都是困难,更不要说长途跋涉的回到药城了,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直到这时,他才开始为自己刚才的大言不惭后起悔来。“看来一个人再怎么厉害,也只是能传递一些口信或者小物件。若是要运送重一些的东西,还是离不开队友的配合啊!” 半晌,假意突然发现履行那边情况的迹天涯,走过来笑着问道:“怎么还不出发?” 履行涨红了脸,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局促的搓着双手,欲言又止。 见履行不说话,迹天涯倒也没有催促。他打了个哈欠,佯装疲惫道:“那我们可准备去睡觉咯,要不你也睡一觉,明天再走?” 听有台阶可下,履行连忙应到:“也好。” 翌日,清晨。 迹天涯张罗着先锋队员吃过早饭,就要出发。河理率领的大部队也自顾自地收拾着行囊,准备跟上。 没有人去理会那个一宿没怎么睡着,正站在两个大罐子前发呆的履行。 前文我们说过,甄选天机营成员的方式,和在部队里挑选特种兵的标准几乎是一样的。 这些等于是人类最早的“邮差”的精英们,自然全部都划在了迹天涯成立的先锋队中,包括那后随履途加入到巡海队的五十余名“通讯兵”。 当先锋队再次朝着海边的目标前进时,路过履行身边的大多数,都是他的天机营“同僚”。 对于履行的窘境,他们都是选择熟视无睹,更无一人上前去打招呼。 就连他的同胞兄弟履途,都没有朝履行的方向看过半眼。 “首领。”当最后一名先锋队队员与履行擦肩而过时,履行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了。 履行声音虽小,但迹天涯却听的很清。只是他却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恍若未闻。 为了完成任务的天机营成员,命都可以不要,面子又算的了什么? 履行又一次提高了声音喊道:“首领!” 这声音一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履行要对首领“行刺”呢。 就连睡眼惺忪的小黑都被吓的炸了毛,回过头对着履行,仰起头就是一声不满的狼嚎。 不止是迹天涯,整个先锋队都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那位颇受高飞赏识的同伴。 于此同时,履行快步跑到被他叫住了身形的迹天涯身后,用低了许多的声音重复叫道:“首领。” “怎么了?” 履行的声音越来越小。“我错了。” 迹天涯歪着头,将一侧的耳朵凑了过去。“哦?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履行低着头沉默了一阵,半晌,像是下定决心般地突然抬起头说道:“我错了,首领!” 迹天涯哈哈一笑,问道:“怎么就错啦?” 履行大声回道:“我太自大了!不该瞧不起队友!” 说罢,他用诚恳的眼神,逐一在先锋队中,他的那些‘同僚’们的身上扫过后。用很真挚的语气说道:“请原谅我的傲慢。” 事实上,履行确实是有傲慢的资本的。 在现有的天机营成员中,他可以说是最优秀的那一个。 爬山涉水,记路识途,简直就是一个天生的“邮差”。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在他那矫健的身躯中,还藏有一个睿智的灵魂。 那些用以传递信息的卦象体系,履行可以说是一点就通,一学就会。 不但如此,他还结合实际改良了许多图形组合,增加了记录信息的效率。 除此之外,他还是一个优秀的战士加猎手。 对于华族内部的通信来说,给通信员带来威胁最大的,就是那些山林间的猛兽。 野兽的存在,便是他们经常需要组队同行的原因。 但对于履行来说,这些野兽不过是他执行任务之余,顺手射穿的移动箭靶而已。 由此看来,说他是高飞加飞石的结合体也毫不为过。 而履行唯一的缺点,就是随着本事的变强而愈发的目中无人。 在华族之中,除了高飞、迹天涯等少数几个人外,他几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就连他的亲兄弟履途,都会经常被他挤兑的无言以对,就更不要说天机营之中的其他人了。 可毕竟履行的实力摆在那,大家对他的傲慢行径,也只好选择敬而远之,默默忍受。 结果就是这个被高飞寄以厚望,甚至想以天机之位相授的人才,始终都处在一个不怎么受人待见的尴尬位置。 迹天涯在临行前,曾听高飞介绍过履行的情况。 经过五、六天的亲自观察,他发现履行那所谓的傲慢,不过是直性子而已。 事实就是大多数人的身手都远不及他,许多任务他独立完成就是要比许多人一起完成的更快。 一直以来,履行只不过都是实话实说而已。 与其说是“同僚”因为他的无礼而孤立他,倒不如说是一种自惭形秽的不敢靠近。 最主要的是,迹天涯还从通过许多细节中,判断出履行是一个责任感很强的人。 因此想解决履行的傲慢问题,方法就很简单了。 只需要设计出一个任务,让履行认识到自己的力所不及。同时让其他人认识到履行性格里的直来直去,和自己有可以协助到履行的用处即可。 于是就有了那两个装的满满的,本来是用于队伍存储淡水所用的大陶罐子。 履行再怎么“多才多艺”,难免还是会有涉猎不到的地方。 比如不懂医学的他就一定不会想得通,一个所谓的“花露水”配方加上一株所谓的“艾草”,怎么就非得弄两个这么大的罐子去装? 其实迹天涯本来是要准备三个罐子的,若不是前路不明,怕影响饮用水源的储备。他可是连那几条代表着“标准长度”的绳子,都要再用一个大罐子装好让履行带回去的。 看到那个往日里高高在上,但背地里又为大家所暗暗佩服的同伴,竟然在当众请求原谅。其他天机营成员们的心中,一时间也是五味杂陈。 在人类的社会中,强者总是更容易获得原谅。 只要实力足够强,你的一切行都会显得理所应当。 这也是天道,我们没必要急于否认。 试想一下,你会去责怪类似地震那样的天灾吗?而就算你会责怪,又能够去改变什么吗? 原因很简单,因为对于你来说,苍天永远高高在上,是你无力抗衡的强者。 当然,履行的实力自然不配与天同语。可在天机营中得到体谅,还是绰绰有余的。 见时机已到,迹天涯出来打圆场道:“怎么突然说这些?” 履行诚实地解释道:“仅凭我一个人无法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他再次将目光移到了迹天涯身后的,他的‘同僚’们身上,用请求的语气说道:“我需要你们的协助,来共同完成它。” 第二章 鸣谦贞吉(下) 见履行主动寻求帮助,许多心思单纯的天机营成员就欲上前助力。 不料迹天涯却摆了摆手制止了大家的动作。 他笑着对履行说道:“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带着几个这么大的罐子回去。” 说罢,他朝呼噜使了个眼色。 得到指示的呼噜,很快便从先锋队的行囊中,取出了两个巴掌大小的罐子来,递到了正满腹狐疑的盯着这一切的履行手里。 不待履行反应,迹天涯拍了拍履行的肩膀。认真地问道:“如果只是这两个小罐子,再加上那几根绳子的话,就不需要队友了?” 直到此时,聪慧的履行早已想明白了一切。首领精心设计的这一出戏,明显就是要给狂妄的自己一个教训。 这个教训虽不惨痛,但已足够深刻。 他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两个小罐子,不禁自嘲一笑。 眼前这个“规模”变小了许多的任务,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肯定足够去完成了。 履行刚欲回道说“不需要”,但转念一想,“在一切都顺利的前提下,一个人确实足够。可一旦路上发生了什么未知的危险的话,有一个人在身边,怎么都比单打独斗来的稳妥些。” 这是他第一次在思考问题时,考虑到了队友的因素。 同时他也终于理解了高飞那句经常挂在嘴边的忠告:“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天机营执行任务时,一定要保证至少两人组队同行。” 想到此处,履行眼神里的桀骜,逐渐被谦逊所替代。“回禀首领,天机营成员,永远需要队友!” 是啊,司职通讯联络、传递消息的战士,若是心中没有他人的话,这消息又能传递给谁呢? “说得好!”迹天涯对履行做出的最终选择,表达了十分肯定的赞赏。他回过头,对众人说道:“有人愿意和履行一起组队去完成这个任务吗?” “我。” “我去!” “我愿意。” “让我去,正好可以跟着履行多学习学习。” …… 履行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当然,他也一直以为自己是不屑于去受到谁的欢迎的。 直到此刻,面对来自于集体的热情时,他湿润的眼眶终于出卖了他的内心。 就在众人争执不下时,履途走到了履行的身边,对着履行伸出了一只空空如也的手掌。 履行看着履途投过来的目光,那是久违的哥哥看向自己弟弟的眼神。 他又看了看履途空空的手掌,下意识地将手里的陶罐分给了履途一个。 小时候,哥俩便总是会这般自然的分享着彼此手中的食物。 成功得到任务“道具”的履途,回头看着迹天涯,说道:“还是我去,我俩早去早回。” 说罢,他看了看人群,又看了看履行。 板着脸说道:“换了别人,恐怕还真的是跟不上他呢!” 此话一出,众人先是一愣。 但在见到履途脸上那逐渐溢出的笑容时,大家也跟着开心地笑了起来。 大家不能接受的其实不是现实,而是来自同伴的不尊重。 适时的善意玩笑,更会让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升温。 这一小段微不足道的插曲,很快便湮没在了漫长的路途之中。 迹天涯这一行人,就这样孤独地行走在在辽阔华北平原之上。 “大,无边无际的大。”是这片平原带给这一行人类的共同感受。 “渺小,如草芥般渺小。”是这无边无际的大,给这一行人的心中,所带来的唯一的自我认识。 与族群曾经在山林间有过的迁徙经历不同,在这种四顾皆是茫然的世界里穿梭,人类难免会不知不觉的陷入到深深的迷惘里。 华历三年七月,夏至。 白天越来越漫长。 夜晚的繁星,亦是越发地明亮。 经过近一月的探寻,即便是还有迹天涯、河理等等这些领头的人在坚持,队伍里还是出现了一种绝望的情绪。 诸如“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在赶路?”,“就算去到了海边,又会给我们的生存带来什么样的好处?”这样的疑问,开始给人们的心中带来深深地困扰。 迹天涯早已发现了这个苗头,可他始终没能找到一个说服大家继续走下去的理由。 毕竟那些关于海的梦想,对于许多年轻人来说,还是太过遥不可及了。 但不是所有的问题,都会在人准备好的时候才会出现。 “首领,我们想回去了。”当夏至这一天的晚上,在困惑中度过了一年之中最长的一个白天的年轻人们,派出了一名叫做迟意的男子,来到迹天涯围坐的篝火旁,说出这句话时,迹天涯知道,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坐在迹天涯旁边的河理,见自己带出来的族人,竟然打起了退堂鼓,不免脸色大变,就欲起身发作。 可她刚有动作,就被迹天涯抓住了胳膊,用力制在了原地。 迟意见河理发火,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 他顿了顿,又朝身后那些正探头探脑的看着他这里的“同党们”瞥了一眼。咬了咬牙,转过头冲着河理提高了声音说道:“我说我们不想去寻找那传说中的大海了。” 河理怒极反笑,在感受到手腕处迹天涯微微攥紧的力道后,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迹天涯倒是面色如常,只是朝着自己对面的一处空位上指了指,笑着说道:“别站着了,坐下说。” 看到迹天涯的反应,迟意一愣,将准备了许久的话全都憋了回去。 “坐啊。”见迟意未动,迹天涯打趣道:“就算是回去,至少也要等到天亮再说?” 听见首领再次让自己坐下,迟意也不再犹豫,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迹天涯的对面。心想:“我既然敢来说这句话,可是抱着死的决心的。死都不怕,还怕坐下吗?一会儿看他怎么说,反正无论怎样我都坚决选择回去就是了。” “你就是迟意?” “是。”迟意应了一声,见迹天涯还是没有对自己刚才的话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他再度重申来意道:“我们,想回去了。 ” 不知为何,他这次的声音比起刚才来,要小上了许多,明显是没了之前的底气。 迹天涯先是“哦”了一声,然后点了点头算作同意,问道:“现在就走吗?” 事实上,迟意和他那些厌倦了无意义赶路的“同党”们,事先并未想好到底什么时候才走。确切的说,他们压根就没想过这个“叛逆”的想法会如此轻易地便得到了首领的同意。 见迟意似乎是没了主意,迹天涯诚恳地建议道:“还是听我的,天亮了再走。” “是。”迟意的声音很失落,正如他那莫名其妙变得很失落的心情。 本来怒不可遏的河理,见到迹天涯的淡然反应,虽然是一头雾水,可也没有起先时那么大的火气了。 迹天涯继续若无其事的和迟意闲聊道:“还没吃饭?” “嗯。你刚一命令大家休息时,我就过来了。” 迹天涯拿起一块穿在树枝上的鹿腿肉,递给了迟意:“吃,熟了。” 迟意接了过去,虽然早已经饿的肚子咕咕叫了。可拿着那块被篝火炙烤的外焦里嫩的鲜美鹿肉时,却是提不起半点食欲来。 迹天涯没有再理会迟意的意思,而是拿起了另一块鹿肉,递给了呼噜,笑着说道:“再忍几天,到了海边我们就可以吃到撒上咸盐的烧烤了!” (本章完) (《周易·谦卦》: 六二:鸣谦,贞吉。 象曰:鸣谦贞吉,中心得也。) 第三章 劳谦君子(上) 只是一小块鹿肉,显然并不能满足呼噜的胃口。 他又从篝火处取过一整条烤鹿腿后,才满意地大快朵颐起来。 比起迹天涯口中的咸盐来,呼噜更在乎的是每次都可以填饱肚子的快乐。 “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呀,每天不停地计步数,搞得我脑瓜子都快要爆掉啦!”女娲一边抱怨着,一边抢过了呼噜手里的那一小串肉,放在嘴边吹了吹。继续吐槽道:“我们华族全加起来也不过才那么点人,却要搞出这么大的领地来,根本就不够用嘛!” 每当女娲抱怨时,迹天涯就会丢出一个能够让她安静许久的问题:“我们已经走了多少步了?” “三十三万三千步!”女娲回答的很干脆。 这倒是有些出乎迹天涯的意料,毕竟这么大的一个数字,可不是一个小孩子张口就能蹦出来的。不过这个孩子如果是女娲的话,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如果加上开始记步之前的五天行程的话,差不多已经走出有四百公里左右了。”迹天涯对照着心中的‘地球仪’又估算了一番后,回复道:“应该是快到了。” 正开始为自己的冲动生出些许懊悔的迟意,一听说快到达目的地了,瞬间如坐针毡。 “到了又如何,转一圈再折腾回去吗?” 迹天涯正在盘算要怎么才能和一个孩子解释明白他的谋划时,却听女娲接着说道“我觉得你不能老是带着华族东跑西颠的,应该多干点正事才对!” 听到自己千辛万苦去做的事业,正被一个孩子说成了是不干正事的行为。 迹天涯不禁有些恼怒,刚欲开口反驳。可转念一想,自古英雄出少年,他或许应该听听女娲的意见,也许能得到一些启发也说不定。 他调整了一下刚刚变得有些生硬的面部表情,笑着问道:“那你觉得怎样才算是干正事呢?” 女娲瞪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迹天涯,露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你长了这么老大,不会连什么是正事都不知道?” 迹天涯耸了耸肩,将双手一摊,认真地说道:“还请赐教。” “生孩子啊!” 此话一出,迹天涯瞬间石化。 一旁正大口啃着鹿腿的呼噜,也被这句话噎的捶胸顿足。直到喝过药寻递过来的一碗水后,才终于将那块卡在嗓子里的一大坨肉给咽了进去。 还有河理、迟意等等,所有人听清楚这句话的人,都被雷的呆若木鸡。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华夏文明里对于传宗接代的执念,始成于斯。 在那个自由奔放的时代,虽然还没有孕育出朱熹理学的糟粕思想。 人类更不会意识到,他们从生理成熟起,脑子里每天都在想的事,其实是生物界里最正经的大事。 只不过那个时候人们脑子里想的,都是“做事”的过程而已。 并没有认真去考虑过,如果放任这件事去发生后,将会带来怎样的结果。 更不要说去正视当那个结果产生后,人类所应承担的责任。 文明与蛮荒的区别,就是后者仅凭本能去做事,行为全凭本能产生时的头脑一热去指引。 属于随心所欲的过程导向,结果只是作为一个必然产物去存在,与事先的过程并无联系。 而前者,会正视自己的本能。在清楚的知道结果后,由受大脑理智控制的行为去满足本能的需要。 属于未雨绸缪的结果导向,过程是为了结果服务的。 以饮食为例,处于蛮荒状态下的人类的饮食,是饿了才会想到要吃点东西。 而文明状态下的人类,则是我得吃点东西了,因为我不吃东西就会饿。 主动努力,去满足欲望,叫生活。 被欲望驱使,被迫着努力,叫生存。 几万年来,人类一直在繁衍。 但每个繁衍出来的后代,却仅仅是作为交配的产物去存在而已。 详细解释一下,就是说一个人类,无论其性别,一旦发育成熟后,就会有交配的欲望,在交配有了结果(孩子)以后,就会出于天性的去养育。 至于养不养的活,养不养的好,就要随缘了。 虽然在本能的驱使下,人类还是会努力的去尽到养育的责任。 但只要是对于这个结果(孩子)的事先无预料性,那么产生这个结果的过程就是一个不负责任的行为。 直到女娲将“生孩子”当成一个正经事提出来时。孩子,这个交配的结果。才第一次有了“人”的属性。 为什么华夏文明要尊称女娲为人类之祖? 原因就在这里。 之前的人类只是到了交配的年龄,有了交配的条件,自然而然的就会发生交配的行为。 会生出来孩子,也不过是随着与生俱来的身体设定而已。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人去在意。 只是被动的接受着上天的安排而已。 而女娲将人类的交配行为,上升为因为我要这个结果产生,所以我才会主动追寻这个过程。在被欲望驱使下去产生具体的行为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这个行为要达到的结果。 “孩子”,第一次开始作为一个“目标”,出现在了华夏的文明里。 交配的行为因此而得到了升华,并开始从满足人类生存的那些基本欲望中独立出来。成为了一种有选择的,可以控制的欲望。 对这个欲望的选择和控制的能力,逐渐被刻在了人类的基因里。 女娲的提议,使得人类从迷迷茫茫的繁衍,进步到了有意识的去主动繁衍。 也可以这样说,女娲是第一个主动去想要成为母亲的人。 因此在她的之后出生的人,会将其视为万“母”之祖,也就理所应当了。 可以想象一个画面,许多年以后,无数个华族的孩子们,会在不同的时间、场合下,好奇的问自己的爸爸妈妈们一个有趣的问题:“妈妈(爸爸),你当初为什么会生下我呀?” “是因为女娲的提议。她说我们华族需要好多好多的人。” “那我是人吗?” “你当然是人啦我的好孩子。”到这里,爸爸妈妈们或许还会情不自禁的给孩子们一个大大的拥抱,认真地补充道:“我们都是人。” 孩子们还会眨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问道:“那我们长大以后,也会生出好多好多的人吗?” “当然会的,我们华族的血脉,会在你们的身上永远的延续下去的。” 就这样,繁衍变成了一种责任,得到了传承。 结婚生子,自古以来就是华夏文明里的大事。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甚至还被许多强盛的朝代写进了国法。 如: 汉朝 :汉惠帝时期,女性如果15岁以上30岁以下未嫁人,则需要交纳5倍的人头税,交不上的人可能会被官府抓起来坐牢,这可以看作是一种强制结婚的政策。 唐朝 :《唐律·户婚》中记载,男子15岁要完婚,女子13岁要出嫁,不在规定年龄结婚的需要上交一定数量的银子,这可以看作是一种鼓励结婚的政策。 元、明、清 :这三个朝代规定男子16岁应该成婚,女子14岁应该嫁人,对于单身男女,政府还会统一分配配偶,以稳定民心。 足够的人口,是国家可以强盛的基石。 同样的,能否创造出一个人民不但愿意生,并且还能养的好的社会环境,更是判断一个国家或者文明是否先进的重要准则。 反观现在,我们的文明是在进步,还是在倒退呢? 第三章 劳谦君子(下) 只说一万年前的华夏文明,一定是先进的。 否则也不会有一万年后的笔者在这里痴痴地写,读者朋友们在那里傻傻地看了。 “哎!”见大家只是面面相觑,半天都没有言语,女娲叹了一口气,摇着头失望道:“还真是一群愚蠢的大人呢。” 说罢,她便去到一旁,找那对儿‘狐朋狼友’玩耍去了。 就在这些‘愚蠢的大人’各怀心事时,牛奔带着几名族人,慌慌张张的跑到了迹天涯的面前,喘着粗气道:“首领,我,我们……” “你别急,慢慢说,怎么了?” “牛群,好大的牛群!” 听到这个好消息,迹天涯喜形于色道:“你们终于发现牛群了吗!?” “是的!” “在哪?” “在……”牛奔的急促的呼吸,还是没有平复过来,看得出来刚才他们几个跑的很急。他磕磕绊绊道:“在,哎呀,我们还是先逃命!” “啊?”迹天涯的惊疑声还未落地,就听在牛奔跑来的那个方向,传来了一阵轰轰隆隆之音,隐隐伴有地动山摇之意。 这边迹天涯正自狐疑间,以小黑为首的狼群,突然各个僵肢弓背,目露凶光,做好了战斗的姿势。 白不知何时跳到了迹天涯的的肩膀上,在迹天涯的耳边大叫道:“快!放火!” 这么久以来,这还是白第一次表现出急躁情绪。 迹天涯也来不及多想,本能的按照白的指示举起了一个火把。 时值仲夏,地处中原。 在这一片水草肥美之所,哪里去找可以放火的地方? 只见迹天涯原地转了好几圈,发现确实没有除粮食外其它能够满足放火条件的可燃物后,才想起来要追问缘由。“放什么火?去哪里放火?” 话音未落,那滚滚“雷”声已是越来越大。 这声音给人带来的压迫感,就好似有座大山崩于眼前一般。 而巡海队全体,近千名族人,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常响动,惊的乱成了一团。 直到此时,迹天涯方才如梦初醒,对着牛奔问道:“你们是遇到了一个超大规模的野牛群吗?” 根本等不到牛奔回应,远处正在发生的景象,就已经给出了标准的答案。 就看那一行行已经长至一人多高的野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片倒下。 在月色的衬托中,已经模糊可见大量身形庞大的黑影,正快速的朝着这边巡海队的宿营区域涌来。 恐怖的音效伴着这些诡异的影像,直让所有人是汗毛倒竖,瞳孔紧缩。 向来沉稳的河理,见此情景也手足无措起来。她快步挪到了迹天涯的身边,急切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已经重新稳住了心神的迹天涯,抬起手打断了河理的疑问,吩咐道:“来不及解释了,立刻通知族人,将身边一切可燃之物,全都点着!” 言罢,他带头向着巡海队的行囊堆放处跑去。跑到一个差不多的距离时,便用力将手中的火把朝那里丢了过去。 可惜那火把的火焰终归还是太小,那火苗在那堆辎重里四处翻腾了几下后,便有了熄灭的迹象。 当他回过头来准备重新再找个火把时,却见众人皆是呆立当场,正用看疯子一般的眼神看着自己,遂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你们他妈的还看什么呢?赶紧过来点火啊!” 危难关头,族人们也来不及去想首领为何会突然失心疯了。 绝对的信任促使大家只能学着他的样子,纷纷将火把丢向了存放着族群所有食物的补给区。 当所有人都行动起来后,火势很快便猛烈了起来。 但这火势与那将大地都扑腾的微微颤抖影群相比,还是显得有些不够看。 见族人们又有呆意,迹天涯大声催促道:“这火还不够大!继续往里面添柴!不要停!” 片刻过后,几乎是所有的干柴全被投进到了烈火之中。 供千人所用的粮食等辎重补给,其份量已是不小,被点燃后的这些物资,很快便将火势蔓延到了周遭。 好在每次迹天涯在安置营地时,都会坚持选择“两个上”: 一个是水源的上游方向; 另一个是可燃物的上风方向。 否则的话,在族人们被奔袭的牛群踏扁之前,他们就已被这大火烧焦了! 即便如此,迹天涯还嫌不够稳妥。只见他将自己的衣服也脱了下去,丢到了火里。 虽然这是他的个人行为,可危难之中,已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首领一人身上的族人们,见到此状,哪里还会考虑那许多? 不一会儿功夫,这千余人便如刚出生时那般,皆是赤条条的立于天地之间了。 朦胧的月色下,赤裸的人群面对着炽烈燃烧的火。 火焰的那边,是裹挟着死亡一同奔袭而来的牛群。 当最后一排野草被牛群踏平时,人们终于在火光的映照中,看清了死亡的模样。 朝他们奔袭而来的,是一个数量达到几万只的超大型野牛群。 单是这个牛群的正面宽度,就已经达到了五百步左右! 当这些体型比人大上许多的食草动物以这种规模凑到一起后,便会无情地碾压所能经过的一切。 因为华族已经开展了野牛的驯化工作,所以大家都不是第一次看见野牛。 但第一次深入平原腹地的他们,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老大一群的野牛! 就算是迹天涯,也不过是在动物世界里关于非洲大草原的剧集里,看到过这种规模的野牛群。 可就算是那画面来自于影城的巨幕,也比不过如今亲眼所见之万一。 有几个胆小的族人,甚至直接被吓得晕了过去。 “大家全都躲到火焰后边来!尽量挤成一条线,不要乱动!”迹天涯大声吩咐着,虽然这声音很快便被轰隆声淹没。 但早有猜出首领点起这堆超大型篝火用意的族人,在首领的吩咐之前站好了队形。其它族人便有样学样,依次排开。 既然跑不过,躲不开,那就只能服从首领的安排。 大难之时,是人类的行为最为混乱之时。同时,又是人类最容易被组织起来的时候。 所谓多难兴邦,不过如斯。 当这狂野洪流眼看就要踏入华族巡海队的宿营区域,为首的那一排头牛就要率领这支压路机队伍将巡海队碾为肉泥之时,这一大堆压上了巡海队全部希望的篝火,终于起到了应有的作用。 就见那排头牛面对这堆篝火虽然速度不减,且无迟疑,但在行至还剩几个牛身就要撞上火焰的距离时,那排头牛竟然生生以篝火为断点,向两边分割而去。 好在牛群行进的方向,是逆风而来。否则这“点火驱牛”之法,是断然不能使用的。 一个牛群就这样被堆火焰分成了两个牛群,分群而行的路线,刚好绕开了正挤到一起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华族巡海队队员们。 这火越烧越旺,一分为二的牛群之间的距离,也被火焰分割的越来越远,直至彻底分开。 总算是给这些暂时渺小的人类,留出了一条生路。 可这群牛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那狂野洪流直在众人身边流淌了快一个钟头,仍不见有完结之意。 就在族人皆以为自己可以就此得活之时,呼噜突然大叫道:“快看,这火要走!” 靠近呼噜的几个人寻声望去,就见那火焰已将周遭的一切焚尽,确有顺风而去之意。 (本章完) (《周易·谦卦》: 九三:劳谦君子,有终,吉。 象曰:捞钱君子,万民服也。) 第四章 撝谦(上) 刚才还喜笑颜开的众人,瞬间面如土色。 若是没了火焰的阻隔,这牛群怕是随时会再度会合。 如果真是这样,那被夹在牛群之间族人,死的只会比之前更惨。 就在众人闭目等死之际,比呼噜更早发现这一切的迹天涯突然振臂一呼:“跟上我!顺着火势走!” 说时迟,那时快。 这火一旦起了势,非强水不可熄灭。尤其是在这无边的旷野之中,更是势不可挡。 只是一个闪烁间,那火焰巨口便向着前方撕咬而去。所过之处,一片灰烬。 火也好,牛群也罢,他们都是按照一定的规律去燃烧和运动的。 只要掌握了这个规律,并加以利用,火和牛的力量就会为人类所用。 眼下,对燃烧学更为擅长的迹天涯,正带领族人们紧随火后而行。 凡是火焰所过之处,便因为可燃物的消失而变成了安全之地。 而火锋所及,牛群又会纷纷躲避。 很快,巡海队队员们便在迹天涯的带领下,杀出了一条“火”路,与牛群彻底背道而驰。 虽说难免会有烫伤,但也总算是躲过了牛群的践踏。 刚刚死里逃生,难免心有余悸。 众人皆是凄然。 环视着月光下,赤裸着身体的族人们,迹天涯用力甩了甩头,将脑海中一晃而过的邪念抛开,向周围问道:“药寻在哪?”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野牛群早已走远,声线没受丝毫干扰,很容易便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 “我在这。” 当药寻那饱满而诱人的身影出现在迹天涯的面前时,劫后余生的兴奋,加上玲珑婀娜的曲线,直刺激的他立刻血脉喷张了起来。 药寻站了半晌,见迹天涯不发一言,只是目光呆滞的盯着自己看,不觉小脸一红。 她倒不是觉得羞愧,只是觉得眼下这人多眼杂,空间有限的,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做坏事的好时机。 药寻又四下打量了一番,见族人们的视线几乎全都集中在她和迹天涯这里,明显是在等待着首领对于下一步计划的安排。 她伸出一只手,在迹天涯的眼前晃了晃,提醒道:“首领?你确定吗?现在?”说罢她又用那只手朝左右指了指,说道:“这么多人围着,不太好?” “啊?”刚从‘邪念’的手里抢回自己的理智的迹天涯,尴尬的问道:“什么不太好?” 药寻看了看迹天涯那因为诚实而‘喷张’的身体,又看了看迹天涯那因为说谎而飘忽的眼神,笑道:“没什么,叫我什么事?” 直到此时,迹天涯才想起来叫药寻的目的,是想让她找点药草给被烫伤的族人们治疗一番。 可这一把火过后,连粮食都烧了,还哪里有现成的药草? “有没有什么能够治疗烫伤的好办法吗?” 对于迹天涯的问题,药寻显然是早有准备:“今天我寻找药草的时候,在这附近发现了一条小河。这小河的水流不深,刚好没及膝盖,可以先带烫伤的族人去河里泡一泡。” 说着,她一只手环于胸前,一只手托着下巴,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后,分析道:“既然水能克火,想必经过流水的冲刷,对烫伤应该也能起到一定的治疗效果。” 当药寻以这个‘香艳’的姿势,将那两团圆润突显在迹天涯的眼前时,后者那刚刚平复的身体,再度诚实的‘喷张’起来…… 在华夏的漫长历史中,每一个强盛的朝代背后,都会有着一批自由而奔放的人民作为支撑。 不一会,巡海队队员们便在药寻的指引中,在这个九死一生后的炎炎夏夜,吹着悠悠的晚风,自由的泡在了凉凉的河水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按说晚上是野牛群休息的时间,怎么会有这么大规模的迁徙行为?” 作为这支巡海队里,唯一一个专攻野牛群驯化工作的男人,会被首领拎出来单独提问,自然是在所难免。 “自从前阵子发现了野牛群活动的痕迹后,我就找来了队伍中几个善于狩猎的族人,沿着痕迹一路追踪。” 迹天涯挥手打断了牛奔的发言,不想去听那些早就经过了自己同意的事情。“这些我都知道,说重点。” 牛奔讪讪一笑,说道:“终于在今天晚上,我们找到了休息中的牛群。由于事先并未想到这野牛群的规模会如此之大,所以我们就想着既然碰到了,就先按照石肤老师授予的办法,抓一只试试。” 见牛奔突然不再说话,迹天涯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想着左右也是抓一次,就抓一只最大的呗。” “于是你们就对一头为首的公牛下手了呗?然后好巧不巧的这只公牛恰好就是这群野牛的头?” “嗯。” “抓住了吗?” “没有。” 迹天涯随手搂起一捧河水,朝牛奔泼洒过去,笑着训斥道:“能抓住才怪!哪怕是一头狮子,都不敢轻易的对一头成年公牛下手!” 牛奔愣了愣,忍不住问道:“首领,狮子是什么?” 迹天涯突然想起来,狮子是非洲大陆才有的生物。遂改口道:“跟老虎差不多。” “哦。” “你去通知那些没受伤的族人,再扎个寨子。我们明天先不走了,就在这里休养几天,继续追踪观察一下这群野牛的行进方向。既然已经现身了,就别想逃出我们的手掌了!” “是,首领。” 待牛奔走后,呼噜方才凑到了迹天涯的旁边,用充满担忧的口吻问道:“天涯,粮食都烧光了,我们明天吃什么啊?” 听到呼噜此问,迹天涯笑而不语,只是拿鼻子深深地吸了几口空气后,摆出了一个十分享受的表情。 动作极其夸张。 见状,呼噜学着迹天涯的样子也用鼻子努力的吸了吸,当一股浓浓的烤肉味传进他的鼻子后,呼噜那刚刚因为食物尽毁而变得暗淡的眼神,重新变得明亮起来。 看到呼噜明白了自己的提示,迹天涯笑道:“这回可以放心了,至少明天是肯定不会挨饿的!” 正在此时,河理用一把铜叉,插着一条一米来长的大草鱼,走到了迹天涯的身后,笑着说道:“后天也不会挨饿!” 此刻的迹天涯,已经适应了巡海队队员之间,彼此赤裸的身体。 他的眼神也已经能够暂时的做到了不再乱瞟。 所谓熟视无睹,就是这个意思。 而从出生起,就在这个自由的世界的呼噜,则没有迹天涯心里那个“非礼勿视”的烦恼。 他的眼里只有河理怀中抱着的那条大鱼,一条足够他饱餐一顿的鱼。 只见他兴奋地从水里跳到了岸边,对河理央求道:“我早就听说你们这些惯于渔猎的群落,有这样一手漂亮的插鱼绝技了!能不能也教教我啊!” 河理笑着将手里的草鱼递给了呼噜,说道:“族人正在那边安扎新营,你把鱼带过去,顺便也帮帮忙。” 呼噜点了点头,却没有马上动地方,而是拿眼睛看了看迹天涯。 虽然河理是这支巡海队的队长,但呼噜从来只听迹天涯一个人的命令。 “你去,这边没你事了。” 得到迹天涯的指示后,呼噜便开心地抱着“美味”走开了。 呼噜走后,河理对迹天涯汇报道:“我已经安排人逐一查点完毕,没有受伤很重的伤员。药寻正带人在火焰没有波及到的地方,寻找可以用于处理烫伤的药草。” 一听到药寻的名字,迹天涯就想到了刚刚差点失控的自己。 虽然没有任何族人,会觉得这件出乎于本能的事情,有什么好奇怪的。 第四章 撝谦(下) 但是深受现代婚恋思想荼毒的迹天涯,却无法不去在意。 毕竟狼女,还怀着孕在药城等着他呢。 他轻轻摇了摇头,甩开脑子里那个在当前的时代背景下,多少显得有些无聊的道德感,轻轻说道:“今晚就这样,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说罢,他将整个身子都泡在了水里。待他达到了肺活量的极限,重出水面时,却发现河理仍未离开,遂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还有关于迟意的事,你最后是怎么决定的?”河理的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歉意。毕竟不管怎么说,这些人也是她带出来的。 “是哈,我差点忘了。”迹天涯沉吟了一阵,问道:“他们是有多少人想要离开?” “大概一百多个。” “那明天就让队员们一起行动,先给这些要离开的人,准备些路上所需的物资。” 听闻此话,河理明显十分诧异,不解地问道:“不给他们一些教训就算了,还要给他们准备物资吗?” 迹天涯爬到了岸边,抹了抹身上的水渍。 黎明将近,就算是仲夏,也难免凉意正浓。 他打了个冷颤,笑着说道:“咱们还是先去营地那边烤着火聊。” 月亮早已下班不见,正是一天当中最黑暗的时刻。 就在二人正准备朝着族人们刚扎好的营寨处走去时,就听阴影处传来了迟意的声音。“首领,我们决定还是继续跟着你走了。” 这声音来的毫无预兆,吓的迹天涯和河理皆是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待到听清说话之人是迟意时,迹天涯笑骂道:“这黑灯瞎火的你也不提前吱一声,吓我一跳!” “抱歉。”迟意嘿嘿一笑,只是在现有的光线下,他对面的两个人只能看见一口阴森的白牙。 “你还是把嘴闭上。”河理余怒未消,语气里明显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意。 “如果你们是担心没有物资的话,明天一早我让大家给你们准备出来就是了。”迹天涯的语气倒是波澜不惊的,听不出有什么情绪上的变化。说过这一句后,他便继续抬脚朝营地处走去。 河理也不再言语,跟随迹天涯而去。 迟意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从他们那些人计划离队开始,设想过无数个可能出现的情况。这种无异于是搞分裂的行为,若是换做在以往的部落的话,是很有可能引起一场族群内的生死决斗的。 人长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会有叛逆的想法和行为。可若是遇到一个既有实力又有着无限包容力的领导,这种叛逆的心理便会转化成一种盲目的崇拜。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就是这个意思。 有能者为“士”,是“士”不是傻子,可不是随便一个“知己者”,都会让这些有能者甘心赴死的。 这个“知己者”,一定得有着一个远远高于这些“士”的地位才行。 一个号为“火神”的“弑虎者”,华族几十万人的首领。对于他们这些任性妄为的毛孩子,不打压就算了,竟然还会主动提供各种帮助,那么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去离开这个人呢? 何况刚刚在迹天涯的领导下,牛蹄下脱险的景象仍然历历在目。 虽然他们真实的目的,就只是以回药城为借口,以便脱离族群的束缚,独自出去闯荡一番而已。 听着迹天涯与河理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迟意自嘲一笑,那无比强烈的对于自由的渴望,瞬间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人只有在不快乐的地方,才会渴望自由。 若生活充满了机遇和挑战,这种归属感才是年轻人的内心中,所真正渴求的东西。 迟意朝着心中的理想,快步追了上去。到达距‘理想’只有一步之遥后,他将自己的步调,与‘理想’调整成了一致的频率。“不用准备了首领,我们不走了。” 迹天涯没有回头,笑着打趣道:“我们一时半会儿,可是不准备去海边咯。” “去哪无所谓,只要能让我们跟着你的脚步就行!”说此话时,迟意没有丝毫迟疑。 只要能够始终追随着心中的信仰,去哪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听到此话,迹天涯微微一笑,便不再言语。 毕竟他也年轻过,即便现在的他,还远不算老。 谦卦,是《周易》六十四卦里,唯一一个无论是总卦,还是六爻,皆有吉祥之象的卦。 所谓“谦”者,从卦象上讲,就是做人做事要“动乎于坎(主爻六三,上临互震,震为动;身在坎象,坎为危难。),止乎于顺(主爻六三,在下卦艮中,艮为山为止;上临坤卦,坤为顺)。” 简单皆是就是说做人要不卑不亢,不能盲从(止于顺),也不能听天由命(动于坎)。要有大地的胸怀,承纳群山。山虽然比地高,但都是发源自大地之中,愿意高就让它们高去呗,再高还能离开地面飞升于天际不成? 高山仰止,山都是能人。只有能载的下这些“山”,才能真正拥有这些“山”。 话不尽言,见仁见智。 只说迹天涯就这样一直走到了营区中央的篝火旁时,方才回头笑问道:“我现在要美美的补上一觉,你要跟着我一起睡吗?” 一直想着心事的迟意,对迹天涯突然的问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没有丝毫迟疑的回道:“可以!” 两个全身赤裸的男人,就这样眼冒金光的望着对方,一时无言。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河理,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转过头去忙不迭的告别道:“你俩动静小点,注意下影响,我先去睡了。” 迹天涯眼中的金光,其实是反射自一旁的篝火。 而迟意眼里的火热,自然是对首领的绝对效忠。 只是这个画面着实有些辣眼睛。 骤然发现氛围有些异样的迹天涯,被这情景骇的也是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脑后无眼的他,恰好绊在了趴在地上休息的小黑身上,一个身形不稳,直接仰面摔倒在了地上。 那迟意下意识的伸手去抓扶,却又哪里拉得住一个全速下坠的“重物”?被迹天涯拽倒的他,顺势便趴在了迹天涯的怀里。 被踢疼了的小黑,呲个牙刚欲发怒。却看见了这幅画面,不觉抖弄了一下全身的毛发,吐了吐舌头躲到了老远的地方。 正在不远处熟睡的白,也被这响动吵醒,睁眼就见到了这个场景。已有过人心智的它,不免痛心疾首道:“真是倒行逆施,有违纲常。恶心,呸!真恶心!” 说罢,也远远的跑开了,每跑两步还要停下来干呕几下。 看来这两个男人的诡异行为,着实是给白恶心的够呛。 与此同时,赤裸着身躯,正抱在一起的两个男主角,在保持相拥的姿势足足五秒之后,方才如触电般迅速分离而开。 迟意更是连滚带爬,由于动作过大,还差点滚到了篝火之中,险险就殉情于当场。 在受到了火焰的二次暴击之后,迟意嚎叫着跳了起来,朝追随‘理想’而来的方向逆行跑去。 不一会儿,就听“噗通”一声,自那不远处的河边传来。 原来是那迟意径直跳到了凉凉的河水之中,冷静去了…… 弹射着站起了身子的迹天涯,看见了一边跑还一边做着呕吐状的白,心中懊悔道:“这下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本章完) (《周易·谦卦》: 六四:无不利。撝谦。 象曰:无不利,撝谦,不违则也。) 第五章 利用侵伐(上) 恰在此时,药寻抱着一大捆刚刚就近搜集到的药草回来。 就见迹天涯正在那里捂着额头长吁短叹的,不禁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别人倒还好说,此刻迹天涯最棘手的问题,是要如何才能重新取信于白。 毕竟从白刚才的反应上来看,他们那长达一万年的交情,恐怕是要毁在这次误会之中了。 正自惆怅间,他见到来者是药寻,不觉眼前一亮,计上心来。 只见他缓缓地走到了药寻的面前,表情庄重而肃穆,看着后者的眼睛,诚恳地说道:“我想请你帮我个忙,可以不?” 药寻盯着迹天涯真挚的眼神看了半晌,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首领除了祭天仪式外,如此郑重的表情。再想到刚刚迹天涯那哀怨的模样,自己的表情不觉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她暗自思量道:“按理说不应该是有人受了很严重的伤,采药前我还随河理排查过,难道有遗漏不成?”可转念一想:“救人乃是自己的职责所在,为何首领要说成是帮他一个忙呢?难道受伤的是一个与首领比较亲近之人?” 心念及此,药寻猛地想起,在排查巡海队队员的受伤情况时,确实漏掉了一个人,那就是呼噜! 她四下打量了一圈,几乎是与迹天涯如影相随的呼噜,果然不见了踪影。这使得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连忙急切地问道:“呼噜在哪?受伤很严重吗?快带我去看看。” 听有此话,迹天涯先是一愣,旋即了然。他没有回答,只是借着心头的冲动,再次朝着药寻的方向迈进了一步。 此刻,两人之间距离,已经近的可以感受到彼此的鼻息了。他伸出双手,将药寻正在四下里张望的头颅摆正,四目相对间,迹天涯的语气突然变得温柔:“别找了,呼噜不在这里,也没有人受伤。” 只是被她一向欣赏的男人靠近,药寻的身子便早已软了一半。又被迹天涯托着双颊这么一对视,她的脑袋更是嗡的一下,双手瞬间无力地垂在了身体的两侧,将手中的药草散落了一地。 药寻移开了已经开始变得飘忽了的眼神,低声说道:“既然没有人受伤,我还能帮上什么……”她最后一个‘忙’字还未出口,便被一双凉软的双唇,轻轻地堵住了嘴。 吻了半晌,就看那凉软的双唇微起,凑到了药寻的耳边呢喃道:“我想请你帮我证明一件事。” 正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眼,享受那初吻带来的眩晕感觉的药寻,忽然觉得嘴边没了压力,大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又自耳边传来一阵酥麻,却又哪里分辨得清那言语里的内容来。 只见她抬起双手环住了迹天涯的肩膀,随后将头一歪,主动将嘴唇又凑了过去…… 在一万年前的历史里,可没有言情小说中,那些欲拒还迎的桥段,有的只是情投意合后的迎迎迎迎迎迎迎! 其实迹天涯是要证明个鬼哦,他不过是给自己的错误找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借口而已。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这个世界里,就只有他一个人觉得这个“不忠”的行为或许是错的。 对于我们那些老祖们来说,这一切不过都是在服从于天性,又何错之有? 看来“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的梦想,确实要比实现世界和平更难。 这事与文明无关。 篝火之中,最后一根柴禾业已耗尽了余力。只剩一堆火星还在闪烁着证明,那里曾经有过燃烧的痕迹。 直到一阵微风拂过,星火随之散去。 天虽然已经大亮,但华族巡海队队员们,皆是刚经过那死里逃生的整夜未眠。 在营地的各处,仍是鼾声一片。 作为队伍里唯一的一个孩子,女娲倒是精力充沛的很。 事实上,因为在昨晚族人们的齐心自救过程中,女娲出力并不大。而且在逃难之时,她竟然还在呼噜那宽大的后背上安心的睡着了。 第一时间清醒过来的女娲,在试着叫了旁边鼾声如雷的呼噜几次,终是无果后,便蹑手蹑脚的来到了营区的中央地带,找迹天涯寻开心去了。 当她看见全身赤裸的药寻,正背对着同样不着一物的迹天涯,侧躺在后者的怀里时,先是一愣,随后笑着大叫道:“哈哈,看来还是天涯最听我的话了!” 真正是一夜未眠的迹天涯,晕晕乎乎的刚要睡着,突然听到这呼喊声,睁眼便发现是女娲正瞪个大眼睛盯着自己这边看,瞬间吓的是睡意全无。 虽然他并没有听清女娲叫喊的内容到底是什么,但迹天涯一直记得在药城的议事厅内,女娲在临行前与狼女之间的约定。不觉心中一惊,暗自思讨道:“这下完了,被这小妮子抓了个现行。如果她再将此事说与狼女知道的话……” 心念及此,他也不敢再往下想,一双手本能地四下探寻着,想要找一个可供遮挡之物。却又哪里找的见? 半晌,寻找无果的迹天涯,只得讷讷的拍了拍怀中的正睡的安详的女子,轻声呼唤道:“醒醒,药寻。” 迷迷糊糊中被叫醒的药寻,睁眼看见了女娲后,只是微微一笑,便翻个身,正对着迹天涯继续沉沉地睡去了。 见此情景,还不待迹天涯发言,女娲便再度开口道:“你俩继续睡,我去找小黑和小白玩去了。”她朝迹天涯眨了眨眼睛,“加油,要多生点孩子哦!”语气之中,欣慰之意甚浓。 听了女娲的话,迹天涯低头看了看在他怀里睡得正香的药寻,忽而哑然一笑,心中想道:“终归还是我的思想包袱太重了。” 迹天涯要创造的,是一个幼有所养、老有所依的完美世界。 要拥有这个世界,就要匹配一个能与天地同寿,可与日月同辉的文明。 在这个文明里,人类应当是秉承自由之意志的,快乐的存在着。 “比起这些儿女情长之事,还是想想要如何驯化那几万头野牛,似乎更是一个族群首领该要考虑的事!”想到这里,迹天涯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他稍稍收紧了一下随意搭于药寻腰间的手臂,身子又向前贴了贴,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在这之前,还是先好好补上一觉。” 当迹天涯再次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他伸出手来,遮挡住刺眼的阳光。却听怀中的药寻轻声说道:“你醒啦?” 迹天涯闻声低头看去,就见到了一双温情的眼眸。“嗯。你也刚醒吗?” “醒很久了,然后就发现被你一直顶着,然后睡不着了。” “额……”对于这种自然的身体变化,他是无心控制的,更是从不曾特意关注。如今被人特意提起,难免有些尴尬,一时无言。 对于迹天涯突然间的言语卡顿,药寻倒是没有多想,她继续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那处与自己完全不同的构造,笑着说道:“你们男人好有趣,明明主人是在呼呼大睡,它却可以自顾自地精神饱满。” 听到此话,迹天涯难免心生一种正在被人调戏之感。可刚要低头报复,却见药寻的表情清澈,模样认真,并无半点调戏之意。 他忽然记起了怀中女子的身份,不觉自嘲一笑,哀怨道:“你不是把我当成了一具,供你研究医学的‘无语良师’了!” 药寻白了一眼迹天涯,说道:“魏荷说,只有那些‘逝去’的人,才可以被称为‘无语良师’。你一个大活人,可不配拥有这个称呼!” 第五章 利用侵伐(下) “那就等我死后,再做你专属的‘无语良师’。” “什么是专属?” 迹天涯脱口而出道:“就是专属你一个人的。” 虽然由他主导的华族社会制度中,一切资源都归集体所有,并不存在私有观念。 但是规定里还说,若是有人在某项资源的获取过程中,其个人发挥的作用,占有的比重比较大的话,那么这个人就会具有对于这个物资的分配权。 即便他是华族的首领,但支配自己的尸体,并不算是搞特权。 听闻此话,药寻的明亮的眼神,却逐渐变得黯淡起来。她沉默半晌,皱着眉轻声呢喃道:“要等到死了才可以吗。” 迹天涯只当药寻有此变化,是因为想到了狼女的存在。所以迹天涯活着的时候,药寻便不能独享他的“身体”。 若真是如此,迹天涯自然是无法安慰的。 除了沉默以对,等着药寻自己想开外,别无他法。 又过了许久,药寻将视线慢慢从那因为主人有了心事而再度变得‘乖巧’的‘物件儿’上移开。 她看着迹天涯的眼睛,认真地说道:“等到人都死了再去研究,会不会有些太晚了?” 听有此问,迹天涯霍地坐起身来。战战兢兢的问道:“你不会是要活体解剖我?!”他的声音变得颤抖起来,心中想道:“果然,''渣男''在哪个时代都是没有好下场的啊!” 药寻倒是没有迹天涯那么丰富的心里戏,更未去看这个“渣男”坐在那里后悔不迭,进退无据的奇怪表情。 她甚至都没有去听迹天涯说的话,只是低着头继续着自己的思量。 不一会儿,她自言自语道:“还是要在活着的时候去多多观察试验,才更有助于医病救人的,对?” “额……这个嘛……”在''新时代''的思想束缚中,有些‘做贼心虚’的迹天涯,显然是再度猜错了药寻的心思。 面对药寻那不含半分淫邪,满是科学严谨的态度,不免心生惭愧。 对于药寻嘴里嘟囔着的医学问题,迹天涯竟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事实上,在传统中医理念里,事后究因与事前预防一直就是同等重要的事情。 “就这么定了!”药寻突然说出这么一句后,看向迹天涯的目光也变得''狠厉''起来。 这见惯生死,看尽无常的医者眼神,可是将这个“渣男”吓得不轻。 迹天涯心想:“完了,这是到了动手的时刻了。看来我的重塑文明之旅,就要这样亡于我的''放浪形骸''了!”可他转念一想:“算了,至少临死之前还能为人类的医学做出一番贡献,值了!” 想到这,他俩眼一闭,听天由命了。 “你闭眼睛干嘛?不是还要睡觉?你是不是虚啊?” 被一个女人说自己虚,迹天涯下意识地反驳道:“士可杀,不可辱!再说了,我虚不虚你还不知道吗?动手!无需多言!” “动什么手?” “你不是要活体解剖我吗?”迹天涯睁开眼睛,瞄了一眼药寻。见其确无动手之意,疑问道:“这个姿势不方便?要不我躺下?”说着,他直挺挺地躺回到了地上,再次闭上了眼睛。 所谓“躺平了”,不过如此。 又过了好半天,迹天涯的脸上有种被头发拂过的痒痒感觉。紧接着,有一双湿热的双唇快速地从自己的额头上,如蜻蜓点水般一袭而过。 待到他睁眼去看时,就见药寻背对着他,正欲起身离去。 “在你还活着的时候,要经常把你的身体提供给我,作为医学研究所用。” “啊?” “作为回报。我将成为你的……”药寻没有回头,她在回忆刚刚学来的那个词。“专属,对,专属医师!” 听到此话,迹天涯自然是又惊又喜。赶忙嬉笑着应承道:“没问题!” “我以后的行医方向,将是在人体生病之前,就能够提前发现生病的预兆,并且加以提防!” 中医治未病的理念,始成于斯。 防患于未然,也是学《易》者的追求。华夏文明的“易道”与“医道”,也在这一刻,归为了一宗! 这一回,迹天涯在见证了历史的同时,也亲身成为了历史…… 药寻,也就是那个奠定了医道之人。 此是后话。 且说药寻正欲从迹天涯的身边离开,去重新搜集药草。 就见呼噜背着女娲,带着那一人一狼,正风尘仆仆地朝这对儿缠绵的男女处走来。 离着老远,就听女娲在呼噜的背上叫喊道:“你们两个还没有生完孩子吗?” 听有此问,药寻与迹天涯相视一笑。 笑过之后,药寻便起身离开了。在路过呼噜等人时,她点了点头视为招呼,便继续寻药去了。 直到呼噜等人走近时,迹天涯才发现在呼噜硕大的身影后,还藏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当他看清那鬼祟之人正是迟意后,下意识地挡了挡自己的隐私部位,用防备的语气问道:“你来干什么?” “我,嗯。跟着来看看。”迟意一时吞吐,不知所云。他此刻局促的模样,与前一日那个为了自由不惜与族群决裂的风发少年相比,判若两人。 不知昨晚发生之事的呼噜,见状连忙解围道:“迟意跟我说,他以后想要做你的贴身侍卫。我觉得挺好的,就带他来找你啦!” 迹天涯站起身来,又后退了一步,严肃地说道:“侍卫可以,''贴身''的话嘛…”他顿了顿,又打量了一下迟意,继续说道:“就不必了!” 得到了迹天涯的同意,迟意开心地应道:“是,首领!” 应罢,他快步的走到了迹天涯的身后,神情肃穆地站定,立刻便进入到了侍卫的角色中。 “离我远点,别站的这么近!” “是,首领!” “再远点!” “是,首领!” “没有我的允许,以后不许靠近我五步之内!” “是,首领!” (本章完) (《周易·谦卦》: 六五:不富以其邻,利用侵伐,无不利。 象曰:利用侵伐,征不服也。) 第六章 征邑国(上) 虽然,这些突然出现的野牛群,改变了华族巡海队的行程。 但是,对于一个农耕民族来说,为了这群蕴含着巨大能量的“生产力”资源,做出再多改变也是值得的。 古语说“民以食为天”,笔者认为,这句话最初的样子应该是“天以有食,可御万物。” 在迹天涯的领导下,以替天行道为己任的华族,所要践行的天道之一,便是“赠食于万物,以御之。” 在将一只野牛驯化成耕牛的完整的流程中,抛开石肤的“老六”抓捕之法不谈。只说屯屯的训养之策的话,可以概括为“三板斧”。 也即是“喂,威,维”三个手段。 第一板斧:喂。 喂不仅仅指的是喂食。而是泛指给野牛提供一切可以满足其生存所需的基本条件。 包括,但不限于,提供食物以及保护其生命安全不受除人类以外的肉食性动物的侵害等。 第二板斧,威。 顾名思义,就是在野牛面前树立人类作为牛的主人的威信。 至于那立威之策,经过了一万年的传承,早有“执牛耳”和“牵鼻子”两个成语流传于华夏的文明之中,这里笔者不做赘述。 第三板斧:维。 维,即维系,支持。 用爱去维护人类与野牛之间的羁绊。也就是说,在完成驯化后,要将其视为伙伴。 当然,只有那些可以被驯化的,愿意作为农耕文明的一部分而存在的牛,才可以称之为伙伴。 其它的就只能是食物。 在秦朝之后的几千年时间里,耕牛作为伙伴的存在,是被写在了历朝历代的法律之中的。 当然,也不排除在封建统治中,被统治的人民在统治者的眼里,其身份与牛马无异的原因。 所以人的命才会与耕牛的命划上了等号。 统治者们只在乎他们的土地上有无“劳动力”在耕种,不在乎那耕作的是人还是兽。 总而言之,这也从侧面论证了维系人类与耕牛之间协作关系的重要性。 “喂”、“威”、“维”,三个字所代表的三板斧,也是第一次将人的意愿与天行之道画上了等号。 从野牛的角度来讲,有了人类的干预以后,它们不得不从服从于天生自然之道的法则,转变为服从以人类的意愿去给它们定制的规则,来获得生存的权利。 换句话说,人开始代替天,去赋予野牛生存的权利。 正是在人类的筛选中,才有了牛、马、羊、猪、狗、鸡,六畜的划分。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在华夏广袤的疆域中,那些适宜耕作的土地上,是不允许任何一只牛,还拥有“野生”的资格的。 那是因为从一万年前开始,华族便立下了一个宏伟的祖训:去占领每一寸适宜耕作的土地,并种上粮食。去驯化遇到的每一只野牛,一起种地! 经过了几千年的开垦与征服,华族的后人们,早就实现了老祖们的教诲。 这就是现在的我们,看不到野牛的原因。 这也是我们华夏文明所特有的,包容性的体现。 凡是能顺从天道的,都会被我们视为同伴,一起生存。哪怕你是牛、马、羊、猪、狗、鸡,只要你能为人类提供价值,我们就会允许你的生存。 这也是我们华夏文明所特有的,战斗性的体现。 凡是忤逆天道的,都会被我们视为敌人,坚决消灭。哪怕你是洪水、猛兽亦或者是什么神仙、皇帝,只要你阻碍了人类安逸的生存,我们就会将你从我们的土地上驱逐,或者抹杀! 当然,这个所谓的“天道”,大多数文明是无法感悟和了解的。 所以,对于其它的文明来讲,她们只需要知道我们华夏的文明,就是一个替天行道的文明即可。 也就是说,顺从华夏的文明,就等同于顺从了天道! 而华夏文明发展和努力的方向,就是最终可以消除人类与人类之间、人类与万物之间的所有隔阂。 所谓天道统一,也是在消灭了隔阂前提下的统一。 华夏文明的属性,就是一边种植生产一切,一边又去驯化畜养一切。 种植是创造,驯化是教化,畜养是分享。 创造、教化、分享,也是华夏民族与其它万物之间的相处之道。 与之相反的,是资本主义的制度。 这个制度其实也在追求着一种统一。 比如统一标准,统一流程,物化人类。用金钱的概念,偷换掉价值的概念。 最终实现完全由金钱去作为衡量一切价值的标准。 用金钱观,去统一全世界人类的价值观。 从此,资本主义制度的顶层统治者,便可以用它们印制出来的一张薄纸,换取其它人类的劳动力,最终奴役全体人类。 这样就完成了资本主义的统一。 现在更过分的是,连纸都不肯给了,货币马上就要变成一串数字了! 人类生存的意义,劳动的意义,从一开始的换取几块破铜烂铁,到后来的换取几张擦屁股都嫌硬的纸…… 一直发展到今天,如果不加以改变的话,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人类活着的意义,将会变成资本家随便赏给你的,一串显示在某个电子屏幕上的数字而已。 各位读者朋友们,你们的生命所能换来的那串数字,有多长? 还是正数吗? 人本生而平等。 但却因为那串别人给你的数字,而被拉开了差距。 人活一世,最终却被一串毫无意义的数字所奴役,这难道就应该是人类文明发展的方向吗? 笔者不敢苟同! 或许只有真正的华夏文明,才可以力挽狂澜于即倒,去改变那个可怕的结果发生! 此是后话,只说华族这千余人组成的巡海队,因为野牛群的出现,而临时变成了“驯牛大队”。 在用掉了整整一个节气的时间后,这支“驯牛大队”才经由迹天涯的授意,在牛奔的指导下,从这个由几万头野牛构成的庞大野牛群里,成功捕获了大约五百只野牛。 第六章 征邑国(下) 在抓捕的过程中,“驯牛大队”还击杀了一千多头野牛作为物资储备,以供食用和冬天御寒等生存所需。 这个成果,已经是“驯牛大队”现有的人数所能达到的极限了。 为了继续跟踪剩余那些野牛群的活动轨迹,迹天涯决定在此设立一个华族的永久居住点,并由牛奔全权负责。 这个位于今天的河北省沧州市辖区内的居住点,后来发展成了华族的第四个城市,牛城。 与其它城市皆有各自的主要属性不同的是,牛城是华族的第一个综合性城市。别的城市有的,牛城一样不少。别的城市没有的,牛城仍有涉猎。 这是平原之城的优势,也是劣势。因为深处华族腹地,无险可守,一旦华族的外围被敌人攻克,牛城便会成为待宰的羔羊,只能引颈受戮。 它的发展,受到地处华北平原北部中心位置的便利性,还成为了华族的第一个交通枢纽型城市。 后话不表,只说刚开过在原地“设点驯牛”会议的迹天涯,发现河理始终不发一言,只是在那做低头沉思状。 在散会之余,免不了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我见你心事重重的,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听到迹天涯的问话,河理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再度沉吟了半晌,方才徐徐说道:“我最近一直在回忆我们族群内,那些关于海的古老传说。” 迹天涯以为河理的言外之意,是在暗示自己应该抓紧启程,重拾这支队伍出发前的目的。 连忙解释道:“海边我们是一定会去的,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见证传说里的故事了。只是还要再等一阵才能出发,毕竟解决耕牛问题,也是一件大事。所以得将这里处置妥当后,我才能起身与你继续前往。” 河理摆了摆手,打断了迹天涯的解释。眉头仍旧紧锁着,说道:“我的意思是,从我们的行进速度和时间上来看,我们应当已经到达了那传中说的海边了才对。” “你是说,我们走错了方向吗?” “不会的,无论河水如何改道,它们的终点一定都会是海洋。所以一直沿河而行的我们,一定不会走错路!” “那是传说错了?” “不知道,但应该不会错。既然这个说法可以在族内代代相传了这么久,即便是错,也只可能是一些细微上的差异,不会错的这么离谱。” 迹天涯突然想起了织娘,如今的稻城之主。她与河理一样,曾经也是某个渔猎部落的首领。 在那个初到稻城的晚上,织娘也曾经讲述过不少关于海的传说。当然,这些传说里还有许多是船长的补充。 “看来渔猎部族人数众多,一定有着无数分枝。在这些遍及世界各地的分枝中,各种传说会因为它们各自的机遇而产生偏差,也就在所难免了。” 心念及此,他便将从织娘和船长那里听到的,关于海的故事,又与河理分享一番。 其中关于海洋曾经一度反噬内陆的故事,河理显然是闻所未闻的,所以她听的也是异常认真。 一个将流落在各处的渔猎部落,重新整合统一到一起的伟大念头,在二人的交谈中应运而生。 根据地质勘查证明,一万年前的华夏海岸线,要比现今更加靠近内陆。如今的山东半岛,更是一个独立于东海之上的岛屿。 所以如今的沧州市市区,在一万年前很有可能就是一片汪洋。 听过迹天涯的分享,河理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稻城之主,不免心生向往之意。“我还真想早点见见那位叫做织娘的人了。” “在这之前,我还是先带你去见见船长!” “我们大概什么时候出发?” “立秋时节。” 华历三年九月,处暑。 刚按照迹天涯分发到华族各处的式样,将“寰宇一统八星旗”制作完毕,并安排族人将其升至了滦河入海口最高点的船长,正在和那个人口数达到了十五万左右的,海洋部族新任首领成风,通报着华族首领迹天涯,即将亲自来到这里巡海的消息。 这位在船长与龟行等人的大力协助下,最终统一并做出率众加入到华族决定的年轻人,对待那位传说中的华族之主,早已无限憧憬。 如今听说那位“弑虎者”即将亲到,免不了兴奋异常。只见成风难掩激动地问道:“他什么时候到?” “从我接到这面族旗的时间上来看,他应该是启程已有三个多月了。”船长皱着眉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应该是快到了!” 成风抬头看了看那面正自迎着海风舒展的“八星旗”,半晌无语。 关于这面旗子的设计理念,他早已从船长的口中得知。 其实海洋民族也有自己的观星者,同样熟知那北斗七星与北极星的星象。 只是与农耕民族不同,北极星对于这些海洋民族来说,更多的只是指引方向所用。 至于“订四时,划节气”的奇妙用处,倒不是海洋民族想不到,实在是这些终日奋战于海上的勇士们,根本无暇去进行更为深入的探索所至。 时值秋天,正是收获的季节。 成风和他率领的华族海洋分支,通过在龟行主持下建造的那些龟船,已经从稻城那里源源不断地获得了大量的粮食物资。 一想到那些美味的粮食,就是在这面族旗上的八颗星的指引下,被勤劳的华族族人们,从大地之上收获而成。成风便会不自觉的为华族那些智者们的慧心所折服。 对于这个勤劳又智慧的族群的首领,他又怎么可能不在心底暗生崇拜之情呢? 见成风突然沉默,早在多次交谈中,了然其心意的船长笑着安慰道:“首领是想要开辟出一条全新的路线,所以用时才会比理论上久一点。”她抬起头,同样将目光落在了那面''八星旗''上,神情肃穆。“但只要他说了要来,就一定会来!” (本章完) (《周易·谦卦》: 上六:鸣谦,利用行师,征邑国。 象曰:鸣谦,志未得也;可用行师,征邑国也。) 第七章 谦(上) 就在船长与成风,正就华族首领迹天涯即将到来的消息,展开一番闲聊之时。 造船计划“总工程师”龟行,带着已经成为他的“工程师助理”的于跃,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在稻城时的龟行,一直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来到海边不过几个月时间,这个曾经内向的老实人,性格早已大变。 用现代的话来讲,此刻的龟行,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一股子“霸道总裁”范。 尤其是那一艘艘巨型龟船,自其指导下成功出港下水之后。龟行的举手投足间,更是有些不可一世起来。 由于龟行此刻的“总工程师”身份,以成风为首的这些海洋部族,更是将其奉为上宾。 这无形当中更是加重了龟行自我膨胀的程度。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船长,虽然心中早就隐隐有些担忧,但又始终不好多说什么。 毕竟正身处人生中最为高光时刻的龟行,可谓是志得意满。船长虽然年轻,但也接触过许多这种风头正盛之人,所以她知道这种人是听不进去劝的。 至少肯定不会听的进去她的劝。 而那个唯一或许可以压制住龟行的膨胀的人,还在来往这里的路上。 龟行身形还未站稳,便扯着脖子对船长吵嚷道:“迹天涯终于要来看看我创下的大业了吗?” 听有此问,船长也不搭话,只是拿眼睛斜了一下龟行的方向,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后,便将视线移到了别处。 对于船长的冷漠应对,自知言语有失的龟行也只得讪讪一笑。 毕竟再怎样骄狂,当面对这位对自己知根知底的船长时,他多少还是会有些收敛的。 而且在龟行的内心深处比谁都明白,当初若不是织娘的全力支持,他是不可能得到稻城那些工匠们的配合的。 若真如此,他也就永远无法实现自己的造船梦想了。 可即便是在织娘的支持下造出了第一艘龟船,若是没有船长的驾驭的话,这艘船也不可能会一下水便乘风破浪直抵汪洋。 若一切都不成立,他也就不会拥有此刻在面对十几万人时,可以去飞扬跋扈的资格了。 只见他凑到了船长的身边,赔着笑改口道:“首领是要亲自来到这里,视察我…”他看了看船长的侧脸,顿了顿,继续说道:“视察我们给华族开辟的新天地了吗?” “哎!”船长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没有说话。 见船长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龟行只得将注意力放在了正站立于船长对面的成风身上。 在发现了成风,正朝自己投来的带有敬意的眼神时,龟行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下意识地扬起了下巴,对成风说道:“小成啊,既然咱们华族的首领要来了,你都做了哪些迎接的准备工作呀?” 仰着头说话,是龟行最近几个月才养成的习惯。 对于龟行的颐指气使,成风倒是并不介意。 而且对于首领的来访,他确实无什么特别的准备,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也是刚刚才听说首领要来的消息。” “那就是什么都没有准备咯?”龟行的语气逐渐不善,大有下一秒就要发火的意思。 自觉是自己理亏的成风,面对龟行的责问,只得低着头应道:“是。” “那你还不快去准备!在这傻站着干嘛呢?!” “是!”成风顿了顿,神色已经有些愠意。“只是不知道我们这位首领,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吗?” 若是换做以往,每当龟行大发淫威的时候,船长都会选择回避。 以图个眼不见心不烦。 可那成风的背后,毕竟是一个有着十几万人数之众的大型部族。 即便他们已经宣誓加入了华族,可若是再任凭龟行这么蛮横下去,估计这些海洋勇士们,随时会有撕毁誓言的可能。 船长可不想等迹天涯到来时,面对的是十几万名与华族反目成仇的敌人。 见成风已有不满,远比龟行要识得许多大体的船长,不得不站出来解围道:“就准备些食盐!首领最为心念之物,便是咱们海边特产的盐!” 听闻那传说中的华族首领心中所念之物,竟是自己这边稀疏平常之品,成风不免有些哑然。 半晌,他才点头应道:“这个无需准备,只要将那些打算运往稻城的盐,留出一部分即可。”他看了看龟行,又看了看船长,追问道:“还有其它的建议吗?” “你…”龟行扯着嗓门刚欲再度发言,却发现船长正用那没来由的愤怒目光瞪着自己,只得将要说的话憋了回去。 制止了龟行的继续跋扈后,船长笑着对成风说道:“其它的你看着准备就好,我们的首领并不是那挑剔之人。” “好。”成风想了想,告辞道:“那我这就亲自率队出海,抓些鲨鱼回来给首领尝尝鲜!” “不要!”、“不要!”听说又是鲨鱼,船长与龟行同时脱口而出道。 “啊?不要什么?”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船长已知那“鲨鱼宴”,乃是海洋民族招待客人的最高礼节。 她曾在与迹天涯接触的过程中,受到过诸如“客随主便”之类的“情商”教诲。本着不伤害民族情感的考量,遂改口道:“不要太过涉险,要注意安全!” “放心!我会选派出海经验最为丰富的族人与我一同前往。”成风看向龟行的眼神,重新变得尊敬。“而且,我准备驾驶那艘新下水的龟船前去。捕获几条鲨鱼而已,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虽然华夏民族一直以食谱广泛,天下万物皆可果腹,生存能力最为强悍的民族自居。 好吃的是食材,难吃的是药材,不能吃的是建材。主打的就是一个天生万物,皆有所用。 可惜这个鲨鱼肉,确确实实是不怎么好吃的。 否则一定早就在漫长的岁月中,被我们那些迷人的老祖宗们吃灭绝了才对! 在历史学界,一直有一个奇怪的观点,说我们的华夏文明,是一个不善于在海洋上生存的文明。 第七章 谦(下) 还有人据此断定,华夏的文明,是一个不愿意冒险的文明,其基因里缺少那种开拓进取的精神。 这就很搞笑了。 试想一下,如果有这么一个民族,她有足够的能力和实力使可以在陆地上称霸。 并且这个民族还占领了足够满足她一切生存所需的土地。 那么,她又怎么还会有,将身家性命置于那凶险万分的海洋之上的动力呢? 对人类来说,海洋之所以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还是一个变幻莫测的存在。从某种程度来说,恰恰是因为华夏的文明,未曾更早的涉足到海洋之中的原因。 否则的话,凭借华夏民族的智慧,海洋早就如同其它物象那般,被我们握于股掌之中了。 在成风那边乘龟船出海,为即将到来的华族之主准备“鲨鱼宴”的时间里。 迹天涯这边已经重新启程半月有余。 因为留下了一半的精锐在未来的牛城,处理驯化耕牛之事。 所以剩余的巡海队成员,便不再像起先那般分出一队先锋,改为重新合在一处共同行进。 虽然在初遇野牛群时,为了自保的巡海队,亲手烧毁了几乎所有的物资。 可也同样因为野牛群的出现,当巡海队重新出发时,他们所要承载的物资反而比一开始变得更多了。 在辎重变多,人数又少了一半的情况下,行进速度难免就会慢上了许多。 临近秋晚,天气转凉,昼夜温差也已逐渐变大。 好在华族的这些赶路者们,皮毛资源丰富,各个是牛皮护体。且不要说只是这款款秋风,就是要阻挡那剔骨寒流,亦是不在话下。 再加上经过了野牛事件的洗礼,巡海队的思想重新得到了统一。大家紧紧围绕在迹天涯的身边,悠然行路。没有人去担心那未知的前路,亦或是那即将到来的冬天。 一路上饥餐渴饮,晓行夜宿。不觉间又行进了约有十万步时,巡海队意外的发现了一处大规模的,人类活动过的痕迹。 那是药寻在采药时,发现了一大片早已被荒草掩盖的,被砍伐过的树木,留下的树墩子。 后经呼噜粗略测量,这片树墩子的面积竟有三千步见方,用现在的面积单位去表述的话,就是约有十平方公里那么大! 听过呼噜的汇报,在心中估算了面积的迹天涯,忍不住感慨道:“能砍伐这么一大片树林,这个部落的规模可是不小啊!” 已经聚集在这片树墩领域的巡海队众人,一时也是无言。事实就摆在眼前,不用迹天涯说,他们也能做出个简单的判断。 众人沉默间,河理率先开口道:“会不会是我们已经离目的地不远了?” 听有此问,迹天涯先是一愣,旋即恍然。他先是在心中算了算,从出发到现在队伍走出的距离,又自脑海中调出了那个''地球仪''比划了一番。好半晌,他才摇着头自言自语道:“虽说过了一万年那么久,难免沧海桑田,地理上有些偏差实属正常,可这差的也太多了!” 但他转念一想,华族只有百十来人时,都可以在太行山脉往来迁徙的。何况是那个人口有十多万人的海洋民族呢?就算这里不是船长所在的位置,但那个被船长等人吸收的海洋群落,或许会到达过这里也说不定。 见迹天涯也不答话,河理接着说道:“我们要不要调整一下方向?” 通常情况下,决定行走的方向,是迹天涯的职责。而河理要做的,只是根据水文选择最佳的行进路线而已。 突然从河理的口中,听到了关于方向的建议,迹天涯不免饶有兴致地问道:“说说看,怎么个调整法?” “近期,我观所遇这些河流的水文,都是径直向东而流。可知东方定是大海所在,这也与我们族内的传说相符。”河理顿了顿,终于问出了困扰她许久的疑惑:“可你却一直让我们朝东北方向而行,不知为何呢?” 听有此问,迹天涯不得不在心中盘算着要怎么组织语言,才能跟河理解释清楚,那船长所在的方向就是东北。毕竟在河理的脑子里,可是没有“地球仪”的概念的。 在呼噜的背上,与呼噜一起丈量过这片树墩的范围后,便围着一个大号树墩静心研究的女娲,突然开口问道:“天涯,你口中的那个,我们华族的稻城,会使用金属器具吗?” 比起河理的问题,女娲的疑问显然更好回答。“当然会了,怎么啦?” “那稻城离我们要去的地方,远吗?” “从高飞带回的情报来看,应该不会太远。” “也就是说,稻城一定会将金属器物,运送给我们要去的位置的族人们使用咯。” “那是自然!彼此分享、互通有无,一直就是咱们华族的传统。” “那砍伐这些树的人,就一定不是我们华族的人咯。” 听到女娲的判断,与自己脑海中那个''地球仪''所指的事实相符。同时这个判断又否定了自己基于猜测的臆想,迹天涯认真地问道:“为什么呢?” “你看这些大树的''伤口呀''!” 迹天涯顺着女娲的小手所指,定睛一看,瞬间便明白了这个小''大神''的判断依据。 从那些树墩上留下的,参差不齐的切口上来看,显然不会是铁器所为。 那些有过石斧伐木经验的族人们,结合刚刚迹天涯与女娲之间的对话,也从这些切口处得到了一个更为明确的答案。 这个仅凭石器就砍伐了这么一大片树林的部落,其规模仅用“不小”两个字去形容,恐怕还是有点太过于保守了! (第十三卷完) (《周易·序卦》:有大者不可以盈,故受之以《谦》。) (《周易·谦卦》:谦,亨,君子有终。 彖曰:谦亨,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君子之终也。 象曰:地中有山,谦。君子以裒多益寡,称物平施。) 第一章 鸣豫(上) 就在众人正根据已有的线索,推测着这个未知的人类族群的规模时,河理恍然顿悟道:“所以其实是你早就知道这个方向会有危险,才选择一路朝东北而行的咯?” 对于河理的猜测,迹天涯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他心里清楚,对于一个领袖而言,只要不是太过滥竽充数,被人当成是一个高深莫测之人,总比被怀疑要更有利于队伍的团结。 他借着河理的问话,摆出了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后,对众人说道:“虽然对方在工具的使用上,与我们华族之间存在着代差。但冷兵器时代,人数上的压倒性优势,完全可以弥补武器上的不足。” 大家虽然听不懂迹天涯的言语中,那些云里雾里的措辞。但看着首领那胸有成竹的表情,每个人都觉得非常安心。 以迟意为首的许多年轻人,甚至还流露出了即将战斗的表情。 见此情景,迹天涯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心想:“还是不要解释太多了,虽然从这树墩附近生长的杂草上来看,这个部落已经离开此地许久了,但没准什么时候还会返回到这里。”他环视了一圈众人,心中想到:“就凭眼前的五百来人,若是真打起来,保不齐就要全军覆没了!” 心念及此,他又大范围的随机查看了许多处树桩上的“伤口”。至于华族那些不明所以的其它队员们,只得在迹天涯的身后默默地跟随。 直到迹天涯再次确认那个留下这片痕迹的族群,仍然处在石器时代后,方才最终确定了这个族群与华族确无干系的结论。 他越过了解释的环节,直接从下一步的行动上,结合现有的成员,做出了一番新的部署。 “履途何在?” “我在这。” “你率剩余所有天机营成员,潜伏在此处。以这片树桩为界,切记不可越界活动。一旦发现有陌生族群的出现,便第一时间将情报分两份传递。一份传递至我们要去到的海边,另一份传递给牛奔,让他立刻赶着已经驯化完毕的牛群,撤回到稻城!” 见在自己的安排中,履途的眉眼间,逐渐浮现出的疑虑神色。迹天涯走过去笑着拍了拍履途的肩膀,接着说道:“放心,我们会在行进的路上,根据路况条件,每一千步左右留下一个记号的。” 他指了指迟意手里握着的那杆“八星旗”,继续说道“而凡是行动中未有此旗做号的族群,便都可以划归成陌生的族群序列!” 听到自己未说出口的疑虑,被首领几句话便轻描淡写的清扫干净。履途嘿嘿一笑,重重的点了点头。 迹天涯朝着西南方望了望,那是药城所在的地点。 在发现那个大型野牛群后,他曾派履行回到药城传递过这个消息。并要求魏菏在完成秋收工作后,第一时间派出五千名精锐支援牛城的驯化工作。 “等履行引领药城的增援队,到达牛城以后,他一定会继续赶海的路程。当你们在此处相遇之时,若仍没有发现陌生族群的痕迹,你们便继续全力开展驯化耕牛的工作,等我完成巡海工作后,再来处理这个未知族群的事情。” “是,首领。” “还有不懂的地方吗?” 履途仰起头,在脑海中快速翻阅着那些来自于首领的指示,在确保没有遗漏后,方才坚定地回道:“没有,首领!” 迹天涯再度伸出手,拍了拍履途的肩膀,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后,对着河理说道:“我们不是不去海边,而是要去到那个我们的家人所在的海边。” 听有此话,河理身躯微微一震,恰好此时有一阵风吹过,吹起了那面“八星旗”的一角,从河理的脸庞拂过。 河理抬头看了看那面她作为主要参与者,设计而成的华族旗帜,自嘲一笑。 忽略了自己身份的梦想,无论多美,都会显得有些不负责任!正如太过执着于海的河理,竟然忘记了自己华族管理者的身份,忽视了要从集体的利益出发,去考虑问题的原则。 从河理的表情中,得到了质疑已经解除信号的迹天涯,便不再过多解释。 他用温和的语气说道:“通知其他人,将不必要的辎重都留给履途等天机营诸人。大家轻装简行,加快行进的脚步!” 河理看了看眼前这位虽然比自己年轻许多,却一直心怀大局的男子,诚心领命道:“是,首领!” 就在众人各自依令分组而动,重新分配资源之时,迹天涯来到了发现这片树桩时的边缘处。 日已西沉,当迹天涯部署巡海队的下一步行动时,呼噜正端坐在一个足够承载他那个要比常人大得多的屁股的树桩上休息。 一旁的女娲,正趴在了小黑的身上闭着眼睛小憩。 白则是蹲坐在了小黑的头上,舔舐着女娲那乱蓬蓬的头发。半点没一个“老者”该有的稳重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标准的“舔狗”形象。 见迹天涯朝自己这边走来,呼噜起身迎了过去,笑着问道:“要吃饭了吗天涯?” 注意力全在那只化身为''舔狗''的白的身上的迹天涯,并没有听清呼噜说的到底是什么。“你还走得动吗?” “要是吃饱了就可以。”在回答迹天涯问话的同时,呼噜再度重申了自己的吃饭诉求。 呼噜说此话时,迹天涯的注意力仍然停留在那只“舔狗”的身上。 而白在发现自己的“舔狗”行为,被迹天涯抓个正着后,对迹天涯露出了一个立刻就要杀人灭口的表情。 受到这个表情威胁后的迹天涯,在将眼神移动到呼噜身上时,就只听清了呼噜口中的“可以”两个字。 “叫女娲起来,背上她,我们朝目的地再走三千步。” 见自己的诉求被无情地忽视,呼噜略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后,便心甘情愿地去执行迹天涯的指示去了。 半个小时后,伴随“嘭”的一声闷响,一长串奶凶奶凶的小姑娘家的叫骂声,回荡在了无边的原野中…… 第一章 鸣豫(下) 越是体质优异的人,其能量消耗越是巨大。 良驹日行千里的前提,需得夜草食够百斤。 这也是“按需分配”的真谛之一。 纵使心思缜密如迹天涯这般,慌乱之中也会犯下了这种“只让马儿跑,不给马儿吃草”的低级错误。 看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思己度人”式处世之道,并没有听起来那般正确。 因为这样做只会顾“己”失彼。 迹天涯不饿,他就以为呼噜也不饿。结果就是他把听令而行的呼噜给饿晕了。 不仅如此,他等于是连带着把呼噜身上背着的“人工计步器”,小女娲同学给摔疼了。 诸葛亮聪明一生。 仅有的几次缺憾,或许就是把别人都当成和他一样聪明的人了! 看来不仅要多站在对方的角度想问题,与此同时还要记得去掉“我执”。 好在迹天涯领悟这番道理的时候,并没有以“失街亭”为代价。 更不用去挥泪斩掉,那位替他背了黑锅的“马谡”。 沉浸在新认知里的迹天涯,见药寻从呼噜晕倒处回来,脱口问道:“''马谡''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了,只是没吃饱饭,又赶了这么远的路,饥饿所至。”即便迹天涯不问,药寻也会和迹天涯汇报这个在她加入到华族之前,在她的族群曾经屡见不鲜的情况。 直到汇报完毕后,方才听清迹天涯所言的药寻,疑惑地问道:“''马谡''是谁?” 迹天涯摆了摆手,没有去回答这个难以解释的问题,转身对始终在他五步之外紧随的迟意吩咐道:“你去通知大家起火造饭,今晚就在此地休息。明早天一亮,我们继续出发。” “我若是走开了,谁来保护你?” “我什么时候需要你保护了?” 迟意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问道:“你应允过我的事情,难道就这样忘了吗?”他语气里满是委屈的感觉。 迹天涯先是一愣,思索半晌,反问道:“我应允过你什么了?” “是你当着呼噜的面,答应下来让我做你的贴身守卫的啊!”迟意顿了顿,补充道:“五步之外的贴身侍卫!” “是啊!”迹天涯无奈地说道:“我也没有反悔啊!不是一直让你跟着了?” “那为什么还让我离开你,去传什么话?” “传完话你就再回来啊!” “可是我若走开了,谁来保护你?” “我什么时候……” “还是我去!”眼看这段对话就要进入新的一轮死循环时,药寻打断了这对儿无聊的男人。 看着药寻离去的背影,迹天涯揉搓着自己的额头,陷入了沉思。 霍地,他圆瞪双眼,对着身旁那位神情再度变得肃穆,警惕地观望着四周,忠贞地坚守着自己的岗位的迟意,惊恐地问道:“这些天以来,你一直都在我的身边吗?” “是啊!” “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是吗?” “那是自然!” “可我怎么都没有发现你呢?” 听有此问,迟意微微一笑,得意地回答道:“在药城的时候,我曾经拜过刀疤脸为师。” 刀疤脸那个天生的刺客,那些为了藏匿身形而想出的手段,迹天涯是再熟悉不过了。 听到迟意的答案,迹天涯脸上的惊恐之意更浓。 一想到每天晚上自己睡觉时,都会有一双眼睛躲在树梢上、草丛中、甚至池塘里偷偷地凝视着自己,他说话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颤抖了起来。“那我晚上都做了些什么,你岂不是一清二楚?” “那是肯定的啊!”迟意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这个他前几天才刚刚在心中暗暗发誓,要追随一生,并且愿意用性命去守护的华族首领,皱着眉思讨道:“首领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问出这种白痴一样的问题?” “你都看见什么了?” 被打断了思绪的迟意,诚实的回答道:“我看见每天晚上你都和药寻……” “住嘴!”迹天涯怒斥道:“你个偷窥狂!你这是在侵犯我的隐私!”他越说越激动:“以后在我睡觉的时候,不许监视我!” “可是我若走开了,谁来保护你啊?” “我什么时候需要……” 眼见无聊二人组的对话,就要第二次陷入死循环之时,一个熟悉的''苍老''声音,从迹天涯的脑海中响起。“做了就别怕别人知道,怕别人知道的事情就别做!” 与此同时,小黑的身影快速从这二人之间窜过。 在小黑的背上,还倒坐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正用一双充满''讥讽''之意的眼神,随着小黑的身形,快速地从迹天涯的脸庞掠过。 当一个人的命运与集体的利益发生了深度的捆绑以后,这个人的性命,便不会再只属于他自己。 这个人的责任心越重,这种永失自由的境遇就会愈明显。 纵观古今,无论是怎样的社会制度,皆是如此。 尤其是封建背景下,那些集万般权力于一身的皇帝,更是不敢奢望那些所谓的自由。 帝王无家事,天子不自由。 大到一国之主,一言一行自会受到一国之关注; 小到一家之主,一举一动自会受到家庭成员的观察; 哪怕是孑然一身,一立一止仍会受到“灵魂”中,另一个自我的拷问。 再度套用那句老生常谈的话就是:“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 所以就会有某帝王在那做一些羞羞之事时,身旁仍会有一群护卫相随。 或者是那位战略上永远藐视敌人的伟人,于那些他所不屑躲避的敌人的炮火中,被身边那些忠诚的警卫员,强行放在担架上抬着跑路。 这些影视剧中常常出现的桥段,往往都取材自实实在在的生活。 这些生活里的故事,也被认认真真的记录在了真实的史书之中。 未来的日子里,迹天涯也必须学着去接受,这永远失去自由的命运。 (本章完) (《周易·豫卦》: 初六:鸣谦,凶。 象曰:初六鸣豫,志穷凶也。) 第二章 不终日(上) 华历三年九月。 白露时节,泰山之巅。 在某一个洞穴的深处,有一个弥留之际的老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闭着眼睛,微启颤抖的双唇,对着他面前一个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男子,从牙缝之中挤出了这么几个字:“我累了,要永远的休息了。” 从这个年轻男子那正握的咯吱作响的双拳上,可以清楚的''听出''其心中拼命压抑着的某样情感。“当年是你说只要到达了太阳升起的地方,就能够获得太阳的力量!你还说太阳从东方升起,只要顺着这个方向寻找,就一定可以到达那个地方。” 男子说话的语气,满是责难之意,可见他所压抑的情感,应该和''愤怒''有关。“是你说服了族长,率领全族朝着这个方向迁徙。老族长累死在了寻找的路上后,你成了族群新的领袖!”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说到激动处那紧握的双拳也不再垂在身体的两侧,而是随着他说话的节奏,不时的朝着身体周遭的空气挥舞起来。“在继续逐日的路上,我们遇到了这座山。你又说翻过这座山,就能找到太阳了……” 山洞外,有两个中年男人把守着洞口。其中一人被洞内吵嚷的人声吸引,不时探着身子朝山洞深处望去。 见到这人的不老实模样,守约握紧了手中的石斧,用低沉而坚决的语气开口质问道:“你要偷听族长权力交接时的对话吗,望海?” 听到守约的质问,望海悻悻地摆正了自己的身子,用不以为然的语气回道:“我只是看看而已,要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听到谈话的内容,老头子也不会选这么个地方交接权力了!”说罢,他偷偷瞄了一眼守约手中那柄微微举起的石斧,下意识地朝另一边挪了挪身子。 距他俩所在的位置,再远一些的山体各处,密密麻麻的站满了身着兽皮,手持各类石制武器的“战士”。 他们是上古时代,最终组成了华夏民族的,另一个重要的分支,东夷族的先民。 站在这里的,只是其中负责战斗和狩猎的一部分成员而已。还有许许多多负责生活起居的族人们,正在泰山脚下各自的聚居区内等待着。 等待着这些人带回新族长关于族群行进发展的,新的指令。 与其它的迁徙族群大致相同,东夷族首领的任命仍以老族长禅让为主。稍有差异的是,这个族群首领的任期是终身的。 也就是说,只有老首领的生命“结束”之时,才会有新的首领出现并接替老首领的位置。 结束二字之所以要加上引号,是因为这个“结束”是老首领自我宣判的结束,并不是医学上的真正死亡。 于是慢慢就有了一个不成文的传统,每一个老首领都会在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的时刻,亲自挑选一个尽量私密的地方作为自己的墓地,并在此与他亲选的继承人进行一番权力的交接。 随后,这位老首领便会在他为自己挑选的“墓地”里,等死。 因为等死的时间或长或短,为了彻底排除那种,等了很久也没死成的极端情况发生。新首领往往会在权力交接完毕后,“仁慈”地亲手送上老首领一程。 在某些情况下,这个新首领也可能是族人们公推的。比如老首领在未及指定接替者时,意外暴毙的话。 当然,在正常交接的情况下,老首领会充分地对继任者交代遗言。 人之将死,难免推心置腹。一族之长将死时的实话,未必都会给族群的发展带来正向的作用。 所以,为了防止某些意外的肮脏龌龊之事的揭秘,会给族群带来不必要的动荡。 这个族群内便有了一必须要遵守的规定,那就是在新老首领交接权力时,绝对不许有第三个人在场。 为了保证这个规定得以执行,每当权力交接的时候,便会由新、老首领各自选出一个最为信任之人,守在那“墓地”的旁边,以便阻止无关人员的靠近。 当然,这两个人也会互相监督,违规者死。 那个叫守约的,是新首领的父亲,是老首领所选之人。 这个叫望海的,是老首领的弟弟,却是新首领所选之人。 两个人分别最信赖的,却又恰好是对方身边最为亲近的。 这种情况在东夷族无数次的权力交接中,实属少见。 不得不说,这也是这一老一少之间的一种默契。 可若是从这山洞之中,不时传出的激烈争吵声里判断的话,这老、少之间默契或许会有,但应该不会太多。 当然,这些争吵只是单方面的。 面对年轻男子喋喋不休的控诉,老人始终是面无表情,不发一言。 从他那若有若无的呼吸上来看,老人应该也是真的没有余力做出回应了。 “你还带着族人们一次又一次的登上这座山,寻找你口中那所谓的太阳出生之地。一个又一个族人在登山的过程中坠落悬崖,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即便没有回应,这年轻男子却似乎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双拳挥舞的速度,几乎在这山洞里画出了残影。 虽然,这山洞内本身就是漆黑而幽深的。 阴影无处不在。 “就算是这样,我们还是选择相信你,愿意和你去冒险。现在你要死了,却和我说这些都是假的?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到达太阳升起的地方?”说到此处,年轻男子终于彻底失控。 他将十指张开,双拳化为利爪,朝着前方的黑暗用力的抓了过去。 须臾间,年轻男子的这双手,便触碰到了那个老人的脖颈。 他只稍一用力,便将那副瘦小的躯体拉到了自己的面前。 黑暗之中,他们根本看不见彼此的脸。 只是凭借额头上传来的温热感觉,年轻男子确认那个老人此刻正被他拉拽的,与自己几乎是脸贴着脸。他怒吼道:“你让我出去后,要怎么和族人们交代?” 吼过之后,年轻男子又用力的将老人朝相反的方向推了出去。 当老人的躯体离开年轻男子指尖的一刹那,在那年轻男子的心中,竟有一丝懊悔一闪而过。 第二章 不终日(下) “那个虽然矮小,却不影响其矫健的族长;那个总是目光炯炯,诉说着要带领族群得到那永恒力量的梦想家、引路人……”在那副轻飘飘的躯体,被这年轻男子推搡的划过自己的指尖时,老人曾经那些伟岸的形象,快速的在这个年轻男子的脑海中闪过。 “这可是自己最崇拜的父亲,愿意用生命去追随的男人啊!”想到此处,年轻男子的鼻子一酸,两行热泪不合时宜的自其眼角中流出。 自泰山之巅向东望去,可以隐约看见在海的深处,还有一座山峰的存在。这是这个族群无数次登顶泰山,经过无数次迎着朝阳的了望后,得来的结果。 在翻遍了整座泰山,乃至其周围丘陵地带终于无果后,还不待这老人宣告,东夷族的先民们便想当然的认为,那传说中的太阳出生之地,一定就在东海深处的那座山峰之上。 踌躇满志的族人们,等不及老人的同意,便自发的组织起族内的一多半精壮,伐木造船,杨帆出海,登山逐日。 一别十数年,并无一人归来。 当族内许多孩子长大以后,他们又自发的组织起了第二波逐日“舰队”。 虽然在人数和规模上,远远不及他们的父母第一次出海时那般,可这些年轻人却是这个族群仅存的血脉。 守羿,便是这群年轻人的领头人。 就在他们将最后一艘“舰船”打造完毕,择日便将踏上征途之时,族长却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病重,同时宣布了要将首领之位传给守羿的决定。 在这位老人自称“病重”之前的几天,他还在无人搀扶的情况下,步履矫健的多次登顶泰山,终于在选中了这个可以用作其坟墓的山洞后,才在此约见了这位他亲选的继任者。 至于老人的名字,想必读者朋友们已经猜到了。 没错,他叫望日。 得名于其自幼便喜欢在各处观望日出之象的习惯。 长成之后的望日,便用那“日出之地必有无限力量可供人类获取”的猜想,说服了东夷族当时的族长。 那时候的望日,年纪与此刻的守羿相当。体魄却远比如今族内的绝大多数年轻人,健硕很多。 只是半个多世纪过去了,望日的身子骨早已不复当年。现在被正是当打之年的守羿用力这么一推,若不是这山洞深处的土质较软,估计这一撞之后,族内的这次新、老族长交接仪式,也就这么结束了。 即便如此,这一撞之力还是让望日缓了好半晌,方才平复住胸口的起伏。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他还比刚刚明显精神了数倍。 望日晃了晃肩膀,轻笑一声,靠着洞壁坐了下去。 深处黑暗太久,他的眼睛似乎获得了一种,可以捕捉到极其微弱的光源的能力。这能力使得他隐约间看到了眼前的守羿,那微微抽动的身体。 “你这小子,下手比你爹还要没轻没重。” “你本来就该让他进来,让我出去!”守约清了清有些发堵的鼻子,愤恨道:“这么大个烂摊子,我可接不了!”说罢,他真就转身朝出口处走去。 “你们这些毛孩子吵嚷着要出海之前,可曾问过我的意见吗?” 听有此问,守羿停下了脚步,回过头质问道:“我们难道不是在贯彻你的指示吗?” “我什么时候指示过你们出海了?”望日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用以回答守羿的质问。“包括那第一批出海未归,生死未卜的族人在内。有谁接到过我的指示,要你们出海寻日了?” “可是…”守羿一时语塞,顿了顿,强行解释道:“可是就算没有你的指示,又有什么关系呢?整个族群都是在你的指引下,才到达这里的啊!” 望日没有理会守羿的强词,再次提问道:“如果在我们的族群之中,只能选出一个最是与我心意相通之人,你觉得那个人会是谁?” “这也算个问题吗?”守羿嗤之以鼻道:“你还不如直接就说出我爹的名字呢!” “既然如此,我最坚定的支持者守约,却为何没有出现在那第一批出海者的名单之中呢?” “这…”守羿再度语塞,半晌,思量无果的他喃喃自语道:“难道是因为他早就识破了你的骗子身份吗?”转念一想,他又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判断。“不会的,若是如此,这些年他便不会继续追随着你了。” “呵。”望日冷笑一声,用讥讽的语气说道:“恐怕你们这些不惜赌上性命也要出海的人,才是骗子?” “我们骗谁了?” “打着顺从族长指示的旗号,欺骗你们自己,顺带着欺骗那些与你们一同出海的族人们!” “我们干嘛要自欺欺人?” “如果当初,我说那太阳升起的地方,有的只是无边的炼狱。而其中蕴含的力量,只会焚尽一切胆敢靠近它的生灵的话。”望日缓缓站直了身子,又朝前走了一步,逼问道:“你说族人们还会跟着我来到此地吗?” 感受到望日靠近的气息,守羿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脱口而出道:“当然不会!” “是啊,你们当然不会了。”望日苦笑一声,重新靠着洞壁坐了回去。“你们愿意跟随的,从来就不是我。而是那个,可以使你们强大的力量而已!” (注:自华历年,即公元2024年6月19日至今,笔者一直在医院陪护罹患感染性心内膜炎的母亲,故而减缓了本书的更新速度。 在这里,笔者对于那些追更的读者诚挚地说声抱歉。 好在历时一个多月的全力以赴,老太太的病情已经稳定,现处于术后恢复期和漫长的去感染阶段。 三十多个日夜的求医旅程,并不算长。可也足够笔者去聆悟生死。 往后的日子里,笔者也会将这段历练化于笔墨之间,请予诸君共享。) (本章完) (《周易·豫卦》: 六二:介于石,不终日,贞吉。 象曰:不终日,贞吉,以中正也。) 第三章 盱豫(上) 洞内的局面,就这样在望日一连串的诘问之中,悄然间完成了攻守的转换。 哑口无言的守羿,一时间也是思绪万千。 在伐木造船,热火朝天地谋划第二次出海寻日的过程里,守羿的那些伙伴们,那一双双炽热的目光,在他的脑海之中逐一浮现。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认清,使得那些目光变得炽热的,其实是人性的贪婪。 那是对太阳所拥有的,无穷力量的痴迷与渴望。 作为这群渴望者里的牵头人,守羿突然意识到,他和这些渴望者们,从来就没有在乎过指引方向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们在乎的,只是那个可以获得力量的方向,到底在哪里而已。 守羿试图去看清这个重新变得虚弱的老头的脸,可他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看见。 但他分辨得出,在那个老头的口鼻之间,重新变得虚弱的气息。 他忽然明白了望日话里的真正意思,呢喃道:“从你提出那个美丽的设想,并指出了它所在的方向后,族人们就不再是跟随着你了。”他莞尔一笑,“恰恰相反,从那时起,是你开始不得不跟随着族人们的脚步前行。” 他回过头,看向了洞口的方向。 洞内幽深而曲折,若有人是生于斯亦长于斯的话,那这个人一定不会相信世界上会有“光”的存在。 但此刻处于洞内的二人,却是从光明处而来,主动走进了这片黑暗。 就在守羿回首神游之际,望日再度开口缓缓说道:“所以我累了,想要永远的休息了。” 年轻男子依旧圆瞪着双眼,试图穿透眼前的虚无,凝视着本该有''光''出现的地方。 “所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事情已经彻底失控的?”紧接着,他自问自答道:“应该是从我们这些年轻人,未经你的许可,便开始自顾自地张罗着二次出海的时候!” 望日闭上了眼睛,不打算再多言语。虽然在此刻的环境之中,闭眼和睁眼的效果,几乎是一样的。 半晌无言,守羿收回了寻找''光''的视线,将它移回到了另一侧的''黑暗'',开口问道:“你是打算放弃咯?”他的语气里怒意尽消,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歉意。 又过了许久,没有任何回答,洞内安静的只剩下了心跳声。 那是守羿一个人的心跳声。 刚刚令他愤怒的,并不是什么欺骗。而是突然得知心中欲望永远无法被满足时的失落。 看到守羿的身影,再度出现在洞口时。望海立刻搓着手凑了过去,他嬉笑着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族长?” 听闻此话,守羿猛地回头看向洞内,一只手还保持着遮住眉眼的动作。 太阳虽已西沉,霞光温和。即便如此,这虹光还是足够闪的久处黑暗的人,睁不开眼。 在守羿定睛看了半晌,确认还存在于他心中的那个族长,并没有跟出来之后,方才回头对望海问道:“你在和谁说话?” “当然是和你啊,族长。”望海仍然满脸堆笑,老族长的生死未卜,显然在他心中并未泛起任何波澜。 哪怕那个人的另外一个身份,是他的亲哥哥。 与之相反的,是守约凝望洞穴深处时,那双饱含眷恋的眼。 迎着父亲那深邃的目光,守羿本能的低下了脑袋。虽然那目光的凝神处,明显是在守羿的身后。 望海倒是没有注意到这许多细节,只是见守羿没有回答,继续追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呢?” “去哪?” 笑的久了,望海的表情逐渐变得生硬。“出海啊!”他的眼神变得火热。“去寻获那无穷的力量!” 守羿的双眼,已经适应了洞外的光亮。听闻望海的言语后,他闭上了眼睛,洞内的谈话犹音在耳。半晌,他神色黯然地轻声回道:“不去了。” “啊?”望海瞪大了眼睛,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他顿了顿,还是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追问道:“不去哪了?” 守羿睁开眼睛,刚欲发火。却发现守约的眼神,不知何时已经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只得压低了脱口而出的怒喝声,从牙缝之中挤出了四个字:“不出海了。” 听到守羿和望海的对话,守约的脸上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讥笑。“他都和你说了?” 听有此问,守羿自打从洞内出来后,第一次去正视自己的父亲。 夕阳正从背后打在了守约的身上,从守羿的角度看来,他父亲的全身,此刻都笼罩在一团光晕之中。 看着父亲那张根本看不清表情,却在发着光的脸,守羿自嘲一笑,反问道:“所以,其实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守约笑了笑,不置可否。 那背光的笑容,在望海的角度看来,阴森,而且诡异。 “你们在说什么呢?知道什么了?” 已经化身丈二和尚的望海,左看看,右看看。对那太阳力量的强烈欲望,使得他忘记了对守约掌中石斧的恐惧。只见他迎着守约那恐怖的笑容,前行一步,用质问的语气抗议道:“你们父子俩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在瞒着我们。” 他又看了看等在洞口外围的族人们,眼珠一转,转过身子指着守羿,故意提高了声音吵嚷道:“亏的大家伙一起准备了那么久,这马上就要择日出海了,你却说行动终止了!” 说到此处,望海几步便跳到了人群所在的位置,挥舞着双臂继续煽动道:“一定是你们父子俩早就串通好了,想要背着族人们独吞那份力量?” 这突然的变故,使得等待权力交接结果的东夷族各部成员,皆是面面相觑。 一个距离洞口较远,等的睡着了的年轻人,被这吵嚷之声惊醒。抬眼就看到了一名男子,正在人群前方跳着脚、振臂疾呼着。 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待到定睛看清那撒泼之人,正是望海之后。他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那位,同样一脸懵逼的看着这一切的同伴。奇怪道:“发生什么事了?望海在那发什么疯呢?” 第三章 盱豫(下) 懵逼第二人耸了耸肩,又摇了摇头,对懵逼第一人回道:“不知道,我刚才也睡着了。” 懵逼的又何止这二人,许多不明所以的族人们,纷纷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很快,这懵逼二人组便在人群的讨论中,知晓了大概。 懵逼第一人对于这个结果,倒是乐见其成。拍手称快道:“大海何其危险,不去不是挺好的。” 懵逼第二人反驳道:“可是大家都去做的事,我们不去岂不是显得很不合群。” “那新族长都说不去了,我们也就不需要硬着头皮去冒险啦。” 听有此话,懵逼第二人也喜笑颜开道:“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正在懵逼二人组共识初成之时,一位站在他俩前一排的老者回头鄙夷道:“难道你们不想得到那种力量吗?难道就没有想过有一天,可以像太阳那般光芒万丈?”说罢他转过头去,长叹一声。自顾自地吐槽道:“哎,现在的年轻人,都没有一点追求的吗?” 听闻此话,懵逼第一人愣了愣,旋即面露不忿之色。他伸出手去,拍了拍那位''怒己不争''的老者,笑着问道:“这么说,您老倒是个很有追求的人咯?” 老人昂首回道:“那是自然。” “那为何当初第一批出海的族人里,没有你呢?” 老人看了看懵逼第一人那张笑意正浓的脸,低下了刚刚昂起的头颅,“当时我幼子才出生不久,我有养子之责。依族规,是不可远行的。”他的语气之中,遗憾之意甚浓。 听有此答,懵逼第一人一时无言。 见同伴语塞,懵逼第二人在一旁声援道:“如今算来,你的幼子应该早已经长成了?” 聊到了他幼子的话题,老者的脸上,重拾得意之色。“何止是长成,我幼子现已有独当一面之勇了!” “那为何在我们这第二批出海人员的几次集结中,仍然没有见过你的身影呐?”懵逼第二人与同伴相视一笑,追问道:“难道是因为,你又有了新的孩子要养吗?” “你们…” “哈哈哈!” 就在懵逼二人组的话术,将这老人气的吹胡子瞪眼之时,仍在洞口处伫立的守羿,也被望海这突然的''变身''行为,惊的是呆若木鸡。 看着这个上一秒还对自己表现出唯命是从模样的“忠诚卫士”,下一秒竟然就真的可以摆出那副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之势。 他不禁再度想起刚刚洞内的谈话来。“看来真的没有人在乎族长到底是谁,他们只在乎这个族长,是否能带领他们去到,他们所想去到的地方而已。” 守羿正自不知所措之时,身旁的守约倒是神色如常。只见他冷笑一声,轻声道:“其实他也早就知道这一切了。” “知道什么?”听闻守约之语,守羿先是一愣,旋即说道:“知道我们永远无法到达那太阳升起的地方吗?” “是的。” “那他为何还会表现的如此激动?” “因为他无法接受你和望日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什么选择?”守羿拍了拍自己脑袋,问道:“终止出海寻日的活动吗?” “是的。” 守羿眨了眨眼睛,又思量了一阵,疑惑道:“既然已经知道了一件事情做下去,不会有结果,为什么不终止它?” 守约伸出手去,刚欲想像以往那样拍拍他儿子的肩膀。忽而想到了守羿此刻的身份,又将手缓缓地收了回来。 他对着守羿笑了笑,说道:“你做的对,但不是每个人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他再次回过头去,朝洞内深情一瞥,呢喃道:“这也是那个老家伙,会选你做他的继任者的原因。” 守羿的视线,落在了父亲那只不知为何收回去了的手上,心中升起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之情。 似是感知到了守羿情绪上的转变,守约又将那只刚刚缩回去的手,果断地伸了出去。这次他没有丝毫犹豫,一只满是老茧的手掌,重重地落在了他这个已经是全族之长的儿子的身上。 他注视着守羿的眼睛,欣慰地说道:“因为除了正常人都会有的欲望之外,你还拥有相信相信的力量。” 守约又指了指那个已经游移到人群之中,继续煽动群情的望海,讥讽道:“而大多数人却与他一样,内心之中就只有欲望。” 守羿却没有理会那个变了身的望海,只是在心中反复念叨着那句,使他最终被选为族长继承人的理由:“相信相信的力量?” 见守羿仍有不解,守约正欲解惑,却听人群之中突然响起一声厉喝。这声音里含着一股青年人特有的清脆,却又中气十足,发自肺腑。 此声一出,直震得众人纷纷侧目。就连那痛心疾首的望海,此刻也忘记了表演,愣愣地看着那发声之人。 “快闭嘴!吵起来没完没了的,快烦死了!” 懵逼二人组这边,自那声音传来后,也停止了对那老人的调侃。待到看清那发声之人是谁后,二人的眼神立刻变得敬畏起来。 老人回过头去看了看声源之所在,又回过头看了看刚刚还在挖苦自己的两个年轻人,此刻正变得崇敬的眼神。 不觉再度昂起了骄傲的头颅,自豪地说道:“还不是我这幼子非要替我前去,还说要亲自把那力量带回来,直接送到我的面前供我享用。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大老远的亲自跑那一遭呢!” 懵逼第一人的眼神,依旧停留在那厉喝声的主人身上。听见老人的言语,随口回道:“是因为你太老了,守羿不肯带你去!” 他的话音刚落,就感觉他的伙伴拍了拍自己。 当懵逼第一人看向懵逼第二人时,就见后者朝着那厉喝声的方向努了努嘴,又对着这个昂着头的老人扬了扬眉,然后又对着懵逼第一人挤了挤眼角。 最后,这懵逼第二人面对这名老者的神态,明显要比之前恭敬了许多。 (本章完) (《周易·豫卦》: 六三:盱豫,悔。迟有悔。 象曰:盱豫有悔,位不当也。) 第四章 由豫(上) 看着同伴的表情变化,再结合着他的表情引导,懵逼第一人这次终于没有继续懵逼,而是立刻便搞清楚了状况。 只见他将嘴张开到了一个夸张的程度,盯着眼前这位不起眼的老者看了半晌,方才不可置信地惊呼道:“那个后羿!就是你的幼子?” “怎么,难道…”老者本欲问的是难道你俩看不出来吗。可转念一想,这后羿乃并非自己所亲生,又非自己的族群后代,而是他无意间在一处山林间捡到的孩子,样貌上难免与自己有很大差别。若不讲明,确实很难从外表上判断出两者之间的''父子''关系。 最主要的是,后羿的身世,极少有人知道,对外他都说后羿乃是他的亲生幼子。想到此处,老者话风一转,改口道:“难道你们不信吗?” 听有此问,懵逼二人组不免重新打量起眼前的老者来。 “后羿”两个字,无论是在神话传说中,还是在华夏文明的浩瀚历史里,始终都是顶级射手的代名词。 在漫长的人类史里,射手的出现,意味着什么,笔者在前文中已经有过表述。 而在冷兵器的时代背景下,一个有着优秀远程攻击手段的成员,在一个族群之中的地位,更是可想而知的。 眼下且说突然有这么一个老头,指着族内第一能打的勇士,对两个年轻人说:“我是他爹。” 只是单凭这一句话,就足够震撼到这两颗年轻的心了。 但事实上却又不止如此。 在这两个年轻人的眼中,这位老者有的可不仅仅只是“后羿他爹”这一个光环。 整个东夷族上下,人尽皆知,后羿那一身贯彻天地的神射本领,正是源自于他爹楚狐父的精心调教。 再看这位光环加身的老者,懵逼二人组只觉得他那浑浊的眼神亦是深邃的;苍老的身躯更是挺拔的;就连那双枯瘦的手,看起来都是那么的雄劲有力! 眼前的两位年轻人,此刻变得有些卑微的神情,显然让这老人感到十分受用。只见他挺直了被岁月压的有些佝偻的腰杆,一只手轻捋着胡须,一只手背在身后。 昂首观天,笑而不语。 终于,懵逼第一人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他顿了顿,努力平复着激动的心情,“你是楚狐父?!”吐出这几个字后,他那双激动的有些微微颤抖的嘴唇,证明着他的努力还是失败了。 “楚狐父”三个字一出,这音量所及之处,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许多初初长成的年轻人,更是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快速的摆动着脑袋,极力寻找着名字的主人。 此刻,以懵逼第一人发声点为圆心的这片空间,仿佛与周遭完全割裂开来。此处的安静,更是与仍在周边发生着的喧嚣格格不入。 这片安静也如同一滴浓墨滴入一碗清水那般,向周围侵染而去,很快便蔓延至这方等待权力交接结果的人群所在的每一个角落。 因为楚狐父所在的位置,处在距离那望日“坟墓”的最远端。 所以整个局面就等同于是倒转了过来。 现在是立于洞口的守约、守羿父子二人,看着忽然变得安静的族人们,一脸懵逼。 借后羿出面喝止望海之机,守羿本来正自快速盘算着,要如何应对那些难免被望海煽动到的族人们。 在仍未找到应对之法时,又多出一个新的吉凶未卜的变故,他难免眉头紧锁。 守羿看了看远端攒动着的人群,又看了看同样不明所以的守约,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守约没有回话,只是一脸狐疑地看着后羿的方向。 此刻的后羿,正双拳紧握,对望海怒目而视。 他肩膀上斜挎着的长弓,正随他的胸膛有节奏地起伏着。 看起来,后羿好像是这群族人中,唯一一个没有受到此番新的变故影响的人。 而望海则是一边用一双眼睛紧盯着后羿的双拳,以防他突然对自己发难。一边又竖着耳朵仔细搜集着周围的情报。毕竟他是最想知道究竟又是谁的出现,再次抢了他的风头的。 但望海知道的是,今天这场戏,他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当不成主角了! 其实从后羿发声后,望海的角色已经难逃沦为背景板的宿命了。 只是从在场的诸多年轻人,看向楚狐父方向的,那一双双逐渐变得炽热的目光中,后羿那作为东夷族第一勇武美少年的光芒,显然也被他的“师和父”盖过了。 被素未谋面的晚辈叫出了名字,楚狐父更显春风得意。只见他轻轻点头算作承认,双目微合,佯装无意,却用眼角的余光偷瞄着众人的反应。 在感受到大家投来的注目礼后,他在心中怡然道:“看来我消失了这么久,大家依然记得我的名号!” 何止是记得那么简单,整个东夷族都在流传着关于楚狐父的事迹。 当年族群举族东迁的路线,并非是直线向东的。在来到如今的泰山境内之前,他们一直在整条长江的北岸迂回反复,绕山避水,择路而行。 因为这个族群只顾着追随着太阳的方向前进,其结果可想而知。 锚定一个时刻变化着的目标前行,经常是走出去好几年,一抬头又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原地…… 直到近些年,在经历了十数次波折,有过数次到达海边的经验后,来到了黄河南岸的东夷族,才总算是想明白了那太阳升起的地方,应该是那万千河流的尽头之所在。 这也是迁徙文明的局限性所致。 一个根本没有时间停下来思考的文明,只能在不断的试错中边走边找寻方向。而不是像定居的文明那样,先定好了方向,再动身前行。 前文有述,不表。 且说在东夷族这段波折反复的漫长旅途中,作为族群先行队队长的楚狐父,曾经率队不小心闯入过一只带“娃”母虎的领地。 在那一行人发现了老虎活动的痕迹,将退未退之际,正好与那巡视领地的老虎碰了个照面。 第四章 由豫(下) 带崽的老虎,其凶猛程度比以往更要强上许多! 可在面对这只地表最强战斗力的化身之时,先行队队员们经由楚狐父的指挥,竟然做到了在不伤一人的前提下,全身而退! 若故事到这里便结束了的话,那顶多算是一起稍显凶险的虎口逃生事件而已。 在处于蛮荒时代的人类历史中,类似的事情经常发生,不值一提。 而楚狐父与老虎之间的故事,之所以会成为传奇,就在于他率队逃回到族群驻地后,又鬼使神差的孤身一人返回到了那只老虎的领地。 而且一去,就是三天。 当他再次出现在族人们的面前时,就是一个浑身沾满鲜血,手提虎头的神勇者形象… 但故事到这里,还没有完。 重回驻地的楚狐父,只是一言不发的将那颗虎头朝着人群,随意的那么一丢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跳到了群落旁的小溪中,自顾自的清洗着自己那满是血迹的身体。 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族人们,霎时间便分成了两派。 一派以年轻人和孩子为主的,自然是被那虎头吸引,聚拢在那血淋淋的一大颗虎头周围,啧啧称奇。 另一派,则是以族中那些见多识广的长者和中年人为主。他们守在楚狐父洗澡的溪水边,凝神戒备。等着打捞这位因“伤势”过重,而随时晕倒溺水、看起来满是窟窿的“血葫芦”。 接着,最终使得楚狐父名声大噪的一幕,终于出现了。 当那个全身赤条条的老男人,洗净了身子,慢条斯理地从溪水之中走出来后,所有人都惊异的发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事实——这位须发皆白还敢只身犯险,最后取虎首而回的孤勇者,浑身上下竟然无一处伤口! 这些原本还在等待着对其“施救”的族中长者们,很快便“判断”出楚狐父那满身的血迹,一定是那只猛虎的。 许多想象力丰富的人,还据此脑补出了一场持续了三天的人虎搏杀之战。 从战果上来看,这战斗的过程应该还是一个老人对一只带娃猛虎的,单方面的屠杀! 当人们在心里已经认定出一个结果后,便不再需要听“当事人”的讲述了。 就这样,楚狐父一战封神。 在人群的簇拥与欢呼声中,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从溪边上岸后,手里紧紧握着的三支奇怪的木质“标”型武器。 他们甚至都没有觉得那三支纤细的“树枝”,会与武器扯上关系。 在有了一定组织性的人类族群中,突然出现这样一位神一般的人物,难免要聚众庆贺一番。 东夷族当时的首领望日,在听到这个神迹之后,甚至立刻便做好了退位让贤的打算。 即便首领任期为终身的制度,已经延续了数百年。可毕竟在这数十届族长的任期内,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位,可以单杀猛虎并且毫发无损的“大神”啊! 所以,望日愿意为此破例一次。而且,他也相信族人们一定非常乐于接受这样一个结果。 虽然得到那太阳力量的欲望,仍旧十分迫切。 但在当时人类的认知中,他们可以想象得到的,获得了那股力量的最好结果,顶多也就是如楚狐父那般,可以“手撕”地表最强战斗力了。 迁徙文明,强者为尊。 即便望日不主动让位,也很难保证此刻正为楚狐父的神勇事迹狂热庆祝的族人们,不去逼迫那个,仍将梦想流于空谈的老首领下课的。 何况十数年前,第一批在他的梦想感召下,出海寻日的那些精英们,至今还处于生死未卜,下落不明的状态。 整个族群还未从这种痛失至亲好友的阴霾中走出来,更是需要这么一个英雄人物的出现,提振人心,重拾前行的勇气。 最重要的,是重新树立起在残酷的自然竞争中,能够存续下去的信念。 可是在族群为“孤勇者”举办庆功宴会的当夜,这位从提着虎首回归群落后,至始至终未发一言的英雄,却在望日向其表达禅让之意时,流露出了本不该有的尴尬神色。 虽然楚狐父本人,是非常享受这种众星捧月般的感觉的。 从豁牙露齿的童年到青丝成雪的现在,几十年来他所一直渴望得到的,就是这种受到万人敬仰的地位。 当年,他不顾一切的成为了望日的坚定支持者,就是因为这种渴望。 因为他知道,实现这个目标就一定要拥有超人的力量。 所以在他突然实现了童年梦想的时刻,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坦白,自己并未拥有大家所认为的,那种强大的力量的事实。 而是选择了用一言不发,去掩盖真相。 直到听闻望日亲口说出,欲将首领之位相让时,楚狐父才开始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继续装下去了。 毕竟他的梦想只是想受万人敬仰而已,可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当什么一族之长。 再说了,楚狐父自知自己是没有这个能力的。就算这老虎真是他所杀的,他也还是没有能力统领全族十几万人的行动。 何况他只是在欺世盗名呢! 尤其是人心逐渐动荡不安,族人斗志日渐消沉的现在。只有望日这种能够洞察人心,精于雄辩的人,才能更好的指引族人前进的方向。 面对老友的坦诚,望日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没有责怪之意。 他看着洋溢在久违的喜庆氛围下,时而手舞足蹈,时而长啸高歌的族人们,皱着眉沉思良久。 最后,他长叹一声,终于还是没有忍心去揭穿这个误会。 只要快乐的心情是真的就好了,至于那让人开心的事情是真是假,又何必要去在乎呢! 好半晌,仍旧没有等来首领的责罚的楚狐父,满脸愧疚地小声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用去跟大家如实讲述一下,得到虎头的经过吗?” 望日摆了摆手,神色落寞地回道:“不必了,让族人们就这样笑下去!” (本章完) (《周易·豫卦》: 九四: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 象曰:由豫,大有得,志大行也。) 第五章 恒不死(上) 因为心中有愧,所以在与望日交流时,楚狐父全程都做低头状,不敢去看望日的脸色。 直到听闻族长的回复,他才抬眼去偷瞄前者的下一步动作。 待到发现此刻的望日,正盯着自己手里紧紧攥着的两支神秘“武器”,愣愣地发着呆后,楚狐父连忙将手中之物,恭敬的递了过去。 可就在望日伸出手去,准备将其接过来好好观察一番时,却被站在一旁的守约截了胡。 只见守约迫不及待地接过了那两支看起来''弱弱''的''武器''后,一边端详着一边开口问道:“这就是你说的,从那只老虎的眼睛里拔出来的…”他顿了顿,一时间竟找不到适合的词汇去形容。 简单把它们说成是树枝,明显又是被人为修剪打磨过的。 说它们是武器,又太纤细了,更像是孩童用来打闹的“玩具”。 就在守约正自狐疑之时,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拍。 当他抬眼去看时,就发现了一张来自于望日的,无奈中带着些许愠怒的脸。 守约讪讪一笑,连忙将手中的奇怪物件儿分给了望日一支。 随后,他又抽出了腰间的石斧,就那样左手握着石斧,右手攥着一根“树枝”,上下掂量了一阵,吐槽道:“得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会拿这么个玩意去与老虎搏杀啊?” 见状,望日也学着守约的样子,将那根本来就是递给自己的''树枝'',在手中掂量了一番后,看着楚狐父,疑惑道:“你不是说一共发现了三支…”他想了想,也是没有找到一个适合的词语去形容,只得将手里的东西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个东西吗?” “是三支,这两支是在老虎的眼睛上拔出来的。”楚狐父四下寻找了一番,解释道:“还有一支是在老虎的尸体旁找到的,已经断了,被后羿拿去玩了。”说罢,他朝着不远处仍旧沉浸在狂欢中的族人们,大喊了一声:“后羿!” 这呼唤的声音虽然很大,但很快便湮没在了人群那嘈杂的笑语之中…… “后…”见第一回呼叫无果,楚狐父猛地提了一口气,作势还欲呼喊。却被望日挥手打断了。 “算了,不用叫他了。”望日将手里的''树枝''递还给了楚狐父,“你还是详细说说你得到那虎头的过程,以及…”他指了指仍在守约手里攥着的另外一支箭,示意道:“以及这东西与那只老虎的死有什么关系。” 听到望日的指示,楚狐父平稳了一下气息,仰起头,将眼神飘向了远方,一边回忆着,一边缓缓说道:“当时我正率先行队队员们制作路标,以便来日大部队出发时,可以依迹而行。突然,有人大叫一声,''有老虎!''……” “打住!”望日再次朝楚狐父摆了摆手,制止道:“你是怎么指挥大家虎口脱险的这一段就不要说了。在你消失的那三天,其它的先行队队员们已经讲过了!”他看了看眼前这位虚荣的老友,无奈地摇了摇头。 楚狐父张了张嘴,有些失望地问道:“啊,说过了吗?” 守约替望日回答道:“说过了。” “他们是怎么说的?” 守约耸了耸肩,如实回道:“他们说你当时紧跟着也大喊了一声,''快跑,河对岸有老虎!别过去!''。然后,你就带着大家一刻未停地跑回到驻地了…” “咳!咳!”楚狐父老脸一红,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岔开话题道:“既然已经说过了,那我继续讲正事!” 守约突然拿着那根''树枝''的尾端,迅速向前一步,将''树枝''锋利的那一端朝着楚狐父佯装用力一刺,嬉笑道:“说重点!” 这三位识于咿呀、交于青丝、随于白首的老人,因为共同的追求而结成至交多年,彼此之间本就十分了解。 楚狐父虽然虚荣了一些,说话喜欢夸大其词,却是这三人之中最为聪慧之人。 不仅善于辩途识路,更精于手工。 在迁徙的族群中,能诞生出一位手工匠人,是一件十分不易的事情的。所以他的能力,曾经为整个族群在武器的改良工作中,做出了许多不可磨灭的贡献。 更难能可贵的是,楚狐父还是一个特别友善的人,不然他也不会收养后羿,并且视如己出了。 因此,他在族群中,一直就是一个比较受欢迎的存在。 所以,楚狐父也习惯了当他自我夸大时,别人对他的那些''善意''的回应。 只是这一次,在看到守约刺过来的那“一箭”时,楚狐父的表情明显僵在了那里,一个灵感快速从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守约见楚狐父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发呆,也不言语。不觉与望日对视一眼,心中奇怪道:“这老家伙今天怎么了,难道是生气了?” “接收”到守约内心言语的望日,撇了撇嘴,摇着头在心中回应道:“我也不知道。” 互换心念后,二人忽然相视一笑,很有默契的同时变得安静起来,间或还替楚狐父劝走了几个前来为杀虎一事道贺的族人。 像以往那样,确保他们的这位老友,可以顺利的找回那稍纵即逝的奇思。 几十年的相处,他们彼此之间都太了解对方了。 每次楚狐父神游之后,便意味着又会有某项发明即将诞生。 只是这次愣神的时间,明显要比之前久了许多。直到“庆典”都已经结束了的时候,楚狐父方才回过神来。 他看了看正躺卧在自己正前方的一处篝火旁,交替着打着呼噜的两位“护法”,又看了看已是一片狼藉的族人聚会之地,轻笑一声,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 突然,一个少年的声音,自楚狐父的头顶处传来:“老头,你醒啦?!” 即便楚狐父第一时间就分辨出了后羿的音色,可也还是被这''深更尖叫''吓的眼前一黑。缓了好一阵,方才抬头对着一棵大树怒吼道:“你给我滚下来!” 第五章 恒不死(下) 父子二人的叫嚷声,在半夜的山林里回响。 这稍显恐怖的音效,却并未给望日、守约,这两个老人的睡眠,带来丝毫的影响。 能叫醒他们的,只有专属于这个族群的,代表着危险的号角声。那是一段明显区别于各种自然之声的,特殊的频率。 对于迁徙的族群来说,睡眠是头等重要的事情。 经过长久的历练,所有人都养成了一个睡觉时风吹不移、雷打不动的能力。 这能力最终幻化成了人类特有的基因,代代延续。 若论起人类(正常的人类)与其它动物的区别的话,能否在睡觉的时候,就只是全神贯注的专注于睡觉这一件事,一定是不可或缺的论据之一。 悲哀的是,在凶险万分的蛮荒时代中,照样可以睡的很香的人类,却随着时代的发展,染上了夜不能寐的“恶疾”。 抛开那些守夜人的血脉不谈,在历史上甚至还演化出了诸如曹操那种“梦中好杀人”的异类。 这是文明的进步,还是倒退呢? 若能够睡上一个安稳的觉,都会变成一种奢望的话。这样的文明,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你跑树上干什么去了?” “族长让我在你睡觉的时候保护你。”后羿搓了搓手上沾着的''树汁'',接着说道:“我闲着无聊,就去爬树咯。” 听闻后羿的回答,楚狐父再度看了看那两个依旧熟睡的''老油条'',在心中暗自吐槽道:“需要保护的,是你们两个!”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走到了一名司职守夜的族人旁边,朝望日二人那边所处的位置指了指,示意这位守夜的同志,扩大一下职守的范围。 做完这些,楚狐父又看了一直跟在身侧的后羿一眼。见其眼神游离,大有随时倒地便睡之意。不免笑着问道:“困了?” 后羿瞌睡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为什么我站着就睡不着呢?” “你见谁能站着睡觉了?” “你啊!”后羿指着楚狐父,不忿道:“刚才你不就是站着睡着了?” “我…”楚狐父刚欲解释,想想却又作罢。 睡着是一种状态。 而闭上眼睛躺下,只是一种姿势而已。就刚才而言,他的状态确实与睡着无异。 见楚狐父没有回答,后羿倒也不甚介意。在又尝试了几番站着睡觉无果后,便调整到一个比较精神的状态,静静地跟在了前者的身后。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离开族群的驻地已经很远了,楚狐父依然不发一言。 这使得少年心性的后羿感到十分无趣。 他终于忍不住问道:“老头,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找个没人的地方,”楚狐父随意的答道:“藏起来。” “捉迷藏吗?” 楚狐父笑而不语。 又沉默着走了一阵,后羿再次寻找话题道:“今天守羿本想带我们一起上山了。” “干嘛去?” “族人们说,大老虎被你杀了。”后羿的言语中,兴奋之意甚浓。“但是应该还有两只虎崽子,留在了山里。” 听到此处,楚狐父停下了身形,转头问道:“那你们成功了吗?” 后羿摇了摇头以作回答,神色变得落寞。 见状,楚狐父拍了拍后羿的肩膀,安慰道:“你们这个年纪,敢在没有大人陪伴的情况下上山,已经很有勇气了。” “哎。”后羿长叹一声,嘟囔道:“我们没上山,走到一半的时候,就只剩下我和守羿两个人了。” 楚狐父摆了摆手,转身继续朝远离族群的方向走去。“这有什么好惆怅的,知难而退,也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后羿快步跟了上去,走到了楚狐父的身边,侧过头,十分认真的问道:“下一次出海,你会去吗?” 听有此问,楚狐父不假思索地回道:“肯定会去啊!”只是话一出口,他才在后羿认真的表情中,觉察出一丝不妥,疑问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楚狐父之所以会有此问,是因为他清楚的记得,他的老友兼族长,曾经明确的表示过,只要第一批出海的人一天不回来,下一次出海的议程就会被无限期的搁置。 还处于孩童时期的后羿,虽然不会知道部落''高层''的决议。但作为孩子里面的领导者之一,他却有足够的资格代表年轻人发言:“当然是等我们长成的时候。” 感受到后羿那坚定的语气,想起了自己那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楚狐父忍不住仰天大笑。 见梦想被人''嘲笑'',后羿不满的问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楚狐父止住了笑容,换了一个更为认真的态度问道:“第二次出海,谁来牵头。” “守羿。”后羿顿了顿,用解释的语气补充道:“他说我性格急躁,不适合当带头人。”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解释,但却清楚地感觉到这句解释的程度,明显还不够,再度补充道:“主要是我也不想当什么头领。还要去和人沟通,太麻烦了!” 在后羿“解释”的过程中,楚狐父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这个反应让后羿十分满意。 两个人在一起,无论彼此间相处时是什么样的身份,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甚至是怀有什么样的目的,等等,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段关系能否给彼此提供情绪价值。 等到后羿表达完毕,楚狐父缓缓地回应道:“在一个集体中,你不需要去在乎谁是头,谁是尾。你只需要在乎的是,你自己在这个集体中,能有多大的作用。” 当年,寻日的想法虽然是望日提出来的。但说服老族长的过程,却是守约、望日以及楚狐父三人共同的努力。 而且,接任首领时,望日本想让善于辩途识路的楚狐父顶替自己。 所以,严格上来讲,今晚已是楚狐父第二次推辞首领之位了。 (本章完) (《周易·豫卦》: 六五:贞疾,恒不死。 象曰:六五贞疾,乘刚也。恒不死,中未亡也。) 第六章 冥豫(上) 楚狐父的说教一出口,瞬间便败光了刚刚在后羿心中积攒起的那点情绪价值。 只见后羿挥着手,很不耐烦地应道:“我什么时候在乎谁来当头了?!” 看着后羿说话时,那桀骜的模样。楚狐父不禁莞尔一笑,心中想道:“这孩子虽说不是我之亲生,性格上却是与我极为相似。” 想到此处,他也不再就这个话题继续纠缠。 父子二人又沉默着走了一阵,为父者率先开口道:“我带回来的那个东西呢?” “什么东西?”后羿想了想,反问道:“那个树枝吗?” “嗯。” “好像被我落在那棵树上了。” “……” 从楚狐父的表情上,觉察出那个''物件''或许有些重要,后羿有些内疚地问道:“要不我回去取一趟?” “算了,不必了。”楚狐父从腰间抽出了另一支仅存的''箭支'',随手递给了后羿,说道:“那你把这支保管好。” “这是干什么用的。” “杀老虎。” 后羿的表情先是一喜,旋即转为失落。质疑道:“别骗人了,这么细的一根树枝,能杀得死老虎?” 他举起那支刚从楚狐父手中接过来的''武器'',在眼前端详了好一会儿。又做刀劈、尖刺状,摆弄了一阵。不屑地说道:“我才不信呢!” 楚狐父笑了笑,没有回话。毕竟若不是亲眼所见的话,他也不会相信这件事情的。 “你究竟是怎么杀那只死老虎的?” 听到这个问题,楚狐父有些尴尬的捋了捋胡须。 正在他思考着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才不会毁掉自己在他养子心中的光辉形象时,就听后羿接着说道:“他们说你消失的那三天,就是为了要一个人偷偷去到那日升之地,获得那股太阳之力。”后羿顿了顿,“毕竟,整个族群中,认路的就只有你一个。” “放屁!” 见到楚狐父罕见的发怒,后羿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哦?” “因为我知道,若真是那样,你至少会带上我一起去的!”说这句话时,后羿脸上的表情十分自信。 听有此话,楚狐父先是一愣,旋即再度大笑起来。 得到了代表肯定之意的爽朗笑声作为回答,后羿也跟着开心的笑了起来。 笑了有一阵,后羿忽然正色道:“老头!” “嗯?” “我看第二次出海你就不要跟去了。” “为什么?” “我去替你把那力量带回来,直接摆在你的面前,不就可以了!”后羿看着远处天空上,逐渐泛起的鱼肚白,神色坚毅。“顺便,再把我那两个出海未归的哥哥,也替你找回来!” “好!”楚狐父的眼睛有些湿润,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后羿那乱蓬蓬的头发,欣慰地说道:“在那之前,我先将我新发现的力量传授与你!” 当日晌午,这一夜未眠的一老一少,终于到达了族群迁徙过程中,上一个驻扎过的营地。 但楚狐父真正的目的地,却是在这驻地周围,生长着的一片片竹林! 竹子,因其特别的理化性质,在近万年的华夏文明史中,一直都被视作是制造弓箭的最佳材料之一。 “我们来这里干嘛?” “寻找力量。” 一听说力量二字,后羿倦意全无。可他四下打量了好一阵,又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看天。指着正在头顶高悬的太阳,疑惑道:“力量不应该在那吗?” 楚狐父没有回答,只是缓慢地撩起了衣襟。 一条横穿了他整个腰腹之间的,足有手臂粗细的紫红色血印,赫然出现在后羿的眼前。 楚狐父上次寻路至此,制作路标之时,曾随手砍断过一棵竹子。不料那棵被砍断的竹子,恰好卡在了另外一棵竹子的生长路径上。 两棵本是抵力生长的竹子,其中一棵被突然斩断,另一棵在泄力回弹之际,不但将楚狐父弹飞到数米之外,还在他的肚子上,留下了这道血痕。 即便是楚狐父的身子骨素来硬朗,却也还是被这强力一击,要走了半条老命。 看着那条血痕,后羿面露关切之意,心疼地说道:“都这么久了,还没有好吗?” 楚狐父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头顶,笑着说道:“太阳的力量,究竟能不能找到尚未可知。”他又朝着周围的竹林,挥动了一下手臂,接着说道:“但是这个力量,再加上你手里攥着的''树枝'',合在一起就一定是那可以单杀老虎的力量!” 翌日,望日按照楚狐父离开前所设想的路线,继续率领族群,向着那虚无缥缈的梦想前行。 一个月后,楚狐父“单杀”老虎的故事,经过了几万张嘴的加工传播之后,已成神迹。 随着他不辞而别的行为,诸如“楚狐父已经带着他的孩子,先行一步到达了日升之地”的传说,便成了这对父子之所以会神秘消失的,唯一说得通的解释。 三个月后,楚狐父仅凭那支残留在老虎尸体上的箭支,再加上被竹子''抽''伤的过往,结合着他几十年来练就而成的精妙手工技艺,在经过了十几次的尝试和不断的改良后,终于制作出了人类历史上第一张竹木复合弓! 三年后,再度出现在族群视野中的后羿,一如三年前消失了三天的楚狐父那般,手提虎头一只… 后羿那好似杀神突然临世的形象,坐实了一切关于楚狐父的传说。 但没过多久,经由后羿的解释,大家逐渐相信并接受了,当年楚狐父并没有丢下族人,独自前往日升之地获取力量的事实。 但另外一个说法却不胫而走,“后羿这一身贯穿天地的本领,除了自身的天分外,更多的乃是源自于楚狐父的亲传培养。” 于是,后羿在得到了族内许多年轻人的尊敬与推崇的同时,也得到了更多人的羡慕与嫉妒。 类似于“我要是有一个楚狐父这样的爹,我也可以成为后羿!”这样的想法,在东夷族年轻一辈的心中,如病毒般蔓延开来。 第六章 冥豫(下) 在人们不断添油加醋的宣传中,楚狐父渐渐的又变成了许多孩子们心中的“梦中情父”! 而随着“梦中情父”这个角色的出现,又使得东夷族的年轻人,逐渐的分成了两个主要派系。 一派是以守羿为首的,仍是以寻找日升之地,获得那太阳的力量为追求的“行进派”。 一派是以后羿为目标的,相信只要得到“梦中情父”的教诲再加上自身的努力,一样可以获得力量增长的“求己派”。 这两派再加上一些摇摆不定的“骑墙派”,以及年纪稍长一些的,不愿继续折腾下去的“躺平派”等等,它们凑在一起,使得此刻的东夷族,处在了一个极其不稳定的形势当中。 但是,这种不稳定的形势并不会在短时间内便导致族群的分裂。 因为这两派的划分,是在两位领头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其它年轻人自作主张的分帮。 对于守羿和后羿这对儿沆瀣一气的好哥们来说,他俩是绝对不会分开的。 但也正因为如此,东夷族反而出现了可能“后继无人”所导致的消亡危机。 第一次出海的“失败”,已然使得这个有着“崇高”追求的族群,元气大伤。 若是族内绝大多数年轻人都参与到了其中的第二批出海队伍,再度“全军覆没”的话,必然会给这个族群造成无法挽回的致命一击。 如果守羿和后羿二人是竞争关系,而不是“基友”关系的话,事情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偏偏因为后羿的回归,得到极大助力的守羿,加速了第二次出海计划的进程。 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作为一族之长的望日,终于站了出来。 但他心里比谁都明白,想要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彻底解决掉制造出这个问题的人。 而作为“行进派”的真正“导师”,望日迫切需要解决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在这之前,他必须“叫醒”那些仍然对寻日梦想心怀执念的年轻人当中的那个领头者,守羿。 于是,就有了洞穴中的对话。 其实望日最为看好的继承人,本来是那个随楚狐父一同消失三年,随即又横空出世的后羿的。 可惜,这位勇绝全族的杀神,如同他的养父一样,更喜欢当那种不需要负太多责任的“精神领袖”。 而望日和守约,便是东夷族中唯二的两个,掌握着以上种种信息的全部来龙去脉的人。 此刻的望日,行已就墓。 作为仅存的知情人,守约第一时间便根据眼前的局面和众人的反应,判断出那位一出场便吸引了除后羿外所有年轻人的目光之人,究竟是谁了。 心中已有答案的守约,微微一笑,口中呢喃道:“我就知道,那个老家伙一定会来的。” 仍旧一头雾水的守羿,听见了守约的呢喃之语,不禁问道:“谁来了?” “楚狐父。” 听到这个名字,守羿并没有像其它年轻人那般,表现出太过兴奋的情绪。 当时的东夷族,是一个以家庭为单位的群落组织。 有家庭就有血缘亲疏,有亲疏就会有远近,有远近就会有区别,有区别必然团体不凝。 若不是当初的望日,提出了一个寻日的“梦想”,使得这个聚而不凝的集体有了一个共同的欲望的话,那么这个族群必然像大多数以迁徙为生的族群一样,走向散伙的道路。 只有定居的群落,才有可能诞生趋同的文明。 一直游荡的民族,必然因异而散。就算是有着相同的目的地,在不同的行进速度下,早晚也会生出间隙。 共同的追求,使得望日、楚狐父以及守约三人,成了同志。 这三名同志的家人,便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同道中人。 即使血缘有别,这三家之间的关系,终归还是要比与其它家庭之间的关系,更显亲密了许多。 因为亲密,守羿便成了那少数的几个了解真相之人。 就算是不了解真相,他也实在是无法去崇拜一个,总是夸夸其谈的老头的。 在他的心中,受得起崇拜二字的,就只有他的父亲守约一人而已。 即便是没有崇拜,当知晓那件令归来的后羿可以大杀四方的“神器”,正是出自于那位夸夸其谈的老头之手时,钦佩之意还是难免会油然而生的。 只是自从三年前不辞而别后,楚狐父便再也没有参加过集体活动了。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他的影响,后羿也开始极少的掺和到这些需要聚众之事中。 想到此处,守羿不免疑惑道:“他不是应该已经隐居起来了吗?” 守约再次回望身后的洞穴,半晌,开口回道:“有老伙计要离开,他终归是要送上一程的。” 守羿刚欲再问些什么,又想起曾听守约提起过,这老头明明前阵子才与望日大吵过一架。忽然顿悟道:“所以,其实他也早就知道一切了是吗?” 守约笑笑没有回答,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见到又是这个令人讨厌的表情,守羿终于忍不住发怒道:“敢情就我一个人是才知道的对吗?” 看着第一次冲自己发火的孩子,守约不怒反喜,用一种欣慰的语气回复道:“后羿也不知道。”说着,他抬起一只手,用手指在洞外围着的族人们的身上,从左及右的划过,对守羿示意道:“他们,他们,还有他们。”他看着守羿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强调道:“都,不,知,道!” 说罢,他又盯着守羿那双余怒未消的双眼,看了一阵。直看到后者的的眼神,重新变得平静后,方才继续说道:“而你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在尽量不造成重大影响的前提下,让所有人都知道,并且接受这个真相。” 说完这些,守约轻轻地向后挪动了两步。他面向守羿,先是立定站好,随后身子微弯,用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呼唤道:“族长!” (本章完) (《周易·豫卦》: 上六:冥豫,成有渝,无咎。 象曰:冥豫在上,何可长也 。) 第七章 豫?(上) 在守约面向其立定站好之时,守羿的心跳陡然变快。 当守约弯下腰,郑重其事地对守羿以“族长”相称时,后者更是紧张到忘记了呼吸! “可是,我还没准备好。”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在你准备好的时候,才会发生。” “你会帮我的,对?” “我相信望日,所以我相信你,族长。” “……”如果守约不是守羿的父亲的话,那么后者得到的,便是一个完美的回答。 可守约偏偏是守羿的父亲,那么这个回答的言外之意,就有点像是说一个父亲,是在别人的影响下,才不得不选择了去相信自己的儿子。 这个话外之音,使得守羿的心中生起了一丝丝的不爽。 到底是年轻人,总免不了会气盛。一股要做出些事情证明给自己父亲看看的念头,迅速地在守羿的心中膨胀。 很快,这个欲念便充斥到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只见他双拳紧握,瞳孔微缩,眼仁逐渐变得通红。 不断变粗的气息,撑开了他的鼻孔。 快速起伏的胸膛,带动的他整个身子都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种种迹象表明,我们这位东夷族的新任族长,怒了! 寻日的梦想,早已被他抛诸脑后。 此刻守羿的心中,只剩下了始终得不到父亲认可的不甘。 “你给我听着!”守羿拍着自己的胸脯,对守约吼道:“就算没有那太阳的力量,我照样可以找出一个办法,使得族人们变得强大!” 看着守羿郑重的表情,守约微微一笑,心中想道:“不愧是我的儿子,也不枉我舍着老脸在望日面前极力保荐你!” 心中虽如是想着,可守约的语气却是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变化:“是,族长。” 因为一直有着“崇拜”这层屏障的阻隔,始终未能与其父亲建立起默契的守羿,自然读不到守约的心声。 而且在他看来,眼前这个老头的笑容,像极了一种嘲讽。 从现在开始,出不出海对于守羿来说已经变得彻底没有影响了。 他只想要力挽狂澜,以证明他从来就配得上“族长”二字。“看着!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在唤我''族长''之时,是对着你的儿子守羿。而不是对着望日钦点的替身!” 就在守羿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思索着要从何处、何时,最关键是从何人开始说服时,被他刚才对守约的喊叫声,吸引到注意力的后羿,忽而认真的朝着守羿的方向大声问道:“我们是不是真的不出海了?” 看见在他的设想中不该出现于此的后羿,守羿瞬间有了底气。 只见他高声回道:“不去了!” 说罢,守羿心中暗想:“早知道他愿意来掺和这事,我就选他守在洞口了。不过也好,既然来了,我就先将这事情告知于他便是了。” 这样想着,守羿立即挪步朝后羿的方向走去。 见守羿有所行动,守约也不言语,只是于后跟随而往。 听到守羿再度给出的清晰的答案,望海刚欲上前抗议。 却听后羿大笑一声,旋即左手取过肩上“神器”,右手搭箭满弓直指于天,咬着牙说道:“既然不去了,我便将这太阳射下来便是了!免得大家老是为了这个东西叽叽歪歪的!” 后羿这拉弓的动作一出,望海的脸色瞬时变得煞白,直接一个前滚翻便就势趴在了地上,双手抱头,以避风芒。 待到听清后羿言语时,才敢壮着胆子抬眼去偷看。 就见一勇武少年,下半身弓步丁马、腰杆挺的笔直,赤着上半身斜仰于天,全身肌肉紧绷,块块隆起。 特别是那粗壮的手臂周围,一条条青筋暴显缠绕于上,直至那双拳紧握之处。 迎着光看去,那少年的双手与其紧握之物,仿佛融为了一体,牢不可分。 一杆近似人腿长短的木质长箭,横贯于少年的两手之间。 其尖锐处被打磨的锃亮,在反复的蒸煮油浸中,发出了类似于金属的光泽。 恰逢晌午,阳光正浓。那金光打在那“尖锐”之上再反射回来,闪得人无法直视。 斜视也不行! 望海曾经见过此“物”之威,深深知晓其力虽强,但并不足以穿天。 可在后羿此刻那浑身裹着耀眼光芒的“神姿”下,他恍惚间想起了那些关于楚狐父与后羿的传说。 虽然作为志同道合的“家人”,望海也是那早就知晓了真相之人。 但那时的他,并不肯相信那个所谓的“真相”。就像这个时候的他, 十分相信眼前这位“杀神”之言一样。 他坚信,只要那一箭离弦而去,太阳必定应声而落! 他甚至还看到了,那将永远被黑暗所笼罩的大地…… 望海突然嚎叫着跳了起来,哭喊着穿越人群而去。“快跑啊!后羿要射日了!” 他只顾疯了一般向前跑去,却不知道那位杀神已将那射日之箭,对准了他的后心。 眼见后羿只需稍一动念,望海便会在一息间亡于箭下之时,守羿抢先一步,死死的握住了后羿那只几欲松开了的手指,堪堪将那夺命之箭,按回在了弦上。 后羿试着挣扎了一下,竟未挣脱,不免斜眯了一眼来人。 见是守羿,遂松缓了紧绷的肌肉,将那未及发动的弓与箭重置于肩上后,不解地问道:“你还留着他干嘛?” 见后羿收回了攻击姿态,守羿长吁一口气,安慰道:“算了,毕竟是望日那老头的弟弟。” 后羿用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鄙夷道:“当初就是他先造的谣,说我家老头子,背着族人偷偷独享了那份力量!”他看了一眼跟在守羿身后,默然注视着这一切的守约,讥笑道:“现在也终于轮到你们被诬陷了!” 听有此话,守羿回想起自己当初确曾信了这个谣言,还为此去追问过后羿,神色不免变得有些尴尬。 他避开了后羿的目光,转过头去,看着望海那逐渐消失于人群的背影,感叹道:“估计族群之中,对寻日的执念最深的那一个,就是他了!” 第七章 豫?(下) 后羿刚欲对守羿的判断表示赞同,却听见守约的声音,忽然自一旁悠悠地传来:“恐怕不是哦。” 听闻始终未发一言的守约,似有不同的答案,守、后二羿同时侧头,疑惑道:“那是谁?” 守约的眼神,只是与二羿略一交汇后,便从他俩的身边穿过,直视前方。他朝着人群拱了拱嘴,示意道:“他来了。” 待到听闻此言的守、后二羿,连忙按照守约的提示,回身去看时,就见一须发皆白的老者,自人群中“闪现”而来。 可一个人就算是动作再快,也终究就是凡胎肉体,何况还是一个老人呢。 但就是这个老人,只是自人群中那么一露脸,便震慑的东夷族两大骄子定在了原地地,动弹不得。 想象一下,若是有一个你极其熟识并且亲近的人,以一副你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动作和表情,用一个你从来没有见过的方式,快速的向你靠近时,任谁都会神志恍惚,以至于身形呆滞的。 因此,当那个人群中窜出的老人,“奔袭”至守、后二羿的面前,在没有丝毫停顿的情况下直接飞起一脚踹向了后羿之时,被踹的那个只能结结实实的挨上那一脚,而一旁看着的那个,甚至连阻拦的念头都没来得及自心中生出。 这一脚的势头虽猛,但毕竟发力者年岁已高,因此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实际性伤害。 可也正是因为这一脚乃是“老人之踹”,速度并不够快。因此对于看清了每一个动作细节的后羿来说,在这一脚真正的踹到自己身上,造成肉体伤害之前。他先受到的,是踹他的这个人,以及这个人踹他时的动作和表情,所带给他的那一连串“满点”加“暴击”的心灵伤害。 这些心灵的伤害,又促使他的灵魂已经先一步做出了挨上一脚全力飞踹后,该有的反应。 结果就是,当那一脚真正触碰到他躯体的一瞬间,后羿的身体便迅速的追逐灵魂而去。 前一秒还在“杀神显圣”的后羿,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凌空飞起,直飞出去一段夸张的距离后,才随着一声闷响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那踹人者不是别人,正是在东夷族十几万族众之中声名远扬的,绝大多数年轻人梦寐以求的那位“情父”,楚狐父本父。 包括守约父子在内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骇的大张着嘴巴,为一个枯槁老人所能爆发出的超常力量,骇的是胆战心惊。 当然,望着那个被他踹出去老远的“爱子”,楚狐父自己也是一脸茫然。 就在他努力努力平复着胸中那颗因为刚执行完一项,不符合他的年纪的“极限运动”,而快要跳出来的“老心”时,就见远处那个被他踹的趴伏在地的“爱子”,双手重重的朝着地面猛捶了一下,并借势坐了起来。 后羿一边搓揉着自己那刚挨过一记猛踹的肚腹,一边恼怒的抱怨道:“老头子,你在发什么神经?” 本来还对自己的行为有些懊悔的楚狐父,一听见后羿的抱怨,瞬间便将心中刚刚升起的怜爱之情抛诸于脑后。 只见他随手抄起一支在后羿“飞翔”的过程中,掉落在地面的长箭,几步便挪动到了“逆子”的身边,狠狠地抽了下去。 这一箭抽下去,后羿还没怎么样。守约倒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早已被这一切震得是呆若木鸡的守羿,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惊醒,侧过头去疑惑道:“你笑什么呢?” “我笑那个老家伙到底是上岁数了,成熟多了!”说着,守约同样侧过头看了看守羿,若有所思道:“可能因为面对的是自己的孩子,所以才会下不去手?” 守羿皱着眉看了看正在那边抽的起劲儿的楚狐父,又同情地看了看那个一边在地上满地打滚躲避着暴击,一边''哎呀!哎呀!''大叫着的后羿。半晌,仍旧没能理解守约话里之意,追问道:“都打成这样了,还下不去手呢?” “若换成是楚狐父年轻时的话,他绝不会是拿着那个玩意,在那一下又一下的抽着后羿的。” “那会是怎样?” “会是一次又一次的捅下去!”说罢,守约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地抬起手,摩挲着自己的头顶。 在他头顶上没有头发的部分,有着两道深深的疤痕。 虽历经久远,仍旧触目惊心。 守约那配合着摸头动作的言语一出,守羿只觉心里咯噔一下,紧跟着后脊梁骨一阵抽搐,一股森冷寒意自心底涌出。 记得小时候,每当守羿对族群的寻日梦想流露出质疑之意时,守约都会在大声喝止后,一边做着这个摸头的动作,一边紧张的四下里观望…… 再看向楚狐父正在那边施暴的场景时,他不禁脑补出了一幅如守约描述的那般凶残的画面。 直到此时,他才注意到楚狐父在每抽一下之前,嘴里都会咕哝的那句话:“我让你射日!我让你射日!……” 守羿回望了一眼望日的''墓地'',心中想道:“看来我猜的没错,望日那老头果然是在被动的跟随着族群的欲望前进着啊……身为一族之长,却要每天面对这样失控的局面,是有够累的啊!”想到此处,他呢喃着吐槽道:“还真是个爱偷懒的老头子呢!” 他又看了看仍旧摸着头,沉浸在余悸之中的守约,继续思讨道:“他们连最亲近的伙伴都已无法控制,又何谈去掌控族群!” 思量至此,一股豪气自守羿的心底汹涌而出:“果然,还得是靠我来力挽狂澜啊!” (第十四卷完) (《周易·序卦》:有大而能谦必豫,故受之以《豫》。) (《周易·豫卦》:豫,利建侯行师。 彖曰:豫,刚应而志行,顺以动,豫。豫,顺以动,故天地如之,而况建侯行师乎!天地以顺动,故日月不过,而四时不忒。圣人以顺动,则刑罚清而民服。豫之时义大矣哉! 象曰:雷出地奋,豫。先王以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 第一章 官有渝(上) 一想到“伙伴”二字,守羿才终于想起了他那个正在遭受着毒打的伙伴来! 救人之心陡生,哪里还顾得上其它? 只听守羿肺腹同时发力,大吼一声:“住手!” 吼罢,他立即动身朝楚狐父那方,弹射而去。 对暴怒中的楚狐父,所能做出的那些失去理智的反常行为,有着深刻''认识''的守约,见到守羿那不知深浅的行为,大叫一声“小心!”,也随后跟了过去。 而楚狐父的周遭空间,早已被他自己的叫骂声和后羿的惨叫声填满,哪里还挤的进去其它异响? 直到守羿来到他身边半步之外时,楚狐父才有所察觉。 待到守羿刚一伸出手去,欲抓住楚狐父的手腕时,却见后者将手腕只轻轻一抖,接着手指随意的交替拨弄一番后,便将那根用来施暴的箭支,如变戏法般在自己的手指背上做出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翻转。 那抽下去的动作在经过这么一眨眼间的巧妙操作后,就变成了手握箭柄朝着后方捅过去的动作。 那守羿只想着要出手阻止楚狐父继续施暴,完全没有预料到后者竟然会有这么一个变招,自然不会有任何提前的防备了。 何况在他的固有印象里,老人都是笨拙而迟缓的。 眼看守羿的这次“轻敌”,就要付出极有可能是生命的代价时,好在有那守约随后赶来。 多年相交换来的相知,除了行已就墓的望日外,没有人比守约更了解他们这位老伙计的手段了。 在这明显的臂短腿长之际,就见守约借着去势纵身一跃,便完美的复制了楚狐父刚刚对守羿做过的飞踹动作。 虽然效果没有楚狐父的夸张,可给守羿带来的位移效果,亦是足够避开了前者的全力一捅。 但守羿虽然是避开了,守约却是不可避免地就要撞了上去。 而从他撞过去的角度与力度上来看,守约死的时候,应该是不会有任何痛苦产生。 此刻,被动的围观着这一切发生的东夷族群众们,更是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极为配合的惊呼了一声:“嚯~!” 还有那心理素质不高之人,更是“啊呀!”一声后,伸手捂住了眼睛。 族长的交接仪式,在东夷族中向来都是一件顶级肃穆的大事。 很多第一次赶来见证这个仪式的年轻人,原本都是抱着一颗朝圣的心。 甚至望海“跳脚”之时,这些人还把那当成是仪式的一部分去认真观摩。 直到此刻守约“舍身取义”的桥段一出来,他们才觉察出事情的不妙。 但更多的人,还是从一开始就感觉到了事态的诡异。尤其是这接二连三的“意外”,竟然使得族人们的心中,生出了一丝或许会见证历史的期待。 总之,所有人都不会想到,这个在族群中延续了许久的庄严仪式,有一天竟然会演变成一个闹剧! 可对于新生代来讲,闹剧往往比正剧更合他们的胃口! 以最初的那个懵逼组合为代表的好事者,更是从最远端一路生生地挤过来,想要到那第一排“落座”。 可惜剧情发展的太快,等到他俩刚从人群之中露出头来,直面“荧幕”时,故事却已经定格在了一个他俩根本看不懂的画面之上。 本来他俩冒着被践踏的危险挤出人群,就只是为了亲眼见识一下,那个令望海恐惧到“发疯”的“射日”壮举的。 可此时映入他俩眼帘的,却是那在望海的口中,将要施行射日壮举的后羿,满身血痕的骑坐在了他的父亲——同时也是他俩的“梦中情父”——楚狐父的后背上,并且将后者死死的压在了身子下边。 而他们的“梦中情父”则是神情漠然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他的“爱子”在他的背上“调皮”的骑坐着。 老族长的贴身侍卫加至交好友守约,则是站在后羿父子身旁两步外的地方,弯着腰用两只手撑在自己的膝盖上,大口喘着粗气。看样子,应该是刚刚完成过某种剧烈的体力活动。 离这三人稍远一点的,则是第二次出海寻日行动的发起者加领头人,同时也是这次权力交接仪式的主角,守羿。 这位与懵逼二人组年纪相仿的族中骄子,本该意气风发的享受着人生高光时刻的新任族长,却正在以一个十分狼狈的姿势,挣扎着试图从地上爬起来。 二人组对视一眼,半晌,在发现在对方的眼中,除了同样的茫然之外再无其它后,只得失望地回过头去,继续全神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这俩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在听见望海疯叫着“后羿要射日了”的提示时,只比“梦中情父”晚启动的几个呼吸间,究竟是错过了多少个剧情。 可就算是一幕不落的看完了全局又能怎样呢?他俩就可以看得懂了吗? 在一个庞大的族群之中,有着数不清的,像他俩这样的普通群众。 对于他们来说,无论是眼前正在“唱戏”的这四人,还是那位躺在洞穴内生死不明的老人,都是只能用来供他们敬仰的,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层”。 作为普通群众,在面对只属于高层的故事时,“懵逼”是他们唯一可以拥有的共情。 只有那个正在努力爬起来的守羿自己才能明白,现在的狼狈,才是最好的结果。 只有那个正在喘着粗气的守约自己才能懂得,他刚才到底躲过了什么。 只有那个正在“顽皮”地骑坐在自己父亲身上的后羿自己才能知晓,若不是他此刻的忤逆,他的父亲此时就一定是在后悔。 只有那个神情漠然的楚狐父自己才能清楚,连路都不认识的望日,到底哪里来的勇气,胆敢提出带领族群寻日的梦想。 芦叶满汀洲,寒沙带浅流。 二十年重过南楼。 柳下系船犹未稳,能几日,又中秋。 黄鹤断矶头,故人今在否? 旧江山浑是新愁。 欲买桂花同载酒, 终不似, 少年游…… 第一章 官有渝(下) “你看那夕阳多美!” “想不想得到它?” “可以吗?!” “如果是我来带路的话,一定可以的!” 谁也不会知道,整个族群的寻日旅程,只是开始于两个少年之间的,一次玩笑般的对话。 时光荏苒,族人们这一梦就是几十年。 或许真是到了梦该醒来的时刻,因当初的那两个少年,已是阴阳两隔。 作为族群之中,第一个被这梦想打动之人,守约,亦是两鬓斑白。 且看他刚将状态恢复至平常后,便挪动到了仍与爱子做着“骑马游戏”的楚狐父身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含笑嗔怪道:“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楚狐父没有说话,只是试着动了动身子,想要起来。 第一次见识到他爹的“野兽形态”的后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起身,给“野兽”以自由。 原来刚刚后羿在地上打着滚,躲避着那来自于楚狐父的鞭笞之时,恰好看见了守羿父子赶来救援之势。 在楚狐父翻腕拨指、施以巧劲、倒转箭支的间隙里,后羿亦同时在腰腹间蓄满了力气。 直到踹飞了守羿的守约,被惯性所驱,不可避免的要撞上楚狐父手中的夺命之物时,后羿才趁楚狐父注意力转移之机,一个鲤鱼打挺,在跃起的同时死死地抱住了楚狐父的脖颈。 若单是这样,本不足以完成“骑马游戏”之姿。而且脖颈受限的楚狐父,顶多是行动速度会有所减慢,对刺出那一箭的力度却造不成丝毫影响。 胜在那向来稳重的守约,在生死攸关的一刻来了赌性。 见后羿发难于后,守约在与楚狐父的身体发生接触之前,不但克制住了正常人都会有的,下意识的闪躲之意。反而还卯足了劲儿,使自己撞上去的速度不降反增。 就这么一加一减之间,守约竟然生生借着踹飞守羿的反弹之力,将另外一只脚抬了起来,还不偏不倚的蹬在了楚狐父的膝盖之上。 在后羿与守约一上一下,一后一前的合力下,便促成了这个令大多数族人发懵的画面里,最为吸睛的一笔。 而守约这套偶然间施展而出的连环脚法,便成了中华传统武术中,“无影脚”的前身。 在后羿起身,重获自由之前,楚狐父的理智已然恢复。听到守约并无恶意的责问,他之所以没有回应,只是因为他正在回想年少时,曾与望日之间有过的那段,最终促成了族群寻日之旅的对话。 见楚狐父无言,守约也不介意,继续自说自话道:“上一次差点死在你手上,还是因为要阻止你带队出海。” 听有此话,楚狐父倒是没什么反应,却把一旁刚要站起来的守羿,惊得又跌坐在了地上,不可思议道:“那一次出海,竟然是你带的队吗?” 正在查看布满了自己全身各处的,那些惨不忍睹的抽痕的后羿,被这个话题所吸引,暂时放下了疼痛,饶有兴致地探着个头等待答案。 听见守羿的问话,楚狐父明显愣了一下。他皱着眉,盯着老友的“墓穴”看了一阵,却仍旧没有搭理这三人的意思。 只见他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又晃动了一下自己的臂膀,只觉一股酸胀之感传至心头,心中想道:“到底还是老了吗,才随便活动这么两下,肩膀就有些吃不消了。”随后,他又呲着牙捶捏了几下那酸痛之处后,用只有身边的三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咕哝道:“有什么事过会儿再说,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 说罢,他便迈着四方步,朝人群走去。 守约等三人互相看了看,虽不明所以,但也还是选择跟了过去。 毕竟在面对整个族群时,他们这几个家庭一直都是以共同进退之姿示人的。 在走至距人群只有几步远时,楚狐父带头面向大家站定。 或许是刚“活动”开了筋骨的缘故,使得他看起来要比以往容光焕发了许多。 只见他目光如炬,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昂首问道:“大家应该也都听到了?” 楚狐父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好在全场寂静,且因为要看热闹,又都挤在了一起,刚好可以听清楚狐父的话中内容。 可这所问之物还是太过泛泛,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不知所云。又因惧于楚狐父刚刚大发淫威的模样,故而没人胆敢去发问。 半晌,接收到众人疑惑之情的楚狐父,微微一笑,背手挺胸,高人风范再现。 “梦中情父”身份已显,大家也十分配合地对他投去了崇拜的目光。 装的久了,假的也就变成真的了。 更何况,那楚狐父多少还是有些真本事在身的。 只见他薄唇轻启,缓缓说道:“大家都回去给没到的族人们,带个话,就说寻日的事,到此为止了!”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不仅是那一干族众,守、后二羿也是在听闻此话后,难以置信的盯着楚狐父的背影,一脸错愕。 尤其是后羿,更多生出几分白挨了一顿“胖揍”的委屈之感。 从楚狐父说出终止寻日的决定后,唯一神色如常的,就只有那不住点头的守约一人而已。 见此模样,守羿挪动到了守约的身边,轻声问道:“这什么情况?” “不知道。” “不知道你点什么头?” 守约没有回答,只是用一个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守羿,那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弱智。 被看的有些发毛的守羿,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守约反问道:“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是啊!” “是你还等什么呢?” “啊?” “哎!”守约轻叹一声,突然又有些后悔向望日推荐守羿接任族长了。 他朝守羿挤了挤眼睛,小声催促道:“既然是,你还不快跟着一头?” (本章完) (《周易·随卦》: 初九:官有渝,贞吉。出门交有功。 象曰:官有渝,从正吉也;出门交有功,不失也 。) 第二章 系小子(上) 在守约的提示下,如梦初醒的守羿,连忙学着守约的样子,点头对楚狐父的决定表示同意。 情绪到了,他忽然觉得光是点头仍显不够,遂开口说道:“楚老头的话,亦是代表了我的决定。既然不寻日了,我们也就没必要再去冒险出海了!” 听闻此话,守约一边加重了点头的力度,一边对守羿投去了一个孺子可教的目光。 见那刚才还在打成一团的族中高层,忽然再度变得相亲相爱起来,围观群众皆是一头雾水。 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去细细分析,这些高层所宣布的事情究竟意味着什么时,就听楚狐父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至于力量吗,大家自可不必担心。” 说着,他指了指后羿。确切地说,是指着后羿肩膀上挎着的那张长弓,信誓旦旦道:“想要变得强大,方法可以有很多种,并不是只有找到太阳那一条路能走!” 看到自己被“点了名”,后羿亦是极为配合地将肩膀一抖,握弓于手,昂首附和道:“没错!我们也可以选择把它射下来!” 此话一出,却换来了楚狐父的一个想要杀人的眼神。 见状,后羿连连退后好几步,直躲到了老远。抬起双手,摆出了一副防御的架势。 显然他是会错了意,概念里还在跟太阳较劲呢。 殊不知,楚狐父所提出的,乃是给后来的华夏文明带来了极深影响的一个处事哲学:行有不得,反求诸己! 当然,这个原话最早是由孟子所言,出自于《孟子·离娄上》中,意为人当躬身自省的修身之法。而孟子的灵感,则是来源于《诗经》中的那句:“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但是,千万年来对此哲学总结贯彻的最到位的,却是毛主席说过的那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这个观点几千年来还一直被道家修仙一派所倚仗,并将“得道成仙”视为“向内求己”至极致后,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 总之,在这个观点的影响下,使得华夏文明的属性中,人的主观能动性总是会凌驾于一切艰难困苦之上。 天漏了我们补天,水来了我们治水。 关键是对于这样的功绩,我们的民族总是乐见其成的。 不然的话,年少的后羿随便的那句“我要射日”的轻狂之语,也就不会在华夏的文明中,传说千万年之久了。 在无数个关乎文明存续、民族危亡的关键时刻,我们的民族总是会出现一大批英雄人物,率先觉醒这个刻在基因里的意念,抛弃幻想,奋发图强。带领我们伟大的族人们,降服一切天灾人祸,最终重振我华夏民族之威。 就算是没有学过历史的妇孺,亦能随口举出几个这样危难的时刻,讲出几个如此英雄的人物名字与事迹。 且说眼下。 东夷族的诸多围观群众们,刚从起先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就很快又被楚狐父接下来的言语,带入到新的一轮亢奋中去了。 “大家回去后,各自准备好行囊,我们重选一条变强之路。”说罢,楚狐父习惯性的看了看旁边,并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着俊毅脸庞的年轻人。 他顿了顿,再度面向众人,说道:“至于出发的具体时间,就由族长来决定!” 守羿看了看已经自觉退到一旁的楚狐父,前行一步,面向众人,刚欲开口,突然看见许多熟悉的脸庞,正茫然的盯着自己,显然是仍未完全接受这突然的变数。 面对这些在他进入那个山洞前,还在满怀期待地等着他宣布出海时间的族人们,守羿一时语塞,愣在了原地。 毕竟他才刚刚经历过那种梦想破灭的打击,深谙此痛到底有多难捱。 如果守羿也会像其他人那样,一旦深陷迷惘便不可自拔的话,哪怕是有一万个守约去推荐,望日也不会同意将首领之位相传的。 只见东夷族的这位新首领,思维只是稍稍停滞了那么一瞬后,涣散的眼神便重新得以聚焦。一股舍我其谁的自信,从其瞳孔中射出,直抵众人。 他缓缓开口道:“我想,大家和我一样,都不愿再继续逃下去了?” 此话一出,大家皆是一愣。以楚狐父和守约为代表的一些老同志的脸上,还升起一抹莫名的绯红。 守羿没有太过在意大家的反应,微仰起头,娓娓叙道:“从我记事起直到现在,所有的回忆都与赶路有关。似乎漂泊就是我们注定的宿命。即便是遇到那些猎物充足,水产富裕的地方,我们的族群仍然不肯,也不敢有片刻的停留。” 他侧过头,瞟了一眼正低着头陷入沉思的守约,又回过头继续说道:“小时候,我也和你们一样,曾经无数次的问过我的父亲,我们的族群,究竟为何要一直去寻找那虚无缥缈的太阳。而不是停下来,纵情享受这一路上,我们看得见并且抓得住的资源。” 说到此时,楚狐父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却不是愤怒,而是一种类似于无奈的神情。他的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 “现在,我就将我所得到的答案,分享给大家。”守羿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我们的族群,曾经有过一片,藏着数不清的猎物的广袤领地。而我们一路上所遇到的这些,与我们曾经的领地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说到这里,人群中叹气之声四起。 见状,守羿微微一笑。“看来,我们得到的答案都差不多。” “等等!”后羿突然大叫着跑到了守羿的身边,站到了与楚狐父相反的一侧。问道:“什么领地?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既然族群已经有这么一块宝地了,我们为什么要离开?” 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挪动到了楚狐父的身边,继续问道:“就是为了获得太阳的力量然后变得强大吗?可变强大的目的是什么?” 第二章 系小子(下) 楚狐父看了看情绪有些激动的后羿,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用懊恼地声音呢喃道:“守羿说的对。”他长叹一声,“我们的族群,之所以会不断地赶路,并不单纯的是为了要寻找太阳。” “那是为了什么?” “逃!” “为什……”后羿还欲追问,却被身旁的守羿拍了拍肩膀,制止了。 即便如此,楚狐父还是对那个没有被后羿问出口的问题,给出了答案。“因为我们引以为傲的领地,被另外一个强大的部落抢走了!” 那是一段被族中老者们,刻意隐瞒起来的惨痛回忆。大多数生于寻日道路上的年轻人,对于族群的这段经历,更是一无所知。 如今被楚狐父当众提起,围观的群众瞬间哗然一片。 守羿也只是知道,族群曾经有过一片堪比天堂般的栖息地。对于为何要离开那里,他亦是毫不知情。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在每次对族群目标是太阳的迁徙,产生质疑时,守约那些讳莫如深的表情中,猜出了一些端倪。 因此,在听到楚狐父所揭晓的答案时,守羿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表现出太多的意外。 “所以,这才是老族长最终能够同意,带领全族与你们三个一同寻找日出之地的真正原因,对吗?” 对于守羿的断言,楚狐父只是轻轻地抿了抿嘴唇,未置可否。 听到此处,后羿再度忍不住大叫道:“是哪个族群这么嚣张?敢抢我们的地盘?让我去射穿他们就是了!”言罢,他再度将肩头的宝弓祭出,杀意凛然。 看着杀神再度附体的后羿,喧哗的人群逐渐变得安静。 一直没有说话的守约,幽幽地开口道:“现在的你,确实是可以敌得过他们了。” 听有此话,后羿喜笑颜开。却听守约话锋一转,接着言道:“可就凭你一个人,又能杀得了几个呢?” 后羿愣了愣,想欲争辩,但顿了顿,终于还是无言。只是忿忿地摆弄着手中的竹弓,不再言语。 见状,守羿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众人虽不解其意,但还是被这笑声里的爽朗所感染,情不自禁的在心中跟着欢喜了起来。 笑过之后,守羿拍了拍后羿的肩膀,转身对众人说道:“一个后羿虽然打不赢,但若是再加上我们,就一定可以洗刷掉曾经的耻辱,夺回属于我们的领地!” 守羿的言语虽然激昂,但煽动的效果却不明显。 从围观群众冷漠的反应上来看,大家似乎对这位新族长的畅想,很是不以为然。 更有那稍理智之人,很不理智地开口回怼道:“之前那么多身经百战的勇者,还在族里的时候,我们都被人家打的到处逃窜。现在就凭我们这些连野猪都抓不明白的小年轻,拿什么去和人家战斗?” 听有此问,守羿也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回道:“那如果,我们都能变成后羿呢?” 此话一出,自诩为“求己派”的那些年轻人的脸上,皆有喜色。 果然,守羿紧跟着便说出了使得“求己派”内心欢喜的原因。“只要我们有楚狐父在,就一定可以培养出更多的后羿来!” 言已至此,集会地的上空,很快便被那“求己派”的欢呼声所掩盖。 眼见“头领”都向“求己派”投了诚,心知大势已去的“行进派”们,只得改变心中所求,在这气愤的感染下,参与到了“欢呼者”的队伍当中。 虽有不甘,倒也情愿。 本就是一族,哪有那么多区分。 此刻的他们,全部都是“复仇派”。 “楚狐父!” “楚狐父!” “楚狐父!” …… 人们高喊着“梦中情父”的名字,几近癫狂。 这是继那次“杀虎”事件后,楚狐父第二次获得了族群如此般拥戴。 但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楚狐父,无比的心安。 在几乎是所有的人类文明中,“老虎”,一直就是“顶级勇武”的代名词。 可在华夏的语言体系中,“老虎”,除了勇武之外,还常常被代指为危险和困难。 于是,“打虎”,或者说是战胜顶级的危险,和克服顶级的困难,就是一切想在华夏的历史中,留下“英雄”之名的诸位勇士,必须要过的关。 又看着族人在亢奋的情绪中,尽情地享受了一阵。 最主要的是,让楚狐父在这种拥护下,重拾信心后,守羿抬起双手,朝下压了压,总结道:“接下来我们首要的任务,就是去获得足够多的制弓材料。” 众人齐声应道:“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守羿笑着摆手道:“天色将晚,大家都回去休息!路阻且长,回去多多准备些物资,我们三日后出发!” 本来陶醉在童年梦想真正得以实现的奇妙感受中的楚狐父,早被守羿有条不紊的安排“惊醒”。 他侧目打量着这位新任族长之位的年轻人,心中想到:“我事先并未与其说明下一行的目的与方向,本欲让其当众对我问上一问,我也好在众人面前多多博些脸面。想不到他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猜到了一切,就凭其思维缜密这一点,我儿后羿,不如他多矣!” 思量至此,他又拿眼去看那站在一旁的守约,却见后者恰好也面带得意之色的在看向自己,楚狐父不禁哑然失笑。 他捋了捋胡须,收敛了一番表情,郑重的对着守约点了点头。以目传言道:“你儿守羿,确有族长之能!我,服了!” 二人正“眉目传情”间,就听守羿轻声问道:“我这样安排可好,楚老头?” 听有此问,楚狐父不假思索地躬身回道:“全凭族长吩咐!” 自这个画面以后,东夷族上下十几万人,便只有一个叫做守羿的领袖了。 首领交接仪式已毕,缅怀仪式却刚刚开始。 在望日的“墓”旁,除了那两对儿父子外,众人尽皆散去。 (本章完) (《周易·随卦》: 六二:系小子,失丈夫。 象曰:系小子,弗兼与也 。) 第三章 系丈夫(上) 虽说迁徙的文明,难有深沉的羁绊。 可长久的同行,仍然会产生革命的友情。 说是缅怀的仪式,其实也不过是安静的凝视。 凝视着一个永远不会再出现的人,回忆着一些永远也无法回去的曾经。 这三个彼此扶持,相互照应的家庭,如今就只剩下了两个。 如果说,那个正失魂落魄地走向这里的身影,已经不能再算做是一个家庭了的话。 望海的出现,打破了“墓穴”外的沉默。 极端的争执过后,同生共死十几年所结下的感情,重新占据了上风。 世界观里陡然增添了太多未知的后羿,在面对已然恢复理智的望海时,更是早已没了敌意。 最主要的是,同样经历过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后,后羿已经深刻的理解了望海。 看着与自己本应是同一阵线的战友,后羿主动挥着手对望海招呼道:“你回来啦。” 望海对后羿点了点头,算作回应后,便径直走到了守羿的身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自言自语道:“不回来,我又能去哪里呢。” 语罢,望海将头埋进了随意搭在自己膝盖上的小臂内,缓缓地抽泣了起来。 跑出一圈后他才发现,望氏一脉,就仅剩下他一个人了。 见状,后羿来到了他的身边,和守羿一起坐在了望海两侧的地上,轻抚着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楚狐父看了看那个经常造谣中伤自己的望海,又想到了行已就墓的望日,心中不免一阵唏嘘。 他与守约对视一眼后,起身来到了地上坐着的三名年轻人面前,开口道:“看来有些事情,是要对你们有个交代了。” 听有此话,守羿连忙抬头应道:“那就先说说第一次出海的事情。”他先是看了一眼守约,又回过头,盯着楚狐父的眼睛,认真地问道:“真是你带的队吗?” “本来应该是的,可惜被你的父亲拼死阻拦了下来。” 守约插嘴道:“你应该说,是我拼死救了你一命才对。”他下意识地摸着自己头顶的伤疤,神色忽然变得黯然。“真正可惜的是,就只救下了你一个人而已。” 听到二人的对话,望海也停止了哭泣。抬起头,做出了凝神倾听状。 心知说来话长,楚狐父先是找了一块凸起的土坡,坐上去后,方才缓缓开口道:“当我们比你们的年纪还要小上许多时,我们的族群在发展的过程中,遭遇了髳族。并且在随后的多年战争中,一败再败,生存空间也一缩再缩。” 守、后二羿同时问道:“髳族?” 坐于二羿之间的望海,接话道:“我小时候曾经听望日说过一次,那是一个毛发旺盛,善使长矛的族群。” 二羿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当我再欲细问时,望日便不许我继续打听下去了。” “咳!”守约轻咳了一下,提醒道:“我建议你们还是保持安静,让楚老头一个人把话说完。” 三人连忙住嘴,却见楚狐父也不恼怒,确认重新夺回听众们的注意后,接着说道:“直到我们族群的生存空间,被挤压到了长江岸边,已是退无可退之时。摆在我们族群面前的,就只剩下了冒险渡过那条长通天际的长江,这唯一的选择。” 后羿忍不住再度插话道:“长江?” 守羿瞪了后羿一眼,“这有什么好问的,听名字就知道,就是一条长长的江呗!”说罢,他看向楚狐父,催促道:“楚老头,你继续。” 楚狐父使劲儿地摇了摇头,郑重地说道:“那可不是一条普通的长江。” 守羿不解道:“那有什么特别的?” 守约接过话茬道:“它特别的长。是我们无法想象的长。” 听到此处,楚狐父又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看了向远方。“它还特别的宽,我们只是为了要渡过那条江,便付出了许多族人的生命。” 说罢,他打了个寒颤,沉默了好一阵,方才从那段渡江的噩梦中逃脱出来。“因为渡江而死掉的人,几乎与我们与髳族之间,那多年的战争而死掉的人数一样多。” 后羿不忿道:“既然渡江与战争一样危险,我们为什么不干脆和髳族战斗到底?” “因为在当时的情况下,与髳族再打下去,结果必然是我们族群的彻底灭亡。而渡江,我们或许还有生的希望。” 后羿还有不服之意,但当他看见楚狐父说此番话时,眼神中流露出的恐惧后,终于还是选择了闭嘴。 空气中安静了一阵,守羿打破沉默道:“然后呢?” 又过了好一阵,见楚狐父还没有开口之意,守约接过话题,继续说道:“然后因为有着长江天险的阻隔,髳族并未追赶过来。即便如此,我们的族群还是陷入到了深深的迷茫当中。” 他走到了楚狐父的旁边,与其并肩而坐。“在战争中死去的,多数都是族中精锐。而在渡江中活下来的,又多数都是我们这些生存经验不足的年轻人。也是在安逸的生存环境中,过的太久了。突然失去了一切倚仗,没有人知道族群到底应该何去何从。” 说到这里,守约突然没来由的笑了一下。“好在我们族群在之前富饶的领地内,繁衍出了大量的人口。即便是折损了大半,却也还是剩下了许多。在没有人类为敌的前提下,还是足够在与野兽的搏斗中生存下来。” 早就回过神来的楚狐父,听到此处,忍不住打断道:“如果没有那场洪水的话,我们的族群一定会在那里开辟出一片新的领地的。” 后羿疑惑道:“洪水?”他看了看旁边的守羿与望海,却见二人似乎并没有如他这般意外,不免有些尴尬。为避免表现的太过无知,他决定再也不随便开口说话了。 发现了后羿的窘迫,心知是自己与他讲述的太少所致。楚狐父摆着手,替自己的爱子解围道:“是的,洪水。但那已经是另外一个故事了,不用太过在意。” 第三章 系丈夫(下) 受到那些关于''洪水''的记忆的影响,楚狐父的精神稍微有些恍惚。 片刻,他捋着胡须,换了一副教育的口吻,对面前三人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们只需要记住,在面对大自然的一切江河湖海时,要时刻怀着一颗敬畏的心即可!” 虽然已经过了叛逆期,但对楚狐父的说教之姿,抵触情绪丝毫未减的后羿,本能地回怼道:“你还是继续讲讲重点,是因为遭遇那所谓的''洪水''后,族群才决定开启寻日之旅的吗?” 听有此问,楚狐父迟疑了一下,皱着眉说道:“差不多。但我说了,那不是重点。” “那你就快说重点啊,别再兜圈子了!” 虽然后羿等人,已经明显表现出了不耐烦的情绪。但楚狐父却并不在意,依然不紧不慢地叙述道:“重点是族群继续向北逃了许久以后,遇到了第二条特别长的江,并且很不幸的遭遇了第二场洪水……” 听至此处,望海忍不住“噗嗤”一笑,打趣道:“那我们这个族群,还真是命途多舛呢!” 守约瞪了望海一眼,刚欲说些什么,却听守羿开口言道:“我一定会带领族群,走向正轨的!”言辞坚定,神态肃穆。 本来打算不再轻易开口的后羿,终于还是热血难忍,不吐不快道:“没错!”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挥舞着拳头附和道:“不去管他什么江啊水啊的,就那个什么髳族,我们先回去灭了他们,夺回我们的领地再说!” 看着守、后二羿的反应,楚狐父微微一滞,眼神移动到三人背后的''墓穴''深处,点着头呢喃道:“或许这就是你所说的,族人们,真正应该拥有的力量。” 三人眼神一亮,同时问道:“那是什么力量?” 见楚狐父半晌没有回答,再度陷入了沉思,守约代替其回答道:“相信,相信的力量。” 听有此话,守羿一愣。 这是已经是他一天之内,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 只是这一次,他似乎有些明白了话里的意思。 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只要信了什么,就会朝着自己所信的事物去努力,不惜拼上一切。 寻日梦想破灭后的他,所唯一相信的,就是自己! 人贵有自知。 但人类社会的进步,靠的却是自信。 哪怕是盲目的、愚昧的自信。 因为只有自信者才会勇于尝试,有了不断的尝试就会有不断的失败。 经历过无数次失败后,人类才有了思考。 而当人类有了思考后,才会产生自知。 这种历经挫折后的自知中,孕育而出的自信,就形成了一个人从出生到成熟的完美闭环。 自信,便是守羿这位新族长,可以带给族群的新的力量。 望海不是守羿,没有那么深的觉悟。他也不是后羿,有着很强大的个人能力。在众人踌躇之时,他还是心有不甘地追问道:“可是说了这么多,我还是没有明白,我们到底是为什么就放弃寻日的企图呢?” 听有此问,守约看了看仍在与逝去老友神交的楚狐父,轻叹一声,回过头对望海说道:“他已经说过原因了。” “什么原因?” “在启程寻日之前,族群曾经被迫渡过一条很长很宽的江。” “是啊,那又怎么了?” “结果我们死了很多人。” 望海思索了一下,仍是不解,追问道:“死了很多人又怎样?” 守约还欲继续解释,却听楚狐父幽幽地说道:“那条江虽然很宽,但至少还能望得到对岸。” 望海已经彻底没了耐性,催促道:“你直接把话说明白,不好吗?” 先一步理解其中之意的守羿,拍了拍望海的肩膀,提示道:“可我们寻日所需要渡过的那片海,却是根本望不到岸的啊!” “望不到又……”话说一半,望海恍然顿悟。 只是渡过那条望得到岸的江,便死了那么多人,若是跨过那片根本没有岸的海的话,却又怎么会有生还的希望? 连生的希望都没有,更哪里还会有让梦想成真的土壤? 望海已经懂了,对寻日之旅最不感冒的后羿,却又疑惑了起来。“你们是怎么确定,寻日便只有跨海这一个选择的?” 被此一问,楚狐父长叹一声,缓缓回道:“当年我们也没去在意过,那条江究竟会有多长。只是凭借肉眼判定,那日升之地,一定在那大江流向的尽头。” 他转头看向东方的天空,金星已现,独占苍穹。“于是,当我们三人决定寻日,并说服老族长一同启程后,便沿着江一路顺流而行。寒来暑往,竟然走出了整整一度春秋后,方才走到了这条江的尽头。” 听到此处,守、后二羿加上望海三人,皆被惊得张大了嘴巴。直到此时,他们才终于意识到,那个长江之“长”,究竟有多特别了。 楚狐父手指着望海,笑着说道:“我们刚到达长江的尽头不久,你便出生了。” 对于此事,望海早已从望日的口中知晓,故而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倒是楚狐父接下来的话,使得望海的腰杆挺得笔直。 “而因为小时候的你,总是对着长江尽头的大泽''嗨呀!''、''嗨呀''的喊叫,族人们便将那片大泽,称之为大海了。而总是望着它叫喊的你,便有了''望海''的名字。” 虽然等了半天,还是没有等来自己想要的答案。但得知自己竟然无意当中命名了“海”这件事,也足够望海安静地骄傲一阵了。 楚狐父的手指,划向了望海身边的守羿,接着说道:“然后是你的出生……” 他的话头刚起,换成守羿不耐烦地打断道:“然后便是洪水了!这些我俩都知道了!你还是快说说为什么寻日就一定要走跨海那条路!” 听见守羿空中的“我俩”,自知并不包含自己的后羿,心中难免有些不满。 但碍于面子,又不好意思再度追问关于“洪水”的事情。只得看着楚狐父的方向,生起了闷气。 (本章完) (《周易·随卦》: 六三:系丈夫,失小子。随有求,得。利居贞。 象曰:系丈夫,志舍下也 。) 第四章 随有获(上) “这该死的老头,没告诉过我关于''洪水''的事就算了,怎么现在连我出生的事都不肯提及。他到底是有多少秘密?!” 虽非亲生,但毕竟也是自己一手抚养成人,楚狐父多少还是能够根据后羿的面部表情变化,猜出其心中的不满。 只是眼下的情形,他也无暇去太多顾及到某一个人的想法。 楚狐父微微一笑,借着守羿的催促,加快语速道:“在''洪水''的驱赶和寻日梦想的促使下,族群不得不沿着海岸线一路北移,直到遇见了那第二条长江和第二次''洪水''。” 因为没有人出言干扰,楚狐父接下来的表达更是连贯了许多。“就这样,我们又在这两条江之间的广袤大地上,兜兜转转了许久后,才最终确定,那日升之地只可能是在东方。而东方的尽头,就只有大海!” 他看了一眼守约,并与其做了一番颇有深意的眼神交流后,继续说道:“在关于是否继续寻日的意见上,我第一次与望日产生了严重的分歧。而那时的族人,经历了近二十年的奔波后,寻日的执念早已深入人心。” “哎~!”说到这里,楚狐父突然长叹一声,沉默良久。 当他再度开口时,言语已然有些哽咽。“本来我已经快被望日说服了,想过再去试试寻找其它可以避开大海的寻日路线。却没料到,族人们在族群犹豫不前的时间里,偷偷造好了许多许多的木船。而我的全部家人,都在那造船出海的人员之中。” 说罢,楚狐父情难自持,浑身颤抖起来。 见状,守约轻轻拍了拍老友的肩膀,安慰道:“这不怪你,还有望日那老家伙的全部家人也在。他们只是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打了你的旗号,以你之名而已。” 守约本意是安慰的话语,反而彻底点燃了楚狐父一直压抑着的情绪。 只见他用力甩开了守约正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大叫道:“可若不是我最终同意了大家的想法,并答应去带那个队,族人们是不会启程的!” 一直以沉稳模样示人的守约,罕见地大怒道:“可最终那些船上并没有你,大家不还是照样启航了?!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他们执意想去,有没有你都一样!” 说罢,他再度将那只被甩开的手,用力地搭回在了楚狐父的肩膀上,用力摇晃着,大吼道:“而且一去不回的,可并不是只有你的家人而已!” 语罢,二人相顾无言。 空气再度变得安静起来。 看着陷入争论的两个老头子,守羿等三人反而出奇地安静。 半晌,还是后羿最先耐不住了性子,轻轻捅了捅望海,小声问道:“不算那两个老头,我们仨就数你岁数最大了。第一次出海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跟去?” 听有此问,守羿也跟着附和道:“对啊,我也好奇,你这么想出海,还每天都在鼓动我带头搞这第二次出海行动,为啥第一次出海的时候你不跟着去?” 经守、后二羿这样一问,望海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他低下头,犹豫了半晌,以极低的声音回答道:“我当时本来是要去的,可在与望日告别的时候,我被他给强行扣下了!” 望海的声音虽然极低,可楚狐父那边却是极静的。 恰好听见望海的回答,楚狐父不屑地质问道:“告别?”他轻哼了一声,鄙夷道:“我看你是告密?!” 听到楚狐父的质问,望海跳起来反驳道:“我就是去告别的!” “还想狡辩!” 就在楚狐父大叫一声,眼见就要过去与望海扭打在一起时,却被守约拦了下来。 虽是阻拦,但守约说话的语气却并没有显得有多么友善。“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争?不要忘了至少你们两个都还活着!” 被眼前的一幕幕,触及了心事的守羿,轻声呢喃道:“是啊,至少我们现在都还活着。” 他不禁回头凝望那''墓穴''一眼,突然更加理解了望日的选择。 半晌,他低声沉吟道:“可他却死了。” 此话一出,众皆肃穆。 只有守约幽幽地补充道:“是他选择了用自己的死,换回了你们的活着。” 听见守约的话后,楚狐父撇着嘴吐槽道:“还真是个自以为是的老东西呢!” 他转过身去,深吸了一口气,“缅怀仪式也该结束了,早点散了!难道还要陪着他死在这里吗?” 说罢,他便自顾自地离开了。 不一会儿,只听楚狐父的声音,自其身影将要消失在众人眼中之处传来:“好好珍惜可以休息的时间,还有那么多竹子要砍呢!” 听见此话,守羿也用力朝着那处,大声回应道:“知道了楚老头,你也好好休息!还要靠你带路呢!” 语罢,他笑着对守约等人说道:“楚老头,有时候也蛮可爱的。” 他看了看后羿,本想继续打听些关于楚狐父平时的“可爱”趣事,却见后羿的神情有些落寞。 不禁问道:“你怎么了?” 后羿没有回应好友的关心,而是看向守约的方向,问道:“族人们都说,楚狐父没有参加第一次出海,是因为有了我。”他顿了顿,“事实上并不是这样的,对吗?” 守约温和一笑,“已经过去的事了,因为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他拍了拍后羿的肩膀,郑重的说道:“我只知道楚老头以及族人们第二次放弃出海,正是因为族中有你!” 守羿也学着守约的样子,轻拍着后羿的另一侧肩膀,同样认真地说道:“他第一次为什么放弃我不知道,但是我放弃了我的第一次出海,你可是占了很大的原因!” 说罢,他似笑非笑地盯着望海。 起先望海还佯装不知,但被盯得久了,他终于妥协。 只见他耸了耸肩膀,将两手一摊,颇为无奈地附和道:“好,不得不承认,我的第一次出海没去成,也是因为有你。” 语罢,只见在场四人的表情,忽然都没来由的变得异常严肃起来。 第四章 随有获(下) 大家就这样绷着脸,安静了许久。 “噗嗤。” 不知是谁首先没忍住笑了一下。 “哈!”接着是守羿。 “哈哈哈!”然后是后羿。 “哈哈哈哈!”望海也加入了进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望日的墓前,我们这位新亡人的亲朋好友们,最终笑成了一团…… 数日之后,在守羿的主导下,东夷族开启了热火朝天的砍竹制弓大业。 幸运的是,泰山周围,本就是一个盛产竹子的地方。 所以他们并不需要走出太远。 不幸的是,已经习惯了长江流域的冬季,并不太冷的气温的东夷族成员们,马上就要经受黄河流域,那冷冽寒风的考验了。 因为造大船所需要的巨木,属于不可再生资源。 有过出海经历的东夷族,已将黄河南岸的许多造船材料用的差不多了。 所以在打造第二次出海所需的大船时,东夷族的主要取材地就只能是黄河北岸。 而迹天涯率队巡海时,偶然发现的那一大片树桩,便是东夷族伐木造船时所留下的痕迹。 只是现在的华族,自然是还不知道东夷族的存在的。 事实上,最终将这个族群冠以“东夷”之名的那个人,才刚刚接到迹天涯的“调令”而已。 当然,迹天涯并没有直接点名“调”他。 我们这位华族首领,让履行带回给稻城城主魏荷的消息是,“派出五千名精锐,增援耕牛驯化工作。” 留在稻城的“精锐”确实有许多,随便抽出来五千名,更不是什么难事。 难的是选出一个能够率领整整五千名精锐,并且让这些“人精”甘心跟随的人。 放眼整个华族,也不过是有数的那几个人才能办到而已。 在稻城,这样的人有三个。 首先是城主魏荷,可既然是城主,自然就不可能轻易离开。 其次是风后,若是风后的话,别说区区五千人,就是操纵五万人亦是信手拈来。 可惜其年事已高、且身负多项关乎华族发展的重任。 但魏荷也罢,风后也好,毕竟她俩都是女人。 虽然在当前的时代背景下,男女是平等的。 甚至女性的地位,在某种程度上还依然高过于男性。 但在进入到农耕文明,定居时代的华族中,男人、女人之间的分工早已逐渐明确。 行军打仗、开疆辟土、狩猎驯化与野兽为敌等等,这些偏向力气上的活计,更多的还是需要男人走在前列的。 只要还有男人可以用,这件事就暂时还轮不到我们这两位伟大的女人出场。 刚见过魏荷,便依照稻城城主的指示,立刻动身来到弓长大营的履行,已将迹天涯的要求与魏荷的想法向弓长传达完毕。 看着守在一旁,等待着将自己的意见反馈回去的履行,弓长皱着眉沉吟道:“我去倒是可以,那这边怎么办?” 话虽这么说,其实从风后与侯思来到了弓长的身边,并将他对动物的恣意猎杀行为,加以严厉的批评,并对其行动给予了一定的监督和限制后,弓长便早已萌生离开此地,再去他处寻求快活的想法了。 听过履行传递的消息后,弓长的内心其实是早就乐开了花的。 可毕竟职责在身,他难免要假意犹豫一下。 但他这种拙劣的表演,又怎么可能逃得过,曾驭有百万族众的风后的法眼呢。 只见风后微微一笑,也不拆穿,借着弓长之话宽慰道:“你放心去,我会留在这里的。” 听有此话,本就不是什么深沉之人的弓长,忙不迭的连连点头应道:“也好!也好!有你来接替我的话,那自然是最好的了!” 说罢,他忽然自觉将这迫不及待的心情,表现的太过明显,遂有些不好意思地找补道:“而且天涯那小子,对你也比对我要更放心一些。” 他斜着眼睛偷瞄了一眼风后,见其神色如常,接着说道:“而且,你不是还要在这边继续探看蜀族消失的原因。” 弓长对于自己后来的找补之语,显然是很满意。只见他不住地点着头,自我肯定道:“嗯嗯,挺好,挺好!” 却听一旁的侯思,忍俊不禁道:“哎呀,挺好就好啦。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弓长不假思索地回道,旋即一愣。“我们?”他看了看侯思,迟疑道:“你也跟着我一起去吗?” 还不待侯思回答,就听风后开口道:“驯化耕牛,事关华族农耕大业。有侯思在一旁监督你,也好防止你再次乱来。” 见弓长听闻风后之言后,面有难色。侯思佯装不满地责问道:“怎样?不想我跟着吗?” 听有此问,弓长对着侯思挤出了一个难看的微笑,撅着嘴回道:“没有。”说罢,他轻叹一声。“我特别想你跟着我。” 对于弓长的口是心非之举,侯思不但没有介意,反而开心地回道:“那就好!我去收拾一下东西,你和风后商议接下来的安排和具体的动身时间。” 看着侯思欢快离去的背影,弓长陷入到了无比的惆怅之中。 他实在想不明白,曾经那个侯姓部族中,一个对他无比崇拜,和他说话都不敢放大声音的小姑娘,怎么就消失不见了呢? 他更是无法理解,那个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的自己,是怎么就突然心甘情愿的,被这样一个小丫头去掌控的呢? 笔者曾经看到过一段话,深觉有理。 所以在此与诸君分享一下:“结婚前,女人天真的以为结婚后的男人,会有一些改变。结果就是结婚后的男人往往一成不变。而男人决定娶一个女人之前,往往希望这个女人不要变。结果就是结婚后的女人往往性情大变。” 观点只会打动有着相同经历的人,所以如果你觉得这段话说的不对。 也很正常。 (本章完) (《周易·随卦》: 九四:随有获,贞凶。有孚,在道以明,何咎。 象曰:随有获,其义凶也 。有孚在道,明功也。) 第五章 孚于嘉(上) 书接上文。 笔者在这里再分享一下电影《非诚勿扰》里的一段话:“婚姻,怎么选都是错。美好的婚姻只是将错就错。” 一万年前的人类社会,有没有“婚姻”的概念,笔者自然无法求证。 但是笔者相信,那个年代至少是一定会有“爱情”存在的。 像弓长这种一眼就能望到底的男人,是很难逃的出,像侯思这种心思缜密的女人的“魔掌”的。 到底是久历风霜,风后自然早已看透弓长的心思,莞尔笑道:“既然侯思与你同行这件事,已然无法更改。你还是想想,要带多少人随你出征驯化耕牛。” 虽被人猜出了心思,但本就不善隐瞒的弓长倒也不去介意。 他再度长叹一声后,摇了摇头,短暂的甩开了很可能会一生受制于那个女人的不美丽心情,对风后说道:“天涯不是说过了,需要五千人前去增援。” 话音刚落,就听一旁的履行开口提醒道:“魏荷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充足的人手。” 弓长这个人虽然性格率真,脾气耿直,但他从来都不愚蠢。若是仅凭勇武的话,当初是不会被推选为联盟首领的。 他第一时间便领会了履行的言外之意,即便不从“驻军”中抽人,药城那边准备的人员仍是绰绰有余的。 “那我就从这里带五百人走,其它的随便魏荷怎么安排都好。” 风后应允道:“好的。”她顿了顿,“随便五百名吗?” 听有此问,弓长忽然大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很豪迈。这支人类史上的第一个全弓箭部队,乃是他一手创建,每名成员都得到了他的真传。 那个让迹天涯和风后所诟病的,对动物灭绝式屠杀行为,其实是弓长为了练兵所致。 有没有破坏生态,弓长并不知道。但他亲眼目睹了经此训练后的,每名弓箭手的成长。 他有这个自信,就凭借现在的五百名士兵的战斗力,就已经足够打的赢他所接触过的所有敌人了。 这个自信也可以理解成为,是高维对低维的心里优势。 这里也包括那个,杀的他曾经的族群几乎无路可走的蜀族! 前提是,如果蜀族没有更好的应对办法的话。 他此刻笑的原因,来自于风后问话时的语气。 那明显是对他和他训练出来的战士有些不太信任的语气。 笑过之后,弓长看着风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回答道:“随,便,五,百,名!”他摆了摆手,“既然这里已经交由你来指挥了,就由你去给我调配人手。”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了那根在此处代表着军队指挥权的金属权杖,交到了风后的手上。 因为嫌这权杖拿起来不方便,风后在经由华族“天通网络”与迹天涯产生联系并取得后者的同意后,依据权杖的使用方式,设计出了专供调配军队时所用的“虎符”。 这也是人类史上最早的兵符。 在华夏文明孕育出人类史上最早的职业军人后,又经过了三年左右的时间,通过“虎符”也既是“兵符”去管理、调配这些军人的规定,应运而生。 虎符的存在,使得对军人的管理上,真正可以做到了“养”、“调”分离。 即平时将军队“养”起来,有需要用的时候,再派将领携带兵符实施具体的“调”用。 虽然仍然会有“兵变”的极端情况发生,但至少从制度上,还是加强了中央集权的效果。 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各部族首领们,出现佣兵叛乱的可能。 当然,真正能够稳定“军心民意”的,靠的自然不会是那么一两块“铁疙瘩”。 还是要有一个,能够持续满足全民生存需求的文明体系。 在魏荷向未来的“牛城”安排的那四千五百名援军之中,除了已成族群出行必备的医疗队外,还有一名较为特殊的人员——飞书。 没错,就是原本在伏牛山观察站任职侦查员的那个飞书。 那个发明了飞鸽传书的人。 当然,这也是风后的意思。 根据迹天涯传回的信息,凭借着对地理信息的敏锐感知,风后认为那个发现大规模牛群的地方,特别适合当成华族的通信枢纽型城市去建设。 而感受过飞鸽传书的高效与便捷后,风后便与魏荷共同商议,从伏牛山抽调了飞书,与弓长同行。 华历三年九月末,临近秋分。 当东夷族族众正在泰山各处砍竹制弓之时,华族中那位与东夷族有着极深宿命联系的弓箭发明者弓长,正式出发,前往牛城增援耕牛的驯化工作。 此行不同以往,乃是全精锐速进。一路上并无辎重烦恼,更无老幼相拖。 在一些路况较好的开阔地带,日行百里毫不费力。 最主要的是,因为有着弓长和他的五百名弓箭军士托底,他们甚至连粮食都没带。 除了种子和必要的药材外,可以说是完全的轻装上阵。 没有粮食,就意味着弓长和那些在他的影响下,也是极为好战(动)的军士们,完全可以打着为援军猎取食物的旗号,对着一路上的野猪、山猫、老鹰、麻雀什么的,敞开了射。 这可是让弓长乐开了花。 到最后别说是人了,就是随行的那些狗狗朋友们,都已经开始达到了见肉就恶心的程度了。 从这里开始,我们正式将这些原本祖先是狼的伙伴们,称之为狗。 因为跟着弓长出发的这些犬科朋友们,全都是经历过三代以上驯化后的狼。 它们从出生起就与人为伍,充分地得到了人类的照料和保护,并在它们的父辈那里学会了对人类的顺从之道。 尤其是它们的叫声,已经完全从幽深的狼嚎变成了短促的犬吠。 无论从生理上还是从心理上,它们都已经彻底的完成了与人类朋友们的深度捆绑。 它们与早期狼最大的区别,就是对陌生人类的服从性。 毕竟涉及到更为复杂的战斗和与大规模其它动物之间的较量。 只有服从性好的犬科朋友,才能胜任这样的工作。 第五章 孚于嘉(下) 如果换成是小黑那种,只愿与迹天涯等少数几个熟悉的人类交流的初代狼的话,不要说与陌生人协作了,就是让这些野性未泯的伙伴们,不会因为心情不好而反咬人类这样的事情发生,都是很难去保证的事。 碍于这个充分的理由,侯思对于弓长的猎杀行为不但没有太多的干涉,反而在每次弓长他们成功捕获到一些大型的猛兽时,都会领着援军中负责医疗任务的女同志们,给予了各种“欢呼”式的鼓励。 男人总是习惯在女人的面前,通过展示狩猎能力的方法,去俘获后者的芳心。 而女人同样本能的会去选择那些有能力获得更多猎物的男人,来进行下一代的繁衍。 这从上古时代开始,便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 随着文明的进步,许多没有资格和能力去获得异性芳心的男人,便将女人的这种与生俱来的虚荣心,归为了“拜金”一类,并加以贬低。 这实在是一种无能的表现。 对异性的竞争,是文明得以发展的原动力。 除了生存外,繁衍也是万物最终极的追求。 天道除了统一外,还有竞争。 我们上学的时候都学过,宇宙间的能量整体守恒。 同理,大自然的资源也是有一个恒定的总量的。 土地的面积有量,淡水资源有量,等等。 但生物的繁衍却永远没有一个固定的上限。 如若放纵任何一个生物无节制的繁衍下去的话,最后的结果就势必会造成其它生物的生存空间减少,甚至灭亡。 就算天道统一,要的也是一个竞争后的统一。 是有选择的统一。 不是毫无原则的全部拿来、一切接受、随随便便的统而为一。 这就需要一个物种的出现,给万物提出一个统一的原则。 从眼下的时代来看,人类应该就是这个物种。 但从长远来看,人类却依然没有孕育出相应的文明,去更好的执行这套可以统一万物的标准。 说的远了。 只说对择偶权的规范上,其实一直就是许多文明的禁忌。 人类几千上万年来,想尽了各种办法去平衡这件事情,以便达到社会的稳定。 最后的结果就是,过多的干涉不仅限制了人类生而有之的权利,还使得并不适合天道的基因流传了下来,持续的造成了社会的不稳定和文明发展的止步不前。 如果你还是没懂,那我们就换种方式,说的再直白些。 家猪从一只野性难驯、骨瘦如柴、肉质酸紧的野猪,变成现在的白白胖胖能吃能睡的模样,其实就是人类选择后的结果。 对于家猪来说,人类就是天。 人类的喜好,就是天道。 是人类决定了哪些基因的存在不允许被遗传下来,结果就是换回了猪的生命与人类社会的深度捆绑。 只要有人在,猪就永远不会灭绝。 从人的角度讲,猪的命运或许是悲惨的。 但从猪的立场来说,至少比起那许多因为人类的存在,而灭绝了的那些生物来说,猪会永远的活着。 没有生存,一切都是零。 前文我们说到的狗也一样。 笔者一直认为,中华田园犬,就是犬类驯化工作成果的天花板。 我们的老祖宗,留给我们的训犬“经”有很多。 但流传下来被最多的人熟知的那句话就是:“咬家人的狗,一定不能留!” 一个替天行道的文明,就不该是那种假意仁慈,片面追求平等的文明。 这个文明首先要去解决的,就是制止一些具有损人利己劣根性的基因,剥夺这些基因的繁衍权! 在现有的法律中,有一条叫做“剥夺个人权利终身”的惩罚,一般都适用于那些罪大恶极的人。 这很好。 话不尽言,见仁见智。 继续说那弓长一行五千人,向着那野牛群出没之地快乐的前进着,一路上“烧杀劫掠”,予取予求。 不觉间,行出一月有余,已是立冬时节。 渐寒的风,虽称不上凛冽,倒也吹落了大多数树木的叶。 但我们这群华族精锐们,却无一人觉察到了冷。 也难怪,人均两套纯纯的皮毛一体大衣,往身上那么一套。 别说区区一个立冬了。 就是大寒来临,估计也不会觉得有多冷的。 在诸多物种的皮毛中,可以配得上为首的弓长的,自然也就只有那老虎的皮了。 现在的华族,远非三年前可比。 在排除了其它人类部族的前提下,称之为是这片陆地上唯一的霸主,亦毫不为过。 作为弓长的女人,侯思也拥有了一件由虎皮制成的披风。 很显然,这就是特权。 而弓长和侯思,就代表着特权阶级。 但他俩的权力是靠自己争取来的。 不要说这五千名援军们。 就算是放眼整个华族,也没有人会觉得弓箭的发明者弓长,全身裹满了虎皮有什么不妥。 更没有人会无聊到,认为弓长没有权力去决定,由谁去拥有他亲自猎获的虎皮资源。 人民痛恨的,从来就不是那些享受特权的阶级。 人民真正深恶痛绝的,是那些尸位素餐的人。 腐败并不可恨。 可恨的是老百姓的东西你都拿走了,却仍不替百姓做主办事! “这披风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太适合贴身穿。” 自从有了这件披风后,侯思就总是拿在手里把玩。 看得出来她很喜欢。 “那就不穿。” 侯思的欢喜,就是弓长的喜欢。 “不穿岂不是浪费了。” “那你就穿。” 侯思白了一眼这个不解风情的直男,转移话题道:“想不到,有一天我也可以拥有一件虎皮制成的衣物。” 弓长笑了笑,志得意满道:“可惜老虎的数量还是太少了,不然我一定可以让全体华族一人一张虎皮!” “算了,不是每个人都会喜欢的。” “谁不喜欢?” “章盟的伙伴们,要是知道你杀了这么多老虎,估计一定会很心疼的。” 弓长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那就让他们穿着猪皮过冬。” (本章完) (《周易·随卦》: 九五:孚于嘉,吉。 象曰:孚于嘉吉,位正中也。) 第六章 拘系之(上) 章盟,就是那个与各种肉食类野兽都能处成朋友关系的群落。 但碍于迁徙的习性,章盟与许多猛兽之间的朋友关系,保质期往往都很短暂。常常有“故地重游”之时,“老朋友”却需要重新去交往的事情发生。 自从加入到华族,开启定居的生活以后,这一切才得到了改观。 随着食物的富足,章盟原先的首领,章子,开始了驯养一些凶猛野兽的尝试,并取得了一定的成功。 这使得人类的历史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动物园”的概念。 “动物园”的出现,是华夏文明处理人类与自然万物之间共存关系的一种突破性尝试。 当它刚在华夏文明中出现并初具规模的时候,弓长曾经多次与章子交涉过,试图将其借用过来,当成弓箭军的训练基地。 这个过分的提议,当然被章子果断拒绝了。 但挨不过弓长持之以恒的纠缠,章子只得另选它地,指导弓长额外开辟出了一片场地。其中大量放养各类猛兽,以供弓箭军练兵所用。 当然,这也是早期“野生动物保护区”的雏形。 又经过了几千年的演变,这个“野生动物保护区”又成了许多封建王朝最高统治者的“私有猎场”。 变成了彰显帝王威仪和皇家特权的地方。 正是有了规范化的训练场地,经过了科学的、可持续发展的管理培育以后,许多凶猛的野兽才不至于在人类的肆意屠杀中早早的便灭绝掉。 随着农耕文明的发展,在人类对土地需求的俞发的膨胀。即便如此,人类却仍旧给猛兽以安家之所,使其得以生存繁衍。 就算只是供人类狩猎取乐或者练兵习武所用,这些猛兽的存在,也好歹是终于对人类有了作用。 当人类主宰陆地以后,也就只有对人类有作用的物种并且不影响人类生存的物种,才有资格活下来。 但人类仍然不是无敌的,还有老鼠、蟑螂等四害问题万年难除,可那是另外一个生存领域的事了。 如果剧情发展有需要,我们再好好分析分析,为什么老鼠和蟑螂的“文明”,能够成为人类文明最终的“宿敌”。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还会探讨如何从“四害”的“文明”中,学习到那些有“营养”的物质,供人类的文明去吸收和利用。 只说眼下,弓长在与侯思聊天的过程中,眼神一直在瞟向飞书的方向。 显然,我们这位狩猎狂热分子,又打起了那些鸽子的主意。 弓长的心思,自然是第一时间便被侯思发现了,她明是疑问实是制止道“你要干嘛?” “我在想飞书那小子,是怎么做到让这些鸽子总是跟着他飞的。” 对于弓长的解释,侯思自然是不信,故意提高了声音追问道:“你确定不是想趁着鸽子飞起来的时候,射下来几只?” 这句话成功地吸引到了正在喂鸽子的飞书的注意,只见他连忙将手中的“鸽粮”一股脑的撒出去后,冲着弓长忿忿道:“你要敢射我的鸽子,我就跟你玩命!” 身经百战的弓长,自然是不会怕飞书的威胁。 但毕竟碍于理亏,他只得咧嘴一笑,转移话题道:“要是你这些鸽子在传递信息的时候,被老鹰抓去了怎么办?” 听到弓长问出来的专业性问题,飞书轻轻叹了口气,回答道:“那能怎么办。为了不影响信息的传递,就只能在有老鹰出没的危险地带,同一个信息由多个鸽子一起传递呗。” 弓长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那你为什么不干脆直接驯化老鹰,去传递信息呢?” “因为老鹰都喜欢将巢穴筑在悬崖上。而且老鹰的培育成本太高,不易大规模驯化。” “看来你已经尝试过驯养许多种飞禽咯?” “那是当然。” “哪种飞禽的肉,最好吃?” 听到此问,飞书的眼神变得警惕起来。 还不待他回答,弓长笑了笑,解释道:“别误会,我是替呼噜问的。” 比起沉闷的迹天涯,弓长更喜欢率真的呼噜。 许久未见,他也有些想念那个贪吃的“大块头”了。 飞书与呼噜并不熟,更不会知道呼噜的贪吃脾性。只知道那是一个,与首领几乎形影不离的''巨人''。他皱着眉,认真思考了一下弓长的问题,回答道:“好吃的有很多。但好吃又好养的,貌似就只有鸡了。” 聊到了鸡,飞书的话忽然多了起来。“我们伏牛山观察站的飞石站长,最近就迷上了养鸡。他还打算把养鸡事业推广到全族。我这次跟你们出来,除了开辟通信枢纽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将飞石的养鸡计划,报与首领知道。” 华夏的文明开启定居生活之后,人们不但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思考。 也使得许多闲不下心去思考的人,有了更多的时间,去详细地探索自己所定居的那片土地。 特别是在喂饱了自己之后,更多的人开始去根据自己的喜好,喂养起其它动物来。 比如章子养起了猛兽,飞石养起了鸡。 当京城的阿妈不断地丰富着华夏文明的“菜篮子”的同时,华夏各地的族人们,也在不断丰富着华夏文明的“肉盘子”。 为什么只有中华美食得以纵横天下,烹饪方法之多样性可以睥睨众生? 就因为历史上的我们,吃饱的日子太多了。而且我们闲着的日子,同样也太多了的缘故…… 正是因为有了“饭团子”和“药罐子”的保障,满足了最基本的生存需要的华夏文明先民们,从追求简单的活着,正式开始向着追求如何更好的活着的方向迈进。 但这些都不是弓长所感兴趣的。 只喜欢打架和捕猎的他,只是对飞书微微点了点头后,便继续朝着预定的方向,快步的行了过去。 走在援军最前方带路的,自然便是履行了。 只见他先是抬头看了看天色,又在心中估算一番距离后,将其手中撑着的那杆代表着华族的“寰宇一统八星旗”,用力地插在了地面之上。 第六章 拘系之(下) 在有大量人员参与下的行军过程里,旗帜的作用就更加突显了。 在“八星旗”的引导下,最明显的改变就是避免了行进中掉队的现象。 几杆穿插在队伍中的旗帜,将一整个援军构成了一个紧密的整体。 有了鲜明的旗帜以后,“旗语”就成了最高效的指挥语言。 旗动人动,旗停人停。 一目了然。 队员们在没有了掉队的心理负担后,还无形当中加快了脚下的行进速度。 经过了一个月的适应,已经习惯了有“旗”为伴的华族精锐援军们,比自药城出发前还要骁勇干练了许多。 弓长追上履行的脚步后,见其将旗帜插于地面,便知今日行军已毕。不觉手指着那面''寰宇一统八星旗'',由衷地赞叹道:“这个东西可真挺好。” 履行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坐在了地上,掏出一个了葫芦,取下塞子,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水。 把不能吃的葫芦从中间掏空,当成喝水的工具,是履行受命跟随迹天涯巡海后,在多次往返巡海队与药城之间传递信息时,意外的发现。 在行进时,拿轻便的葫芦装水,可比那些笨重易碎陶罐好用多了。 这个发现也很快便在华族上下,以燎原之势疯狂地流行了起来。 那个素来被人们所无视的葫芦,就这样摇身一变,成了不可多得的俏皮货。 到最后,竟然发展出了族人们常常因为争抢一个葫芦而大打出手的局面。 别看葫芦不起眼,但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如果任凭这种争抢之风蔓延的话,最后一定会影响到华族的统治根基。 看起来只是一个小小的喝水器具。 实际上正是因为它很小,极易于被个人获取和制造。 换句话说,一个人就可以完成一个葫芦从发现到变成工具的全部工序。 按照以往的分配原则,这个葫芦自然可以归这个人去支配和占有。 可若是再细想一下,你就会发现,这里边本质上其实是在鼓励一种可怕的,私有制观念的产生。 葫芦的属性不是食物,它是一个工具。 食物的话,在大家都能吃饱的前提下,你自己开个小灶这无可厚非。而你偷偷藏起来这也不现实,因为在当时的社会,还没有出现可以长期不腐烂的食物。 工具的话,你不使用它就一直存在。你只要藏起来并且藏的很隐秘的话,就可以实现理论上的长期占有。 如果允许了这种情况的发生,就会导致一个结果。 让我们接着分析。 在葫芦还没有被当成经济作物大规模种植的前提下,葫芦资源就是有限资源。 这种“葫芦热”就势必会吸引人们放下手中的工作,去寻找和获取。 源动力就是谁发现,谁拥有。 在“既然谁都可以拥有,那么为什么不是我”的正常思维下,为了获得它而产生的争执,就会变得理所应当。 那么争执失败,甚至为此流血牺牲的人,就会变得活该。 争执成功的人,就会被人们所推崇。 慕强心理,就会成为族群的主观意识。 但这个强者是“个人”的强。 因为他赢得的是“个人”的占有和享受。 我们所谓的慕强,所谓的羡慕,其实就是想成为那个可以单独占有物资的人。 于是,为了获得最后的,“赢”的结果。 人们势必会无所不用其极。 结果就是阴谋阳谋层出不穷,文斗武斗内斗不止。 个人的赢,结果就是集体的失败。 每名人类都是一个个单独的个体,这不假。 但首先你的属性应该是人类。 文明的发展应当是向上追溯,而不是向下细分。 科学的发展才是不断地向下细分,分子、原子、粒子,质子、电子、量子,等等。 可以预见,科学的尽头终将走向深深地孤独。 孤独的结果就是进入到一片虚无。 但文明则不同,我们不能把一个整体拆开,不能把思想引向终极的孤独。 我们一定要小心被西方的主流思想洗脑。 当然,这就是哲学的范畴了。 我想,能够追更这本无聊的小说,一直追到这里的读者朋友们,应该可以理解我下边要说的话。 《百年孤独》这本小说,大家就算没看过,也一定听过。 而就算你没读过,只是看名字就一定会被它吸引。 如果“百年孤独”这四个字,代表着一个观点的话。 那么诺贝尔文学奖的颁发,其实就是想承认并强调这个“观点”的正确。 于是“人生百年,终究是孤独的”这个观点,就成了主流的,正确的意识。 如果你孤独了,你就正确了。 如果你在为了人类命运共同体而奋斗,并且享受着那种高级的快乐,你就是错误的,是活在梦里的。 科学是发现,不是发明。 在不断分裂的同时,不要忘记它们原本就是一个整体。 没有一个粒子或者电子是独立存在的。 它们都是那些自诩聪明的科学家们,在这样或那样的主体中剥离出来的。 然后我们这些伟大的科学家们,就高举着他们的发现,大喊着:“快来看,这就是构成世界的基本粒子!” 可对于那些基本粒子本身来说,它们在被科学家们发现之前,就已经联系在一个又一个的整体里了。 它们彼此间一直在用这样或者那样的力场保持着联系,维系着联系。 如果它们有主观意识的话,这些一直存在的力场,就证明了它们主观上明明就是不想分开的。 是追求统一的! 量子恒久纠缠,就是这个意思。 世界的本心,其实是在追求着联系。 而人类的科学却总想着要把人类引向孤独。 到底是何居心? 是何目的? 佛陀说:“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 可是花也好,菩提也罢。都和感知到花与菩提的你一样,不过是这个世界整体的一部分而已。 花就是花,菩提就是菩提。 华夏文明说的天人合一,才是文明的归宿。 我们当然要发展科学,但不要走的太远,最后竟然忘记了自己的归宿。 (本章完) (《周易·随卦》: 上六:拘系之,乃从维之,王用亨于西山。 象曰:拘系之,上穷也。) 第七章 随?(上) 为了避免刚刚团结到一起不久的华族上下,因为一个小小的“葫芦水瓶”,而导致可能会出现的,再度分裂的局面。 同样也是为了完善、细化华族所坚持的,按需分配的原则。 在迹天涯尚未知情的情况下,风后便果断做出了,凡是华族治下的土地,以及土地上的一切资源,尽归全体华族族众所共有的规定。 这个规定在传承至封建社会以后,就变成了“普天之下皆为王土,率土之滨皆为王臣。” 要不怎么说封建的社会,就活该要被终结呢! 你“王”个屁啊你“王”,生而为人凭什么要你一人拥有一切? 人民的力量永远伟大,现在亦如是。 差的不过就是“觉醒”两个字。 除此之外,风后还规定了,只有一切新兴事物的首位发现者,才可以拥有优先使用权和不超过个人实际需要的支配权。 同时做出了,该项权利一定会得到全体华族人民的共同保护的承诺。 而超出个人实际需要的部分,必须全部上交,根据实际需要统一分配。 至于事后的跟风者,则是不享有任何特权。 不服从调剂的,只有一个选择——带上你和你的发现,离开华族。 至于能不能活着离开,或者能够带多少物资离开,就要看你的实力如何了。 事实上,那些想要带着人民的财产离开华族的人,就是华族人民共同的敌人。 敌人,就是用来消灭的! 迹天涯在离开药城巡海之时,已将代表华族首领权力的权杖,移交给了风后。 所以,风后有权力在迹天涯不在位的时候,代表首领做出一切决定。 即便是这样,风后所做出的决定,也并没有跳脱出迹天涯早已划定好的那个框框。 事后,知道此事的迹天涯,还在风后规定的基础上,赋予了新兴事物的首位发现者,对该项事务的冠名权。 可不要小瞧这个更偏向于精神奖励的“冠名权”。 这项第一次以“法律”的形式,赋予华族全体公民的特有权力,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一直成为了华族全体公民最高的人生追求。 在可以给一个事物“冠名”以传天下的梦想刺激下,华族开启了一个全民科学技术大发现的热潮。 那是一个各种新发明、新发现爆炸式发展的年代。 不光是生产技术上的发现,包括华族包罗万象的食谱,也是在那些年被挖掘出来的。 还有更多的人,主动地参与到了寻找新药材的医者序列中。 劳作之余,人们四下寻觅一切可以入嘴的东西。 因此还尝试出了数以亿计的,多物种组合吃法,多药材联合熬制方式等等,他们也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全世界炼丹术士的鼻祖。 而这件事对华夏文明最大的贡献,就是加速了华族的文字演化进程。 为了更好的、更方便的让旁人认识自己的发明(发现),华族上下绞尽脑汁的去创造出了许许多多的表达方式。 因为井喷爆炸式的发现,使得诸位华族管理者的面前,堆积了大量以待考证的“专利申请材料”。 在管理者的抱怨下,迹天涯不得不规定,“专利申请者”所提交的“专利材料”必须是一幅一目了然的图画。 就是这个规定,使得华族全体族人都加入到了“象形文字”的创制工作中! 这种以实物为主的记录方式,使得华族的文字,从一开始就得到了很好的统一。 从这个“葫芦”开始,华夏的文明第一次从制度上,远远的甩开了其它文明。 历经发展,最终达到了其它的文明,始终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因为弓长率领的援军成行,是在“葫芦”刚被履行发现的不久以后。 所以呢,他们这一行人便自作主张的给自己又多增添了一项任务——多搞点“水瓶”先用着。 毕竟在上交给集体之前,还要有一段时间么不是。 在弓长与履行大眼瞪小眼的这段时间内,侯思与飞书等人,也陆陆续续的赶上了先头部队的脚步。 可以想象的是,我们的老祖宗们忙碌了一天的“工作”,凑在一起歇息等待就寝的过程中,难免还是要聊天打屁、插科打诨一番。 今日被探讨的主角,重新回到了弓长的身上。 一个月的同行,现有的故事已经聊尽。 每个人相识之前,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自然就成了新话题的开端。 为了保护自己那群心爱的鸽子,不被弓长惦记上。想明白了的飞书,开启了讨好弓长的过程。“大家都传说,你在很久之前就有了猎虎之能,是不是真的呀!” 人情世故,自上古便已有之。 直性子的弓长,对于别人的奉承,当然很觉受用。只见他微一扬眉,骄傲地回答道:“当然是真的。” 他故意摆弄了一番手里的弓箭,继续自豪地讲述道:“在我刚制弓有成之时,就想着搞只老虎试试威力。” 他与侯思对望一眼,唏嘘道:“那时候的我们,还受限于蜀族的威胁。向北又对咱们华族充满了忌惮。能欺负的,也就是那些愚钝的猛兽了。” 说罢,弓长忽然没来由沉默了一阵,旋即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可惜了,那只被我射伤的老虎,跳下山涧逃跑了。” 说到此处,侯思莞尔一笑。接过话茬道:“当时我们侯族中,许多人都亲眼见到了你的光辉事迹。”她抬头看天,憧憬无限。“两箭中双目,一箭射虎首!” 侯思没有说出来的话是:“当时的你,便成为了我的向往与追求。” 弓长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无他,唯熟尔。” 此话一出,众人难免啧啧声一片。 却听弓长再度叹气一声,沉吟道:“可还是比不过天涯啊,他可是面对面的亲手终结过一只老虎的!” 远程攻击再强,在心理层面上总是会输上近战一筹。 虽然弓箭的出现,促进了人类文明飞跃式的发展。 可在人类的骨子里,还是推崇那些可以拳拳到肉的强者。 第七章 随?(下) 弓长暂时还不知道的是,那只等于是被他结果掉性命的老虎,阴差阳错间,竟然会彻底的改变了东夷族的命运。 飞书主动替弓长解围道:“当时你没能手刃那只老虎,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不待弓长回答,侯思先一步开口道:“当时恰好赶上了部落联盟刚刚与蜀族之间开战。作为联盟的首领,弓长不得不放弃了对于那只老虎的追逐。” 又半月后,寒露来临。 一直按照迹天涯的安排,将身形藏匿的很好的履途,终于发现了那个对于华族来说,尚还未知的族群,活动的痕迹。 被渐寒的气温击打的痛苦难捱的东夷族族人们,不得不暂时放下了对竹子的搜集工作,开始了搜集动物皮毛以抗寒的工程。 根据现有的资料可以得知,我们那些生活在一万年前的老祖宗们,经历过一场特别诡异的气候变迁。 大概在本书所记录的历史前后一千年左右的时间段内,发生过一起被称为“新仙女木事件”的气候突变。 感兴趣的可以自行搜索。 只说这个突然变冷的气候,给地球上所有生灵带来的影响是深远的。比如我们所熟知的猛犸象,就是因为无法适应这种极端的气候骤变,永久的灭绝了。 而人类之所以能够逃脱出这一切,靠的就是一颗不肯坐以待毙的心而已。 但这一事件给地球各处气候带来的变化,并不是那种无差别的整体性降温。而是让“冷的地方变得更冷,热的地方变得更热”。 其结果就是,使得全世界想要生存的人类,不得不朝着一个共同的方向去迁徙。 它处不表,只说体现在华夏大地上的画面,则是华夏民族的各处先民们,被迫着开启了一场目标为“中原”的世纪战争。 只因那个曾被许多文明所不屑的黄河中下游地带,在这次气候突变中,一跃而成为了人类生存的理想之地。 对于已将这片地域视为己有的华族来说,在这场世纪战争开始之前,留给他们准备的时间,明显已经不多了。 探测到有异族出没后,履途第一时间便与牛奔取得了联系。 在这之前,牛奔与族人们齐心协力,在一番巧妙的周旋后,终于完全掌控了那个庞大野牛群的活动范围。 除此之外,还使得这个野牛群落基本适应了,有人类在其身边共存的生活。 只因盯上了这群野牛的,并不是只有人类这一个物种。 诸如狼群、猛虎等猛兽,更是对这些奔跑的蛋白质垂涎欲滴了许久。 可这些猛兽们当然不会是华族的对手。 在经过了数十次最终留下了自己的血、肉、皮、毛,为结果的战斗后,这些猛兽们终于接受了野牛这个物种在华族的保护下,已然无法像以往那样,作为盘中之餐,供它们恣意猎取的事实了。 而目睹了这些战斗过程的野牛群们,更是认同了人类所具有的,处在生物链顶端的力量。 同时也认可了自己的存在,是被人类所保护的地位。 虽然这个地位的保持,仍旧逃不脱适时向人类贡献“血肉皮毛”与劳动力的代价。 但天道只能被适应,忤逆者只有被天道灭绝。 在这片大陆之上,华族所信奉与行效的,就是天道。 就在牛奔对这个野牛群体,将要进行到实现完全驯化的关键阶段之时,履途带来的这个,有其它人类族群出没的消息,自然就不会是一个好消息。 但在几乎是同一时间,牛奔所接到的,却并不是只有这一个消息而已。 就在牛奔犹豫着,要不要立即执行迹天涯临分别前的交代,即刻起身撤回药城之时,忽有负责在药城方向侦查的,名为照路的天机营成员来报:“我发现了华族的旗帜,正自药城方向,朝着我们这里赶来!” 此项消息,无异于是给牛奔打了一记强心剂。 只见本来精神萎靡的他,全身忽然为之一振,冲着照路大喜过望道:“你确定你看清了吗?” 不待那照路回答,履途接话道:“我再去亲自去验证一番,不就知道真假了!” 履途虽是天机营成员,不谙驯化之道。但在牛奔得知他所传递的消息后,那些纠结的反应与言语中,感知到了此时此刻的关键。 单从牛奔这个向来对迹天涯唯命是从的驯牛队队长,在执行首领明确的交代时,竟然会犯了犹豫这一点上,就足够履途猜出些端倪了。 同为华族一员,不同的只是分工而已。 心相印照的族人们,自然都明白驯化耕牛的工作,对华族发展的意义有多么重要。 所以履途在接到照路的消息后,心中的那股兴奋劲儿,丝毫不比牛奔弱。 以至于素来稳重的他,竟然是边跑边跳着向着药城的方向迎去。 转瞬间,那履途的身形便已消失在了那些枯黄的野草之中。 却见那名传递消息的天机营''同行''照路,颇为不满地“哼”了一声。 他看着履途那已无踪迹的背影,喃喃地说道:“那么明显的一面旗子,我怎么可能会看错呢!这还需要验证吗?” 一旁的牛奔听的清楚,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别生气,我们当然相信你的眼光。只是没有想到履行竟然可以这么快就带着援军赶到了,有些不可思议而已。” 听有此话,照路忍不住唧唧嘴,想了想药城距此地的路途之远,不免点头赞叹道:“确实是有些难以置信,我也怀疑那履行不会是长了翅膀!” 这边说话间,履途与履行二位兄弟,早已于履行所掌的那面“八星旗”下,相视而见。 “还好你带了一面新旗子来。” “怎么说?” “首领临分别时,留在驯牛队的那面旗子,估计再过一个下雨天,就要面目全非了!” (第十五卷完) (《周易·序卦》:豫必有随,故受之以《随》。) (《周易·豫卦》:随,元亨,利贞,无咎。 彖曰:豫,刚来而下柔,动而说,随。大亨贞,无咎,而天下随时,随时之义大矣哉! 象曰:泽中有雷,随。君子以向晦入宴息。) 第一章 干父之蛊(上) 在华族援军与驯牛队会师的当天,弓长便将除那五百名弓箭手之外的援军指挥权,尽数交付给了牛奔。 得到了强力支撑的牛奔,倒也不负众望。只花了三两天时间,便教会了所有人对野牛群的驱赶之法。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在“牛城”的管理层们,还是决定按照迹天涯的指示,先撤回到药城再说,其它的且从长计议。 好在人手足够,即便是选择撤退,基本也还是可以实现对这野牛群的整体“搬迁”。 虽然参与撤退的决议时,弓长是在现场的。但在具体执行的时候,我们这位华族第一“好战分子”,还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在听到履途口中的,那个陌生族群的信息后,弓长的眼睛都“绿”了。 自从加入到华族以后,他已经三年多没有打过架了。 也是为了防止可能会突然出现的外族入侵事件,更是为了避免训牛队在赶着牛群撤退的途中,被人杀个措手不及。 弓长决定率领那五百名弓箭手,主动靠近到发现那异族出没之地设防。 名义上虽是防守,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弓长是一定不会安安静静的待在那里,等着别人先来揍他的。 不管对手有多么神秘和强大,他都会选择主动出击。 弓长的座右铭是:“打过打不过,总要先打一下才知道!” 至于下一步怎么办,就等打完了再说。 当年面对蜀族时,先打一下,打不过再跑就是了。 后来面对华族时,虽然没有大规模开战,但至少他也勇敢的只身犯险了。只能说是华族的氛围吸引了他,所以他才做出了加入到华族的决定。 何况与以往不同的是,此刻弓长的身边,还有五百个“自己”呢! 他相信,只要五百个自己同时发力,无论对手是谁,至少在头一遭战阵上,他一定不会输。 为了确保牛群转移工作的顺利进行,同时也是为了保护弓长的安全。 知道弓长一定会恃强逞勇的侯思,便在随队赶着牛群撤退的途中,说服了其它管理层。让他们接受了侯思提出的,“边撤退,边增援弓长”的建议。 也就是说每撤退出一段距离,就分出一千人前去增援、加固弓长的防线。 而履途则是率领大多数天机营成员,继续追逐迹天涯而去,同时也是为了将这里的情况,第一时间传与首领知道。 履行因为脚力突出,主动承担起了,再度回往药城,传递“牛城”这边最新消息的任务。 在赶着牛群撤退的途中,侯思还想出了,可以让那些已经驯化完成的牛儿们,去代替族人们驮负重物的好主意。 可惜在她欲为此事申请“专利”的时候,却被告知稻城的驯牛教授屯屯,早已于很久之前便开发出了耕牛的多种用法。驮负重物自然也在其中。 不仅如此,稻城的许多能工巧匠,还为耕牛设计出了多种便于驮负的装载工具。 虽被人捷足先登,但侯思也不甘示弱。 随后不久,她便在风后的指导下,研究出了车轮的雏形。 说是“研究”而不是“发明”,乃是因为“圆圈”无处不在。“圆圈”善于滚动的现象,更是无处不显。 对已有现象的“发现”,以及随之而来的思考,只能是研究而不是发明。 虽然一开始的车轮都是实心的,重是重了些,可还是极大地提高了运输的效率。 如果说水井的发现,使得农耕文明的城市建设,在选址上,有了可以离开河流的选项的话。 那么车轮的发现,则使得农耕文明的城市建设,有了“跳跃”式选址的可能。 进一步解释就是,以前的城市发展都是依托于耕地的开垦,逐步的向外扩张。 但有了牛车以后,也即是运输技术得到了极大的提高以后,华族在城市选择上就可以跳脱出现有耕地的限制。 虽说现有的稻城和药城就是在没有车的前提下,从无到有的开垦发展出来的。 可再开垦新城与创建老城的区别,则是在时间上,不再那么严重的依赖于节气了。 这对于必须严格按照节气条件进行农业生产的农耕文明来说,意义更是非凡。 最明显的就是春耕、秋收两个时节,人们一定是忙于农活,而不会去远行的。 但等忙完了农活后,再想要远行的时候,往往又错过了对新土地的最佳开垦期。 因为要一边忙于食物的搜集工作,一边还要忙着进行土地的开垦工作。 势必造成两项工作的效率都很低下。 如果去到一个新地方拓荒之前,提前就带上许多粮食的话,又一定会因为行囊的变多而致使行进速度的变缓,照样会耽误最佳开垦期和播种期。 最终甚至会造成农耕的文明,再次流于迁徙的可能。 有人会说,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已经定居了,为什么还要折腾那么远去开垦新的土地? 在这里笔者给各位一个提示,还记得女娲的“人生头等大事”论吗? 没错,就是生孩子!生很多很多的孩子! 但在有孩子之前,先要有足够的土地来养育孩子才行。 否则,就会因为土地资源的匮乏,而造成内部的分裂与争执。 太远的,没有证据的我们暂且不说。 只说历史文献和遗迹最多的周朝,为什么会在立国之初,便将许多有功的大臣、皇亲等,分封到世界各地去当诸侯?为什么让他们去各处蛮荒之地开垦置业? 归根结底的目的,就只有一个,为了让华夏的血脉,充分地开枝散叶。 也即是为了生出更多的孩子,围绕在“周天子”周围,巩固、保护王权的永恒。 但要实现这些,让人可以心甘情愿的远赴荒凉,首先要解决的其实就是运输的问题。有了车,才可以让人提前带着足够的资源与粮食,去到遥远的地方,进行土地的开垦工作。 当然,这是有条件的情况下。 在条件不允许的时候,被迫着离开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第一章 干父之蛊(下) 只说这本书目前处在的这个时期,我们的华族是有着这个条件的。 完全可以让族内的有识之士们,提前带着足够的资源,“空降”到一处肥沃的土地上,建立新城! 毕竟农耕的生活,是要先付出才有回报的。 先劳而后有获,也是我们的特有的民族属性之一。 所以在付出劳动的阶段,我们就不得不先自备些干粮。 再解释下去就显得啰嗦了。 只说这一切,正是因为有了侯思与风后联合研究出的车轮,才最终得以很好的实现的。 在命名之时,侯思提议把安装了轮子的运输工具,称之为“牛扯”。 取其得靠人,或者牛在前后“拉扯”才能前行之意。 当时的华族各处,“新发现”运动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由此演化出的生词生字,更是层出不穷。 终于到达海边,已经着手进行着,整合海洋民族与华族之间融合工作的迹天涯,在看到“车”的样板与侯思上交的“专利申报材料后”,着实被震惊的不轻。 尤其是在听到了由履行传递的,关于“牛扯”的命名申请后,我们这位华族首领更是脱口而出道:“这也太''扯''了!” 他的反应,自然是因为有幸亲历了“车”的起源后,有感而至。 但等待迹天涯回复的履行,肯定不会了解那许多,下意识追问道:“那首领您的意思,是觉得侯思取的名字不好吗?” “不,我觉得挺好的。”迹天涯强行解释道:“只是稍显片面了些。不光牛可以''扯'',人啊、羊啊、狼啊,以后可能还有马啊什么的,都可以''扯一扯''这个东西。” 他笑了笑,对自己的反应很满意。“所以干脆就叫''扯''!为了让发音洪亮、好记些,不如就叫“车”!” 迹天涯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此物非同小可,正好我这也有消息,需要你再回一次药城,以便传递。就请你将此物命名一事,与侯思等人再商议一番!” 履行愣了愣,显然是有些发懵。 毕竟整个天机营上下,尤其是从他发现了葫芦可以盛水开始,近期传递的消息,几乎全是与各种新词句和新发明有关。 他们这些天机营同行之间,每次见面互相交接信息时,难免闲聊几句。 谁也没见过哪个东西,会像这个“牛扯”一样,光是取个名字就要费上这许多周折。 就算是履行自己发现的那个,在华族之中风靡一时的“葫芦”。 也不过是凭借他在汇报来处时,胡乱说了一句:“自己是''胡乱''摘来的。”这样一句话,就被命名为“葫芦”了而已。 相较之下,履行亦是对此物之重要,深有感悟。 遂正色回道:“侯思的本意,是想让风后决定名字。但风后却说,你或许会对此项发明很感兴趣。因此授意我,直接将你定下的名字,经由天机营传往华族各处即可。” 说罢,履行又看了看眼前的''车''的模型。到底是个聪明人,他瞬间就联想到自己所在的天机营,以后一定会有传递大件物品的可能。 又忆起了那次“扛不动”罐子的囧事,不免对这“车”的觉悟,更深了一层。“估计以后我们天机营的成员,要人手配备一个''车''了!” 听有此话,迹天涯也如履行刚刚那般,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道:“你还真别说,难怪高飞那么欣赏你,甚至要将天机之位让贤于你。” 他摆了摆手,虽止住了脸上的笑容,声音中却依旧喜意满满道:“我看你就不要做天机了,先学会做个''司机''!” 就算履行再怎么聪慧过人,可在华族这段时间内,层出不穷的新鲜词汇接连轰炸中,大脑难免也要适时短路一下。 听闻迹天涯之言,履行的眼睛眨了眨,神情渐渐变得有些呆滞。他也不打算提问了,至于什么是“司机”,还是耐心等着首领接下来的解释! 而说出''司机''之语的人,自然明白履行困惑的原因。不免从内到外的,收敛了一番不恭之意,正色道:“在华族中,你的驾驶里程最长,驾车经验最为丰富!”…… 他顿了顿,看了看在自己的言语中,眼珠已经开始快速转圈,随时可能晕倒的履行,不得不换种方式解释道:“就是在我们华族之中,你扯着这个''车'',走的路最远。既然你扯的最远,你就是最能扯的人。我这样说你能理解?” 履行的眼神逐渐稳定,低着头细品了一番首领的话语后,点头颔首道:“懂!” “嗯。”迹天涯也点头鼓励道:“但是只有你一个人会扯,明显不够。你要教会更多的人去扯才行。不然等车泛滥了以后,大家都凭自己的意愿瞎胡扯的话,我们华族是一定会出大乱子的!你能理解吗?” 履行闭上眼睛,依着首领的描述,只是随便想了想,那个人人瞎胡扯的混乱画面,便立即吓得双目重新圆瞪起来,连忙点头不迭地应道:“能理解!能理解!” 迹天涯拍了拍履行的肩膀,笑着安抚道:“所以我决定派你去京城教书育人!” 初一听到首领此话,履行刚想开口推脱说自己不会教书。但话未出口,脑海中先已将此番言语串联起来,稍一思考后,旋即了然。试问道:“首领是要我去教大家,到底怎么个''扯''法,才算是正确的''扯'',对吗?” “对!”迹天涯再度拍了拍旅行的肩膀,转头想喊呼噜递根权杖过来。 却只发现了迟意与龟行二人,正看着他与履行这里,听的入迷。 方才想起呼噜早已离开许久,带队前去增援弓长去了。至今尚无消息,不免轻叹一声,对临时''执仗人''龟行招呼道:“拿根权杖来!” 至于龟行怎么就暂替了呼噜的位置,我们下回再表。 (本章完) (《周易·蛊卦》: 初六:干父之蛊,有子,考无咎,厉,终吉。 象曰:干父之蛊,意承考也。) 第二章 干母之蛊(上) 且说那迹天涯从龟行手里接过权杖后,便立即将其转交给了履行,郑重命令道:“从今天起,你便是华族的第一名正式''司机''!” 他收回了握着权杖的手,以示任命完毕。看着履行的眼睛,接着吩咐道:“我命你即刻动身,前往京城。找到有数院长,让他以最快的时间成立一个驾校,并由你牵头出任第一届校长兼教授!” “是,首领!” “去!” 既然履行没有多问,迹天涯也就没有过多的解释。 他知道,多说一句都是对这些老祖宗们的侮辱与不信任。 深耕信息传递之务许久,履行完全可以独立的,在迹天涯刚说出的那些新鲜词汇中,理解出它们本来应该表达的意义。 “驾校”就是“扯车学院”。 “校长”就是“院长”。 只要有一个确切的标准(现象),摆在了那里,或者说在你的心里。 那么无论是谁,在用什么样的词语组合,或者语言声调去表达这个“现象”,你都可以在第一时间去领悟到对方所指之物。 这就是华夏的语言体系,所独有的魅力。 从此,华夏的文明,正式地进入到了有“车”时代。 中国最早的车辙痕迹,最新的一个发现地,是在今天的河南省周口市淮阳区境内。具体地点是在淮阳平粮台遗址。 经科学测量后得知,这一痕迹距今已有4200年时间。 乍一看好像没什么。 让我们试着再深入分析一下。 首先是那痕迹被发现的地点——河南省周口市淮阳区。 请读者朋友们打开地图看一眼,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有一定历史经验积累的人,一眼可知。淮阳区这个地方,自有史以来,就是华夏文明人口最为密集的地方之一。 即便是现在,仍然有着787人\/平方公里的人口密度。 当然,这是按照官方资料提供的2022年数据,常住人口为1,043,900人,管辖面积为1321平方公里,计算得来的。 真实情况只多不少! 笔者想说的是,在一个4200年来,人气一直兴旺之地,还能找得到一个从4200年前留下来的,清晰的,科学可证,为世界承认的车辙印! 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笔者说这意味着“车”的使用,至少可以在4200年的基础上,再度前推5000年甚至更久,不过分? 没发现,它就不存在吗? 就像“车”的发明者没有名字,他\/她们就不值得被歌颂吗? 何况,他\/她们和我们一样。 是有着一个共同的,响亮的名字的。 那就是——华夏民族! 迹天涯很幸运,他不仅参与到了那段历史之中。 而且他还大言不惭地命名了“车”。 有人根据现有的传说,讲成是轩辕黄帝发明了最早的车。 笔者想提醒各位注意,轩辕黄帝发明的是轩冕,不是车。 轩冕,是“贵族”坐的车。 而“车”,则是黄帝的先辈们发明的,是“老百姓”用的“车”。 黄帝只是改良了车而已。 而在迹天涯的主持下,“驾车”技能很快便成为了,人类早期该拥有的诸多技能中,非常重要的一项组成。 本来属于周朝时期的“贵族”,才应当去掌握的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自华历三年起,就开始变成了,全民皆应去学习和掌握的生活技能。 这比周朝还要早上了六千九百二十七年。 虽然目前的文明之光学院中,关乎“六艺”的学科,仅有“御”、“数”,两项。 但这并不代表其它“四艺”不重要,更不是迹天涯有所忽略。 实在是生产力的发展,还没达到可以支撑另外“四艺”去产生的阶段所至。 不过,其中“射”之一艺,其实早已万事俱备。只欠“教授”一职,实在是无可胜任之人。 弓长虽实至名归,但其心性不羁。 为“将”有余,做“帅”不足。 若是让其困于三尺讲台,更像是对他的一种惩罚,而非鼓励。 飞石虽技艺精湛,但其不善沟通。 况且其正忙于华族对外“谍报网络”的前期组建工作,分身乏术。 至于其他人,都是刚接触弓箭不久。 只可成军,难以为师。 而能担“射艺”之教授者,非天赋异禀、名彻华族者不可以胜任。 迹天涯知道,只要这个人一天不出现,那么“射”之分院则是一天不可轻立。 传道授业,国家大事,岂可草率? 迹天涯不知道的是,其实那个人已经出现很久了。 而且距其加入到华族,也不过只差了一场雪的机缘而已。 且说弓长到达牛城后不久,迹天涯与河理率领的巡海队,亦是如愿到达了海边。 从药城出发,来到直线距离里五十七万步远的海边,巡海队走了半年时间。 由暑到寒,从夏而冬。 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在这直线距离五百七十公里的旅途中,华族可谓是收获颇丰。 有了牛群以及未来的牛城;有了新的,统一的计量单位;有了“多生孩子”的华族新政,等等。 最重要的是,华族还终于有了自己的旗帜。 对于以成风为代表的海洋族群来说,看到了举着同样旗子的巡海队,缓缓地迎着自己走来的画面后,其内心深处对于华族的归属感,在那一刻到达了顶峰。 迹天涯那双冷毅中透着和善的目光,亦是让成风等海洋部族的原有管理者们,除了应有的敬畏之外,又多生出了许多亲切。 即便是对成风率众加入华族的这个决定,心存疑虑的斩浪,在看到了最近常以骄横示人的龟行,面对迹天涯时的唯诺模样后,竟也放下了心中的芥蒂。 作为这个部族里,曾连任三年首领之职的巅峰勇者,斩浪所唯一在乎的,不过是他们加入到的这个华族,其为首者的领导力是否足够。 因为只有拥有卓越领导力之人,才能够带领整个族群走向繁荣昌盛、长治久安之路。 第二章 干母之蛊(上) 且说那迹天涯从龟行手里接过权杖后,便立即将其转交给了履行,郑重命令道:“从今天起,你便是华族的第一名正式''司机''!” 他收回了握着权杖的手,以示任命完毕。看着履行的眼睛,接着吩咐道:“我命你即刻动身,前往京城。找到有数院长,让他以最快的时间成立一个驾校,并由你牵头出任第一届校长兼教授!” “是,首领!” “去!” 既然履行没有多问,迹天涯也就没有过多的解释。 他知道,多说一句都是对这些老祖宗们的侮辱与不信任。 深耕信息传递之务许久,履行完全可以独立的,在迹天涯刚说出的那些新鲜词汇中,理解出它们本来应该表达的意义。 “驾校”就是“扯车学院”。 “校长”就是“院长”。 只要有一个确切的标准(现象),摆在了那里,或者说在你的心里。 那么无论是谁,在用什么样的词语组合,或者语言声调去表达这个“现象”,你都可以在第一时间去领悟到对方所指之物。 这就是华夏的语言体系,所独有的魅力。 从此,华夏的文明,正式地进入到了有“车”时代。 中国最早的车辙痕迹,最新的一个发现地,是在今天的河南省周口市淮阳区境内。具体地点是在淮阳平粮台遗址。 经科学测量后得知,这一痕迹距今已有4200年时间。 乍一看好像没什么。 让我们试着再深入分析一下。 首先是那痕迹被发现的地点——河南省周口市淮阳区。 请读者朋友们打开地图看一眼,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有一定历史经验积累的人,一眼可知。淮阳区这个地方,自有史以来,就是华夏文明人口最为密集的地方之一。 即便是现在,仍然有着787人\/平方公里的人口密度。 当然,这是按照官方资料提供的2022年数据,常住人口为1,043,900人,管辖面积为1321平方公里,计算得来的。 真实情况只多不少! 笔者想说的是,在一个4200年来,人气一直兴旺之地,还能找得到一个从4200年前留下来的,清晰的,科学可证,为世界承认的车辙印! 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笔者说这意味着“车”的使用,至少可以在4200年的基础上,再度前推5000年甚至更久,不过分? 没发现,它就不存在吗? 就像“车”的发明者没有名字,他\/她们就不值得被歌颂吗? 何况,他\/她们和我们一样。 是有着一个共同的,响亮的名字的。 那就是——华夏民族! 迹天涯很幸运,他不仅参与到了那段历史之中。 而且他还大言不惭地命名了“车”。 有人根据现有的传说,讲成是轩辕黄帝发明了最早的车。 笔者想提醒各位注意,轩辕黄帝发明的是轩冕,不是车。 轩冕,是“贵族”坐的车。 而“车”,则是黄帝的先辈们发明的,是“老百姓”用的“车”。 黄帝只是改良了车而已。 而在迹天涯的主持下,“驾车”技能很快便成为了,人类早期该拥有的诸多技能中,非常重要的一项组成。 本来属于周朝时期的“贵族”,才应当去掌握的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自华历三年起,就开始变成了,全民皆应去学习和掌握的生活技能。 这比周朝还要早上了六千九百二十七年。 虽然目前的文明之光学院中,关乎“六艺”的学科,仅有“御”、“数”,两项。 但这并不代表其它“四艺”不重要,更不是迹天涯有所忽略。 实在是生产力的发展,还没达到可以支撑另外“四艺”去产生的阶段所至。 不过,其中“射”之一艺,其实早已万事俱备。只欠“教授”一职,实在是无可胜任之人。 弓长虽实至名归,但其心性不羁。 为“将”有余,做“帅”不足。 若是让其困于三尺讲台,更像是对他的一种惩罚,而非鼓励。 飞石虽技艺精湛,但其不善沟通。 况且其正忙于华族对外“谍报网络”的前期组建工作,分身乏术。 至于其他人,都是刚接触弓箭不久。 只可成军,难以为师。 而能担“射艺”之教授者,非天赋异禀、名彻华族者不可以胜任。 迹天涯知道,只要这个人一天不出现,那么“射”之分院则是一天不可轻立。 传道授业,国家大事,岂可草率? 迹天涯不知道的是,其实那个人已经出现很久了。 而且距其加入到华族,也不过只差了一场雪的机缘而已。 且说弓长到达牛城后不久,迹天涯与河理率领的巡海队,亦是如愿到达了海边。 从药城出发,来到直线距离里五十七万步远的海边,巡海队走了半年时间。 由暑到寒,从夏而冬。 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在这直线距离五百七十公里的旅途中,华族可谓是收获颇丰。 有了牛群以及未来的牛城;有了新的,统一的计量单位;有了“多生孩子”的华族新政,等等。 最重要的是,华族还终于有了自己的旗帜。 对于以成风为代表的海洋族群来说,看到了举着同样旗子的巡海队,缓缓地迎着自己走来的画面后,其内心深处对于华族的归属感,在那一刻到达了顶峰。 迹天涯那双冷毅中透着和善的目光,亦是让成风等海洋部族的原有管理者们,除了应有的敬畏之外,又多生出了许多亲切。 即便是对成风率众加入华族的这个决定,心存疑虑的斩浪,在看到了最近常以骄横示人的龟行,面对迹天涯时的唯诺模样后,竟也放下了心中的芥蒂。 作为这个部族里,曾连任三年首领之职的巅峰勇者,斩浪所唯一在乎的,不过是他们加入到的这个华族,其为首者的领导力是否足够。 因为只有拥有卓越领导力之人,才能够带领整个族群走向繁荣昌盛、长治久安之路。 第二章 干母之蛊(下) 如果原就属于华族成员的龟行,只倚仗自身之能,便可以对首领不恭顺的话,那么迹天涯和他背后的华族,则一定不会得到,这个有着十数万族众的,海洋部落的诚心归附。 没有人会愿意,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去托付给一个弱者的。 迹天涯虽然年轻,但书看得多了,多少还是懂些权术的。 而且作为一个历史爱好者,他十分懂得人心。 在前来巡海的路上,他便早已在白的提示中,想好了如何在这些海洋民族心中,树立其首领威严的第一步棋,要怎么走。 通过源源不断的信息传递,迹天涯已然知晓了,这些海洋民族,最终会选择加入到华族的原因。 迹天涯要做的这第一件事,便是当着海洋部族众人的面,将促成这个原因的人,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所以,在当晚招待华族首领一行人的“鲨鱼宴”上,当那个几乎不曾与自己说过话的龟行,一口一个“天涯”的,与我们这位华族之主大声交谈时,迹天涯并没有表现出有什么不满。 人在聊到自己所擅长之事时,难免会滔滔不绝、自信爆棚。何况龟行确实是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取得了大家有目共睹的成绩。 直到这位“造船大家”的言语中,逐渐将一切功劳归于自己一身后,觉得时机已到的迹天涯,突然话锋一转,笑问道:“要不你来当华族的首领!” 此话一出,全场瞬间变得寂静。 坐在迹天涯一旁的船长,正与河理聊的起劲儿,听到此话后,二人皆是不可置信地侧过头,看着迹天涯这边,一脸茫然。 成风等海洋部族原有管理者们,也是张个大嘴,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但此话过后,他们看向迹天涯与龟行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斩浪从迹天涯到来后,便一直默默注视着,这位传说中的华族领导者的一举一动。突然听闻此言,亦是眉头紧锁,继续冷眼观察着下一步的事态发展。 全场也就只有呼噜和女娲二人,一脸副无所谓的样子,继续旁若无人地大口朵颐着各种海鲜。 那龟行本来正对着迹天涯,兴高采烈地介绍着自己的功绩,没防备首领会有此言,摇着头,连连摆手推脱道:“不行、不行!我可没那个本事。” 迹天涯正用一把铜刃,熟练地撬开了一个巴掌大的牡蛎,又用那铜刃刮下了那坨肥美的鲜肉后,将其整个送入到了口中。 “嗯,香!”迹天涯含糊着感慨一声后,便闭上了眼睛,一边仔细咀嚼着嘴里的海鲜,一边用心感受着舌尖传来的美味。 随后,他自篝火旁又取过一个牡蛎,依样撬开后,随手递给了龟行,神色如常道:“我看你本事挺大的嘛。” 龟行总觉得首领话里有话,但一时又无法分辨对方到底是何用意。只能低着头,看着迹天涯递过来的牡蛎,觉得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看出了龟行的为难,迹天涯假意正色责问道:“你不喜欢吃吗?” 首领的突然变脸,直吓得龟行身形一颤,连忙伸出双手,恭敬地接过了那份赠予。“喜欢吃,喜欢吃。” 话虽如此,可龟行接过去后,便只是拿在手里,也不敢真的就放到嘴里。 迹天涯也不搭话,继续自顾自地重复着撬开牡蛎的动作。在又吃了三个大牡蛎后,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看了看还保持着刚才姿势的龟行,笑着问道:“你喜欢吃凉的?” 在被晾了这一阵后,龟行已经从刚才汇报自己功绩时的兴奋中,清醒了过来。再听到迹天涯的问话后,躬身答道:“不是,首领。” 迹天涯用命令的口吻催促道:“那还不快趁热吃!” “是,首领。” 龟行刚依令将那牡蛎送入口中,却听迹天涯重新换上了那副和善的语气,笑着说道:“叫我天涯就好。” 听有此话,龟行赶忙胡乱嚼了几下,便将那一大坨牡蛎吞入腹中,再度躬身应道:“是,首领。” “嗯?”听见龟行的回复,迹天涯没有说话,假意疑惑地嗯了一声后,便用一双冰冷的目光,注视着龟行。 虽然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抹和善。 但这抹和善,反而给那个目光平添了些许阴寒。 此刻的龟行,浑身早已经抖的如同筛糠一样了。 见此情景,迹天涯继续沉声“建议”道:“要不,你现在就回稻城。我让织娘将城主之位交付于你,可好?” 再听此言之时,龟行已是汗如雨下。 时已立冬,海风如刃。纵有牛皮裹身,也只能勉强抵挡这袭人的寒气。 若不是紧张到了极点,哪个正常人会在这个时节里,出这么多汗? 见此情景,河理早已了然迹天涯之意。她轻笑一声,对船长使了个眼色。 后者亦是点了点头,便不再看向迹天涯那方。与河理继续闲聊起,各自过往的渔猎生活来。 只是那海洋族众的诸位管理者们,依旧是噤若寒蝉。 在华族首领来之前的一段时间里,龟行自恃造船有功,行事是何等的骄横? 现如今,只是被这位神秘首领看似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间,便恐吓至此。 亲历如此情境,一股浓浓的敬畏之情,自这些人心中升腾而起。 更有几人窃窃私语道:“看来这位名为迹天涯的年轻人,一定有过人之处啊!” “难怪大家都传说他是火神临世,说不定这传说是真的呢!” 也有少数人质疑道:“也未必?或许那龟行,就只是单纯的怕这位首领呢?” 到底还是信者更众,此言一出,马上有人反驳道:“那你怕我不?” 质疑者不服道:“我为什要怕你?” 反驳者微微一笑,接着问道:“那你怕斩浪吗?” 忽听此问,那质疑者不假思索地回道:“咱们这些人里,谁敢说自己不怕他?” (本章完) (《周易·蛊卦》: 九二:干母之蛊,不可贞。 象曰:干母之蛊,得中道也。) 第二章 干母之蛊(下) 如果原就属于华族成员的龟行,只倚仗自身之能,便可以对首领不恭顺的话,那么迹天涯和他背后的华族,则一定不会得到,这个有着十数万族众的,海洋部落的诚心归附。 没有人会愿意,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去托付给一个弱者的。 迹天涯虽然年轻,但书看得多了,多少还是懂些权术的。 而且作为一个历史爱好者,他十分懂得人心。 在前来巡海的路上,他便早已在白的提示中,想好了如何在这些海洋民族心中,树立其首领威严的第一步棋,要怎么走。 通过源源不断的信息传递,迹天涯已然知晓了,这些海洋民族,最终会选择加入到华族的原因。 迹天涯要做的这第一件事,便是当着海洋部族众人的面,将促成这个原因的人,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所以,在当晚招待华族首领一行人的“鲨鱼宴”上,当那个几乎不曾与自己说过话的龟行,一口一个“天涯”的,与我们这位华族之主大声交谈时,迹天涯并没有表现出有什么不满。 人在聊到自己所擅长之事时,难免会滔滔不绝、自信爆棚。何况龟行确实是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取得了大家有目共睹的成绩。 直到这位“造船大家”的言语中,逐渐将一切功劳归于自己一身后,觉得时机已到的迹天涯,突然话锋一转,笑问道:“要不你来当华族的首领!” 此话一出,全场瞬间变得寂静。 坐在迹天涯一旁的船长,正与河理聊的起劲儿,听到此话后,二人皆是不可置信地侧过头,看着迹天涯这边,一脸茫然。 成风等海洋部族原有管理者们,也是张个大嘴,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但此话过后,他们看向迹天涯与龟行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斩浪从迹天涯到来后,便一直默默注视着,这位传说中的华族领导者的一举一动。突然听闻此言,亦是眉头紧锁,继续冷眼观察着下一步的事态发展。 全场也就只有呼噜和女娲二人,一脸副无所谓的样子,继续旁若无人地大口朵颐着各种海鲜。 那龟行本来正对着迹天涯,兴高采烈地介绍着自己的功绩,没防备首领会有此言,摇着头,连连摆手推脱道:“不行、不行!我可没那个本事。” 迹天涯正用一把铜刃,熟练地撬开了一个巴掌大的牡蛎,又用那铜刃刮下了那坨肥美的鲜肉后,将其整个送入到了口中。 “嗯,香!”迹天涯含糊着感慨一声后,便闭上了眼睛,一边仔细咀嚼着嘴里的海鲜,一边用心感受着舌尖传来的美味。 随后,他自篝火旁又取过一个牡蛎,依样撬开后,随手递给了龟行,神色如常道:“我看你本事挺大的嘛。” 龟行总觉得首领话里有话,但一时又无法分辨对方到底是何用意。只能低着头,看着迹天涯递过来的牡蛎,觉得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看出了龟行的为难,迹天涯假意正色责问道:“你不喜欢吃吗?” 首领的突然变脸,直吓得龟行身形一颤,连忙伸出双手,恭敬地接过了那份赠予。“喜欢吃,喜欢吃。” 话虽如此,可龟行接过去后,便只是拿在手里,也不敢真的就放到嘴里。 迹天涯也不搭话,继续自顾自地重复着撬开牡蛎的动作。在又吃了三个大牡蛎后,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看了看还保持着刚才姿势的龟行,笑着问道:“你喜欢吃凉的?” 在被晾了这一阵后,龟行已经从刚才汇报自己功绩时的兴奋中,清醒了过来。再听到迹天涯的问话后,躬身答道:“不是,首领。” 迹天涯用命令的口吻催促道:“那还不快趁热吃!” “是,首领。” 龟行刚依令将那牡蛎送入口中,却听迹天涯重新换上了那副和善的语气,笑着说道:“叫我天涯就好。” 听有此话,龟行赶忙胡乱嚼了几下,便将那一大坨牡蛎吞入腹中,再度躬身应道:“是,首领。” “嗯?”听见龟行的回复,迹天涯没有说话,假意疑惑地嗯了一声后,便用一双冰冷的目光,注视着龟行。 虽然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抹和善。 但这抹和善,反而给那个目光平添了些许阴寒。 此刻的龟行,浑身早已经抖的如同筛糠一样了。 见此情景,迹天涯继续沉声“建议”道:“要不,你现在就回稻城。我让织娘将城主之位交付于你,可好?” 再听此言之时,龟行已是汗如雨下。 时已立冬,海风如刃。纵有牛皮裹身,也只能勉强抵挡这袭人的寒气。 若不是紧张到了极点,哪个正常人会在这个时节里,出这么多汗? 见此情景,河理早已了然迹天涯之意。她轻笑一声,对船长使了个眼色。 后者亦是点了点头,便不再看向迹天涯那方。与河理继续闲聊起,各自过往的渔猎生活来。 只是那海洋族众的诸位管理者们,依旧是噤若寒蝉。 在华族首领来之前的一段时间里,龟行自恃造船有功,行事是何等的骄横? 现如今,只是被这位神秘首领看似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间,便恐吓至此。 亲历如此情境,一股浓浓的敬畏之情,自这些人心中升腾而起。 更有几人窃窃私语道:“看来这位名为迹天涯的年轻人,一定有过人之处啊!” “难怪大家都传说他是火神临世,说不定这传说是真的呢!” 也有少数人质疑道:“也未必?或许那龟行,就只是单纯的怕这位首领呢?” 到底还是信者更众,此言一出,马上有人反驳道:“那你怕我不?” 质疑者不服道:“我为什要怕你?” 反驳者微微一笑,接着问道:“那你怕斩浪吗?” 忽听此问,那质疑者不假思索地回道:“咱们这些人里,谁敢说自己不怕他?” (本章完) (《周易·蛊卦》: 九二:干母之蛊,不可贞。 象曰:干母之蛊,得中道也。) 第三章 干父无咎(上) 说罢,这质疑者不觉偷瞄了一眼斩浪的方向。 只见那斩浪正自全神凝视着迹天涯与龟行那里,皱着眉思量着什么。 这质疑者回过头,对反驳者呢喃道:“那可是咱们这个族群里,最优秀的水手。哪怕是成风统领,亦是要让他三分的!” 质疑者话音刚落,反驳者立即追问道:“那你见那斩浪,在面对龟行时,气焰如何?” 反驳者略一思索后,如实答道:“那龟行带领我们造了那么多龟船,不但使得我们捕鱼之力大增,还让我们出海时的人身安全,有了一定的保障。纵然是斩浪,在面对龟行时,免不了也会十分礼让的。” 质疑者拍了拍反驳者的肩膀,总结道:“既然那龟行有如此本事,却还是被咱们华族首领的三两句话,就给吓成了那番模样。你猜咱们这位首领的本事,得有多强?” 听有此话,反驳者恍然,旋即窃喜道:“看来咱们的成风统领,也是很有先见之明的啊!” 听有此话,围观此番讨论的众人,目光皆是变得炯炯。 他们仿佛看见了,在迹天涯的领导下,这一整个族群,从此乘风破浪、纵横睥睨于世界的光明未来! 在临到海边的前几天,迹天涯曾经对如何第一时间取得这群海洋族群的信任,特意求教过白。 翻开万年人类历史,白只给了迹天涯一句回复:“你只管努力,打进关去即可。入关后,自有大儒为你辩经!” 如果说太行山脉的“流浪者”们, 选择加入到华族,是为了活着的话,那么这些“海上放牧人”们,则是为了活得更好。 就像他们对龟船的迷恋,只是因为这船可以带他们航行的更远,并捕获更大的鱼。 但一定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种冒险的生活。就像不是所有的华族成员,都喜欢种地一样。 见龟行已然得到了“教训”,迹天涯便也适时地停止了调侃。 毕竟龟行确实有功于华族,只是有些居功自傲了而已。只需消掉他的傲气即可,不能随便磨灭了他的贡献。 迹天涯换了一副诚心问询的口吻:“既不想当首领,又不想当城主。那你想干什么呀?” 听有此问,龟行连忙答道:“让我继续陪着大家造船即可。” 迹天涯微微一笑,接着提议道:“我想在此处设立一个船舶学院。除了负责为咱们华族培养出更多的造船业人才外,还要培养出更多的,优秀的水手来。” 他走到龟行的旁边,扶正了后者微躬的身子。“我想让你来主要负责筹备这项工作,并且担任船舶学院的院长,可以吗?” 早已被吓惨了的龟行,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刚想推脱说不行。可刚一张嘴,方才品出首领之意。 造出更大更坚固的船,可以说是龟行的毕生追求。而只要有了船舶学院,龟行就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他梦想之中。 最主要的是,有了学院,就意味着他将会有更多志同道合的伙伴,与他一起完成这个梦想。 龟行越想越激动,前后心情起伏太大,他竟然哭了出来。 见状,迹天涯轻抚着龟行的后背,笑问道:“怎么,这也不行吗?” 听有此问,龟行哭的声音更大了。只见他一边哭一边哽咽着说道:“行行行!这个我可以!” 迹天涯又在龟行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后,转身面向众人,提高了声音说道:“只是现在还不行,这阵子你先跟在我的身边。” 此话的内容,虽是说给龟行的,但迹天涯却有意让众人皆知。 因为与迹天涯一同到达海边的,还有一个来自于弓长传回的消息。 消息的内容,是由弓长亲自刻画在牛皮上的两幅图构成。 第一张图,乃是代表东方的震卦(?)。 第二张图,乃是一人张弓搭箭的图(夷)。 即便没有传递消息的,履行的辅助翻译,迹天涯亦可通过这两幅图得知,弓长要表达的意思,乃是他在东方发现了一个,同样善使弓箭的人。 再经履行之口传递后可知,当弓长发现那名善射之人时,并与其切磋一番后,曾经情不自禁地接连“咦”了好几声。 于是那个使弓之人以及他背后的族群,在传到迹天涯的耳中时,便被称之为“夷”人了。再附以方位标注后,“东夷族”这个群落的名字,就这样诞生了。 虽然迹天涯早已从古籍中知晓,东夷族乃是华夏民族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 但当他第一次了解到这个名字的出处后,免不了再次在心中对老祖宗们的命名之道,好好的感慨了一番。 而“万物的首位发现者,理应享有对此物命名权”,一直就是穿越古今皆效,放之四海皆准的规矩。 这也并非是华夏文明的独创。 比如在这个世界上被发现的,最早的人类骨骼化石,那个人类之祖“少女露西”,其命名过程也是很随意的。 那是1974年(华历9950年),国际科考队在非洲的埃塞俄比亚进行科考工作时,无意当中挖掘出了一具古人类化石。 由于当时那些西方考古学家们,是听着《露西在缀满钻石的天空》(披头士乐队的歌曲《cy the sky with diaonds》)这首歌挖掘这具古人类化石的,于是一时起意便把这具古人类化石命名为“露西”(cy)。 让考古学家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挖掘的这具古人类化石,竟然是有史以来人类发现过的,最古老的古人类化石。 考古学家们利用碳-14技术对这具化石进行鉴定后发现,如果这具化石的主人可以活到现在的话,它将拥有着320万岁的“高龄”。 经过复原这具化石,考古学家们还发现“露西”是一位少女,她遇难的时候可能仅有20岁左右。 因此,这具历史最悠久、最完整的人类化石,就被命名为了“露西少女”。 第三章 干父无咎(上) 说罢,这质疑者不觉偷瞄了一眼斩浪的方向。 只见那斩浪正自全神凝视着迹天涯与龟行那里,皱着眉思量着什么。 这质疑者回过头,对反驳者呢喃道:“那可是咱们这个族群里,最优秀的水手。哪怕是成风统领,亦是要让他三分的!” 质疑者话音刚落,反驳者立即追问道:“那你见那斩浪,在面对龟行时,气焰如何?” 反驳者略一思索后,如实答道:“那龟行带领我们造了那么多龟船,不但使得我们捕鱼之力大增,还让我们出海时的人身安全,有了一定的保障。纵然是斩浪,在面对龟行时,免不了也会十分礼让的。” 质疑者拍了拍反驳者的肩膀,总结道:“既然那龟行有如此本事,却还是被咱们华族首领的三两句话,就给吓成了那番模样。你猜咱们这位首领的本事,得有多强?” 听有此话,反驳者恍然,旋即窃喜道:“看来咱们的成风统领,也是很有先见之明的啊!” 听有此话,围观此番讨论的众人,目光皆是变得炯炯。 他们仿佛看见了,在迹天涯的领导下,这一整个族群,从此乘风破浪、纵横睥睨于世界的光明未来! 在临到海边的前几天,迹天涯曾经对如何第一时间取得这群海洋族群的信任,特意求教过白。 翻开万年人类历史,白只给了迹天涯一句回复:“你只管努力,打进关去即可。入关后,自有大儒为你辩经!” 如果说太行山脉的“流浪者”们, 选择加入到华族,是为了活着的话,那么这些“海上放牧人”们,则是为了活得更好。 就像他们对龟船的迷恋,只是因为这船可以带他们航行的更远,并捕获更大的鱼。 但一定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种冒险的生活。就像不是所有的华族成员,都喜欢种地一样。 见龟行已然得到了“教训”,迹天涯便也适时地停止了调侃。 毕竟龟行确实有功于华族,只是有些居功自傲了而已。只需消掉他的傲气即可,不能随便磨灭了他的贡献。 迹天涯换了一副诚心问询的口吻:“既不想当首领,又不想当城主。那你想干什么呀?” 听有此问,龟行连忙答道:“让我继续陪着大家造船即可。” 迹天涯微微一笑,接着提议道:“我想在此处设立一个船舶学院。除了负责为咱们华族培养出更多的造船业人才外,还要培养出更多的,优秀的水手来。” 他走到龟行的旁边,扶正了后者微躬的身子。“我想让你来主要负责筹备这项工作,并且担任船舶学院的院长,可以吗?” 早已被吓惨了的龟行,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刚想推脱说不行。可刚一张嘴,方才品出首领之意。 造出更大更坚固的船,可以说是龟行的毕生追求。而只要有了船舶学院,龟行就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他梦想之中。 最主要的是,有了学院,就意味着他将会有更多志同道合的伙伴,与他一起完成这个梦想。 龟行越想越激动,前后心情起伏太大,他竟然哭了出来。 见状,迹天涯轻抚着龟行的后背,笑问道:“怎么,这也不行吗?” 听有此问,龟行哭的声音更大了。只见他一边哭一边哽咽着说道:“行行行!这个我可以!” 迹天涯又在龟行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后,转身面向众人,提高了声音说道:“只是现在还不行,这阵子你先跟在我的身边。” 此话的内容,虽是说给龟行的,但迹天涯却有意让众人皆知。 因为与迹天涯一同到达海边的,还有一个来自于弓长传回的消息。 消息的内容,是由弓长亲自刻画在牛皮上的两幅图构成。 第一张图,乃是代表东方的震卦(?)。 第二张图,乃是一人张弓搭箭的图(夷)。 即便没有传递消息的,履行的辅助翻译,迹天涯亦可通过这两幅图得知,弓长要表达的意思,乃是他在东方发现了一个,同样善使弓箭的人。 再经履行之口传递后可知,当弓长发现那名善射之人时,并与其切磋一番后,曾经情不自禁地接连“咦”了好几声。 于是那个使弓之人以及他背后的族群,在传到迹天涯的耳中时,便被称之为“夷”人了。再附以方位标注后,“东夷族”这个群落的名字,就这样诞生了。 虽然迹天涯早已从古籍中知晓,东夷族乃是华夏民族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 但当他第一次了解到这个名字的出处后,免不了再次在心中对老祖宗们的命名之道,好好的感慨了一番。 而“万物的首位发现者,理应享有对此物命名权”,一直就是穿越古今皆效,放之四海皆准的规矩。 这也并非是华夏文明的独创。 比如在这个世界上被发现的,最早的人类骨骼化石,那个人类之祖“少女露西”,其命名过程也是很随意的。 那是1974年(华历9950年),国际科考队在非洲的埃塞俄比亚进行科考工作时,无意当中挖掘出了一具古人类化石。 由于当时那些西方考古学家们,是听着《露西在缀满钻石的天空》(披头士乐队的歌曲《cy the sky with diaonds》)这首歌挖掘这具古人类化石的,于是一时起意便把这具古人类化石命名为“露西”(cy)。 让考古学家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挖掘的这具古人类化石,竟然是有史以来人类发现过的,最古老的古人类化石。 考古学家们利用碳-14技术对这具化石进行鉴定后发现,如果这具化石的主人可以活到现在的话,它将拥有着320万岁的“高龄”。 经过复原这具化石,考古学家们还发现“露西”是一位少女,她遇难的时候可能仅有20岁左右。 因此,这具历史最悠久、最完整的人类化石,就被命名为了“露西少女”。 第三章 干父无咎(下) 直到现在,“露西少女”依然被当做是人类的第一个祖先(已发现的),而被记录在册。 迹天涯并不是非常赞同这个观点,他只是由此得出了一个结论——哪个文明拥有更多的命名权,就意味着哪一个文明拥有更高的话语权。 反之亦然。 而这个结论,也促使他为自己的穿越之旅,定下了一项新的目标——带领华族去探索蓝星、发现万物、命名一切! 但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眼下迫切要解决的,是弓长正在独自面对的东夷族问题。 迹天涯虽然与华族这位“好战分子”相识不久,但短暂的相交已足够二人彼此相知。 按照弓长的脾气,若不是事情棘手到他无法独立去解决的话,他是一定不会给迹天涯写这封信的。 可惜的是,这一次迹天涯依旧无法亲自前往,与弓长共同作战。 当他面向众人,实际又是对龟行说出那番话时,海洋部族的诸位管理者们,恰好注意力也在华族首领身上。 就在大家纷纷替龟行思考着为何“现在还不行”的时候,就见迹天涯环视众人,借机说道:“我华族上下,也有许多渔猎之民。我平常无事之时,很喜欢与他们聊天。” 说罢,他看了一眼河理与船长的方向。 在与此二位渔猎族群的代表,做了一番眼神交流后,继续对众人言道:“最令我心驰神往之事,莫过于诸位先祖之过往。在许多战天斗地的故事中,我不得不去怀疑,我们那些先贤们,莫非生来就有钓龙捉鳖之能,翻江倒海之勇吗?” 言及此处,迹天涯将双手一摊,露出了一个十分夸张的疑惑表情。 大家本来正自凝神倾听着迹天涯的表达,同时在心中回忆着祖辈中流传着的,关于自己先祖们的那些英勇事迹。 忽见这位华族首领,突然流露出的滑稽模样。 众人只是微一愣神后,瞬间便哄笑成了一团。 刚刚在迹天涯调侃龟行时,以及龟行的那些唯诺反应上,大家心中原本都充满了对这位华族首领的畏惧之情。 可经过这一番哄笑过后,那畏惧之情虽然未减,但因为畏惧而产生的距离感却一扫而空。 迹天涯又将那个夸张的表情,适时的在脸上维持了一阵后,继续吹捧道:“每每听到此处,我都会为不能亲见那些先祖之伟岸身姿,亲历那些丰功大业而深感遗憾。心念及此,也曾哀叹连连。” 说罢,他长吁一口浊气,俯首摇头不已,惜怨之意尽显。 见此情景,在场诸人亦是随着迹天涯晃动的脑袋,不停地长吁短叹起来。 在这压抑氛围的感召下,就连呼噜都放下了手中的食物,只顾愣愣地看着迹天涯出神。 只有那女娲不以为然。 毕竟是孩子心性,而且天色已晚。饱餐一番后,她哈欠连天的只想着要马上睡觉。却见迹天涯还在那“啦啦”的说个没完,又苦于人生地不熟的,不好随意发作。只得鼓个腮帮子,皱个眉在那生闷气。 也就是初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不敢造次而已。否则就凭我们这位小祖宗的暴脾气,早就上去邦邦两拳,抗议着要去休息了! 看着众人的反应,自觉时机已然成熟的迹天涯,将话锋一转,语气激昂道:“但现在,事情似乎出现了转机,对?” 忽闻此问,刚掉入迹天涯挖下的情绪陷阱的诸位管理们,皆是面面相觑。 一时间谁也想不明白,这转机到底是个什么? 出于本能的好奇,只得再度凝神等待着迹天涯的解答。 只是那迹天涯却并不着急揭晓答案,而是继续兜着圈子说道:“有一个消息,与我同时到达了这里。至于那消息的内容,想必在场的各位,也有所耳闻?” 说到这里时,他忽然沉默了下来,只是神情肃穆地看着众人。 见迹天涯违莫如深的模样,海洋部族的诸位管理者们,再度窃窃私语起来。 其实迹天涯所说的消息,也就是那个弓长遭遇东夷族的消息。 虽然当迹天涯接到这个消息时,成风等少数几人确实也在身边。 只是没有接触过华族的语言体系,更没有学习过“八卦”的海洋部族诸人,就算是看过那两张“原图”,亦是无法理解那消息中的内容具体为何。 即便有履行在一旁解释,成风等人也只能领悟个大概而已。 而眼下的情况,与其说是窃窃私语,不如说是海洋部族诸位管理中的一群好事者,在围着成风探东探西而已。 只是苦了成风,在那左支右拙的怎么说也说不明白。 被逼无奈下,他索性跳出了人群,来到了迹天涯的身边,求助道:“首领,还是请你快跟大家直说,到底是什么消息?” 迹天涯早就料到大家会去追问成风。 他的计划是当成风被围之时,他找机会过去解围。目的是通过这个细微的动作,潜移默化间,将这位海洋部族的统领,当着众人的面,拉到自己的麾下。 没成想后者竟然主动过来求助,迹天涯心中不免有些暗喜。 只见他先是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步,便将成风挡在了自己的身后。又伸出双手,对着众人朝下压了压,待到场面重新变得安静后,方才放下双手,任凭其自然垂于身体的两侧,沉声说道:“据可靠消息,有一个具体数量不明的族群,出现在了我们这片地域的南方不远处。” 迹天涯再度抬起手,朝着南方指了指。 “当然,我们还不知道,他们出现在那里的目的究竟是何。更不知道,他们的实力和我们比起来,孰强孰弱。”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成风,发现其正表情严肃地,认真倾听着自己的讲述,不免心下稍安。 迹天涯担忧的是,如果这些海洋部族才刚与华族融合,便要共同对敌的话,难免会出现厌战的情绪。 (本章完) (《周易·蛊卦》: 九三:干父之蛊,小有悔,无大咎。 象曰:干父之蛊,终无咎也。) 第三章 干父无咎(下) 直到现在,“露西少女”依然被当做是人类的第一个祖先(已发现的),而被记录在册。 迹天涯并不是非常赞同这个观点,他只是由此得出了一个结论——哪个文明拥有更多的命名权,就意味着哪一个文明拥有更高的话语权。 反之亦然。 而这个结论,也促使他为自己的穿越之旅,定下了一项新的目标——带领华族去探索蓝星、发现万物、命名一切! 但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眼下迫切要解决的,是弓长正在独自面对的东夷族问题。 迹天涯虽然与华族这位“好战分子”相识不久,但短暂的相交已足够二人彼此相知。 按照弓长的脾气,若不是事情棘手到他无法独立去解决的话,他是一定不会给迹天涯写这封信的。 可惜的是,这一次迹天涯依旧无法亲自前往,与弓长共同作战。 当他面向众人,实际又是对龟行说出那番话时,海洋部族的诸位管理者们,恰好注意力也在华族首领身上。 就在大家纷纷替龟行思考着为何“现在还不行”的时候,就见迹天涯环视众人,借机说道:“我华族上下,也有许多渔猎之民。我平常无事之时,很喜欢与他们聊天。” 说罢,他看了一眼河理与船长的方向。 在与此二位渔猎族群的代表,做了一番眼神交流后,继续对众人言道:“最令我心驰神往之事,莫过于诸位先祖之过往。在许多战天斗地的故事中,我不得不去怀疑,我们那些先贤们,莫非生来就有钓龙捉鳖之能,翻江倒海之勇吗?” 言及此处,迹天涯将双手一摊,露出了一个十分夸张的疑惑表情。 大家本来正自凝神倾听着迹天涯的表达,同时在心中回忆着祖辈中流传着的,关于自己先祖们的那些英勇事迹。 忽见这位华族首领,突然流露出的滑稽模样。 众人只是微一愣神后,瞬间便哄笑成了一团。 刚刚在迹天涯调侃龟行时,以及龟行的那些唯诺反应上,大家心中原本都充满了对这位华族首领的畏惧之情。 可经过这一番哄笑过后,那畏惧之情虽然未减,但因为畏惧而产生的距离感却一扫而空。 迹天涯又将那个夸张的表情,适时的在脸上维持了一阵后,继续吹捧道:“每每听到此处,我都会为不能亲见那些先祖之伟岸身姿,亲历那些丰功大业而深感遗憾。心念及此,也曾哀叹连连。” 说罢,他长吁一口浊气,俯首摇头不已,惜怨之意尽显。 见此情景,在场诸人亦是随着迹天涯晃动的脑袋,不停地长吁短叹起来。 在这压抑氛围的感召下,就连呼噜都放下了手中的食物,只顾愣愣地看着迹天涯出神。 只有那女娲不以为然。 毕竟是孩子心性,而且天色已晚。饱餐一番后,她哈欠连天的只想着要马上睡觉。却见迹天涯还在那“啦啦”的说个没完,又苦于人生地不熟的,不好随意发作。只得鼓个腮帮子,皱个眉在那生闷气。 也就是初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不敢造次而已。否则就凭我们这位小祖宗的暴脾气,早就上去邦邦两拳,抗议着要去休息了! 看着众人的反应,自觉时机已然成熟的迹天涯,将话锋一转,语气激昂道:“但现在,事情似乎出现了转机,对?” 忽闻此问,刚掉入迹天涯挖下的情绪陷阱的诸位管理们,皆是面面相觑。 一时间谁也想不明白,这转机到底是个什么? 出于本能的好奇,只得再度凝神等待着迹天涯的解答。 只是那迹天涯却并不着急揭晓答案,而是继续兜着圈子说道:“有一个消息,与我同时到达了这里。至于那消息的内容,想必在场的各位,也有所耳闻?” 说到这里时,他忽然沉默了下来,只是神情肃穆地看着众人。 见迹天涯违莫如深的模样,海洋部族的诸位管理者们,再度窃窃私语起来。 其实迹天涯所说的消息,也就是那个弓长遭遇东夷族的消息。 虽然当迹天涯接到这个消息时,成风等少数几人确实也在身边。 只是没有接触过华族的语言体系,更没有学习过“八卦”的海洋部族诸人,就算是看过那两张“原图”,亦是无法理解那消息中的内容具体为何。 即便有履行在一旁解释,成风等人也只能领悟个大概而已。 而眼下的情况,与其说是窃窃私语,不如说是海洋部族诸位管理中的一群好事者,在围着成风探东探西而已。 只是苦了成风,在那左支右拙的怎么说也说不明白。 被逼无奈下,他索性跳出了人群,来到了迹天涯的身边,求助道:“首领,还是请你快跟大家直说,到底是什么消息?” 迹天涯早就料到大家会去追问成风。 他的计划是当成风被围之时,他找机会过去解围。目的是通过这个细微的动作,潜移默化间,将这位海洋部族的统领,当着众人的面,拉到自己的麾下。 没成想后者竟然主动过来求助,迹天涯心中不免有些暗喜。 只见他先是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步,便将成风挡在了自己的身后。又伸出双手,对着众人朝下压了压,待到场面重新变得安静后,方才放下双手,任凭其自然垂于身体的两侧,沉声说道:“据可靠消息,有一个具体数量不明的族群,出现在了我们这片地域的南方不远处。” 迹天涯再度抬起手,朝着南方指了指。 “当然,我们还不知道,他们出现在那里的目的究竟是何。更不知道,他们的实力和我们比起来,孰强孰弱。”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成风,发现其正表情严肃地,认真倾听着自己的讲述,不免心下稍安。 迹天涯担忧的是,如果这些海洋部族才刚与华族融合,便要共同对敌的话,难免会出现厌战的情绪。 (本章完) (《周易·蛊卦》: 九三:干父之蛊,小有悔,无大咎。 象曰:干父之蛊,终无咎也。) 第四章 裕父之蛊(上) 迹天涯心里明白,即便是这些海洋族众,真的选择了临阵脱逃的话,也是无可厚非的。 毕竟面对生死攸关的大事时,会做出趋利避害的选择,乃是人之常情。 只是若真如此的话,他就不得不将华族好不容易铺展开的触角,重新收敛一些。待到酌情自稻城和药城调遣一番后,再从长计议。 世界太大,危险莫测。 未知的暂且不提,只说那神秘消失的蜀族,仍在华族的西南方向悬剑于顶,不得不防呢! 迹天涯的本意,并不是单纯为了蛊惑人心,好让这些刚加入到华族的海洋部众卷入纷争。 而他之所以会极力地煽动这些“水手”们的战斗情绪,只是因为若任凭那忽然出现的“东夷”族群落向北发展的话,与这些海洋族众遭遇将成为必然发生的事情。 既然避无可避,不如先下手为强。 一如当年在那个“抛尸之地”,他决定主动进入到老虎的领地,最终弑虎而归一样。 这一次,他也要趁着东夷族立足未稳之机,主动开启融合之战。 更重要的是,只有把可能发生的战争,提前终止在冬天,才不会耽误来年的春耕时节。 好在这些海洋族众,并非是那贪生怕死之徒。到底是惯于在风浪中求食的猛士,还是有着些水手的勇敢底色在的。 在迹天涯与成风对视间,已经对这位华族首领的实力,有了一定认可的斩浪,忽然自人群中沉声说道:“既然不知道孰强孰弱,那我们就跟他们打一架,不就知道了?”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侧目。见说话者乃是斩浪后,目光内皆是生出一抹赞许之意。 其实这些海洋族众虽然勇敢,却并不好战。否则在他们加入到华族之前,也不会将比试“谁能抓到更大的鱼”,来当成解决纷争的办法了。 迹天涯早在船长的介绍中,猜到了那位叫做斩浪的,或许便是这群海洋部众的“精神领袖”。 可惜在这次欢迎宴会上,他一直就没能寻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可以与这位海洋部众中的“形象代表”,好好熟络一番。 虽然他早就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一直就被这位“第一水手”默默观察着。 既然斩浪主动发表了想法,迹天涯也不再摆什么高深的姿态。只见他朝着斩浪的方向竖起了一个大指,高声称颂道:“说得好!” 这斩浪的岁数,要比迹天涯年长许多。已是中年的他,思维模式多少有些固化。 在斩浪的概念里,对首领之位的理解,还停留在以往的,要凭实力去竞争获取的阶段。 换话句话说,他之所以会一直观察着迹天涯的一举一动,除了是为了验证后者的实力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要寻找到后者的破绽,以便伺机取而代之。 只因他所理解的,首领的意义,只是一个可以为了自己的亲众,获得最大利益的“位置”而已。 他所认为的加入到华族,不过是在对海洋资源的支配之争里,多增加了一个名为“华族”的竞争者而已。 就算是那种意味着合而为一的加入,也只是成风所在的群体,融入到了华族而已。 至于那些龟船,在斩浪看来,就只是华族为了获取争夺海洋资源的资格,给他们这些海洋部族递交的一张入场券而已。 虽然有着这样想法的人,在眼下的海洋群落中,只是少数。 但只要这少数人中,有着斩浪一人,那这个想法便随时都有野火燎原的可能。 只因在龟行的对比下,他们所接受和认可的,只是迹天涯的实力而已。 要完全认可自己的华族身份,显然还是需要一些时日的。 斩浪会说出那番好战之语,本意更不是为了支持迹天涯的工作。实在是因为他在这位华族首领,对南方局势的言语渲染中,读到了一抹威胁的意味。 但威胁到海洋族群的,可不仅是那个素未谋面的东夷族,还包括正站在他们面前的华族。 而从现有的情况来看,华族的威胁似乎更加迫在眉睫一些才对。 受到“冷战”思维的影响,斩浪更无法理解在任的首领,会对“在野”的竞争者的发言,当众表达赞同的行为。 所以当迹天涯对着斩浪竖起大拇指的时候,后者难免会有些恍然。 迹天涯虽然不能完全猜透,以斩浪为代表的,少数人的真实想法。但他也不会天真的认为,仅凭他的一番话,就能将两个族群的心,彻底的连在一起。 但这场戏已经开始了,他也不可能任其草草结束。“这便是我说的转机!” 就在斩浪等人,被迹天涯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搞的有些不明所以之时,就见那华族首领,突然快步走到了斩浪的身边。 还不待斩浪有何反应,迹天涯便已伸出双手,抓住了斩浪的臂膀,欢喜地说道:“你就是斩浪!” 若换作以往,斩浪一定会躲开这突然的亲昵行为。 只因迹天涯是带着无比真诚的目光,一直盯着斩浪的眼睛,朝着他走去的。 在这股真诚之力的“压迫”下,斩浪便只能石化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迹天涯伸出的双手,“击中”了自己。 真诚不一定是必杀技。 当一个人自身便有着一定的实力和地位时,他的真诚,才有了成为必杀技的可能。 而能够被自己所认可的人认可,是一件很令人欣慰的事情。 这种感觉,就叫做“英雄相惜”! 在迹天涯真诚的目光注视下,斩浪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抹愧疚之意。 听到迹天涯的询问,他只是“嗯”了一声后,便低下了头,竟然有些不敢去看那位华族首领的眼睛。 迹天涯对斩浪的不自在反应佯装不见,只是一边抓捏着他结实的肌肉,一边继续真诚地奉承道:“我早就听说过你的那些英勇事迹!如今亲眼所见,果然豪气非凡!既然我华族有你们这些优秀的水手,又何必再继续去迷恋那些,早已经逝去的渔猎英祖呢!” 第四章 裕父之蛊(上) 迹天涯心里明白,即便是这些海洋族众,真的选择了临阵脱逃的话,也是无可厚非的。 毕竟面对生死攸关的大事时,会做出趋利避害的选择,乃是人之常情。 只是若真如此的话,他就不得不将华族好不容易铺展开的触角,重新收敛一些。待到酌情自稻城和药城调遣一番后,再从长计议。 世界太大,危险莫测。 未知的暂且不提,只说那神秘消失的蜀族,仍在华族的西南方向悬剑于顶,不得不防呢! 迹天涯的本意,并不是单纯为了蛊惑人心,好让这些刚加入到华族的海洋部众卷入纷争。 而他之所以会极力地煽动这些“水手”们的战斗情绪,只是因为若任凭那忽然出现的“东夷”族群落向北发展的话,与这些海洋族众遭遇将成为必然发生的事情。 既然避无可避,不如先下手为强。 一如当年在那个“抛尸之地”,他决定主动进入到老虎的领地,最终弑虎而归一样。 这一次,他也要趁着东夷族立足未稳之机,主动开启融合之战。 更重要的是,只有把可能发生的战争,提前终止在冬天,才不会耽误来年的春耕时节。 好在这些海洋族众,并非是那贪生怕死之徒。到底是惯于在风浪中求食的猛士,还是有着些水手的勇敢底色在的。 在迹天涯与成风对视间,已经对这位华族首领的实力,有了一定认可的斩浪,忽然自人群中沉声说道:“既然不知道孰强孰弱,那我们就跟他们打一架,不就知道了?”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侧目。见说话者乃是斩浪后,目光内皆是生出一抹赞许之意。 其实这些海洋族众虽然勇敢,却并不好战。否则在他们加入到华族之前,也不会将比试“谁能抓到更大的鱼”,来当成解决纷争的办法了。 迹天涯早在船长的介绍中,猜到了那位叫做斩浪的,或许便是这群海洋部众的“精神领袖”。 可惜在这次欢迎宴会上,他一直就没能寻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可以与这位海洋部众中的“形象代表”,好好熟络一番。 虽然他早就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一直就被这位“第一水手”默默观察着。 既然斩浪主动发表了想法,迹天涯也不再摆什么高深的姿态。只见他朝着斩浪的方向竖起了一个大指,高声称颂道:“说得好!” 这斩浪的岁数,要比迹天涯年长许多。已是中年的他,思维模式多少有些固化。 在斩浪的概念里,对首领之位的理解,还停留在以往的,要凭实力去竞争获取的阶段。 换话句话说,他之所以会一直观察着迹天涯的一举一动,除了是为了验证后者的实力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要寻找到后者的破绽,以便伺机取而代之。 只因他所理解的,首领的意义,只是一个可以为了自己的亲众,获得最大利益的“位置”而已。 他所认为的加入到华族,不过是在对海洋资源的支配之争里,多增加了一个名为“华族”的竞争者而已。 就算是那种意味着合而为一的加入,也只是成风所在的群体,融入到了华族而已。 至于那些龟船,在斩浪看来,就只是华族为了获取争夺海洋资源的资格,给他们这些海洋部族递交的一张入场券而已。 虽然有着这样想法的人,在眼下的海洋群落中,只是少数。 但只要这少数人中,有着斩浪一人,那这个想法便随时都有野火燎原的可能。 只因在龟行的对比下,他们所接受和认可的,只是迹天涯的实力而已。 要完全认可自己的华族身份,显然还是需要一些时日的。 斩浪会说出那番好战之语,本意更不是为了支持迹天涯的工作。实在是因为他在这位华族首领,对南方局势的言语渲染中,读到了一抹威胁的意味。 但威胁到海洋族群的,可不仅是那个素未谋面的东夷族,还包括正站在他们面前的华族。 而从现有的情况来看,华族的威胁似乎更加迫在眉睫一些才对。 受到“冷战”思维的影响,斩浪更无法理解在任的首领,会对“在野”的竞争者的发言,当众表达赞同的行为。 所以当迹天涯对着斩浪竖起大拇指的时候,后者难免会有些恍然。 迹天涯虽然不能完全猜透,以斩浪为代表的,少数人的真实想法。但他也不会天真的认为,仅凭他的一番话,就能将两个族群的心,彻底的连在一起。 但这场戏已经开始了,他也不可能任其草草结束。“这便是我说的转机!” 就在斩浪等人,被迹天涯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搞的有些不明所以之时,就见那华族首领,突然快步走到了斩浪的身边。 还不待斩浪有何反应,迹天涯便已伸出双手,抓住了斩浪的臂膀,欢喜地说道:“你就是斩浪!” 若换作以往,斩浪一定会躲开这突然的亲昵行为。 只因迹天涯是带着无比真诚的目光,一直盯着斩浪的眼睛,朝着他走去的。 在这股真诚之力的“压迫”下,斩浪便只能石化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迹天涯伸出的双手,“击中”了自己。 真诚不一定是必杀技。 当一个人自身便有着一定的实力和地位时,他的真诚,才有了成为必杀技的可能。 而能够被自己所认可的人认可,是一件很令人欣慰的事情。 这种感觉,就叫做“英雄相惜”! 在迹天涯真诚的目光注视下,斩浪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抹愧疚之意。 听到迹天涯的询问,他只是“嗯”了一声后,便低下了头,竟然有些不敢去看那位华族首领的眼睛。 迹天涯对斩浪的不自在反应佯装不见,只是一边抓捏着他结实的肌肉,一边继续真诚地奉承道:“我早就听说过你的那些英勇事迹!如今亲眼所见,果然豪气非凡!既然我华族有你们这些优秀的水手,又何必再继续去迷恋那些,早已经逝去的渔猎英祖呢!” 第四章 裕父之蛊(下) 生来就优秀的斩浪,本来早已听惯了族人们的夸奖之言。对于自己之能已可与先祖媲美的赞誉,他亦是多有耳闻。 长至中年,见惯风浪,本以沉心似海的他,在听到迹天涯的奉承之语时,竟然在心中升起了一股,许久不曾有过的飘然之感。 看来一句话能不能让人心动,其实是取决于说话的人是否有让人心动的魅力,而不是这句话本身是否好听。 斩浪抬起头,迎着迹天涯那依旧真诚且自然的眼神,头脑一热,许诺道:“说,什么时候开战?我可以打头阵!” 此话一出,迹天涯自知所愿已成。 只见他欣慰一笑,重重地捏了斩浪的臂膀一下,却并没有着急对斩浪的问题做出回答。而是转过身去,看了已然饱餐完毕,正全神盯着自己,做出随时听候差遣状的呼噜一眼。 “呼噜,海鲜好吃吗?” 听有此问,呼噜“嘿嘿”一笑,拍了拍自己已经撑的圆鼓鼓的肚子,皱着眉,有些尴尬地回答道:“好吃是真好吃,就是不太顶饿啊!你看我已经撑成这个样子了,却还是感觉没太吃饱……” 说罢,他还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然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又俯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一大坨鲨鱼肉,重重地叹了口气。“要是能再喝一碗嘎达汤就好了!” 看着呼噜那憨厚的可爱模样,众人皆是露出了一抹善意的微笑。也有少数几人,默默咋舌于这位华族巨人拥有的恐怖食量。 迹天涯亦是微微一笑,不打算再在饱不饱的问题上,与呼噜继续“纠缠”下去。他回头给了斩浪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又转身走到了呼噜的身边,认真地问道:“想不想弓长!” 呼噜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想呗。”随后他叹气一声,目光飘向了远方,呢喃道:“也就只有弓长那家伙,才可以陪我吃到最后了!” “他这会儿估计正在打架呢,你要不要去帮帮他?” “好啊!”呼噜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噌地一下站起身来,摩拳擦掌道:“现在就去吗?” “你不是还没吃饱吗?” “我可以边走边吃!” 呼噜虽然不是一个好战分子,但他绝对是一个讲义气的好兄弟。 为了保护他的兄弟,呼噜可以随时变得比任何人都好战。 “那你还能找到,去那里的路吗?” 呼噜被迹天涯这个问题,问的愣了一下神,随后他看了已是睡眼惺忪的小女娲一眼,笑着回道:“我可以背着她回去。” 听有此话,那女娃瞬间精神了许多。只见她跳将起来,照着呼噜的小腿上狠狠地踹了一脚后,挥着小拳头,大声怒斥道:“你都不问问我同不同意,就要带我走吗?” 见状,呼噜也不恼怒,只是弯下腰,笑着摸了摸女娲的脑袋。 他刚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迹天涯打断道:“也不急于这一晚,先好好休息。何时出发,待到明日再议!” 迹天涯顿了顿,笑着补充道:“行军打仗,就不要带孩子去了。明日我再给你安排一名天机营成员,司职引路。” 那女娲正自生气,听闻迹天涯之语,立刻将火力转移,挥着拳头,对着这位华族首领吵嚷道:“我说过我不去了吗?!” 孩子天性,本就难以自控情绪。一旦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不去睡觉的话,再闹起觉来,更是无法无天。 见到这位小祖宗逐渐失控,迹天涯眼珠一转,佯装自言自语道:“看来确实是到了让,送你去京城上学的时候了。” 果然,一听说要上学去。女娲瞬间变得乖巧起来,眼神也清澈了许多。“哎呀,我去睡觉了!明天还要商讨大事呢,我看你们也都早点休息!” 说罢,她踢了正趴伏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小黑一脚,又抱起了正蜷缩在小黑的下颌处,与小黑依偎取暖的白后,便头也不回地朝着休息区走去了。 被踹了一脚的小黑,起身抖了抖毛,哀怨地看了一眼迹天涯,又扭头看了一眼女娲离开的方向,不情不愿地跟了过去。 笔者记得自己上小学的时候,有一门学科叫社会课,里边讲到人类的概念时,开篇明义,说人类的特点,是人有社会属性。 即人是社会的人,集体的人。 有集体就有地位高低,有高低就有阶级划分。 这是人类的天性。 换句话说,只要有集体的存在,就势必会有首领(领导者)的产生。 而一个文明的最终走向,往往就取决于这个文明中为首者的路线选择。 这就是“上行下效”。 若以一个家庭举例的话,就是说当一个孩子如果没有书本、学校等额外的知识获取途径时,那么这个孩子就只能从他\/她们身边的那些成年人的言行举止中,学习、建立起自己的三观。 这个孩子会当成主要的老师,去模仿、学习的那个人,一定是家里地位最高的那个人。 因为人又有性别属性,所以在向父母的学习的过程中,就是男人学习男人,女人学习女人。 (本章完) (《周易·蛊卦》: 六四:裕父之蛊,往见吝。 象曰:裕父之蛊,往未得也。 注:在一个六爻卦中,四爻与初爻正应,五爻与二爻正应,上爻与三爻正应。 卦变之时,正应之爻相互调换位置,是为正变。 但蛊卦由泰卦变来,是泰卦的初九与上六兑换了位置。 该动的六四爻未动。 卦为蛊,为当改之事。 当改而未改,是为纵容(裕)之意。 顾而六四爻的爻辞原文为:“裕父之蛊,往见吝。” 放在故事里,就应该是斩浪冥顽不灵,因循守旧才对。 但《周易》是先有的象,后有的辞。 所以笔者是在按照历史发展的最好结果,去揣测象意。 而不是去拘泥于现有的爻词。 易者,变也。 不变不足以谈易。 所以很多章节的情节发展,会与爻辞的解释有所出入,也就在所难免了。 只希望读者朋友们,可以学会用“易”的眼光看问题。) 第四章 裕父之蛊(下) 生来就优秀的斩浪,本来早已听惯了族人们的夸奖之言。对于自己之能已可与先祖媲美的赞誉,他亦是多有耳闻。 长至中年,见惯风浪,本以沉心似海的他,在听到迹天涯的奉承之语时,竟然在心中升起了一股,许久不曾有过的飘然之感。 看来一句话能不能让人心动,其实是取决于说话的人是否有让人心动的魅力,而不是这句话本身是否好听。 斩浪抬起头,迎着迹天涯那依旧真诚且自然的眼神,头脑一热,许诺道:“说,什么时候开战?我可以打头阵!” 此话一出,迹天涯自知所愿已成。 只见他欣慰一笑,重重地捏了斩浪的臂膀一下,却并没有着急对斩浪的问题做出回答。而是转过身去,看了已然饱餐完毕,正全神盯着自己,做出随时听候差遣状的呼噜一眼。 “呼噜,海鲜好吃吗?” 听有此问,呼噜“嘿嘿”一笑,拍了拍自己已经撑的圆鼓鼓的肚子,皱着眉,有些尴尬地回答道:“好吃是真好吃,就是不太顶饿啊!你看我已经撑成这个样子了,却还是感觉没太吃饱……” 说罢,他还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然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又俯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一大坨鲨鱼肉,重重地叹了口气。“要是能再喝一碗嘎达汤就好了!” 看着呼噜那憨厚的可爱模样,众人皆是露出了一抹善意的微笑。也有少数几人,默默咋舌于这位华族巨人拥有的恐怖食量。 迹天涯亦是微微一笑,不打算再在饱不饱的问题上,与呼噜继续“纠缠”下去。他回头给了斩浪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又转身走到了呼噜的身边,认真地问道:“想不想弓长!” 呼噜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想呗。”随后他叹气一声,目光飘向了远方,呢喃道:“也就只有弓长那家伙,才可以陪我吃到最后了!” “他这会儿估计正在打架呢,你要不要去帮帮他?” “好啊!”呼噜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噌地一下站起身来,摩拳擦掌道:“现在就去吗?” “你不是还没吃饱吗?” “我可以边走边吃!” 呼噜虽然不是一个好战分子,但他绝对是一个讲义气的好兄弟。 为了保护他的兄弟,呼噜可以随时变得比任何人都好战。 “那你还能找到,去那里的路吗?” 呼噜被迹天涯这个问题,问的愣了一下神,随后他看了已是睡眼惺忪的小女娲一眼,笑着回道:“我可以背着她回去。” 听有此话,那女娃瞬间精神了许多。只见她跳将起来,照着呼噜的小腿上狠狠地踹了一脚后,挥着小拳头,大声怒斥道:“你都不问问我同不同意,就要带我走吗?” 见状,呼噜也不恼怒,只是弯下腰,笑着摸了摸女娲的脑袋。 他刚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迹天涯打断道:“也不急于这一晚,先好好休息。何时出发,待到明日再议!” 迹天涯顿了顿,笑着补充道:“行军打仗,就不要带孩子去了。明日我再给你安排一名天机营成员,司职引路。” 那女娲正自生气,听闻迹天涯之语,立刻将火力转移,挥着拳头,对着这位华族首领吵嚷道:“我说过我不去了吗?!” 孩子天性,本就难以自控情绪。一旦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不去睡觉的话,再闹起觉来,更是无法无天。 见到这位小祖宗逐渐失控,迹天涯眼珠一转,佯装自言自语道:“看来确实是到了让,送你去京城上学的时候了。” 果然,一听说要上学去。女娲瞬间变得乖巧起来,眼神也清澈了许多。“哎呀,我去睡觉了!明天还要商讨大事呢,我看你们也都早点休息!” 说罢,她踢了正趴伏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小黑一脚,又抱起了正蜷缩在小黑的下颌处,与小黑依偎取暖的白后,便头也不回地朝着休息区走去了。 被踹了一脚的小黑,起身抖了抖毛,哀怨地看了一眼迹天涯,又扭头看了一眼女娲离开的方向,不情不愿地跟了过去。 笔者记得自己上小学的时候,有一门学科叫社会课,里边讲到人类的概念时,开篇明义,说人类的特点,是人有社会属性。 即人是社会的人,集体的人。 有集体就有地位高低,有高低就有阶级划分。 这是人类的天性。 换句话说,只要有集体的存在,就势必会有首领(领导者)的产生。 而一个文明的最终走向,往往就取决于这个文明中为首者的路线选择。 这就是“上行下效”。 若以一个家庭举例的话,就是说当一个孩子如果没有书本、学校等额外的知识获取途径时,那么这个孩子就只能从他\/她们身边的那些成年人的言行举止中,学习、建立起自己的三观。 这个孩子会当成主要的老师,去模仿、学习的那个人,一定是家里地位最高的那个人。 因为人又有性别属性,所以在向父母的学习的过程中,就是男人学习男人,女人学习女人。 (本章完) (《周易·蛊卦》: 六四:裕父之蛊,往见吝。 象曰:裕父之蛊,往未得也。 注:在一个六爻卦中,四爻与初爻正应,五爻与二爻正应,上爻与三爻正应。 卦变之时,正应之爻相互调换位置,是为正变。 但蛊卦由泰卦变来,是泰卦的初九与上六兑换了位置。 该动的六四爻未动。 卦为蛊,为当改之事。 当改而未改,是为纵容(裕)之意。 顾而六四爻的爻辞原文为:“裕父之蛊,往见吝。” 放在故事里,就应该是斩浪冥顽不灵,因循守旧才对。 但《周易》是先有的象,后有的辞。 所以笔者是在按照历史发展的最好结果,去揣测象意。 而不是去拘泥于现有的爻词。 易者,变也。 不变不足以谈易。 所以很多章节的情节发展,会与爻辞的解释有所出入,也就在所难免了。 只希望读者朋友们,可以学会用“易”的眼光看问题。) 第五章 用誉(上) 即便我们将一个家庭,逐步扩展到一国之大时,亦是如此。 一个心怀天下的家国领导人,就会因为自身的影响力,去获得一个心怀天下的统治阶级,进而得到一群心怀天下的人民。 这个家国就一定会上下一心,团结一致,战胜一切来犯之敌。 不管这犯界者是人,还是“神”。 这也决定了一切封建的王朝,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的崩塌。 就是因为那封建的国,就只是皇帝一个人的国。 做皇帝的,永远将自己的个人需求和利益,凌驾于一国之上。将自己超然的领导地位,直接与利益的分配结果挂钩。 更有甚者,皇帝和他的家族,根本不去分配任何利益,给国内所属的人民。 这些自以为是的皇帝们,想当然的去把自己的国,当成了是自己一个人的家。 结果却是造成了他治下的所有官员们、百姓们,都去效仿皇帝们的贪婪,只围着自己的那点家庭利益转圈。 当百姓的利益遭受损害时,他们就会联合起来推翻那个皇帝。 当官员们的利益遭受损害时,他们就会贪腐懒政、欺上瞒下,一切就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利。 但这又怪不得那些可怜的官员与百姓们,只因你最高统治者就是那么做的,底下人只是在学习你的做法而已。 当皇帝的利益遭受损害时,也就是当有外敌入侵时,他便不可能有效的组织起全国的力量,共抗外辱。 最后的结果就是,陷入到了“皇帝轮流做,明天到我家”的死循环里,不可自拔。 但又是什么,在支撑着华夏的文明,可以每次都几乎是要死透了的结局里,一次又一次重获新生的呢? 我猜,一定是我们华夏民族的基因里,经过千万年的演化,都被植入了一个叫做“家国情怀”的密码。 这“密码”的力量,编织成了一条无形的、超越了血脉的纽带,时刻联通着每一名受到华夏文明影响的人类。 每每在危急存亡之际,只要有人站出来振臂一呼,被触动到“密码”的华夏民族们,便会云集在华夏大地之上,抛头颅洒热血、前仆后继地去一次又一次的重塑我们的文明。 一万年过去了,这个“密码”,究竟是什么呢? 笔者认为,“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应该就是最接近真相的那一个。 而那位喊出“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口号的伟人,应该就是集华夏文明智慧于一身的,世界终极秩序的构建者。 人类文明的最终归途,一定是天安门城楼上的那句标语:“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 同样是在那位伟人的言行举止的影响下,我们的国家才有了那样一个,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领导集体。 在这个领导集体的努力下,我们又建立了一个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政府。 正是在这样一个政府的带领下,我们勤劳勇敢的华夏民族,才会创造了一个又一个震惊世界的文明奇迹。 作为反馈,在人民全心全意的支持下,我们的人民军队更是打出了,一国对五十五国仍可立于不败的军事神话。 纵观历史,凡是人民的利益,获得了极大满足的时候,便是我们的国家“中心于世”的时候。 凡是人民的利益,受到了极大损害与侵占的时候,便是我们的国家将要走向“王旗变幻”的混乱时刻。 现在处于何时,我们暂且不提。 只说在深谙此道的迹天涯的影响下,这群海洋部族们,刚在这位华族首领与小女娲的交流中,学会了与孩子相处时的方式。 他们从来都没见过,有哪个首领,会像迹天涯那样,既不可一世,又平易近人的。 只因迹天涯明白,治世只需躬行天道而已。 而躬行天道,既要“不仁”,又要一视同仁。 很久之后,华族有一位执行“蓝星火种计划,暨全球地理人文勘验工程(《山海经》编纂工程)”的,名为华耶的传道者,在将这个“一视同仁”的理念,传到了西方时,又被因地制宜的改成了“神爱世人”的宣言。 所以说西方的“神”,事实上就只是东方的“文明”而已。 当然,以后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 眼下只说那斩浪见迹天涯一番安排后,却迟迟没有接过自己要去“打头阵”的话茬。 他又想了想这位华族首领,刚才对自己说过的那些奉承之语,不免在心中疑惑道:“此人先是对我一顿夸赞,却又不肯派我去临阵对敌,莫非怕我只是徒有虚名,难当大任不成?” 心念及此,他的表情亦是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眼见斩浪就欲忍不住开口,问出心中疑惑之时,却听迹天涯对成风言道:“我初来乍到,对咱们这里的族人们,还不是很了解。所以我想请你选调些善于争战之人,交予斩浪指挥,可好?” 起先在迹天涯对斩浪极尽美言之时,那成风的心里,多少还生出了些许嫉妒之意。 就算这位华族首领所言的内容,都有大量的事实相佐证。而且在成风的心里,对斩浪其人亦是有着许多敬佩之意。 但毕竟大家都是各自团体中的领头之人,敬佩之余,更是有着许多不服的情感存在。 何况这些团体之间,本就有着持续了数百年的,竞争的历史。 看着自己的“老对手”,一直被当众夸奖,任谁的心里都不会很好受的。 可当迹天涯需要安排这些海洋族众时,先是征询成风意见的做法,瞬间便打消了,这位海洋部族新当家人心中,所有的不满。 “精神领袖”再怎么有影响力,也只是精神上的领袖而已。真要到了行动时,还是得由“实际领袖”发号施令,才会真正的名正言顺。 这个简单的道理,迹天涯还是可以拎的清的。 包括他这位名义上的首领,在安排具体工作时,也不可随意的擅权,越过了这些海洋族众的“实际领袖”成风,去胡乱的指手画脚。 第五章 用誉(上) 即便我们将一个家庭,逐步扩展到一国之大时,亦是如此。 一个心怀天下的家国领导人,就会因为自身的影响力,去获得一个心怀天下的统治阶级,进而得到一群心怀天下的人民。 这个家国就一定会上下一心,团结一致,战胜一切来犯之敌。 不管这犯界者是人,还是“神”。 这也决定了一切封建的王朝,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的崩塌。 就是因为那封建的国,就只是皇帝一个人的国。 做皇帝的,永远将自己的个人需求和利益,凌驾于一国之上。将自己超然的领导地位,直接与利益的分配结果挂钩。 更有甚者,皇帝和他的家族,根本不去分配任何利益,给国内所属的人民。 这些自以为是的皇帝们,想当然的去把自己的国,当成了是自己一个人的家。 结果却是造成了他治下的所有官员们、百姓们,都去效仿皇帝们的贪婪,只围着自己的那点家庭利益转圈。 当百姓的利益遭受损害时,他们就会联合起来推翻那个皇帝。 当官员们的利益遭受损害时,他们就会贪腐懒政、欺上瞒下,一切就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利。 但这又怪不得那些可怜的官员与百姓们,只因你最高统治者就是那么做的,底下人只是在学习你的做法而已。 当皇帝的利益遭受损害时,也就是当有外敌入侵时,他便不可能有效的组织起全国的力量,共抗外辱。 最后的结果就是,陷入到了“皇帝轮流做,明天到我家”的死循环里,不可自拔。 但又是什么,在支撑着华夏的文明,可以每次都几乎是要死透了的结局里,一次又一次重获新生的呢? 我猜,一定是我们华夏民族的基因里,经过千万年的演化,都被植入了一个叫做“家国情怀”的密码。 这“密码”的力量,编织成了一条无形的、超越了血脉的纽带,时刻联通着每一名受到华夏文明影响的人类。 每每在危急存亡之际,只要有人站出来振臂一呼,被触动到“密码”的华夏民族们,便会云集在华夏大地之上,抛头颅洒热血、前仆后继地去一次又一次的重塑我们的文明。 一万年过去了,这个“密码”,究竟是什么呢? 笔者认为,“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应该就是最接近真相的那一个。 而那位喊出“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口号的伟人,应该就是集华夏文明智慧于一身的,世界终极秩序的构建者。 人类文明的最终归途,一定是天安门城楼上的那句标语:“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 同样是在那位伟人的言行举止的影响下,我们的国家才有了那样一个,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领导集体。 在这个领导集体的努力下,我们又建立了一个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政府。 正是在这样一个政府的带领下,我们勤劳勇敢的华夏民族,才会创造了一个又一个震惊世界的文明奇迹。 作为反馈,在人民全心全意的支持下,我们的人民军队更是打出了,一国对五十五国仍可立于不败的军事神话。 纵观历史,凡是人民的利益,获得了极大满足的时候,便是我们的国家“中心于世”的时候。 凡是人民的利益,受到了极大损害与侵占的时候,便是我们的国家将要走向“王旗变幻”的混乱时刻。 现在处于何时,我们暂且不提。 只说在深谙此道的迹天涯的影响下,这群海洋部族们,刚在这位华族首领与小女娲的交流中,学会了与孩子相处时的方式。 他们从来都没见过,有哪个首领,会像迹天涯那样,既不可一世,又平易近人的。 只因迹天涯明白,治世只需躬行天道而已。 而躬行天道,既要“不仁”,又要一视同仁。 很久之后,华族有一位执行“蓝星火种计划,暨全球地理人文勘验工程(《山海经》编纂工程)”的,名为华耶的传道者,在将这个“一视同仁”的理念,传到了西方时,又被因地制宜的改成了“神爱世人”的宣言。 所以说西方的“神”,事实上就只是东方的“文明”而已。 当然,以后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 眼下只说那斩浪见迹天涯一番安排后,却迟迟没有接过自己要去“打头阵”的话茬。 他又想了想这位华族首领,刚才对自己说过的那些奉承之语,不免在心中疑惑道:“此人先是对我一顿夸赞,却又不肯派我去临阵对敌,莫非怕我只是徒有虚名,难当大任不成?” 心念及此,他的表情亦是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眼见斩浪就欲忍不住开口,问出心中疑惑之时,却听迹天涯对成风言道:“我初来乍到,对咱们这里的族人们,还不是很了解。所以我想请你选调些善于争战之人,交予斩浪指挥,可好?” 起先在迹天涯对斩浪极尽美言之时,那成风的心里,多少还生出了些许嫉妒之意。 就算这位华族首领所言的内容,都有大量的事实相佐证。而且在成风的心里,对斩浪其人亦是有着许多敬佩之意。 但毕竟大家都是各自团体中的领头之人,敬佩之余,更是有着许多不服的情感存在。 何况这些团体之间,本就有着持续了数百年的,竞争的历史。 看着自己的“老对手”,一直被当众夸奖,任谁的心里都不会很好受的。 可当迹天涯需要安排这些海洋族众时,先是征询成风意见的做法,瞬间便打消了,这位海洋部族新当家人心中,所有的不满。 “精神领袖”再怎么有影响力,也只是精神上的领袖而已。真要到了行动时,还是得由“实际领袖”发号施令,才会真正的名正言顺。 这个简单的道理,迹天涯还是可以拎的清的。 包括他这位名义上的首领,在安排具体工作时,也不可随意的擅权,越过了这些海洋族众的“实际领袖”成风,去胡乱的指手画脚。 第五章 用誉(下) 见闻迹天涯的言行,斩浪亦是放下了心中的戒备。他心里清楚,这位华族首领现在是如何对待成风的,将来就会如何对待自己。 既然迹天涯没有对已然表态与华族合而为一的成风,颐指气使的话,斩浪也就不再担心,当他和他背后的团体,同样发自内心地融入到华族以后,会受到某些华族老成员们的欺压了。 眼下,本就是成风“当值”,理所应当由成风去安排一切。 既然那位华族首领已对成风问话在先,斩浪便安然地伫立一旁,静静的等待着成风的部署了。 年轻人,要的就是个认可和尊重而已。古今中外皆是如此,成风更是不能免俗。 当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华族首领对自己的重视之意时,我们这位海洋部族新任统领,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 可在对迹天涯的交代,略一细想之后,成风不免踌躇道:“调选军士倒是不难,只是我族久疏战阵。如今突然行军,难免需要些时间准备。”他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恐怕会耽搁了前方的战事?” 迹天涯不但早已得知这海洋族众的大概人数,还通过多种渠道,深入了解了这个族群的习性。 虽然这些海洋族众们,也过着围海而生的,近似于定居的生活。 但与农耕的定居生活不同的是,海洋族众们,对食物的获取工作,通常是需要全年无休的。 因为作为主要食物来源的海鲜,在当时还不具备长久贮存的条件。 这也是为什么这些海洋勇者们,通常都不会很好战的原因。 即便是遭逢那种必须要用战斗去解决的问题时,冲突的双方也会很默契的,将这场战斗的持续时间,控制在一个大家都不用饿着肚子打架的范围内。 除非是他们掌控范围内的渔猎资源,出现了枯竭的情况。否则这些海洋族众们,是绝对不会选择,用长途奔袭的方式,攻击另外一个部落的。 就算是出现了那种,不可避免的、举族迁徙式的“远征”的话,他们也极少会选择攻城拔地的阵地战。 而是选择那种可以打乱目标部落生活节奏的,袭扰为主的游击战。只因他们一边战斗着,还要一边捕着鱼以充军资。 这些海洋族众的战略意图,也很少是消灭或者占领。通常是只要能够赶跑对方,暂时的获得目标地域的渔猎资源即算胜利。 即便是对方重整旗鼓,再将自己驱逐出去也无所谓。本着“留得海洋在,不怕没鱼捞”的原则,这些海洋族群会在失利的时候果断地撤退,筹备一番后卷土重来。 实在是打不过的话,他们也会再择它地以谋生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种战斗理念,是完全与农耕民族那些,以占领对方疆土、同化对方民众为意图的战争相左的。 这也难怪,农耕民族的食物,都是长在地里不会移动的植物。而海洋民族的食物,往往是那群在海里自由来去的鱼类。 食物的属性不同,就决定了两个民族之间,关于“领土”的概念亦是各有不同。 想要彻底的改变这一点,首先就要在这些海洋族众的心中,培养出和农耕族众相同的“家国情怀”。 在不改变他们的生活习性的前提下,就要从陆地上编织出一个坚固的纽带,另一端与海洋相连。 好能将两个族群之间的命运,紧紧地捆绑到一起。 所以当成风对迹天涯说出自己的担忧之时,我们这位华族首领,第一时间便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 “如果只是将那些,立刻就能加入到战斗的人员选调出来,需要多久?” 成风愣了愣,迟疑道:“如果我们是防守的话,那几乎不用组织,就可以有很多人立刻参战。”他皱了皱眉,欲言又止道:“可如果需要先赶上一段路的话……” 见到成风的犹豫模样,迹天涯微微一笑,思量想到:“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一定是将这场与东夷族之间的战斗,理解成需要举族参与的,迁徙式的战争了。” 心念及此,他拍了拍成风的肩膀,解惑道:“食物的补给问题,你不用担心。我只是需要一个确切的,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参战斗中的人数,才能安排具体的后勤运输问题。” “确切的参战人数?”成风重复着迹天涯的言语,脸上仍旧写满了不解。 毕竟按照以往的经验,凡有战争,必全员参加,已成为基本的惯例了。 等了半晌,见成风还是不解,迹天涯只好进一步要求道:“你能否在最快的时间内,抽出两千名精锐水手出征?” 听到迹天涯提出的具体人数要求,成风不免惊奇道:“只要两千人就够了吗?” 迹天涯胸有成竹地说道:“若是精锐的话,两千人足矣!” “若只需要这点人的话,明日即可准备完毕。只是……” 迹天涯挥手打断了成风接下来的疑问,转身对船长吩咐道:“你明日率船队回往稻城,让织娘筹措出足够三千人,一个月所需的粮食与军需物品。” 他顿了顿,伸出了三根手指头,对船长比划道:“务必请织娘在三日内完成所有的筹措工作,并且装填上船。你便即刻押运船队返回,出海后,继续沿海岸向南航行,直奔前线。” 说罢,他用命令的语气问询道:“你能做到吗?” 听有此问,船长微微一怔,心想:“这么简单的事,怎么会有做不到的可能?”但看着迹天涯那认真的眼神,不免又将首领的要求,细细琢磨了一番。 看着船长若有所思的模样,迹天涯也不着急。而是转过身对斩浪安排道:“待到那两千精锐水手齐备以后,你便率船队出发,同样沿海岸线一路南下。只要遇到没有插着我们华族''八星旗''的船只,你便视情况展开攻击即可!” (本章完) (《周易·蛊卦》: 六五:干父之蛊,用誉。 象曰:干父用誉,承以德也。) 第五章 用誉(下) 见闻迹天涯的言行,斩浪亦是放下了心中的戒备。他心里清楚,这位华族首领现在是如何对待成风的,将来就会如何对待自己。 既然迹天涯没有对已然表态与华族合而为一的成风,颐指气使的话,斩浪也就不再担心,当他和他背后的团体,同样发自内心地融入到华族以后,会受到某些华族老成员们的欺压了。 眼下,本就是成风“当值”,理所应当由成风去安排一切。 既然那位华族首领已对成风问话在先,斩浪便安然地伫立一旁,静静的等待着成风的部署了。 年轻人,要的就是个认可和尊重而已。古今中外皆是如此,成风更是不能免俗。 当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华族首领对自己的重视之意时,我们这位海洋部族新任统领,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 可在对迹天涯的交代,略一细想之后,成风不免踌躇道:“调选军士倒是不难,只是我族久疏战阵。如今突然行军,难免需要些时间准备。”他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恐怕会耽搁了前方的战事?” 迹天涯不但早已得知这海洋族众的大概人数,还通过多种渠道,深入了解了这个族群的习性。 虽然这些海洋族众们,也过着围海而生的,近似于定居的生活。 但与农耕的定居生活不同的是,海洋族众们,对食物的获取工作,通常是需要全年无休的。 因为作为主要食物来源的海鲜,在当时还不具备长久贮存的条件。 这也是为什么这些海洋勇者们,通常都不会很好战的原因。 即便是遭逢那种必须要用战斗去解决的问题时,冲突的双方也会很默契的,将这场战斗的持续时间,控制在一个大家都不用饿着肚子打架的范围内。 除非是他们掌控范围内的渔猎资源,出现了枯竭的情况。否则这些海洋族众们,是绝对不会选择,用长途奔袭的方式,攻击另外一个部落的。 就算是出现了那种,不可避免的、举族迁徙式的“远征”的话,他们也极少会选择攻城拔地的阵地战。 而是选择那种可以打乱目标部落生活节奏的,袭扰为主的游击战。只因他们一边战斗着,还要一边捕着鱼以充军资。 这些海洋族众的战略意图,也很少是消灭或者占领。通常是只要能够赶跑对方,暂时的获得目标地域的渔猎资源即算胜利。 即便是对方重整旗鼓,再将自己驱逐出去也无所谓。本着“留得海洋在,不怕没鱼捞”的原则,这些海洋族群会在失利的时候果断地撤退,筹备一番后卷土重来。 实在是打不过的话,他们也会再择它地以谋生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种战斗理念,是完全与农耕民族那些,以占领对方疆土、同化对方民众为意图的战争相左的。 这也难怪,农耕民族的食物,都是长在地里不会移动的植物。而海洋民族的食物,往往是那群在海里自由来去的鱼类。 食物的属性不同,就决定了两个民族之间,关于“领土”的概念亦是各有不同。 想要彻底的改变这一点,首先就要在这些海洋族众的心中,培养出和农耕族众相同的“家国情怀”。 在不改变他们的生活习性的前提下,就要从陆地上编织出一个坚固的纽带,另一端与海洋相连。 好能将两个族群之间的命运,紧紧地捆绑到一起。 所以当成风对迹天涯说出自己的担忧之时,我们这位华族首领,第一时间便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 “如果只是将那些,立刻就能加入到战斗的人员选调出来,需要多久?” 成风愣了愣,迟疑道:“如果我们是防守的话,那几乎不用组织,就可以有很多人立刻参战。”他皱了皱眉,欲言又止道:“可如果需要先赶上一段路的话……” 见到成风的犹豫模样,迹天涯微微一笑,思量想到:“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一定是将这场与东夷族之间的战斗,理解成需要举族参与的,迁徙式的战争了。” 心念及此,他拍了拍成风的肩膀,解惑道:“食物的补给问题,你不用担心。我只是需要一个确切的,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参战斗中的人数,才能安排具体的后勤运输问题。” “确切的参战人数?”成风重复着迹天涯的言语,脸上仍旧写满了不解。 毕竟按照以往的经验,凡有战争,必全员参加,已成为基本的惯例了。 等了半晌,见成风还是不解,迹天涯只好进一步要求道:“你能否在最快的时间内,抽出两千名精锐水手出征?” 听到迹天涯提出的具体人数要求,成风不免惊奇道:“只要两千人就够了吗?” 迹天涯胸有成竹地说道:“若是精锐的话,两千人足矣!” “若只需要这点人的话,明日即可准备完毕。只是……” 迹天涯挥手打断了成风接下来的疑问,转身对船长吩咐道:“你明日率船队回往稻城,让织娘筹措出足够三千人,一个月所需的粮食与军需物品。” 他顿了顿,伸出了三根手指头,对船长比划道:“务必请织娘在三日内完成所有的筹措工作,并且装填上船。你便即刻押运船队返回,出海后,继续沿海岸向南航行,直奔前线。” 说罢,他用命令的语气问询道:“你能做到吗?” 听有此问,船长微微一怔,心想:“这么简单的事,怎么会有做不到的可能?”但看着迹天涯那认真的眼神,不免又将首领的要求,细细琢磨了一番。 看着船长若有所思的模样,迹天涯也不着急。而是转过身对斩浪安排道:“待到那两千精锐水手齐备以后,你便率船队出发,同样沿海岸线一路南下。只要遇到没有插着我们华族''八星旗''的船只,你便视情况展开攻击即可!” (本章完) (《周易·蛊卦》: 六五:干父之蛊,用誉。 象曰:干父用誉,承以德也。) 第六章 不事王侯(上) 言罢,迹天涯盯着斩浪的眼睛,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终于等到了迹天涯对自己的部署后,斩浪却没有第一时间应允下来,而是皱着眉思量半晌后,方才迟疑道:“我们是要拓展新的渔猎区吗?” “你如此理解,也无不可。” 闻得此言,斩浪心头的疑云,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浓重了。毕竟就目前的状况而言,已有的渔猎资源,要养活现有的海洋族众,本应是绰绰有余的。 而往昔唯有那些被放逐的群体,才会在资源尚且充裕之时,被迫远离固有的生存之地,另寻生路。 但一想到此番随他出征之人,乃是从全族中抽取的精锐,并非只是逮着他一个团体“薅羊毛”后,方才抵消些许疑虑。 可即便如此,思想受制于旧有传统的斩浪,还是有些难以理解迹天涯的用意。 而他刚才头脑一热,发表的好战言论,本是建立在防守的基础上的。 就在斩浪犹豫不决之时,终于领悟迹天涯话外之音的船长,忽然起身,来到斩浪的面前,胸有成竹地说道:“你只需在前方放手一搏即可,我会在最快的时间追上你们的船队,给你们提供充足的饮食保障的!” 船长没有明说的是:“即便是你们打输了,也不用担心会因为不得不停下来进行食物的补给,而遭受重大的损失。” 在未曾得见迹天涯之际,于斩浪所接触的华族之中,船长乃是他最为敬仰之人。 因船长乃一女子,故而斩浪对她的敬仰,更近似于一种倾慕之情。 一个是最优秀的水手,一个是最优秀的船长,说这二人是天作之合,亦毫不为过。 虽然两人之前并没有太多交集,但彼此早已互生向往已久。与携手相知,差的不过只是一个机缘而已。 男欢女爱,大道自然。 当迹天涯初临海边时,曾专门抽出过一段时间,简要听取过船长,关于这些海洋族里,一些关键人员的情报。 而当船长讲述到斩浪其人和相关故事时,眼神里明显流露出一抹荡漾之意。这位见惯风月的华族首领,自然一眼便知那抹荡漾所为是何。 在当晚的欢迎晚宴上,迹天涯亦是发现了那斩浪的眼神,除了有一半的时间是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外,另一半的时间全都是在有意无意的偷瞄着船长的方向。 盯着迹天涯,乃是斩浪的责任所在。 而偷瞄船长,才是斩浪的心之所向! 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今中外皆然。 这船长的忽然之举和飒爽之言,直让斩浪一时间痴在了原地。他微张个嘴,踌躇着不知该如何接话,才能不负“美人”之望。 见那斩浪听闻自己所言后,只顾盯着自己发呆,也不言语。船长不禁柳眉倒竖,嗔怪道:“怎么,你怕我不能及时追上你们吗?” 此问一出,斩浪方才觉察到自己的失态。 他连忙正了正身姿,收起了自己的“猥琐”神情,用沉稳而不失温柔的态度解释道:“我怕的是你来的慢了,那些战利品便沉入海里了。” 说什么为天地立心,讲什么为生民立命,谈什么为往圣继绝学,论什么为万世开太平! 不过是史家之美言尔。 只有少数圣人做得到。 真实的情况下,别说横渠四句,就是万句也不如那美人一句管用! 这才是历史中,常常会发生的事情。 虽然对着老祖宗们玩美人计,这听起来多少是有些不太光彩。 但只要目的是好的,又何必理会具体的手段是什么呢? 看着一拍即合的二人,迹天涯会心一笑,最后叮嘱道:“倘若优势在我的话,则尽量少造杀戮。只需将他们围住,或者驱赶上岸即可。切记选择的航线不要离海岸过远,保证可以时刻观察到陆地上的信号,以便统一行动!” 听有此话,船长、斩浪二人,同时侧目问道:“什么信号?” 见二人短时间内便默契已成,迹天涯不禁莞尔一笑,回答道:“我会安排履途携数名天机营成员,随你二人的船队一同出发。每个信号的具体意义,我会说与他们知晓,你们只需依号而行即可。” 说罢,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斩浪一眼。继续含笑言道:“待你二人船队汇合之后,若是还没有收到信号,或者半月内不见敌方船只影踪的话,你们便可找一合适之地,抛锚登岸,驻扎起来。我自会派人第一时间接应你们,另作他图。” 迹天涯话音刚落,船长与斩浪再度同时应道:“是,首领!” 两度“同时”间,她柳眉温婉,他豪气动人。 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亦不过如斯。 虽然斩浪暂时还是没能理解,在已经有了充足的渔猎资源的情况下,还要长途奔袭冒险进攻另外一个部落的意义,究竟为何。 但只要他知道,这件事是他所爱慕的那个女人,希望他去做的事,就够了。 除了生存之外,恐怕就只有“繁衍”,会让人去甘之如饴的流血牺牲了。 所谓人类文明,最终要解决的,也不过是这两个最基本的问题而已。 在船长与斩浪含情脉脉的注视着彼此时,迹天涯亦是识趣的走开了。 成风本来正自掰着手指头计算着什么,见到迹天涯已然安排完毕那方事物,不禁瞅准机会问询道:“你只让我抽调两千人,为何却让船长从稻城带回满足三千人所需的物资?” 听有此问,迹天涯哑然失笑道:“因为除了这两千名精锐水手外,我还需要你再选派出一千人左右另作他用啊!” 答案虽显而易见,成风却做恍然顿悟状,连连应道:“原来如此。” 他顿了顿,接着问道:“只是这一千人,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 迹天涯想了一下,反问道:“咱们这些海洋族众中,应该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出海的?” 所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第六章 不事王侯(上) 言罢,迹天涯盯着斩浪的眼睛,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终于等到了迹天涯对自己的部署后,斩浪却没有第一时间应允下来,而是皱着眉思量半晌后,方才迟疑道:“我们是要拓展新的渔猎区吗?” “你如此理解,也无不可。” 闻得此言,斩浪心头的疑云,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浓重了。毕竟就目前的状况而言,已有的渔猎资源,要养活现有的海洋族众,本应是绰绰有余的。 而往昔唯有那些被放逐的群体,才会在资源尚且充裕之时,被迫远离固有的生存之地,另寻生路。 但一想到此番随他出征之人,乃是从全族中抽取的精锐,并非只是逮着他一个团体“薅羊毛”后,方才抵消些许疑虑。 可即便如此,思想受制于旧有传统的斩浪,还是有些难以理解迹天涯的用意。 而他刚才头脑一热,发表的好战言论,本是建立在防守的基础上的。 就在斩浪犹豫不决之时,终于领悟迹天涯话外之音的船长,忽然起身,来到斩浪的面前,胸有成竹地说道:“你只需在前方放手一搏即可,我会在最快的时间追上你们的船队,给你们提供充足的饮食保障的!” 船长没有明说的是:“即便是你们打输了,也不用担心会因为不得不停下来进行食物的补给,而遭受重大的损失。” 在未曾得见迹天涯之际,于斩浪所接触的华族之中,船长乃是他最为敬仰之人。 因船长乃一女子,故而斩浪对她的敬仰,更近似于一种倾慕之情。 一个是最优秀的水手,一个是最优秀的船长,说这二人是天作之合,亦毫不为过。 虽然两人之前并没有太多交集,但彼此早已互生向往已久。与携手相知,差的不过只是一个机缘而已。 男欢女爱,大道自然。 当迹天涯初临海边时,曾专门抽出过一段时间,简要听取过船长,关于这些海洋族里,一些关键人员的情报。 而当船长讲述到斩浪其人和相关故事时,眼神里明显流露出一抹荡漾之意。这位见惯风月的华族首领,自然一眼便知那抹荡漾所为是何。 在当晚的欢迎晚宴上,迹天涯亦是发现了那斩浪的眼神,除了有一半的时间是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外,另一半的时间全都是在有意无意的偷瞄着船长的方向。 盯着迹天涯,乃是斩浪的责任所在。 而偷瞄船长,才是斩浪的心之所向! 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今中外皆然。 这船长的忽然之举和飒爽之言,直让斩浪一时间痴在了原地。他微张个嘴,踌躇着不知该如何接话,才能不负“美人”之望。 见那斩浪听闻自己所言后,只顾盯着自己发呆,也不言语。船长不禁柳眉倒竖,嗔怪道:“怎么,你怕我不能及时追上你们吗?” 此问一出,斩浪方才觉察到自己的失态。 他连忙正了正身姿,收起了自己的“猥琐”神情,用沉稳而不失温柔的态度解释道:“我怕的是你来的慢了,那些战利品便沉入海里了。” 说什么为天地立心,讲什么为生民立命,谈什么为往圣继绝学,论什么为万世开太平! 不过是史家之美言尔。 只有少数圣人做得到。 真实的情况下,别说横渠四句,就是万句也不如那美人一句管用! 这才是历史中,常常会发生的事情。 虽然对着老祖宗们玩美人计,这听起来多少是有些不太光彩。 但只要目的是好的,又何必理会具体的手段是什么呢? 看着一拍即合的二人,迹天涯会心一笑,最后叮嘱道:“倘若优势在我的话,则尽量少造杀戮。只需将他们围住,或者驱赶上岸即可。切记选择的航线不要离海岸过远,保证可以时刻观察到陆地上的信号,以便统一行动!” 听有此话,船长、斩浪二人,同时侧目问道:“什么信号?” 见二人短时间内便默契已成,迹天涯不禁莞尔一笑,回答道:“我会安排履途携数名天机营成员,随你二人的船队一同出发。每个信号的具体意义,我会说与他们知晓,你们只需依号而行即可。” 说罢,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斩浪一眼。继续含笑言道:“待你二人船队汇合之后,若是还没有收到信号,或者半月内不见敌方船只影踪的话,你们便可找一合适之地,抛锚登岸,驻扎起来。我自会派人第一时间接应你们,另作他图。” 迹天涯话音刚落,船长与斩浪再度同时应道:“是,首领!” 两度“同时”间,她柳眉温婉,他豪气动人。 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亦不过如斯。 虽然斩浪暂时还是没能理解,在已经有了充足的渔猎资源的情况下,还要长途奔袭冒险进攻另外一个部落的意义,究竟为何。 但只要他知道,这件事是他所爱慕的那个女人,希望他去做的事,就够了。 除了生存之外,恐怕就只有“繁衍”,会让人去甘之如饴的流血牺牲了。 所谓人类文明,最终要解决的,也不过是这两个最基本的问题而已。 在船长与斩浪含情脉脉的注视着彼此时,迹天涯亦是识趣的走开了。 成风本来正自掰着手指头计算着什么,见到迹天涯已然安排完毕那方事物,不禁瞅准机会问询道:“你只让我抽调两千人,为何却让船长从稻城带回满足三千人所需的物资?” 听有此问,迹天涯哑然失笑道:“因为除了这两千名精锐水手外,我还需要你再选派出一千人左右另作他用啊!” 答案虽显而易见,成风却做恍然顿悟状,连连应道:“原来如此。” 他顿了顿,接着问道:“只是这一千人,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 迹天涯想了一下,反问道:“咱们这些海洋族众中,应该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出海的?” 所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第六章 不事王侯(下) 迹天涯之所以会这样问,就因为他不相信在十多万海洋部众中,会凑不出一千名善于在陆地上从事的“旱”将来。 成风只是单纯而已,并不是傻子。 他只稍一思量,便已知迹天涯所问之意。遂正色答道:“那是自然!虽然我们主要是以渔猎为生,但还是有着大量精通''战狼逐兔''之辈,可供你在陆地上差遣的。” “很好!”得到成风的肯定回答,迹天涯大喜道:“那这些人再加上随我自药城同来此处的一部分人,就交由呼噜指挥,从陆地上出发,驰援弓长,怎么样?” 对于迹天涯言语中流露出的尊重之意,成风虽然十分受用。可印在骨子里的,对首领的服从意识,还是使得他对于这位华族之主,每次安排完事情后的问询结尾,有些不太适应。 成风在心中犹豫了一番,终于忍不住吐槽道:“我既然选择加入到了华族,凡事自当听从你的号令。以后再有什么事,还请首领你直接吩咐即可,就不要再问询我的意见了!” “我不会一直留在这里,你还是要有一些自己的想法才好。” 在迹天涯部署诸多事宜时,本就安静的晚宴集会地,从他说出这句话后,变得更加鸦雀无声起来。 在那个时代背景下,人类的固有观念便是,既然说要合而为一,自然要共同进退。 前文书我们说过,“遵”之一字,在象形文字中,就是顺着为“尊”者的足迹,去行走的意思。 既然要遵照着为“尊”者的足迹前行,又何来首领丢开族众,独自离开的说法? 见到大家的吃惊模样,迹天涯摆了摆手,笑着安抚道:“咱们华族行事,不过效仿天道而已。我亦是如此。” 说罢,他又用手指了指天,对大家示意道:“我在哪里并不重要。只要这天还在上边,我们行事便永远有章法可循。” 众人依他所指,仰头观瞧。但见那天上乌云密布,如墨染般漆黑,月隐星沉。众人心中疑惑更甚,皆是眉头紧蹙。 也难怪众人心中生疑,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竟发生了此前近百年间都未曾出现过的诸多重大变局。 先是一艘来历不明的大船突兀而至,随后又有百十个自称为华族的人从船上走下。 这些人不但身怀各种精湛技艺,竟然还甘愿将这许多技术无偿分享给你。比如那关乎海洋族众命运的,复杂的造船之术等。 在各种闻所未闻的先进科技感召下,海洋族众们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加入到了华族之中。 没过几个月,那位传说中的华族首领也随之翩然而至。 可才到了不过一个晚上,经过这位首领云里雾里的一番言语后,又忽悠走了一票精锐,昏头昏脑地就要去跟一个叫东夷族的部落死磕。 咔咔一顿折腾过后,这位神秘的华族首领又说他随时会丢下这些人离开! 若是静悄悄地走倒也罢了,他竟然还手指苍天,规劝众人要效仿天道。 换成谁,此刻看着这乌漆麻黑的天,盘算着近期发生过的,这些奇奇怪怪的事,都会晕头转向的! 望着越发懵逼的众人,迹天涯自嘲一笑。 就算他再怎么理解大家心中之所惑为何,也不可能仅凭几句话,就能够解释清楚,那听起来玄之又玄的所谓天道的。 迹天涯明白,一个观念的建立,并非一朝一夕之力可成。 心念及此,他只好换种方式宽慰众人道:“放心,在大家理解天道为何之前,我会一直与你们同在的!” 话一出口,他又有些后悔了。 马上就是小雪时节了,而迹天涯的女儿小雪,还在京城等着他回去呢! “若是按照那封信里的约定的话,我本来是要在明年的雨水时节,便回去看她的!” 想到此处,迹天涯又环视了一圈,在他的''与你们同在''的承诺中,神情逐渐恢复到安稳状态的海洋族众们。半晌,他长叹一声,遥望着京城的方向,红着眼睛呢喃道:“对不起了宝贝,爸爸这次恐怕要失约了!” 见迹天涯神色忽然变得异样,至始至终未发一言的药寻,开口提醒道:“时候也不早了,事情又不可能在一晚上办完,大家还是尽快休息,其它的明天再议!” 此言一出,众人皆纷纷点头。 成风因为站的离迹天涯比较近,第一时间便觉察到了首领的情绪变化,但又不好多问什么。正自尴尬间,听闻药寻之语,连忙笑着附和道:“是啊,你们这阵子一直在赶路,是该好好休息了!” 初见迹天涯时,成风便知那位名为药寻,身材婀娜的女子,乃是首领的“专属医师”。 虽然不知道这“专属医师”究竟是何职务,但成风还是从一些举止上判断出,此女子与这位华族首领间的“亲密”关系。 因此,在相当长的时间以来,成风都把“专属医师”,当成是华族首领配偶的专属称呼了。 本着“敬”屋及乌的原则,成风先是对着药寻微一躬身,方才继续对迹天涯许诺道:“放心首领,我马上就去落实你安排的事情,明天一早就让你看到结果!” 听有此话,已从思念宝贝姑娘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的迹天涯,并没有对成风说什么“你也早点休息。”、“明天再说。”之类的客套话,而是拍了拍后者的肩膀,郑重地说道:“那就辛苦诸位了!” 说罢,迹天涯便挽着药寻,在海洋部众中一位叫做于跃的管理接引下,前往那个早已替他备好的专属住处去了。 在行至那间“京”字型三层木屋前时,迹天涯忍不住赞叹道:“嚯!这房子,好像是出自支楞的手笔啊!” 听闻此话,于跃在一旁难掩自豪地含笑更正道:“首领,这座房子,乃是由支楞教授的学生,戚立,独自主持设计,全由我们海洋部众的族人们施工建造而成的。” (本章完) (《周易·蛊卦》: 上九:不事王侯,高尚其事。 象曰:不事王侯,志可则也。) 第六章 不事王侯(下) 迹天涯之所以会这样问,就因为他不相信在十多万海洋部众中,会凑不出一千名善于在陆地上从事的“旱”将来。 成风只是单纯而已,并不是傻子。 他只稍一思量,便已知迹天涯所问之意。遂正色答道:“那是自然!虽然我们主要是以渔猎为生,但还是有着大量精通''战狼逐兔''之辈,可供你在陆地上差遣的。” “很好!”得到成风的肯定回答,迹天涯大喜道:“那这些人再加上随我自药城同来此处的一部分人,就交由呼噜指挥,从陆地上出发,驰援弓长,怎么样?” 对于迹天涯言语中流露出的尊重之意,成风虽然十分受用。可印在骨子里的,对首领的服从意识,还是使得他对于这位华族之主,每次安排完事情后的问询结尾,有些不太适应。 成风在心中犹豫了一番,终于忍不住吐槽道:“我既然选择加入到了华族,凡事自当听从你的号令。以后再有什么事,还请首领你直接吩咐即可,就不要再问询我的意见了!” “我不会一直留在这里,你还是要有一些自己的想法才好。” 在迹天涯部署诸多事宜时,本就安静的晚宴集会地,从他说出这句话后,变得更加鸦雀无声起来。 在那个时代背景下,人类的固有观念便是,既然说要合而为一,自然要共同进退。 前文书我们说过,“遵”之一字,在象形文字中,就是顺着为“尊”者的足迹,去行走的意思。 既然要遵照着为“尊”者的足迹前行,又何来首领丢开族众,独自离开的说法? 见到大家的吃惊模样,迹天涯摆了摆手,笑着安抚道:“咱们华族行事,不过效仿天道而已。我亦是如此。” 说罢,他又用手指了指天,对大家示意道:“我在哪里并不重要。只要这天还在上边,我们行事便永远有章法可循。” 众人依他所指,仰头观瞧。但见那天上乌云密布,如墨染般漆黑,月隐星沉。众人心中疑惑更甚,皆是眉头紧蹙。 也难怪众人心中生疑,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竟发生了此前近百年间都未曾出现过的诸多重大变局。 先是一艘来历不明的大船突兀而至,随后又有百十个自称为华族的人从船上走下。 这些人不但身怀各种精湛技艺,竟然还甘愿将这许多技术无偿分享给你。比如那关乎海洋族众命运的,复杂的造船之术等。 在各种闻所未闻的先进科技感召下,海洋族众们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加入到了华族之中。 没过几个月,那位传说中的华族首领也随之翩然而至。 可才到了不过一个晚上,经过这位首领云里雾里的一番言语后,又忽悠走了一票精锐,昏头昏脑地就要去跟一个叫东夷族的部落死磕。 咔咔一顿折腾过后,这位神秘的华族首领又说他随时会丢下这些人离开! 若是静悄悄地走倒也罢了,他竟然还手指苍天,规劝众人要效仿天道。 换成谁,此刻看着这乌漆麻黑的天,盘算着近期发生过的,这些奇奇怪怪的事,都会晕头转向的! 望着越发懵逼的众人,迹天涯自嘲一笑。 就算他再怎么理解大家心中之所惑为何,也不可能仅凭几句话,就能够解释清楚,那听起来玄之又玄的所谓天道的。 迹天涯明白,一个观念的建立,并非一朝一夕之力可成。 心念及此,他只好换种方式宽慰众人道:“放心,在大家理解天道为何之前,我会一直与你们同在的!” 话一出口,他又有些后悔了。 马上就是小雪时节了,而迹天涯的女儿小雪,还在京城等着他回去呢! “若是按照那封信里的约定的话,我本来是要在明年的雨水时节,便回去看她的!” 想到此处,迹天涯又环视了一圈,在他的''与你们同在''的承诺中,神情逐渐恢复到安稳状态的海洋族众们。半晌,他长叹一声,遥望着京城的方向,红着眼睛呢喃道:“对不起了宝贝,爸爸这次恐怕要失约了!” 见迹天涯神色忽然变得异样,至始至终未发一言的药寻,开口提醒道:“时候也不早了,事情又不可能在一晚上办完,大家还是尽快休息,其它的明天再议!” 此言一出,众人皆纷纷点头。 成风因为站的离迹天涯比较近,第一时间便觉察到了首领的情绪变化,但又不好多问什么。正自尴尬间,听闻药寻之语,连忙笑着附和道:“是啊,你们这阵子一直在赶路,是该好好休息了!” 初见迹天涯时,成风便知那位名为药寻,身材婀娜的女子,乃是首领的“专属医师”。 虽然不知道这“专属医师”究竟是何职务,但成风还是从一些举止上判断出,此女子与这位华族首领间的“亲密”关系。 因此,在相当长的时间以来,成风都把“专属医师”,当成是华族首领配偶的专属称呼了。 本着“敬”屋及乌的原则,成风先是对着药寻微一躬身,方才继续对迹天涯许诺道:“放心首领,我马上就去落实你安排的事情,明天一早就让你看到结果!” 听有此话,已从思念宝贝姑娘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的迹天涯,并没有对成风说什么“你也早点休息。”、“明天再说。”之类的客套话,而是拍了拍后者的肩膀,郑重地说道:“那就辛苦诸位了!” 说罢,迹天涯便挽着药寻,在海洋部众中一位叫做于跃的管理接引下,前往那个早已替他备好的专属住处去了。 在行至那间“京”字型三层木屋前时,迹天涯忍不住赞叹道:“嚯!这房子,好像是出自支楞的手笔啊!” 听闻此话,于跃在一旁难掩自豪地含笑更正道:“首领,这座房子,乃是由支楞教授的学生,戚立,独自主持设计,全由我们海洋部众的族人们施工建造而成的。” (本章完) (《周易·蛊卦》: 上九:不事王侯,高尚其事。 象曰:不事王侯,志可则也。) 第七章 蛊?(上) 发现身边这位海洋族众,竟然知道华族的支楞,迹天涯不禁侧目惊奇道:“你们已经开始遴选人员,去往文明之光学院进修了吗?” 于跃躬身回道:“在稻城城主织娘的建议下,仅有几人,参与到了少数几个学科的学习之中。她说要等你来了之后,再具体展开,选派海洋部众的人才们,进京求学的工作。” 迹天涯“哦”一声,点了点头,在心中暗自叹服道:“不愧是织娘啊!估计就算我不来,她也是可以很好的完成,华族与这些海洋族群间的融合工作的。” 见首领已不言语,于跃告辞道:“那就请首领早些休息!有事只需喊一声,或敲响屋内的令鼓,自会有族中司职巡夜的人员,前来听命的。” 迹天涯刚欲说话,却听那三层“小楼”之中,忽然有一年轻男子的声音传来。“你们放心去忙,首领有我保护即可。” 这出其不意的人声一出,直吓得于跃浑身一激灵。 “谁?!”他大叫一声后,抽出腰间石斧,挡在了迹天涯的面前,身体呈戒备姿势站好。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人声传出之处。 “哎~”迹天涯轻叹一声后,拍了拍于跃的肩膀,安抚道:“你去休息,不用担心,这是我的…”他顿了顿,用颇为无奈的语气,说出了那个词儿:“护卫!” 听有此话,于跃“哦”了一声,虽仍然满腹狐疑,但首领既然已经如此说了,他也不便太过坚持,只得转身依令离开。 这于跃走出去没多久,那小楼内便闪出了一个人影,朝着迹天涯走来。 在篝火的映照下,虽然看不清面容,但还是能够依稀分辨出,大约在人影的脑袋部位,反射出一道白色的曲线。 待到那人影走得近了,就见这咧个大嘴笑意难掩者,不是迟意,还能是谁? 迹天涯先是下意识的看了药寻一眼,自从知道自己一直被迟意“偷窥”后,他便一直没有释放过自己。 直到今日晚宴时,他发现那个“跟屁虫”竟然不见了踪迹,本想着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好好地放纵一番。 不想却在这里自投了罗网,遂没好气地对迟意质问道:“你都不用睡觉的吗?” 以往每次迹天涯对迟意的做法表示抗议时,后者的心里多少也会生出过些许自我怀疑。 但今日面对迹天涯那阴阳怪气的质问,迟意却是很不以为然的嬉皮笑脸道:“谢谢首领的关心,我这不刚抽空睡过一觉了嘛。” 迟意开心的理由很单纯,这是他的首领,第一次当着“陌生人”的面,承认了他的“护卫”身份。 听闻迟意或许提前睡了自己的床,迹天涯不免有些愠怒道:“这不是我的房间吗?” 听有此问,迟意回头看了看那个小楼,又回头盯着首领的眼睛看了半晌,挠着头不解地回复道:“是啊!我来之前特意跟那些海洋族群打听过,这就是他们给你安排的休息之地啊!” “那你……”迹天涯刚提高了声音,欲对迟意先一步睡了属于自己的床的行为,训斥一番。但看着迟意那清澈的眼神,一时竟又无言。只因他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天下人的土地,天下人皆可占得。” 既然天下人皆可“占”得,那只是“睡”一下而已,也就没什么好斥责的理由了。 想到此处,迹天涯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那你来这里干嘛了?” 此问一出,迟意疑惑更重。“当然是来这里等你啊。” 说罢,他暗自叹息道:“这首领怎么时而睿智,时而白痴呢。一定是因为每天都要处理各种族群大事,搞的他心力憔瘁所至!” 心念及此,他看向迹天涯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敬佩之意。 此刻,我们的华族首领,却陷入了一番新的天人交战之中。 他忽然发现,那些因为一时热血所说的话,竟然自己都很难做到。 要求人是如此的容易,同样的标准放在自己身上,却又寸步难行。 “天下为公”,话好说,事却难做! 就在迹天涯与迟意各自沉默间,还得是药寻出面解围道:“今夜就先这样,我与天涯去休息了。” 迟意露出了一个“懂了”的表情后,便识趣的再度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随后,迹天涯便假意是被药寻引领着,为中医“治未病”理论的发展,尽自己的一份力去了。 翌日,药寻默默总结道:“生蚝一物,男人加油站是也!” 《神农本草经》有云:“牡蛎者,久服,强骨节,杀邪气,延年” 又数千年后,李时珍所着之《本草纲目》载曰:“释名:牡蛤、蛎蛤、古贲。 气味:咸、平、微寒、无毒。 主治:伤寒寒热,温疟洒洒,惊恚怒气,除拘缓鼠瘘,女子带下赤白。久服,强骨节,杀邪鬼,延年。除留热在关节营卫,虚热去来不定,烦满心痛气结,止汗止渴,除老血,疗泄精,涩大小肠,止大小便,治喉痹咳嗽,心胁下痞热。 发明:牡蛎入足少阴,为软坚之剂。以柴胡引之,能去胁下硬;以茶引之,能消项上结核;以大黄引之,能消股间肿;以地黄为使,能益精收涩,止小便,肾经血分之药也。 附方:心脾气痛,气实有痰者:牡蛎粉,酒服二钱。疟疾寒热:牡蛎粉、杜仲等分为末,蜜丸梧子大。每服五十丸,温水下。虚劳盗汗:牡蛎粉、麻黄根、黄芪等分为末。每服二钱,水二盏,煎七分,温服,日一。产后盗汗:牡蛎粉、麦麸炒黄等分。每服一钱,用猪肉汁调下。消渴饮水:腊日或端午日,用黄泥固济牡蛎,煅赤研末。每服一钱,用活鲫鱼煎汤调下。只二三服愈。” 请读者朋友们一定要相信,某物即可传承万年,一定是有着它的道理在的…… 再数日后,迹天涯终于习惯了,“人在做,天在看”之说。 其实那天晚上,更想早早结束晚宴,共赴云雨者,乃是船长与斩浪二人矣…… 第七章 蛊?(上) 发现身边这位海洋族众,竟然知道华族的支楞,迹天涯不禁侧目惊奇道:“你们已经开始遴选人员,去往文明之光学院进修了吗?” 于跃躬身回道:“在稻城城主织娘的建议下,仅有几人,参与到了少数几个学科的学习之中。她说要等你来了之后,再具体展开,选派海洋部众的人才们,进京求学的工作。” 迹天涯“哦”一声,点了点头,在心中暗自叹服道:“不愧是织娘啊!估计就算我不来,她也是可以很好的完成,华族与这些海洋族群间的融合工作的。” 见首领已不言语,于跃告辞道:“那就请首领早些休息!有事只需喊一声,或敲响屋内的令鼓,自会有族中司职巡夜的人员,前来听命的。” 迹天涯刚欲说话,却听那三层“小楼”之中,忽然有一年轻男子的声音传来。“你们放心去忙,首领有我保护即可。” 这出其不意的人声一出,直吓得于跃浑身一激灵。 “谁?!”他大叫一声后,抽出腰间石斧,挡在了迹天涯的面前,身体呈戒备姿势站好。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人声传出之处。 “哎~”迹天涯轻叹一声后,拍了拍于跃的肩膀,安抚道:“你去休息,不用担心,这是我的…”他顿了顿,用颇为无奈的语气,说出了那个词儿:“护卫!” 听有此话,于跃“哦”了一声,虽仍然满腹狐疑,但首领既然已经如此说了,他也不便太过坚持,只得转身依令离开。 这于跃走出去没多久,那小楼内便闪出了一个人影,朝着迹天涯走来。 在篝火的映照下,虽然看不清面容,但还是能够依稀分辨出,大约在人影的脑袋部位,反射出一道白色的曲线。 待到那人影走得近了,就见这咧个大嘴笑意难掩者,不是迟意,还能是谁? 迹天涯先是下意识的看了药寻一眼,自从知道自己一直被迟意“偷窥”后,他便一直没有释放过自己。 直到今日晚宴时,他发现那个“跟屁虫”竟然不见了踪迹,本想着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好好地放纵一番。 不想却在这里自投了罗网,遂没好气地对迟意质问道:“你都不用睡觉的吗?” 以往每次迹天涯对迟意的做法表示抗议时,后者的心里多少也会生出过些许自我怀疑。 但今日面对迹天涯那阴阳怪气的质问,迟意却是很不以为然的嬉皮笑脸道:“谢谢首领的关心,我这不刚抽空睡过一觉了嘛。” 迟意开心的理由很单纯,这是他的首领,第一次当着“陌生人”的面,承认了他的“护卫”身份。 听闻迟意或许提前睡了自己的床,迹天涯不免有些愠怒道:“这不是我的房间吗?” 听有此问,迟意回头看了看那个小楼,又回头盯着首领的眼睛看了半晌,挠着头不解地回复道:“是啊!我来之前特意跟那些海洋族群打听过,这就是他们给你安排的休息之地啊!” “那你……”迹天涯刚提高了声音,欲对迟意先一步睡了属于自己的床的行为,训斥一番。但看着迟意那清澈的眼神,一时竟又无言。只因他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天下人的土地,天下人皆可占得。” 既然天下人皆可“占”得,那只是“睡”一下而已,也就没什么好斥责的理由了。 想到此处,迹天涯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那你来这里干嘛了?” 此问一出,迟意疑惑更重。“当然是来这里等你啊。” 说罢,他暗自叹息道:“这首领怎么时而睿智,时而白痴呢。一定是因为每天都要处理各种族群大事,搞的他心力憔瘁所至!” 心念及此,他看向迹天涯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敬佩之意。 此刻,我们的华族首领,却陷入了一番新的天人交战之中。 他忽然发现,那些因为一时热血所说的话,竟然自己都很难做到。 要求人是如此的容易,同样的标准放在自己身上,却又寸步难行。 “天下为公”,话好说,事却难做! 就在迹天涯与迟意各自沉默间,还得是药寻出面解围道:“今夜就先这样,我与天涯去休息了。” 迟意露出了一个“懂了”的表情后,便识趣的再度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随后,迹天涯便假意是被药寻引领着,为中医“治未病”理论的发展,尽自己的一份力去了。 翌日,药寻默默总结道:“生蚝一物,男人加油站是也!” 《神农本草经》有云:“牡蛎者,久服,强骨节,杀邪气,延年” 又数千年后,李时珍所着之《本草纲目》载曰:“释名:牡蛤、蛎蛤、古贲。 气味:咸、平、微寒、无毒。 主治:伤寒寒热,温疟洒洒,惊恚怒气,除拘缓鼠瘘,女子带下赤白。久服,强骨节,杀邪鬼,延年。除留热在关节营卫,虚热去来不定,烦满心痛气结,止汗止渴,除老血,疗泄精,涩大小肠,止大小便,治喉痹咳嗽,心胁下痞热。 发明:牡蛎入足少阴,为软坚之剂。以柴胡引之,能去胁下硬;以茶引之,能消项上结核;以大黄引之,能消股间肿;以地黄为使,能益精收涩,止小便,肾经血分之药也。 附方:心脾气痛,气实有痰者:牡蛎粉,酒服二钱。疟疾寒热:牡蛎粉、杜仲等分为末,蜜丸梧子大。每服五十丸,温水下。虚劳盗汗:牡蛎粉、麻黄根、黄芪等分为末。每服二钱,水二盏,煎七分,温服,日一。产后盗汗:牡蛎粉、麦麸炒黄等分。每服一钱,用猪肉汁调下。消渴饮水:腊日或端午日,用黄泥固济牡蛎,煅赤研末。每服一钱,用活鲫鱼煎汤调下。只二三服愈。” 请读者朋友们一定要相信,某物即可传承万年,一定是有着它的道理在的…… 再数日后,迹天涯终于习惯了,“人在做,天在看”之说。 其实那天晚上,更想早早结束晚宴,共赴云雨者,乃是船长与斩浪二人矣…… 第七章 蛊?(下) 话说那成风按照迹天涯的要求,很快便调足了相关的出征人员。 船长与斩浪等人,亦是依令而动,各自出发不表。 只说那呼噜离开以后,龟行便被迹天涯留在了身边行事,暂任新的“执仗人”一职。 此刻,摆在我们这位华族首领面前的,最重要的工作,便是要尽快的同化、融合这十多万,生活习性与华族有着诸多不同的海洋民众们。 在找到破题点之前,迹天涯只是每日带着龟行与成风等人,游走在各个海洋民众聚居区之间,招摇过市。 这也是他在筹备船舶学院之前,要把龟行带在身边的原因之一。 因为在迹天涯到来之前,龟行这位“造船大师”,便是华族的脸面。 当一艘又一艘龟船建造完毕,并分发到海洋族众各处,以供渔猎之用后,龟行在这些世代“水手”们心中的地位和影响力,逐步达到了一个相当高的程度。 因此,迹天涯便有意的,在这些海洋部众眼中,营造出这样一个画面。那就是他们所敬仰的造船大师龟行和他们的现任统领成风,不过就是他这位华族首领的两个“跟班”而已。 而晚宴上的一举一动,不过是为了将这个消息放出去,提前造势而已。 现在到处招摇过市的行为,则是为了通过这个画面,将已经在那些海洋部众中,流传起来的消息,彻底坐实。 以往在华族中,迹天涯可以顺利的推行各种改革,那是因为当时的他,不但已经有了自己的管理团队,还有了足够的群众基础。 此刻他的处境,则是大不相同。说是光杆司令,亦是毫不为过。 好在他已利用与东夷族之间的战争,将这些海洋部众中的精锐,尽数调拨出去。 接下来的他,只需要充分把握这段海洋部众精锐尽出,原有管理团队框架陷入松散的时间,尽快的树立起属于自己的首领威严即可。 比起御敌于千里,调虎离山才更像是迹天涯的真正目的。 所谓“信”者,不过是“人言”尔。 想要别人听信你这个人的“人言”,就要先让别人认可你的实力。 至于与东夷族之间的战争,不过是为了让华族可以彻底同化这十多万海洋民众的一个手段而已。 如果打赢了,则离不开他迹天涯英明神武的部署,结果只会更加巩固这位华族首领的统治地位。 但当他树立起首领威严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却是带领这些海洋部众,充分做好如果这场战争打输了的准备。 其实即便真的不幸输掉了这场战争的话,迹天涯反而可以更快的,组织起这些海洋族众们的力量,进行生存方式的彻底改革。 一个集体,只有在有了共同的敌人的时候,才是人们的思想,最容易被统一起来的时候。 这才是“多难兴邦”的真正词义。 而有了共同的敌人,华族与海洋部众间的融合,便会水到渠成。 正如历史中,有一个被广泛认可的说法,是先有了蚩尤,之后才有了炎黄间的联合一样。 所以从斩浪与呼噜水陆并举,出发共同增援弓长那一天起,就意味着无论这场战争最终的结果如何,迹天涯和他背后的华族,吸收融合这些海洋族众的事情,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可迹天涯心里清楚,从口头上的依附,到诚心的加入,施以一些手段,或可成功于一时。但还是得需要一个共同的生存理念去支撑,才可以将这种融合关系,永久的维系下去。 华历三年十二月,小雪时节。 这是一个异常寒冷的冬天,那条位于这群海洋族众栖息地附近的滦河,竟然提前了一个月,便早早的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 但这反常的天气,不但没有给这些海洋族众们的生活带来影响,反而使得他们更早的展开了那种老少皆可参与到其中的,“全民”捕鱼事业——“打冬网” 这也是受气候条件影响下的,独属于北方渔民的,特有的捕鱼方式。 经过千百年来的观察,我们北方的渔猎先祖们,发现了一个规律。那就是每到冬季,河水结冰的时候,鱼类都会在冰层下聚集在一起。而且冰冷的河水,还弱化了这些鱼群的活动能力,使得它们非常便于捕捞。 于是,每到这个时候,这些智慧的渔民们,便会在那条被冰封住的河面上,凭借经验寻找出几个,鱼群可能会聚集的点。 然后使用特制的工具,在冰面上凿出一系列的冰眼。再通过这些冰眼,将特制的,带有一根细长竹竿的渔网,送入水下。 并用提前绑在这张特制渔网上的绳索、竹竿等,引导着这张渔网,在水下充分地展开。保证其可以形成一个大圈,包围鱼群。 为了避免出现冰面破裂、人员落水的险情,人们还会根据冰层的厚度,决定所下的渔网的大小。 起先大家还只能使用那种原始的,纯靠人群合力拉拽的收网方式。 后来在迹天涯的提示下,华族的力学机械大师阿德,发明出了更适合在水面上进行提取重物作业的人力绞盘。 这种绞盘还被龟行引进到了船上,供水手们起、抛锚与收、放缆绳所用。 人类在对效率的追求中,出现了产生科学的动力。 而产生文明的动力,却往往是源自于人性的贪婪。 人类的贪婪属性,永远无法抹除。只不过是在贪一时或者贪一世的取舍里,体现了智慧的差异。 关于打冬网(打冰洞)的捕鱼方式,感兴趣的朋友们,可以去网上自行搜索,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查干湖冬捕”。 并且欢迎游客朋友们,去往吉林省松原市前郭尔罗斯蒙古族自治县,观赏体验这种古老的捕鱼方式,并品尝一下那肥美的胖头鱼! (第十六卷完) (《周易·序卦》:以喜随人者必有事,故受之以蛊。) (《周易·豫卦》:蛊,元亨,利涉大川。先甲三日,后甲三日。 彖曰:蛊,刚上而柔下,巽而止,蛊。蛊元亨,而天下治也。利涉大川,往有事也。先甲三日,后甲三日,终则有始,天行也。 象曰:山下有风,蛊。君子以振民育德。) 第七章 蛊?(下) 话说那成风按照迹天涯的要求,很快便调足了相关的出征人员。 船长与斩浪等人,亦是依令而动,各自出发不表。 只说那呼噜离开以后,龟行便被迹天涯留在了身边行事,暂任新的“执仗人”一职。 此刻,摆在我们这位华族首领面前的,最重要的工作,便是要尽快的同化、融合这十多万,生活习性与华族有着诸多不同的海洋民众们。 在找到破题点之前,迹天涯只是每日带着龟行与成风等人,游走在各个海洋民众聚居区之间,招摇过市。 这也是他在筹备船舶学院之前,要把龟行带在身边的原因之一。 因为在迹天涯到来之前,龟行这位“造船大师”,便是华族的脸面。 当一艘又一艘龟船建造完毕,并分发到海洋族众各处,以供渔猎之用后,龟行在这些世代“水手”们心中的地位和影响力,逐步达到了一个相当高的程度。 因此,迹天涯便有意的,在这些海洋部众眼中,营造出这样一个画面。那就是他们所敬仰的造船大师龟行和他们的现任统领成风,不过就是他这位华族首领的两个“跟班”而已。 而晚宴上的一举一动,不过是为了将这个消息放出去,提前造势而已。 现在到处招摇过市的行为,则是为了通过这个画面,将已经在那些海洋部众中,流传起来的消息,彻底坐实。 以往在华族中,迹天涯可以顺利的推行各种改革,那是因为当时的他,不但已经有了自己的管理团队,还有了足够的群众基础。 此刻他的处境,则是大不相同。说是光杆司令,亦是毫不为过。 好在他已利用与东夷族之间的战争,将这些海洋部众中的精锐,尽数调拨出去。 接下来的他,只需要充分把握这段海洋部众精锐尽出,原有管理团队框架陷入松散的时间,尽快的树立起属于自己的首领威严即可。 比起御敌于千里,调虎离山才更像是迹天涯的真正目的。 所谓“信”者,不过是“人言”尔。 想要别人听信你这个人的“人言”,就要先让别人认可你的实力。 至于与东夷族之间的战争,不过是为了让华族可以彻底同化这十多万海洋民众的一个手段而已。 如果打赢了,则离不开他迹天涯英明神武的部署,结果只会更加巩固这位华族首领的统治地位。 但当他树立起首领威严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却是带领这些海洋部众,充分做好如果这场战争打输了的准备。 其实即便真的不幸输掉了这场战争的话,迹天涯反而可以更快的,组织起这些海洋族众们的力量,进行生存方式的彻底改革。 一个集体,只有在有了共同的敌人的时候,才是人们的思想,最容易被统一起来的时候。 这才是“多难兴邦”的真正词义。 而有了共同的敌人,华族与海洋部众间的融合,便会水到渠成。 正如历史中,有一个被广泛认可的说法,是先有了蚩尤,之后才有了炎黄间的联合一样。 所以从斩浪与呼噜水陆并举,出发共同增援弓长那一天起,就意味着无论这场战争最终的结果如何,迹天涯和他背后的华族,吸收融合这些海洋族众的事情,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可迹天涯心里清楚,从口头上的依附,到诚心的加入,施以一些手段,或可成功于一时。但还是得需要一个共同的生存理念去支撑,才可以将这种融合关系,永久的维系下去。 华历三年十二月,小雪时节。 这是一个异常寒冷的冬天,那条位于这群海洋族众栖息地附近的滦河,竟然提前了一个月,便早早的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 但这反常的天气,不但没有给这些海洋族众们的生活带来影响,反而使得他们更早的展开了那种老少皆可参与到其中的,“全民”捕鱼事业——“打冬网” 这也是受气候条件影响下的,独属于北方渔民的,特有的捕鱼方式。 经过千百年来的观察,我们北方的渔猎先祖们,发现了一个规律。那就是每到冬季,河水结冰的时候,鱼类都会在冰层下聚集在一起。而且冰冷的河水,还弱化了这些鱼群的活动能力,使得它们非常便于捕捞。 于是,每到这个时候,这些智慧的渔民们,便会在那条被冰封住的河面上,凭借经验寻找出几个,鱼群可能会聚集的点。 然后使用特制的工具,在冰面上凿出一系列的冰眼。再通过这些冰眼,将特制的,带有一根细长竹竿的渔网,送入水下。 并用提前绑在这张特制渔网上的绳索、竹竿等,引导着这张渔网,在水下充分地展开。保证其可以形成一个大圈,包围鱼群。 为了避免出现冰面破裂、人员落水的险情,人们还会根据冰层的厚度,决定所下的渔网的大小。 起先大家还只能使用那种原始的,纯靠人群合力拉拽的收网方式。 后来在迹天涯的提示下,华族的力学机械大师阿德,发明出了更适合在水面上进行提取重物作业的人力绞盘。 这种绞盘还被龟行引进到了船上,供水手们起、抛锚与收、放缆绳所用。 人类在对效率的追求中,出现了产生科学的动力。 而产生文明的动力,却往往是源自于人性的贪婪。 人类的贪婪属性,永远无法抹除。只不过是在贪一时或者贪一世的取舍里,体现了智慧的差异。 关于打冬网(打冰洞)的捕鱼方式,感兴趣的朋友们,可以去网上自行搜索,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查干湖冬捕”。 并且欢迎游客朋友们,去往吉林省松原市前郭尔罗斯蒙古族自治县,观赏体验这种古老的捕鱼方式,并品尝一下那肥美的胖头鱼! (第十六卷完) (《周易·序卦》:以喜随人者必有事,故受之以蛊。) (《周易·豫卦》:蛊,元亨,利涉大川。先甲三日,后甲三日。 彖曰:蛊,刚上而柔下,巽而止,蛊。蛊元亨,而天下治也。利涉大川,往有事也。先甲三日,后甲三日,终则有始,天行也。 象曰:山下有风,蛊。君子以振民育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