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阿桃》 第1章 阿桃 长洲府 临阳县 桃花村 桃花村之所以叫桃花村是因村东头有一片茂盛的桃树林。 过了桃树林往里走不足一射之地有户人家姓苏,家中有位豆蔻年华的小娘子。 因生得粉面桃腮,比那春日盛开的桃花还要娇艳上三分,她爹给她取名阿桃。 晚春桃月,桃花怒放,绮丽芬芳。 天色微亮,村里的人家大都已经早早起来生火做饭,苏家灶房那边也升起了袅袅炊烟。 苏桃醒来也没有赖床,拿起床头放着的银灰色粗布小袄穿在了身上,边穿边透过窗户一处烂了窗户纸的地方往西厢房看。 那边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看来她阿弟还没有起床。 她收回视线扣好小袄的扣子,出被窝穿上比小袄颜色深一些的薄棉裤,下地穿鞋。 头来不及梳,脸也来不及洗就跑去了西厢房。 泥砖堆砌的土墙厚重,隔着去外面大半的光线,西厢房里灰蒙蒙的。 苏桃一进房间就听到从房间东北角的床上传来的轻微而均匀的鼻鼾声。 她走过去看了一眼睡得香甜,两颊泛着微红的小郎君,伸手缓缓推了推他的肩头,压着声音喊:“阿弟,阿弟,起床了。” 如此喊了两声,小郎君鼾声戛然而止,他眼睛也没有睁开嘟囔了一声翻了个身,面朝里侧继续睡。 见此苏桃嘴角勾起一抹笑,知道他已经醒了,就是想赖床而已,遂丢下一句:“勤奋刻苦就要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赶紧起来背。”便出了西厢房。 苏桃回到自己房间,拿出一柄桃木梳,呼啦呼啦在头发上梳了几下,随手利落地挽了个男子的发髻,从床头拿起她爹给她做的那支木簪子插在发上固定住。 出门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倒进洗脸盆,简单的洗了把脸,便拿起墙角放着的扫把开始打扫庭院。 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读书人家都有这规矩,她家暂时算不了读书人家,但这个规矩挺好,一大早起来把屋里屋外洒扫干净了,清清爽爽干干净净才能开始美好的一天。 苏桃打扫完,又端来脸盆里用过的洗脸水,用手撩着往地上洒,这样的话院子里就能少些尘土。 她打扫完庭院,她阿弟苏虎也已洗漱好,西厢房的窗边传来他朗朗的读书声:“天地玄黄,日月洪荒,呃……,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泽,辰宿列张……” 灶房里忙碌的冯氏此时也听到院子里的声响,她从灶房探出头来,看到阿桃正蹲在房檐下洗抹布。 冯氏眼睛又酸了,发生了昨日那样的事,小娘子还没事人一样洒扫,定是为不让她担心而故作镇定。 冯氏缓了缓情绪深吸一口气,对苏桃说:“粥马上就煮好了,别忙活了。”说完怕忍不住又落泪,就赶紧转回了灶房。 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苏桃就看到了她娘红肿的双眼。 她抿了抿嘴唇暗忖,昨晚上她娘一定是偷偷的哭过了,如此想着洗着抹布的手下意识的便用了力气,手中的抹布像软烂的面,一下就变成了两半。 她娘哭红的双眼,还有昨日他阿弟红着眼眶对她说,他要勤奋刻苦,科举做官,让别人再不能轻看了她去。 皆是因为她昨日被人退亲了。 …… 苏家原是个猎户在山上讨生活,七年前历经磨难的少帝稳固了朝堂后,给天下黎民重分了田地。 彼时身为猎户家的他们也分了几亩,有了田地也就搬回了山下居住。 轻徭薄赋,不过短短几年时间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了起来。 小娘子慢慢长大,不能让小娘子灰头土脸的,总要买些衣裳首饰,再过几年议亲,嫁妆银子也得提前备好。 如此打算,苏桃的爹苏青山还会在农闲的时候上山打猎,用猎物换些银钱。 有次苏青山去皮毛店卖皮子,他跟店里的柳掌柜都是老熟人了,免不了闲聊几句。 闲聊中听那店里的柳掌柜说,现在日子好起来了,来买皮子的普通人家也多了。 那普通人家买不起狐狸皮子,虎皮子等那样奢侈的皮子做衣裳,退而求其次总会买些兔皮子做衣裳,饰物。 言谈间柳掌柜的想让苏青山多送些兔子皮过去。 山上兔子是多,但这些小东西胆小怕惊又敏捷,有点风吹草动就跑得没影,抓起来难劲。 苏青山回来随口给冯氏一说,他自己没有怎么上心,偏冯氏上了心,山上一年到头都有兔子,抓也抓不尽。 她还听苏青山说那兔子最是能生,那么能生就不能抓几只回来自己养? 冯氏如此跟苏青山一说,他便费劲巴拉地从山上抓回来一窝兔子,连母兔子带小兔子足有八只。 从此他们家就开始养兔子,过了不到半年,这一窝小兔子长大了,之后小兔子一窝一窝的下,一窝最少三四只,一时间兔子笼里的兔子比那村头桃树上结的桃子还要喜人。 那之后,每一两个月就能出栏一批兔子,兔子的皮子二十文一张卖给城里的皮毛店,兔肉十文一只卖给酒楼食铺,一个月也有一贯钱的收入,几年间也存了几十贯钱。 苏青山本分忠厚,拳脚功夫了得,是出去行商的最佳伙伴,皮毛店柳掌柜的问他要不要同他去北边同涧府走一趟收些好皮子? 苏青山疑惑,北边能有好皮子?柳掌柜解释,那边挨着北边邻国,能收到邻国雪山雪狐的皮子,雪白雪白的没有杂色,光泽又厚实,有些人有钱都买不到。 一年跑一趟,岁节过后就去,同年秋天回来,一趟能赚不少银子。 他听着心动,只担心冯氏母子三人,回去跟冯氏商量了一下,冯氏没有不允只让他路上当心。 就这样他开始跟着柳掌柜的出去跑营生,两趟下来也赚了一些银子,慢慢地就在县城的小商小贩中留了名姓。 那年苏桃十三岁生辰一过,城中就有几家家中有铺面的人家顺着这名声过来桃花村提亲。他们家比来对去相中了昌隆布行的李三郎。 他们打听到,这李掌柜是带着妻儿从外地来临阳县做营生的,家中只有三子,大朗二郎俱已娶妻,就剩最小的李三郎。 李家小有家财,子孝母慈,在周边颇有好名声。 阿桃嫁过去后又是家中最小的儿媳,不用掌家,家中衣食无忧,不用苦劳便能轻松悠哉的过日子,怎么看都好,冯氏才松口定下了李家。 庚帖换过,八字也合了,只等着秋天苏青山从北边回来便下聘换定帖。 一切变故都从昨日开始。 第2章 被退婚 昨日春风和煦,冯氏和苏桃在东边院子里照顾兔子,隐约中听到有人在门外叫人。 两人出门便见到一打着清凉伞儿,穿着酱色细麻短褙子的半百婆子站在他们家门前。 那婆子年过半百脸上的粉扑地厚重,阳光下惨白一片晃得人睁不开眼,冯氏看了许久才看出来人是王媒婆。 王媒婆这个时候来不知道是不是李家有什么事,冯氏见王媒婆眯着眼睛看苏桃,便低头对苏桃吩咐一声让她回自己房间去。 她转身招呼王媒婆:“王妈妈快请屋里坐。” 冯氏引着王媒婆进了正房厅堂落座,拿水壶倒了一碗水,放到王媒婆跟前: “王妈妈今儿上门不知所为何事?路远疲累,喝点热水缓缓身子。”说着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王媒婆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才开口道:“是李家遣了我来的。” 说完瞟了一眼冯氏继续道:“之前李家拿了你家小娘子与李家三郎的庚帖去合八字,当时合出来的是天作之合,难得的良缘。” 冯氏望着她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昨儿李娘子找老婆子来了,说上次是那合庚帖的看错了,把别家合的结果给了他们家,遂又合了一次……”王媒婆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如何?”冯氏没有觉得王媒婆说的不靠谱,她的思路莫名被她牵着走了。 王媒婆撇了撇嘴:“不太好,八字不合,有冲克之嫌。小娘子八字太硬,一般男子防不住。李家遣老婆子来拿回李家的聘书,这桩婚事便作罢。” “胡说八道!” 冯氏没有听到王媒婆后面的话,她只听出王媒婆的意思是说她家苏桃命硬克夫,听此气得浑身颤抖。 她站起来指着王媒婆厉声呵斥:“一派胡言,我家小娘子命是极好的,小时候龙鸣寺的大和尚还说她命里带福,天生富贵。” 躲在自己厢房的苏桃听到冯氏声音不对劲儿,赶紧从房间跑了出来。 冯氏最是和善她还没怎么跟谁发生过口角。 “你也说了那是小时候,命格的事儿谁能说得准,没听说过命格也是会变的嘛。” 王媒婆发挥她的三寸不烂之舌一通乱说。 来的时候王媒婆就知道会是这样,看在李家给的两贯钱的份上,她怎么着也得把聘书要回去。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苏青山不在,李家又出这样的事情,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整个人都气懵了,反反复复就是那几句。 苏桃走进正房,不巧她正好听清了王媒婆的那一番胡言乱语。 她脸色阴沉,先扶住全身发抖的冯氏,凌厉的目光望向王媒婆:“说什么呢?”。 明明是还没有及笄的小娘子,气势十足,看得王媒婆心中一紧,忙低下声音打哈哈道:“苏娘子别气,小娘子也别气,李家只是小商之家,散了便散了。 老婆子这里还有更好的,县衙里的张捕头知道,捕头好歹是吃官饭的。 张捕头他前面的娘子去岁没了,这不刚好想要找个续弦,捕头满身煞气命硬……” 冯氏抖得厉害了,头嗡地一下就懵了,她已经听不到王媒婆的声音,只看到一张血盆大口在她跟前不断的开开合合。 她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拢了拢精神,伸出食指指着门口,声嘶力竭道:“滚!滚出去!” 王媒婆望着冯氏切了一声,满脸不屑:“拿了聘书就走,乡下的破地方谁乐意多待似的。” 之前日子顺遂,冯氏没有经历过这种被人上门羞辱的事情,气得已经乱了方寸。 苏桃虽小却冷静,把冯氏扶到椅子上坐下,顺了顺她的胸口轻声安抚:“阿娘,别气,别气。” 她安置好冯氏,冷脸走到王媒婆跟前伸手抓住了她的左胳膊就往外拖。 胳膊被抓王媒婆大声呵道:“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王媒婆长得高壮,身材高挑的苏桃还比她矮了半头,撒泼耍赖有一手的她根本没把稚嫩的小娘子放在眼里。 她撒泼般挣了一下,她以为挣一下就能挣脱小娘子的手,最后发现纹丝不动,手臂跟被钳子钳住了一样,根本挣不脱。 苏桃冷着脸拖着王媒婆一只胳膊,就像提着待宰的猪猡一样往门口去。 到了门口她站在门槛内,抓着王媒婆往外一扔,高壮的妇人就被她耸倒在地。 王媒婆一摔倒在地,就杀猪一样嚎开了:“哎呀娘哎,不得了了,要杀人啦。” 苏桃绷着脸盯着倒在地上嚎叫的王媒婆眉头微皱。 如是夜里非打她一顿不可,只现在邻里有人不好下手,无奈压着嗓子冷斥一声:“快点儿滚!”,说完随即便关上了院门。 冯氏坐了一会儿,手脚还有些发虚,好歹稍微冷静了下来。 她见苏桃进屋,迎上去拉住苏桃的手欲言又止,眼睛红了一圈。 “还聘书啊,不给聘书我怎么回去?” 王媒婆说了一辈子媒,各式各样的人见了不少,小小年纪便一脸杀气的,真的少见。 她虽然心里怯怯的,但是面上不能表露,拿不回聘书她怎么向李家娘子交代,连着那两贯铜钱也不保。 王媒婆在门口连嚎带嚷,一会儿就出来许多看热闹的桃花村邻里。 有了看客,她可劲儿的表演,说苏家小娘子命硬克夫,与李三郎八字不合,李家要要回聘书。 说她好心要为苏桃又寻一户相配的人家,竟被不知好歹的苏桃赶了出来。 她还在说张捕头的条件有多好,苏家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面无表情的苏桃拿出一个红封丢到了王媒婆的脸上。 王媒婆捡起从她脸上掉下的红封拆开看了看,确认是李家的聘书,手脚麻利的收起来装进荷包里,仔细的贴身放好。 而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犹豫了一下连她忘在苏家厅堂的清凉伞儿也不敢要,灰溜溜的回李家回信儿去了。 王媒婆走后,桃花村如在热油锅里泼了一勺凉水,全炸开了。 一时间苏家阿桃命硬克夫,布行李家三郎跟她退亲了,以后只能给满身煞气命硬的人家做续弦的消息不胫而走。 不过半日功夫传言突变,竟然有传言说她命硬以后只能给杀猪的做小。 谣言在村里乱飞,苏虎下学回来的路上也听说了,他气得跟别人吵了一架哭着跑回了家。 苏虎哭着跑到冯氏跟前:“娘,李家来退亲了?” 冯氏拿出棉帕帮苏虎擦了擦眼泪,轻轻点了点头。 苏虎见冯氏点头哇哇大哭,他哽咽着问:“阿姐,阿姐命硬以后只能给杀猪的做小?也是真的?” 冯氏气得浑身颤抖:“谁说的?都是胡说八道,你阿姐天生富贵命,龙鸣寺的大和尚说的。” 冯氏气得要吐血,还是稳住身形道:“阿娘想起来了,当时一起去庙里拜的你周大娘也知道。必是那李家三郎命薄,根本享受不了你阿姐自带的富贵。” 如此想来,冯氏更加确定确实是这么个理儿,这样想着她心中才跟着好受了几分。 苏虎好似也被说服了,他抬起袖子擦了擦脸问:“阿姐呢?” “在东院呢。”冯氏拉下他拿袖子擦脸的手,拿棉帕帮他擦干净了眼泪。 苏虎跑去东院,就看到苏桃没事人一样往兔子笼里加野草,他跑过去叫了一声:“阿姐。” “阿弟,下学了。今日先生教了什么?” 苏桃没有上过学,十里八村的也没有谁家小娘子进私塾的,但是她每天都热衷于问苏虎的功课。 苏虎讪讪:“千字文。” 千字文还没有学完呢? 苏桃了然嗯了一声,接着又鼓励一句:“好好学。” 然后就继续干活,往兔子笼里加草。 “阿姐”苏虎拉过苏桃的双手,眼圈泛红郑重道:“阿姐,我以后一定勤奋刻苦,科举做官,定不让别人再轻看了你。” 苏桃心中热热的,她抬手摸了摸苏虎的脑袋,轻嗯一声:“阿姐相信你一定行。” 第3章 伤人 说回今日,这厢苏桃把屋里屋外都打扫干净了。 那边冯氏也做好了早膳,她端着一小竹筐蒸饼从灶房里出来,对着两边厢房喊:“出来用早膳了。” 苏桃,苏虎听到喊声都跑了出来,见冯氏端着炊饼进了正房,他们两个也忙去灶房端其他饭菜出来。 今日早膳,除了炊饼,白粥,腌萝卜,还有一盘子芹菜炒熏兔肉。 虽然他们家就是养兔子的,但也不是常常能吃到兔子肉,因那兔子皮毛和兔子肉都是要拿出去换铜钱的。 这兔肉还是岁节前熏的,过节时冯氏没舍得一下吃完,后面也一直舍不得吃,今日竟全拿出来炒了,赌气般的奢侈。 故作不伤心?欲盖弥彰? 苏桃偷偷瞟了她娘一眼,咬了咬嘴唇。 背了一早上书的苏虎已经饿得饥肠辘辘看到熏兔子肉两眼冒光,等冯氏动了筷子,他夹一块兔子肉放进嘴里,笑眼弯弯地吃了起来。 他家虽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往常用膳时也比较安静。 今日氛围奇特,安静中带着些隐隐的压抑。 冯氏夹了一块肉放到苏桃拿着的暄软蒸饼上,柔声道:“吃。” “阿娘也吃。”苏桃也夹了一块兔子肉给冯氏。 面上其乐融融一家人用了早膳。 膳罢苏虎去私塾,冯氏进了灶房忙碌,苏桃背上竹篓对她娘说了声,上山割草去了,便出了门。 从桃花村村西边往西北走三里路就有一座大山叫大名山,大名山绵延几百里,山的这一边一马平川。 山的那一边是怎样的地方,苏桃不知道。 听他爹说,他去贩皮子的地方,翻过这座山还要走上很远很远。 苏桃背着背篓走在村里的主路上,快出村的时候碰到了两个在门口纳鞋底的妇人,见苏桃走过来便开口搭话:“阿桃进山啊?” 如果是妇人遇上搭话的难免会多聊一会儿,苏桃只嗯了一声就走了。 那两个妇人见苏桃走了,一个妇人用手肘怼了怼另一个凑到她耳边道:“她真的命硬克夫?” “谁知道呢?那王媒婆来的时候也没听到动静啊,不然我也去看看热闹。我只听别人说她命硬克夫,得给杀猪的屠夫做小才行。” 两人声音极小,可是苏桃耳聪目明,这极小的声音也被她听了个清清楚楚,她咬紧牙齿,握紧了垂着身侧的两手。 之前合的八字结果很好,这才多久就说整错了,她觉得其中一定有猫腻,李家别让她抓到把柄,不然她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被恶意中伤,谣言还如此难听,苏桃很难淡定,心中郁闷不已。 进了山也无心找兔子爱吃的野菜,只气呼呼的往里走,走了不足一里,她在几棵构树旁停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把心中憋着的那口气向着树发泄,怒吼:“你才要给杀猪的做小,你们全家都要给杀猪的做小。” 发泄完她一拳头捶到了那棵碗口粗的构树上。 咔嚓,构树应声而倒,在她捶的地方断裂开。 额~苏桃傻眼了,她忘了收着些力道。 苏桃天生的力大无穷,在她八九个月的时候,因为力气大没少豁白东西,拨浪鼓什么的小玩意儿基本没有幸存过一天的,她小手一动就毁了。 后来到她能听懂人话开始,苏青山就开始教她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道。 愤怒使人愚蠢,果然没错,要淡定才行。 还好是构树,兔子最喜欢吃构树的叶子,有时候小枝上的树皮它们也能啃得干干净净。 这么大一棵树,这叶子嫩枝够家中兔子吃上三四天。 苏桃从树上裂口处剥下一条长长的树皮,绑住树干就拖着下山了。 走进村里的时候,那两个妇人还在那里坐着,见苏桃回来又搭话:“阿桃,这么快就回来了?” 苏桃不想搭理她们,便装没有听见径直拉着树往前走。 苏桃走过去后,那两个妇人对视一眼,撇了撇嘴。 其中一个撇着嘴望着拉着好大一棵构树的苏桃,酸楚楚地说:“她倒是挺能干。” 一棵成年男子都不一定能整动的大树被她拉回了家门口。 一整天她和冯氏都在收拾这棵树,把枝叶都掰下来,把树干放到了院子的墙根儿底下晾晒着,等干了还能做兔子笼。 忙了一天刚忙完,两人才刚洗洗了手脸,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苏家的在不在?你家小子打了我家孩子了。” 冯氏一顿把擦脸的棉巾递给同样停下动作听外面响动的苏桃:“我过去看看,你别出去了。” 说着冯氏走去门外。 苏桃把棉巾收进屋里,站到院门口里侧听动静。 “苏家的,你出来的正好。你看看你家小子把我儿子打的。” 冯氏出门便见,一头裹柿黄色布巾,身穿同色裹胸,麻布窄袖小衫,茜色齐腰百褶裙的二十多岁妇人。 还没有入夏,穿得如此单薄还高挽着袖子,她也不嫌冷。 这妇人冯氏认识,邻村朱屠户家的娘子。 朱家娘子见她出来便把一个满脸青紫,鼻子上还流着血的着短褐八九岁小郎君往她跟前一推,而后掐着腰仰着头斜睨着她。 朱家娘子身后跟了一群大大小小差不多的小萝卜头,冯氏看了看没有看到苏虎,她问那群孩子苏虎呢? 其中一个孩子往后看了看,冯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便看到村头小路上苏虎正慢悠悠的往家赶。 “朱家娘子,苏虎快回来了,等他回来说。”冯氏温声道。 “等不等他回来能如何,总之是他打了我儿子。打的时候他们都见了。” 朱家娘子说着指了指那群小孩子,而小孩子纷纷点头附和。 冯氏无言以对,问:“那苏虎为何打他?” 朱家娘子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还能为何?天生不讲理呗。” 苏桃在院门里也听到了,听话音都知道这人是蛮不讲理,她觉着她娘怕是不能对付,便急急走了出来。 那群小孩子见苏桃出去,像见了瘟疫一样,都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谁天生不讲理?” 苏桃大喝一声,那原本被他娘推出来的鼻青脸肿的小郎君,突然就跑去他娘身后躲着去了。 原本在后面磨叽的苏虎,听他家门口吵了起来,他也不磨叽了,腾腾腾就跑了回来。 苏虎跑回来站在苏桃身边指着朱家娘子的儿子控诉:“他背后说人坏话,小人行径。”。 朱家娘子不服:“他说谁坏话了?他说什么了?你就打他。” 门口除了苏家母子三人,朱家娘子母子两人,还有跟着一起过来看热闹的小孩子,外围还站了一些闻声出来看热闹的村人。 在这些人面前,苏虎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孩子说他阿姐的坏话说出来,气得鼓着眼睛跟朱家娘子杠:“说我了,就打他。” 第4章 赔偿 朱家娘子的儿子听苏虎这样说不干了,他伸出头犟声:“我没有说他,我只说苏家阿桃只能给我们家做小妾。” 朱家娘子听了脸上没有讪色,反而一脸骄傲。 见此,冯氏红了眼睛,昨日她被王媒婆气傻了,那老虔婆那样说她家阿桃她都没有打她出去,晚上躺在床上都后悔懊恼自己发挥失常。 现下又来,她转头在门边张望,要找一件趁手的武器。 突然就在在门里面看到一枝掉落在这里的构树枝,粗细刚好。 她弯腰捡起来,一言不发跑过去就往朱家娘子身上招呼:“黑心烂肺的东西,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屎尿样,还敢在这里胡说八道。” 冯氏疯了一样拿着枝条往朱家娘子背上招呼。 苏桃,苏虎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冯氏整个呆愣住了,跟朱家母子一起过来看热闹的小孩子们也被吓的一哄而散躲去了人群里。 朱家的儿子吓得在旁边哇哇大哭,而朱家娘子身上挨了几下也反应了过来,她是个泼辣的,双手挥舞着就去抢冯氏手里的树枝。 苏桃一看冯氏处于下风,跑过去一把抱住发疯的朱家娘子,往旁边一甩。 朱家娘子顺势扑倒在地,双手拍着地,呼天喊地的大哭:“没天理了,打人了,打完儿子,打老娘,你们把我们母子都打死,打死了事。” “嚎哭什么?有事说事。”沙哑的呵斥声响起,赫然是桃花村的里正。 冯氏见到里正来了,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对里正施了一礼:“里正爷,这朱家的娘子欺人太甚。” “你们一家把我母子两个都打个遍,还说我们欺人太甚?真是没天理了。” 朱家娘子尖叫着反驳,她可不怕桃花村的里正,他如果处理不公,她也能把他们村的里正叫过来。 里正嗦着烟嘴儿深深吸了一口,泛着精光的眼睛在苏家母子和朱家母子母子身上各扫一圈。 他享受地吐了口白烟拿下烟杆儿,抬脚在脚边磕了磕烟头,而后收起来拿在手里,往身后背。 而后转身看向一旁看热闹的同村人,眼睛扫视一圈,他指着人群里一个年轻汉子道:“你来说说都看了些什么?” 那汉子望着指过来的烟杆儿,看了看左右见没人吭声,只好老实地走了出来。 里正爷的品性他们都是知道的,说的时候不能添油加醋,好在事情也简单,他三两句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个清楚。 听完那汉子的陈述,里正问朱家娘子:“你家儿子是不是诋毁了苏家阿桃?” 朱家娘子嘴硬,嘟嘟囔囔道:“大家都这样说的,也不是我们自己这样说。” 里正表情变得无比严肃:“无凭无据的胡说一通便是诋毁。”说完也不理她,转头问苏虎是不是打了朱家小子?苏虎点了点头。 事情很简单,一下就明了了。 里正问朱家娘子:“朱家娘子,你想要怎么处理?是让苏家赔钱?还是看病?” 朱家娘子看里正问她怎么处理,她便一骨碌爬了起来,指着胳膊上的红痕给里正看:“那苏家的也打了我,该一起赔?” 里正避重就轻:“该赔的就都赔。” 朱家娘子听里正这样说,脸上显见的露出笑容,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里正在桃花村做了几十年的里正,处事最是公允,冯氏知道,苏桃知道,苏虎也知道。 可苏虎不明白一向公允的里正爷为何要这样处置,他气得握着小拳头,忍着眼底滚动的泪珠。 冯氏没有开口,里正见两家都没有异议,他直起腰身,清了清喉咙:“事情呢,老汉我也清楚了。 朱家娘子也说了诉求,我也都明白了。你们看这样处置行不行?苏家小子打了朱家小子,赔一百文的药费。” 里正话还没有说完,朱家娘子插嘴说还打了她。 里正望着众人说:“苏家娘子打了朱家娘子,朱家娘子也打了回去,不赔钱。” 朱家娘子以为一百文后还有,没想到后面没有了,心里有小小的失落,加上后背到现在还疼着,她张嘴就想反驳里正的话。 就在那么一瞬间她突然就想开了,一百文着实不少了,她怕闹到最后什么都落不下,就悻悻地闭了嘴。 里正见她闭了嘴接着说道:“朱家小子诋毁苏家阿桃,低头道歉,并保证再不诋毁她,如若有违,发现一次赔一百文。” 里正望向朱家娘子:“你看如此可好?” 朱家娘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里正打住她道:“若你觉得不公,可请你们里正过来一起评断。” 朱家娘子也不是个傻的,到现在她才知道里正要赔他们一百文的用意,拿了这一百文钱,以后朱家一家老小都得把严了自己的嘴,不能再说苏家阿桃一句不是。 都是这小崽子惹出来的事,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哭花脸的儿子,讪讪道:“如此就好。” 里正转头问冯氏:“苏家娘子觉得呢?” 冯氏眼中带着一丝感激,微微点了点头。 里正叫苏虎去拿笔墨出来,当场就把处理的结果白纸黑字写了下来,一式两份,两边按了手印各自送起来后,苏家给朱家拿了一百个铜钱。 朱家娘子拿了钱,带着她儿子麻溜地走了。 村长叫住看热闹的桃花村人,背着手说:“村中谁要再恶意中伤诋毁苏家阿桃,同样赔一百铜钱,相互监督,举报的奖励五十。”说完也不理一众呆愣的众人,径直回家去了。 里正走了,苏家人也都回了家,徒留下一众村人议论纷纷。 “这叫什么事儿啊,不过是看个热闹而已,还把自己看进去了。” 大家四散而去,之后桃花村里再没有抹黑苏桃的谣言。 …… 翌日,苏桃在东院给兔子加完了草出来,碰到了从城里回来的周大娘。 周大娘是他们家一墙之隔的邻居,她家中夫婿早逝,守着个儿子过日子,周大娘的夫家是里正本家,孤儿寡母的也没有人敢欺负他们。 周大娘的夫婿之前是个秀才,他儿子周恒从小一直读书,家中难免拮据。 苏家刚搬过来时对他们孤儿寡母多有照顾,前几年还教周大娘养兔子,慢慢地两家走得就比较近。 周恒考中秀才后,又考了两次都没有考上举人,他深知如此考下去只会拖累他娘。 为了不让老母再操劳,就进了书肆做工补贴家用。 周恒身材修长,面容清秀,端得是一表人才,于是便被书肆掌柜看中,把女儿嫁给了他。 之后他便在城里治下了宅子,现如今周大娘跟着周恒两夫妻住在城里,只有事或农忙的时候才回来。 周大娘这次回来还是听说李家三郎跟苏桃退亲的事。 周大娘见了苏桃,招手把她叫到跟前,多愁善感的捧着苏桃的脸看了又看,小娘子皮肤娇嫩,柳眉杏眼,琼鼻樱唇,两腮肉嘟嘟的,一脸福相。 无论如何都看不出哪处有那命格不好之处,世人心脏,为一己私利竟是那样的糟践人。 想到她听到的污言秽语愤愤不平道:“鸣龙寺的大和尚说没错,阿桃天生就是一副富贵相。” 打抱完不平,遂想起正事来,她拉着苏桃的手问:“你娘呢?” “在灶房呢。” 说着跟周大娘一起进了她家门,进门苏桃就喊:“阿娘,周大娘回来了。” 冯氏从灶房探出头来,一边擦手一边道:“周嫂子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周大娘笑了笑:“想阿桃你们了,回来看看。” 周大娘自己家都没进,挎着包袱就来了苏家。 冯氏走到她跟前接过她手上挎着的包袱,拉着她的手往正房带:“快回屋里歇歇。” 转头又对苏桃吩咐:“阿桃去灶房把水壶提屋里来。”苏桃哎了一声去提水。 冯氏把周大娘的包袱放到旁边的小圆墩儿上,拉她坐到八仙桌旁的大椅子上。 刚坐下苏桃提了水壶进来了,冯氏接过来给周大娘倒了一碗水,还在里面加了点儿蜂蜜,才端给她:“周嫂子尝尝,可甜了。” 周大娘端起来喝了一口甜滋滋的,心里舒畅许多。 第5章 背信弃义 用了几口蜂蜜水,周大娘把她的包袱拿了过来,打开拿出里面的一包桃酥果子递给冯氏:“给孩子们吃的。” 冯氏接过,娇嗔道:“他们吃什么都是一样的,嫂子何苦破费?” 周大娘只笑了笑:“顶顶酥脆,阿桃尝尝。” 冯氏笑着把果子递给苏桃,苏桃没有吃,笑着对周大娘说:“多谢大娘,等阿弟回来了再一起吃。” 周大娘望着苏桃:“多懂事的孩子。” 这么好的孩子李家还用什么八字不合的借口退亲,想到这些,声音陡然就高了起来:“天杀的李家,不识好歹,背信弃义的小人。” 周大娘骂他们背信弃义。 苏桃只觉得周大娘随便拐些词来骂李家,没想到李家是真的背信弃义。 说起李家退亲一事,苏青山不在家,冯氏没个靠山,猛然间关系亲密的老嫂子回来了,她心里一软竟落下泪来。 周大娘站起来挤到冯氏那边的长椅上坐下,拉过她的手拍着安慰起来: “咱家阿桃没有什么不好,是那李家攀上高枝了,才诋毁咱们的小娘子退了亲,不过你也别伤心……” 听李家攀上高枝,冯氏止住了哭声,满脸不可思议地打断周大娘的话:“嫂子说什么?李家攀上高枝了?” 就知道不怎么出门的冯氏还被蒙在鼓里,周大娘叹了口气把从周恒那里听到的信息徐徐说来: “年后咱们县换了新的县令,新县令上任首先宴请城中的有头有脸的人。 听周恒说什么,稳固地位,拉拢什么,反正不知道怎么会儿事,县令竟看上了李家三郎,想把他家庶出的五娘子嫁过去。” 周大娘有些懊恼,周恒不是才说的吗她怎么就说不清了呢。 反正不管怎么样,李家背信弃义用下三滥的手段退了跟苏桃的亲事,要定下县令家的五娘子这是真的。 其他的冯氏也不懂,李家要跟新县令家结亲了,她是听明白了。明白后又呜呜地哭了起来,“天杀的李家,欺人太甚,这样对我的阿桃也不怕遭了报应。” 苏桃早就跑到屋门口的门槛上坐着去了,她坐在门槛上手里拿了一根小棍在地上划来划去,周大娘说的她也听明白了。 冯氏哭的伤心,周大娘忙安慰:“别哭了,恒儿说,商人重利轻义,对,就是重利轻义,不是什么好的。 他说,他们书肆有许多给他们抄书的读书人,到时候给咱们阿桃瞅一个品行好的。” 冯氏抽抽噎噎止了哭声:“那读书人能看上咱们?” “怎么不能?咱阿桃哪点儿差了?模样周正,又是个勤劳的,隔壁院子的兔子不有一大半时间是苏桃在打理?” 如此周大娘又补了一句:“说咱阿桃周正那都是咱们谦虚,看看这十里八村的,谁有苏桃标致,别说咱们乡下,就那临阳城中比阿桃长得好的也少见。” 被周大娘这么一夸,冯氏噗嗤笑了起来:“也就嫂子看得起她。” 周大娘骄傲道:“我可不是胡乱夸大。” 坐在门口偷听的苏桃也被周大娘夸的脸红了,她真有那么好? 冯氏拿棉帕擦了擦眼泪,正襟危坐,小心翼翼道:“我听我家那口子说,读书人最是看重个门当户对,即便是娶了糟糠妻的,有一日高中了抛弃糟糠之妻的也是有的。” 周大娘又抓过冯氏的手拍了拍:“你放心,恒儿说了,要找个品性好的。品性好就不会有那种乌七八糟抛弃糟糠的事。 再者说了,怕衣服脏咱们还不穿了,怕洗锅便不做饭了。莲娘,你不信我,还不信恒儿?” 冯氏嘴角含笑,嗔怪道:“嫂子说的什么话,我如何就不信你了。我家那口子不在家,我最信任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嫂子了。” 周大娘一番话比那灵丹妙药都管用,冯氏郁结的心,突然就打开了。 欢欣雀跃地给了苏桃十几个铜板让她跑镇上去割二斤肉回来,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的招待周大娘。 苏桃拿上铜板,背上竹篓就出发了,走在路上她越想越不对劲,周家大哥能给她相看个读书人固然是好的,但是李家这样戏耍了他们一通也是不能轻易就算了的。 他们胡乱给她安了个脏名声,让她娘伤心,让她阿弟伤心,不过两天就整得她家鸡飞狗跳。 小娘子的名声最是重要,虽然里正爷把污她名声的谣言止住了,但是名声已经被李家搞坏了,她以后在乡下怕是再难找到好人家。 周大哥说给她寻摸个读书人,品性好又不在意她名声的读书人哪有那么好找。 李家要把她踩到了泥里垫脚往上爬,她一个村女做不了什么,那也不能让他们顺当了。 这一路上她都在想着怎么出这口气,直到晚上洗漱好躺在床上她还在想招儿。 周大娘在苏家住了一晚,第二日起来用了早膳便回了城。 第6章 野鸡 乡下人从来闲不住,房前屋后,屋里屋外都是活。 这日用过早膳苏桃背起背篓跟她娘说了一声就又进山了。 路过村西头又遇到上次那俩妇人,远远地两人见她过来赶紧扭身面向院子假装没有看到她。 苏桃昂首阔步走过去,她们心虚就对了,背后议论是非者必是是非人。 李家三郎她暂时不能怎么着他,什么都不做她心中堵着的那口气怕是难消,必须得打他一顿才能出了这口恶气。 明儿她想借着给周大娘送东西的名头进城一趟,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在山上打两只野鸡才行。 苏桃背着背篓往山里去,往里走了大概一里,看到一处葱郁的草丛边有几只野鸡低着头在草里寻着吃食。 她悄悄放下背篓,在旁边捡了几颗趁手的大小适中的石子儿,悄悄走近抬起手对着一只鸡的脑袋砸了过去。 扑通,那只原本昂着头的野鸡陡然倒地,其他野鸡感到危险撒丫子就跑。 苏桃小豹子一样窜出去,对着跑在后面的野鸡脑袋就是一石子儿,她力气大,砸的又准,不一会儿两只野鸡轻松到手。 捡到的三个石子儿不能浪费了,她追着野鸡跑了好远,终于又有机会出手。 她提着一只野鸡往回走,把倒在地上的两个一个个捡起来,拿青草绑着脚扔进了背篓里。 而后在野鸡聚集的那个地方扒着草丛找了找,果然找到一小堆在草丛掩映下的野鸡蛋,蛋壳泛着光泽,很是新鲜。 她在旁边找大叶子宽大的野草把鸡蛋包起来放进背篓,又割了些兔子爱吃的野草放在上面,这些草根本不够兔子吃两天的。 她想最好找一棵粗一点儿的构树,折两枝粗一点儿的枝子回去才行,山坡上构树也不少,还是在离山脚近的树上折枝比较便利。 她走到离山脚不远的那几棵构树旁,其中一棵枝叶繁茂,亭亭如盖。她把砍刀别在腰上蹭蹭蹭爬了上去,很有章法地砍了两根粗枝。 她下来整理好准备拉着下山,猛然看到上次锤断的有她半人高的树干光秃秃地立在那儿看着别扭。 她爹说,靠山吃山也不能吃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们也曾给山上空地多的地方种过小树苗。 苏桃没怎么找,就看到一棵树下长着几颗细细的小树苗,在树下也长不大,她不如给它挪过来。 苏桃脑子也是个脑子耿直的,她在断树干旁边种上不好?她偏偏要把那截树干拔出来然后再在同样的地方种上小树苗。 她累得身上出了薄汗,终于徒手把树干拔了出来,不巧被一个上山砍柴的村民看到。 那村民心中不住暗道:“这苏家阿桃莫不是投错了胎,恁得一股子大力气,比男子力气都大。” 苏桃自不知道别人如何看她,种了两棵小树苗,用叶子在溪边打了水来浇上就回家去了。 这么一通忙碌,回到家天都快黑了。 “阿娘。”进了门苏桃就叫冯氏。 冯氏从灶房探出头应了一声,见苏桃割草回来那么晚,嘴上唠叨了一句:“怎么去了那么久?”就又进灶房忙去了。 苏桃没有说什么,把背篓放在灶房门口,蹲着在那里扒拉。 她小心翼翼拿出树叶包着的三包鸡蛋放到灶房的案板上:“阿娘,今儿发现了个野鸡窝捡了些野鸡蛋。” 冯氏正在往锅里贴饼子,听苏桃说捡到了野鸡蛋停下了手中的活往案板上看了一眼,打开的树叶满满当当里加起来总有十几个那么多。 冯氏走到案板前看了看,个个新鲜:“今晚是贴饼子,做好了阿娘再给你们炒两个鸡蛋吃。” 热乎乎香甜的饼子加上鲜香的鸡蛋,想着那个味儿苏桃嘴里都流口水,她又把野鸡拿出来放到灶前:“娘,还打了三只野鸡。” “你爹不是不让你往山里面去吗?是不是进去打野鸡顺便捡的鸡蛋?我就知道那山外面怎么能有鸡蛋留着给你捡。” 苏桃以为冯氏会高兴,谁知道她突然就生气了。 这也不怪冯氏生气,那山里面多危险,她一个小娘子万一遇到猛兽了怎么办? 她爹走的时候三令五申不能进山里面去,她还是不听。 苏桃想说,她能有什么危险,她爹又不是不知道,她力气大,跑得又快,遇上了危险她指定就跑了。 她娘好像听到了她的心里话,接着唠叨:“你别不把你爹的话放心上,老话说什么,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说话间冯氏把饼子都贴到了锅里,盖上锅盖子就从锅台后面走了出来。 苏桃坐在灶前听她唠叨,看她贴完了饼子赶紧往灶膛里加柴添火。 冯氏见她乖巧,不忍再说她,叹了口气道:“以后可不许再进里面去了。” 苏桃往灶膛里添满了柴,见她娘语气缓和了才撒娇道:“其实没有进去很多,离山脚不到二里。” 她见她娘没有那么生气了才又道:“我想打两只野鸡给周大娘送过去。” 冯氏理解阿桃的心思,她说:“娘都晓得的。” 周大娘,里正爷的情分,等阿桃她爹回来了,自会去感谢。 只阿桃是个重情义的,野鸡都打回来了,她也就不说她了。 她提起腿儿看了看地上的三只野鸡,捡出来两只大的,“这两只比较大,一只给你周大娘,一只送去里正爷家。” 冯氏把那个小的放在一边,“这只小的,娘哪天熬了汤也给你姐弟两个补一补。” 分配完她把阿桃叫起来:“你别在这里烧火了,趁着天还没有黑,把鸡送去里正爷家。” 苏桃应了一声把鸡放进背篓背着出去了。 天色微暗,家家户户都已经开始做晚膳。 苏桃走到里正家见门开着,她探头叫了声里正家大娘,里正家灶房里传来声音:“哪个呀?” “大娘,我,阿桃。”里正娘子从灶房出来,手还在腰间的汗巾子上擦了擦。 “阿桃来了,快进来。”里正娘子热情招呼她进去。 苏桃背着背篓走到灶房跟前,拿出那只大野鸡递给里正娘子:“大娘,我阿娘让我送只野鸡来。” 里正娘子不收,“你们自家吃,送来做什么。” “大娘收了,打了两只呢。”苏桃又往里正娘子手里送,这次她就接住了。 “阿桃用过晚膳了吗?等一下在大娘家用。” “我阿娘在做着呢,让我送完就回去。” 送完东西苏桃正准备回去,正房里里正闻声走了出来,他咳了一声,阿桃止住脚步面向他叫了声,里正爷。 “你个小小孩子,可不能自己进山去打猎。”里正的声音沙哑而严肃。 苏桃知道是里正爷在关心她,她乖巧道:“没有进里面去,在外围给兔子割草的时候顺手打的。” 里正又叮嘱她山里危险,让她不要一个人进去,见苏桃都一一应了,才挥挥手让她回去了。 苏桃回到家,苏虎已经回来了,冯氏苏虎两人都坐在餐桌前等她用晚膳。 她放下背篓洗了洗手进了正房,在餐桌前坐下,苏虎刚要说什么冯氏就开饭了。 苏虎一口炒鸡蛋一口贴饼吃得那叫一个香,用完膳赶紧对他阿姐提议,等月末他休息了要跟阿桃一起进山。 苏桃还没有回话,就被收拾碗筷的冯氏打断了,“以后谁都不许进山打什么野鸡。” 被冯氏严厉拒绝,苏桃无奈一笑,苏虎噘着小嘴回自己房间温书去了。 第7章 长见识 微风吹拂,路边的野花开得正艳。 苏桃没有心思驻足打量,她背着背篓一路往县城而去,县城离他们村有十多里路,走路差不多要一个时辰。 她上面穿了一身杏色夹袄,下面穿了一条百褶长裙,头上她娘还给她梳了个低低的发髻,打眼一看好个爽利的小娘子。 只苏桃极少穿裙子,这百褶裙虽好看,严重影响了她的行动,大半个时辰还没有走一半的路。 她想把裙子撩起来,转头看了看后面,陆陆续续也有几个往县城方向赶的行人,只得作罢。 这次苏桃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到县城,她又渴又饿,准备到城门口往里一点儿的王婆香饮子摊上喝碗香饮子。 香饮子摊上除了香饮子还有白开水,白开水一文钱一碗,檀香香饮子最普通两文钱一碗。 其他的还有甘草的,紫苏的,种类繁多,用料不同价格也不同,两到十文钱不等。 天还不算热,香饮子摊前没有什么人。 苏桃馋香饮子也只准备要一碗最便宜的解解馋,她到了王婆香饮子摊前,掏出两文钱要了一碗檀香饮子。 接到手里就轻抿两口稍稍解了渴,才掏出她娘给带的贴饼吃了起来。 来的时候她娘给了她十文钱,让她在县城里吃碗热汤饼,汤饼在家里也能吃,她就喝碗香饮子解馋就好了。 剩下的铜板加上她从自己荷包里拿出来的二十文铜板,可以用那些钱帮苏虎买十几张次等的纸回去让他练字。 她听人说,读书人必须得练好字,考科举的时候写的文章是要拿给官家老爷看的。 笔墨纸砚都是穷人消耗不起的,她阿弟上了快一年的私塾也就在地上练练字,纸墨都不怎么舍得用,供出来个读书人不容易啊。 她吃了几口饼又喝了几口香饮子,她已经享受了一碗香饮子了,汤饼吃不吃都一样。 香饮子摊的王婆子忙活完,也坐了下来,瞥眼看到苏桃背篓里漏出来的一截鸡尾巴,她问:“小娘子这背篓里装的是什么?” 苏桃见鸡尾巴没有盖严实露出来了一点儿,她也没有隐瞒,道:“我爹在山上打了只野鸡让我送来给城里的大娘。” 王婆子满脸堆笑:“野鸡的毛就是亮,看着跟绸缎一样。” 苏桃想城里人就是有见识,鸡毛就是鸡毛,听王婆子这么一说,苏桃觉得她说的有道。 山上的野鸡,鸡毛都艳丽光滑,想想确实跟城里富户人家穿的衣裳一样亮。 王婆子又道:“小娘子能不能给老婆子几根?回头给我家小孙女做个毽子玩玩。” 见她想要几根鸡毛,苏桃大方地把鸡屁股上长长的几根漂亮的鸡毛都拔了给她。 “您收好喽。” 王婆子见小娘子爽利,后面又给苏桃碗里加了半勺甘草饮子。 饼吃完了,还尝到了三文钱一碗的甘草饮子,苏桃吃饱喝足,背上背篓往城北街市上去,柳掌柜的皮毛店在城北那边的街市上。 她家兔子笼放不下兔子了,冯氏让她去皮毛店找二掌柜安排店里的伙计来她家拉兔子。 之前她爹在家的时候,都是她爹宰杀收拾了,把皮毛和肉分别送去皮毛店和食铺,她爹出远门就找店里的伙计来她家拉走处理。 这种血腥的活计,苏青山不愿意让冯氏做。 宰杀过后直接就拿给皮毛店的硝皮匠硝皮,然后他们再帮着把兔肉送去食铺。 因着让皮毛店帮着宰杀,皮子的钱也不现结了,等她爹回来了一起算,到时候宰杀的铜板再一起算给他们。 苏桃什么都不用管,给他们说一声去拉兔子就行。 上半年皮毛店的生意不是太好,苏桃走到的时候店里没有什么客人。 她进屋只看到一个小伙计站在柜台边上低着头打盹儿,站着都能睡着,苏桃也是佩服。 苏桃往小伙计跟前走了两步,听到店里有脚步声,小伙计突然抬起了头,人都没有看清,脸上就挂上一个职业的热情微笑。 “客官,您随便看。” 苏桃盯着那眼神迷离的小伙计,“小哥儿,我找张掌柜。” 啊!找张掌柜! 小伙计终于正眼看向来人,一身洗了发白的细布襦裙,不是能买得起皮毛的穿着,他再往上瞧,就见到一张与衣裳不符的娇艳脸蛋。 哎呀,这不是苏师傅家的小娘子吗? 小娘子长得貌美,他们店里见过的伙计都念念不忘,小伙计殷勤地招呼苏桃到旁边圆墩儿上坐下。 “小娘子先坐这里等一下,我去叫掌柜的出来。” 小伙计的殷勤落在了刚要进门的一对主仆眼里。 主仆两人进门,那家主子借着看店里皮毛的空档扫了一眼苏桃。 一看那穿着就是乡下来的,穿得还没有她身边的丫鬟穿得好,背着的背篓里灰扑扑的一团也不知道是什么脏东西,她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不屑。 这样的乡下丫头也值得那伙计如此献殷勤?! 苏桃感觉到有人进门,为了不打扰客人,她就安安静静地坐着,尽量不影响店里的生意。 只天生敏锐地她,总感觉那客人在有意无意的打量她。 她抬头朝来人看去,刚好看到对面小娘子嘴角那抹还没有收回去的轻蔑。 小娘子看着比她大上一两岁的样子,面皮白皙,长得普通,看着干净利落,头上梳着一个她叫不出名字的发髻,上面插着一支金灿灿的流苏步摇,身上一身素色窄袖绸缎褙子,领口和袖口用金线绣着花纹。 这得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她不是没见过世面,县城也来了许多次,这样让她开眼的打扮还是第一次见。 只是这个富家小娘子为何会那样看她,富家小娘子不都是知书达理的吗? 苏桃两眼迷茫,看着娇憨又无辜,这表情衬着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令那家小娘子更加嫉恨,只会用美貌勾引男人的狐狸精,跟她家那些个庶妹一样。 张掌柜出来就见店里两个小娘子,一个满脸不屑,一个满脸迷茫。 店里气氛着实有些奇怪,待他看清带着丫鬟的小娘子的脸,他这个在生意场上的老狐狸突然明白了。 苏桃见张掌柜出来,站起来叫了声张伯。 张掌柜抬手向下压了压示意苏桃稍后,他弓着身子过去招呼那主仆两个,“小娘子,慢慢看,有看上的喜欢的,给您打个折。” 这小娘子是新来的县令家的嫡女,不能怠慢了。 听张掌柜说给她打折,她脸色才好看一点儿。 张掌柜了然,看那这状况,怕不是这县令家的小娘子嫉妒出身不如她的苏小娘子长得比她漂亮。 张掌柜这个老狐狸,好好的恭维了县令家小娘子一番,待她高兴了,他才转过来问苏桃有什么事。 苏桃刚说完,正在一旁看皮子的县令家小娘子阴阳怪气道:“真是残忍呢?兔子那么可爱都拿来宰杀卖钱。” 苏桃听她这样说,脸上更加不解,这小娘子现在不是在逛皮毛店吗? 一边可怜兔子,一边要买它的皮? 乡下丫头单纯,张掌柜见苏桃没听出好歹来,也就没有多话低声跟她说了声知道了,就赶紧让她回去了。 第8章 套麻袋 金乌西坠,给春日古朴的街道撒上点点金光,苏桃无心这光景,她闷着头往城西走。 李家在城西的春水巷,不知道那李三郎晚上会不会出来。 春水巷的宅子大多是两进三进的大宅子,在临阳县来说算是大户人家聚集的地方。 这边家家户户使奴唤婢,路上除了锦衣绣服的老爷太太郎君娘子,也常常有粗布短衣的人往来。 苏桃背着个背篓站在李家大门对面的墙角处,并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李宅暗红色的大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探究,也隔绝了苏桃的窥探。 李家所在的这条巷子,两头都通着,不时有人从他门前经过,他家大门就像一个背景板一动也没动。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有仆从开了门,把门口的红灯笼点亮后又退了回去,关上门。 苏桃一动不动站得脚酸,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冲动了,如果那李三郎不出门,她也不能跳到他家去打他。 路上的行人慢慢少了起来,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路上已经没有行人了。 苏桃有些纠结,如果李三郎不出来,她也不能在这里站一晚上,到时候去周大娘那里太晚她可找不到借口,徒惹得她担心。 需得从长计议,还是得先了解一下李三郎的平常行踪才行。 她在脑海里努力回想关于李三郎的信息,都是听她爹那里说的。 她爹说,那李三郎认得几个字,却不是科举的料,十五岁开始就在自家布行学习经商。 当时她爹说什么,说经商也是一个好营生。 这么晚了李三郎也该从布行回来了? 该说不说,苏家一家都被李家蒙蔽了,那李三郎从小根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因着是家中小儿,李母对他颇有些溺爱。 到了该说亲的年龄,只能往好了说,加上媒婆的三寸不烂之舌,把个不学无术的人,说得颇有些上进。 李三郎十多岁就在外面鬼混,结识了几个跟他一样不三不四的人,十五岁上就偷拿布行里的银钱出去狎妓冶游,是烟花柳巷的常客。 李母是个有手段的,管李三郎比较严,他这样不堪却鲜少有人知道,反而在外面有个上进的好名声。 这日李家用过晚膳,李母又把府中的下人聚起来敲打一番:“都看好了三郎,不许他再偷偷出去厮混,发现了你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下人们只能低着头应是。 而躺在自己院中罗汉榻上消食的李三郎正在想着等一下怎么偷偷出去。 因着新任县令有跟他家结亲的意思,他娘已经把他绑在家中十日有余,说什么亲事没有定下之前让他老实着点儿。 他已经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十几日,现在实在待不下去,温饱思淫欲,他现在只想搂着娇软的小娘子这样那样一番。 烟柳巷中的凌寡妇是他前段时间才勾搭上的,花信之年,身材饱满丰盈。 该饱满的饱满,该纤细的纤细,小腰一扭风情万种,会玩又放得开。 念着个中滋味,李三郎脸上露出个淫邪的笑。 想着风流多情的凌寡妇,李三郎想要出去的心又迫切了几分。 只偏门看门的婆子,还有他院中伺候的小厮都被他娘着重提醒过。 他不好偷跑出去。 “富顺儿。” “来了爷。”富顺儿听到喊他,麻溜地跑进房中:“三爷,您有啥吩咐?” 李三郎瞥了富顺儿一眼,故作漫不经心道:“最近家中伙食清淡,吃得没滋没味的,你去临江鲜给爷叫一份佛跳墙回来。”说着扔给富顺儿一个五两的银锭子。 临江鲜的佛跳墙只要四两五钱,剩下的按着惯例会赏给他,他接过银锭咧着嘴给李三郎道了声好嘞。 “等一下,做的时候,你好好的盯着些,别什么不上档次的好的坏的都往里面放。” “好嘞三爷,小的办事儿您放心。” 富顺儿拿着银钱跑了出去,这时院中该是没有其他人了。 李三郎轻身一跃从罗汉榻上跳下来,把门打开一条缝往外看了看,果然没人。 他从门缝里挤出来,沿着墙壁转到了正房左后面,这里被两个房间夹着有只能站下一个人的空,外面就是一条小巷子,是翻墙出去的最佳之处。 做佛跳墙要一个时辰,加上来回的时间,他最多有一个半时辰的时间。 他熟练地沿着之前的翻墙印子,爬上墙头,见旁边没人跳下去就往巷子外面跑。 在外面等了许久的苏桃正准备回去,刚刚离开她站着的那个角落,走到这个东西向的巷子口,便听到扑通一声,从里面跑出来一个人影。 人影鬼鬼祟祟的跑出了巷子,往后面李家大门看了一眼,就疾步往前走。 苏桃也是见过李三郎一面的,看前面鬼鬼祟祟的人,她看着就像是李三郎,二话没说跟了上去。 李三郎急着往烟柳巷赶,根本没有注意到后面跟着个人。 一路上借着别人家门口灯笼的光,苏桃彻底看清楚了,前面的人就是李三郎,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让她等到了,只是不知道他大晚上的要去哪里? 确定是李三郎后,苏桃就开始寻找机会,早完工早回去,只是那李三郎越往前跑路上的行人越多,她就小了很多机会。 直到李三郎进了一家小院她都没有等到机会,于是她便坐在门口接着等。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桃昏昏欲睡时,小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她听到女子粘腻娇媚的声音:“三郎这么急回去干什么?留下来不好吗?奴家想你想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你个没良心的,得了便宜便走,也不陪陪奴家。” 恶~苏桃听得恶心,胳膊上的汗毛一根根都立了起来。 她伸头往那边看,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人在门口痴缠。 “好姐姐,三郎也想留下来。”说着油腻地在女子的浑圆上抓了一把,“这段时间我娘看得紧,等过了这段时间,我日日来稀罕姐姐。” 真不要脸,她就是再单纯也能猜的到两人是什么关系。 奸夫淫妇!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离李家布行那么近的柳掌柜都不知道李三郎竟是这样的人。 真是庆幸这亲事给退了,不然她可能会打死他。 两人黏黏糊糊,腻腻歪歪,终于分开了。 见李三郎品性如此不端,苏桃庆幸已经退了婚。 心里忒他一口,想转身就走,但是来都来了,不打他一顿,从夕阳西下到现在乌漆嘛黑的这几个时辰,她不就白等了。 于是决定还是打完他再走。 李三郎回去的时候没有来的时候那么赶,他悠哉悠哉的走在前面。 苏桃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走到一处黑暗处,终于等到时机,她准备好麻袋,往前一个助跑套在了李三郎的头上。 李三郎被套住头,慌张地喊出声音,苏桃一脚踢在他屁股上。 他踉踉跄跄就进了巷子。 苏桃给他腿弯处一脚,李三郎扑通就倒了下去,而后便是雨点儿般的一阵拳打脚踢,只打得麻袋下面的他连声求饶。 苏桃收着力道打了个痛快,最后在他后颈来了一拳把他打晕后跑出了巷子。 第9章 不能报官 快到人定时刻,路上寂静一片,苏桃一路小跑去了周家的宅子。 周恒买的宅子是离书肆很近的一个小院子,跟桃花村苏桃家的布局一样。 只是周家的房子是青砖绿瓦房,门口还有一两间倒座房。 家里还请了个粗使丫头,就住在倒座房里。 苏桃敲门的时候,那粗使丫头还没有睡觉,听到有人叫门,憨憨地跑到门口问是谁。 “我是阿桃,桃花村的。” 粗使丫头知道她家老爷是桃花村的,但是半夜三更的她也不敢随便开门,准备去禀了老爷再说。 周大娘睡得轻,在正房里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披着袄子出来问:“小翠,跟谁说话呢。” 小翠回:“老太太,外面有个桃花村来的阿桃叫门呢。” 周大娘一听是阿桃,赶忙让小翠把门打开。 “赶快开门。” 她说着也走了过来。 小翠听令打开了门。 苏桃背着背篓走了进来,一眼看见院中披着袄子的周大娘,忙叫了声:“周大娘。” 周大娘上前拉住苏桃的手:“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用过晚膳没有?” 苏桃见周大娘披着袄子俨然是已经睡下了,深夜打扰到他们,她不好意思地腼腆一笑。 周大娘了然,这么晚了想来就是没有用过晚膳,遂又吩咐小翠:“快去给姑娘煮碗汤饼来。” 吩咐完小翠,就拉着苏桃往正房走。 住在东厢房的周恒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穿上刚脱下的衣裳出来打探情况。 “娘?” 周大娘见儿子出了房间,拉着阿桃给他看:“阿桃过来了。” 苏桃桃见周恒出来,叫了声周大哥。 想着媳妇还大着肚子,便对周恒说:“太晚了,阿桃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你进去陪着你媳妇去。” 周恒没有听他娘的,走到阿桃跟前问:“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给嫂子送只野鸡炖汤喝。” 苏桃说着把背篓取了下来,从里面拿出那只有五六斤重的野鸡,还有一个粗布小布袋装着的山上采来的蘑菇晒的蘑菇干。 周恒的娘子正怀了身孕,听苏桃这样说,周大娘周恒娘俩心里暖暖的。 周大娘无比动容:“难为你了,黑灯半夜大老远跑过来。” 苏桃不好意思:“白天就来了。” 没法说她去揍了人才耽误到这么晚,只半真半假说了她去皮毛店的事儿,然后又谎说看到有耍猴的,过去看得忘了时间。 这县城里经常有些外来的杂耍班子,小孩子图新鲜看得忘了时间也正常。 周大娘也没有怀疑,接过苏桃拿过来的东西递给周恒让他拿去灶房。 时间确实晚了,周大娘不放心周恒的娘子,又一次赶周恒赶紧回去休息。 周恒看她娘对苏桃照顾的极其用心,给苏桃说了一声听周大娘的安排就行,就回了房间。 汤饼还在做,周大娘先拿了一些茶果出来给苏桃先垫垫肚子,然后拉着苏桃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些闲话。 小翠很快就端过来一碗,加了鸡蛋的热汤饼。 苏桃吃了汤饼洗漱一番,就在周大娘的安排下休息去了。 累了一天,苏桃一夜好眠。 而李家那边注定是个不眠夜。 富顺儿提着他在临江鲜的灶房里蹲了一个时辰,亲自盯着大厨做出来的佛跳墙回了李家。 高高兴兴净等着拿赏钱,进了院子却怎么也没有找到李三郎。 富顺儿跟着李三郎也有好几年了,他的这个主子是个什么尿性他最清楚不过,用他做小厮的脑袋也能想出来,一定是偷偷的跑出去偷腥去了。 太太三令五申让他们看好主子,现在没看好让他跑出去了,被太太知道了少不得要打他一顿板子。 想想屁股都疼。 还是不要声张的好,先乖乖等他们爷自己回来,这么想着便坐在院子的屋檐下等着李三郎回家。 时间慢慢流逝,他努力睁开犯困的双眼看看头上的月亮,看这感觉自己等了快有一个时辰了。 这么久了院子里还是静悄悄的。 平常偷偷地出去也用不了这长时间,这次时间有些久,富顺儿觉得有些不正常。 不能也不敢跟家中太太说,他就又偷偷的跑出去找人去了。 找了李三郎常去的那几家暗娼粉头处,没有找到人。 低头耷拉着脑袋准备再回去看看回来没有,突然他就想到李三郎前不久才勾搭上的那个凌寡妇。 他不止一次听李三郎说凌寡妇知情识趣,不知道是不是去了她那里? 富顺儿只去过凌寡妇那里一次,他一蹦子跑到烟柳巷,循着记忆找到了凌寡妇家,过去一问,说早就走了。 一说早就走了,富顺儿着急了,走是走了,但是没有回家呀,能去哪里呢? 李三郎要是有个好歹他也活不成了,非得被太太打死不可。 越想越怕,整个人急得冒汗,脑海中已经开始想着怎么跑路了。 慌里慌张往回走,走到一处巷子口,隐隐听到里面传来微弱的呻吟声。 自己都已经死到临头了,该说他也没有心思去管别人的死活,但是莫名的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 他小心翼翼跑进巷子,还没有进去多深就看见那里躺着一个头套麻袋的人。 争风吃醋被打的? 算了算了应该不是他认识的,此刻他管不了别人的死活了,自己跑路要紧。 跑路也需要银子,不知道这人身上有没有,他走近准备顺手牵羊。 谁知一看衣裳有些眼熟,赶紧拉开麻袋,打眼一看一男子鼻青脸肿,发髻散乱,看着都没有个人样了。 要不是富顺儿觉得这身上的衣裳眼熟,仔细想想就是他家三爷今儿穿的,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这个脸肿的跟猪头一样的人,跟他家眉目清秀的三爷联系起来。 富顺儿鼻子一把泪两行,悲切道:“三爷,三爷,是你吗?三爷?” 李三郎全身都疼,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富……顺儿。” 富顺儿:“爷,爷,你还好?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咱报官?爷。” “回,回家。”说完这两个字,李三郎再也不想说一个字,他胸口疼。 回家,回家。先回家再说。 富顺儿拉着李三郎的胳膊要背他起来,就那么轻轻折腾两下李三郎就疼得又昏了过去。 富顺儿吓坏了,再不敢动他。 放下他家三爷,后面有饿狗追着一样,跑回李家叫人去了。 大半夜的鬼哭狼嚎,把整个李家都折腾了起来。 后面还是李大郎带着几个小厮,用春凳把李三郎抬了回来。 整个人被打的没了人样,李母哭哭戚戚想要报官,后面一想报官就是要报到县令那里,遂死了报官的心思。 赶紧安排人找了个嘴严的郎中过来看诊。 诊完郎中说,头上没事,就是右手小臂骨折,肋骨断了三根,需要卧床静养。 郎中包扎的时候,李三郎疼醒又疼晕,来来回回折腾到天亮。 李三郎无故被打,关键是还找不到打他的人,也不敢光明正大去找,李母一脸怒火,要惩治家中下人,最后发现是李三郎自己跳墙出去的。 出去厮混被打,李家不敢报官,怕一报官李三郎苦心经营的好名声毁于一旦不说,与县令家的亲事也得没影。 李母有气没处发,主子犯错,那便惩罚跟前小厮。 富顺儿一顿打是跑不掉的,看在他把李三郎找回来的份儿上,李母大度的从轻发落只打了三大板子解解恨了事。 这次李三郎老实了,老老实实在床上躺了三个多月养伤,这是后话。 第10章 邻家小妹 苏桃这边,一夜好眠后,清晨起来,周大娘跟小翠就已经做好了早膳。 大家一起用早膳的时候,苏桃见到了大着肚子的周恒娘子。 苏桃腼腆的打了声招呼,周恒娘子回她柔柔一笑。 周恒娘子成亲后也没有怎么回过桃花村,苏桃跟她也不怎么熟稔。 周大娘热情招呼苏桃用膳,把煎得焦黄酥脆的宿蒸饼往她跟前一推,“快吃,香着呢。” “素娘也吃。” 周大娘往周恒娘子跟前碗碟里加了一块煎蒸饼,顺口又道:“阿桃昨日送来了一只野鸡,我已经让小翠处理了,现下在锅里熬着汤呢,中午就能喝了。” “难为苏家婶子和阿桃想着我了。” 周恒娘子声音柔柔的,说出来的话听着特别顺心。 苏桃不知道怎么回读过书的书肆家的娘子的话,只憨憨的傻笑一下。 周大娘见了抿着嘴笑:“你苏家叔,婶子都是好的,也不用特意言谢,心里记着就行了。” 因着有周大娘,三个人和和乐乐用完了早膳,用过早膳苏桃就要告辞要回去。 “阿桃,你大哥说,铺子里有个什么描红的册子,让你拿回去给虎子用,你走的时候去铺子里一趟。” “好,我知道了,大娘回去。”苏桃背着背篓出门。 周大娘不放心在后面又安排了一声:“路上别贪玩,早早回去,免得你娘挂心。” 苏桃转过身大声回答:“知道了,大娘。” 书肆离周家的宅子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 到了书肆门口,就见到里面有两个在书架上看书的青衫书生。 苏桃探头往里看,看到周恒在跟一个背影高大清瘦的书生在说话。 周恒忙着,她便不打扰他了,于是侧了侧身往旁边挪了挪站在门口等着。 店里小伙计眼尖,眼里有活,见门口站了个小娘子,以为她是要来买书又不好意思进来。 书肆中常来常往的都是读书人,一般人对于书肆都有些敬畏不敢随便进出,小伙计便以为苏桃是不敢进去的那类人。 店中掌柜经常告诫他们不可以貌取人,对于进店的客人要一视同仁的热情,于是小伙计热情的询问门边的苏桃:“小娘子是来买书的吗?” 苏桃不想打扰周恒,不想小伙计声音那么大。 她没有回伙计的话,探头往店里看,正好看到周恒也往她这边看,见是她,便把手中的书递到了他对面青衫书生的手里,招手叫她:“阿桃进来。” 苏桃对着小伙计甜甜一笑:“我找他。”小娘子一笑如春花灿烂,小伙计恍惚了一瞬,回了神赶紧引了她进门。 “齐秀才,不好意思,劳你稍后片刻。”周恒抱歉地对青衫书生道。 青衫书生拱手:“周掌柜请便。” 小娘子一进来,屋中突然就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齐贺不经意间抬头,便被那张纯净的脸蛋吸引了目光。 小女娘皮肤白皙娇嫩,笑容干净明媚,站在透过窗子照射进来的光线里,整个人仿佛都笼罩上了一圈金光。 随着她走近,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细细的绒毛清晰可见,干净的如山间偷跑出来的精灵。 齐贺心脏不受控制的悸动一下,瞳孔闪动间便若无其事的垂下眼翻看手中的书册,端得是君子有礼,好像一直都没有走神一样。 周恒去柜台后面拿出来一本泛黄的书册,还有一叠有些泛黄的纸张,走出来递给在柜台前等着的苏桃: “这字帖拿回去让虎子临摹,还有这些纸张有些泛黄了,铺子里是不能用了,虎子还能用,也一并拿回去。” 苏桃不客气的接过来装进背篓里放好,又把背篓背在身上:“谢谢周大哥” 此时店里还有客人要周恒招待,她不好打扰遂又乖巧道:“我不打扰周大哥了,我先回去了。” 周恒:“回,路上慢点儿。” 苏桃脆脆答:“知道了。” 目送苏桃出了店门,周恒回来跟齐贺继续聊他们的。 “久等了。” 齐贺微微一笑,细长的丹凤眼透出几分温润,他把手中书册递给周恒:“周掌柜接着说。” 周恒接过书册,好似不经意间随口道了一句:“是邻家的小妹,家中兄弟也在读书。” 待字闺中的小娘子,齐贺不便议论,便默然。 周恒见齐贺没有搭话,他接着谈论正事:“如刚才所说,齐秀才只需把自己的注解写上去便可。 到时候一本书注解十两银子,这里有八九本书,看你的时间,能注解几本就几本,别影响了你的课业。” 齐贺拿过他手中的这本《孟子》翻了翻,这个周掌柜是个有头脑的。 做了注解的四书五经一定比没有注解的好卖一些,并且做注的又是秀才里的廪生,对于要应考的童生来说还是有些吸引力的。 去年童生考试他没有得案首,只得了前五的名次,勉强在廪生里头。 他深知出头的椽子先烂这个道理,像他这种无权无势又无家底的贫家书生不能太过招摇,免得被别人算计。 而考中了廪生每个月又有补贴可以拿,正是他所需要的,便考了个不前不后的名次。 明年八月他还要去府城考乡试,来年三月便要去京都考会试,哪哪儿都需要银子,这个活他得接。 虽然价格不高,但他也不是什么出名的大儒,这个价格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是合适的,于是他便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周恒见他答应很是高兴,引着他去后面坐下来详谈,两人把各项事项都谈完了。 周恒终于有时间问别的,他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茶,缓解一下冒烟的嗓子,开口道:“不知齐秀才婚配了否?” “无有婚配。” “可有定下婚约。” “无有。” 周恒放下茶盏搓了搓手:“某有一邻家妹妹,年方十四,长得端庄秀丽,品性良善贤淑,宜室宜家。” 苏桃在他们自己人眼里那是千好万好,恨不能把所有的好词句都安在她身上,但是有些东西过犹而不及,适当就好。 齐贺听周恒说邻家妹妹,脑海里便浮现出苏桃那张清丽娇美的脸蛋,端庄秀丽不好说,外表倒是挺娇俏可人的。 突然间他便明白了,周掌柜为何会冒昧说了那一句邻家小妹。 他没有直接回复周恒什么,只说:“婚姻大事要遵从父母之命。” 两人闲话叙完,周恒送齐贺出门,回来后在脑海里反复回味了一番遵从父母之命的说辞,疑惑这是不是拒绝? 想着给阿桃说这个亲之前,他也是有好好打听过齐贺的。 齐贺家住西柳村,过得不清贫,也不是顶顶富裕,勉强能供他读书。 他是家中独子,父亲是老实巴交的乡下汉子,有个种桃的手艺。 母亲是普通的村中妇人。他本人十七岁上便中了秀才,还拿了廪生的名次,少年英才,深得师长喜爱。 齐贺品性好,有前途,要说成亲,他能找到更好的书香门第闺秀,但是周恒就想试一下,万一成了呢。 他总感觉这齐贺并非池中物,他不是那种靠着姻亲往上爬的人。 还是得心存希望,毕竟人生中总会有一些你想不明白的好事发生。 第11章 去拜拜 临阳县 县衙 后院 头痛,浑身瘙痒,齐贺知道他的病酒症发作了。 齐贺有天生的病酒症,他从小就知道,于是在酒席上能不饮酒他就不饮酒。 只这次是县令为考教县学学子专设的宴席,县学山长带着县令在酒席逐一认人,他才不得不喝了一盏。 从往常的经验来看,喝的少便不严重,多喝些水就能缓解许多痒意,只今日不知怎么了,痒意一时难以控制。 张县令认了山长带过来的二十人,考教一番后,回后衙更衣去了。 齐贺坐在桌旁,双手紧握忍着身上的痒意,看着一众学子投壶作诗。 依着往日经验,他喝了几杯茶水,只痒意并没有过多轻减,小腹反而隐隐有些胀意。 他向山长致意,起身出去方便,方便过后洗了手脸,呼吸着没有酒味混合的新鲜空气,痒意慢慢有所缓解。 厕所建在一处偏院的东北角,被一片竹林掩映,出了东厕前面花圃中有个小亭子,亭子后面有个三间厢房,方便客人休息之用。 这一看就是为客人所建,县令应该是去了后宅更衣。 他们来的一众学子都在宴客厅,此时厢房中该是没有人。 为免在众人面前失礼,他决定等身上痒意消散了再回去,于是便去了亭中小坐。 闭目放松心神,院中寂静,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仿佛置身百年老林中,有种心旷心怡的感觉。 静思中他好似看到一纯净的仙子,周身泛着亮光,从森林深处走来。 这样的情况也不是头一次,他不似先头一次时那般震惊,依然闭着眼睛细细打量。 “老爷,可看到了中意的?” 不太年轻的女声从厢房中传来,打破了齐贺的静思。 他睁开眼看了厢房一眼,县太爷没有回内院,竟是来了这处更衣?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齐贺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这次过来的都是廪生,明年八月都有可能得中举人。除了有几个已经成了家的,尚未婚配的廪生中有个叫齐子贺的,长得最是俊朗,颇有才情。听常山长说去岁院试他虽没有取得案首,可却有案首之才。”张县令语中带着欣喜。 齐贺听到自己的名字,顿住了脚步。 “没有婚配,不知有没有定下婚约?” “夫人且放心,过几日再邀常山长过府一问。” 说完这话,县令竟感叹起来: “老夫年龄大了,连着几任都在县令任上流转,这之后有没有升迁的机会还未可知,如若晋升无望,不如给伶儿寻个有大才能的,望着他能在官场大放异彩,之后还能提携她的兄弟们一二。” “老爷睿智!” 听到这里,齐贺眼神幽暗,悄悄出了偏院。 真是打得好一出如意算盘,只不该打到他身上。 五更天的桃花村,村头苏家有点点昏黄的灯光亮起,灶房中传来袅袅炊烟。 “阿桃,把这几个饼子拿正堂里去晾着,等一下咱们装起来路上吃。” 阿桃从灶膛前站起来,接过冯氏手里递过来的小竹筐。 这几日连日来冯氏心慌不得劲儿,前两天又做了个不好的梦,阿桃又遇上这糟事儿,整得冯氏寝食难安。 昨儿用晚膳的时候她对阿桃说:“阿桃,娘这几天心里慌得很,总担心你爹爹,明儿咱们去龙鸣寺拜拜。” 苏桃诧异龙鸣寺离他们这里有几十里路,一来一回得用三四天,这些天苏虎怎么办? 她看向冯氏问:“阿弟怎么办?” 冯氏说:“不去那个远的龙鸣寺,娘听说咱们镇子隔壁的溪水镇后山上也有个小龙鸣寺,跟那个龙鸣寺是一宗的,去这个也是一样的。” 而后她转头对苏虎说:“我跟你姐姐少则当天,多则二日就回来,娘明儿多做些饼子给你放锅里,你自己热热吃。” 苏虎懂事的点了点头。 冯氏把给苏虎煎的油饼放进锅里,拿两张她和苏桃要吃的饼子去了正堂。 “赶紧吃,吃了咱们早点儿出发,别误了镇上去溪水镇的驴车。”冯氏把一个饼,一碗粥放到苏桃跟前。 两人用完膳,冯氏拿出一个带盖的小圆竹篮,把放凉的油饼用油纸包了起来放进里面盖上盖子,顺手挎到小手臂上。 “走。”说着走出来了正房。 苏桃吹熄了油灯,关正房房门的时候,冯氏走到了苏虎的窗户下面,“虎子,虎子。” 叫了两声没有回音儿,她起身要去屋里叫他。 “娘?” 听到苏虎应声,冯氏转回来站在窗户跟前安排他: “饼给你放锅里了,热一下再吃,别吃凉的。晚上下学后赶紧回来,别在外面乱逛。下学回来后去东院给兔子加点儿草。” 苏虎声音含糊:“嗯,知道了,娘。” “下学回来也热热饼子再吃。” “嗯,知道了。” 冯氏转身要走,动了动脚又转了回来:“出门关好院门。” “唔,知道了。” 冯氏想想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才叫上站在她旁边的苏桃:“走。” 天色虽然还早,走到镇上都需要大半个时辰,这个时候出发也不算早。 两个人絮絮叨叨说着家常往镇上赶,天色慢慢变得灰亮,前前后后的景色也都变得清明起来。 “阿桃,快去帮帮忙。”冯氏指着前面一辆正要上斜坡的板车对阿桃道。 阿桃丢掉手中拿着甩来甩去的野草,疾步跑过去帮着推车,坡是个小坡,阿桃一用力拉车的人不怎么费力就上去了。 拉车的人轻松上去,不免有些诧异,拉着车子一边往前走一边转身往后看。 一看就看到一个梳着双丫髻,穿着藕粉色细布小衫的小娘子在车后面弓着身子帮她推着。 拉车的娘子停下来车,车停了下来,阿桃直起身子往前看,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穿着短褙子的中年妇人笑望着她。 妇人年龄跟她娘差不多,穿衣打扮也一样,头上包着头巾,身上内里是襦裙,外面一件窄袖的短褙子。 “多谢小娘子了,有了小娘子的助力,毫不费事的就上来了。”拉车娘子笑着感谢。 苏桃腼腆一笑。 这个时候冯氏也跟上来了,笑着回到:“这位嫂子客气了,她小孩子家的有什么力气,随手的事。” 拉车娘子的车上拉了一车小猪仔,一看就是去镇上售卖的。 “拉去镇上售卖?”冯氏问。 “是的,今年年初家里两头母猪产了二十几头小猪仔。昨儿拉了十头去都不够卖的,今儿再拉这十头过去。” 拉车娘子是个健谈的,一边拉着车一边跟冯氏聊着,“你们娘儿俩这是去哪儿?” “去隔壁溪水镇。”冯氏答。 本来就是萍水相逢,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道理,拉车娘子转移了话题,道自家是西柳村的,夫家姓齐,遂又问冯氏家住哪里? 听冯氏说他们是桃花村的,便说没有多远,他们桃花村要去县城的话,从他们西柳村前的官路上过,让他们口渴了可以去她家歇歇脚。 齐家娘子拉着车与冯氏在前面走着聊着,苏桃在后面帮齐家娘子推着车,有人推车齐家娘子拉着轻闲,三人很快就走到了镇子上。 齐家娘子要去西市,冯氏母女要去东边坐车,因着方向不同,三人在十字路口处作了别。 第12章 小龙鸣寺 坐了一个多时辰的驴车,从山下到半山腰又爬了半个多时辰,冯氏苏桃两人终于来到了小龙鸣寺门前。 小龙鸣寺果然小,从外面看着只有一个院子,冯氏整了整衣衫抬脚进门。 咕噜咕噜噜…… 从早上五更开始,折腾到现在快三个时辰了,苏桃的肚子已经空了,苏桃尴尬地望着一脚已经踏进寺庙门槛的冯氏憨笑。 冯氏也无奈地笑了笑,退出了刚迈进去的那只脚。 “那边有棵梅树,咱们坐那儿吃个饼子再进去,不差这一会儿。” 冯氏领着苏桃往寺庙门口前面一点儿的梅花树走去。 两人拿出棉帕垫在地上,背对着庙门的方向坐下,拿出竹篮里的油饼分着吃。 “两位施主,不嫌弃的话,可以进去用些斋饭。” 正在啃饼子的苏桃寻着声音转头,就见一青年和尚微微弓着身子,双手合十站在她们背后。 苏桃看了一眼冯氏,冯氏把饼放到竹篮里,站起来双手合十回礼,“如方便的话,还请小师傅引个路。” 寺庙里的和尚慈悲,非常喜欢来往的香客去品尝斋饭,于是冯氏欣然接受。 苏桃也把吃了一半的饼子放回她娘手中的竹篮,对着青年和尚合十行礼。 青年和尚在前面引路,一路把他们引到了大殿后面寺庙的斋堂。 进来后发现小龙鸣寺果然很小,只有正中一座大殿,两边各有三间厢房。 斋堂在大殿的后面,是一间宽敞明亮的房子。 斋堂内有几条长桌,配的也是长条凳子。 斋堂很大,里面人却不多,其中一张长桌坐了或老或少七位和尚,一张长桌坐了两位锦衣华服的,看着跟虎子差不多年龄的小郎君,还有两位着藏青色箭袖的彪壮汉子。 小郎君那桌对着她这边的一个汉子猛然抬头朝她这里看过来,眼神犀利,带着凶光,吓得苏桃赶紧收回了视线。 “两位施主,在这里拿了碗筷,去打饭。” 冯氏和苏桃拿了碗筷,去打饭,打饭的和尚身形不高却很健壮,脸色黝黑,眉毛根根竖起,圆瞪两目,同样杀气腾腾的。 苏桃不敢多看他,怕多看两眼,他便暴怒出声,遂不吭不声乖乖跟在冯氏后面打饭。 要不是这里是龙鸣寺,光看打饭的和尚,她都感觉自己是不是进了哪个山寨土匪窝。 斋饭都是素菜,但是非常美味,苏桃把碗里的饭食吃了个干干净净。 膳罢把自己用过的碗筷洗刷干净放回原处,走出斋堂苏桃精神饱满。 “三郎,你说舅舅不愿意回去,是不是因为这里的饭菜好吃?” 两个锦衣小郎君站在一棵柏树前面,他们的护卫站在旁边一些。 没有凌厉的目光阻挡着,苏桃看清了两个小郎君的脸,长得是真可爱呀。 发出疑问的小郎君脸蛋肉乎乎,白嫩嫩的像个肉馅饱满的小包子,此刻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让小包子生动了几分。 而那被叫三郎的小郎君有一双狭长的丹凤眼,薄唇轻抿,眉头轻皱严肃着一张脸,好似在认真思考对面小郎君的话。 其实苏桃想错了,那三郎只是在发愁,发愁他这表哥偷偷带着他出京,只给家里留了了了一封书信,他回去后他爹打他的话,他娘会不会拦着点儿。 包子小郎君见三郎没有回他,有些小小失落,道了声:“我找舅舅去”便跑走了。 冯氏带着苏桃进了大殿,请了香,虔诚跪拜。 苏桃跪在冯氏身后,听冯氏嘴里念念叨叨也不知道向佛祖求了些什么? 苏桃偷偷睁开眼睛,仰望端坐于莲台之上的佛祖,佛祖神态端庄而慈祥,微垂的眼眸里带着对众生的怜悯。 我佛慈悲,苏桃闭上眼睛心中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冯氏想多积些福报。 积福报,有钱人家都是以财布施积累,他们没钱为佛祖塑金身,建庙宇,只能以身布施。 冯氏带了一钱银子的香油钱,捐了香油钱后,她找知客僧拿了水盆抹布,认认真真开始打扫大殿。 苏桃想要帮忙无从下手,冯氏让她去斋堂里帮着去择菜。 苏桃出了大殿,看到那个两个箭袖男子站在一处厢房外面,她想那两个小郎君一定是权贵家的小公子,出门还有护卫跟着。 再次进了斋堂,里面只有黑脸和尚一个人在忙着洗洗涮涮,苏桃小声道:“大师父,我来帮忙来了。” 黑脸和尚停下手上的活计,怔愣一瞬,瞬而好像想到什么,拿出一篮子带还着泥土的新鲜野菜递给苏桃:“好好摘干净。” 声音果然如苏桃所料,雄浑粗重。 苏桃接过篮子道了声好,就拿到外面去择去了。 苏桃择的仔细,择完又拿水洗干净了才送进去给黑脸和尚。 她这边忙完了,她娘还没有过来叫她,她娘那边一定还没有忙完,她想再做些什么,黑脸和尚说做完了,没有什么活可做了。 黑脸和尚看着挺不好相与的,她便悄悄回大殿找她娘去了。 冯氏也快干完了,剩下一点儿便不想再劳累她,就让她去外面等着。 外面有两尊黑煞神一样的护卫,她动一动,他们的眼神就扫过来盯着,好像她是什么坏人一样。 苏桃不愿意出去待着,于是便拿了柄笤帚扫大殿的地面。 忙忙碌碌天色将晚,终于打扫完了大殿,喝了知客僧送来的一碗水。 冯氏掏出棉帕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天色晚了怕苏桃担心,对她道:“晚了没事,晚了就在山下找户人家借住一晚,明儿一早再回去。” 冯氏双手合十,别了那中年知客僧,领着苏桃要回去。 两人还没有走几步,突然之间从门外涌进来几个持刀蒙面的黑衣人。 也恰是在此刻有个年轻和尚刚好从厢房里出来,跟黑衣人打了个照面,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下就被抹了脖子。 冯氏吓得啊了一声倒退好几步,苏桃也跟着叫了一声,她没有见过鲜血从人的身上喷涌而出,她只见过兔子,野鸡这些。 突然之间,她被吓到了。 转变就在一瞬间,原本守在厢房门口的那两个箭袖汉子,发现有人入侵,闪电一样迎了上来。 苏桃没看清他们从哪里掏出一柄剑,转眼间就跟黑衣人缠斗在了一起。 “进大殿,快进大殿。” 苏桃听到了呼喊声,拉着冯氏踉跄地往回跑。 厢房里,后院里的和尚,还有那两位锦衣小郎君都纷纷跑去了大殿里。 这个时候黑脸和尚也从后面斋堂跑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根长棍子加入到了战斗。 跑回大殿里,有两个和尚关上了殿门,苏桃顺着门缝往外看了一眼,黑衣人好像变多了。 冯氏搂着苏桃站在佛祖的供桌旁,嘴里不住念着阿弥陀佛。 其他几个和尚拿着棍子守在门边,苏桃一个个扫过,没有见到中午邀她们进庙里用斋饭的那个年轻和尚。 一个高大的中年和尚闭目捻着手中佛珠,站在那两个锦衣小郎君前面。 他便是包子小郎君的舅舅? 外面刀剑声越来越近,高大和尚睁开眼睛,从大殿旁边拿了一根棍子,往门边走。 “慧能师兄!”众和尚有些担忧。 “舅舅!” 慧能和尚无视众人,凛然而决绝,“开门!” 第13章 黑衣人 门边守着的那俩和尚开了门,苏桃透过门缝往外看,见到那两个箭袖汉子身上血淋淋的,不知道是黑衣人的血还是他们自己的血。 其中的一个被一群黑衣人围攻,节节后退似有些不敌。 慧能和尚冲出大殿,木棍一挥扫倒几个跟箭袖汉子缠斗的黑衣人,解了他的危机。 慧能和尚出去后,殿内和尚的表情更加严肃了。 小郎君那边,苏桃发现慧能和尚出去后,丹凤眼三郎站在了包子小郎君的前面,一副保护者的架势。 可那叫三郎的小郎君看着好似比包子小郎君还小一点。 冯氏很害怕,看慧能和尚出去后,孤孤零零站在那里相依为命的,跟苏虎年龄差不多大的小郎君。 她母性泛滥,松了苏桃,走过去把两个孩子搂进了怀里,口中不住安慰:“别怕,别怕。” “人越来越多,师兄他们怕是不敌。”站在门口观望的和尚对里面的和尚道。 “你们两个留下,其他人出去。” 一个瘦瘦的中年和尚安排站在门口的两个和尚继续守着,其他的人拿着木棍出去了。 苏桃跑到窗边借着窗户的缝隙往外看,外面黑压压的一片打作一团,一整个院子里都是黑衣人,和尚们虽然出去了,如泥牛入海般找不见。 外面刀光剑影厮杀成一团,分不出敌我,这是苏桃活了这么大见到过的最可怕的场景。 她害怕,人生第一次突然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就那么死在她眼前,她是害怕的,看着外面这样危急的情况,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跟着她爹进山打猎的时候,她爹说越是危险越要冷静,冷静了胜算才大。 这小龙鸣寺在溪水镇三里外的半山腰上,她和她娘一路爬到山上都没有见到什么人。 指望别人报官救他们是不可能的,只能自救。 黑衣人那么多,而他们只有这么十几个人,她娘肩不能提,手不能挑,那两个小郎君更不用说。 看看被众和尚保护起来的四人,好像只有她还有一点儿用,好歹她力气大,用蛮力也能在门口挡住黑衣人一阵。 哗啦,窗户纸上,喷溅了一片鲜红的血。 “阿桃,回来。” 冯氏看到,心揪了起来,她压着声音,轻而急切地喊苏桃,就怕外面的人听到。 苏桃拿起墙边放着的一根木棍走回冯氏身边。 “阿桃?”冯氏不解她为何也拿了一根棍子。 “娘,我也可以保护你们。”苏桃眼神坚毅。 寺里的和尚人手一根木棍,最后还是剩下这一根,这根一定是那个在门口邀她们进寺庙用斋饭的小师父的。 “阿桃,你就在这里待着,哪里都别去,外面来的那些人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 冯氏声音颤抖,紧紧拉着苏桃的手不松。 “娘,庙里总共只有这么几个人,有能力都得上。我不出去,就在门口守着。” 苏桃扒开她娘紧攥着她的手,拿着木棍走到门口,跟守门和尚一起,坚守最后一道防线。 门边守门的中年和尚看看她,无奈劝慰:“施主退到后面去。” 苏桃坚定:“我跟我爹去山上打过猎。” 中年和尚想说这跟打猎还是有些不同的,看到小施主一脸严肃,眼神坚毅,他收了声。 苏桃看外面除了慧能和尚,黑脸和尚外,其他和尚都应付的有些吃力,心中焦虑不已。 有个离大殿外不远的和尚,猛地被黑衣人一脚踹飞到大殿门口,顷刻间口吐鲜血,试着站了几下都没有站起来。 大殿里面的他们看着焦心。 看门的和尚寻着个机会飞快地开了门,快速跑出去,躬身拉那和尚进来。 这时混战中的一个黑衣人看准了时机举着一柄明晃晃带着血迹的大刀向他们两个飞扑过来。 危在旦夕间,苏桃的脑海中自动浮现慧能和尚出大殿时用的那招横扫。 她似射出的箭一般窜了出去,依葫芦画瓢,棍棒一扫把黑衣人打飞了出去,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其他黑衣人见出来一个小娘子,出手如此彪悍,纷纷从边上杀过来,不约而同开始逮着苏桃攻击。 苏桃回不了大殿,只会用横扫这一招,慢慢有些无力招架。 黑衣人看出来她只会这一招,对她的攻击更加猛烈。 离她不远的那个箭袖汉子也看了出来,小娘子不会棍法只有蛮力,如此下去黑衣人轮番上来她决计不敌。 于是慢慢向她靠拢,挡在了她的身前,有人攻击苏桃他就挡着,还趁机喊她回去。 “小娘子快回去。” 苏桃不理,现下她有了保护,就少了慌乱。 她躲在那箭袖汉子后面,有人攻击那汉子,苏桃就在后面伸出棍子横扫过去。 平常苏桃都收着力道不敢用,这次生命攸关,她使出浑身力气挥舞长棍,被她打飞的人,几乎都倒地不起,无一幸免,死没有死她无暇关心。 慢慢地另一个箭袖汉子也看出了些端倪,随着苏桃两人往外推进,他也慢慢向苏桃他们两个靠拢。 三个人形成了一个相互护卫的小阵型,一路打得黑衣往庙门口节节败退。 形势急转,他们这边原本反击有些吃力的那几个和尚也游刃有余开始反击。 黑衣人纷纷倒下,来的黑衣人倒下的大概有十之八九。 形势不容乐观,随着一声撤,余下的黑衣人摆脱纠缠消失在黑夜中。 黑衣人突然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如果不是地上躺了那么多死的晕的黑衣人,她都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经历了什么。 停下来后,苏桃还紧紧握着木棍,胸腔里的心脏咚咚咚狂跳不止。 “小施主先回大殿。”慧能和尚对着苏桃双手合十,声音平和。 苏桃也不记得回礼,点了点头,茫茫然回了大殿。 “阿桃。”冯氏见阿桃进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冯氏抱着苏桃,吓得眼泪狂流,怎么突然之间就出去了呢?吓得她在大殿里都无法呼吸了。 佛祖保佑,好在安然无恙。 “活着的,卸了下巴绑起来。”屋外传来慧能和尚的声音,“慧远。” “师兄。”屋里原本守门的一个和尚跑了出去。 “去山下报官。” “是。” 大殿中另一个和尚也出去帮忙了,殿里现下只有苏桃和冯氏,还有两个小郎君。 冯氏抱着苏桃哭,苏桃狂跳的心慢慢平复了下来,任她娘搂着她哭。 平静下来的她透过她娘冯氏的肩头一眼就看到两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她,三郎眼中有敬佩,小包子眼中有兴奋。 苏桃眨了眨眼,再仔细看了看,确实看到的只有兴奋,兴奋也正常。 这两个小郎君面对外面的可怕厮杀,没有害怕也没有哭泣,怎么看都不像是平常人家的小郎君。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两位箭袖汉子先回了大殿。 包子小郎君迎了上去,满脸担忧:“久一,久三?” 箭袖汉子们拱手,一板一眼道:“劳主子挂心,属下无碍。” 说完就走去了旁边空旷的地方坐下,一坐下就开始撕身上的衣服。 “咱们去灶房烧些水来,让他们清洗伤口。” 冯氏见他二人露出了上半身,赶紧拉着苏桃就走出了大殿。 两人顺当地烧了些热水,喊了那个之前守门的和尚把水端进大殿,冯氏带着苏桃一直坐在斋堂里等着,等天亮。 这样的情况,她可不敢下山,不知道那些恶人有没有躲在山里。 第14章 授艺 过了许久,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几个含糊的声音,匪贼,县衙,县尉。 苏桃动了动想出去看看情况,奈何她娘把她抱的死紧。 “在这等着,别什么热闹都想凑。” 冯氏抱着苏桃再不敢松手,之前在大殿稍微松了她,她就不知死活的跑了出去。 现在想想还后怕的很,万一阿桃有个好歹,她怎么向她家那口子交代。 苏桃只得乖乖坐着不动。 过了有一个多时辰,外面终于静了下来,累惨了的苏桃靠在冯氏怀中温暖安静,早就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两位施主。烦请随小僧来大殿一趟。” 斋堂里无比安静,突然的声音令沉睡的苏桃惊醒了过来,她靠着她娘的肩膀睁开了眼睛。 冯氏见苏桃也醒了,拍了拍她的后背让她站起来。 两人随那中年和尚去了大殿,殿中只有慧能和尚跟那个两个小郎君坐在供台下面的蒲团上。 那叫久一,久三的护卫,依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挺拔地站在大殿门口,看不出受了伤的样子。 他二人见苏桃跟她娘过来,虽然没有特意关注苏桃,但是那眼神不再似最初时冷厉。 中年和尚引她们到了大殿门口就退回了旁边厢房。 见苏桃和她娘进来,原本坐在蒲团上的慧能和尚站了起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老衲代本寺师兄弟,谢过小娘子舍身相助。” 苏桃想说那种情况,她也算是自救,只乡下的小娘子不知如何回他,只双手合十回了一礼。 “大师父,太过客气。阿弥陀佛,感念佛祖保佑。”冯氏双手合十回了慧能和尚。 慧能和尚又还了一礼,转头向苏桃:“老衲见小施主,似天生有一股神力。” “力能扛鼎?” 包子小郎君连忙插话问,他早就想问了。 扛鼎她倒是没有试过,七八岁的时候倒是扛过一头不大的野猪。 都是一起经过生死的人,冯氏便没有藏着掖着, “阿桃四五个月的时候,轻轻松松就把拨浪鼓杆子握断过。次数多了,她爹慢慢发现她力气比常人要大许多。” 听完冯氏所说慧能和尚点了点头,微眯着眼睛望着殿外似是若有所思。 须臾他收回视线看向苏桃:“小施主人善又身怀神力,遇到不平事,难免忍不住相助。但是力量大不一定很厉害,懂得运力把力量运用到极致才是真正的厉害。” 冯氏觉得慧能和尚说的在理,在旁边轻点了点头。 慧能和尚:“见小施主用老衲的那一招横扫,用得颇为顺手,今日便把一整套招式都传授给你如何?” 技多不压身,苏桃挺愿意学的,遂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叩谢大师父不吝赐教。” 慧能和尚见苏桃憨厚可爱,他难得遇到一个合适他这套枪法的人,心中爽快,哈哈大笑着拿过一根木棍扔给了苏桃。 “接着,随老衲出来。” 慧能和尚出了殿门道了声:“小施主,看好了。”便拿着他手中的木棍舞了起来,虎虎生风,气势磅礴。 久一久三对视一眼,两人都能看出各自眼神中的意思:韩大将军要用少林棍把他那套兼具力量与技巧,使出来彪悍无比的韩家枪法传给这乡下小娘子了。 韩大将军所使用的韩家枪法与韩家其他子孙所使出来的效果有所不同,韩大将军力大无比,使出来的枪法及其霸道,受其一枪,轻者倒地不起,重者当场毙命。 久一突然之间明白了韩大将军为何要把这枪法传给这小娘子,小娘子横扫出去的力道,不就是轻者倒地不起,重者当场毙命吗? 后来有这小娘子的加入他们才扭转了节节败退的战局,算是小娘子只用一股蛮力帮他们打退了西迪那些人。 虽然他们身穿黑衣,带着面罩,从他们出手的招式可以看出是外邦人。 紧急审了一个活口果然如此,是西迪过来的,说是找韩大将军报仇,真的是日了狗了。 借口不要太离谱。 十年前,西北驻军主将通敌,西迪一路畅通打到了皇城边儿上,皇城守卫不敌,他们大胤差点儿亡国。 驻守在北境的韩大将军接到求援,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带着五千精兵良将赶回都城。 在老太师声东击西,将计就计的计策下,包抄西迪军,几乎全灭他们。 之后韩大将军更是追出几百里,杀了他们领兵的左贤王,才大胜凯旋。 此役致使小小西迪兵力损失惨重,再无与大胤抗衡的能力,只能夹着尾巴向大胤求和。 两国和平共处了这么多年,现在想起来报仇了,怕不是休养生息过来,又不安分了。 这几年,韩家后辈崛起,韩大将军突然说要出家,一本正经地跑到这小山头上做起了和尚。 大胤损失一员猛将,他们主子时不时的跑过来,想要把他请回去。 英雄惜英雄。 好,在韩大将军面前他们都算不得英雄,但是他们珍惜崇拜他。 久一叹口气,外面小娘子已经在韩大将军的指导下比划起来招式来。 果然找对了人,招式虽然有些生硬,打出去的每一招都带着不可撼动的力量。 如若这小娘子是个小郎君的话,一定能成为大胤未来的一员猛将。 看着苏桃舞棍,同样感慨她不是男子的还有久一的主子包子小郎君,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手下。 包子小郎君感慨,苏桃若是小郎君的话,他马上就带她回京都,献给他兄长。 上天好似特别眷顾苏桃,怕不是给她多开了几扇窗。 不知是她天生有行伍的天赋,还是记忆力超群,慧能和尚教了一遍招式,她便能磕磕绊绊的舞出来,教个两三遍便舞得虎虎生威,及其顺溜。 又过了两个时辰,天边亮起鱼肚白,苏桃一套枪法已经练得得心应手,用棍棒也能舞出长枪的精髓。 慧能和尚满意的点了点头,收了苏桃手中棍棒。 “回去记得多加练习。” 苏桃合手施礼:“尊大师父教诲。” 冯氏见苏桃终于学完了,走出来向慧能行了一礼,看天色快要大亮,准备下山回家去。 寺庙的院子已经打扫的干干净净,昨日她掉落的小竹篮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那么好的一个小竹篮呢,心中暗道一声可惜。 冯氏拉着苏桃对着慧能和尚道了句:“阿弥陀佛,我二人就此下山去了。” 慧能和尚回了句阿弥陀佛就转身往大殿走。 “小娘子请留步。” 苏桃被她娘拉着刚走了两步,听出是那个包子小郎君叫她。 被这么小的小郎君叫小娘子还是头次,她忍着笑转过身:“小郎君,有何事?” 包子小郎君迈着方步,颇有些气势地走到苏桃跟前,伸手递出一个东西。 苏桃盯着看了看,一只小胖手中躺着一个圆形镂空双龙戏珠的白玉玉佩。 这干什么?要送给她吗?苏桃不解地望着包子小郎君。 “送你的。” 小郎君倒是大方。 无缘无故怎么能要别人的东西,还是一个比她还小的小孩子的。 她把小郎君的手合起来,“我不能要你的东西,小郎君快收好。” “本……”包子小郎君气势汹汹的道出一个本字,就被跟过来的三郎拉住了衣袖。 包子小郎君看了三郎一眼,而后转过头看着苏桃,一脸严肃:“本小爷,送出的东西,还没有人敢不收的。” 苏桃眨了眨长长的眼睫,一定要收吗? 第15章 玉佩 一个不收,一个非要送,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 苏桃不解,有钱人家的人有动不动就送东西给人的习惯? 苏桃看冯氏。 冯氏轻轻点了点头,这小郎君的护卫都在跟前,慧能大师父也就在大殿里,这小郎君又非要送,她觉得收着应该也没事。 苏桃收了玉佩拿在手中:“多谢小郎君。” 包子小郎君傲娇地哼了一声:“以后如若你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拿着这玉佩去京都找小爷,小爷定会出手帮你。” 果然是京都有权势人家的小郎君,苏桃回他一个明媚灿烂的笑:“好,多谢小郎君。” 小包子高高扬起下巴嗯了一声,心道:她笑起来还怪好看嘞。 苏桃想她一介村女,哪有机会去京都,只把这玉佩好好保管着就是。 再次与两个小郎君道了别,苏桃冯氏二人才匆匆下山去了。 下山坐上驴车,到镇上下车步行回家,又折腾了好几个时辰。 阿桃被久一久三护着身上倒是干干净净,冯氏还是烧了些热水让她洗了个澡,自己也简单的擦拭了身子。 煮了点白粥简单吃了一口就准备休息一下,这两天太累人了。 “阿娘,放起来。” 在冯氏准备去内室的时候,苏桃把小包子给她的那个玉佩拿了出来。 冯氏接到手里看了看,用指腹小心地来回摩挲几下。 她极少见到玉制的饰物,之前见里正娘子戴一只翠绿的玉手镯,大家都好奇抬着里正娘子的手腕细细打量,满目艳羡。 当时她也看了,她记得里正娘子的玉手镯里有许多黑的,绿的小点点。 而这块玉石干干净净看着非常通透,摸起来温润细滑,就是她这种不懂玉的都能分出好坏来。 只用看一眼真是高下立判。 开了眼界,冯氏掏出自己的棉帕把玉佩仔仔细细地包了起来,递给苏桃: “拿去放好,娘虽然不懂,也知道这是难得的好东西,人家小郎君给你的,你就放着。” “就是贵重才让娘帮放着的。”苏桃没有接。 冯氏想了想也是,万一被阿桃磕着碰着了,该怎么是好,于是收回了手,应道: “行,娘帮你放着,等你成亲了,再让你带走。” 苏桃十四岁了,因着一直在乡下生活,村里也没有跟她年龄相仿的小娘子,对于成亲也就是一知半解,因而她没有特别的羞怯感。 说白了不太懂成亲的深层含义,只知道到了年岁就得成亲,嫁去别人家,跟一个陌生的男子成为夫妻,孝顺姑舅,和睦妯娌、小叔、小姑,生儿育女。 因着对成亲一知半解,所以没有特别期待,也没有特别抵触。 学了新的技艺,苏桃还在新鲜的阶段,她每天都跑去山上演练一遍,等自己练熟了,再练的时候她就想到了再小龙鸣寺那日她被黑衣人追着打的情形,那样的情况下她该用哪一招? 练了大半个月,已经娴熟到恨不得回到当日,不用躲闪的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她爹爹给她和虎子讲从说书的那里听来的故事时,曾说过,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苏桃深以为意,拿着枝条都能猝不及防地来上两招。 庄户人家的小娘子们不像城里高门大户人家的小娘子,足不出户,在家里学些相夫教子,持家之道。 她们同家中父母兄弟一样都得做农活,为生计忙碌。 苏桃六岁之前都住在山上,从小追着野鸡兔子跑,冯氏也不拘着她,活得甚是肆意潇洒。 她时不时的拿着枝条舞一两下,冯氏也不说她,随她高兴便好。 进了四月,天气慢慢变热,除了身上的衣裳便薄了,日子就那么一如既往,平淡无奇的过着。 昨儿个又让皮毛店的伙计过来拉了一次兔子。 之前苏桃去县城,周家又是给描红册子,又是给纸的,冯氏觉得她让苏桃拿去一只野鸡少了。 苏桃独自去山上打野鸡冯氏是一万个不放心,便想着让苏桃捉两只肥兔子给周大娘家送过去。 “阿娘,这两只是不是你留的?最肥的两只了。”苏桃抓着兔耳朵提给冯氏看。 冯氏刚进东院的门,问:“是不是最外边那个笼子里的?” “是的,笼子里只有这两只。” “那就是了,绑着装起来,快送过去,早去早回,别再叨扰你周大娘了。” 冯氏在旁边随手拿了两根绳子,接过一只就开始绑。 把绑好的兔子给苏桃放进背篓里,提着帮苏桃背上。 目送苏桃背着背篓出了村口,冯氏才转回去给剩下的兔子分笼子。 除了剩下要生崽的母兔子,大的兔子几乎都让皮毛店的拉走了,她要把小兔子分开装进空笼子里。 “阿娘。” 听到苏桃的叫声,在东院忙的冯氏应了一声。 这还没有走一炷香的时间怎么就回来了?忘了什么东西吗? 冯氏关上兔笼子又应了一声,就往门口走。 还没到门口冯氏就开口问:“是忘了什么东西吗?” “没有。” 苏桃声音雀跃:“路上遇到周大娘了。” 冯氏快走两步,果然见周大娘挎着个小包袱,笑嘻嘻地在门口等着她。 见了她出来,那笑容更甚,跟捡了银子似的。 “嫂子,怎回来那么早?” 现在刚用过早膳没有多久,这时候周大娘就到家了,定是天不亮就出门了。 “哎呀,我高兴,睡不着就早早地回来了。” 周大娘喜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上了。 “嫂子快进屋,有啥好事也说给我听听,让我也高兴高兴。”冯氏说着过来拉周大娘。 这样还不忘安排苏桃:“先把兔子放院里,到时候你周大娘回去的时候,顺便就带着了。” “放笼子里去,回去我可不带,留着卖钱。” 周大娘转身也对苏桃说。 冯氏:“卖钱也不在乎多那一只两只的,这两只本来就准备要给你送去城里的。” 周大娘笑着回她:“路上听阿桃说了,前段时间刚送了只野鸡,又要送什么兔子,让我怪不好意思的。” 冯氏也跟着笑,“恒哥儿媳妇有孕,要说喝鸡汤最好,只我不放心阿桃一个人进山去,就想着送两只兔子过去。” “哎,莲娘你有心了。”周大娘拍了拍冯氏的手背。 冯氏拉着周大娘进了正堂,喊苏桃:“阿桃烧壶水提堂屋来。” 苏桃应了声哎。 冯氏挨着周大娘坐了下来,好奇道:“嫂子有了啥喜事儿?恒哥儿媳妇还不到日子?” 周大娘笑:“是你家的喜事儿。”说着周大娘往灶房扬了扬下巴,“是咱们阿桃的喜事儿。” 第16章 大喜事 冯氏听周大娘说是阿桃的喜事,她眼前一亮。 她想起周大娘之前说的那件事,当时周大娘说周恒会帮阿桃寻摸个品性好的读书人。 那有些家财的商户人家对他们都是想结亲就结亲,想退亲就退亲,他们一点法儿都没有。 那读书的人家清高,怎么看得上他们庄户人家的粗俗丫头? 难道是真有人愿意? 冯氏又往周大娘跟前凑了凑,没啥自信的轻声问:“恒哥儿真给阿桃寻摸着个读书人?” 周大娘笑得见牙不见眼:“寻摸着了,还是个廪生呢,一等一的好品性,长得也是玉树临风。就是,就是……” 她以为周恒能给找个跟李家不相上下的读书人,好好打打李家的脸,没想到这廪生的家也是村里的,并不怎么富足,周大娘有些底气不足: “就是他,是个穷秀才,家里也不大富裕。” 冯氏放开周大娘的手,坐了回来,想到什么富贵人家她还心有余悸: “咱们自己就是乡下人,再不想那富贵的人家。只要郎君是个好的就行,以后成家过日子,还不得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说完突然又想起什么:“廪生是什么?” 周大娘也是昨儿刚问的周恒,记得还清楚着呢。 “我也不大清楚,就听恒儿说,考秀才时考的好的就能评为廪生,得了廪生官府每月都给发一斗粮,每年有四贯钱呢。” 周大娘伸手比划了个四,四贯银子啊,村里一家人一年也花不完。 读书就是好,考上秀才就有钱拿。 周大娘突然又有底气了:“这秀才廪生的家离咱们不远,就五里外的西柳村,姓齐,在家行五,家里都叫他五郎,他大名叫齐贺。 他爹在镇上姜大户家的桃园里做工,听恒儿说,他爹在果园里还是个管事的呢。他娘就在家里操持家务。” 周大娘接着说:“齐五郎他爹兄弟三个,下面有六个男丁,只老五,还有他三叔家的老六两个在读书。 咱们乡下人供个读书人不容易,那齐家老辈子去了后,三兄弟就分开另过了。 齐五郎是齐二家的独苗苗,没有兄弟姐妹,父母两个供他一个还算过得去。” 周大娘跟冯氏亲近,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把她知道的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现在他叔伯大爷不顾他们,以后那齐五郎真中了举,做了官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赘累。听说明年八月就下场乡试,真中了举,咱们可搭不上了。” 周大娘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有些口干舌燥,热水还没有烧好,她吞了吞口水。 “之前咱们阿桃去恒儿铺子里拿书册子那次,那齐五郎也在铺子里。 恒儿想着他一定见着了咱们阿桃,于是试探了一次,原本是没啥希望的。 前儿不知怎么的,突然去店里问了你家详细住处,说要请了媒人上门来提亲。 我怕你没个准备,昨儿听恒儿给我这么一说,就跑回来了。” 刚说到这里,苏桃终于提着烧好的开水进了屋,冯氏赶紧接过来,并打发她去旁边玩儿去了。 冯氏用两个茶碗来回澄着赶紧帮周大娘凉一碗。 周大娘实在口渴,伸手去接:“别忙活了,就这样喝。” 冯氏小心递过去:“看还热不热,慢些。” 周大娘喝了半碗茶,心中舒畅许多。 “家里准备些待客的茶果点心,齐家请的媒人也就这一两天就会来。” 周大娘喝完碗中的茶,把茶碗放在八仙桌上,想着家中还有事,说着就要回县城去: “事儿就这些事儿,其他没啥了,你好好做个准备别到时候抓瞎。我也该回去了。” 周大娘风风火火的回来,说完就要风风火火地走。 冯氏留她在家用午膳:“嫂子一大早就回来了,日头马上就上中天,在家用了午膳再回去。” 周大娘执意要走:“小翠那丫头最近总爱犯懒偷奸耍滑,不看着她点儿,是一点儿活都不知道干。 只想着着跟隔壁新搬来的小娘子玩。 我得赶紧回去,前几日找了些旧棉布衣裳出来,洗了要做尿介子的,我不回去怕那丫头偷懒不洗。” 见周大娘非回去不可冯氏也不再留她,赶紧叫苏桃:“把那两只兔子提过来,让你周大娘带回去。” “别拿了,一路上提着怪沉的。” 周大娘拒绝,之前已经收了一只野鸡,这兔子还要卖钱,不好总拿她家的东西。 “让阿桃给你送过去,送到了她再回来。” 苏桃桃已经去东院提兔子去了,冯氏随着周大娘往外走。 周大娘不想让冯氏破费,只是找了这个小小的借口。 谁知道她非给不可,于是颇为无奈地看了冯氏一眼,嗔笑道;“你啊。别让阿桃来回跑了,我拿回去。” 送了周大娘出村,冯氏就回屋换衣裳去了,她今日得去镇上一趟,万一那齐家请的人明天来了,他们可没有招待用的茶点果子,临时去邻家借难免不好看。 “阿桃,你在家把兔子分一下笼,娘去镇上买点儿东西,午膳赶不上回来,午膳你自己做点吃,别等娘了。” 说着背上阿桃的小背篓匆匆出了门。 翌日,冯氏刚收拾停当,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苏桃要去开门,被冯氏叫住。 “阿桃,先回屋里待着去。娘不叫你,先别出来。” 苏桃怔愣一下好像懂了,遂回来自己房间。 冯氏打开门,门口站着两位打着清凉伞儿,身穿着姜黄褙子,年过半百的老妇人。 冯氏认得她们,是他们这一片有名的两个媒婆,王婆子和常婆子。 她们两个在他们这很是有些名气,请了这两个人来谢媒礼定不能少的。 请来了她们俩就说明,齐家是看重她家阿桃的。 冯氏心中快慰,脸上挂着发自心底的笑。 见冯氏开了门,王婆子,常婆子,脸上齐齐挂起个媒人特有的明媚的笑。 王婆子进前一步笑着对冯氏贺喜:“今儿这喜鹊枝头喳喳叫,贵宅有喜事要临门了。” “不知有何喜事?”冯氏笑嘻嘻地客套问。 “自是那天大的喜事嘞。”常婆子在后面接话。 “两位妈妈屋里请。”冯氏把门往两边推到底,请了她两位进门。 冯氏稍稍走在前头,把她两位引进了正堂,请了她二位就坐后,拿盘子装了一盘果点,给两人跟前倒了两碗茶水,也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两位媒婆客气的喝了一口茶,坐在上首的王婆子开了口:“家中小娘子年芳几何?” 上个月苏家出了那样的事,王媒婆她们自是知道的,但是她们做的是喜事,自然不能拿出别人的痛处过来作说项,故作不知,中规中矩开场。 “明年就及笄了。”冯氏答。 王婆子:“可曾婚配。” 冯氏:“未曾婚配。” 王婆子一拍大腿:“就说喜鹊枝头喳喳叫,有喜事要来到。” 都是媒婆们的客套话,冯氏只陪着笑。 王婆子见冯氏也笑容满面,顺口接着说:“听说你家小娘子清丽脱俗,善良贤淑。那西柳村的齐家托了我二人来为他家郎君提亲来了。” 冯氏听的认真,王婆子开始夸赞齐五郎: “齐家小郎君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人品端正,还饱读诗书。 虽是农家子,却已经考取了秀才的功名。 听说明年八月就要参加乡试了,到时候再中个举人老爷的功名,去到京城官家老爷跟前再一考,中个状元什么的,咱家小娘子就等着做官夫人。” 王媒婆一通夸,说完她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茶,让对面的冯氏稍作考量。 王婆子说得倒是跟周大娘说的差不多,冯氏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做媒婆的那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冯氏点了头,打铁趁热马上接着说: “这门亲事要成了,那可真是一段难得的美好姻缘。” 说着从随身的腰包里拿出来齐家给她的粗贴递给了冯氏, “这是他家的情况,你看看。” 冯氏不识字,哪能看得懂,好在昨儿周大娘也详说了齐家的情况,她没有不同意的。 假装看了看,进内室拿出了她家一早就备好的粗贴给了媒婆。 粗贴已经更换,就是开了个好头。 媒婆们也不再啰嗦,又说了几句吉祥话儿,就拿着苏家的粗贴告辞回去向齐家报喜。 第17章 提亲 送走两位媒婆,冯氏把苏桃从屋里叫出来。 这是阿桃的终身大事,得给她说一声。 “阿桃,你周大哥帮你相看的这个秀才公,今儿请了媒婆来提亲,娘应了。” 嫁谁不是嫁,苏桃倒是无所谓,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冯氏。 想起来李家的事来,冯氏还是堵心,好在老天开眼,这又说下一门还算好的亲事。 她大包大揽应了齐家想要结亲的好事,也是有她自己的成算的。 “李家的事,娘心里始终过不去。 齐秀才这边是你周大哥相中的,品性指定靠得住,娘等不到你爹回来就同意了。 娘信你周大哥的眼光,他读过书,又在县城经营书肆,他见得人多又明理。 还有如若不能给你再找个好的婆家,娘每日每日都睡得不安稳。” 冯氏说着说着伤感起来,李家那事儿真是让她不能释怀。 “只一点儿,这齐家不如李家那般家底儿厚实。” 苏桃想讨她娘欢心,调皮道:“阿娘,你女儿也不是那嫌贫爱富的人。齐家的提亲你应了就行,爹在家还不是要听你的意见。” 说着说着苏桃感伤起来:“还有李家那事你莫要再放在心上,咱日子往前过,总往后看免不了伤心。” “俺的小闺女长大了。”冯氏感慨着拍了拍苏桃的手背。 “娘听那说书的说,女子这一生,有两次投胎,一次是出生,一次是嫁人。你生在咱们家没有办法选,娘也想你嫁个好点儿的人家,后半生才能顺风顺水。 只娘太过着急了些,没有看清李家是那等忘恩负义的钻营人家。 你周大哥看中的这齐五郎现下还是个穷秀才,你嫁过去免不了要有一番操劳,娘只求佛祖保佑那齐五郎明年能中个举人。 穷秀才,富举人,他中了举人老爷,你的日子就能好过了。就是他考不中举人老爷,他还可以开个私塾,算计好了日子也能无忧。” 冯氏又灵光一闪,接着问道:“之前咱们去镇上坐车,路上遇到个去镇上卖小猪仔的妇人,你还记不记得?” 苏桃点头。 那妇人就是西柳村姓齐的人家,西柳村能有几家姓齐的,她猜齐秀才很有可能就是她家的郎君。 “娘猜她有可能就是那个齐五郎的娘,你看她年轻有干劲,看着爽爽利利,想来是个好相与的,以后也少些婆媳不睦的烦忧。” 以往冯氏都是拿阿桃作小孩子看,可想着明年她就要及笄,那边齐五郎也有十八九。 这亲定下来后,说不得明年年初就得成亲,难免说得多了些。 苏桃听她娘说,她傻愣愣地点头,一时之间不知道她娘怎么懂得那么多,她平常也就是在家照顾兔子,照顾她和她弟弟两个人啊。 她娘接触的最多的就是周大娘,两个人一见面亲亲热热有聊不完的话,比人家亲妯娌还要亲。 她娘这些莫不是都从她周大娘那里学来的?毕竟周大娘进了县城后,眼界好像也不一样了。 “娘,你说的我都知道了,我不怕辛苦,大不了嫁过去后,我挣钱让他读书。” 苏桃说起她自己要嫁人的事情,跟说别人的一样平常,没有一点儿娇羞。 冯氏见了暗暗叹气,就觉得这孩子还是没有开窍,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娘估摸着,用不了几天齐家那边就会来求亲,这段时间你别到处跑了,就在屋里学着做些针线。” 苏桃听她娘让她做针线,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娘不是玩笑的,她什么时候做过针线? 看着苏桃那一脸的惊恐,冯氏假意生气: “嫁了人,你的里衣,他的里衣不都得由你来做,你也该学学了,不能再像之前一样做不好,就撂挑子。针线都做不好,到了婆家没得让人笑话我这个亲娘没有教好你。” 冯氏最后一句话,完完全全拿捏苏桃。 苏桃是那种她可以受委屈,但她的家人不能受委屈的人。 她自己不行,这还关系到她娘的声誉,那便只能好好学。 只是她现在时常去山上练棍,天天窝在家里,不是没法去练了。 “那阿娘,我清晨去山上割草,早膳前回来,然后一整天就在家待着学着做针线。” 冯氏随口接:“割草有娘呢,不用你那么辛苦。” 苏桃慌了:“阿娘你知道我的,力气多的没地方使,我不觉得辛苦。” 冯氏盯着苏桃看了又看,抿嘴一笑伸出食指点了点她额头,溺爱的不行:“别觉着娘不知道你去山上干什么?” 苏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阿娘会同意?” “随你,反正出嫁前,无论如何针线都得学的像模像样些。” 这之后果然如冯氏所料,齐家请的媒婆没过几天就又过来了,带来了求亲之物,苏家收下后回了苏桃现做的吃食。 齐家六礼走的非常紧凑,冯氏觉得下细帖的时候,还是等到苏青山在家的时候比较好,向媒人委婉地提了一嘴。 求亲之前齐家没有说要见一见阿桃的面,冯氏自是也没有提。 齐家五郎是周恒亲自相看过的,长相品行,周大娘也不会夸张,他们家看不看都行。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端午在即,过了端午地里的小麦也该收了。 乡下忙碌比不得县城里面悠闲,舞龙又舞狮,还有举办的赛龙舟,热闹的不行。 眼看着要收麦子,准备的事儿也是挺多的,要把镰刀拿出磨一磨,还要在自己地头上打个场出来,碾麦子晒麦子。 根本没有时间去城里凑热闹,但也有那有空闲的,大老远也要跑去县城凑了热闹再回来。 年年苏桃都没有去过,在山上住时她还小,根本不知道县城是什么样的,刚下山那两年她爹倒是带她去看过,她小孩子也不懂,就看个热闹。 就感觉怎么能有那么多人呢,男女老少,还有有丫鬟仆鞍前马后伺候着的老爷员外们。之后她爹开始去贩货她就没有去过了。 她得帮着她娘准备收麦,她家的地不多,也就五亩地,她和她娘两个人也能慢慢干完。 六月的天,孩儿的脸,说下雨就下雨,五月的月底也是一样,要下雨,大风一刮马上就下了,根本招呼不及。 他们得在五月内把麦子都收完,早收完晒干入库早放心。 她完全没有闲心情去看什么龙舟比赛,只想帮她娘早早地把麦场打好,做好准备。 第18章 收麦 端午过后的第二日,苏桃家的麦场已经打好了。 他们家打好了麦场,别人家也陆续开始打场。 上私塾的苏虎也放了几天假,夫子家也要收麦子。 休假了年龄大些的孩子也可以帮着家里干些活。 夫子是鼓励私塾里的孩童帮着家里干活的。 夫子说,科举不只要考脑力,还是个考体力的。 乡试,会试一考考三天,体力不行可受不住一连几天的煎熬。 冯氏要苏虎在家背书,这是苏虎跟她说的。 苏桃觉着很有道理,身体虚弱,很难在考场坚持三天,考试要用脑,还紧张。 在苏虎背《千字文》的时候,她有偷偷跟着背,背时间长了很容易就饿了,比上山割草还累,跟收了几天麦子差不多。 苏虎要跟着去,冯氏就带上了他。母子三人出发去地里。 他们这边山占了一大部分,家家户户分到的田地比较少,但是也有多的,那都是用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钱买的。 没有田地一家人就没了吃食,不到生死攸关的时候,谁都不愿意卖田卖地。 周大娘跟他们家挨着,地离的也不远。 冯氏母子三人拉着车子走在路上,还没有到地头,就看到有两个年轻汉子在帮周大娘家碾场。 “娘,周大娘回来了,怎么没有看到周大哥?”苏虎眼尖。 “他家娘子快生了,许是留在了城里照看着。” 冯氏说着顺便往自己家地里看一眼,这一看不打紧,看到两个人竟在他们地里割麦。 “阿桃,虎子,你们看看,那两个人是不是在咱们地里割麦呢?” 冯氏伸手往那两人的方向指。 苏桃早就看到了,她还在心里猜,那两个在她家地里干活的是不是她周大娘雇的人? “娘,是不是周大娘家雇来的人?”苏桃说出心里的猜测。 冯氏哎呀一声。 “快点儿走,娘听说收一亩地要五十文钱呢,咱可不能占你周大娘家这么大的便宜。” 冯氏说完拉着车急匆匆往前走。 “嫂子,回来收拾麦子了?” 周大娘正坐在地头搓麦穗,听到喊声抬起头来。 “莲娘。”她把手中的麦穗丢到麦子堆里,站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麦壳碎屑。 见周大娘过来,苏桃,苏虎纷纷给周大娘打招呼。 “周大娘” “周大娘” “唉” “唉” 周大娘回了两人,伸手拉住冯氏的手,往旁边走了两步避着苏桃二人,抬着下巴往地里干活的人示意了一下:“看。” 冯氏不好意思地开口:“看到了,来的路上就看到了,嫂子让他们给你们家割就行了,我家的我跟阿桃慢慢割,地少用不了几天。” 周大娘打趣地笑了笑:“我可不占你家便宜。” “嫂子,如何这般说,那两个人不是你家雇来的?”冯氏不解。 “不是我家雇的,是有人为你家雇的。” 冯氏更加不解,皱着眉头在想能是谁? 周大娘见冯氏这样,哈哈笑出声来,往凉荫站着的苏桃看了一眼,冯氏跟着看过去。 苏桃站在树下看着地里割麦的两个人,听周大娘笑就看了过去,没想到周大娘也看了过来,她微微一笑转开了视线。 周大娘也收回视线,一脸戏谑:“你嫂子我也不卖关子了,是齐秀才帮你家请的,说已经付过工钱了。” 冯氏心里咯噔一下,压低了声音:“这如何能行?他和阿桃的亲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顿了顿冯氏又往周大娘跟前凑了凑,依然压着声音:“细帖没下,八字还没有合呢。” 周大娘赶紧接话: “要不怎么说这齐秀才品性好呢?四月底县城的报晓人观测天象,说这月下旬或有暴雨。他许是听说了,端午前两天找了恒儿,说知道青山不在家,雇了两个人帮你家收麦,对外只说是我家雇的。” 周大娘感慨一声:“唉,你说多周到。” 冯氏听完心里熨帖,突然又揪了起来。 这万一让别人知道了,再说她家阿桃跟齐五郎早有私情如何是好? 她看着已经割了一大半地的麦子,又想着如若下旬真的有暴雨的话,麦子还是早点收好早点入仓为易。 这亲事中间没有变故便罢,若生了变故便,她便把那齐五郎雇人的工钱找恒哥儿转交给他。 人都已经雇来了,那就赶紧干活。 冯氏对着周大娘点了点头:“行,就这样说。他们快割完了,我们把麦子拉到麦场里先晾晒。” 说完就要去拉自家的架子车。 周大娘忙道:“我家也雇了头驴,现在闲着也是闲着,用驴子拉。” 冯氏也不客气,笑道:“行,那多谢嫂子了。” 周大娘也笑:“跟我瞎客气。” 冯氏在跟周大娘说话,没事干的苏虎拔了草拿在手里喂驴子,见他娘和周大娘走过来,赶紧丢了草就跑一边去了。 “虎子淘气,还是阿桃稳重。” 周大娘笑呵呵地把驴绳子解开递给冯氏。 苏桃已经没有站在树荫下,早跑去地里捆麦子去了。 她脸红红的,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晒的。 苏桃耳朵好使,周大娘拉着她娘说的那些话她听了个清楚,之前她对成亲没有什么感觉。 今儿听周大娘说,在她家地里割麦子的人,是齐五郎雇来的,心里就好像有一道门被汹涌的洪水撞开,里面被隐藏的羞涩,争先恐后冒了出来。 对齐五郎的好奇也高涨起来。 苏桃和苏虎捆麦子,冯氏往车上装,不一会儿就到了割麦子的那两人跟前,两人直起腰来齐齐见礼:“东家娘子。” 冯氏回:“辛苦了。” 两人也不知道该再怎么回话,只腼腆地笑了笑就接着干活去了。 冯氏擦了擦额头的汗,暗道:人倒是老实。 苏家有齐五郎雇来的人,周家有店里过来帮忙的两个伙计,还有租回来的一头毛驴。 人多干起活来就快,本身地也不多,苏周两家相互帮衬下,今年的麦子三天就全部从地里割了出来。 碾麦,扬场,晒麦,后面不过又用了五天就全部晒好,装进了仓里。 不过五月中旬,苏家麦子就全部进了仓。 五月十八下午,陡然间呼啸吹来一阵凉风,吹散了连日来的闷热。 苏桃原本正在堆麦秸垛,一阵凉风吹得她舒爽无比。 “阿娘,真凉快。” 风呼呼吹着,半空中卷起的麦秸秆乱飞。 冯氏看了一眼刚堆起来的麦秸垛,叹了口气,“白堆了。” 苏桃没听到,她闭着眼睛伸开双手,迎着风纳凉。 “赶紧的,要下雨了。” 不知远处传来谁的声音,苏桃睁开眼睛,四面张望,发现大家更加忙碌了起来。 苏桃又望向天边暗沉沉的乌云,那里面好像带了无数的雨水一般,缓缓挪动着臃肿的一团往这边涌来。 “先把麦秸都堆到这边儿上,不然怕会冲走。” 冯氏说着拿着叉子把麦秸往一处堆。 苏桃也没有心情纳凉了,也赶紧跟着冯氏一起堆麦秸。 还差一点儿就要堆完了,乌云突然就跑到了头顶,哗啦啦一阵响,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雨点儿越来越密集,砸到脸上生疼。 不一会儿雨点儿变成瓢泼大雨,连人的视线都挡住了。 有人不顾暴雨还在忙着,有人已经开始往家跑。 “就这样,不管了。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咱们赶紧回去。” 冯氏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拉着苏桃在狂风暴雨中随着众人往家跑。 回到家的两人都成了落汤鸡,换下湿衣裳用热水擦了擦身子,喝了碗热汤才坐下来休息。 望着外面噼里啪啦打在地上的雨水,苏桃又想到了齐五郎。 他真如周大娘说的那样,容貌俊朗,品行极佳?为何会看上了她? 第19章 早回 一场暴雨把地浇得透透的,等着地干一些可以下地了,就能点玉蜀黍种子。 这两天不能下地没什么活,难得的清闲。 收麦子把苏桃和苏虎两人累的不轻,冯氏打发苏桃去镇上割两斤肉回来,说要给她和苏虎好好改善一下伙食。 这个时间大部分人家都收好了麦子,都等着种玉蜀黍,镇上人特别多。 忙了十几二十天,新麦子丰收,大家想的都一样,都想买点儿好吃的改善一下伙食。 猪肉摊子前也挤满了人,苏桃来的晚,就在外面站着等。 镇上唯一的书肆前站着两个年轻人,一穿半旧青色直缀,一穿粗布短褐。 “五郎,二伯母让你多买些笔墨纸。”短褐青年齐三郎催着齐五郎赶紧进去,买完东西,他还要去给小六郎买糖葫芦。 齐五郎齐贺没有动,只盯着斜对面的猪肉铺子看,齐三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你想买肉?” 他二伯母可没有说让买肉,五郎如果买肉回去,他小气的二伯母指定肉疼,她也就在五郎读书这事儿上大方,其他地方都小气。 “二伯母可没有说要买肉。”齐西警告齐贺。 “三哥在这里稍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来。”说着迈开他修长的大长腿,去了猪肉铺。 齐贺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苏家阿桃,他时不时的都要在梦里见她一次,她还不认识他呢。 他们马上要小定了,突然之间他就想让她认识自己。 “要这一块儿,切两斤。” 终于轮到了苏桃,她站到肉铺子前伸着手指在一大块猪肉上比比划划。 猪肉铺屠夫应了一声,拿着磨得锋利的切肉刀比划着,苏桃盯着点了点头。 突然旁边有人碰了她胳膊一下,她转过头只看到那人的胸膛,还挺高,抬头往上看,看到一张英俊脸,细长的丹凤眼带笑,看着莫名的招人。 苏桃警惕的往旁边挪了挪,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穿着读书人穿的长衫,长得英俊周正,干什么对着她这个陌生人笑? 苏桃脑海里瞬间冒出很多道听途说的故事,说有童生多年考不中秀才,最后考傻的。 这人,这人莫不是个傻的? 苏桃不敢惹他,接过屠夫递来的绑好的肉条,转身就走。 “阿~” 齐贺见苏桃要走,他开口想叫她,突然间他才想到,一个陌生的男子,硬要叫住个未婚的小娘子,多少有些孟浪。 他收了声,大步追过去,想等到没人的地方叫住她,只想让她知道他是齐五郎。 苏桃提着肉往回走,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停下来转身往后看,见那人竟然追了过来。 见她停下来,那人试探的叫了声:“阿桃。” 还知道她叫阿桃。 苏桃一双杏眼圆瞪,恶狠狠地威胁:“不管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我劝你离我远些,不然我可是会打人的。” 看着鼓着一张小脸,自以为恶狠狠的小娘子,齐贺嘴角微微翘起。 罢了,在这里认识确实有些不妥。 他收起嘴角的笑,向苏桃拱了拱手道了声:“失礼了。” 苏桃依然圆瞪着眼睛盯着他。 齐贺无奈转身离去。 见那人再没有跟过来,苏桃才拿下背篓把肉放进去,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哼,看着倒不像是个傻的,莫不是个登徒子? 齐贺回到书肆门口,齐西见他追着个娇美的小娘子跑,好奇问他:“是认识的?” 齐贺点了点头。 齐西凑近他,充满好奇:“长得怪好看的,哪儿认识的?小娘子定亲了没有?” 齐贺瞥了他一眼,没理他,直接进了书肆。 “你啥眼神?四郎成亲了,你也快小定了,我就不能打探打探小娘子的情况?” 齐西抱怨着跟了进来,嘴里嘟嘟囔囔。 齐贺看傻子一样的看他一眼,丢下一句:“正在议亲。”后去了墨架子旁。 “啥?那小娘子正在议亲?” 看着还那么小就开始议亲了? 他开始有理由怀疑爹娘是不是不太清楚男女相亲的事情。 为何作为他们家老大的他都十九了,也没见他娘给他张罗着找娘子。 四郎跟五郎都只比他小一岁,一个去年冬天成了亲,一个也快要成亲了,就他还是孤家寡人。 齐西愤愤不平,情绪不高。 齐贺懒得理情绪不高的齐西,他专注着选自己要买的东西。 镇上书肆卖的笔墨纸砚比县城里要便宜许多,他娘就让他过来多买些,齐三郎是被他娘找过来帮他背东西的。 苏桃背着背篓一路登登登就跑了回来,还没有进村,在地里遇到他们村的村民,就有人给她搭话。 “阿桃,你爹回来了,哎呦,褡裢装得满满的,一定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 苏桃只简单嗯了一声。 她快步往家赶,按着往常来看,她爹要到八月份才能回来,这次怎么回来这么早? 她一溜烟儿小跑着回去,看到灶房里透过门窗冒出缕缕青烟。 苏桃放下背篓拿出里面的猪肉进了灶房:“阿娘。” “阿桃回来了。”冯氏站起来接过苏桃手中的猪肉,放在案板上,脸上笑意满满:“你爹回来了。” 苏桃转身出了灶房,往正房跑。 “爹。” 苏桃进了正房就看到他爹正坐在桌前吃汤饼,见阿桃进来,他咽下口中的汤饼,望着几个月没见的女儿。 “阿桃。” “爹,一路上还顺利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苏青山饭也不吃了,摸着小娘子的脑袋笑:“这一趟啊,就是太顺利了,才提早回来的。” 他拍了拍苏桃的脑袋:“爹给你带了好东西,给你拿去。” 苏桃拉住苏青山:“爹先别忙了,先吃饭。” “好好好,爹先吃饭。” 苏桃坐在苏青山对面看着他吃饭,他爹长得五大三粗,出去一趟总有些说不完的稀奇事儿。 她等着她爹讲给她听。 冯氏从灶房出来,进了正房,看到父女两个面对面坐着,她笑着说了一句:“你爹吃完饭,先让他沐浴休息,休息好了再让他给你讲故事。” 苏青山三两下吃完了一大碗汤饼,苏桃赶紧帮他收了碗筷。 冯氏给苏青山找出来一套短褐放到门口的小圆墩儿上:“刚吃了东西,等一会儿再沐浴。” “行,把我给阿桃买的那套头面拿出来。” 苏青山回来就把褡裢放在了里屋,冯氏把褡裢拿出来给他:“你自己拿,我去给你舀水去。” “别忙了,等一下,我自己整就行了。” 他边说边拿出一个小荷包,打开拿出来一支碧玉簪和一只碧玉镯子。 “不是一套头面?”冯氏问。 说是一套嫁妆头面,怎么就一支簪子,一只镯子? 苏青山放下荷包,拿着簪子走到冯氏跟前,解下她头上的包布,把碧玉簪插到了她的发髻上。 “这是你的。” 然后又抓起她的手,把那只碧玉镯套到她的手上,然后后退了两步仔细打量一番:“好看。” 冯氏脸上难得的带上一份娇羞,往外看了看,娇嗔道:“快别瞎说,阿桃一会儿就回来。” 苏青山望着冯氏笑,低低的笑声在胸口震动。 冯氏斜乜了他一眼,赶紧把簪子拔了下来,重新包上自己的包布。 取下簪子还要取手镯被苏青山拦住了,“带着。” 冯氏天天有干不完的活,她怕磕着碰着了,“取下来,戴着干活不方便。” 苏青山望着她,眼神微动。 第20章 金头面 苏桃洗了碗筷回到正房,看到她娘面庞红晕,似是不怎么好意思看她,拿起圆墩儿上她爹的衣裳翻来覆去的看。 苏桃看向她爹,她爹轻咳一声,拿出一个暗红色的盒子放在桌上,“打开看看,爹给你准备的嫁妆首饰。” 桌子上放着的盒子有她爹两个手掌那么大,正中间有个金色的小铜扣,她拿过来轻轻一按铜扣就开了。 她掀开盖子,猛然间一阵金光射了出来,金灿灿,闪亮亮。 苏桃不自觉的啊了一声。 她一眼就看到了盒子正中放着的一个金银线点缀珍珠做成的莲花花冠。 妈呀,这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冠子了,是她在县城都没有见到过的。 她下意识伸手,又赶紧缩了回来,这么金贵的冠子别摸坏了。 她不敢拿手摸,伸着头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看了仔细。 看完令她震惊的花冠,才把眼睛移到花冠周围摆放着的簪钗,坠儿,花钿,一个个同样都金光灿灿的。 苏桃无不感慨,她爹下了血本了,这金包银的饰物也不便宜呢。 听到苏桃啊的那一声惊叹,冯氏就跑过来跟着一起看。 她看着这些漂亮的头面感慨:“金包银的就是比纯银的好看。” “什么金包银,都是纯金的。”苏青山语气中带着骄傲。 苏桃冯氏双双震惊,瞳孔陡然睁大。 他们乡下人成亲,最多陪送个金包银的首饰,这纯金的也就镇上的员外大户才能出的起。 冯氏拿出一支纯金掐丝的金灿灿华盛,反复看了看:“官家娘子才戴这样的头饰?” 苏桃也没见过,凑过去看。 苏青山点了点头:“不能让李家轻看了咱们阿桃。” 听到李家二字,凑到一起的冯氏母女俩纷纷看向苏青山。 “怎么了?”苏青山问 “没什么,先沐浴,沐浴完,有事儿给你说。” 冯氏把华盛递到苏桃手中。 “阿桃收起来放你屋里去。” “阿娘帮我收着。” 苏桃把华盛收进盒子,递给冯氏:“我去帮我爹提水。” 苏青山猛地站了起来:“爹不用你,爹自己去,你玩儿去。”说着拿上自己的衣裳出了正房的门。 苏青山拿着衣裳去了苏虎房间隔壁的浴室,然后提着木桶进了灶房。 苏桃知道她娘等一下要给她爹说什么,给她娘说了一声:“阿娘,我回房做荷包去了。”就跑回自己房间练针线去了。 苏桃拿着缝了一半的灰色荷包,放在眼前看了又看,针脚歪歪斜斜,还长短不一。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针线活真难。 叹完气还得接着继续缝,苏桃拿着针,学着她娘教她的方法下针。 “真是欺人太甚!” 从正房那边传来她爹的怒吼声,正要下针的苏桃一不小心把针扎到了手指头上。 唉呀,真疼,忙把手指头放进嘴里止血。 她支楞着耳朵听正房的动静,果然动静消了下去,她娘威武轻松拿捏她爹。 苏桃摇摇头,接着做她的针线活。 针线活太难,无聊的她昏昏欲睡,索性躺下睡了个午觉。 再醒来天色已暗,她躺在床上听到苏虎跟她爹在说话。 傍晚醒来,昏天暗地的,感觉失落。 她下床出去洗了把脸,苏虎见她出来,在门口显摆:“阿姐,爹说明天进城去帮我买一套好笔墨。” “好了好了,知道了。快去洗洗手,吃饭了。” 冯氏端着两盘菜进正房,顺便打住了苏虎的炫耀。 苏虎只顾缠着苏青山说话,冯氏自己一个人端饭跑了好几趟。 苏桃洗完脸就去帮她娘端东西。 “端完了,来吃饭。” 苏桃两手空空跟着回到堂屋。 “都吃。”苏青山拿筷子夹了一块青菜,招呼大家吃饭。 他们家可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苏虎吃了两口还缠着苏青山: “爹,你接着说,那妇人最后怎么样了,有没有被那艄公得逞?” 苏青山刚要开口,被冯氏打断了,冯氏往苏虎碗里夹了块肉:“先吃饭,吃完再让你爹给你讲。” 苏虎乖乖吃饭,饭桌上一时静了下来。 苏青山回来了,冯氏把准备吃几顿的猪肉全部煮完了,一个猪肉炒青菜,一个炖猪肉。 一家人吃得满嘴流油,很是满足。 吃完饭苏虎缠着苏青山接着讲故事。 苏桃要给冯氏帮忙刷碗,冯氏接过苏桃手里的空碗筷,给她说:“你也去听,娘一个人刷就行了。” 苏桃得了令,孩子一样跑回到正房。 “阿姐前面的没有听到。”苏虎还挺仗义。 苏青山喝了口茶:“你给你阿姐讲讲前面的。” 苏虎正襟危坐,开始给苏桃讲他听来的前半段。 说是南边县城里有一家倾银铺子,铺中老儿利心轻,做人很是公道,人厚道生意好,攒下了颇丰的家财。 小老儿有一子同样宽厚,娶了街上小商户的女儿。 那家女儿颜色极好,也曾有大户员外家想讨去做妾,都被那小商户拒绝了。 大户人家求不得,总是做些小动作骚扰那小商户。 小商户见同一街上开店的倾银铺子的这家老子儿子皆宽厚本分,于是把女儿许配给了他家儿子。 没过多久,小老儿病故,小两口变卖了家私要带着他爹落叶归根。 他祖籍在刺桐,路途遥远,便雇来条长路船准备走水路回去。 苏虎说了一半后面的不知道了,苏青山边接着说。 那家娘子姿色好,惹了艄公的淫心,想把小娘子占为己有。 于是诓说船上没有柴了,要去山上砍些柴回来,自己一个人不方便,便叫上了她家相公。 冯氏这边忙完了,也进了堂屋,坐在旁边的小圆墩儿上听,苏青山看过去,两人眼神在空气交汇,呲啦冒着火星。 苏青山心里急得火烧火燎,简简单单赶紧把故事讲完。 “爹,小娘子的相公是不是没有死?”苏青山急得掐头去尾,苏虎没有听明白。 苏桃也听的云里雾里。 “是的,艄公那一斧子没砍到要害,没死当时只是晕过去了,他再醒来要下山去找他娘子的时候,刚好碰到他娘子找上山来了。” 苏虎不知道他爹心急,还在问:“艄公被虎吃了?” “被虎叼走了,进了虎嘴的东西还能夺出来。”苏青山脸色严肃。 “那艄公谋害人,又说谎,最后竟然应验到他自己身上了。”苏虎还学会总结了。 “世人要心存善念,老天爷都看着呢。”说完苏青山打了个哈欠。 苏虎是个孝顺的孩子,看他爹疲惫了,虽然还想听但是也得让他爹休息不是。 于是别别扭扭向他爹娘道了晚安,让他爹好好休息。 两个孩子便意犹未尽的回自己房间去了。 孩子一走,刚才还哈欠连天的苏青山,瞬间生龙活虎起来,轻轻关上房门,猛地一下把坐在门口的冯氏扛在肩膀上进了里间。 久别重逢,只有万般相思,两人大开大合,畅快淋漓的来了一场。 第21章 爹回来了 冯氏趴在苏青山汗津津的坚实胸口上喘着粗气。 一口气还没有喘匀,那滚烫的大手又向下游移而去。 冯氏抓住那大手,黏糊糊撒娇:“累,休息会儿,说说话。” 苏青山把滚烫的大手抽回来,放在她背上轻轻抚摸,帮她顺气儿。 “这次怎么这么顺畅?”冯氏歇过来,轻轻开口,手指在苏青山胸口打着圈圈。 苏青山睁开眼睛,盯着上面深灰色的承尘。 他抬手帮冯氏拨了拨额头汗湿的碎发,悠悠道:“这次买皮子是跟北国那边的人私下交易的。 官府禁止咱们这边的铜钱,银锭进入邻国,邻国也不许他们私下里卖皮毛来咱们这边。 柳掌柜通过他的友人认识了一个青州的行脚商人,那人说有门路到边境买好皮子,这次我们就跟着那行脚商人去的边境。 北国那边拿到边境卖的皮子又好又便宜,因着私下交易是官府禁止的,我们买了皮子没有打转儿就回来了。” 冯氏抬起头来,紧张地问:“官府不让干的,要是被抓到了会怎么样?” “轻则坐监,重则杀头。”苏青山轻声答。 炎热的夏季,冯氏感觉背后一阵发凉,趴下去紧紧抱住苏青山。 苏青山说得轻巧,冯氏心有余悸。 苏青山拍了拍她的背,宽慰:“这次虽然凶险,单就这一趟就赚了之前好几趟的银钱。” “赚了多少?”冯氏好奇问。 “算上一百五十贯本钱,这次一共带回来五百贯。”苏青山还是波澜不惊。 冯氏又惊得抬起头:“这么多?” “嗯。” 冯氏皱眉:“挣这个钱太危险,往后可不能够去了。” 这次拿回来的五百贯,加上之前存着的三百多贯,家里总共快存了上千贯,没有出过门的冯氏认为,这些已经够了。 “刘掌柜也觉得挣这钱危险,说以后不去了,他现在存了些钱,想去南方炒生丝。” “炒生丝?是什么东西?炒货?”冯氏第一次听说,不懂。 “生丝就是刚整理出来的蚕丝,低价买来,等高价再卖出去。” 男人的生意,冯氏不懂,她轻轻的嗯了一声,觉得两人叠着有些热,就离开苏青山躺到一边儿去了。 “明儿,我去柳掌柜那里拿钱,已经换成了一百个银锭子。我先拿回来四十个,剩下的,到时候再跟他去南方炒生丝用。” 冯氏有些疲累了,细不可闻的轻嗯了一声。 苏青山本来还想再来一次,见冯氏疲累已经睡着了,便也闭上了眼睛睡觉。 心里打算着的美事儿,等着明儿五更再说。 翌日苏桃早起,洒扫间看见在灶房忙着做饭的是她爹。 她好奇她娘哪儿去了,拿着扫帚站在灶房门口问:“我阿娘呢?” 苏青山只顾着往灶膛里添柴火,也没抬头看苏桃:“你娘有点儿不舒服,让她多睡会儿。” 苏桃哦了一声,跑过去叫苏虎起来默书。 她娘还在休息,于是她特意叮嘱苏虎别背出声来。 苏桃自己在洒扫的时候也尽量不弄出声音。 她只是有些不解。 她娘看着娇娇弱弱其实身体挺好的,整年整年也不见她有个头痛脑热的。 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 在做饭这件事儿上,她爹倒是比她娘麻利多了。 昨儿剩下的烧肉,还有她娘先前做好的蒸饼。 她爹一股脑儿都放进锅里重新馏了馏,下面再煮一锅小米粥,所有的吃食一锅出来。 又快又方便。 锅烧得差不多了,苏青山神清气爽的进了里屋。 冯氏双颊红润睡得香甜。 苏青山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声音是与身形不符的轻柔:“莲娘,起床了。” 冯氏听到声音眼睫扇动两下,轻动了动腰身,不由眉头微微蹙起。 苏青山双手搂着她的双肩,把她扶起,手放到她腰后轻轻按揉起来。 “先起来用早膳,用过早膳再休息。” 声音轻柔而卑微,完全没有四更天时的勇猛。 从四更天折腾到天蒙蒙亮,冯氏睁开眼睛瞪了他一眼,推开他的手。 “起开,我穿衣裳。” 苏青山面含微笑,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才走出里间。 到了门口对着苏虎的房间喊了声:“虎子,洗手吃饭了。” 饭菜端上桌,苏家父子女三人坐在桌前等冯氏。 冯氏洗漱好过来时,苏桃见她娘两颊粉红,似搽了胭脂,眼睛里似有一汪清水,清柔剔透。 看着不像是病了,倒是更好看了。 她还是关心的问了一句:“阿娘,好点儿了吗?” 冯氏瞥了苏青山一眼,苏青山接话道:“你娘好多了,用过膳再休息休息就好了。” 冯氏瞪了苏青山一眼,跟着轻嗯了一声。 正等着吃饭的苏虎,不解问道:“阿娘怎么了?” 再问下去,他就没有好了,苏青山吼了苏虎一嗓子:“赶紧吃饭。” 一家人才安静下来,开始慢慢吃饭。 用过膳,上私塾的上私塾,去县城的去县城,补觉的补觉。 只有苏桃好似没事。 她去东院给兔子喂了草,就回来继续做她那个荷包。 这个荷包她要送给她爹用,做的很是用心。 就是一做针线她就瞌睡。 在屋里实在坐不住,她就偷偷跑去山上偷偷练了一套枪法,回来又带回来许多兔子吃的草。 她爹都已经回来了,这个小荷包也该赶紧做完,于是坐在院子的桐树下缝荷包。 没到中午的时候她娘起来一趟要给她做午膳,被她拉回去床上躺着。 她做了两碗汤面,跟她娘两个人简单的吃了。 而后她接着做她的荷包,吃过午膳大概一个半时辰左右,他爹赶着一辆驴车回来了。 苏桃跑出去看,被她爹塞来一包果子。 “拿去跟你娘一起吃去。” “爹,这谁家的驴车?”苏桃抱着果子问。 “借的柳掌柜家的。” 边说边从驴车上搬下来一个盖着灰色粗布的箩筐,抱着去了正房西里间。 冯氏听到声音走了出来。 苏青山刚好从西里间出来,两人在堂屋碰到,苏青山柔声问她:“腰还疼吗?” 冯氏瞪他一眼,他笑着走了出去。 接着又从驴车上搬下来一匹樱桃粉的细棉布,一匹深蓝色的细棉布。 然后竟然还有一匹豆绿色带暗纹的锦缎。 边往西里间搬边说:“这些是给阿桃准备的。” 冯氏点了点头,笑道:“虽然咱们乡下没人陪送锦缎,等那齐五郎中了进士,咱阿桃做了官太太就能用上了。” 做母亲的,对自家小娘子的未来总有个美好的期许。 “阿娘,吃果子。” 苏青山回来了,活都他干。 苏桃拿一块绿豆糕吃着,递给她娘一块,然后两人齐齐站在门口,看苏青山一趟一趟的搬东西。 李家的事儿让苏青山非常气愤,但是去周恒那里打听了一下齐五郎后,他突然间就不气了。 听周恒的描述,他觉着那齐五郎能成个人物。 于是又开开心心地接着给苏桃准备起了嫁妆。 不管女婿是谁,闺女都是他的。不是吗? 第22章 细帖 过了几日,地里终于可以下人了,家家户户开始忙着点玉蜀黍种子。 苏青山回来了,苏桃就清闲了很多。 冒着烈日骄阳,提着盛玉蜀黍的筐子,在地里来来回回。 小娘子才十几岁,父母都在,冯氏便不愿意让她受这个苦。 冯氏不让苏桃去地里干活,让她在家好好照顾兔子就行。 玉蜀黍种好后,这一季子的庄稼活算是完成了。 乡下人也都稍稍清闲下来。 这时候齐家送了信儿过来,说小定换庚帖的事儿。 苏青山提前回来了,苏家这边应了他们,到两家定好的好日子就过来下定。 两家定的日子是六月十二。 这日阳光明媚,不是太热,苏青山说要去县城一趟,请周恒帮他们写一份细帖,给闺女的嫁妆多少,详细有哪些还是要冯氏参谋,于是也带上了冯氏。 苏桃做了好久的荷包终于做好了,她自己看着挺好,没有一丝扭捏的拿给了她爹。 “爹,这是给你做的荷包,你带身上用。” 苏青山跟冯氏正准备出门,望着苏桃递过来的荷包,有些激动。 这是他收到来自他闺女的第一个荷包,难免控制不住情绪,他声音沙哑着再次确认:“给爹的?” 苏桃点了点头。 苏青山穿了一身藏蓝色短褐,按理说放衣襟里就行了,他却高兴地系在了自己的腰带上,看了又看,满意 道:“我闺女的针线不孬。” 冯氏看了一眼那荷包,荷包猛地一看挺好,仔细一看歪歪扭扭的,挂在短褐粗粗的布腰带上,怎么看怎么别扭。 冯氏笑看着两人不说话。 “好好在家待着,爹娘去去就回。回来去高升酒楼里跟你们买只烧鸡回来。” 苏桃目送苏青山和冯氏出了村口才返回去继续做第二只荷包。 她娘拿来了她爹不穿的一件旧衣裳给她练习针线,布还多着呢。 苏青山,冯氏这边,两人走一路,商讨了一路嫁妆的细节,只等见了周恒让他写下来。 一个时辰后,苏青山带着冯氏,手中提着两包茶果,一只烧鸡站在了周恒书肆的门口。 周恒听了他们的来意,把店里的事情交给书肆里的伙计,带着苏青山夫妇两人家去。 苏青山跟在周恒旁边,见他放下了店里的事,回去帮自家写细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恒哥儿,你叔认的字不多,一手字写出来斗大,实在拿不出手,这想来想去只能来麻烦你了。” 周恒忙回:“青山叔您就是我的亲叔叔,说什么麻烦。” 苏青山感慨,什么也没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书肆离家本来就不远,一会儿就到家了。 还是小翠开的门。 周大娘在正房里帮未出世的小孙孙做衣裳,听到周恒在院子里喊她。 放下手中的活,出来就见周恒领着苏青山两夫妇来了正房。 周大娘笑着迎上去,“你们两口怎么有空过来了?” 苏青山对着周大娘中规中矩行了一礼:“嫂子。” 逗的周大娘呵呵笑个不停,笑骂他:“五大三粗的,没个正形。” 冯氏也叫了声嫂子,把从苏青山手中接过来的茶果烧鸡递给她。 周大娘笑嘻嘻接过茶果,还不忘客套一句:“来就来了,拿什么东西,怪外道的。” “嫂子可别这样说,显得兄弟多不懂事。” 周大娘高兴的不行,“好好好,不说了,你拿来的,我都收着。” 苏家没有兄弟姐妹,周恒他们家没出五服的叔伯是有,他爹也没有兄弟姐妹。 在他们家艰难的时候,就是这个从山上搬下来的邻居对他们帮助良多。 人心都是肉长的,苏家帮助他们,他们也感恩,一来一去,两家走得很亲近。 他娘跟苏家婶子更是跟亲妯娌一样亲。 周大娘大声吩咐小翠提水壶过来。 大着肚子的周恒娘子也出来见了跟她公爹异父异母的亲叔叔,叔母。 周恒娘子肚子大的像在身上扣了个簸箩,可能也就这几日了。 为了不让她拘着,见了礼,就让她回自己房间去了。 剩下屋中几人就喝着茶,聊了一会儿天。 向周大娘说这次来意时,难免把话题引到了李家。 周大娘气不过又骂了他们一通。 而后便说到了齐家,齐五郎。 周恒说:“齐五郎,待人接物,温文尔雅,不卑不亢。古人说:‘唯深沉者才有大略,才可成大才’,齐五郎是有才的。 他家也是父慈子孝,家风良好。 两家议亲,最重要的是看对方的品行和家风,只要人品贤善,就算现在贫穷,将来也能靠自己过上好日子。” 对于周恒说的,苏青山深以为意,果然是读书人,说出来的话很能令人信服。 大家说了一会儿话,周大娘便说,赶紧写,写完再说说话,别只顾着聊天误了正事。 于是周恒那边准备笔墨纸砚开始写。 先写哪些再写哪些都是有规矩的,前面的内容跟粗帖上的差不多,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从父母到祖上几代的基本情况,当然还有自家孩子的八字。 后面就写陪嫁,苏家要给阿桃的陪嫁有哪些。 这些一路上苏青山跟冯氏也商讨过了,就他说给周恒写。 周大娘拿了她的针线笸箩坐在门口接着做给她孙孙儿的小衣裳,冯氏坐在旁边拿着看。 周大娘不愧是秀才家的娘子,真的是贤惠,别看平时咋咋呼呼的,一手针线活做得真好,针脚细腻匀称,比成衣店里的也不差。 冯氏拿着小衣裳翻来覆去地看,不由夸赞道:“以前竟不知道嫂子的针线活做得这么好。” 周大娘笑笑:“也就那样。” “嫂子,说真的,你要是不住在城里,我都想阿桃跟你学学针线。你知道我的针线活不好,阿桃的你是没见着,那真是……” 冯氏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苏青山腰上挂的荷包。 周大娘捏着针,拿针尖儿在头皮上蹭了蹭,抬眼看冯氏:“叹什么气呢,是有多不好。里衣能做出来吗?” 说起这个冯氏想哭,苏青山腰上挂着的那个荷包,是她家阿桃做了快一个月才做出来的。 这样简单的荷包,平常人家的小娘子两三天就能做好。 就阿桃这样的针线活,嫁人后,别说给齐五郎做衣裳,她自己要穿的里衣能不能做出来都是个问题。 冯氏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苏桃的针线活,跑去苏青山身边,把他腰上的荷包拿了过来。 “嫂子你看看。” 周大娘放下手中针线,拿起那荷包看了起来,针脚歪歪扭扭不说,荷包底部还一边高一边低,细看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周大娘微皱起来眉头,深吸了一口气,这,这还不如七八岁的小女娘做的好呢。 周大娘放下荷包无奈地望着冯氏,这当娘的怎么不早点儿教她? “嫂子,你知道的,阿桃野惯了的,根本坐不住,小时候时教她针线,一做不好她就撂挑子。” 虽然这些是事实,没有教好阿桃,她责任最大。 “也怪我没有逼着她学。你看看这个针线,现下可如何是好?” 不怪冯氏着急,就要成亲的小娘子,针线活做得完全不成样子。 被人知道了,如何是好?任谁都要焦心。 最是疼爱阿桃的周大娘也跟着焦心。 第23章 写细帖 周大娘将那件尚未完工的小衣裳小心翼翼地收起,然后静静地坐在门口,眼神凝视着屋外,思绪如陀螺般飞速转动。 她绞尽脑汁,苦思冥想着办法,究竟该如何弥补像他们家阿桃这样的状况呢? 刚才周恒还跟苏青山说呢,那齐五郎明年乡试之后便是会试,这一考就要考两年,两年后阿桃十六,那齐五郎也到了弱冠之年。 不耽误两方,乡试之前成亲为佳。 这些周大娘都听着呢,乡试之前成亲,那不就是过了岁节的事儿。 日子说快也快的很呢,说着说着便就到了眼巴前儿了。 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要做,专心就学做针线,兴许还能学出来。 周大娘看了满脸愁容的冯氏一眼,暗道:莲娘不行,她自己的针线都一般般。 周大娘想到周恒娘子快生的肚子,她自个儿也不行,素娘生了她可有的忙呢。 一时间让周大娘愁的不行,正发愁呢,看到小翠鬼鬼祟祟跑门口玩儿去了,家里没有几个人,小翠儿也没多少事做。 平常就是洗洗刷刷,偶尔让她做次饭,大多数时候还是周大娘亲自做饭,主要还是她怕小翠费粮油。 小翠闲下来就坐在门口跟同一个胡同的小娘子玩,隔壁新搬来一家说是什么家里种栗子的。 种栗子赚了钱搬到城里来住,家中两个小娘子都不大,一个十二,一个十岁。 想给…… 唉呀,周大娘突然想起来了。 邻居家娘子也是个乡野村妇,针线最是马虎,为了以后家中小娘子能找个好婆家,她送她家大姐儿去什么庵堂里学针线去了。 “莲娘,嫂子想起来了。”周大娘激动地抓住冯氏的手。 “恒儿这隔壁,从乡下新搬来一户人家,他们家把他家小娘子送城外什么庵堂学针线去了。” “庵堂?”冯氏不解,庵堂是学针线的地方? “我也不清楚,之前咱们也没想过家里谁要出去学针线,所以也没有怎么上心。这不咱们阿桃要学,我去问问去。”周大娘说着就要站起来。 冯氏赶紧拉住周大娘:“嫂子,嫂子的意思是让阿桃出去学?” 周大娘重新又坐下来:“莲娘,我是想教阿桃来着,你看素娘她马上就搁下了,到时候我哪有空闲啊,嫂子是有心无力呐。” 她抓住冯氏的手又说:“咱们阿桃要想好好学针线,必得找个师父,专心专意地教她个一年半载的。” 有道理。 冯氏点点头,“那麻烦嫂子了。” “不麻烦,我去问问就回来。” 周大娘从冯氏他们提的果子里拿出来两根油果子,就出门去了。 闲来无事,冯氏拿起笸箩里的小衣裳,想添两针,想着自己也不怎么样的针线活,遂作了罢。 坐在门口发呆,原本她对齐五郎就颇为满意,今日听了周恒一言,对齐五郎更加满意,也有信心他能考中举人,也能考中京城里的那个什么。 齐五郎优秀,她家阿桃也不能拉垮,必须得贤良淑德,针线活必须得拿得出手。 冯氏越想越激动,恨不得亲自过去问问隔壁家娘子,庵堂的师父什么来头,她家小娘子学得怎么样? 她坐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周恒那边的细帖就写好了。 苏青山叫她:“莲娘,来,一起听恒哥儿读读。” 冯氏过去坐到苏青山旁边,听周恒给他们读一遍写好的细帖,看看还有有没有什么要增减的地方。 周恒一贯细心周到,苏青山要求写的都写上了,听了一遍下来,发现很好,没有什么要增减之处。 “恒哥儿做事一贯周全。”苏青山忍不住夸了一句。 周恒笑,把帖子卷了起来。 这边几人又说了一会子话,苏青山告辞要走。 冯氏拉了拉他的衣袖,把周大娘给苏桃的打算说了出来。 小娘子成亲后,正常情况下得会些针线。苏青山,周恒两人听了也是支持的。 时间也不早了,快到午膳的时间,周恒出去找到小翠,给了她一贯钱,让她去街上的食肆叫上一桌家常的席面,又转回来陪着苏青山闲聊。 苏青山读书不多,但是这几年他跟着柳掌柜跑了许多次河间府,路上的所见所闻有一箩筐那么多。 而周恒最远也就去过他们府城,对于外面不甚了解,也就从书上知道些。 他听苏青山讲外面的事儿,也听的津津有味,偶尔还能说几句自己的见解。 总之两个相谈,各自收益都颇多。 这边又等了一会儿,周大娘笑嘻嘻的回来了。 冯氏见到迎来上去,周大娘拉着她坐到门口的小圆墩儿上。 “嫂子,打听的怎么样?” 周大娘开心的不行:“打听清楚了,感觉还挺靠谱的。” 冯氏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等着她说。 周大娘:“那庵堂叫紫云庵,城东门一进来往北没多远,一个独院小庵堂。 针线好的师父是从京都大户人家回来的。说是小时候被爹娘卖到大户人家做工,分到了做针线的地方,跟着个妈妈学,人聪慧,学了一手好针线手艺。 手艺好,慢慢的就成了针线房的管事妈妈。 一辈子没有成亲,就琢磨针线上的那些事儿了。这不年纪大了,主家开恩消了她的奴籍,她就回了咱们临阳原籍。 不愿意给家中兄弟侄儿添负担,捐了许多香油钱给紫云庵,准备在紫云庵养老。” 冯氏点点头,然后呢。 周大娘咽了咽口水,接着说:“有人打听到那妈妈的来历,纷纷送自己小娘子去找她学手艺,也不要多少束修,就是得听庵中师太的安排做些活计。” 冯氏还是点头,心道,庵堂中能有什么活计,最多不过做些洒扫的活。 他们是去学针线的,不是去清修的,总得给时间学习。 趁着这个空档,冯氏把周大娘的茶碗给她端了过来,周大娘喝了一大口。 “就是隔壁娘子说,那师父她不是什么人都收,说要看眼缘。” 冯氏叹气,看眼缘,怎么样才算合眼缘?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要求最是难达到。 怪不得那说书的总是说,那些有本事的大家,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怪癖。 那这是不是说,那师父是有真本事的? 周大娘看冯氏的脸色千变万化极是好看,不由出声安慰:“你也别皱眉,哪天带阿桃过去看看,行就行,不行就算。实在不行,就让她来县城里住着,我抽空慢慢教。” 听周大娘说,冯氏又感激的不行。 “真不行也不能再给嫂子添麻烦,实在不行在咱们镇上找找,掏点儿铜钱,总有人会教的。” “别总是搁这儿客气。放心,指定能行。就隔壁家大姐儿……” 周大娘说着往隔壁瞟了一眼,凑向冯氏低声道:“隔壁大姐儿,看着就是普通的小娘子,我也见过两回,没感觉她有什么特别的,她能去学,咱阿桃怎会就不行了。” 冯氏每次跟周大娘说话,总是想笑,也不知道阿桃跟周大娘有什么特殊的缘分。 说到阿桃,周大娘总是自信又自豪。 她还在她面前说漏过嘴,说歹竹出好笋。 说她和苏青山都一般人儿,偏偏阿桃长得极其出挑,要是穿得鲜亮一些,苏家的门槛儿得给求亲的踏平。 周大娘总是能安慰的冯氏,三两下把她说得安心不少。 最后苏青山跟冯氏在周家用了膳,拿着细帖,带着在酒楼给孩子又买的烧鸡,心满意足的回了家。 第24章 紫云庵 六月十二是个好日子,苏齐两家互换了细帖。 当日换细帖时,齐家对两人相见之事只字未提,冯氏思忖或许成亲前齐家不准备让两人相见。 毕竟,合八字大多无碍,之后就是一路顺畅,直到成亲。 成亲之前,若想毁掉亲事,唯有借八字不合之由。 刹那间,冯氏灵光一闪,恍如醍醐灌顶,瞬间明白了其中深意。 天杀的李家。 骂他们真没有白骂。 她懒得再在心里骂李家,现下有了齐家这门她也比较中意的亲事,万不能再出差错。 她心中只琢磨着赶紧把女儿送去庵堂学半年针线是正经。 苏桃依然在自己房间里闷着缝荷包,她感觉在做第二个的时候,速度明显有提升。 这个荷包马上就要做好了。 冯氏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苏桃一手拿针,一手拿着在做的荷包,闭着眼睛打瞌睡。 冯氏无奈摇了摇头,走到她木架子床跟前坐下。 “阿桃。”她轻声叫她。 被叫的苏桃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她娘,叫了声:“阿娘?” 冯氏见闺女醒了,拿过她手中的荷包,伸出手轻轻抚平,仔细看看针脚,不由愁上心头。 这针脚虽然歪斜的没有那么厉害,看着比上一个荷包做的好些,好像有进步但不多。 她拿过阿桃手里的针线,插到荷包上,放进旁边的针线笸箩里。 冯氏望着苏桃,语重心长道:“阿桃,这针线活做不好也不怪你,怪就怪阿娘自己针线活也不好。” 说完她叹了口气。 “你周大娘说得对,娘教不好,咱就去找会的人教。前段时间,娘跟着你爹去了周恒家,你周大娘说,他们隔壁的一个姐儿在紫云庵跟着个师父学针线呢……” 巴拉巴拉冯氏把当时周大娘打听到的情况跟苏桃说了一通。 苏桃低着头,嘴唇紧抿。 她娘说得对,她的针线活太差了,不要说里衣了,荷包她都做不好。 里衣…… 里衣该怎么做,她的脑子里空空一片,完全没有头绪。 想到齐五郎,那么好的一个人,还给她家雇人收麦子,她觉得她嫁过去不能什么都不会。 一个女子成亲后就得操持家务,相夫教子,纺织针线必须得会。 她嫁过去什么都不会的话,齐五郎穿的里衣乱七八糟的,那不就是坑了齐五郎。 这么想着她忍不住嘴角高高翘起。 这种恩将仇报的事不能干,针线活还得好好学。 苏桃收起笑抬头望着她娘,郑重地点了点头,“阿娘,我一定好好学。” 行,有决心就行。 冯氏想着那师父收徒还要看眼缘哩,不由有些担心。 她为了让苏桃到时候能好好表现,还是给她说了这件事。 “嗯,阿娘,我知道了。” 合眼缘这种事,也不是她能说了算的,到了庵堂她只能好好表现,争取取得师父的喜欢。 有些事情赶早不赶晚,在家也没有什么事情,不如早早去紫云庵看看。 冯氏让苏桃换一身得体的衣裳,等一下就跟她去一趟紫云庵。 苏虎去了私塾,苏青山去了里正家。 苏桃跟冯氏娘俩收拾妥当就出了门。 周大娘说进东城门往北走没多远,她们两个走了二里地才找到这座坐落在偏僻处的紫云庵。 虽说是独院,青砖建成的院落,院墙高高地围了一圈,从外面看,很大一个院落。 只此时朱红色的两扇大门紧闭。 紫云庵比乡下大户人家的院落建得还好。 两人走了一路,额头出了些薄汗。 站在庵堂门口纷纷掏出帕子擦汗,而后整理了一下仪容,相互打量见没有不礼貌之处,冯氏才上前两步叩响了门环。 叩了两声,没有人来应门,她不放弃的又缓缓叩了两声。 在门口站着等了好一会儿,准备再叩两声,门吱嘎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苏桃打眼一看,门环下面冒出一个光溜溜的小脑袋,白嫩嫩的小脸上小嘴儿嫣红,穿着灰色的小僧衣,嫩白的小手扒着门,奶声奶气地问:“两位施主有何事?” 看着面前不过五六岁的娇软小女童,冯氏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我们找一位教针线活的师太。” 小女童松开手,吃力的把门打开:“你们是要找静缘师叔?” 或许是,周大娘也没有问到名字。 不管是不是,冯氏都点头。 “那两位施主请随小尼来。” 冯氏向小师傅合手致谢,然后跟着她进了庙门。 进去后才发现,他们敲的是后门,怪不得好长时间都没有人应门。 小比丘尼无声走在前面石头铺的小路上。 苏桃跟在她娘后面,打量着这静谧的后院,院子周围种了一片茂密的竹子,高高的竹子把青砖墙挡住,好似多了一道绿色的屏障。 阳光透过竹林的缝隙洒下来,形成一道道斑驳的光影。 竹林的旁边有一口井,井边放着一个绑着着长长粗麻绳木桶,看来庵堂里的人就是在这里取水的。 青石小路的两旁,是块一块非常规整的菜地,种着各色青菜。 菜地旁边有一个小亭子,亭子里有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没事的时候坐在这里纳凉还挺好的。 转过亭子,进入一个小圆拱门,穿过去就是个有一排坐北朝南的厢房,这边院子不大,又窄又长,只门口不宽的地面上有些阳光。 小比丘尼登登登跑到从圆拱门这边过去的第二间房,站在门口大声道:“静缘师叔,有施主找你嘞。” 小比丘尼对着屋里叫过人,转过头来对来到她跟前的冯氏,苏桃甜甜一笑。 转眼间,从屋里出来一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妇人,妇人有一张圆圆的白嫩脸庞,看着很是年轻。 若不是头上花白的头发,感觉她就是四旬冒头的样子。 她同样穿着灰色僧衣,只是没有落发,简单的在头顶挽了个素髻。 她出来递给小比丘尼一个红枣儿,摸了摸她光滑的脑袋,慈爱的笑着说:“玩儿去。” 小比丘尼接过枣子,甜甜地谢了声师叔,就跑走了。 冯氏了想她便是小女童口中的静缘师叔,双手合十,道了声:“师太。” 苏桃在旁边跟着双手合十见礼。 静缘师太回礼,但没有请她们进屋,站在廊下打量了一眼站在冯氏身后的苏桃。 苏桃回了个大方得体的笑。 开口求人有些难,据说还是有些怪癖的人。 冯氏揪着自己手上挂着的小包袱,对静缘师太客气的笑了笑:“冒昧过来打扰师太,实属无奈。” 静缘师太面带微笑望着冯氏。 冯氏见她很是慈善便开门见山道:“小妇人针线活拿不出手,教不好自家闺女,听说师太针线活极好,又收了徒传授技艺。这便带着孩子来过来拜师来了。” 静缘师太还是慈祥的笑,她听完点了点头,指着苏桃说:“小施主跟老尼进来。” 苏桃看了冯氏一眼,跟着静缘师太进了她出来的那间房,一进去就看到房中坐了三个大小不一的小姑娘,人手一个拿着一个绣棚子,在学刺绣。 见她进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光明正大的偷看她。 静缘也没有呵斥她们,递了个针线笸箩给给了苏桃,里面有针线,还有布。 “小施主缝个香包来。” 第25章 静云 静缘师太让苏桃缝个香包。 香包苏桃还没有缝过,他们乡下地方好像很少用,但是她见过,跟缝荷包差不多。 于是她剪了两块布,按着缝荷包的方法开始缝起来。 因着想表现好一点儿,她缝的极其认真。 她只顾着低头干活,没有看到静缘师太一贯和蔼的面容变得越来越严肃。 她才刚刚缝了两指那么长,静缘师太就打断了她。 “好了,小施主。” 她还没有缝好呢,苏桃不解地望着依然和蔼的静缘师太。 “小施主随老尼出来。” 苏桃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又出了房门。 师太没说让进去,冯氏就一直在外面等着,这才不过一会儿的时间,两人就出了房间。 冯氏充满期待地望着静缘师太。 静缘师太双手合十一礼:“施主领着小施主回。” 冯氏眼中瞬间被失落填满,苏桃心中也酸酸的,怎么就缝了几针,她就被师太拒绝了。 望着母女二人失望的脸,静缘师太也无奈。 她现在眼睛不太好,盯时间久了,模糊流泪。 她身体大不如从前,根本没有那么多精力来教一个什么都不会,看着还没有女红天赋的小娘子。 冯氏不是那种喜欢纠缠的人,不收就不收,她再想办法,于是双手合十向静缘师太道别。 “两位施主从正门出。” 静缘师太在她们身后说了这么一声。 冯氏转身点了点头,随后静缘师太也转身回了房间。 她们进来的圆拱门前面还有个圆拱门,两人通过那个圆拱门就到了前院。 “没事,娘托人在镇上问问,看有哪家娘子针线好,咱们去找人学。” 冯氏心中失落还不忘安慰苏桃。 “阿娘,没事的。回去我再好好练练。” 冯氏欣慰地笑了笑。 来都来了,上炷香再走。 冯氏带着苏桃去上了炷香,又往功德箱子里放了点儿香油钱。 也不知道前院儿的比丘尼都去了哪里,一个院子静得可怕。 她们走到大门口,看到坐在门口的那个小比丘尼。 小比丘尼见他们要走,站起来奶声奶气问苏桃:“小施主,静缘师叔不收你吗?” 她虽然很小也是知道的,像漂亮姐姐这么大的小娘子过来找静缘师叔,都是来找她学女红的。 这小师傅说话挺直接,让苏桃一时无话可接。 如此天真可爱,冯氏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想着她带她们过去找静缘师太时,静缘师太好似奖励了她一颗大红枣。 冯氏身上没有给小孩童吃的糖果,便从小包袱里摸出一枚铜板给了她。 “刚才多谢小师傅领路,这个铜板小师傅拿去卖糖吃。” 小师傅静云在庵堂里最小,她做点儿什么事情,师父和师叔都会给她奖励。于是她从善如流的接了铜板。 “静云多谢施主。” 原来叫静云啊,真是玉雪可爱。 苏桃笑望着她,也想摸一摸她圆滚滚的脑袋。 “走。” 愿望没有实现,被她娘拉走了。 “你周大嫂子前两天生了,生了个小郎君。你周大娘喜得不行。” 冯氏聊些别的转移一下苏桃的情绪。 果然苏桃跟着问:“我咋不知道?” “你周大哥报完喜就走了,你去山上舞棍去了,没见着。” 苏桃哦了一声。 冯氏接着道:“过段时间该做满月了,娘针线也不好,咱们去铺子里看看有没有卖虎头靴,虎头帽的,买了到时候送过去。” 虎头靴,虎头帽,苏桃见过,只要不是穷的揭不开锅,家中有孩童的都有。 苏桃跟着她娘往西市走。 她们也不常来县城里逛,走来走去没有找对地方。 逛了快一个时辰了,终于找到一家虎头靴,虎头帽都有的店铺。 冯氏进去挑选,还没有进店的苏桃听到滴答滴答的驴蹄声,就站在店门口看。 一个矮小的男子,牵着一头小毛驴,毛驴的背上驮着两个大竹筐。 牵驴的男子走到苏桃跟前,看了她一眼。 看得苏桃心里发毛,跟在山上遇到野兽的感觉一样。 毛驴从她前面过去,苏桃准备进店铺,突然看到竹筐上的盖子动了动。 苏桃好奇盯着又看了一会儿,然后就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盖子下面慢慢冒出个圆溜溜的小光头,然后是一张茫然的小脸。 这不是紫云庵的静云。 如何被那人装进了竹筐里? 莫不是被拐子拐了? 苏桃大骇,叫了声静云,拔腿追了过去。 牵驴的男子往后一看,看到翘起的竹筐盖,还有后面追过来的小娘子。 他一扯缰绳,拽着毛驴就跑。 店铺里有人听到动静跑出来看情况,都是一脸茫然。 什么情况? 冯氏也跑出来,见苏桃不在门口,她慌忙问道:“刚才站在门口的小娘子呢?” 有店家回;“追着跑出去的小娘子,是不是你要找的小娘子?” “追着谁跑出去了?”冯氏着急道。 “一个牵毛驴的,是不是个拐子哦,竹筐里好像有个光头的小和尚。” 又有人道:“不是小和尚,那小娘子叫着静云追出去的。” 冯氏心里咯噔一下,哎呦妈呀,别是紫云庵的静云小师傅。 冯氏也顾不得其他,抓紧她的小包袱,就往别人指的方向追了过去。 冯氏气喘吁吁追到大路上终于看到跑在前面的苏桃。 苏桃的前面跑着一个牵着毛驴的男子。 那人牵着毛驴往南跑,苏桃在后面追。 两人跑到飞快,冯氏不过停下来歇息一会儿,前面一下就没有了两人一驴的踪影。 这可怎么办,冯氏都要急哭了。 拐子能是好人,这孩子什么人都敢追。 拐子跑进了错综复杂的小巷里,苏桃追进了巷子,紧紧跟着那拐子。 那人又矮又壮的跑得倒是很快,几乎是他拽着毛驴在跑。 苏桃加速他加速,苏桃减速他减速,好似故意吊着苏桃一样。 苏桃盯着前面的一人一驴,还有在竹筐里吓得哇哇大哭的静云,暗道:跑,看你能跑多久。 她有的是力气跑。 又跑过了两条巷子,矮个子男子突然拐进了一条窄胡同。 苏桃追过去,一到巷口,就发现胡同最后面是一堵墙,这是个死胡同。 苏桃不由心中一喜,遂停了下来,慢慢走进去。 苏桃调整着呼吸,往里走了几步,看到一户人家门口,放着晾衣服的竹竿子,苏桃顺手捡了起来。 矮个子男子一手牵着他的毛驴,一手按住想要从筐子里出来的静云,似笑非笑的望着跟进来的苏桃。 心中不住感慨,今日真是赚大发了,小尼姑虽然长得清秀可爱,毕竟太小,卖不了几个钱。 而这个小娘子就不一样了,虽然穿着朴素,但天生丽质,小小年纪已经如花似玉,再大点儿长开了,必定成为青楼的头牌。 这样的姿色,楼里的妈妈一定抢着要,到时候他就可以让她们竞价,价高者得。 一个小娘子就能赚个盆满钵满。 如此想着,矮个子男子是眼见地开心起来。 望着越走越近的苏桃,仿佛看着一座移动的金山,慢慢向他靠近。 见苏桃走近了,还没有完全忘形的他抬脚有规律的踢了几下旁边的院门。 没多久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两个凶神恶煞身穿两裆的壮汉。 两人裸露在外的手臂上肌肉喷张,鼓囊囊的,甚是虎人。 矮个子男子一甩头示意他们看对面。 那两个壮汉,转过头看到拿着武器的苏桃,瞬间了然,架着胳膊怒瞪着双目,水鸭子一样往苏桃走了过去。 苏桃望着逼近的两人,慢慢握紧手中的竹竿,她感觉自己练了那么久的木棍,终于到了发挥作用的时候。 第27章 有些熟悉 不见了苏桃的身影,冯氏急得不行,一边跑,一边喊着抓拐子,街上有见义勇为的汉子,听到喊声跑过来问,拐子在哪里? 冯氏只说跑进了巷子,具体跑去了哪个巷子,她也不知道。 住在县城的都知道,这里面巷子非常错乱,不好找着呢,便分头跑了进去。 “齐兄,快点儿,那边抓拐子呢。” 今日齐贺来书肆送注解好的书,刚好他两个同窗去县衙拿最近的朝廷邸报回县学抄录。 三人约好一起回去,他们先到便在路口等着齐贺。这时刚好碰上了冯氏吆喝着抓拐子。 青衫学子最是热血沸腾,喊了齐贺就要一起追过去。 齐贺大步跑过来,问:“报官了吗?” “大家一窝蜂似的都追过去了,没人报官?”李志奇说。 “你们回县衙去报官,请县尉带人过来。”齐贺指着这两个刚从县衙回来的同窗说。 “姜兄,你快回县衙去。”李志奇让姜堂去,他爹是县里的主簿,好办事儿。 说完拉着齐贺就跑着追众人去了。 姜堂看着也不给他机会拒绝的两人,无奈转身又往县衙跑。 冯氏跑不过众人,落在了最后面。 突然有两个青衫书生从她跟前跑过,跑过去又转头来问她:“拐子跑哪里去了?” 冯氏累得已经气喘吁吁,话不成调,只伸出手指往里面指了指。 齐贺两人赶紧往前跑,歪打正着,他们刚好跑进了苏桃所在巷子的附近巷子。 他们听到近边有竹竿敲打的声音,其中混杂着惨叫声。 两人互看一眼,赶紧跑着去找,不一会儿就找到了苏桃在的那个死胡同。 两人跑到巷子口,看到了里面的情形来了个急刹车。 这是什么情况? 背对着他们一个梳着矮髻,身穿淡色粗布襦裙的小娘子,手中横拿着一根不太长的竹竿,竹竿头上好似开花了一样,破破烂烂。 地上躺着两个上身穿着粗布两裆,下身穿粗麻裤子的壮男子。 此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小娘子对面一个矮个儿男子,手掐着眼泪汪汪的小比丘尼的脖子,他手中虽然有小比丘尼这个人质在,但慌乱的眼神泄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李志奇伸手捅了捅齐贺的胳膊:“这好像也不需要援助。” 齐贺不自觉的跟着点了点头。 双方现在对峙着,他们不能过去分小娘子的心。 只是他总感觉拿竹竿的小娘子背影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小娘子,你放了我,这小尼姑你带走。”矮个男子又从怀里摸出个钱袋子,“这里面的银锭子你也拿走。” “你先把静云小师傅放了。”苏桃恶狠狠的回。 齐贺听到小娘子的声音,原本靠着墙壁慢慢往前走蹭的他停了下来。 这故作凶狠的声音,他前不久才在镇子上听过。 他说怎么看着背影那么熟悉,没有认错的话,她就是苏家阿桃。 小娘子真是胆大啊,孤身一人敢追拐子。 诱拐人口杖一百,徒三千里。 杖一百几乎都给拐子打死了,所以拐子大都心狠手辣,都是些亡命之徒。 这小娘子真是胆大,齐贺莫名有些生气,顾不得怕惊扰他们,靠着墙壁快速往里面蹭去。 李志奇被齐贺整懵了,轻声叫了声:“齐兄。” 他的声音虽小,苏桃还是听到了。 不知是敌是友。 苏桃眼睛盯着矮个子男子没动,身子往旁边移了移,做好了应敌的准备。 齐贺蹭的快,一下蹭到近前。 苏桃猛一转头,见是个青衫书生。 那边矮个拐子逮着这个机会抓着静云就往院子里跑,说时迟那时快。 苏桃猛地跳起来,照着他的胸口,狠狠挥出去一棍子。 拐子被打飞,撞到后面的墙壁上,扑通落地,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如天女散花一般,纷纷飘落,还有几点落到被他带倒的静云脸上。 突然的一击震惊到了原本还有些生气的齐贺,还有跟在他后面的李志奇。 此时用目瞪口呆这个词形容两个人最贴切。 这里最先反应过来的竟是小静云,她爬起来跑到苏桃身边,抓着她的裙子呜呜哭。 苏桃手中依然拿着从中间断裂开的,前头又少了一截的竹竿,转身盯着齐贺。 咦? 有些眼熟。 女中豪杰! 李志奇感慨万千,赶紧上前表明身份。 “小娘子,我们也是来追拐子的。” 哦,果然不是敌人,苏桃扔掉手中裂开的竹竿,指着旁边的院子道:“这可能是拐子的老巢。” 她指了指地上的壮汉:“这两个人是从这个里面出来的。” “我们报了官,我去外面接应官爷过啦。”李志奇说着跑了出去。 苏桃看了一眼,站在旁边不言也不语的齐贺,心中还在思索,他好像真不是傻子? 静云还拉着苏桃的裙子抽抽搭搭地哭,苏桃拿出手帕帮静云擦了擦糊满脸的眼泪,顺便也帮她擦掉拐子喷到她脸上的血迹。 “静云别哭了,等一下就能送你回庵堂。 ” 苏桃安慰了一下被吓到的小比丘尼静云,转身便见那个不言不语的青衫书生站到了她身后。 男女有别,该保持距离,苏桃狠狠瞪了他一眼。 齐贺无视,依然坚持着送出自己的帕子。 “包一下你的手,也流血了。” 苏桃看了一眼书生递过来的灰色细棉帕子,又伸开手看了一眼不小心被裂开的竹竿划伤的手心。 拿出自己的帕子就要擦。 “已经脏了,用这个。” 青衫书生坚持,苏桃再想拒绝,碰到李志奇的冯氏跑了过来。 “阿桃,阿桃,你没事?” 冯氏跑过来,见一俊俏书生站得离阿桃很近,她不动声色地夹在了两人中间,抓着阿桃仔细打量。 “阿娘我没事。”苏桃说着往后面退了一步。 静云还在抽抽搭搭,冯氏低头看过去,小师傅眼睛都哭肿了,除了衣裳皱巴了一些也没有什么大碍,才放下心来。 放下心的冯氏这才看到躺在地上的三个男子,哎呦了一声,问阿桃:“要不要绑起来?” 苏桃哼了一声道:“不用,让他们跑他们都跑不了。” 齐贺往后退了几步,对冯氏道:“这位婶子,小生去巷子口接应官爷。” 冯氏点了点头,道了声有劳。 齐贺还没有走到巷子口,李志奇已经带着人跑了过来。 第28章 解救幼童 县尉带着一帮衙役姗姗来迟。 跑在前面的热心县学学子李志奇指着地上的三人对县尉说:“这几个是拐子,后面那院子是拐子的老巢。” 县尉看了他一眼,指挥人进院子里去看看。 他自己蹲到其中一个壮汉跟前,伸手探上他鼻端检查看是否还有呼吸。 苏桃盯着穿着官服,长相粗犷的县尉,游走在三个人之间。 一一探查鼻息,把三个人都检查了一遍,发现虽然都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其实都还留了一口气在。 县尉站起来,望着身旁的热心学子李志奇;“谁伤的他们?” 李志奇看了一眼被冯氏护在身后的苏桃。 县尉大惊:“她?” 李志奇点了点头。 县尉走到冯氏跟前拱手:“这位娘子。” 不不不,不是这位大娘,是那位女侠啊。 李志奇见县尉认错人,忙指着苏桃插嘴道:“大人,是那位小娘子。” 那位热心学子说是这位小娘子? 县尉看着这不过十三四岁样子的小娘子,满脸的不敢相信。 李志奇拉过齐贺:“县尉大人可以问问我的同窗,我们两个一起看到了,女侠……” “咳咳咳”李志奇改口道:“小娘子,一棍子把那个人打到墙上去了。” 说完指着那边还躺在地上,不知道有没有苏醒过来的矮个拐子。 县尉一直打量着苏桃。 苏桃身边拉着她衣裙的静云往她身后躲了躲。 那三个人死了没死?冯氏不知道,她就知道当初小龙鸣寺死了许多人。 她不知道这个县尉什么意思,她只想说些对她闺女有利的。 她站出来,指着躺在旁边的矮个拐子说:“官爷,这个拐子拐了紫云庵的静云小师傅,碰巧让我们在街上碰到了,我儿这才追了过来。乡下孩子力气大,为自保才伤了他们。” 县尉看那三人的伤不像是只力气大就能伤到的。 总之这三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外加这乡下妇人也不愿意招摇,如此便罢了。 县尉吩咐手下,先把这三个人抬回县衙,喂点儿汤药吊着命,县太爷还要审理呢。 这边刚安排完,那边院中有衙役来报:“禀大人,在屋中发现了个地窟。” “过去看看。”县尉说着进了院子。 而外面,李志奇看热闹不愿离去,齐贺在远处暗暗守着苏桃也不愿意离去。 姜堂见两位同窗都站着不走,他也不好开口走。 冯氏和苏桃这边,官爷没有说让她们走,她们不知道能不能走,就一直站在那里等着。 静云害怕的一直躲在苏桃身后,苏桃感到了她的害怕,空出一只手来,拉住静云的手站在冯氏后面。 他们站在外面,听到院里传来,孩子,先救孩子什么的声音。 不过一刻钟,有衙役三三两两抱着孩子出了院门。 苏桃看到了衙役怀中的孩子,都是七八九岁左右的小娘子,衣衫破烂,头发凌乱,脸上还带着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淤青。 个个眼神惊恐,被救出来了也不知道哭,整个儿丢了魂儿一样。 县尉查探那三人的鼻息时,她还担心自己是不是出手太重。 现在看到这些可怜的孩子,她觉得她当时出手是不是轻了。 县尉吩咐衙役,仔细探查了院子周围,反复确认再无异常。 命令众人全部退出来院子,给门上贴了封条。 “这位娘子,你家小娘子勇斗歹人,大功一件。你把名姓住址告诉他,本官上报县太爷,给你家小娘子奖赏。” 说着拉了一位衙役出来。 而后他又看了看苏桃拉着的静云。 “这位小师傅是紫云庵的?”他记得小娘子的娘说这孩子是紫云庵的。 静云怕得又躲去了苏桃身后。 “官爷,我们认识紫云庵的静缘师太,我们送她回去。” 冯氏心中有自己的小九九,提出送静云回去。 县尉看着一直躲在苏桃身后,怕是惊吓过度的小比丘尼,点了点头同意了。 随后顺手又指了一名衙役过来:“你送他们过去。” 那衙役领命唱诺。 县尉这边安排完了,看到那边站着的齐贺三人,“你们三人,本官也上报,向你们县学发放奖状。” “举手之劳不值一提。” 三人纷纷向县尉行礼。 县尉回了他们一礼,带着余下的衙役回县衙去了。 县尉走了,冯氏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天色渐晚,还是赶紧把小师傅送回去要紧。 冯氏蹲下来望着靠在苏桃身边的静云:“静云小师傅,我抱你?” 静云没有了白日的活泼,怯怯懦懦地扒着苏桃叫姐姐。 唉,看把孩子吓得,小施主也不叫了。 “娘,我背着她。” 苏桃蹲下来,静云乖乖地趴到她背上。 苏桃走了,冯氏还有县尉吩咐的那个衙役跟在后面。 齐贺定定地望着苏桃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知该说什么。 他承认他曾被她一眼迷了心神,不知道她竟是个如此彪悍的小娘子。 娇娇弱弱的外表下,竟然藏了那么巨大的能量。 他好像捡到宝了。 齐贺望着苏桃的背影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齐兄,怎么了?被女侠的英姿折服了。”李志奇惯是个话多的。 齐贺没有理他,跟着也走出了小巷子。 从城南这儿到城东北的紫云庵还是挺远的,苏桃背着静云回到庵堂的时候,庵堂里一片混乱。 庵堂里的人都出去找静云去了。 只留一个八九岁的小娘子在庵堂守着。 见静云被人送回来了,她跑过去敲了三声庵堂里的大钟。 没过多久出去的人都回来了。 所有人都聚集在佛堂,算上静缘师太总共三个年纪大些的师太,还有三个跟着静缘师太学手艺的小娘子,外加上个小不点儿的静云,整个庵堂满打满算才七个人。 静缘师太回来了,静云才舍得离开苏桃,跑过去抱着她又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静缘抱着她,好声好气好言好语地哄了好一阵子,才让她定下神安静了下来。 平静下来后,众人一问才知道, 原是那矮个拐子牵着驴子从庵堂门前过,对着坐在庵堂门口的小静云笑了一下。 向来活泼又不知人间险恶的静云就问他是不是卖糖的? 他就停下脚步说是的,静云高高兴兴拿着铜板找他买糖,他就拿出一块儿糖给静云。 静云吃了,不好吃,有怪味,一下吐了出来。 后面不知道怎么就到了那人的筐子里去了。 然后她说她醒来就看到姐姐叫她,然后姐姐就追着跑,然后姐姐打倒了两个坏人。 那个矮个儿就掐她的脖子,然后也被姐姐打到了,然后姐姐就送静云回来了。 静云言语中姐姐姐姐叫的亲热,静缘怜爱地摸摸她的小光头。 原来是这么个事儿,那跟过来的衙役也清楚了,人也送回来了,他便告辞回去复命。 原来是那一个铜钱惹的祸,冯氏听完面有讪色,带着苏桃也要告辞。 静缘师太面色和善地出口留了她们:“老尼觉得跟小施主很有眼缘,小施主过两天便来学女红。” 第29章 终进庵堂 冯氏心中暗自欢喜,双手合十,虔诚地念叨:“阿弥陀佛。” 夏季白昼漫长,夜幕降临得较晚,此刻外头已然是漆黑一片,唯有头顶那轮宛如被咬了一口的月亮,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见天色已晚,庵堂的冷面师太提议让她们留宿。 然而,冯氏婉言谢绝了,她实在放心不下苏青山,若是迟迟不归,恐怕他会忧心阿桃她两人。 两人乘着月光,出了城门,苏桃明显感觉她娘心情好的不行。 一路上都在说着给她准备行囊的事情。 冯氏一会儿说:“静缘师太,人还怪好的。” 一会儿又说:“可怜见儿的,不该给静云小师傅那个铜板。” “阿娘,这次若不是救了静云小师傅,那静缘师太根本不会收我。” 苏桃也不傻,她总算明白了她娘为何要提出送静云回去。 “唉,也是的。真是世事难料。” “阿桃。” 两人走着走着听到有人叫阿桃,稍稍停下来借着月光向前看去,远处有个高大的人影。 “那是我爹?”苏桃兴奋地问冯氏。 “莲娘。” 苏青山往前快走几步,确定对面两人是冯氏和苏桃,大声地叫了出来。 “唉呀,你爹来接咱们了。快走!” 冯氏拉着苏桃加快了步伐,边走边应声。 “你们怎么整到这么晚?”苏青山语带担忧。 冯氏一早跟苏青山说要带着阿桃去紫云庵看看,没想到这一去,天黑了还没有回来。 他把苏虎安排妥当,自己连夜找了出来。 冯氏也没有预料到今日能出这样的事情,于是便把今日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我竟不知道阿桃是有武艺傍身的?” 苏青山惊讶不已,或者说震惊多过惊讶。 他闺女本身就身怀神力,如今又有了一身武艺,那真是……真是好啊。 以后谁都不能欺负他闺女了。 只不知谁教的? 冯氏本来想瞒着苏青山,小龙鸣寺的事情,那一晚太过凶险,现在想想还后怕的不行。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她不想让他担心。 他问出来了,她便不再隐瞒。 把春日里去小龙鸣寺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听。 听完之后,苏青山久久没有言语。 临阳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何时出了个如此厉害的人物? 他也算是有些见识的,却从未听闻过。 小龙鸣寺或许是近两年才建成的,他这几年一直在外奔波,不知此事也实属正常。 冯氏见苏青山沉默不语,心想他或许是一下子难以接受,而且那个小郎君还送给阿桃一块玉佩呢,要不要告诉他呢? 苏青山心想,苏桃能用一根竹竿就将人打倒,无非是因为她力气够大,说不定那人只是教给了她一套平凡无奇的少林棍法罢了。 如此一想,他便豁然开朗:“总之,咱们阿桃能巧妙地运用自身的力气,这是好事,好事啊!” 苏青山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冯氏也跟着笑了起来。 “有个小郎君还送了咱们阿桃一个玉佩呢,回去给你看看。” 好,回去看看。 一家人在吹着微风的夜晚,说说笑笑地回家去了。 冯氏心急,怕再发生什么变故,准备明日一早就把她送紫云庵去。 于是便嘱咐苏桃把换洗的衣裳准备好,明儿一早就去紫云庵。 冯氏这边,两人烧了点热水简单擦洗了身子,准备就寝。 换上寝衣,她从衣匣最下面的最里面掏出来一个灰布裹,拿出来打开叠了好几层的包裹,从里面拿出个白棉布的帕子。 拿在手里小心翼翼的打开,递到了苏青山眼前。 原本苏青山头枕着双手靠在床头而坐,待他看清玉佩的图样后,猛地坐直了身子。 头往玉佩跟前凑近仔细看了看,没错,是双龙戏珠。 苏青山看了冯氏一眼:“一个小郎君送给阿桃的?” 冯氏把玉佩往他跟前送了送:“你拿着看啊。” 冯氏把玉佩塞到苏青山手里,侧着坐到了木床上。 她望着苏青山接着道:“是个小郎君,我觉着他是富贵人家的小郎君。” 苏青山拿着玉佩的手有点儿颤抖,这玉佩是双龙戏珠,这龙不是谁都能用的,也就京都里的皇家能用? 原谅他们乡下人家什么都不懂。 从京都来的东西,有可能是皇家的东西。 这东西虽然贵重,卖也不能卖,当也不能当,只能偷偷藏着当传家宝。 “这玉佩你好好放起来,别再拿出来给别人看了。”苏青山打量完递给冯氏让她藏起来。 冯氏接过来,边包边说:“那小郎君给阿桃说,有事儿可以带着这个去京都找他。这个到时候阿桃出嫁了就让阿桃带走。” 苏青山微微点了点头,阿桃的东西理应让她带走,只是还是低调点的好。 “到时候你给她说,让她好好藏着,别随便拿出来给人看。” 冯氏看苏青山一脸严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冯氏把玉佩藏起来后,上床搂住苏青山的胳膊低声问:“这玉佩有个什么讲究吗?你怎么这么紧张?” 苏青山原本想亲热亲热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搂着冯氏躺下睡觉。 “睡,那东西好也不好,放起来自己知道就行了。” 苏青山常年在外面闯荡,冯氏信他说的,轻轻嗯了一声。 心想着,到时候得好好安排安排阿桃。 折腾了一天,又走了那么多路,苏家人很快就进入甜梦。 翌日天不亮,冯氏就起来忙碌,用了早膳,又往她的小包袱里添了些银子,拉着苏桃就赶着去县城了。 到了紫云庵,静缘师太没有想到他们这么早就来了,有些惊讶。 想想又觉得没什么惊讶的。 静缘师太让其中一个小娘子带着苏桃过去安置房间。 冯氏拿出两吊钱给静缘师太。 静缘师太只收了一吊:“老尼收这一吊钱,算是小施主的吃喝,针线布匹用度。小施主以后再庵里也要跟着做些活计,余下的便不收了。” 冯氏道了声阿弥陀佛。 临走之前把余下的那一个吊钱,全都放进来功德箱里。 此次静缘师太能收阿桃,她总觉得是因为功德。 到了庵堂门口,没有看到静云。 这次冯氏过来,给静云拿了些酥饼,于是又回佛堂一趟。 进了佛堂,便看到静云乖乖地坐在两位师太身后,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忒可爱。 冯氏嘴角勾了勾,还是个孩子呢。 谁家如此狠心,把这么小的孩子送来了庵堂。 冯氏站在门口,轻声叫了声:“静云小师傅。” 静云睁开爱困的双眼,茫然的望着冯氏。 冯氏向她招了招手。 静云撅着小屁股爬起来,登登登小跑到冯氏跟前:“施主有事儿?” 冯氏掏出包着的酥果递了过去。 静云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的她师父静尘师太,摇了摇头。 冯氏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她笑了笑把酥果放在了香案上。 而后转身出了佛堂。 静云坐回去打坐,脑海里想着的却是那包裹里装着的是什么好吃的。 真是个贪吃的小比丘尼。 第30章 嘉奖 被静缘师太安排带苏桃去安置房间的叫康兰儿,是苏桃来之前,几个孩子中最大的,今年已经十二了。 康兰儿长着一张圆圆的银盘脸,皮肤白皙如雪,眼睛一笑似弯弯的月牙,可爱又和善。 她长得不算极其漂亮的那种,因着肤色很白,看着很是顺眼耐看。 她带苏桃去厢房的一路上叽叽喳喳说着不停,毫不掩饰对苏桃的崇拜。 “阿桃,我以后就叫你阿桃?” 她也不等苏桃点头,接着就道:“你以后叫我兰儿就行,咱们两个住一个房间,我一定不欺生,到时候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我。” 康兰儿热情的令苏桃有些不适应。 他们桃花村很小,小到她都没有同龄的玩伴。 村里本来也没有多少人,比她大的小娘子出嫁了,比她小的好像没有。 村里都是比她和苏虎大的。 她整天跟着她娘养兔子,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跟康兰儿打好交道,只一味的抿着嘴笑。 康兰儿满脸好奇地盯着苏桃的胳膊,忍不住轻声赞叹:“你胳膊好细啊,这么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说着,她轻轻捏了捏苏桃的手臂,仿佛在触碰一件了不得的神器。 苏桃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春风般和煦,轻声回答道:“干活干多了,自然就有力气了。” 她的声音平静而温和,似乎这种力气对她来说再平常不过。 康兰儿显然不相信,干活多了或许会有力气,但一个小娘子怎么能干翻三个成年男子呢? 这简直就是天生的神力!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钦佩,继续捏着苏桃的胳膊,左边捏完又捏右边,仔细感受着那看似纤细却结实的肌肉。 这姐厉害! 苏桃的表情淡然,任着康兰儿捏她的胳膊。 “兰儿姐,静缘师太叫你们赶紧过来针线房。”门口有小娘子叫她们。 康兰儿松开了在苏桃胳膊上捏来捏去的手,恢复正经的样子,她对苏桃笑了笑,“走,过去。” 说着走去前面带路,她刚迈开脚就又停了下来,凑到苏桃跟前小声提醒:“静缘师太虽然教咱们女红,但她不让大家叫她师父,大家都叫她静缘师太。” 苏桃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康兰儿突然拉起苏桃的右手,“刚才就看到你手上绑着布条,受伤了?” 苏桃伸开手动了动,道;“没事儿,划了个小口子而已,昨天已经处理过,现在不影响拿针。” 本身就一条小口子,昨儿回去她用温水冲洗了一下,拿布条包了起来,过两天就能长好。 康兰儿放心带着苏桃去了针线房,房里那两个比康兰儿稍小些的小娘子乖乖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静缘师太坐在后面的一张黑漆官帽椅上。 康兰儿进了针线房就去了自己的位置坐下,苏桃对着静缘师太行了一礼。 静缘师太起身,指着康兰儿旁边的位子让她坐下,她也顺便拿来个高脚圆墩儿坐在她跟前。 “女红无外乎,做衣裳,做鞋子,刺绣,织布这些,细分当然还有许多,没个十年半载也学不全。苏小施主的针线老尼也看了,实在是不如普通的七岁小儿。” 静缘师太授课的时候比较严肃,但是声音是温柔的,只是说出来的话,让人实在无地自容。 苏桃被臊得满脸通红。 “男主外,女主内,普通人家的娘子,家中人穿戴的衣裳,鞋子,都需要自己做。苏小施主只学会做衣裳鞋子便也足矣。” “你基础薄,老尼先教你缝衣裳的普通平针法。”静缘师太说着拿起针线,教她如何穿针引线。 如何下针,每一针的针脚距离如何控制,把方法和注意事项教给她后,便让她拿两块布练习平针。 最主要的要注意针脚要匀称。 自此苏桃开始了学习女红,往贤妻良母的方向靠拢。 不到十天,苏桃就学会了好几种缝衣裳的普通针法,后面不到一日就做出来一个小香包。 静缘师太教她们的时候,一贯是没有表情的,她是不是很欣慰,苏桃不知道。 反正苏桃是很高兴,只要师父教的方法对,她学得也是挺好的。 这几日,苏家上下都沉浸在喜悦的氛围中。 原来,知县那边给桃花村苏家送去了丰厚的奖赏,足足有五十两白花花的雪花银。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相当于一个普通农户几年的收入。 苏家人收到这笔钱时,都感到十分意外和惊喜。 冯氏高兴,这下她家阿桃的嫁妆单子上又多了五十两,这在乡下可是一份颇丰的嫁妆。 桃花村里正也高兴,他们村出了个得到知县老爷嘉奖的人,是他们村的骄傲,这受嘉奖的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娘子。 这五十两雪花银就是知县对苏桃的赞赏和认可。 女子也能建功,对于不喜小娘子出生的乡下人来说,这也是个好事儿。 五十两,那可是五亩良田,对于乡下人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巨款。 这也无形中传递了一种积极的能量,鼓励了临阳县的其他人。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知县老爷是个清明的好官,他能看到。 桃花村里正竟然自掏腰包,请了唱戏的过来桃花村唱了一场。 一时之间,桃花村周围几个村庄都被这个消息震动了。 不管是通过几层关系认识苏青山的人,纷纷来到苏家道贺。 苏青山一高兴竟然在家里请了厨子过来开了几桌。 阿桃在紫云庵不方便时刻回来。 没有主角,他们独自狂欢。 这五十两银子,不能改变苏家什么,但是让整个桃花村,及周边村的人们都感受到了一种希望和信心。 知县是个好知县,他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家里这边热闹完了,冯氏跑到紫云庵给苏桃说知县讲了她五十两的事情。 谁知道他们紫云庵也早知道了,整个临阳县好像都知道了。 冯氏放下给他们带过来的一箩筐,黄瓜,茄子等蔬菜又回去了。 好似大家都很高兴,苏桃有些不高兴,她担心别人会不会把她想象成一个粗鄙的小娘子。 康兰儿说:“你管别人怎么想,自己开心最重要。整天胡思乱想就是最大的愚蠢。想想嘉奖的那五十两,平白得了五十两,不香吗?” 苏桃觉得康兰儿说的有道理。 不过两日便不想这件事,开始努力学习女红。 这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需要耐心,又需要细心。 第31章 旬休 月底适逢旬休,县学的学子都放假回家了,齐贺也要回西柳村。 最近他忙着给四书五经作注,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 他和苏家小娘子的八字已经出来,八字相合,天定的良缘。 他娘让他回去商议下大定的事情。 他从自己学舍的床缝里掏出用衣裳包裹着的两锭银子放进书篓里。 前些日子他注解了两本书,送到书肆周掌柜简单看了一下,就马上结给了他两锭银子总共二十两。 他从小就上私塾,家里爹娘挣的那点儿铜板都用来给他读书了。 母亲赵氏总被人说抠搜,她抠搜存起来的钱原本是给他赶考用的。 这下怕是都拿出来给他成亲用了,家里还有多少钱他不知道。 他挣的这两锭银子先拿回去,用来采买下定的首饰,布匹,茶果点心,差不多该是够的。 现下他这样的身份,可给不了苏家小娘子十里红妆。 同学舍的人都走了,齐贺把换洗的衣裳也都叠了叠放进书篓,背着走出学舍。 县学建在县城北边山上的半山腰,有些世家子弟,或家中富贵的人家,都遣了家中仆从赶着驴车过来接人。 比较次一点儿的人家,也给家中学子购置了毛驴,旬休放假的时候可以骑着回去。 齐贺走出学舍后,径直朝着山下走去。 他没有驴车或毛驴可骑,但这点路程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他考进县学前,在镇上的学堂读书,农忙的时候,也常常忙着家里干农活,是有一把子力气的。 他爹帮着镇上的姜大户管理果园,采摘果子的时候,会临时雇些人帮着采摘,他小的时候也常常过去赚几个铜板。 齐贺目不斜视的往前走着,下山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着大定的事宜。 他想着要给苏家小娘子买什么样的首饰才能配得上那么特别的她,要选什么布匹做新衣才最合适? 不知道她穿上嫣红的嫁衣会是什么样子? 成亲后,如果她对他不满,会不会一棍子把他打飞? 当然是不可能的,这样想的他,不自觉就笑了起来,跟个傻子一样。 他收敛笑意,前后左右看看,还好没有人注意。 不知不觉间,他已走到了山脚。 这里是进城的必经之路,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齐兄,要不要送你一程?” 齐贺转身往旁边看,李志奇坐在驴车的车前面,掀着车帘子跟他搭话。 齐贺往旁边让了让,边走边对他说:“路不远,一会儿就到家,李兄先行回去。” “那,后日见。” 李志奇说着放下车帘子,前面赶车的小厮,拿着鞭子一抽毛驴屁股,毛驴哒哒哒地跑了起来。 齐贺看了一眼在前面跑的小毛驴,他深知现在的自己家境普通,与那些富家子弟相比,实在相差甚远。 但他并没有气馁,反而更加坚定了要努力科考的决心。 他相信,只要自己肯努力,将来一定能够给苏家小娘子更好的生活。 路程确实不远,齐贺到家只用了不足一个时辰。 他走过熟悉的小道,看到熟悉的乡邻。 路上遇见的乡邻们见到齐贺纷纷跟他搭话,毕竟多年以来,他们西柳村也就出了这么一个秀才公。 齐贺的娘赵氏正在后院切喂猪的猪草,咣当咣当剁草的响声盖住了外面的说话声,她还不知道齐贺已经回来。 齐贺听到后院剁猪草的声音,知道他娘在后面忙,便去后院找她。 他一进门,就看到他娘赵氏蹲在那里,熟练地切着猪草。 赵氏穿着平常干活穿的粗布衣裳,虽然用布巾包着头发,还是有几缕因着干活掉了出来。 齐贺站在后院的小门旁叫了声娘。 赵氏转头看过去,见齐五郎站在门旁,她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放下手中的活,用腰上的汗巾子擦了擦手,走了过去。 “五郎,刚回来?” “嗯,刚到家。”齐贺答。 “你爹说回来,还没有回来,等他回来了再用晚膳。”赵氏拉着齐贺的手,“锅里有鸡蛋,走,你先吃个鸡蛋垫垫肚子。” 齐贺跟着他娘出了后院。 “娘,别拿了,等着爹回来一起吃。” 赵氏放开齐贺的手走进灶房,没有回齐贺的话,她自顾自地说道: “这个天儿,桃子有早熟的了,果园那边已经开始采摘。你爹不放心三郎一个人在那里,兴许会把今日采摘的果子卖了,把卖的钱给姜员外家送去再回来。” 她边说边掀开锅盖,从冒着热气的锅里拿出一个鸡蛋,慌忙扔进一个盛了一点儿凉水的碗里。 迅速捏了捏耳垂散热,手不烫了才端着碗放到坐在灶堂前的齐贺跟前。 “走了那么远的路,你先垫垫肚子。娘去给你挤羊奶。”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赵氏忙个不停地照顾齐贺,说着拿个瓦缸子又出了灶房门。 齐贺坐在灶膛前,手里拿着剥了壳的白嫩鸡蛋斯文地吃,赵氏端着瓦缸子回了灶房。 赵氏把瓦缸子架在小灶上,齐贺拿着软柴要点火,刚把柴火放在灶膛门口。 “你还穿着长衫,别喷上火星子了,娘来烧。” 赵氏把还穿着学子襕衫的齐贺拉了起来,她把齐贺推到灶房门口,自己坐到了灶膛前。 齐贺拍了拍襕衫衣袖上的草木灰点子,走出灶房回了自己房间。 再出来就换上了一身儿在家干活穿的短褐。 见他娘在灶房里热羊奶。 他去了后院给猪剁猪草。 他们后院挺大的,里面靠东边种了三棵桃树,桃树下面养了几只羊,西边有三个猪圈,一个大点儿的猪圈里养了两头母猪,其他两个小猪圈里各有两头岁节前要卖的肉猪。 他娘每天忙忙碌碌就是照顾家里这些猪羊。 猪卖了给他读书用,羊一开始养就是为了让他喝羊奶。 最开始他身体弱,听人说喝羊奶对身体好,她娘从牙缝里挤出来钱来给他买了只小母羊。 他一喝就喝了十年。 他正剁着猪草,听见后院后门有开门的声音。 他看过去,见到他爹推开了后院的门。 “爹。”齐贺叫了声。 “回来了?”齐老二回了齐贺一声,就转回去拉车子去了。 齐贺赶紧过去帮忙。 只要桃园里有剪下桃枝子和掉到地上的烂果子这些,齐老汉都会整理整理拉回来给猪羊吃。 烂掉的果子人不能吃,东家也不要。 任由烂果子落在地上不处理,还会给桃树带来病害。 他们清理了扔出去也是扔,再者说他家的猪和羊都很喜欢吃这些烂桃子。 不管是猪还是羊,一个个被养得膘肥体壮。 “别剁猪草了,把这上面的烂桃子扔猪圈里去。” 齐老二把上面的桃枝子抱到羊圈那边去,指挥齐贺把烂桃子扔给猪吃。 父子两人分工,没用多长时间,就处理了那些东西。 拍拍手,打打身上的灰,回了正院。 齐贺拿着盆子去灶房旁边的压水井旁打水,随口对灶房的赵氏说了一声:“娘,爹回来了。” 赵氏站在灶房门口看了一眼。 “好嘞,这就开饭了。” 饭菜都是做好的,放在锅里热着,齐老二父子洗好手脸,饭菜也端上了桌。 除了一桌子饭菜,齐老二,赵氏跟前各放着一碗白面汤,齐贺跟前放了一碗热羊奶,一碗白面汤。 齐家一家三口用完晚饭,拾掇好餐桌,便围坐在正堂里,准备商讨给苏家下聘的事儿。 第32章 财礼 说是要等齐贺回来商议,其实下聘的东西赵氏已经准备的差不多。 这亲事儿是她家五郎主动提的,不用想这小娘子是入了他儿的眼的。 他自个儿看上的媳妇,从求亲那会儿开始都多有听取他的意见。 自从去岁五郎中了秀才,也有周边村上的秀才家想要与她家结亲,只五郎没有那个意思。 她便以为五郎是不是等中了举人再说,毕竟去岁她儿也才十七岁。 她知道读书人普遍成亲晚,二十四五上才成亲的很多,也有等到二十八九的。 五郎不急,她也不敢催。 要说她私心里是希望五郎找个近边儿秀才家的小娘子成亲的。 自从五郎开始读书,她对于读书人的事情也有所了解。 刚考中秀才还没什么,考上了举人,贡士才开始成为香饽饽。 她听说贡士发榜那日,家中有待嫁的小娘子的官员富绅们,会遣家中仆从早早地候在那贴榜处。 听闻哪个中了贡士,抓回家去给他家姑娘成亲。 那些人家要么家中有钱,要么家中有权,有权能助仕途平坦,有钱许于重金对仕途也多有益处。 再是清高的士子也难免心动,半推半就便成就了好事。 她希望五郎娶个秀才家的小娘子,感觉这样他就不会丢失。 有些时候,缘分是说不清楚的,齐贺说他看上了一个小娘子,想让她请了媒婆过去提亲。 她仔细一问,发现竟是她前不久见过的小娘子。 苏家小娘子长得娇美善良,她没有不同意的,只是听说那小娘子斗大的字不识一个。 她也不识字,齐老二也不识字。 她家五郎已经中了秀才,再娶个不识字的,她就有点儿心里膈应。 之前她那大嫂子还想把她家侄女儿说给五郎,她嫌弃那小娘子不识字。 这苏家娘子是她家五郎看上的,她再是有什么不满也不会说出来。 苏家娘子好歹是这个周边的小娘子,她也放心。 大家都坐在这里了,她开口说一下现下的准备: “五郎,酒果茶饼,能放的酒茶都备好了,果饼放不时间长,快到日子了再备。布匹也按着周边的惯例准备好了,绸缎你看还要不要备一匹?” 齐贺当然是想给苏桃备最好的,现实有些不允许。 他想着等他考中进士,一定把现在没有都慢慢给她补回来。 他不愿爹娘作难,便说:“绸缎先不要备。” “财礼这边,咱们乡下给的都不多。你大郎哥,二郎哥娶亲,你大伯他们家都是给了八贯。” 赵氏说完看着齐贺,他们现在有能力给多一些,但是明年后年他都要出去考试。 那个时候还要许多花费。 “娘,你先等一下。” 齐贺出正堂,去他屋里把他存的二十两拿出来,回来递给赵氏。 “娘,我这里有在书肆赚的二十两。” 坐在旁边没有存在感的齐老二瞥了一眼,齐贺放到他娘跟前的明晃晃两个十两银锭子。 这二十两得抄多少书,不由得关心一句:“别只顾着抄书,可不能耽搁了学业。” 乡下人一辈子见不了几次银锭子,赵氏拿起来看了看,笑开了颜。 “你爹一年到头累死累活才得十贯铜板,我儿不到半年就挣了二十两。那个掉牙的老夫子说的没错哩,‘书中自有那黄金屋’。” 赵氏望一眼齐老二确认:“是黄金屋。” 齐老二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条麻绳,在那里低着头编麻绳不理她。 赵氏也不在意,把银晃晃的两个银锭子小心地放在桌子上:“这有现成的银锭子,要不财礼咱们出十两?不用去倾银铺儿里换,还省了几钱银子。” 齐贺:“娘,二十两全部作财礼。” 赵氏收了笑容望着他,齐老二也停下了手上的活。 “五郎,你明年还要去府城考乡试。”赵氏提醒他。 “还有你之前不是说想在乡试之前成亲?成亲,乡试都要钱。” 齐贺:“娘,没事,我算了一下明年乡试之前还能挣五十两银子,乡试的盘缠是足够的。” 齐老二担心的问题,赵氏同样担心,她问:“不能耽搁学业?” “娘放心,我心里有数。” 赵氏点了点头,她家五郎心里是有成算的,她相信他。 “行,就按你说的,咱们给出二十两财礼。” 商谈也就是财礼的多少,其他的酒果茶饼,一应布匹都按着他们这边的规矩来。 商定好了,就等着遣了媒婆过去定下聘的日子,五郎说乡试前把亲成了,差不多也就是岁节过后的事情。 苏家小娘子今岁才十四,怕是她家不能应了今岁的迎娶。 过了岁节小娘子就及笄,她家也没有什么理由再往后延。 打发了齐贺回去休息,赵氏翻出个老旧的黄历再那里找好日子。 “你又不认得字,你能看明白吗?还是抽空去镇上找人选几个好日子。” 齐老二擦了擦脚,出去倒洗脚水去了。 赵氏瞥了他一眼,继续翻着看黄历。 齐老二说的没错她看不懂。 收了黄历,打了些温水洗漱一番。 对着还亮着灯的齐贺屋子,喊:“五郎,锅里给你留了热水。” “知道了,娘。” 赵氏怔愣地望着那一片昏黄,这孩子总是那么刻苦。 她不知该感谢何路神佛给了他们这么好的一个儿子。 夜已深,赵氏有心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齐老二:“老婆子,你别动来动去的,我明早五更还要起呢。” 赵氏往外面挪了挪,转身盯着齐老二看,“老头子,你说五郎要是考中了那进士,做了官,他还会回来吗?” 齐老二睁开眼,望着黑漆漆的屋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氏碰了碰他的胳膊。 他转身面朝里,嘴里嘟囔着:“他是你儿子,还能不认你。” 赵氏盯着齐老二的后脑勺,脑海里齐老二的这句话一直在她脑海里回荡。 他是你儿子,他是你儿子。 赵氏平躺着闭上了眼睛。 她想五郎要乡试前成亲,没有什么不好,早成亲,早早地生个大孙子。 两人一时无话,纷纷梦了周公。 夜已经很深了,齐贺还在灯下奋笔疾书。他正忙着为岁节后的乡试做准备,计划再注释五本书。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只有他的笔在纸上划出的声音,仿佛在为他伴奏。 桐油是乡下人非常珍惜的物品,他们往往舍不得使用。 然而,为了支持齐贺读书,赵氏用乌桕的果实熬蜡,给他制作了蜡烛。 熬制十支蜡烛需要很多乌桕的果实,还要反复淘洗。 齐贺深知这些蜡烛来之不易,所以他用得非常俭省。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很晚了。 他吹灭了蜡烛,摸黑洗漱了一番。 洗漱完毕后,齐贺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他的思绪渐渐飘远,感慨转眼间他已经到了要成亲的年龄了。 邸报上说国之砥柱的陆老太傅,前不久致仕,去了道观清修。 他想朝堂或许会有些变动? 大胤的年轻帝王能不能把控朝堂? 第33章 下聘1 八月初二,晴,大吉 这日齐家要来苏家下聘。 昨儿冯氏把苏桃从紫云庵叫了回来。 今日还没到五更,苏家一家人就梳洗起床,穿上体面的衣裳,吃过早饭等着齐家上门。 苏桃上身穿了件桃红色窄袖长褙子,下身穿了一件白底红花的细棉长裙,这件衣裳是全新的,她还没有穿过。 昨儿晚上临睡前她娘拿给她的。 她头上梳了个淡雅大方的芭蕉髻,发髻底部装饰着一朵银制的精美桃花。 在紫云庵待了一个多月,苏桃皮肤变得白皙透亮,任谁一看都觉得这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小娘子。 天色还早,门外传来车轮声,请了假的苏虎跑去门外看。 苏桃坐在自己屋的窗台前,透过之前破掉的窗纸洞也好奇地往外看。 “周大娘回来了。” 不过一刹那,苏虎跑出去又跑了回来。 苏青山跟冯氏听了苏虎的声音,面带笑容出去迎接。 苏桃听是周大娘他们,就离开窗户,坐回到了木床边上。 她娘让她今日不要出去。 苏桃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新衣裳,感觉白穿了。 没多久外面就传来周大娘大嗓门的说话声。 不能出房门的苏桃拿起针线笸箩里做了一半的荷包接着做了起来。 她学了那么久的针线活,现在荷包已经做的有模有样,还会简单地绣个桃花花瓣。 练习的时候,她绣了几张帕子,有绣着两支青竹的,有绣着两朵桃花的,虽然没有康兰儿绣得好,也是她做的最好的帕子了。 她拿回来给她娘,她娘看了不住赞叹,说静缘师太不愧是从京都那边回来的。 苏桃暗忖,想夸她就夸她,干什么夸静缘师太。 因着周恒家孩子还小,这次只周大娘和周恒回来了,周恒娘子留在县城家中看孩子。 苏青山陪着周恒在堂屋喝茶,冯氏悄悄把周大娘拉进了里屋。 “嫂子看看。” 冯氏神神秘秘地拿出两条手帕递给周大娘。 周大娘接过一看,一条手帕细棉白布锁着精致的粉边,手帕一角绣了两朵看得红艳艳的桃花。 还有一条是浅灰色的,同样是细棉布,锁了同样灰色的边,手帕一角绣了两支银白色的青竹, 竹子还能绣成这个颜色啊,看着怪好看的。 “在铺子里买的?” 周大娘想着这么精致的帕子或许是冯氏从哪个铺子里买回来,作回礼用的。 冯氏笑着摇了摇头,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阿桃做的。” “哎呦,哎呦。”周大娘哎呦了两声,又拿起来仔细看了看。 “你看看,当初不该怪咱们阿桃没天赋,这分明是没找对师父啊。” 周大娘这明显是在说冯氏教的不行,冯氏也不恼,抿着嘴笑。 这才多长时间,阿桃就能做的这么好,等到时间久了,自然是样样都会了,她怎么能不高兴呢。 “阿桃在她房间呢?”周大娘把手帕还给冯氏,问。 冯氏点了点头。 “我过去看看她。”周大娘说着出了里屋。 周大娘敲门进了的阿桃房间,苏桃站起来迎她。 看到苏桃这一身富家小娘子的穿着,周大娘眼睛都冒光了,她就说阿桃这小娘子是这个十里八村难得的小美人,果然不假。 小娘子样貌出挑,皮肤白皙,只稍稍做了打扮便好看成这个样子。 这不妥妥是哪家的闺中娘子? 阿桃长就的一副富贵相。 周大娘拉着苏桃坐到床边上说话,不经意间看到她放在旁边的针线笸箩。 她拿起苏桃正在做的荷包看了看,针脚细密匀实。 她就说阿桃是个聪慧的,之前她还以为阿桃不是个做针线活的料。 看来当时她是想错了,阿桃只是没有找对师父而已。 看看,这跟着那庵堂的师父学得多好。 周大娘暗道,找对师父真的很重要。 她们两人还没有怎么说话,外面又传来车轮声,这次还能听到看热闹邻居们的说话声。 苏桃,周大娘都收了声音,竖着耳朵仔细听。 而后周大娘放下手中的针线笸箩,对苏桃说:“齐家的过来了,我出去看看。” 苏家本身就在村边儿上,站在门口一眼就能望到村外的路。 此时那条通往桃花村的小路上,有两辆披红的驴车慢慢行来。 本来站在门口看热闹的邻居,竟还有跑回家叫家人出来一起看热闹的。 驴车进了村,苏青山,冯氏,周恒三人也迎来出来。 第一辆驴车上下来两个媒婆,还有一个穿着半新短褐的年轻庄稼汉子,长相普通,看着老实敦厚。 媒婆上前去跟苏家贺喜。 人群又开始悄悄议论开了:“不是说是个秀才公吗?” “是呀,我也听说是个秀才公。这怎么看着像是个庄稼汉?” 齐三郎听到了村人的议论,脸色微红,他向苏家众人行了一礼后就站到了旁边。 他只是过来帮着搬东西的。 就过来搬个东西,还被别人这么不经意的羞辱一番。 他往后看了一眼走得有些慢的那辆驴车,那车马上就到了,你们等的人在那个车上呢。 驴车慢慢到了苏家门前停下来。 从上面下来三个人,一对儿年过四旬的男女,长相皆普通,那中年男子跟那个短褐青年倒是有几分相像。 跟着他们一起下来的,还有一身穿青色直缀的青年男子,清瘦高挑,面如冠玉。 “哎呦,不会是这个?长得真是一表人才。” “这也太俊俏了,跟戏台上的俊小生一样。” “我听说那戏台上的小生大多都是女子扮的,再说戏台上的小生也不如这秀才公俊。” 看热闹的婶子大娘们,无不一一被齐贺的俊脸征服。 齐三郎看村人惊艳的神情,与有荣焉。这是他年轻俊美的秀才兄弟,无知的妇人们,眼红去。 果然有眼红的心生嫉妒,心里酸楚的不行。 “这次苏家真是赚大发了,没了行商的女婿,又得了个秀才女婿。” “他家阿桃不是命……” 这个村人想说什么还没有说完,就被旁边的人捂住了嘴巴。 瞎说什么呢,家里钱多是? 媒婆向齐苏两家做了介绍,两家人互相施礼,正式认识。 冯氏看到赵氏,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果然是她见过的齐家娘子。 苏虎人小,见了新姐夫,还有两驴车披红挂彩的聘礼,他已经兴奋的跑去苏桃那里报告去了。 苏虎一进屋,就嚷嚷道:“阿姐,阿姐,新姐夫长得好看。” 苏桃正趴在窗户那里往外看,现在人还没有进院子,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听到苏虎嚷嚷,她吓得赶紧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 苏虎了然,他走近阿桃放低声音:“阿姐,新姐夫长得很好看,还很高。” 苏桃听苏虎说什么新姐夫,她面上微红,点了点苏虎的额头,故作恶狠狠道:“再瞎说,让阿娘听到了,打你屁股。” 那个人是来给阿姐下聘的,不是新姐夫吗?苏虎疑惑。 苏桃不让他说,他便不说了。 “那个人,带了两车聘礼来,车里装得满满当当的。”苏虎边说边比划。 “后面车上还拴着两头羊,胸前绑着红布条,跟俩新人一样。” 苏虎稀罕的不行。 他们两姐弟在屋里说话,外面齐家人已经开始往院里搬聘礼。 堂屋的桌子上,旁边的地上,放得满满当当,具盖着红布。 两只绑着红绸的小羊羔,和被绑着双腿的雁鹅,被放在了院子里。 聘礼都搬完,上面的红布也都掀开了,放在那里展示。 外面看热闹的邻居们早就按耐不住,跟进来看。 除了正常规格的茶果点心,酒饼,布匹。 放在桌子正中的那个小托盘最是显眼,小托盘长方形,上面铺了红彤彤的红布,红布上放着两锭雪白的银锭子。 乡下人成亲,给个十贯财礼就不得了了。 齐家给了苏家两锭十两的银锭子,大家看了纷纷向苏青山道贺。 苏青山高兴,冯氏也高兴,抓着红枣分给邻居们。 苏桃跟苏虎趴在窗户边儿上,往外看。 “阿姐,穿长衫的是姐……,是那个人。” 苏桃没有看清,刚才一行人从外面进来,好多人都抱着东西。 唰一下,就被她爹娘让进了堂屋里。 再后面院子外面的邻居们一波一波地过来看聘礼,然后她爹娘高高兴兴地跟着分枣儿给他们吃。 没看到周大娘和周大哥,他们两个一定进去陪客去了。 苏桃离开窗户,回床边坐下。 “我出去看。” 苏虎说着跑了出去,拦都拦不及。 第34章 下聘2 齐家的聘礼也看得差不多了,红枣子也吃了,为了不打扰两家的正事儿,看热闹的人也都识趣儿地回家去了。 当时看热闹的人多,两个媒婆留了一个在外面站着。 这时人走了,她也进去了。 媒婆一开口就是喜庆话儿,屋里氛围很是欢乐。 冯氏见了齐五郎,身材修长,比她家那口子还要高出一点儿。 她家那口子看着壮硕,这齐五郎看着就玉树临风的,就像那戏文里说的翩翩少年郎。 这么俊秀的小郎君,她看着只觉得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一样,冯氏把这种感觉归结为缘分。 她家阿桃跟着齐家五郎是命中注定的姻缘,不然这么俊俏少见的郎君她为何看着有熟悉感。 一屋子人,脸上都带着笑意,聊得欢心。 常媒婆偷偷把冯氏拉出堂屋,在院里笑嘻嘻地道:“苏家娘子,齐秀才还差你家小娘子一支金簪呢。” 差支金簪?冯氏瞬间明白。 这是想见见她家阿桃。 相见这一步该是安排在互送细帖之后,当时齐家没有说要见,她以为齐家不准备见了。 男女成亲前一次面也没有见过的比比皆是,特别是他们乡下,几乎也都不见面。 这都下聘了,齐家这时候提出见面,她不知道该不该同意。 她进屋装作给诸人添茶,顺便在苏青山耳边耳语了几句。 苏青山走南闯北的,见多识广,他没有多想,便点了点头。 聘礼都送来了,见一面就见一面。 这院里都是自己人,他们不说出去,谁能知道。 冯氏笑着把苏虎招到跟前,“虎子,齐郎君已经考了秀才,你请齐郎君去你屋里帮着看看你的功课,看看你功课做的怎么样?” 苏虎一听要看他的功课,他最先反应是抵触。 奈何他娘偷偷地掐了一把他的胳膊,他不情愿的带着已经站起来的齐贺要往他屋里去。 齐老二,赵氏一进了苏家就在笑。 听冯氏这样说,赵氏忙笑着搭话:“不是我自夸,我家五郎学问没得说,让他过去给小郎君看看。” 见赵氏如此夸赞齐五郎,冯氏跟着陪笑。 苏虎把齐贺领去了他的房间,还没有拿作业出来的,常媒婆就掏出两个麦芽糖把他哄了出来。 冯氏站在苏桃房门口叫苏桃出来一下。 苏桃放下针线,微微怔愣,她娘不是不让她出去吗? 见屋内苏桃没应,冯氏又轻轻叫了一声,苏桃这才站起来,她抻了抻身上的褙子,怕后面坐出折痕。 她慢腾腾开门出来。 常媒婆也没有见过苏桃,猛然见到走出来的苏桃,她先是一愣,然后脸上就挂上了个会心的笑。 她就奇怪呢,齐家为何上赶着要跟被人退了亲的小娘子结亲,原来如此。 她拿她二十年的这个职业生涯保证,那齐家郎君一定早就见过小娘子。 “端碗茶,给那屋的齐郎君送过去。” 冯氏边说边带着苏桃往灶房去,苏桃点了点头,跟着她娘进了灶房。 冯氏简单的把缘由说给苏桃听,苏桃笑了笑,宽慰她娘:“没事,反正我也没有见过他呢。” 冯氏见女儿不生气,脸上的颜色也好看了起来,她递给苏桃一碗茶,低声细语道:“送过去,说两句话就赶紧出来。” 苏桃轻轻嗯了一声,就端着茶碗出了灶房。 她迈进苏虎房间,就见苏虎简陋的书桌前坐着一年轻郎君,手里拿着苏虎练过的字在看。 那就是齐家五郎,苏桃莫名地有些紧张。 她偷偷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压着嗓音道: “郎君,请用茶。” 齐贺抬头,眼前是一身桃粉的小娘子,微垂着眼睫,俏生生站在他不远处。 粉衣玉颜,宛如一朵初绽的桃花,娇嫩欲滴。 或许因为害羞,她的双颊如盛开的粉嫩花瓣,泛着淡淡红晕,仿佛是被春风轻轻拂过般娇艳。 齐贺的心也跟着春风轻轻浮动。 他伸手接过小娘子手中的茶碗轻轻放在书桌上。 苏桃想着她也要看看齐五郎长什么样,于是忍着羞涩抬起眼睫。 陡然间,她眼睛睁大,满是不可思议。 他,他,他就是齐五郎???!!! 齐贺看着面前娇羞全无,满脸惊讶的小娘子,杏眼圆瞪,樱唇微张,煞是可爱。 小娘子眼眸里如有一泓清泉,明亮而清澈,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 今日小娘子的装扮已令齐贺心动不已。此刻那娇憨的样子更另他动容,只现在还有正事,他收回心神,淡定行礼: “在下齐贺,齐五郎,见过小娘子。” 苏桃回了个万福礼,呆愣愣来了一句:“苏家阿桃见过郎君。” 想到他那天在镇子上追着她叫阿桃,她才终于回神,认真地问:“郎君之前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齐贺望着苏桃笑,一双锋利的丹凤眼里多了许多温柔。 苏桃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想到这人就是齐五郎,是她以后的夫婿。 红霞复又染上她双颊。 白嫩的肌肤上透着粉嘟嘟的红,白里透红,秀色可餐。 看得齐贺偷偷吞咽了几下口水。 今日相见已是于理不合,明年岁节过后就成亲,也不在这一时的相处。 他收拢心神,从袖口里拿出一支带着他体温的金灿灿桃花簪,向前一步,慢慢插到了苏桃的发髻上。 苏桃瞥了齐贺一眼,转身跑出了苏虎房间。 她没有看到院里的常媒婆和她娘,她一蹦子跑回自己房间,关上房门心砰砰砰跳个不停。 齐五郎靠近时,她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皂荚味,还有似有若无的墨香。 他拿着簪子往她发髻上插,两人离得那么近,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那一刻她好像被下了降头一样,心脏突然就不受控地狂跳了起来。 等齐五郎稍稍退开一些,她便没有出息地跑了出来。 苏桃伸手抚上胸口,现在心脏还如小鹿一般乱撞。 她深吸一口气走回木床边,抬手拿下那支跟她的芭蕉髻不太衬的簪子。 如若她娘知道齐五郎要见她,一定会给她梳个适合簪簪子的头发样式。 簪子是扁平的,上面绣着桃花的纹样,看着非常精致,应该要不少银子, 苏桃拇指指腹拂过上面的桃花纹,然后看到旁边好像还有几个小字。 苏桃仔细看了看,就是小字,可惜她不识字。 苏桃无奈苦笑,康兰儿说的没有错,不管什么时候,女子也是需要识字的。 今日一天无比顺畅,周大娘回来的时候,带来了苏青山提前在酒楼预订好的酒菜。 到了饭点儿,把热菜稍稍热了一下,不一会儿就把两桌席面摆上了。 苏桃没有出去,冯氏给她往屋里拿了饭菜。 宴罢,周大娘依然陪着赵氏聊天。冯氏去里屋把要给齐家回的礼,还有给媒人的谢礼都准备了出来。 两家尽欢。 齐家告辞,苏家把回礼送上。 这时热闹了一天的苏家宅院才安静了下来。 闲下来的冯氏拿过齐贺给苏桃的簪子看,发现竟然是枚纯金的,心中自是高兴。 这说明齐家是看中他们闺女的。 别人最多就是银镀金的。 周大娘也看了,自是也看到上面有字,她还拿给周恒看了看。 周恒看了那几个字脸色微红,只说是,百年好合。 只平常的百年好合几个字,有什么好脸红的? 苏桃见他面色微红,有些怀疑不止如此。 等众人各自忙去,苏桃拿出那支簪子,又去灶房找了块小木炭,依葫芦画瓢,把簪子上的字都画画一样描到了一块白布上。 苏桃见周恒的表情奇妙,她更好奇了上面是些什么字?她描下来,准备拿回庵堂去问问康兰儿。 康兰儿是认字的,她说她认字,但是写不好。 写不好没关系,认识就行。 经了此事,苏桃想着她要不要跟着康兰儿学学认字? 第35章 海捕文书 夕阳西下,周大娘他们告辞要回城,苏桃也要回庵堂,顺便坐着周大娘他们雇来的马车一起回去。 地里的玉蜀黍有些已经有了黄叶子,眼看着过不了几日也该收玉蜀黍了。 她爹说,他在家收玉蜀黍用不到她,让她好好在庵堂学针线。 到了县城,天色已晚,周恒直接驾着马车把她送到了紫云庵后门。 这次是康兰儿过来帮她开的门。 周恒帮苏桃拿行李下来,康兰儿开门见送苏桃回来的竟是她邻家郎君,客客气气行了个万福。 周大娘坐在马车上,看到过来的是她邻家大姐儿,也跳下来马车。 拉着康兰儿,亲亲热热套近乎,让她多照顾着些苏桃。 康兰儿也亲亲热热的应了。 送走周大娘两人,康兰儿帮苏桃提着包袱走在前面,兴奋道:“你竟是隔壁大娘家的亲戚?” 苏桃淡笑,说了她家跟周家的关系。 苏桃这次拿过来了两包点心,还有一些家常的蔬菜。 一包拿给了静缘师太三人分。 另一包是好看又好吃的桃花酥,苏桃分给了静云和康兰儿她们几个小娘子,每人收到都高兴的不行。 临睡前,苏桃拿出她描画的文字给康兰儿看。 康兰儿拿着布条,脸色震惊,她望着明显还小娘子穿着的苏桃:“阿桃,你成亲了?” 苏桃无辜又羞臊红着脸说:“没有啊。” 康兰儿拿着棉布递到苏桃跟前,皱着眉头,问:“这是哪个浪荡子给你的?” 浪荡子? 苏桃不解,这上面到底写了什么,能让康兰儿这样说。 “这上面是什么字?” 康兰儿干咳了两声,抿了抿嘴唇念道:“百年好合,赠吾妻阿桃。” “咳咳咳……”苏桃突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康兰儿帮她拍了拍后背,盯着她问:“谁给你的?”她甩了甩那布条,“鬼画符一样。” “女子要么自强自立,要么求一份好姻缘。你可别被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骗了,害你一辈子。” 康兰儿苦口婆心,劝诫小娘子不要误入了歧途。 苏桃感觉脸热热的。 她跟康兰儿一个房间住了那么久,就听她说这说那,她还没有跟康兰儿说过她的情况。 住了那么久,她知道康兰儿是个叽叽喳喳热心肠的,给她的感觉就跟周大娘差不多。 现如今又知道她是周大娘家的邻居,感觉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于是便告诉她说自己已经定亲了,来庵堂学针线,就是怕针线不好,到时候被人笑话。 康兰儿哈哈笑了两声,说她老古板。 “自己过得好就行,没有必要去讨好别人。” 苏桃觉得康兰儿说的好像有道理,她莫名其妙点了点头。 她觉得康兰儿的脑子很奇特,她说的好多东西,好像很离经叛道,但是仔细想想好像也很有道理。 “你可以为了自己的兴趣而学,为了养家糊口而学,倒是不用为了别人的看法而学。” “你看咱们县城的店铺里,要买什么买不到?外面的州府,京都,比咱们这里还要繁华,东西还要丰富,想要什么都能买得到。” “最主要是要有钱。” 嗯,她知道了。 问题是她哪有什么钱,于是康兰儿的人生哲理听听便罢,她还是老老实实学她的针线。 紫云庵人少,斋堂里没有专门做饭师傅,平常都是静宁师太带着几个小娘子做。 小娘子是分工的一人一天,帮着静宁师太打下手。 有时候轮到苏桃,又凑巧要出去采买的时候,她总是会给静云买些糖果子回来。 于是在庵堂里你总能看到静云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苏桃。 静缘师太只白天授课,晚上的时候也不建议她们在灯下做针线,说对眼睛不好。 但是苏桃时间有限,她总是晚上点上一盏油灯,做会儿子针线。 这几天到了晚上康兰儿总是偷偷出去,晚上很晚才回来,她要等着给康兰儿开门。 静云也不去睡觉坐在苏桃跟前吃枣子。 枣子还是上次她从家里带来的,没有带几个不够分,就自己留着了。 每次静云过来,她都要给她拿一个,她就乖乖地坐在她跟前吃。 苏桃看了一眼屋里的滴漏,时间不早了,康兰儿快回来了。 “静云,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不然静缘师太要找来了。” 枣核还在静云的嘴巴里,含着,苏桃伸出手,她吐到了她伸出的手上。 小静云也有些困了,苏桃说让她回去她便乖巧地点了点头。 苏桃熄了灯,牵着她的手,把她送到了静缘师太的房间门口。 看着静云进去后,她才偷偷地溜去了后院。 后院很静,苏桃坐在亭子里,静静望着月光下的绿竹。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两长一短,是康兰儿回来了。 苏桃慌忙跑过去开门。 门刚开了一条缝,康兰儿怀里抱着个黑色的包袱斜着身子挤了进来。 苏桃随手关上门。 两人蹑手蹑脚回厢房。 进了房间,苏桃过去点上油灯。 屋内亮了起来,康兰儿坐在她的床边向苏桃招手,言语中是掩不住的兴奋:“阿桃过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你最近瞎忙什么呢?” 康兰儿从包袱里掏出几张纸,递给苏桃:“看看。” 苏桃打开看,是三张纸,上面有字也有画。 字看不懂,上面画的画能看懂,每张都画了个男子,年龄大小不一,长得也不一样,但是看着都不像什么好人。 苏桃看着那些人像,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不是好人。 “这是什么?” 苏桃问康兰儿。 康兰儿拿过其中一张纸,指着人头上面的两个大字,一顿一字道:“缉,拿。” “缉拿?抓坏人的?”苏桃如此猜测。 康兰儿打了个响指:“猜对了。” “这个东西叫海捕文书,官府张贴出来,让大家帮着一起捉拿犯人。捉到了送到官府,可以领赏。” 康兰儿把三张海捕文书都拿了过来,指着上面的人道:“这三个人,都是犯了打家劫舍杀人的罪。抓到了官府一人悬赏三百两,抓了这三人就是九百两。” 苏桃惊,这么值钱。 “别忙着震惊,这点儿悬赏金一点儿都不多。有些海捕文书上的人值三千两呢。”康兰儿说着伸出三个手指头。 苏桃惊得眼睛都瞪圆了,她觉得她一辈子都见不到三千两。 “官府发海捕文书,就有专门做这个营生的,说书的说的那些侠客,很多都是靠领海捕赏金生活。” 苏桃点头附和。 “咱们这个偏远下等县,赏金出的少得可怜,我猜那些侠客们都不屑过来。这三个人还没有被抓到。有人在寻他们的踪迹,咱们到时候把消息买过来,去抓了他们领赏如何?” 康兰儿掰着手指头算,“赏金你六,我四。寻人买消息等一切花销都从我那份里出。” “……” 苏桃吓得赶紧跳开,连忙拒绝:“别别别,我可抓不住他们。” “你有一棍子干倒一个壮汉的能力,你怎么就不行了?”康兰儿郑重看着她说。 那时候危在旦夕,她就是做到了。 这种事她又没做过,心中自然害怕。 苏桃被康兰儿的主意彻底吓到,跑回自己床上躺下。 “太晚了,赶紧睡,明天再说。” 康兰儿把东西收进包袱里收起来,也躺到床上。 睡前还不忘再次游说苏桃:“阿桃,你好好想想。你未婚……你未来夫婿是读书人是?读书人最耗钱。” 苏桃闭着眼睛,没有吭声。 第36章 冯氏受伤 康兰儿睡前的最后一句话,犹如一把利剑,差点儿刺破苏桃内心的坚盾。 然而,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观念,宛如深深扎根在她脑海里的一棵大树,难以撼动。 她暗自思忖着,倘若齐家的真穷到无法供齐五郎继续读书,那么她嫁过去后,也可以养些兔子,换些许钱财供他读书。 思绪如潮水般汹涌,在她的脑海中翻腾,久久无法入眠。 白日坐在针线房缝制足衣时,她还不住地打着哈欠,困意汹涌,她精神萎靡不振,扎了好几次手指。 “阿桃姐姐,外面有施主找你。” 苏桃一个哈欠打了一半,紫云庵的耳报神静云过来叫她。 这时候她家,还有周大娘家都在收玉蜀黍,谁会来找她? 她满腹狐疑地跟着静云来到前院,只见院门口站着一个身着短衣长裤的年轻男子。 苏桃走近一瞧,竟然是经常去她家收兔子皮的皮毛店伙计。 “小哥儿?” 苏桃面露惊疑之色,声音中也带着几分诧异。 “苏小娘子,我刚从你家拉兔子回来,你爹让我给你带个话。” 那伙计一脸急切,语速飞快,“你娘受伤了,让你回去看看她。” 话音未落,他便如一阵风般急匆匆地告辞而去。 苏桃的脑海中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盘旋。 她娘怎么会受伤呢? 那小哥儿急着回去,竟然也没有告诉她原由。 苏桃静静地站着,宛如一尊雕塑。 “阿桃姐姐,你娘怎么受伤了?” 静云拉了拉苏桃的僧衣袖子,满脸的关切。 苏桃心里也是一团迷雾,她何尝知道啊!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迫不及待地想要赶回家去看看。 苏桃步履匆匆,茫茫然往内院去。 临走时,还不忘把静云叫了回来,生怕她在门口又遇到什么危险。 然后,她向静缘师太简单地说明了情况,静缘师太连忙催促她赶紧回去看看。 苏桃疾步回屋换下僧衣,仿若离弦之箭般匆匆向城门跑去。 她下身穿着阔腿裤,步履如飞。 未及一个时辰,她便已到家。 她家院里堆满了尚未剥皮的玉蜀黍,宛如一座小山。 左瞧右瞧,院中空无一人,唯有西边屋里传来苏虎朗朗的读书声。 苏桃顾不得苏虎,她迫不及待地跑进正房,急切呼唤:“阿娘。” 见苏桃进来,冯氏眼睛一亮,说道:“阿桃回来了?” 苏桃风风火火地冲进里间,只见她娘脸色不好,嘴唇苍白,胸口缠着一圈白布,外面披着件对襟小衫儿。 苏桃脸色瞬间不好了,她轻嗯一声,蹙着眉坐到了冯氏床边。 冯氏拍了拍苏桃的手背,苦笑: “娘这个样子,也没法下地干活不说。你爹不放心娘独自在家,还非要虎子请了假在家陪着,现下又把你叫了回来。徒令你们担心。” “怎么伤得这么重!” 苏桃其他都没有听到,她眼中只看到了冯氏包着的前胸,眼眶瞬间湿润了,泛红的眼睛像两颗熟透的樱桃。 “倒也不算严重,郎中说:‘没有伤到要害,只是些皮肉伤。’所以你别太担心,只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冯氏宽慰着苏桃,心中暗自庆幸。 她没有告诉苏桃,那郎中曾说,贼人这一刀,本是冲着心口去的,好在刺偏了。 苏桃一脸惊疑,忙问冯氏:“这是怎么伤的?” 冯氏哀叹一声:“家里进贼了。” 苏桃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 冯氏接着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讲给苏桃听。 也许是那聘礼惹的祸,又或许是之前得到的那五十两赏银,总之,如今左邻右舍都知道她家至少有七十两银子。 这可不就招人惦记上了。 偏又赶上最近玉蜀黍成熟,家家户户都忙着去地里收玉蜀黍。 前儿个,冯氏和苏青山也去地里收玉蜀黍,一直忙到晚上,才开始往家里拉。 苏青山拉着架子车在后面,冯氏先跑回来开门。 她开了院子大门后,看到正房的门半掩着。 她记得很清楚去地里的时候正房门也锁了。 她便以为是苏虎已经从私塾回来了。 她想着苏虎是不是饿了,忙走去正房推开门叫虎子。 这时候,突然从屋里窜出一个人。 恰好跟冯氏打了个照面。 猛然见到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的陌生人从自家屋里冒出来,冯氏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双腿像被抽去了筋骨一般,不自觉地发软,踉跄着向后退了一下。 与此同时,那人如鬼魅一般,迅速地拿出一柄短刀,如闪电般刺向了她。 这一刺一拔,快如疾风,令人猝不及防。 冯氏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魂飞魄散,连疼痛都顾不上了,接连退后了好几步。 眼见没有刺中要害,那人岂肯罢休,还想再次出手。 刚巧这时候苏青山拉着玉米到了大门前。 那贼人见形势不妙,顾不得冯氏见了他的真面目,拔腿就跑。 苏青山追了一段没有追上,心里担忧着冯氏就赶紧回来了。 “那人长什么样?” 冯氏抬眼想了想该怎么形容,那个人眼睛里带毒,看着都令人恶寒。 “瘦,不高,尖嘴猴腮,三角眼,看人的时候带着毒刺一样。” 冯氏说着打了个寒战。 “嗯,头发稀疏。” 冯氏顿了顿又说:“那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那他偷走了什么东西没有?” 苏桃听说贼不走空。 冯氏摇了摇头,“没有。” 她招招手,让苏桃离她近一些,趴在她耳边低语: “前几年你爹在西屋里挖了个地窖,咱家值钱的东西大都放在了里面。 他许是没有想到乡下人家家中会有地窖。家里被翻了一团乱,什么也没有丢。” 苏桃听了眉头皱了起来,这次没有偷到东西,怕他还会再来。 她爹也知道贼不走空,怕他不在家,贼又来了她娘危险,所以让她回来先陪着她娘。 苏桃知道了原因,又见她娘说了些话嘴唇有些干,便起身去外面帮她倒水。 出了里屋,看见苏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了正房,此时正乖乖地坐在门口的圆墩儿上。 “怎么不去背书?” 苏桃随口问了一句,就去给她娘倒水。 “阿姐,这次你回来几日?”苏虎跟着她问。 “干完了活再回去。” 苏桃给她娘喂了些水,然后就去外面剥玉蜀黍。 苏虎跟着在旁边默默背书。 苏桃剥着玉蜀黍,脑子里还在想她娘说的那个贼子的长相。 尖嘴猴腮,三角眼,头发稀疏。 昨天康兰儿给她看的图像里面,好像有个人也长这样。 看着四旬的样子。 康兰儿说,那三人是打家劫舍。 她愤愤地剥着玉米皮,她原本是不想也不敢去参与什么赏金抓人的。 现在这贼人竟是撞到她跟前了,还伤了她娘。 还让他们整日担心,不知道他哪天又来。 抓了送官,一了百了。 为民除害,抓了他们,得有多少普通人家不受其害。 第37章 狩猎1 苏桃在家待三天,苏青山让她回紫云庵去了。 因周大娘家有伙计帮忙,玉蜀黍掰得快。 掰完拉回来她就留在家里剥玉蜀黍,顺便也能顾着些苏家。 苏桃这几天也在想康兰儿说的那件事,心事重重地回了紫云庵。 她是想把那些人抓住,又担心她爹娘知道了担心她。 因着心里有事儿,做针线的时候,扎了好几次手指头。 晚上回到所住厢房还不怎么在状态。 “你娘没事?听静云说她受伤了。”康兰儿回到房间便关心地问。 苏桃摇了摇头,道了句没事。 康兰儿靠近她,不死心的问:“那个事儿,你考虑了没有?要不要干一票?九百两,你到手五百两。” 苏桃现在已经不在意银两多少,她现在只想要伤她娘的那个人进监牢。 苏桃已然做了决定,她对康兰儿说:“好,听你安排。” 被她爹娘知道了怎么办? 苏桃咬了咬嘴唇,把她的担忧问出口:“这事儿能不能先瞒着我家人?” “这个好办。” 康兰儿从柜子里拿出她之前拿回来的包裹,打开给苏桃看:“看,装扮用的衣裳,你要是不想别人看到你的脸,这里还有一块蒙面的布。” “像这样。”康兰儿拿起那块黑色的布,蒙到脸上在脑后打了个结。 被黑布遮住下半张脸的康兰儿摇头晃脑:“这样别人就不知道你长什么样了。” 随后她又从包袱里拿出两身黑色的粗布衣裳,上衣下裤,展开来给苏桃看:“到时候咱们都穿上男子的衣裳,行事方便。” “咱们一起?”苏桃问,她以为知道贼人的行踪了她自己杀过去呢。 “当然一起,外面还有个小伙伴,到时候咱们仨一起。” 突然康兰儿望着苏桃的眼睛说:“只不过需要你自己动手,我和另外那个小伙伴我们俩都不行,不能打,还不经打。” “还有人?”苏桃没想到还有其他人参与。 康兰儿扯掉脸上的黑布,望着苏桃认真道:“总需要个人在外面打探消息,你放心那人很可靠。” 既然苏桃决定来一票,她就把计划好好的说与她听:“你什么都不用管,到时候见到了贼人,出手拿下就行。 至于外面的信息打探,装备准备都有我和另外一个小伙伴来做。你就跟平常一样学你的女红,一切有我。” 如此甚好,让她做其他的她也不知从何说起,如果能找时间练练身手就好了。 哦,还要帮她准备武器。 “帮忙准备一根结实的木棍。” “好嘞,包在我身上。”康兰儿拍了拍胸口保证。 马上她就要拿到她开绣品铺子的启动资金了,心情有些雀跃。 苏桃洗漱准备好好休息。 她躺在床上,听康兰儿哼着小曲儿洗漱,曲子很好听,她从来没有听过。 翌日,午休的时候,康兰儿没有回房间,偷溜了出去,赶着静缘师太授课的点儿回来的。 晚上用过晚膳,她又跑了出去,这次时间不久,没有一会儿便跑了回来。 静云坐在苏桃对面在啃半块儿香瓜,这是苏桃给她留的。 康兰儿回来见静云在,她就打了水洗漱去了。 洗漱完,从床头柜子里,拿出两块皂角蜜给静云:“不能一次吃完,明天吃一块儿,后天吃一块儿。” “今儿不吃吗?”静云馋地吞了吞口水。 “吃太多甜的小心牙齿坏掉。”康兰儿点了点她的鼻子,“拿回去放起来,明儿吃过之后要喝口水漱漱口。” “吃过之后甜甜的,静云不舍得漱口。” 苏桃,康兰儿听她如此天真的话,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不漱口,牙齿坏掉,想吃脆脆的黄瓜,甜瓜,都没有牙齿咬。快拿回去放起来。” 静云拿着她新得的果子,噔噔噔跑了回去。 打发了静云,康兰儿给苏桃说:“都搞定了,明天晚上行动。今儿别做针线了,早些休息。” “这么快?” 贼人都行踪这么好打听到? “浩哥前几天都在打听那三人的下落,凑巧今儿有人卖他们的消息,浩哥麻利地买了下来。对了,浩哥就是在外面的那个小伙伴。” “……” 苏桃望着康兰儿,怎么看,她都不像是十二岁的小娘子。 她懂得多,还敢掺和这种打打杀杀的事儿。 办事很老套,感觉比她爹娘那样的大人还要老练。 “别看了,睡。”说着康兰儿伸头吹熄了桌子上的油灯。 去抓海捕文书上通缉的无恶不赦的恶人,以往苏桃想都没有想过。 苏桃有些紧张,她白天的时候,脑子里不断反复演练着,好长时间都没有练习的招式。 急吼吼等到天色暗了下来。 用过晚膳,等庵堂里的人都回了自己房间,换上黑衣的两人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 出了后门,拔腿就跑,一口气跑出东城门,看到城门不远处停着一辆驴车。 驴车旁边有个跟他们穿一样衣裳的年轻小子。 “兰儿。” 他似乎也看到了她们,招手,压着声音叫康兰儿。 两人跑到驴车旁,浩哥向苏桃拱了拱手。 苏桃还没有来得及回礼。 “这就是浩哥,路上再介绍你们认识,现在赶紧走。” 说着就推苏桃上车,她随后也爬了上去。 “出发!”康兰儿喘着粗气道。 “驾!” 浩哥拿着鞭子在毛驴屁股上一抽,车子就咕噜噜往前跑去。 夜很静,路上也没有什么人。 只有驴车在路上奔跑的声音。 从庵堂跑过来,苏桃气息平稳,康兰儿累得直喘气。 驴车跑出去很远一段距离,康兰儿才喘匀了气。 “驾车的就是浩哥,我俩是过命的交情。我,救过他的命。”康兰儿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向苏桃眨了眨眼。 苏桃了然,哦哦,就是可以信任的意思呗。 你还怪厉害哩。 “其实也不用介绍,他也知道你,只要说抓拐子的小娘子,临阳城里没有人不知道。” 康兰儿靠回车壁上。 苏桃听着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咱们没人会骑马,所以用驴车方便。那三个人躲在大名山小驼峰一处猎户丢下的破烂屋子里。咱们驾驴车到山脚下,还要步行往山里走。” 苏桃从小长在山里,对山路不陌生,走山路也很轻松,所以她轻轻道了声:“没事。” 康兰儿暗道,她知道她没事,她只怕自己有事。 她能爬上去吗? 担忧! 第38章 狩猎2 小毛驴哒哒哒地跑着,夜里静,到底走多长时间,也没有个估摸。 苏桃还是有些心里没底,她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慢慢地毛驴跑得没有那么快了,苏桃睁开眼睛,拉开车帘子往外面看。 他们现在走在一条长满杂草的小路上,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树林。 小路上杂草长了那么多,这条上山的路已经有许久都没有人走了。 须臾,驴车停了下来。 苏桃借着树缝里透过的几缕月光看向车前头,前面就是上山的小路,驴车过不去了。 “兰儿,你们下来。” 康兰儿睁开眼睛,“到了?” 浩哥答:“到山脚下了。” 说完浩哥伸手去扶准备要下车的苏桃,他手还没有伸过去,苏桃一蹦跳了下去。 浩哥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过去扶康兰儿下车。 待康兰儿下来后,浩哥从车前头拿出一根一手勉强握住的木棍递给苏桃。 “你的武器,拿着。” 苏桃接过在手里试了试感觉,感觉跟她上次在小龙鸣寺用的木棍差不多。 “怎么样?趁手吗?”康兰儿问苏桃。 兵器一定要趁手,这样才能事半功倍。 苏桃又舞了两下,回:“还行。” 那边浩哥把驴车往树林里赶了赶,拴上毛驴跑了回来。 “走。” 猎户的家一般都建在山脚下,或是山脚往上面一点儿,一般不会住在山的最里面,那样不安全。 果然苏桃料想的没有错,他们不过走了两刻钟,就看到了一座废弃的院子。 石头砌成的院墙,有一人高,门口的竹子门已经破破烂烂。 院子里只有三间朝南的房屋,里面黑漆漆的,不知道有没有人。 “消息没错,在这里?” 康兰儿走上来还算轻松,她压着声音问浩哥。 “消息没错,肯定在这里。” 浩哥声音有这么急于证明自己没有问题的迫切。 三个人蹲在石头墙外面,都在想要不要直冲过去,苏桃握紧了手中的木棍,她手心好像出了点儿汗。 康兰儿脑子最是灵活,她推了推浩哥的胳膊:“狼叫会不会?” 浩哥思考了一下,说:“可以试试。” 苏桃拉了拉康兰儿,“那个蒙面的布带来了吗?” 康兰儿从怀里掏出来递给苏桃。 苏桃擦了擦手心,她想要是绑在手上是不是更好一些,于是她牙齿从中间咬了个小口,呲啦一声撕开了。 黑夜寂静,这声呲啦很响。 三个人都被吓到了,静止一切动作,连呼吸都停止了。 浩哥直起身子往院子里看,静悄悄的,没有异动。 浩哥摇了摇头。 苏桃悄悄跑出去好远,把布巾撕成布条绑在手上。 从新回来后,康兰儿出计策:“浩哥,去房子旁边学狼叫。阿桃站门口等着,出来就打。” 两人点了点头,分头行动。 浩哥跑到离房子近的院墙边,“嗷呜~嗷呜~”连叫两声。 院子里依然没有动静。 浩哥又“嗷呜~嗷呜~”叫了好几声,见还是没有动静,他不听安排跳进院子。 浩哥走进屋子,便听到屋里有窸窸窣窣的响声。 他边往屋门口走,边学狼叫。 “他奶奶的是谁?鬼哭狼嚎的。” 自己学狼叫像不像,自己心里没点儿数? 屋门哐当一声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个满脸横肉的男子。 苏桃扑通一声跟着跳进了院子,浩哥瞬间退到了她旁边。 一切都没有按着规划好的计划走。 因为屋里只出来了一个人,手里还拿着一柄微长些的杀猪刀。 苏桃想要出手,浩哥低声叫住了她:“等等。” 而后他站在苏桃身边得瑟:“王老虎,小爷是来抓了你领赏的,识相的话赶紧束手就擒。” 王老虎看对面不过是两个十几岁的小子,哈哈大笑出声来:“就凭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浩哥不过十五。 阿桃十四,但是她穿着男子的短衣束脚长裤,头顶梳着少年的高马尾,看起来不过十三岁少年的样子。 王老虎晃着满身横肉,走出屋门。 然后后面紧跟着走出来两个瘦小的男子,借着月光看,尖嘴猴腮,獐头鼠目。 他二手手中均拿着寒光闪闪的匕首。 “李栓柱?周东子?” “叫你爷爷干啥?!” “齐了。” 浩哥对着苏桃说了一声,就躲去了旁边。 苏桃紧盯着三人,横拿着木根儿往前移。 她此刻心平静得如无波的泉水,眼中只有对面的三人。 王老虎见苏桃上前,不由分说提着杀猪刀就砍了上去。 苏桃微微一闪,对着他的后背就是一棍子,本来这一棍子就能撂倒他。 奈何那两个瘦小的男子,都往苏桃跟前扑,不得不收了力道迅速撤回。 苏桃拄着棍子撑地,嗖一下跳到他们身后,一棍子扫到其中一个男子腿上,他瞬间倒地抱着腿打滚儿。 她刚刚收回的棍子,又迅速捅向攻过来的王老虎的胸口,王老虎被震得后退,心脏突突地疼。 这小子出手太猛,王老虎不敢再进攻。 苏桃这边没了阻碍,她转手就往另一个男子的腿上扫,咔嚓干脆倒地。 王老虎拿着他的杀猪刀,频频后退,发现他小看了这两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子。 阴沟里翻了船。 苏桃拿着棍子逼近王老虎,脑子里都是康兰儿在驴车上对她说的话,‘出手要果断利落,不能优柔寡断,能一招制敌不要用两招,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苏桃猛地跳起,棍子向王老虎手上挥去,王老虎拿着刀挡,棍子急转而下去攻击他右腿,咔嚓王老虎跪倒在地。 苏桃转手回来又往他手上砸了一棍子,杀猪刀落地,王老虎垂着双手惨叫出声。 “唉呀,九百两。” 躲在外面的康兰儿见三人都被打断了腿,拿着一捆绳子跑进来。 把绳子往浩哥身上一扔:“快去绑起来。” 苏桃用棍子把他们三人的匕首,杀猪刀,都划拉的远远的,她在考虑要不要再一人给他们一棍子把他们打晕。 他们嚎叫的太难听了。 三人都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别说浩哥准备得挺充分。 浩哥呼哧呼哧把三人绑起来,眼睛给他们蒙上,嘴里也塞上了东西。 康兰儿看着被打断腿的三人发了愁,腿都打断了怎么整山下去? 最后浩哥把他们绑成一串,他和阿桃两个在前面拉着绳子把他们拖下了山。 一通折腾,把人都整晕了过去。 到了山下,装货物一般,往驴车后面一摞,哒哒哒,骑着小马驴打道回府。 那三个贼人还是很狡猾的,苏桃庆幸听了康兰儿的话,出手要快,狠,准。 三更天,他们才回到城门口。 苏桃,康兰儿偷偷回了庵堂,浩哥带着那三人去衙门等着领赏。 当天晚上浩哥就送来了八百五十两银票,其中五十两用来买消息雇驴车等准备用了。 康兰儿留下三百五十两,给了苏桃五百两。 苏桃拿着五张银票,心跳加速,老天爷啊,五百两啊,她拿着反复看了又看,好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高兴过,激动的心稍稍有些平复,苏桃拿出两张银票给了康兰儿。 “咱们仨一起去的,给我五百两太多了,我留三百两就很多了。” 三个人一起做事,她一人拿这么多好像不太好。 康兰儿不收,笑望着苏桃,“没有你,咱们拿不到这个钱,你就别客气了,拿着。” 苏桃不喜欢推来推去,她拿回一张,把另一张硬塞到了康兰儿手里:“咱俩谁也别推了,我就沾光拿四百两,你和浩哥一起四百五十两,不多。” 苏桃诚心给她,再推实在没意思,康兰儿收了那张银票,一把抱住苏桃,重重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这个小娘子可交! 第38章 进山 玉蜀黍收割完,人们紧接着种上了麦子,天气也逐渐转凉。 齐苏两家欣喜地定下了成亲的好日子,就在岁节过后的二月初十。 时间紧迫,冯氏忧心忡忡,担心苏桃的嫁衣无法及时完成。 在一个阳光煦暖的午后,冯氏将苏桃制作嫁衣的布匹送到了紫云庵。 她担心苏桃做不好嫁衣的外衣,所以只送去了一些柔软的里衣布料。 静缘师太沉默不语,冯氏心中明白,到时候恐怕还得麻烦她指点一二。 于是,冯氏又向庵堂里供奉了一贯香油钱。 就这样,苏桃来年二月将要出嫁的消息,在紫云庵已不再是秘密。 跟随静缘师父学习女红的小娘子们,只要一有空,都会热心地帮她做些零碎的活计。 比如苏桃不太擅长的刺绣之类。 康兰儿见苏桃这么快就要成亲,她再也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再没有拉着苏桃出去做赏金客。 她自己也没有怎么偷偷出去,老老实实地待在庵堂里学她的女红。 跟着静缘师太学女红的都是些十几岁的小娘子,正值青春年华,却在这寺庙之中,成年累月地受着清规戒律的约束,不得亲近荤腥。 时间一久,心中难免会有些嘴馋,对那些山珍海味充满了向往。 此刻已是深秋时节,山里的野海棠果早已熟透,若再不采摘,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掉落在地上,渐渐腐烂。 静云个小吃货心中十分急切,她见别人摘了海棠果从庵堂门口过,馋得不得了,于是便嚷嚷着要去山里摘果子。 庵堂里三个老师太一把年纪,自不会陪着她去山上胡闹,于是静缘师太盯上了学女红的小娘子们。 过了这段时间,天气慢慢就冷了起来,她们更没有出去的时间。 静缘师太见众小娘子们终日在庵堂中清苦修行般的生活,心中也有几分不忍。 她深知这些孩子们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放他们去上山耍一天也没有什么。 几个小娘子中,康兰儿和苏桃两个都是乖巧懂事的,她们两个也可以照看住另外三个小的。 于是,师太决定给小娘子们一天休假,让她们去山里尽情采摘那些野果子,享受野趣。 得到师太的应允,小娘子们兴奋不已。 她们匆匆换下僧衣,脚步轻快地朝着山里走去。 一路上,她们欢声笑语,仿佛忘却了所有的烦恼。 阳光洒在她们身上,映出一张张纯真的笑脸。 山上零零散散长了许多海棠果。 尚未走得太远,小娘子们便即刻被那满树的海棠果深深吸引。 “阿桃姐姐,快去摘果子!” 静云迫不及待地拉着阿桃,就要朝旁边的山坡奔去。 康兰儿急忙拉住她,劝说道:“咱们再往上边走走,下边都是别人挑剩的,上边有更大更好的。” 苏桃和康兰儿各自背着一个背篓,在出发时,苏桃看到康兰儿去了趟灶房,回来后背篓里便多了个小纸包。 苏桃见她拉住静云不让她去摘果子,心里暗自思忖:她肯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香云和香兰这对堂姐妹,一个十岁,一个八岁,宛如两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她们是静缘师太本家侄子的闺女,被早早地送到庵堂,跟随静缘师太学习女红。 这两个小娘子性格内向,乖巧可人,就像温顺的小绵羊,一向都对康兰儿言听计从。 康兰儿说再往上走,她们两个就乖乖地手牵着手在后面跟着。 到了半山腰,康兰儿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如释重负地拿下背后的背篓,满怀期待地说道: “阿桃,你快看看这里有没有野鸡、兔子的踪迹?咱们今天能不能一饱口福,就全看你的本事了。” 康兰儿带着她们走了一条极少人走的小道,这边杂草丛生,还没有海棠果。 苏桃刚一放下静云,她就不高兴的撅起小嘴。 上山不是来摘果子的吗? 她又一听要吃野鸡和兔子,眼睛晶晶亮,冒出精光。 她没吃过,但是听兰儿姐姐说过很香很好吃。 苏桃为了背静云,身上的背篓跑去了大点儿的香云身上,从这么难走的山路上一路走来,两姐妹也累的不轻。 听说有肉吃,也都高兴地咧着嘴,期待地看着苏桃。 苏桃望着几人期待的目光,无奈一笑,她就知道,康兰儿这小娘子从来都不按着规矩来。 这里是半山腰,草木茂盛,正常是会有许多野鸡的。 “你照看着她们三个,我去里面看看。” 苏桃在旁边折了根树枝,边扒拉着往里面走,边寻找野鸡野兔的踪迹,看到顺手的石子儿也捡起来备用。 往里走了一段距离,苏桃确认有野鸡在这里周围。 她小心翼翼地扒拉着杂草,脚步轻盈,缓缓地往里面走去。 突然,一阵扑腾扑腾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她停下脚步,定睛一看,只见前方有几只野鸡展开翅膀,低飞着迅速逃离。 苏桃心跳加速,她深吸一口气,静气凝神,紧紧攥住手中的一枚石子儿,然后蹑手蹑脚地靠近。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苏桃手臂一挥,嗖的一声,石子儿如闪电般飞出,不偏不倚地击中其中一只鸡的头。 那只鸡顿时血肉模糊,倒在地上。 其他野鸡受到惊吓,扑通扑通地又跑走了。苏桃静静地等待了一刻,等它们停下来后,再次用同样的方法,又成功地打到了两只。 看着地上的三只野鸡,苏桃满意地笑了。 这三只鸡足够他们几个美餐一顿了。 她捡起野鸡,往回走去。 这时,她看到康兰儿她们几个乖乖地站在原地,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她的归来。 当她们看到苏桃提着野鸡回来时,高兴得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苏桃感受到了她们的喜悦,心里有小小的自豪,打了三只野鸡,她们可以放开肚子吃了。 “阿桃姐姐,野鸡美味吗?” “阿桃姐姐,静云可以吃吗?” 她们中只有小静云是真正的出家人,需要恪守戒律清规,按理说小静云确实不能吃。 苏桃实在不忍心,告诉这个小馋猫她不能吃,便求救般地望着康兰儿。 康兰儿狡黠地一笑:“静云不能吃哦,吃了可就破戒了。” 静云原本灿烂的笑容,瞬间如乌云般密布。 苏桃暗自抱怨康兰儿,真是残忍。 康兰儿看到静云如苦瓜般的小脸,哈哈大笑起来。 她不再戏弄她:“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静云可以吃。” 静云听了这话,心情瞬间又如阳光般灿烂。 见她变脸如此之快,大家也跟着笑了起来。 气氛轻松,苏桃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里可不行,密密麻麻的,连个空地都没有,这里不能烤。” 说着,苏桃看向康兰儿,“而且这里也没有水。” 没有水不行,没有水就不能清洗,不放血带着内脏烤出来的鸡肉带着腥气,不好吃,。 康兰儿果断地把野鸡扔进她的背篓,往背上一背,准备离开,:“走,咱们去找个方便的地方。” 第39章 偶遇 一行几人沿着原路返回,走过一座小小石头桥,又沿着溪流往上走。 大概快到半山腰,溪流边有一处空旷之地。 苏桃看了看她拉着的静云,对康兰儿道:“这边地方大。” 康兰儿甩下背上的背篓:“是挺大,就这里。” 她背着背篓走路太累,爬不上去了。 终于找了一块平整的地方。 康兰儿掏出背篓里的所有东西,包括最底下的一柄小刀。 苏桃觉着康兰儿能搞定一切,她站起来看看溪水边山坡上零零星星几棵海棠果树。 “我带着静云香兰去摘些果子,留香云给你帮忙。” 苏桃说着就拿背篓。 康兰儿两手捏着下巴,打量着背篓里的野鸡:“这野鸡不用热水烫一下不好拔毛?” “……” 苏桃停下来,再看看康兰儿拿过来的东西,好像没有烧水的。 “你们摘海棠果去,随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烧水用的,我先架个烧烤架子。” 苏桃带着静云香云香兰过去一边坡上摘海棠果。 只因康兰儿说不需要帮忙。 海棠果树不高也不低,她们个子太矮够不着。 苏桃找了一棵长得还算好的,蹭地一下爬了上去,摘了再递到香云手里。 怕直接丢地上砸坏了。 苏桃怕爬上去的时候,晃动树干也掉下来几颗。 静云,香兰捡了放进背篓里。 下面的都摘完了,上面还有好几个红果子够不着呢。 “阿桃姐姐,摇一摇树。”静云真是个小机灵鬼。 “你们快躲开,别被砸到了。” 三小只嘻嘻哈哈地跑到一边。 苏桃握住两根粗树枝用力一摇,扑通通掉下来好多海棠果。 苏桃停下来,静云哇啦哇啦地跑去捡。 “女英雄?!”惊喜,感叹! “女英雄,真的是你吗?” 随着声音,从远处跑来一穿学子襕衫的十六七岁方脸少年。 苏桃站的高,看的清楚,是她不认识的。 树下三人也停下捡果子,怔怔地看着往这边跑的男子。 苏桃轻盈地纵身一跃,“咚”的一声,稳稳地跳了下来。 她的目光中透着好奇,轻声问道:“不知郎君是哪位?” 李志奇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然后指着远处的书院,眼中闪烁着光芒,热情地介绍道:“在下姓李,名志奇,是前面县学的学子。” 苏桃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面半山腰上,一座青砖墙的大院子若隐若现。 她不禁心中一动,暗自感叹自己只顾着摘果子,竟然没有留意到这座书院的存在。 李志奇双眼亮晶晶的,满是崇敬之情,他直直地望着苏桃,激动地说道:“那天,就是抓拐子那天。在下有幸目睹了小娘子的飒爽英姿。” 苏桃听了,这才恍然大悟。 当时人太多,她并未记清每一个人,只想着他一定是和齐五郎一起的。 想着可能是齐五郎的同窗,她微笑着,郑重地向他行了个万福,轻声说道:“小女子姓苏。” “苏娘子,你们是来摘果子的吗?” 李志奇看了一眼地上落下的海棠果,还有筐子里的一些海棠果,他感觉自己问得有些傻。 不由得尴尬一笑。 静云满心欢喜地站在苏桃跟前,热情地搭话:“我们还打算烤肉呢,你有锅子吗?”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苏桃有些紧张地拉了拉静云的衣角,示意她不要乱说。 然而,静云并没有领会她的意思,依旧歪着头,好奇地望着眼前的男子,似乎对他的回答充满了期待。 “你就是那天的那个小师傅?” 静云歪着头,带着一丝疑惑,她怎么听不懂他说的话。 苏桃笑笑,又拉了拉静云。 静云一心只想吃烤肉,她指着后面坡上的学院,继续问道:“你是从那里面出来的,你们那里有锅子吗?” 学院里面有灶房,自然有锅子。 他看着静云,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好奇,她要锅子干什么呢? 李志奇的目光转向了苏桃。 苏桃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们借用锅子的原因。 最后,她想到如果不用热水烫一下,鸡毛真的很难拔干净。于是,她鼓起勇气,向李志奇诉说了她们要烤肉的事情。 李志奇顺着苏桃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小娘子在那里忙碌着,旁边似乎有几只野鸡。 他心中不禁一动,说:“你们等着,我去拿。” 说着李志奇快步跑回书院。 今日阳光明媚,风和日丽,正是书院的旬休之日。 随着乡试的日益临近,许多学子都选择留在书院,抓紧时间好好备考,以期能够在考试中取得优异的成绩。 也有一些学子趁着旬休,抓紧时间抄书赚钱,以补贴家用。 齐贺也留在了书院,他正专心致志地给一本书作注。 突然,一声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起头,见是李志奇,便随口问道:“何事?” 李志奇笑嘻嘻地说:“带你去见个人。” 齐贺忙着做事,随口拒绝:“我现在没空,你自己去。” 李志奇神秘地笑了笑,压低声音说:“是上次那个女英雄,你不去见见?” 上次那个女英雄的身影在齐贺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阿桃?她怎么会来这里? 齐贺心中一阵激动,他急忙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催促道:“走!” 李志奇带着齐贺去了书院灶房,没有见到里面的大师傅,他找了个烧水的陶罐抱着就走。 齐贺一脸不解地跟着李志奇走。 出了书院门,走下一段山坡,齐贺看到了海棠果树下站着的几个小娘子。 苏桃身着一袭淡黄色的襦裙,宛如春日里初绽的花朵,她亭亭玉立,在几个小娘子中显得格外出众,因为她是其中最高的。 齐贺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一眼就看到了她。 微风吹拂下,她的裙摆轻轻拂过地面,仿佛带着一丝仙气。 齐贺的心中涌起一阵悸动,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位从画卷中走出来的仙子。 几人盯着书院的方向,等着李志奇拿锅子回来,于是苏桃一眼就看到了跟在李志奇后面的瘦高书生。 她的未来夫婿,齐五郎。 他们果然是同窗。 只她没想到这个李志奇竟然把齐五郎也带了过来。 苏桃心怦怦怦跳得飞快,她抿了抿嘴唇,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苏桃慌乱地,抓住身旁的背篓,想背起来就走。 “苏娘子。” 苏桃低着头,转过身,眼睛一直盯着旁边的地面。 “这位是我的同窗齐子贺,抓拐子那天,他也在,他同样仰慕苏娘子的飒爽英姿。” 李志奇也不看人脸色,大嘴巴一通乱说。 苏桃已经恨不得挖个洞躲起来,快要成亲的小娘子,乱跑出来摘野果,打野食,还被未婚夫婿抓了个正着。 李志奇抱着陶罐往康兰儿在的地方去,香云,香兰在后面跟着,静云拉了苏桃的手,“阿桃姐姐咱们走。” 齐贺并没有跟着他们一起离开,而是停在了阿桃的身旁。 此时的苏桃不敢看齐贺,她紧紧地抓着背篓带子,似乎生怕它会飞走。 小娘子微微低垂着头,不敢与他对视,耳朵却红得透亮,宛如晶莹的粉水晶一般,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齐贺嘴角微扬,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轻轻伸手,提起了苏桃脚边的背篓,语气温柔地说道:“让我来拿。” 苏桃抿着嘴唇,羞涩地瞟了他一眼,脸上的红晕愈发深沉,她拉着静云的手,快步朝前走去。 齐贺背着背篓,不紧不慢地跟在她们身后,眼里溢满温柔。 第40章 底裤被扒 苏桃他们赶回溪边时,李志奇早已将拿来的陶罐装满水,放置在康兰儿垒砌的那个简单火灶上。 康兰儿专注地削着木棍儿,听到阿桃他们的脚步声,抬头望去,只见阿桃身后跟着一位帮她背着背篓的俊俏郎君。 她赶忙收起刀子,好奇地上下打量。 那位郎君,双眉如剑,飞入鬓角,眼角飞起,丹凤眼细长而有神,面容犹如刀削般立体有型,嘴唇微微抿起,宛如谪仙下凡。 天哪,这样的人真的是她康兰儿能够见到的吗?无论走到哪里,他都定然是当之无愧的男主角啊。 李志奇看到康兰儿目不转睛地盯着齐贺,便开口介绍道:“这是我的同窗齐子贺,他和我一样,对女英雄颇为仰慕,所以一同过来了。” 齐贺随即向康兰儿拱手作揖,康兰儿也回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 康兰儿缓缓转过头,心道,原来如此。 她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搜索着女英雄苏桃的身影。 终于,她的眼神落在了不远处的苏桃身上,只见她正小心翼翼地拿着一块帕子,轻轻擦拭着一颗红彤彤的海棠果。 似乎感受到了康兰儿的注视,苏桃转身对着康兰儿微微一笑。 一笑之后,苏桃又回身微笑着将擦干净的海棠果递给了等在她面前的静云, 静云满心欢喜地接过海棠果,坐在一块小石头上,开心地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看着这一幕,康兰儿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感慨:果然,身上有光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宛如自带光环一般,引人注目。 而苏桃,就是这样一个散发着光芒的人。 闲下来的苏桃走到康兰儿身边,温柔地问:“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康兰儿眼神看向火灶前空旷的地面,随手指了指,轻声说道:“这里缺些柴火,你去捡些枯枝回来。” 苏桃二话不说,拿起旁边空着的背篓,干脆利落地去了。 齐贺见苏桃离开,他忙拉着还在啃海棠果一脸茫然的静云,紧跟着追了上去。 李志奇见状,也赶忙站起身来,自告奋勇地说:“我也去捡柴。” 康兰儿连忙叫住了他,:“你别去了,等一下,你还要给野鸡褪毛呢。” 李志奇听了,只好停下脚步,这种粗活不好让小娘子干,还是他留下来干。 康兰儿叫住李志奇后,心中若有所思。 她抬起眼,朝着去捡柴的那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不禁感叹:真是郎才女貌啊! 她暗自琢磨着,苏桃的未婚夫婿据说也是个读书人,难道就是这位齐子贺吗? 想到这里,康兰儿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好奇。 这齐子贺,光从他的外表和气质就能明显看出,他和李志奇完全不是同一类人。 李志奇或许是那种开朗豪爽、善于与人交往的人,而齐子贺却给人一种内敛甚至有些孤僻的感觉。 他的眼神中总是透露着一丝冷漠,仿佛对周围的世界无甚关心。 可以想象,这样的齐子贺绝不会像李志奇那样,轻易地与陌生小娘子一起烧烤。 与陌生人都相处对他来说可能就是浪费时间。 齐贺紧紧地跟随着苏桃,一步步往坡上爬。 当他们渐渐远离人群时,齐贺毫不犹豫地抱起静云,加快步伐,紧紧跟上苏桃的脚步。 “阿桃。”齐贺轻唤一声。 苏桃的身形顿了顿,然后缓缓停了下来。她紧抿着唇,眼中情绪复杂 齐贺走近了一些问出心中疑惑:“你怎么跟这小师傅一起?” 这个小师傅他是记得的,之前阿桃从拐子手中救出来的。 “我叫静云。”静云啃着海棠果介绍自己。 “哦,静云小师傅。”齐贺敷衍着静云,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苏桃。 苏桃在紫云庵是为了学习针线,往小了说她自己针线活不佳,往大了说有讨好婆家之嫌。 她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说出来好像她为了嫁给他家很努力一样。 “阿桃姐姐跟着静缘师叔学女红。”紫云庵的事情好像没有静云不知道的。 静云小,她们在庵堂说话的时候,从来不背着她,她倒是一一都记住了。 “阿桃姐姐明年要成亲了,不能被婆家小看了。” 随着静云越说越多,苏桃的脸也越来越红。 她听到齐贺轻轻的笑声,羞涩地上去想要捂住静云的嘴。 奈何齐贺抱着静云,苏桃没有估算好高度,加上心虚,猛地一扑扑了个空,整个人跟着往前趴着倒下去。 齐贺一手抱着静云,眼疾手快地一手迅速伸出,紧紧揽住了她的腰身。 苏桃扶住静云的身子稳住自己,同时她却被别人抱了个满怀。 “阿桃姐姐。”静云担忧地叫她。 苏桃抬头看了看静云,再微微抬头就看到齐贺关切地注视着她。 苏桃脸瞬间烧起来了,她伸手推了推齐贺,却也不敢用力气。 因齐贺手里还有抱着静云,她怕把他们两个一起推倒。 “没事?”齐贺声音轻柔,语含关切。 “没,没事。”苏桃无措到结巴,转身就往前走。 “阿桃,其实你的针线活就算做得不那么完美也不要紧,我们家可不会在这方面苛求媳妇。” 齐贺赶忙追上去,温柔地说道。 还不如不说,谁是你媳妇。 苏桃又羞又臊。 “阿桃姐姐,要嫁到你们家?” 静云吃着果子,完全不影响她听八卦。 齐贺望着静云笑,轻轻点了点头。 静云看着齐贺,语出惊人:“兰儿姐姐说,谁娶了阿桃姐姐,谁家祖宗真是积了大德。” 齐贺听完,哈哈笑出声来。 他感觉他家祖宗是积了大德了,他每次见小娘子,每次都有不同的惊喜,实实在在是个妙人儿。 苏桃听到静云的话,恨不得今日没有出来,她底子都给静云揭光了。 一时羞愧难当。 她真的没脸站在这里了,她慌忙往前走,忙中出错,慌不择路,令她这个山间老手,差点儿摔倒。 齐贺看了担心不已,他伸出食指挡在嘴唇,低声对静云说:“别说了,你阿桃姐姐害羞了。” 静云手中的海棠果儿早已被吃完,她伸出自己藕节般的小胖手,轻轻地捂住自己红嫩嫩的小嘴巴。 然后,她悄悄地趴在齐贺的耳边,低语:“兰儿姐姐说,阿桃姐姐既勇猛又容易害羞,是个妙人儿呢。” 齐贺眼神微动,危险地眯了起来。 他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尽管他知道静云说的兰儿姐姐只是个小娘子,但听到别人这样评价他的阿桃,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吃味。 在他心中,阿桃的好只能属于他一个人,他不太希望别人也看到她的美好。 第41章 烤野鸡 阿桃一时半会儿再无法面对齐贺,她跑得远远的,独自一人在那边捡枯枝。 而齐贺与静云则在另一边,两人有说有笑边捡边聊天。 单纯的小静云,嘴巴像决堤的洪水,该说的不该说的,在齐贺的引导下,如竹筒倒豆子般,全盘托出。 齐贺不费一点儿功夫就把她们来山上的原因,了解得一清二楚。 还知道了,苏桃自救了静云之后一直都住在紫云庵。 没过多久,齐贺便捡到了一大捆柴火。 他站起身来,朝着苏桃的方向望去,只见小娘子正弯着腰,动作麻利地将柴火捡起放进背篓里。 远远看去,她的背篓里也差不多装满了,齐贺便轻声呼唤她:“阿桃,差不多了,咱们先送回去。” 他的声音亲切自然,仿佛两人早已熟识。 苏桃听了,有些不好意思,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她背着背篓走了回来。 “阿桃姐姐,你看,我和齐哥哥捡了这么多呢。” 静云指着齐贺脚边那一大堆摆放整齐的木枝儿,兴奋地展示给她看。 苏桃看了一眼,心中却不禁纳闷,静云他们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 静云可是不会乱叫人的。 她有些害羞,不敢看齐贺,只是对着静云笑了笑,然后背着背篓先一步下山了。 齐贺一手抱起他和静云捡的柴火,一手牵着静云的手,不紧不慢地跟在苏桃后面。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苏桃身上,眼中满是温柔和关切。 他们扛着柴火回来时,远远就瞧见简易灶火那儿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原来是香云和香兰在一旁捡了些细枝,生起了火。 康兰儿手脚麻利地剥好了烤肉用的青树枝,李志奇则在一旁忙活着烧水。 不远处,香云和香兰头抵着头蹲在一起,似乎在玩着斗草的游戏。 苏桃将柴火倒出来后,刚把背篓放到一边,静云便走了过来,递给她一个红彤彤的海棠果儿。 “你就吃,等一下吃饱了,就吃不下烤鸡了。”康兰儿笑着打趣静云。 静云看了看康兰儿,又看了看苏桃手中正在擦拭的海棠果儿,偷偷咽了咽口水,内心仿佛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斗争,最终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那,那还是先不吃了。” 苏桃把擦好的海棠果儿递给她:“吃,等肉烤好,这么小一个果子都在肚子里克化完了。” 静云有被安慰到,她满心欢喜地伸出手,接过果儿眯着眼睛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康兰儿微笑着看着苏桃,轻声说道:“就你宠孩子。” 往常,当只有她们两人在屋里时,康兰儿会毫不掩饰地打趣她,但此刻在齐贺面前,她不禁感到一丝羞涩。 苏桃的脸颊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红晕,仿佛熟透的海棠果一般,她羞涩地瞥了一眼齐贺,发现他正微笑着望着自己,那笑容中蕴含着无尽的温暖。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似乎要跳出嗓子眼儿。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齐贺的目光如同炽热的阳光,让苏桃心如鹿撞。 她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激动,试图让自己恢复平静,但那加速的心跳却无法平息,似乎在向她诉说着难以言喻的情感。 而齐贺则静静地欣赏着苏桃的娇羞,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深深的柔情。 康兰儿是个人精,她觉察到两人中间暗涌的情潮,把一旁的背篓递给苏桃。 “再去摘些海棠果儿,拿了两个背篓过来,现在才只摘了半背篓。齐郎君个子高,你们一起好歹再摘半篓子回来。” 说完也不等苏桃拒绝,就把她推了出去。 苏桃跟齐贺走远了,康兰儿站起来对李志奇说:“烤鸡需要很多柴火,我和香云,香兰再去捡些回来。” 康兰儿说完叫上两姐妹就走,走前还不忘嘱咐李志奇看好静云。 苏桃这边,齐贺走在苏桃旁边,时不时偷瞄她一眼,心道:小娘子太容易害羞,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小脸儿一直粉嘟嘟的,红霞就没有从她脸上消下去过。 齐贺内心其实非常渴望能与苏桃自然地相处,只可惜她实在是太容易害羞了。 他实在不忍心让她一直别扭,只好无奈地走到前面,朝着坡上的海棠果树走去。 两人在摘果子时,齐贺尽可能地少跟她搭话,希望她能逐渐习惯他的存在。 在这潜移默化的过程中,也许她能自然地面对他,不要动不动就害羞的脸红不敢看他。 齐贺身材颀长,摘果子对他来说轻而易举,没一会儿就摘了半篓子。 下山时,苏桃背起背篓要走,却被齐贺抢了过去。 他背着背篓走在前面,苏桃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她突然有一种夫妻双双把家还的错觉。 想到这些,苏桃的脸又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她平时可不是这样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每次碰到齐五郎,她整个人似乎都变得不太正常了。 他们这边摘好了果儿,那边康兰儿也带了两姐妹捡了许多柴火回来。 这个时候,李志奇已经把三只野鸡处理的干干净净。 苏桃总觉得康兰儿看出来了些什么,康兰儿如此机灵聪慧,鬼精鬼精的,看出来也并不奇怪。 只是,苏桃有些害怕康兰儿会打趣她,于是赶紧拉着静云躲到了一边。 齐贺、康兰儿和李志奇三人各守着一只鸡,专注地烤着。 不一会儿,小溪边便弥漫着阵阵诱人的肉香。 静云手里拿着刚刚采摘的野菜,满心欢喜地朝着三人烤鸡的方向望去,不禁赞叹道:“阿桃姐姐,好香啊!” 那股香味仿佛是一只无形的手,牵着静云的鼻子,让她不由自主地靠近。 静云也喜欢齐贺这个俊俏的哥哥,她跑到烤架旁边安静的坐在齐贺跟前等着。 苏桃坐在远远的地方,把刚才采摘的野菜都摘干净了,分别放到两篓海棠果上面。 到最后野鸡烤好的时候,齐贺把两只鸡腿撕下来,一只给静云,另一只他让静云送给苏桃。 静云手里拿着两个鸡腿过来找苏桃。 苏桃接过静云递过来的鸡腿,心中想的却是,齐五郎读书也是很辛苦的,他应该多吃些鸡肉好好补补,做什么把鸡腿撕给她。 思绪飘飞间,她突然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正在想些什么。 她的心中涌起一阵慌乱,像是怕被人窥视到了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她急忙垂下头,赶紧咬了一口手中的鸡肉。 她怎么会有这么羞人的想法,她,她还没有嫁过去,就,就开始心疼他了。 一口鸡肉入口,苏桃内心慌乱全无。 还别说烤的真好吃,表皮酥脆,鸡肉劲道,吃一口香味在她的口中弥漫开来,香的不得了。 苏桃感觉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烤野鸡。 几人大快朵颐,吃得那叫一个香。 三大只野鸡,她们小娘子一人得了一只鸡腿,静云吃完自己的,又得了一只大大的鸡翅膀,吃完小肚子都鼓起来了,静云还要吃,苏桃怕撑着她,不让齐贺再给她吃。 吃完个个都很满足。 从溪边打了水过来,大家洗了洗手,把水浇在看着已经熄灭的火堆上。 收拾了骨头残渣埋在坡上的树下。 太阳已经下山,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 趁着天还亮着,苏桃她们也要尽快下山回庵堂。 李志奇意犹未尽,邀请她们下次还一起烤肉。 静云甜甜的给齐贺道别,让他有空去庵堂找她。 齐贺竟然痛快的答应了。 第42章 送糕点 回了庵堂,康兰儿果然没有放过苏桃,临睡前给她来了个三堂会审。 除了静云没在,康兰儿,香云,香兰三双眼睛巴巴地望着她。 苏桃看着眼前的情形,有点儿想笑。 她跟齐五郎已经定下了成亲的日子,她们三人没事还帮她绣些小物件儿,想想也没有瞒着她们的必要。 苏桃深吸了口气,对着三人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正主儿的肯定,康兰儿眯着眼睛望着苏桃,笑得暧昧。 “我说呢,咱们阿桃不过是去捡个柴,那齐郎君就坐不住,巴巴地跟了过去。” 苏桃只低着头抿着嘴羞涩的笑。 香云,香兰还小,康兰儿把她两个打发回去睡觉,抓着苏桃问了些限制级话题。 有没有牵过小手? 有没有拥抱过? 她是想问些更劲爆的,但是古人内敛又极有道德感,她怕吓着她。 在这个时代许多人成亲之前,彼此见面的次数都少得可怜。 婚前能够牵牵小手,轻轻搂搂小腰,那简直就是做了惊天动地不得了的大事。 苏桃听康兰儿如此发问,脑海中猛然浮现出山坡上的那场意外。 齐五郎看似清瘦,实则臂力惊人,紧紧搂住她腰的胳膊,仿佛铁钳一般。 苏桃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她生怕康兰儿又拿她打趣,于是赶紧站起身来,借着洗漱的由头匆匆跑开了。 针法,剪裁,苏桃都学会了,静缘师太借着苏桃要做嫁衣的机会,开始慢慢教她些简单的刺绣。 鸳鸯戏水,交颈鸳鸯,龙凤呈祥,这些花样都太难了。 只能从彩蝶双飞这样简单的花样开始教。 苏桃刚学两天,正拿着一块素白细棉布练习彩蝶双飞。 静云悄悄跑进针线房,在苏桃耳边耳语几句。 苏桃听完先是惊讶,而后抬头偷偷看康兰儿几人,见她们都沉浸在自己手中的绣活中,才悄悄松了口气。 静缘师太依然坐在后面的大官帽椅上打瞌睡,苏桃拉着静云悄摸摸偷偷跑了出去。 静云一路拉着苏桃去了后院。 这时候静尘,静宁师太在佛堂打坐,后院也没有人。 苏桃还未踏上后院的石头小径,便远远地瞧见了亭子下那道清瘦的身影。 她惊得心脏都漏跳了半拍,天哪!这是什么情况? 烧香拜佛应该去前院,一个男子竟然出现在庵堂的后院!这可真是件把人吓得半死的事情! 她以为齐贺还在门外等着,却不曾想,静云竟如此大胆,擅自将他放进了内院。 这庵堂之中,似乎已没有何事是静云不敢干的。 苏桃脚步匆匆往前走,亭子里的齐贺听到声音转过身,目光随即被一位身着灰色僧衣的小娘子吸引。 小娘子穿着僧衣清清雅雅,看着别有一番韵味,就是面色有些紧张。 “齐……”静云刚一开口,苏桃便急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苏桃将手指放在唇边,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静云心领神会,轻点了一下头。 苏桃这才松开手,静云压低声音道:“齐哥哥,阿桃姐姐来了。” 齐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苏桃好怕后院突然来人,她提着一颗心,压低了声音问:“齐郎君怎会来此?” “今日旬休,我过来看看你。”齐贺的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苏桃,声音轻柔得仿佛能融化人心。 苏桃脸红扑扑的,宛如熟透的海棠果,狠心拒绝:“阿桃在庵堂中多有不便,以后齐郎君还是不要再来了。” 成亲前两人私下见面,已是于理不合,又是在庵堂偷偷的见,更是不合规矩。 苏桃站得离齐贺远远的,手里还有紧紧牵着静云,心中安慰自己,有静云在他们便不算是私下单独见面。 齐贺未曾料到苏桃如此拘泥于规矩。她既讲究规矩,那他便严格守着规矩行事。 他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从襕衫大袖中取出一包东西,递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城中小娘子都喜爱的蜜饯。” 蜜饯啊,酸酸甜甜的。 静云抿了抿嘴唇,定定地望着苏桃,无声地催着她快收。 苏桃始终低着头,见静云如此满心期待,她只得缓缓伸出手接过来,转递给静云,随后向齐贺屈膝行礼致谢。 “真是失礼了。”齐贺拱手作揖,直起身来,他的声音温柔如水:“在庵堂要照顾好自己。” 语罢,也不等苏桃回应,便转身走出亭子。 苏桃悄悄望了一眼齐贺渐行渐远的背影,轻轻拍了拍静云的后背,催促道:“快去关门。” 苏桃站在亭子外面,手中拿着静云刚刚又递回来的包裹,手指微微一动,甜蜜从指尖送到心口。 齐贺走出后门,笑着向跑过来关门的静云告别。 静云回来后,苏桃拉着静云坐到亭子下的石凳上,把包裹着蜜饯的油纸打开。 她拿起一颗琥珀色剔透的杏子,放进嘴里,那甜蜜中带着一丝酸酸的味道,仿佛她此时复杂的心情。 她又拿一颗蜜饯喂给静云,静云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 她想把整包蜜饯都给静云,又担心她没有节制,吃多了就不吃饭了,于是只给了静云几颗。 最后,她告诉静云,以后可以去她那里每天领取两颗蜜饯。 齐贺悄悄地来过紫云庵看望苏桃,庵堂里的人对此毫无察觉,只有静云开开心心地吃了好久的蜜饯。 自那以后,齐贺如黄鹤一去不复返,再没有露面。 苏桃从康兰儿那里得知书院有旬休,每月逢十这天都会放假。 于是,每到初十、二十、三十这一天,苏桃的心中便会燃起一丝默默的期待,期待着齐贺能像当初那样,偷偷地来看望她。 然而,希望次次落空,直到临近岁节,他始终没有出现。 苏桃的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小小的失落,仿佛那颗期待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地揉捏着。 似乎失望如同旋涡,将人卷入其中,久而久之,便如同温水煮青蛙般,让人逐渐习惯。 苏桃不再期待齐贺过来,她知道他不会过来了。 进入腊月,寒冷的空气中弥漫着喜庆的氛围,而她心中却满是对庵堂的不舍。她知道,回家待嫁的日子已经临近。 她出嫁要穿的里衣,还有送给姑舅,新郎官的鞋袜也都做好了。 待她收拾行囊将要离开的那一刻,庵堂中的众人都很是不舍。 “阿桃,离了庵堂,咱们的友谊依旧,到时候要过来看我们。” 康兰儿紧紧地抱了抱苏桃,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抹掉眼泪,给了她一个小包袱,笑道:“送你的新婚礼物。” 香云、香兰也走上前来,将两对喜庆的枕头套递给苏桃,“愿姐姐幸福美满。” 而静云则早已泣不成声,她紧紧拉住苏桃的衣角,不愿意让她离去。 苏桃轻轻地拭去静云的泪水,安慰道:“别哭了,静云,我会常常过来看你们的。” 静云依然哭得止不住,最后还是康兰儿说带她去街上买果子吃,这才给哄住了。 苏桃在庵堂里待了半年,学到了手艺,还结交了一群朋友,她还是很满足的。 今日出了这里,她就要迈上一段新的人生旅程。 第43章 成亲1 今年的岁节,与往年并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是在平淡中悄悄溜走。 因为苏桃即将成亲,这可是家中的头等大事。 自去岁五月底归家后,苏青山便一直留在家中,全心全意地为阿桃的婚事做着准备。 他忙里忙外,不辞辛劳。 精美的雕花木架子床、五斗柜、站柜,以及卷云翘头的长条几、八仙桌和两把太师椅都已打造好。 只等着成亲前一日送去齐家布置新房。 走得近的邻里乡亲们纷纷也送来了简单的添妆,像香云,香兰一样添了喜庆的枕套,木盆之类家用的小物件。 周大娘更是送来了一匹缎子布料,而周恒媳妇则送上了一对祥云纹的实心儿银手镯,这可谓是所有添妆中最珍贵的礼物,即便是正经的亲戚也未必舍得如此手笔。 转眼间到了二月初九,齐家那边早早赶着驴车,将架子床,柜子,长条几,八仙桌,椅子等物件提前拉了过去。 周大娘一家也在初九那日提前回来了,初十一大早,就到了隔壁苏家。 苏家披红挂彩,装扮的比岁节还要喜庆。 苏桃穿了一身大红色的喜服坐在窗户前,齐家请来的梳头娘子正在给她梳头。 屋里站了一圈年轻的妇人,还有几个小孩子,冯氏拿着糖果一一分发。 几个妇人吃了糖,嘴也越发的甜。 “阿桃,不愧是咱们这十里八村最漂亮的小娘子,单单单穿上这嫁衣就比那城里富户家的小娘子还要好看。” “那齐郎君也俊俏,两人很是般配。那有学问的都是咋说的来着?郎才女貌?对,郎才女貌。” 有那几岁的小女童,仰着头盯着苏桃看,眼中满是惊艳。 “阿桃姐姐真好看。” 梳好了头,上了妆,那真是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秀若九秋之菊。 乡下人词语匮乏,只不住的说好看。 梳头娘子见苏桃本身就容颜不俗,所以只在脸上淡淡的上了些胭脂,便惊艳绝伦。 齐家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踩着吉时到了桃花村。 听到外面说新郎官到了,原本堵在苏桃屋里看热闹的,一窝蜂跑了出去。 齐贺一身红色宽袖圆领袍,头上戴着长脚幞头,身下骑着一匹毛驴,宛如跨马游街的新科状元。 到了苏家门口,新郎官从毛驴上下来,被苏虎几个半大小子拦在了门口,让他们对拦门诗。 跟着齐贺一起来迎亲的有几个县学的同窗,刚上半年学的苏虎根本不是对手。 哪怕提前得了周恒的指导,没有两下,就再出不来题目,拿着迎亲队伍给他们的红封,高高兴兴把迎亲的让了进来。 到了苏桃的闺房前,齐贺在屋中一众人的起哄中又作了一首催妆诗: 严妆应在绣闺中,似斗春芳拆晓风。试问夭桃临碧沼,何如艳质对青铜。 苏桃房中的一众妇人字是不懂,听说这个新郎官是个秀才公,自是要把城里成亲的那一套拿出来。 诗作了,自是开开心心开了房门。 苏桃在欢快的礼乐声中,被媒婆扶着去正屋向爹娘拜别。 两人拜别苏家父母。 冯氏忍着眼泪,嘱咐苏桃:“今日出了家门,你便是齐家妇,每日晨起不要懒散懒床,要早起做饭,要孝敬姑舅,夫妻相亲相爱,温婉贤淑,勤俭持家。” 虽然都是一些场面话,冯氏越说越难受,这些也是她阿桃以后要做的,她家阿桃就要成为别人家的人了。 苏青山见冯氏哭得泣不成声,示意媒婆可以走了。 媒婆便扶着苏桃到了苏虎跟前。 再出来,便是被尚不足十岁的苏虎背着,两个媒婆一左一右帮扶着,便也不用担心摔倒。 鼓乐声声,喜气洋洋。 苏桃被送进花轿,她拿出自己的棉帕,偷偷擦了擦眼泪,随着轿子一晃一晃往几里外的西柳村而去。 西柳村齐家门口挂着大红灯笼,门上贴着喜字。 大门外面站着许多早就等在那里看热闹的邻里。 花轿到了齐家门前,鼓乐鞭炮声又起,而后是熙熙攘攘的说话声。 “穿上新郎吉服的齐五郎也忒好看了些,不知道新娘子长什么样?” “是不是桃花村苏家的小娘子?听说那苏家小娘子长得很是貌美。” “新人来到大门前,红鸾天禧紧相连。凶神恶煞皆退位,有福有禄万万年!” 撒谷豆声音打断了邻居的交谈。 随着撒谷豆唱词而来的是哗啦啦谷豆撒到花轿上的声音。 “哇~” “我的。” “我的。” 之后便是小孩子的哄抢声。 苏桃头盖着盖头,只能看到眼下这一块地方,两手相握,静静坐在轿子里。 花轿轻轻晃动,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伸进来抓住她纤细的小手,而后同心结的一头被塞进手中。 “下轿了。”声音清润而温柔,是她熟悉的齐五郎的声音。 苏桃被牵着下轿,紧紧跟着齐五郎。 撒谷豆的还在往他们身上撒。 “一撒桃窑吉时开,二撒新禧迎门来,三撒草料与牛马,四撒铜钱与猪纳,五撒五子连登科,六撒新人到香桌。” 两人到了喜堂香案前,随着傧相的唱和拜了天地,高堂。 “七撒百年永同偕,八撒八卦护身边,九撒室内多清静,十撒新人入洞房,红鸾天禧坐中堂!” 夫妻对拜后,苏桃在撒豆声中又被齐贺牵着送入了新房。 苏桃被牵着坐到了喜床上,她能听到外面呼啦啦跟进来许多人,叽叽喳喳地叫新郎官赶紧掀盖头。 “新郎官不急,你们急什么?” 不知谁打趣了一声,然后便是哄堂大笑。 笑声震耳,原来有这么多人,苏桃双手紧紧扣在一起。 苏桃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裙摆。 房间里瞬间静了下来,半截秤杆穿过红盖头,轻轻挑起。 苏桃眼前猛地一亮,她低着头不敢抬眼看。 不敢看齐贺,也不敢看看热闹的众人。 “乖乖哎,这新娘子天仙一样。” 一句话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大家又叽里呱啦说起话来,还有那调皮的孩童跑到苏桃跟前弯着腰看她。 苏桃羞得满脸通红。 “好了,好了,都站边儿上看。两位新人还要喝交杯酒。” 穿得喜庆的媒婆把一个调皮的小子拉到了旁边。 媒婆方才将苏桃搀起,一个托盘便如变戏法般出现在她眼前。 苏桃纤纤玉手轻拈酒杯,穿过齐贺结实的手腕,仰头一饮而尽。 她的眼眸微微抬起,不经意间与齐贺含笑的眉眼相对,那含情脉脉的目光,恰似春日暖阳,又如夏夜清风,令她心如鹿撞,娇羞地急忙垂下眼帘,宛如风中摇曳的水莲花,不胜娇羞。 媒婆拿过两人喝过的空酒杯,往床下一掷,大声唱和:“一仰一合,天作之合。” 然后拿过剪刀,在两人发上各剪下一缕,打了个同心结,放进一个绣着连枝百合的红色荷包里。 “和和美美,百年好合。” 仪式在媒婆的吉祥话中结束,她把看热闹的一哄而散,独留下齐贺苏桃两个人。 苏桃规规矩矩坐在喜床上做福。 外面有人催促齐贺。 “新郎官儿,快点出来敬酒了。” 齐贺望着眼前这比初见时更加娇艳欲滴的小娘子,心中满是不舍,只盼望着夜幕能够快些降临。 搁不住齐三郎一直在门外催,齐贺觉得他是故意的。 齐贺站在苏桃跟前,苏桃一直低着头不好意思看他。 “晚会儿,二丫会给你送些吃食。你吃些垫垫肚子。” 新娘子坐福一直要到喜宴结束,她一天都吃不上东西,难得齐五郎如此贴心,苏桃感觉心里暖暖的。 她点了点头,轻嗯一声。 第44章 成亲2 房间内一片静谧,苏桃静静地坐在床上,聆听着外面传来的喧闹声。 酒宴似乎就设在外面的院子里,她能清晰地听到外面的阵阵说笑声。 “你们可别让五郎喝太多酒啊,不然晚上就没法洞房了,新娘子可要怪罪你们的。” “哈哈哈” “哈哈哈” 听到这句话,苏桃的脸瞬间变得红彤彤的,宛如熟透的海棠果。 她突然想起昨日临睡时,阿娘神神秘秘递给她的压箱底的物件。 那是一个椭圆形的小盒子,光滑细腻,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阿娘含含糊糊地告诉她,成亲当晚要拿出来看看,看了就会明白。 可是,明白什么呢? 苏桃如坠浓厚迷雾中,当她想再次询问时,阿娘却像逃难似的匆匆离去了。 她按捺不住内心强烈的好奇。 昨天阿娘走后,她便迫不及待地将其偷偷拿出来,那小盒子里装着一个小巧玲珑的瓷器,竟是一男一女相拥的模样。 从未见过这般场景的她,乍一看并未明白其中深意。 于是,她手持瓷人,仔细端详,反复琢磨,当她终于看明白时,又惊又羞,手一抖,差点儿将其扔在地上摔得粉碎。 至今,她都懊悔自己看了那一眼,只觉得脸颊滚烫,如火烧一般。 羞臊之余,她赶紧把小盒子塞进了箱子的最底层,决定不再将其取出。 然而,那两个小人儿犹如被深深地烙印在了脑海之中,一想起,便清晰地在眼前闪现。 洞房就是那样子吗? 她被外面那人的一句“洞房”,再次勾起了昨日的羞涩,那感觉仿佛是被轻柔的羽毛轻轻拂过,又似一阵涟漪在心中荡漾开来。 羞臊至极的苏桃匆匆抬头扫视房间,试图转移自己纷乱的思绪。 她端坐的雕花木架子床正对着房间门,房门旁边的窗户下摆放着一张宽大的书桌,上面摆放着砚台、笔架和纸张,旁边放置着一个书篓。 那里一尘不染,整洁异常,与披红挂彩的房间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书桌靠墙的一侧有一扇小巧的木门,令人不禁好奇门后究竟是怎样的房间? 墙面似乎是新刮过的,光滑如镜,干净得发亮。 她家新制的五斗柜静立在床头,而站柜则紧靠着背面的墙。 五斗柜的对面有个小小的梳妆台,梳妆台的妆奁上面嵌着一枚光洁的铜镜。 这张雕花的架子床宽敞无比,躺下两个成年人还绰绰有余。 床上铺陈的盖被都是新做的,柔软又暖和,大红背面上绣着活灵活现的鸳鸯戏水图。 苏桃正好奇地四处打量着,房间的门突然发出“吱呀”一声,一个梳着双丫髻,身穿喜庆袄裙的十一二岁小娘子如一只灵活的小兔子沿着门缝溜进来。 进来后她手脚麻利地关好房门,将手中的托盘轻轻放在窗前的书桌上。 然后,她笑嘻嘻地走到苏桃面前,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宝物一样,怔怔地盯着苏桃看了好一会儿,脆生生地叫了声:“五嫂。” 这一声“五嫂”,仿佛一只小手,轻轻地拨动了苏桃的心弦,她那刚刚恢复正常的脸色,瞬间又变得通红。 二丫看着苏桃笑,她这个五嫂真好看。 “五嫂你真好看,比大伯母娘家的翠兰表姐好看很多很多。” 苏桃微抬着头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她应该就是齐贺说的二丫。 苏桃善意地对着她笑了笑,二丫回她个大大的笑,然后转身跑到书桌旁,把托盘端了过来。 “五嫂,我五哥让我给你送的吃食。” “五嫂,你就这样吃。” 二丫自然晓得坐福下床不吉利,她将筷子塞入苏桃手中,端着托盘站在她面前。 苏桃从没有在床上吃过东西,更不曾被别人这样伺候过,她浑身别扭,却又开不了口。 她手持筷子,偷瞄了二丫一眼。 二丫依旧笑容可掬地凝视着她。 “五嫂,快吃。” 说着往她跟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我五哥还特意嘱咐我把肉撕成小块呢,说是吃起来更方便。” 苏桃的脸颊再次泛起微微红晕,她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小块鸡肉送入口中。 二丫托盘里端了一碟鸡肉,旁边还有一小碗鸡蛋汤。 肉食饱腹,苏桃吃了几块就放下了筷子。 汤水没有喝,她怕喝了想如厕。 二丫看苏桃没吃完就停下了筷子,她小心翼翼地把托盘又往前送了送。 “五嫂,都吃了。” 苏桃微笑着摆了摆手,她还有新嫁娘矜持。 二丫看苏桃果真不吃了,她风卷残云般地将盘子里的剩肉吃了个精光,又如长鲸吸水似的把一小碗汤也喝了个底朝天。 接着,她伸手随意地抹了抹嘴巴,咧嘴笑道:“别浪费了,怪可惜的。” 苏桃见状,也跟着她笑了笑。 “五嫂,我先出去了,吃完席再来找你。” 天色渐晚,外面的喜宴结束。 苏桃没有等来爱笑的齐二丫,她等来了她的新郎官-齐五郎。 齐贺身披一袭红袍,丰神俊朗,飘逸洒脱,进屋后便轻盈地坐到了苏桃旁边的床边儿上。 “是否想去如厕?” 他的声音婉转悠扬,恰似天籁之音。 苏桃早已憋得不行了,之前没有喝二丫送来的汤,此刻仍有如厕之意。 她羞涩地点了点头。齐贺躬身蹲下,小心翼翼地将摆放在床边的绣鞋拿过来,准备帮她穿上。 出于本能,苏桃惊慌地缩回小脚。 齐贺手捧绣鞋,仰头凝视着苏桃,苏桃一时手足无措。 齐贺伸出双手,轻柔地将苏桃穿着足衣的小巧玉足轻轻拉出来,然后仔细地为她套上精美的绣鞋。 他那炽热的大掌,仿佛带着无尽的温暖,透过足衣,轻轻熨贴着她娇嫩的肌肤。 穿好鞋子后,他温柔地将苏桃从床上搀扶下来,紧紧拉着她的手,引领她走向那扇小小的木门。 “去,里面有恭桶。”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带着回音,在她耳边回荡。 苏桃推开小木门,那里是又细又长的一间房,房子旁边的墙上还有个通向外面的小门。 小门旁边有个草帘子,草帘子后面有一个大浴桶,最后面有个带盖子的小木桶,掀开盖子里面铺了一层草木灰。 苏桃小心翼翼,轻手轻脚。 想着她在这里如厕,而齐五郎就在一墙之隔的隔壁,她就紧张,大气不敢出,也不敢太过放松。 小房间门口放着盆架子,上面放着一个新木盆,里面有水,苏桃洗了洗手。 她站在小房间门口,这里离窗户近,院子里静悄悄的,偶尔传来一句妇人的说话声。 苏桃猜测喜宴用的东西应该都已经收拾妥当了,院里只剩下自家人。 苏桃迈出小房间,环顾四周,未见齐贺的身影,此刻,她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放松下来。 她不知道该干什么两脚挨地坐在架子床边。 房门再次被推开,齐贺端着一个碗走了进来,碗中热气腾腾,冒着迷蒙的轻烟。 他轻轻地将碗放在书桌上。 “阿桃,来吃点东西。”齐贺轻声说道,言语中透着关切。 苏桃移步至书桌旁,齐贺递给她一双竹筷,柔声说:“这是热汤饼,趁热吃,暖暖身子。” 苏桃放松一下之后,这会儿子肚子正饿得咕咕叫,闻着汤饼的香味,忍不住夹了一筷子。 苏桃吃了一口,面饼劲道又好吃。 齐贺突然蹲在她跟前,丹凤眼里闪着期待的光:“生不生?” 苏桃看了一眼碗里的汤面,熟的,煮的火候很好,既劲道又好吃。 她茫然不解的回:“熟的。” 齐贺唇角上勾,面上显露笑意,又柔声问:“生不生?” 连着被问了两句,苏桃脑中灵光乍现,突然明白过来,她猛然别开脸,声音轻的不能再轻:“生。” 齐贺望着她红得透亮的耳朵,脸上的笑意如春花绽放般灿烂,放大到极致后,发出了低沉而愉悦的笑声。 他站起身来,轻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去打洗澡水。” 第45章 成亲3 隔壁传来哗啦一声,苏桃手中的筷子瞬间停滞,她如同一只警惕的猫,侧着头,支起耳朵,全神贯注地聆听着隔壁的声音。 当听到齐贺倒完水后离去的脚步声时,苏桃心中的一块巨石终于落地,她长舒一口气,继续享用那碗美味汤饼。 还好齐贺是从外面那个小门进入的,这让她不至于感觉那么尴尬。 连着倒了三桶水,旁边房间便没了声音。 “天色不早了,洗洗赶紧睡。” 苏桃听到外面中年女子的声音,这该是她婆婆赵氏的声音。 而后便听到齐贺回:“累了一天,娘也早点儿休息。” 苏桃听到正房那边的关门声,她赶紧放下手中暖手的瓷碗。 苏桃手中盛汤饼的碗很大,正常情况下苏桃是能吃完的,在齐贺问她生不生的时候,她知道了这碗汤面的意义。 她留了半碗没吃。 齐贺跟他娘道了晚安后便进了房间,看苏桃面前余下的那半碗汤饼,他又咧嘴笑开了。 他端起来斯文而又快速的吃完。 不一会儿苏桃眼前多了一个空碗,看着眼前的空碗,她不自觉的脸又红了。 二丫吃她剩下的鸡肉时,她没觉得有什么,只觉得要节俭,不能浪费。 齐贺把她剩下的汤饼吃完,她就只感觉害羞不好意思。 齐贺拿出几颗红枣递给苏桃,“吃,吃完了,赶紧去沐浴。” 齐贺说完拿着空碗出去了,苏桃赶紧脱下外面的红色嫁衣,二月的天还冷的人发抖。 苏桃昨儿在自己家已经洗过澡了,她跑去小房间,简单的洗了一下就跑了出来。 她跑出来的时候,便见齐贺正坐在书桌前看书。 他坐得离小房间那么近,她洗澡的时候齐贺是不是都听到了?苏桃冷得已经没有时间乱想,她现在只想赶紧钻进被窝里暖暖。 钻进被窝,苏桃拿起自己的小袄披上,坐在被窝里,盖着大红鸳鸯的喜被,靠着身后的墙壁坐着。 齐贺从书桌前起身,走过来脱下身上的红袍挂在衣架上,随口对苏桃说:“坐着冷,先躺下睡。我沐浴完就回来。” 谁等着他来一样,被窝冷,她暖一暖再睡。 苏桃红着脸,一动不动地盯着大红被面,半丝眼神都不给齐贺。 等齐贺进了小房间,她把大红帐子落了下来,躺下面朝墙壁闭上眼睛睡觉。 只紧紧抓着被子的手泄露了她的紧张。 苏桃闭着眼睛,不知道怎么了,那相拥着的小瓷人,一直在她脑海里浮现,甩也甩不掉。 她羞得浑身滚烫,躺在柔软的床上,莫名感觉难捱。 隔着床帐,苏桃感觉屋内稍稍暗了下来,接着背后一阵冷风袭来,床的另一边重重落了下去。 苏桃更不敢动了,哪怕她侧躺着,躺得身体有些僵硬也不动分毫。 昨儿晚上她娘含糊的说辞,加上那个盒子里的小瓷人,她好像一知半解的懂了什么是洞房。 她身上穿了一件薄薄的桃红色细棉布中衣,旁边比她还热的热浪隔着薄薄的中衣一直烘烤着她。 她热得想要冒汗,呼吸也有些不太顺畅,她偷偷把被子往下拉了拉。 她一动,旁边也动了起来,滚烫的手掌贴上她的后背,烫得她轻轻一抖。 “阿桃?”齐贺声音低沉暗哑,大掌来到她肩头,伸手把她扒拉躺平。 齐贺有力的手臂下移到她腰上,顺着她的细腰来到她后背,手掌热烫带着点点儿潮气。 他手掌托着她的后背,轻轻一用力就把她往他跟前带了带。 齐贺知道苏桃紧张,苏桃不知道的是齐贺也紧张。 他老早就找了启蒙的书学习,就怕今晚上什么都不会。 他想着书上写的内容,努力控制着手抖去解小娘子身上的盘扣。 只是解个盘扣,齐贺就已经热出了一身的汗。 他深吸一口气,按着书上教的内容一步步实践,只有理论知识的两人紧张又慌乱。 最后疼得苏桃实在忍不住轻呼了声疼。 小娘子娇呼一声,齐贺突然就全部交代了,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 两人便在紧张慌乱又迷茫中结束了比较不怎么令人满意的第一次。 齐贺没有经历过也知道这样是不正常的。 他们县学里成了亲的学子有许多,有时候他们也在一起开开玩笑,说谁谁一夜七次郎,叫娘子欲仙欲死。 书上也有说,令女悦。 他平躺着检讨自己,阿桃只疼了,好像没有愉悦。 他又检讨自己是不是不行? 他转过身,心疼地把阿桃搂进怀里,怀中小娘子皮肤细滑温软,他轻抚她的后背,手中似抚摸着上好的羊脂玉。 苏桃身体还有些异样,她轻轻动了动,不小心蹭到了齐贺。 齐贺突然之间又精神了起来。 他按着书上教的,开始从头亲吻小娘子,小娘子温顺地任由他折腾。 这次齐贺终于重拾信心,折腾的小娘子轻声呻吟。 初次下地的耕牛,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来来回回耕了好几趟才终于消停下来。 外面第二遍鸡叫声响起,睡得昏沉的苏桃猛然被惊醒。 她牢牢记着她娘的叮嘱,成亲翌日要早早起床,为一家人做好早膳。 苏桃睁着眼睛望着墙边的床帐,身后紧贴着她的是男子滚烫的身体。 她纤细的腰身上,搭着齐贺的手臂。 她一动也不敢动,怕惊醒了齐贺。 虽昨夜两人已经坦诚相见,她还是害羞,就是因为坦诚相见才害羞。 外面鸡鸣已经停止了好一会儿,原本昏暗的屋里也有了点点亮光。 看天色,她再不起来就晚了。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拾起放在她腰间的手,手指刚触碰到那只手,还没来得及松开,那只手就如疾风般迅速地搂住了她的纤纤细腰。 稍稍用力,她便毫无防备地被拉进了温暖的怀抱中,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还早,再睡会儿。” 苏桃试图推开齐贺宽厚的胸膛,轻声说道:“我,我要起来做早饭。” 齐贺缓缓睁开眼睛,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娘子,他深知她是个极重规矩的人,于是不情愿地松开了手。 苏桃一获得自由,便立刻坐起身来,将夹袄轻轻地披在身上。 往常这个时候齐贺也早已起来背书。 如若温香软玉在怀齐贺还可以多赖在床上一会儿。 现在苏桃要起床,他也准备起床读书。 他打了个哈欠,起身下床。大冷的天他也不嫌冷,光着身子到床那头找到自己的里衣穿上。 苏桃两手拉着袄襟子,红着脸盯着墙壁。 齐贺迅速穿好衣裳,里面穿着一件夹袄,外面套了一件新做的竹青直缀。 他站在衣柜前帮苏桃挑衣裳,他拿出一件穿在夹袄外面的桃红色对襟长衫,展给苏桃看:“穿这件?” 新嫁来第一天还是该穿喜庆一些,她微微点了点头。 苏桃拿上齐贺递过来的衣裳,落下床帐在里面穿衣。 齐贺望着落下的帐子,笑得暧昧,随后转身出了房间去洗漱。 第46章 成亲4 苏桃仔细地穿戴好衣裳,然后款款地坐在梳妆台前。 她轻轻地梳理着自己的长发,不太熟练地梳成了一个简单的妇人发髻。 她小心翼翼地从首饰盒中取出一只精美的梅花银簪,将它簪在发髻上,对着铜镜看了看,好看又不怎么显眼。 她爹给她买的那一套头面,被她小心地锁在五斗柜的最下层,与之前的那四张百两银票一起。 乡下人哪里用得着戴金头面,也不知道那套金头面还有没有再拿出来的时候。 那四百两银票,苏桃想着等齐贺要去京都考试的时候再拿出来给他用。 他要是能去京都考试,那么那套金头面或许还有见天日的机会。 等他高中了,做了官老爷哪怕是个县太爷,她作为县太爷的太太也是有机会戴金头面的。 苏桃想着好事儿,对着铜镜羞涩一笑。 原本,她的嫁妆单子上只写了五十两陪嫁银子,但后来她又得到了县令的奖赏,又多了五十两。 这五十两银子,她的爹娘也没有留下,都给她作为陪嫁带了过来。 这些银子都被她锁在五斗柜的倒数第二层,五斗柜的上面三层她没有上锁,放了她那些陪嫁的缎子布料。 在苏家时,苏桃的屋里并没有梳妆台,她的梳子、发带和桃木簪都随意地放在她自己的床头上。 如今嫁作人妇,她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梳妆台,她的手指轻轻划过暗红色的台面,感受着那光滑的质感,心中满是喜悦。 正在苏桃沉浸在对梳妆台的喜爱中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她转过身,看到齐贺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走进了小房间。 他的眼神中透着温柔和关怀,轻声说道:“阿桃,水给你放里面了,快去洗洗。” 苏桃心中涌起一股温暖,她羞涩地笑着点点头,起身走向小房间。 苏桃洗了手脸,给正在看书的齐贺说了一声去做早饭了,便出了房门。 齐家的院子跟其他村里人家的院落一样,三间正房,两边各两间厢房。 齐家的灶房就是东边靠南的这间厢房,东西两边的两间厢房,总体是一样大。 只东边的这两间厢房是平均隔开的。 而齐贺苏桃他们所住的厢房,就是他们住的屋子占了很大一间,然后剩下那一点儿做了个洗漱用的小房间。 灶房里有两个灶台,一个大灶台,一个小灶台。 小灶台上有个烧水的瓦罐,里面冒着热气,这是齐贺烧的洗脸水? 苏桃看了一眼,里面还有热水,她怕不够用又加了些凉水进去,下面又添了些柴烧。 在苏家时,厨房一直是冯氏的领地,苏桃几乎没有涉足过。 然而,简单的饭菜她还是会做的。 苏桃在陌生的厨房里翻找着,终于找到了放粟米的罐子。 她小心翼翼地将粟米倒出来,仔细地淘洗着。 正当她专注地淘洗时,门口的光线突然被挡住了。 她转头往外看,就看到赵氏笑盈盈地站在灶房门口。 赵氏满脸笑意,眼中带着关切:“桃娘怎么起这么早?应该多睡会儿的。” 赵氏过于关心的话,苏桃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少说少错,她抿着嘴没有搭话。 面对她的新婆母,苏桃有些慌张地叫了声娘,手忙脚乱地拿出水瓢,想要给赵氏舀水。 “娘,这里有烧好的热水,洗漱用的。” 新嫁娘紧张拘谨,早早起床烧了洗脸水,还在准备做饭。 赵氏说不出的满意,见苏桃慌着要给她舀水,她轻轻接过苏桃手中的水瓢,微笑着对她说:“你别忙了,让我自己来。” 赵氏洗漱过后,走进灶房,默默地坐在灶前,帮着苏桃烧火。 她曾艳羡别人家有儿有女,儿媳嫁进来成了她家的人,她现在也算是有儿有女了。 她心满意足的看着苏桃在灶台上忙碌,心中满是快慰。 然而,赵氏渐渐发现苏桃做饭,不够利落,稍显生疏。 赵氏就不动声色地出声指导,慢慢地她就上手了,最后两人悄无声息地交换了位置。 苏桃在灶膛前烧火,赵氏在灶台上忙碌。 不管怎样,一顿简单的早饭,在婆媳两人都忙碌下做好了。 一家人围着正房的八仙桌吃饭。 苏桃拘谨放不开,只顾着低头喝粥也不夹菜,齐贺给她夹了好几筷子菜。 赵氏见了,望着齐老二笑,齐老二低头喝粥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用过早饭,苏桃送给齐家爹娘一人一双鞋子一对足袜。 赵氏抚摸着苏桃做的鞋袜,不住感慨,这媳妇是个手巧的,你看着针线,你看着纹路,结实平整精美。 齐老二抄着手坐在椅子上,也不搭话,他难得休息两天,等过了这两天还要去果园剪枝子。 新成亲前几天无事,苏桃跟着齐贺回来他们自己房间。 两人刚一走进到房间,齐贺便迫不及待地拉住她的手,用力一拽,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炙热的情感,仿佛要将苏桃融化。 苏桃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羞涩的红晕,她试图挣脱齐贺的拥抱,但齐贺却不松手,执意将她拉到自己的腿上坐下。 “这里已经是你家了,你怎么还那么害羞。” 齐贺轻声说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温柔和宠溺。 他轻轻地抚摸着苏桃的发丝,柔软细滑。 青天白日的,两个人贴的那么近,齐贺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娇软的脸颊上,令她心跳加速,她低着头,不敢看齐贺的眼睛,双手紧张地握在一起。 此时两人坐在窗前的书桌前,苏桃不敢动,也不敢大声说话,她怕正房的齐家爹娘听到。 齐贺似乎察觉到了苏桃的紧张,他一手扶着她的后背,一手穿过她的腿弯,抱着她站起来走向架子床。 苏桃看了一眼门口,更加慌了。 “你,你,你干什么?” 齐贺紧紧地抱着苏桃,坐在床边。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轻声问道:“怎么还你你我我的,难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说着,他将嘴唇贴近她的耳边,有意无意地碰触着她娇嫩的耳垂。 耳垂被轻轻咬住,苏桃的心口一阵揪紧,手指尖也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 她羞涩地往旁边躲了躲,轻声叫了声:“相公。” 然而,就在她呼唤的瞬间,原本留恋在她耳边的唇突然移了过来,一下子印在了她的唇上。 这突如其来的两唇相接的触感,让两人的身体都不禁一抖。 齐贺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他的嘴唇开始在她的唇瓣上轻轻吸吮,时而温柔,时而热烈。 苏桃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她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在这一刻,他们的身体似乎融为了一体,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交织在一起。 齐贺的双手紧紧地拥抱着苏桃,让她感受到无尽的温暖和爱意。 苏桃的眼神渐渐迷离,她沉浸在这美妙的感觉中,忘记了一切。 随着时间的推移,齐贺的吻变得更加深入,他探索着苏桃的每一丝甜蜜。 苏桃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整个人飘忽不已,突然一抹滚烫袭上她的腰腹,她猛然间回过神来,推着齐贺的胸膛娇怯怯地道:“白,白天,爹娘还在正房。” 齐贺无奈抽出自己的手,趴在苏桃身上不住喘息。 他原本就只是想逗逗小娘子,不料竟失去控制,差点儿做出白日宣淫的混账事。 平复下来的齐贺慢慢坐起来,他轻轻地拉起头发有些散乱的小娘子。 小娘子发丝凌乱,杏眼含情,脸颊红扑扑的,嘴唇儿也犹如樱桃般娇艳欲滴。 这般楚楚动人,惹人怜爱,任何一个正常的男子看了都会情不自禁地心动,他此时失控也在情理之中。 苏桃害羞地转过身去,背着齐贺整理被他弄乱的衣裳,然后又坐回梳妆台前,仔细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 当她再次面对齐贺那炽热的眼神时,心中一阵慌乱,脸上的红晕更加鲜艳了,她只得红着脸轻声催促他去读书。 “相,相公不去读书吗?” 齐贺见苏桃如此害羞,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怜爱之情。 他站起身来,走到苏桃身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秀发,柔声说道:“娘子莫要害羞,我这便去读书了。” 第47章 成亲5 正房,赵氏满心欢喜地将儿媳妇送的鞋袜用一块精致的布包裹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柜子里。 他们齐家是一个大家庭,除了自己家,还有老大和老三家。家中的叔伯婶娘、兄弟妯娌们都需要相互认识认识,免得到时候走到路上不认得人。 齐老二闲不住早就跑去后院,去修剪家中那几棵桃树去了。 赵氏站在院子里轻唤:“桃娘。” 原本苏桃正坐在床上发呆,听到赵氏叫她,忙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桃娘,你这会儿忙不忙?” 那脏了的被单她准备等晚上了再偷偷洗,除此之外她好像不忙,正闲得发慌,忙对着赵氏摇了摇头。 “那好,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你大伯母和三婶家认认人去。” 苏桃唉了一声,站在门口仔细打量一下身上的衣裳,见无有不妥,便跨出门槛,走到赵氏身边。 刚才苏桃静静地坐在屋里,一向自律的齐贺却有些心不在焉,他根本无法集中精力看书。 他的眼睛虽然盯着书本,思绪却完全被苏桃占据。 当他看到苏桃要和他娘一起出去时,他立刻站起身来,倚靠在房门口,眼巴巴地望着她们,内心充满了渴望,想要跟她们一同前去。 赵氏注意到齐贺也跟着站了起来,她轻轻摆了摆手,示意齐贺回去读书。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打趣:\"娘就带桃娘去认识一下家中的女眷,你就别跟着了,好好在家读。\" 苏桃跟在赵氏身后,嘴唇微微抿起,悄悄掀起眼皮,偷偷地看了齐贺一眼。 看过去发现齐贺正瞅着她暧昧地笑时,她的脸颊瞬间泛起一抹红晕,急忙低下头,紧跟着赵氏出了家门。 齐家三兄弟的宅子都建在一处,齐老大住的院子是老宅,之前他们兄弟几个跟父母一起住的院子,那院子很大。 有两座并排着的三间房格局的正房,东西各有一座三间房格局的厢房。 现下齐老二,齐老三,早已搬出院子自己建了房子,如今这院子里只住着齐老大和他二个已经成亲的儿子。 赵氏今儿穿着一身七成新的深褐对襟窄袖短褙子,看起来精气神十足。 她轻推齐老大家的院门,熟门熟路径直走向正房,边走边高声问道:“嫂子,忙着吗?” 随着赵氏的呼喊,一位身材高挑结实的青年妇人从正房中走出,笑容如春花般灿烂,回应赵氏道:“二婶子来啦,我娘在屋里呢,快进屋来。” “大郎媳妇也在呢,我带桃娘过来认认家里人。”赵氏说着,紧紧拉住苏桃的手,迈进了正房。 苏桃对着大郎媳妇微微欠身。 “我们都见过桃娘了,只是桃娘还不认识我们呢。”大郎媳妇说着,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 苏桃走进屋子,只见屋中还有一位五旬左右的妇人,此外,还有一位较为年轻的妇人正专心致志地做着针线活。 见赵氏和苏桃进来,那年轻妇人急忙站起身来,对着赵氏甜甜地叫了一声“二婶”。 而那坐着的老妇人仅是略微抬了下眼皮,不冷不热地应了声,来了。 她脸色不好赵氏也不恼,自顾自拉过苏桃,对着那仍在做针线活的妇人说道:“嫂子,我带桃娘来认认家里的人,桃娘,这是你大伯母。” 苏桃轻声唤了句大伯母,又盈盈行了个万福。 “这是你大伯娘家的大嫂子。”赵氏指着大郎媳妇向苏桃介绍道。 苏桃施礼问候,叫了声大嫂。 “这是你大伯母家的四嫂子。” 苏桃再次施礼,叫了声四嫂。 苏桃行礼,两人纷纷回礼。那大郎媳妇干脆利落地应了,四郎媳妇却稍显羞涩。 “你大伯娘家还有个二嫂子,她平素住在娘家,等下回见了就认识了。” 苏桃听罢微微颔首。 齐老大的妻子张氏不待见她们婆媳两个,她们也不热脸贴她的冷屁股,赵氏介绍完,话也没有坐下来说,拉着苏桃就走。 “二婶,不坐会儿再走?”大郎媳妇送出门来。 “不坐了,你回去忙,我带桃娘去你三婶儿家认认人。” 赵氏说着头也不回地走出齐老大家。 大郎媳妇远远地道:“二婶慢走。” 出了齐老大家,赵氏的心情犹如被阴霾笼罩,瞬间便不好了,她低着头闷声不响地朝齐老三家走去。 到了门口,赵氏瞧见二丫坐在院子里剁猪草,便开口问道:“二丫,你娘呢?” 二丫抬头见到赵氏,甜甜地叫了声:“二伯母”,接着又看到赵氏身后的苏桃,她赶忙放下手中的砍刀,起身叫道:“五嫂。” 想着还没有回赵氏的话,忙又慌张地回道:“二伯母,我娘在灶房呢。”话音未落,二丫便对着灶房扯开嗓子吼了起来:“娘,二伯母带着五嫂过来了。” “这么大的姑娘了,整天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齐老三媳妇一边教训着二丫,一边走出灶房。 她顺手拿起围在腰上的汗巾子擦了擦手,迎了出来。 齐老三媳妇马氏一眼就见到了跟在赵氏身后,鲜嫩的小娘子。 “二嫂,这就是桃娘?”马氏边说着,边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苏桃看。 “二丫一贯咋呼,她说她五嫂长得天上的仙女儿一样,这次她真没咋呼,桃娘长得真跟那天上的仙女儿似的。” 苏桃受不了马氏这么直白的夸赞,脸一下就红了起来。 “今儿做饭放糖了,嘴那么甜。”赵氏打趣马氏。 “桃娘,这是你三婶儿,这张嘴啊,可会哄人了,你可得小心着她点儿,别被她给卖了。”赵氏满脸笑容,对苏桃说笑。 苏桃乖巧地施了一礼,轻声叫道:“三婶。” 马氏喜笑颜开,连忙拉着苏桃进屋,“你别听你婆婆瞎胡说,你三婶我可是最实诚的人了。” 赵氏不禁笑出了声,紧跟着走进了正房。 二丫也笑嘻嘻地跟了进来,蹭到苏桃跟前,却被她娘又赶出去剁猪草了。 马氏热情地给她们婆媳二人各倒了一碗茶,然后坐下来陪赵氏聊天。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关切,一边和赵氏聊天,一边也不忘拉着苏桃说上两句,让苏桃能尽快融入进去。 苏桃静静地坐在一旁,聆听着她们的谈话,不时露出微笑。 赵氏被齐老大媳妇张氏气得不行,想跟马氏吐吐苦水,碍于苏桃在跟前生生忍住了。 在齐老三家坐了一会儿,她便带着苏桃回家了。 让苏桃进屋去歇着,她去后院找到修剪桃枝的齐老二,气不打一处来。 她怒目圆瞪,压着嗓子低吼:“你大嫂着实过分,刚才我带着桃娘去她家认认人,她坐在那里爱搭不理的,这是落谁的面子呢?” 齐老二往东边老大家看了一眼,拉着赵氏回了正房。 虽然家里的事都是赵氏在打理,他大嫂想把她娘家侄女许给他家五郎,这个事儿他大哥也找他说过。 他大嫂的娘家大侄女儿嫁给了他们家的大郎,而这个最小的侄女儿再嫁给五郎,他大哥说亲上加亲,以后万一遇到什么事也不用担心。 齐老二心里明白他大哥大嫂的算盘,无非是看中了五郎有出息,想借着娘家侄女牢牢抓住五郎这根‘高枝’。 当时他自己听了也有些心动,毕竟通过这门亲事可以拴住五郎。 不管以后五郎能不能恢复记忆,有他大嫂家侄女这个娘子,他总不能不认他们。 只是五郎对他大嫂娘家侄女并无此意,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谁知没过多久,五郎竟回家说要请媒人去桃花村苏家提亲。 自大嫂张氏得知这提亲之事后,便再也没有给过他家人好脸色。 长嫂如母,齐老二虽心中无奈,但也无计可施。 赵氏在那边受了委屈,齐老二便赶紧拉着她回房,好让她发泄一下心中的苦楚。 赵氏被齐老二拉进里屋,所有的委屈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再也抑制不住,尽情地吼了出来。 齐老二默默坐在那里,任由她打骂发泄。 第48章 不好生养 刚刚成亲,媳妇在齐贺的眼中自然是千好万好。 这不,苏桃才刚一回来,齐贺撂了书册,如蜜蜂遇见花朵般紧紧地粘了过去。 苏桃坐在床边,思绪如潮水般翻涌。她仔细回忆着齐家大伯母和齐家三婶的态度,最终推断出婆母赵氏与齐家三婶关系亲密,而与齐家大伯母之间可能存在一些隔阂。 齐贺跟过来,轻轻地坐在苏桃的身旁,温柔地捏了捏她的小手,然后将头凑近她的脖颈,深深地嗅着她身上散发的香香的味道。 他的热情像火焰一般炽热,苏桃不禁有些心跳加速,脸颊泛起羞涩的红晕。 尽管两人已经成亲,但他们之前仅仅只见过三回,这般亲密的举动让苏桃有些吃不消,她的心中满是羞涩。 齐贺见苏桃红着脸不语,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关切之情。 他温柔地拉起苏桃的手,柔声问道:“阿桃,你在想什么呢?为何不说话?” 苏桃羞涩地扯回自己的手,她想着得找些事情做,不然她招架不住齐五郎的热情。 略微顿了顿,她声音低低地回答:“没什么,相公。你先去书桌那边坐着,我把这被单换下来洗了。” 她的脸上如搽了一整盒胭脂一般,红艳艳的,煞是好看。 大冷天的,苏桃为何要洗被单呢? 原因只有她和齐贺知晓。想起昨夜的缠绵,她的脸更红了。 齐贺站在一旁,本想帮忙,但见苏桃动作娴熟,有条不紊地更换着被单,便也放心了。 不一会儿,苏桃便换好了被单。 她低着头,抱着脏被单,像只害羞的兔子,急匆匆地往外走。齐贺见状,赶忙追了上去。 “阿桃,天冷,你等等。我去帮你烧些热水兑着洗,这样你的手不会冻着。”齐贺关切地说。 烧热水多浪费柴火,不晌不午的灶房里冒烟,别人进来一看,看到是新媳妇烧热水洗衣裳呢,传出去她还不得在西柳村出名。 她果断拒绝:“不用,很快就洗好了。相公看书去。” 齐贺脸带笑意,温柔地望着逃也似地跑去外面的苏桃。 他的小娘子比他爹娘还热心催他读书。 齐贺这次终于静下心来读书,直到晚饭前还在努力。 “五郎啊,”赵氏看着刚成亲的儿子,眼中满是慈爱,“你们这才刚成亲,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你做什么要那么用功?这两天你应该多陪陪桃娘,等过两天她回过门后,你又要回县学,到时候读书的时间多的是,陪桃娘的时间可不多。” 齐贺下午一直在看书,赵氏心疼儿媳,忍不住说了他两句。 他抬起头,看了苏桃一眼,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轻声回答:“知道了,娘。” 那笑容中好像有一丝得意。 苏桃低着头,静静地往嘴里扒拉着饭,她的脸红扑扑的,仿佛能滴出血来。 她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心中却如小鹿乱撞。 齐五郎看着斯斯文文的,私底下却太过孟浪,常常让她羞怯得不行。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催他读书,好让自己狂跳不止的心平复下来。 此时,赵氏公然说让齐五郎多陪陪她,这不正合他的心意。 夜晚降临,洗漱完毕后,齐贺迫不及待地拉着苏桃上床。 白日里,小娘子羞怯的不行,总是有意无意地躲避着他,让他难以亲近。 然而,夜幕笼罩,齐五郎宛如一头饿狼,终于可以名正言顺、无所顾忌地亲近他的心上人。 夜深沉,烛影摇曳,鸳鸯锦被轻晃,轻揉慢捻莺啼,一室柔情弥散。 翌日,鸡鸣两遍,苏桃还没有醒的迹象。 成亲不过两日,齐五郎晚上一日比一日能折腾。许是前一天白日里两人都没做什么事,休息的好。 晚上的时候,自认为体力好的苏桃,也身体不支地昏睡过去好几次。 昏睡过去又被折腾醒来,如此反复,无论她如何求饶,齐五郎都不听。 直到她晕晕乎乎间听到了外面的鸡鸣声,齐五郎终于消停下来,有些不舍得放了她让她休息。 累得很了,睡得就比较香甜。 睡梦中苏桃隐隐约约听到有哗啦哗啦的水声,她猛然睁开眼睛仔细一听,是外面有人在压水。 苏桃猛地一下坐了起来,拉开床帐看向窗户,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压水声,风箱声,婆母赵氏已经开始起来做饭了。 起晚了,成亲第二日就起晚了。 苏桃根本顾不得齐贺,慌忙爬去床头把扔得凌乱的衣裳捡起来穿上。 苏桃动作大,齐贺也被吵醒了,他坐起来迷迷糊糊地喊:“阿桃?” 苏桃心里恨他不知节制,气得不理他。 苏桃穿好衣裳,走去开门,一走动那处酸疼酸疼,腰腿也有些隐隐作痛。 她顾不得这些,开门走出去,到了灶房门口不好意思道:“娘,媳妇起来晚了。” 赵氏正在烧火,听到声音转过身来,开明道:“没事没事,是娘让五郎多陪陪你的,趁着五郎在家你也多陪陪他。” 赵氏如此开明,令苏桃更加不好意思,她又羞又气一整个早上都没有搭理齐贺。 用过早饭,苏桃又去换被单。 齐贺拉过她的手不让她干,“好阿桃,别气了,都是我的错。” 苏桃一下扯出自己的手,闷着头换被单。 齐贺自然知道苏桃力气大,,她不顾及着他的时候,一手就能把他打趴下。 他从身后抱住苏桃,两手臂箍得紧紧的,可怜兮兮道:“阿桃,为夫知错了,以后一定听你的,你说停就停好不好?” 被他这样低三下四的乞求,苏桃心有些软,但她还是没有说话,因为她没有齐贺脸皮厚,她不好意思。 “床单我整脏的,我洗。好阿桃,你别不理我。” 齐贺抱着苏桃轻晃,嘴唇又不老实地在她脸颊上轻蹭。 苏桃轻轻挣了一下,嗫嚅道:“浆洗本来是女人家的事,谁家郎君洗衣裳啊,你快放开我。” 齐贺见她开了口,便知道她心里气消了,便放开抱着她的双手,把她推到梳妆台前坐下。 “你坐这里,我去洗。”他拿着换下来的被单,轻声对阿桃道:“我去小房间洗,别人看不到。” 苏桃抿着嘴儿,忍着笑意,看齐贺去小房间洗被单。 被齐贺这么一哄她气消了,站起来跟着去了小房间,让他洗他也不见得能洗干净。 苏桃过去帮忙,她指挥着齐贺洗被单,外面二丫风风火火的跑来了。 “二伯父在吗?” 今日用早膳的时候就没有见到齐父,一问才知道一大早就去果园了。 苏桃看了齐贺一眼,赶紧拿棉巾子帮他擦手。 而后两人走出房间,齐贺问:“我爹去果园了,咋了二丫?” “五哥,你快过去看看,二伯母跟大伯母吵起来了。” 齐贺一听迈开长腿就跟二丫一起跑了出去。 苏桃静静地站在门口,心中充满了犹豫。她的脚步来回踱着,最后决定偷偷跑去看看,她昨儿就觉得她家一定跟大伯母家有罅隙,没想到今日就发生了争吵。 她刚走到门口,赵氏那怒不可遏的声音就传入了她的耳朵:“谁不好生养啦?她那个侄女儿嫁过来就好生养了?桃娘哪里就瘦弱了?她只是还没有长开罢了。” 苏桃一听,心中一惊,这竟然还跟自己有关。 她赶紧踮起脚尖,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跑了回去。 齐贺回来后,苏桃心里有些别扭,不好意思开口询问。 只这一天中午和晚上,赵氏都让她喝了一碗热羊奶。 那羊奶的味道有些奇怪,苏桃努力克制着心中的不适,勉强还是喝了下去。 白日里,苏桃还在生齐贺的气,到了晚上,齐贺没有再折腾她,三天里她终于能消停地睡了个好觉。 第49章 病酒症 一夜酣眠,苏桃在晨曦中早早地醒来。 身后老实了一夜的人,紧紧地贴着她,像个温暖的大暖炉。 成亲好几日了,她还没有仔细地看过他。 苏桃小心翼翼地转过身,侧卧着,温柔的目光落在面前郎君俊俏的脸上。 这就是她未来要相伴一生的人啊,她的心中涌动着无尽的柔情。 她静静地凝视着他的睡颜,,思考着这个俊俏的郎君,以后也会如这几日一般对她好吗? 他未来的道路会不会一路顺遂,平步青云? 齐贺的眼睫微微颤动,高挺的鼻梁下,嘴唇微微上扬,透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苏桃像被蛊惑了一般,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感受着他的温度。 齐贺有一张薄而坚毅的唇,看似凉薄,实则无比柔软。 苏桃伸出手指轻轻拂过他柔软的唇瓣,猝不及防地那薄唇轻启,一下含住她纤细的指尖。 苏桃吓了一跳,抬眼间便见齐贺眉眼含笑地看着她,见她望过来,他轻佻地用舌尖勾了勾她的指腹。 苏桃浑身酥麻,猛地抽出自己的手指,下意识就要往后躲,她还来不及挪开,齐贺便如饿虎扑食般压到了她的身上。 苏桃赶忙伸手挡住他的胸膛,急切地说:“我,我要起床了,天亮了。” 齐贺的眼神微微一暗,低头在她脸上轻啄了一口,然后翻身躺在了旁边。 苏桃不敢再耽搁,赶紧爬起来穿衣服。 她洗漱过后就去了灶房,刚烧开一罐子热水,赵氏就起来了。 赵氏一起来就接过苏桃手中的活开始做饭,等饭都放进锅里,留苏桃一个人在灶房里烧火。 她去了后院挤羊奶。 不一会儿齐老二也起来了,他用冷水洗了洗脸就出去了。 再回来便赶回来一辆不是很大的驴车。 这时候饭已经做好了,苏桃听到车子进院子的声音,坐在灶膛前伸着头往外面看。 赵氏也看了一眼外面,回过头来边往碗里倒热好的羊奶,边对苏桃说:“里正家的驴车,不好借着呢。你爹能借回来完全都是看在五郎的面子上。” 说完赵氏对着苏桃笑了笑。 齐五郎是西柳村现今唯一的秀才公,学问好,前途无量,就是小气的里正也给他几分薄面。 苏桃心说家里不是有架子车嘛,拉着架子床回去也没什么。 外面,驴车一停到院子里,齐老二和齐贺两人就开始往车子上搬回门礼。 几坛子酒,茶果点心,鱼肉,一一都提前搬上了车。 用过早膳,准备出门时苏桃拉着齐贺回了房间,她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全新的青色直缀,新做的棉鞋及足袜。 这些都是后山见过他之后做的,应该合身。 齐贺拿着衣裳,脸上的笑意如早晨初升的朝阳,兴奋地问:“阿桃,这些都是你给我做的?” 苏桃点了点头,这些是康兰儿撺掇着她做的,说到时候拿出来,齐五郎一定感动高兴的不要不要的。 齐贺不知道内情,见苏桃点头,得知是她亲手给他做的,马上就把身上那件新的交领长衫脱了下来,迫不及待地换上苏桃做的这件新直缀。 换好后嘴角的笑意不消,走到苏桃跟前特意伸开双手给她看。 “阿桃,很合身。” 齐贺很满意,心中满是感动,他一把抱住苏桃,低声问她:“怎么做到这么合身?什么时候记住我的身量的?” 苏桃才不会让他知道,才见了不过两次面,她便把他的身形记到了心里。 她微红着脸推开他,往门口走去。 “快点儿走。” 今儿是她回门的日子,她恨不得起来就回去呢。 赵氏看到进屋又出来的齐五郎换了一身衣裳,脸上也是又欣慰又高兴,小娘子心里着实是有五郎的。 时间不早了,她催着两人出了门。 齐贺坐在车头赶着驴车,苏桃就坐在他身后一点的地方。 毛驴稳当而缓慢的往前走,不一会儿就到了桃花村。 驴车就是方便,不费一点儿力气就到了这么远。 她在想他们家要不要买一头小毛驴,齐贺去县学还可以骑,真是很省力。 刚进了村,就看到苏虎在门口等着,见齐贺赶着毛驴过来,他远远地叫了声:“阿姐。” 苏桃微微直起身子,对着苏虎应了一声。 苏虎赶紧跑回家去报信。 到了苏家门前,齐贺停下驴车,他下去伸手要扶苏桃下车,苏桃轻轻一跃就自己下来了。 苏青山,冯氏迎了出来。 再见到冯氏,苏桃莫名想哭,她眼眶微红叫了一声:“阿娘。” 齐贺赶紧向苏青山,冯氏行礼。 冯氏点了点头算是回礼,拉着苏桃进了家门。 余下三个郎君在后面搬礼品。 冯氏把苏桃拉回了苏桃原来的房间,进去就关上的房门,关切地问:“阿桃,在婆家没有受委屈?” 苏桃摇了摇头,婆母,郎君对她都挺好的。 听说没有受委屈,冯氏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她拉着苏桃的手,轻声问:“五郎对你可好。” 算好吗? 除了第二日晚上让她吃了苦头,齐贺对她还算好。 就是那种事情,她也不好意思对她娘说,想到那些事情苏桃脸色就不自觉的又红了起来。 冯氏见闺女害羞了,她就自认为闺女女婿生活是和谐的,遂也就放心了,看这样他二人自是好的。 冯氏又拉着苏桃问了一些婆家的事情,苏桃都一一回答了,冯氏听着那齐家娘子果然跟她所想的一样,是个爽朗的。 婆母没有想着拿捏媳妇,处处默默地关心。 也没有因苏桃做不好膳食而为难她,冯氏很欣慰,觉得女儿该是嫁对了人家。 苏家没有什么亲朋,回门宴也就只有家中几人。 人少简单,宴席冯氏一个人就能做出来。 苏桃在灶房帮着冯氏烧火。 齐贺在正堂陪着苏青山,苏虎聊天。 他们两个聊天苏虎也插不进去话,坐在那里老老实实听着。 饭菜上桌,知道苏桃在齐家得到善待,冯氏越看齐贺越满意,频频给齐贺夹菜。 齐贺不能喝酒,成亲那日喝的都是他娘提前兑了许多温水的。 这日他端起酒杯实打实地敬了苏家爹娘一杯,感谢他们养育苏桃,又把那么好的苏桃许给他。 用过膳,齐贺又陪着苏青山聊了一会儿。 冯氏拿出之前的那块双龙玉佩交给苏桃,又特意嘱托她,自己好好放着,没事别拿出来。 苏桃点了点头。 坐了一会儿之后,齐贺身上渐渐显出痒意。 冯氏想多留苏桃住几日,可听说齐贺明日就要回县学去,就早早地让他们回去了。 一回到齐家,齐贺猛灌了一杯冷水,就央赵氏给他烧水。 赵氏担忧道:“喝酒了?” 齐贺轻声回:“喝了一点。” 赵氏听完也没有再说什么,赶紧跑去灶房给他烧水。 苏桃看着两个人打哑谜一样的行动,满脸不解。 赵氏在灶房,边往大锅里加水,边嘱咐阿桃:“桃娘,你先打点儿水,让五郎擦擦脸。” 苏桃轻嗯一声,牵拉着齐贺走进屋子,她将他按压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焦灼地问道:“你究竟怎么了?” 齐贺强忍着浑身的痒意,紧紧拉住苏桃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轻声说道:“阿桃,我患有病酒症。就是完全不能喝酒,一旦饮酒,轻则身上就会奇痒难耐。” “那严重的情况呢?”苏桃的眼中满是忧虑。 “从未严重过,我从小就清楚自己有病酒症,因此除非迫不得已,绝不饮酒。” 苏桃忆起今日他敬自己爹娘酒的情景,不禁埋怨道:“那今日你还喝。” 齐贺面带笑意,轻抚她脸庞。 “你爹娘把这么好的你许给了我,我得心存感激,那杯酒必须得喝。” 苏桃心中忽地涌起一股暖流,如春日的微风轻拂,温暖而柔和。 这股暖流悄无声息地流淌着,带着丝丝甜蜜,在她的心底蔓延开来。 同时她又担忧齐贺,忙去小房间湿了帕子拿出来,帮他轻轻擦拭脸庞。 第50章 回县学 病酒症发作的齐贺,身体奇痒难耐,内心也无比煎熬。 就在他痛苦难耐之时,苏桃的温柔关怀如春风般拂过他的心田。 那一刻,他突然感到身上的瘙痒似乎减轻了许多。 赵氏烧好热水,准备提进房间。苏桃见状,急忙上前帮忙。 赵氏心疼苏桃瘦小,不愿让她干重活,嘱咐她要好好调养身体,养得胖胖的才好。 齐贺不忍心让两个女子为他提洗澡水,于是接过赵氏手中的水桶,将水倒进浴桶。 他仔细地兑了些凉水,伸手试了试水温,确认不太烫后,才脱去衣裳跳进浴桶中泡着。 趁着齐贺泡澡的这会儿功夫,赵氏拉着苏桃帮忙热羊奶。 顺便说了说齐贺这个病酒症有哪些要注意的。 苏桃毕竟是齐贺的娘子,之后照顾齐贺的事情,她都要一一交到她的手上。 赵氏叮嘱苏桃,尽量避免让齐贺喝酒,如果实在需要喝酒,最好提前让他喝点热羊奶垫垫肚子。 苏桃专注地听着,将赵氏的每一句话都牢牢记在心里。 泡过澡的齐贺,身上的痒意轻减很多。 苏桃给齐贺拿出一套崭新的中衣,当她抖开中衣要为他披到身上时,不经意间,看到他背上有几处小红点儿。 那红点在他白皙的肌肤上,宛如冬日雪地中飘落的点点红梅,鲜艳而夺目。 苏桃之前也没有听说过病酒症,不知道这就是病酒症的一个症状。 她心中想的是,这些小红点儿疼不疼?不由心疼地伸出纤纤玉手,轻柔地抚过那些小红点儿。 刚泡过澡的齐贺,一身舒爽。 当苏桃那毫无防备的小手如丝般滑过他的后背时,那股凉意仿佛电流般传遍全身,带来一种莫名的悸动。 这种触感如同烟花般在他身体里绽放,他的整个身体如同弓弦般紧绷了起来。 他迅速抓住那只冰冷的小手,转过身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两道闪电,瞬间点燃了空气中的火花。 苏桃羞涩地将中衣塞到他的怀中,轻声说道:“天冷,赶紧穿上。” 然后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转身飞奔进了小房间。 小房间的浴桶下面有个通向外面的小水沟,她只要把桶底的塞子扒掉,浴桶里的水就会自己流出去,省下了往外面倒水的时间,这样做真的很聪明。 苏桃放了齐贺的洗澡水。 此时,还没有到用晚饭的时间,苏桃催促齐贺去床上躺着休息一会儿。 齐贺躺到床上,伸手拍了拍旁边的空位让苏桃一起来躺一会儿。 苏桃想着赵氏还在家里,红着脸拒绝了。 “刚才听到娘赶着驴车出去了,该是给里正家送驴车去了。娘不在家,你也来躺一会儿。” 齐贺侧躺在床上,眼睛盯着苏桃。 苏桃不好意思,挨不住齐贺一直叫她,她便脱了外衫,一起躺了过去。 昨夜一夜好眠,这会儿躺着也睡不着,苏桃想起回娘家的路上她想买驴车的事儿。 她刚嫁过来就说要添大件,怕婆母知道不喜。 但是又想着有个驴车齐贺去县学着实方便,便揪着被角期期艾艾道:“相公。” 齐贺闭着眼睛轻嗯一声。 苏桃扬起脑袋,凝视着他,怯懦地试探道:“相公,除了嫁妆单子上陪嫁的一百两,我爹娘还另外给了我几十贯钱。” “嗯。”齐贺依然闭着眼睛。 “要不拿出几贯给你买个毛驴,这样你回来也方便。” 齐贺闭着的眼睛蓦然睁开,他微微低下头,看着仰头望着她的苏桃。 他突然坐了起来,对着苏桃语气坚定:“阿桃,你爹娘给你的陪嫁都是你的,我绝不能随意动用你的钱。 走路去县学我已经习惯了,况且县学离家里也不远。毛驴现在还用不上,等需要的时候再买。” 他在心里又默默加了一句,得用他挣的钱买。 齐贺表情如此严肃,苏桃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苏桃满脸紧张,紧绷着脸轻轻点头。 齐贺重新躺下,将苏桃紧紧地搂进怀中,轻声细语地说:“阿桃,我会努力让你和爹娘都过上好日子。” 苏桃不知道齐贺所谓的好日子是什么样的,苏桃现在也算身怀巨款,她觉着买个毛驴还是很简单的,只不过看齐贺的态度如此坚决,她便什么也不敢说了。 两人又躺了一会儿,眼看到了快要做晚饭的时间,苏桃起来帮着赵氏做晚饭。 到了用晚膳的时间,齐老二还没有回来,齐贺问赵氏。 赵氏轻飘飘的回:“晌午就被你大伯父叫去喝酒去了。许是吃了晚饭回来。” 苏桃是这个家里的新人,她只吃饭不说话。 赵氏猜测,齐老大叫齐老二过去,要不是认错了,就是批判齐老二,反正那是他们兄弟俩的事,让齐贺不用管他。 齐贺明日就要回县学,早早就洗漱上床休息了。 苏桃躺在齐贺身边,他不动手动脚了,她突然之间感觉拘谨起来,竟是有些不习惯。 齐贺虽然闭着眼睛,脑子里也净想着好事儿。 他昨儿晚上惹到了苏桃,现在虽然特别想也不敢轻举妄动,胡思乱想间他感觉身旁苏桃的身体紧绷。 他侧过身面对着她,试探性的向她伸出了有力大手,大手穿过中衣下摆在她背部轻轻摩挲。 苏桃像只乖巧的猫咪乖乖地把头埋到齐贺的胸前,躺着没有动,那大手越来越放肆,顷刻间苏桃便娇喘吁吁,一切好似顺其自然,又好似图谋已久。 情乱迷情间,共赴巫山云雨。 这次齐贺收敛了许多,轻柔而和缓,苏桃得了许多趣味。 齐贺能感觉到苏桃的愉悦,书上写的,他也做到了,心中莫名有些自豪。 齐贺八月还要乡试,自然不能终日蜷缩于家中,成亲也不过就请了三天假。 次日,天尚未破晓,齐贺便已起身,苏桃紧跟着也起来了,她打算给他做个简单的早饭。 赵氏听到动静也迅速起床,她去后院挤了羊奶热热,又给齐贺热了个饼子,还煎了个鸡蛋。 齐贺用过早饭,背上书篓,在赵氏和苏桃的目送下毅然踏出了家门。 赵氏送他出门后,转身回了房间,而苏桃则宛如一座雕塑,静静地伫立在大门口,目光紧紧锁定着齐贺渐行渐远的背影。 齐贺一步三回头,挥手让苏桃赶紧回去。 这个家中跟她关系最亲近的人走了,她有些失落,她忍着要追出去的冲动,在齐贺的再三催促下回了家。 赵氏已经在灶房忙碌了,见苏桃回来,让她把另一碗热羊奶先喝了。 苏桃喝了热羊奶,坐在灶膛前,看起来蔫蔫儿的。 赵氏知道五郎去了县学,她有些失落,便找能让她高兴的说: “阿桃你刚嫁过来还不知道,咱们后院的母猪岁节当口又下了十几只小猪仔,虽然没有去岁下得多,十几只也不少了。再让他们长壮些,过段时间就拉去镇上卖,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苏桃突然来了精神,她问赵氏:“猪仔在后院养着呢?” 她刚来三天,还没有去过后院。 早膳过后,赵氏熟练地烧好了猪食,然后带着苏桃来到后院。 苏桃一到后院,就看到齐家的后院里养了一群肥猪和几只羊,地上还有几只芦花鸡在欢快地奔跑着。 她心里盘算着,要不回娘家也要几只兔子来养,反正家里还有地方空着。 这样想着,她的心情也不再那么失落了,反而充满了期待。 第51章 初次回娘家 这几日,苏桃找来些堆在墙角的木料,精心制作了几个兔子笼,整齐地摆放在正房屋后,将后院仅有的那点儿空地也占据了。 笼子做好后,她便盘算着回娘家讨要几只兔子来养。 这天早饭后,苏桃来到后院,找到正在喂猪的赵氏。 “娘,我的兔子笼已经做好了,我想回桃花村我娘家要几只兔子回来养。”苏桃轻声说道。 赵氏闻言,抬头看着苏桃,问:“就这事?” 苏桃轻轻地点点头。 “就这事的话,先别急着回去,过两天咱们去镇上把猪仔卖了,到时候买些茶果回来,你提着过去。” 赵氏边说边把剁好的猪草倒进猪食槽里。 此时的苏桃或许并未意识到,自己已是出嫁的闺女,回娘家不能空手而归。 赵氏在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地教导着她。 苏桃的心中顿时思绪万千。 赵氏把猪草全部倒进猪槽后,呼唤苏桃过来:“咱家留两只小猪崽养,你来看看留哪两只?” 苏桃走到猪圈旁,与赵氏一同看着那群活蹦乱跳的小猪崽。 只见两只母猪懒洋洋地躺着,小猪崽们则争先恐后地抢着吃奶。 其中有一只霸道的小猪崽,将其他小猪崽都拱到一边,霸道地埋头吃得不亦乐乎。 苏桃见状,笑着对赵氏说:“那只小猪崽可真活泼。” 赵氏看过去,也跟着笑了起来:“一窝猪崽里总会有一两个特别的。” 又过了两日,赵氏留下两只活泼又健硕的小猪崽,其余的都装进架子车,拉到镇上出售。 这一次,一共卖出了十四只猪仔,总共得了七贯铜钱。 赵氏拿出百文铜钱给苏桃买了一些茶果点心,苏桃次日便提着回了桃花村。 桃花村,苏家的东院里,冯氏正精心的喂着兔子。 苏桃出嫁了,给兔子割草这个活就落到了她的身上,偶尔苏青山有空的时候,他也回去。 因着苏桃出嫁,苏青山没有出去跑买卖,皮毛店柳掌柜那边今岁也没有出去。 苏桃走到桃花村村头的时候,冯氏刚喂完兔子。 她走出东院,站在院子门口,朝着桃花林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小娘子提着东西朝这边走来。 冯氏往前走了几步,定睛一瞧,这不正是她刚嫁到西柳村的闺女吗! 冯氏见是苏桃,便站在门口等着她。 苏桃远远也看到了她娘,步伐不由快了起来,到了跟前,欣喜地叫了声“阿娘”。 冯氏满心欢喜,但欣喜之余,她担忧地问道:“你回来,你婆婆知道吗?” 嫁出去的小娘子再不能如在娘家一样自由,婆家若是不喜小娘子总回娘家,那便不能常常回来。 苏桃手里提着两包果点,她举起来给冯氏看,说道:“知道,怎么不知道,这就是她听说我要回来给我买的。” 说着便把果点塞到冯氏手里。 冯氏手里提着两包果点,眉开眼笑,她再次感慨,苏桃的婆母是个识大体,明事理的。 她拉着苏桃回家,苏桃没有见着苏青山,便问:“我爹呢?” “你爹去县城了,找柳掌柜谈事情去了。” 往年的这个时候她爹也不在家,苏桃也没觉得有什么,便拉着冯氏询问起家里的情况。 她主要还是关心苏虎,还有家里养的兔子。 她问苏虎最近读书用功吗? 问家里养的兔子,谁去给兔子割草啊? 冯氏拉着她絮絮叨叨说着苏桃出嫁后家里的事情,还给她倒了碗水,加了很大一勺蜂蜜。 苏桃端起来喝,笑着对她娘说:“阿娘把我当做客人了。” 冯氏坐在她身旁,不禁红了眼眶,轻声说道:“傻孩子。” 苏桃喝完水,拉着冯氏去东院看兔子,见兔子草也没有多少了,背着背篓就要去山上给兔子割草。 冯氏拉着她不让她去。 苏桃不明白,之前也是她去山上割草的,怎么就不让她去了。 冯氏拉苏桃回来,把点心打开给她吃。 拉着她坐在堂屋里说话,问她在婆家的生活。 在婆家更没有事儿做,她公爹天不亮就去果园干活,很晚才回来。她婆母就照顾着家里的猪羊。 她整天没事儿做,闲得发慌,做了几个兔子笼子,想养几只兔子。 冯氏一听,忙又拉了苏桃去东院,让她挑几只兔子带回去养。 苏桃想着这兔子一窝一窝的生的快,就只挑了一公一母两只。 苏桃在苏家用了午饭,跟着冯氏去山上给兔子割了草,回来天都晚了,她爹还没有回来。 苏桃也不等他了,提着两只肥硕的兔子回了西柳村。 齐家后院养了两只兔子,苏桃整天跑去河边上给兔子找青草回来。 二丫六郎还有齐老大家的两个孙子都过来看了一遍。 二丫动不动就过来看着苏桃喂兔子,一来一去苏桃也从二丫那里听了许多家长里短。 苏桃也知道了上次她婆母为啥跟她大伯母拌嘴。 齐贺不愁娘子,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 她一直想不明白,他怎么就看上了她? 看上她长得好看? 周大娘总是夸她长得好。苏桃脸皮厚地想着。 可下聘之前他们可是没有见过的。 虽然两人成了亲,苏桃还是很好奇,她一边往兔子笼里塞草,一边不经意地问二丫:“大伯母家的表姐长什么样?” 二丫盯着兔子的眼睛转到苏桃脸上,打量了一会儿,认真道:“没有五嫂好看。大嫂也是大伯母的侄女,她们是两姐妹,她长得跟大嫂差不多。高高的,瘦瘦的,单眼皮,塌鼻子。” 二丫皱了皱鼻子,总结道:“总之没有五嫂好看。” 二丫说完又加了一句:“五嫂是整个西柳村最好看的。” 苏桃低着头抿着嘴偷笑。 “大嫂嫁过来第二年就生了狗儿,大伯母说她娘家侄女好生养。” 娘子们不管大小都爱话家常,二丫算是打开了话匣子,把她知道的都告诉了苏桃。 “大伯母说,翠兰姐姐嫁过来就能给二伯母家添个哥儿。上次大伯母见过五嫂之后,说五嫂瘦瘦弱弱的,一看就不好生养。” 二丫撇了撇嘴,接着说:“大伯母说那话被二伯母听到了,二伯母才跟她吵了起来。” 苏桃明白了,怪不得她婆母自那之后天天让她喝羊奶。 苏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形,心中反驳,她才不是瘦弱,她吃得也很多,只是不长肉而已。 “兔子真可爱,五嫂我能养吗?” “能,等生了小兔子给你一只。” 二丫听说自己也可以养这么可爱的小兔子,整个人都兴奋的不行。 苏桃还从二丫那里知道齐贺月底都会从县学休假回来。 苏桃对齐贺去县学读书什么时候回来跟没个估算,他没说,她也没问。 听二丫说齐贺月底会回来,她就想着什么时候到月底,这一琢磨她发现明儿就是二月的最后一天了。 这个月底齐贺会回来吗? 第52章 休假回来 在后院喂完兔子后,二丫便回自己家去了。 而苏桃则回到了她和齐五郎的房间,静静地坐在床边上,眼睛望着某一处出神。 她心中惦念着齐五郎是否会回来,不知为何,她就是坚信这个旬休齐五郎一定会回来。 想着齐五郎,便想到他无尽的热情,她有些坐立难安。 于是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原本就干净整洁的床铺。 打量了一下房间,又拿出笤帚将屋内的地面清扫了一遍,最后还把梳妆台和齐贺的书桌擦拭得闪闪发亮。 屋内整理完毕后,看着愈加舒心了,可她的心中还是不停地念着齐五郎。 羞涩不行的她只好又跑出去打扫院子。 夕阳西下,赵氏抱着自己的针线笸箩从外面串门回来。 一回来,她就看到苏桃把院子打扫得干净整洁,心中不由得喜悦起来。 家里多了一个人,果然与往日大不相同。 以前,齐家这屋里屋外的所有活儿都是她一个人干,做饭、打扫、洗衣、割草、喂猪喂羊…… 她整日忙得晕头转向,根本没有时间做针线活,更别提出去串门了。 自从桃娘嫁到他们家,后院喂猪喂羊的活儿都被她接手了,还养了两只小兔子。 桃娘还说五郎在外读书,得吃饱穿暖了才行。 她养这些兔子不是为了卖钱,等小兔子长大后,他们自己宰杀了,再找工匠硝了剥下的皮子,给五郎做一件保暖的长皮袄。 赵氏听了心里美滋滋的,对苏桃的喜爱又增添了几分。 桃娘虽然不识字不能跟五郎吟诗作对,但心里是有五郎的。 要是她再能早日给她生个大孙子,那就更完美了。 赵氏放下针线笸箩,从正房里出来就看到苏桃在他们屋里踱来踱去。 赵氏脸上漾着笑,轻声唤她:“桃娘,你出来一下。” 苏桃听到赵氏唤她,忙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她不知道赵氏什么时候回来的,轻声叫道:“娘?” 赵氏伸手,手心里是两颗麦芽糖,淡黄色的糖,泛着甜味。 苏桃看着赵氏手心的麦芽糖红了脸,这是把她当作小孩子了? 苏桃迟迟没有伸手,赵氏往前送了送,“拿去吃,甜甜嘴儿。” 苏桃红着脸接了过去。 “谢谢娘。” 赵氏把糖给了苏桃,便往灶房去。 “明儿五郎旬休,今儿天黑前他能到家。我先准备准备做晚饭去。” 苏桃把麦芽糖用手帕包好,跑回屋里放到梳妆台上,接着就跑去灶房帮着赵氏做晚饭。 赵氏做饭的时候,总是边做边教苏桃,现下她已经能自己做饭了,但是赵氏好像不放心,做饭是只让她烧火。 两人在灶房各自忙碌的时候,苏桃开口问赵氏:“娘,五郎是一月旬休一次吗?” 赵氏听了,笑着给她解释:“旬休就是一旬休息一次,五郎平常给书肆抄书怕来来回回费时间,一月也就回来一次,剩下的两个旬休都留在县学抄书赚钱。” 苏桃往灶膛里塞了一把柴火,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他宁愿这么辛苦地自己挣钱,也不用她的陪嫁。 婆媳两个在灶房里忙,突然听到外面有说话声。 “五郎回来了?这是又到旬休了?” 苏桃听到齐五郎回话,她停下来手上的活,赵氏见了笑着对她说:“出去迎迎五郎。” 苏桃把手里的柴火塞进灶膛,有些雀跃的站了起来。 她刚出了灶房门口,齐五郎已经进了家门。 苏桃迎上去,对着齐五郎羞涩一笑,伸手要去接他身后的书篓。 齐贺眼含笑意地抓住苏桃的手,轻声说:“沉,我背着,一会儿放屋里。” 走到灶房门口的时候,齐五郎对着里面叫了声娘,没等赵氏应声呢,就拉着苏桃回了他们房间。 赵氏站在灶台后面,看着手牵手回房的两人,笑骂了一声:“娶了媳妇忘了娘的臭小子。” 进了房间,趁着齐贺松开她的手,摘背篓的机会,苏桃去小房间帮齐贺湿了一条棉巾子,拿出来让他擦脸。 齐贺擦了擦手脸,把湿巾子往书桌上一放,就坐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顺手把苏桃拉着坐在了他腿上。 他抱着苏桃,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处,深深的吸了一口。 苏桃老老实实任他抱着,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门还没有关呢,万一婆母出来了看到怎么办? 苏桃以为给他抱抱就行了,没想到齐贺嘴唇不老实起来,苏桃吓得赶紧推他。 “相公,我,我还要给娘去烧火。” 齐贺蹭开她的衣领,在脖颈处深深吸了一口才放开她。 苏桃站起来整了整衣领,红着脸跑去了外面。 脸还红着,她从外面的小门进了小房间,把木盆端出来把水倒掉,又去压水井边似模似样地接了一盆水送回来小房间。 来来回回这么一忙,她脸上的红晕也消退了,这才好意思进去灶房。 赵氏手中拿着那个煮羊奶的瓦缸子,对刚进来的苏桃说:“锅已经好了,别烧了。我去后院挤羊奶去。” 苏桃坐在灶膛前,盯着灶膛里的余火点了点头。 赵氏刚出去一会儿,灶房门口猛然一黑。苏桃转头,就见齐贺穿了一身半旧的短褐站在那里。 “娘呢?”齐贺问了一声,走了进来。 “挤羊奶去了。”苏桃看着他回答。 灶膛前这块地方本来就不大,齐五郎一进灶房就挤到了她跟前,苏桃往里面挪了挪,整个人都快挨到墙了,她感觉更加拥挤。 赵氏挤完羊奶回来,见五郎桃娘两个人并排坐在灶膛前头对着头说话,她暧昧地笑了笑。 她懂的,她都懂。 苏桃见赵氏笑得暧昧,伸手推齐贺出去。 齐家的晚饭如齐贺每一个回来的旬休一样,总会比往常丰盛一些。 赵氏炒了一盘平常不舍得吃的鸡蛋,还煎了一盘香喷喷的油饼。 等着齐老二回来一起用了晚饭,烧了热水齐贺好好洗漱一番,即便背了书篓回来,他也没甚心思读书。 洗漱过后就迫不及待地拉着苏桃上了床。 这一晚,少了些生疏,多了些急切,雕花的架子床被撞得吱呀吱呀响了半宿。 齐贺旬休的事,苏桃之前也听说过,就是时间太长给忘了。 这次还是从二丫和赵氏口中又听到,才突然想起来。 她对他读书科考什么的也不了解,还想等着他回来好好问问他呢。 可齐五郎一回来就这样折腾她,她一开口就是破碎的呻吟。 苏桃迷迷糊糊地睡着之前脑子里冒出唯一的念头便是,想问的,什么都没有问到。 天不亮,苏桃又被齐五郎折腾醒了。 恍惚飘摇间,苏桃想的是齐五郎的体力真好,她都累的有气无力了,他还凶猛无比。 食髓知味的齐贺,醒来又折腾了两回,才终于放了苏桃。 苏桃瘫在床上,整个人恍恍惚惚,身子不受控制地抽搐一下又一下,直到被齐五郎紧紧搂进怀里才仿佛落到了实处。 天也快亮了,苏桃不敢睡觉,怕又睡过头。 休息了一会儿,她趴在齐五郎怀里跟他聊天。 问齐五郎学业,她如坠云雾。 于是,她便问起了她常常在在周大娘和她娘口中听到的乡试、会试。 齐五郎极有耐心地为她逐一解答。 “会试要去京都考,京都离咱们这里到底有多远啊?”苏桃仰着头问。 “京都其实离咱们这里不太远,坐马车不消一个月便能抵达。有些偏远地方的学子前往京都应考,听闻要历经数月之久呢。” 齐五郎搂着怀中娇柔的小娘子,轻声回应。 “会试在春天举行?”小娘子又问。 齐五郎轻轻嗯了一声:“会试在春天举行,也叫春闱。” 苏桃点点头,她懂了。 “春天,夜晚时分定然很冷?”她又好奇地问道。 “春寒料峭,寒夜漫漫,考舍都是没有门的小房间,冷自然是冷的。许多学子考完后会病倒一场,兴许就是受了寒。” 齐贺说完抱着苏桃亲了亲,厚脸皮道:“你相公身体壮实,无需忧心。” 苏桃抱着齐五郎若有所思,看来那兔皮袄子是非做不可了。 齐贺对自己虽有信心,他也不能断定自己今年一定就能考中举人,平常他是不会在外人面前说的。 夫妻之间谈天便没有那么些顾忌。 第53章 休假在家 苏桃见外面天色已差不多大亮,便急匆匆地起了床。 她心疼齐贺读书劳累,没有叫他起床,想让他在床上多睡一会儿。 怎知她洗漱完出来时,就见齐贺竟然也已起身,衣裳都穿戴整齐了。 “相公为何不多睡会儿?”苏桃坐到梳妆台前梳通头发,随意挽了个简单的发髻。 “一寸光阴一寸金,清晨头脑清明,起来多读些书。” 齐贺深深地看了苏桃一眼,两人的目光在铜镜中交汇,苏桃不由得一怔,急忙低下头慌乱地整理刚盘好的头发。 齐贺走进小房间后,她赶忙出去进了灶房。苏桃以为自己这次起的挺早了,没想到赵氏已经在灶房里忙碌了。 苏桃叫了声娘,便坐到了灶膛前。 赵氏正在清洗粟米,准备煮点米粥当早饭。 天色尚早,赵氏突然看到苏桃进来,不由得惊讶了一下,两人成亲不过三天,五郎就回县学读书去了,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五郎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不多陪他一会儿?”赵氏心里想的什么,就问了出来。 苏桃听了赵氏这话,想到昨儿还有今儿早上齐五郎的折腾,不由得满脸通红,她脸皮薄不好意思搭话低着头扒拉灶膛里的灰。 赵氏没有等到回话,忍不住抬起头,望向灶膛前的苏桃。 只见苏桃的小脸儿红扑扑的,她低着头,有些慌乱地扒拉着灶膛前的草木灰。 赵氏看着苏桃这羞涩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不禁抿起嘴角笑了笑。 她没想到小娘子脸皮儿薄成这样,就这么一句话,就令她红了脸。 她心中涌起一丝怜爱之意,遂也不再多说,免得她更加尴尬。 做饭时,赵氏默默地往锅里多放了一个鸡蛋。 家里没有什么好东西,齐五郎旬休回来,赵氏就顿顿给他吃鸡蛋,好让他能补一补身体。 家里养的鸡不多,下的鸡蛋也很少,平日里赵氏他们都舍不得随便吃鸡蛋。 这么点儿鸡蛋,赵氏都存了起了,指望着靠它们给齐贺补身子呢。 今日早饭的时间,齐贺和苏桃的面前都放了一个鸡蛋,苏桃拿着放到了赵氏跟前。 赵氏又给她推了回来,绷着脸说道:“给你补身子的,别推来推去的,赶紧吃了。” 苏桃听了,脸又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齐贺低着头偷笑,笑她的小娘子,此地无银三百两。 未及三月,桃花已陆陆续续地绽放,为了让桃子结出更好的果实,齐老二已经在果园里疏花好几天了,一直没有回家。 三人用完早饭,苏桃忙着刷锅洗碗,然后背起背篓,准备出去帮兔子割草。 赵氏见了,连忙从她手中抢过背篓说道:“五郎回来了,你在家陪着他,我去割草。” 苏桃没有与赵氏争抢,她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待赵氏走远,她进屋拿出换下来的被单,走到院子的压水井前清洗。 洗的时候,她的脸涨得通红,仿佛能滴出血来,要是赵氏在家,她可不好意思洗。 苏桃洗完被单,又将齐贺带回来的脏衣服洗净晾晒好。 院子里的衣服晾晒得满满当当,这样一来,那条被单就没那么显眼了。 洗完后,苏桃累得腰疼不已,本来没洗之前她的腰就有些酸酸的。 她捶着腰缓缓走回房间,眼看着就要做午饭了,婆母赵氏还没回来,她打算休息一会儿再去做饭。 齐贺在书桌前写了一上午,苏桃走进房间时,他也凑了过去,见苏桃捶着腰进来,他关心道:“是不是腰疼?” 苏桃斜了他一眼,心里暗暗嗔怪。 怪谁啊,都怪他。 齐贺也知道自己昨儿晚上要的狠了,让小娘子吃了苦头,他讨好地笑了笑,拉着苏桃趴在床上,然后跪坐在旁边,轻轻地帮她按揉。 啊,酸痛中带着舒爽的感觉。 苏桃趴着享受着齐五郎的服侍,身体逐渐放松,舒服得眼睛慢慢闭了起来。 苏桃睡得香甜,只听耳边有人轻声呢喃。 “阿桃,醒醒。” “阿桃,起来用午饭了。” 原本睡得香甜的苏桃在呼唤中缓缓睁开眼睛,一睁眼就看到面前齐五郎那张俊得不像样子的脸庞。 苏桃整个人恍惚了一下。 “阿桃,午饭做好了,起来吃饭。”齐五郎见苏桃睁开了眼睛,趴在她面前柔声喊她。 俊脸离她那么近,有点儿不真实,苏桃缓缓又闭上了眼睛。 眉间有指腹轻抚,痒痒的很舒服。 远处响起赵氏的声音,似她在院中问:“起来了吗?” 苏桃又睁开眼睛。 见她又睁开眼睛,齐五郎倾身扶着她的双肩把她托了起来,扶她坐好,给她穿上平常在家穿的粗布棉鞋。 拉着苏桃去小房间洗漱,这时候,苏桃好像才清醒过来。 “相公,我自己来。”苏桃慌忙拿过齐五郎手中的布巾子。 “醒来了?”齐五郎笑望着她,眼中带着一丝俏皮。 苏桃唔了一声,把打湿的布巾捂到脸上,冻得猛一激灵。 齐贺也洗了洗手脸,两人进来正房堂屋用饭。 苏桃大白天睡了一觉,也没有做午饭,有些不好意思。 赵氏却没有想那么多,看着院子里晾晒的一院子洗好的衣裳,她只觉得自家的媳妇很能干。 用过饭,苏桃慌着去洗碗,被赵氏制止了。 “累了的话,就回屋歇着去,这点儿活,留给我就行。” 中午睡了一觉,苏桃现在清醒的很,她抢着把活干了。 抢着洗了碗,苏桃就被赵氏赶回了房间。 赵氏下午也没有那么多事,跑去后院喂兔子去了。 别看这两只小兔子,讲究着呢,很多草都不能吃,桃叶子也不能吃。 旬休只有一天,下午就要回县学。 用过午饭,齐贺再过不了多久就要回县学,他已经把东西都收进了书篓里。 见苏桃进来,齐贺拉着她坐下,揉捏着她的手,深情款款:“阿桃,秋天就要乡试,我一个月回家一次,顾不了家,顾不了你,也顾不了爹娘,家里多麻烦你了。” 苏桃看了他一眼,低着头回:“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你在县学不要操心家里,好好的进学。” 嫁人了,就要操持好家务不是吗? 苏桃抬头偷看了齐贺一眼,接着说:“其实家中爹娘对我很是照顾,我不懂的,娘一直在教我,一切都有爹娘他们呢。” 齐贺抱着她笑:“那是因为我家阿桃长得惹人怜爱,得爹娘欢心。” 说完又在她耳边轻声细语道:“也得五郎欢心。” 苏桃脸刷地一下又红了,她把脸偷偷埋在他胸前不敢抬起来。 马上就要回县学,齐五郎只能亲亲抱抱过过干瘾。 赵氏喂完兔子回来就进了正房。 苏桃齐贺两人又在屋里腻歪了一会儿,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再不出发到了县学天都要晚了。 齐贺这才依依不舍的背了背篓出来。 赵氏见齐五郎出来,也紧跟着走了出来,她去灶房把中午提前煮好的鸡蛋拿出来塞到齐贺手里。 “拿着,到了学院晚上吃。” 旬休晚上县学不供饭,齐贺接过伸手放进书篓。 赵氏站在院子里,看着苏桃出去送齐贺,两人感情亲密她自是高兴,她不去打扰两人,目送齐贺出了院门就转身回了正房。 苏桃跟在后面送齐贺出门,两人相处还不到一天,他又走了,心中虽有失落,跟上次相比能好点儿。 她现在只盼着他能好好应考,到时候考完了不考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会就会变多。 齐贺慢腾腾地走着,他也心有不舍,远处没有人。 他站定四处打量了一圈,这个时候外面没人。 他走回苏桃跟前,迅速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压着声音轻声道:“回去,下个月底就回来。” 突然被亲了一下,苏桃又羞又臊又紧张,想转身就回去,又舍不得。 红着脸躲在齐贺身前,恨不得自己有隐身术。 齐贺最是喜欢逗弄小娘子,喜欢看她娇羞着,泛着红晕的脸庞。 天色真晚了,再不走不行了,齐贺抓住苏桃的双手揉捏了一番,转身狠心离开。 她似一座门前的望夫石,眼巴巴目送齐贺走了好远,直到转弯看不见了才舍得回家。 第54章 送野菜 苏桃从娘家要回来的兔子,要回来的时候说不定就是揣着崽儿的,这才不过短短二十几天,就生了一窝小兔子。 许是她照顾得格外精细,这一窝竟然足足生了八只。 再过两个月,又能添一窝新兔子,用不了多久她就能给齐贺做一身兔子皮的袄子。 这两天,苏桃的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容,她盘算着要去紫云庵走一遭,看看静缘师太她们,顺便向师太请教怎么做皮袄子。 这几日,赵氏也前往桃园打零工,桃花盛开,疏花的任务十分紧迫。 果园请了些人做零工,赵氏见家中有苏桃照看,便也跟着去了。。 苏桃将家中的猪羊鸡兔照料得井井有条,跟着二丫出去采野菜去了。 天气渐暖,外面的野菜也都开始冒头,趁着鲜嫩采回来正好吃。 家中兔子生了八只小兔子,苏桃按着之前说好的,给了二丫一只。 兔子可不是很好养,对吃的草多有挑剔,吃不对了,它就死给你看。 苏桃给了二丫一只,让她先学着养,等她掌握了窍门会养了,再给她一公一母,到时候她也可以跟着自己养兔子,好补贴些家用。 天气晴好,苏桃给二丫说哪些草是兔子爱吃的,哪些草兔子不能吃。 二丫给她的小兔子割草,苏桃割野菜。 两人忙活了一个下午,每个人的筐子都被装得满满当当。 傍晚,苏桃在厨房里忙碌着,为家人准备晚餐。 她用刚采的野菜精心煮了一锅野菜汤,贴了一些野菜饼子,还炒了一盘美味的野菜。 她知道齐家爹娘最近都很忙,炒菜的时候多加了一勺雪白的猪油,吃多些荤腥才有力气。 用过晚饭后,苏桃烧了一锅热水。 赵氏进厨房来打水,想用热水泡泡脚解乏,苏桃趁机抓住机会对赵氏说:“娘,我明天想去县城一趟。” 赵氏舀起一勺水,哗啦一声倒进木盆里,然后停下来随口问道:“去县城干啥去?” 苏桃笑着答:“娘,我的针线活是跟庵堂里的一个师太学的。我明天想去给他们送些野菜,顺便再向师太请教一下怎么做皮袄子。” 苏桃要给齐贺做皮袄子的事儿赵氏知道,听她这样说,她回了声:“那你去,路上小心儿点。” 赵氏说完又开始舀水。 她舀好水,思索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她问:“这也快月底了?” 苏桃也跟着定了定神,思索了一下,可不是嘛,再过三四天就月底了。 苏桃心中不禁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一个月就快过去了。 月底了,眼看齐贺又要休假回来,赵氏提议:“你叁拾儿那日再去,下午刚好能跟五郎一起回来。”,赵氏说完对着苏桃笑了笑。 苏桃嘴角轻扬,抿着嘴低头嫣然一笑,心想:那天去也行,她不是很急,等攒够皮子也要好几个月呢。 她其实就是想趁着送野菜的时机,过去庵堂看看静云。 她在庵堂的时候,静云总爱黏着她,岁节前,她收拾行李准备回家,静云哭得稀里哗啦,那伤心劲儿就甭提了。 为了哄她,当初说好了会再去看她的,可都这么久了,还一次没去过呢。 离月底还有几天时间,苏桃多采了些野菜,又抽空跑去镇上给静云买了包麦芽糖。 苏桃在庵堂里那么久都不知道为何小小年纪的静云就进了庵堂,她想着或许是谁家生了女娃不想养,才扔进庵堂的。 静云还小,那么小就出家做了小比丘尼,在庵堂里吃斋茹素,平时也就喜欢吃点儿糖果甜甜嘴。 苏桃心里疼惜她,免不了无形中就宠溺她一些。 三月三十,天气和暖。 苏桃背着一背篓野菜去了县城。 她绕远路从庵堂正门进去,一进门就看到静云蹲在墙角,在那里自己玩呢。 她开口叫了声:“静云。” 静云抬头见是苏桃,噔噔噔就跑了过来,一把抱住苏桃的腿,仰头甜甜叫她:“阿桃姐姐。” 苏桃摸了摸静云光溜溜的小脑袋,问:“静云干什么呢。” “看蚂蚁搬家呢。” 苏桃从怀里掏出给静云买的麦芽糖,打开纸包拿一颗塞到她嘴里,然后又包好放到静云手里。 “静云到时候给针线房的姐姐们一人发两颗,好吗?” 静云嘴里含着糖,含含糊糊道:“好!” 静云紧紧跟着苏桃,叽叽喳喳说着这些日子想她的话。 “阿桃姐姐,你是不是晚上也梦到我了?”静云仰着头问苏桃。 苏桃脸上难掩笑意:“静云晚上梦到我了?” 静云点了点头,眉眼弯弯:“梦到阿桃姐姐带着糖果来看静云。” 她梦到了阿桃姐姐带着糖果来看她,阿桃姐姐果然带着糖果来看她了。 阿桃姐姐一定也做了同样的梦。 静云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苏桃,等着她说是。 苏桃不忍静云失望,撒了个善意的谎言,对她点了点头。 而后,她把野菜倒进斋房的菜筐里,就拉着静云去后面厢房找静缘师太去了。 刚走进圆拱门,静云就撒开苏桃的手,跑去了针线房,到了房门口脆脆地叫声:“师叔。” 然后舔了舔手中的麦芽糖,接着说:“阿桃姐姐回来了。” 苏桃这时也到了房门口,站在门口往里面看过去,三双眼睛齐刷刷望了过来,房间里的小娘子们都停下来手中的活计。 静缘师太还在,她们不敢造次,不敢跑过来拉着苏桃叙话,都老老实实地坐着自己的位子上。 康兰儿见苏桃看过来,对着她猛地眨了眨眼睛。 苏桃抿嘴笑了笑收回视线,双手合十向静缘师太打招呼。 静缘师太从她常坐的官帽椅上起身,双手合十后开口:“小施主可有什么事?” 苏桃开口道:“想跟师太请教一下皮袄子的做法。” 想着这是在庵堂,心中感到一丝罪过,又合手道了声:“阿弥陀佛。” 静缘师太没有说什么把苏桃喊进了针线房,拿出纸张,边画边认认真真地教给了她做法。 苏桃跟着静缘师太学过女红后,静缘师太一讲,她就明白了。 最后,苏桃收好静缘师太画的图纸塞进怀里,她计划去外面成衣店逛逛,看看衣裳的样式,再慢慢等齐贺下学。 今日是没有空跟康兰儿她们叙旧了。 谁知道苏桃刚收好画,就被静缘师太叫去了她的厢房。 静云要跟着,被静缘师太留在了针线房。 看这样子,静缘师太莫非是有什么事要跟她说? 只她想不到静缘师太能有什么事跟她说。 静缘师太请苏桃坐到了床边儿上,她也跟着坐到了旁边。 两人刚一坐定,静缘师太开口叫了声:“阿桃。” 苏桃心中一动。 她在紫云庵学了半年女红,静缘师太叫她们所有学女红的小娘子都是叫小施主。 她总是跟她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从来没有这么亲切地叫过她们的名字。 被她突然这么一叫,苏桃感觉或许是有什么大事。 第55章 静云的归宿 苏桃觉着静缘师太有要事说与她听,于是她正襟危坐,表情严肃。 静缘师太开口便是:“在这紫云庵中,静云最喜欢的就是你。” 苏桃虽然不明白静缘师太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点了点头。 只因静缘师太说的没错,之前她在紫云庵的时候,静云总是黏着她,做什么都喜欢跟着她,这应该说明静云是喜欢她的。 静缘师太接着说道:“静云是我捡来的孩子。” 苏桃心中疑惑终于解开了,原来如此,她就说谁能那么狠心将恁小个孩子送进庵堂。 “那天我从京都回临阳,刚出城门没多远,就在路边看到一个用青布包裹着的襁褓。 事情就是这么巧合,那天天气已经有些晚了,雇来的车夫也想早点出发早点回来,准备连夜赶路。 我坐不惯马车,正好拉着车帘子透气,就看到了这个小襁褓。 天都这么晚了,这显然是谁丢弃的孩子,我不忍心她被野狗叼走,就把她抱上车带了回来。 就这么一念之间,她和我在这紫云庵中一起待了五年。” 苏桃点头附和,不知道静缘师太为何要跟她说这些。 静缘师太拉住苏桃的手,情真意切道:“阿桃,我这辈子就打算在庵堂里度过了,但是静云还小,她不应该在庵堂里虚度一生。 之前我和静尘就想着在香客中找一位善良仁慈的人来领养她。静云那么喜欢你,你愿不愿意领养她呢?” 当初她就觉着静云那么小就在庵堂,着实可怜。 凡尘俗世,她没有沾染过,荤腥也没有尝过。 她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呆在庵堂也不是她自愿的,她以后可以有更好的生活。 所以那次烤野鸡,她就私心的想让静云尝尝凡尘间的美味。 静云那么惹人怜爱,她自是愿意领养静云。 如今她刚嫁进齐家,突然领个孩子回去,也不是她能完全做主的。她得跟齐五郎商量一下,也得跟齐家的爹娘商量一下。 不能马上答复静缘师太,苏桃面上有些纠结。 “你不用马上答复我,你回去跟你婆家人商量商量,过几日再答复也不迟。如若迟迟等不到你的答复,我跟静尘便为她另寻一户人家。” 静缘师太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苏桃,她心中暗自期许着苏桃能够应允这件事情。 因为她从香云那里得知,苏桃的相公在县学里读书,考中了秀才的才能进县学读书,苏桃的相公现如今是个秀才。 若是静云去了他们家,少说也是秀才家的小娘子。 阿桃心地善良,菩萨心肠,绝对不会亏待静云的。 苏桃轻咬着嘴唇,手指不停地摆弄着,微微点了点头,轻声说:“我回去给家里人说说这事。” 静缘师太重重拍了拍她的手,道了声:“好!” 苏桃随着静缘师太走出房间,就看到静云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听到开门声她转过身,拉着苏桃叫了声:“阿桃姐姐。” 静缘师太很乐见静云缠着苏桃,她没有说什么便回了针线房。 苏桃脑子里乱乱的,也没有什么心情去成衣铺子看成衣样式,她拉着静云去斋房给静宁师太帮忙做斋饭去了。 静云跟着苏桃摘野菜,趴在她耳朵边给她说悄悄话。 用过斋饭后,康兰儿迫不及待地把苏桃拉去了她们曾经住过的房间,静云也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 “阿桃,你婆家对你好吗?”康兰儿单刀直入,询问起她婆家的情况。 苏桃一脸认真地回答:“相公和婆母对我都很好。” “夫妻恩爱,没有婆媳矛盾,那就很好。”康兰儿看了一眼站在苏桃跟前的静云,把嘴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缉拿,要不要再来一票?” 苏桃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同样轻声地回她:“家里事情太多了,实在走不开。” 况且,在齐家她怎能像以前一样偷跑出来,家里还有齐家爹娘两个大活人呢。 康兰儿一屁股坐到床边儿上,叹息一声:“我就知道会这样。” 叹息过后,她接着说道:“最近有一富商探亲经过隔壁长平县,他们的车队在那里遭了劫,丢了多少细软不知道。缉拿的海捕文书已经发到咱们临阳县,悬赏金是一千两银子。” 康兰儿说着两眼冒光外加一丝懊恼,她懊恼为啥她没有一杠子撂倒一个人的技能。 苏桃听了只是点了点头。 她的银子齐五郎也不用,她挣那么多银子好像也没用。 这小娘子真是视金钱如粪土,康兰儿想到了苏桃会无动于衷,没想到会这么没有一丝兴趣。 她无奈道:“什么时候你想出手了,就来找我。” 苏桃感觉没有那个时候,但她还是点头算是回应了康兰儿。 不聊挣钱的事,两人又聊了一会子针线技巧,在房间待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康兰儿要回针线房学习便走了。 苏桃瞧了瞧滴漏,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打算前往县学山下的路口去等待齐五郎。 苏桃要走,静云自是不舍,她对着苏桃,那依恋不舍的模样,犹如即将被母猫抛弃的小猫咪一般。 苏桃无奈,只得好生劝慰了她一番。 待听到苏桃说过几日还会再来探望她时,静云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回到庵堂厢房。 苏桃出了庵堂往城北走,边走边想着静云的这事。 齐家爹娘全部身心都放到了齐五郎身上,他们同不同意家里再多一个人? 他们刚成亲,还没有孩子,齐五郎同不同意她领养静云,如果不同意该怎么办? 静缘师太说帮静云找个和善人家,却最先问了她。静缘师太一定是想让静云跟着她的? 苏桃脑子中跟浆糊一样,一团乱麻。 她脑中想东想西,手里无意识地在路边薅着兔子爱吃的杂草。 “阿桃?” 醇厚的男声在耳畔响起,苏桃猛地抬头看过去,便见路边儿上齐贺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她。 “阿桃,你怎么在这里薅草?” 齐贺又惊又喜,忙从大路上跑下来,他站在苏桃跟前笑望着她。 苏桃站在草地上,低头看了一下她的背篓,已经装了满满一筐青草。 “我在这里等你,见这里有许多兔子爱吃的青草,就下来薅了些。” 齐贺背着书篓,书篓很重,他不能帮苏桃背背篓,就双手提起来,帮苏桃背上。 “走。” 齐贺帮苏桃背上背篓,牵着她的手往大路上走。 这里是大路,路上人来人往的,到了路上,苏桃不好意思地挣开了自己的手。 齐贺深知她容易害羞,便顺其自然地松了她的手,然后稍稍往前走了一点,轻声问道:“来县城是有什么事吗?” 苏桃如实地把给紫云庵送野菜的事情告诉了他。 齐贺知道苏桃曾在紫云庵学习过针线活,便也没有多问。 两人一前一后朝家的方向走去,苏桃心事重重,仿佛行尸走肉般。 齐贺只觉得她是因为害羞而不好意思与他交流,于是两人就这样默默地走了许久。 离县城越远,路上的行人也愈发稀少。 齐贺的步伐不自觉地慢了下来,与苏桃并肩而行。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苏桃的反应,见她并未躲闪,心中暗喜,悄悄地伸出手,轻轻牵住了她垂在身侧的小手。 苏桃顺从地让齐贺牵着自己走了很远,这让齐贺感到有些奇怪。他不时偏头偷看她几眼,发现她似乎心事重重。 齐贺轻轻捏了捏手中的小手,柔声问道:“阿桃,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苏桃偏过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犹豫。 她欲言又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齐贺的目光充满了关切和真诚,他继续说道:“你我已是夫妻,夫妻本就如同一体。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放心地说与我听,咱们好一起想办法解决。” 苏桃低着头走了几步,终于停下脚步。她紧紧拉住齐贺的手,目光坚定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还记得紫云庵的静云吗?” 静云他当然记得,紫云庵那个活泼开朗的小比丘尼,只不知阿桃为何突然说起静云。 齐贺的心中涌起一丝疑惑,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第56章 养不养静云 齐贺依然记得静云。 苏桃紧紧拉住他的双手,微仰着头,表情异常认真: “相公,今日我去庵堂,静缘师太特地叫我过去说话。她说静云年龄尚小,实在不忍心让她一直待在庵堂里,想为她寻找一个合适的人家领养。” 齐贺认真地听着,轻轻应了一声:“嗯”。 苏桃稍稍顿了顿,接着说道:“静缘师太说静云与我最为亲近,询问我是否愿意领养静云。” 她的目光始终紧紧锁住齐贺的眼睛,似是想要从中探寻到他的赞同与支持。 然而,齐贺的回应只是一声长长的“嗯”,他低头俯视着苏桃,轻声问道:“你是否愿意领养静云呢?” 苏桃的目光在与齐贺对视后,微微垂了下来。 她的目光落在他胸前那件淡青色的襕衫上,沉默片刻后,微微点了点头。 齐贺见苏桃点了头,知道她是个心善的,放不下那么可爱的静云。 他牵住苏桃的手往前走,边走边说:“只要你愿意领养她,你就把她接回来养着,家中小事都听你的。” 苏桃偏过头看齐贺,夕阳的余晖打在他的脸上,染上一抹金光。 领养个孩子在他眼中只是小事啊,那他心里装着的大事一定是家国天下,像戏文里演的大清官那样。 心怀天下,她的相公一定能成为大人物,苏桃嘴角忍不住上扬。 走了没多远,苏桃还是不能完全安心,她又问:“不跟爹娘说一下吗?” “你不用管了,晚饭的时候我跟爹娘说。” 苏桃忧心的事情都转给了齐贺,她心里压着的石头突然消失。 一路上拉着他的手,跟他絮絮叨叨说些静云可爱的地方。 走着聊着眼看就要到西柳村,路上遇到的熟人也越来越多,苏桃偷偷挣脱自己的手,乖巧地跟在齐贺身后。 “五郎回来了?” 路上碰到同村的邻里,他们纷纷与齐贺搭话。 “这是?你家娘子去县学接你去了?” 村里人见到刚成亲不久的他们一起从县城回来,出口便忍不住调侃两句。 齐贺脸皮厚,笑着一一回应搭话的人,苏桃脸皮没他厚,低着头不说话,跟在他后面恨不得赶紧跑回家。 今日苏桃去了县城,家中没人照看,赵氏便没有去果园做零工,她留在家里照看后院的猪羊兔子。 零零碎碎一大堆的活儿,忙完的赵氏刚坐下来歇一会儿,就听到外面齐贺苏桃他们两人跟邻居的说话声。 她眉眼含笑,走出正房。 苏桃紧跟着齐贺的脚步,进了院子,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院子里的赵氏。 赵氏见苏桃看过来,满脸堆笑,眼神中充满了慈爱,轻声问道::“累不累?” 苏桃脸上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声音中带着欢喜:“娘,我不累。” 赵氏眼角带笑,戏谑地望着齐贺,齐贺眉眼柔和跟着叫了一声娘。 赵氏的目光落在了苏桃背后的背篓上,她惊讶地发现背回来的背篓里装满了青草。 “桃娘这怎么还背回来一筐草?”赵氏说着忙走过去要帮她拿下来。 苏桃侧了侧身,躲开了赵氏的手,轻声回:“这都是兔子爱吃的青草,我背去后面。” 说完苏桃背着背篓去了后院。 齐贺看着苏桃的背影,心中熨帖,他转头对他娘道:“娘,我也去放书篓。” 赵氏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她欣慰地看着齐贺,点了点头:“去去。” 看着两个人甜甜蜜蜜的,赵氏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滋滋的,她暗想,这样下去,她的大孙子也该不远了。 赵氏拿着瓦缸子去后院挤羊奶,见苏桃还在兔子笼子跟前,清理笼子里的小树枝。 “桃娘,你别忙了,先回房去,这些小活等一下娘来弄。” 每次齐五郎回来,赵氏都催着她去陪他,整得苏桃怪不好意思的。苏桃没有听赵氏的,她蹲在兔子笼跟前没动,把里面兔子啃剩的小枝条都清理出来才回了前院。 晚饭时分,餐桌上依旧是丰盛的鸡蛋大餐。 这时,赵氏满心欢喜地向家中众人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咱家母羊揣崽了。” 然而,齐贺和齐老二的反应并不热烈,苏桃却惊喜地抬起头,看向赵氏,母羊生了崽,家中又有进项了。 赵氏心中另有打算,她对苏桃说:“生下来要是有母的羊羔,就留下一只,养着给你和五郎你们俩喝羊奶。” 苏桃笑着点了点头,端着面前的热羊奶喝了一口。 用过晚膳后,齐贺说等一下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家商量。 苏桃洗完锅碗瓢盆,便与大家一同来到正房坐下。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气氛显得格外正式。 大家都坐好后,齐贺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然后抛出了一个惊人的问题:“咱们要不要领养静云?” 苏桃心中十分疑惑,她偏头看向齐贺,不明白为何会有此一问,明明之前已经说好要领养静云了。 她偏头不解地看向齐贺,齐贺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既然他这样行事,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苏桃相信他,便缓缓转过头,挺直了身子,正襟危坐。 如果被拒绝了怎么办?心中还是微微有些忐忑。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偷偷瞄了一眼公爹齐老二,只见齐老二沉默不语,眼睛紧盯着地面。 苏桃的目光又偷偷瞟向婆母赵氏,赵氏紧绷着脸,眉头皱得紧紧的,目光则死死地盯着齐贺。 静,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静得苏桃感觉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静得她大气不敢出。 啪~ 突然,“啪”的一声,赵氏猛地一拍大腿,吓得苏桃一个激灵,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齐贺伸手握住她交握的手,轻拍了拍安抚她。 “养,既然是教过桃娘针线活计的师太都开口了,那便是信任咱家桃娘。那小师傅又极喜爱桃娘,这便是缘分。明儿我把西屋收拾出来,找人打个架子床放里面。等都准备好了,你们哪天就去把小师傅领回来。” 听到赵氏的这番话,苏桃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她感激地望着齐贺,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行,事儿也说完了,回去休息。”赵氏见两人眼神甜腻的拉丝,连忙赶他们回房间。 小两口走了,赵氏也回了里屋休息,躺在床上的时候,她盯着头上的屋顶呢喃。 “我,赵桂花,也是有儿有女的全合人了。” 第57章 静云丢了 被赶回房间的齐贺和苏桃简单洗漱一番,就滚到了雕花架子床上。 齐贺侧躺在床上抱着苏桃,他大手在她后背轻抚,薄唇在她耳畔细语:“这一个月,有没有想我?” 赵氏同意了要养静云,齐贺功劳最大,苏桃自是愿意事事顺着他的心意,娇羞地轻嗯了一声。 齐贺轻轻吮住她嫩软的耳垂,又慢慢放开,沙哑着声音在她耳边低喃:“我也想你,想得厉害。” 湿热的气息喷洒到苏桃的脖颈上,一阵酥麻。 “想你想得生疼。”齐贺声音更低,嗓音更哑,说着便拉着她的手下滑。 苏桃被烫得一抖,羞得全身滚烫。 屋外月亮也羞得不敢露面,黑漆漆一片。 齐贺旬休回来也想跟苏桃多待一会儿,每次苏桃都忙得不行。 用过早饭后,赵氏去西屋收拾东西。 苏桃拿出脏衣裳坐在院子里洗,洗到齐贺一件里衣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红了脸颊。 昨儿被单没有脏,他把自己这件里衣垫在了下面,什么脏的污的都弄到了这个上面。 苏桃擦上皂角拼命揉搓,换了好几遍水,直到放在鼻端能闻到淡淡的皂角味儿才停手。 苏桃在院子里洗了一上午衣裳,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她额头滑落,浸湿了她的衣襟。好不容易洗完,她又赶紧到厨房去帮着赵氏烧火做饭。 赵氏一边做饭,一边和苏桃聊天:“你爹今儿去果园,我让他找时间去镇上找木工给打个架子床,不要什么花哨的,用不了几天就能打好拉回来。” 苏桃听了,心中一阵感动,她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床拉回来后,我就去庵堂把静云接回来。” “行,明天我去镇上给她扯点儿花布做两身衣裳。”赵氏边说边熟练地翻炒着锅里的菜。 赵氏能同意养静云,苏桃心中感激良多。 “娘不用去镇上扯布了,我那里有,我拿出来几尺给她做衣裳。”苏桃连忙说道。 赵氏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哪能用你的嫁妆呢。” “娘说什么呢?什么你的我的,咱们不是一家人吗?”苏桃仰着头,笑望着赵氏。 赵氏也满脸笑容,“好好好,你拿些布给她做,不去镇上买了。” 苏桃低头烧火,寻思着哪匹布的颜色鲜艳些。 用过午饭,赵氏便不让她帮忙干活,让她回房间陪陪五郎。 齐贺上午的时候,一直坐在书桌前作注。用过午饭就把东西都收进来书篓。 苏桃一进房间,齐贺就给了苏桃一个巾帕包着的东西。 苏桃打开一看是三个光洁的银锭子,她疑惑地看向齐贺。 “昨儿事儿多,忘了拿出来了,这是我作注赚的银子,给你放着。你需要用到的话就拿出来用,余下的作我秋天去府城的盘缠。” 苏桃自己手中有钱都不知道怎么花,还用不到他的钱,她先给他放起来好了。 苏桃拿出银子,当着齐贺的面,放到了五斗柜里锁了起来,她把钥匙放进梳妆台的抽屉里,顺手拿起帕子要给齐贺的时候,看着有些眼熟。 她展开帕子仔细一看,这不是她绣的帕子吗?她记得她好像给了她娘呀? 齐贺走过去,把苏桃搂进怀里,轻笑着对她说:“这是你绣的?下聘礼那日作为回礼送来的,我问娘要了过来。” 帕子用了有一段时间了,边上的锁边都有些毛糙了,苏桃仔仔细细叠好放进齐贺手中,她挣脱他的怀抱,望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有些旧了,过两日我再给你绣一条。” 齐贺轻嗯了一声后,拉住她的手,得寸进尺道:“再做个荷包,我没有荷包。” 苏桃点点头,轻轻推开他,开始去柜子里找要给静云做衣裳的布去了。 齐贺以为是给自己找布去了,雀跃地浓眉跳动了一下。 苏桃身着淡黄色的上襦,下身是一条白色的褶裙,趴在柜子前找布料时,滚圆的小屁股翘翘着,把褶裙撑得饱满浑圆,看得齐贺喉结滚动,眼神幽暗,一股热气在心中升腾。 苏桃扒拉了两下,找出一块红棉布,还有一块白底带小花的细棉布,这两块可以。 她站起来转过身,就看到齐贺怔愣着站在那里,两眼冒火地望着她。 望着那熟悉的眼神,苏桃心中一咯噔,她抱着布料走开离得齐贺远远。 齐贺追过去一把抱住她,嘴唇蹭了蹭她的脸庞:“这是给我做帕子和荷包用的?” 苏桃偏了偏头,底气不足:“不是,是给静云做衣裳用的。” 齐贺张嘴在苏桃脸颊上轻轻咬了一口,不满道:“静云还没有接回来,就把相公放最后了?” 跟个小娘子吃味,苏桃心里好笑,她顾不得害羞,放下布料赶紧又找了一块灰色的棉布出来。 两人在屋里腻腻歪歪,到了时间齐贺就背起背篓回了县学。 齐贺走后,苏桃很忙,她忙着给静云做衣裳,天气热了起来。 她给静云做了两件对襟小衫,用白底小花布做了一条褶裙,一条阔腿束口裤。 还找了块柔软的布料给她做了两个小背心。 木架子床还没有拉回来,赵氏说,这两天就能拉回来了,苏桃把做好的衣裳拿出来一套装在一个小包袱里,等着去接静云的时候带上。 中午用过饭,苏桃照例去后院喂兔子,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人叫,苏娘子。 苏桃把手中的草一下塞进兔子笼,打了打手站了起来。 这苏娘子是在叫她? 她还没有走出后院,前面赵氏就开始叫她:“桃娘,桃娘,有人找你。” 苏桃加快了两步走出来,看到门口满脸通红,脸上带着薄汗的康兰儿。 苏桃赶紧跑过去,惊讶地问:“兰儿?你怎么找过来的?” 康兰儿喘着粗气,气息不稳地问道:“静云有没有找过来?” “没有啊?”苏桃慌忙答道,进而又焦急的问:“静云又丢了?” 康兰儿气还没有喘匀,赵氏给她端了一碗凉茶过来,递给她:“先喝点儿茶,喘口气。” 康兰儿实在渴,接过茶碗,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个干净,把碗往赵氏手中一递,转身就走。 “我再去别处找找。” 苏桃急得不行,忙对赵氏说:“娘,我也去找找,如果静云找过来,你就留下她。” 赵氏忙点了点头。 苏桃跑过去追康兰儿。 路上康兰儿对她说。 “许是静云听到静尘师太和静缘师太的谈话了,静缘师太怀疑她找你来了。” 苏桃问:“她俩说了啥,让静云听到了。” “静缘师太见你一直没来庵堂,她想着是不是你家人不同意收养静云,说要不在香客里面找一家。今儿早上用过饭,大家都好像没有怎么看到静云,中午吃饭有没有找到她。静缘师太才说她是不是找你来了。” 苏桃皱着眉头听着,她回康兰儿:“我相公,公爹婆母都同意了要收养静云。” 康兰儿一愣,“啊”了一声。 “唉呀,这闹的。先赶快找到她,也不知道她跑去了哪里?” 第58章 领养静云1 苏桃和康兰儿心急如焚,脚步匆匆地往回赶,她们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路上的沟沟坎坎,她们都没有放过,每一处都仔细地搜寻过才放心。 康兰儿一口气不停歇地跑了个来回,彻底累瘫了。 还没到城门口,累得只能被苏桃扶着走。 看着累得不成样子的康兰儿,苏桃疑惑道:“我都没有给你说我婆家在哪里?你怎么找到的?” 康兰儿累得直翻白眼,不想搭理她。 那鼻子底下不是有嘴吗?她不知道就不会问知道的人,比如说她邻居--书肆周掌柜。 “你都累成这样了,我先送你回庵堂,我出去再找找。” 康兰儿实在支撑不住了,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无奈点了点头。 苏桃扶着康兰儿刚进入庵堂大门,就听到佛堂里传来静云哇哇哇地哭声。 苏桃顾不得康兰儿疲累,拖着她快步走去了庵堂。 庵中所有人都在庵堂,静云站在静尘,静缘师太跟前边哭边控诉:“你们不要我了。” 静尘,静缘师太一脸生无可恋。 屋中除了庵中人,还有个身材颀长的高大郎君,赫然是应该在县学的齐贺。 康兰儿见到静云回来了,放松之下,扑通一声跪到了佛祖跟前,她腿软,站不起来了。 声响惊动了屋中的所有人,大家齐刷刷看了过来。 齐贺见到门口的苏桃,迈开长腿走向她,有个小家伙却是比他还要快。 静云见着苏桃,哭着跑过来抱住了她的腿,哭得无比伤心:“师父和师叔都不要我了。” 大家都没有动作,就静静看着静云抱着苏桃哭。 “静云不要跟着别人,静云要跟着阿桃姐姐。呜呜呜~呜呜呜~” 静云哭得小脸蛋儿通红,思维倒是清晰。 苏桃拿出棉帕蹲下来给静云擦哭花的小脸,柔声开口安慰她:“静云想跟着阿桃姐姐,那等一下就跟阿桃姐姐回家?” 静云停下了哭声,小胸脯一抽一抽的很是可怜,她睁着泪汪汪的眼睛看着苏桃。 苏桃又说了一遍让她跟她回家。 静云转身看了一眼静缘师太,静缘师太没有吭声,她又看了一眼静尘师太,静尘师太也没有吭声。 她们是不是默认了,这次她是真切的感觉到她们不要她了,伤心又如潮水般涌来,眼泪雨点儿一般哗哗落下。 不一会儿又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静缘师太叹了口气,招手让静云过来,静云跑过去扑到她怀里哭的伤心。 静缘师太拍了拍她的背,把她拉起来,拿帕子给她擦了擦泪,柔声问道:“静云,鸡腿好不好吃?” 静云含泪点了点头。 苏桃扶额苦笑,这孩子真是一点儿秘密都守不住。 静缘师太把她抱进怀里,轻声安抚:“庵堂里不能吃鸡腿,还有很多好吃的都不能在庵堂吃。那些好吃的静云出了庵堂就能吃了。师父和师叔不是不要你了,只是想让你活得更精彩一些。你出了庵堂后,还可以常常回来看我们。” 静云似懂非懂,抗议道:“静云不跟别人走,不去别人家。” “好,好,好,静云不去别人家,那去你阿桃姐姐家好不好?” 静缘师太见苏桃刚才那样哄静云,想来是他们家人已经同意了。 静云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 静缘师太又帮她擦了擦眼泪,把她推到静尘师太怀里,“那你先在这里等着,我跟你阿桃姐姐去给你收拾行李。” 静云轻轻嗯了一声,软软地靠在了静尘师太怀里。 静缘师太叫上苏桃出了佛堂,走到门口时,把站在那里的齐贺也一并叫上了:“烦请施主一起来一下。” 僧衣是一定不会给静云带的,静云的里衣裤袜之类,静缘师太早就收拾进一个大包袱里。 她请了苏桃二人进了房间落座,从一个红木箱子里拿出个灰扑扑的荷包出来,走到苏桃跟前把荷包递给了她。 “打开看看,这是当初放在静云襁褓里的信物。” 苏桃打开荷包的系绳,从里面拿出一个粉色的晶莹剔透的玉手镯。 普通的白玉,翡翠她都没有怎么见过,更不要说粉玉了。 她拿起来仔细打量,樱花花瓣的粉,水润润,粉嘟嘟,令她满脸惊艳,这粉色的玉也太好看了。 手镯不像普通的手镯那样光溜溜,它上面有浮雕的花样,苏桃拿到眼前仔细一看,好像是只鸟,尾巴长长的,攀附在镯子上。 齐贺站在苏桃旁边,自是也看到了那镯子,除了是罕见的粉玉之外,上面还浮雕着一只凤凰。 齐贺眼神陡然眯起,粉玉石已是罕见,还带着凤凰浮雕。这镯子根本就不是平常物件,静云怎么会有这样的镯子? 趁着苏桃打量镯子的时候,静缘师太又去木箱子里翻找,回来递给苏桃一张银票。 “我在京都富贵人家的针线房做了一辈子针线,也没有存下多少银子。其中大部分都捐给了庵堂。这是我特意给静云留的,你拿着,以后给她做嫁妆。” 苏桃推了推没有收,求救似的望了齐贺一眼。 齐贺双手合十向静缘师太行了一礼,他望着静缘师太,眼神坚定:“静云来了我家,便是我家的小娘子。我们自是会给她备一份丰厚的嫁妆,这银票师太还是收回去傍身。” 齐贺苏桃坚决不要银票,静缘师太无奈收了起来。 齐贺拿起静云的包袱要出门时,忍不住问道:“敢问师太,静云她是怎么来的庵堂?” 静缘师太回:“这个我跟苏施主说过了,静云是我从京都回临阳的路上捡到的。” “具体哪里?”齐贺又问。 静缘师太不作他想,认真回道:“在京都城外十几里处。”静缘师太歪头想了想,“应该就是城外十里处。” 齐贺了然,对着静缘师太施了一礼,拿着静云的包袱跟苏桃一起走了出去。 三人回到佛堂,静缘师太牵过静云送到苏桃跟前。 苏桃拉着静云的手,跟庵中诸人一一告别。 告别完,苏桃三人准备出门,康兰儿忙说,她帮他们找了一辆驴车过来,用驴车送他们回去。 有驴车自是比腿着回去要好,苏桃点了点头,柔声感谢了康兰儿一句。 庵堂中一行人把他们三人送到门口,便见那里已经停了一辆驴车,车旁边站着要赶车的小哥儿。 苏桃一看,这小哥儿不就是浩哥。 齐贺不放心苏桃跟静云两人,他说要送他们回去,遂跟康兰儿说好,明天他回来直接把驴车赶到庵堂门外。 康兰儿点头同意,打发了浩哥,目送驴车驶出去。 静云哭很了久,上车没有多久就累得扑在苏桃怀里睡着了,苏桃抱着静云,低声问齐贺:“怎么是你找到静云的?” 齐贺回:“她找到县学去了。” 苏桃轻笑:“还挺聪明的。” 静云自是不知她婆家的村子,但她见过齐贺,知道齐贺在县学读书,便找了过去,真是聪明。 “可不是嘛,找到县学门口,见人就说要找阿桃姐姐的相公,被人领去了山长处。我也是用午饭的时候,听同窗说书院来了个找阿桃姐姐相公的小比丘尼,过去一看没想到竟是静云。” 两人说完都低声轻笑,苏桃拇指指腹轻轻蹭了蹭静云软滑的小脸,还好她找去了书院。 驴车跑的快,大概只用了两刻钟就回到了西柳村。 齐家院里亮着灯,苏桃没有回去,齐家爹娘还都没有睡,坐在正房正等着她。 他们听到驴车停到家门前的声音,就慌忙跑出来查看。 出门就看到他家五郎站在驴车前,话还来不及说,五郎就从驴车上桃娘的手里,抱下来个穿着僧衣的小光头孩子。 这就是之前提到的静云? 赵氏站在旁边伸头探脑帮不上忙,见齐贺抱着孩子进来院子,苏桃也紧紧跟了过去。 她忙指挥齐老二:“先把驴车赶进家来。” 她和齐老二一起把驴车赶进家里,又好奇地赶紧跑过去看静云。 原本在驴车上睡得香甜的静云,谁知刚放到床上一下子醒了过来。 睁开眼看到周围陌生的环境,失落地哭了起来。 跟齐贺还是不熟,她哭着不让齐贺抱,苏桃便坐在床上抱着她哄。 齐贺出了一身的汗,留苏桃在屋里哄静云。他出了房间,赵氏走到他跟前问:“这就是静云?” 齐贺点了点头。 第59章 领养静云2 今日有个小娘子慌里慌张找过来,说静云丢了。 桃娘听了也慌里慌张地跟着跑了出去,这最后怎么五郎也跟着回来了。 赵氏好奇,跟在齐贺身后问东问西,齐贺一边打水洗手脸一边一一给她解答。 赵氏明白了,伸头往苏桃他们房间看了一眼,桃娘正抱着小娘子柔声哄着。 这小静云真是怪黏着桃娘的。 今日齐贺回来了,还带回来个小静云,锅里给苏桃一个人留的饭可不够吃。 她又着急忙慌地赶紧生火做饭。 做好饭,赵氏站在屋门口叫苏桃出来吃饭。 稍倾,苏桃牵着静云出来了,刚经历了离别,又是晚上到了一个新地方,静云特别依赖苏桃。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苏桃屁股后面,坐到饭桌上的时候,也紧紧地挨着苏桃,只露出一双小鹿般受惊的眸子。 赵氏已经吃过饭了,她把饭菜给三人摆上桌,就坐在那里打量静云。 小娘子长得白白嫩嫩,圆圆的脸蛋上肉嘟嘟的,眼睛也圆溜溜的,此刻哭得红了一圈,像个红葡萄,小嘴儿嫣红。 长得真好! 被养的如此白嫩,想来庵堂里的师太们定是很疼爱她。 齐老二不知道去哪里忙活去了,不在屋里。 齐贺坐在旁边默默吃饭,赵氏跟苏桃两个人专心地照顾静云吃饭。 苏桃给静云拿饼子吃,她紧抿着嘴摇了摇头。 “给她吃蒸的鸡蛋糕,好克化。”赵氏把蒸得滑嫩的一碗蒸鸡蛋推到苏桃跟前,示意她喂静云。 静云没有吃过鸡蛋,在苏桃的诱哄投喂下,慢慢地把一小碗吃了个干净。 赵氏看了,脸上露出个欣慰的笑,好歹她养大了个齐贺,她是知道孩子喜欢吃什么的。 静云吃了一碗蒸鸡蛋,再不吃什么。苏桃吃饭,她静静地靠在苏桃身上,眼睛撇开,不看一直盯着她的赵氏。 吃过晚饭,赵氏收了碗盘去洗。 静云寸步不离地跟着苏桃,赵氏让齐贺过来烧点儿热水,赶紧洗洗睡觉,折腾半天,明天还要早起去县学。 齐贺烧好热水,提着往浴桶里倒了两桶,又加了两桶冷水,试了试水温正好,他进屋让苏桃去洗漱。 苏桃带着静云好好地洗漱了一番,给静云换上她带来的中衣,然后把她塞到了床上,就陪着她睡觉了。 静云的床还没有拉回来,就是拉回来了,今天这样的情况,她也一定会黏着苏桃。 齐贺简单的洗了一下,就回了房间,走到床边就看到他的位置被静云占了。 他无奈地跑去另一头睡。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苏桃的意识渐渐模糊,眼皮也越来越沉重,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在她旁边动来动去。 她努力睁开眼睛,模糊中看到齐贺正小心翼翼地拿了一条被子,轻轻地包裹着静云,然后将她小心地放到了床里面。 齐贺放好静云后,伸出手,想要抱住苏桃。然而,当他的目光与苏桃的眼神相遇时,他竟然发现她正睁着一双明亮的杏眼,静静地望着他。 那眼中有一丝惊讶,有一丝疑惑,还有一丝让他心疼的疲惫。 在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齐贺徐徐垂下头,仿若害羞的孩童一般,将脸庞凑近她,轻声呢喃:“阿桃,不抱着你,我难以入眠。” 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苏桃的心瞬间便软了下来。 苏桃转身看了一眼静云,见她睡的安稳,便轻手轻脚地坐了起来,慢慢挪到了床的那头。 齐贺跟着过去抬腿上床,他轻轻地躺下,将苏桃拥入怀中。 苏桃没有反抗,她静静地依偎在齐贺的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那一刻,她的心中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 苏桃的双眼缓缓合上,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然而,就在她放松的瞬间,一股温热的气息悄然爬上了她的后颈,令她的心跳陡然加速。 她的身体变得紧张兮兮,声音中带着一丝警告:“今晚你好好睡觉,不要乱来。” 齐贺的手臂紧紧地环绕着她,他的脸庞深埋在她的脖颈处,轻轻地摩挲着,嘴里嘟囔着:“我就抱着你纯睡觉,什么都不做。” 静云在另一边安静地睡着,苏桃心想他也不会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她的身体逐渐放松,思绪也渐渐飘远,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齐贺静静地拥抱着苏桃,在她的脖颈处,嗅到独属于她的气息,整个人也慢慢放松下来。 翌日,齐贺要去县学,还要去庵堂那边还驴车,于是天不亮他就起来了。 齐贺动作虽轻,苏桃还是跟着醒了过来,外面天色还早,苏桃简单洗了把手脸就去灶房给他做早饭去了。 送走齐贺天才蒙蒙亮,苏桃回到房间,轻手轻脚地把给静云提前做好的衣裳拿了出来。 红色的对襟小衫,外面嵌了两指宽的白底小花布,下面是同色白底小花布的褶裙,静云穿上一定很好看。 她把衣裳给静云放到了床头,听到正房有开门声就走了出去。 看到齐老二已经起床准备去果园,他平常不在家用早饭,苏桃跟齐老二打了声招呼:“爹。” “嗯,五郎已经走了?” “走了一会子了。” 齐老二不再搭话,转身从西边小门处去了后院,他去后院拉了架子车去果园。 苏桃也转身回了房间,还有些空闲,她把之前找出来的要给齐贺做帕子的灰布拿了出来。 苏桃刚剪好,手帕的大小,床上静云哼唧了一声,然后动了动。 她放下手中的活走去床边,静云睁开眼睛看了过来,她一眼看到站在床边的苏桃,惊喜叫了声:“阿桃姐姐。” 苏桃笑着坐到床边儿上,俯身凑近静云,轻声道:“静云醒了?” 静云轻嗯一声,笑了起来。 静云躺了一会儿才发现,她躺着的床不是她跟静缘师太的床,屋也不是紫云庵后面的厢房,她脸上的笑意逐渐消散。 苏桃知道她终于回过了神来,不准备再说些令她伤心的话,她柔声问静云:“穿衣裳起来?” 静云乖乖坐了起来,任苏桃给她换衣裳。 静云穿上苏桃准备的那件衣裳果然讨喜又可爱。这么一会儿静云也想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心情低落,穿了新衣裳也不是太高兴。 外面天已大亮,苏桃把静云带到水盆边,给她洗了手脸,带去了灶房准备做饭。 赵氏也早已起了床,看到被苏桃牵着的静云,她眼前一亮,她的命好哦,家中郎君娘子都是一表人才,媳妇也长得俊俏。 苏桃叫了一声娘,便去灶膛前烧火,静云跟过去就靠着她站着。 “今儿给静云煮个鸡蛋吃。”赵氏拿了个鸡蛋洗了洗放进锅里。 静云盯着鸡蛋进锅不说话,她昨儿吃了鸡蛋,跟这个不一样。 赵氏知道她认生,想尽快跟她熟络起来,动不动就跟她说两句话。 锅烧得差不多了,赵氏拿个瓦缸子问静云:“静云要不要跟娘一块儿去挤羊奶?” 苏桃心中惊讶,婆母是要让静云做闺女?她还以为以后静云要放到她和齐贺的名下养。 静云静静地站着不动,赵氏看了一眼苏桃,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轻声提议道:“让你五嫂也一起。” “阿桃姐姐。”静云的声音清脆悦耳。 终于说话了,赵氏脸上洋溢着慈爱的笑容:“好,嫂子姐姐都一样,让你阿姐也一起过来,娘教你们挤羊奶。” 赵氏说到了苏桃,苏桃就笑着站了起来,她拉住静云的小手:“走,咱们去后院看看,后院有好多好玩儿的呢。” 静云动容,娘仨去了后院。 后院有兔子,有猪羊,都是静云没有见过的,特别是兔子,可可爱爱地快速吃着青草,一下就吸引了静云的注意。 小孩子的心思,大人很难理解,静云在后院转了一圈,整个人就慢慢地开心了起来。 第60章 云姐儿 这一整天里,静云都紧紧地跟在苏桃身后,欢心忙碌地帮着照料家里的猪羊兔子。 她仔细地给猪儿们喂食,站在猪圈外开心地看着它们欢快地争抢食物; 温柔地抚摸着羊儿的脊背,感受它们背部的丝滑; 认真地给兔子们投喂新鲜的草料,看着它们嘴巴一动一动着吃草的可爱模样,欢欣雀跃,脸上的笑容挂了一整天。 夜幕尚未完全降临,齐老二就早早地回到了家。他前几天找人给静云打的架子床终于做好了。 齐老二跟赵氏两个人把床抬进西里屋,赵氏找了块抹布擦了擦上面的灰尘,给静云铺上了全新的铺盖。 一切都整好了,赵氏去后院把静云跟苏桃两个人叫了回来。 静云一看,伸手抱住苏桃的腰,撒娇:“我要跟阿桃姐姐睡。” 赵氏无奈:行,看在她刚来的份上,先纵容她两天。 齐老二洗漱一番,坐在堂屋椅子上喝水,见苏桃牵着静云从里屋出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油纸包伸手递给她。 静云有些迟疑的接了过来,愣愣地望着齐老二。 齐老二喝了口水,示意静云:“蜜枣儿,甜着呢,吃。” 跟在后面出来的赵氏摸了摸静云光滑的小脑袋,笑着搭话:“还是你爹疼你。” 晚上用晚饭的时候,赵氏跟家人说:“静云来了咱们家,以后就别叫庵堂里起的法号了,咱们就叫她云姐儿。 小娘子叫姐儿,这样能健健康康长大,讲究的人家都这样叫自家小娘子。” 苏桃跟齐老二都赞成地点了点头。 静云低着头吃碗里的蒸鸡蛋,听到赵氏说她的名字,她从碗里抬起了头。 “静云,以后就叫你云姐儿?”苏桃低下头柔声问静云。 静云知道自己以后要在这个家生活,识趣而又懂事地乖巧点了点头。 赵氏把热羊奶往静云跟前推了推,笑得开怀:“云姐儿一会儿把羊奶喝了,以后一定长得健健壮壮的。” 云姐儿静云,乖巧地点头。 赵氏嘴角的笑容抑制不住,她接着道:“等月底五郎回来了,咱们就把云姐儿记到族谱里,名字就叫齐云,好不好?” 最后一句话赵氏是对云姐儿说的,她又乖巧点头,赵氏心里那个熨帖哦。 赵氏三两句话,就给云姐儿定好了归宿。 赵氏疼孩子,往常不舍得吃的鸡蛋,日日都给云姐儿煮上一个,每天晚上都要热两碗羊奶给苏桃和云姐儿喝。 齐老二整天不吭声,在家里几乎没有存在感,他现在每次回来都会给静云带点儿东西回来。 一块糕点儿,一颗麦芽糖,有次还带回来了一把黄色的小花。 云姐儿的头发还没有长出来,赵氏担心其他孩子见到会嘲笑她。 为了云姐儿好,赵氏让她在自家玩,还特意留了苏桃在家中陪着她,自己则扛起起了所有的农活,包括给兔子割草。 四月下旬,阳光明媚,天空湛蓝如洗。 赵氏和苏桃坐在堂屋里,安静地做着针线活。 苏桃拿出陪嫁的布料,打算为齐贺再做一双鞋子,同时也准备为他做一件直缀,秋天出门赶考的时候穿。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呼唤声:“家里有人吗?” 婆媳二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针线,对视一眼后,一同望向门口。 “家里有人吗?”声音再次传来。 “有人,有人。”赵氏轻声回应,放下针线,准备起身去开门。 “娘,您坐着,我去。” 苏桃急忙站起来,她按住赵氏,让她重新坐回小圆墩儿上,然后快步走向门口。 她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听起来像是康兰儿的声音。 果然不出所料,苏桃一打开门,就见到一身天青色窄袖短褙子的康兰儿提着两包果点站在门口。 苏桃情不自禁叫了声:“兰儿。” 康兰儿见开门的时候苏桃,她脸上浮起一个开怀的笑,“在家呢?” 随后,她扬起手中提着的果包给苏桃看:“我来看看你和静云。” 苏桃把门开得大大的,请康兰儿进门:“快进来。” “浩哥,帮我把包袱提进来。”康兰儿对着驴车吼了一嗓子。 苏桃伸头往外看,被康兰儿拉了回来:“我不会赶车,让浩哥帮忙来赶车的。” 苏桃被康兰儿半拉半拖着去了正房。 远远地康兰儿看到了站在正房门口的赵氏就叫:“大娘,都在家呢?” “唉唉唉,都在呢。”赵氏连着应了几声,觉着这小娘子眼熟,仔细一看原来是那天跑来找云姐儿的那位。 赵氏突然反应了过来,忙招呼康兰儿:“小娘子,快屋里坐。桃娘快去提水壶过来沏茶。” 苏桃应了一声跑去了灶房。 赵氏看到跟在康兰儿后面提着包袱的浩哥,也忙着招呼进屋:“小郎君也快请屋里坐。” “大娘,别客气。我叫兰儿,跟阿桃一起在庵堂跟着师太学针线的,这是我哥。” “哎哎哎,知道知道。我家桃娘的针线比我的都好呢。”赵氏一副我家桃娘很厉害的语气。 赵氏热情地请了两人入座,康兰儿从浩哥手中拿过包袱递给赵氏。 “大娘,这是庵堂中的小姐妹给静云做的几身衣裳,您帮收着。” 赵氏收了包裹,笑意不减:“你看你们,还怪客气的。” 康兰儿笑了笑。 “你们先坐着,云姐儿在后院看兔子呢,我去把她叫回来。”赵氏说着去了后院。 苏桃提着水壶过来给两人各倒了一碗茶水,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赵氏就把云姐儿牵了回来。 云姐儿看到康兰儿,她甜甜的叫了声:“兰儿姐姐。” 康兰儿站起来摸了摸云姐儿的小脑袋,过了这些天,她脑袋上长出了青青的短短的头发茬,没有之前光滑了,摸起来扎手。 康兰儿收回手,她刚才听赵氏叫静云,云姐儿,便从善如流:“云姐儿有没有想我们?” “想了。”云姐儿答得干脆,看来是真想了。 “那等会儿我们回去的时候,带着你跟阿桃姐姐回去庵堂住两天,然后再把你们送回来,可好?” 云姐儿乖巧地答:“好。” 大家听了都笑了,没有人把康兰儿的话当真,以为她只是随口说说哄小孩子的。 康兰儿坐回椅子上,对着赵氏道:“当初云姐儿过来的匆忙,师太也没有给她准备平常的便衣,后面大家自发地给云姐儿做了几身,让我给带过来了,里面还有我给云姐儿做的一顶帽子。” 赵氏见康兰儿提到衣裳,便把包裹拿过来打开,看到最上面一顶粉底带着小白花的帽子,几块布拼凑成的,外面还带了一圈帽檐。 是她没有见过的样式,这一定是外面县城时兴的。 她把云姐儿叫到身边给她戴上,可别说还真好看。 她笑意盈盈地把包袱递给了苏桃,嘴里夸赞道:“你看这帽子,云姐儿戴着多好看。” 她转头又夸赞康兰儿:“小娘子的这针线手艺,真是没得说。” 康兰儿跟着客套:“大娘夸我了,不知道衣裳云姐儿穿了合不合身,要不要去试试,有不合身的,我现帮着改改。” 赵氏自然应允:“桃娘,你带云姐儿回屋去试试。” 云姐儿高兴地拉住苏桃的手,要跟她去试衣裳。 苏桃牵着云姐儿要出去,康兰儿跟了上来,笑着对赵氏道:“我去看看。” 赵氏笑着让她们过去了,堂屋里只留下她和浩哥两人相对无语。。 第61章 邀请 一进房间,云姐儿便扭着胖墩墩的小身子吭哧吭哧爬到床上,乖乖坐好。 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满怀期待地望着苏桃,等着她给自己换衣裳。 苏桃看着这样的云姐儿,脸上不自觉地就露出个宠溺的笑。 苏桃微笑着将包袱放在床榻上,指着梳妆台前的凳子,热情地招呼康兰儿坐下。 “兰儿你先坐,我给云姐儿换上给你看看。” 康兰儿进屋后,好奇地将房间打量了一圈,心中暗自感叹这房间还挺像模像样的。苏桃招呼她坐,她便不客气地坐到了梳妆台前的小凳子上。 苏桃招呼完康兰儿,伸手打开包袱,仔细地掀着看了一遍,里面有里衣、小衫和裙子。 她拿起一件里衣,抖开看了看,发现跟云姐儿现在穿的大小差不多,应该能穿。 于是,她便将里衣放在了旁边,又拿出小衫儿和裙子抖开看了看,看着大小该是都合适。 见云姐儿着急,便动作轻柔地为她换上。 海棠红的小衫,配上白色的褶裙,云姐儿穿上后在床上站起来,走了两步,然后轻盈地转了一个圈,宛如一只欢快的小蝴蝶,她满心欢喜地问苏桃:“阿姐,好看吗?” 苏桃稍稍退后一点,目光落在云姐儿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眼中都是满意之色。 随后便不住地点头,嘴里跟着夸赞了一声:“真好看!” 这鲜亮的颜色穿在云姐儿身上,显得很是活泼可爱。 康兰儿她们跟着师太学女红的时间比她久,做出来的衣裳比成衣店里卖的还要好。 云姐儿听了,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她又转过身,叫了一声:“兰儿姐姐”,伸开双手给她看身上的衣裳。 康兰儿心里有事儿,对着云姐儿,连声敷衍道:“好看,好看。” 姐姐们都夸好看,云姐儿更兴奋了,她小胖手指向旁边那套白色小衫,嫩绿色褶裙那套。 “换那一身。” 苏桃听闻,无有不应,赶忙帮她脱下身上的衣裳,换上另外那套。 云姐儿穿上后,宛如春天里一朵鲜嫩欲滴的小花,鲜嫩翠绿,怎么看怎么惹人怜爱。 苏桃,康兰儿看了又是连声夸赞。 云姐儿自己对这件新衣裳也甚是欢喜,她扑腾着小胖腿儿想要下床,嘴里还不住地嚷着:“我要给阿娘看看去。” “阿娘?”康兰儿疑惑地望向苏桃,她一直以为云姐儿是养在苏桃名下的。 苏桃有些羞涩地笑了笑,轻轻地把云姐儿抱下床来,然后对着康兰儿解释道:“云姐儿其实是记在公婆名下的,这个月底五郎回来,就会把她记到齐家族谱上。” 康兰儿理解地点了点头,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她也不好过多置喙。 云姐儿像一只欢快的小鸟,迫不及待地跑出去,让她阿娘也看看她的新衣裳。 苏桃把云姐儿换下来的衣裳叠好后,便静静地挨着床沿坐下,微笑着凝视着康兰儿。 “云姐儿真是个有福气的,庵堂里的人都惦记着她呢。” 康兰儿脸上挂着笑,语气中充满了感慨,“她就像是庵堂里的小吉祥物,在庵堂的时候招人稀罕。这突然离开了,大家都还真有些不适应。” 苏桃明白康兰儿是在夸赞云姐儿,尽管康兰儿的有些话语她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康兰儿话锋一转,突然说道:“这次给云姐儿送衣裳,其实是我主动争取来的。主要是我有件事儿想找你商量。” 苏桃好奇地望着康兰儿,问:“什么事儿啊?” 康兰儿警惕地看了一眼门口,然后迅速跑到苏桃旁边坐下。苏桃往旁边挪了挪,歪着头,眼神中透露出疑惑。 康兰儿靠近苏桃,压低声音,神秘地问:“县城里有个开布行的李家,是不是曾经给你退过亲啊?” 苏桃心中一震,这件事竟然在县城里传开了?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苏桃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虑,她紧紧地盯着康兰儿,抿了抿嘴唇,语气严肃地问:“你咋知道的?” 康兰儿直起身子,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答道:“浩哥打探消息的时候,偶然发现的。” 苏桃目光犀利地望着康兰儿,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静静地等待着她继续往下说。 “之前不是给你看了个打劫的海捕文书吗?浩哥想靠着打探那个人的消息赚点儿小钱。 浩哥四处打探,经过一番努力,没想到竟是打探到了咱们临阳县的县城里。 临阳城中有个烟柳巷,是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那里住着许多暗娼,其中有一个名叫凌寡妇的暗娼,也住在那里。 你知道吗?海捕文书上要缉拿的李祖旺,是大名山上一个土匪窝里的二当家,那次打劫就是他带的头,而他竟然是凌寡妇的一个姘头。” 康兰儿停了一下望着苏桃,又说:“凌寡妇的姘头里面还有个你认识的,你猜是谁?” 苏桃回望着康兰儿的眼睛,她突然想到了去年的时候,她跟着李三郎去打他,那时他就是从一个姘头家里出来,那个人莫非是凌寡妇? 苏桃轻启檀口,吐出三个字:“李三郎?!” 康兰儿的瞳孔猛地一缩,她用力地对着苏桃点了点头,语气坚定地说:“没错,就是他。” “浩哥说,‘那李三郎跟县令家的庶出娘子定了亲’,你心里窝不窝气?他慌着给你退亲是不是就想着攀高枝儿呢?” 听康兰儿这么说,苏桃赞成她说的,当时她就觉得是他们在搞鬼。 不过苏桃已经打过李三郎出过气了,现在再听到他定亲的消息便没有那么生气。 本身她对他又没有什么感情,再说,齐五郎不知道比李三郎好了多少,她得感谢他们退了亲。 这么想着她对着康兰儿摇了摇头。 康兰儿看着苏桃无所谓的反应,不禁恨铁不成钢地皱起了眉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深吸一口气,稳了一下情绪,对苏桃说:“收拾李三郎不用你出手,你只管收拾了那李祖旺,我跟浩哥自有办法收拾李三郎。 那李祖旺每月二十都会跑到临阳县来跟凌寡妇厮混几天,昨日他偷偷地过来,连手下都没有带,咱们今儿晚上过去堵他,你去不去?” 苏桃盯着康兰儿对眼睛,咬着嘴唇思考良久。 苏桃迟迟不回应,康兰儿着急,成败就在今晚,她又问:“不说李三郎,那李祖旺你要不要出手?抓了他就一千两银子,谁嫌银子烫手啊。再说,浩哥都打探清楚了,就他一个人来的,没有带手下。” 想着齐贺马上就要去乡试了,穷家富路,不要她的银子她也得给他带上,于是苏桃坚定的点了点头。 同时又有新的问题令苏桃发愁:“晚上我怎么出去呀,公婆都睡在正房里,云姐儿跟着我睡。晚上万一醒来了……” 康兰儿轻松道:“我刚刚在堂屋也说了,带你们回庵堂住两天,等一下你就跟你婆母说。” 苏桃盯着康兰儿的眼睛,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这样也好,婆母疼爱云姐儿,一定会同意。 两人商量好事情,就回了正房堂屋。赵氏已经去灶房忙着做午饭去了,云姐儿在堂屋陪着浩哥说话。 云姐儿天马行空,有许多不可思议的想法,浩哥有些无力招架,见苏桃二人过来,求救般的望向康兰儿。 望着他的囧样,康兰儿很不给面子的哈哈大笑。 康兰儿两人留在齐家用了午饭,用过午饭康兰儿又郑重邀请苏桃跟云姐儿去庵堂住两天,云姐儿很是开心,恨不得马上就走。 康兰儿说家里有驴车,坐着驴车过去,明天或后天再让浩哥赶着驴车送他们回来。 云姐儿拉着赵氏的手摇来摇去地撒娇,赵氏不忍她失望,笑着同意了。 第62章 死变态 云姐儿得了赵氏的同意,马上一蹦一跳地跑去了后院,到了后院直奔兔子笼。 她小心翼翼地从笼子里抱出一只可爱的小兔子,抱去前院走到苏桃跟前说要把这小兔子送给静缘师叔。 小孩子嘛,自己喜欢的东西,总想着要跟自己喜欢的人分享。 苏桃轻轻地抚摸了两下云姐儿的脑袋,笑着给她找来一个小巧的竹笼,把兔子放了进去。 苏桃心中暗自盘算着,明天下午就能回来,所以她并没有收拾换洗的衣物。 云姐儿提着小兔子,欢欣雀跃地跟赵氏道别。 “路上慢点儿,早去早回。”赵氏把他们送到门口,开口嘱咐。 康兰儿率先爬上马车,苏桃把云姐儿抱上去交给康兰儿,转身对赵氏道别:“明天就回来,娘回去。” “阿娘,明天就回来。”云姐儿伸出头,鹦鹉学舌般说道。 赵氏笑得眉眼开花:“好好好,阿娘知道了,去。” 康兰儿也跟赵氏挥手道别,几人别了赵氏,随着啪的一声浩哥手里的鞭子挥舞到驴屁股上,驴车缓缓走出西柳村。 云姐儿坐在驴车里侧,弯着身子跟她的小兔子说话。 “静缘师叔可好了,等一下你就能见到了。” 还挺有模有样的,苏桃好笑地转开视线。 苏桃看向着康兰儿,诚心夸赞:“你给云姐儿做的这顶帽子可真好看。” 康兰儿摆了摆手,稀松平常道:“遮阳的小帽儿,州府,京都这样的大城市很多人戴的。” 康兰儿在临阳县没有看到有人戴,但是她之前看到的古画上有那种荷叶状的遮阳帽,她想大城市应该有人戴。 苏桃笑着点头,她不知道康兰儿还去过京都呢,她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他们临阳县城。 “过两天有时间了,我再帮云姐儿做顶别的颜色的,眼看着要到夏天了。” 康兰儿看着趴在那里逗兔子的云姐儿,笑着说道:“云姐儿头发还没有长出来,天气炎热,别给我们云姐儿晒中暑了。” 听康兰儿这样一说,苏桃觉得是那么个理儿,云姐儿头上没有头发,出去一晒还不晒的头皮疼。 眼看着快要割麦子了,割麦子的时候,太阳可是很毒的,有些男子光着臂膀干活,裸露出来的地方都晒得掉皮。 “兰儿,那就又要麻烦你了。”苏桃对着康兰儿,一本正经地福了福身。 “哟~这嫁人了,还真是长进不少呢,都会说俏皮话了。”康兰儿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趣苏桃的机会。 苏桃的脸色微微一红,有些不自在地撇了撇嘴,眼睛看向一旁,并不去理会康兰儿。 她知道,自己在康兰儿的犀利的嘴皮子底下,别想讨到什么便宜。 云姐儿对她的小兔子欢喜得不得了,一直抱在怀里,嘀嘀咕咕地跟兔子说话。 苏桃和康兰儿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紫云庵的正门口。 浩哥停下驴车,苏桃轻盈地跳了下去。 她先是轻轻地把已经爬到车门口的云姐儿抱下了驴车。 云姐儿一下驴车,就迫不及待地向庵堂里飞奔而去。 苏桃连忙跟康兰儿说了一声,便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康兰儿不紧不慢地爬下驴车,对着车前头的浩哥嘱咐道:“晚上人定时刻左右,你把所有的东西都拿上,在烟柳巷的巷子口等我们。” 浩哥应了一声:“好,知道了。” 然后便挥起鞭子,赶着驴车缓缓离开了紫云庵的大门。 云姐儿小心翼翼地带着兔子来到佛堂,满心欢喜地拿给静尘和静宁师太看。 待两位师太观赏过后,她便迫不及待地跑向后边的厢房。 苏桃恭恭敬敬地对着两位师太合十行礼,然后紧跟着云姐儿去了后面。 此时,云姐儿已经把静缘师太从针线房叫了出来。 静缘师太站在门口,带着她一贯的慈善笑容,托着兔子笼子,仔细端详着。 “这兔子可真可爱,是静云养的?” 云姐儿郑重地点了点头:“跟阿姐一起养的,这只要送给师叔。” 静缘师太慈祥地望着云姐儿,习惯性地在她帽子上摸了摸。 她看着眼前身着白底花布小衫儿、嫩绿褶裙的小静云,心中不禁感慨万分,小娘子就该是这样的打扮。 静云那圆圆的脸蛋,宛如熟透的樱桃,肉嘟嘟的,红扑扑的,可爱极了。 从她脸上那未曾减少一分的肉肉可以看出,她在齐家一定没有受到半点儿委屈。 静缘师太露出欣慰的笑容,对着苏桃微微点头,眼中满是感激。 夜晚,云姐儿自是跑去同静缘师太睡去了,静缘师太安排苏桃还睡在康兰儿那屋。 一进房间,康兰儿就让苏桃先躺下休息一会儿,如果睡不着就闭目养神,到了时间她会自叫醒她。 这种事情虽已不是第一次经历,但苏桃心中仍有一丝紧张。 毕竟,她对那个叫李祖旺的人的身手一无所知。 康兰儿吹熄了油灯,也静静地躺在床上,房间里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苏桃躺在床上伸开手脚,努力放松自己,闭目养神。 当康兰儿叫她时,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沉沉睡了过去。 两人悄悄起身,换上上次的夜行衣。 康兰儿拿出一块黑布递给苏桃:“这次一定要蒙上脸。” 苏桃点了点头,接过黑布先塞到了怀里。 她又在屋里翻找出一块布料,将其撕成两块,绑在手上, 一切准备就绪,苏桃握了握两手,感觉比较灵活,她看向康兰儿,问了一声:“走?” 康兰儿看了一眼屋里的滴漏,对着苏桃点了点头:“走!” 两人如同上次一样,从后门悄悄地摸了出去。 外面,半边月亮挂在天上,照得路上亮堂堂一片,康兰儿带着苏桃专挑有阴影的地方走。 两个人东拐西拐地钻了很多地方,到了城西那边才直奔烟柳巷而去。 烟柳巷嘈杂,别的地方都已经安静无声,烟柳巷左右还不时有喝酒划拳,暧昧的声音响起。 两人刚到巷子口,浩哥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三人汇合。 康兰儿压低声音问:“人还在不在?” “在,现在就在那凌寡妇的房间里呢。”浩哥说着竟是有些不自然。 “人在就好,走。” 康兰儿说着就沿着墙根往前走,苏桃紧随其后,浩哥磨磨蹭蹭跟在最后面。 几人转了几个弯,刚走到凌寡妇的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皮鞭落到皮肉上的啪啪声,还有凌寡妇痛苦的喊叫声。 听着声音不对,几人停了下来,康兰儿压着嗓子叫浩哥:“啥情况?那人到底在不在。” 一向爽快的浩哥难得有些扭捏,肯定道:“在呢!” “这啪啪啪的,干啥呢?滥用私刑啊?” 康兰儿眉头紧皱,她可不希望发生什么变故,苏桃明天就要回家去了。 浩哥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跟她说。 苏桃跟着也是一脸懵逼。 反而是康兰儿见浩哥这样扭捏,突然脑中灵光大现,她好似想到了什么,眉头蹙得能夹死一只蚊子,不由在心中暗骂了一声:“死变态!” 第63章 祸水东引 确定李祖旺就在里面,康兰儿让苏桃和浩哥把黑布拿出来蒙上面。 县城就这么大一点儿,万一被人看去了徒留麻烦。 三人都绑着高马尾,穿着上衣下裤的夜行衣,脸上蒙着面,站在熟人对面,都不一定能被认出来。 “浩哥,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把李祖旺引出来,确定身份。” “阿桃,开打的时候,注意安全,快狠准地拿下就行。” 苏桃,浩哥一一点头。 浩哥走到凌寡妇家门前,熟门熟路地扒着旁边的墙头跳了进去,他跳进去后走到门口把门栓拔了下来。 开门没有看到外面有人,转身一看,苏桃就站在院墙底下。 浩哥摸摸鼻子走到院中,他双手叉腰,打开嗓子开骂:“李祖旺,你个不知怜香惜玉的畜牲,狗娘养的。” 这声音明显不是浩哥平常的声音,苏桃还不知道浩哥竟还有这技能,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随着浩哥的一声声叫骂,楼上的鞭子声停了下来,凌寡妇痛苦的喊叫声也随之停了下来。 “死变态!粗俗无礼的莽夫!” 浩哥站在院子里骂爹又骂娘,不知道的邻居会以为是姘头之间的罅隙,就是听到了也不屑出来看。 凌寡妇院子里使唤的人也不敢出来,这听着像是他们娘子的恩客,楼上那个,楼下这个,哪个都不好得罪。 “奶奶的,是哪个王八羔子?” 楼上的屋门被踢开,一个只穿了一条中裤,裸着上身的男子走了出来,他头发有些散乱,手中拿着一柄二尺长的大刀。 “李祖旺!” “叫你爷爷作甚?” “你他妈的还是人吗?你是不是只会折腾女子?我李三……”浩哥说着故意停了一下,道:“小爷我最看不起你这种人,怂货,孬种!” 浩哥在下面大声骂着,那李祖旺扑通一声从二楼跳了下来。 浩哥吓得猛地往后退了几步。 李祖旺哈哈大笑:“怎么?怂了? 李三郎!不是骂得挺过瘾吗?” 浩哥身体前倾,梗着脖子,声音故作没有太大底气:“谁怂了,给我打他。” 与此同时,苏桃如猎豹般从阴影处猛然蹿出,手中的棒子如疾风般向李祖旺身上挥去。 李祖旺见状,迅速向后退了一步,举起刀挡住了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苏桃一击未成,迅速收棒转身,准备攻击他的后背。 李祖旺身材高大,足足八尺,身上肥肉纵横,挺着个大肚子,动作却异常灵活,他轻松地侧身一闪,再次化解了苏桃的攻势。 苏桃毫不气馁,持续发动猛烈进攻,一招一式都充满了力量,李祖旺从始至终都没有进攻的能力,只能步步后退,艰难防守。 这个李祖旺是有两下子的,苏桃眼见形势不对,明显加快了攻击速度,不到十招,便成功打掉了他手中的大刀。 李祖旺一时措手不及,露出了破绽。苏桃趁机对着他的双腿狠狠挥了一棍子。 李祖旺吃痛跌倒在地,双手立刻抱住双腿,哀嚎一声。 就在他分心的瞬间,苏桃又迅速在他的后颈处补了一棍子,李祖旺终于支撑不住,昏倒在地。 这一棍终于让世界安静下来,也免得他继续那鬼哭狼嚎般的叫喊。 康兰儿见李祖旺如此轻松就被收服,心中暗喜,连忙拿着绳子跑进院子。 她与浩哥配合默契,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李祖旺绑得严严实实。 “好姐姐,别怕,这个恶徒就交给我来处理了。” 浩哥心知凌寡妇院里的人肯定躲在门后偷看,便故意高声说道。 说完,三人齐心协力,拖拉着被绑得无法动弹的李祖旺,匆匆逃离现场。 他们一路狂奔,直到跑得气喘吁吁,才停下来。 然后,将李祖旺扔到浩哥事先藏在另一条巷子里的驴车上。 相互道别后,三人便分道扬镳。 康兰儿带着苏桃往城南跑去,城南住户众多,巷子复杂交错。 苏桃跟在康兰儿身后,转得晕头转向,终于看到了紫云庵的后门。 两人蹑手蹑脚地溜回房间,康兰儿一屁股坐在床上,大口喘着粗气,而苏桃也微微喘着气。 出去这一趟,前后不过用了不足两个时辰,苏桃动作迅速地脱下身上的衣物,在屋里的水盆前洗了洗手脸,躺到了床上。 这次跟李祖旺交手,苏桃明显感觉没有上次抓那三个宵小时那么轻松。 开始她攻速平常,李祖旺总能挡住她的进攻,后面她有些急了,突然加速打了他个措手不及,才把他擒住。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看来以后她还得找时间多练练身手。 康兰儿缓过气后,也窸窸窣窣地洗了手脸,熄灯睡觉。 云姐儿好不容易回来紫云庵一趟,她自有自己玩儿的地方,根本没有时间缠着苏桃。 次日,用过午膳后,康兰儿兴冲冲地拿着十张银票回来了。 她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兴奋。 康兰儿刷刷刷熟练地数了六张银票,递给了苏桃。 苏桃像上次一样,接过银票后又拿出了一张。 然而,这次康兰儿坚定地摇了摇头,说什么也不肯收回。 “浩哥赶的驴车,是我买的,消息是浩哥打探的,所以这次没有额外的花费。这些就是我和浩哥两个人的了。” 康兰儿说着把她手中的四张银票收了起来。 “阿桃,你听我说,你夫婿眼看着就要去府城考试了,他考上后是很需要银钱的。 考试需要盘缠,考上了不管是留在京都,还是外放其他地方,你们都需要安家钱。 这些都是很实际的问题,你可不能不懂啊。” 康兰儿的语气中带着关切和真诚,她是真心希望苏桃能够过得好。 苏桃默默地点了点头,她感受到了康兰儿的真诚和善意。 她轻轻地叠起银票,用帕子包裹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 “好,那我便收下来。” “这本就是你应得的,你又何必一直谦让呢?”康兰儿边说边倒了一碗水,然后轻抿一口。 “浩哥在外面候着,你们回去时让他赶着驴车送送。” 见苏桃欲开口回绝,康兰儿赶紧说道:“自家的车,方便得很。” 稍晚,苏桃带着云姐儿坐着驴车回了西柳村。 夕阳西下,赵氏还没有回去做晚饭,坐在门口纳鞋底,苏桃感觉这明显是在等云姐儿。 临睡前,趁着云姐儿跟堂屋跟赵氏聊天的时间,她把帕子里包着的银票拿出来锁到了五斗柜里。 苏桃坐在床边上,想着齐五郎不用她的钱怎么办? 齐五郎让她保管的银子只有三十两,这些够不够去府城的盘缠? 也不知道她婆母赵氏手里还有没有钱,不然到时候她拿出一百两给婆母,再让她给齐五郎好了。 反正大家都知道她有一百两的嫁妆银子。 第64章 冒火 转眼到了月底,今儿傍晚齐五郎该休假回来了。苏桃满心欢喜地把给齐五郎做好的帕子和荷包拿出来放到梳妆台抽屉里,到时候好拿给他用。 在齐家生活了一段时间的云姐儿,如今俨然已成为家中的小主人。她带着二丫去后院看看兔子去了。 云姐儿的头发尚未长长,经常戴着康兰儿给她做的小帽子,戴着那个遮阳帽的云姐儿很是俏皮可爱。 赵氏昨儿带她去了齐老三家串门子,二丫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竟多了个妹妹。 苏桃看着,她婆母赵氏倒像是去二丫家显摆云姐儿去了,自己多了个娇俏可爱的闺女,先让她们见见。 二丫平常在家十分忙碌,既要喂猪,又要割草喂兔子,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二伯家了。 当她得知二伯家多了个漂亮的妹妹后,今日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地跑过来玩耍。 后院兔子又添了小崽子,云姐儿热情地邀她去后院看兔崽子去了。 赵氏身上背着背篓,一脸笑意地站在门口,站在门口对苏桃说:“桃娘,我去镇上买点儿东西回来,你照顾好家。” 苏桃闻言,赶忙走出屋子回应了一声。她走到门口的时候,赵氏已经背着背篓,脚步轻快地出了门。 赵氏昨晚在用晚饭时提到,云姐儿要入族谱,她打算准备两桌丰盛的席面,请族中老人以及齐老大和齐老三一家都过来,热热闹闹地吃一顿。 她还特意嘱咐齐老二抽空去赵家庄,给她的大哥说一声,请他明天过来做个见证。 下午,用过午膳,苏桃安静地坐在屋里,给齐五郎缝制袍子。 同时,她也给了云姐儿一小块碎布,让她学着缝缝补补。女儿家总是要学习针线活的,早点接触也没有坏处。 云姐儿拿着布头,坐在一旁缝地认真。 “桃娘。”屋外传来赵氏的声音。 云姐儿听到外面赵氏都声音,开心地把缝着玩的布头往针线笸箩里一扔叫了声:“阿娘回来了。”就跑了出去。 苏桃也笑着放好衣裳,紧跟着快步走了出去。 出去便看到,赵氏站在灶房门口,正往云姐儿手中递出个纸包,她身后的背篓装得满满当当。 装得这么满,怕是赵氏一个人不太好放下来。 苏桃见状,急忙小步快跑过去,紧紧扶住背篓,用力帮着赵氏卸下来。 赵氏揉了揉酸疼的肩膀,轻声使唤苏桃:“桃娘,快帮我倒碗水来,这一天可把我渴坏了。” “阿娘,我去。” 云姐儿动作麻利地跑进灶房,苏桃怕她够不着碗,紧跟着过去拿了个碗放在灶台上。 云姐儿稳稳地拿起水壶倒满水,然后小心翼翼地端着水给赵氏送去。 “还是闺女贴心啊。”赵氏满脸笑容,夸赞了云姐儿一句,接着咕嘟咕嘟一口气灌了一碗水才解渴。 赵氏一向俭省,出门在外连一文钱的水都舍不得买,更别提在外面吃东西了。苏桃见此,赶忙去烧水,好给赵氏做饭。 中午做好的汤饼还有剩余,烧开水后下进锅里煮一煮就能吃了。 苏桃静静地坐在灶房里烧火,赵氏则坐在灶房门口,稍稍歇息。 云姐儿极其认真地打开赵氏给她的纸包,看到那颗红里裹着白霜的山楂果时,她的脸上立刻绽放出了欣喜的笑容。 她轻轻地将山楂果拿出来,走到赵氏跟前,毫不犹豫地将这颗山楂果塞到了赵氏的嘴里。 包裹的糖霜瞬间在嘴里化开,从嘴里甜到心里,赵氏心里那个甜,一天的疲累瞬间烟消云散。 赵氏笑着摸了摸云姐儿肉嘟嘟的小脸。 云姐儿又欢快地跑去灶房,将同样甜蜜的一颗山楂果塞到了苏桃的嘴里。之后,她才坐在灶房旁边的小圆墩儿上拿出一个山楂果,慢慢地品尝起来。 此时,时光仿佛变得格外温馨而美好,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和和谐。 赵氏吃过饭后,苏桃主动帮她把去镇上采买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把那些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有茶果点心、新鲜的青菜,还有一块整整的后腿肉,带着粗壮的猪腿的那种。 赵氏为了为了云姐儿入族谱,平常那么俭省的她真是狠狠地破费了一次。 帮赵氏忙完,苏桃接着回去帮齐五郎做袍子。金乌西坠后,齐五郎也背着他的书篓进了家门。 进了他们的房间,便看到苏桃,云姐儿一大一小拿着针线在那里缝着什么。 苏桃听到动静,抬头就看到站在书桌前的齐贺,欣喜地道了一声:“相公回来了。” 齐贺微微一笑,轻嗯了一声,转身把书篓放了下来。 苏桃见齐贺回来了,就把衣袍收进了针线笸箩里。云姐儿手里缝成一坨的布头,也被苏桃收了进去。 苏桃收拾好笸箩,跑去小房间拿擦脸的帕子,云姐儿站在床边儿上看着齐贺。 齐贺把书篓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到书桌上,而后接过苏桃手中的湿棉巾子擦了擦脸。 云姐儿当然知道齐贺,他是齐哥哥,是阿姐的相公,二丫姐姐说齐哥哥是她的五哥。 苏桃收棉巾子的功夫,云姐儿噔噔噔走到了书桌旁,她也就比书桌高出一个头。她站在那里仰着头叫齐贺:“五哥。” 齐贺伸手摸摸云姐儿的脑袋,柔声问:“在家里好玩儿吗?” 云姐儿自是觉得很好玩,阿姐带着她喂猪,喂羊,喂兔子,阿爹,阿娘都给她买好吃的。 她站在齐贺跟前,巴拉巴拉给他说家里的事,还说兔子又生了一窝小崽子,再生一窝养大了就能给五哥做件皮袄子了。 五哥到时候去春闱的时候穿着,坐在考场里就不冷了。 自齐贺回来,苏桃伺候他洗了手脸过后,便去了灶房准备晚饭去了,只不知道云姐儿已经跟齐贺聊开了。 用过晚饭,晚上要睡觉的时候,苏桃纠结了,云姐儿一直跟她睡的,云姐儿的床自从拉回来她还没有睡过一次。 齐贺打了洗澡水,苏桃洗漱过后一直用一种很抱歉的眼神看着齐贺。 谁知她给云姐儿洗漱好,云姐儿去床上拿了自己的小枕头抱在怀里,糯糯地对苏桃说:“阿姐,我今儿晚上跟着阿娘睡。” “云姐儿,没事的,这边床比较大。”苏桃怕云姐儿失落忙说道。 “阿娘说,要陪我睡在我的新床上,被褥都是崭新的呢。”云姐儿说完抱着自己的小枕头飞奔出了房间。 到了西屋,云姐儿一骨碌爬上床,对着赵氏娇声道:“阿娘,你记得再帮我买山楂果儿。” 赵氏伸手拍了拍她,柔声道:“好,阿娘记住了,快睡。” 西厢房这边,齐贺洗漱过后飞速上床,抱着乖巧躺着的苏桃喃声问道:“为何一直可怜兮兮地看着我?看得你相公我浑身直冒火。” 苏桃娇嗔地望了他一眼,谁可怜兮兮望着他了,她当时以为云姐儿要睡在这屋,只是对他心存了一丝可怜。 苏桃瞟来的这一眼令齐贺浑身酥麻,他手脚立刻就不老实了起来,摸摸蹭蹭,嘴唇也在她娇嫩的肌肤上来回留恋。 秋闱将至,七月份他们就要启程去府城,这之前再不回来休息,今晚上是秋闱前两人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晚上。 齐贺狠狠地放纵了一下自己,只摇得苏桃,恍恍惚惚,欲仙欲死。 第65章 银手镯 昨晚折腾了许久,让人略感疲惫,翌日黎明时分,天空微微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苏桃却是早早地醒了过来。 她闭着眼睛,身后贴着一具温热的身体,她轻轻动了动腰身有些酸软,她往旁边挪了挪平躺在床榻上。腰身接触柔软的被褥,感觉舒服了许多。 苏桃放松身体,不由哀叹:什么都得适量,不能不管不顾,不知节制的折腾,每次齐贺不知节制,吃苦头的都是她。 苏桃静听,外面没有动静,她放任自己再休息一会儿。 忽然间,一双温热的手掌袭上她腰间。 苏桃此刻腰正不舒服,她往旁边撤了撤,嘴里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别,不要!腰酸着呢。” 齐贺悉悉索索转过身了,低喃道:“你转过身去,我给你揉揉。” 之前齐贺也给苏桃揉过腰,力道不轻不重,还别说揉得很是舒服。 听此言,苏桃乖乖转身趴在床上。 怕齐贺不方便还特意往齐贺跟前趴了趴,齐贺侧着身,伸出一只手,在她腰间轻轻按揉。 苏桃不一会儿就感觉腰间暖哄哄的。 身体舒服了,苏桃扭过头来,红着脸对着齐贺低声细语:“相公,以后还是要节制着些,每次折腾狠了,我腰都酸软的厉害。” “娘子切莫怪罪与我,是我孟浪了,娘子原谅则个。” 齐贺一边哑着嗓子柔声说道,一边手上的动作愈发殷勤起来。 “此次旬休结束之后,接下来六月份的旬休恐怕我都无法归家了,到了七月就要动身前往府城。这一分别,怕是要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相见,心里念着阿桃,不免有些贪多。” 苏桃听闻齐贺下一次旬休竟然不能回家,这般算来两人将要有两三个月都无法碰面,一时间心中对齐贺的那点小怨念瞬间烟消云散。 她急忙关切地问道:“相公会直接从书院赶赴府城吗?中途不打算回家一趟么?那么盘缠和衣物是否需要这次一并带走呢?” 苏桃忧心,连问了一串。 “放心,出发前我自会回来一趟取盘缠衣物。”齐贺柔声回应道。 “嗯。” 苏桃趴在枕头上,暗自琢磨着外出所需的费用究竟几何? “三十两银子够用吗?”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足够了,不必忧心此事。”齐贺柔声宽慰。 苏桃觉得身体轻松了许多,抬头看了看窗外,发现天色已经不早了,于是急忙穿上衣服下了床。 齐贺见状,也紧跟着穿好衣服起身。 两人简单地洗漱完毕后,苏桃正准备前往厨房做早餐,但刚走到门口,就被齐贺喊住了。 \"这个你拿去送给云姐儿。\" 齐贺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那条银竹手帕递给了苏桃。 什么东西要送给云姐儿? 苏桃疑惑地接过手帕,打开一看,只见里面躺着一对闪闪发光、圆润可爱且每只下方都挂着两只小巧铃铛的银手镯。 今天是云姐儿要正式记入家族族谱的日子,按照规矩可能需要先祭拜祖先。 苏桃心里暗自琢磨着,究竟应该何时将这对手镯交给云姐儿才合适呢? 这样想着,她忍不住开口问道:\"那我什么时候给她比较好呢?\" 齐贺微笑着摇了摇头,回答道:\"不必过于拘泥于形式和规矩,咱们都是一家人,你随便找个时间送给她便是。\" 齐五郎说的在理,苏桃点了点头,把帕子包起来收进腰封里。 随后,她走到梳妆台前,打开梳妆台的抽屉,拿出给齐贺做好的帕子和荷包。 “相公,这是给你做的帕子和荷包,你拿去用。” 齐贺嘴角微勾,眉眼含笑,缓缓伸手接了过来,“辛苦娘子了。” 苏桃嗔笑着瞟了他一眼,走出了房间。 云姐儿这边,她起床时赵氏给她穿了一身儿新衣裳,内里穿了个红肚兜儿,外面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对襟小衫儿,下面是一条桃红色的褶裙,小衫儿束在裙子里,端的是乖巧可爱。 齐家一家老小整整齐齐地围坐在堂屋中的饭桌旁用餐,云姐儿时不时将目光投向身旁的苏桃身上,这让苏桃感到十分费解和困惑。 用过早饭,一家人便又齐齐坐在堂屋里等着赵家庄的赵大舅,等他来了,就带着云姐儿去祠堂拜祖先。 赵氏,齐老二端坐在八仙桌两侧的椅子上,而齐贺则与苏桃并肩坐在下方的一条长条凳上。云姐儿紧贴着苏桃,靠在她身上。 这时,苏桃猛然间想起,齐贺给云姐儿买的银手镯。她把云姐儿扶着站直,从怀里掏出帕子包着的那对银手镯。 她打开帕子缓缓伸出手掌,将那对手镯递至云姐儿面前轻声说道:“云姐儿,这是你五哥送你的银手镯,你看喜不喜欢?” 圆滚滚的银手镯,上面带着小铃铛。 云姐儿笑嘻嘻地伸手从苏桃手心里拿起一只,摇了摇,小铃铛叮咚作响。 一时间大家都视线都聚集在了云姐儿的身上,赵氏眉眼弯弯,一脸慈爱。齐老二也眼中带笑。 云姐儿拿着手镯对着齐贺大声道谢:“云姐儿喜欢,谢谢五哥。” 齐贺嘴角勾了勾没有说话,苏桃拿下自己手中的这只手镯帮云姐儿戴到手上。 云姐儿伸着手晃了晃,把自己手中的手镯递给苏桃:“阿姐,这个也带上。” 苏桃接过来帮她戴上。两个藕节似的手腕上,各带着一只手镯,云姐儿抬着两手高兴地晃来晃去。 她玩够了,重新扑进苏桃怀里,仰着头问苏桃:“阿姐肚里有小娃娃了吗?到时候也给他买一对儿?” 云姐儿说完又伸出手晃了晃,银铃儿叮叮铃铃作响,她好喜欢,小娃娃一定也喜欢。 苏桃被云姐儿闹了个大红脸,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面看。 齐贺在旁边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我先去祠堂那边招呼着,你在家里等着舅兄,他来了再带着云姐儿过去。” 齐老二绷着一张脸,站了起来,对赵氏嘱咐了一句,背着手出了堂屋。 赵氏端坐在椅子之上,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满含笑意地回应了齐老二一句后,便紧抿双唇静静地坐着,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笑出声音来。 有个古灵精怪的小闺女就是好啊,她不方便催生,她便帮着催了。 云姐儿沉浸在自己的欢乐里,没有发现屋中的奇怪氛围。 她满脸兴奋地摆弄着手镯上的小铃铛,嘴里还不停念叨:“阿姐,你看这样叮叮叮,可好玩儿了,小娃娃肯定也很喜欢。” 又一抹羞涩的红晕渐渐爬上了苏桃那白皙如雪的脸颊,并且迅速扩散至修长的脖颈处。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轻柔地捂住云姐儿那张叽叽喳喳的小嘴,然后低下头压低嗓音,仿佛蚊子哼哼一般对云姐儿轻声说道:“不许乱讲。” 然而,云姐儿却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我没有乱说,阿娘说,让我不要打扰你们,我跟阿娘睡。你和五哥一起睡,你肚里才能有小娃娃。” 说完之后,云姐儿转身向赵氏求证:“阿娘,我说得对不对?” “对对对,云姐儿记得真清楚。” 赵氏实在忍不住,呵呵呵笑了起来,招手把云姐儿叫到跟前狠狠地抱在怀里亲了亲,哎呦,真是她的小乖乖。 齐贺看着眼前苏桃那张红得仿佛能够煎熟鸡蛋般的脸颊,不禁心生怜爱,他轻轻挪动身体,向她靠近一些,然后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的一只手。 他望着他娘无奈开口道:“娘,桃娘脸皮薄,你就别打趣她了。” 而后,齐贺又看了一眼被赵氏抱在怀里的云姐儿,忍不住又提醒:“云姐儿年龄小,你可别在她跟前乱说话。” 赵氏没有回齐贺,她低头在云姐儿耳边用几人都能听到的悄悄话说:“瞧瞧,你五哥急了。云姐儿以后可不能欺负你阿姐。” 赵氏一边说着,一边还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听到这话,苏桃顿时又羞得满脸通红,她不好意思地偷偷瞥了齐贺一眼。 而此时此刻,齐贺也感受到了苏桃的目光,他微微一笑,下意识地捏了捏手中那只柔嫩白皙的小手。 屋中气氛正好,忽听门外有人叫门:“五郎在家吗?” 第66章 入族谱 这声音赵氏再熟悉不过,是她赵家庄的大哥呀,她忙放开云姐儿站了起来,边往外走边说:“你大舅来了。” 齐贺忙站起来跟了出去。苏桃也站了起来,她伸手牵住云姐儿,跟在齐贺后面出去。 “大哥。”赵氏轻声呼唤了一句,脸上满是笑意。 赵大舅是提着果点来的,赵氏忙伸手从赵大舅手中接过那两包果点。 与此同时,齐贺快步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向赵大舅拱手作揖,问候道:“舅舅。” 赵大舅稳稳地站在齐贺面前,仔细端详了他一番,然后缓缓说道:“五郎在家啊。” 接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继续问道:“快秋闱了?” “是啊,快了。”齐贺语气坚定地回答。 “大哥,您快进屋说话。”赵氏热情地邀请赵大舅进入屋内,并将他引至八仙桌旁的椅子上坐下。 待赵大舅坐稳后,赵氏迅速拿起茶壶,倒了一碗清香四溢的茶水递给他。 赵大舅轻轻吹去表面的浮沫,小抿一口后便放下了茶碗。 这时,赵氏连忙拉着苏桃走到赵大舅面前,满心欢喜地介绍道:“这是五郎媳妇。” 苏桃微微躬身,对着赵大舅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 赵大舅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紧接着,赵氏又赶忙将云姐儿拉到身前,自豪地说:“这就是云姐儿了。” 赵大舅再次轻点下头,认认真真打量了眼前小女娃一眼,妹妹养的这两个孩子都是非常出挑的。 赵大舅环视眼前站着的几人,没有见到他的妹夫,于是开口询问:“老二呢?” “他去祠堂那边招呼着去了。”赵氏笔直地站立着,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赵大舅听后了然地点了点头,重新端起茶碗,又轻啜了一口,说道:“咱们也过去,可别耽误了时辰。”说完,他缓缓起身,准备向外走去。 赵氏忙道:“哎,好的。” 然后她对齐贺使了个眼色,齐贺走去赵大舅前面,恭敬道:“舅舅,请随我来。” 齐贺脸上挂着浅淡的笑,他一边与赵大舅交谈着,一边引领着他朝前方走去。赵氏带着苏桃和云姐儿紧紧跟随其后。 齐家的祠堂就在村边儿上,那是一个青砖小院子,里面矗立着有三间房屋的正房。 此刻,祠堂外的院子里早已聚集了不少好奇的村民。 乡下人农闲的时候,向来喜欢凑热闹,但凡有点风吹草动,总爱一窝蜂地涌上前去瞧个究竟。 有些看热闹的妇人手里甚至还拿着正在纳的鞋底子。 见齐贺领着穿着一身半旧短褐的老汉,后面跟着赵氏以及她身边那位年轻貌美的新媳妇和可爱俏皮的小娘子走过来时,众人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到了云姐儿身上,毫无疑问,她就是今日要入齐家族谱的小娘子。 “哎呦,看到那小娘子了吗?长得比年画娃娃还要好看哩。” “齐老二家,除了他们两口子,个个长得俊俏,儿子俊,媳妇俊,这收养个小闺女也灵秀可爱。” “怪到齐五郎当时连秀才家的小娘子都看不上,你看看五郎媳妇,那脸上的皮子嫩的跟刚剥了皮的鸡蛋一样,又滑又嫩。” “你摸着了?又滑又嫩?” 此话一说完一帮村中妇人跟着哈哈大笑。 这帮婶子大娘说话也不知道收着些声音,跟在赵氏身后的苏桃,不由得红了耳朵。 还好祠堂院子里没有让外人进来,他们一进去之后终于稍稍消停了许多。 “五嫂。” 刚一进院子,苏桃就听到有人压着声音喊她,她抬头寻着声音望过去。 齐家大伯母,三婶子,大伯母家的两个儿媳妇还有二丫都在院子的一侧站着。 苏桃对二丫笑了笑,她转眼看向前面的云姐儿,被赵氏牵着的云姐儿倒是非常乖巧,乖乖地跟着赵氏没有叫着找二丫玩。 家中郎君还有两位族中老人都站在正房门口,见齐贺领着赵大舅过来,众人纷纷拱手打招呼。 那边打完招呼,其中一个老人说:“时辰差不多了,开始。” 齐家小辈的齐大郎,三郎,四郎,五郎都退到了旁边。 齐家老大,老二,老三,赵大舅,还有两位祖族中老人进来祠堂内,各就各位。 赵氏牵着云姐儿进去。 苏桃跑去了二丫他们那边,跟女眷们站在了一起。 外面的人伸着头往里面看,便见云姐儿在老人的引导下,对着上面密密麻麻的牌位拜了拜,然后又被引到其中一处又拜了拜。 老人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念了些什么。 拜了好几次,云姐儿站起来,又对着齐老二,赵氏拜了拜。 最后族中一个老人,拿出笔墨在一个厚厚的册子上写了些什么。 屋里静悄悄的,外面三郎用胳膊碰了碰齐五郎的胳膊,压低声音问他:“你还记不记得,你从你舅舅家回来那一年,也来这里拜过?” 齐贺瞥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高冷! 齐三郎无趣地摸了摸鼻子。 不管齐五郎记不记得,他齐三郎可是记得很清楚,他九岁那年,家中没有孩子的二伯家突然多出来一个孩子,他好奇地问他娘。 他娘说,那孩子是五郎,是他二伯家的弟弟。 因身体弱自小一直住在他赵家庄的外祖家,被懂点儿医术的外祖父精心养着。如今外祖父外祖母均去世,他悲伤过度生病了,这便被二伯二伯母接了回来。 齐三郎思绪还停留在他小时候,祠堂里面似是已经禀明祖宗,给云姐儿入过了族谱。 赵氏牵着云姐儿走了出来,笑着对女眷这边道:“嫂子,弟妹,大郎媳妇,四郎媳妇,你们都来家帮忙做席,咱们今儿摆两桌热闹热闹。” “行行行,走。”齐老三家的马氏忙应声附和。 大郎媳妇也笑着道了声好。 齐老大家的张氏一贯冷着脸,赵氏也不在意,依然面带笑容带着一众人往家赶。 走到祠堂门口,看热闹的打趣:“老二家的,得了个这么一个漂亮的闺女,心里美?” 赵氏喜得嘴角咧到了耳朵根,笑着回应:“美,美得很哩。” 众人又说了几句,便稀稀拉拉地散开了。 女眷回家做饭去了,郎君们留在祠堂里似是还有什么要商量。 齐老三家中六郎还有齐老大大郎家的孩子们都去私塾读书去了。 余下的齐家男子加上两位族老能坐一桌,他们女眷一桌刚好两桌就行。 接近中午郎君们都回来了,赵氏安排齐家几个郎去齐老三家去把他家吃饭的桌子板凳搬过来。 还去齐老大,齐老三两家借了碗碟回来。 齐老大家大伯母没有来,不妨碍其他人热热闹闹地聊天做饭。 做饭的时候,平娘看着那一大块猪腿肉,不住地跟齐老三家的她三婶儿感慨:“二婶儿这次真是大方,你看看这肉。” 齐老三家的面带笑容,边摘着手里的菜边搭她的话:“你二婶儿其实不是个抠搜的人,就是五郎要读书,读书耗费银钱,她才不得不俭省了些。” 看着这丰盛的菜式马氏寻思:五郎成亲的时候,他们一下子拿出来二十两财礼,想来五郎赶考的盘缠都已经攒了下来。 苏桃跟四郎媳妇在外面压水井跟前洗碗盘,两个新媳妇都比较腼腆,闷着头干活不说话。 人多手快,不过一个时辰左右,几人就把两桌席面摆了上来。 郎君们在堂屋里坐着喝酒聊天。 女眷们在外面摆了一桌,吃饭聊天。赵氏又去请了齐家大伯母,她还是没有过来。 一桌子菜荤多素少,在这个青黄不接没有什么节庆的时间,个个都吃得很满足。 男男女女一直吃到夕阳西斜方罢,女眷们收拾了碗筷,还了借来的桌椅。 待大家都要回去的时候,赵氏端出三碗提前舀出来的干菜炖肉。 其中一碗给了齐老三家,他家六郎在私塾上学,没有来。 两碗给了齐老大家,除了齐大郎家的两个孩子没有来外,马氏也没有来。 大郎媳妇,四郎媳妇一人端着一碗肉回去。 路上,四郎媳妇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大嫂,二婶儿挺好的,她也不是什么惹人厌的,为啥娘就看不惯二婶儿?” 大郎媳妇白了她一眼,厉声道:“长辈的事儿是你能随便置喙的?!” 四郎媳妇低下头,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第67章 安心备考 待到家中宾朋散尽后,庭院亦已清扫整洁。 这时,苏桃方才得空照料起齐五郎来。今日异常忙碌,她也没有时间给他洗衣裳。 她把上次给齐五郎洗好收起来的衣裳拿出来,叠好放在床头上。 接着,步入小屋内将放置于此的脏衣取走,准备拿出去清洗。 当下正值暑热时节,骄阳似火,日光炽烈无比。 若将衣物直接曝晒于烈日之下,极易褪色。故而夜晚洗涤最为适宜,晾晒时不易掉色。 齐贺被齐老二叫进了正房,不知是否谈论有关秋闱赴考之事? 此刻院内空无一人,只有苏桃哗啦哗啦啦压水的声音。 也没有几件脏衣裳,苏桃不稍片刻功夫便都洗了出来,洗好晾晒完。 晾晒妥当之后,苏桃返回屋内。 眼见天色渐晚,这个时辰较齐五郎平日返回县学时已晚了许多。 齐五郎的书册笔墨还都放在书桌上,苏桃想帮他收进书篓里,又怕给他整乱了,不敢乱动。 正在纠结中,齐五郎回了房间,见苏桃站在书桌旁,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劳烦娘子了,劳累了一整天,还要帮我洗衣裳。”齐五郎轻声说道,眼中满是感激之情。 苏桃连忙摇了摇头,后又随口问道:“爹找相公有何事呢?” 齐贺一边收拾着书桌上的物品,一边回答道:“秋闱没剩多少时间了,爹让我好好备考,别再抄书赚钱了。说娘那里还存有几十贯钱,够赶考用的。” 苏桃听后,轻点了一下头,她这里也有钱,哪里需要他去抄书。 苏桃幽怨地看了齐贺一眼,柔柔开口:“相公自是知道轻重的,不说爹娘那里,咱们这里也有银子,哪里就非得要你抄书挣那个辛苦钱。” 齐贺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他转身伸出双手扶住苏桃的双肩,丹凤眼里带着一抹浅笑。 “你们都别再操心这个了,赶考的盘缠用不了多少,二十两足够了,我这里也存够了。后面就不再抄书作注了,专心备考。” 他见苏桃脸色不是太好看,知道她不高兴他不用她的钱,又开口宽慰道: “万一这次中了举人,来年就要参加春闱。去参加春闱的时候,再用你和爹娘存的钱。” 苏桃抿着嘴点了点头。 “时辰不早了,我得赶紧赶回县学去。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多劳累你照顾爹娘。” 齐贺指腹在苏桃的脸上轻轻抚摸了一下,转身背上书篓走出房门。 苏桃跟在他身后,轻轻嗯了一声。 “相公在外面也要照顾好自己,要什么东西不方便回来的时候,你去紫云庵找康娘子,她会托浩哥跑腿过来传话。” 这次两三个月都不回来,她怕他需要个什么东西。 苏桃怕齐贺不好意思去麻烦康兰儿,于是又提议道:“要不下个月月底,我去给你送次换洗的衣物。” “不用,下个月要收麦,家里挺忙的,不用操心着我。” 齐贺不想苏桃跑去县城来回折腾,便出口拒绝了。 苏桃没有再说话,把他送到门口,如往常一样目送着他离开。 心中思忖:如果有个小毛驴多好,还能快一些,这样两条腿走着过去,今儿到了书院怕是天都要黑了。 赵氏不在家,她拉着云姐儿去齐老三家串门子去了。 只因赵大舅听说齐三郎还没有成亲,他临走前跟赵氏说赵家庄有个货郎家的女儿。 今年一十有五了,家里没了亲娘,亲事便给耽搁了下来,到现在也没有定亲。 他问赵氏齐老三家愿不愿意去说说看。 于是赵氏就去齐老三家问马氏去了。 “二嫂说的货郎是不是那个总是来咱们村叫卖的那个货郎?” “是他,平常走到我家门口,总是热情地打招呼。” 马氏抱着两手望了一眼远处,而后转过脸来给赵氏说:“那货郎长得不丑,一般人儿,他闺女该是不丑的。” “他比我年龄小,啥时候成的亲也不知道,我没有见过他的娘子,不知道他娘子是美是丑。世人总说女肖父,他闺女应该不能丑了。” “要不麻烦二嫂回赵家庄一趟,帮着去问问,他家闺女要求不高的话,就给我家三郎说说。” 马氏也着急,四郎,五郎都成了亲,偏偏比他们两个大的三郎还寡着,说出去也不好看。 平常靠着几亩地根本存不住钱,这几年齐老三农闲的时候,跟着齐老大爷几个出去给别人盖房子,外加上三郎在果园里做工,他们家才终于存了几个铜板。 她正愁着托人给三郎相看呢,村里也没个信儿。 她本来准备近期去她娘家一趟,让娘家那边帮着给寻摸着些。 还没去呢就冒出来个货郎家的小娘子,这不就是口渴突然端到了跟前一碗水。 她心里美的很,只求那货郎家的小娘子别太挑剔。 赵氏跟马氏说好了,趁着家里还有不忙,她明天就往赵家庄跑一趟,再去打探打探。 天儿也不早了,该做晚饭了,赵氏叫上云姐儿便回家来了。 这时候,苏桃已经在灶房里忙碌了,赵氏直接拐去灶房帮忙,云姐儿也跟了过去。 云姐儿进来灶房甜甜地叫了声:“阿姐。”便搬了个圆墩儿坐到了苏桃旁边。 白天剩的菜还有,简单热热就能吃。 赵氏把菜和蒸饼都放进锅里,盖上锅盖问苏桃:“五郎是不是早走了?” 苏桃烧着火,答:“爹找相公说了会儿子话,他走得比平常晚了一点儿。相公说,这次回县学要好好备考,秋闱前不回家来了。” 赵氏听了没有接话,深深地看了苏桃一眼。 五郎回不回来倒是无所谓,家中也用不着他,他只要在书院好好读书就行。 只桃娘,心里不是滋味?毕竟才成亲不久,成亲不过三日,五郎就回去县学读书,后面两人一个月才见一次,成亲到现在见面的次数一个手都数得过来。 于是赵氏幽幽道了声:“只苦了你了,桃娘。” 苏桃盯着灶膛里明亮的炉火,沉默不语。她倒是没有觉得苦,一个月见一次面挺好的。 “阿姐,秋闱是什么时候?”云姐儿抬着头问。 “秋闱就是秋天,再过三四个月。”苏桃认真给云姐儿解释。 “五哥,四个月之后回来?” “三个月,去府城赶考前会回来一次。” 云姐儿问,考不中怎么办?考中了之后呢?做官了之后呢?做什么官? 小孩子的好奇心和问题非常多,问到最后,苏桃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终于饭菜端上桌,她才算解脱。 饭桌上,赵氏说了齐三郎的亲事,她说明天要去赵家庄一趟,明天一早就走,早去早回,让苏桃照顾好家。 怕云姐儿一个人睡害怕,又让她过去跟苏桃睡去了。 第68章 被偷 赵氏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干净利落,不出半日时光,便将那货郎一家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 待其从赵家庄归来后,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就去了齐老三家去说情况。 马氏听闻那小娘子家中尚有两名年幼弟弟需其照料长大时,心中顿时变得颇为矛盾。 一方面,喜于此女必定善于持家度日;另一方面,则忧其心系家中幼弟,恐不时归宁省亲。 马氏心下委实难以决断,遂决定待麦收事毕再作计较。 转眼间进入五月,各家各户纷纷着手准备着收麦子。 家家户户忙着磨砺镰刀,整葺打麦场,好一派繁忙景象。 齐老二家有六亩地,齐老三家也是六亩地,往年齐贺麦忙的时候会回来帮着割麦,两家劳力也一样多,所以往年他们两都是一起割,齐老大家男丁多,他们也不好占他们的便宜。 今年齐贺备考不回来,齐老三也早早地过来找齐老二商量收麦子的事儿。 齐老三提议,收麦的时候果园也离不开人,三郎就白天在果园看着,晚上回来再一起割麦。 他们两家跟往年一样把麦场打到了一起,打好麦场,地里的麦子也都熟透了。 齐老二,赵氏,齐老三,马氏,四人都在地里割麦。苏桃和二丫的活就是把家里的猪羊喂好了,然后给地里的几人做饭送饭。 麦子一完全熟透,大家都争分夺秒地收麦子,晚上总是干到半夜三更才回去。 这天晚上,苏桃带着云姐儿去给地里干活的人送饭。 一天时间他们已经割了两亩地的麦子,麦场里放得满满当当,今儿晚上要碾麦子。 几人坐在地头吃饭,苏桃要去地里碾麦,被赵氏制止了,说石磙太重她拉不动。 苏桃其实能拉动,拉起来还很轻松,赵氏不让她拉石碾,她就去旁边拿起成捆儿的麦子,摔了起来。 一捆麦子砸到石头上,麦子纷纷掉落。 云姐儿跟着苏桃玩了一会儿,她嫌扎得慌,就独自跑去地头玩去了。 这一场地的麦子,几人要忙大半夜,齐三郎早已从果园回来了,众人吃过饭,就赶紧回到麦场忙碌。 齐老二,齐老三,齐三郎,轮流着拉着石碾碾麦子,苏桃跟着赵氏,马氏坐在边儿上磕麦子。 啪啪啪……磕麦子的声音交替地响着。 几人都默默干着自己手中的活儿。 不知不觉忙了许久。 赵氏习惯地往云姐儿玩的地方看了一眼,发现她自个儿玩着玩着就躺在架子车上睡着了。 赵氏放下手中的活儿,把齐老二看场时要用的铺盖拿出来,铺到了架子车上,把云姐儿轻轻放了上去,而后拉到地头的树下让她好好睡。 一家人忙到三更天才回去。 齐老二留下来看场,苏桃背后云姐儿跟着大家一起回去了。 回到家中苏桃给云姐儿脱衣裳的时候,发现她手上的一双银手镯不见了。 苏桃慌忙在家中前前后后地找没有找见,赵氏累了一天她也不敢惊动她,怕她休息不好。 自己躺在床上一宿没有睡着,天刚蒙蒙亮,她就起来沿着去地里的路找了一遍。 麦场周围,地头,到处都没有放过,睡得不是太沉的齐老二也被她吵醒了,披着衣裳起来问苏桃找什么呢。 “爹,云姐儿的银镯子不见了。”苏桃焦急道。 齐老二听了也慌忙跟着找,拿着叉子,叉起麦秸秆子翻找下面。 苏桃呐呐道:“爹,云姐儿没怎么在场里玩,她就在地头玩的。” 齐老二把叉子一放,闷声道:“这哪里找去?”。 后面他似是想到什么:“云姐儿手腕胖胖的,手镯戴上都卡在她的小胖手腕子上了,又不大怎么掉的呢?” 旁边地里陆陆续续开始有人来干活了,齐老三和马氏也早早过来了,见到苏桃忙问怎么来这么早? 苏桃说:“云姐儿的银镯子丢了,家里里里外外都找了没有找到,我来地里找找。” “戴得好好的,怎么丢了?\"马氏边嘟囔着,边跟着一起找。 地都要翻起来了,还是没有找到。 马氏心疼的不行,气呼呼地说:“这么小的孩子,给她戴什么银手镯,你娘就是惯着她。” “婶子。”一声怯怯的声音从马氏身后响起。 马氏转头一看,见是他们地对面的杏儿。杏儿家的麦场在他们家地对面,中间只隔了一条路,即便这样她也极少跟他们说话。 她父母早逝,跟着年迈的爷爷奶奶,农忙时节,她爷爷奶奶干不了什么重活,她一个十四岁,应该是十四岁? 马氏重新又打量了一眼眼前干瘦的小娘子。 家里什么活都靠着这么个干瘦的小娘子干,一天天的也不吭声,闷着头苦干。 真是个可怜的小娘子。 “杏儿,啥事?”马氏和蔼地问。 “婶子,昨儿晚上云姐儿在树下架子车上睡觉,歪头在车子旁停了一会儿。”杏儿眼神怯怯地望着马氏说。 说到歪头,马氏好有什么不明白,云姐儿的镯子定是被那歪头撸走了。 她柔声对杏儿说:“行,婶子知道了,婶子谢谢你,回去干活。” 杏儿站着没有走,欲言又止。 那歪头,吃喝嫖赌,不是个东西,家里的地被他卖的只剩一块贫瘠的没人要的。 家里一个人没有,他就是那种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 如若被他知道了,他偷拿云姐儿的东西,是她告诉齐家人的,他万一对她家耍起狠来可如何是好。 无依无靠的杏儿害怕。 “放心!婶子不会说出去。”马氏安慰杏儿。 马氏刚打发了杏儿,就对苏桃说:“一定是歪头从云姐儿手上撸走的。赶紧回家找你娘,让她去歪头家要去。” 苏桃应了一声,快步跑了回去。 苏桃一回来,赵氏逮着她,就说:“桃娘,一大早的,你干什么去了,留云姐儿一个人在屋里。” 苏桃把给云姐儿找手镯的事儿说了,赵氏一听,把手上的抹布往桌上一拍,“好他个歪头,小孩子的东西都偷,你在家看着云姐儿,我找他去。” 赵氏说着就出了家门。 苏桃担心赵氏,回屋把云姐叫醒,帮她穿好衣裳,抱着送去了二丫那里。 问了一下二丫,歪头家在哪里?就风风火火地跑去了。 苏桃到了歪头家门口,就看到她婆母赵氏,站在门口堵着一个身材消瘦,佝偻着身子的歪头男子骂。 “东里,你做个人,你看看你这样,爹娘,爹娘给你气死,媳妇,媳妇跑了。你还不正干,连小孩子家的东西你都偷。你赶紧把我云姐儿的银镯子拿出来。” 赵氏气势汹汹,伸手找那人要东西。 “嫂子,我真没有拿。” “别说你没有拿,都有人看见了。你不拿出来我找齐大郎他们几个过来搜你的身了。” 齐家男丁多,赵氏先吓他一吓。 歪头堵赵氏不敢搜他的身,他歪着头一副无赖样,手一伸往前一摊:“没拿就是没拿,不信你搜。” 赵氏泼辣,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要搜他的身,歪头一看,这娘们真要搜他的身,忙往后退了一步。 赵氏追上去,他又东躲西躲。 苏桃一见,马上跑过去,在后面抓住他的脖子,像抓个小鸡仔儿一样,牢牢地抓住了他。 苏桃抓着他往赵氏跟前一推,赵氏也管不了那么多,伸手就搜他的身,不过一下子就在他怀里摸出了云姐儿的那一对银手镯。 赵氏拿着手镯举到歪头眼前,瞪着眼睛问道:“这是什么?不是没有拿吗?满村里除了我云姐儿还有谁家娃有银镯子?” “一天天儿的不正干,做些偷鸡摸狗的行当,也不怕被人打死。” 赵氏拿到手镯,对着苏桃说了一声:“桃娘咱们走。”,便骂骂咧咧地走了。 歪头站在门口歪着头,恶狠狠盯着婆媳两个的背影,朝着地面吐了口痰,转身又回了家。 天杀的,他还准备拿着去赌坊翻本儿呢。 没钱去堵了,歪头抓心挠腮地难受。 他思索着,他摘那小娘子的手镯时,周围人都忙着干活,谁看到了? 他转着一双三角眼,突然又恶狠狠地呵忒了一声,他觉得一定是齐家地对面的杏儿那死丫头。 第69章 变故 这天晚上,苏桃又带着云姐儿去地里送饭,照常跟着家里人忙到很晚。 齐家这边差不多快回家的时候,对头地里的杏儿找了过来。 她走到马氏,赵氏跟前怯生生地问:“婶子,你……你们是不是跟歪头说我了?” “没说,咋了杏儿?”赵氏不解地问。 杏儿转头往进村的路口上望了一眼,整个人快哭了出来:“天一抹黑,歪头就站在那边路口,时不时地往我家麦场里看。” 马氏看过去,果然看见那歪头鬼鬼祟祟地站在进村的路口上。 偷了人家的东西还有理了?还在路口堵人家个小娘子,没天理了。 马氏气不打一处来,她转头吩咐齐三郎。 “三郎,你过去,问问他在那里站着干啥呢?把那无赖歪头赶走。” 齐三郎看了一眼低着头绞着衣角的杏儿,应了他娘一声后,梗着头去了那边路口。 “杏儿别怕,等一下我让你三郎哥送你回家去。”马氏拍了拍杏儿的手,让她安心。 赵氏猛地一摔手里的麦子,不解恨道:“他个泼皮无赖,该让三郎打那歪头一顿的。” “都是一个村儿的,别做得太过了。他就是个二流子,谁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事儿来。”齐老二说着开始收拾麦场,“天不早了,收拾收拾,你们也都回去。” 这边众人收拾好,苏桃背上又睡着了的云姐儿,一行人往村口走。 齐三郎见众人过来了,他便站在路边儿上等着,等到众人走到跟前,他对马氏道:“娘,我已经跟他说了,让他不要在这边瞎晃悠。” 这次赶走了,不知道他下次还会不会躲在别的地方等着,马氏心中着实担忧不已,生怕那歪头会对无依无靠的杏儿不利。 她嘱咐齐三郎: “你二伯说了,歪头他就是个二流子,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儿来。这次多亏杏儿才给云姐儿找到银镯子。麦忙这段时间,你就照顾着点儿杏儿,早上去果园前,把杏儿送去地里,晚上再送她回去。” 齐三郎听罢,伸出手轻轻挠了挠自己的脖颈,然后向他娘应道:“好嘞!” 杏儿讪讪开口:“婶子,也,也不用这么麻烦。” 然而马氏却不在意地道:“一点也不麻烦,反正他也顺道。” 待一众人走进村子后,便各自分开了道回家。 齐三郎负责护送杏儿回家,其他人则朝着齐家的方向快步走回去。 齐家在西柳村的南边,杏儿家在西柳村的北边。西柳村有两三百户人家,是周边比较大的一个村庄。 若不是因为杏儿家的田地与齐家相邻较近,或许三郎根本就不会结识到她。 杏儿低着头,脚步轻盈地走在前面,齐三郎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心里暗自嘀咕:这小娘子的脚程可真慢。 齐三郎在后面慢慢走着,百无聊赖中借着皎洁的月光,仔细打量起前方的小娘子来。 只见她身材瘦小,穿着一件灰色的短交领衫子,下面是一条宽宽大大的裤子,衣裳陈旧又老气,脚上穿了一双草鞋,破烂得勉强挂在脚上。 她头上绑了两条小辫子,然后在头顶盘成了一个形状奇特的发髻,齐三郎也说不上来那发髻究竟是叫什么名字。 大约走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杏儿终于在一座矮小的土房子前停下了脚步。 这座土房共有三间,四周连个院子都没有。 齐三郎站在外面,能清楚地听到屋内传出杏儿爷剧烈的咳嗽声 “三郎哥,谢谢你。我到家了。”杏儿依然低头盯着地面,声音怯怯懦懦。 齐三郎手一摆,说道:“没事,明儿天亮前我再过来接你,你进去。” 小娘子沉默不语,只是低垂着头,缓缓打开那扇破旧的土房子的门。 就在这时,齐三郎听到屋内杏儿奶的声音:“杏儿,你可算回来了,奶去给你端饭。” “奶,屋里黑,你别磕着碰着了,就在这儿坐着,我自己去端。”小娘子声音轻轻的。 屋里黑还不点上油灯?! 齐三郎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子,始终没有等到屋里亮灯。 最终,齐三郎带着满腹狐疑转身离去。 麦季农忙差不多要快一个月的时间,齐老二,齐老三家这边,十几天便忙完了。 杏儿家地不多,但是只有她一个人干活,忙了有二十天还没有忙完。 齐三郎依然早上送,晚上接,连着送了十来天,他莫名地怜惜这个瘦弱的小娘子。 于是晚上从果园回来,他便跑去杏儿地里帮着她干点儿活。 家里的麦子收完了,儿子齐三郎的婚事眼看着也有了着落。 马氏让齐老三去割了半斤肉回来,掺着野菜干包了一锅大包子。 齐三郎嘴里吃着包子,想到杏儿家里晚上连油灯都点不起,她是不是好久都没有吃过包子了? 于是,他趁着他娘没注意,拿了一个包子就跑了出去。 到了地里,杏儿还在那里磕麦子,石碾她拉不动,只能一点儿一点儿的磕。 齐三郎走到杏儿跟前,伸手把包子递过去:“还热乎的,拿着趁热吃了。” 白白胖胖的包子,泛着肉香,杏儿偷偷咽了咽口水,“三郎哥,我不吃,你赶紧吃了。” 齐三郎又往前一递,“我已经吃过了,这个是我娘让我拿给你的。” 杏儿别说吃包子,精细的面粉做的吃食她都没有怎么吃过。 家里没有营生,收的这一点儿麦子还要拿出去卖一些,给她爷买药。往常他们吃得都是带着麸糠的面粉。 既然是齐家婶子让齐三郎拿给她的,她便不好意思地接了过来,小口小口地细细品尝。 别人家都要点玉蜀黍了,杏儿家的麦子也终于都晾晒好了。 点完玉蜀黍地里也没有什么活了,马氏找到齐三郎,说要去赵家庄给他向货郎家的小娘子提亲去。 齐三郎要死要活不同意,把马氏气得狠狠打了他一笤帚。 “你都多大了,你还不同意,四郎比你小一岁,马上就要当爹了。” 马氏圆瞪着两眼,发愁地望着齐三郎。 齐三郎站在那里梗着头不说话。 最后马氏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同意不同意也没啥关系,你爹你娘我们同意就行。” 看他娘态度坚决,齐三郎倔强地说:“你要非去提亲,我就走,走了便再也不回来。” 马氏一听,这儿子不能要了,她拿起笤帚又打齐三郎,边打边哭着骂他。 隔壁的赵氏听到了这么吵嚷,快步跑了过来,见马氏在打三郎,她忙把马氏拉开,问清楚缘由。 她拉着两人劝解了一番,最后问齐三郎为啥不让去赵家庄提亲,是不是看不上货郎家的小娘子。 齐三郎执拗地不吭声。 赵氏便一遍一遍的问,他被问烦了,便说要娶村北的杏儿。 马氏听了,又跳起来打他。 马氏是可怜杏儿,可是杏儿家里那样,她并不想她做她的儿媳妇呀。 意见不统一,母子两个一时赌起气来,谁也不搭理谁。 母子间的战争,大多以母亲的失败而告终。 最终马氏败下阵来,六月中旬,耷拉着脑袋连媒人都没有请,请了赵氏帮着去杏儿家提亲去了。 杏儿爷奶,年事已高,总担心自己哪天没了,杏儿没个归宿,见到同村的齐家来提亲,没有二话就答应了。 两老说,一概繁文缛节都省了,找个好日子自去下聘就行。 赵氏带回了话,齐三郎站在一边暗自高兴。马氏绷着个脸说知道了。 六月底,齐老三家带着酒茶果点,财礼去下聘,成亲的日子定在了今岁冬月里。 第70章 七月 七月初的一天,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齐老二家后院,赵氏正忙着给羊儿搭棚子。 她精心养着的母羊顺利生下两只小羊羔,偏巧的是,恰恰好一公一母。 赵氏当场就决定两只都留下来好好养着,把原有的一只大公羊卖掉换钱。 她心里盘算着,如果儿子齐贺能够一举考中举人,手头至少能有些筹办宴席的铜板。 家中五口人,除了齐老二,赵氏两口子,其他三个人都在喝羊奶补充营养。 因此,赵氏对两只小羊羔养得格外用心,遮阳的棚子也赶紧给安排上了。 另外,赵氏考虑到,母羊只有一只,小羊羔生下来也要喝奶。 于是,这天赵氏对苏桃和云姐儿说:“小羊羔刚生下来,还没有长成,桃娘和云姐儿这段时间先不喝羊奶了,等小羊羔长成了,再给你们喝。” 听到这个消息,苏桃暗自窃喜不已,终于不用喝略带点膻腥味的羊奶了。 如今得知可以暂时摆脱每天喝羊奶的困扰,她连忙乖巧地回赵氏:“都听娘的。” 云姐儿见苏桃这样说,便有模有样地学着说道:“都听阿娘的。” 赵氏摸了摸云姐儿的头,微笑着继续说道:“不喝奶了,以后每人一天吃俩鸡蛋。早上吃一个,晚上吃一个。” 随着天气逐渐变热,母鸡们似乎也不怎么愿意下蛋了,家中那几只鸡一天也下不了四个鸡蛋。 一天吃四个鸡蛋哪里够哦。 于是苏桃开口道:“娘,鸡蛋只给云姐儿吃就行了,她还小正长身体呢。我都是大人了,不用每天吃鸡蛋。” “在娘眼里,你也是孩子,就听娘的。”赵氏说完走出正房。 “这段时间地里长了许多杂草,不拔了庄稼长不好,我去地里拔草,你在家帮娘看好那两只小羊羔。” “好。” 苏桃干脆应好,赵氏总是让她在家里顾着家,从来不让她去干地里的重活。 赵氏离开之后,苏桃来到后院查看母羊和小羊羔的情况。 只见它们安静地待在赵氏刚刚搭建好的棚子底下,似乎很享受这个新环境。 母羊窝在阴凉的棚子底下,惬意地咀嚼着青草,小羊羔们紧紧依偎在母羊身旁,一切安好。 她也不能坐在这里一直看着它们。 苏桃见棚子里的青草不多了,她又拿了一些鲜嫩的青草放入羊棚内,便转身前往兔笼子那里喂兔子去了。 而云姐儿,她蹦蹦跳跳地来到那几棵桃树下,仰着小脑袋在树下转来转去。 这时节,桃子快成熟了,枝头间偶尔可见一颗熟透泛红的桃子。 每当云姐儿发现这样的桃子,都会兴奋地呼喊苏桃给她摘下来吃。 “阿姐,阿姐,我又找到了一颗桃子。”云姐儿满心欢喜地叫道。 苏桃闻声笑着回应:“在哪里呢?” \"就在中间那棵树上,一个大大的树叶旁边。\" 云姐儿迫不及待地用手指向目标,并拉住苏桃朝那边走去。 苏桃顺着她指引的方向仰头寻找,费了好大劲才终于在接近树梢顶部处找到了云姐儿所说的那颗桃子。 她不紧不慢地从墙边拿出赵氏精心制作的摘桃工具——一根细长的竹竿。 这是一根很长的竹竿,竹竿头上绑着一个竹条箍着的小布袋。 只要将桃子套入其中,轻轻一拽,那桃子便会乖乖掉入袋内。 苏桃目光锐利如鹰隼般盯着树上那颗熟透的桃子,手中长竿迅速举起,精准无误地将其纳入囊中。 接着熟练地将桃子从袋子取出,取出桃子后她没有立刻给云姐儿,而是拿在手里柔声说:“等一下洗洗再吃。” 云姐儿懂事地点点头,她知道,桃子上面有毛毛,要洗干净了才能吃。 苏桃转身走向兔笼,细心地往里面填满鲜嫩的青草后,这才领着云姐儿回到前院。 她将洗净的桃子递到云姐儿手中,看着小家伙兴高采烈地搬起一只小板凳,稳稳当当地坐在他们房间的门边大快朵颐起来。 苏桃微笑着,也顺手拖来一只小墩子摆在云姐儿身旁坐下,她端出自己的针线笸箩做起了针线活。 之前要给齐贺做的圆领衫已经做好,她现在又在给婆母赵氏做衣裳。 她成亲时爹娘给她买了那么多布,她准备再给齐家爹娘一人做一身衣裳。 苏桃做着手里的针线活时还在想着,兔子现在也有十几只长成的了,趁着这几天不是很忙,她准备找个时间宰杀了,硝好皮子好赶紧做袄子。 微风吹过门口,送来丝丝凉意。 云姐儿心满意足地吃完桃子后,便走到水井旁边,仔细地清洗着双手。 就在这时,只听得院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缓缓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她好奇地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齐五郎,心中一喜,立刻兴奋地大喊道:“五哥!” 然后像一只欢快的彩蝶一般,张开双臂朝他飞奔而去。 正在屋内做女红的苏桃听到云姐儿这声欢喜的呼喊,不禁停下手中的活计,疑惑地抬起头向外张望。 当她看清来人竟然是已经离家两个多月的齐贺时,脸上顿时露出欣喜若狂的笑容。 她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迅速起身快步迎上前去,口中轻声唤道:“相公。” 齐贺牵着云姐儿往院里走。 他嘴角挂着一丝如春风般和煦的微笑,眼神无比温柔地凝视着向他走来的朝思暮想的妻子,轻轻叫了声:“阿桃。” 声音温润多情,仅仅只是这简单的两个字,却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 苏桃被齐贺如此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节奏,双颊也泛起了羞涩的红晕。 她有些慌乱地别过头去,不敢与他对视太久,匆匆转身回到屋里。 进去后,她默默地走到门边,弯腰捡起摆放在那里的两个小墩子,连同自己的针线笸箩一起收到了旁边去。 齐贺进了房间,刚把书篓放下。 苏桃刚好拿着打湿的棉巾子从小房间走了出来,她把湿棉巾子递给他擦脸,说不上一句话又忙着去灶房帮他倒水。 天热,回来的一路上,出了不少汗一定口渴了。 苏桃小心翼翼地端着水碗回到房间,看到云姐儿正站在书桌旁津津有味地吃着糕点。 她快步走过去,将水碗轻轻递给齐贺,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住了。 齐贺端起碗,仰头咕嘟咕嘟,大口大口地喝水。 伴随着那“咕嘟咕嘟”的吞咽声,他硬朗的喉结有力地上下滚动,让苏桃情不自禁地跟着咽了一下口水。 而此时的齐贺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苏桃的异样,他实在是太口渴了,一口气便喝完了整整一碗凉水。 当他把空碗递回给苏桃时,才发现她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发呆。 齐贺微微一笑,将空碗放在书桌上,然后伸出手,温柔地捂住了站在书桌旁的云姐儿的眼睛。 紧接着,他俯下身,在阿桃粉嫩的唇角轻轻亲了一口。 “唔~五哥,别捂着我眼睛,看不到了。” 云姐儿用她胖乎乎的小手使劲儿往下扒拉捂在她脸上的大手。 她看不到了,都没法吃绿豆糕了。 苏桃没有料到会被齐贺突然偷亲,她羞得满脸通红,猛地推开他,拿起桌上的茶碗就跑了出去。 齐贺眼角微微扬起,轻笑出声。 重获清明视野的云姐儿抬头看齐贺,不解她五哥为啥捂住她的眼睛。 齐贺低头对云姐儿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追着苏桃跑了出去。 苏桃正害羞地躲在灶房不好意思出来,齐贺走到灶房门口,望着她抿嘴轻笑。 见她羞得不行,便好心放过她。 他抑制着嘴角的笑意,柔声问:“娘呢?怎么没在家?” “娘去地里拔草去了,地里长了许多杂草。”苏桃站在灶膛前,脸儿还红扑扑的。 第71章 准备 齐贺像一堵墙般堵住了灶房狭窄的门口,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 他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此刻犹如深潭一般,眼波流转间暗藏着无尽的暧昧情愫,直直地凝视着眼前的苏桃。 苏桃粉腮红润,眼帘微垂,不敢看他的眼睛,静静地伫立在灶膛前。 齐贺实在忍不住轻笑出声,阿桃是他的小娘子啊。 此时此刻,他挡住门口,而小娘子却娇羞地站在屋里头,倒让他感觉自己像是个不折不扣的无赖登徒子。 齐贺的笑声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苏桃这才轻轻抬起长长的睫毛,飞快地瞥了他一眼。 齐贺见状,连忙伸出手去,温柔地呼唤道::“阿桃,咱们在灶房里站着干嘛,怪热的,快随我回房间去。” 灶房中的确酷热难耐,苏桃轻咬下唇,默默地向门口迈出两步。 齐贺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回了他们的西厢房。 他一直把人牵到房门口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才松开手,指着桌上的绿豆糕微笑着说道:“这是特意给你们买的绿豆糕,你也快尝尝。” 正津津有味吃着绿豆糕的云姐儿听到,顺手拿起一块绿豆糕,递到了苏桃的手中,开心地说:“阿姐,这个真的很好吃。” 苏桃接过绿豆糕,放入口中轻轻咬了一口,绵密中带着丝丝甜意,细细咀嚼还有绿豆的清香。 云姐儿爱吃这些糕点果子,苏桃吃完一块绿豆糕后,就不再继续吃了。 她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齐贺的书篓旁,将里面的脏衣服取出。 然而,就在这时,齐贺拉住她的手,语带不满:“先别忙着做事,一别两个月不见,你就不想我?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 苏桃看向书桌旁手拿着绿豆糕,边吃边好奇地盯着他们俩看的云姐儿,悄悄从齐贺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相公这次回来要在家待几天?”苏桃知道齐贺这次是回来拿盘缠,为去府城赶考做准备。 齐贺无视云姐儿那亮晶晶如星辰般的目光,拉着苏桃坐在了床边儿上,两人肩挨着肩,腿靠着腿。 他手中轻捏着苏桃那如青葱般纤细的手指,低声道: “县学里已经给要赶考的学子放假了,我准备在家待两天就赶去府城。 秋闱就在八月初,而大比之年,府城那里学子突然增多,府城的客栈也就变得紧俏起来,去晚了恐怕很难再找到好点儿的客栈。 若是和许多人一起住大通铺,实在是太过于杂乱无章了些。” 苏桃点头认同,这次出去是为了考试,住的地方还是要舒适些才好。 “相公,尽量要找幽静的客栈住,不要心疼银子。” 苏桃反握住齐贺的手,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相公咱家有银子,不管是你的还是我的,都是咱家的。银子要用到刀刃上,你科考就是咱家顶顶重要的事情。” 苏桃说完,绷着脸又严肃地说道:“如若你因着不用我的嫁妆银子而亏待了自己,我也是会生气的。” 齐贺漆黑的眸子里满是笑意,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苏桃,温声道:“为夫谢娘子慷慨,以后定加倍回报。” 齐贺不如刚成亲那会儿态度坚决,苏桃严肃的神情消散,笑意爬满脸庞。 放松间,她突然想到云姐儿还在这里,她抬眼偷偷看了一眼云姐儿。 云姐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书桌前的椅子上,她吃着糕点,悠哉地晃着小胖腿,眼巴巴地望着他们俩看。 苏桃慌忙推开齐五郎,往旁边坐了坐。 她看云姐儿一口气吃了那么多绿豆糕,等一下做好午饭又该吃不了多少。 她便站起来走过去,给云姐儿将绿豆糕收了起来,又苦口婆心地教云姐儿: “云姐儿等一下还要吃午饭,不能吃太多糕点。还有,云姐儿要留着慢慢吃,一次都吃完,之后就没得吃了。” 云姐儿手里还有小半块糕点,她看了看手中啃了一半的绿豆糕,懂事地扒开包绿豆糕的纸包,放了进去,无比乖顺地说:“明天再吃。” 苏桃赞赏地捏了捏她的小脸,道了声:“乖。”而后小心翼翼地将绿豆糕收好。 觉摸着该到做饭的时辰了,她往外伸头,微仰着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日头,发现时辰已经不早了,便转身前往灶房准备做午饭。 到了饭点儿,原本在地里薅草的赵氏回来了。 一进院门,赵氏便看到了许久未见的齐贺,心中满是欢喜。 她匆匆洗了洗手和脸,然后紧紧拉住齐贺,关切地询问起他这段日子的生活。 这次齐贺一下有两个多月没有回来,她问他在县学吃得好不好?有没有打饥荒?衣裳怎么洗的? 眼看着就要进入八月份了,赵氏还不忘追问齐贺何时动身前往府城? 面对母亲连珠炮似的提问,齐贺始终保持着耐心,逐一回答。 赵氏满心欣慰地点点头,说道:“早点儿去,早点儿去好。” 说完,赵氏静静地坐在正房内,微笑着凝视着眼前斯文俊朗的儿子。 “哎呦,娘忘了跟你说了,三郎的亲事定下来。” 齐贺听罢微微点了点头,他其实并不怎么关心齐三郎有没有定亲。 “小娘子是村北头的杏儿,你三婶老大不愿意,嫌杏儿无爹无娘,无有兄弟姐妹,只有一双年迈的爷奶。” 赵氏问完了齐五郎的情况,就絮絮叨叨地给他说家里发生的琐事。 齐家母子两人在正房里聊着天,苏桃把午饭端了上来,是鸡蛋青菜汤饼。 见苏桃端来两个碗,齐贺忙起身去接过一碗,云姐儿端着自己的小碗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捧着碗放到饭桌上。 齐贺又去灶房端回来一碗饭,几人坐在堂屋用饭。 赵氏又开口了:“五郎在家里休息两天,就要赶去府城了,这两天让他好好在家休息。云姐儿别叨扰你五哥。” 云姐儿吃完嘴里的面,小脑袋一歪,脆生生道:“我跟阿姐玩。” “好,我们云姐儿最听话,跟你阿姐玩,别扰你五哥。”赵氏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柔声说。 齐贺笑:“娘,只不过是休息两天,倒是不用这么兴师动众。下晌你还去地里薅草吗?我跟你一起去。” “地里的活不用你干,你好好在家休息着就行。” 赵氏态度坚决,齐贺拗不过她,低头老老实实吃饭。 除了地里长了些草,家中也无其他杂事。 齐贺在家休息,原本想着跟苏桃好好腻歪腻歪,奈何云姐儿像苏桃身上的银三件,走哪儿跟哪儿,除了晚上,他并没有多少跟苏桃亲近的时间。 于是就坐在书桌前背书,在苏桃的要求下,大声地背出来,背给她和云姐儿听。 齐贺背书,苏桃坐在门口做针线,云姐儿就坐在苏桃身边,玩玩这玩玩那,倒是听话的不去扰他。 两天的时间一转而过,苏桃帮齐贺收拾了换洗的衣物及三十两银子。 齐贺说用不了三十两,只拿了二十两过去。 “穷家富路,多备点儿,有备无患。”苏桃不放心又拿出五百文散铜板给他装到了钱袋子里。 一切准备妥当,齐贺背起装着换洗衣裳和二十两银子外加五百文铜板的书篓要出家门。 除了去果园不在的齐老二,一家人把他送到了院门口。 齐贺从来都是腿着去县学,他怎么去府城?于是苏桃忧心问道:“相公怎么去府城?” “跟两个同窗一起雇了个马车,你就别担心了。”齐贺说着又对赵氏道:“娘,我走了,你们回去,在家照顾好自己。” 赵氏没有离别的不舍,她倒是喜滋滋的,这次一去,若是她儿高中举人老爷,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 “五郎,在外面你也要照顾好自己。饭菜别吃生冷的,以免吃坏了身子。别熬夜,早睡早起。” 赵氏没有不舍,絮絮叨叨,都是操心的话。 “娘,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们回去。” “好好好,去,路上小心些。” 齐贺对着赵氏挥了挥手,深情地凝望了苏桃一眼转身离去。 “这一走又要一个多月才能回来。”赵氏望着齐贺的背影幽幽道。 苏桃这边没有吭声,她忧心不已,出门在外,不知道齐五郎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第72章 入股 苏桃静静地坐在房门前,眼神空洞洞地凝视着大门口,仿佛那扇门能够透出齐贺归来的身影一般。 时光荏苒,齐贺离家已整整四天,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到府城了? 今日清晨,云姐儿如往常一般又摘了一颗熟透的桃子,洗过之后,便坐大门口慢慢地吃着。 赵氏去地里薅草,云姐儿说要在门口等着她回来。 大门敞开着,云姐儿的身影抬头可见。苏桃放心地默默收回目光,重新拾起手中的针线活儿,低着头慢慢做着。 “阿姐,阿姐,兰儿姐姐来了。”原本安静守候在门口的云姐儿突然兴奋地高声呼喊,紧接着像只欢快的小鸟般飞奔而来。 康兰儿来了? 苏桃心头一喜,急忙抬起头向外张望,果不其然,果然看到大门外面有一个小毛驴的脑袋。 她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紧紧牵住跑回来的云姐儿的小胖手,快步迎上前去。 她们两个还没有走到院门口,便见康兰儿手提两包精致的果点走了进来。 “兰儿,今儿怎得有空过来呀?”苏桃脸上满是惊喜之色,实在没料到康兰儿会再次来到西柳村。 康兰儿微微一笑,回道:“难道我就不能来看看你们?” “能,怎么不能。”苏桃连忙应和,又忙伸手去接过她手中的果点。 这果点一点儿也不便宜呢,她抬起手中的果点对康兰儿说道:“下次再来,可千万别如此破费了。” “你跟我还这般客气作甚?这可是专门买来给云姐儿吃的。” 康兰儿说罢,轻轻地在云姐儿那粉嫩可爱的小脸蛋上摸了一把。 小丫头头发长出来了,虽然还不能绑成小啾啾,看着再过一两个月就能绑起来了。 “谢谢,兰儿姐姐。” 听康兰儿说是给她买的,云姐儿嘴巴甜的不行,奶声奶气地道谢。 康兰儿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浅笑,伸手轻轻地抚摸着云姐儿的头顶。 苏桃则将康兰儿和浩哥二人引领至堂屋内坐下,并拿起茶碗为他们斟满茶水后,也随即落座与康兰儿闲聊起来。 “近来,师太们一切可还安好?”苏桃率先开口询问。 “都挺好的,能吃能喝也能睡。”康兰儿笑着回答。 “那香云姐妹俩呢?”苏桃接着发问。 “她们也挺好的,一直都有跟随静缘师太认真学习针线活计,技艺也提升不少。” 康兰儿回完,转而向苏桃询问道:“你婆母现在何处?” “她下地薅草去了。”苏桃如实答。 康兰儿听完,端起茶碗轻啜一口,然后放下茶碗说道:“咱们就别再寒暄客气了,我这次过来其实是有事情想要找你帮忙。” 苏桃一听康兰儿这么说,心中不禁一紧。 不是说好了,抓了李祖旺之后,就收手吗?怎么还有事儿,这次又是个什么样的贼人呢?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打算开个绣坊。”康兰儿直奔主题。 苏桃松了一口气,了然地点了点头,是,她是听康兰儿提过想开个绣坊。 “开绣坊的铺面已经赁下了,现在正在官府办手续,手续全了就能开业了。我来是想问问你,你要不要在我绣坊里入一股?” 康兰儿也不废话,直接把今天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她有自信,绣坊能做起了,苏桃又是个可交的朋友,要赚钱就拉着朋友一起赚。 如若她不愿意那就算了,她和浩哥手中加起来有七百两呢,足够了。 “入股?”苏桃不是太理解。 “我做生意,你拿钱过来跟我一起做。你只出钱就行,其他的不用管,管理经营由我来。到时候赚了钱,直接给你分红。” 康兰儿这么一解释她好像懂了,康兰儿做生意想要她出钱。 加上当初成亲时候的一百两,现在她手里足足有一千一百两银子。 这次齐贺去府城,盘缠才只要二十两,跟她想象中的赶考盘缠要用很多银钱差了很多。 这么看赶考好像也用不了那么多钱,用不了这么多,那这些钱放着也是放着,如果康兰儿需要的话,那就拿给她用。 “我拿一千两?”苏桃不懂开店铺那一套,不知道要用多少钱,只能试探地问。 康兰儿笑得开怀,好笑道:“用不了这么多。这次我准备出三百两,要不你也出三百两?这样咱们俩出资一样,我出人管理经营,你纯出钱,到时候咱们六四分红。我出人经营了,我分六,你分四。” 康兰儿简单地解释了一遍,苏桃听得晕晕乎乎。 分红,不懂。 康兰儿分六,她分四,她听懂了,是不是赚了钱,她们两个这样分? 她啥都不做就分了四成,她觉得还挺多的。 其他亏了怎么办?她倒是没想,人非常利落地说:“你先坐着,我给你拿钱去。” 康兰儿整个人怔愣住了,这就去拿钱了?这投资方也太爽快了! 苏桃回房间去拿钱的时候,云姐儿终于找到空闲跟康兰儿搭话。 “兰儿姐姐,我家后院的桃子熟了,到时候给你们送些?” 康兰儿伸手又捏了捏云姐儿的小脸蛋,肉乎乎,软糯糯,真的很好捏。 “真没有白疼你,知道想着我,那我就提前谢谢云姐儿了。” 云姐儿被夸了,歪着头嘻嘻嘻地笑。 苏桃拿了三张银票回来,进屋就往康兰儿跟前递,“给,这三张你拿去用,不够你再说。” 康兰儿笑了,两人合伙出了六百两银子,这些钱在府城开家店铺也绰绰有余,怎么会不够。 康兰儿收起银票,开口跟苏桃闲聊。 她眨了眨眼睛问苏桃:“阿桃,你猜,我们赁的是哪里的房子?” 苏桃对县城也不是很了解,她可猜不到。 康兰儿嘿嘿笑了出来。 “我们赁的是正旺街原先李家布行的铺面。他家在临阳县城原本有三个布行铺面,前几个月他们的进货连番遭抢,一起出去进货的二儿子还被土匪掳走一次,要了许多赎金。 听说他们损失极大,经营不下去,才关了两个铺面。” 康兰儿心里那个乐,笑意忍都忍不住,她哈哈哈乐了一会儿,接着又说: “县令老爷审李祖旺的时候,发现那李家三郎是个不堪的,又加上李家生意一落千丈,县令他们家找了个八字不合的借口跟李家退亲了,你说好笑不好笑,风水轮流转,真是报应不爽。” 康兰儿拿起茶碗抿了一口,讥笑一声:“我猜啊,那县令想来是知道,以李家这样的状况,根本拿不出什么财礼来才悔婚的。” 苏桃心中毫无波澜,只觉着,苍天有眼,善恶终有报,报应不爽啊。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康兰儿不准备在齐家用午饭。 她收起笑容,正经道:“阿桃,以后你就是锦绣坊的二老板了,咱们做事有规矩,到时候我让浩哥给你拿个文书过来。” 苏桃啥也不懂,只知道憨憨地点头。 “行,县城还有许多事儿要做,就不在你家多叨扰了,我们先走了。”康兰儿说着站了起来。 苏桃再三留他们午饭,他们也没有应,径直出门上了驴车。 “有啥事也可以去县城找我,我们走了。”康兰儿边挥手边说。 苏桃轻轻地应了声:“好。”,领着云姐儿跟他们挥手道别。 第73章 卖桃子硝皮子 日子悠哉悠哉过了大半个月,齐家后院桃树上的桃子,大多数都已经成熟了,红艳艳地挂在枝头,惹得云姐儿一天跑来很多遍。 往年这桃子也是赵氏私房钱收入的一份,今年也一样。 前日,赵氏特意向齐老三家借来一只竹筐,加上自己家原有的一只竹筐,加起来总共两个竹筐子。 天色尚未破晓之际,赵氏便早早起身来到桃树下,动作娴熟地将一颗颗熟透的桃子摘下放入竹筐之中。 仅仅一棵树的桃子,她就装满了整整两大筐,她估摸着这两竹筐桃子差不多有五六十斤。 她将两筐桃子装到架子车上,随后,便前往前院知会了苏桃一声,就拉着两满筐鲜桃前往镇上叫卖。 桃子这样的新鲜瓜果,还是能卖得上价格的,街市上每斤差不多要卖八到十文钱之间。 赵氏怕不好卖,最开始就定了九文钱一斤,客户挑挑拣拣,等到后面别人挑拣剩下的,她就卖六文钱一斤,不到了半下午,所有桃子售罄一空。 尽管口渴难耐,赵氏却舍不得在镇上买碗一文钱的水解渴,拉着空架子车哐当哐当就回家来了。 苏桃已经把给齐家爹娘的衣裳都做好了,这时候也空闲了下来。 赵氏不在家,用过早饭她把云姐儿送去了二丫那里,一个人留在家里宰兔子呢。 赵氏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水井旁边一个盆里放满了兔子肉,另一边放了高高一摞兔子皮。 苏桃正忙着,听到架子车的声音,她抬头看到赵氏回来了,忙洗了洗手,进灶房去帮赵氏倒水。 “娘,喝水。”苏桃把水端出来递给赵氏。 赵氏渴的实在不行了,接过凉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光,心里清凉许多,她拿着空碗问苏桃:“都整完了?” “十六张兔子皮,都整好了。”苏桃伸手从赵氏手中接过茶碗,“娘,你还没有吃饭?” 赵氏弯着腰看盆子里的兔子肉,在想这该怎么做?这么多怎么吃得完?这个天气肉肯定是放不住的。 听到苏桃问她,便随口嗯了一声。 “那娘你先歇着,我给你做饭。”苏桃的声音从灶房里传来。 “我帮你,你也累了一天了。”赵氏说着进了灶房。 吃过饭,赵氏拿出竹筐里的钱袋子,倒在桌子上拿一根麻绳一个一个仔细串起来。 串完铜板,她兴奋地对苏桃说:“桃娘,今天的桃子卖了四百九十七文。” 苏桃夸卖的不少,又问赵氏卖的什么价。 听完赵氏的回答后,苏桃眼睛一亮,建议道:“娘,要不然您明天把桃子拉到县城去卖!按照每斤十文钱的价格,咱家这三棵果树上结出的果实,至少能卖出两贯多呢!” 赵氏有些心动,但随即又面露难色:“县城远,过去卖一趟果子,回来天都黑了。” 赵氏也想去县城,可去县城售卖,还得在那边解决一顿饭,这样算下来可就不太划算了。 “娘,明天我要去县城找人硝皮子,去县城卖桃子的话,咱们刚好一车拉过去。明天咱们也不在县城吃饭,今晚先烙几张饼带上,当作干粮就行。” 说着话,苏桃手里的活也没有停下,她将皮子捆绑整齐,放在一旁。 赵氏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然后说了声:“行。” 说完赵氏便没了踪影,想必是进里屋存放刚赚到的铜板去了。 过了一会儿,赵氏重新现身,手指着那满满一盆兔肉,问道:“这么多的肉,该怎么整啊?” 苏桃也发愁,夏天这些肉不经放,一放就坏掉了。如若是冬天还好,冬天可以做成风干兔子肉,经放一些。 想来想去也只有尽快吃掉才不浪费,于是她开口询问赵氏:“娘,要不给大伯和三叔家各送去几只?” 赵氏沉吟片刻,淡淡开口:“送给你三叔家,让他们吃了还值一点儿。” 至于齐老大家,则只字未提,可见赵氏对齐老大家也是有些许不满的。 再有不满毕竟也是齐老二的亲兄弟,有什么事还得是亲兄弟。 最后赵氏给齐老大和齐老三两家各送了四只剥好的兔子肉。 这日赵氏和苏桃两个都要去县城,早早地又把云姐儿送去齐老三家,顺带着还送了一小筐桃子。 云姐儿老大不愿意,想要跟着一起去县城。 苏桃想着她或许想静缘师太她们了,于是便对云姐儿说,下次再去的时候就带着她,用不了几天就要再去一次。 这样云姐儿才乖乖地待在了齐老三家,虽然同意了,但是心情不太好,苏桃送完她回家的时候,云姐儿低着头也不看她。 苏桃是不太认识硝皮子的工匠的,只能跑去皮毛铺找柳掌柜,柳掌柜今年没有出去跑生意,见苏桃请他介绍个硝皮子的工匠。 问明白只有十几张皮子后,便让她放到了店铺里,说让店里的工匠帮她硝。 苏桃不太好意思白白占他这个便宜,又拿了两小筐桃子过来答谢。 办完了这边的事儿,就跟着赵氏一起,拉着桃子去城南人家多的地方去叫卖。 赵氏在卖东西这一块儿,人很灵活,遇到那爱占小便宜的,她就送一个桃子。 买的高兴,卖的也高兴。 城南这边人家多,买了桃子的回去一传,买的人就多了,太阳才刚升到头顶,桃子就以十文钱一斤的价格卖完了。 “桃娘,这县城里的人买东西就是爽利,在这里卖得比在镇上卖得快,卖完回到家跟去镇上卖也差不多。明天我还拉着桃子来县城卖。” 桃子卖的快,还卖上了价,赵氏喜出望外,拉着架子车,脚步都轻盈了几分。 两人半下午就从县城赶了回来,家里还有些兔子肉没有做,吃兔子苏桃有经验,现在这个天气,都做成干煸兔子肉,还能多放两天。 回来简单地各吃了一碗汤饼,就吭哧吭哧地剁起肉来。 云姐儿听到家里有动静,偷偷从齐老三家跑了回来,站在灶房门口望着两人气呼呼地道:“阿娘,阿姐回来了,怎么不去接我?” 一回来就接着干活了,把小家伙忘了,赵氏噗嗤一声笑了,转移云姐儿的注意,问道:“今天你三婶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云姐儿唧唧小嘴:“兔子肉。” “咱们也做兔子肉,等一下云姐儿尝尝,看是阿娘做的好吃,还是你三婶做的好吃。” “阿娘做的好吃。”云姐儿站在案板旁边,跟赵氏说话。 “云姐儿是自己回来的?你三婶跟二丫姐姐知道吗?”赵氏又问。 云姐儿歪了歪头答:“不知道。” “那你回去给她们说一声再回来,她们找不见你该着急了。” 赵氏安排完,云姐儿就噔噔噔跑了出去。 他们做了一大盆干煸兔肉,盛出一碗给齐老三家送了过去,还剩下很多。 看着盆里那许多的兔子肉,暗自感叹,这需得赶紧吃完,吃不完坏了扔掉着实可惜。 赵氏决定明天不去卖桃子了,她要去桃园给齐老二送些兔肉过去。 第74章 考完 赵氏去果园给齐老二送了兔肉,隔天又去县城卖了一回桃儿,回来算了一算,三棵树的桃子入账两贯二钱银子。 赵氏喜滋滋将铜板装进钱袋子里放了起来。心中暗自感慨,还真叫桃娘给说准了,卖了两贯多银子。 桃树上还余有一些晚熟的桃子,赵氏对苏桃说:“待到下回去县城的时候,将成熟的果子摘了送与紫云庵师太和康小娘子一些。人家带着果点儿来家两回了,咱们也不能失了礼数。” 过了有五日,苏桃觉摸着兔子皮该硝好了,便带上小半筐桃子和云姐儿,拉着架子车去了县城。 苏桃先拉着云姐儿去了紫云庵,康兰儿没有在庵堂里,静缘师太说她出去忙绣坊的事儿去了,晚上还会回来。 苏桃将云姐儿放在了庵堂里,又把带给给庵堂和康兰儿的桃子都放下。 她背着剩下要给皮毛店的桃子出了庵堂。 到了皮毛店,她将带来的桃子给硝皮子的师傅放下,把硝好的兔子皮塞进背篓里。 皮子有些多,篓子塞得跟座小山一样。 康兰儿的绣坊就在这个街面上,苏桃背着那么多兔子皮也不愿瞎走动,就径直回庵堂去了。 云姐儿好不容易回来庵堂一趟,她想跟静缘师太多待一会儿,想在庵堂里她之前玩过的地方再玩玩。 苏桃怎么都叫不走,两人只能留在庵堂用了一顿斋饭方归。 地里庄稼成熟,又到了农忙时节。 这时候果园的桃子也都采摘卖完了,倒是不耽误齐老二,齐三郎两个回来收庄稼。 收庄稼的时候,忙着倒没有什么,一到晚上闲下来,赵氏就不怎么都睡不着觉。 虽然白天干农活已经很疲累了,她晚上还想着五郎科考顺不顺利? 她听说府城的科考是八月初九开始,这都过去三天时间了,五郎也该考完了? 再过两三天五郎该回来了? 她翻来覆去地动,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一会儿又蜷缩成一团,似乎怎么也找不到一个舒适的姿势。 她动来动去的吵得齐老二也睡不安稳,他闭眼躺了一会儿终于不耐烦地问了她一句:“你不好好睡觉,动来动去的瞎琢磨什么呢?” 赵氏喃喃自语道:“想五郎呢,你说这都十二了,五郎该考完了?” 原本没想这些的齐老二,被赵氏这么一提醒也睡不着了,他开始担心起五郎的科考来,不知道五郎考得怎么样?能不能中举? 如若中举了,摆席面要请哪些人来?要是没有中举会不会被村里那些爱看人笑话的人阴阳? 原本只是赵氏一个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现在变成她跟齐老二两个人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反正两个人也睡不着,就顺势聊了起来。 齐老二把他想到的都说了出来,赵氏不喜,呸了一口齐老二。 她说,别想那些不吉利的,还是多想想五郎高中之后的好事! 她说她将五郎高中后要办酒席的钱都备好了。 两人聊办酒席,聊五郎小时候,聊他明年能不能连中进士,聊五郎该做个什么官儿。 就这么一聊就聊到很晚,直到鸡鸣头遍两人才沉沉睡去。 翌日,早早起床去地里干活的时候,两人皆是一副无精打采、哈欠连天的模样。 农忙时节,苏桃做饭看娃,照顾猪羊兔,下午吃过饭还能去地里帮着干一会儿农活。 今儿,她给地里送去早饭后,赵氏安排苏桃去镇上糕点铺子去买些月饼糕点回来,十五晚上拜月要用。 苏桃将云姐儿送去二丫那里的时候,二丫说:“我二伯母最是虔诚,每年中秋,再忙都要拜月,她乞求我五哥能蟾宫折桂。” 苏桃暗道:原来是这样。 她到时候也给她阿娘说说,让她每年中秋也别忘了祭拜月亮,乞求虎子能蟾宫折桂。 苏桃脚程快,中午饭前,就赶了回来,她还要给在地里干活的齐家爹娘做饭呢。 苏桃推开院门,就看到他们房间的门开着。 苏桃心中一紧,想到了那年她家遭贼的事情,她悄默声地跑去厨房,捡起烧火棍就蹑着手脚走去西厢房。 她拿着棍子往屋里探望,没有看到人,悄悄走进去,瞧了瞧门后,也没有人。 她眼睛盯上关着房门的小房间,她伸脚猛地一踹,小木门应声而开,她拿着烧火棍迅速冲了进去。 一进房间就看到盛满水的浴桶里坐着一个光着身子的男子,赫然是去府城赶考的齐五郎。 齐五郎回来了,此刻齐五郎正微仰着头,一脸不解的望着她。 “阿桃?”齐贺语带疑惑地叫了她一声。 “相,相公,你回来了?”苏桃悄悄把烧火棍藏去了身后,结结巴巴给齐贺打了声招呼,就跑了出去。 齐五郎光着身子泡在浴桶里,一头雅青的长发披散在白皙的肩头,脸上湿漉漉带着水汽,怔愣不解地望着她,她竟然可耻地觉得好美。 苏桃红着脸把烧火棍扔进灶房,把背篓里买回来的月饼糕点送进正房,开始专心做午饭。 汤饼吃了饱肚子,苏桃中午做了一锅汤饼,放了些她从镇上回来的路边儿上摘的野菜。 齐贺洗漱好,换上一身在家干活穿的短褐,半干的头发在头上绑了个髻,就急着跑到灶房来了。 齐贺坐在灶膛前帮苏桃烧火,仰着头笑问她:“阿桃刚才为啥突然冲进小房间来?以为家里进贼了吗?” 苏桃跟着尴尬地笑了笑,往滚着沸水的锅里下汤饼。 下完汤饼后,苏桃轻轻地盖上锅盖,眼神温柔地望向正在炉灶前烧火的齐贺,轻声说: “不知道是相公回来了,还以为相公要过两天才能到家。” 齐贺听后微微一笑,继续往灶膛里添柴禾,同时回答道: “考完之后,便和几个同窗一起雇了辆马车赶回来了。若是继续留在府城中等放榜,还需要花费不少铜板去住客栈。” 听了这话,苏桃不禁有些好奇地追问:“那相公怎么知道自己考得如何?” 齐贺耐心地解释道:“通常情况下,若是考中了,官府自会派差役前来咱们家中报喜送报帖;而若是一直没有人来报喜的话,那就说明没有考中。” 苏桃听完轻点了下头,表示明白了。她成为秀才娘子的日子尚短,对于这些事情确实了解不多。 苏桃想问啥时候能出结果?报喜的什么时候来?又怕给齐五郎压力,忍着没有问出口。 她只在心中默默祈祷,祈祷着齐贺能够金榜题名,报喜的赶紧来。 做好饭,苏桃去齐老三家把云姐儿接了回来。 一回到家的云姐儿见齐贺回来了,围着他五哥、五哥兴奋地叫个不停。 三人用过午饭,将锅里的汤饼盛进一个大大的陶罐里,带上碗筷一起去地里给在地里干活的家人送饭去了。 齐贺已经考完,他换上短褐是为了帮着下地干活。 地里的几人见齐五郎回来了,都忍不住关心地问了几句去府城赶考的事情。 凡有问,齐五郎都一一回应。 几人好奇,忍不住还要再问考得怎么样?如此般般。 齐老二怕给齐五郎压力,喊着几人赶紧吃饭,便打断了话题。 齐贺苏桃早已在家用过饭,齐家另外几人吃饭的时候,他们两个便去地里忙活去了。 赵氏也想问齐五郎考得怎么样,又生生忍住了。 她记得五郎说过,乡试考完很快就能出成绩,考中了就会有人来家里报喜,讨个赏钱。 赵氏干着地里的活,心里想着明天会不会有人来家报喜? 第75章 被官差带走了 齐五郎已经从府城回来两天了。 这日正值中秋,在乡下,节日赶上农忙时节,大多数庄稼人还是以农忙为主,所以乡下的中秋比不上城里热闹。 齐家也一样,白天一整天都在地里忙活,只晚上回来的比往常早一点而已。 赵氏跟苏桃在灶房里忙了一柱香的时间,做出来四菜一汤。 饭食端上桌,一家人也都没有急着坐下吃饭。 此时,赵氏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挂着的明晃晃月亮,从屋里搬出祭桌向着月亮的方向安放好。 然后,依次摆上前天让苏桃去镇上买的月饼糕点。 祭品摆放整齐,赵氏对着祭台焚香跪拜,闭着眼睛默了一会儿,不知祈祷了些什么,最后向着月亮又跪拜了一次才起身。 赵氏拜过,她拉来苏桃,让她按着自己的方式祭拜。 苏桃一一照做,而后是云姐儿,待家中女眷全都祭拜完,方撤了祭桌。 祭拜过后,一家人方落坐正房开始用晚饭,今日做了几个好菜,云姐儿吃得小嘴油乎乎的。 大人们都还好,只有赵氏吃得特别少,苏桃见她没怎么动筷子,就往她碗里夹了几筷子荤菜。 赵氏捂着脸摆摆手让她自己吃,别管她。 赵氏好像不太舒服,饭罢,撤了饭桌上的碗盘,苏桃将碗筷端去灶房洗刷。 苏桃那边洗刷好,齐贺这边已经搬了个小桌子放到院子里。 苏桃见了知道要在院子里赏月,忙进正房把月饼糕点拿出来摆在小桌子上。 一切准备就绪,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赏月。 刚吃过饭,大家还不饿,就坐在一起聊了聊天。 还没有说两句话,云姐儿就拉着苏桃的胳膊问:“阿姐,什么时候可以吃月饼?” 苏桃笑着看了赵氏一眼,赵氏捂着脸含糊地说道:“拿一个切开给她吃。” 中秋这日,按照传统习俗,赏月时必须全家人共同分享一块月饼,以象征家庭和睦、团团圆圆。 听了赵氏的吩咐,苏桃拿了一个月饼,仔细而平均地切成了五份。 她将切好的月饼先依次向齐老二和赵氏跟前递去。 齐老二顺手拿了一块,赵氏则微微摆了摆手没有拿,她轻声对苏桃道:“先放着我等一下再吃。” 苏桃跳过赵氏,把月饼递给了齐贺,然后又送到云姐儿手中,最后才取了一块给自己。 这块月饼口感香软绵密,略带一丝清甜。 \"阿娘,这个月饼好甜啊,您赶快尝尝!\"云姐儿满心欢喜地说道。 赵氏却面露难色地回答:“阿娘牙有点儿疼,云姐儿吃。” 听到这话,齐贺看似不经意间瞥了他娘一眼,但并未开口多言。 月亮高悬夜空,洒下清冷的光辉。 月赏了,月饼也吃了,齐贺担忧地望着赵氏道:“娘牙疼是不是上火所致?若是如此,便早些歇息。” 齐老二背着手缓缓站了起来,他语气平静地说道:“明儿还是早起下地干活,大家都早些休息。”言罢,他进了正房。 临睡前,齐贺与苏桃洗漱完毕后,肩并肩躺在床上。 齐贺凝视着头顶上方的床帐,宛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齐五郎往常不是这样的,苏桃觉察到他的异样,她轻轻转身侧卧过来,温柔地注视着齐贺,轻声问道:“相公是有什么心事儿吗?” 齐贺转过身面对苏桃,眼中满是忧虑:“今年的乡试不大对劲,往年乡试过后三天就能出来结果。按理说,我自府城归来的次日应当收到喜讯,但如今已过去两日,却仍未见任何消息传来。” 苏桃对科举之事一窍不通,生怕说错话,只得沉默不语。 稍作思索后,齐贺接着说道:“我的水平如何,我是知道的,若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不可能落第。明天我还是去县学打探询问一番,如此盲目地等着,娘都上火了。” 苏桃伸出手,摸到齐贺的手,紧紧握住,柔声安慰:“相公也放宽心。” 苏桃好像想到了什么,她问:“怎么咱们这周边秀才很少吗?也没有听到哪里有人中举。” “该是都没有动静。”齐贺悠悠地说。 之后,他紧紧握住苏桃的手,缓缓闭上双眼,心中暗自思忖着:中举之路崎岖艰难,但自己满怀信心。 然而此刻,他却茫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自乡试结束后便杳无音讯一般? 关于此次担任学政的李真业大人,之前,齐贺曾通过邸报及各类小报了解到一些相关信息。 据悉,这位学政大人与京城中的太尉关系匪浅,且偏好言辞华美的文章风格。 于是乎,在科考撰写文章之际,齐贺略作迎合,稍稍偏向于他喜好的文风,难道这样仍然未能如愿以偿么? 次日清晨,在用餐之时,齐贺向因牙痛而留在家中的赵氏说道:“娘,今日我打算前往县学走一遭打探一下消息,就不去地里了。” 赵氏早已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催促自家五郎,生怕给他一些不必要的压力。 如今见五郎主动提出要去县学探听消息,顿时觉得连牙疼似乎都缓解了许多。 “好好好,过去县学问问情况,这是到底怎么个情况?我之前听你说,两三天就能出来结果的。” 赵氏说着往齐贺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用过早饭,齐贺换上一身半旧的圆领袍,准备出门。 “这里是西柳村,齐秀才,齐子贺的家吗?” 听到院外有人,正房的赵氏,云姐儿,灶房的苏桃,还有西厢房的齐贺都走了出来。 众人出了房门便看到两个身穿墨色官服的带刀官爷站在他们家院门口。 齐贺忙上去拱手道:“正是在下。” “齐秀才,请跟兄弟们走一趟。”其中一个上前拱手施礼。 齐贺又问:“所为何事?” “兄弟们不知,齐秀才不要问了,到了就知道了。”两个官差让开道路做了个请的姿势,“请。” “官爷,无缘无故的,这是为何?为何要抓我儿?”赵氏急得拉住齐贺的胳膊。 苏桃站在他们身后,牵着云姐儿,另一边的手紧攥成拳,也是一脸忧心。 齐贺拍了拍赵氏的手,安慰:“娘,别担心,他们不是来抓我的,是请。” 他着重强调那个“请”字,让他娘别担心。 这两个衙役,态度客气没有不敬,应该不是来抓人,他们一直说“请”,那应该就是来请他的。 “放心,我去去就回。”齐贺拔掉他娘的胳膊,看着一脸担忧的苏桃说了这句话。 而后便跟着那两个衙役走了出去。 赵氏怔怔地看着,心一下揪了起来,就感觉整个人又轻又恍惚。 “娘!” 苏桃原本要跟着出去,突然看到赵氏轻飘飘就倒了下来,她马上跨到她跟前扶住了她。 苏桃见赵氏好像晕倒了,她一把抱起她回了正房的东里屋,轻轻将赵氏放到床上,她就狠狠地掐赵氏的人中。 人中上被掐了个红红的印子,赵氏终于幽幽转醒。 云姐儿站在床前哭得稀里哗啦:“阿娘,阿娘,你不要死,呜呜呜……” 呃~ 苏桃一脸尴尬,忙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道:“云姐儿,云姐儿,别哭了,阿娘醒了。” 原本闭着眼睛大哭的云姐儿猛然睁开眼睛,一看赵氏醒了便不哭了,跑过去紧紧抓住赵氏的手。 “阿娘。” 赵氏虚弱地拍了拍云姐儿的手安抚她。 苏桃见赵氏这样,她觉得必须跟到县城去看看,不然她婆母不知会担忧成什么样子? 苏桃对赵氏说:“娘,你别担心。我等一下马上跟去县城看看情况。这会儿我先去三婶家看二丫在不在,我让她过来家里照看着点儿云姐儿。” 突然之间赵氏的力气都不知道去了哪里,虚弱地躺在床上。 她同意桃娘赶紧跟去看看,便有气无力地对着她点了点头。 第76章 去了府城 苏桃把二丫叫家里来,便慌着出门了,她脚程快,一路上也没有碰到齐贺和那两个官差。 她只得一路小跑着,去了县衙,县衙大门敞开着,门口站了两个手持长枪的衙役。 苏桃走上前询问:“敢问两位官爷,县学的书生可是被带到这里来了?” 其中一人,拿眼睛瞥了她一眼,道:“不知道,这里不是你逗留的地方,快速速离开。” 苏桃伸着头往衙门里头看,奈何被一堵宽阔的影壁挡住了视线。 这县衙外面也没有什么人,她想找人问问,都找不到。 苏桃不甘心,摸出腰间的荷包,从里面只倒出十个仅有的铜板,她拿着铜板又走到那衙役跟前,伸出手里的铜板递向他:“官爷莫嫌少,拿去喝碗茶解解渴。” 那衙役瞥了一眼苏桃手中的铜板,十分嫌弃地接了过来,塞到腰封里望着前方,冷冷地道了句:“去城外驿站看看去。” 苏桃忙对他行了一礼:“多谢官爷。” 她又蹭蹭蹭地往城西门外面的驿站跑,等她到的时候,她看到驿站外面也围了一圈手持长枪的官爷。 他们都手持长枪,穿着却跟衙门口站着的衙役穿的衣裳不太一样。 看管这么严格,苏桃心里暗自琢磨着,自己恐怕也是进不去这地方的。 毕竟,门外停着那么几辆骡车和马车呢! 而且,这些车子旁边大多站着些身着短衣长裤、头上梳着书童发髻的小哥儿们。 苏桃猜测他们应该都是某些学子的书童。 于是乎,她挑了其中一个看上去面容较为和善的小哥儿,小心翼翼地向他凑近,问道:“这位小哥儿,请问一下那些被官差带走的秀才公们是否都在这里面啊?” 那位书童显得有些警惕地瞄了苏桃一眼,但见她满脸堆笑、态度诚恳,便稍微放下心防,回答道:“是啊,听说是都被带到这儿来了。” 苏桃赶忙把笑容放得更灿烂些,解释说:“我家相公也被官差给带走啦!我去过县衙打听情况,他们告诉我人在驿站里呢。所以才急急忙忙赶来寻找。” 听到这话,那书童似乎也松了口气,想必也是担心自家人而找过来的。 接着他又略带忧虑地说:“唉,也不晓得究竟发生了啥事?我家郎君好端端的突然就被官差带走咯!我也是一路找寻到此处的呀……” 那书童用下巴往旁边几辆车子示意了一下,“这都是来等自己主子的。” 随后,书童又好奇地追问:“娘子的相公姓甚名谁?” 七斤常常去县学接他家大爷,也认识了些他家大爷的同窗,不知道这位娘子的相公他认不认识。 “哦,我家相公姓齐名贺,乃是西柳村人士。”苏桃如实回答道。 “原来是齐秀才家的娘子呐!幸会幸会~我家大爷跟齐秀才同住一间学舍哩!”书童听闻此言顿时热情许多。 “你家大爷是?”苏桃眨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满是好奇地开口询问。 “我家大爷,姓李讳志奇。”七斤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语气中的热情丝毫未减。 苏桃并不认识齐贺的同窗,但见这小哥儿如此热情,便存了与他拉近关系的心思,却不想竟真的有些渊源。 “李郎君,我倒是见过两回。”她轻轻一笑,语气温和地回答道。 “娘子竟是见过我家大爷的!真是太巧了!”七斤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紧接着便是满心欢喜。 他赶忙自我介绍道:“小的名叫七斤,是大爷的书童。平日里一直陪在大爷身边,今日有幸得见娘子,实在是缘分匪浅啊!” 说罢,七斤又是一番殷勤问候。 苏桃也亲切回应他,这时能认识个目的一致的人,苏桃好像找到了盟友一般兴奋。 而此时的七斤心中也是暗自高兴,想着若是能借此机会讨好苏桃,说不定日后还能在自家大爷面前讨个好彩头呢。 “你说,这么些人守着,今日能让他们回家吗?”苏桃突然问七斤。 七斤什么都不知道,他是领了命令过来的。 “小的得了家中老爷的令,就在这里等着,看他们把大爷带去哪里?然后再回去复命。” 苏桃听七斤这样说,她也准备坐在这里等着。 等待的时候,只见官差们用一辆辆马车不断地运来一些身着长衫、文质彬彬的书生。 时间渐渐流逝,大约到了午后,驿站里陆续驶出数辆覆盖着青色毛毡布的带篷马车。 这些马车一经驶出,驿站外的官差便纷纷紧随其后。 等待的书童中,有些人试图凑近,但很快就被官差驱赶开来。 如此严密的戒备,他们根本无从知晓这些人会被带到何处? 人群之中有个头脑机敏的书童,不知通过何种途径探听到了一些消息,声称这些秀才公恐怕是要被送往府城。 听闻此言,有的马车悄悄跟上了官府的队伍,亦有一些则各自散开离去。 “苏娘子,小的需赶回府,向老爷禀报此事,是否需要拉你一程?” 苏桃自然也是急于归家,她必须先将此事告知家中二老,再整理行装前往府城一探究竟。 于是她应道:“那就有劳小哥了。” 七斤也急于回去向他家老爷禀报,苏桃乘坐李家的马车,到了县城便下了车。 她心急如焚,步伐匆匆,提着一口气快步往家赶。她心中有事,整个人也不觉得累,到家的时候,太阳仍高悬于天际,尚未完全落下西山。 苏桃踏入齐家大门,一眼便望见齐老二,齐老三,还有马氏正坐在堂屋内。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从地里回来的。 他们见到苏桃进门,纷纷起身相迎。 “桃娘,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齐老二眉头紧蹙,满脸忧虑地问道。 赵氏原本在床上已经躺了将近一整天,听到苏桃回来,她也撑着身体起来了。 苏桃见状,急忙伸手上前将赵氏扶住,小心翼翼地搀扶至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待赵氏坐稳后,她才转身面对齐老二,回答道:“爹,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 我从县衙找到驿站,可那驿站外有重兵把守,个个手持长枪不许任何人靠近。不过您们无需太过忧心,被官府带走的,并非只有相公一人。\" 说完这些话,苏桃稍稍松了口气,她接过马氏递过来的茶碗,在爹娘叔婶面前完全没有形象地一口气喝完了,她从早上出去到现在滴水未进,着实渴了。 喝完水心里舒畅了许多,苏桃忙把她在驿站外面看到的情况又一一说与众人听,好让他们能放下心来。 可是齐贺情况不明,他们如何能放得下心呢,每人都依然眉头不展。 紧接着,苏桃凝视着齐老二,坚定道:“爹,我回来拾掇拾掇东西,打算往府城走一遭。这样,相公在那边万一遇到什么状况,也好有个照应。” “你一个女子如何方便?”赵氏皱起眉头,脸上的忧虑之色愈发浓重。 齐老二板着脸,神情肃穆地凝视着门外,沉声道:“你就在家中照料好你娘,我前往府城走这一趟即可。” “二哥,要不我与你一同前去?”齐老三紧接着开口提议。 然而,苏桃却摇了摇头,语气坚定道:“爹、娘,三叔,三婶,你们不必担心。 我并非那等终日足不出户、深藏闺中的小女子。即便独自一人前去,也不会有任何问题,我定然会将相公安然无恙地带回来。” 说罢,苏桃怕他们不信任自己,转身跑出堂屋,去灶房里寻来一块厚实无比的木板子。 然后,她拿着木板子回到堂屋,在众人不解的目光注视之下,轻而易举地单手将那块坚硬的木板子捏成了两块!两块! 一时间,整个房间变得鸦雀无声。 两块木板掉落后,苏桃伸开手,任手指间的木屑纷纷飘落。 齐老二、齐老三、赵氏以及马氏等人皆瞠目结舌,脸上的表情已无法仅用“震惊”二字来形容。 尤其是赵氏,她暗自思忖道:原以为桃娘身形娇小柔弱,所以总舍不得让她干那些粗重的活儿,如今看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第77章 去府城 苏桃展现出的可怕能力得到了齐家长辈们的认同,于是欣然同意她去府城打探消息。 得到长辈们的明确答复后,苏桃毫不犹豫地返回房间整理行囊。 她帮齐贺拿了两件换洗衣物,也装了两件自己的换洗衣物。 最后,她走到五斗柜前打开柜门,小心翼翼地取出三锭沉甸甸的银子放入钱袋,然后谨慎地把钱袋包进衣裳里。 收拾好后,把小包袱系得紧紧的。最后拿出三百文铜钱用荷包装了,准备路上用。 财不外露,她懂的。 一切都准备好了,苏桃静静站在床榻前,思量几许,又顺手把包袱打开了,她从钱袋子里拿出一锭十两银子,塞到了装铜钱的荷包里。 做好了这些,她又把包袱系了起来,站在那里想了一下,好像都准备齐全了,才背着包袱就出了房间。 “桃娘,这天眼瞅着就要黑了,要不你还是明儿个早起再起程?”赵氏满脸担忧地叫住了走出房门的苏桃。 “没事儿的娘,您别担心!我这脚力您也是知道的,快得很。再说了,这个季节天黑得晚,趁着天还亮堂着,我得赶紧去县城的租车行,租辆能去往府城的马车才行。” 苏桃回完赵氏的话,便头也不回地迈步往外走。 “桃娘,你且等等!”赵氏急忙又叫住了她,然后转身进了身后正房。 齐老二见状,趁着这个空档,赶忙凑上前来对着苏桃又是一番,千叮咛万嘱咐: “五郎媳妇,此去路途遥远,你一路上千万要多加小心,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总之一句话,路上万万要注意自己的安危,切不可掉以轻心。” 齐老二刚说完,赵氏便从正房出来了,她手上拿着个灰色的荷包。 她走到苏桃跟前,将那荷包塞进了她手中,说:“这里头装的是娘平日里积攒下来的十两散碎银子,碎银子拿着比铜板方便,你拿去用。” “娘,我带的银子已经足够,这些您还是自个儿留着!”苏桃边说边把荷包往赵氏手里塞,这些钱还是留着为五郎中举办酒席。 “桃娘,俗话说‘穷家富路’,出门在外身上还是要多备点银钱才比较稳妥。听娘的,拿上。”赵氏又把荷包硬塞回到了苏桃手中。 “娘,真的不用了,我带的钱肯定够用了,您和爹就放心!”苏桃有些着急了,因为她怕耽误了租车的时辰。 这个时候马氏走了过来,递给苏桃一个小包:“桃娘,这是我家早上贴的饼子,你拿着路上吃。” 苏桃接过马氏递过来的饼子,趁着赵氏不注意又将荷包放回到她的手中,然后迅速转过身,背着自己的包袱,小跑着出了家门。 一一家人见状,急忙紧随其后追了出去,站在大门口看着苏桃小跑着往县城的方向而去。 苏桃一路跑到县城的租车行,气息有些微喘。幸运的是,此时租车行还尚未打烊。 苏桃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走进店里找掌柜的租一辆去府城的马车。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三两银子的价格成功租下了一辆可以连夜出发的马车。 坐上赶往府城的马车,苏桃才稍稍放松下来,她打开马氏给她的包裹,拿出一个饼子慢慢啃了起来。 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带了那么多书生去府城? 这些书生都是今年参加了秋闱的书生吗?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应该不是书生犯了什么错,她看那些官差对书生们挺客气的。 苏桃想不明白,坐在马车上也毫无睡意。 尽管她心急如焚地让车行连夜启程,但马儿实在无法承受这样的长途奔波,车夫不得不频繁停下让它休息。 每一次停歇,车夫都会抓紧时间吃点食物补充体力,同时也不忘给马儿投喂一些草料,让马儿补充体力喘口气。 然而,内心焦虑不安的苏桃却无甚食欲,不想吃饭,只有感觉有点儿饿了的时候,才拿出马氏给她带的贴饼啃上两口。 马儿走了两夜一天,终于进了府城的城门。 天才刚蒙蒙亮,府城的街市已经热闹了起来,苏桃无暇欣赏府城的繁华,她让车夫直接把马车赶到府城贡院门口。 到了贡院门口,苏桃把余下的车钱付给车夫,便跳下了马车。 苏桃抱着自己的包袱,茫茫然望着这陌生的地方,转了一圈眼睛盯着前面的贡院,陷入沉思。 清晨太阳还没有出来,贡院大门在一片清冷中紧闭着大门。 尽管如此,大门口还是站着两个守卫的兵士,他们跟押送书生来府城的人穿得是一样的衣裳。 苏桃觉着他们不是衙役,也不是皂吏,应该是军里的兵士。 问他们也一定问不出什么,人多的地方兴许还能探听到一点儿消息。 她也是听她爹说过的,瓦子说书的地方,客栈吃饭的地方,人多热闹,花点儿小钱便能打探到一些消息。 苏桃把包袱挎到身上,准备去附近找个客栈,先找个住处住落脚,再看看能不能找人打探一下。 出了贡院这条街,往外再走不过两条街,那一路上坐落着的都是客栈,尽管天色还早,客栈大门都大开着,也有零零星星的客人出入。 苏桃沿着这条街一路走来,在每个客栈门前张望打量,想找个看起来普通一些的。 这府城的花销定然不低,齐贺那边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她还是俭省些为好。 一番探查对比,最后,终于让她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家看起来不是那么华丽的客栈。 苏桃刚一走到店门口,立刻就有小二热情洋溢地迎了上来:“客官,里面请。” 苏桃对他点点头,进了客栈。 “客官,您是打尖啊还是住店啊?”店小二跟在苏桃身后,恭敬地询问。 “准备一间通风干净的房间。”苏桃哪里出来过,她的一切对外面的认知,都是从她爹苏青山那里听来的。 店小二,高声应诺,把苏桃领到了柜台旁。 苏桃这才知道,客栈里的房间是有等级之分的,她挑来选去,定下了个五十文一天的人字房,记了店薄,交了两天的定金。 做好这一切,那店小二领着她往楼上走,把她带到二楼角落的一个房间门口便回去了。 苏桃轻轻推开门扇,走进屋内。房间异常狭窄,仅能勉强容纳下一张床铺、一张桌子和一只圆凳。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还有一扇小小的窗户通风透气,透过窗户照进来些许亮光,有亮光房间里感觉没有那么压抑。 苏桃在房间内稍作停留,寻找到一处较为隐蔽的角落,将自己的行李包袱妥善放置其中。 然后,她带上装满铜板的荷包,迈步走下楼去。她打算在楼下的大厅吃点儿东西,顺便打探一下贡院的情况。 或许是天色还早,这家客栈内宾客并不算多,大厅里的店小二也没有那么忙。 苏桃下来,便见店小二笔直地站立在门口,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外面。 苏桃挑了一张靠近店小二的桌子坐下,静静地等待片刻,待确认店小二此刻真的没啥事做后,她轻声开口:“小二哥,请给我来一碗素汤饼。” “好咧!客官您稍候片刻。”店小二爽快地应了一声,转身去了后院。 不多时,店小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饼来到苏桃桌前给她轻轻放下,吃食的费用自会从定金里面扣,不用当场付。 苏桃还是顺手递给店小二两枚铜板作为答谢。 店小二满心欢喜地收下,并殷勤地说道:“客官,若是您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便是。” 苏桃微微颔首,表示谢意,她吃了一口面,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道:“小二哥,不知贡院那边近来可有什么新奇之事发生?” 第78章 哭文庙 苏桃给的铜板虽少,那店小二也收下了。 店小二殷勤不见减少,张口回答道:“贡院那边倒是没有什么新奇之事。倒是文庙那边,前几天府学的学子纷纷跑去文庙,对着孔圣人像哭冤屈。” “哭何冤屈?”苏桃疑惑。 她觉着这些学子们怕是真出什么事了,不然青天白日的哭什么冤屈? 店小二环视了一圈,弯下腰靠近苏桃压低声音说:“府城的小报上闹得沸沸扬扬,说是这次乡试有人作弊,学子怀疑有人贿买了考官。官府不受理,上告无门,学子们便都去文庙哭请孔圣人做主去了。” 苏桃并不太了解科举,更不了解官场,故而她想不明白。 有人贿赂考官作弊,官府为什么把学子又都押到了府城,不该把收人钱财的考官关押了吗? 苏桃这边一头雾水暂且不表,且来说说,店小二说的这件贿赂考官作弊一事。 其实,府学学子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考官被贿赂而泄题。 皆因发榜那日,众学子站在桂榜下看榜,其中一名府学学子叫丁希文的。 他看榜的时候,看到几个府学中年年吊车尾的富家子弟均上了榜,而平日里学问比较好的同窗却没有上榜。 丁希文看了榜单,心有不忿地对身旁同窗徐志钧道了一句:“连朱星昴这种平日不学无术,整日只知道眠花宿柳的人都能上榜,他怕不是舞弊了?” 偏巧他这位同窗往日功课不错,这次偏偏没有上榜,心里便多了些心思。 徐志钧把榜单从头到尾又细细看了一遍,发现果然如丁希文所言。 榜上不止有朱星昴,还有他堂弟朱星泉,另还有两位他们一起吃喝玩乐的猪朋狗友。 平常这几位并不注重课业,整日出去狎妓,包粉头,有些空闲时间便拿来去大官路上跑马。 说起他们所做的文章,十个学官看了有十一个摇头的,就他们这样的人也能上榜? 反过来说,这几人皆是府城商贾人家出身,家财颇丰在府城那是首屈一指的。 以朱家来说,府城旺达街一整条街有一半的铺面都是他家的,朱家两代行商便就攒下了这不菲的家业,可谓是很有经商的天赋。 家中有钱又如何,奈何族中子弟不争气,发达之后没有一个能考中举人的。 于是朱员外便请了些清客养在在家中,与官府人员往来时,他总带上两个清客,好能跟官老爷们搭上话,也充个文化人。 徐志钧暗忖,像朱家这种有钱且朝中没人的商贾之家,拿钱贿赂考官,让族中子弟考个举人光耀门楣也是可能的。 于是他振臂一挥,大声鸣不公:“明明上天鉴,为恶不可履。科考若是失去公允,便失去了科考的意义,大家都不要考了,都拿银子买官不正合心意。” 丁希文见徐志钧口出大逆不道之言,忙拉他胳膊制止他。 徐志钧甩开丁希文,引经据典,慷慨激昂,隐晦指出,乡试或许有舞弊的可能。 这次没有中举之人,好似找到了发泄之处,群起激昂,纷纷嚷着要去找学政讨个说法。 还有人试图撕下桂榜,被守榜的差役拦住了。 众学子浩浩荡荡,赶去学政衙门,堵在门口,叫嚷着让学政大人出来给大家一个说法。 科举舞弊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长洲知府黄知彦得了信,马上下令把这次的主副考官,同考官等此次乡试相关的所有人员都请来府衙喝茶。 同时下令暂且把桂榜揭下,并拦截下前往州县各处去报信的官差。 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他安排了个心腹之人,过去学政衙门请学政李大人。 学政衙门外面被学子堵得水泄不通,知府心腹是翻墙进的学政衙门,当然最后也是翻墙出来的。 下属办事着实得力,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参与此次乡试的考官们皆已被请到知府衙门的书房内。 知府黄知彦与学政李真业二人面色凝重、眉头紧锁地端坐于上方。 黄知府目光如炬扫视下方,看着下面同样面露忧色的下属考官们,他语气低沉地缓缓开口道: “科举舞弊乃是关乎国家未来之大事,若查明舞弊是真,那在座诸君恐难脱干系。本官在此只想问一句,尔等之中,可有人胆敢违背律法行事?” 座下众人自然齐声回:“绝无此事。” 于是乎,黄知府挥手招呼门外守候多时的府兵入内,将这些人带出去逐一仔细盘查。 这场审讯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昼夜不曾停歇,最终得出结论——不存在任何作弊行为的可能。 既然查无所获,黄知府便派遣手下差役前往学政衙门前劝说学政衙门前的众学子离去。 如此举动,显然是打算平息事端,不再追究此事。 然而就在此时,学子中不知是谁突然冒出一句:“孔圣人言:‘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孔圣人也曾言,要举贤才。而今竟然有人为求财而舞弊,倘若孔圣人尚在世,恐怕也会为此感到羞愧难当!”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并提议前往文庙去求孔圣人作主,以得个公允。 在这种情况之下,那些学子不仅没有离开,反而转身去了文庙。 文庙里,一群身着青衣襕衫的书生纷纷跪倒在孔圣人像前,哭得稀里哗啦,像个十几二十岁的孩子。 大胤朝一直以来都十分重视和优待读书人,府衙派来的那些府兵差役们只能无奈地围在文庙之外,根本不敢对这些书生们动手动脚。 哭声震天,很快便吸引来了一些想要靠惊天消息,多卖出几份报纸的小报写手们。 他们粗略了解了一下情况,便添油加醋,极尽夸张之能事,把个未确定的事情,描述得如同真实发生过一般。 翌日府城各家小报在书肆售卖,销量前所未有的暴涨,乡试舞弊的消息一瞬间传遍长州府大街小巷,府城之中议论纷纷。 如此。场面变得愈发混乱且难以控制。 此时,府学的一名学官给京中认识的官场朋友飞鸽传书一封,内附几份长州府城的小报。 信件一到京都他友人手里,消息便也迅速传入到了宫中圣人的耳中。 要知道,科举考试作弊是绝不能容忍的,牵扯到相关人员是要杀头的。 既然现在有学子这样说,那么此事想必也不会毫无根据。于是乎,圣人当机立断下达了一道紧急的御诏,八百里加急送去了长州府。 诏令:将所有与此次事件有关联的考官(含主副考官)统统关押起来。 紧接着,他又重新派遣了一位新的学政前往长洲府,负责组织再次考试并调查清楚这次的舞弊事件。 第79章 乡试重考 苏桃在店小二那里没有打探清楚,她急匆匆吃完汤饼迅速出了客栈,她打算去贡院门口守着去。 此时,外面的天空已是大亮,一轮微红的太阳从屋后缓缓升起,将屋顶染成了一片金黄。 路边客栈楼下的厅堂也逐渐热闹起来,宿店的客人们纷纷起床出来用早饭了。 苏桃脚步匆忙地朝着贡院走去,途中遇到了几位同样行色匆匆的路人。 穿出胡同,一眼就能望见那座安静的贡院。 它在阳光下闪烁着青白的光芒,周围依旧冷冷清清,和她天微亮时看到的情景毫无变化。 原本与她同路的几人走到半路突然转进了旁边的一座茶楼。 苏桃好奇地望向那栋朱红色的小楼,发现它竟有两层之高,不愧是府城。 尽管此刻时间尚早,但茶楼内已传出断断续续的交谈声。 苏桃不禁感叹,这一大早的就有人出来喝茶了,府城的人真的很闲。 苏桃站在茶楼外的墙边儿上,默默地盯着远处的贡院,思忖着齐五郎是不是就在这里面? 随着照在贡院上的光线不断变幻,苏桃也站累了,她动了动酸酸的腿脚,准备蹲一会儿。 “你说,参加乡试重考的学子,现在是不是都已经在贡院里面了?” 听到学子,贡院,苏桃的眼睛嗖地一下扫了过去。 便看到两个穿着跟齐五郎在县学求学时所穿一样长衫的两个年轻郎君,肩并着肩走进了茶楼。 苏桃感觉跟着他们两个能听到些乡试重考的消息,于是赶紧追了上去,紧随着他二人的脚步也进了茶楼。 店里的小二把那两人引到了大厅里的一个四方桌前坐下。 苏桃也在他们旁边,寻了个靠墙放的桌子坐下。 甲:“听说,昨天一天就把这次参考的学子都陆陆续续接来了贡院,酉时正贡院门关上后再没有打开过。” 乙:“他们直接就在贡院里面重考?” 甲:“为免再出什么乱子,该是直接在贡院重考。新来的学政大人是带了兵丁来的,不只外面有重兵把守,里面兴许也有兵丁,这次的事件可是闹大了。” 乙:“听说新来的学政只是翰林院的一个六品侍读?” 甲:“这你就不知道了,这新来的学政是前太傅的孙子,和光七年的状元郎陆子慎,少年英才,如今才不过二十有三,便已在翰林院任职三年,翰林侍读常在御前行走,前途一片大好。” 听到这新来的学政不过二十三已经是正六品的侍读,学子乙面色凄凄,不敢再有轻看的心思。 学子乙他已经二十有八了,才考上秀才不过一年,连今年的乡试都不敢下场。 苏桃正听到起劲,茶楼小二注意到了她,弓着身子询问道:“敢问这位客官,要来杯什么茶?” 苏桃哪里能说出茶的名堂,她只听隔壁两人要了一壶碧螺春的清茶,远远闻着有一股炒熟的青麦子的清香,香味馋人,于是便也照着他们要了一壶。 苏桃确定齐五郎就在贡院里,感觉自己总算是找对了地方,提着的一颗心,稍稍算是落下来了一点儿。 茶水上了,苏桃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清香甘甜,说不出的好喝。 她喝着茶水,支着耳朵听隔壁两人闲聊,这两个人就前面聊了几句这次乡试的事儿,后面就开始聊在府学里学的文章。 苏桃听不懂他们两人说的,挪了挪位子,支楞着耳朵又往别处听。 酒楼茶馆果然如她爹说的一般,是个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一壶茶没有喝完,她总算是弄明白了,原来是这次科考有考官受贿舞弊,学子闹了起来跑去文庙对着孔圣人像痛哭,此事惊动了宫里的圣人,于是新任命了一个学政过来重考,然后命新学政把舞弊的事情查清楚。 听了这些苏桃便觉着这事一定跟他们家齐五郎没有什么关系,硬要说有关系的话,那便是这么辛苦的乡试,齐五郎连着考了两次。 苏桃稍稍放松下来,水壶里的一壶茶被她不知不觉中喝了个精光。 水喝多了便想去洗手,她起身去柜台结账,柜台内的掌柜高呼:“六十文,多谢惠顾!” 听到一壶茶水六十文,比她一天的住宿费用还高,苏桃惊住了,这么贵! 掌柜的怕她没听到,又高声唱和一遍。 苏桃掏出荷包,心疼地拿出六十文钱结了账,直到坐在她五十文一天的小房间里还在隐隐肉疼。 苏桃知道了齐贺被关在贡院里重考。 翌日,她也不像没头苍蝇一样乱逛了,她在客栈楼下吃过早饭便慢悠悠地走去贡院那边逛两圈,然后就站在茶楼的窗户底下听里面的人闲聊,这些人的聊天内容比说书的讲得还要有趣。 苏桃吃了一壶茶花了六十文钱,心疼的很,连中午饭都省了,直到天黑回客栈才要了碗素汤饼充饥。 这一日,苏桃起来走到楼下大厅,店小二热心地过来问她:“客官,还是一碗素汤饼?” 苏桃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吃过饭苏桃又去贡院那边闲逛,贡院那边依然是严肃静谧,怕是蚊子都不敢从那边飞过。 天空湛蓝如洗,热辣辣的阳光高悬于头顶之上。 苏桃正站在茶楼的窗户底下,津津有味地听里面茶客们的闲聊。 突然间,一个声音传入她的耳朵:“今儿申时过,参加重考的学子们该出来了?” 紧接着,另一个人道:“按照规矩,确实是那个时辰出考场。” 听闻此言,苏桃心中欣喜,用不了多久齐五郎就能出来了。 她抬起手在额头上搭了个棚子,仰着头看向天上的太阳,现在太阳正当空,应该还不到未时,到申时太阳也该西斜了。 自从听了那句话后,苏桃再也无心听别人闲聊,她的目光时不时有意或无意地望向天上的太阳,总嫌它西沉的太慢。 时间悄悄流逝,大约到了未时左右,茶楼附近开始陆续出现了许多人和车辆。 这些人中,有的身着华丽的锦衣,有的则身穿朴素的细棉短衫。 而车辆也是五花八门,既有装饰精美的马车,也有简陋实用的骡车、驴车。 没过多久,原本较为宽敞的路口被车子堵得渐渐拥挤不堪。 骄阳终于西斜,苏桃等得焦心。 突然,哐哐哐几声响亮的敲锣声从贡院里传出,锣声很响,站在外面听到异常清晰。 外面等待的人听到敲锣声,也躁动了起来。 苏桃猜里面的人应该快出来了,她慢慢地挤到了前面,她怕错过齐五郎,齐五郎不知道她来府城,怕是也不会留意这边。 敲锣声后,大概又过了一刻钟,贡院的大门才猛地被从里面打开。 哗啦啦,从里面出来两列手持长枪的兵士,沉稳而有序地站在了贡院门口两边。 少顷,参加考试的学子终于陆续从贡院内走了出来。 从里面走出来的学子,一个个看着脸色苍白,头发毛毛糙糙,衣裳皱皱巴巴,走路摇摇晃晃,大都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等待在路口这边的人们,一见到自己要接的人出来,便纷纷上前搀扶。 苏桃眼睛在出来的学子身上一一扫过,认真而仔细,生怕错过了齐五郎。 忽然,一个身着靛青色长衫的清瘦身影,出现在贡院门口。他步伐是难得的稳健,一条长腿轻松迈出贡院大门的门槛,稳稳走了出来。 苏桃的眼睛瞬间变得晶亮,里面闪烁着兴奋的光。 她迫不及待地向前跑去,跑到了站着兵丁的地方,静静地等待着。 齐五郎越来越近,苏桃的心情也越来越激动,她兴奋地叫了两声:“相公,相公。” 第80章 鱼片粥 前不久齐贺才在这个贡院里经历了紧张的三天漫长科考。 然而还没过几天,他又回到了这里参加了一场更加紧张而漫长的科考。 短短的几天里连着考了两场科考,让他感到筋疲力尽,大脑也因长时间高度运转而变得疲惫不堪。 他脚步虽稳健,脑袋却是晕乎乎的,恍恍惚惚中他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那是阿桃的声音。 齐贺抬头向前张望,一眼便望见了站在路中间,如桃花般娇俏可人、满脸娇笑的阿桃。 他惊喜万分,迈开长腿快步走过去,紧紧握住阿桃的双手,急切地问道:“阿桃,你怎么来了府城?” 苏桃满脸堆笑地看着眼前的齐贺,心中暗自庆幸还好只是需要重新再参加一次乡试,并没有让他遭受其他想象不到的伤害。 她仔细端详着刚刚走出考场的齐五郎,注意到他的嘴唇苍白干裂,心里明白尽管他走路时看起来还算平稳,但实际上已经疲惫至极。 于是,苏桃轻轻伸出手臂,扶住齐贺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朝旁边走去。 他们一边走着,她一边柔声细语地对齐贺说:“相公,边走我边跟你说。我在附近找了一家不太大的客栈暂时落脚,我们先回那里,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苏桃搀扶着齐贺,边走边跟他说她为啥来了府城。 “相公被官爷带走后,虽说你让娘别担心,娘还是担心地昏了过去。我也担心相公,随后便跟着你们去了县城,一路上没有追到,后面追去驿站才知道你们要被带来府城。” 齐贺惊讶:“你还找去了驿站?” “嗯!我给了县衙门前守门的衙役几个铜板,他们便告诉我了。”苏桃感觉自己挺机智。 齐贺听后沉默不语。 “爹娘,全家人都担心你,我就自告奋勇地跑了府城一趟,想着万一有个啥事,好歹有个人照应。” 两人边走着边聊着,没一会儿就到了苏桃落脚的客栈。 她扶着齐贺进了她的小房间,麻利地把床铺整理好,又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到他跟前说: “相公,你先别忙着休息,你先喝点儿水。这家客栈有个鱼片粥,看着软烂好克化,鱼片还有营养,正合适你这个时候吃。我下去给你端一碗上来,吃过了再休息。” 苏桃说完就小跑着出了房间。 客栈里的饭食都是现成的,苏桃下去就端了一碗鱼片粥上来。 她把粥放到桌子上,轻轻推躺着床上闭着眼睛的齐贺的肩膀:“相公,起来先把粥吃了。” 齐贺睁开眼睛,眼神迷离。 苏桃扶着他坐到桌子旁的床边儿上,把调羹塞到他手里,柔声道:“吃。” 整整三天,齐贺都没能正经吃上一顿饭,即便如此,他此刻手持汤匙吃起粥来依然斯文而优雅。 苏桃坐在桌子的另一边,脸上带着浅笑,眉眼弯弯地欣赏着齐贺吃粥。 他动作斯斯文文的,真是好看。 齐贺细嚼慢咽地吃了几口后,突然抬起头来问苏桃:“阿桃,这几天在府城还习惯吗?中午饭用的什么?” 到现在苏桃还没有用过午饭呢,听他这么一问,便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抠桌子的边缘,然后结结巴巴地回他:“嗯……我吃的汤饼。” 齐贺何等聪明,一看她这样,就猜她极大可能还没有吃饭,于是他向苏桃招了招手:“阿桃,你坐过来些。” 苏桃不明所以,还是乖巧地拉着板凳坐了过去。 刚一落座,苏桃就微微仰起脸,直勾勾盯着齐贺看,似乎想要问他,让她坐这么近到底是何用意? 突然一勺温热的鱼片粥送到了她唇边。 “张嘴。”齐贺声音带着蛊惑,让人无法抗拒。 苏桃来不及反应便乖乖地张开了嘴巴,任由那一勺温热香软的鱼片粥滑进自己口中。 鱼片粥入口,鲜香滑嫩。 米粥鲜香,鱼片滑嫩,一时间香味在苏桃口中蔓延。 她吞下口中的鱼片粥抬眼望着齐贺,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扬起。 鱼片粥虽好吃,可这是她为齐贺要的,苏桃吃了一口后便不再吃,无奈何齐贺自己不吃也非要喂给她吃。 苏桃拗不过齐贺,接下来便是,齐贺每吃一口,都会细心地喂给苏桃同样一勺,两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无比甜蜜地吃完了一碗粥。 你来我往之间,一碗粥很快见了底。苏桃还沉浸在羞涩之中,全然没有注意到齐贺已然停下动作。 待她回过神来,不禁心生疑惑,为何不再喂了? 疑惑间她低头看向桌面,这才发现那盛着鱼片粥的碗已空空如也。 啊?苏桃心中一咯噔,她竟然不知不觉间把给五郎的粥吃完了! 苏桃先是一愣,随即将目光转向齐贺。 只见对方此刻正含情脉脉、笑意盈盈地凝望着她。 她不由得结结巴巴开口问:“相……相公,你吃好了吗?” 齐贺浅笑着温柔地取出一方棉帕,轻轻帮她擦了擦嘴角,柔声回:“吃好了,劳烦阿桃把碗送下去。” 苏桃闻言,急忙起身,同时不忘指了指门后面的水盆,叮嘱道:“相公,这里有水,简单洗洗手脸再休息。” 齐贺轻嗯了一声,苏桃匆匆端起空碗,迈步下楼把空碗送给楼下的店小二。 苏桃再回到房间的时候,齐贺早已宽衣闭目躺在床上。 他听到开门声,又睁开了眼睛,见苏桃进来,便缓缓往后面挨墙的地方挪了挪,声音沙哑道:“阿桃,上来一起睡一会儿。” 苏桃定的这个房间本身就不大,里面摆放的床铺略显狭窄,两个人躺在上面可能会稍显拥挤。 她想让连考了三天的齐贺好好休息一下。若是明天他们还不回临阳的话,再换个有大床的房间也不迟。 苏桃轻轻地摇了摇头,轻声对齐贺说:“我还不困,相公好好休息。” 齐贺不听她的,固执地又往后挪了挪,身旁腾出更多的空位,轻声呢喃道:“阿桃,上来,你也好好休息休息。” 见苏桃没有动静,齐贺循循善诱:“阿桃,我抱着你才睡得香甜。” 面对如此执拗的齐贺,苏桃终究是拗不过他,只得乖巧温顺地褪去外衣爬上床,静静地依偎进齐贺温暖而宽厚的怀抱。 齐贺伸手轻轻拥住她,闭上了眼睛。 齐贺真是疲累到了极致,苏桃方才躺下没多久,她便听到身后传来了齐贺清浅而均匀的呼吸声。 不说齐贺,苏桃也担惊受怕地连着折腾了好几天,如今终于能够安静地躺在齐贺的身旁,心灵好像一下子找到了归宿。 伴随着齐贺均匀的呼吸声,放松下来的苏桃也缓缓闭上双眸,渐渐沉浸到香甜的睡梦中。 第81章 尝你吃过的素汤饼 两人都疲惫极了,如此香甜的一觉就睡到了翌日早上。 夜里还好,白天天气热,两人又紧紧的贴着,苏桃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她想齐五郎身上一定也出汗了,只此刻他睡得还正酣,不好打扰到他。 苏桃默不动声地躺着,想着等一下起床后要去找店小二要些温水来。 这里没有浴桶,也需得用洗脸盆盛了水简单的擦洗一下。 苏桃脑中的滴漏滴答滴答,时间缓慢地走过。 再抬眼,她能透过小窗户看到映在外面屋顶上的一丝金光,外面红日已经高高挂起。 苏桃朝外躺着,突然身后的齐五郎动了动,清浅的呼吸声停了下来,她腰上多了一条健壮有力的手臂。 随后,齐和搂着苏桃的腰身,脑袋就往她的后脖颈上蹭。她出了些薄汗,身上味道必不能好闻了,她猛地转过身来,面向齐贺稍稍往外面撤了撤。 “相公,身上出汗了。”身上有味啊。 齐贺睁开眼睛微弯着嘴角笑望着她,清晨的声音沙哑中带着蛊惑:“只要是阿桃身上的味道,什么味道五郎都喜欢。” 啊~ 苏桃被蛊惑,心脏砰砰直跳,她娇羞着逃离了齐五郎带着蛊惑的目光。 苏桃逃也似的动作麻利地穿上外衫,拿着木盆急速出了房间。齐贺浑厚的笑声从身后传来,走了好远还一直在耳边萦绕。 苏桃打了水,让齐贺简单擦洗后,换上了她给他带来的干净衣裳。 齐贺穿戴整齐帮苏桃打了热水,两人都简单地擦洗过,又都换上干净的衣裳,便下楼用早膳去了。 楼下的店小二见了苏桃,热情的迎了上去:“客官,还是一碗素汤饼?” 她嘴角动了动,对着店小二尴尬一笑,她想着让齐五郎吃点儿好的呢。 齐贺见店小二如此问苏桃,便知道她一定每天都是素汤饼,心里不由得怜惜几分。 他抓住苏桃的手,对着店小二道:“麻烦来一碗素汤饼,一碗鱼片粥。” 店小二应了一声跑去了后院,齐贺拉着苏桃在旁边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他拉住苏桃的手,没有过多言语,心中却暗暗发誓,定让她过上好日子。 店小二,端来吃食,齐贺让他把鱼片粥放在了苏桃跟前。 苏桃等店小二走了,想跟齐贺换过来,被他按住了手。 “我想尝尝阿桃每日吃的素汤饼。” 苏桃低着头默默吃粥,心里想着的却是,家里存的银子有点儿少,其实府城花销还是挺大的。 她应该再赚一点儿银子才行。 用过早饭两人回了房间,苏桃问齐五郎:“相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回去吗?” 齐贺坐在床边儿上望着窗外,语气悠悠地道:“等放了榜再回去。” 这次他们被紧急召回来重考,定是发生了舞弊这样的大事。 从家中被带去驿站,他们都被严禁私下谈论,直到被带到贡院,都有兵士严密看守。 被带到贡院后,露天坐了一晚,就分配号舍安排重考。 乡试重考必然是发生了舞弊之类的事情,这也只是他的猜测而已。 为防万一,还是等到桂榜挂出来之后再回去。 既然不回去,苏桃就准备去客栈的后院把两人换下来的衣裳洗一洗。 客栈后院也有专门帮着浆洗的妇人,只不过要收铜板。她不知道要在府城等多久,还是俭省些自己洗好了。 苏桃洗完衣服回来,便见齐贺又躺回了床上。就让他好好休息,苏桃静静地坐在了旁边的圆凳上。 齐贺并没有睡着,他只是闭目养神。 他前几天被带去贡院后,见到了一个十多年没有见过的熟人。那人长大了也长开了,越来越像他父亲了。 “阿娘,我长得像爹爹没有传下祖父的病酒症。阿弟长得像阿娘却是传了祖父的病酒症。” 八岁的小小郎君看着床上长满红疹的弟弟,好奇中带着满脸的疼惜。 床前的美妇人,扬了扬嘴角,声音里勾着笑意:“你们不管长得像爹爹还是像娘,却都是你爹爹的儿子,身上都承了你祖父的血脉。” 妇人顿了顿又说:“如此也好,如此便知道二郎以后不能吃酒,也不能吃带酒的食物,往后要注意着些。” “阿娘,我会照顾好阿弟的。”小郎君语气坚定。 见到学政陆大人,他莫名地又想起了四五岁时的事情,他以为过去这么多年,小时候的事情应该早就忘记了,没想到还记得如此清晰。 齐贺从回忆中抽回思绪,他睁开眼睛,转身就看到阿桃,手撑着脑袋坐在桌边,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 见他望过去,脸上浮现一个干净温柔的笑。 齐贺起身坐了起来,苏桃忙放下手问:“相公,不再休息休息?” 齐贺摇了摇头道:“已经休息过来了。” 苏桃忙问:“相公,原本是我自己住,就没有定大房间。现下咱们要不要换个房间,这个房间是不是太小了点儿。” 齐贺向苏桃招了招手,道:“不用,没有意外的话,明天就能张榜。看过榜,再没有意外咱们就回去,住不了几天。” 苏桃走到齐贺身边,靠着他坐下,听他这样说便点了点头。 苏桃将头轻轻地放在齐贺肩膀处,突然想到等他的这几天里,她在茶楼听到的小道消息,只觉得特别又好笑,便絮絮叨叨地向他诉说起来。 说到学子去哭文庙的时候,苏桃抬头望着齐贺,眼中溢满笑意:“相公,你们读书人也是很可爱的。” 齐贺笑着摩挲着苏桃的后背,暗道:原来如此! 茶楼果然是个信息传递非常快的地方,另一个便是府城小报。 这次过来府城是被官府的人突然带过来的,书册银两什么都没有带。 苏桃过来帮他带了一身衣裳,不知道她带了多少银子,他想去书肆买几张小报看看,了解一下这次的情况。 齐贺开口问苏桃,苏桃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说:“不算荷包里的铜板,还剩下二十五两银子没有动呢。” 齐贺拉着苏桃起身,“拿上你的小荷包,咱们去书肆逛逛。” “好。”苏桃应了一声,爬到床上从被褥底下扒拉出了自己的荷包递给齐贺。 “相公,你有空闲的时候也教我认认字,不认字还多有不便哩。” 苏桃微微撅着小嘴,一副发愁的漠样。 齐贺见了她这可爱的模样,眉毛轻轻一挑,在她脸上摸了一把,道:“好,从今天开始教你。” 苏桃眼角弯起,笑得似是一幅明媚的春光图。 第82章 遇同窗 苏桃、齐贺两人揣上荷包出了客栈的门。 齐贺抄着手在前面走,苏桃慢慢地跟在他身后,今日这客栈门口的街上特别热闹,来来往往的人比前两天多了很多。 齐贺见人多,他便慢下脚步,让苏桃走到他旁边来。 出了这个街口,他们往里面热闹的街区走去。里面的街上很是繁华,路两边除了铺面,还有摆的小摊。 卖什么的都有,有卖扇子的,有卖头花的,有卖胭脂水粉的,还有卖新鲜的花儿的。 真是琳琅满目,苏桃看得眼睛都忙不过来了。 一个胭脂水粉的摊位前,站着个方脸的书生,他身后的小厮扯了扯他的衣袖说:“郎君,郎君,我好像看着齐郎君了。” 李志奇原本想帮房里的小丫头们买点胭脂水粉回去,听到七斤说看到齐贺了,他立马抬头顺着七斤的手指望过去。 只不过一眼,他就看到了逛街还绷着一张脸的同窗齐子贺。 昨日下场后,他让七斤在门口等他,到最后都没有等到,不知身无分文的他住去了哪里? 他丢下手中的胭脂,摇着手中的折扇向齐贺就走了过去。 “齐兄。”他叫了一声,没有人应。 他忙又叫了两声:“子贺兄,子贺兄。” 正张望着找书肆的齐贺听到有人叫他,就顺着声音看了过去,见是李志奇便严肃着一张脸对他点了点头。 李志奇三两步赶了过来,还没有站稳就开口问道:“齐兄,昨晚下榻在何处?出考场的时候,我让七斤在门口等了齐兄许久,想邀齐兄来寒舍小住。” 齐贺拱了拱手:“多谢李兄好意,我住在贡院对面街上的客栈里。” 他们都是被突然带来的府城,有家住乡下的学子还穿着下地的短褐,身上更不可能随身携带许多银子。 李志奇非常好奇他哪来的银钱住客栈? 正想不明白间,突然就看到了站在齐贺身后的苏桃,他两眼冒光惊讶地叫了一声:“女英雄。” 苏桃走出来一点儿,向他福了福身。 “你,你,你们俩怎么在一处?”李志奇拿着扇子来回地指着两人,他完全不能理解。 他俩怎么就不能在一处,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大娘子! 齐贺冷着一张脸,沉声介绍道:“这是内子。” 李志奇瞳孔震惊,他感觉他的脑子已经崩了,理不清楚头绪了。 齐子贺成亲的时候,他也是去吃了酒的,只不过掀盖头的时候新房中站的都是妇人稚童。 他作为男子他不方便进去,故而不知他的娶的竟是苏娘子。 齐子贺就在今岁初成的亲,到如今这都大半年了。 那他们是什么时候定的亲? 抓拐子那次两人不是还一副不相识的样子吗? 见李志奇傻愣着盯着苏桃看,齐贺不动声色地往苏桃身前站了站。 李志奇搞不清楚状况,也不能失礼的问出口。 于是,他自己在脑海里杜撰了一出两人成亲的前因。 只道是,齐贺仰慕女英雄而上门提亲,男的俊朗,女的貌美,相看之下,两人一见钟情,两情相悦。 之后便顺理成章地成了亲。 如此想着,心里无比佩服齐贺,默默伸出了无数个大拇指。 “齐兄,这是去哪里?你赏个脸让小弟做东尽尽这地主之谊。”李志奇盛情邀约齐贺。 “不劳李兄破费,我们去书肆看看。”齐贺说完拱手告辞。 能跟齐贺走得近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李志奇被齐贺拒绝后也不恼,依然嬉笑着厚着脸皮跟了上去。 苏桃后来才知道,李志奇家里原是做沽酒买卖的,沽酒生意赚钱,家中小有积蓄。 李家在府城也购有一处两进的宅子,平常没人在这里住,只雇了个老管家在这边打理。 这次乡试之后,他也怕再出什么意外,就在这边住了下来。 李志奇跟着两人进了个不大的书肆,齐贺找到府城小报买了几份,站在书肆里就看了起来。 苏桃这算是正正经经第一次进书肆,她在店里来来回回逛了好几圈。 小报上写了乡试舞弊的事情,李志奇看了心里痒痒的,总想跟齐贺聊两句。 但是,书肆不是个说话的地方,李志奇硬是把齐贺拉去了一个酒楼里,要了二楼的一个雅间。 齐贺三人进了雅间,留七斤在门口候着。 没到饭点儿,李志奇要了一壶茶水,两盘点心。 东西一上齐,见没有人打扰了,他便忍不住开口说道:“齐兄怎么看小报上写的内容?” 齐贺端起茶碗浅浅的抿了一口,放下茶碗道:“也许并非空穴来风。” “是,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家是做买卖的,我最能理解买卖人家想该换门庭的决心。 我爹做买卖存了点儿银子,他自己极其节俭,他的里衣上都是补丁。 但是,只要我说用钱,是读书上用的,要多少他给多少,只有一个要求,要我能考上个功名。 士农工商,商在最底层,我们行商的人家无不都想通过科举来改换门庭,进入士人的行列。” 李志奇挖心掏肺地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 齐贺听了赞同地点点头,当朝重视科举举仕,良籍的只要有能力都可以通过科考入仕该换门庭。 科举舞弊是大事,这次乡试舞弊是否如小报上所说?还需要官府查明了之后才能下定论,这些都是他们的猜测而已。 没有定论的事情还是少谈论的好,两人过来一会儿就把话题谈论到了考试题目上。 “齐兄,你是不是说过翰林院派过来的学政都喜欢辞藻华丽的文章,我考试的时候抓心挠腮,把我能想到的高级词语都用上了。” 齐贺听李志奇这样说,看傻子一样的看了他一眼。 人云亦云,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自己的思考能力。 学政大多都是派的翰林院的低中层官员,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喜好,也并不是所有的学政都喜好辞藻华丽的文章。 还有许多翰林官员是有自己的治国之志的,他们自是愿意选用一些有自己独特治国想法,观点清晰的学子。 怪他多嘴,首次考试进场之前,知道考官是李真业后,跟他提了一句。 齐贺觉着还是要转一转他的看法:“李兄,之前怪我思虑不周妄下定论。辞藻华丽固然是好,科举的时候最主要还要要表达清楚自己的观点。” 齐贺这么一说,李志奇又巴拉巴拉把自己写的文章,磕磕巴巴说了出来。 齐贺不是考官,但听着他做的文章也还算可以。 两人聊乡试的事情,苏桃听不懂,就静静地坐着喝茶吃点心。 等饭点儿的时候,李志奇又叫了一桌子菜的时候,苏桃真的吃不下了,看着有好几个菜都没有动。 苏桃向李志奇提议,让七斤进来吃点儿饭。 七斤在门边放了个椅子吃了起来,心里默默记下了苏娘子的好。 几人用过饭又在酒楼坐了一会儿,突然听到楼下路上一阵骚动。 李志奇扒着窗户往下看,见有官差押着一行人往府衙的方向去了。 他招了店小二来询问,店小二回:“抓的是城中朱家的人。” 李志奇打发走了店小二,用“你看”的眼神望着齐贺。 “陆学政不愧是陆太傅的孙儿,这速度着实快。” 李志奇坐了下来,望着齐贺道:“如齐兄所料,这小报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齐贺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李志奇难掩好奇,招七斤去衙门口打探打探消息。 七斤出去两刻钟就跑了回来,确定朱家的男子还有家中清客都被抓进了监牢,朱家暂时也被官差围了,禁止出入。 还有,衙门口刚刚贴了告示出来,他问了问旁边的人,说这次的乡试要等到月底才张榜。 苏桃听七斤说月底才张榜,眼神转向齐贺,还有十来天,要在这里等下去吗? 齐贺无比相信陆学政,人都抓了,用不了多久就能断案。 月底张榜也是为了万无一失,既然如此便不用在府城等着了,家中爹娘还担心着他们呢。 于是他站起来向李志奇告辞:“既如此,我们便回临阳去了,承蒙李兄款待,就此别过。” 李志奇拱手,顺便把齐贺送出酒楼。 第83章 回临阳 两人回去客栈的路上,苏桃看到卖头花的摊子上卖的头花跟真的一样,想要给云姐儿买两朵,她的头发快能扎个小揪揪了。 齐贺见苏桃眼睛一直盯着头花摊子,他柔声问:“想买头花?” “我想给云姐儿买两朵。”苏桃觉着买头花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便说了出来。 齐贺带着苏桃去了卖头花的摊子前,苏桃认真挑着头花,齐贺抄着手静静地望着她。 成亲大半年了,他还从来没有给她买过东西。 齐贺眼睛瞄到旁边的胭脂水粉摊位,小摊主热情的招呼他:“郎君看看胭脂水粉,都是府城一等一的。” 齐贺走过去看了看,其中一个盒盖上画着仕女画像的胭脂,他看着不错,便伸手指了一下,小摊主笑着回:“郎君,这盒五两银子。” 他怀中揣着的铜板不足五百文,更别说五两银子了,买不起! 这些铜板还是桃娘带来的,于是便向着小摊主歉意的摇了摇头,默默地回了苏桃身边。 苏桃选了四个头花,一对儿梅花形状的,一对儿桃花形状的,总共十六文。 苏桃想给齐老二和赵氏也买点儿什么,奈何之前从客栈出来时,带出来的铜板不多,遂无奈作罢。 两人急匆匆回了客栈,要退房的时候,店小二热心提醒,晚上出发的马车不好租,不得已两人又多住了一晚。 翌日,找了租车行,租了一辆回临阳的马车,两人坐上车,齐贺没事就背诵《千字文》给苏桃听。 苏桃之前听苏虎背的时候,也有偷偷跟着背过,所以千字文她也能背出来一点儿。 齐贺就接着后面的教她背,说等她都会背了,就把《千字文》的写出来教她认。 回来的路上不赶,马车行了两天,第三天一大早就把他们送回了西柳村。 自苏桃去了府城,齐老二也没有心思去果园了,这些天一直在家里等着。 心里有事儿,晚上睡不着,白天醒的早。 这日天还没亮他就起来坐到了院子里,还没久坐,突然听到门口有马车停下的声音,他慌忙跑出去开门看。 门一打开,就看到齐贺正在给车夫递银子。 齐老二来来回回打量了齐贺和苏桃两眼,确定他们家五郎和五郎媳妇都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他才猛然松懈下来,眼睛有些酸酸的,感慨又欢喜。 一见到两人平安归来,他便猛然转身朝着身后叫:“老婆子,五郎和五郎媳妇回来了。” 苏桃这才看到不知何时站到门口的齐老二,她忙叫了一声:“爹。” 车夫拿了余下的银子,赶着马车往村口去了,齐贺那边打发了车夫,也跟着叫了一声:“爹。” 齐老二连着唉了两声。 齐贺苏桃两人刚进院子,赵氏提拉着鞋子就跑了出来。 拉着齐贺,苏桃上上下下的打量,确定两人都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她放开苏桃,抱着齐贺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边哭边捶着齐贺的胸口道:“你可吓死娘了。” 齐贺伸手拍了拍赵氏的后背,安慰道:“娘,啥事儿都没有,您放心。” 齐五郎回来了,赵氏这几天的担心也发泄了出来,她擦了擦眼泪,拉着苏桃道:“快回屋歇着去,娘去给你们做饭。” 他们是坐马车回来的,路上晃荡了些,倒是没有那么疲累。 苏桃回房间放下包袱,打了水跟齐贺两个人洗了手脸。 洗漱过后,齐贺去了正房堂屋跟齐老二说话,顺便说说这些天的事情。 苏桃去灶房帮着赵氏烧火做饭。 苏桃坐在灶膛前烧火,抬头看在灶台后面忙碌的赵氏。 这么一看她吓了一跳,她发现赵氏突然之间老了很多,四十出头的她鬓角竟然多出了几丝白发。 苏桃低下头,盯着灶膛里烧得旺旺的火苗,感慨家里的所有人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才是最好的。 用早饭的时候,赵氏一个劲儿的给齐贺,苏桃两个人夹菜,云姐儿也要把自己的蒸鸡蛋分给两人吃。 赵氏看着一家子和和乐乐地坐在一起吃饭,眼中又有些湿润。 阿弥陀佛! 这一刻,她感觉科考什么的也没有那么重要,只要她家五郎平平安安地坐在她旁边比什么都好。 吃饭的时候,苏桃打量了一圈,发现除了云姐儿没有变化,齐家爹娘都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去。 赵氏给苏桃夹菜,苏桃也给赵氏夹,她觉得最应该补补的是二老。 齐贺、苏桃回来了,赵氏难得大方一回,让齐老二去屠户家割了一斤肉回来。 齐老三那边听说齐贺,苏桃回来了,全家都过来看了一次。 二丫也来了,苏桃便把买来的头花给了二丫两朵,二丫高兴的眼看蹦到屋顶上去了。 跟真花一样的头花,她见都没有见过,稀罕地马上就戴到头发上,对着铜镜看来看去得臭美。 云姐儿头发还短,暂时扎不起来,她撅着嘴儿问苏桃,她什么时候可以把头花带到头发上? 苏桃拿两个红头绳,在她头上扎了两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啾啾,给她把头花戴上了。 云姐儿和二丫两人比着臭美。 苏桃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赵氏说:“娘,这次回来的比较紧,原想着给你和爹买点儿东西的,慌着回来了。” “你跟你娘外道啥,你跟五郎能好好地回来,比给我们买什么都让我们高兴。”赵氏嗔笑着看了苏桃一眼,嗔怪她外道。 齐五郎,苏桃健全地回来了,家里也没有啥放不下的事儿了,还是要挣银子给家人花,于是齐老二翌日便去果园干活去了。 八月的这个时候家中也没有什么活计。 赵氏也再不纠结齐贺考得怎么样,她忙完后院的猪羊兔子闲的时候,就帮着苏桃做针线活。 苏桃开始赶制要给齐贺的皮袄子,争取要在天冷之前给他做出来,赵氏便专心让她做这个事儿。 齐贺白天坐在书桌旁看书,写文章,晚上就教苏桃背《千字文》。 云姐儿也五岁多了,也该让她开始学认字,云姐儿不能像她一样不认字,云姐儿得从小就学。 于是苏桃做针线的时候,只要云姐儿在她跟前,她就教云姐儿背《千字文》,只云姐儿还小没有她学得快。 背着背着不想背了就跑去后院找兔子玩。 转眼间到了月底,婆母赵氏不再纠结齐贺的考试结果,苏桃心里还是有点儿小小的期待。 她去了一趟府城长了见识,府城那个陆学政年纪轻轻的就被派了学政的差遣,听说他是二十岁就中了状元的。 而她相公也不比别人差,她觉着她相公二十岁能中举人。 第84章 高中 九月过去了两天,苏桃坐在屋门口,有些心不在焉地做着手里的针线活。 她婆母赵氏坐在旁边给她帮忙。 苏桃看了看旁边低着头缝袖子的赵氏,压着声音问:“娘,你真的不好奇相公这次考得咋样吗?” 赵氏抬眼看了苏桃一眼,望向院外,答非所问:“若是五郎这次有个什么好歹,我怕是也活不成了。” 当初赵氏嫁给齐老二七年无所出,在老齐家看婆母脸色,怕婆母让齐老二休了她。 还看一连生了三个儿子的大嫂的脸色,因她大嫂时不时的总暗示她,需得对老大家的儿子们好一点儿,以后还得指望他们给养老送终呢。 那时候她的婆母还在,齐家兄弟还没有分家,赵氏过得那叫一个水深火热。 和光初年,京都里换了新皇帝,她好像也跟着得了好运。 这年八月初一的傍晚,齐老二从果园回来的路上,走到山下的溪水边,看到溪水里有一团黑漆漆的东西,他以为是从山上掉下来,冲到这里的野猪什么的动物。 于是,他好奇地走过去看,细看之下吓了一跳,赫然发现有个七八岁的小郎君面朝下趴在那里,头在岸上,腿还在溪水里。 齐老二不想生事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走了没有多远,心里还是放不下,遂又转回去救了他,用架子车拉了回来。 从外面拉回来个不知道能不能养活的孩子,他不敢让他老娘知道,偷偷地请了郎中过来瞧,那郎中看完直摇头,说,这孩子受了重伤,只吊着一口气,怕是养不活。 齐老大家儿子多,老宅里慢慢住不开。 那时候,不受老娘待见的齐老二赵氏两个人被家中老娘勒令搬出了老宅,给齐老大家的儿子们腾地方。 如此便方便了赵氏偷偷在自家照顾这小郎君。 她像照顾刚出生的猫儿,狗儿一样,寸步不离地熬了好许多个日夜。 那段时间她也不去老宅做饭了,被婆母逮着骂她懒,一气之下便也不给她饭吃。 齐老二从外面偷偷买些粮食回来,她晚上偷着开火做。 皇天不负有心人,过了快十日,终于等到这小郎君睁开了眼睛。 赵氏两眼熬得通红,看着苏醒的小郎君高兴得差点儿掉泪。 小郎君睁开眼睛,疑惑地叫了声:“阿娘。” 呜呜呜~ 终于有人叫她娘了,她犹豫了一下含着泪应了一声。 后来才发现这小郎君好像不记得自己的事了,所以才一见是她在照顾他,便以为她是他娘。 赵氏心里暖暖的,跟齐老二商量要养这个小郎君。 齐老二做不了主,去找他娘,他大哥商量。他们是一万个不愿意。 赵氏太喜爱心疼这孩子,她堵了一把跟齐老二的感情,于是在她寻死觅活之下,齐老二不再管他娘和他大哥的意见,硬着头皮养了这个小郎君。 无巧不成书,那个时候,赵氏的娘家父母接连辞世。 于是他们便对外说,孩子生下来的时候身体弱,寄养在外祖家。 这段时间外祖父,外祖母接连去世,孩子受了打击又生病了,便接回来了给亲生父母养。 家里除了齐家兄弟几个没有人知道齐贺是领养的。他们把捡到他的那日定为他的生辰日,在家中行五。 她有了儿子,腰杆子都挺得直了许多。 慢慢地他们发现这孩子会背书,便拉去村里老秀才家给他看。 老秀才问了五郎几句,五郎都顺利地答了出来。 老秀才点点头,捋着花白的胡须欣慰地说,这孩子是个读书的料。 于是,赵氏便决定送他去私塾读书。 读书花钱,谁也不愿意家里多养个读书人,等她婆母过世后,齐家几兄弟便顺理成章地分了家。 从此她的生活也有了盼头,她在家养猪养羊操持家务,齐老二去果园做工,挣钱给五郎买笔墨纸砚。 前年五郎中了秀才,她在别人一声声秀才娘中迷失了自己,总想着让他考中举人再光宗耀祖。 不料这次发生了这样的突发事件,她此时才发现,她内心里只希望五郎好好的。 赵氏收回视线,拉回思绪,低头缝袖子,幽幽道:“一次中不了,还可以再考,人可不能有事儿。” 苏桃点了点头,是这个理儿哩,什么都没有人重要。 两个人不再说话,都低着头做针线。 嘶~ 外面传来一声嘶鸣,婆媳两个齐齐往外看,一身锦衣绣袍的方脸男子,站在门口喊:“齐兄。” 赵氏看着这人眼熟,但是记不清楚是不是五郎的友人。 她疑惑地看了苏桃一眼,苏桃站了起来对着赵氏道:“娘,这是李郎君,相公县学的同窗。” 哦哦哦。 赵氏嘴里哦着,也跟着站了起来,迎了出去。 李志奇向两人见礼,问:“齐大娘,苏娘子,齐兄在家吗?” 赵氏又看苏桃,她也不知道五郎去了哪里?用过早饭就不见了人,云姐儿也不在家。 苏桃忙回:“相公带着云姐儿去地里了,他说去地里看看庄稼。娘,你先招呼李郎君,我去地里叫他回来。” 苏桃说着转身就出了院门。 这边赵氏把李志奇迎进堂屋,给他倒了碗茶水,坐到对面的椅子上笑望着他。 李志奇快马加鞭一天一夜中途没有休息,从府城赶回来的,他嗓子有些干,拿起茶水喝了两口润了润喉。 感觉嗓子清爽了,他站起来拱了拱手,对着赵氏笑着恭喜:“恭喜大娘,贺喜大娘,齐兄此次乡试中举了。” 赵氏猛地一听齐五郎中举了,整个人懵在了那里,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李志奇接着又说:“特别要恭喜大娘的是,齐兄中的还是解元。” 赵氏终于才回过神来,喃喃道:“解元?” “是的大娘,这次乡试的第一名。” 就是因为齐贺考了乡试的第一名,他才撇下小厮,自己骑了一匹快马前来报喜,同窗考了乡试的解元,这是天大的喜事儿。 他结交的同窗,好友,眼看着就要入仕了,以后他也是在官场上有关系的啦。 赵氏高兴地眼前发晕,她努力强撑着撑了过去。她想站起来,发现腿脚发软根本站不起来。 李志奇恭贺完赵氏,又自顾自坐下喝茶。 苏桃领着齐贺,云姐儿回来的时候,赵氏还感觉自己腿脚发软站不起来。 齐贺刚走到正房门口,李志奇就慌忙站了起来,他拱手高声恭贺齐贺中举。 苏桃拉着云姐儿站在后面高兴懵了,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齐贺脸带着笑意,对着李志奇拱手回礼。 “看到榜单上齐兄位居首位,我比自己中举还高兴。”李志奇接着又说。 齐贺脸上笑意淡淡,可眼里浓郁的喜色,表明他很高兴。 赵氏终于恢复了过来,她忙站起来问:“李郎君这次考得如何?” 李志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齐兄考中了第一名解元,在下不才,压着孙山考了最后一名。” 赵氏忙向他道喜,并安慰道:“多少人都考不中举人,郎君考中了就是可喜可贺的事情。” 苏桃领着齐贺回来,齐贺拱手向李志奇见礼。 两人见礼后,李志奇也没有过多寒暄。 他向齐贺报了喜,没有多做停留便起身告辞,他言自己虽然只考了最后一名,他老爹也定然欢喜,他要赶紧回去告诉他老爹这个好消息。 这确实是要紧的事,齐家人也没有留他,欢欢喜喜地把他送出了门口。 西柳村,村长家有头毛驴就是不得了的事情了,何曾见过高头大马,马在他们县城也是极少见的。 在门口闲聊的妇人们都静了下来,昂首观望,直到大马转弯不见了,他们才收回视线闲聊起来。 一个妇人说:“这个骑马的是去齐老二家了,我刚才路过齐老二家门口,看见这马就拴在他家门口的那棵洋槐树上。” 另一个妇人接:“齐老二家的五郎出息了,都有骑马的人来他家了。” 又一个妇人道:“前段时间不是说,五郎被官差带走了吗?咋前几天又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第一个妇人撇了撇嘴,怼她:“咋?人家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你不高兴?” 那妇人赶紧找补:“她婶子,你看你说的啥,都一个村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我能有那歹毒的心思。” 第一个妇人又道:“你们也不想想,齐五郎兴许是被官老爷请走的呢?我听说他家五郎前阵子去府城考试去了,中了就是举人老爷了。” 乡下妇人不明就里,只知道举人老爷家会有很多田地,一个个又艳羡不已,说齐老二家从此就要发达了。 第85章 报帖到 齐家一家人送走了李志奇,还高兴地模糊。赵氏更是高兴地不知如何是好,她跑去里间又出来,忘了进去要干啥。 苏桃手里还牵着云姐儿,她两眼闪着亮光,不可思议地又问齐贺:“相公,你真的考中了?” 齐贺望着她笑,点了点头,轻嗯一声。 “相公,你考中解元了?考中第一名了?”苏桃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大。 齐贺依然笑着点头。 云姐儿不明所以,反正她知道她五哥考中举人了,阿娘和阿姐都很高兴,她从苏桃手里挣脱了手,也高兴地拍手:“五哥,考上举人了,五哥考了第一。” “相公,你中了举,我娘家爹娘也一定很高兴,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苏桃高兴地只想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爹娘,让她爹娘知道,她嫁给了齐五郎没有嫁错,让她爹娘也跟着高兴高兴。 听苏桃这么一说,在堂屋里屋两边来回转悠的赵氏终于想到了她要干什么,她要拿铜板去镇上买茶果。 齐贺笑着摸了摸苏桃的脸,笑着说:“官府正式的捷报还没有送来,等官府的捷报送来了再向岳父岳母报信也不迟。” 苏桃听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赵氏在里屋也听到捷报,突然又想起来,报喜的来他们家报喜,他们得给赏钱。 她忙又拿出铜板出来分了分,怕到时候太忙太乱,还有万一太高兴给忘了可如何是好。 她把钱袋子的铜板又拿了出来,准备用小绳子把赏钱提前串好。 她拿绳子串了一个五百文的,这个到时候给官府来报喜的差役。 后面她又串了几个一百文一串的,到时候有其他人来报喜,就拿这个给他们。 一下子给出去这么多铜板小半头猪钱,赵氏有些肉疼。 她又心里想着五郎都成举人老爷了,也不能给举人老爷丢面子不是,想着想着,自己把自己安慰好,也就释怀了。 准备好赏钱,她拿着自己的荷包走了出来。 “五郎,桃娘,你们在家,娘去镇上买些东西回来。” 原本齐五郎坐着跟苏桃,云姐儿聊天,听赵氏说要买东西,他站了起来。 “娘,你们在家待着,我去。” 赵氏笑着把荷包递给了齐五郎,打趣了他一句:“我儿眼看要成举人老爷了,还得给娘去跑腿。” 苏桃听了噗哧笑出声来。 齐贺对着他娘无奈一笑:“娘,您儿子别说中举,就是做了官,也是您儿子,也得给您跑腿。” 赵氏笑,心中别提有多熨帖。 她去帮齐贺把背篓拿出来,嘱咐道:“买点儿红枣,点心,再买点儿麦芽糖,小孩子喜欢吃。能拿得下的话再沽三坛子酒,明天若是报喜的来得早,晚上就请你伯叔还有本家男汉子们吃顿饭。” 齐贺一一点头应是。 下午齐贺买了东西回来,先给云姐儿拿了几块麦芽糖吃,心中又无限感慨,五哥中举真好! 齐老二回来,赵氏提前给大家说了不要告诉他,等吃饭的时候给他个惊喜。 一家人围坐一起吃饭的时候,赵氏云淡风轻地对齐老二说:“老头子,明天你别去果园了,明天官府报喜的要来。” 齐老二吃着手里的饭,问:“报啥喜?” “还能是啥喜,咱们五郎中举的喜呗,他的同窗今天都提前来报过喜了。”赵氏好笑地看着他。 齐老二听完,手一抖,手里的碗扑通掉在了桌子上。 赵氏赶紧拿起碗看了看,还好没有摔坏,她把碗帮他放好,嘴里嘟囔了一句:“几十岁的人了,一点儿也不稳重。” “阿爹不稳重。”云姐儿抬起头加了一句,损完她老爹还不忘夸她哥:“五哥稳重。” 苏桃低着头,紧紧抿着嘴,心里快笑开了花。 赵氏可不忍着,她哈哈大笑出声,边笑还边摸着云姐儿的脑袋问:“云姐儿也觉得你爹不稳重?” 云姐儿重重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餐桌上一家人的气氛轻松,齐老二也没有那么激动了,他盯着齐五郎求证:“五郎真中了?” 齐五郎回望着他爹,答:“今儿中午,我一个县学的同窗快马加鞭过来报了喜。” 齐老二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五郎真中了举,这孩子有出息了。 他放下碗筷不动声色地走了出去,再回来赵氏发现他鼻尖红红的,默默地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赵氏特别能理解齐老二,原本没有孩子,在兄弟乡邻面前都低人一等的感觉,捡了个儿子养着,没想到竟然这么有出息,他怎能不动容。 翌日一早,齐家爹娘都穿了七成新的体面衣裳,把苏桃成亲时送他们不舍得穿的新鞋子也拿出来穿上了。 苏桃一看云姐儿,胭脂红的小短衫,水红色的褶裙,周身是满满的喜色。 赵氏见齐贺,苏桃两人不过穿着平常的衣裳,用过早饭把他俩赶去屋里重新换了衣裳。 辰时末,紧张地端坐在正房堂屋的齐家众人,终于听到了外面传来的铜锣声。 听到声音有经验的赵氏先站了起来,“捷报到了,报喜的来了。” 跟着一家人齐刷刷迎了出去,还没到门口便听到官府报喜的报录人大声报: “捷报,贵府老爷齐讳贺高中长洲府乡试第一名解元。” 赵氏快走到门口又赶紧跑了回去,她忘了拿赏钱。 再回来,报录人早被村里人领着进了齐家的大门。 报录人一进村就敲锣吆喝,有村人好奇便问,问过后知道齐老二家的五郎中举了,忙帮把人引了过来。 “捷报,贵府老爷齐讳贺高中长洲府乡试第一名解元。” 报录人报完恭敬问道:“哪位是贵人老爷?” 赵氏忙把齐贺推了出去。 “恭喜贵人老爷,贺喜贵人老爷。”报录人说恭贺边把报帖双手交到了齐贺手里。 齐贺面带笑意的接过。 报录人见齐贺不过二十光景,心中不禁感慨:不愧是少年英才,中了举人解元还如此淡定。 赵氏回去拿了赏钱便交给齐老二,此时,齐老二转手就递给了已经交了报帖的差役。 这是举人老爷的爹,还是举人中的翘楚解元,以后定是要走上仕途的。 差役接过打赏,忙躬身弯腰对着齐老二行礼道贺,后面又不动声色地恭维了一番才转身离开。 官差老爷们,村里人见着他们只有点头哈腰的份儿,什么时候见到他们对乡下泥腿子点头哈腰了。 不凑巧,今儿让他们见着了。 跟着报录人一起过来看热闹的,把齐家小院挤得水泄不通。 赵氏高兴地拿着枣儿,麦芽糖分给众人吃。 众人嘴里吃着红枣儿,纷纷议论,齐老二真是出息了,官差老爷还对着他行礼哩。 齐老大,齐老三两家人,听到消息凡是在家的也都跑了过来。 赵氏,苏桃,还有个云姐儿俱忙着招呼妇人孩童。齐老二,齐贺跟村中男汉子们聊天。 齐家几个郎进了正房堂屋看到报帖还放在八仙桌上,没有来得及挂起来,便忙慌着把报帖挂到了堂屋里。 随后,站在齐老二,齐贺身后,跟着与有荣焉。 第86章 庆贺1 临近午饭时间,齐老二家热闹过了。 邻居们也吃了枣子,糖果,到了时辰便纷纷回家去了。 齐氏的族老,爷们要走,齐老二随口邀请他们晚上来家里吃席。 齐家三兄弟家的人,都留了下来。 女眷们简单做了一点儿吃食,让郎君们吃过,便准备晚上要用的酒席饭菜。 赵氏过来安排齐四郎:“四郎,等一下你去桃花村帮五郎跑一趟,给五郎媳妇娘家去个信儿,让他们明天过来吃席。” 安排完四郎又安排大郎:“大郎,劳你去赵家庄帮婶子跑一趟,给你赵大舅去个信儿,也是明天让他们过来吃席。” 齐老二没有去果园,齐三郎还在果园里,赵氏也只能安排老大家的两个郎君。 齐大郎,齐四郎领了差事便要走,齐老大叫住了齐大郎。 “爹,啥事?”齐大郎问。 “你去过赵家庄之后,往镇上二郎的油铺子拐一趟,不知道他得了消息没有。” “好,知道了,爹。” 桃花村离得近,齐四郎到的时候,苏青山跟冯氏正在东院里照顾兔子,听到有人叫门便跑了出来。 齐四郎见到两人躬身行了一礼,叫了声:“亲家翁,亲家婆,侄儿是齐家五郎的兄弟,齐四郎。” 苏青山一听是女婿的兄弟,便要请他去屋里坐。 “小侄不坐了,这次是奉了二叔二婶的命前来,向你们报个喜,咱家五郎这次乡试中举了,长洲府乡试第一名解元。” “啊?齐五郎中举了?” 家中读书的苏虎还小,他们并没有关心科考乡试的事情,突然之前听说齐五郎中举有些惊讶。 齐四郎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还是解元呢。” 苏青山咧着个大嘴直嚷嚷:“好小子,没有看错他。” 走六礼那会儿,媒婆每次过来家里总要说齐五郎要乡试,要乡试,闺女嫁过去之后他们便没有怎么关注了。 突然之间这来告诉他们,齐五郎中举了,还是第一名的解元,苏青山震惊过后,心里的高兴都直白的表现在脸上。 齐四郎着急回去,不知道家里还有没有什么事儿安排他做。 他赶紧接着说:“二叔二婶邀亲家翁,亲家婆还有家中兄弟明日去家里吃酒。” 苏青山连连点头:“好好好,一定去,一定去。” 齐四郎办好了差事就匆匆转回去了。 冯氏乍一听说齐五郎中举了,激动的双手发抖,她拉着苏青山的袖子,天真地开口:“齐五郎这就中举了?怎么感觉很轻松一样?” 苏青山见冯氏如是说,好笑地望着她向她解释:“轻松那是对齐五郎来说。乡试可不好考着呢。我听说每年参加乡试的秀才很多,能中举人老爷的整个州府也不足两百人,咱们临阳县一年能出两三个就不得了了。” 苏青山高兴向冯氏解释的认真。 苏青山暗忖,齐五郎果然如同周恒所说,是个有本事的。 “哎呦,齐五郎中了举人,咱们阿桃就是举人娘子了。” 冯氏在心里又补了一句,龙鸣寺的大和尚说的没有错,她家阿桃是个有福气的,你看这才不过十五便成了举人娘子。 两人心里兴奋着,也不顾得兔子了,跑回正房坐着想明天该带些什么贺礼过去。 “相公,你说咱们拿些什么物事过去贺喜?” 冯氏坐在椅子上想了想,好像家里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拿什么都不如给银子好使,齐五郎中举后明岁一定还要去京都参加春闱。去京都总得需要盘缠,咱们拿一百两银子给他做盘缠。让他往后中了进士也别忘了咱们的点滴恩情,需得好好善待咱们阿桃。” 齐五郎中举,苏青山高兴过后,就想到了个现实问题。 阿桃跟他才刚成亲,他不能抛弃糟糠妻? 虽说周恒之前一直都在说齐五郎人品如何如何的好,但是苏青山在外面行走,见多了那些忘恩负义抛弃糟糠妻的负心人,不免会有些担心。 西柳村 齐家 这个季节,家家户户地里都有青菜,做席面要用的青菜去地里薅些就齐了。 就是现在家中无肉。 齐四郎跑桃花村回来的早,赵氏又安排他去屠户家里割五斤肉回来。 中午来了一波邻居,饭时的时候又都走了,下午是来了一波又一波,有过来凑个热闹的,有过来看新鲜的举人老爷的。 其他报喜庆贺的也来了三波,敲锣打鼓好不热闹,赵氏笑容满面地给了赏钱。 齐老二家的小院,一整个晌午都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齐家老兄弟三个和齐贺,都没有从堂屋里挪过地儿,一波一波的邻居需要他们招待。 村中的妇人更爱凑热闹,得了糖果枣儿吃着,还要跑到灶房门口看两眼晚上席面都备了什么菜。 赵氏杀了两只下蛋的老母鸡,精心喂养的,又肥又壮,剁了满满两大盆子肉。 村里妇人看了都忍不住夸赵氏爽利,这大肥母鸡都舍得杀了。 赵氏杀鸡的时候确实挺爽利,就大郎媳妇在处理鸡的时候,从鸡肚子里掏出来小半碗黄澄澄鸡蛋黄的那一刻,着实也把赵氏心疼坏了。 这下又少吃多少鸡蛋。 做饭的主力依然是大郎媳妇和齐三婶马氏,齐四郎媳妇有孕在身没有叫她来帮忙。 往常打杂都是苏桃和四郎媳妇两个,这次只有苏桃一个打杂,洗洗菜,刷刷锅碗。 赵氏忙着招呼过来家里的妇人孩童,腾不开手。 家里人多太乱,赵氏让二丫把云姐儿牵回她家里玩去了。 申时正,齐大郎和齐四郎又被安排去村里请里正和齐氏族老过来吃酒。 酉时不到,席面就摆开了,三桌席面,煎炸炖,菜式齐全,还有两个凉调的菜,看着不要太丰富。 齐氏本家过来吃酒的也没有空手过来,有拿了鸡的,有拿了鸡蛋的,还有拿了鱼的,还有人拿了炖肉的干菜过来。 赵氏一看,这明天宴客的菜也不用准备了,这不都齐了嘛。 席面摆上后,赵氏让苏桃跟着大郎媳妇,往齐老大家给张氏和四郎媳妇送了两碗菜。 开饭后,女眷这边嘻嘻闹闹一会儿就吃完了,只有男子的酒桌那边吃的比较慢,他们要聊天,要划拳吃酒。 女眷们收拾了女眷用过饭的残羹,赵氏便让几个郎的媳妇各自回去歇息了。 她跟马氏坐在灶房里聊天,等着收拾男子那边的残羹。 苏桃回了西厢房,她也不累,反而有些兴奋,她坐在他们的房间的床边儿上,总有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齐五郎真的中举了。 她兴奋,静不下心来做针线活。 她坐着东想西想,便想到了府城那六十文一壶的碧螺春,好喝是好喝,就是贵得离谱。 不知道京都是啥样?一壶碧螺春要不要一百文一壶。 后来苏桃在京都生活,见识了京都的繁华豪奢之后,她觉得她这时想得太天真,真的是太没见过世面了。 不要说一百文一壶的碧螺春,上千两一斤的茶都有。 苏桃想着以后的花销,觉得还是得存些银子,她静坐着想怎么挣钱。 想着想着就想到还是找个时间去找康兰儿,看能不能靠抓捕海捕文书上的犯人再赚些银两。 第87章 庆贺2 翌日一大早,最先来到齐老二家的是齐二郎。 齐二郎提了两壶油,进门就递给赵氏,然后便忙着恭喜齐五郎。 “二郎,油铺子营生还好。” 齐二郎入赘了镇上的开油铺子的人家做上门女婿,常年在镇上帮岳父经营油铺子,因此还没有坐稳呢,齐老二便开口关心地询问他的营生。 “二叔,油铺子是老铺子,做得都是老主顾的生意,还不算坏。”齐二郎倒是老实,如实回答。 赵氏在灶房放了油,也跟着来了正房,刚坐下来就问:“二郎,你媳妇跟家里孩子都挺好?” “劳二婶挂念,都挺好的。”齐二郎老实回答。 齐二郎是几个子侄里面最老实腼腆的,问一句答一句,三脚跺不出来一个屁,偏他入赘到了别人家。 十来年以前,赵氏也想过,非要从几个侄子里面过继一个来养的话,她想养老实忠厚的二郎,没想到后面捡到了五郎。 屋里一时静了下来,齐二郎憨憨地笑,对着赵氏夸赞道:“咱们齐家几兄弟还是五郎最有出息,转眼间就成了举人老爷了。” 赵氏跟着笑:“五郎他选了读书,就该沿着这条路走。” 齐老二闷着头没话,齐五郎坐着认真地听他们俩闲聊。 偏齐二郎努了半天就冒出这么一句,陪着他聊天的赵氏直想笑。 这三个人跟亲父子似的,不会说个话。 这边屋里静悄悄地,外突然传来了驴车的声音,赵氏往外看了一眼,喃喃自语道:“这是谁来了?” 她还没有站起来出去看,康兰儿便走进了院门。 赵氏一看是康兰儿忙迎了出去,走到西厢房门口稍停,对着里面喊了一声:“桃娘,康小娘子来了。” 苏桃听到康兰儿来了,在屋里陪着云姐儿翻花绳的她,忙把绳子从手上拿下迎了出来,一起出来的还有云姐儿。 云姐儿见了康兰儿乖乖地叫了声:“兰儿姐姐。” 康兰儿甜甜的应了。 苏桃看康兰儿这架势应该是来恭喜齐五郎的,她望着康兰儿笑了笑,“兰儿来了?” 康兰儿嗯了一声,回了她一个灿烂的笑。 康兰儿见齐贺从正房出来,向他福了福身:“恭贺齐郎君高中解元。听说齐郎君中举,小女子不请自来,给郎君送份贺礼。” “作为阿桃的好姐妹,康娘子能来,齐某自是感激不尽。”齐贺拱手回了康兰儿一礼。 康兰儿让开道路,让浩哥把一个红漆木的大箱子送了上来。 齐五郎接过去往旁边站了站,点头示意邀请康兰儿去正房堂屋就坐。 康兰儿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我便不去堂屋了,我跟阿桃说两句话就回去。” 赵氏听她这样说,忙对苏桃说:“桃娘,你好好招待康小娘子,我去端茶水过来。” “大娘,别忙活了,说两句话就回去,铺子里还有许多事儿呢。” 赵氏自是不听,她去灶房倒水,脑子里还想着康兰儿说铺子里忙的话,她猛然间想到,莫不是这没有多大的小娘子竟是自己开了铺子? 这小娘子看着不过十三四的样子,哎呦,跟五郎媳妇玩得好的小姐妹也是不简单呢。 赵氏送去了茶水去西厢房,两人便坐在齐贺的书桌前说话。 赵氏出去后,康兰儿掏出一叠纸张出来。 “阿桃,这是当时要给你的入股文书,这里写了一些你入股和分红的条款。”康兰儿把文书打开指着最后面给她看,“这里我签字摁了手印儿了,你在这旁边签字摁个手印儿就行了。” 苏桃不会写字,康兰儿写在一边让苏桃照着抄了上去,摁了手印后,便留了一份让她保管好。 最后康兰儿笑着说:“以后每年,你擎等着分红就是了。” 苏桃浅谈一笑,两人又聊了一些铺子里的事情,苏桃听得懵懵懂懂。 后面也没啥事儿,康兰儿起身要告辞,苏桃拉住了她。 苏桃把云姐儿支使走,她把康兰儿拉到梳妆台边坐下,压着声音说:“兰儿,那个海捕的活还有吗?” 康兰儿眉毛一挑,问:“怎么你想赚钱了?” 苏桃看着她笑得心虚:“我之前去了府城一趟,发现那边消费很高,我想着京城一定也不低,还是存些银钱好,这样不管怎样心里也有些底气。” 康兰儿见这小娘子终于长进了,不住地点头赞成。 “阿桃,之前我拿的那两份海捕文书都是仔细挑选过的,确定你能轻松搞定才拿来的,也不是时时都有合适你的。我的宗旨是要赚到钱,你的安全也得有保证。” 康兰儿顿了顿接着道:“这样,你想再来一票的话,我便让浩哥去关注着些,有合适你的就马上来通知你。” 苏桃点了点头,拉着康兰儿的手道:“兰儿麻烦你了。” 康兰儿白了她一眼,幽幽道:“你要是把我当姐妹,就莫说什么谢不谢的,生疏。” 苏桃松开她的手,咧开嘴笑了。 “行,我回去了,你等着我的信儿。” 苏桃点了点头,把康兰儿送出房间,赵氏见了热情道:“康小娘子,留下来用饭,家里备的有饭菜。” “大娘,不了,今儿忙,我下次有空再来。” 齐贺听到康兰儿要走,也出了正房,站在赵氏,苏桃身后,把康兰儿送上驴车。 这边刚注视着康兰儿走远,相反方向的路上传来了苏虎兴奋的喊叫声:“阿姐,阿姐。” 苏虎边喊,边往这边跑。 云姐儿紧紧地拉住苏桃的手,防备地盯着往他们这边跑过来的敦实小郎君。 跟在后面的苏青山,冯氏两人也一眼看到了站在齐家门口穿着鲜亮衣裳的苏桃,脸上顿时都溢满了笑意。 苏虎跑到苏桃跟前,苏桃只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他望着苏桃牵着的圆润可爱的云姐儿问:“阿姐,她是谁?” 赵氏在旁边笑着插话:“虎哥儿,这是云姐儿,她该叫你哥哥呢。” 云姐儿吃得肉嘟嘟的很是可爱,好不容易做了哥哥的苏虎,笑容灿烂地向云姐儿打招呼:“云姐儿,你可以叫我虎哥哥。” 云姐儿,看了苏桃一眼,苏桃笑着点了点头。 云姐儿才脆生生地叫了苏虎一声:“虎哥哥。” 苏虎高兴地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这边说话间,苏青山跟冯氏也走了过来,赵氏笑着迎了上去,赵氏,苏青山,冯氏三人相互施礼。 齐贺走过去,向苏家爹娘躬身行礼问好。 苏家爹娘也满意地对着他点了点头。 跟着苏桃叫了爹娘后,苏家三人便被赵氏热情地迎去了正房堂屋。 在堂屋齐二郎先向苏家爹娘见礼,而后苏青山又跟齐老二施了平辈礼才落座。 齐老二一家人,苏家一家人,外加个齐二郎都整整齐齐地坐在正房堂屋里。 苏桃给她爹娘奉了茶水,苏青山喝了一口后,便开口恭贺齐五郎。 道过贺,苏青山便让冯氏把她带进来的小包袱拿了出来,往桌子上一放。 苏青山打开小包袱,里面是闪亮亮的五锭银锭子,看着每锭有二十两,五锭便是一百两。 屋中猛然安静,齐二郎看了齐老二一眼,坐在靠近门口的圆凳子上,老实地微垂着头。 齐老二和赵氏见亲家突然拿出这么多银子也猛然静了下来。 苏桃和齐贺倒是反应平平。 第88章 庆贺3 苏青山看了看齐老二,又看了看赵氏,道:“贤婿高中解元,我自是高兴不已,只我粗人一个,也想不出送什么贺礼,便包了一百两银子过来。贤婿之后去京都科考的时候,兴许能用到。” 这包银子可是及时雨,赵氏给齐五郎存的赶考盘缠也所剩无几了。 银子是齐五郎岳父拿来的,她也不能说收还是不收,觑着眼睛偷偷看了齐五郎一眼,等着他拿主意。 坐在一旁的苏桃也看着齐五郎,她担心他不收。 齐贺对春闱也是有一定信心的,可家中银两根本不足以支撑他去京城赶考。 为了不那么慌张,大部分学子都是在十一月份报了名之后就开始往京都赶,春闱在三月初,考完一个月才出结果,上榜了之后还要参加殿试。 若是考不上还需要准备回来的盘缠,考上了便要在京都赁房子,这些都需要花销。 在京都盘恒大半年,俭省些六七十两银子也是要的。 他中了举人后,一定会有人来他们家中送银子,那些银子他自是不会收。 现在岳父岳母送来银两,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他站起来拱手对着苏青山深深行了一礼:“五郎感谢岳父倾囊相助,他日高中必定加倍回报岳父母恩情。” 苏青山笑着招手让他坐下:“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你是阿桃的夫婿,也算我半个儿子,老子给儿子出钱天经地义,只望你以后能好好善待阿桃。” 还没有坐下的齐贺马上又站了起来,向着苏青山拱手道:“阿桃上孝敬姑舅,下疼惜小姑,重爱敬夫,贤惠又能干。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五郎必重之,珍之,爱之,惜之如宝。” 苏青山听了心中满意,爽朗地哈哈大笑,连道了几声:“好好好。” 苏桃在一旁坐着,被突然这么一夸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红得透亮。 冯氏见了,怜惜闺女,马上笑着引众人转开了话题。 赵氏让苏桃把银子收进屋里去,看时间差不多了,也准备去灶房忙活。 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又把马氏请了过来帮忙。 赵氏跟马氏在灶房忙碌时,赵家庄的赵大舅才姗姗来迟。 赵氏听到声音从灶房里跑了出来,赵大舅从背上取下个背篓让她拿去灶房。 她拿去灶房后,便跟去正房堂屋给赵大舅说了两句话,便匆匆回了灶房。 乡下人家没有什么钱,走亲访友大多提一两包果子,要么就带自家有的吃食。 赵大舅背来了满满半筐子吃食,什么都有,青菜,干菜,肉干,还有一只芦花鸡。 马氏看过,在赵氏跟前直夸赵大舅是个实在人儿。 堂屋里都是男子,冯氏便跟着苏桃去了西厢房。 冯氏坐在书桌前把云姐儿拉到跟前,柔声问:“云姐儿还记得婶子吗?” 阿姐的阿娘,给过她铜板,还给过果子吃,云姐儿当然记得,她望着冯氏眨巴着大眼睛可爱地点了点头。 冯氏爱怜地伸手抱了抱她,感叹道:“你婆母真有福气,平白多了个这么惹人怜爱的小闺女。” 冯氏久不见阿桃,当然有许多话跟她说,她们聊苏青山,聊苏虎,聊城里周家,聊家里的兔子。 冯氏想要跟苏桃分享的事儿太多,根本聊不完,两人在房间里聊了很久的私房话。 饭时,赵氏跟马氏利落地张罗了两桌席面,马氏被赵氏留下来陪亲家婆冯氏。 齐老大,齐老三也被请了过来陪客,齐老三家就剩二丫一个,于是赵氏把二丫也叫了过来。 马氏整天笑眯眯的,性子爽朗,饭桌上不住的向冯氏夸苏桃,夸得冯氏哈哈哈地笑,笑得两边腮帮子都疼了。 一顿饭吃得是宾主尽欢。 堂屋里,男子们吃酒吃到半下午,苏青山出门的时候醉醺醺的,要不是齐贺扶着他得摔倒。 苏桃忙走了上去,皱着眉头问齐贺:“咋让爹喝了这么多?” “爹高兴,多喝了两杯。”齐贺柔声答。 苏桃看了看娇小的冯氏,还有孩童的苏虎,担忧不已,这怎么把她爹整回去? “别担心,二哥赶着驴车回来的,让他送岳父母回去后再回镇上。”齐贺边宽慰苏桃边扶着苏青山往外走。 齐二郎噌噌噌从后面跑了过来,慌忙着去外面赶车去了。 齐家人都站在门口送苏家一家,苏青山坐在驴车上,话都说不清楚地向齐家人道别。 苏桃看到这样的苏青山,噗嗤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怕人听见又赶紧闭上了嘴巴努力忍着笑意。 她还没有见她爹何时喝醉过,看来今儿他是真的高兴。 苏桃脸上带着笑,目送拉着她父母和阿弟的驴车往桃花村而去。 驴车转弯不见了,苏桃,齐贺两人才收回了视线,一转眼齐家其他人都不见了。 原来赵大舅喝的也不少,他们忙着回去照顾他去了。最后赵大舅是让齐大郎拉着架子车给送回去的。 热闹了一天,把客人都送走了,齐老二家的小院也静了下来。 马氏跟赵氏在灶房洗刷,她洗着手里的碗,忍不住问赵氏:“二嫂,桃娘娘家真拿了一百两过来?” 那可不,实实在在的一百两,赵氏郑重的点了点头,伸手比划:“这么大的银锭子,五个,一个有二十两。” “咱们五郎娶桃娘真是娶对了,嫁妆银子苏家给了一百两,这五郎中举又拿了一百两过来,这苏家看着不显,原是个有积蓄在身的。” 赵氏忙着洗碗,心道:不管苏家有多少积蓄,他们给桃娘的嫁妆那是桃娘自己的,他们不能动。 苏家慷慨拿出一百两给五郎去赶考,赵氏心里是无比的感激。 马氏又说,不管是娶大嫂家的小侄女,还是娶秀才家的小娘子,她们娘家都不见得能拿出一百两出来。 赵氏深以为意。 忙碌了一天,夜深人静,齐贺跟苏桃梳洗过后,才有时间把康兰儿送的贺礼打开来看。 红酸枝木的雕花镂空底座,上面嵌着一幅圆形的刺绣。 “是一副绣品!”苏桃拿起来仔细看了看。 绣的是一对儿在空中展翅高飞的白鹤,下面是莹蓝的溪水,水旁怪石嶙峋,溪水的远处是一片苍翠的小树林。 苏桃看完递给齐贺:“相公,这是做什么用的?摆着好看的?” 齐贺接过来,笑着答她:“这是桌屏,就是放在书桌上好看的。” 好多读书人都喜欢在书桌上放一块桌屏,大多是用奇石做的,这用绣品做的桌屏,带着柔性。 苏桃抬头望向齐贺手中的桌屏,突然问道:“相公,你没有拿反?” 齐贺疑惑地开口:“为何如此说?” 他想着背面一定有蹊跷,便翻过来看,一看背面是一张跟前面一模一样的图。 齐贺拿着桌屏翻来覆去又看了两遍,除了白鹤的头朝向不一样,其余的都一模一样,这样根本就分不出正反。 这桌屏两面的刺绣都是一样的,这样精巧的东西,莫不是近期才悄悄流行起来的两面刺绣? 苏桃也凑过去看,看完赞叹:“两面都是一样的,如此神奇精巧,这,这是怎么绣出来的?!” 齐贺笑:“你这可把我问住了。” 苏桃嗔笑着飞了个眼神给齐五郎,真讨厌,人家只是好奇感叹而已,又不是真的问他。 齐贺呵呵浅笑出声,认真答道:“我之前好像在小报上看到过一篇文章,写的是有一种新奇的刺绣技艺,好像叫两面绣。我猜这便是那罕见的两面绣。” “呀,这还是个稀罕物件哩,别拿出来了,还是装盒子里放着。”苏桃说着把桌屏放进了原来的盒子。 后来她去了京都才知道,就这么个小小的一个两面绣桌屏,竟值上百两银子。 之后,锦绣坊也是靠着这个两面绣赚得盆满钵满,这是后话不提。 第89章 拒礼 夜色阑珊,苏桃趴在齐贺怀里,昏昏欲睡。 而齐贺躺了好一会儿也睡不着,他脑子里这时候想到有些多。 今儿他岳父话里的意思,他明白,不过是怕他发达了抛弃糟糠妻。 齐贺转头看了一眼窝在他怀里,没心没肺睡得正香的小娘子。 他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当即便在岳父母和爹娘面前表明了态度,不知道这小傻瓜听明白了没有。 齐贺指腹在苏桃嫩滑的脸蛋上游走,而后,坏心眼儿地轻轻捏住了她的小巧鼻子。 苏桃还没有睡沉,鼻子呼吸一不顺畅,她就唔地一声醒了过来,醒来睁着一双迷茫的杏眼望着齐贺,疑惑地问道:“唔~相公,怎么了?” 天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齐贺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宠溺道:“没心没肺的。” 苏桃茫然而不服气地注视着齐贺,她怎么没心没肺了? “你相公中举了,岳父岳母都怕你被抛弃呢,你就没有点儿什么想法?”齐贺恨铁不成钢道。 苏桃眼神晃动,更加不明白了,她能有什么想法。 白天的时候齐五郎不是还说,对她什么珍之,什么惜之如宝的吗? 白天说的都不做数的? “相公,会抛弃我吗?我是乡下女娘,还不识字。”苏桃盯着齐贺的眼睛认真地问。 齐贺哀叹,小娘子脑子真是不转弯。 他伸手把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声音轻柔而坚定:“当然不会!” 他鼻尖轻蹭着她头顶,贴着她的发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柔声道: “阿桃是我一眼就定下的娘子,是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妻,是对着上苍祭拜结下鸳盟的眷侣,鸳盟一订便是一生一世,至死方休。” 苏桃听了心中不由得一阵感动,她悄悄抬起头,在齐贺的下巴上印下轻轻一吻,动容道:“我也一样。” 这两天连着招待了那么多邻里亲戚,他觉得比在县学上两天课还累,他动情地亲了亲小娘子的樱唇便抱着她闭上了眼睛。 翌日,齐老二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坐在饭桌前用早饭。 饭后,齐贺拉着一家人严肃地叮嘱道:“爹娘,儿子中举了,一些有心之人可能会拿着厚礼过来庆贺,爹娘可一定要守住底线,一个都不能收啊。” 除了齐老二,赵氏,苏桃和云姐儿也跟着狠狠点头。 “啥样的不能收?” 赵氏担心的问,村里爷们送的东西都吃的差不多了,这些算吗?这,五郎怎么不早说。 “钻营取巧过来送礼的大概会是些富户员外,豪绅富商之类。 他们送过来的贺礼必然不是鸡鸭鱼肉,菜干肉干这类咱们乡下人拿来送人的东西。 儿子也说不准他们会送什么,总之,凡是别人送来的贺礼,爹娘一律拒了便是。 这些东西收了烫手,没有好处,谁也不会无缘无故地送东西给别人不是。 你儿子还没有走上仕途呢,收了便给人家递了个小辫子,等哪天我真入了仕,他们就会顺着小辫子找过来讨要好处。除非你们不想五郎我做个清明的好官。” 赵氏坚决不同意:“五郎啊,你可得做个清明的,为民做主的好官。那些个贪官污吏,祖宗十八代都被别人骂遍了。” 齐贺对着齐老二,赵氏拱了拱手:“那就劳烦爹娘唱次黑脸了。” 赵氏绷着脸故作生气:“你这孩子,还跟你爹娘外道。” 齐贺弯着眼睛笑,“儿子把爹娘推出去做坏人,心中有愧。” “你爹娘也不是傻子,会好声好气地跟他们说,礼物一概不收,想贺喜的话,咱家给他摆一桌大家坐下吃酒同乐。” “不愧是娘。”齐贺毫不吝啬的称赞赵氏。 一家人都被逗笑了。 “齐管事,齐管事在吗?” 齐老二一听是叫自己的,马上站起来走了出去,齐家余下的人也都站了起来,跟着出来正房堂屋。 “姜管家。”齐老二一看是姜员外家的大管家,忙拱手行了一礼。 “齐管事。”姜管家慌忙回礼,而后对着齐老二,齐贺一阵恭贺。 有钱人家的管家就是不一样,贺词一套一套的,听得赵氏,苏桃瞠目结舌。 “齐管事,老爷听说你家郎君高中了举人,让我带着贺礼过来道贺。”姜管家说着手一挥,后面走来三个小厮。 一个小厮托着一个红布盖着的托盘,另两个小厮抬着一个不小也不是很大的红木箱子。 他三人抬着东西默不作声往前一站,姜管事笑眯眯地过去先打开了红木箱子,然后又把托盘上的红布掀开,托着手介绍, 他面带恭敬地指着红木箱子里的东西对齐贺,说:“这是一套用泰山奇石制作的书房必备之物,有笔山,砚山,笔床,墨床,笔屏,笔洗和镇纸。这也是郎君书房里不能少的物件。” 他介绍完盒子里的东西,又指着托盘上的一个文书齐老二,说:“这是桃果园的地契,老爷说,齐管事在果园上花费了十来年的心思,对果园是有一定感情的,这果园便赠予齐管事。” 往常不太爱讲话的齐老二,这次如有神助,拒绝的话说得有礼又顺溜: “姜老爷太客气了,我打理果园他给我开工钱了,果园打理了十几年有了感情,以后会更加用心打理的。无功不受禄,姜管事赶紧把这些东西抬回去,过两天我再去姜家谢过姜老爷的好意。” 不管姜管家如何说,那齐老二就是不收。 姜管家无奈,只得又恭贺了几句带着礼物走了。 五郎刚说会有人来送礼,还没有抬起屁股,这送礼的就来了。 那些什么书房一套赵氏是不懂,可那桃园的价值她是知道的可值老鼻子钱了,少说得二百贯打底。 赵氏,苏桃皆无比钦佩地望着齐贺。 五郎真是厉害。 相公真是神算。 来不及让他们感慨,来家中送礼的一波一波地来,琳琅满目的贺礼,看得赵氏大开眼界,说拒绝的话说得她口干舌燥。 什么金银珠宝,玉石金器,笔墨纸砚,地契房契,应有尽有。 她感觉,真要收了这些东西,几辈子都不愁吃穿了。 那么多好东西一遍又一遍的被她开口拒绝,此刻心疼地有些呼吸困难。 赵氏心中暗骂,哎呦,可别再送来了,送来了她过过眼瘾还得忍痛拒绝。 然而现实并不如她所愿,齐贺第三日去了县学拜谢恩师。 齐老二和赵氏依然在家接待送礼的人,没有头一日那么多,也来了四五家。 村里邻居们站在齐老二家门口外面像看戏一样看热闹,看着那些穿着锦衣华服的人赶着马车,骡车,驴车过来,抬了东西进齐老二家,过不了许久又纷纷抬出来拉走。 搞不清楚这是个什么情况? 有那忍不住好奇的,偷偷爬到墙头偷看,看到送来的都是些他们根本没见过的好物件。 这些好物件进了齐老二家,有的打开看了一眼,有的还没有打开,就都被齐老二,赵氏无情的拒收了。 爬墙的人看完回到人群里一说,众人议论纷纷。 齐老二两口子是不是脑子不清醒,那么多值钱的物件都不要?! 村里也有那读过几天书明白事理的,比如村里的里正。 他在家中听到有人那样说齐老二两口子,不屑地撇了撇嘴,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人家齐老二两口子清明着呢,看看那些过来的都是啥人,不用出去看他都知道,定是些富豪商贾。 那些人都是重利轻义,无利不起早的,若是齐家收了人家的礼还能有好。 那齐五郎万一哪天入仕做官了,这些送礼的还不得纷纷找过去。 里正感慨,这样看来这齐五郎是立志要做个好官的,他果然没有看错他,这么多年的圣贤书没有白读,是个君子。 第90章 有活了 齐贺连着几天都赶去县城赴宴,除了谢师宴,县令貌似也邀请了一次,听齐贺说后面还跟同窗一起吃过两次酒。 转眼间过去了六七日,来齐家送礼的人好像没有了,这时齐家才真正回归正常平静的生活。 这日傍晚齐贺从县城回来,匆匆便往小房间跑,出来让苏桃帮他收拾几件衣裳。 齐贺只说要收拾衣裳,其他也没有说清楚。 他这是要去哪里?该收拾什么衣裳,收拾多少衣裳? 苏桃心中有疑惑便问坐在书桌旁歇息的齐贺,“相公,要外出吗?出去多久?” 齐贺伸手捏了捏眉心,他一连应酬这么些天,累迷糊了。 他站起来,走到苏桃身边一屁股坐在苏桃常坐的梳妆台前的圆凳上,略有些疲惫地道: “我跟李兄去府城一趟,用不了多久,大概十天左右。鹿鸣宴耗费银两,各州府已经好久不曾举办,今年有人倡议祭拜孔圣人,知府大人应允了。我跟李兄一起过去府城,祭拜过孔圣人就回来。” 苏桃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收拾了三件圆领袍,又收拾了几件换洗的里衣,放到架子床上铺开的墨色包袱皮上。 苏桃帮齐贺收拾完衣裳,她又去开五斗柜的铜锁,从里面拿出来三十两银子,府城什么东西都贵,多拿点儿。 她把银子装进钱袋子里,一起包进包袱皮里。收拾好一切,转眼看到坐在圆凳上的齐贺闭着眼睛低着头。 从中举的报帖送到齐家,到现在已有十多天了,齐五郎一直打着精气神招呼所有来道贺的人,还要出去应酬县令,同窗,拜谢恩师。 这些日子他日日躺床上就睡,不用说苏桃也知道他是累很了的。 她微微蹲下,轻轻拍了拍齐贺的大腿,心疼道:“相公,躺床上睡。” 齐贺猛地睁开眼睛,看眼前的苏桃都是恍惚中带着虚光的。 见齐贺一脸疲累,苏桃心疼地不得了,轻轻一使力就把齐贺扶了起来,半扶着半抱着把他扶到了床上躺下。 全家人用晚饭的时候,苏桃见齐贺太累便没有叫他起来用饭。用饭的时候简单给齐家爹娘说了一下明天齐贺要去府城的事情。 用过晚饭,苏桃轻手轻脚地洗漱好,去灶房把给齐贺煮的两个鸡蛋拿进了他们房间。 她坐在床边等了好久也没有看到齐贺有要醒来的迹象,便又轻手轻脚爬上床,躺在外面睡下了。 齐贺真是累惨了,一觉睡到翌日破晓。 齐贺一动苏桃就跟着醒了过来,她知道齐贺要去府城,便跟着起床去灶房给他做早饭。 齐贺用过早饭天还没有大亮。 李志奇说今日会让他家书童七斤来西柳村接他,于是他也不着急,牵着苏桃回了西厢房。 齐贺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把苏桃拉到他的腿上坐着,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抱着苏桃。 忙了这么些天,齐贺根本没有时间好好跟苏桃亲近,这次去府城又要十来天,他得好好地抱抱阿桃。 清晨很静,静得能听清楚院门外,村里邻居走路的脚步声。 两人默默地珍惜这一点儿的相处时光。 咕噜咕噜~ 门口有车走来的声音,苏桃抬起头,轻轻柔柔道:“相公,是不是接你的车子来了?” 齐贺猛地一把抱紧苏桃,在她脖颈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松开她。 他把书桌上放着的包袱,背在肩上,长腿大步跨出房门。 正房里齐老二,赵氏,听到外面的声音也都走了出来。 赵氏见齐五郎背着包袱,忙出声问:“五郎,这就出发了?” “嗯,娘,我去几天就回来了,您在家别担心。”齐五郎说完转身往外走。 一家人齐齐跟了出去,赶车的七斤向齐家众人行了一礼,帮齐贺打着车帘子请他上车。 目送马车从视线里消失,齐家爹娘和苏桃才回了院子。 家中没有什么事儿了,齐老二说他要去果园,赵氏让他回去换一身干活穿的短褐衣裳再去。 中午,齐家娘几个坐在一起做针线的时候,苏桃又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咕噜咕噜~ 外面又有车子行来的声音,赵氏以为又是来送礼的,把针线放下站了起来。 还没有走到门口,康兰儿已经提着两包果点,熟门熟路的走了进来,见着赵氏热情地打招呼:“大娘,在家呢?” “在家呢,在家呢!康小娘子快进屋来喝茶。” 赵氏边迎康兰儿进正房堂屋边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果点包。 苏桃见康兰儿来,她心怦怦跳,这是有活儿了?她放下针线活,也跟着云姐儿身后进了堂屋。 云姐儿是最喜欢康兰儿来了,每次过来买的果点都是她爱吃的,她跟进堂屋对着康兰儿甜甜叫了声:“兰儿姐姐。” “我们云姐儿最乖了。”康兰儿拍了拍云姐儿的脑袋,云姐儿圆圆的小脑袋上扎了两个小揪揪,还像模像样的绑着两朵象生花。 时间过得真快,云姐儿的头发都长这么长了。 几人打过招呼,康兰儿喝了一口赵氏给她倒的茶水,她弯着一双眼睛笑得无比真诚:“大娘,说起来我这次来得有些冒昧。” 怎么冒昧了?赵氏笑望着她。 康兰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呢开了个绣坊,才开没多久,这不前几天接了个大活儿,东家要得急,我们绣娘还没有找全呢。虽然冒昧,我还是要厚着脸皮说出来。” 赵氏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她是不是要桃娘过去帮忙? “我想请阿桃过去帮两天忙,不知道方不方便?” 康小娘子是桃娘的好姐妹,桃娘自是愿意去的。康小娘子开口问她也是给她这个桃娘的婆母脸面。 她没有不同意的,忙笑着回:“这事儿,小娘子跟我家桃娘你俩决定就行。” “举人老爷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康兰儿又看着赵氏问。 “五郎有事去府城了,老婆子还是那句话,你跟桃娘两个拿主意就行。” 赵氏绝对是西柳村第一好婆婆,康兰儿笑得见牙不见眼。齐五郎也不在家,真是天助阿桃。 苏桃对着赵氏浅浅一笑,柔柔开口道:“娘,兰儿绣坊是刚开的,不能按时交货,别在客人那里留了不好的名声,我便去帮她两天。” “行,都是好姐妹,娘也没有不应的。” 康兰儿忙起身向赵氏福了一福:“多谢大娘。” 而后她又对着苏桃道:“多谢阿桃。” “云姐儿也要去。”云姐儿一听要去县城总想跟着过去。 “云姐儿这次在家里好好待着,等你阿姐回来的时候,我给云姐儿买两包蜜饯,让她带回来好不好?” 康兰儿轻松拿捏云姐儿。 云姐儿咽了咽嘴里冒出的口水,不情愿地答:“那好。” 时间紧急,跟赵氏说完,康兰儿就拉着苏桃上了门口等着的驴车。 第91章 出发准备 挥别了赵氏和一脸不大高兴的云姐儿后,康兰儿急忙催促着浩哥驾车离开。 驴车慢慢驶出西柳村,康兰儿深吸一口气,好似如释重负一般。 “阿桃,如今我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粗。”康兰儿笑。 苏桃略带歉意地对她笑了笑。 “还好你老公不在……”康兰儿注意到苏桃疑惑地皱起眉头,忙开口道:“好在你相公不在,否则我真担心被他当场揭穿。” 苏桃笑了笑,轻声道:“他去府城了,大概十来天后才能归来。” “阿桃,你说巧不巧,老天爷都在帮你,你这边要开工了,你相公就有事出去了,一点儿都不在你跟前碍事。” 苏桃听到康兰儿这么一说,也不禁笑出声来,觉得确实有些凑巧。 两人笑过,苏桃问康兰儿:“这次海捕文书上要捉拿的是什么样的贼人?” “哎呀,我忘了跟你说了。” 康兰儿挪了挪身子,面向苏桃。 “这次要捉拿的还是李祖旺那个土匪窝子的人,他们那个山寨真是胆大包天,李祖旺都被捉了他们一点儿也没有低调,高调地抢了李家布行的几次货不说,还把南边一个小县的知县的银子给抢了。” “知县都给抢了?”苏桃觉得他们确实胆大,知县再小也是朝廷命官。 “不是抢的知县,是抢的知县准备送上京都,用来孝敬打点京官的银子。”康兰儿耐心解释。 苏桃没听说过这些有些听不懂,她微皱着眉一脸茫然地看着康兰儿。 齐五郎都中举了,他一脚都已经迈上了走向仕途的道路,苏桃这个举人娘子也该知道些官场的东西。 于是康兰儿耐心而细致地给她讲解: “齐郎君已经中了举,接下来他就会去京都参加礼部主持的会试,考中得贡士。 贡士通过殿试才能考取进士,进士也分等级,若是考得不好只得了个同进士,那便只能外派到地方做个县令或知县。 县令基本没有进京做京官的机会。知县打点打点京城的官员,有人举荐的话,还是有机会改官进京做京官的。” 苏桃点了点头,她好像懂了,这个被抢了银子的知县也是为了前程,才往京都送银子的。 “这次要抓哪个?”他们的二当家已经被抓了,二当家下面还有几个当家的? 康兰儿摇了摇头:“不止抓哪一个。听说那批银子是那知县省吃俭用存下的,被抢之后他自己掏了十万两银子私下招募赏金客,要求活捉土匪窝子的所有人。” 十、十、十万两银子??!! 活捉土匪窝子的所有人?这、这活是能接的吗? 苏桃一脸接着一脸地震惊。 康兰儿见她似是吓住了,忙安慰她: “别担心,不是你一个人。这次浩哥帮你打探活的时候,刚好发现有人私下悬赏,好奇一打听,听说有个领头的赏金客准备召集十个赏金客一起去捉拿,完活后,大家平分赏金。 浩哥又一个打听,听说那个知县跟长平县知县是旧相识。他从南边不辞辛劳亲自来了长平县,恳请长平知县出捕快帮忙。 赏金客只需负责把土匪窝里身手好的拿下,剩下的小啰啰有长平县的县尉带着捕快去解决。” 原来如此,苏桃放心地点了点头。 康兰儿接着说:“领头的大哥召集赏金客并不是谁都可以的,浩哥跟他们说了你的战绩和能力,他们不信,后面浩哥给了中人五十两银子,才好不容易把你推进去的。” 苏桃淡然地点了点头,真是劳烦浩哥了。 “报名的时候要报个化名,浩哥给你报的是无名。”说完康兰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阿桃,你别怪他给你起了个这么随便的化名,他是真的不会起。” 康兰儿说起这个就忍不住又大笑出声。 当初浩哥回来跟她说的时候,她就已经笑过好几遍了,对于一个不会起名字的人来说,这可能也是他想破脑袋想出来的。 康兰儿在车上把所有的情况都给苏桃说了一遍,拉着她去了新开的锦绣坊。 他们直接从后门进了铺子后面的院子。 下车后,康兰儿就把苏桃拉进来一个房间,拿出一件灰扑扑的短褐给她,“换上这件衣裳。” 把衣裳丢给苏桃后,她就去桌子旁边,拿出来一些瓶瓶罐罐的,在那里兑来兑去。 苏桃换好衣裳走去她旁边问:“这是什么?” “胭脂水粉调出来的,你这嫁人后怎么越来越白了。”康兰儿拿着调好的水粉,用手指沾了往苏桃脸上抹。 康兰儿抹一抹就退后两步看一看,如此反复多次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康兰儿让苏桃把头发挽个小厮发髻用布巾包起来,而后又在她脖颈,手上分别涂抹一遍。 涂抹好手后,苏桃伸出来一看,真黑,比在农忙季节在地里晒过的还黑。 康兰儿给苏桃把露出来的皮肤都抹成了偏黑的古铜色。 做好这一切,康兰儿带她出了房门。 这时候,浩哥正在外面等着,见她们两人出来,浩哥把手中一杆白色的长棍递给了苏桃。 康兰儿建议苏桃:“试试手,新给你搞到的兵器,是白蜡木的,听说军队里就是用的这个做枪杆。” 苏桃刚接到手里的时候就觉得比之前的那个棍子重,听了康兰儿的建议,她双手持棍跑到院子中央,一套十六式长枪招式舞得虎虎生风。 康兰儿不懂武术,但她看苏桃舞棍的时候除了有左右横扫,还有往前飞刺的动作。不止如此,还有那个嗖嗖嗖晃着木棍往前刺的招式,这不是长枪的招式吗? 手里使用的武器是棍子,其实所用的招式是枪法? 无所谓,都无所谓的,随她的便,能把敌人干趴下就行。 看看那一招一式,那个有力!舞起来的风能把地上的尘土吹起来。 苏桃畅快淋漓地打了一套枪法,对手中的木棍很满意,感觉用起来不虚,能把力道打出去,这个重量也趁手,不像之前的那个轻飘飘的。 苏桃拿着木棍满脸欣喜,“兰儿,这个木棍子很好使,比之前那个好。” 康兰儿笑着点了点头,用着趁手就好,不枉她费了许多心机帮她弄到这一根木棍。 因着领头赏金客要求召集到的赏金客,都去长平县旁边临县的县城外驿站集合。 要去集合的那个驿站,在临阳县的西南边,从临阳县乘驴车过去需要大约一天一夜的时间。 驴车跑得虽然平稳但是极慢,不早点儿出发的话,康兰儿怕赶不上约定的汇合时间。 时间挺紧急的,康兰儿看着苏桃在院子里又练了一会儿招式后,就把她叫停了。 老母亲一般,不放心地千叮咛万嘱咐,除了老一套的出手时,一定要快狠准。 还教她,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换个人打,还打不过就跑,总之一句话,就是要她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全。 保证自己的安全那是必须的。 只是还可以这样吗?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换个人打,还打不过就跑? 康兰儿逗趣般的关心,令苏桃很是熨帖。 她心情无比放松,笑地对着康兰儿轻轻点了点头。 第92章 “遇匪” 从锦绣坊后门出发之后,小毛驴就没有停下来过,临上车前康兰儿塞给苏桃一包干粮。 路上她和浩哥就靠着这包干粮充的饥。 因着日夜要赶路,晚上浩哥让她在车上睡一觉,必须要养足了精神。 让苏桃不用管他,反正他到了之后有的是时间休息。 浩哥说的非常在理儿,到了之后还不知道怎么安排,之后还有没有休息很难说。 苏桃当即躺在驴车里,在驴车的晃晃悠悠中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外面太阳已经高高升起,红彤彤一片透过车帘的缝隙照进车里,苏桃爬起来拉着帘子问浩哥。 “浩哥,现在到哪儿了?” “你再休息一会儿,眼看就到了,过了前面那个一片林子应该就能到。” 浩哥说着还在驴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驴车又快了两分。 浩哥是看着舆图走的,图上很短的距离就要走上好久,在快到约定的驿站的时候,浩哥停下了驴车。 苏桃掀开帘子一看,荒凉一片,哪里有驿站的影子。 “兄弟,到了,下车。”浩哥示意苏桃下车。 苏桃跳下车,转身一看,被驴车挡住视线的后面,有个大大的凉棚子,棚子下面正中的方桌前坐着三位灰衣短褐,跟她打扮一样的人。 棚子后面有个老丈正在擀面饼子,面前一口大锅冒着热气,看来能吃口热汤饼了。 苏桃看了浩哥一眼,抬头示意:“过去吃碗汤饼?” 浩哥伸手往怀里摸了摸,点了点头。 苏桃拿上自己的棍子扛在肩上走进棚子,她走到那三人跟前,粗声粗气而又简短地说:“无名!” 坐在中间的男子,脖子上围了一圈黑布,把整个脖颈嘴鼻,都包裹得严严实实。 听苏桃报名字,男子无声地点了点头。 那人嘴鼻都包裹得严严地,显得左眼底下那条三指长的长疤特别的显眼。 苏桃觉得报了名字后应该就算点了卯。 见那人点过头后,她便去旁边浩哥坐着的四方桌前坐下。 苏桃坐下后,浩哥对着擀面的老丈,喊道:“老丈,要两碗热汤饼。” 听到他们这边桌要了两碗热汤饼,坐在疤脸男子右边的粗壮汉子眉毛无声地抖动了一下。 这只是他们临时搭的一个点儿,后面做面饼的老丈是他大哥从县城里雇来的小摊贩。 从卯时初到达这里搭好棚子到如今,他们都还没来得及吃饭呢。 这俩小子倒是不客气,一来就要两碗热汤饼。 两个小郎看着也不大,十五六岁?毛都没长齐呢。这样的人怎么进来的?给中人花钱了? 粗壮汉子坐在四方桌的右边,正对着苏桃他们这边的桌子,他越看他们两个心中越是不满。 老丈不一会儿就把汤饼给苏桃,浩哥他们两人端了过来,两人路上只吃了点儿干粮,闻着汤饼的香味感觉肚子更加饿了。 汤碗一放稳,都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竹筷。 老丈走到旁边桌子,弓着腰问,“三位爷,来碗热汤饼吗?” 疤脸男子旁边的两人都默默地点了点头。 疤脸男子摇了摇头,并从袖口中摸出一根肉干身手极快地塞进了嘴里。 苏桃,浩哥两人旁若无人的吃着汤饼,呼啦啦,浩哥一会儿就先吃完了,吃完他满足的坐直了身子。 这时,老丈刚巧来旁边桌子送汤饼,浩哥逮着机会向他结账,老丈恭敬着对浩哥说:“不要钱,这位大爷都已经付过了。”老丈指着疤脸男子说。 浩哥站起来向疤脸男子拱了拱手道谢。 浩哥暗想,看着这位的架势,他应该是这次领头的赏金客。 浩哥吃完饭要回驴车上待着,走前他小声对苏桃说,会架着驴车在后面远远地跟着,等完工了接她回去。 苏桃点了点头,嘱咐浩哥注意自己的安全。 这点儿声音对于旁边三个人来说,完全不用特意压低,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听完两人对话,粗壮汉子更加鄙夷苏桃,长不大的奶娃娃?还要等着人来接。 他心中再有不满,碍于身旁大哥的威势他也不敢吭声。 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余下的六人也接连到达。 其中有个身高八尺的壮汉子,一脸络腮胡,身后背着一柄大钢刀。 说起话来,声如洪钟,向疤脸男子报了化名后,被独自一人坐在桌边的苏桃吸引了目光。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苏桃一圈,心道,这小郎看着瘦瘦小小的,能行吗?不由的疑惑开口:“小郎,莫不是给中人送钱了?” 呵~猜对了。 尽管如此苏桃还是冷厉地瞪了他一眼。 络腮胡一怔,哈哈大笑起来,行行行,眼神够犀利。 哎,各位看官没有看错,他的化名就叫络腮胡。 苏桃坐在桌子旁,眼观鼻,鼻观心,不理会这人。 说多错多,干好自己的活就行了。 络腮胡还是没有挪开,他一屁股坐到苏桃的旁边,伸手要拿苏桃放到旁边的白蜡杆。 说时迟那时快,苏桃刷地一下握在了手里,怒目圆瞪,盯着络腮胡。 络腮胡也不恼,他笑着说:“小郎,有点儿本事,这军中用的白蜡木杆都给你整到了手,白蜡木官府可是都管起来了。” 苏桃依然不理他。听他这样说,心中也不由得对康兰儿又刮目相看几分。 人都齐了,疤脸男开始站起来讲话,他没有废话,开口就是安排接下来的如何行事。 疤脸男子看着挺粗糙,从容不迫的声音里能听出几分温润。 按着疤脸男子的安排,有骑马来的,就把马套到马车上,马车有两辆,车上装着重重地几箱红木箱子,车轮下面的地方都压出来深深地车辙。 浩哥的驴车没有停在外面,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一切准备就绪,所有人都上了这两辆马车,络腮胡热情地招呼苏桃上他这辆车。 苏桃冷着脸,坐到了络腮胡另一边的车辕上。 “小郎,胡哥跟你说,咱们这次遇到的可能是一大批土匪,你到时候跟在你胡哥身边,你胡哥罩着你。” 络腮胡这个粗汉子还挺热心。 突然之间苏桃对他也没有那么不喜了,兴许他这人就是个口无遮拦,没心没肺的。 这还没有到地方呢,瞎说什么呢,后面坐着的人轻轻咳了一声,提醒他住嘴。 络腮胡好像突然之间反应了过来,于是乖乖闭嘴赶着马车,苏桃耳边一路清净。 到了半下午,马车进了大名山的一处山脉,坐在车上的众人在前面的疤脸男子的指挥下,纷纷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按着之前的安排五人一组,围在马车周围,作护卫的架势。 马车左右一前一后各一人,马车后面跟着一人。两辆马车皆如此。 疤脸男子在第一辆马车的左边第一位。 络腮胡在第二辆马车的左边第一位,他拉着苏桃,让她站在左边第二的位置。 苏桃知道这人嘴是没有把门的,人却还是不错的,就听从他的安排走在了左边第二的位置。 马车在清凉的山道上咕噜咕噜地往前走,好像一队真正的车队。 走了大概有十多里地的路程,前面是开在山间的一条小路,路不是很宽,两边都是山。 疤脸男子突然在前面做了个手势。 苏桃看不懂这个手势,但她见后面众人都随着手势,把手放到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武器上。 苏桃也紧紧握住扛在肩上的木棍棍头,准备随时出击。 哗啦~哐当~咚咚 前面路上从两边山上滚下来许多大大小小的石块,把路堵住了。 与此同时,大家在疤脸男子的指挥下,支起架势把马车护在身后。 山上的石头滚落完了,随着山上的粗鲁一声:“都给老子杀下去。” 山的两边纷纷跑下来许多山匪。 第93章 捉匪 伴着震天的喊声,乌泱乌泱的人从山上跑下来。 不一会儿就把他们和马车团团包围在了里面。 人群里走出一个长得庄稼汉一样敦厚的汉子,手中拿着一柄大砍刀,站在人群前面,出声问: “这是哪个儿子孝敬给老子的?” 人看着怪敦厚,出声却是无比粗俗。 苏桃打量外面围着的一群山匪,有高有矮,有壮有瘦,手里拿着的武器也乱七八糟。 有长枪有刀有剑还有长矛,这些怕不是都是从别人那里抢来的。 他们只有十人,感觉对面有上百人。 看着敦厚的土匪头子挑衅,疤脸男子倒是不疾不徐地回答:“这是昌和县牛知县要送去上京的,劳好汉给个方便。” 哈哈哈~ 土匪头子高声大笑,“老子本家子侄送来的厚礼呀。那就更应该收下了。” 疤脸男子拱手行了个江湖抱拳礼:“好汉可是伏牛岭的大当家牛三贵?” “正是老子,既然识得老子大名,那就把东西放下,麻溜地滚,老子饶你们狗命。”牛三贵冷着脸道。 牛三贵说完,疤脸又道:“久仰伏牛岭几位当家,听说贵岭三当家一柄长剑舞得出神入化不知可是真的?” 牛三贵旁边一个长相周正的男子抱着一柄长剑走了出来,不屑道:“阁下想要请教?” 疤脸男子旁边的粗壮汉子见客人想要抓到人都齐了,他仰头呜呼一声,哈哈大笑。 突然一笑把对方给笑迷糊了,这么嚣张?到底谁打劫谁。 这一笑给牛三贵笑毛了,他手一挥,土匪们一窝蜂地向苏桃他们攻了过来。 苏桃脚尖分开扎稳马步,右手持棍尾,左手持棍身,眼睛死死盯着攻上来的人,握着木棍,左右横劈,挑,缠,绞,刺,扎。 新武器上手,苏桃打得畅汗淋漓。 不知道是不是看她瘦小,攻过来的都是些小喽喽,一棍一个全都撂倒了,打得着实没劲。 自从跟那李祖旺交过手后,她觉得对手能慌乱地阻挡一会儿才有意思。 苏桃趁着机会往络腮胡那里看了一眼,他正无暇东顾地与两个有些身手的贼人纠缠在一起。 苏桃见他那边挺吃力的,于是飞扑过去,右手顶着棍尾,棍子嗖地一声从手中飞了出去,一下顶住其中一人拿刀的手臂,那人手中砍刀落地,猛地摔倒在旁边。 络腮胡眼疾手快,照着他右肩膀砍了一刀,开始专心对付另一人。 打了这么一场,苏桃感觉背后微微冒出来薄汗。 疤脸那边终于把牛三贵和三当家拿下。 疤脸一柄长剑放在牛三贵脖子上,高声大喝:“都住手。” 对面的土匪见当家的都被擒获了,纷纷停了下来。 苏桃也停下来手中的动作,握着棍子挡身前。 跟着疤脸的粗壮汉子拿刀抵着三当家的脖子。另一个跟着疤脸的男子,把手指放在嘴里吹出一声又响亮又悠长的哨声。 众人不解间,从他们身后跑过来许多身穿皂衣,脚踏皂靴,腰胯长剑的捕头。 土匪小啰啰见状纷纷往山上跑,有捕头见状赶紧地追了上去。 大概用了半个时辰,那些土匪都被抓着绑做了一堆。 捕头们过来的方向又缓缓行来一辆马车。 马车停下后,从里面下来一位穿着石青色圆领长衫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一位看着像是县尉的武官。 他们径直走到大当家和三当家跟前,似是在审问。 这里被官府的人接手了。 他们这十个赏金客,除了疤脸他们三人,其他人都站得远远地等着后面的吩咐。 他们几人站在一棵有三人合抱那么粗的大树底下,络腮胡一脸笑嘻嘻地蹭到苏桃跟前。 “小兄弟,没看出来呀。枪法不孬!”说着对苏桃伸出了个大拇指。 看这小郎的身手,在这十人赏金客里面也是排得上号的。 枪法霸道,出枪又快又狠又猛,小小年纪真是看不出来。 苏桃冷着脸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夸赞。 络腮胡看着苏桃笑,有种英雄惜英雄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那边事情已经搞定,疤脸跟前的粗壮汉子走过来说了一句:“各位请回,赏金会通过中人送到各位手中。” 说完别有深意的看了苏桃一眼。 真是人不可貌相,刚才他看了一下,这小郎站的位置前叠着一堆人,细看之下都是被一棍撂倒的。 他们虽然看着没有性命之攸,也都身受重伤,往后能不能站起来还真不好说。 他原本还担心这小郎是来凑数的,没想到出手这么犀利。 众人得了准话,骑着马来的赏金客,从马车上解下自己的马,骑着都原路返回了,只留下苏桃没有交通工具。 络腮胡牵着马走到苏桃跟前问:“小兄弟没有骑马?” 苏桃扛着她的棍子往回走,络腮胡牵着马跟着她。 苏桃回身对他拱了拱手,道了一句:“兄台,后会有期。我兄弟会赶驴车来接我。” “没事,没事,我陪你走走。”络腮胡笑着说。 “小兄弟的枪上怎么没有枪头?” 江湖上有许多有怪癖的高手,他这小兄弟也算是一个。 苏桃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学的是枪法呀,庙里的大和尚教她的时候就是用的木棍。 她以为她学得是传说中的少林棍法。 苏桃不吭声,络腮胡便也不问了,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为人知的小癖好。 两人走了不足五里,浩哥赶着驴车姗姗来迟,见跟苏桃一起的还有个大胡子男子。 浩哥停下马车忙问苏桃:“兄弟,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还要一段时间呢,还在路上慢悠悠地走着。” 浩哥说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络腮胡见真有人来接苏桃,便一跃跨上马背,对着苏桃抱拳行礼:“小兄弟,后会有期,告辞!” 苏桃抱拳回礼,而后络腮胡一拍马屁股,蹭地一下就飞奔了出去。 两人看着络腮胡策马飞奔出去,感叹,马就是跑得快。 “苏娘子,赶紧上车。跑快了,咱们明天早上兴许能到家。” 苏桃拉开车帘跳上驴车,吃了一些浩哥不知道在哪里备的干粮,躺下就沉沉进入了梦乡。 累得很了,睡得就特别香。 睡了一觉,半夜的时候,苏桃醒了过来。 浩哥一个人赶着马车在寂静无人的路上。 “浩哥。” 苏桃猛地一出声,吓得浩哥一激灵。 苏桃看到了浩哥身体一抖,捂着嘴偷笑,她以为浩哥是个多胆大的郎君,其实他不过是个只比她大一岁的少年而已。 苏桃掀着车帘子跟浩哥说:“他们说,赏金会通过中人送过来。” “好,我知道了,回去我就去找中人,之前中人也说过一句,这样召集赏金客行动的,赏金都是通过中人给。” 苏桃为了给浩哥壮胆,掀着车帘子陪他坐了半宿。 天气大亮,苏桃放下车帘子坐回了车厢里。 回到锦绣坊后院的时候正赶上吃早饭。 苏桃脸上黑黑的,她用香胰子仔仔细细地洗了手脸,才过去用饭。 用过早饭康兰儿把苏桃带去了一个房间,让她洗个澡好好休息休息。 苏桃一路上都在睡,也不用再去休息,好不容易找个时间,她想趁着这个机会在院子里好好练练枪法的招式。 她之前总以为是棍法,现在知道是枪法后,总算知道棍头的那个一刺是怎么来的了。 她拿着棍子,想象自己拿着一柄长枪多练了几遍,几遍之后突然有了新的感悟。 苏桃在锦绣坊又住了一晚,睡前才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翌日下午浩哥拿着十张一千两一张的银票从外面回来。 他把十张银票直接都给了苏桃。 苏桃拿了一张要给浩哥,浩哥摆手不要。 苏桃去找康兰儿,康兰儿说:“浩哥就是帮你跑跑腿,哪用得了一千两,叫我说你不用给他钱。 非得要给的话,你给他十几二十两跑腿的辛苦钱就行了。” 苏桃绷着嘴没有说话,想了想说:“我回去拿出二百两给浩哥,之前给中人的那个五十两从里面出,剩下的都给浩哥。” 康兰儿叹了一口气,这小娘子就是太慷慨了。 她扶着苏桃的肩膀说:“阿桃,你要是心里过意不去,你拿一百两银子出来,给中人的五十两,剩下的五十两给浩哥,这已经不少了。” 苏桃咬了咬嘴唇,望着康兰儿点了点头。 康兰儿从旁边拿出几包蜜饯,递给苏桃:“这是我给云姐儿买的蜜饯,等一下你回去时别忘了给她带着。” 苏桃略有些不好意思,她笑着对康兰儿说:“兰儿,让你破费了啊。” 康兰儿瞥了她一眼,假装生气:“那下次你也为我破费破费。” 第94章 礼物 这次苏桃又挣了一万两银子,再没有刚从府城回来时心慌的感觉。 苏桃回来,给云姐儿带回来了好几包蜜饯,她高兴地直夸康兰儿,顺便也给苏桃画了个大饼。 “云姐儿,长大了,要给阿娘,阿姐,兰儿姐姐买蜜饯。”她嘴里含着蜜饯,想了想又说:“也给师父和师叔们买。” 苏桃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赵氏高兴地晚上给云姐儿蒸了两个鸡蛋。 这之后,苏桃真正的清闲了下来,地里面没有什么活,家里后院的牲畜们都是赵氏在打量,她忙赶着把给齐贺做的皮袄子做了出来。 做出来拿给赵氏看,虽然赵氏也有帮着做了几针,还是不住地夸赞苏桃针线好。 因着苏桃听齐贺说,进考场的时候是要搜身的,夹袄基本上也会给撕开,于是皮袄子的外面就没有另外缝一层衣裳面。 就直接是一件毛朝里,皮朝外的长款袄子,天冷的时候把袄子穿里面,再把一件圆领衫穿外面就行。 后院的兔子生的快,眼看着又有三十多只了,苏桃准备找时间去皮毛店卖一批。 天慢慢凉了起来,地里没有什么活。这次回来的时候,康兰儿让她把白蜡木棍子拿了回来。 苏桃极其喜欢新得的这个白蜡木棍子,每天早上起来会拿着她的新棍子在院子里练两圈。 刚开始她刷刷刷地在院子里练,齐老二头一次看到着实惊讶住了。 后来想想,这五郎媳妇那二指多厚的木板她都能徒手捏断开来,会些身手便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后面齐老二便就无所谓了,齐老二早起去果园的时候,每每遇上苏桃练枪法,便站着看一眼,等苏桃跟他问了早,他便趁着灰蒙蒙的天往果园赶。 苏桃一早练几遍枪法,浑身舒爽,她练过之后再洗漱,然后给家人做早饭。 中午晚上就学着绣些小花样。 日子丰富而满足。 一眨眼,十多天过去。 中午时分,李家的书童七斤赶着马车把齐贺送了回来。 这时苏桃正坐在房门口给云姐儿绣,带着两只小兔子的手帕子,听到外面车轮声她抬头望了过去,一眼就看到停在门口的围着藏蓝色毡子棚子的马车。 她心想着别不是齐五郎回来了?忙把手中活计放进针线笸箩里站了起来。 她还没有走出院门,马车就掉头转身走了。 苏桃巴巴望着,快步往门口走,跟要进门的齐贺打了个照面。 “相公!”苏桃见了齐贺,无比欣喜。 齐贺望着苏桃,柔声叫了声:“阿桃。” 苏桃打量了一眼风尘仆仆的齐贺,头发有些散乱,身上的衣裳也皱巴巴的,眼底带着一抹黑青,下巴上冒出一点点青青的胡茬。 看这样子定是奔波了一路,没有怎么休息。 苏桃伸手去齐贺肩上帮他拿包袱,齐贺伸手拉住她的手,牵着进了西厢房。 到了西厢房,苏桃帮着齐贺把包袱拿下来,先放到了书桌上。 “相公,渴不渴?我去帮你倒碗茶来。” 苏桃盯着齐贺柔声问。 齐贺摇了摇头,伸手抱住苏桃,把她紧紧地禁锢在自己的怀抱里,直到感觉这么多天的相思都被填满,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她。 苏桃也想齐贺,突然之间被这么紧紧地抱着,她耳尖还是有些微微泛红。 她轻轻推开齐贺,“相公,我去帮你端碗热茶水来。”说完就跑去灶房帮他倒水去了。 苏桃把水送回来给齐贺,又轻声道:“我去烧些热水来给相公沐浴。” 齐贺放下茶碗,对她点了点头。 一路风尘仆仆的,洗洗会舒爽一些。 苏桃拿着空碗回了灶房,刚把水添进锅里,齐贺就跟了进来,他往灶膛跟前一坐,拿了一把软柴就开始点火。 “这些天家中有没有什么事?” 苏桃在盛鸡蛋的罐子里拿了两个鸡蛋,洗了洗放进锅里,回齐贺道:“相公去府城后,家中没有什么事儿。” 想了想苏桃又说:“前几天,爹在镇上摆了一桌席面,请姜员外吃了一顿酒,找的村中里正作陪。” 合该请姜员外一顿,齐贺点了点头。 还没有到饭点儿的时间,自己的灶房里就开始冒青烟,赵氏牵着云姐儿从后院回来去灶房里看。 一眼就看到了在灶膛前坐着烧火的齐贺。 “五郎,你啥时候回来的?”赵氏一脸惊喜。 云姐儿见了齐贺也欢欣雀跃,她也跟着甜甜地叫:“五哥。” 齐贺转过头对着她俩浅浅一笑,应了一声:“哎。” “五郎,这次去府城顺利?”赵氏松开云姐儿的手,走进灶房。 苏桃见赵氏进来了,帮去灶膛前把齐贺换了下来,“相公,我来烧火,你出去陪娘说说话。” 赵氏一定也像她一样担心着齐五郎。 苏桃把齐贺换下,他就随着赵氏走了出来。 “娘,这次很顺畅,没有发生什么事,就是过去拜了拜孔孟圣人。”齐贺边说边跟着他娘往正房堂屋走。 走到西厢房门口,他对他娘说:“娘,先去堂屋坐着,我马上就来。” 云姐儿跟着赵氏去了堂屋,齐贺回西厢房把他的包袱拿了过去。 他把包袱放到八仙桌上,说:“这次去府城事儿不多,除了祭拜孔孟圣人,还从官府领了十二贯钱。” “官府发钱了?”一听到齐五郎说从官府领了钱,她眼睛突然间就亮了起来。 “太宗朝的时候,官府每次乡试之后都会举办鹿鸣宴,参加的举人都有三四十贯银子拿。 每次鹿鸣宴花销都是极大的,本朝开始,地方官府不堪重负把鹿鸣宴都取消了。 已经十几年都没有发过了,今年让去祭拜孔孟圣人是特例,突然又给新中的举人发了钱也是特例。” “哎呦,这真是太好了。”赵氏喜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齐贺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一块方砖形的东西,说:“这次官府发了钱,我给爹买了一块武夷红茶。” 赵氏节俭的毛病又犯了,她开口问:“这块茶得多少钱?” 齐贺看了他娘一眼,实话实说真怕她心疼,但是他也不能对他娘撒谎不是,于是抿了抿嘴唇,道:“不多三两银子。” 猛地一听这一个茶砖三两银子,赵氏心疼地直抽抽,但她并没说齐贺什么,只笑着对齐贺说:“你爹平常喝的茶也就二十文一斤,这得是他这辈子喝的最贵的茶了。” 赵氏不知道,她脸上的笑好僵硬。 齐贺笑了笑,心里想着也不见得,不见得这是他爹喝的最贵的茶。 他又从包袱里拿出个,青绿色带缠枝花纹的纸盒子,齐贺打开给赵氏看:“给娘买了一支银簪子。” 赵氏平时都用布巾包着头,也没见她在头上戴过什么发饰。 赵氏拿着银簪子看了看,眼中突然就热了起来,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忍住了眼中的那份潮意。 对着齐贺露出一个笑脸,因着努力忍着感动,那笑比哭还难看:“娘啥都有,你给娘买啥银簪子。这簪子款式也好看,该给小娘子戴,这簪子你拿给桃娘戴。” 赵氏看完把纸盒子盖了起来。 齐贺笑着对赵氏说:“给阿桃买的也有,这是给娘的。”说着把盒子往赵氏跟前推。 赵氏喜得嘴都咧到了耳朵边。 赵氏高兴,她觉得自己真是出息了,儿子出去还给她带了礼物回来。 云姐儿站在桌子前,眼巴巴地望着齐贺。 齐贺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变戏法儿似的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荷包。 而后,从里面掏出两条桃红色的发带,发带的尾端各缀着两颗白莹莹的珍珠。 云姐儿一看到珍珠,眼睛一亮,张大嘴巴哇了一声,迫不及待地接了过去。 她拿到手里欢喜地看了又看,越看越喜欢,放下发带对着齐贺甜甜地连连道贺。 小娘子虽小也是个知道美丑的,对她的珍珠发带爱不释手。 齐贺给家中每人都买了礼物,收到礼物的娘和云姐儿都很高兴。 齐贺抿着嘴偷笑,他给阿桃的礼物她一定也会喜欢。 第95章 干呕 齐贺把精心挑选给家人们的礼物逐一分配完,就坐在堂屋里跟赵氏闲谈起来。 而灶房里,苏桃已经把洗澡水烧开,她她动作娴熟地将煮熟的鸡蛋捞出来,放进冷水里浸凉了才拿去给齐贺。 苏桃到了堂屋,她把碗放到齐贺跟前,柔声说:“相公,你先吃两个鸡蛋垫垫肚子。空着肚子泡澡,身子容易不舒服。” 言辞之间满是对齐贺无微不至的关怀。 齐贺微笑着接过鸡蛋,感慨:“还是阿桃想得周全。” 听了这话,苏桃不禁悄悄红了脸,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满足而幸福的笑。 一旁的赵氏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脸上同样流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苏桃把洗澡水帮齐贺兑好,他去沐浴的时候,她把他带回来的脏衣裳都拿出去洗了。 晌午,赵氏做了一顿鸡蛋汤饼,齐贺吃了就去西厢房补眠去了。 下午苏桃拿着针线笸箩坐在堂屋门口做针线,赵氏拿上几十文铜板去了屠户家。 晚上她亲自下厨给齐贺做了很丰盛的一顿洗尘宴。 用过晚饭,齐贺坐在堂屋里跟齐老二刚聊了几句,就被他娘赶回来休息了。 “天晚了,赶紧回去休息,跟你爹有的是时间聊。” 齐贺站起来,跟爹娘道了晚安,就回了西厢房,刚进房间就看到刚沐浴过的苏桃穿着一身粉色的中衣坐在梳妆台前擦头发。 齐贺关上房门,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棉巾。 苏桃微仰着头,让齐贺帮她擦头发,不经意间她想起之前从府城回来时,乡试舞弊的事情还没有个结论。 她透过梳妆台上镶嵌的铜镜望着身后,微垂着头认真帮她擦头发的郎君,问出声:“相公,你们这次去府城,知不知道那个舞弊的事查清楚了没有?” 齐贺轻抬起眼睫望向铜镜,视线在铜镜中跟她碰撞到一起,齐贺微微一笑:“阿桃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了?” 苏桃眨了眨眼睛:“我在府城的那几天,就这件事闹得最凶,就有些好奇最终是个什么结果?真的有人舞弊?怎么舞弊的?” “没想到阿桃这么关心这件事,我倒是想让阿桃问我些别的事情。” 苏桃透过铜镜望着齐贺的眼睛,歪着头,疑惑道:“相公想让我问些什么?” “你不问问我,在府城的这些天有没有想阿桃?” 齐贺眼中的深情,一层铜镜根本阻挡不住,热辣辣地全部映进了苏桃的眼睛里。 两人已经成亲大半年了,苏桃觉得她已经能自如地应对齐贺了,突然之间被他这么言语一撩拨,还是羞红了脸颊。 苏桃悄悄从铜镜上移开视线,眼睫颤颤抖抖地微微垂了下去。 齐贺眼角挂上笑意,摸摸苏桃的头发也干的差不多了,他扶着她转过身来,从腰封里摸出一个小盒子出来。 小盒子是暗红色的,上面画着一个闭着眼睛的仕女,仕女的脸颊红扑扑的,嘴唇红嘟嘟的,都是擦了胭脂的。 这盒子里是胭脂? 苏桃娇羞地睃了齐贺一眼,齐贺打开胭脂盒,用右手中指指腹沾了一些,他把盒子放到梳妆台上,抬着苏桃的下巴,仔细地往她唇上涂抹。 她的脸颊比盒子上仕女的脸颊红得还要好看,倒是不需要抹了。 齐贺动作轻柔,把苏桃粉嫩的唇涂得嫣红,他松开手,把手上余下的胭脂,浅浅的涂在她的眼尾。 他按着作画的样子,精心地描绘她。 少顷,小娘子眼角微红,看着无比的惹人怜爱,红唇艳丽地轻启,自有一股招人的妖娆。 齐贺喉结微动,眼神微暗,他猛地一下把她从圆凳上抱了起来。 而后,轻轻地将她放到雕花架子床上,闪电般整个人跟着俯身过去。 从中举收到喜报那天到如今已半个月有余,这么长的时间,他都没有能好好疼疼她。 这一刻,睡了半下午的他,精力充沛,龙精虎猛。 他如欣赏一幅绝美的名画,先简单而直接地欣赏画作的美感,感受她带来的美的享受。 而后,细细研究,深入探讨。 翻来覆去的研究,欣赏,直到筋疲力尽,食髓知味,依然不舍得放手。 晨间,苏家一家人坐在一起用早饭时,苏桃满脸羞涩,毕竟自年初成亲以来,她又一次起晚了。 早晨,她一睁开眼睛,外面已经亮堂堂一片,她慌忙着起身洗漱,等她洗漱好,饭菜都已经被婆母摆到了饭桌上。 尽管婆母赵氏见他们梳洗妥当,便笑眯眯地招呼他们去堂屋用饭,但苏桃心中仍旧有些难为情。 小羊羔长大了,羊奶鸡蛋又成了赵氏给他们补身子的常客。 不知是不是太疲累了,一口羊奶进口,苏桃干呕了一声。 旁边的齐贺听到忙伸出手给苏桃顺了顺后背,关心问:“怎么了,胃口不好?” 苏桃摇了摇头,太长时间没有喝,她有点儿拿不住羊奶的味儿了。 苏桃忍着微微的羊膻味,把一碗羊奶喝完了。 饭后赵氏也不让苏桃动手,她自己麻利地洗了锅碗,擦好手迫不及待地把苏桃叫去了正房里屋。 她神神秘秘地问苏桃:“桃娘,这个月你的癸水来了没有?” 苏桃的癸水都在每个月的月初,这个月的早就过去了,苏桃不明白婆母为何这样问,她老实的回答:“娘,我的癸水都是月初至,这个月的已经过去了。” 听完这话,赵氏阳光灿烂的脸上,有一丝失望:“刚,刚过去啊?” “娘为何问这个?”苏桃不解。 赵氏脸上重新挂上笑意:“没啥事,月事带够吗?要不要娘帮你再缝几个?” “娘不用,够的。” 她自己时不时的会更换新的,月事带倒是多备了好几条。 赵氏又叮嘱苏桃:“五郎这段时间都在家,你就多陪陪他。早上多睡会儿没关系的,别不好意思,娘允了的。” 苏桃红着脸点了点头。 赵氏现在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把他两人绑在一起。 五郎说,他要参加岁节过后的春闱,春闱考试十一月份报名。 京都路远,未免路上有个万一,报完名后或许就要启程去京都,今岁的岁节也无法在家中度过。 如此算来,五郎这一走怕是又要大半年。 可怜小两口成亲尚不足一年,又要分别如此之久。 若是春闱能携家中娘子同往就好了。 赵氏心中有事,她谴了苏桃回去西厢房陪齐五郎,自己坐在里屋,想着心里刚冒出来的小九九。 李郎君家中有书童,书童能陪着去科考。书生家中的娘子也能,娘子跟着过去还能好好照顾他的生活,让其安心备考。 冬月报过名之后就出发的话,腊月初就能到京都? 带着娘子的话可以不用住客栈,在京都找个小院子租赁下来。 五郎可以安心备考,吃穿又有桃娘照顾,这样岂不更方便。 如此想着,赵氏觉得自己厉害着呢,她准备找个时间跟五郎说说这个事情。 唯一不好的就是需要两个人的花销。 赵氏想了想一跺脚狠下心来:银子不够的话,他们赶紧去挣,再不够,她就去外面借点儿,两个人一起出去她好歹不用那么担心了不是。 第96章 舞弊真相 苏桃回到西厢房,齐贺正坐在书桌前看书,见苏桃进来,忙站起来扶住她,问:“阿桃,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刚才怎么了?” 苏桃没有什么不舒服,只是羊奶膻味太重。 她轻轻摇了摇头,在婆母跟前她不好意思说,在齐贺跟前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往齐贺耳边凑了凑,说悄悄话:“今天起晚了,奶喝着膻味太重,没忍住。” 说完又盯着齐贺的眼睛加了一句:“别跟娘说,娘一大早起来准备的。” 齐贺呵呵轻笑出声,分享他十几年的喝羊奶经验:“羊奶就得趁热喝才行,凉了腥膻味就会重些。” 齐贺把苏桃扶到架子床边坐下,温柔而关心地问:“腰腿酸不酸?要不要去床上躺会儿?” 苏桃腰腿不酸,她微红着脸摇了摇头。 两人成亲不过大半年的时间,虽然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多,她竟是已经习惯了他的折腾。 她虽然能轻松应对齐贺昨日那般的折腾,但过后还是很疲惫的,后面非常困倦只想睡觉。 齐贺见她摇头,便坐在她旁边动手动脚起来。 苏桃推开他,去梳妆台前收拾早上用了没有收拾的梳子,还有昨夜被齐贺扔在那里还没有盖起来的胭脂。 齐贺见了悄无声息地走过去,从身后轻轻环住她,凑在她耳边低语:“喜不喜欢相公送你的胭脂?” 这是她长这么大拥有的第一盒胭脂,怎么能不喜欢呢,只是昨天涂上她也没看到好不好看。 苏桃将胭脂收进梳妆台的柜子里,轻轻地点了点头回应齐贺。 齐贺将脸伸她脸的旁边,拿自己的脸在她脸上缓缓蹭了蹭,而后将嘴巴移到她耳边,压着气音呢喃:“我也很喜欢。” 齐贺声音里好似带着勾子,勾得苏桃的心痒痒的,在她的腿猛地酸软一下的时候,她赶紧推开了他坐到床边儿上。 齐贺暧昧地笑望着苏桃,苏桃瞥了齐贺一眼,赶紧问了个严肃的问题:“相公,这次去府城,后来的学政大人还没有将舞弊的事查清楚吗?” 齐贺望着苏桃笑,笑得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小娘子还学会转移话题了。 齐贺思忖以后两人相处的时间还多的是,他也不急于一时。 于是,他慢慢地走到苏桃身边坐下,将他所知道的舞弊真相娓娓道来。 舞弊这件事,考官们都没有收钱泄题,皆因这次被差遣过来的头一个学政李真业犯了个大忌。 李真业是丁酉年的榜眼,他有个往昔同窗叫王巾的,才学跟他不相上下,却屡试不中。 这王巾屡试不中,科考花光了家业,潦倒到需要卖儿卖女的地步。 恰在这时,他偶然听得长洲府府城富商朱家在招揽清客,生活实在无以为继的他便找了过来。 因才学出众被朱大户看上进了朱家,做了朱家的清客。 刚巧今岁,李真业被派到府城做学政,朱家又迫切地想要家中子弟中举。 王巾一看这学政是他昔日同窗,他便感觉这是自己发财的一个好时机。 他脑子一转,就想出了个好法子。 找到朱大户这样那样跟他一说,还没有成事儿便得了朱大户给的几百两银子。 他拿着银子去青楼楚馆重金找了个新出的行首。又使尽办法邀了李真业出来吃酒。 或许是因着往日同窗之谊,那李真业便真出来跟他喝了一次酒。 酒席上王巾极力恭维李真业。 学子时期跟自己学业不相上下的人,极力恭维自己,比什么都令李真业高兴,他一高兴便喝多了。 这时,王巾拉出那行首,无比关切地对李真业道:“她是弟家中女使,是个手脚伶俐的。大人来到这长洲府身边也没个端茶递水的,便让她跟着大人去。” 李真业眯着眼睛望了一眼那女子,那女子抬眸睃了他一眼,娇羞一笑低下了头。 千娇百媚,无限柔情,只一眼便勾得李真业心痒难耐,当晚就带着那女子回了学政衙门。 却道,这王巾为何要送个青楼女子到李真业身边? 只因李真业有梦语的毛病,他睡着后嘀嘀咕咕说梦话时,你稍加引导,他便会 随着引导回答你的问话。 李真业这毛病还是他偶然间得知的。 在县学时,王巾曾跟李真业住过一个学舍,晚上熄灯睡着后,他时不时的听到李真业嘀嘀咕咕地背文章。 当时便感慨,李兄真是用功啊! 后面他也学着李真业躺着床上默背文章,背到不懂之处,开口问他,他也嘟嘟囔囔地回应。 翌日,再说起那篇文章,李真业竟然不知道晚上他们讨论过。 他好奇,等到他再嘀嘀咕咕背书时,便跑去他床前看,这一看才发现,他哪里是在背书,分明是在说梦话。 于是,在他得知这次被派到长洲府的学政是李真业时,便想到了这个万全的计策。 晚上李真业睡沉之后,那青楼女子便按着王巾教的,去引导他说出乡试的题目,然后又偷偷的传递出去给王巾。 王巾问出乡试的题目后,他自己依着考题做了一篇文章,又找来朱家其他清客做了几篇。 从中选了这两篇文章出来,一篇给了朱大户的儿子朱星昴,一篇给了朱大户的侄子朱星泉。 让他们背下来,考试的时候直接默写出来就是。 朱星昴深感自己乡试有望中举,心里欣喜又亢奋。 他的猪朋狗友请他去吃饭的时候,他不小心说漏了嘴。 他那些友人都是商贾人家出身,自是也非常想要中举,逼着问他考题。 他抵挡不住,便两千两银子卖给了他们。 后来的学政陆大人受命彻查舞弊。 重考后他把头次上榜而再次考试没有上榜的考生都抓了回去,逐个审问。 审到朱星昴的猪朋狗友,这才发现考题是从朱家泄露出去的。 遂把朱家众人抓捕严审,没用多久就审出了真相。 大胤朝非常重视文人,重视科举。 他们竟然妄想用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扰乱大胤朝选取人才的科举考试。 这次影响非常恶劣,主谋王巾被判斩立决,王巾家中男女皆被流放发配千里。 朱家家产充公,男子皆被流放,女子皆被贬为贱籍。 朱家关联清客及从朱星昴手中买了考题的学子,皆革除功名,永世不得参加科考。 至于那李真业,他因罔顾礼法落入王巾圈套而泄题,罪不及家人,带回京都革职查办。 苏桃听完好久没有反应,她深刻地感受到了律法的威严。 后面派来的学政陆大人,这次不仅查明了案件真相,还查封了与之相关联的朱家。 朱家乃府城大富商,朱家家产充公,这次陆大人真是立了一件大功。 如此想着,苏桃不禁脱口而出:“学政陆大人此次可真是立了大功。” 齐贺点了点头,微仰着头盯着屋顶,声音轻飘:“如此一来,他回到京城之后,想必定然会得到朝廷的嘉奖和升迁。” 说完这些两人都沉默了。 齐贺心中想的是:陆大人很优秀,他也需得好好努力。 苏桃心中想的是:科举真难,有钱学不好的容易起歪心思,学得好没钱的也容易断了科举路。 为使齐贺能心无旁骛地考后面的春闱,她要不要把她有钱的事给他坦白? 第97章 坦白 苏桃心中有事,晚上两人亲热的时候她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齐贺觉着是不是白天说斩立诀把她吓着了?于是也不敢再折腾,抱着她就睡下了。 次日清晨,用过早饭。 苏桃,齐贺回来西厢房,齐贺拿出他写的《千字文》开头,准备教苏桃认字。 然而此时,苏桃有些犹犹豫豫,她轻声对齐贺说道:“相……相公,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希望你不要生气。” 齐贺见状不禁一笑,心想自家这位小娘子究竟遇上了何事?如此害怕自己生气? 她还是不了解他,无论她做了什么事情,他都不会生气的。 为了让苏桃安心,齐贺连忙点头表示安抚。 看到齐贺这般态度,苏桃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快步走到五斗柜前,打开柜门取出了一个小包裹。 她将包裹打开轻轻放到齐贺面前的书桌上,齐贺打眼一看,那竟是厚厚的一叠银票! 齐贺满脸疑惑地抬头望向苏桃,问:“阿桃,你从何处得来这么多银票?” 苏桃一边紧张地抠弄着手指尖儿,一边偷偷瞥了齐贺一眼,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答:“这些都是我抓捕坏人赚来的赏钱” “抓捕坏人?难道是官府发放的海捕文书上的那些贼人?” 齐贺听闻此言顿时心生忧虑,眉头深深地蹙成了一团。 苏桃点了点头,把她三次去抓人的情况都给他说了。听得齐贺眉头越皱越紧,仿佛能夹死一只蚊子。 前面两次都是康兰儿拉着她去做的,后面这次竟是因为怕他以后去京都赶考盘缠不够才去的,他心中说不出的感动。 又感动又担心,面对的都是些无恶不赦的坏人,万一有个万一可怎么办? 齐贺站起来把苏桃紧紧抱进怀里,沙哑着声音道:“阿桃,我不喜你去冒险。就算在赶考的时候风餐露宿,我也不希望你去冒险,你知道吗?” 苏桃在齐贺怀里点了点头。 “阿桃,有能力的人在官场是不需要花费许多银子的,考中进士后,凡是留京的,圣上都会赏赐一些安家费。 后面入了仕,官员的俸禄中,除了正俸俸银,还有衣赐、禄粟、茶酒厨料、薪炭、盐、随从衣粮、马匹刍粟、添支、职钱、公使钱以及恩赏等。 入仕做官后,有了这些俸禄,只要不奢靡,养活一家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原来是这样啊,苏桃不懂,听了齐贺的解释,她又被自己的无知羞红了脸。 既然这样说的话,那是不是说去春闱也用不了多少钱? 她阿弟现在还在求学,正是用钱的时候,她拿出两千两送去给她娘家,也免得她爹常年出去外面跑营生。 苏桃说要给娘家去送钱,齐贺赞同地点了点头,“都是你挣的,你做主就好。” 只是,嫁给他之后,他还让她出去冒险,总得去岳父跟前赔罪。 齐贺轻轻松开苏桃,柔声说:“咱们去买点果点,酒肉提着过去。” “相公也一起去?”苏桃两眼冒光。 家中女娘嫁出去后,不岁不节的极少回娘家,夫主陪着回去的更少,于是,齐贺说他陪她回去的时候,苏桃心中是欢喜的。 苏桃拿起来桌上的银票在齐贺跟前数了数,一共一万零六百两银票。 苏桃说:“这里有一万零六百两,之前兰儿开锦绣坊,找我入股拿了三百两。” 齐贺眉头一挑,心道,康娘子开店铺还找了阿桃入股? 苏桃拿出两张一千两的银票,把剩下的又包了起来放好,放好后,又对齐贺悄声说:“相公,只管放心科考。” 齐贺心中一阵阵暖流流过,心中再次感慨: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时间还早,他们向赵氏禀明一声,就要去镇上买东西。 赵氏忙叫住了他们:“去镇上太远了,娘去邻居家给你们买只鸡带着。” 赵氏说着出了院门,不一会儿就提着一只不知从谁家买来的鲜活的大公鸡回来了。 她把公鸡放到房门,又回里屋去拿出来两包糕点,把东西一一都装进背篓递给齐贺:“背着,这糕点是前几天亲戚拿的,还没有来得及给云姐儿吃,刚好拿着去。” 齐贺背上背篓,牵着苏桃,两人辞别赵氏,腿儿着去了桃花村。 “阿桃,带着你家举人老爷回娘家来了?”刚走进村就被围在一起聊闲天儿的村中婶子大娘碰到了。 苏桃、齐贺对着他们笑着点头打了招呼。 他们二人回到苏家的时候,苏青山跟冯氏两个人正坐在堂屋里生闷气。 苏桃一进家门就急匆匆地往堂屋跑,一到门口就见屋中爹娘两个都绷着一张脸。 感觉门口有人,两人抬头看了过来,突见站在屋门口的苏桃,两人瞬间笑容满面地站了起来。 冯氏抓着阿桃的手,惊喜地问:“阿桃,你怎么回来了?” 刚问完就看到站在苏桃身后的齐五郎。 “哎呦,五郎也来了,快进屋来。”冯氏说了一声把苏桃拉进来屋里。 苏青山迎来出来,请齐五郎进屋。 苏青山在堂屋里坐着陪齐五郎说话,苏桃跟着冯氏去灶房烧水。 “娘,你跟爹怎么了,刚看到你们脸色都很难看。”苏桃不放心地问。 “你爹他啊?”冯氏叹了一口气。 “你爹来年要跟柳掌柜去南边跑营生,他担心我跟虎子两个,想要去县城你周大哥家旁边买座宅子。” “娘,这不是挺好的嘛。周大娘家搬走后,咱们家在村里也没了亲戚,去县城住也挺好,还能给虎子找个更好的私塾好好读书。” 苏桃蹲在她娘旁边说。 “去了县城,家里就不能养兔子了。”养兔子一年好歹也能入账二三十贯钱,她不舍得不养。 苏桃一听就懂了,她娘不舍得不养兔子。 她没有说了,悄悄摸了摸怀里装着的银票。 水烧好,苏桃跟着冯氏进了堂屋。 冯氏给几人都沏了一碗茶,坐下来问齐贺:“亲家翁,亲家婆都还好?” “二老都好,劳岳母挂心。”齐贺郑重低头回应。 冯氏坐着不说话,望着齐五郎笑,怎么看怎么满意。 齐贺又陪着苏青山聊了几句,说:“这次五郎过来,是来向岳父母请罪的。”说罢,他对着苏家爹娘,深深地弯下了腰。 这,这是怎么了? 苏青山,冯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担忧地望着苏桃。 苏桃腼腆一笑,从怀里掏出两千两银票,“其实也没啥事,就是给爹娘送点儿银钱回来。” 这样啊?好像不关他家阿桃什么事。 苏青山,冯氏脸上的僵硬终于缓解。 不过突然之间苏青山脸上又紧绷了起来。 他们哪来的银钱?莫不是收了别人的贺礼了?苏青山想通得其中关窍,脸上愈加难看。 苏青山绷着脸沉着声音,问:“这钱是阿桃收的?若是如此,该请罪的便是老夫。” “爹,你说啥呢?这是我挣的钱。”苏桃见她爹想偏了,赶紧出声。 “岳父,都怪小婿没有照顾好阿桃,让她出去冒险了。”齐贺低着头,言辞中满是愧疚。 第98章 相互帮扶 在苏家爹娘的不解中,苏桃又解释了一遍自己做了赏金客营生的这件事。 冯氏听完,拉过苏桃就打,边打边骂她:“你胆子怎么这么大,这样大的事儿也不跟爹娘说一声,你要是碰到了比你强的人可怎么办?” 冯氏骂完心里后怕的不行,抱着苏桃不松手,哽咽着说:“你以后可别再做这种危险的事儿,娘可受不得你有一点儿闪失。” 苏青山这边听完,伸出双手把齐贺扶了起来,这怎么说也怪不得女婿啊,明明抓头一个的时候,他闺女还没有出嫁。 苏青山等冯氏把不安都发泄完了,才开口对苏桃说:“阿桃,你不该不告诉爹娘,你告诉爹了,爹还能过去帮帮你。” 苏桃没想到她爹这么开明,对着他爹甜甜一笑,“爹,你们真的别担心,老和尚教的枪法好得很,都是没用几招就将贼人拿下了。” 苏青山知道自己闺女力气大,但她使出来的招式如何,他还没有见过。 “爹还没有见识过你的身手,你出来练给爹看看。” 苏青山说完走了出去,径直去了东院找来一根合适的棍子拿给苏桃。 苏桃拿着棍子,在院子里虎虎生风地舞了起来。 苏青山边看边不住地满意点头,他闺女的身手不能说不错,只能说很好。 看他闺女舞的招式,每一招都果断霸气,若他跟他闺女交手,怕也走不了十招。 “阿桃,你枪法可以,但是不能妄自尊大,以后遇到对手也需得十分的谨慎小心。” 阿桃没有出去闯荡过,外面的世界并不单纯,他不由得提醒一句。 “阿爹,我记住了。”苏桃严肃地点了点头。 齐贺之前只见苏桃出了一招,没有看出来什么门道,现下苏桃舞了一整套枪法出来,他总觉得看着特别眼熟。 他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苏桃舞得这一套枪法跟京中韩家的枪法很是相像。 齐贺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苏青山高兴地拿起另根棍子跟苏桃比划了起来。 苏桃收着力道,速度也慢了下来,跟她爹对打了几招。 苏青山收了棍子,满脸笑意地直呼好。 冯氏也满带笑意,担忧的心也放松了下来,她笑着看了一眼旁边的齐贺。 见她这位令她无比满意的女婿正一脸愁思地沉默不语。 冯氏望着陷入沉默的齐贺,越看越担忧。 女婿现下也是举人老爷了,别是不喜自家娘子舞刀弄棍的? 她赶紧向喜得忘形的苏青山使了一个眼色,让他父女二人赶紧把棍子收起来。 父女两个不明所以,还是习惯性地听从冯氏的安排,把棍子扔到墙根底下,相携着就回了堂屋。 冯氏脸上挂上一抹笑,也紧忙着轻轻柔柔地将齐贺也叫回了屋里。 苏青山回到堂屋坐下,朗声道:“阿桃,以后不可再私自行事,有事儿要跟贤婿商量着来。” 苏桃恭敬地点了点头,道:“女儿知道了。” 苏青山拍了拍桌上的银票,又说:“阿桃,你将银票收起来,爹娘不要你们的银钱。你已经嫁人了,出嫁女要以夫家为重。” 苏桃不依,她不满地叫了声:“爹~” “收回去,别动不动往娘家送银子,你娘家又不是过不下去,需要出嫁的闺女帮衬。” 苏青山坚持,苏桃也坚持。 两父女各不相让,齐贺见了忙不迭上前,拱手施礼:“岳父,请听小婿一言。” 苏青山点了点头。 “阿桃,虽然已经出嫁,但俗语说:‘生育之恩大过天’,这恩情如何都是剪不断,出嫁后,夫家娘家结为姻亲,两家自当相互帮衬扶持。 《孝经》上还说过:‘人之行,莫大于孝。’,子女的孝敬还望岳父母笑纳。” 说到这里齐贺顿了顿,看了一眼苏桃接着说:“再者说这银子都是阿桃自己挣的,算是阿桃的私财。” 齐贺说完对着苏青山浅浅一笑。 齐五郎不愧是读书人,说的话在理又中听。 苏青山听完赞许地点了点头,齐五郎是个有出息的,两家姻亲自是该当相互帮扶,说得好! 可这样说的话,阿桃的娘家便也不能太弱,他是不能通过读书来改换门楣了,万幸家中还能指望虎子。 另外,他倒是可以拿着闺女给的这些钱做本钱,好好做营生,家中富裕了,好歹给闺女添些底气。 苏青山拿起一张银票:“你爹我往年出去跑营生也存了一些银子,便不收那么多了,五郎以后也是需要银子的,这张你拿回去。” 苏桃想说她那里还有八千多两。 冯氏没等她说出来,慌忙着说:“阿桃,听娘的把这张拿回去。你爹明年还出去跑营生呢。” 苏桃自来都比较听冯氏的话,见她这样说便不情不愿地又收了回去。 后面冯氏带着苏桃去了灶房,把他们带来的那个大公鸡给杀了,一下炖了大半锅肉。 四人有说有笑,开开心心地用了午饭。 临走之前,苏桃劝解冯氏,让她这次多听听她爹的,像周大娘家一样搬出桃花村,农忙的时候再回来种地,或者将地佃出去给别人种也行。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还没有见到虎子,苏桃依依不舍地跟着齐贺回了西柳村。 一路上,苏桃像偷吃了蜜糖了一样,时不时地偷偷看齐贺,眼中满是甜甜的笑意。 到家了,那目光还一直黏在他身上,怎么也移不开。 被小娘子这样甜兮兮地望着,齐贺终于受不了了。 到了西厢房他如同饿虎扑食般,一把抓住她,将她抱到自己的腿上,轻声问道:“你为何一直望着我笑?还笑得那样甜?” 苏桃脸上的笑意怎么都忍不住,她甜甜地笑,脆脆地答:“我是高兴的,相公真厉害!三两句话就把我爹给说服了。” 崇拜着他的阿桃真可爱啊! 齐贺紧紧抱着苏桃,低低沉沉地笑,心里跟吃了一罐蜂蜜一样甜得发腻。 “相公,还是有学问好,你得赶紧教我认字啦。”苏桃又提醒齐贺。 “好,现在就教你。” 齐贺放开苏桃,把她按到椅子上坐下,他拿出早上原本要教她的纸张展开放到她面前。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齐贺指着纸上的字一字一句教她。 “这几个字就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苏桃仰头问 齐贺点了点头,轻嗯一声:“以后每天认四个字,今天先认前四个,后面四个明天再学着认。” 苏桃点了点头,盯着这八个字反复地看,一遍一遍地念。 等她看得差不多了,齐贺拿起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了个“天”给苏桃看,苏桃记着笔顺拿手指在桌面上比划。 齐贺看她在桌子上写得挺像样,便拿着笔教她握笔,让她写到宣纸上。 毛笔怎么这么软,这也太不好掌握了,苏桃在纸上歪歪扭扭写了个“天”。 真是惨不忍睹,又大又丑。 苏桃不好意思地抬头瞅了齐贺一眼,齐贺鼓励她说:“刚开始都这样,练练就好了,要多练。” 两人头挨着头在书桌前练习写字。 “五郎。” 外面传来叫齐五郎的声音,齐五郎伸头出去看,见是齐三郎。 三郎这时候不该是在桃园,他不解道:“三哥,有事儿?” 齐三郎摸了摸鼻子,理了理衣裳才开口道:“我有事请弟妹帮忙,她在家吗?” 苏桃听见齐三郎要找她,忙站了出来:“三哥,有事你尽管开口。” “那个,五弟妹,明天能不能请你陪杏儿去镇上一趟?”齐三郎说着还略有些不好意思。 “陪三嫂去镇上买东西?”苏桃问。 齐三郎点了点头,抿着嘴偷笑。 笑过之后还不忘提醒苏桃:“那个五弟妹,杏儿脸皮薄,你陪她去镇上的时候别叫她三嫂。” 苏桃紧紧抿着嘴忍住笑意,道:“好嘞。” 齐三郎掏出一个荷包递给了齐贺,说:“用这些钱帮她买,麻烦五弟妹明早去她家叫一下她。” 苏桃点头应好。 “劳烦五弟妹了,你,你们回去忙,我走了。” 齐三郎说完,跟后面有人赶他一样匆匆出了齐老二家。 第99章 崇拜 昨儿个,苏桃应了齐三郎要带着杏儿去镇上买东西,她天不亮就起了床,一番梳洗过后,给自己做了点儿早饭吃过就出门了。 齐贺不放心,陪着走了大半个庄子。 天冷了,早上起来凉凉的。 两人手牵手走在村中的小路上,苏桃不觉得冷,温暖从两人相握的双手处一股一股地袭来。 杏儿还没有嫁到齐家,见到齐家人定是会害羞的,快到村北头的时候,苏桃挣脱齐贺握着的手,推着他让他回去。 齐贺没有转身离开,他站在路口的拐角处望着苏桃,眼中满是眷恋。 苏桃抿着嘴偷笑,又不是离别数日何来的这番神情? 虽如此想,心里却是甜甜的。 齐三郎一早也跟杏儿说过了去镇上采买的事儿。 苏桃走到杏儿家的土房子前叫她的时候,她马上就背了个背篓走了出来。 杏儿见了苏桃腼腆一笑,“今儿要麻烦阿桃……阿桃姐姐了。” 杏儿好像只比她小一岁,许是缺吃少穿,整个人又瘦又小,皮肤有点儿像地里刚打出来的麦子皮。 脸也瘦瘦小小的,只有那双大眼睛显得又大又明亮。 她比苏桃矮了大半个头,站在苏桃跟前,微仰着头跟苏桃说话,看着乖巧又可怜。 虽然杏儿比她小,但是嫁进齐家后,便是她的三嫂了,苏桃忍着笑,说:“叫我阿桃。还有,一点儿都不麻烦,我好歹知道要买些什么。” 苏桃本来想说好歹自己准备过一次,后来一想她出嫁要用的东西都是她娘提前帮她准备好的。 准备好之后,只是拿给她看了一下而已,她好像什么也没有准备。 杏儿家中奶奶年迈,自是不能来回奔波着为她准备出嫁的东西,为了不让杏儿伤心,她改口说自己知道买些什么。 杏儿低着头羞涩一笑,苏桃看了看天,说:“要买的东西不少呢,咱们赶紧出发。” 杏儿依然点头。 苏桃迈开步子往前走,走了几步转头望向来时的路口,路口拐角那里还站着一抹灰。 苏桃偷瞟了杏儿一眼,见她只顾往前走,没有往旁处看。 她手背在身后,对着齐贺偷偷摆了摆,让他赶紧回去。 齐贺见苏桃那副谨慎的样子,满眼里盈满笑意,放心地转了身。 路上苏桃掰着手指头跟杏儿说要买的东西,杏儿一直微笑着点头。 杏儿家连买做嫁衣布料的银子都没有,这次她奶奶让她只买件嫁衣成衣就行。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跟苏桃说:“奶奶也叮嘱了我,说只买必要的东西就行。” 苏桃知道杏儿这是不好意思多花齐三郎的钱,了然地点了点头。 杏儿走得慢,两人走了快一个时辰才到了镇上, 杏儿奶奶在家已经叮嘱过她,两人有商有量,先去了成衣铺子。 镇上的成衣铺子里,款式极少,也没有什么可以选的,苏桃建议杏儿选个布料好一点儿的。 款式普通没有关系,选个布料好一点儿的,不失面子。 杏儿听了苏桃的建议,选了件款式普通,布料好的嫁衣,花了五百三十文。 齐三郎拿给苏桃两贯钱,苏桃一到镇上就把钱拿给了杏儿。 小娘子出嫁,除了嫁衣之外,妆奁也是必备的。 她们去铺子里看了又看,杏儿有点儿不舍得买,带铜镜的妆奁比嫁衣还贵。 杏儿犹豫不决,只能先买了梳篦这样的小物件。逛来逛去,最后的最后才痛下决心买了个不带铜镜的原木妆奁,花了不到两百文。 一总下来,一贯铜钱还剩下两枚。 已临近中午饭时,杏儿想请苏桃吃个午饭,奈何她手中没有钱,心中很是愧疚。 她拿出来那两文钱请苏桃喝了碗水,就把剩下的铜板又给了苏桃,让她再帮着还给齐三郎。 苏桃出来的时候,也带了二十文铜板,她拉着杏儿去吃饭,杏儿不愿意她破费,不好意思去。 苏桃拉着她,说:“来的时候,三哥给了吃饭的钱,咱们吃碗汤饼再回去。” 杏儿听苏桃说齐三郎给了吃饭的钱,整个人便没有那么拘谨了。 两人各吃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面,苏桃问杏儿:“要买的都买齐了?还有什么要买的没有?” 杏儿摇了摇头。 东西买齐了,两人准备回家。 杏儿的背篓里装着衣裳,妆奁,还有些零碎的东西。 苏桃站起来,随手抓住杏儿的背篓往身上背,“装了东西后还挺沉的,我帮你背半程。” 背篓里的东西着实很沉,一个人背回去必累得不轻。 杏儿原想从苏桃手中要回来自己背,听她说帮着背半程,她便没有说什么。 杏儿脚程慢,不知道是不是在镇上逛了一圈,累了的缘故,回去她的脚程更慢了。 两个人一路说着话,慢悠悠地走着。 “呦,这不是杏儿吗?” 听到有人叫杏儿,苏桃跟杏儿都稍稍慢下来脚步往后看。 歪头歪着头穿着一件单衣,抄着手从旁边的树林儿里走了出来。 杏儿紧挨着苏桃,紧紧抓着她的手。 这歪头抢过她给她爷爷买药的钱,她跟他撕扯,没有被抢走,之后他便时不时地拿石头一块往她家墙上砸。 “杏儿,齐五郎家的媳妇,你们这是去哪里了?”他说着就伸着头往苏桃身后的背篓里瞧。 “去镇上买东西去了?” 他自说自话,苏桃跟杏儿两个人不理他。 “这还有妆奁,准备嫁妆去了?”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拿苏桃身后背篓里的妆奁。 苏桃拉着杏儿转身避开,歪头望着两人眼中带着阴邪的笑,嘴里不干净地呦呦呦。 无赖! 苏桃看不起这样的人,紧皱的眉头能夹死只蚊子。 她把杏儿往旁边推了推,杏儿满脸担忧又想回到她身边,被她伸手制止了。 杏儿跑去路旁,低头在地上找石头。 这边在歪头又想伸手去够背篓里的东西的时候,苏桃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腕,只稍稍用力,歪头就疼得叽哇乱叫。 歪头另一只手抓住自己被捏着的手,想挣脱,可是挣脱不了。 他立刻怂了,哀声求饶:“弟妹,弟妹,你先放手,有话好好说。” “呸!谁是你弟妹。嘴巴放干净点。” 苏桃捏着他的手腕往前一拉,抬腿一脚跺到他肚子上。 歪头被一脚跺倒仰躺在地上,而后他像煮熟的虾子一样蜷曲着腿捂着肚子哼唧。 杏儿一看,这个无赖被阿桃治服了,她心中有说不出的痛快。 她拿着石头跑到苏桃跟前,盯着歪头恶狠狠地说:“齐三郎是不是叫你离我们远点?你又凑上来干啥?活该!” 说完拉着苏桃要走。 苏桃冷脸盯着歪头,见他只捂着肚子哼哼唧唧,想来也没有伤到要害,便放下狠话:“齐家人你别惹,是你惹不起的,好自为之!” 说完扭头就走,杏儿把石头往旁边一扔跟了上去。 杏儿大眼亮晶晶地望着苏桃,眼中满是崇拜。 第100章 三郎成亲 进入十月生活归于平静。 阿桃的生活也规律了起来,她早上练几遍枪法,中午把齐贺晚上教的字在心中默念,没事拿个树枝子在地上写写画画。 不耽误自己手中的活计,还能学东西,时间真是一点儿都没有浪费。 日子过得平凡而充实。 因着苏桃总拉着云姐儿认字,云姐儿这段时间也不黏着她了,总爱跑去找二丫玩。 还有一个月就春闱报名了,这段时间齐贺一刻也没有闲着,他不是背书就是做文章。 前天饭桌上,赵氏跟齐贺苏桃两人提了一句,春闱的时候让苏桃跟着去京都照顾齐贺的生活,让他们别担心盘缠的事儿。 这季节家里没有什么农活,赵氏总是跟着齐老二去桃园帮闲打零工。 苏桃想着或许是婆母被这次的事吓着了,她起早贪黑地跟着去果园帮闲挣上京的盘缠也得让她跟着去京都。 赵氏说让苏桃跟着上京,齐老二很是赞成,齐贺没有说什么,苏桃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想法,反正她是没有意见的。 齐贺每日读书练字做文章,累了就拉苏桃来背书听。 “阿桃,你来背背《千字文》。”齐贺放下手中的兔毛笔,叫坐在门口做针线的苏桃。 《千字文》苏桃已经能倒背如流,张口就来。 齐贺听完点了点头,“阿桃着实聪慧,《千字文》已经能倒背如流,接下来开始教你《三字经》?” 苏桃无有不应的,连忙点头。 齐贺张口从人之初教起…… 苏桃轻声背诵了几段文章,便停下来问齐贺:“相公,娘说此次春闱让我一同随你前往京都照顾你的日常起居,不知相公是如何想的?” 齐贺听后不禁感到十分诧异,因为据他所知,从未有哪位举子会携带家眷一同前去参加科举考试。 且从他们临阳县出发,一路颠簸劳累大半个月才能到京城,路上的诸多不便不说,而且初至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他担心阿桃会因环境变化而难以适应。 起初,他只当他娘随口一说,并未在意,没想到阿桃竟然上了心。 齐贺沉默,他在想该怎么跟苏桃说。 沉默片刻之后,他终于开口:“此去京都路途遥远,途中难免奔波劳累,甚是辛苦。以我之见,阿桃还是留在家中静候我的佳音更为妥当。” 然而,苏桃却眨着一双灵动的眼睛,满怀深情地凝视着齐贺,语气坚定地回他:“与相公共赴京都,我并不觉得辛苦。只要能陪伴在相公身边,不论身在何处,哪怕身居茅屋吃糠咽菜,阿桃心里都甜似蜜糖。” 苏桃怕齐贺不应,紧跟着又说:“我去了,可以帮相公烧饭端茶递水,相公只需安心备考即可。” 苏桃举起手臂,攥紧拳头晃了晃,自信地对齐贺说:“我还可以保障相公路上的安全。” 齐贺猛然被她逗笑了。 举子进京可以申请官府驿站的马车,路上也没有人会对他们不利。 既然家人都比较担心的话,让苏桃跟着也不是不可以。 阿桃手中有银两,他们暂时不用为盘缠发愁,不管考得如何,让阿桃出去见见世面也行。 于是他笑着说:“好,那就劳烦阿桃跟着过去照顾为夫一二。” 苏桃见齐贺同同意了,她心中欣喜,背书练字也更加用心。 出门在外,识字很重要。 苏桃偷偷地跟赵氏说,五郎同意她跟着去京都。赵氏干起活来更加卖力。 时间一瞬而过,转眼进入十一月,天气那个冷啊,一出门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苏桃穿着厚厚地夹袄也不愿意出门。 “阿姐,阿姐,新娘子马上就到家了,咱们快去看。” 云姐儿里面穿着一件兔子皮做的贴身小短袄,下面穿了一件兔子皮做的小裤子,她倒是不嫌冷,一大早就跑去齐三郎家看热闹。 苏桃还是个刚嫁过来没有一年的新媳妇,在这种成亲的场合,村里的婶子们总会拿她们这些小媳妇打趣,她不愿意出去。 奈何云姐儿兴奋,非得拉着苏桃出去看。 她们过去的时候,花轿已经停在了齐三郎家大门口,旁边围了一圈看热闹的,撒谷豆的一出来,小孩子们就一窝蜂似的过去疯抢。 云姐儿也笑嘻嘻地捡了几颗红枣子。 齐三郎穿着一身红色的喜服,咧着嘴笑得开心,他轻踢轿门,拉着红绸把杏儿引了出来。 大家跟着去了正堂去看拜堂,而后跟着去了喜房。 喜房里媳妇孩子站得满满当当,等着齐三郎掀盖头看新娘子。 齐三郎拿秤杆掀了盖头,苏桃看到杏儿羞怯的不敢看众人,只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脸红得像天边的火烧云。 苏桃见了不由得跟着大家笑了,她看着杏儿好像看到了岁节后成亲那会儿的自己。 吃席的时候,苏桃跟着几个嫂子还有二丫,云姐儿坐在一起,刚吃了没有几口,二丫就偷偷地跑去了灶房。 苏桃抿着嘴笑,一定是齐三郎安排二丫给杏儿送饭去了。 云姐儿不见了二丫,仰头问苏桃:“二丫姐姐去哪了?” 苏桃没有答云姐儿,抬手给她夹了一块鸡肉,她就忘了二丫,埋头啃鸡肉去了。 吃过席苏桃带着云姐儿回了家,齐老二,赵氏还有齐贺忙到天黑才回来。 中午吃席吃到很晚,晚上苏桃简单做了一点野菜汤。 一家人围着饭桌每人喝了一碗汤,热热乎乎地洗漱过后就睡下了。 躺在床上,苏桃侧躺着跟齐贺聊天。 苏桃笑:“吃席的时候,二丫刚吃两口就跑去了灶房。” 齐贺原本仰躺着,听苏桃这样说,他也转过身侧躺着,望着苏桃笑意盈盈,拉着长音嗯了一声。 “三哥让二丫给三嫂送饭去了?”苏桃忍不住笑得开怀,齐家郎君都挺细心的,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齐贺伸手把苏桃搂进怀里,柔声道:“谁家小娘子谁疼。” 自己成亲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成亲那一日可以说是在紧张慌乱中度过的。 看了一遍别人成亲才知道,原来那天是这样的啊! 苏桃心中想着,不自觉就跟着齐贺说了出来。 齐贺听了心中微动,他轻轻松开苏桃,亲了亲她的脸颊,眼神变得深邃,哑着声音,道:“那咱们把最后的洞房花烛也再回味一遍。” 谁跟他说这个了?苏桃羞得不行,又把脸埋进了齐贺的怀里。 齐贺一直觉得洞房花烛夜他的表现不太尽人意,可以再重来一次他没有错过的道理。 他压着兴奋,果真按着那一夜的步骤重来了一次。 这次,少了不知其意的生涩,多了带着柔情的娴熟。 娇喘吟讴间,两人共赴巫山,享受极乐。 翌日,苏桃躲在小房间里,认真又仔细的清洗着齐贺的中衣。 苏桃脸儿微红,昨儿又弄脏了衣裳。 苏桃不解,齐贺亲了亲她的脸颊,轻声告诉她:“阿桃还小,不易过早有孕。” 原都是为了她好,羞窘之下,苏桃又闹了个大红脸。 第101章 道别 冬月二十是齐贺出发去京城的日子。 眼看着也没有几天了,苏桃买了茶果糕点,外带割了三斤肉提着要去桃花村。 她去给她爹娘说一声,她要跟着齐五郎去京城,顺便跟他们道个别。 即便就要出发去京城了,齐贺也没有松懈下来,他每日依然按着自己的规划在努力。 苏桃不好打扰他,一个人提着东西去了桃花村。 冯氏坐在堂屋八仙桌旁的椅子上一脸愁容。 见苏桃回来,原本她还是高高兴兴的,听她说要跟着齐五郎去京城,随后就是一脸担忧。 “阿娘,我之前自己一个人也去了府城,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这次还是跟五郎一块儿去,能有什么事儿。” 苏桃抓着冯氏的手宽慰她。 冯氏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拍了拍苏桃的手,“儿行千里母担忧,你跑去那么远,阿娘怎么能不担心?” “到哪里都是一样的,京城的吃食,气候跟咱们这边都是一样的,也没啥好担心的。” 苏青山觉得冯氏担心,就是因为她自己也没有出去过,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才担心。 他不由得也跟着说了两句宽她的心。 父女两个你一句我一句,冯氏沉闷的心算是稍稍松解开了一些。 冯氏自己没有出过远门,便让苏青山给苏桃说一些去外面要当心的事。 苏青山每次出去回来都会给两个孩子像讲故事一样,讲外面的见闻,苏桃多少也了解一些。 即便如此,苏青山还是不厌其烦地跟苏桃又说了一遍。 “首先就是要找一家靠谱的车马行租赁马车,找个老练的车把式,这样不迷路,路上能顺畅很多。 白天赶路,晚上要停下来休息,别冒黑赶路,不安全。 不要住野外破庙这样的地方也是不安全的。爹听说举人进京赶考好像是可以住驿站的,尽量都住驿站过夜。 最重要的是,出门不露白,露白会失财。银两都放好了,别漏财招了贼偷惦记,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路上要警惕一些,别轻易相信别人。 马车赶路一走一天,路上要准备些能放的吃食。上个月你阿娘给五郎做了一些兔肉干,你回去的时候记得带上。 你做赏金客的时候是不是有自己的武器,为了安全出门的时候记得带上。” 苏青山把自己总结的经验都说了一遍,苏桃牢牢地都记在了脑子里。 他想了想又说:“你跟五郎一起进京的话,就不要住客栈了,那里人多又杂,看看能不能在贡院的周边找个小院子,此去怎么也得四五个月,你们租个半年,小院幽静比住客栈方便的多,还省银子。” 苏桃点了点头,她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她婆母也是这个意思哩,到了京城让他们在那里租个小院子。 “在京城租赁房子不用找牙行,要去找官府的店宅务,他们那里租赁公房,好租又便宜。” 苏青山说,苏桃听着不住点头。 原本苏青山还很放心苏桃,说着说着便有些不放心了,他闺女能行? 突然又一想,不行不是还有齐五郎,举人都能考头名的人,他还是相信他的能力的。 苏青山便觉得也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中午冯氏给苏桃做了一顿好吃的,把原本就要给齐五郎做的兔肉干都收拾起来,拿了个青布包包了起来。 “阿桃,这肉干拿回家后,还拿出来挂起来,等你们出发的时候再收。” “知道了,阿娘。” 冯氏拉着苏桃又嘱咐了一通才千般不舍地放她回了西柳村。 跟父母道过别,她想去县城跟康兰儿也说一声,毕竟她算是她唯一的好姐妹。 回到西柳村的翌日,苏桃就带着云姐儿去了县城。 她去跟康兰儿道别,顺便让云姐儿去庵堂里看看几位师太。 这时节地里没有了新鲜的蔬菜,但是菜窖里还有许多前段时间刚收进去的大白菜,她拿了几颗放进背篓里。 背着背篓就没有办法背云姐儿了,去县城要走很远的路,云姐儿走不下来。 好在架子车还在后院,苏桃就拉着架子车带着云姐儿去了县城。 她先把白菜和云姐儿送去了庵堂,跟师太说了一声,便去了康兰儿的锦绣坊。 这次阿桃是从店铺正门进的,一进去就看到店铺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绣品。 “小娘子看绣品,咱们店里有南边时兴的两面绣,可以做成屏风,桌屏,炕屏。” 苏桃一进店,就有个花信之年的娘子迎了上来,这娘子圆圆的脸儿,五官清秀,笑起来让人感觉无比的亲切。 苏桃也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她笑着问:“康掌柜在吗?” “掌柜的在后院绣房呢,你稍等,我去帮你叫去。”圆脸娘子说着去了后院。 苏桃都来不及再说什么,人就不见了。 那娘子去了后院,苏桃就在店里慢慢地看店里的绣品。 苏桃越看越感慨,康兰儿她们竟然绣得这样好? 苏桃知道康兰儿把香云姐妹也招了进来做绣娘,这些栩栩如生,巧夺天工的绣品怕不是都出自她们之手? “阿桃。” 苏桃转身,便见康兰儿站在店铺后门那里叫她。 苏桃对着圆脸娘子福了福算是道谢,而后走去了康兰儿跟前。 “阿桃,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康兰儿拉着苏桃把她引去了后院,她把苏桃带到自己的房间就坐,给她倒了碗茶。 苏桃喝了一口茶,笑着开口道:“兰儿,过两天我要跟我家相公一起去京城,过来给你道个别。” “你要陪着齐郎君去京城了?”康兰儿睁着一双大眼睛高兴地问。 听说苏桃要去京城,她看着倒是比苏桃还要兴奋。 苏桃轻嗯了一声,跟着点了点头。 “去京城好,京城里最是繁华。说不定你家齐五郎这次考试又能上榜,到那时候你们就能留在京城了。” 苏桃不知道齐贺这次会考成什么样子,她可不敢妄自尊大,便没有接话,只陪着康兰儿笑。 康兰儿收起笑容,正经起来:“阿桃,万一齐五郎考中了进士,你们留在了京城。 你手中不是有些闲钱吗,到时候你可以在京城周围买些田庄,地皮,也可以在京城买些铺面,这是一条生财之道。 之前有位大将军,有钱了就买田买地买铺面,靠着这些他养起了自己的一支军队呢。” 齐五郎还没有考上呢,不过康兰儿说的这些她记下来。 苏桃就要去京城了,她自是要跟她说一下绣坊的经营,毕竟阿桃也是合伙人呢。 康兰儿打开了话匣子,“阿桃,咱们绣坊自开业,没用多久就走上了正轨。现在生意还不错,后面几个月一直这么好的话,年底就能把咱们投入的钱挣回来。” 苏桃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这店铺才开没有多久,她们两个当时一个人可是出了三百两呢,这么多钱不到一年就能挣回来,康兰儿也太厉害了。 苏桃不由得真心实意地夸赞她:“兰儿,你也太厉害了!” 康兰儿笑,眉毛微微挑起,笑得有些小骄傲。 康兰儿前世就是南方刺绣世家出身,来到这里却是贫家女儿出身。 她去庵堂找师太学刺绣只不过是给自己一个会刺绣的顺理成章的理由。 她一来到这里,就发现她所处的这个大胤朝,是跟历史上的宋朝差不多的朝代。 这是个经济、文化教育都无比繁荣的时代。 这个时代的人们喜欢那种低调的奢华,喜欢淡雅,又处处讲究。 她一来到这里就准备利用自身的绣技发家致富。 她发现这个时候两面绣还是稀缺绣品。 于是,店铺刚一开没多久她就推出了两面绣,物以稀为贵,每个月店铺里只出售一幅。 若当月的一幅已经售出,客户可以提前来预订下个月,下下个月的。 没想到这样竟然把绣坊的名声打了出去。 依着这样的势头,她去京城开店指日可待。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康兰儿问,岁节前后苏桃不在临阳,到时候她的那份分红送去齐家可好? 苏桃稍作思考后点了点头。她让康兰儿到时候交给她婆母赵氏即可。 闲话叙完,别了康兰儿,苏桃去庵堂拉了云姐儿回了西柳村。 第102章 保管 齐贺跟苏桃过不了几天就要去京城。 昨天开始,赵氏没有再去果园帮闲,她忙慌着给两人做准备。 此去京城那么远,路上要走大半个月,白天赶路,吃是吃不舒心的。 本来就吃不舒心,要吃就得吃点儿好的。 还好现在天冷了,东西能放,她准备煮上二三十个鸡蛋让他们两个带在路上吃。 她家母鸡本来就少,前段时间还吃了两只,家中更是没有存下什么鸡蛋。 她家没有鸡蛋,她就拿着铜板跑去邻居家买鸡蛋去了。 天一冷,鸡都不太爱下蛋,她跑了几家才买了二十个。 赵氏把鸡蛋装进罐子里,她站在西厢房门口叫苏桃:“桃娘,你出来一下。” 苏桃正拿着枝小棍儿在地上写字。 听到赵氏叫她,忙放下小棍儿走了出来,她站在门口叫了声:“娘。” 赵氏脸上带着神秘的笑,招手让苏桃过去,她声音里带着雀跃:“来,来,跟娘过来。” 苏桃扯了扯衣摆跟着赵氏进了正房里屋。 赵氏让苏桃坐在一个小圆墩儿上,她从衣柜里拿出个钱袋子。 “桃娘,这是娘给五郎存的赶考盘缠,怕钱串子带着不方便,前段时间让你爹去倾银儿铺子里换成了银锭子。” 赵氏边说边拉着苏桃坐到了床边儿上,她把银锭子从钱袋子里倒出来。 三个小小的泛着银光的银锭子,还有一些散碎银子。 “苏家你爹给五郎拿了一百两盘缠,那一百两你们放好,路上别漏财。路上就拿着这些散碎银子花销。” 赵氏把银锭子和散碎银子分开,又说:“散碎银子花完了,再拿这些小银锭出来,这一锭是十两。散碎银子加起来也有二十两,路上该是够的。” 赵氏说完就又把银子装进了钱袋子里递给苏桃。 苏桃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该不该收下,他们进京用不到婆母的这些银子。 赵氏见苏桃不收,怕是她担心家中没有钱花,拉开她的手把钱袋子放到她手里,说: “拿着,我们在家花销不到。岁节的时候,你爹还能拿到一点儿姜员外的岁末赏银,那些也够过节的了。” 苏桃抓着钱袋子跟赵氏说:“娘,除了我爹给的那一百两,我那里还有钱,这个钱真用不到,你们放着在家花用。” 赵氏拉着苏桃的手,苦口婆心道:“桃娘,你的嫁妆银子是你的钱,你不用拿出来。这次进京是娘让你跟着过去的,娘就担负你的这个花销。” 苏桃嘴角浮现一个微笑,她觉得她有钱这件事也没有必要瞒着她。 她跟康兰儿已经说好了,到年底的时候把绣坊的分红拿给婆母保管。 还有她出门的时候,也得让婆母知道她五斗柜里的银子,这样才能让她帮着好好看管。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进了偷儿可如何是好。 赵氏非得让苏桃拿着这个银子,多说无益,说不通,不如让她亲眼看看。 于是,苏桃把钱袋子放回赵氏手里,说:“娘,你把钱袋子放起来,来西厢房,我也有些东西让你帮着看管。” 赵氏忙点头说:“好,好。” 赵氏想着桃娘该是要把她的嫁妆交给她保管,桃娘的嫁妆里可是有一整套金头面的。 当时怕被人惦记上,媳妇的嫁妆送来的时候,那金头面都没有敢拿出来让人知道。 苏桃带着赵氏来了他们西厢房。 齐贺正坐在书桌前练字,科考时字体一定要清晰,端正,优美,流畅。 所以科考时写一手好字也很重要,这是苏桃听齐贺说的。 齐贺不受他们婆媳两个的影响,正襟危坐继续练自己的字。 苏桃,赵氏两人一进西厢房就自然而然地放轻的动作,连说话也不敢大声。 苏桃让赵氏坐在床边儿上,她从梳妆台抽屉里拿出钥匙,把五斗柜最下面的锁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沓子银票。 苏桃拿着银票坐在赵氏旁边递给她。 赵氏哪里见过银票,她看着递到跟前的一沓子纸,不解地望着苏桃,压着声音问:“这是啥呀?” “娘,这是银票。”苏桃轻声回她。 “啥……啥?!”赵氏结巴着不自觉提高了声音。 银票? 她只听说过,还没有见过。 赵氏接过苏桃手中的银票,拿了一张翻看,有画还有字,银票就是这样的啊?! 她拿着那一沓银票来回翻看,有一样的,有不一样的,她不认字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她问苏桃: “这么多银票,这是多少钱啊?” “九千六百两!” “多…多…多少?”赵氏一听心跟着猛跳,嘴巴也哆嗦得不成样子。 当初别人给五郎送贺礼,她没有激动,因着那些都不是他们的,她只稍微有些心疼而已。 可这手中的银票,实实在在是他们家桃娘的,她怎能不激动。 赵氏心脏狂跳,手跟着哆嗦。 哎呀妈呀! 九千多两,太吓人了,几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多钱啊。 把他们整个西柳村卖了也卖不了九千两啊。 苏桃见赵氏身体轻颤,忙抓住了她的双手安抚。 天上突降馅饼把赵氏砸得晕乎乎的,她两眼微红望着苏桃笑。 就这么呆愣地坐了有一刻钟,赵氏心情才平缓了下来。 她抓着苏桃的手,压着声音问:“桃娘,这是你爹娘私下里给你的嫁妆银子?” “娘,这是我自己挣的银子,这事说来话长。”苏桃说着指了指书桌旁的齐贺,“相公也知道,咱便不说了。” 这本来就是媳妇自己的事,她没有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于是赶紧点头。 苏桃松开赵氏的手,坐直身子又跟赵氏说:“娘,还有一件事儿要跟你说。兰儿那个绣坊,我也出了钱,到岁末的时候会分红。到那时,我跟相公都不在家,已跟她说好了,分红银子拿给你保管。” 赵氏听了不住点点,嘴里连着说:“好好好,娘跟你保管着,等你回来给你。” 苏桃望着赵氏笑,压低声音对她说:“娘,到时候我们不在家,你可得帮我照看着这些钱。” 赵氏紧张兮兮,拉着苏桃的手说:“桃娘,你们出门,把银子都放在这里我不放心,到时候连着你的五斗柜都搬娘屋里去。” 苏桃忙应声点头。 “二嫂子。” 听到外面有人叫自己,赵氏恍恍惚惚出了西厢房。 “二嫂在家呢。” 马氏站在院子里,手中抱着个竹筐子,筐子里放着满满的鸡蛋。 她见赵氏从房间里出来,忙走向她把竹筐子递了过去,假装生气道:“二嫂,我听邻居说你问别人家买鸡蛋呢,你怎么不去我家问问,我这里有鸡蛋,哪还需要你去买。” 马氏知道五郎快要进京了,她嫂子买鸡蛋定是煮了给五郎路上吃。 赵氏没有去齐老三家问,就是怕他们不要钱,所以才去别家买的,没想到老三媳妇自己送了来。 赵氏讪讪地笑:“我怕你们不要钱,才不好意思去的。” 马氏嗔了她一眼,笑道:“五郎进京,我们拿不出银子支持他,鸡蛋还是有几个的,给自家侄子吃要什么钱。” 赵氏还激动着,也就没有和马氏撕扯,笑着收下了她送来的鸡蛋。 之后一连几日赵氏都非常亢奋。 翌日,苏桃开始准备她和齐五郎出门要带的衣裳,除了冬衣,还要带春天和夏天穿的。 各个季节的衣裳也没有带几件,不显眼装了一大箱子。 苏桃从五斗柜里拿了两张一千两的银票分别缝进了自己的两个贴身肚兜夹层里。 又拿了五十两银锭子包在包袱皮里备用,另外又用钱袋子装了些铜板散碎银子随身带着。 准备好这些,晚上齐老二和齐贺两人把苏桃的五斗柜一整个搬进了赵氏他们住的正房里屋。 赵氏让他们两个把苏桃的五斗柜放在床头挨着墙放,又把自己的旧斗柜放在了外面挡着才放心。 第103章 出发 出发前的头一天,苏青山提着几包糕点蜜饯来了齐家。 见苏桃跟赵氏在灶房里烟熏火燎地忙碌,他也没有久坐,跟齐贺交代了几句就回了桃花村。 灶房里,平常煮奶的小灶上煮了一锅鸡蛋,大锅里煎着肉馅儿的大饼子。 赵氏前天推磨吭哧吭哧磨了半袋子面粉,用细孔筛子筛了又筛,筛出来小半袋细面粉。 吃过早饭就忙着做饼子,先是做了十几个白面饼子,又包着肉馅煎了几个肉饼子。 案板上还放着几个等着煎的油饼子。 这阵仗都快赶上过节了,肉馅饼子贴在铁锅上,滋滋冒着热气,热气中带着肉香。 往常为了怕认字,一吃过早饭就跑到没影的云姐儿,也老老实实地坐在灶膛前等着吃肉饼子。 闻着香味,云姐儿嘴里直冒口水,她吞了吞口水问赵氏:“阿娘,今儿是啥好日子,怎么做这么多好吃的?” 赵氏扑腾给锅中的肉饼翻了个身,收起铲子望着云姐儿笑:“今儿啊,算是给你五哥、阿姐送行了。” 云姐儿歪着头看向旁边的苏桃,问:“阿姐跟五哥要去哪里?” 苏桃笑:“阿姐陪着你五哥进京赶考。” “五哥已经是举人老爷了。” 云姐儿记得可清楚了,她出去别人都说她是举人老爷的妹妹。 苏桃摸了摸云姐儿的小脑袋,说:“你五哥还要再考,要去京城考进士。” “进士老爷?比举人老爷还厉害?”云姐儿不懂就问。 苏桃点头。 云姐儿又问:“进士老爷是做什么的,跟现在一样在屋里读书吗?” 哈哈哈~ 苏桃忍不住笑出了声,齐五郎中举后确实在屋里坐着读了两个月的书。 苏桃不知道怎么回答云姐儿,就望着她笑。 哎呦,这孩子的问题越来越离谱,谁能回答得了。 小娘子的好奇心是没有尽头的,你坐在这里给她问,她能问一天。 赵氏赶紧翻看锅里的肉馅饼子,看看熟了没有。熟了赶紧拿出来,好给云姐儿切一块,免得她问起来没完没了。 最终,还是一块肉饼子解救了苏桃。 冬月二十日 辰时 今儿齐老二没有去果园,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用早饭。 用过早饭齐贺、苏桃两人就要出发了,赵氏不住地往他二人碗里夹菜,还不时叮嘱让他们路上照顾好自己。 齐老二家这边刚用过早饭,齐老大和齐老三还有他们家中在家的女眷都过来了。 乡下汉子也没有出过远门,不知道该给齐贺说什么,只重复地叮嘱,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 女眷们也叮嘱苏桃让她照顾好自己和五郎。 不到巳时,他们一早雇好的马车就来了家门口接他们。 马车来了,家中男子帮他们把箱子抬上马车。 苏桃背上背着个小包袱手中拿着她的白蜡木棍,齐贺背着他的书篓,两人在家人依依不舍的目送下出了门。 齐贺跳上马车把背篓放好,拉苏桃的手上了车。 两人还没有坐好,马氏抱了一床半新不旧的被子过来。 “天冷,路上把被子盖身上暖和些。” 齐贺接过对着马氏道谢。 还好马车比较长,她的棍子可以靠着车厢壁放下,苏桃这边刚把自己手中的东西安置好。 那边赵氏就把手中挎着的一个竹篮子递给了她。 “桃娘,下面是鸡蛋,上面是饼子,路上记得按时吃东西。” 她把竹篮递给苏桃后,从齐老二手中接过几包糕点、蜜饯。 “这是你苏家爹爹给你拿来的,让你们路上做零嘴儿吃。” 苏桃没有接,她说:“娘,这些就留下来给云姐儿吃。” “你拿着,云姐儿吃,我再给她买。”赵氏把糕点蜜饯放在苏桃的旁边,退后几步。 就那么一瞬间,赵氏红了眼眶,她对着齐五郎道:“五郎,那边是不是能写信的啊?在那边要是有啥事就给家里来个信。” “好,知道了,娘。” 齐五郎跟送行的家人招手:“回去,有事儿我会写信的。” 平常比较跳跃的云姐儿乖乖地牵着二丫的手,一声不吭地望着车上的两人,她五哥要去考进士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齐老二看了一眼天上苍白的太阳,向齐五郎摆了摆手。 “天也不早了,你们赶紧出发。” 前面车夫听到出发二字,鞭子往马屁股上一甩,马车从西柳村的土路上吱嘎吱嘎往前跑去。 马车跑不见了影,赵氏眼中的泪水终是没有忍住落了下来。 “二嫂这是干啥?下次等五郎回来,兴许就带着官身了。”马氏笑着安慰赵氏。 赵氏也不知道怎么就落了泪,她掏出帕子擦了擦,笑着对马氏说:“好好好,借你吉言。” 齐贺他们雇的这个马车跑到京城只要八两银子,苏桃觉着她上次去府城三两银子给多了。 这个马车很简单,里面什么都没有,只在车厢底下贴心地铺了一层软毯子。 最里面放着他们的衣裳箱子,衣裳箱子上放着齐贺的书篓,装食物的竹篮子,还有苏桃的小包袱。 两人坐进去靠着衣裳箱子,腿上搭着棉被子,感觉也还不坏。 刚开始苏桃兴奋地拉着窗帘子往外面看了一会儿,没有一个时辰就被马车晃得昏昏欲睡。 她趴在齐贺的怀里美美滴睡了一觉,醒来天还亮着,齐贺柔声问她:“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苏桃摇头,抱着齐贺的腰又睡了过去。 刚开始的两天,苏桃不适应,在马车上连着睡了两天。 过了两天,她适应了行驶的马车,齐贺看书,她也跟着背书学习。 饿了吃个鸡蛋,啃个饼子,晚上住宿驿站,早上又早早地起床出发,不能说住得多舒心,好歹能躺着睡一觉。 这一路上苏桃感觉自己认的字越来越多。 晚上住宿在驿站里,他们也见到了一些坐着驿站马车进京的士子,这些士子里有年轻的,也有上了年纪的,苏桃就看到一个老者头发胡须都发白了。 苏桃问齐贺,他也是去赶考的吗? 齐贺轻轻点了点头。 苏桃愕然,这么大年纪了,考上了还能为朝廷效力吗? 第104章 入京 春闱在来年的二月举办,像齐贺他们出发这么早的士子也有但是不多。 离京城远的士子往往会提早出发,离京城近的大都岁节过后才出发。 他们不管是住驿站,还是住店路上都比较顺畅。 还有,他们租赁的这辆马车的车夫是个老把式,经常往京城走的。 老把式有经验,深知冬月下旬没有下雪的话,腊月里或大或小总会下一场。 他这趟拉的是个要进京赶考的举人老爷,他赶了大半辈子的马车,也就拉过这么一回。 举人老爷很刻苦,白天行路的时候,都是坐在车上看书。 举人老爷和举人娘子两人,事儿少人又好。 白天赶路的时候,他就默默地催着马儿跑快一点儿,争取早点儿到京城,以免路上遇到大雪,路不好走不说。 天气寒凉,别把举人老爷给冻着了。 举人老爷有个头疼脑热的,影响了考试可就不好了。 齐贺坐在马车里,每天书不离手,眼睛看累了便闭上眼睛在脑子里构思一篇文章,或者暗暗背些诗词典故。 苏桃也背自己的书,不想背了就掀开马车的窗户帘往外面看。 天黑了找驿站住宿,早上老早起床就出发,苏桃掐着日子算着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走了有十一日了。 她之前也听齐贺说过,从临阳出发到京城大概需要半个月有余,这样来说用不了几日便能到京城了。 京城不是比府城还要繁华? 苏桃心中隐隐有些期待,还有些小兴奋,她想找个人分享,奈何齐贺拿着一本书正看得认真,苏桃就没有打扰他。 她靠在车壁上闭着眼睛默默背着刚学完的《三字经》,通篇背了一遍,许是用脑过度感觉有些瞌睡。 她拉过一截被子盖在腿上,往齐贺身边缩了缩,靠着车壁就睡了过去。 苏桃睡得不是很沉,车一停下来,她就睁开了眼睛。 睁眼就看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齐贺的怀里,她悄悄抬头,齐贺一手拿着书,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齐贺见苏桃醒了,挪开书看了她一眼,柔声问:“睡得不安稳吗?” 苏桃摇了摇头,开口问:“杨老丈怎么停车了?” 齐贺一门心思在看书,倒是没有感觉到车停了下来。 这离天黑还早,怎么就停了下来?齐贺不解地坐直了身子,苏桃从他怀里爬起来拉着车帘子往外看。 外面是宽广的官路,路上行人变得很多,有挑着担子步行的,有驾着青棚骡车的,这是哪里? 苏桃叫车夫:“杨老丈。” “哎,举人娘子。” 赶车的杨老丈没有坐在前面赶车,他从一旁走了过来。 “杨老丈,怎么停这里了?” “举人娘子,再往前走半日就到京城城的东南门了,我刚看了看进城的人不少,老丈我正要问问举人老爷是直接进城,还是在城外的驿站暂宿一宿?” 杨老丈这样说,苏桃转身看齐贺。 齐贺已经放下了书,他对着车外对杨老丈说:“劳烦老丈把车赶去驿站,在城外驿站暂住一宿。” 杨老丈嘴里一边说着好嘞,一边去前面赶车去了。 听杨老丈说眼看就到京城了,苏桃放开窗帘,嗖地一下坐在了齐贺身旁。 “相公,就到京城了吗?不是说要半个多月吗?我都数着呢,这才十一天。”苏桃满脸兴奋,扒着手指头给齐贺看。 齐贺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轻柔地回答她:“你没发觉杨老丈赶车又快又稳?” 嗯~她坐的车少,还真没有感觉出来。 他们在城外驿站暂住了一宿,一大早就起床上车准备进城。 到了城门口,进城的人太多,马车停了下来,苏桃拉开车帘子往外看。 厚重的青砖城墙又高又厚,城墙外面有一条宽宽的护城河,河的两岸遍植柳树。 冬天了柳树的叶子都掉光了光秃秃的,两排光秃秃的柳树矗立在城墙外面,像站了两排忠诚的兵士。 齐贺是进京赶考的,给守门的兵士看了凭由之后很顺利的就进了城。 进了城,齐贺直接跟杨老丈说去城东上河街的云来客栈。 杨老丈得令,直接把马车赶去了云来客栈。 一路走来,路边卖杂嚼的店铺很多,香味一阵一阵地往马车里扑。 苏桃已经被京城的繁华迷了眼,齐贺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他们来的较早,云来客栈里空客房还有许多,齐贺定了个稍大一些的房间,每日要一百一十文。 杨老丈帮着把行李卸下来搬到房间,两人彻底闲下来后,苏桃问齐贺:“相公,咱们要一直住客栈吗?” 齐贺拉过苏桃的手,坐在床边儿上:“先在客栈里休息两天,一路上奔波疲累,休息好了,咱们再出去找个小院子租下来。” 苏桃点了点头,如此便好。 天还很早,两人叫了热水好好的洗漱了一番。 一路走来十多天,都没有怎么沐浴,身上多少有些脏,苏桃洗过,给了店里的伙计十文钱,让他帮着又提了两桶热水。 齐贺沐浴的时候,苏桃拿着两人的衣裳熟门熟路地找去了后院,后院果然有浣洗衣裳的娘子。 她给了别人三个铜板,就趁着别人的水盆皂角洗了两人的衣裳。 因着苏桃给了钱,浣洗娘子还给热心地苏桃添了些热水。 两人都洗漱过后,要了两碗肉糜粥,吃得热热乎乎地躺着床上睡了一觉。 之前因着要赶路,住驿站总是很早就得起来,一路上没有哪一天是睡得安稳的。 现下他们虽然也是住在客栈里,但是这是京城的客栈,他们到了地方,再也不用慌张。 两个人彻底放松,毫无负担地睡了安心一觉。 翌日起床天已是大亮。 两人用了早饭,苏桃让齐贺在房里看书。 根据她去府城的经验,她准备去楼下找店里的伙计问一问店宅务的所在。 还没有出门齐贺叫住了她:“不用去问了,等休息好了我们一起过去。” 苏桃跑回齐贺身边,问:“相公知道店宅务的所在?” 齐贺点了点头。 苏桃放心的坐了下来,这样真好,省事儿不少。 第105章 赁房 现下已经进入腊月,腊月的气息如同一股淡淡的馨香弥漫在空气之中。 眼看就到岁节,家家户户都做起了过节的准备,衙门里的事务也接近了尾声。 再晚点的话,怕人家不乐意带着看房子。 齐贺和苏桃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时间紧急不能这么拖下去,尽早安定下来为好。 于是,稍作歇息之后,齐贺便带着苏桃出了门。 齐贺领路一路顺畅地走到了城东主街,在这里,他们找到了右厢店宅务的衙门口。 许是因着岁末的缘故,衙门口空空荡荡的,略显得有些冷清,偶尔有几位身着襕衫的书生模样之人进进出出。 苏桃暗自思忖,这些士子想必也是与他们一样,希望能租下一间宁静的小院,以便专心备考。 她随着齐贺的脚步进了大门。 苏桃跟着齐贺过来京城就是为了照顾他,帮他处理一些杂事的。 所以,苏桃原本打算让齐贺留在客栈里温习功课,她自己出来租赁房子。 然而,当看到齐贺轻车熟路般毫不费力地找到此地时,她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信任感。 既然如此,她索性放下心来,全权交由齐贺作主,自己只需紧随其后即可。 他们进了东边的一处厢房,见到屋内有个正拨着算盘在算账的山羊胡中年人。 见到有人进屋,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在齐贺和苏桃身上来回打量。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齐贺身上,开口问道:“两位是否打算租赁房屋?” 齐贺闻言,连忙拱手施礼,谦逊地回答道:“正是如此,有劳大人费心了。”那个人见状,急忙起身还礼。 明年乃是科举大比之年,大比之年的岁节前,远路的学子会提前出发来京城,因此岁末时,便会有些许前来他们这里租赁房屋的举人。 眼前这位青年人风度翩翩、气宇轩昂,显然是一名年轻有为的举人。 如此年少便能高中举人,此人定然非同凡响,不容轻视。 作为区区一名亲事官,他岂敢轻易受了对方的礼? 他忙站起来回礼,并热情地招呼齐贺二人落座,而后像他们做了一番自我介绍:“在下姓刘,乃右厢店宅务的亲事官。” 紧接着,他公事公办查看了齐贺苏桃两人的凭由,把凭由交还给两人后,他询问:“二位想赁个什么样的房子?” 齐贺回:“某初次来到京城参加会试,希望能够赁下一处清幽宁静的小院,以便安心备考。” 刘亲事官听后,微点了点头。 他眼望着屋外,眼睛微微向上瞟,脑子里飞快地转动,探查有没有哪处房子是合适的。 思索了一会儿,他收回视线问齐贺:“不知郎君赁房的预算是多少?” 齐贺知道来这里赁房子租金不贵,但是也不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样的房子,于是便说:“先看是什么样的房子?房子合适的话,超点儿预算也无妨。” 刘亲事官点了点头,从一摞文书里扒出来一叠出来,递给齐贺。 “这个宅子在兴源巷,原房主家中是走南闯北的行脚商,前几行商途中遇了难,家中无有子嗣,他家娘子把房子卖与官府,不知去了何处。” 刘亲事官把文书打开,把绘制的宅院图给齐贺看。 “我跟郎君说句实话,院子很好两进小院,就是因着房主无有子嗣又是遇难而亡。一说出来大家都惶恐不安,避之不及。郎君若是不信那怪力乱神之说,不妨过去看一看,租金可以给郎君便宜一些。” 刘亲事官觉着举人老爷好歹也是读了许多圣贤书的,必不会像那些蒙昧之人,相信这些没有凭信的东西。 苏桃听得心里直咯噔,照这刘大人所言,这宅子的风水怕是不好。 若是苏桃做主她是不敢赁下这样的宅子的,就是不知道齐五郎怎么想的,她看了一眼齐贺。 齐贺刚看完宅院布局图,他把文书一合递还给刘亲事官。 “这处宅院租金几何?” “正常情况下,像这样小两进的院落,怎么着一年也得十几贯钱。郎君若是想租的话,我做主给郎君一年八贯钱。” 刘亲事官没有一丝保留,直接给了齐贺最低的价钱。 齐贺看了苏桃一眼,说:“咱们去看看?” 齐贺想去看,那就去看看。苏桃赞成地点了点头。 刘亲事官忙收起文书,去后面的一个柜子里拿了一串钥匙出来。 “郎君,娘子,请。” 他带上钥匙,带着齐贺,苏桃二人往兴源巷而去。 城东的主街,就是一条东西向的宽阔街道,像一条粗壮的树干。主街两边冒出来的南北巷子像树干上长出来一条条枝丫。 刘亲事官带着齐贺两人从主街上转进一条向南的巷子,往南走了很远,快到巷子头上的时候,他们到了一处白墙绿瓦的院落处。 刘亲事官指着这处院墙说:“就是这个院子,大门在南边的东西路上。” 大大的白墙院落,南边有个窄窄的两扇开的黑青色小门。 从北边一路走来,苏桃觉着这院子有七八丈那么长。 刘亲事官打开门上的铜锁,请了两人进门,一进去刘亲事官就指着正对门口的迎门墙介绍道:“原房主是比较讲究的,他这个迎门墙上雕刻的是‘花开富贵,竹报平安’。” 苏桃跟着他二人身后,盯着迎门墙上凸起的雕刻看了两眼,果然如他说,右边是几枝斜冒进来的竹子,左下面是一大片盛开的牡丹花朵。 刘亲事官带着两人往垂花门走,顺手一指大门旁边的倒座房:“这是倒座房,进了垂花门就是个小小四合院了。” 垂花门内,正房是明三暗五的格局,两边是东西厢房,木房子均带廊庑。 仔细一看,房子的窗户上都雕刻着各式各样的花样。 苏桃无不感叹,这京城里一个小商贩的家竟都这么讲究的。 苏桃看完心中暗中思忖:这房子好是好,就是对于齐五郎他们两个来说是不是太大了些? 齐五郎温书,她照顾的话,有间房子,再有间灶房不就妥当了。 看完房子,刘亲事官问齐贺感觉如何?齐贺刚要开口,苏桃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齐贺转头对刘亲事官说:“劳烦,容我二人商谈一下。” 刘亲事官很有眼力见地出了垂花门。 苏桃见人走了,迫不及待地压低声音说:“相公,这院子也太大了。” 齐贺打眼又扫了一圈院子,院中铺满大块儿的青砖,只在正房东侧更衣房的门外面种了一颗石榴树。 院子整体干净整洁,跟西柳村家中的布局差不多,就是这房子建得处处讲究,雕花窗纹各不相同,皆有个好的寓意。 原房主定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院子大不怕,爹娘云姐儿来了,院子里就住满了。”齐贺看完低头回苏桃。 苏桃惊得无话可说,要爹娘云姐儿都来京城? 那是不是说,相公有信心能考上进士留京做官? 还是?还是若考不上的话,就留在京城读书,三年后再考? 苏桃猜不透齐贺的想法,可是她对他是满心的信任,他做出的决定不用说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此刻刘大人还在外面等着他们,既然齐五郎有自己的计划,那她就听他的。 于是,两人用八贯钱赁下了这处院落。 第106章 入住 翌日,齐贺跟苏桃两人带着银钱去了店宅务找刘亲事官把文书签了,拿回来钥匙。 刘亲事官亲切地把他二人送出门,连声道:“在下预祝齐郎君明年金榜题名,若是郎君高中后留任京城,还可以来找在下买宅子。” 好听的话谁都愿意听,在外人面前平常总是严肃着一张脸的齐贺也难得地露出了一抹笑。 他们拱手跟刘亲事官道别。 赁下的宅子里,虽然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都齐全,但是床上没有铺盖,他们准备去铺子里买一床铺盖。 这日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第二天就把客栈的房间退掉了。 在客栈门口赁了辆驴车,找了两个个跑腿的小子,把装衣裳的箱子放到了驴车上。 不到半日就把东西搬到了租赁的宅子。 赶车的车夫帮着齐贺把箱子搬进院子,拿了铜板就走了。 东西不急着搬进屋里,苏桃把所有的门窗都打开来通通气。 虽然这个宅子好几年都没有租出去过,听刘亲事官说,时不时的都有人过来打理,可能是因着这个原因。 打开门窗户,屋里也没有久不住人的霉味。 苏桃打开东厢房的房门后,看到屋子正中间放着的一张雕花翘头云纹书桌,书桌后面是一张同颜色的太师椅,她惊喜地叫齐贺:“相公,这间屋子里有书桌。” 齐贺在正房里打量,听到苏桃的喊声,背着他的书篓走去了东厢房。 “相公,你看这个大桌子,这是书桌?”苏桃摸着黑漆木的大桌子,问齐贺。 齐贺嘴角挂着一抹浅笑,轻嗯了一声。 这间房就是原主人的书房,里面有书桌椅子,书桌南边还有一排到顶的镂空书柜。 书房用这个书柜隔出来一个里间。 齐贺把书篓放到书桌前,走去里间看了一眼,里面同样的干净整洁,挨着后墙的最里面放着一张暗红色的罗汉床,床对面的窗户边上放着一张四方菊花纹高几。 该有的东西都有,不该有的装饰一个都没有。 齐贺看了一眼,转过身来。 “相公,我去打水把书房再擦一遍,明天你就可以在这里读书写文章了。” 苏桃说着去了院子东南边的灶房。 书房旁边还有个房间,单独开着一扇门,东厢房的南边挨着垂花门墙的墙角有个矮一些的土砖小房子,这里是灶房。 整个院子里的房子大部分都是木制的,只有灶房跟着院墙一起是土砖建的。 灶房门口挨着墙的地方有个木制的压水井,苏桃从灶房拿木盆出来接水。 正在压水,齐贺走了过来,他弯腰端起苏桃压出来的半盆水,说:“阿桃,水凉,还是我来擦。” 他要是记得没错的话,阿桃应该是月初的时候癸水至。 癸水至,要多休息,阿桃还是不要太操劳的好。 不知道是不是一路奔波的原因,苏桃到现在癸水都没有来。 齐贺平常对她也是无微不至的关心,齐贺说要去擦书房,她也没有往癸水那方面想。 两个人打了水,不止书房,他们把整座院子里的房间,屋里屋外都重新打扫了一遍。 苏桃做得少也累得瘫在正房的椅子上不想动。 好在从家里拿的兔肉干还有一些,两人随便吃了一点儿垫肚子。 天黑,准备铺床的时候,齐贺说正房留给爹娘住,他们依然住西厢房就好。 东西厢房各有两个大房间,他们住在了西北边的这一间。 休息过来后,铺了床,把箱子里的衣裳都拿出来,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灶房里什么都没有,没米没面,连柴火都没有,没办法开火做饭 。 齐贺拉着苏桃走出去很远找了一家吃食铺子,一人吃了一碗馄饨,外加一个馅儿饼。 吃完热乎乎地走回来,只用冷水洗了手脸就躺到床上睡下了。 打扫了大半天宅子,累得没有心思想其他的,沾床就呼呼地睡了过去。 晚间睡得沉,早上就醒来的很早,齐贺一起床简单洗漱过后就去了书房温书。 苏桃起床什么都没有干拿出她的棍子,哗哗哗,虎虎生风地练了几遍枪法。 她洗了手脸,去屋里拿上钱袋子,隔着窗户对齐贺说:“相公,我出去买东西去了。” “路上小心点儿。” 苏桃回了声知道了,就带着钱袋子出了门。 当时买铺盖的时候,她已经知道了市场在哪里。 那里卖什的都有,昨日她还看到有人买的多了,店家还会给送到家里来,真是不要太方便。 苏桃走在路上已经在脑子里捋顺了要买的东西,要买米面油盐,还要买些能放的干菜,这时候市场里还有大白菜卖,这个也要买些。 到了市场,她问了几家,选了一家客人多价格又合适的店铺一次就把东西买齐了。 走到市场门口又花十文铜板买了一捆柴。 买柴的时候,苏桃莫名心疼,要是在西柳村柴火要多少有多少,哪像这里还要出来买。 万幸的是米面油和柴火都给送回家,苏桃就领着两人往他们租赁的新院子走。 到家门口的时候,苏桃遇到了一个跟她婆母差不多年纪的大娘。 那大娘许是没想到他们这个院子已经住了人,站在路边儿上怔怔地望着他们。 苏桃想着是邻居,可眼下正忙着,也来不及跟她打招呼,就对她点头笑了笑。 她带着那两人扛着东西进了院子。 这俩送东西过来的,很贴心地把东西给送到了灶房门口。 灶房里什么都没有,连口热水都没有,苏桃不好请别人喝水,她掏出四个铜板准备一人给两个,那两人推着没收。 苏桃送他二人出去,顺便关院门。送走那两人,那个大娘还站在原地望着她这边。 苏桃又对着她笑了笑,这一笑之下,那大娘自来熟地走了过来。 那大娘笑问:“这位娘子是刚搬进来的?” 苏桃点了点头,问:“大娘是?” 那大娘笑着回苏桃:“我夫家姓许,是住在隔壁院子的。” 苏桃往旁边看了一眼,他们这个院子的北边紧挨着也是一处院子。 “我们那院子是个大杂院,里面住了好几户人家。” 苏桃笑着点头,表示知道了,刚认识的邻居,也不知道人品如何,少说为好,只报了夫家姓。 许大娘伸头往苏桃身后看了一眼,问:“齐娘子刚才是去市场买柴了?” 苏桃不置可否地点头。 许娘子压着声音对苏桃说:“齐娘子是刚来京城的?你还不知道那市场里柴卖的贵着嘞。 买柴还得去城门口,城门口也有卖柴的,那边卖的柴便宜又好,跟他们说好了时间,他们还会按着要求固定着时候给送柴过来。” 苏桃眼睛猛然亮了起来,哎,这样挺方便的。 他们刚来京城什么也不懂,多跟这大娘聊聊兴许还能省不少钱呢。 于是她从门口出来,走到许大娘跟前。 她问:“许大娘,那东城的城门有好几个呢,卖柴的具体在哪个城门旁?” 许大娘笑得眯起了眼睛,说:“城门口离咱们这里那么远,齐娘子何须跑那一趟。 我家二小子是在外面帮人家跑腿的,你要买柴的话,让他帮你过去跑一趟就行。让他给你找个老实忠厚的卖柴人,谈好价钱,就固定让那人送就行了。” 苏桃眨巴眨巴眼睛,这许大娘是在为她家二小子揽活呢? 于是,她问:“家中二郎跑一次腿,要收多少铜板?” “齐娘子客气了,邻里邻居的谈什么钱,让他先给齐娘子跑一次,齐娘子看看再说。” 许大娘呵呵地笑,很大方地免了一次跑腿的钱。 苏桃算着灶房里的那捆柴兴许能用个两天,就对许大娘说:“那就劳烦你家二郎,后天帮着叫个卖柴的来送柴。” 许大娘娘热情地回:“唉唉唉,好嘞,我回去就跟他说。往后,齐娘子要有个什么需要,只管在门口招呼一声就行。” 许大娘还想跟苏桃多聊两句,想着人家刚搬过来,定还有得忙,便有些不舍得走了。 苏桃回去紧赶慢赶做了一顿简单的早饭,吃饭的时候,把门口遇到许大娘的事儿给齐贺说了一声。 齐贺喝了口粥,思索了一瞬,道:“都是邻居,她想着为她儿子揽一份差事也是正常。后天那许二郎带人来的时候,你看看他品性如何,要是个可靠的,以后有什么需要跑腿的也可以招呼他去。” 苏桃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有什么需要跑腿的事,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们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许二郎常在外面帮人跑腿,街头巷尾地跑,该是无所不知,有什么事儿问问他,吃喝拉撒上或许能省下不少银子。 第107章 忆雪天 苏桃自己心中没有计较,齐贺可是都帮她记着呢。 自来了京城,她的癸水迟迟未至,他免不了有些忧心。 夜里睡下,小娘子软软地趴在他怀里,齐贺担心着她的身体,心中没有半分旖旎的念想。 他手搭在小娘子的后背上轻轻抚摸,柔声道:“阿桃,你这个月底癸水迟了好些时日,明儿咱们去街上找个郎中看看?” 来到京城后,感觉一直都很忙碌,苏桃自己倒是把这个月的月事儿给忘了。 听齐贺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来,闭着眼睛仔细一想,这来了京城也有五日了,今儿都腊月初六了,她的癸水确实是一直未至。 可是,癸水不都是郎君们避之不及的吗?这也不是能跟郎君相谈的呀。 她闷在齐贺怀里不好意思抬头,轻得不能再轻地嗯了一声。 不知是不是被遗忘的事情猛然间被记了起来,翌日起床苏桃的癸水汹涌而至甚至染脏了中裤。 苏桃还没有起床就忙着找月事带,换衣裳。齐贺穿戴整齐去灶房烧了一锅热水给她洗漱。 天冷,屋里也没有个炭火盆,熏炉这类取暖的东西。 前几天她起床除了练几遍枪法之外,还跑来跑去的忙碌也没有怎么觉着冷。 今日癸水突至,齐贺让她在屋里休息,她只觉着屋里冷得彻骨。 身为一个要走仕途的郎君,齐贺根本无视君子远庖厨那一套。 他心疼阿桃流了那许多血,自个儿去灶房磕磕巴巴地做了一顿早饭。 两人用过早饭,齐贺就让苏桃在屋里休息,自己去灶房洗了碗筷才去温书。 苏桃干坐着只觉着屋里冷,她就盖着被子坐在床上背书,从晌午到下午背着背着就倒下去睡着了。 一梦醒来天已然黑了,想要起床去灶房做晚饭,齐贺已经把晚饭做好了,盖在锅里热着等她起来,旁边锅里还烧了一锅热水。 被齐贺疼惜着过了两日。 第三日量少了许多,苏桃起床给齐贺做早饭,齐贺千叮咛万嘱咐地让她先烧些热水用。 做了早饭,早前买的那一捆柴也用的没有剩下多少,可能一顿中饭都做不出来了。 前两天那许大娘说让她家二郎帮着买柴,不知道这事儿她有没有给她儿子说。 苏桃如此想着,外面响起,门鼻儿磕碰门板的声音。 苏桃起身去门外看,她打开大门,便见到门外站着两个人,两人皆穿着短褐,一位老者挑着两捆柴,另一位是个十七八岁的小郎,长着跟许大娘一样的容长脸儿,两人眉眼里带着几分相似。 这就是许二郎,苏桃脸上挂起笑容。 许二郎见了苏桃面带恭敬,跨步上前拱手,道:“齐大娘子,小子带人来给您送柴来了。” 苏桃开了门,往旁边侧了侧身:“哎,好,劳烦老丈给送进灶房。” 苏桃在前面引路,老丈担着柴火跟着进来送去了灶房。 苏桃在外面问许二郎一捆柴多少钱? 许二郎答:“七文钱一捆,齐大娘子以后要让他长期送的话,还能给让一文钱。” 苏桃点了点头,让他们稍后,她去屋里拿铜板。 苏桃拿了二十文钱,给了送柴的老丈十四文。 这老丈送的柴好,价格还很合适,苏桃没有不用的道理,她就给老丈说,麻烦他往后每旬来送一次柴。 老丈点头应下,苏桃送两人出院门,待那老丈走远,苏桃叫住了许二郎。 她伸手把余下的六文钱递给许二郎:“劳烦小郎了,若不嫌弃,这铜钱小郎拿去吃盏茶。” 许二郎微弓着身,远远地站着,他笑着回:“齐大娘子客气了,小子名叫顺子,以后有需要跑腿的,您只管招呼。邻里邻居地住着,我娘也说了这次不收您的钱。” 他说完又往后退了退,顿了顿说: “齐大娘子初来京城或许不知,京城今冬到现在都没有下雪。冬日里不下雪,岁节前后或许会有一场大雪。岁节又加上下雪,外面街上的铺面还有市场大多都会关门,齐大娘子还是准备些灶房里的吃食,以备不时之需。” 苏桃听了,觉着他说的在理儿,忙向他道了声谢。 许二郎说完,拱了拱手就慌忙走了。 苏桃关上门,去书房找齐贺。 齐贺刚做完一篇文章,见苏桃进来,便起身从书桌后走了出来。 外面干冷干冷的,齐贺刚写过文章的手却是冒着热气,他把苏桃冷冰的手抓在手里暖着。 他握着她的手,轻问:“许二郎带人来送柴了?” 苏桃点了点头,轻嗯一声。 随后便把许二郎说的话给齐贺学了一遍。 齐贺拉着苏桃走去书桌后面,他坐在太师椅子上,拉着苏桃坐在了他腿上。 他环抱着苏桃,给她认真分析:“许二郎帮咱们找了一家送柴的没有收钱,是顾着邻里的情分。他没有说以后也不要钱,是因着他就是靠跑腿生活的,是本分。这么看他却是个本分的,有原则的人。” 苏桃笑:“这么说,这许二郎是个可靠的?” 齐贺用下巴蹭了蹭苏桃的脑袋,淡然道:“这么看来该是个可靠的,不似一些在外面跑的小郎那样圆滑。” “许二郎说,‘京城一冬天没下雪了,这样的话,岁节前后可能会下雪。他让咱们备些粮食。” 苏桃说完侧仰着头看齐贺,齐贺垂着眼睛回望着她。 “过两天,我去市场上多买些粮食,干菜存放着。” 齐贺没有应声,他低下头拿自己的脸颊去轻蹭苏桃的脸颊,小娘子的脸颊细滑柔软。 齐贺闭着眼睛,回想小时候的事情,他想不起来,京城冬天的雪是不是如许二郎说的那样,一冬天不下的话,岁节前后就会下。 他只记得下雪的时候,他总喜欢跑去阿娘的房间。 阿娘房间里放着炭盆与熏炉,外面再是寒冷,屋里也总是暖烘烘的似春天,带着母亲的温暖。 每当这个时候,他阿娘总会在炭盆里放几颗生栗子,火红的炭火烤着栗子噼啪一声炸开,栗子的香味在屋子里弥漫。 屋中女使拿火钳把栗子夹出来,阿娘会隔着帕子把嫩黄的香软的栗子肉剥出来,轻轻地吹凉了塞进他嘴里。 烤熟的栗子,热腾腾的,绵软香甜。 哥哥下学回来闻到香味,吃不到馋的慌,总要闹着阿娘再烧几个。 刚才齐贺没有应声,苏桃感觉到他心底流动的温情,默不作声地靠在他怀中,任他像猫儿一样与她亲昵。 腻歪过后,齐贺顿了顿心神,嗓音低沉:“过两天你方便了,我陪你一起去。” 苏桃轻嗯了一声,窝在齐贺温暖的怀里不舍得起身。 第108章 找茬 房子赁好了,该置办的东西……,好像也没有什么需要置办的,只再买些粮食油菜存着过节即可。 这样来看,两人也算是在京城稳定了下来。 为免家中爹娘担心,齐贺拉着苏桃给二老写了一封报平安的信。 他们想着岁节前给家中爹娘报个平安,他们才能安安心心地过节。 信中也没有写什么,无非是说这次遇到个好车夫,一路顺畅,比计划早了好几日到了京城。 顺便说了说沿途的见闻。 说只花了八贯钱就在京城的兴源巷租了个小两进的小院子,让他们只顾放心。 信的末尾还问候了一下苏家的爹娘,说阿桃岁节不能去看望二老了,让他们多多担待。 送信这样的事儿,齐贺就让苏桃找隔壁的许顺子代为跑腿送去了驿站。 苏桃不知道别人跑腿给多少,她给了许顺子十个铜板。 天气干冷,离岁节也越来越近了。 齐贺、苏桃两人找了个时间,去了街上大采买。 除了米面油菜,他们还买了半车灶炭,外加两筐子灰花炭。 齐贺说雪后天气更加的寒冷,化雪那几天屋里燃个炭盆,能暖和不少。 灰花炭虽然不是什么好炭,还是比灶炭贵一半,这冷天一晃就过去了,屋里倒是没有必要烧炭火。 后来苏桃又一想,齐五郎坐在书房里读书做文章,一坐一整天。 岁节后就要考试了,不能为了省这点儿银子而冻坏了他的身子,买了炭不一定非得给她用,也是可以给齐五郎用的。 想通了的苏桃精心地挑了两筐子灰花炭,不心疼不说,心里还盘算着要是不够用的话,等哪天让隔壁许二郎再跑一趟过来。 在市场买好的东西,给摊主们都说好了,半下午的时候让给送去兴源巷。 而后,苏桃又跟随齐贺去了别的街市。他们还要找个书肆,给齐五郎买些笔墨宣纸。 临近岁节,街上的各个铺面都异常热闹,卖的东西或多或少都提高了一些价格,采买的人还是很多。 城东门主街的北边有条集贤街,那条街都是卖书房相关的东西的,那条街有点儿偏西,他们走过去要走好久。 本来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到了主街上,骡车,驴车,还有两人抬的小轿子就多了起来。 齐贺紧紧牵住苏桃的手,好怕她被磕着碰着。 苏桃心里想着来京城之前康兰儿说的话。她被齐贺牵着,眼睛在两边的店铺门头和铺面外面的幌子上来回的扫视。 没走多远还真让她看到了一间牙行。 苏桃嘴角勾起微微笑意,价格合适又好的宅地,铺面一定也不常有。 等她有空的时候,她得多来这里走走,先了解了解找个好牙人。 “真是太过嚣张了,竟然公然在皇都闹事。” 前面巷子口围了老老少少一群人,对着巷子里指指点点。 苏桃好奇,走到那巷子口的时候,踮着脚往里看,奈何个子不高,看不到,只听到里面一个男子无比气愤的声音。 “你是不是就不想付钱?” “我付什么钱?”另一个人的声音听着颇有几分无赖。 苏桃看不到里面,想说看也看不到,就走。 遂抬头看齐贺,便见他冷着一张脸望着巷内,眼底冷得能射出寒冰。 “你给我去官府。” “我为何要跟你去官府?” “你吃了这娘子一碗八宝擂茶拒不给钱。” “八宝擂茶是我用紫苏饮换的。” “紫苏饮你也没有付钱。” “紫苏饮我没有吃,为何要付钱。” 呵! 这不就是妥妥的无赖吗? 苏桃眉头也皱了起来。 “郎君,算了。这钱不要也罢。”女子的声音里满是急着息事宁人的无奈。 “这里是大胤朝,不是你们西迪。我们这里讲究律法,不是你能随便撒野的地方。” 男子显然没有听那女子的,他严肃而愤慨的呵斥。 苏桃扒拉着人群往里看,就见一身着异族服饰的高壮男子对着一位三十岁出头,身着学子襕衫的男子挑衅。 “我虽是西迪人,可却没有触犯你们大胤朝的律法,你能奈我如何?官府也没有理由抓捕我。” 这西迪人明显就是在气那位士子,他得了便宜还不走,竟然留在这里跟人家吵开了。 那青衫士子个子不高,很是清瘦,西迪人无理取闹,他气得青筋暴露。 “强词夺理,无理取闹。”青衫士子,气得环顾四周,想找个人跟他统一战线。 突然他的视线停在了齐贺苏桃两人这里,随即惊喜道:“齐小友。” 青衫士子终于找到了救命的稻草,自是无比欣喜。 围在前面看热闹的人见他们是认识的,都默默地给齐贺苏桃两人让开了一条路。 齐贺拉着苏桃走了进去,抬手对着青衫士子拱了拱手:“徐兄。” 徐志钧面露喜色,忙拉过齐贺:“齐小友,你来给评评理,这人吃了茶娘子的茶不给钱,还胡搅蛮缠。” “我如何胡搅蛮缠了,我吃的茶是用紫苏饮换的。紫苏饮我又没有吃,自然是不给钱的。” 那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明摆着要耍赖到底。 齐贺抄着手望向那人,淡然道:“你自己也说了那紫苏饮你没有吃所以不用给钱。没有给钱那紫苏饮便不是你的,你如何能拿它来换其他的茶?” 齐贺一本正经,淡定从容,完全不受他无赖行径的影响。 那人见激怒不了齐贺,准备软的不行来硬的。 他将手放到腰上的佩剑上,怒目圆瞪:“我要了紫苏饮怎么就不是我的?” 徐志钧站在齐贺旁边,道:“不要再痴缠下去了,紫苏饮你没付钱,擂茶也没有付钱,你就是没有给茶娘子付钱。” 那西迪人看赖不过去,恼羞成怒,拔出佩剑就往徐志钧胸前刺。 站在一旁的齐贺见了忙拉着他和苏桃往后退。 而苏桃见那人亮出了武器,刀剑无眼她怕齐贺被伤到。 她迅速推开齐贺挡在她身前的手,猛地跳出去,纵身一跃照着那西迪人的胸口就是一脚。 这一脚把那西迪人踢出去一丈之外,仰倒在地。 苏桃趁着这个间隙,闪到茶摊子前,一把抽出茶娘子担子上的扁担,在那人挣扎着要起身的时候,刷地一下把扁担头伸到了他的胸前。 在哇的惊叹声中,苏桃皱着眉头,眼神犀利地注视着那人问:“吃了人家的茶不付钱,还要惹是生非,谁给你的胆子?” 那人咬着牙齿恶狠狠地盯着苏桃,动也不敢动。 他自己最是清楚,这看着瘦弱的小娘们刚才踢到他胸口的那一脚有多重。 胸口痛得快要无法呼吸,他牙齿都要咬碎了,不舍地从怀里摸出五个铜板,一脸不羁地扔到了茶娘子的茶摊前。 茶娘子早就吓得两股颤颤,躲去了茶摊后面,自是不敢出来捡那钱。 苏桃转身问茶娘子:“这些够不够茶钱?” 一碗擂茶要八文钱,这哪里够呀。但是茶娘子不敢再生事,只怯懦地回:“够,够了,够了。” “不够,一碗擂茶要八个铜板。”徐志钧站出来说。 那西迪人咬着牙把头扭到一旁,瓮声瓮气道:“只剩下这五文了,不行你搜身。” 苏桃转过头看了齐贺一眼,齐贺绷着一张脸轻缓地摇头又点头。 苏桃感觉自己明白了齐五郎的意思,她把扁担从那人胸口前拿开。 从怀里摸出三个铜板,对那西迪人道:“你走,剩下的三文,我替你给了。” 那西迪人深深看了苏桃一眼,艰难地站起身,捂着胸口狼狈地踉跄着出了巷子。 苏桃把手中扁担还给茶娘子,把地上的五个铜板捡起来,连着手里的三个铜板一起递给了她。 茶娘子弓着身只顾道谢,说什么都不接苏桃手中的铜板。 苏桃把铜板放到她的茶摊子上,快步回到了齐贺身旁。 徐志钧望着齐贺惊喜地问:“齐小友,这位是?” 齐贺淡淡地答:“内子。” 徐志钧对着苏桃深深行了一礼,道:“齐娘子真乃女中豪杰,某多谢齐娘子解围。” 苏桃不好意思地浅笑,倒是没有特意要救他,要不是怕那人伤着齐贺,她还真不准备出手。 受之有愧啊,受之有愧。 如此想着,苏桃浅浅福身回了他一礼。 第109章 烤肉 齐贺与徐志钧简单聊了几句之后,便拱了拱手道别。 走出巷子口后,苏桃仰着头问齐贺:“刚才那位是谁呀?” “他是府城中的一名士子,我之前去府城拜孔孟圣人的时候结识的。”齐贺答。 两人继续向前走了一段路程,苏桃才轻声说:“这位徐举人性子还挺直率的。” 齐贺轻嗯了一声,回想起从李志奇那里听闻的关于他的消息。府城舞弊案就是他带领众学子闹大的,可不就是性子直率,嫉恶如仇嘛。 苏桃暗自思忖:若是他们刚刚不在场,这徐举人惹恼了那西迪人拔剑相向,后果将不堪设想。 倘若他受伤了,错过明岁的会试,不仅这次的赶考盘缠白白浪费,下次再考他可是还要再等三年。 “马车来了,大家快让让。”有人大声提醒路上行人。 苏桃转过身往后瞧,就瞧见从城东门儿那边来了一辆四匹马拉着的宽大黑漆马车。 马车宽阔,雕刻华美的车厢外面镶嵌着闪耀的螺钿,在冬日冷冷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耀眼的光。 这马车又大又华美,苏桃晃了晃跟齐贺交握的手,兴奋地小声道:“相公快看,四匹马拉着的马车。” 齐贺拉着苏桃往旁边站了站,注视着占了大半道路的马车从眼前飞驰而过。 马车过后,留下一阵南海檀香的余韵。 苏桃盯着那马车越跑越远,心中感慨:这就是京城啊,带着珠光宝翠迷人眼的奢靡。 普通人家连一匹马都买不起,这辆马车竟然用了四匹马拉。 直到马车跑得没了影,苏桃才拉回眼神。 京城中非富即贵的人家遍地都是,不止他们的生活奢华,就连主街上的店铺也是无比的豪奢。 东城主街上有一家临近内城门口的酒楼,外面的彩楼欢门高到天上去了,披红挂彩的好不惹眼。 外城住户较多的街区都这样热闹,还不知内城如何繁华。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不懂,店门口装饰的东西怎么比店铺还高,还是齐五郎告诉她那是彩楼欢门,就是要招摇着吸引客人的。 齐五郎懂得多,她开口问他:“相公,那么大个马车,拉车的马都用上四匹,那马车的主人定是非富即贵的?” 齐贺望着苏桃浅笑着回她:“富裕人家可不能使用这样规格的马车,四匹马拉的只能是贵人。” “贵人啊?” “嗯,金钱在权势面前是不值得一提的,富豪人家再是有钱也只是商户人家,衣食住行的规格越不过权贵去。” 齐贺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轻声给苏桃解释。 苏桃再次受教,也终于明白长洲府朱家为什么那么迫切地想要家中子弟中举入仕。 两人晃晃悠悠到了集贤街,逛了几家书肆,齐贺对比好价格买了一些纸墨,几只兔毛笔。 之前在县学的时候,学院还去县衙拿邸报抄来给学子们传看了解一些朝中形势。 出了学院也看不着邸报了,只能买些小报来看。 于是,齐贺又买了几本书,几份小报。 从用过早饭出门到现在已有三个多时辰,两人滴水未进。 齐贺背着书篓对苏桃说:“阿桃,我知道这边有一家京城里很有名气的烤猪肉店。带你去尝尝?” 逛了这么久,苏桃早就饿了,她点了点头,忙道了一声:“好!” 出了集贤街往东走,过了好几个街口后往北又往西,在一个小巷子里找到了一家苍蝇小店。 天气虽冷,屋里屋外都坐满了人,火红的烤肉炉子前,还有一排拿着食盒的男男女女在排队等着。 他们站在店门口也没有人招呼,齐贺人高扫视一圈拉着苏桃在门口找了个空位坐下。 坐下后齐贺提高了声音对店主人道:“要两碗猪肺汤,一斤烤肉,四个饼子。” 烤炉跟前的人看也没有看他们,高声把齐贺的要求又重复了一遍。 两人坐了好一会儿,苏桃感觉脚指头都要冻僵了,才出来个小哥儿端着两碗猪肺汤送到了他们跟前。 “客官的猪肺汤。” 猪肺汤冒着氤氲的白气,散发着美味的清香,看着好吃又温暖。 冻僵的苏桃忍不住,拿起调羹舀了一小勺,她吹了吹送进口中,汤汁香甜。 她在家喝的肉汤是油油的浓厚肉香,而这猪肺汤竟然是鲜甜的。苏桃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她欣喜地看向齐贺:“相公,真的很好喝。” 齐贺提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他浅浅的一笑,柔声提醒:“慢慢喝,这会儿食客这么多,烤肉可能得等好一会儿。” 汤好喝,烤肉一定也好吃,既然好吃多等一会儿也无妨。 苏桃拿调羹舀着汤满满地喝,大半碗热烫的猪肺汤下肚,她感觉周身都暖烘烘的。 汤喝完了,烤猪肉跟白面饼子也送了过来。 烤猪肉也着实口味独特,苏桃就着烤猪肉一口气吃了两个饼子。 两人吃饱喝足,付了账准备走到时候,苏桃特意看了一眼烤肉店门口的幌子,上面写着“毛家烧猪”四个大字。 嗯,好吃! 苏桃回去的路上还不住回味。 等他们回到兴源巷的时候,来送东西的店家小哥儿已经等了一会儿了,把东西都搬进屋里后,苏桃给了他五文辛苦钱。 跟着齐贺去街上溜达了一圈,苏桃感觉心情格外舒畅愉悦。 然而齐贺毕竟需要留在家中专心温习功课、撰写文章。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都未曾出门半步,而是乖乖待在书房里埋头苦读。 齐贺专注于阅读书籍,而苏桃则捧着齐贺写给她的识字纸仔细研读。 上次逛街时,她惊喜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够认出许多文字,这种自豪感难以言喻。自那以后,她愈发努力地学习认字。 正如许二郎所言,京城这么若是整整一个冬天都不下雪的话,那么岁节前后必定会有雪花飘落。 自他们到了京城以来,天气一直晴朗无云,但到了小年夜这天,天突然却变得阴沉沉的。 苏桃觉着或许要下雪了。 小年夜家中都有焚香祭拜灶王爷的习俗,他们在京城所住的房子是租赁来的,苏桃觉着不祭拜也没有什么。 况且祭拜这种事向来都是她阿娘在做,她对此也不甚了解。 嫁到齐家后,她婆母还没有来得及教她。 苏桃没有祭拜灶王爷,她精心准备了几道自己擅长的家常菜,与齐贺一同用完便早早歇息了。 第110章 雪 翌日起床,苏桃一睁开眼睛就感觉屋内亮堂堂的。 她拉开床帐透过窗棂往外看,外面更是白得刺眼。 是下雪了吗? 苏桃轻手轻脚下床,披了件衣裳,提拉着鞋子就跑去开房门。房门一打开一股寒气扑来,冷得苏桃缩了缩脖子。 苏桃站在西厢房门口望着外面银装素裹的院子,屋顶上白茫茫一片像是铺了一层细白的面粉。 房檐下的石榴树也被白雪包裹着,上面的雪粒子闪着精光。 院子里一地的雪白得刺眼,均匀而瓷实地铺在地面上。 看得苏桃只想在上面留下两个脚印。 苏桃站在门口看得忘了时间,直到齐贺轻柔而含糊地叫了她一声:“阿桃?” 苏桃唉了一声转身关上房门,重又跑回床上。 这么一会儿把她冻了个透彻,她刚一钻进被窝,就被齐贺紧紧地抱住了。 “这么冷出去干什么去了?” “相公,外面下雪了。”苏桃窝在齐贺怀里回他。 齐贺轻笑:“临阳也下雪啊,怎么还这么兴奋?” 苏桃把脸埋进齐贺的胸前嗡声嗡气地回答:“哪里的雪都白白的,干干净净,看起来很舒服。” 齐贺没有接话,他收紧手臂抱紧苏桃,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微凉的身子。 外面好冷,被窝好暖,齐五郎的怀抱更暖,出去冻了一下又回到温暖被窝的苏桃,现下没有毅力起床了。 她只想抱着齐贺再睡一会儿,可是一大早上清醒过来的齐贺,一点儿也不安分,干燥温热的大手不一会儿就袭上了她光滑的背脊。 来来回回间,苏桃突然就恍惚了。 终是承受了齐贺的一波柔情,他才消停下来。 两人又躺了一会儿,齐贺要起床去给苏桃烧水洗漱,苏桃心里想着要在雪地上留下脚印,硬拉着齐贺不让他起床。 后面缓过来后,她在对温暖被窝的不舍中穿上了衣裳。 她打开房门一脚踏上洁白无瑕的雪面,无比满足地嘎吱嘎吱踩着雪走去灶房烧热水,转身一看,身后雪地上留下一串小巧的脚印。 齐贺站在西厢房的门口,抄着手望着她宠溺的笑。 苏桃也望着他笑了笑,扭头烧热水去了。 苏桃正在灶房里烧热水,她听到灶房对面的杂物房里有声音,扭头透过窗棂往外看,就见齐贺从杂物房里拿出来木锨和大笤帚。 这是准备要扫雪? 她忙急着出声:“相公,雪先不急着扫,先洗漱。”说完忙给齐贺打热水洗漱。 早上吃过早饭,苏桃洗过碗筷后就抄着手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在院子里留下一地凌乱的脚印。 齐贺站在书房的门口,嘴角噙着笑,看着她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心道:还是个孩子啊。 齐贺宠溺地看着苏桃,看她在雪地里嬉笑。 最后留下院子里的一地凌乱,这样看着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 苏桃才去杂物房拿了木锨出来开始铲雪。 齐贺见她玩好了,开始铲雪了,也出了书房拿了一把木锨跟着她一起铲雪。 两人把院子里的雪都堆到了外院的下水口旁边,拿着木锨嬉笑着去了大门口,准备扫门口的雪。 两人打开大门,门口已经被打扫得干净,雪都被堆在了不碍事的墙角下。 谁这么勤快,连他们门口的雪都扫了? 两人不解地对视一眼,左右看了看没有找见人,就准备回院子,这时隔壁许大娘跑了出来。 “齐娘子,这是齐郎君?” 许大娘走到两人跟前望着齐贺看,眼中满是惊艳,笑着不住夸赞两人:“哎呦,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 苏桃望着许大娘笑,齐贺淡淡地对她拱了拱手。 许大娘忙回了个万福,开口说正事:“齐娘子,过节的肉备好了吗?” 家中是买了一些咸肉,鲜肉之前买了一点儿已经吃完了。 于是苏桃摇了摇头。 许大娘见了,接着说:“城外乡下有人杀猪,他们吃不完会拿出一些肉出来卖,价格比市场里的便宜好多。顺子过一会儿要给周边的邻居跑腿去买,你家要不要买一些?” 下雪了,不知道市场上关门了没有,要不还是让许二郎帮着买一些。 苏桃转头看齐贺,齐贺拿着两人拿出来的木锨准备回去,见苏桃瞅他,忙回道:“阿桃做主就好。” 齐贺对着许大娘点了点头,拿着木锨回去了。 苏桃笑着走下院门,对许大娘说:“那就要个四斤,不知道多少钱一斤,我好回去拿铜板去。” “不着急,等顺子把肉买回来再给他也行。肉不贵,大概就是十几文一斤,现在市场鲜肉已经涨到二十文来。” 苏桃点了点头,她知道的,前几天买的肉已经是二十文一斤了,比家里那边贵了一半,吃得肉疼。 苏桃回许大娘:“这样也好。” 而后她又问:“不知许大娘知不知道这外面的路都是谁扫的?” “哎呦,是我们院里几个年少的郎君,早早起来把院里院外都给扫了。见你们门前还没有扫,顺手也给扫了。” 苏桃想到早晨两人的那一通胡闹,偷偷地红了耳朵根儿。 面上倒是不显,她镇定地笑着对许大娘说:“真是劳烦他们了,劳许大娘帮着带声谢回去。” “不用跟他们客气,都是顺手的事儿。” 苏桃又站在门口外跟许大娘聊了几句,许大娘问她两个人过节,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苏桃汗颜,煎炸蒸煮,她会的不多,还没有怎么准备。 许大娘一听,热心肠起来,让她有啥不会的,尽管来找她。 苏桃只得连声道好。 晚上天完全大黑的时候,许二郎才从城外回来,用麻绳提着四斤肉给他们送了过来。 许二郎说:“齐大娘子,我给你要了后腿肉,肥瘦相间好吃。” 苏桃忙向他道谢,问:“总共多少钱?” “十二文一斤,总共四十八文。” 苏桃点了点头,从荷包里数出六十个铜板给了许二郎。 许二郎把多出的十二文还给苏桃,说:“大娘子不用给跑腿钱,我过去帮着邻里买的多,卖肉的东家饶了一些下水,跑腿钱就不用了。” 许二郎笑得憨厚,只拿了买肉的铜板走了。 第111章 年节 时间飞逝,一转眼就到了除夕夜。 苏桃跟齐贺两个人用过饭,就在正房堂屋里燃了一盆炭火守岁,堂屋里燃了两盏油灯,还燃了两支红红的蜡烛。 堂屋里晕黄一片,虽然只有两个人的除夕夜,有些许的凄凉,可烛火晕黄的光晕中却带着一丝温暖。 除夕夜是个热闹的夜晚,白天刚过午时,外面就开始陆陆续续地响起鞭炮声,噼里啪啦接二连三地可比他们乡下热闹多了。 苏桃跟齐贺两个人在堂屋里,坐在小圆墩儿上围着炭盆而坐,炭盆里撒了一把圆滚滚的被划了一个小缝的栗子。 噼啪~噼啪~ 栗子炸开的声音跟燃放的鞭炮一样。 齐贺拿着火钳子夹出来一个烤熟的栗子放到小竹笸箩里,苏桃伸手就要去拿。 齐贺忙抓住她的手:“烫手。” 心急的苏桃被齐贺抓着了手,她不好意思地望着他娇憨地笑,“烤栗子的味道太香了,一下子没有忍住。” 齐贺对着她宠溺一笑,又用火钳子夹起栗子吹了吹,而后用手帕隔着帮她掰开,拿出里面米黄的泛着热气的香栗子。 他拿着栗子果又轻轻吹了吹,才送到苏桃的嘴边。 送到嘴边的栗子泛着香气,苏桃张嘴含了进去,咬了一口,软糯香甜。 苏桃吃完对着齐贺猛点头,“相公,这样烤出来的栗子真好吃。” 齐贺抿着嘴望着她笑,“小时候,阿娘这样给我烤过。” 他说着忙拿火钳子,去夹剩下的开口栗子。 听齐贺说起阿娘,苏桃心情有些低落,她还没有在齐家过过年节,不知道齐家过年节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可是往年的年节她都是跟爹娘还有阿弟一家人一起过的。 除夕夜,他们一家开开心心地吃一顿一年中最丰盛的一餐,然后她爹就会放一小串鞭炮,家里鞭炮放完后,他阿弟就会跑出去里正家看燃放鞭炮。 村里过年燃放鞭炮的不多,里正家里总会放很大一盘,然后村里的人就会三三两两地过去看。 在外面玩过之后,就回到家中守岁,他们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玩关扑,猜谜语。 她和她阿弟熬不住,往往等不到子时,他们两个就会扛不住瞌睡睡过去。 齐贺见苏桃兴致突然低落,拉着她的手,柔声问:“怎么了?想家了?” 苏桃怕齐贺担心,抬起头瞅着他,摇了摇头,“不知道爹娘云姐儿,现在在干什么?” 齐贺松开苏桃的手,拿栗子过来给她剥,边剥边说:“除夕这一天娘是最忙的,她一个人在灶房里忙忙碌碌做几个荤菜,然后还会做一锅大烩菜能吃好多天的那种。 她会在正房堂屋里摆上贡品,虔诚地敬拜各路神仙,还会炸一些油果子,守岁的时候吃。” 齐贺看了看屋外,把手中的栗子果塞进苏桃嘴里,接着说:“这个时候他们该是坐在堂屋里吃油果子。” 苏桃眼睛一扬,能想象出齐贺说的那个场景。 想到云姐儿小耗子一样啃油果子的情形,不由得噗嗤笑了出来。 “笑什么?”齐贺问。 苏桃摇了摇头,嘴里嚼着栗子,快速地咽下去说:“相公,小时候出不出去看别人放鞭炮?” 齐贺又是摇头,又是点头,整个把苏桃看懵了。 齐贺瞧见苏桃一脸懵,便笑着说: “我记得小时候年节时,也总跟差不多大的三哥四哥他们一起出去看别人家燃爆炸的。 就是有一年捡没有燃的鞭炮时差点儿被炸到,自那之后,每逢年节娘都要再三叮嘱不许出去到处跑着看放鞭炮。” 苏桃嘴里吃着栗子,瞅着齐贺狡黠一笑:“相公,小时候还挺调皮的。” 齐贺给苏桃剥栗子吃,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小时候过节的趣事。 突然听到外面噼里啪啦,一连串鞭炮声响起,声音又响又久。 苏桃支着耳朵听,齐贺盯着她说:“这是皇宫里在燃放鞭炮。要不要出去看看?” 苏桃摇了摇头,“皇宫不是在内城?那么远怎么过去看呀?” 被苏桃这么一说,齐贺才突然想起来了,他现在是租住在外城最边儿上,没有住在内城里。 “咱们站院子里听响声。”齐贺说着拉着苏桃站了起来。 两人跑到院子正中,仰头望着漆黑的天幕,黑漆漆像是盖下来的一口锅。 西北边宫城的方向,鞭炮声还在源源不断地传来。 两人傻愣愣在院子里站了一刻钟,还能听到宫城那边传来零星的声音。 外面真是冷,这么一会儿脚都凉透了,苏桃跺了跺脚,“相公,冷。回屋去。” 两人回了堂屋,齐贺又帮苏桃烤了两把栗子,炭盆里的炭火烧完了,两人又坐到大概子时。 苏桃整个人开始已经恍惚,眼皮子在艰难地支撑着不闭起来。 齐贺见她已经困得不行了,说:“回房间睡。” “不守岁了?”苏桃迷迷糊糊地问,声音都变了腔调。 “躺床上守一样的。”说完就拉着苏桃回了西厢房。 锅里温着的有热水,齐贺拿着帕子帮苏桃简单地擦了擦,就让她睡下了。 苏桃躺下后,齐贺也洗漱了一番,跟着上了床,他刚躺到床上把苏桃搂进怀里。 隔壁不知谁家,噼里啪啦燃放了一小串鞭炮。 刚刚进入梦乡的苏桃,就这么被炸醒了。被炸醒之后,突然间变得很清醒,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素了一些时日的齐贺逮着机会,东摸摸西亲亲,一会儿就把苏桃给亲迷糊了。 外面鞭炮声时不时响起,屋内也奏起了缠绵的乐章。 夜黑的深沉,似平静的海面。 炮竹声炸开,海面掀起一股急浪,浪涛越过海边的沙滩,带着一股冲劲儿哗啦一声打到海岸边。 被带到沙滩上的鱼儿,因缺水而大张着嘴儿呼吸,看起来可爱又可怜。 屋外的鞭炮声渐停,屋里累很了的两人也相拥着沉沉睡去。 年节这日,刚到京城的两人没有什么相熟的,所以也没有怎么出去。 只天还不亮的时候,许二郎过来给他们送了几声祝福。 岁节就这么静悄悄的过去了。 礼部的会试在二月份,会试没有几天时间了,苏桃陪着齐贺专心在家温习。 元宵的时候,两人自是也没有出去凑热闹。 第112章 春闱 明日齐贺就要去礼部贡院考试了,苏桃一整晚睡得都不是那么沉,总怕起晚了误了齐贺的时辰。 苏桃紧张睡得不是太安稳。 她本来就睡得就不安稳,昏昏沉沉间还梦到自己早上起晚了,没有来得及给齐五郎做早饭。 齐五郎匆匆起床没有吃早饭便背上背篓就出了门。 她就好像个幽灵一样,跟在齐五郎身后陪着他一直走。 她跟着齐五郎走过东城的坊巷去了南城。 她没有去过南城,可莫名地她就知道那边是南城,齐五郎进了南城怎么走都走不到贡院。 齐五郎急得频频抬起袖子擦额头的汗,她见了也着急的不行,慌乱着想告诉齐贺贡院的位置,可是她跑来跑去也找不到贡院所在。 捶胸顿足那个急啊,她挥着自己的大力气,把南城的房屋推倒了很大一片,还是找不到贡院在哪里? 贡院就在南城这边啊,在国子监的再往南一点儿,她看到了县学一样的国子监,就是找不见贡院。 她急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不来,差点儿给自己憋晕过去,这么一急就给她急醒了。 她一睁眼,就慌忙着扒开床帐往外看,透过雕花窗棂看到外面依然漆黑一片,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外面天还黑着,她没有起晚。 为了早上能早些起床给齐贺做早饭又不打扰他休息,苏桃昨儿晚上睡在了床外侧。 她见外面天还没有亮,焦灼的心才稍稍放松下来。 她不敢动,转头看了一眼睡在里侧的齐五郎,他仰躺着,鼻尖带着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好在他睡得安稳。 苏桃睡不着也不敢动,躺在床上像做监。 苏桃就那么仰躺着,不知道躺了多久,她有些昏昏欲睡。 咯咯咯~ 不知谁家雄鸡开了一嗓子,又把苏桃叫醒了。 苏桃又这么等了一刻钟,掀开床帐又看了看外面,外面已是蒙蒙亮一片。 她掀开被褥,轻手轻脚地起了床,跑去离床榻远远的地方穿戴整齐。 怕弄出声响,不敢在屋内久留,就开门去了灶房。 先烧了一锅热水,然后就开始做蒸饼,考试的时候得吃些易消化的吃食。 她把蒸饼做得小小的,两口能吃一个的大小。 等蒸饼上锅,她又拿切得细小的瘦肉炒了咸菜丝,这样能吃到荤腥,还能吃到咸味。 怕齐五郎吃了口渴,炒菜的时候没有再放盐。炒好瘦肉咸菜后装进一个巴掌大的小瓷罐里扣上了木盖子。 等苏桃做好了这一切天还早,他们住得离南城近,离得近也不能去太晚了。 苏桃做好早饭便去屋里叫齐贺起床,她推门进去,就见齐贺正在穿戴衣裳。 苏桃二话没说,走过去踮着脚帮他扣了领口的扣子,便出去帮他打洗脸水去了。 早上起得早,一切都游刃有余。 直到把齐贺送出家门,苏桃想到晚上的那个梦还是有些不放心:“相公,我陪着你过去。” 小娘子一大早起来忙前忙后,操心他在贡院这几日的吃穿,临出发还这么不放心。 小娘子满心里满眼里都是他,齐贺无比动容,在苏桃额头印下轻柔一吻,温软道:“不用,贡院离咱们这边不足六里路,一会儿就到了。” 苏桃还是不放心,她想到了跑腿的许二郎。 “相公,你等一下,我去隔壁叫许二郎,让他跟着你过去,到那边你有什么不方便的招呼他就行。” 苏桃说着也不给齐贺拒绝的机会,跑去隔壁叫许二郎。 许二郎正在吃饭,听到隔壁齐大娘子叫他,一抹嘴就跑了出来。 出来听苏桃那么一说,他便点头应下了。他自是百般愿意给举人老爷差遣。 许二郎抬腿刚要跟着苏桃走,突然想起什么来。 他停下来对苏桃说:“我们院子里张三哥家里有辆驴车,大娘子等着,我去借来一用。” 说完也不等苏桃说什么,许二郎又回了院子。 有辆车子好,省得走那么远。 许二郎做事确实令人放心,苏桃满意地回到家门口,陪着齐贺等着。 不一会儿许二郎从旁边的巷子里赶出来一辆小驴车。 他赶着驴车停到苏桃齐贺他们俩跟前,下来招呼齐贺上车。 齐贺捏了捏苏桃的手,对她露出一个浅淡的笑,似春风一般轻柔地拂过她的心尖儿。 苏桃站在门口目送齐贺乘着驴车往南城而去,心道:相公若是高中留在了京城,还是要找个在跟前跑前跑后伺候的小厮才好。 她看这许顺子就不错,不知道他到时候愿不愿意被她家雇佣? 送走了齐贺,苏桃不管是坐着还是站着,心里都胡乱地瞎想。 于是,她便拿了笤帚和鸡毛掸子,把院子里的房间又吭哧吭哧地都打扫了一遍。 而后又烧了些热水,拿抹布仔仔细细地屋里屋外的擦。 天儿还冷着,忙了一上午,她身上竟是出了一层薄汗,换了衣裳怕感染风寒,她就没有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堂屋门口歇着。 贡院的铜锣声已经响过好久了,隔壁许二郎还没有回来。 苏桃盯着垂花门,不一会儿就听到有敲门声。 一定是许二郎回来了,她忙站起来去西厢房拿了五十文铜板才去开门。 开门后,果然见许二郎站在门口,见苏桃开了门,他往后退了几步。 苏桃见了他开口就问:“我家相公进贡院了?” “齐大娘子放心。齐郎君进去了,他进了贡院后,我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回来的。”许二郎恭敬地答。 “如此便多谢了。”苏桃笑着递给他五十文铜板。 许二郎看了一眼没有接:“齐大娘子,这,这太多了。” 苏桃笑着说:“不多不多,你收下,我还有别的事要让你帮忙呢。” 许二郎听说还有其他事儿,便放心地收下了铜板,等着苏桃吩咐。 “我家相公这一考,就要考好几日,考完出考场的那一日还要麻烦顺子你赶着驴车再去接他一次。” 许二郎听了点了点头。 苏桃接着又说:“我们在京城里也没个营生,家里的那点儿闲钱迟早要花完。我想趁手中有钱不如买个田庄铺面收租子,好过坐吃山空。就想着劳烦顺子你帮着去牙行看看,有没有什么便宜又好的田庄铺面。” 许二郎一听这事儿简单啊,他忙点头,“好嘞,齐大娘子放心,我今儿就去各牙行转转去,时刻留心着,有便宜又好的铺面田庄,马上来报给大娘子。” 苏桃面带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许二郎给她拱了拱手,赶着驴车回去了。 许二郎回去给了张三哥十六文铜板,算是租他驴车的钱。 外面租一辆驴车一天是八文钱,他给了张三哥两天的钱。提前把要接齐郎君那一天的钱给了,算是定下了那天的驴车。 大家生活都不易,张三哥高高兴兴地收了钱,打包票会提前把毛驴喂得饱饱的。 许二郎本就是跑腿的,他收了苏桃的钱,无比尽心地跑去牙行给她打探消息。 第113章 幸福 齐贺会试要在贡院里连考三天。这两天苏桃一个人在家根本静不下心来。 她不停地擦拭桌椅板凳,把家里的桌椅板凳都快要擦秃噜皮了。 第三日苏桃早早地起了床,觉摸着顺子家该用过早饭了,便去他家又提醒了他一次,记得去贡院接齐贺。 晌午饭刚用过,苏桃就站在门口望着隔壁。 那许二郎也没有懒怠,用了午饭就赶了小毛驴往南城去了。 见那边已经出了门,苏桃就回来灶房,先烧一锅热水放着,等齐五郎回来了好沐浴。 还要给他做些细腻好消化的吃食。 苏桃觉着之前在府城吃的鱼片粥就挺好的,可惜她不会做。 不会做鱼片粥,但她会做鲫鱼豆腐汤,这么想着又跑去了市场,买了两条鲫鱼,豆腐,还买了一斤鲜肉。 她从市场回来便做了一顿她觉着好克化的餐食。 一锅暄软的蒸饼,一盆鲫鱼豆腐汤,肉沫酿豆腐,还炒了个素白菜。 忙完这些,夕阳已经西斜。 她把饭菜温在锅里,听到贡院那边的铜锣声后,便时不时的开门朝不远处的路口看,每每都失望而归。 苏桃坐在灶房门口,托着手等着,突然想到回来便沐浴,还是要把速桶和炭盆准好。 她把浴桶从杂物房里搬出来,放到他们房间,然后又拿了炭盆出来,在屋里提前燃上炭火。 刚做完这些,就听到外面有敲门声。 哎呦~ 回来了! 苏桃拍了拍手,提着裙摆出了屋门。 一开门便见齐贺正站在门口,见了她脸上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苏桃见了齐贺笑得灿烂,“相公,快进来。” 她扶着齐贺进院门,往后看了看没有看到许二郎。 “我让许二郎先回去了。” “好。” 苏桃接过齐贺身后的书篓,扶着他进了堂屋坐下,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送到他手边,“相公先喝口茶润润嗓子,我去端饭来。” 苏桃给齐贺先端来一碗鲫鱼豆腐汤,鱼汤里面只有鱼肉,鱼骨头她竟然细心地都提前挑了出来。 齐贺喝着鱼汤感觉心里暖暖的,还带着一丝丝甜蜜,这便是幸福的感觉。 苏桃照顾齐贺吃了一碗汤,几口酿豆腐,还有几筷子素白菜,他便不吃了。 连着三天都没有怎么好好的吃东西,一次也不好吃太多。 齐贺不吃了,苏桃就收了碗筷,让他回西厢房里休息一会儿。 西厢房里燃了炭火,这时候屋里该是暖烘烘的。 苏桃简单吃了几口饭,洗了锅碗,觉着齐贺休息的该差不多了,便提着热水去了西厢房。 哗啦一桶热水倒进浴桶,坐在床前椅子上手抵着头休息的齐贺睁开了眼睛。 他一睁开眼就见苏桃从里间出来,他站起来要接水桶,“我去提?” 苏桃把水桶抢了回来,“相公,你坐下歇着,我又不是提不动。” 齐贺眉眼弯弯,忍不住笑了起来。 阿桃的力气他是知道的,这会儿他脑袋还是空空的,于是也没有跟她争抢。 屋里暖和,齐贺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倒在床上不过一瞬便睡了过去。 苏桃望着床上睡得沉稳,鼻端发出均匀而轻浅呼吸声的齐贺,一脸心疼。 科考真是辛苦,万幸她婆母赵氏有先见之明,让她跟了过来。 若是她没有过来,齐五郎考完了回到客栈,没人操心,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该是多遭难。 齐五郎就睡在西厢房里,苏桃安心了,她轻手轻脚地收拾了浴桶,把他的书篓放回书房。 苏桃心里高兴,拿出她的木棍儿,在院里唰唰唰地舞了起来。 在黑暗中打了两遍枪法,出了汗全身都舒畅了,她打了些热水擦了擦身子洗漱一番,上床躺到齐贺身边,不一会儿也睡了过去。 雄鸡启明,苏桃没有听到,等她醒来的时候天已是大亮。 她闭着眼睛往旁边摸,没有摸到齐贺,睁开眼睛一看,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起床了。 才连着考了三天,吃不好睡不好的,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苏桃见天色不早了,也穿衣起床。 她穿戴整齐,走出房门一看,对面的书房房门大开。 她走过去一眼就瞅见齐贺正坐在书桌后面的官帽椅上拿着一本书在看。 “刚考完,相公也不休息休息?”苏桃说着跨步款款走进书房。 齐贺见苏桃进来,他放下手中的书,站了起来,“会试考完了后面还有殿试呢,考完也不是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端。” 齐贺拉住苏桃的手,温柔一笑:“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苏桃嗔笑着瞟了齐贺一眼,撇了撇嘴,“今儿我已经起晚了。” 齐贺瞅着苏桃,弯起嘴角,展颜笑开了,他拍了拍苏桃的手背,“热水烧好了,打水来洗漱?” 苏桃轻嗯一声,转身往书房门走。 齐贺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苏桃不解:“相公,不读书了?” “嗯,如阿桃所说,刚考完,放松一下。我陪阿桃去做饭。” 齐贺跟去灶房,拿了木盆给苏桃打热水。 苏桃洗漱过后,齐贺就坐在了灶房前面帮着苏桃烧火。 苏桃往锅里添了两碗水,跟齐贺闲聊:“相公,会试什么时候能张榜?” 齐贺往灶膛里添了几根干柴,随口答:“这个得看情况,正常就是一个月左右。” 苏桃轻嗯了一声盖上了锅盖子。 她走到灶膛前,拉了个小凳子坐在了齐贺旁边。 “之前相公说,让爹娘云姐儿也来京城,咱们是不是以后就住这里了?” 齐贺转头看向苏桃,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的目标和计划就是在京城安家,之后不管他是不是被派遣外放,他必然是要回到京城的。 只有在权力中心他才能完成他要做的事情。 西北反贼吕正昊勾结西迪举兵造反,虽韩大将军及时应援斩了西迪左贤王解了皇城之危,可吕正昊却是逃亡西迪活得好好的。 不论如何,只要那吕正昊活着,便如是一根刺梗在喉间,这对于大胤朝来说,是耻辱,是不能容忍的一件事。 他得探查探查圣意,如若圣上也想斩杀吕正昊,他必然全力以赴促成这事。 “相公,之前我来京城之前去跟兰儿告别,她提点了我一句,说要是在京城安家就可以在这边买些田,宅,铺子。” 苏桃说完盯着齐贺看,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齐贺手中拿着一根干柴停了下来,“那康娘子说得没错。安家京城处处要银子,我之前也说过,入仕后为官的俸禄可以养家糊口,却是不能奢靡的。手中有闲钱,置些家业可谓是上选。” 苏桃眼中冒光,笑望着齐贺:“相公也是赞成的?” 齐贺笑:“阿桃是家中的主母,家里的事儿你说了算。” 苏桃嘴都要咧到耳朵根儿了,她悄悄地说:“我已经让许二郎帮着在牙行寻摸着了,找到合适的他就会来给我说。” 齐贺抬手摸了摸她渐渐明媚的脸蛋,毫不吝啬地夸赞:“阿桃越来越能干了!很有一家主母的样子。” 苏桃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蛋微微泛红。 第114章 有客 苏桃等着许二郎那边的消息,等了好几天没有等到,倒是等来了几位稀客。 “齐兄,没想到你租的这房子竟是如此雅致。”李志奇边说边在书房里转悠,“就是少了点儿东西,墙壁上挂几张书画,再摆几个名品摆件就更好了。” 徐志钧哈哈笑着说:“齐小友只是在此租住,考完便回去了,买了书画名品,带来带去的岂不麻烦。” “子贺可是咱们长洲府的解元,考完之后留在京城做京官也未尝不可能。” 徐志钧恍然大悟,忙说:“对对对,希文兄说的是。” 齐贺面上挂着浅淡的笑,伸手招呼他们几人就坐。 “各位,坐下聊。” 于希文,徐志钧坐在南边的两个椅子上,齐贺跟李志奇坐在了北边的椅子上。 四人坐下后,齐贺问:“三位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李志奇忙答他:“你租房子住,是不知道,咱们长洲府来的举子大都住在城东这边的客栈里,进进出出的难免会碰到,闷着客栈里读书乏味,偶尔大家也约着出去喝个小酒,交流交流文章。 只苦于没有找见你,这不一知道你在这里租房,我们几个便相邀着找了过来。” 齐贺笑:“原来如此,这样说来,齐某倒是失了许多跟大家同乐的机会。” 齐贺刚说完这话,苏桃就端着茶水进了书房。 李志奇跟徐志钧那是无比地钦佩苏桃,见她一进来就站了起来向她点头示意。 于希文见两人站了起来,也紧跟着站了起来。 他们这样客气,倒是让苏桃有些不好意思,她给他们一一送了茶水,便笑着请他们赶紧坐下。 临出门前苏桃跟齐贺说让他好好招呼同窗,她出去市场一趟。 李志奇几人来的时候是手中提了两坛子酒并一只烧鸡,看这架势他们是要在这里把酒言欢的。 往常只有她跟齐五郎两人的小院,突然之间就热闹了起来。 时不时得从书房里传出来欢声笑语。 苏桃笑了笑,去房间里拿了钱包便出门去了。 她会做的菜不多,年节前许大娘还说要帮她备过节的菜来着,想来她是能做出几个能上台面的菜的。 苏桃去买菜前,准备去找许大娘问问有没有时间。 苏桃站在隔壁大门口一叫许大娘,许大娘挽着袖子就走了出来。 她两手湿答答地还没有来得及擦。 苏桃笑得无比客气,“许大娘忙着呢?” “洗衣裳呢,马上就洗完了,也不算忙,齐娘子有事儿尽管吩咐。” “吩咐倒是不敢当,我相公的同窗来了家里,中午想招待他们吃顿饭,可是我只会做几个家常菜上不了席面,想问问许大娘会不会做菜?” “哎呦,齐娘子,这个你可是问对人了。”许大娘赶紧用腰间的汗巾子擦了擦手,她走到苏桃跟前说:“前几年家里孩子都还小的时候,我也在大户人家的厨房里打过杂,席面菜还是能做出来几个来。” 会做就好,苏桃放了心,忙问:“中午许大娘空闲吗?能来家帮做桌席面吗?” “空闲空闲,娘子既然来找我了,我就好好给你做一桌席面出来。” 苏桃又问:“许大娘都会做什么菜式?我现下要去市场买菜去呢。” 许大娘眼睛望向别处开始想菜谱,想了一会儿她说:“郎君们吃席也是吃酒的多,做几道容易的下酒菜,他们有几人?” 苏桃答:“四人。” “人少便更简单了,荤菜就做三个,笋炸鹌鹑,爆炒白腰子,葱泼兔,这时节素菜便来个冬瓜鲜,笋鲜,再上一盘肉油饼。娘子看如何?” 荤素搭配,苏桃觉得挺好,于是便说:“就依许大娘,我去买菜去了,回来再来请许大娘。” “好,娘子去,不送娘子了。” 苏桃把许大娘说的菜名在脑子里过了几遍彻底记住了,就直奔市场去了。 大半个时辰后,苏桃提着一篮子菜回来,她在门口叫了一声许大娘,许大娘就马上走了出来。 两人一起去了苏桃家的灶房,许大娘接过苏桃手中的篮子,把里面的食材拿出来一看,买的齐全,量也刚刚好。 许大娘笑着赞叹:“你走了之后,我才想起忘了告诉你买多少的量,还担心来着。你看看你买的,量不多不少的正正好,白担心了。” “我也拿不准买多少,还好问了买菜的摊子,他们都很热心。” 两人又闲话几句,许大娘拿出食材就开始处理,苏桃帮她提提水,在旁边打打下手。 灶房里娘子们做饭,从来不是沉默不语的。 苏桃恭维了许大娘几句,她便打开了话匣子。 她将自己在大户人家做帮厨时候的所见所闻,像说故事一样说给苏桃听。 她说在大户人家做灶房娘子是个好差事,除了每月的月钱,还能拿回去不少好吃好喝的。 灶房里的管事娘子更是吃香,下面的人要孝敬她不说,做得好了各院里的主子还有打赏,不只这些,他们还能从采买的费用里漏下不少铜板。 还说那家的老爷,别看在外面光鲜,回家就是个惧内的。 大娘子是个醋桶子,老爷多看两眼房中的女使,大娘子晚上对他就是连挖带挠。 苏桃想象着那个场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许大娘见苏桃笑了,也跟着笑。 两人聊着忙活着,大概也就花了一个时辰,许大娘就把她报的那些个菜都做了出来。 不管味道如何,摆在盘子里那是像模像样的。 苏桃捏了一小块兔肉尝了尝味道,不住点头称赞许大娘做得好。 眼看就到饭时了,许大娘帮着苏桃把菜一一端到堂屋餐桌上摆好。 苏桃买的笋子有些多,许大娘最后还是用家中现有的木耳和着笋子做了一盆鲜笋汤。 席面摆好了,苏桃去书房请他们入席。 刚走到门口就听李志奇说:“齐兄穿了一件兔子皮的长袄子,你自是不知道号舍里晚上有多冷。据我所知,有几个学子第一晚上就染了风寒。还好我穿的单衣多,一层套着一层。” 说完或许他自己也觉得好笑,便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苏桃等他们都笑完了,才站到门口说:“相公,席面摆好了,请几位郎君就坐。” 苏桃说完退了出去。 齐贺引着几人去堂屋吃酒。 齐贺不能吃酒,苏桃特意在他的座位上摆了一壶茶,李志奇知道齐贺向来不吃酒,入座跟另外两人一说,便也没有人强迫着他吃。 他们从书房聊到酒桌上,聊科考策论,也聊小报上的八卦,胡天海地地聊。 几人吃到月上柳梢头才醉醺醺地起场。 齐贺不放心他们就这样晕着回去,叫了隔壁的许二郎赶着驴车把他们送了回去。 后面他们还邀了齐贺出去了两次,再后面许二郎在牙行那里有了消息,齐贺跟苏桃便忙着各处看铺面去了。 第115章 买田宅 二月下旬,齐贺陪着苏桃看了好几个铺面,这些铺面或多或少都有些不能令两人满意的地方。 铺面一时也找不到满意的,苏桃便想,若是以后齐家爹娘来了京城。 他们平常在地里劳动惯了的,来京城后经常在院子里闷着无所事事的,会不会不习惯? 这么想着,她便给许二郎说,暂时先不看铺面了,着重找找有没有能种田的田地和庄子之类的。 铺面都不好找,田地庄子什么的一时也不能好找了。 不好找只能慢慢找,太着急了容易出问题。 苏桃不急了一时也没有把这事特意放在心上,她想着找到了便去看,找不到就等着。 接下来的几日,齐贺在书房读书做文章,她便坐在书房陪着他,她拿出齐贺写给她认字的纸张认字。 从出发来京城,她没有做其他的事情,一有时间就学着认字了,这么长的时间,千字文上的字也快认完了。 她学了‘上和下睦,夫唱妇随。外受傅训,入奉母仪。诸姑伯叔,犹子比儿。孔怀兄弟,同气连枝。’。 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之后,苏桃也明白了齐贺之前在桃花村说的姻亲之间要相互帮扶的意思。 一家人自当要和和美美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有敬有爱,互帮互助,整个家庭才能繁荣昌盛。 孝顺父母,便努力让他们过得舒心顺心。 为免他们在京城过不惯,还是在城外买些田地让他们过渡一下。 苏桃没有把这事时时放在心上,偏偏没有几日许二郎就找她来了。 许二郎说:“大娘子,牙行里有人出售南城外的一个庄子,那庄子建在山脚下,周围一圈有百亩桃林。桃林外面的山下还有五十亩的田地,这些都是一家的。他们急着出售,若是要庄子不想要田地的话,也可以分开买。” 苏桃一听庄子还带个桃林,她眼睛里瞬间亮起两道精光,这不是巧了吗? 她公爹可是种桃子的一把好手,买下来雇人打理,时不时的让他去指点一二,他在京城过得也有些盼头。 苏桃很感兴趣,她忙问许二郎:“庄子加桃林加田地总共要多少?” “庄子跟桃林是一体的,那个庄子就叫桃源庄。庄子加田地卖家开价这个数。” 许二郎说着伸出两个手指头。 “两千两?”苏桃转了京城的几个铺面,她多少也是了解京城的价格的。 许二郎点了点头。 真是会要价,她这次进京,整钱满打满算就拿了两千两过来,都拿去买地了,后面她跟齐五郎怎么生活呀? 许二郎见苏桃皱起了眉头,他又接着说:“卖家急着出手,要是买的人少的话,兴许能降下来两三百两。” 苏桃抿了抿嘴唇,下了决心:“行,我知道了,我回去给我家相公商量一下。那边是不是随时都能去看?” 许二郎说:“卖家急,随时能去看。大娘子也不用着急,我去牙行盯着看有没有人去看。” 苏桃摇了摇头,说:“不用去牙行盯着。去不去看,我晚会儿就给你个准话。” “好嘞,我先回去等着。” 苏桃对着许二郎点了点头,进去找齐贺商谈去了。 苏桃跟齐贺说了她的担忧,她说:“真能买下那一处带桃林的宅子,可是一件好事,往后爹来了京城还有个事儿做。要不然,他们来了,天天在这么一小块院子里大眼瞪小眼的坐着,一定会不习惯的。” 齐贺眼角浮起一抹浅淡的笑,不住点头道:“阿桃说的在理儿。” “就是卖家开价就要两千两,早知道来京的时候多带点儿了。”苏桃面带愁容。 “除了那两千两,现在还剩多少?”齐贺记得当初还带了一百两银锭子和一些碎银子。 “当初爹给的一百两,还没有开始花用呢。”苏桃答。 “有那一百两足够了,你想买下那田宅就尽管去买。”齐贺望着苏桃坚定的说。 苏桃还是有些犹豫。 齐贺接着说:“这宅子咱们租了一年,住是有地方住了,不用担心。花销方面,若是这次会试我中不了,一年的花销也用不了一百两。若是中了,上任就有俸禄可拿,也不用担心。” 苏桃转着眼珠子想了想,好像是这样的。于是脸上马上阴转晴,她雀跃地说:“那我去跟许二郎说,明天咱们去看看那处田宅去。” 齐贺一脸的善解人意,“去。” 苏桃跟许二郎一说,许二郎马上就跑去牙行跟负责的店宅牙人说了,回来回话说,明日早饭后一起出发去城外。 许二郎还自己做主给苏桃雇了一辆骡车,说是要体体面面的过去,气势要做足。 苏桃满意地直夸许二郎想得周全,为了不劳烦他帮着垫付租车钱,苏桃赶紧把雇车的钱拿给了他。 之前苏桃让许二郎打探消息的时候,已经给了他一百文的跑腿费,苏桃想着等田宅买下来后再给他两百文的辛苦钱。 翌日,用过早饭没有多久,许二郎租来的骡车就来到了兴源巷等候。 待牙人过来,齐贺跟苏桃乘上骡车便跟在牙人的驴车后面,往城南而去。 走去国子监门口的时候,苏桃挑开车帘子往外看,国子监门口,青石建的高大门楼,高耸威严,后面的院子和房屋也无比的气派,是他们临阳县的县学根本没有办法比的。 苏桃想到自己之前做的那个梦,暗道:自己没有见到过的东西,果然梦里也梦不出来。 想到她那个离谱的梦境,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齐贺也透过车窗往外看,听到苏桃笑了,他脸上也带着浅笑问她:“阿桃,笑什么呢?” 苏桃心里想着那个梦,笑得不能自已,她就笑着把齐五郎要考试前一晚,她做的那个梦说给他听。 齐贺听了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阿桃的小脑袋瓜,想得还挺丰富。” 苏桃笑着瞥了他一眼,“当时可把我吓得不轻,后面都不敢睡了,就怕起晚了。” 齐贺笑着拉过她抱进怀里,把脸埋在她脖颈处低低地笑。 笑着笑着他突然感慨起来,他抱着苏桃轻柔低语:“谢谢阿桃。” 苏桃呢喃道:“谢我啥?” “谢谢阿桃的陪伴,照顾,还有无微不至的付出。” 谁家娘子照顾谁家相公不是应该的嘛,当不起相公的一声谢。 可是,齐五郎这样深情地谢她,她心里却是美美的,美得好似泛起了无数泡泡,像锅中烧开的热水,一串一串的,由小泡泡慢慢膨胀变大,咕嘟嘟地沸腾了起来。 苏桃的心里满满地,被幸福的泡泡填满了,她动容地伸手紧紧握住齐贺放在她胸前的手。 第116章 桃源庄 出了南城门,骡车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 苏桃听到车夫吁地一声,骡车停了下来。 这么快就到了? 苏桃从齐贺怀中扬起脸,她脸儿红扑扑地,似是六七月熟透的桃子。 “郎君,大娘子,桃源庄到了。”外面传来许二郎的声音。 齐贺淡然回了一声:“知道了。” 齐贺整了整衣裳,掀开车帘先跳了下去。 下去后,他站在马车门口,伸着手等着搀扶苏桃。 苏桃理了理鬓发,整了整衣裙,探出头,把手递到齐贺手中。 齐贺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上去搂住她的腰,轻轻地把她抱了下来。 苏桃落地后,赶紧去看旁边的人,牙人在前面等着,许二郎跟在他身后不远处,他们这辆骡车的车夫坐在车前头没有下车。 苏桃松了口气,跟着齐贺往牙人跟前去。 牙人听到脚步声,忙转过身来,他伸手指着两边的田地对二人说:“郎君,娘子,这道路两旁的就是跟宅子一起的田地,这些田地都已佃了出去。若是买家买了,这季的粮食租子就由新地主收了。” 齐贺没有吭声,他望向道路两边绿油油的麦田。 地里的庄稼墨绿墨绿的长势极好,一亩地收一百多斤麦子,五十亩地能收五千斤。 正常情况下地主收佃户一半的租子每年也有个二千多斤麦子,这些麦子够一个六口之家一年的嚼用。 这么好的地,原主人要是没有遇到什么事儿怕是不会卖。 齐贺自顾自地盘算着,一时没有回话。 苏桃抬眼偷觑了齐贺一眼,见他没有说话,她也闭着嘴巴不吭声。 只是跑腿的许二郎自是也不吭声的。 没人搭话,场面一度冷了下来,牙人略感尴尬,他也悄悄闭了嘴。 牙人赶的是一个没有棚子的驴车,几人站在这里看了一会儿,他开口说:“郎君,娘子,这一路到庄子还有段距离,两位不嫌弃的话,坐车上看。” 苏桃看了这满地长势喜人的麦子,已经下定决心要买了,那就坐驴车上好好看看庄子周围。 齐贺对着牙人点了点头,扶着苏桃坐上了驴车。 牙人要有牙人的自觉,客人不搭话他也得介绍不是。 于是他也不等着齐贺、苏桃跟他搭话,赶着驴车看到什么介绍什么。 许二郎依然跟骡车的车夫两人坐在骡车上,慢慢悠悠底跟在后面。 走了大概有一里地,就到了桃林的边儿上。 从远处苏桃也看过了,桃林跟田地一样宽,田地的尽头就是桃林,不高的小山坡长得满是桃树。 二月间,桃花依然开放,粉粉嫩嫩的,怎个美字了得。 坐在马车上在桃林里穿梭,有种进入世外桃源的错觉。 只感觉到开心,抑制不住的开心。 又走了大概一里地,就看到桃林中建着一处青砖院落,远远看去感觉比他们现在租的院子还要大。 “这个院子才算是真正的桃源庄,主家时不时地平常会来这边住段时间,院子前前后后大概有十二间房子,院子北边也有两处小院子,是给庄头,仆人住的。” 牙人尽心介绍。 苏桃很满意,她偷偷看齐贺,齐贺抓住了她的手没有说话。 到了庄子门口,再往前去路就窄了下来,勉强通过一辆小驴车。 牙人赶着继续走,“我带两人去前面看看,桃林的尽头,用围栏围着,有个小篱笆门,这后面再往前走三里路就是一个大山头,上面有座清心观。” 到了桃林尽头,往西看,果然能看到一座不是太高的山头。 咱们这边有小路,极少有人走,进山的大路在山的北边。 齐贺轻轻点头。 看完这些,牙人就带着两人赶车回去了。 到了院子门口,他停下车,伸手请齐贺,苏桃两人进院子里去看。 门外的石青色木门,小巧而精致。 一进院子中间就是一个高大的迎门墙,后面是两旁是通往正房的石子路,路的两旁种了牡丹花。 两旁是东西两个厢房,正房门口和厢房门口都种了石榴树。 从正房的东边过去,就是后院了,后院错综地坐落着两个小院子,小院子不分主次地都建了一圈儿房子,院子里依然种满了花花草草。 除了小院子,其他的地方建成了一个花园的样子,有小亭子,有不大的流水,从一处两人高的假山上流下来。 后院墙的东北边种了一片竹子。 挨着墙的地方,也有几棵不高的树木,郁郁葱葱地,看着真是心情都舒畅了。 牙人带着两人一路看了各处后,还带去了凉亭坐了坐。 坐了一会儿,他开口问:“二位觉得如何?” 挺好的。 苏桃看齐贺。 齐贺平静地望着牙人:“这处田宅着实不错。” 终于说中听的话了,牙人笑着附和:“郎君好眼光!”。 齐贺微微颔首算是受了这人的恭维,随后话头一转又问:“这么好的宅子原主人为何要卖?” 官府对牙人们的管理还是很严格的,他们不能欺骗客户,不然的话容易信誉受损,严重的话牙人牌子都给他们没收。 他只能实话实说:“原主人本是在朝为官的,犯了事被官家免了官赶回原籍,一家老小都要出京,这不紧着处理这宅子呢。” “原主人是原翰林学士李真业?” 牙人面露惊讶:“原来郎君是知道的。” 齐贺表情淡淡:“不知道,猜的。” 牙人苦笑:“郎君猜得真准。” “田宅不错,就是两千两出价有些高了。”齐贺不咸不淡地道。 “那郎君愿意出多少?”牙人小心翼翼地问。 “一千五百两不能再多。外面的庄稼长得好,可只有五十亩。 桃林虽然占地颇多,可是只是个赏玩的林子。桃树枝叶繁茂,桃花繁盛,花团锦簇地看着是好看。可这样的桃树结的果子又小又涩难以入口。 这桃林没有精心打理过,根本值不了那么多钱,我们出一千五百两就已经不少了。平常人家买个桃林可不是为了好看的。” 牙人一时语塞。 这郎君说得没错,这桃林种了就是为了看景儿的。 原主人的庄头种地可以,却不会打理桃树,像齐郎君所说,这里的桃树结的果子又小又涩。 齐贺毫不墨迹地指出最大的问题出来,牙人心中哀叹也无可辩驳。 他轻声地说:“这样的话,我这边再把郎君的意思传达给原主人,看他意下如何?” 顿了顿他又接着问:“郎君,还有什么问题,一起提出来便是。” 齐贺望着他:“为了避免一佃二主,田庄过户后,跟佃户的契书也得重新签订。” 牙人忙说:“这个是自然,自然。” 田庄看也看过了,该说的也说过了,齐贺拉着苏桃就提出告辞。 牙人忙把二人送到门口停着的骡车上。 骡车轱辘轱辘向麦田驶去。 牙人望着远去的骡车一脸愁容,这郎君一开口就说出了最低价,不知还能不能提上来一些。 牙人企图等一等,若还有人看上这个庄子,他便向齐家这边抬抬价。 奈何牙行这边,一连三天都没有人要看这个庄子,李家那边又催的紧,齐家这边又不怎么着急。 牙人被两家架着,他急了起来。最后他无奈地找来齐家,一千五百两把那处田庄出售了。 交了定钱,后面便是忙着过户。 田地过到齐贺名下便能省下所有税赋,苏桃要过到齐贺名下,齐贺觉着这是苏桃的置的产业该是过到她的名下。 苏桃觉着那免税就是官家奖赏举人的,如何不用? 这是他们购置的首分家业,在谁名下不一样?她异常坚持,最后终是过到了齐贺的名下。 后面,跟佃户们重新签订契约的时候,发现他们跟原主人签的是五成的租子。 苏桃本身田野出身,自是知道种地的不易,跟佃户们再签契约便改成了收租四成。 佃户们换了新的主人也没有不安,因着减了一成的租子,都无比地欢心。 田庄这边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管着,只能问问原庄头愿不愿意留下。 庄头见他们人给佃户减了租子,觉着兴许是个宽厚的东家,便决定留了下来看看。 不到三月中旬,田庄这边的事便处理完了。 这时,苏桃感觉自己完成了好大一件大事,天天想着怎么拯救一下桃林。 当时若不是齐贺说出来,她还真看不出桃林的猫腻。 她相公厉害! 第117章 放榜1 不是苏桃小人之心,他们身边实在没有可靠的人可用,才不得不继续雇佣桃源庄原来的庄头。 庄头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也不清楚。 苏桃想来想去觉着还是尽早雇了许二郎来,让他常常去庄子那边看看。 还有桃树,枝繁叶茂的,不结果子,什么时间适合修整? 苏桃以为买了庄子就没有什么事儿了,现在才发现,这后续的事情着实有些多。 再多的事情也得一件一件的解决,她端着一壶热水进了书房。 齐贺坐在书桌前写文章,苏桃把水壶放在旁边椅子中间的茶几上,端过来齐贺的茶碗给他倒了一杯茶,也暂时放在了茶几上。 她站在书桌旁看齐贺写文章,握笔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青筋暴起的修长手指控制着纤细的笔尖在宣纸上顺滑地游走,一个个端正的墨字在洁白的宣纸上浮现。 苏桃眼睛随着笔尖游走,猛然发现桌上砚台里的墨汁不多了。 她便挽起袖子往砚台里滴了几滴水,拿起墨锭就轻缓而均匀地给齐贺磨起墨来。 苏桃看不懂齐贺写出来的文章是否锦绣,可之前来的那三位在酒桌上可是不住地夸齐贺文章写的好。 说什么?齐五郎尤善策论,引经据典精准,行文流畅。 还夸了齐五郎一大通,可惜她脑子笨没有完全记下来。齐五郎好歹是长洲府的解元,会试总能金榜题名? 苏桃心思在神游,手中不觉把墨汁磨冒了出来。 “阿桃。”齐贺猛地抓住苏桃的手,抬得高高的,他哭笑不得地望着苏桃,“你怎么了?墨水都冒出来了。” “阿?”苏桃眼睛移到旁边的砚台上,果然砚台被墨汁填满了,旁边还有流出来一点儿。 苏桃忙把墨条放到墨床上,慌乱地不知道该先干什么,“哎呀,怎么就冒出来了?” 齐贺浅浅一笑,从袖口中摸出一条手帕,展开一看是苏桃给他绣的墨竹帕子,他不舍得用,又塞回了袖口里。 而后对着苏桃温声说:“阿桃先拿块抹布过来,把流出来的墨汁擦了,多磨出来的墨汁我多写几篇文章就用完了。” “唉唉唉,好嘞。” 苏桃拿来块抹布把桌面擦拭干净,准备出去的时候,齐贺拉住了她。 他拉着她从书桌后面走出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从她手中拿过抹布放到茶几上,问:“阿桃有什么心事吗?” 苏桃本来就是有事儿要找齐贺商量,现下他好不容易放下了手中的笔,她就赶紧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齐贺听完点了点头:“阿桃思虑的没有错,像那些田庄铺子众多的商贾权贵人家,他们院里院外都有几位令他们信得过的内管事和外管事。外管事在外面帮着管理产业,内管事帮着内院跑腿,处理一些内院交代的事情。 现下咱们只有一个庄子,倒是不急着雇佣管事。” 齐贺思考了一下接着说:“现下看来,家里确实需要一个跑腿的,要不就按着阿桃说的,把许家二郎雇过来?你找时间跟他说,还是我来跟他说?” “相公还是好好用功读,这点儿小事儿就不麻烦相公了,我自己跟他说。就是不知道一个月该给他多少月钱?” 往常让许二郎跑腿,她都是按着十文钱给的。 这雇到家里来,就家中有什么事都可以去让他去做,是一整天都在跟前听命的,这样的话,一个月该给多少月钱,苏桃还真没有去打探过。 “一个月两贯钱该是差不多的。” 他好像记得,李志奇的书童七斤刚开始做书童的时候一个月才九百文的月钱。 苏桃一听就愣住了,齐家爹爹在桃园做管事一个月才一贯铜板,想着这里是京城不是他们临阳便安慰自己,许二郎办事是个可靠的,两贯就两贯。 苏桃又问:“桃树都是什么时候修剪?今年还来得及修整吗?” 齐贺抬手抚摸着他光洁的下巴,思虑良久。 “桃树一年四季都可以修整,现下先不管它,等爹来了让爹安排。若是有意外咱们都离了京,到时候爹也不来了,咱们再打算着雇人修整。这事儿等五月后再说。” 齐贺这样说,苏桃无有不应,那就等五月之后再说。 春天早已到来,冬天厚重的衣裳也都脱了下来,清洗过的冬衣苏桃准备晾晒一下收进柜子里,于是也没来得及去找许二郎说雇佣的事儿。 翌日用过早饭,苏桃一早就去了隔壁。 “许大娘在吗?” “在呢。”许大娘应声跑了出来,见到苏桃瞬间笑容满面,“齐娘子,你有啥吩咐尽管说。” “顺子在家吗?我家想找个帮闲的,我家相公看顺子脑子灵活,做事又勤快,让我来问问顺子愿不愿意过来。” 苏桃话还没有说完,许大娘忙说:“愿意愿意,怎么不愿意呢,能去给齐进士家帮闲,那是他的福气。” 听许大娘这样说,苏桃噗嗤一声笑了,“大娘你可别这样说,我相公他还只是个举人。” “顺子一大早就跑去帮着看榜去了,过不了多久就有好消息了。我看齐郎君长得极其标致,长了一张进士老爷的脸。” 许大娘还在说好听的话,苏桃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她怎么不知道今天放榜? 全程她只听进去了许大娘说,顺子一大早帮着看榜去了。她来不及跟许大娘多说,就跑回了家。 她一口气跑到书房问齐贺:“相公,今儿放榜你知不知道?” 齐贺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答:“知道啊。”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苏桃轻皱眉头,有些微的不满。 齐贺见苏桃不高兴了,忙走出来牵住她的手,“阿桃,我怕跟你说了,晚上你又睡不好,才没有告诉你。我已经找了许家二郎帮去看了,咱们在家等着便是。” 他拉着苏桃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他揉捏着她的手,轻声细语:“会试已过,结果也早就注定,不想让你为已定的事忧心。” 好,齐五郎说的好像挺有道理。 苏桃瞬间烟消云散。 冷静下来的苏桃,突然想到赏银的事,“会不会有人来报喜,要不要准备些赏银?” “咱们租住在这里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应该没有什么报喜的,真的中了,临阳家中会有人去报喜。” 苏桃了然地点头。 即便如此,她还是有些坐不住,她想亲自去榜前看看,长洲府齐贺的名字有没有上榜。 苏桃有些坐不住,她站起来说:“我去给许二郎准备一串铜板去。” 齐贺放开她的手,柔声道:“好,去。” 第118章 放榜2 苏桃给许二郎准备赏钱的时候,还另外拿出了三四百文铜板出来。 什么事儿都要往好处想,她自然是按着齐贺能考中贡士来准备。 她前阵子忙着庄子的事,齐贺又没有提前告诉她,便没有准备茶果点心。 现在赶紧准备些铜板也来得及,等旁边邻居来道贺的时候,就发铜板同贺。 “齐郎君中了,齐郎君,齐老爷高中了。” 苏桃刚才出去忘了插上大门,许二郎一蹦子跑到垂花门门口站着朝院内吼,嗓门之大,方圆二里地都能听到。 哎呦,相公又中了。 苏桃忙站起来往门外跑,跑出去两步又赶紧回来拿钱袋子。 这时候齐贺也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他跟着苏桃一起走去了垂花门,苏桃拿出一个三百文的钱串子递到许二郎手中。 她有些激动,声音中带着颤抖,“顺子,我家相公真中了?” “中了,真中了,还是头名会元哩。” 又是头名,齐五郎怎么那么厉害呢?!听说参加会试的有上千人呢。 啊,她家相公在这么多人里面考了第一啊! 苏桃星星眼望着齐贺,眼底满是钦佩,还带着几丝骄傲。 相对于苏桃的激动,齐贺则淡定多了,他眼底只多了丝笑意,还游刃有余地吩咐许二郎帮着招呼一下来道贺的客人。 原本齐贺住在这里是没有什么人知道的,许二郎去看榜的时候,因着他自己认字不多,榜单一张贴上去,他就从头开始看,第一个就是长洲府临阳县齐贺。 他有些不敢相信,这个就是齐郎君? 他怕自己看错,又找旁边看榜的人帮着确认了一下。 确认过之后,许二郎高兴地一拍大腿扭头就往回跑。榜前专门给人报喜的一看这人竟然是会元身边的人,忙跟了过来。 许二郎刚到家不久,其他的报喜的也陆陆续续跟了过来。 一时间来了这么多人,苏桃也没时间激动了,她忙慌着拿赏钱出来打赏。 周边的邻居也都赶过来道贺,虽然这齐老爷是刚住过来的,还不怎么认识,可是多见几次不就认识了。 会试过后就是殿试,殿试又不刷人下来,这齐老爷已经是妥妥的进士老爷了。 会试考中了头名,殿试怎么着也在一甲之内。 走了一泼人后,李志奇身后跟着七斤,跑了过来。 他见了苏桃忙拱手道贺,苏桃忙着招呼邻居们笑得脸都疼了,只得让许二郎领着他去书房。 不怎么认识的人来道贺,齐贺只是应付一声。 李志奇一过来,齐贺忙招呼他坐下。 李志奇没有坐,他拱着手对齐贺说:“齐兄,你真是咱们临阳的骄傲,殿试若是顺利,你就是这样十几年来的头一个三元及第。” 齐贺噗嗤笑了一声:“后面的事儿谁能说得清。” 他又示意李志奇就坐,两人坐下后,他问:“我也没有去看榜,李兄考得如何。” 李志奇拿起许二郎给他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洒脱道:“如我所料,名落孙山。” 他刚开始在榜上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心里还有些小小的失落,不过一会儿便释然了。 他乡试考了两次才勉强挂个车尾,当初进京来会试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一定能上榜,是他爹非要让他来京城经历一遭。 因着结果在意料之中,李志奇也没有消沉,他兴致高昂地夸夸其谈:“一次不中没关系,大不了多考几次,总是不中的话,我就去谋个地方小官。” 虽然举人谋官需要等待很久,但是他家小有积蓄,应该会容易一些。 李志奇去看了榜,认识的人中,谁中了,谁没中,他可是看了个清楚。 前几次他们一起吃酒的于希文,徐志钧两人,徐志钧落第,于希文考了个一百六十七名。 他说榜单上总共录了一百八十八名。 齐贺默默吃茶,只听李志奇说。 不时有不怎么认识的人过来道贺,李志奇便站起来告辞:“齐兄忙不,过两天我再来找你吃酒庆贺。” 齐贺送了李志奇出院门,迎头碰上来道贺的刘亲事官。 “恭贺齐郎君高中,齐郎君果真是少年英才。”刘亲事官递上手中果点,拱手道贺。 齐贺伸手请他屋内一绪,刘亲事官见院中有道贺的人才,便没有进去。 他拱手说:“我有事与齐郎君商谈,过两天再来叨扰。” 齐贺拱手回礼,两人就此道别。 回东城客栈的路上,李志奇没有租车,他带着七斤走在路上。一转头就见跟在他身后的七斤,脸上带着吃了蜜一样的笑。 李志奇看了不顺眼,抬腿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你家郎君榜上无名,你高兴什么?” 七斤捂着屁股躲着李志奇,嘟囔道:“郎君不也挺高兴。” 李志奇一脸骄傲,“我同窗中了头名会元,我自然高兴。” “齐郎君中了会元,我道贺,齐家娘子给了我五十文赏钱,我也高兴。”七斤说完偷看了李志奇一眼,而后躲得他远远的。 李志奇笑骂他一声没出息,笑着往前走了,走着走着,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跟七斤在说。 “齐子贺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想当初在县学我初见他时,他还只是个清瘦的农家少年,转眼间他就成了连中两元的会元了,殿试再中个状元也不好说。 齐子贺进士及第,入翰林,再而后入内阁,妥妥的大胤朝未来栋梁啊!” 李志奇回忆过去,感慨现在。 七斤听着他家郎君忆往昔,心中不住腹诽,齐郎君初见你时,你还是个矮胖的少年哩。 万幸他是腹诽,不然他又得挨一脚。 兴源巷齐家小院儿因着齐贺高中会元,实实在在地热闹了两天。 四月初就要殿试了,自当要好好在家温书,齐贺找了个正当的理由,让许二郎把人都拦在了外面。 苏桃已经跟许二郎说了,问他可否愿意在家中帮闲一阵子,许二郎自是万分同意。 苏桃提出一个月给两贯月钱都时候,许二郎还说用不了那么多,给一贯五钱就行了。 苏桃指望着许二郎好好做事,自是不会在意那五钱。 后面几天,刘亲事官果然又来了,他问齐贺考不考虑买下这处宅子,这宅子买下来也才三百八十两银子。 齐贺说等着殿试后再说,刘亲事官自动解读成殿试后再签契约,帮着回去整理契约去了。 他就是笃定,齐郎君能再来个进士及第,这处宅子必定能卖给他。 第119章 殿试 殿试之后才是真正定了乾坤,这时候还不是该庆贺的时候,齐贺在家闭关了十来日,终于到了殿试之日。 苏桃对此早有耳闻,据说殿试只不过是圣上亲自再考一次策论,然后会根据这次考试的成绩重新确定进士们的名次而已。 毕竟能够进入殿试之人都是经过层层选拔而来的精英翘楚,实力自然不容小觑,基本上不存在再被刷下来的可能。 她心里暗自思忖:齐贺当初在数千人中都能脱颖而出夺得榜首,面对这优选出来的一百八十八个人也该不会太差。 想到此处,苏桃原本紧绷的心弦顿时放松了许多,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 天不亮她就开开心心把齐贺送上了顺子赶来的驴车上。 每届的殿试都是设在集贤殿,由圣上本人亲自担任主考官。 关于这位年轻的帝王,苏桃听齐五郎说过。 当今圣上与齐贺年龄相仿,圣上今年二十有三。他十岁登基,何其不幸,即位之初就遇着了叛乱谋反之事。 初登大宝便遇上灭顶大难,历经磨难、饱尝艰辛,最终才得以化险为夷。 圣上也算是一路上磕磕碰碰走过来的。 圣上十六岁之前,皆由太傅丞相辅佐朝政,十七岁大婚之后才开始亲政。 圣上刚亲政没有几年,他怕是需要培养一些自己的班底。 他们这届科考算是圣上亲自主持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二届科考。 每一届科考只有进士及第的三人才能留在翰林院成为培养的重点,这一届圣上也定会非常重视为自己选拔可用的人才。 苏桃听完默默点头,她相信齐贺,可她不了解圣上。苏桃对圣贤君主的认知还只浅薄的来自千字文。 坐朝问道,垂拱平章。 这简单的一句话,后面的努力却是不可度量的。 圣上若是个圣贤的,齐五郎只要把自己的治国之念好好的写出来就行,合了圣上的眼自是能高中魁首。 齐五郎头脑不知道要比她好多少倍,她能想到的五郎一定能想到。 于是,齐贺临出发前,苏桃也没有什么要说的,她只伸手帮他抻了抻原本就还算平整的衣摆,袖口。 齐贺乘着驴车往西,沿着御街一路往宫城走去。 外面的车辆一律不能进入皇城,当朝一品大员的车马也不行。 于是,到了宫城的南城门,在离城门还有很远一段距离的地方,齐贺就下了驴车。 大殿上会备齐考试要用的笔墨纸砚,齐贺只着学子襕衫,一身轻松,抄着手径直往南城门而去 卯时,聚集在宫门处的贡士们被礼部官员引领到集贤殿。 齐贺是头名,走在最前面,到集贤殿时也是站在了最前面。 他微垂眼皮,恭谨地盯着眼前的地面。 辰时,圣上进入集贤殿,众人跪拜行叩拜大礼,会试的主考官严相,拿出制诰宣读,其中包含这次的殿试策问。 而后,众人被引入座,策问题目发下来后,圣上坐在高位,看着下面的贡士开始对策答题。 圣上在御座坐定,眼睛在下面的贡士身上一扫而过。 刚刚开考,大多数贡士盯着手中的策问题目在分析试题。 而最中间的这个贡士,则抄手微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 此次会试的会元,倒是有些意思。他年纪轻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反贼吕正昊逃亡西迪,要不要与西迪开战,他是怎么想的? 文臣大多主张和谈,这一屋子的新鲜血液里有没有硬骨头? 齐贺分析完策问之后,在脑海里打了个草稿,便洋洋洒洒地下笔了。 看圣上出的这个策问,他感觉他猜对了,对于吕正昊,圣上心中也是不平的。 怕是恨不得马上除之而后快。 心中有文章,下笔如有神。 齐贺一口气写了上千字,等他做完对策,还不到午时。 此时,圣上已不在殿内。 也没有贡士开始交卷,齐贺写完便还不准备交卷,他把文章放到书案上闭目养神。 大殿后侧的书房门,圣上坐着饮茶,有内侍来禀。 “启禀陛下,坐在中间的那位会元,好像已经做完了。” 圣上嗯了一声,挥挥手让他退下。 圣上转头问坐在一旁的汪相:“汪相也没有想到?会元竟是那么年轻的一个青年。” 汪相忙向圣上拱手:“此子文章老练,看起来像是稳重的中年人。” 说完,汪相笑了起来,开玩笑道:“几位阅卷的大人都被他的文章给骗了。” “引良报的汪相也听到了,他又是最先写完对策的。” 圣上说这话,汪相没有接,殿试的文章同样要封密誊抄后才能批阅,现在他真的不好说什么。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有人交卷出来殿门,齐贺顺势也把自己的对策交了上去。 出了大殿便不能在宫中久留,齐贺被小内侍领着出来宫城南门。 顺子送了齐贺进宫后便没有急着回去,他把驴车停在一处不碍事的地方,站在御街旁边的行道上等着。 见齐贺出来了,忙跑过去迎接,“齐郎君,车子在旁边巷子里,你先等着,我去赶出来。” 齐贺等顺子的时候,有人过来问,圣上出的什么策问? 齐贺笑了笑走开了,见顺子赶出来驴车马上上车走了。 齐贺很高兴,不管殿试考得如何,光是策问的题目就让他高兴。 两人共同经历的仇恨,谁都没有忘记。 齐贺肉眼可见的高兴,他回来也不去书房读书写字了。 用过饭就黏着苏桃腻歪,寸步不离,就想对她亲亲爱爱。 果然不出所料,晚上的时候,逮着苏桃一阵宠溺。 这样的激情好久没有了,苏桃坐在齐贺怀里,眼神迷离地望着他,有种落不到实地的感觉。 殿试只考个策问,完全没有消耗他一点儿时间。 苏桃恍惚中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刚成亲的那几日,有些吃不消。 天什么时候黑的,她不知道。天什么时候亮的,她也不知道。 她被滚烫的热情洗礼了一遍又一遍,实在起不了身。 第120章 一甲 皇宫 垂拱殿 圣上的御案前整齐地摆放着一摞殿试时贡士们所作的文章,而位于最上方的那一篇,便是出自长洲府士子齐贺之手。 此时此刻,整个宫殿内一片静谧无声。 圣上并未开口说话,一旁的汪相与其他几位翰林学士自然也是噤若寒蝉,他们双手交叠在胸前,微垂着头,静静地等待着圣上的旨意。 圣上的目光扫视了一眼下方的众人后,视线最终还是重新落回到眼前的文章之上。 这篇文章暂且不论其行文是否流畅、辞藻是否华丽、引用典故是否恰当,仅仅就看齐贺在文中所阐述的观点和思想,便让圣上深感赞同,仿佛说到了他心坎里一般。 在面临外敌侵袭之时,朝廷中的部分大臣倾向于采取隐忍和谈判的策略。 然而,齐贺却阐述应该积极备战、秣马厉兵,并等待时机发动反击。 他的文笔娴熟老辣,与朝堂上那些持保守态度的官员相比,其观点却是略显激进。 若是将他钦定为状元,不知道下面几位是表示赞同还是会提出异议呢? 于是,皇帝决定亲自试探一番。 只见皇帝从众多考卷中抽出了世家子弟王之留的文章,点评道:\"此篇文章旁征博引恰到好处,对仗工整,文辞通顺,论点清晰明确,可以评为一甲头名。\" 紧接着,他依照同样的标准,又依次选定了一甲第二人和第三人。 之后,对于二甲进士,他也挑选出了两名。 然后,皇帝转头对诸位大臣说:\"接下来就有劳各位爱卿继续评阅剩余的试卷。\" 此时此刻,宰相汪相等众人皆摸不透圣上内心真实的想法。 实际上,这些文章他们早已仔细审阅过多次,其中会元齐贺的答卷无疑具备被点选为一甲第一名的资格。 汪相领着一干人等将后续的名次依次排列妥当后呈递给圣上御览。 再算上那些之前因为丁忧而未能参加殿试的士子们,此番总共有整整一百九十名贡生之多。 但让人感到诧异不已的是,这长长的名单之中竟然独独不见长洲府齐贺的名号! 圣上看完那长长的名单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故作诧异:“榜单之上怎不见长洲府士子齐贺的名字?” 听到圣上的垂询,站在一旁的汪相连忙上前一步,恭敬地拱手施礼道:“启禀圣上,老臣认为,齐贺的文章实在精妙,可以被评为一甲之列。肯请圣上重新定夺。” “长洲府齐贺,出身乡野贫寒之家,科举顺遂,没有经历坎坷便年少入仕。这样的年轻人需要多多磨练,吾以为,评为二甲足矣。” 圣上说完,目光扫了一眼下方汪相。 汪相见状,深知圣意已决,但仍不甘心就此放弃,于是继续进言道: “圣上明鉴,一甲状元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齐贺虽出身寒微,却屡试屡中,可见其读书刻苦,有真才实学。 我大胤朝以科举取士,正应以此激励天下学子,让他们明白,只要有真本事、肯努力,便可凭借科举进入仕途。为我大胤选拔更多的人才。” 汪相的这番言辞说得十分中肯,令人无法辩驳。 圣上问:“汪相的意思是,齐贺可点为一甲第一人?” 汪相深鞠一躬,双手抱拳于胸前,低头不语。 他深知殿试乃由圣上亲自主持的,自己虽有进谏之责,但终究无法左右圣上的决定。 若是圣上态度坚决,他强行推荐,怕是会引起圣上不悦。 此时此刻,屋内再次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经过漫长的等待之后,圣上缓缓开口:“既然如此,就依汪相之言,便把齐贺评为一甲第一人。至于其后的名次,则按照原定顺序依次顺延即可。” 至此,殿试名次已定,不日即可张贴出去。 兴源巷中,齐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评为了一甲第一人。 他坐在书桌一旁,看着苏桃练字,见苏桃写得越来越好,不由得夸赞:“阿桃的字,写得越来越好了。” 苏桃停下笔,调皮一笑:“跟相公的字相比,自是差远了。” 齐贺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阿桃多练练兴许能写得比为夫好。” 她也不用科考,才不用练成那么好的字,苏桃勾着嘴角浅浅一笑。 又写了几个字,苏桃问:“相公,十二那日是不是还要进宫?” “那天要唱名放榜,自是要进宫的。” 天子亲自唱念出一甲进士及第的考生名号,对于天下士子而言无疑是无上的荣光。 十二这日,天还没有亮,齐贺就乘着驴车进宫了。 而租赁的小院这边,苏桃也早早做了充分的准备,赏钱,果子点心都细心地备置齐全。 宫中天子亲自唱名赐第,第一个念到的就是齐贺。 一甲第一人齐贺的名讳,从殿中传出,通过层层传递,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宫城内外。 宫外守候多时的许二郎得知后,立刻如离弦之箭般飞奔回家报喜。 因着还要等着接齐贺回家,许二郎报了喜,没有一丝停留就又紧赶着跑回宫门前等着去了。 这次他们租赁的这个小院,比上次会试还热闹了几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着快要临近正午时分,终于,新科状元郎齐贺在众人的热烈簇拥之下回到了小院。 一时间欢呼声,道贺声络绎不绝。 苏桃笑着派发喜钱,事后苏桃一算,光是这一天她就发出去一贯多铜钱。 晚上李志奇依然跑过来道贺,这次于希文也跟着过来了。 于希文被点了三甲同进士,他许是会被外派出去做个知县。 李志奇会试便落了榜,一直没有回去,便是等着看齐子贺的殿试成绩。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的同窗齐子贺高中了状元。 虽然他早早地落第,同窗中了,他回去也有吹嘘的本钱。 夜幕降临,热闹了一天的小院终于静了下来。好在京城没有几个认识的人,今日来的不是邻居就是跑腿报喜讨个赏钱的。 这次也会如会试后一样,热闹这一天就能清净了。 喜事临门,两人心情都有些亢奋,免不了又是一番云雨。 苏桃闭着眼睛喘息,休息过来之后,她说:“真想把这个好消息赶紧告诉爹娘,他们自是欢心不已。” 齐贺微垂下头,帮她捋了捋额间汗湿的秀发,轻柔道:“官府已经派了报录人,把喜讯传回县里去了,过不了几天,他们就能收到消息了。” 消息传到的时候,婆母该是无比高兴的。 苏桃亢奋,趴着齐贺胸前有问不完的话,齐贺也有点儿兴奋,他把苏桃平放在床榻上,倾身俯了下去。 动作轻柔地堵住了她嫣红的唇。 第121章 家书 时间匆匆而过,没过几天,齐贺就奉命入宫听封。 不出所料,他被任命为翰林院修撰,任职于翰林院。 翰林院修撰,是个从六品的官,负责向圣上讲解经书、起草各类庆典仪式所需的文书等事宜。 历年以来,科举殿试一甲第一人通常都会担任此官职,若有特殊情况则另当别论。 任命之后不久,圣上就赏赐下了足足三百两纹银作为安家之用。 安家费刚发下来,店宅务的刘亲事官寻着空子就找了过来。 殿试之前,刘亲事官找齐贺,问他是否有意买下这处宅子,当时他说等殿试后再说。 现下,殿试已过,齐郎君也成了齐大人。 他拿着卖房子的契约文书,高高兴兴地寻了过来。 齐贺本就打算将眼前这处宅邸购置下来,此刻见刘亲事官手持相关文书前来,双方当即一拍即合,于是他们便依三百八十两的价格购下了此宅院。 签过文书之后,苏桃问齐贺:“相公,为何不讲一下价?” 齐贺笑着说:“京城租赁房屋虽然便宜,买卖房屋可不便宜,咱们三百八十两买下这处院子已经是占了大便宜了。” 圣上留给留京官员的安家时间不多,十日之后便要去翰林院上任。时间紧急,两人自是没法回去。 于是齐贺准备修书一封让李志奇带回去,让他爹娘择日上京城来。 苏桃想说她可以亲自回去迎爹娘过来,可是五月初这几日,她的癸水又没有来。 这次到底是个什么原因,齐贺自是非常清楚,于是便让苏桃安心在京城等着。 已进入五月,再过几日该到了收麦子的时候,家中爹娘想必会等收完麦子再过来。 而他们买下的那五十亩地也该收麦子了,齐贺说需要苏桃在这里坐镇,于是苏桃便放弃了回去的念头。 齐贺给齐家爹娘写了一封信,苏桃也用这段时间学的字,给苏家爹娘写了一封信,装进了齐贺的信封里。 李志奇带着书信风尘仆仆赶回临阳县的时候,大家已经在如火如荼地收庄稼。 他没有在县城耽搁,让七斤回去给爹娘报个信,他自己驾着马车去了西柳村。 齐贺殿试中了状元的消息,早已在西柳村传遍。 临阳县为能出一位大三元而自豪,县令奖了齐贺二百两雪花银,敲锣打鼓地送了过来。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临阳县出了个好多年都不出一个的大三元,留任京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县令给齐家送了奖赏之后,他个人也准备了千两纹银,等着齐贺回乡的时候,进献给他。 进来翰林院便是天子近臣,前途不可限量。 西柳村这边,里正也说,中了状元的人会跟圣上请旨回乡,拜访州县的官员富商。 听他如此说,齐家人觉着齐贺不日也该回来了,于是,一家人都去地里收麦子的时候,独独留了二丫和云姐儿在家等着他们。 可他们不知,里正说的那些都是投机取巧的人。齐贺当初中举的时候,都没有收取贺礼,金榜题名后他更是不会回来打秋风。 当李志奇的马车,停到西柳村齐家门口的时候,在院里玩耍的二丫和云姐儿马上跑了出来。 云姐儿出来看到李志奇,知道他是她五哥的同窗,便以为齐贺和苏桃跟他一起回来了。 于是,云姐儿对他笑了笑,就跑去扒车帘子,车帘子勉勉强强掀开一个角,就看到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她阿姐跟五哥没有回来。 云姐儿挂着的笑,瞬间消散了。 李志奇笑着问云姐儿:“小娘子找什么呢?” 云姐儿撅着嘴不说话,二丫忙牵住云姐儿的手,笑着对李志奇解释:“云姐儿等我们五哥和五嫂呢。” 李志奇望着云姐儿歉意一笑:“齐兄留在京城任职了,他没有回来,不过托我捎回来了一封信。齐老伯,齐大娘不在家?” “都在地里呢,郎君等一会儿,我这就去叫他们回来。”二丫不放心留下云姐儿,说完拉着云姐儿的手就往地里跑。 齐家院中没有人,李志奇便站在院门口等着。 不到一刻钟,从远处田地的方向走来了许多人。 李志奇眯着眼睛一眼看到了走在前面高高瘦瘦的齐大娘,他忙走过去行礼。 家里人都在地里干活,听二丫说,来了个人帮齐五郎捎了封信回来,于是大家都放下手上的活,跟着齐老二和赵氏回来了。 刚从地里回来,身上都穿着干活的衣裳,这李郎君来的突然也讲究不了那么多。 齐老二穿着灰扑扑的短褐就引着李志奇进了正房堂屋。 齐老大和齐老三跟着进去,其他小辈都站在门外听着。 李志奇一坐下来,就猛夸了一番齐贺,说他中了会元,又中了状元,是十多年来的头一个三元及第。 齐贺中会元,中状元都有官府的人来报喜,齐家人已经不那么激动了。 听别人夸自己孩子,心里还是高兴的。 李志奇夸完,就赶紧拿出来齐贺写的信,一掏出来,便发现里面还有一封,他看了看对齐老二说:“这封是齐娘子写给娘家的。” 赵氏忙说:“那就先放着,过会儿我们找个人给送回去。” 李志奇掏出齐贺写的那封信,双手往齐老二跟前递。 齐老二有些微窘迫,他这个状元的爹不识字。 “劳李郎君帮着念一念,这来的都是家里人,让大家都听听。”赵氏赶紧说道。 李志奇道了一声好,便展开信开始念。 开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写了一些家常,说租赁的房子旁边的邻居和善。 说苏桃学着认了许多字,她也随信给苏家爹娘写了一封信,劳烦爹娘转交之类。 后面便是不负爹娘多年辛苦培育,中了殿试一甲,被圣上册封翰林院修撰任职入翰林院。 他感谢了爹娘一番,告诉他们用圣上赏赐的安家费买了宅院,让他们带上行装择日上京共同生活。 又说圣上给的安家费不多,没有折出来一部分跟爹娘捎回来。至于进京的盘缠,让他们就从托他们保管着的银子里拿。 又说他这边上任的时间比较紧急,而苏桃还要操心新买的田地收成,无法回来迎接爹娘,让他们多多担待之类。 李志奇读完了信,齐老二跟赵氏均红了眼眶,他只当这二老是感动的,却不知道具体内情。 齐老大和齐老三自是知道齐老二和赵氏为何如此动容,这都是他们的命。 虽无子嗣,却有个富贵命。 齐老二留李志奇在家用饭,正是农忙时节,他不好在此叨扰,便拱拱手告辞了。 第122章 来京 送走李志奇后,齐家众人又回到了齐老二家。 小辈们站在外面讨论,翰林院修撰是多大的官,一年有多少俸禄? 齐家老弟兄们坐在堂屋里,一时沉默。 最终还是齐老大开口,他问:“老二,你们要进京吗?” 齐老二盯着自己的脚尖没有吭声,儿子是他供了十几年供出来的,他该是能去的? 赵氏在旁边接话:“去,怎么不去,我儿子特意写了信过来让我们去京城,我们不能让他失望。” 齐老大听赵氏这样说,也没有再说什么扫兴的话。 他只说:“行,收完麦子你们就准备准备,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言语。” 齐老二乖乖点头。 地里还有正在收的庄稼,齐老二一家要上京的事儿,就这么三言两语敲定了。 其他人回去地里接着收庄稼,齐老二拿着苏桃写的那封信,亲自去了一趟桃花村。 桃花村的亲家,岁节前在县城买了宅子搬去县城去了。 亲家公也跟着别人去南边跑生意去了,齐老二带着齐三郎前几日还在帮着苏家割麦子。 割完地里的麦子,苏家有周家帮着碾晒,他们就回来忙自己地里的活了。 这个时候,苏家该是还在桃花村住着。 齐老二也没有往村里去,他直接去了苏家麦场,正是农忙时节,谁家都不是招待亲戚的时候,齐老二送了信,又说了两句话,便回去了。 齐老二走后,周大娘忙凑了过来,她好奇地问:“齐五郎写来的信?” 冯氏自豪地笑:“亲家公说,是阿桃写的。” 周大娘听了连啧了两声:“你看看咱们阿桃,现在不止成了状元娘子,还能写信了。阿桃的这个命好哦,两年前她还在这里跟咱们一起收麦子呢,两年后,她就成了官夫人。” 谁说不是呢? 冯氏不知道有多自豪,这么多举人进京赶考,偏偏她的女婿考中了状元。 县城里有些知道底细的商户,知道她家女婿成了状元公,还提着贺礼去她家道贺呢,只不过苏青山不在,她都一一拒了回去。 现在她催着苏虎读书,都有了现成的榜样。 两人夸了苏桃一会儿,把信纸展开看了看,奈何两个人都不识字,辗转着看了两眼,相视一笑后又收了起来。 还是等着回家让苏虎给念念。 因着苏家搬家去了县城,苏虎也去了县城的私塾读书。 天还没有完全黑下去,冯氏就乘着小驴车回了县城。 到家之后洗了一把脸后,就拿出苏桃写的信,让苏虎给念念。 苏虎展开信纸看了一眼,不可思议道:“阿娘,这是阿姐写的。阿姐竟然认了那么多字?!” “你阿姐以后就是官家娘子了,总得学着认几个字,娘后悔没有让她也去私塾读两年。” 苏虎点头认同他娘的话。 他拿着苏桃写的信,从头到尾地读起来,前面自是一通到了京城的家常话,后面她写到在城外买了处庄子,顺带着五十亩良田。 冯氏听了,直为苏桃高兴。闺女长大了,已经开始知道攒家业了。 她还说,她买的这处宅子是跟府城舞弊案牵连的一个官员家的。那府城朱家也在这次事情中被抄了家,不知道他家的田宅官府有没有计划出售? 让他们把这个消息给康兰儿说一下。 之后还说,从京城到临阳来回要一个月时间,也不算太远,等齐贺稳定下来了,她就回来看他们。 还让苏虎好好读书,也争取考个进士光宗耀祖。 苏桃用她学到的有限文字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苏虎读完信,冯氏小心翼翼地叠好收了起来。 她说,等苏青山回来了,要拿给他看看,闺女写的信。 五月底六月初,麦子终于收完了。 齐老二去镇上让木匠帮着打了好几口大木箱子,准备装家里的行李。 他们去京城,家里的东西也分了一下,齐老大家男丁多,他们就把家中的五亩地交给了他家打理。 家里后院的猪羊兔子,岁节后刚养的猪仔,现在也卖不上价钱,就留下来给齐老三家养。 兔子本身二丫会喂,也都交给二丫了。 猪羊兔子都给了齐老三家,不用挪出去,就留在后院养着就行,只让齐老三媳妇马氏时不时过来家里开开门通通气,打扫打扫庭院。 桃子过一个月才能成熟,让齐老三家摘了卖了就行,还不忘叮嘱一句,桃娘爹娘住在县城,让他们桃子成熟后也送些桃子过去。 岁节后赵氏又买了几只小鸡仔,现在也都养大了,他们把鸡抓起来装进笼子里送去了苏家。 给赵大舅,还有庵堂的师太们也道了别,因着康兰儿时不时的会过来看看云姐儿,他们也去锦绣坊跟康兰儿道了别。 卖了新收的麦子,跟大家一一道别后,齐老二、赵氏还有云姐儿,雇了两辆马车在齐三郎的护送下进京了。 天气异常炎热,仿佛要将大地烤焦一般,闷在车厢里自是不舒服,于是,中午最热的时候,他们就停下来休息,这样便走得慢了些,一行人到了六月下旬才到达京城。 刚到城门口,他们就被眼前京城的壮阔震撼住了。自外城东门而入,一路之上人声嘈杂、热闹非凡,道路两旁店铺,摊贩售卖的东西也是琳琅满目。 齐三郎悠然自得地坐在车夫的身旁,那双不大的桃花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看得欢实。 云姐儿和赵氏则紧贴着车窗,透过窗帘缝隙向外张望,脸上满是惊讶之色。 云姐儿更是兴奋得哇哇大叫,而赵氏虽然心中同样惊奇,但还是努力保持着状元娘应有的端庄仪态,强忍着没有失声惊呼出来。 这不愧是京城啊,茶水摊子上的茶饮都花红柳绿的,看得人嘴馋。 他们乡下很少见到的马车,在京城的街道上却是随处可见。 之前已经给了车夫地址,他们驾着马车径直将他们送到了门前。 下车之后,众人站在原地,目光不停地扫视着四周。只见一座白墙青瓦的院落矗立眼前,单从外观来看,颇为典雅别致。 “这是五郎的家?”赵氏有些不敢相信。 “是这个地址没错了。”齐三郎说着去叩响了门鼻。 第123章 抵达京城 家中老爷太太早就说,老太爷,老太太和大姑娘要来。 这段时间,顺子在门房待着的时候,总是特别关注门外的情况。 这不,外面刚一敲门,顺子就跑过来,把门打开了。 顺子一打开门,就看到了愣在门口的齐三郎。 齐三郎确实愣住了,这开门的也不认识啊,难道是走错了门儿? 齐三郎忙退出去看挂在大门上面的门匾,黑漆底儿的门匾上写着金灿灿两个大字“齐宅”,这两个字他还是认识的。 不等他问顺子这里是不是新科状元的家? 顺子那边就跑到了齐老二跟前,拱手问道:“这位可是齐老太爷?” 齐老二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新身份,忙摇头否认。 顺子看了眼停在门口的两辆马车,还有上面拉着的行李。 再看了眼年龄跟他们老爷口中差不多的中年男子和妇人,还有妇人牵着的娇娇嫩嫩的小娘子。 这都跟他家老太爷,老太太和大姑娘对得上的,除了旁边那个青年男子不知道是谁? 大家都以为找错了宅子,正在尴尬中。 齐老二手已经伸进怀里,那里放着齐贺写的书信,他拿出来想找个人再确认确认地址。 这边云姐儿看着迷茫的顺子开口问:“这里是我五哥和阿姐的家吗?我五哥考上了状元。” 状元?! 那对的啊。 顺子满脸带笑忙答:“是的,是的。这里就是状元郎,现任翰林修撰齐大人的家。你是大姑娘?” 云姐儿知道自己六岁了,可是六岁不是大姑娘,二丫姐姐才是大姑娘,二丫姐姐已经可以相婆家了。 云姐儿抿了抿唇,不高兴地看了顺子一眼:“我是小姑娘。” 顺子尴尬一笑,转身往院内跑,他一骨碌跑到垂花门外,朝里喊:“老爷,太太,老太爷,老太太和大姑娘到了。” 确定了是状元郎的家,赵氏抓着云姐儿的手都重了起来,想马上进去,又有些不真实感,不敢进。 今儿恰逢齐贺休沐在家,他正在书房写文章,苏桃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书。 听说齐老二和赵氏他们来了,苏桃忙跑了出来,齐贺一见,也大踏步地往外赶。 苏桃跑到门口,望着赵氏叫了声:“娘。爹,娘,云姐儿……” 云姐儿猛一看到苏桃,立马挣脱赵氏的手,叫了一声:“阿姐”便向苏桃扑了过去。 齐贺刚巧赶到,伸手把眼看要扑倒苏桃怀里的云姐儿给抱了起来。 云姐儿伸手环住齐贺的脖子,甜甜地叫了声:“五哥。” 齐贺哎地一声应了云姐儿。才忙着招呼齐老二他们三人,“爹,娘,三哥。” 齐老二背着手,黝黑的脸上带着喜色,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赵氏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深了些。 齐三郎连着应了两声,又说:“我等一下帮着把行李抬进去。” 苏桃脸上带着笑,走下来拉住赵氏的手,说:“娘,咱们赶紧回家。” 苏桃拉着赵氏进了院子,齐贺把云姐儿放下来,让她跟她们两人一起进去了。 他留下来帮着搬行李。 苏桃拉着赵氏进来正房,“娘,这两边的里屋都空着呢,你和爹住东里间,云姐儿住西里间还是东厢房都行。” 赵氏看了看东里间,又看了看西里间,说:“云姐儿还小,让她住西里间。” 几人回到堂屋,赵氏拉着苏桃的手,拍了又拍,感慨:“桃娘,真是辛苦你了。” “娘,照顾相公,不是我应该做的吗?怎么能说辛苦。” 两人说话间,转眼儿不见了云姐儿,再一看,她站在院子里的唯一一棵开满了红花的石榴树下仰着头正看着呢。 赵氏见了笑了笑,又转过头来跟苏桃说话。 “桃娘,你苏家爹娘在县城里买了个宅子,是个小四合院,院里的房子都是青砖建的。虎哥儿也去了县城读书。对了,虎哥儿还给你写了信呢,在箱子里放着呢。” 赵氏说着往外看,他们带来的大木箱子,已经抬进来了两个。 “我出去看看,别漏下东西了。” 苏桃笑:“娘,他们三个大人还能把东西漏下了?” 说完这些,苏桃才发现,见了齐家爹娘他们,她有些高兴过头了,都忘了他们一路上一定也没有吃好。 于是忙问:“娘,你们还没有吃饭?我去给你们做饭去。” “我去做,你给我说东西在哪里就行,先简单地做点儿菜汤就行,离晚饭也没多长时间了。” 苏桃自是听从赵氏都安排,她带着她进来灶房,把灶房里的东西都给她指了一遍,然后坐去灶膛前准备烧火去了。 赵氏不大一会儿就做出来小半锅菜汤,这时候马车上的箱子也都搬进来院子里。 赵氏招呼齐老二,齐三郎,云姐儿喝汤。 那么多天了,终于有温热的食物进肚,几人吃得很是舒心。 吃过饭大家坐在一起聊了几句后,赵氏趁着天还亮着要把箱子里的东西规整起来。 齐贺便带着齐老二和齐三郎去了书房,他们刚买的庄子,今年收了大概有四千多斤粮食,放在庄子的库房里。 从买下庄子之后,那原来的庄头欺负他们不懂,从来没有来家里回过话儿。 向来都是顺子从中传话。 苏桃不懂,他却是懂的,作为家里的庄头,除了农忙时节,但凡有个节气,庄头都该带些庄子里的东西过来东家这边问安。 他们这个庄头不敬东家,自是不能再留下去,于是他便想到了齐三郎。 齐贺觉着齐三郎在家跟别人帮闲做工也是做工,不如请他来京城,帮着去庄子上做个庄头。 齐三郎跟着他爹学着打理桃树也有好几年了,让他过来帮忙最是合适不过。 齐贺跟齐老二,齐三郎商谈庄子上的事情。 这边,赵氏忙着苏桃先把她的首饰,她和齐贺的衣裳,都帮着她放到了屋里。 赵氏拿出来两封信,还有卷起来的两幅绣品。 “这是虎哥儿还有康小娘子给你的信,还有,这两幅是康小娘子给你的贺礼。” 苏桃接过信后,就坐到旁边看了起来,她边看边笑。 赵氏抱着一个小的黑漆木盒子给苏桃放到梳妆台上,笑着问苏桃:“他们写了啥?看把你高兴的。” 苏虎写赵氏他们临出发前,往他们家送了六只老母鸡,她才忍不住笑的。 但是又不好说出来,便说没什么。 苏虎说他们爹又去南边跑营生去了,可能要到岁节前才能回来,又说了些其他的家常,最后说他要好好读书,争取也能来京城考会试。 还写县城里有些认识爹的人,来家中送礼,因着爹不在,阿娘就都拒了。 还写了一些他书塾的交情好的同窗。 兰儿这封信就简单多了,说了一些店铺的状况,后面就是祝贺齐五郎高中状元,说送了两份贺礼来,让她不要嫌弃。 她过几日就去府城看看去,能买个铺面的话,就买个铺面,等在府城赚了大钱再送更好的贺礼给她。 苏桃看完笑得嘴角一直弯弯的,似月牙。 苏桃正要打开康兰儿送的那两份贺礼看,赵氏安排完了外面的事儿,就又进来了。 她拉着苏桃坐下,打开之前拿来的那个小黑漆盒子给她看。 第124章 有孕 “桃娘,这是你之前让娘帮着保管的银票,一张没少,都在这里了。” 赵氏说完拿起最上面的四张给苏桃看,“这四张是岁节前康小娘子送来的,是你之前说的分红。” 赵氏拿出其中一张说:“这一张跟其他的不一样,康小娘子说,‘其他的都是一百两的,这个是五十两’。” 苏桃看了一眼,确实如此。 赵氏数了数银票的数量,确定没有错,才连着盒子一起放到了苏桃跟前。 然后她又打开了下面一个稍大一点儿的黑漆箱子,“这里面是你的嫁妆银子和首饰。” 赵氏把银锭子一一都拿出来,苏桃看着,这好像比她的嫁妆银子多了。 “五郎中了状元后,县太爷敲锣打鼓地送来了二百两银子。” 苏桃看了一眼,果然多了十个二十两重的银锭子。 怎么把银子都给他们留下了,苏桃微皱着眉头出声:“爹娘怎么没有拿去花用?一路上也是要盘缠的。” “之前给五郎攒的上京盘缠,你们没有要。岁节的时候,你爹又从姜家得了八两的赏银,加上他的工钱共二十两银子呢,我们手里有钱,用不到你们的。” 苏桃看着眼前摆着的一堆银票,银锭,心中欢喜,有钱了之后还是要置办些家业才行。 她看着装银票银锭用的大大小小的箱子,规整甚是方便,不由得夸了赵氏一句:“还是娘做事妥帖。” “哎呦,这些东西放在娘手里,娘出个门都不放心,总是找借口让二丫过来看家,平常也不敢出去串门了。这下都交还给你,我总算是松快了。” 赵氏说着玩笑话,听得苏桃咯咯笑。 两个人正笑着,云姐儿跑了进来。 “阿娘,阿姐,漂不漂亮?” 正笑着的两人,听到声音齐齐望了过去,就看到云姐儿头上歪歪扭扭插了好几朵鲜红的石榴花。 苏桃看了忍不住笑着说:“漂亮,漂亮,咱们云姐儿真好看。” 云姐儿伸出小手,从手里拿了两朵给苏桃插到发髻上,又把剩下的两朵给赵氏插上。 有个闺女真是贴心,赵氏喜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她还是故作生气道:“娘多大岁数了,还跟云姐儿一样插红花,像个老妖婆。” 云姐儿甜甜地说:“阿娘最好看。” 云姐儿调皮又可爱,谁能不喜欢? 苏桃跟赵氏忍不住被她的可爱惹得哈哈笑了起来。 家里有个孩子真是热闹不少,这么想着苏桃悄悄摸了摸自己只微微有些凸起的小腹。 笑过了,赵氏才想起来问:“那石榴树也不低,谁给云姐儿摘的花?” “云姐儿站在圆凳子上自己摘的。”云姐儿觉着自己可厉害了,望着赵氏等着夸她。 “哎呦你个小妮子,怎么这么皮。”赵氏说着一巴掌拍在了她屁股上。 虽然力道很轻,云姐儿还是委屈了起来。 赵氏看了心有不忍,忙把她搂进了怀里,柔声给她讲道理:“云姐儿这么小,圆凳那么高,摔下来可怎么办?” 云姐儿知道自己理亏,趴在赵氏怀里不吭声。 赵氏在管教小姑子,苏桃也识趣地默不作声。 “你五哥小时候,上树摘桃子,就从树上掉下来过,整个人差点儿摔傻,可把阿娘吓坏了。” “啊?” “啊?” 听赵氏这么说,苏桃跟云姐儿两脸不可思议,齐齐啊了一声。 云姐儿心想:我五哥那么厉害,是状元郎呢,怎么会从树上掉下来。 苏桃心想:原来相公小时候也那么调皮啊。 不由得她想多知道一点儿,于是笑着问赵氏:“娘,相公小时候这么皮的吗?” “皮,他跟三郎四郎年龄差不多,三个人整天一块儿疯。有一年……” 赵氏微仰着头想了想,“好像是五郎十一岁那年,咱们后院的桃子熟了,他带着三郎,四郎过去摘桃子。爬到树上不注意踩到了细树枝,树枝被踩断他从树上摔了下来。” 赵氏说着还心有余悸,“咱们后院的桃树那时候也没有多高,偏偏他摔下来晕了过去。那天我在你三婶儿家串门子,三郎吓得哇哇哭,跑着回去叫我。” 说到这里赵氏真是哭笑不得,“三郎这个臭小子,跑过去说五郎摔死了,吓得我当时腿都软了。被你三婶儿扶着回到后院,看到五郎躺着地上一动不动,我直接就瘫倒在地。你三婶跑过去一摸五郎胸口还有心跳,掐着人中给他掐醒了。” 还好醒了,苏桃原本揪着的一颗心,也放松了下来。 “五郎醒了后,找了郎中来看,郎中看了看说,没啥大事儿。就是这之后他变得不怎么爱说话了。 而三郎比四郎五郎大一岁,没有看好弟弟,被你三婶儿逮着好揍了一顿。” “相公现在这样寡言,是从十一岁年开始的?” “之前他很爱疯玩,摔了那一次之后,他跟丢了魂儿一样,不爱说话,也不怎么出屋,自己闷在房间里整整五天。 郎中说没啥事儿,我看他这样不正常,又怕他中了邪,还找了神婆过来给他做法驱了邪,都不管用。 他自己闷了五天后就好了,人变得沉默了,读书更上心了。” 赵氏想到那一年,不免有些心疼齐五郎,他那时候开始就跟中了邪差不多,也不跟三郎四郎疯跑着出去玩了,他认认真真去私塾,回来就坐在书桌前背书写字。 好在是除此之外,五郎也没有别的不正常,她才放下心来。 “云姐儿以后可不能爬高上低的,太危险了。” 云姐儿点了点头,乖乖地嗯了一声。 “老太太,这些箱子收去哪里?” 赵氏让顺子帮齐五郎整理书,显然那边整理好了。 赵氏站起身要出房间,苏桃跟着站了起来,“娘,西厢房南边这间是个小杂物房,看看能不能把箱子放进去。” “行,我去看看。” 赵氏指挥着顺子把箱子都放进了杂物间,顺子又拿着笤帚把院子清扫干净。 顺子做事麻利,赵氏看了很满意,偷偷跟苏桃说:“怪不得别人都要科考做官呢,有了功名身份家里才可以用仆人,有了仆人自己就不用做了,多好啊。” 她婆母这样的看法是没有错的,苏桃抿着嘴偷笑。 她们这边忙完了,赵氏走去书房门口问:“你们爷几个说什么呢?” 齐三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齐老二接话说:“五郎想让三郎帮着看管一下他们新买的那个庄子。” 听齐老二这样说,赵氏走进来书房,笑着说:“三郎这次可不能留下来,杏娘还在临阳呢。” 晚上用过饭,把齐三郎安排去了东厢房睡下。 赵氏又拉着苏桃跟她说些家中的日常,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齐三郎为啥现在不能留下。 她说:“杏娘还没有身孕呢,你三婶可不会放三郎一个人来京城。 你三婶等着抱孙子,她又担心杏儿的身体,纠结着呢。 杏儿只比你小一岁,可能是她小时候吃得不好,整个人干干瘦瘦的。 杏娘嫁过来,你三婶便担心她有了身孕,就一狠心把三郎赶去桃园看园子不让他常回来。” 苏桃不解地问:“为啥?” “啥为啥?” “为啥不让三哥回家?” 她的这个媳妇哦,还不懂,她压低了声音回她:“杏儿身子骨瘦弱,你三婶怕杏儿有孕了不好生,伤了身体不说,她更怕伤着杏儿的性命。” “啊?”怀孕还能伤着命?苏桃吓了一跳。 齐贺刚巧从外面进来准备叫苏桃回去休息,就听到了他娘这骇人听闻的话。 “娘,你说什么呢,你再吓着阿桃。” “咋能吓着桃娘呢,桃娘的身体从她进门开始,我都给她养着呢,你看白白嫩嫩的养得多好。” 赵氏挺自豪,她又说:“咱家的羊我也给你三婶儿家了,让她用羊奶给杏娘养身体,这羊奶最是养人。” 赵氏说完,又接着说:“这院子我看了看,好是好就是连个养羊的地方都没有。我原想着再买只母羊给你们喝羊奶呢。” 赵氏一说羊奶,苏桃又想起了那个腥膻味,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赵氏忙问:“怎么了这是?” 问完又赶紧回想今儿晚上的饭菜,好像也没有会让人吃坏肚子的饭菜啊? “娘,我没事就是想到羊奶,胃里不舒服。”苏桃说完又干呕了一声。 看苏桃这样,赵氏担心地不得了。 齐贺就没有再瞒着她:“娘,阿桃有两个多月身孕了,想到羊奶的腥膻味她可能不舒服,您就别再提……了。” “哦哦哦,好好。” 赵氏敷衍着,猛然间瞳孔大睁,“有孕?有孕!” 赵氏伸手抓住齐贺的手狠狠地拍了两下,“你这臭小子,怎么不早说?我不知道桃娘有孕,还让她跟着忙前忙后的。” 赵氏太过激动,这两下拍的着实重,感觉自己拍重了,她又心疼地给齐贺揉了揉。 第125章 掌家 苏桃有了身孕,赵氏是说不出的高兴,恨不得再回到西柳村去炫耀一番。 高兴过后,她就想着该怎么照顾苏桃。 别人的婆婆都有孕育孩子的经验,儿媳妇怀孕了,还能按着经验来照顾。 赵氏没有经验,她也不恼,她平常串门子可没少听东家嫂子,西家弟妹说怀孕时候的事儿。 她让齐贺,苏桃回去休息,自己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想着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孕期时有哪些是需要上心的。 虽然奔波了二十几天才到京城,可是赵氏昨日一夜都没有睡好。 早上顶着个黑眼圈起床的时候,齐贺已经出门上值去了。 刚去翰林院没有多久,本来就是学习的阶段也不好请假。 齐老二着急看看自己家的果园,想让齐三郎陪着过去看看再放他回来临阳。 于是,齐贺安排顺子带着他们两个去果园。 因着赵氏知道苏桃有了身孕,连烧火这个活都不让她做了,整得苏桃怪不好意思的。 苏桃也是听她娘说过的,有了身孕也不能一味地娇养着,还是要动一动的,动一动好生养。 现在她婆母赵氏正是欣喜的时候,怕是听不进去。 不得已,苏桃就先暂时听从赵氏都,不去灶房烧火了,抓着云姐儿教她背千字文。 用过早饭,顺子就驾着驴车带着齐老二和齐三郎去了庄子。 赵氏拿出昨日一股脑搬进里屋的衣服在收拾,苏桃跟云姐儿坐在旁边看。 赵氏当时也想到了,在京城里还穿着乡下干活的旧衣裳会丢齐五郎的脸,她拿过来的都是半新的七成新的衣裳。 苏桃看着赵氏整理,心里有了些计较。 “娘,过两天,让顺子找个做衣裳的娘子过来,给咱们全家都做两身像样的衣裳。” “要做你们做,我跟你爹不用,你看我拿来的这几件衣裳都是在家都不舍得穿的,还新着呢,不穿了多浪费。” “娘,在家咱们怎么舒服怎么穿,就是得有两件能穿出去的衣裳。这京城大户人家的女使婆子都穿的是缎子衣裳。” 衣裳也没有几件,赵氏没用多久就整理完了。 然后娘儿三个就回了堂屋坐着说话。 赵氏坐下后叹了口气,她出身乡野有些道理也懂。 “咱五郎出身农家,自是跟京城累积了几辈子家业的大家族没法比。以后我跟你爹,咱们一家子都指着五郎过日子,娘就想着俭省些。” “娘,五郎的俸禄虽然不多,但是养家是够了的。咱们现在手里不是还有七千多两银子呢吗?我计划着等空闲还得去看看铺面,买个铺面咱们自己做生意,不能坐吃山空。” “那钱都是你的,你怎么能拿出来养家呢?”赵氏不赞成花儿媳妇的钱。 “娘,一家人什么你的我的。相公的俸禄能养家,我的银子买了铺子给下面小的挣家业,这样行了?” 苏桃还不能适应眼看着就要有自己的孩子,说这些的时候,还是有些羞涩的。 赵氏呵呵呵地笑,说:“这样也行,以后孙儿孙女可都不愁吃穿了。” 婆媳两个说话,云姐儿乖乖地坐在苏桃身边吃着蜜饯,这些是齐贺给苏桃买的,苏桃偶尔捡一个含在嘴里。 云姐儿吃着蜜饯,仰头问苏桃:“阿姐,云姐儿要有小侄子了吗?” 她知道娘的孙儿孙女就是她的小侄子,像大嫂子家的狗儿就是她的小侄子。 可是狗儿比她大,不可爱。她想要个可爱的小侄子,像家里养的毛茸茸的兔子一样的。 云姐儿歪打正着,问对了,苏桃望着她笑。 赵氏点了点她的鼻尖儿,宠溺道:“别看小丫头只知道吃,耳朵尖着呢。” 云姐儿知道她娘在说她,嘴巴一撇吃了一颗蜜杏子。 赵氏跟苏桃看了,都笑得慈爱。 苏桃望着认真吃蜜饯的云姐儿,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娘,云姐儿已经六岁了,咱们不能要她一直这样跟着咱们混日子。我听隔壁的许大娘说,‘京城人家的小娘子,从小都有自己的教养妈妈,长到七八岁家里就给请个女夫子回来教女学。’ 咱们云姐儿明年就七岁了,来了京城就得按着京城小娘子的样子养,以后她接触的许都是官家的小娘子,教养上面咱也不能落下了。” 苏桃说的这些赵氏哪里听过,他们乡下读书识字的少,很多男子都不识字,更不要说女子了。 这事她是没有主意。 “这事都你跟五郎你们两个拿主意,娘是两眼一抹黑,啥都不懂啊。” “娘别说你,我也不懂。隔壁许大娘,就是顺子他娘,在大户人家的厨房里做过事,她知道的比我还多。” 赵氏沉默了,他们乡下人真的连个给大户人家的帮闲的都不如啊。 “那咋学?咱们也给云姐儿请个女夫子?” 苏桃轻轻点了点头,“这事儿我先给相公说说,请个女夫子过来也好,我也跟着学点儿。” 赵氏一下子思绪打开了,请个女夫子过来甚好,趁着五郎官职不高,他们内眷兴许也不用出去应酬,赶紧学会京城女眷的这些东西。 赵氏忙点头:“好,这事是个要紧的,赶紧给五郎说说定下来。” 婆媳两个聊聊天,吃过中午饭,赵氏带着云姐儿睡了一觉。 晚上太阳还没有下山,齐贺就下值了。 齐贺回来没有多久,齐老二带着齐三郎就回来了。 晚上一家人吃过晚饭,坐在堂屋里说事儿。 “五郎,爹看了,那一果园的桃树都不怎么行,今年先修修枝叶看看,多半还得插接。” “爹,种桃树你是最拿手的,要雇人来还是怎么整?你做决定就好。” 齐贺说完看了赵氏一眼:“以后我的俸禄都会拿给娘,娘掌家,你需要用钱的地方就找娘拿。” 赵氏听了忙摆手:“给桃娘掌家,我不掌家。顺子都叫我老太太了,我要在家享清福。” 赵氏说完,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 一家人也没有太纠结这个问题,齐老二接着说:“让三郎明年春天过来,到时候让他从姜老爷的桃园里买些幼苗过来。” 齐老二这样说,大家都没有异议。齐三郎这边也没有什么事儿了,就收拾收拾告了别。 齐三郎走的时候,齐贺让苏桃给他拿了二十两银子,一半儿是他回去的盘缠,一半儿是他来年过来的盘缠。 顺便还让顺子买了些京中的稀罕吃用的小物件给他带了回去,让他分给亲戚们。 关于谁当家,当天大家没有纠结,后面齐贺领了俸禄还是拿给了赵氏。 赵氏看着俸禄单子上密密麻麻的一片,她看也看不懂,借口也不用找,干脆果断地交给了苏桃打理。 苏桃学着京城的人家,一月给赵氏四贯钱,是给她和齐老二的月钱,随他们花用。 给云姐儿五百文,说等云姐儿长大了再涨,云姐儿高高兴兴地收进了自己的小荷包里。 赵氏拿到铜板也高兴的不行,不用干活,在家做老太太还能拿那么多钱。 第126章 铺面 齐五郎的俸禄并不算高,这单看要跟谁比,若是跟当朝大员比那是不高,可以说是微薄。 可若是跟当初的他们自己相比,齐五郎每个月有三十两的俸银已经相当可观了。 苏桃也仔细盘算过,但凭着齐五郎的俸禄是完全可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苏桃说了要给家人添置两件新衣裳,眼看天气也越发地热了起来。 苏桃便差遣顺子去外面成衣坊请来位绣娘帮着家人量了尺寸。 安排给家里人一个做了两套适合夏天穿的轻薄纱罗单衣。 做好衣裳之后,赵氏拿着给齐老二做的衣裳看了几眼就给他收起来放进了柜子里。 嘴里还不住地念叨:“不该给你爹做,做了他也不穿。” 只因齐三郎回临阳后,齐老二便跑去庄子上住着去了。 他留在庄子上忙着给果树修剪枝叶,修剪过的枝叶带着青色的小果子。 他把这些都拉得远远地,放在一处晾晒风干,到时候干树叶可以喂羊,桃树枝还可以拉回去烧火。 现在家里烧得柴火都是让外面卖柴的送的,烧个火还花铜板呢,心疼。 桃源庄离兴源巷还是挺远的,比从西柳村到县城还远,怕以后齐老二来往不方便,苏桃眼睛都不眨地给他买了一辆驴车。 驴车不贵,连驴带车花了不到二十两。 有驴车按说来回方便了,齐老二去的时候带了铺盖,竟然是在那里住下来。 让顺子过去看过一次,顺子说:“老太爷带着庄头修整桃树呢,实在太忙。老太爷说,等忙完了再回来。” 家里人听了也就不管他,让他就在庄子上忙去了。 平常顺子赶的驴车是从张三哥家租的,苏桃问齐贺:“要不要再买一辆驴车?” 齐贺回:“不用,要是再买可以买个骡车,骡子有耐力可以跑远路,不过现在咱们也不需要,就现在这样就好。” 于是,便就这样了。 又过了一个月,苏桃的肚子才真的有些凸起。两个月的时候,她只感觉肚子硬硬的,并没有明显的凸起。 苏桃有孕以后,并没有怎么孕吐,穿上衣裳后,也不怎么显怀,完全看不出有孕。 于是,她便跟着顺子出去看了几处铺子。 城西金桥西有个两层高的铺面,铺面比较大,整栋楼有两个门脸。 许是因着这铺面在权贵遍地的城西,也许是因着这条街临近京城最大的瓦子,铺面要价挺高的。 苏桃看着心中满意,就是觉得价高了,看完回来就等着齐贺下值。 齐贺下值后,刚洗好了手脸,就被苏桃拉去了西厢房。 苏桃拉着齐贺坐到椅子上,齐贺还没有坐定,苏桃便急着开口:“相公,今儿我跟顺子出去看了个铺面。” 齐贺轻嗯了一声,拿莹润的目光注视着她,让她接着说下去。 “那铺面在金桥大街,从西街口进去第三家,这家店铺原本是个销金铺子,可隔壁也是个销金铺子,牙人说隔壁生意红火,而这家店铺总是没有什么人气,东家一气就要卖了铺子。” 苏桃说完了,她去几案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抄着手盯着齐贺看。 齐贺被她看笑了,“所以呢?阿桃想买下这处铺子?” 苏桃狠狠地点了点头,而后脸上纠结起来,“想买下来,就是感觉有点儿贵。” 齐贺望着苏桃,眉毛一挑。 苏桃了然,说:“他这处铺面要两千六百两。” 齐贺听后,坐直了身子,他手指在几案上轻叩,微仰着头,回忆金桥大街。 金桥大街是一条繁华的街区,那里各色铺面都有,城西住着一群权贵,金桥大街人来人往的,络绎不绝。 金桥大街往西走不足一里地就有个京城最大的瓦子,金桥大街往南几个街区有个鸡儿街,从来都是文人墨客集聚的地方。 在金桥大街上开对了店铺生意不能差了。 齐贺停下轻叩几案的手,问苏桃:“阿桃想自己开店,还是租赁出去?” 苏桃想开店,当然这个也没有必要瞒着齐贺。 “我想开家店铺,原本只想开个绣品铺子,现在这个铺面有两个门脸,买下来之后我想开两个铺子。开一个绣品铺子,再开一个布行。 绣品铺子里面也不用招绣娘,我看兰儿她们绣坊的绣品就不错,我计划从他们那里拿。过两天我给她写封信问问。 还有,虎子信上不是说,我爹去南方炒生丝去了吗? 我听兰儿说,南方的锦缎丝绸质量上乘,价格比北方这边便宜很多,我想给我爹也去封信问问,看他能不能让他找个好的布坊,给我贩些布匹回来,到时候铺子里盈利了,我跟我爹五五分。” 苏桃不太懂经营,她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出来,说完她睃了齐贺一眼,也没有看清齐贺的脸色。 齐贺顿了好久,他才开口说:“阿桃,你说的金桥大街的那个铺面,没有什么纠纷的话,价格虽然贵,还算合理。 只是经验店铺也是需要学习的,你现在怀有身孕不易操劳,要是想开铺子的话,还需得在外面雇个打理店铺的掌柜。” “相公这样说的话,那铺面是可以买的?至于有没有什么纠纷,我再让顺子去打探打探,打探清楚了再买。” 看到齐贺点头,苏桃忙出去吩咐顺子去了。 顺子白天没事儿的时候都在门房里待着,到了晚上他下值了就回隔壁他家。 这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顺子应该还在门房里。 苏桃站在垂花门口叫了一声顺子,他就跑了出来,苏桃吩咐过顺子之后,就回房间琢磨着怎么给她爹还有康兰儿写信去了。 顺子打探了几天,确定那店铺没有问题。苏桃找了一个齐贺的休沐日一起过去把买铺子的契约签了。 铺子买下来后,几人过去看了看,便关起门放在了那里。 苏桃把之前给她爹还有给康兰儿的书信都寄了出去,一边顶着太阳出去逛铺面,一边等着他们两人的回信。 苏桃去了好几家绣品铺子,发现他们很少有两面刺绣。 看了那么多家也就只有一家有两面刺绣,苏桃仔细看了看,发现还没有康兰儿送给齐贺的桌屏精致。 逛了十几个铺面后,苏桃开铺子的信心大增。 第127章 学习经营 苏桃同时写了两封信,最快收到的回信是康兰儿的。 她给她爹的那封信因着是寄到临阳让她娘转寄出去的,现在怕是还没有到她爹手里。 苏桃在街上逛了数不清的布行和绣品铺子,去铺面看过之后,自己拿着毛笔歪歪扭扭地画了两张铺面,铺上货物的样子。 好在顺子是个眼明心亮的,那样看不出大小规格的画,他硬是看懂了,还照着画像找人给整了出来。 一切准备就绪,再给铺子里雇两个掌柜的,货搬上柜子就可以售卖了。 苏桃收到康兰儿的信,迫不及待地就打开了。 开头康兰儿对着她就是一通吹嘘,吹嘘她厉害,不过几天就把铺子盘下了等等。 后面又说她在府城买了个铺面,现在也在准备铺货,不是这样的话她就过来京城帮她了。 康兰儿走不开,还是把开铺子的法子都一一教给了她。 她告诉她,绣品铺子里过来的大多是女子,让她找个女掌柜的方便做事。 还说,铺子可以写锦绣坊的名字,因着现在锦绣坊出来的绣品,都有绣坊的标志。 从京城到府城到县城,都有锦绣坊的铺子,也好把锦绣坊的牌子打出去。 苏桃当时也问了康兰儿,从她这里拿绣品的话怎么算,要不要到时候铺子里的盈利分一半给锦绣坊? 康兰儿回她,不用分红利出来。 她用锦绣坊售价的百中之十给她报价,后面铺子里的绣品赚多赚少都是她自己的。 苏桃有些不懂售价的百中之十,找了齐贺才整明白。 齐贺也看了康兰儿写给苏桃的信,他发现这个康兰儿对苏桃可谓是推心置腹,情深义重。 她不只教阿桃,初开的店铺如何吸引客人,还允许阿桃用她精心经营的牌子,且让阿桃独自核算。 康兰儿在齐贺这里的标签也从阿桃的友人,转变成了阿桃的至交好友。 苏桃非常赞成康兰儿的提议,忙回了一封信给她,让她先给备一千两的货过来。 康兰儿那边备货需要些时间,并且听她说府城的店铺也在准备铺货。 苏桃也不着急,有些事就得慢慢来,她就让顺子去牙人那里忙着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女掌柜。 然后在给布行这边找个经验丰富的老掌柜。 对于经验她不太懂,不懂就要学。 苏桃怀着身子,整天整天坐在齐贺的书房里,看齐贺给她从书肆买回来的《商经》,《货殖列传》等。 赵氏对京城不熟,对左邻右舍也不熟,她就在家里待着,拿着针线做些小婴儿的衣裳鞋袜。 云姐儿原本在西柳村的时候,一个后院就能让她玩一天,在兴源巷竟是没有什么可玩的。 她自然而然地也跑去书房跟着苏桃写写画画。 云姐儿不排斥背书了,苏桃自然很高兴,她准备把她自己才学会没有多久的三,百,千,一点儿一点儿地教给她。 之前说给云姐儿找个女夫子的事儿,苏桃也给齐贺说了,只不过齐贺说不用让云姐儿那么早就跟着女夫子学。 女夫子大多教女学,都是些束缚女子思想的东西,他怕女夫子磨灭了云姐儿的天性。 他想给云姐儿找个思想开明的女夫子,不过这可能需要些时间。 于是,苏桃便在云姐儿老实的时候,按着齐贺当初教她的顺序开始教云姐儿背千字文,等千字文全都背回了,再开始教她识字。 云姐儿年纪小,背书背的慢,苏桃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地背给她听。 不教云姐儿背书的时候,苏桃就看书学经商,这时候云姐儿也会拿一本书胡乱翻看。 苏桃给齐贺说了,齐贺竟然在外面的书肆里找了一本幼儿启蒙的书,书上画着彩色的画,旁边就是对应的字。 云姐儿挺喜欢,苏桃就拿着这本书教她识字。 赵氏虽然不懂,她也知道有了身孕总是坐着也不好,她便看着时辰去书房叫苏桃停下来休息。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半个月,苏青山的回信终于到了。 他听说苏桃要开个布行,整个人都显得特别兴奋。 他信上说,刚好炒生丝的季节过去了,他小赚了一笔,本来准备回乡的。 突然接到苏桃的信,他决定在南边给她寻几家好的布坊。 若是放心的话,让苏桃写个购买的单子过来,他到时候采购好了,亲自押船送去京中。 布行的掌柜苏桃还没有寻着,她爹那边就甩开膀子准备大干一场了。 苏桃莫名有些急了,康兰儿那边她本身就有开绣坊的经验,她只要说要多少钱的货物,她自会给她配置齐全。 可布行这边,他们都是生手,两眼一抹黑,她感觉自己写不出货物单子出来。 苏桃拿着她爹的信,一脸愁容。 苏桃感慨:啥事都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不知道是不是苏桃忧思过重,平常不怎么孕吐的她,晚上用晚饭的时候,吐了个昏天暗地。 如此一来,把赵氏跟齐贺心疼的不行。 大家都用过晚饭后,赵氏去厨房给她蒸了一碗鸡蛋羹,怕有腥气里面还放了几根姜丝。 齐贺哄着苏桃吃了一碗鸡蛋羹,抱着她问:“今儿是怎么了?之前也没有这样吐呀?” 苏桃心里不好受,趴在齐贺胸前摇了摇头。 齐贺满脸担忧,思绪良久开口道:“阿桃,要不铺子先不开了。突然吐成这样,是不是累的了?” 苏桃知道她不是累的了,她不过是急得了,遇到自己不懂的事情,还需要自己来做决定。 她突然之间急火攻心,急着来。 她又摇了摇头,趴在齐贺怀里没有动,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荚味儿,莫名地感觉心静。 齐贺抱着她,手在她后背轻抚,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了一刻钟,苏桃感觉心里好受多了。 她拿出她爹写的信给齐贺看。 “我爹那边急着采买布匹,我这边布行里还没有雇到掌柜的。真是隔行如隔山,我自己连铺子都没有经营过,我爹让我给他写个采买单子出来,可我哪里知道该备哪些布料,一样备多少?” 苏桃越说眉头皱得越紧。 听完苏桃说的,齐贺紧张的神情终于放松。 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他张口就说出自己的建议: “不知道该怎么备货,就看看京城里哪些布料好卖,好卖的就多备些。你吩咐顺子去街上的布行探探行情,看进布行的客人都买什么布料,怎样的花色又是畅销的,让顺子找个生意好的布行去蹲几天。 咱们可以先少备一些,等雇到了掌柜的,再让掌柜的出单子补货。” 说完齐贺想想不对,这时候是夏天,等阿桃的布行开起来可能要到秋天了,便添了一句:“采买夏天布料的不用看,只看采买秋冬布料的人。让顺子上点儿心,别干守着,也套套布行伙计的话。” 苏桃听完直点头,这件令她无比揪心的事儿,齐贺三言两语就解决了,她的心情瞬间大好起来。 顺子在各大布行蹲守九日后,苏桃跟顺子一起,列了个布行的首次采买单子,寄去给了她爹。 第128章 街遇 七月初,天热的似个大蒸锅,动一动都浑身冒汗。 兴源巷的这个小院子里也没有一棵树,屋里的帘子都下了下来遮阳。 赵氏坐在堂屋的最里面,这里好歹阴凉一点儿。这么热的天,赵氏手里缝的却是个冬天穿的小棉袄。 没办法,她粗粗算了一下,她的宝贝孙子怕是要到岁节前后才能落地。 那时候天气冷,小棉衣,小棉裤得穿到三月份,人虽小,厚的,薄的棉衣棉裤也都得有。 除了这些棉衣棉裤之外,之后春秋衣裳,夏天的小肚兜,也都得备齐全了。 刚出生的孩子见风长,几个月之后衣裳都不能穿了,赵氏算着孩子的月数,照着做各个季节的衣裳。 赵氏来了京城之后可是比苏桃还忙,齐老二去庄子上,一去一个月,也就前几天回来了一次,送了点儿新鲜的,还有晒干的野菜。 齐老二回来拿钱来了,庄子上除了那一大片桃树林,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回来拿钱准备买两只小羊羔养着。 桃娘说,他们老两口每月都有四两银子的月钱,等以后五郎俸禄涨了家里人的月钱也会跟着涨。 赵氏现在有底气了,一次给了齐老二五贯钱,让他看着多买几只羊,养到岁节他们也吃一顿羊肉。 而苏桃这边,她给她爹回过信之后,觉着不能一直闷在家里看书,还是得去外面的街上逛逛。 有些东西是书上学不到的。 云姐儿这段时间总是跟着苏桃,苏桃说要去街上逛逛,云姐儿自是紧紧跟着苏桃的后面,甩都甩不掉。 天气热,出去跑一圈,云姐儿必定热得满脸通红,但是她非得去。 赵氏跟苏桃两人只能无奈一笑。 赵氏把两个人送到门口的驴车上,吩咐了一声,“天太热,逛两圈就赶紧回来,别热中暑了。” “知道了,娘。”苏桃说完放下了驴车的帘子,她自从有孕后是真的怕热。 不过掀着车帘子跟赵氏说两句话,她额头就冒出了薄薄一层细汗。 苏桃有孕,顺子驴车赶得特别慢,城中大相国寺那边到处是卖东西的,不过这么热的天,兴许人不多。 顺子慢慢悠悠把驴车赶到了大相国寺的门口,找个拴马桩把驴子拴了上面。 苏桃下了车后,拉着云姐儿在寺院外面逛,寺院外面有一排铺面,这边也有不少布行和绣品铺子。 天气热,果然人不是太多,云姐儿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个茶水摊子。 她指着远处的茶水摊子对苏桃说:“阿姐,我要喝荔枝膏水。” 苏桃原本在看旁边的店铺,听到云姐儿说要喝荔枝膏水,便顺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 不远处的一棵大槐树下,有个茶水摊子,摊子上冒着点儿氤氲白气。 苏桃猜测这茶水摊子上有碎冰,想到冰块心里便凉飕飕的。 苏桃想着,他们每人先吃一碗冷饮也行,去去暑气,好能舒心的逛街。 她笑着应了声:“好。”便拉着云姐儿往前边走。 “啊!” 苏桃跟云姐儿眼里只有茶水摊子,便没有注意到旁边,不成想差点儿被人撞到。 还好苏桃反应快,忙拉着云姐儿往后退了几步。 顺子不是丫鬟女使不方便跟家中女主人太近,便远远地跟着。 他看到铺子里突然冒出来个人,差点儿撞到自家主人,不由心中一紧,他家女主人可是有孕在身的。 他快步跑了过来,厉声呵斥:“怎么如此不小心?!” 而后忙问苏桃:“太太,大姑娘,你们两个没有被伤着?” 苏桃看着差点儿撞到他的青衫男子,见他脸色也不好便轻声说:“无事!” 自家主子无事,顺子便放了心,转过头来便又说那青衫男子,“看你文质彬彬的,一身长衫打扮,怎如此冒失。” 谁知青衫男子也没有恼火,他马上拱手向苏桃致歉:“某实在抱歉,险些伤到这位娘子。” 顺子原本怒气冲冲的,看对方态度如此谦恭,他竟然有些小小的惭愧,显得自己很冒失失礼一样。 顺子站在一旁闭了嘴,等着苏桃处置。 青衫男子面上有些许窘迫,他躬身拱手眼睛盯着地面,致歉很有诚意。 苏桃柔柔回了一礼,“无事的。” 双方都态度和善,如此这个小插曲就算过去了。 苏桃拉着云姐儿的手继续往前走,猛然店铺门内传出不怀好意的声音:“品行不端,心思竟也如此龌龊,看人家娘子貌美,便想往人家身上撞。” 那青衫男子怒斥对方:“吴天福,刚才是你推我,我才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脚,踉跄着跌出屋来。你为何要血口喷人?” 那吴天福接着挖苦:“品行不端之人,如何能让人相信你是无意的。” “公道自有天断,你污蔑冤枉我,我自是会找东家证明我的清白。” 青衫男子气得发抖,却字字铿锵。 吴天福对着门口啐了一口口水,恶声道:“要找就赶紧找,要滚就赶紧滚,别碍着我们做生意。” 青衫男子紧咬牙关,双手也紧紧握成拳,对着店铺深深吸了口气,才转身走开。 苏桃跟云姐儿站在旁边看着,苏桃觉着这看着不过二十几岁的青年,不像那中年男子说的是品行不端之人。 她倒是觉得他彬彬有礼,看起来比那中年男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还看出他的些许无奈,愤慨,与无可奈何。 那青衫男子走到苏桃跟前,还跟她点了点头,才继续往前走。 而旁边卖茶水的妇人,却是放下自己的摊子跑了过来。 “杨秀才,杨秀才。” 青衫男子走向那妇人,拱手一礼:“翠花婶子。” “杨秀才,那吴天福是吴家的家生子,他娘以前是在吴老太太跟前伺候的,吴家人多少该是信任他的。你真的要找吴家老爷自证清白吗?” 杨秀财停顿片刻点了点头。 翠花婶子哀叹一声:“婶子在这里卖了十几年的茶水,就那吴家布行里,吴天福用腌臜方法不知道逼走了多少人,当初你要去他们那里做工,我也劝过你的。” 那卖茶水的妇人,一脸愁容,苦口婆心地劝青衫男子。 “高门大户的门槛不好登,不然这次咱就当吃个闷亏,咽下这口气。”茶水娘子劝青衫男子息事宁人。 青衫男子一瞬间便颓废了下来,刚才还有的一腔热血瞬间被冰水熄灭了一般。 “像吴家这样的人家,家里有许多家生的奴才,他们也最是信任身契在自己手里的家生奴才,你以后还是找个小铺面做。” 卖茶娘子说着叹起气来,“哎,生活真不容易。” 青衫男子骨气全失,垂头丧气地走了,走前还不忘对着茶水娘子拱了拱手。 苏桃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又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吴家布行,心里有了盘算。 苏桃拉着云姐儿去了茶水摊子,她给云姐儿要了一碗荔枝膏水,又回头问站在不远处的顺子,“顺子,你要喝个什么。” 顺子忙回:“太太,小子就要碗沉香水。” 轮到苏桃时,云姐儿问:“阿姐要什么?”、 “嗯…荔枝膏水?” 云姐儿一听苏桃跟她要的一样,浅浅的小眉毛皱了皱。 苏桃觉得可爱,问:“云姐儿想要阿姐要什么?” “嗯…阿姐不想尝尝金橘团吗?” 小机灵鬼,明明自己也想喝金橘团,苏桃好笑地点了点她的小鼻子给自己要了一份金橘团。 坐下来喝冰饮的时候,苏桃有意无意地问起了刚才的青衫男子。 第129章 遇熟人 茶水娘子在这里卖茶也卖了十来年,心思也不是个单纯的,她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正经地回苏桃的话。 无奈苏桃只得说:“我家在金桥大街有个布行,正想招个二掌柜还店里伙计。” 苏桃想着那杨秀才不能无故被店里的掌柜的排挤,定是有能力威胁到了那掌柜的,于是她盲猜他有掌柜之才。 茶水娘子见她这样说,尴尬地笑了笑,说:“娘子别介意。” 别介意什么,她又没有说,不过两人都心知肚明,别介意她刚才没有正面回话。 “老婆子跟那个杨秀才我们都是住在饮马巷的,杨秀才从小被他爹送去书塾读书,十几岁上就中了秀才。 可他家就是个佃户,为了供他读书他爹累死累活的干活,三年前杨秀才考上了秀才。 他爹去码头搬货赚钱,他长得壮,人家一次搬一袋,他一次搬两袋,连着搬了几天,回来就吐了血后面吃药也不管用就那么去了。 他家失了顶梁柱,家里还有两个弟妹,他娘急火攻心大病一场,之后便那么病怏怏的,不能离了药汤子。 杨秀才就成了了家里的顶梁柱,他数术好,原本是去吴家布行应了做账的先生,东家看他灵光就想提拔他做二掌柜。 谁知这样一来,那吴天福不高兴了,就污蔑杨秀才偷店里的东西,人家到底偷了什么东西他又说不出来。 杨秀才想着东家抬举他,于是就硬着头皮,不管吴天福怎么说,他都照常来店里上值。 谁知今日那吴天福竟然硬把杨秀才推了出来。” 茶水娘子叹了口气:“看这样子,布行指定没有给他结月钱。哎……” 茶水娘子叹过气之后,忙问苏桃:“娘子家的布行真的在招二掌柜的?杨秀才虽然还不是二掌柜,可是那吴家是准备提拔他呢。” 听茶水娘子这样问,苏桃轻点了一下头,“嗯,咱家布行在招二掌柜的。但是……” 她话音一转说:“除了二掌柜,咱们也招伙计。杨秀才能不能做二掌柜,我也不知道,他要是愿意的话,可以来金桥大街,锦昌布行来试试。” 茶水娘子没有觉得伙计不好,杨家那样子,没有进项一家人都得喝西北风去。 茶水娘子喜得直道好。 苏桃结算的时候,她硬是把沉香水的钱给免了。 三人吃了冰饮,心里无比舒服,苏桃牵着云姐儿往前面走,顺子小跑着跟了上来。 “太太,咱们的布行叫锦昌布行?” 苏桃笑着点头,“咱们的绣品铺子叫锦绣坊,咱们的布行就叫锦昌布行。” 说完苏桃笑着问顺子:“顺子,你觉着那杨秀才怎么样?” 顺子挠了挠后脑勺,“小子眼拙看不出来。” 苏桃瞥了他一眼,呵呵笑出了声。 这杨秀才若是能放下文人的风骨,来店里应伙计的工作,她就看看他的真实力,若是真有掌柜的实力的话,她就让他做二掌柜的。 这么一想,布行的掌柜不是有着落了,苏桃心情有些雀跃。 她对顺子说:“顺子,回去你再去牙行看看绣品铺子的掌柜的有没有着落。之后,就去找个工坊把咱们两个铺子的门头做出来。” 苏桃高兴,问云姐儿:“云姐儿,咱们去寺里面逛逛去?” 云姐儿自是道:“好!” 两人转道往大相国寺行去。 顺子还有话要问,便紧紧跟着苏桃。 “太太,怎么的门头需不需要做特别一点儿?” 苏桃问:“怎么个特别法?” “比如说,门头上的字咱们自己写出来,再让匠人刻上去。” 苏桃停下脚步,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语气中满是赞叹:“这个想法好,咱们回去让老爷帮着提几个字。” 几人脚步轻快的往前走,很快就到了大相国寺门口。 天气最热,还是有三三两两的人在门口进进出出。 大相国寺的旁边有个烤猪肉的摊子,大热天的冒着阵阵烤肉的香味,天气这么热,真心没有吃肉的心情。 苏桃打眼一扫,那凉棚底下还坐着不少人呢。 云姐儿对烤猪肉也没有兴趣,她拉着苏桃往寺里走。走着走着云姐儿拉了拉苏桃的手叫了声:“阿姐。” 苏桃低下头看向云姐儿,云姐儿转头往前看,苏桃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便见前面有个小郎君手中拿着一个小竹碗,碗浅浅的,下面铺着嫩绿的竹叶子。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上面堆着小山一样细腻的冰,冰上淋了一层白白的奶一样的东西。 他拿着一个小竹勺正吃得惬意。 这一眼苏桃就明白了,小娘子嘴巴又馋了。 只是苏桃也不知道这种吃食叫什么名字,于是便对云姐儿说:“走,咱们过去问问小郎君那个是在什么地方买的?” “好。” 云姐儿应了一声,拉着苏桃就往前跑,硬生生被苏桃给拉住了。 两人盯着小郎君的吃食,一路走到了小郎君的跟前停下脚步。 苏桃放开云姐儿,微微福了福身,“请问,小郎君的吃食在哪里买的?” 在苏桃停在小郎君跟前的时候,小郎君身后的护卫就瞬间移到了小郎君的身前。 苏桃微微一怔,抬头看了一眼挡在她跟前的人,黑色箭袖,目光凌厉。 嗯?眼熟。 苏桃拉着云姐儿往后退了几步,再打量,果然眼熟。 还没有等苏桃开口,那人便对着苏桃拱手,叫了声:“苏娘子。” 苏桃笑着对他回了一礼,就是笑容有些尴尬。她只知道他是包子脸小郎君身边的护卫,却不记得他的名字。 听到久三叫苏娘子,站在他后面的小郎君伸出头来看,就看到了笑得尴尬的苏桃。 他走出来,打量苏桃两眼,惊讶道:“小娘子成亲了?” 苏桃在京城遇到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没有特别激动,倒是有些许的不自在。 只有一面之缘,她连他们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苏桃面带微笑,轻点了一下脑袋。 小郎君对苏桃却是有诸多好奇,他问:“你是跟着你相公一起来的京城?他是做什么的?” 他又看了苏桃手里牵着的云姐儿一眼。 小娘子圆滚滚的小身子,圆溜溜的小脸蛋,小脸蛋上嵌着的一双大眼睛乌黑明亮,盯着他的时候,时不时地抿抿嘴巴,看着真是招人喜爱。 宫里女子都瘦骨嶙峋的,看着都没有她可爱。于是,小郎君又问苏桃:“她是谁呀?” 苏桃略过前面的问话,答了最后一个:“这是我婆家小姑子。” 小郎君嗷了一声,伸手就要去捏云姐儿的脸,云姐儿唰的一下躲去了苏桃身后。 小郎君不满,“你刚才不是一直盯着我瞧吗?干什么又躲起来?” 云姐儿露出一个小脑袋,撅着小嘴道:“我才没有看你,我看的是那个。” 说着云姐儿手指着小郎君手里的吃食。 小郎君盯着手里的吃食,疑惑:“这个?酥山?” 云姐儿点了点头。 苏桃拉着云姐儿对着他们不好意思地又笑了笑。 小郎君似是想到了苏桃刚才的问话,指了指后面,“就在后面的摊子上买的。” 苏桃福身道谢,毫不留恋地拉着云姐儿就要走。 小郎君在后面追了上来,“我带你们去。” 久三无奈小声提醒:“娘娘还在宫里等着爷回去呢。” “你不用操心,吾回去自会向母后解释。” 小郎君说完,快步追了上去。 第130章 六郎 小郎君看着比之前长高了不少,包子脸上的肉也少了些。 跟之前没什么变化的是,小郎君依然有些高冷。 云姐儿踮着脚,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冷饮摊子,她在看冰箱子里冒着白烟的冰块。 小郎君严肃着一张脸,指着里面的冰块给云姐儿介绍冰块儿怎么制成酥山。 他背着小手,俨然像个小大人儿,一点儿也想象不出,刚才他还边走边吃酥山。 苏桃感觉有些好笑,又不敢笑出声,六郎跟前一直跟着个身手不凡的护卫,她觉着他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小郎君。 对了,忘记说了,小郎君问云姐儿名字的时候,自报自己叫“六郎。” 女儿家的名字不能随便给外人知道,云姐儿在齐家姑娘中排行三,苏桃也就按着云姐儿的次序告诉六郎,云姐儿姓齐行三。 六郎便有礼而又客气地叫云姐儿齐三娘子。 六郎的酥山已经给久三吃了,苏桃让他跟云姐儿一起再点一份,他摇了摇头。 一群人只云姐儿要了一份酥山,拿到手以后,她就用竹勺子挖了一勺送到了苏桃的嘴边。 苏桃一口吃进嘴里,冰得一激灵。 “三妹,好冰啊。” 云姐儿咯咯笑,自己也挖了一勺送进嘴巴里,而后就冰得缩起来脑袋。 苏桃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云姐儿也捂着嘴巴笑。 六郎在旁边站着,看两人开心地分享一份酥山,眼中带着无可言说的艳羡。 他吃不完的东西可以赏给下人,可是没有人敢这样喂他吃东西。 他要时刻注意着礼仪体统,在路上边走边吃更是不可以的,只是久三拗不过他,他才放肆一次。 他注定是享受不了这样的温情与乐趣。 六郎看不得他们这样肆意,开口问苏桃:“苏娘子来了京城怎么没有去找我?” 苏桃心道,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你啊? 再说了,他们顺顺当当的,也没有啥事,也没有必要找他啊。 苏桃笑着对六郎说:“来了京城后,一切都还挺顺利的,就没有想着麻烦小郎君。” 顿了一会儿,苏桃想到了之前拿的小郎君的信物,那是一块看着就价值不菲的玉佩。 于是,便又说:“既然又见到小郎君了,小郎君上次给的那个信物,哪天找个时间还给小郎君?” 六郎摆了摆手:“不用,你收着。” “你婆家在京城做什么营生的?你还没说呢。” “我家老爷今年科举入仕,做了个小官。” 苏桃笑了笑,“于是我们全家就都搬来京城了。” 小郎君眼中冒出一丝赞许,当年科举入仕的士子不可能在京中为官,除非是一甲的那仨人。 云姐儿心里藏不住事儿,尤其是她忍不住要向别人显摆一下她厉害的五哥。 因此,她吞下嘴里含着的冰水,自豪道:“我五哥是状元。” 看云姐儿微仰着脑袋,脸上一副普天之下我哥最厉害的骄傲小表情。 冷脸小郎君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云姐儿不解他笑什么,歪着脑袋问:“你笑啥?我五哥都考上状元了,还不厉害吗?” 六郎心说,状元是天下学子的典范,你五哥厉害是厉害,就是他的状元还是我哥点的呢。 不过他也不可能跟个小小娘子计较,就敷衍了一句:“厉害!” 云姐儿得到认可,便低下头安心地吃自己手里的酥山。 云姐儿夸得理所当然,苏桃却是有些微尴尬。 翰林院从六品的修撰,是个俸禄不高又没啥实权的清水衙门,在满地权贵的京城真显不出来。 六郎家中若是有人在官场上,身份定是也不低。 苏桃就对着六郎不好意思地笑,然后拉着云姐儿又要告别。 这次六郎终于拱了拱手,跟他们辞了别。 眼看就要正午,天气最热的时候,苏桃给自家布行找了个掌柜的苗子,也不准备再逛了,她拉着云姐儿回到了马车上。 云姐儿吃完酥山,她才柔声地教育云姐儿:“云姐儿,阿姐给你说啊。” 云姐儿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等着她说。 这么可爱的小丫头,真不忍心说她。但是云姐儿太单纯,还是要教教她人间险恶的。 “云姐儿,咱们出门在外,不能什么事儿都毫无保留地跟别人说。 你五哥是状元,今年这全天下就一个状元,你这样一说,人家不用想都知道你是谁了。 若是有心人记住了,或许会有麻烦呢。” 云姐儿不懂,她眨巴着眼睛问:“六郎不是跟阿姐认识吗?” “他虽然跟阿姐有一面之缘,阿姐也是今日才知道他叫六郎,且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 六郎可多了,你六哥也是咱家的六郎,张婶儿家的六小子,也是六郎。” 云姐儿想了想确实是这样。 她感觉自己做了错事,不好意思地抱住苏桃的胳膊,拿胖脸蹭了又蹭。 而后,可怜兮兮地说:“阿姐,云姐儿都记住了,以后不乱说话了。” 苏桃心软软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赞了声:“真乖!” 苏桃,云姐儿走了,久三也赶紧拱手请六郎回宫。 “反正都已经晚了,也不用着急。不回去我都知道母后找我有什么事儿,无外乎让我以后不要总出宫。” 六郎背着手在前面慢悠悠地走,久三亦步亦趋跟着他身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心里忍不住腹诽:难得主子有自知之明,他就是知道但不改。 前两年,他不打招呼拉着陆老太傅家的小孙子跑去小龙鸣寺,陆三郎回来就被他爹陆大人揍了一顿,而后便送去了清心观,陪着钻研道法的陆老太傅去了。 可怜十岁出头的陆三郎,小小年纪每日都要面对刻板顽固的陆老太傅。他定是有读不完的书,写不完的文章。 走着走着六郎开口了,“齐三娘子说她五哥是状元,那就是翰林院修撰的家人了,你去查查,他们把家安在了哪里?” “手下领命。” “今年的状元叫齐什么?” “齐贺。” 六郎瞥了久三一眼,“你倒是清楚的很。” 进士唱名那日,一甲的名号在集贤殿外被传唱了三遍,宫中大多数人都听到了,但凡他主子用一点儿点儿心,他也不会不知道。 久三虽如此想,可不敢说出来,他低下头不吭声。 六郎又说:“那你顺便去查查齐贺。” “是,手下领命。” 第131章 僭越 不得不说云姐儿是个孝顺的孩子,自己在外面吃了从来没有吃过的酥山。 她在回来的驴车上突然想起来,就非要给赵氏带一碗回来。 然后驴车又在南城外的街上停了下来,他们买了酥山带回去。 天气热的人没有胃口,苏桃不知为什么就想吃东城的猪肺汤,猪肺汤里面放了鸭梨,口感带着甘甜。 回到家之后,苏桃就打发顺子去东城买去了。 云姐儿手里端着化出了些许冰水的酥山进了堂屋,堂屋里的赵氏喜出一脸褶子。 下午齐贺下值,苏桃缠着他让他帮着写门头,齐贺摆开纸张写了几种字体。 几张大字摆在椅子上,苏桃来回挑选,最后她选了张看起来端正大气的。 少时家贫,练字都没有纸张可用,他这手字也算是抄书的时候练出来的。 齐贺盯着自己的字有些沉默,开铺子最好的门首牌匾还得是圣上的字。 御笔亲题,得圣上认可,自然得百姓认可。 有了御笔亲题,哪里还用愁生意不上门。 可如今他跟圣上只是普通的君臣,他还是那种要在翰林院再学三年的小臣,圣上忙起来怕是早忘了他的存在。 苏桃拿着齐贺写的两张门头拿去给顺子,让他赶紧找人做出来。 晚上睡下的时候,苏桃又跟齐贺聊到了今日街上的所遇。 “相公,听那茶摊娘子说,杨秀才数术好。你说是让他记账,还是让他做掌柜?” 齐贺脑子里还在想着苏桃刚才说的吴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苏桃伸手推了推他的胳膊又问了一遍。 齐贺侧过身子躺着,“等他来铺子里了,再看看他的能力也不迟。你可以明着让他记账,暗着把掌柜的活计也吩咐他做一些,都能完美的做下来,就是能担起掌柜之职的。” 苏桃面露喜色,齐五郎跟她所想是一样的,她微仰起头盯着齐贺的眼睛,颇为赞成地拉长声音嗯了一声。 声音悠长而婉转,听得齐贺心里痒了起来。 他眼神幽暗,伸手抚上苏桃的腰身。光洁的肌肤上大掌干燥而滚烫。 天热,苏桃不爱跟齐贺挨得太近,她怕他稍一用力就把自己拉进他怀里。 故而,嘟囔了一句:“睡。”便转身面朝里睡下了。 上次给大家做衣裳的时候,苏桃没有给自己做,她了几尺素白绫,给自己做了两条睡裤。 此刻她下身一条素白绫的阔腿裤儿,上身只着一件鹅黄色的系带肚兜。 她一转身,大片细白滑腻的肌肤全部展现在齐贺的眼前。 齐贺眼神由上而下,最终视线停在了她纤细的腰肢上,小娘子有孕已近三个月,腰肢儿还如此纤细。 齐贺控制不住自己地往苏桃跟前蹭了蹭,苏桃嘟囔一声:“热”,手伸向后面去推他。 伸出去的小手,忽而就被他抓了个正着,苏桃被烫得一哆嗦。 齐贺扒着苏桃的肩膀,把苏桃掰过来侧躺着,苏桃紧紧闭着眼睛不看他。 齐贺盯着小娘子紧闭的双眼,不由得轻笑出声。 他又凑近一些,轻轻在小娘子唇角印下一吻,吓得小娘子连声说:“相公,相公,郎中说不可以,要三个月之后。” 齐贺带着小娘子的手,低哑着声音乞求:“阿桃,就这样帮帮为夫?” 顷刻间,原本清爽的床帐内激情涌动。 大概两刻钟之后,齐贺彻底放纵了自己,怔愣地盯着头上承尘,仰躺在床上。 苏桃忙下床去水盆前洗手,洗过之后,换了水又用香胰子洗了两遍。 而后她回到床上,齐贺此时穿整齐了细麻中衣,躺在床上望着苏桃笑得欣慰。 苏桃脸一红,背对着他躺了下去。 齐贺撑起身子,在苏桃红粉的脸颊处狠狠啄了一口才放她睡去。 翌日,顺子被安排了不少活计,他除了去做牌匾还要去铺子里等着杨秀才。 苏桃没啥事儿,她拿着本《商经》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看。赵氏坐在下面的小圆凳上缝手里的小棉裤,云姐儿坐在旁边好奇的看着。 云姐儿看了一会儿就拿出旁边笸箩里的一件小棉衣出来,她展开一看满脸疑惑。 她拿着小棉衣问赵氏:“阿娘,这衣裳这么小,谁能穿啊?” 赵氏忙着手里的针线,头也没抬就回她说:“你小侄子能穿,这都是给他做的。” 云姐儿啊了一声,问:“他比兔子还要小吗?” 赵氏抬起头,望着云姐儿无奈地笑了笑,“他会慢慢长大,以后能长得跟你五哥一样高。” 云姐儿接话:“像小兔崽子一样,慢慢地就长得跟小兔子一样大了。” 赵氏脸上突然浮现一丝苦笑,这孩子真是啥都敢说,这一句话把全家都给骂了进去。 苏桃原本在看书,听云姐儿这样说,她放下书,呵呵呵地笑了起来,边笑边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赵氏嗔笑着瞪了云姐儿、苏桃各一眼,伸手点了点云姐儿的额头,道:“别在阿娘跟前捣乱了,去跟你阿姐学背书去。” 云姐儿把小棉衣放进笸箩里,跑去苏桃跟前,仰着头望着她。 苏桃浅淡一笑,“云姐儿背千字文,背得大声一些,让我们都听听。” 云姐儿就乖乖地站在苏桃跟前,点着小脑袋,一字一句地背起来千字文。 云姐儿声音清脆,听起来无比悦耳。 赵氏望着他们两个笑了笑,低下头来继续缝针线。 外面炙热而安静,齐家的堂屋里传出连绵而清脆的背书声,听得人心情舒爽。 铺子那边,顺子去找工匠做牌匾,下午才回到铺子那边,他驴车刚停到铺子门口,铺子对面的树荫下就走过来一位郎君。 顺子仔细一看,这不正是昨儿差点儿撞到他家太太的杨秀才。 杨秀才走到顺子跟前就拱手施礼。都是给主家做事的,顺子倒是没有为难他,忙回来一礼。 “小兄弟,你家女主人是否跟翠花婶子说了,让在下过来应聘?”杨秀才问的客气。 顺子就把苏桃提前安排好的说了出来。 “咱们店铺正在做开业的准备,掌柜的,伙计都缺着呢。太太说,若是秀才公愿意的话,先从伙计做起。” 杨秀才家中有个生病的老母等着拿钱吃药,他根本等不了。 听顺子这样说,他不免面露难色。 “请问小兄弟,咱们的铺子何时能开业?” “这个小子我也不清楚。开业还得主子说了算,不过咱们已经去南边采买布匹去了,铺子的牌匾也正在做,说开业也是很快的。” 顺子看杨秀才面有难色,便又开口说:“主家太太有话,秀才公若是要过来的话,可以先提前给你一个月的等待铜板。开业的时候,再签契约。” 杨秀才犹豫了一瞬,便说他同意来这里做工,也愿意等着开业。 顺子拿出苏桃提前给他的一贯铜板给了杨秀才,问了他家地址后便让他回去了,说开业之前会去他家通知他。 杨秀才拿着钱走了,顺子看着他越走越远,才赶着驴车离开。 苏桃拿出一贯铜板给他,说杨秀才若是愿意来铺子里做工的话,就把这一吊钱给他,让他先拿着养家。 铺子大概八月才能开起来,要等一段时间呢。 顺子给了杨秀才钱,却没有告诉他什么时候开业,他僭越地想帮着他家太太试试他的人品。 他家太太人美心善,从来不把人往坏处想,可是人心难测,有时候不得不防备一二。 若是杨秀才拿了他家太太的铜板却等不下去另寻工作,这人也是不能用的。 办完了事儿,顺子没有忙着回去报备,他再去牙行看看,他们要招的女掌柜有没有消息。 第132章 掌柜娘子 临近八月,顺子跑牙行跑得特别勤,终于在七月下旬把该招的人都招齐了。 七月底的一天,有个陌生的郎君来兴源巷齐家叫门,出去一问才知道是康兰儿派来的人。 他是康兰儿派来给苏桃送货的。 万幸的是齐贺休沐在家,他安排顺子去租了车马,把货物一车一车的从码头拉进了铺子里。 货到了,这边就通知刚雇的掌柜和伙计开工来铺子里铺货。 顺子去通知杨秀才的时候,他正在家里等着铺子里的通知,平常就做些零工。 八月初一,铺子里聘的人员都一一签了用工契约,开始关起门来在里面整理铺货。 苏桃想着在八月十五之前开业,趁着热闹,按着康兰儿教的方法宣传营销一波。 要开业就两个铺子一起开业,这样两铺子能一起宣传,省事不少。 就是绣品都送到了,他爹还没有回来。 苏桃不由得在齐贺和赵氏跟前念叨了她爹几次。 人就是不经念叨,没过三天,她爹就找上门来了。 彼时,苏桃不放心铺子,跟着顺子去了铺子里。 杨秀才把要入库的绣品对着送货单子一一点对记账,绣品铺子里的新掌柜-梁娘子帮着他做记录。 梁娘子是个三十多岁的寡妇,因着家中上有老,下有小需要养育,她守寡三年后便出来做工挣钱,到如今也有十年了。 她性格爽朗,能说会道,慢慢地就做到了绣品店的掌柜。 牙人那里一直找不到掌柜的,这是顺子给牙人掏了钱让他从别的铺子里给挖出来的。 梁娘子在之前的铺子做了许多年,可以说是把那个铺子从无到有,帮着他们做起来的。 这几年铺子里的生意好了,梁娘子的月钱也水涨船高。 梁娘子拿如此高的月钱,她的东家心里不美,总想着法儿的想要减她的月钱。 梁娘子一直有要走的心思,又顾着两边的情面不好意思开口。 她正在纠结中,刚好有个牙人找了过来。虽然月钱没有她现在多,她还是辞了那边的活计跑到这边来了。 因为她知道,她只要不同意减月钱,那边也不能让她好过了。 原东家是个气管炎,而女东家则是个眼皮子浅的。早走晚走都是走,她便提出辞工走了。 最后结工钱的时候,他们还扣了她最后一个月的抽成。 梁娘子气得不行,也是没有法子,她只希望新的东家不再是个眼皮子浅的。 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新东家竟然是个不足十八的小娘子。 她穿着柔软细布的衫裙,只看衣着的话,她是平凡又朴素。 若是看容貌的话,长得极其娇美,鹅蛋脸儿,杏仁眼儿,鼻梁不高不低似悬胆,樱唇比樱桃还要粉嫩。 她来了铺子里,也不多话,就认认真真地看杨秀才记账,她这边要上架的绣品,只用安排许二郎和铺子里新请的两个小伙计就行。 东家年轻低调,不会盲目地用飞扬跋扈来彰显自己的威仪,如此看来还算是个不错的东家。 几个人在铺子里,安静而有序地忙着,突然铺门口响起了三声敲门声。 顺子放下手中的活,跑过去开门,便看到一个高大壮硕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胡子杂乱无章,眉毛浓密而眼似铜铃,被他看一眼就好似被猎人盯上了一样。 顺子忍着心中的怯意客气地问:“这位郎君可有什么事?” “我找你们东家。” “郎君是?” “你们东家的爹。” 他们东家的爹,现在在桃源庄呢。 顺子脸色不太好,眉头不自觉地挑了挑,他端详着来人,思忖这人是不是要找茬? 若真是找茬的他们该怎么办?这壮硕的身材应该不是虚的? 苏青山声音不小,原本看杨秀才记账顺便学习的苏桃猛然间好像听到了她爹的声音。 她抬头往门口看去,就看到顺子站在门口跟谁在搭话,她抄着手走了过来。 还没有到门口呢,就又听到了她爹的大嗓门:“闺女!” 而后,顺子就被扒拉到了一边,苏青山两步走到苏桃跟前,还像小时候一样,伸手揉了揉苏桃的脑袋。 “爹,你咋找到这里来了?”苏桃初见她爹惊喜不已。 苏青山摸了摸苏桃的脑袋,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 阿桃没有瘦,还稍稍胖了一些。 苏青山见自己闺女胖了,满意地背着手在店铺里打量了起来,同时还不忘回苏桃:“我从你家过来的,我先按着信上的地址找去你家去了,你婆母说你在这里,我就找来了。” 苏青山来了,不知道为什么苏桃感觉一切都放松了下来。 苏青山背着手打量店铺,苏桃高兴地盯着他。 “就这个店铺?”苏青山指着店铺问。 “爹,是这挨着的两个店铺,这个是绣品铺子,隔壁西边儿才是布行。” “行,带爹过去看看。”苏青山说着就要出了门。 苏桃笑着对杨秀才跟梁娘子说了一声:“这里麻烦两位了。”才跟了过去。 顺子也跟了过去。 苏青山看了隔壁的店铺后,满意地直点头。同时又很欣慰闺女有出息了。 “阿桃,布匹都运过来了,现在在码头呢,怎么安排人拉过来?” 看完了铺子苏青山很满意,遂问苏桃怎么把布匹拉过来。 上次,绣品就是齐贺安排顺子去办的,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再安排他过去就行。 于是她吩咐顺子:“顺子,你再去车马行一趟,雇几辆马车跟着我爹去码头,把咱们的货都拉回来。” “太太,现在过去雇车也要等一个时辰才能去码头,要不小子先把你送回去?” 苏桃也想赶紧回去给她爹准备接风宴,便同意了。 于是,苏桃跟苏青山坐上了回兴源巷的驴车。 “爹,这里有个烤猪肉和猪肺汤,特别好吃,等晚上回来给你尝尝。”好吃的东西就得给自己最亲的人分享。 看着苏桃还是小女儿般,他开心的大笑:“好好好,爹等着。” 苏桃当然不放过单独跟她爹一起的时间,开口就问在南边的所见所闻。 苏青山刚说完他去的浙西路的湖州是怎样的风土人情,驴车就停在了兴源巷门口。 一看到家了,苏青山哈哈一笑,摸了摸苏桃的脑袋说:“等爹忙完了再给你讲,先回去。” 苏桃只得下车,看着顺子赶着驴车把她爹带走了。 赵氏一见苏桃回来了,忙应上前问:“桃娘,你可见了你爹?他一来就慌着问你在哪里,我给他指了去铺子的路。” “娘,我爹找到我了,他现在跟顺子一起去车马行,租车去码头拉货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 “你爹来了,我已经劳烦隔壁张三哥过去桃源庄叫你爹去了,他得回来陪着亲家喝一杯。” 赵氏在家里做小孩子的衣裳,有时候隔壁许大娘也来串串门子,她就认识了隔壁一些人。 赵氏说完就去给苏桃打水过来洗脸。 苏桃刚洗好脸,她就递上了棉巾子:“累不累?赶紧回屋歇着去。” “娘,我想给我爹做几个他爱吃的菜。” 赵氏脸一绷,道:“用不着你做,你说要给你爹做啥,我给他做。忙不过来,我叫你许大娘来帮一下忙。” 苏桃弯着嘴角呵呵呵地笑,说了两个他爹爱吃的菜,又说她想让他爹尝尝东城那边毛家的烤猪肉和猪肺汤。 赵氏吃过,知道那个东西好吃,只是她没有去过东城的烤猪肉铺子。 于是便去隔壁把许大娘叫了过来,两个人挎着竹篮子一起上街去了。 第133章 货到 苏青山过来京城,苏桃当然不会让他住到外面去。又考虑到家里还有她婆母这个女眷。 于是,她就去杂物房拿出扫撒工具,去把倒坐房中间最宽敞的那个房间打扫了出来。 自苏桃有孕后,赵氏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重一点儿的活都不让她干。 不知道是不是太长时间没有干活?还是因着秋老虎依然炎热? 苏桃打扫完房间之后竟然出了一身的薄汗。 苏桃打了凉水正在洗脸,云姐儿揉着眼睛从正房出来了,看到在水井旁洗脸的苏桃,软软地叫了声:“阿姐”。 苏桃轻嗯了一声,把手里的布巾投进凉水中又淘了淘,拧干净水之后,拿着朝云姐儿走了过去。 云姐儿看到打湿的布巾,乖巧地闭上眼睛仰起头,等着苏桃给她擦脸。 苏桃给云姐儿擦了擦脸,刚从深井里压上来的水,冰冰凉凉的,擦过了之后,云姐儿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云姐儿小尾巴一般跟在苏桃身后,“阿娘呢?” “阿娘去街上买菜去了。” 阿娘去街上买菜,过一会儿就该回来了,云姐儿没有吵闹跟着苏桃去了水池边,苏桃洗了洗布巾收了起来。 云姐儿蹲下身子,小胖手就伸进了木盆里,搅动一下后,就嘻嘻哈哈地往外面泼水。 灶房前的青石板瞬间就湿了一片,打湿了水的青石板,光洁明亮地能映出人影。 云姐儿玩得不亦乐乎,天热的时候,院子里的石板打湿了水还能凉快一些。 故而,苏桃也没有制止她,笑了笑便回屋拿凉席被单去了。 云姐儿人小,已经能帮助干活了,她在另一边拉着被单,苏桃很快就铺好了床。 而后两个人又压了几盆凉水,把院子全都泼洒了一遍,刚泼过水的院子带着一丝清凉。 干完活的两人正坐在堂屋门口惬意地吃着绿豆糕,齐贺就下值回来了。 自齐贺去了翰林院,他比之前备考的时候还要忙,往往回来就去了书房,看书写文章。 赵氏不让云姐儿打扰齐贺,慢慢地齐贺在云姐儿眼里竟是不如一个绿豆糕有魅力。 齐贺笑着走向两人,苏桃淡淡地道了声:“回来了?吃绿豆糕吗?” 齐贺轻笑着摇头。他迈步进了堂屋,顺手在云姐儿的脑袋上揉了揉。 他弯腰把旁边的一个小圆凳拿过来,放到苏桃身边就坐了下去。他伸手抓过来她一只手,轻轻揉捏。 “娘呢?娘不在家?” “娘去街上买菜去了,要给我爹做桌席面。”苏桃歪头笑着看齐贺。 “岳父从南边回来了?” “嗯。” “押着货回来的?人呢?” “我爹跟顺子一起去码头拉货去了。之前你不是让顺子租赁过一次车马?这次我也安排他去雇来车马跟我爹一起去拉货。” 齐贺用力捏了捏苏桃的手站了起来,“你跟云姐儿在家待着,我过去铺子那边看看。” 齐贺刚从衙门里回来,身上还穿着绿色的官服。 苏桃忙对他说:“我给你拿衣裳去,得换衣裳?” 齐贺伸手按在苏桃的肩膀上,“你坐着,我自己去。” 说着齐贺瞟了云姐儿一眼,见她正专心地吃糕,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苏桃脸颊上嘬了一口。 苏桃瞪了齐贺一眼,齐贺轻笑着直起了身子,眼睛里笑意深邃,偷吃了糖一样,甜蜜又满足。 齐贺刚出门没有走多远,便看到他爹驾着驴车往家赶,路遇齐贺,他便停下了车。 “五郎,你干什么去?” 齐贺对他爹说:“铺子里的布匹到了,岳父跟顺子两个人正安排着往铺子里拉货呢,我过去看看。” 齐老二一听便说:“上车,爹送你过去。” 齐贺上了驴车,开口问他爹怎么回来了? 齐老二便说,桃娘的爹过来了,赵氏让隔壁的张三哥去叫他,张三哥碰巧遇着个熟人要回城外村里,便托那人给他捎了话。 齐老二没有回家也忘了回去给家里人说一声,就直接跟着齐贺去了铺子里。 从外面买菜回来的赵氏,一直没有等到齐老二回来,还以为他被什么事儿绊住了脚,独自生着闷气。 生气也不影响干活,赵氏在许大娘的帮助下,很快做出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席面。 外面漆黑一片,天空上挂着的月亮小绳一样细细的,根本就散发不出去什么光亮。 赵氏时不时出去看一眼,看完回来忍不住向苏桃抱怨:“你说你公爹怎么回事儿,他怎么还没有回来?别人都在铺子里忙着,他在庄子上倒是悠闲。” “张三哥托的那人靠谱吗?” 苏桃嫁到齐家也一年多了,虽然公爹齐老二一直都在桃园里,接触的没有婆母赵氏多,她也知道齐老二要是收到口信,无论多忙都会回来的。 这么晚了他还没有回来,苏桃总觉着是隔壁张三哥所托非人。 差不多快到人定时刻,云姐儿早已扛不住早早睡下了,外面才响起驴车轱辘轱辘的车轮声。 赵氏跟苏桃两人忙迎了出去,便见门口停了两辆驴车,从上面下来了四个人。 一见齐老二也在,赵氏不安的心才平静下来。 齐老二招呼着苏青山进屋。 顺子留下来栓驴车,赵氏留在后面对着顺子说:“顺子,驴车栓好了先别回去,大娘给你留了饭,这就回去给你端去。” “老太太,您别忙了,我回去吃一样的。” “忙了一天了,我给你端一碗荤菜,等着啊。”赵氏边说边往回走。 她走进灶房把给顺子留的一碗混搭的荤菜,端出去给了他。 齐贺父子和苏青山都站在水井边打水洗脸,苏桃忙着往堂屋里端菜,赵氏见了也着急忙慌地去端菜。 等她们把饭菜都端到饭桌上,安排那三人上桌吃上饭,赵氏才又回了灶房。 堂屋里燃了几盏油灯,照得屋里亮堂堂的,这时赵氏才看到齐贺父子和苏青山的后背上都湿了大片。 这不用问就是累的了,她烧些水等着他们用过饭后,洗漱一番好清清爽爽的睡觉。 苏桃要帮忙,赵氏不让,她一个人忙得像个陀螺。 苏桃站在灶房门口给赵氏说:“娘,你是家里的老太太,有点儿啥事就把你忙慌的不行,这样怎么行呢。要不咱们再雇个烧饭浆洗的丫头?” 赵氏听苏桃说她是家里的老太太噗嗤就笑了,“雇什么人啊,这些活娘都能做,忙慌也就这么偶尔一次,雇什么丫头哩,费钱!” 苏桃往赵氏跟前蹭了蹭,“娘,家里人手真的不够,铺子开业了,顺子往常都在外面跑,外面的事儿他知道的多,以后指定会吩咐他跑铺子那边的事儿,家里还得雇个小厮,顺便再雇个浆洗的丫头,会做饭更好。” 赵氏听苏桃这样说,她仔细一想也确实如此。 桃娘一下开了两个铺子,人手得够用才行。到了岁节桃娘生产,她要精心地,好好照顾她娘俩指定忙不过来。 提前雇个粗使的丫头,帮她娘俩浆洗也行的。 赵氏想通了,便说:“浆洗,做饭,娘都能做,不过家里你当家,你说了算,你要雇便雇。” 天色已经很晚,除了大街上还热闹着,他们这边有许多住户的坊间都已经很安静了。 堂屋里的爷儿几个也没有划拳,简单喝了两杯就光顾着吃饭菜了。 酒足饭饱,洗漱一番后也都睡下了,齐家小院恢复宁静。 第134章 留爹帮忙 货都已经拉去了铺子里,后面便是让杨秀才记账入库。 记好账铺好货,等着找个好日子开业就万事大吉了。 齐贺一早便去了宫里上值,剩下苏桃跟爹娘云姐儿几人在家用早饭。 苏青山押着货刚回来,就又忙到很晚才睡下,早上又那么早起床,赵氏担心苏青山休息不好,她便让齐老二对苏青山说,用过早饭再回屋休息休息。 齐老二听赵氏这样说,便拉着苏青山去喝了两杯。 一大早刚起来,怎么能睡得着,得喝两杯才行,一喝不打紧,齐老二喝上头了。 他拉着苏青山的手一个劲儿地夸苏桃,说他家真是积了大德了,才让齐贺遇着苏桃。 齐贺娶了苏桃回家后,他们家过得越来越好。连儿子上京赶考的盘缠都不用再从牙缝里省了。 齐老二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说儿媳妇孝顺买了个带桃林的庄子。 又说,他没大出息,就只会种桃子,一定给儿媳妇把桃林打理好。 齐老二正激动着,语无伦次的。 “亲家公,赶紧吃,吃完我带你去桃园看看去,桃林连着田地,有一百多亩。 桃林里面有个大宅子,说不出来的雅致,有山有水的,比这个宅子好。你过去住两天。” 齐老二说高兴了又端起酒杯跟苏青山碰了一下。 苏青山比齐老二酒量好,他喝了几杯根本没有一点儿反应,依然脑袋清明。 他拉着齐老二的手夸齐贺,他说他家闺女有福气,嫁给齐贺不到两年就成了官家的太太。 他现在能坐在京城里跟他喝酒还是托了齐贺的福。 两个爹在堂屋里互相吹捧,陪着苏桃坐在西厢房里做针黹的赵氏看向苏桃,一脸的哭笑不得。 “五郎不能碰酒,你公爹平常在家里也不喝,这见着你娘家爹他高兴了,喝点儿就醉。” 赵氏解释了几句,接着低下头做孩童的衣裳。 喝醉了是不是都这样?心里有许多话,只有喝醉了才能说出口,苏桃没觉得有什么。 她原地晃悠了两圈,拿起笸箩里的小衣裳展开看了看,怎么感觉比云姐儿的衣裳也没小多少。 “娘,这衣裳怎么这么大?” “一岁多的孩子穿的,小孩子长得快,衣裳得多备点儿。” “怎么都是男娃的?万一是个女娃怎么办?”苏桃嗫嚅着问。 赵氏一直做男娃娃的衣裳,苏桃挺有压力,万一是个女儿怎么办?赵氏不会不喜欢。 “女娃娃的衣裳也有,等做完了这件就开始做。襁褓里的孩子不分男女,都是穿一样的衣裳,到了一岁才开始分呢,我现在有时间,先把衣裳做到两岁,男娃女娃都都做几套,反正也不浪费。” 赵氏说完便又垂下了头。 云姐儿又在外面玩水,反正天气还热着,就没有叫她回来。 苏桃跟赵氏说了两句话,感觉赵氏也不是非孙子不可,才稍稍放下心来。 赵氏说:“这胎不管男娃还是女娃,作为头生的孩子没有人不喜欢,家里只有五郎一个,你们可以多生几个,以后家里人丁兴旺,热热闹闹的才好。” 赵氏自己说着,嘴角是收都收不回来,笑得嘴角眉梢皆是喜色,好似家中已有个孙儿一般。 苏桃笑得羞涩,感觉不能再聊下去了,她便拿了一本书看。 堂屋里齐老二和苏青山的声音一直断断续续的传来。 又过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两个还没有起场的打算,赵氏坐不住了,她放下针线站了起来,“大早上的怎么能一直喝呢,说好喝两口好休息的,我去看看。” 苏桃眼角带笑看着赵氏气哄哄地去了堂屋。 她站在西厢房门口,伸着头偷听,便听到她公爹难得跟她婆母犟声:“我跟亲家公难得坐在一起喝一杯,还没有尽兴呢。” “亲家公刚到京城,昨儿又忙到那么晚,先让他回去补个眠,你们要喝不是多的是时间。” 齐老二一听确实如此,便挣扎着站起来要送苏青山回房间。 与其说是齐老二送苏青山,不如说是苏青山搀扶着他。 跟在他二人身后的赵氏望了苏桃一眼,伸手指了指齐老二笑得一脸无奈。 苏桃也笑,她没有想到平常沉默寡言的公爹喝醉了竟然这么执着。 最后,苏青山留在房间休息,赵氏把齐老二又扶回了堂屋里间。 时间过得很快,赵氏收拾收拾餐桌,洗刷洗刷碗筷,也快中午了。 那两个人才刚睡下,自是不准备叫他们起来,她做了简单的蔬菜汤贴饼子,娘仨吃了一顿午饭。 许是真累了,苏青山一觉睡到了天搭黑。 晚上用晚饭的时候,齐老二还要再陪着苏青山喝,被苏桃制止住了。 她说:“爹,我还有事儿跟我爹商量,今儿晚上先不喝了。” 儿媳妇的面子必须得给,一家人欢欢喜喜用了一餐饭。 苏青山坐在齐贺的书房里,喝口茶水漱了漱口,问坐在他旁边的苏桃:“闺女,你有啥事要跟爹说?” “爹,你接下来有啥打算?” 苏青山放下茶碗,双手搭在两膝上,“你这边开业后,爹就回临阳去。明年继续去湖州炒生丝,这个虽然风险高,赌准了也能挣钱。这次我把你给的那一千两都带了过去,生生赚了三倍。” 苏青山说着眼里冒着兴奋的光芒。 “爹,这炒生丝毕竟不是个长久之计,女儿猜上面定是有大商户操控着呢,一个不小心可能就赔个精光,咱们还是做实打实的营生。” 苏桃眼里也冒着光,她顿了顿说:“爹,你留在京城帮我打理布行,红利咱们五五分。” 苏青山看了苏桃一眼,揶揄道:“你公爹早上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我面前夸过你,转眼你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贴补娘家?这合适吗?” 苏桃被苏青山这么一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撅着嘴撒着娇道:“爹~你以为刚开的布行很好打理啊?在没有寻到特别信任的伙计之前,去南方湖州进货都得你去。 你还得管铺子里的掌柜的和伙计。以后绣品铺子跟兰儿那边的进货,可能也得要你跑。你是我爹,我信任你有能力做好才找你的。” 苏桃哗啦啦说了一大堆来证明她让苏青山留下打理铺子,也不是那么随便决定的。 苏青山叹了一口气,谁让他是阿桃的爹呢,自己的闺女自己不帮谁来帮。 “爹留下来帮你也可以,你别给爹五成的红利,这一点儿都说不过去,你给爹开工钱就行了。” “爹,你拿工钱加五成的分红,这个我都是在书上看过的,没有什么不合理的。这个我也跟五郎说过了,他也没有意见。 还有,都说亲兄弟明算账,咱们亲父女也要把账算清楚了,明天就给你签个入股契书,布行你也有份,爹你得好好打理才行。” 突然之间苏青山感觉闺女真的长大了,他欣慰地笑着说:“好,爹一定帮你好好打理布行。” “好好打理咱们的布行。” “行行行,好好打理咱们的布行。” 苏桃站起来笑着抱了抱苏青山,转头望向外面。 这时齐贺静悄悄地从书房外走了进来,拱着手对苏青山道贺:“五郎预祝阿桃跟岳父的布行,生意兴隆,繁荣昌盛。” 苏青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咧着嘴狠狠在齐贺背上拍了一巴掌:“好小子!” 齐贺眉头一皱,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劲儿真大! 齐贺抬起头皱着眉头回望苏青山,两人相视一笑。 第135章 开业 苏青山能同意留下来打理布行,苏桃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她想用不了多久,她阿娘和阿弟就能来京城跟他们团聚了。 她再也不用担心,出嫁后跟娘家隔的太远,几年十几年都不能见上一面。 苏青山以后要打理生意,苏桃想把自己看的《商经》拿给她爹看,被齐贺制止了。 他说:“岳父常年在外面跑,自有自己的一套生意经,不用拿这些教条的东西来迷惑他。” 苏桃茫然,她看过之后觉得挺有用的啊。 齐贺笑着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儿,“你原本什么都不懂,学了之后可以和实际融合吸收。而岳父原本有自己的法子,再一看容易迷糊。等他用他的法子管理一段时间之后再给他看,到时候他才能把两者融汇。” 苏桃听着好像很有道理,于是就只把康兰儿信上写的经营经验拿给她爹看了看。 看完康兰儿的信苏青山直摸下巴,貌似心中很是赞成康兰儿的方法。 苏青山一转眼成了布行的大掌柜,在苏桃的要求下,他修了胡须,换上了青色细罗暗纹直褂。 他身材高大魁梧,没了脸上的胡须遮挡,整个人看起来非常英挺。 铺子里的事儿都交给了苏青山,苏桃整个人就完全放松了,她每天早上起来竟然有时间简单地练练她的枪法。 赵氏看了担忧不已。 还是齐贺安慰她:“娘,没事儿的,人家郎中也说要每天轻微地动一动。” 赵氏心说一大早拿着棍子呼呼练,那哪是轻微动呀,明显是大动干戈。 既然郎中都这么说了,她也没有说什么。 就是之后每天早上都要早早起来,坐在堂屋门口看着苏桃练。 时间过得飞快,眼看就要到十五了,之前他们商议就是十五当天开业。 开业之前他们要按着康兰儿的点子宣传宣传,十二这日苏青山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了红黄绿三种颜色的纸。 回来就跑去的齐贺书房里裁剪成合适的大小。 关于宣传要用的口占,齐贺早想好了,今儿回来就开始写,明天铺子里的伙计就拿去外街上传发。 不知道是不是宣传的效果,一阵鞭炮轰鸣后,苏桃跟她爹把牌匾上的红布扯了下来。 突然之间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了那么许多人,店铺门口一下就给挤了个水泄不通。 赵氏一看人这么多,吓了一跳,拉着苏桃和云姐儿就去了后面迎宾室。 “你们就在这里待着,有茶水还有点心,别去外面凑热闹了,被人冲撞了可就不好了。” 赵氏坐下来,心里还想着美事,“人是真多啊,要是天天都这么多人,咱们桃娘不就发了。” 赵氏心里想得美,望着苏桃呵呵笑出鹅叫声。 齐贺为了避嫌,一直就在这屋里坐着。 她们三人一进来,他就拿杯子给她们娘仨各倒了一杯水,把水一一放到他们跟前后,方坐了回去。 铺子开门他就没有露面了,真好奇外面到底有多少人。 别人铺子开业也敲锣打鼓地宣传,只是好像没有见到过这种拿着自己写的口占跑出去提前宣传的。 康小娘子莫不是在做生意上有什么特殊的天赋? 齐贺,苏桃,赵氏,云姐儿坐在迎宾室里吃茶吃点心。 外面苏青山穿着枣红色元宝暗纹的直褂,站在店门口笑着拱手相迎到来的客人,嘴里说着开业的致辞。 苏青山旁边站着杨秀才和梁娘子,两人都穿了喜庆的衣裳,是苏桃出钱让他们置办的。 齐老二跟顺子还有其余两个伙计都站在铺子里的一条长条案前,上面放着一些裁好的尺头。 苏青山说完致辞,下面过来凑热闹的,很捧场地给了他一阵欢呼加掌声。 “新店开业,三日大酬宾,凡是今日,明日,后日来店的贵客,都可以去门口那边领一个尺头。” 苏青山说着指了指放尺头的长条案,他一说完下面就蠢蠢欲动起来。 他压了压手又接着说:“都是江南的上乘素罗,数量有限,一人只能领一次。 另外这三日间,两间铺子里的布匹、绣品均销价出售。凡今日在店里采买布匹,绣品的一律销价三成,明日销价两成,后日销价一成。 鄙店,承蒙各位关照了。” 苏青山说完拱了拱手,下面掌声雷动,哨声响起一片。 苏青山说完往旁边站了站,留出门口迎客人进店。他一说完,杨秀才和梁娘子也都赶紧回了各自铺子准备迎接客人。 这边刚摆开架势迎客,领尺头的地方就排起了长队。顺子在下面维护着队形,齐老二笑着给发尺头。 有人领了尺头就走,有人领了尺头会去店里逛一逛。 凡是去店里逛了的,还能领一个铜板。 有人见进去还能领一个铜板,后面领了尺头的都会去店里逛一圈。 有小孩子在门口张望的,在外面维护队形的顺子也会给他们发一个铜板。 小孩子拿了铜板都高高兴兴地跑去吆喝:“锦绣坊开业了,开业发铜板了。锦昌布行开业了,开业发铜板了。” 苏青山在门口看着,见如此,脸上的笑意更浓。 他对出去吆喝的小孩子们说,吆喝完回来一人可以再领三个铜板。 看热闹的小孩子拿了铜板,纷纷跑出去吆喝去了。 刚开始大家就领尺头领铜板,也没有什么人买东西。后面渐渐的也有人买,不过是买个买了帕子荷包之类的。 后面人越来越多,赶着新开业销价,还是卖出去了一些。 下午的时候,用过午饭他们又敲了一遍铜锣,开始发尺头。 云姐儿爱凑热闹,非要出来,赵氏拗不过,便让她跟着自己代替齐老二过去给别人发尺头。 云姐儿发得正欢,突然听到有人叫她。 “齐三娘子。” 云姐儿对齐三娘子这个称呼还有印象,她寻着声音望过去,便看到一脸惊喜的六郎站在店铺外面盯着她。 云姐儿手里拿着一个尺头,从条案后面跑了出来。 “六郎哥哥,你逛街呢。给你,这是我们的铺子发的。” 六郎接过来,摸了摸,是柔软的素白罗,暗忖还挺下本儿的。 他下午跑出宫来玩,就听说有家铺子开业不仅送尺头还送铜板,爱凑热闹的他就想来看看热闹。 没想到还是熟人,六郎手里拿着尺头,云姐儿拉着他往铺子里进,“你进来,梁娘子还会给你发铜板。” 云姐儿把六郎拉到了梁娘子跟前扯了扯她的衣袖,梁娘子低头看云姐儿,云姐儿看看梁娘子又看看六郎。 此时无声胜有声,梁娘子瞬间明白,她拿出一个铜板放到小郎君的手心里,习惯性地笑着说了一句:“小郎君以后常来啊。” 云姐儿见梁娘子给了六郎铜板,她咧着嘴笑了起来。 她赶紧告诉六郎挣钱的方法,“六郎哥哥,你出去吆喝一圈,回来顺子能给你三个铜板。” 跟在六郎身后的久三,斜着眼睛偷看他家主子的表情,可惜并未在他家爷脸上看到一丝怒意,反而听他慢悠悠回了声:“不用。” 久三眼神微闪,不知他家爷何时换了性子。 云姐儿想不明白,外面一群跟六郎差不多的小哥哥为了得到三个铜板都跑出去吆喝去了呀? 她也想去吆喝可是她阿娘不让她去。 云姐儿穿着桃粉色的对襟小衫,束在胭脂红的百迭裙里,头上绑了两个小鬏鬏套着珍珠环儿。 藕节似的小胳膊在透明的纱罗下清晰可见,她伸出小胖手指了指铺子周围摆着的绣品,娇娇一笑道:“那你看看咱们铺子里的东西,可好看了。” 六郎眼神从云姐儿身上收回来,像模像样地在店里逛了起来。 第136章 大客户 小郎君穿着石青色缂丝云纹锦袍,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郎君。 梁娘子不敢怠慢,眼睛时刻注意着他,就等他一声招呼马上上前招待。 就是他们家的三姑娘好似跟着小郎君认识,而家中的老太太似是不认识。 见三姑娘拉着人进店的时候,老太太还一脸懵呢,只不过发尺头太忙,她腾不开手过来。 六郎手里拿着一个尺头,一枚铜板,慢悠悠地欣赏着他们铺子里的绣品。 他小小年纪自是不知道该怎么评断好坏,只觉着有些绣品真是锈得栩栩如生,像真的一样,比尚衣库也不遑多让。 “六郎哥哥,给你看个好看的。” 云姐儿看六郎好似很喜欢铺子里的绣品,就把他拉到了她认为最好的一幅绣品前。 她小胖手一指,说:“看这幅,像不像真的观音大士降临到了我们家铺子里了?” 六郎抬头看,店铺最里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一人等高的观音像,慈眉善目的白衣观音大士站在莲花台上,一手持净瓶,一手捻着杨枝,垂眸向众生泼洒甘露。 她身后一圈淡黄的光晕好似闪着亮光。猛地一看果然似真的观音大士降临。 六郎看着感觉宁静又安心,再转头看云姐儿,只见她一脸骄傲,就像那天她夸她哥哥一样。 六郎心思微动,当场便决定把这幅观音像买回去送给他母后。 他转身看了一眼梁娘子,手指着观音像,道:“这个收起来。” 梁娘子心中一喜,忙搬了梯子过去,把观音像小心地取了下来放到柜台上。 之后便在六郎的注视下卷起放进来一个香樟木做成的黑漆描金的盒子里。 云姐儿原本只是想向六郎炫耀一下,没有想到他就这么给买走了。 她想到阿姐说这个观音大士只有一幅,卖了就没有了。 云姐儿有些慌,望着六郎不知道该说什么。 梁娘子看出了云姐儿的不对劲儿,从怀里摸出一个麦芽糖偷偷塞进了她嘴里。 嘴里甜甜的,云姐儿心里还低落着,她便不想带着六郎看绣品了。 六郎还在铺子里转悠,她就站在原地不动,热情瞬间消散了。 六郎又看中了个两面各绣着一只狸奴的扇面儿。 狸奴身上的毛发清晰根根可见,眼睛炯炯有神,黑漆漆,亮晶晶,就好似真的一样。 铺子里好东西真不少。 六郎转了一圈之后,柜台上便堆了许多香樟木盒子。 六郎看完绣品又去隔壁布行逛,梁娘子见云姐儿没有心情带着小郎君去看了,便用一碗酥山给哄了过去。 云姐儿跟在六郎后面也不说话,苏青山亲自招待了六郎。 六郎在这边又买了十几匹不同料子和花色的布。 最后一结账,销价三成后还要两万九千六百两,六郎大手一挥拿出三万两,不用找零。 苏桃在屋里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好奇伸出头来看,一看是之前遇到的六郎。 她忙跑出来打招呼,她福了福身问:“六郎,你怎么买了这么多?” “你们铺子里的东西不错,刚好买了拿回去送给家中兄弟姐妹和母亲。今儿中秋,把这些个当作过节的礼物送给他们,让他们高兴高兴。” 苏桃忙着点头应是,只不过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得劲儿。 绣品铺子里的绣品,都是梁娘子看着标的价。 康兰儿给他们的货,有一个单子上是有价格的,苏桃也拿给梁娘子看了。 苏桃让梁娘子按着价格计算标价即可。 可梁娘子说这些绣品线条细腻,色彩逼真,针法巧妙,栩栩如生。 这样的绣品在京中也不多见,如此精美的绣品卖便宜了,客人反而不敢采买。 于是,她便按着自己的经验,给绣品都重标了价格。 那幅观音像,是康兰儿给苏桃的镇店绣品,他们拿货的价格六百两。 梁娘子标了一万六千六百六十两,且信誓旦旦地说值这个价。 两面刺绣的绣品最少五百两起步,两面刺绣的扇面只拿了五副,另外还有三个两面刺绣的桌屏。 六郎这一次就把两面刺绣的绣品全给搜刮了个干净。 康兰儿说了物以稀为贵,且两面刺绣巨耗费时间,店里不能大量上货。 店里没有两面刺绣,便没有了噱头,会不会影响他们生意? 苏桃只不过担忧一下就开朗了起来,不管怎么说他们好像一天回本了。 等这几日过后,她赶紧联络兰儿,再要几幅两面刺绣过来。 开业头一天便遇到了这么一个大客户,可谓是可喜可贺。 苏青山亲自帮着六郎把绣品,布匹给他一一送去了马车上。好在六郎的马车够大,不然东西都放不下了。 初开业便有了这么个好开头,在铺子里的所有人脸上都笑意不免又真诚了几分。 云姐儿得了一份酥山,不过一会儿就送到了她的手上。 云姐儿在迎客室里吃着酥山,有些小小的骄傲。 “下次六郎来了,我再给他介绍几个绣品。” 苏桃笑着刮了刮云姐儿的小鼻子,她有种云姐儿可着一只羊薅的感觉。 齐贺在屋里看书没有出去,他问苏桃:“六郎是谁?” 苏桃就简单的说了一下,以前在寺庙见过一面,后面来京城又见到了。 因着这事儿真的是说来话长,苏桃便简单地说了一句。 不知道是因为开业宣传到位,还是初开业就有人从他们这里拿了几万两银子的布匹,绣品。 锦绣坊和锦昌布行的名声一下子就传了出去,后面两天生意也可以说是异常红火。 八月下旬,苏桃又给康兰儿写了一封信,上面附上了一张售卖出去的货品清单。 苏桃让她看着清单再帮着补些货,还把梁娘子定价的事儿告诉了她,让她给府城店铺的绣品定价时参考一下。 八月底苏青山搬去了店铺后面的院子里去住,铺子后面带个小院子,里面有几间房,除了东厢房做了仓库,还有正房可以住人。 苏青山没有搬过去的时候,是杨秀才暂时住在那里看家。 苏桃已经有了让冯氏跟苏虎都来京城的打算,自然不可能一直让苏青山住在铺子后面。 于是她便吩咐顺子再找房子,跟兴源巷这么差不多的小两进就行,只要住得舒服,不管是租还是赁,先定下来。 另外,她还计划找牙人,雇一个浆洗的丫头,一个看门的小厮。 铺子那边,以后可以让伙计们住在后院看家。 苏桃天天儿地动脑子安排这安排那,赵氏看着都心疼,可惜帮不了她,只能变着法儿地给她做好吃的补身子。 第137章 被暗算 九月初,苏桃给家里添了个浆洗丫头名叫翠丫,不是雇来的,是买过来的。 翠丫只有十三岁,可是长得高壮,看着像十四五的样子。 她长了一张大饼脸,眼睛、鼻子、嘴巴都小小的。 小小的眼睛、鼻子、嘴巴一起嵌在一张大饼脸上,看着感觉不太精明的样子。 翠丫家人把她低价卖给了人牙子,原本人牙子是不想买她的,奈何要价不高,存了侥幸便买下了她。 谁知人牙子把她带回来之后,根本就没有人要她,她就这么着砸在了人牙子手里。 人牙子也不是个慈善的,自不会让她在家里白吃白喝,于是,洗衣做饭一应活计统统都交给了她做。 苏桃跟着顺子过去选人的时候,正看到她坐在水井旁吭哧吭哧地洗衣裳。 天气微凉,她穿着薄衫挽着袖子,额头有汗珠滴漏,看着干劲儿十足。 苏桃一看就知道她是个能干的。 后面,人牙子拉出来几个十来岁的小娘子让她挑选,这些她都没有看上,遂就选了翠丫。 翠丫终于有人家要了,人牙子很怕东家反悔,麻溜地把翠丫的身契拿了出来,也不敢要高了价格,三两银子就把她卖了出去。 翠丫家里有三个女儿,因着实在过不下去了才不得不卖个女儿。 翠丫长得丑,她自己也知道,因为村里的孩子见着她都不叫她翠丫,都叫她丑丫。 家里过不下去,爹娘商量卖女儿的时候,她不巧听到了。 他们怕女儿被卖进不好的地方,可又想着家中唯一的小儿子必须得吃药,纠结得嘴上都起了泡泡。 翠丫想着自己长得不好看,总不能被卖去不好的地方,于是就让爹娘把她卖了。 翠丫娘抱着她哭得不行,让她去主家后好好做事讨主家欢心,别被卖来卖去,最后不知道要流落到哪里。 翠丫记住了她娘的话,到哪里干活都特别卖力。 翠丫来了齐家之后,赵氏真的省心不少,她会做饭,还有力气浆洗衣物。 日子一切都平顺的不行,偏偏平静的湖面上起了涟漪。 苏桃在书房里,抄着手走来走去晃悠着教云姐儿背书,赵氏在灶房里教育翠丫。 “翠丫,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生分呢,那碗里给你舀的肉,就是让你吃的,你怎么不吃呢?” 赵氏也是洗碗筷的时候才发现,给这丫头舀的荤菜,她一点儿没动。 翠丫别说是买来的丫头,就是雇来的,她也做不来那种只让人做事不给吃饭的事儿。 赵氏端着碗放到了灶台上,盯着翠丫说:“赶紧吃了。” 翠丫站在灶台跟前,低着头手里绞着衣袖子不吭声。 肉那么香,谁不爱吃呀。 翠丫也爱吃,以前那里穷她没有尝过肉味。 后面被人牙子买走,她给他们做饭,洗碗的时候,在盘子里捡了指甲盖那么大的一块肥肉,放进嘴里反复嚼不舍得咽下去,被来灶房的人牙子看到了,问她吃得什么? 她哆哆嗦嗦说在盘子里捡了块儿肉,人牙子说她贪嘴,脱下鞋子照着她的嘴狠打了三下子。 那三下又狠又疼,嘴肿得好几天都吃不下饭。她一下子就长了记性,灶房里的荤腥一点儿都不敢沾。 赵氏见翠丫站着不动,把碗筷硬塞到了她手里:“吃完,咱们家可不差你嘴里那一点儿。你家老爷是官身,做不来苛待丫头的事情。” 赵氏吼了翠丫一顿,转身回了堂屋。 这边赵氏屁股还没有挨着椅子,听到顺子在外面叫苏桃。 这顺子已经被桃娘安排去了亲家公身边做事,他怎么过来了,赵氏忙又出了正房。 苏桃也出了书房,她见顺子一脸焦急便问他:“顺子,怎么了?可是有事儿?” “太太,今儿一大早布行门口就来了两个找茬的妇人,亲家老太爷让您过去看看。” 苏桃眉头打结,铺子还没有开一个月,找事儿的就来了? 什么人见不得别人好,赵氏快步走到顺子跟前,声音不自觉高了起来:“哪来的妇人,找啥事儿?” 顺子脸一沉,无奈道:“说在咱家买的布,过水后褪色。” 赵氏还要问顺子什么,苏桃忙打断了她,“娘,先别问了,我跟顺子过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 “你在家看着云姐儿。” 苏桃跟着顺子出门,赵氏牵着云姐儿往外送,灶房里翠丫一边擦嘴一边跑了出来。 “老太太,我跟着太太去?我会好好看顾着太太的。” 翠丫虽然憨,有时候也有些小机灵。赵氏马上应下:“行,你跟着过去,一定照顾好你家太太,别让人冲撞了她了。” “老太太,我记下了。” 翠丫快跑两步跟上苏桃,忙打了驴车帘子,扶苏桃上车。 赵氏看她挺像样子,多少有些放下心来。 不到一刻钟,他们到了金桥大街,刚转进去,就听到个妇人的声音:“你们的布就是褪色了,东西都在这里呢,你们得赔钱。” “这位娘子,你怎么就能证明这是我们铺子里的布呢,这纹路跟我们铺子里的都不一样。” 苏青山很是无奈,没有见过这种硬着脖子不讲理的。 “就是在你们铺子里买的,条子还有呢。” 苏桃从驴车上下来,便看到前前后后的铺子门口都站满了人,他们都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锦昌布行跟锦绣坊一开业,生意就异常火爆,同一条街上的铺子眼红也很正常。 可是他们这条街上没有几家布行,到底是谁在整他们呢。 苏桃走近了些,便看见那妇人拿着的一块布料,那是一块褐色的绸子,看着也不多,大概有四尺的样子。 苏桃要拿过来看,那闹事的妇人忙搂进来怀里。 跟在苏桃身后的翠丫不知道怎么想的,梗着脖子从那妇人手里硬抢了过来递给苏桃。 整得苏桃哭笑不得,她伸手接过绸子翻看了纹路又捏了捏绸子的质感,便递回给了妇人。 翠丫递了布料给苏桃,她又怕那妇人冲撞了她家太太,便两手钳着妇人的胳膊不让她动。 直到苏桃把布料递还给妇人,翠丫才松手放了那妇人。 “你是哪位?有你这样的吗?我要是不松手,你是不是还要你这丑丫头打我?” 那妇人声音尖利,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这位娘子,你别光顾着吼,你这布不是咱们家的,刚才也拿了你单子上的布给你对了。咱家的那款绸子,光滑鲜亮,你拿过来的这个表面暗淡的很。你回家再去找找看有没有记错?” 两个铺子里,只有梁娘子一个女子,她一直在这边帮着安抚这妇人。 这明明不是他们铺子里的布料,对也对过了,一目了然的事儿,她怎么就这么顽固? 梁娘子不止一次给她铺台阶,可她就是不下。 第138章 背后之人 闹事儿的妇人一口咬定,她买的布料就是锦昌布行的,必须得给她赔偿。 怎么劝都劝不走,梁娘子看了苏桃一眼无奈一笑。 苏青山的脸都青了,还要强挤出一丝笑容来。 苏桃给她爹使了个眼色,两人回了铺子。 苏桃一进到铺子里,就开口问:“爹,确定那不是咱们铺子里的?” “她拿的条子是咱们铺子里的,可是那绸子不是。” 苏青山拉着苏桃走到一卷褐色绸子前,“你摸摸咱们的料子,平滑柔软。你再看看咱们这布的颜色多鲜亮。” 苏青山满脸愤怒,“她拿过来的是什么低档布料,颜色污堵,手感也略显粗糙。就这样的料子她也敢拿过来以次充好,说是咱家的。” “爹,这明显就是有人找了她来整咱们家的,要不咱报官。” “爹早想报官了,但爹总感觉报官挺麻烦的。” 苏桃挺不赞成她爹这想法的,皱着眉扫了苏青山一眼。 苏青山忙说:“要不咱先去吓吓他,不行再让顺子去报官。” 父女两个在铺子里商量好,又走了出来。 苏桃走到那妇人跟前说:“这位大娘,我刚才也去看了我们家的布料,确实跟你这个不一样,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在家里拿错了。” 苏桃说着,眼睛一直紧紧盯着那妇人的眼睛。而那妇人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她。 苏桃接着又说:“咱们铺子里的掌柜也拿布料给你对比了,你一直这样闹事的话,咱们现在就报官,让官老爷来断个明白。 咱们是新店,铺子里的布料都是同一批的,有单子可查,官老爷一查就什么都明白了。 你还是回去再看看,是不是跟其他布料整错了,你拿的这些不是咱们铺子里的。” 苏桃说完,还盯着那妇人。 妇人脸朝向一旁,还是坚持说自己没有弄错。 苏桃看她冥顽不灵,叫顺子:“顺子,赶紧去报官,咱们都去衙门请官老爷给主持个公道。” 顺子应了一声就跑了出去。 跟闹事妇人一起来的妇人心里害怕了,她只拿了一百文钱,要是闹到官老爷那里,一准儿查出来。 她都看明白了,人家铺子的料子好,泡水里也没有褪色,这都证死了,张娘子还要坚持,真不知道她拿了多少钱,才这样拼命? 她不能在这里等着官府抓她,于是便扯了扯张娘子的衣裳,“张嫂子,咱回家再看看去,兴许是拿错了。” 张娘子转头看她的时候,她拼命地向她使眼色。 “要不,我回家帮你看看去?” 张娘子一看她拉过来壮胆的要跑,心里也跟着虚了,“要不我回去再看看?” “回去看看再说。” 两人商量好,张娘子狠狠瞪了苏桃一眼,站在苏桃旁边的翠丫看不过眼,狠狠地回瞪了她一眼。 两个人好怕差役来了,走出去没多远,就灰溜溜地跑了。 顺子远远地见人走了,忙跑了回来。 苏桃望着两人跑走的方向,吩咐顺子道:“顺子,你避开人群过去跟着那张姓的妇人,看看她背后有没有人指使?” 顺子应了一声,七拐八拐瞬间也没了影踪。 那闹事儿的人走了,铺子里的人也没有多开心,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苏桃跟着苏青山,梁娘子一起回到铺子里。 她感觉好像少了什么,看到柜台上放着的账本,才发现好像一直没有看到杨秀才。 苏桃问:“杨秀才呢?” 苏青山叹了口气,“他被气着了,我让他去后面点库存去了。” 苏桃失笑出声,“怎么还被气着了?” “那两个妇人来闹事的时候,刚巧杨秀才在,杨秀才跟他们怎么说理都说不清,自己却被气到发抖。我担心再给他气出个好歹来,就让他去盘盘库存,消消气。” 苏桃笑着叹了口气,“以后这样的事儿,或许还会有?咱们生意好,总会惹人眼红。” 梁娘子站在旁边听着欲言又止。 东家的相公可是翰林修撰呢,虽然官职不高,可是是能常常在圣上跟前露脸的官。 家里有个当官儿的,为啥要躲着呢? 让他出来露露面,敢来铺子里闹的也能少一些。 可是主家人都没有要让别人知道的心思,她便也不好多嘴。 被那两人这么一闹,铺子里也没有客人了,东家父女两个说话,梁娘子非常识趣地告辞回了隔壁。 反正铺子里也没有客人,父女两个干脆坐下来喝茶聊天。 苏青山给苏桃拿了一盘桂花糕放到她面前,转头望了一眼坐在门口的翠丫,问苏桃:“这就是你前几天买的那个小丫头?” 苏桃笑了笑,回:“嗯,叫翠丫,在家里很能干。” “小丫头看着挺憨的。”苏青山笑了笑,转身叫翠丫,“小丫头,你进来。” 翠丫见亲家老太爷叫她,慌忙跑了进来,别别扭扭不太熟练地福了一礼,叫了声:“亲家老太爷。” 苏青山哈哈笑着夸了她一句:“知道护着我闺女是个好丫头。” 之后,随手拿了两块桂花糕递给了她,“拿去吃。” 翠丫看了苏桃一眼,见苏桃也笑望着她,便伸手接过糕点,又给苏青山福了一礼。 苏桃要在这里等着顺子,她要看看那妇人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过来闹事的? 这件事儿不能拖着,必须尽快解决,不解决的话,藏在背后的人会觉着你好欺负,以后麻烦事儿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想当然苏青山也是这么想的,他陪着苏桃等,中午还带着苏桃去下了馆子。 下午还是继续在店里等,人也从在铺子里等,转移到了去迎宾室等。 申时过,齐贺都下值跑了过来,这时顺子还没有回来。 苏青山让苏桃跟着齐贺回家,他在这里等着顺子。 苏桃突然就犟了起来,她不回去,非得在这里等到顺子回来,她非得看看是谁在整他们? 苏桃不回去,苏青山跟齐贺只得在迎宾室坐着陪她。 杨秀才和梁娘子也都在铺子里等着。 酉时过,顺子终于回来了。 他一进到铺子里,就猛灌了一碗凉水才开口说:“太太,查出来了。” 苏青山见顺子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开口道:“别着急,气儿喘匀了再说。” 顺子吞了吞口水,深吸了一口气说:“太太,这次怕是周家布行的东家在整咱们。” “谁?周家布行?” 苏青山一脸疑惑地看了苏桃一眼,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布行,好像不是他们这条街上的? 苏桃也一脸疑惑,大家都是一脸疑惑。 这条街上除了他们还有三家布行,可是里面没有周家布行。 正在大家疑惑间,站在门旁的梁娘子,不敢肯定地开了口。 她说:“东家,这怕不是冲着我来的?” 嗯? 怎么个事儿? 大家视线齐刷刷都扫向了梁娘子。 第139章 周家布行 怎么?这事儿还跟梁娘子有关系?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皆是疑惑不解之色,纷纷将目光投向梁娘子。 梁娘子倒也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便开口说道:“我之前做工的地方正是周家布行。他家与咱们铺子相同,也是在布行旁边开了家小巧玲珑的绣品铺子,而我则曾在那家小铺子担任掌柜一职。” 苏桃眨动着灵动的大眼睛,脑筋迅速转动,追问道:“那你是否与他们存在纠纷呢?例如签订的用工契约尚未到期,他们不愿让你离去之类的问题?” 梁娘子缓缓地摇了摇头,轻声回答道:“我刚去时,他们甚至尚未开设绣品铺子。后来,在我的协助下才顺利开业。 考虑到当时的实际情况,他们为留住我开出了极为丰厚的工钱,并设定了一个铺子的营收额度。若超出此额度,他们还承诺给予我一成的抽水作为奖励。 这样一来我就很用心打理,后面我把铺子打理的很好,每月的营收都远超他们定的那个额度,加上一成的抽水,月钱就能拿得很高。 后面也不知道他们是咋想的,就不想给我那么高的工钱了,整天就想着怎么降工钱。 我寻思,觉着没有必要再做下去,就辞工了。辞工干净利索,没有留下什么扯不清的事情。 反而是他们扣了我最后一个月的抽水没有给,我为了两边都留个底线也没有去找他们要。” “那他究竟为何还要整这么一出呢?”苏桃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听到这话,苏青山摸了摸下巴,开始陷入沉思之中。 此时,坐在角落里的齐贺却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 “他之所以这样做,纯粹就是出于恶意报复和嫉妒梁娘子罢了。自从梁娘子离开了他们家的铺子后,他就见不得梁娘子有半点好过。 要是梁娘子过得不如意,他心里或许还会暗自窃喜;可若是梁娘子过得顺风顺水,他心里就会极其不舒服,然后就会绞尽脑汁地想出一些阴险狡诈的手段来打压她。” 苏桃越听越是气愤,简直恨不得立刻找个麻袋将那人套住狠揍一顿,以解心头之恨。 她愤愤不平地说道:“这种行为实在是卑鄙无耻到了极点!我们绝对不能坐视不管,必须要想个办法好好整治一下他才行!” “他不仁,也别怪咱们不意,让顺子跟着那姓周的几天,咱们找他个短处拿捏他一下。” 苏青山是个老江湖,想到的点子也带着满满的江湖风。 苏桃一听,很是赞成。转头要吩咐顺子。 顺子就接着说了:“各位主子,我还没有说完呢……” 原来是,今日上午,顺子奉命前去跟踪那位张姓妇人。只见那两名妇人一路狂奔,径直逃回自家宅中,此后便闭门不出。 顺子饭都没顾得吃上,一直藏身于她家门外守候,这一守便是直至夕阳西斜。 当时,顺子正发愁是不是还要在这里苦守一夜? 在天将黑的时候,那张姓妇人却行色匆匆地出了门,穿过两条幽暗深邃的小巷后,她在一处小四合院前,轻轻叩响了院门。 由于那巷子里连一棵树木的影子都没有,顺子不敢贸然跟进去,就躲在了巷子外面。 他见那妇人敲开了门,一个闪身挤进了门里。 他等了不足一刻钟,那妇人就又走了出来。 顺子连忙紧跟其后跟了过去,她回到家中后再没有出来。 无奈之下,顺子只得重新回到张姓妇人去的那个巷子。 他向巷子外的馄饨摊、茶铺以及几位路人均逐一询问,经过一番辗转打听,方才得知那座小院竟是周家布行东家的外室居所。 “顺子兄弟一说,我想起来了,那姓周的跟他浑家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听说他想生儿子,就偷偷在外面养了个生过儿子的外室,这事儿他浑家不知道。” 梁娘子说完后,苏青山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只见他一脸自信地看向苏桃,开口说道:“闺女,这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交给爹来处理,保准让那家伙从今往后都老老实实的!” 要苏桃说最解气的方法就是先打他一顿出出气。 可惜她现在身子不方便,要不然真恨不得立刻冲过去胖揍那人一顿。 既然他爹说要去处理,那就给他爹处理。她在这里待了一天,突然之间有点儿困了。 至于后来苏青山究竟是如何处理的,苏桃并不知晓。只是自此之后,铺子门口彻底安静了下来,倒是让等着看热闹的失望不少。 第140章 新掌柜 经了上次周家前来闹事之事,苏桃确定杨秀才不适合担任布行的掌柜,于是便紧赶着又给布行雇了位新掌柜。 这位新掌柜是由梁娘子荐举而来的,曾经在周家布行工作过,后来因遭到周家布行的东家排挤而离开。 他离开周家布行后,最开始进了家大布行做工。 他在那里顺风顺水的,把铺子打理的很好,后面铺子里总有人找事,他便换了一家小布行做到如今。 梁娘子听说布行这边要招个掌柜的,她立刻便想到了赵掌柜。 回想起自己和他相似的遭遇,梁娘子不禁心生同情,有同病相怜之感。 现在想来,她才明白为何赵掌柜会选择去小布行。 想必他也清楚是谁在背后做了那些污糟事,这也是无可奈何下的无奈之举罢了。 梁娘子向苏桃荐举了赵掌柜,便也需把他之前的情况说清楚。 苏桃不明白,东家怎么会去挤兑掌柜的?他们是雇佣关系,而不是竞争关系。 苏桃有疑问,精明的梁娘子瞬间变身村头妇人,毕竟是精明的女掌柜,她说得隐晦:“因着女东家非常看重他。” 苏桃眉毛一挑,心道,能因着被女东家看重而被东家挤兑走,她觉着“看重”这两个字里面的意味可能多少有些复杂。 苏桃怕那人是个轻佻的,不由得犹豫起来。 梁娘子一看这样,只能明说了。 “赵掌柜他这个人品性无瑕且经商有道,赵掌柜与东家意见不同时,女东家总是站赵掌柜这边,东家心里可能有些吃味。赵掌柜正直,没有看到他跟女东家有什么暧昧。” 苏桃在梁娘子的再三游说下,决定见一见人品无瑕且经商有道的赵掌柜。 赵掌柜来见苏桃的时候,苏桃瞬间也就能理解为啥他会被原东家挤兑走了。 赵掌柜身材修长,穿了一件湖蓝色暗纹直缀,整个人风度翩翩。 他一进门苏桃就注意到了他那双爱笑的桃花眼。 赵掌柜不过微微一笑对苏桃施了一礼,苏桃就觉着他的桃花眼里有勾子。 坐下来相谈的时候,赵掌柜彬彬有礼,谈吐文雅,跟他聊天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他脸上的皮肤紧致干净,下颌留着短须,看着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 可梁娘子说,他已经三十有六了。 赵掌柜不卑不亢,谈吐不俗,长得还斯文俊秀,苏桃非常满意。 毫无悬念的,翌日,他便成了锦昌布行的新掌柜。 杨秀才在数术方面确实天赋异禀,她便让杨秀才做了两个铺子的会计,月钱也给他涨到了八两。 杨秀才本身不善于与人打交道,遇到难缠的客户,他处理起来非常吃力。 若是让他做他擅长的数术方面的活计,他还轻松些,可见苏桃这样的安排是皆大欢喜的。 赵掌柜来了之后,了解了一下铺子的情况,便跟杨秀才一起列出了个岁节前的采购单子。 初时,家中人都没有开铺子的先例,苏桃这边一时间也没有招到可用的掌柜。 头先采买的布匹,就是苏桃估摸着写的,后面苏青山收到苏桃的信后,又听了布行掌柜的荐举采买了一些时兴的料子。 初次采买的布匹不多,又加上铺子里生意还不错,不过一个月库存便所剩不多,有些好卖的布料已经断货。 赵掌柜依着他的经验列出来新的采购单子,这月底苏青山便要出发去南边采买。 这次他们准备五千两银子。 这次采买之后,若没有特殊情况,之后便是一个季度过去采买一次。 康兰儿那边第二次的货物也送到了,随着货一起来的还有一封信。 信的开头,康兰儿毫不吝啬地狠狠夸了苏桃一番,最后,又给他们一条营销点子。 她建议他们在秋冬换季之前推出红票。 客人可以用票价的七成或八成购买红票,而后拿红票再来铺子里采买。 苏桃看完后,拿给齐贺,苏青山,并两个掌柜的看,众人一致认为这是个很好的卖货的法子。 只是自开业以来,他们铺子的生意还算不错,布料的库存已经所剩不多,不适合再做活动。 赵掌柜说,京里的大户人家,除了给家人做夏秋冬四季的衣裳外,逢年过节的也会做一身过节的新衣裳。 赵掌柜提议,可以等新货采买回来之后,冬月接近岁节的时候再推出红票。 苏桃觉着赵掌柜说的没错,遂就放心地把这事儿交给了他。 顺子是彻底成了苏青山的小厮,他这次也跟着苏青山一起南下去了。 新来的小厮喜子,苏桃也把他派出去了,天越来越冷了,苏桃不想让她爹在屈就在铺子后面的院子里。 她准备在他爹这次从南边回来前,给他把院子准备好。 铺子里有两个能干的掌柜,苏桃轻松不少,现在她正在学着看账本。 苏桃挺着五个月的大肚子,拿着账本认真的看,看不懂的就在旁边标一下,到时候再去问杨秀才。 她就是这样一点儿一点儿学着看账本的。 只要她在家就一天天地蹲在齐贺的书房里,看书认字,学看账本,顺便还教云姐儿读书识字。 齐贺不在,他的书桌被云姐儿占了,她小小的人儿伏在大大的书桌前,正在写苏桃今日教给她的字。 苏桃肚子大了,坐时间长了不舒服。 赵氏就给书房里间的罗汉床上铺上了绵软的绒毯子,上面放了一条又厚实又暄软的姜黄色缎子面儿大迎枕,旁边还叠放着一个小毯子。 她让苏桃看书看累了就歪在床上歇一会儿。 赵氏给孩子做的衣裳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她现在整天就是教翠丫做事儿。 翠丫是穷人家的孩子,有些食材她没有见过,不会处理,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赵氏就慢慢地教她。 翠丫看着憨,多教几遍也就会了。 隔壁许大娘见翠丫什么都需要教,她每每见了都欲言又止,有次实在忍不住了,她就向赵氏抱怨她儿子:“顺子这是怎么做事的,怎么就挑了这么个笨丫头?要我说,太太就不该给他涨月钱。” 翠丫多能干呀,全家人都衣裳都是她洗,做饭的时候还能帮手。 赵氏啪一声拍在许大娘手上,让她快别说了。 “你可别取笑翠丫,她就是个苦命的孩子,有股子傻力气。” 赵氏说着撇了撇嘴,“你别说翠丫了,前段时间我刚来京城,还不是啥都不懂,那京里的好多吃食我也没有怎么见过,不都劳烦你过来教的。在你心里,我们就那么笨?” 赵氏又嗔又笑地斜乜了她一眼。 许大娘也咧嘴笑了起来,她打趣道:“你是咱家顺子的东家老太太,我可不敢说你笨。” 赵氏傲娇一笑,“那就好,你也不能说翠丫笨。” 随后,她点了点许大娘的胳膊,“我说真的,以后你有空也多指点指点她。她虽然学得慢,学会了做得也挺好的。教好了翠丫,我可是会记着你这个人情的。” 许大娘时不时地会拿着针黹过来找赵氏一起做针线,赵氏也从她那里听了不少的大户人家的私密事。 也知道许大娘做菜有一手,要是她把这个教给翠丫,倒是比她自己教还好。 许大娘拿着针尖儿在头上蹭了蹭,笑着应了下来。 许大娘每次过来帮忙的时候,赵氏从来没有亏待过她,总是会让她拿些荤菜回去。 加上顺子在齐家做事,而齐家人厚道又大方,凡是赵氏找她做个什么事儿,她都会应下。 顺子之前在外面跑腿的时候,一个月累死累活赚不到一贯铜板。 来了齐家之后,开口就给了顺子两贯月钱,这不上个月就给涨到了五两。 一个月五两一年就是六十两,顺子也到了该成亲的年龄,这下她可以不用发愁了。 顺子在官老爷家做工,又能拿一份可观的工钱,怎么着都能找个好媳妇。 后面,许大娘会瞅着齐家做饭的当口,时不时地过来指点翠丫一二,以至于后面翠丫厨艺飞涨,专门就在灶房做事。 第141章 寻宅子 苏桃身体康健,再加上每个月郎中过来诊诊平安脉都说‘母子均安’,她便也就放心地东跑西跑着给她娘家看宅子。 价格合适又合心意的宅子真的不多,城东,城南连跑了几日都没有看到中意的。 原本想着城西宅子贵,不打算看那边的。 这样总是寻不到合适的,苏桃都想着要不城西的宅子也去看看好了。 苏桃跟着牙人去城西看了一处宅子,那是一处告老还乡官老爷的宅子,家中子弟读书不行,靠着家中父亲庇佑才在京中寻摸了个小官职。 老太爷回乡了,他们便准备卖了这个宅院,换个小宅子。 这个院子前后三进,东西各有个跨院,跨院这边,除了后面的花园,前面也是个大大的四合院,两边一样。 苏桃看完很是中意,就是这么大她娘家也用不到,家中总共三个人,苏桃想着有个两进的院子就很不错,能住到虎子成亲不愁。 牙人听了苏桃的诉求后,一脸愁苦,“这位娘子,城西这边住得大多是官老爷,两进的院子很少,这院子您要是不买,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别人买去。” 虽然他们在院子里,院子里也空无一人,牙人还是压低了声音,对苏桃说:“城西这边极少有宅子出售,有些宅子都被那位收走了。” 牙人下巴往东北方向扬了一下,又压低了声音:“这边住得贵人多,大多数都是那位赏下来的宅子。有些品级不够的小官,为了能住在城西都抢着掏钱来买,这边的宅子抢手着呢。” 苏桃无意识地点头附和他。 宅子再抢手,他们用不到也不行啊。 这么大个宅子,总得找人打理。 打理宅子那就得雇丫头小厮,平白花钱雇人去打理那么大个宅院,她怕她买下来后会被她阿娘骂。 最后苏桃还是对牙人客气了一句,说回去跟家里老爷商量一下。 最近,齐贺很忙,每天下值回来都要在书房忙到很晚,以前回来他也在书房忙碌,只是没有现在这样忙。 苏桃问他怎么那么忙? 他轻叹一声,道:“最近每两日要去资善堂一次给郡王爷讲经史。上官安排下来的事只能回家来做。” 苏桃之前怎么听说,翰林院的官员是只给圣上差遣的? 她以为自己搞错了,便问了出来。 “翰林院里的官员是专为圣上差遣,专门为圣上讲经史的也有。像我这种刚进翰林院,基本上还是要学习,去圣上跟前的机会很少。给郡王爷讲经史,是太后娘娘经圣上这边下达的旨意。” 太后娘娘亲自找圣上给郡王爷找翰林院的修撰来讲经史,可见是很看中这个儿子的。 后面,苏桃又听齐贺说,郡王爷是先皇的遗腹子,是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先皇子嗣不丰,除除先皇嫔妃孕育的三个公主之外,只太后诞育两子。 郡王爷是先皇最小的儿子,又是圣上亲兄弟,他在宫里被宠的无法无天。 儿童书懒读,果栗树将空。 齐贺听同僚说,六郡王不爱读书,不爱在皇宫待着,就爱出宫瞎晃悠。 去之前,他还想着怎么整治他,没想到他爱听历朝武将的故事。 从先秦到汉,齐贺给他讲了一些豪杰之士的生平,他听得倒是认真。 也不知怎么的,给郡王爷讲经史竟成了他份内的事,除了休沐,两日一次。 刚开始,齐贺给六郡王讲些他熟识的武将,后面要是一直讲的话,他便开始着手整理了起来。 从夏商周开始,只要有记录的武将他都查阅书籍整理出来,好后面系统地讲给他听。 这样一来,齐贺能不忙吗? 他看书整理资料,忙得不可开交。 这日刚用过晚膳就又去了书房,苏桃在堂屋里陪着云姐儿玩了一会儿翻花绳,而后把云姐儿哄睡了,就去了书房。 书房里燃着两盏油灯,桌上还点着一支白蜡,屋里亮如白昼。 齐贺奋笔疾书,写着先秦常胜将军白起的生平。 一生从无败绩的常胜将军,却死在了文官的质疑,帝王的怒火中。 齐贺心中不由得为他的结局暗叹了一口气。 苏桃拿剪刀帮齐贺剪了灯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等着他。等他收笔的时候,苏桃问:“相公为何叹息?” 齐贺拿起书桌上的纸张,吹了吹未干的墨痕,而后拿给苏桃看。 苏桃不知齐贺写的是什么,她接到手里后便低头看了起来,看前面那段的时候,苏桃整个眼睛都发亮了。 老祖宗厉害呀,善用兵法,用兵如神,屡战屡胜,犹如天神下凡,这么厉害的人,令苏桃钦佩不已,心中不由得暗暗竖起大拇指。 越往后看,她眉头越是无法松懈。 这都什么呀?自己不行还嫉妒别人的战功,想要成事还得以利贿之。在帝王心中种下疑虑,令一代杀神被赐死。 领兵三十多年的将领没有死在战场上,死在了他为之卖命的帝王的手里,真是可悲又可叹。 苏桃也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在朝为官竟然是这么凶险的?! 真是如履薄冰啊! 苏桃心中为白起抱着不平,又想到牙人说的,城西许多宅院都在圣上手里,为啥在他手里? 因为是从被他罢免,流放的官员家里收回来的。 做啥也没有一路平顺的,原本苏桃好有事来找齐贺商量,看了这个文章之后,她整个就不想说了。 她还是赶紧努力开店挣钱,为官太过凶险的话,他们就辞官回家得了,她挣钱养他。 齐贺见苏桃脸上一会儿阴,一会儿晴,悲喜莫辨,便笑着问她怎么了? 苏桃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引得齐贺哈哈哈大笑。 他轻点她的鼻尖,宠溺道:“阿桃无需多虑,圣上不是秦昭襄王,为夫也不是白起。圣上仁爱,并不会随意打杀文臣。且我一心为圣上分忧,只忠于圣上,他也不会无故猜忌一个毫无实权的小文官。” 嗯?怎么这么心酸呢,她的相公还不够资格啊。苏桃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齐贺拉着苏桃的手,“阿桃,刚才过来是有事?” 苏桃原本不想说了,齐贺这么一问,她又决定告诉他:“今天我出去帮我爹看宅子,看了一座三进两边带跨院的,我娘家人少,我想着问问你咱们要不要买下来?” 齐贺问:“在哪边?” 苏桃回:“城西。” 齐贺果断拒绝,“不买,咱们现在这个宅子住着很舒适。再一个我入仕不足一年,资历不足,也没有存下银钱,暂时不需要换宅子。” 苏桃心说她有钱,但是齐贺说不买,那便不买。 他们这边给牙人回过话,便没有后续了。 又过了几日,喜子回禀说:“牙人那边有个合太太心意的宅子,问太太可有空闲去看?” 宅子还没有买到,苏桃当然有空闲去看了。 第142章 杏林巷 苏桃应了去看宅子,喜子那边即刻与牙人约定了时间。 这次要看的宅子在城南外城,是离国子监很近的一个巷子,叫杏林巷。 这条巷子里住了几家国子监的教授,牙人自是不会放过这个卖点,赶紧说与苏桃听。 苏桃听牙人介绍到这里,心里禁不住暗暗满意了几分。 古有孟母三迁,不就是为给孩子寻个好的邻居? 没有人不希望自己孩子读书成才,她自也希望虎子能用心读书,光耀他们苏家的门楣。 “齐娘子,到了。” 牙人在车窗外叫了一声,拉回了苏桃的思绪。 这些日子苏桃出来看宅子翠丫都跟着,这会儿翠丫刚从前面下来,她听到车厢里有动静忙拉开了车帘子,小心翼翼地扶苏桃下车。 苏桃下了车,抬眼打量了一眼这巷子,一水儿的青砖黑瓦院墙,院墙高,有一人多高,两扇深红色的大门紧闭。 这是一条东西巷,巷子是两头通的,巷子东头对着别人家的院墙,那院墙边儿是一条通南北的小巷。 另一边的西头是人来人往、人潮汹涌的大街,牙人去了东边倒数第三家,拿出钥匙开了那家的院门。 在外面的时候,苏桃就看到了这院子倒座房后墙上的四个窗户。 进了大门迎面就是一堵迎门墙,门的右手边是一间门房,左边是一间倒座房,然后就是一个往垂花门去的屏门。 清源巷的宅子是没有屏门的,这点儿倒是跟那边不一样。 进了垂花门的外面是三间倒座房,而垂花门正对着的就是三间正房,正房两边各有一个耳房,东西两边各三间厢房,两边厢房的最南边皆有个小耳房。 如此看来倒是跟清源巷那边的宅子差不多。 苏桃原本就想找个这样的宅子,刚巧这个宅子看起来不错,于是苏桃便询问了一下价格。 牙人报价五百六十两。虽然比清源巷的宅子贵,可是价格也没有要高。 即便苏桃已经看中,她还是准备回家跟齐贺商量一下再签契约。 回去跟齐贺一说,齐贺觉着价格没有问题,宅子也不错,就支持苏桃买下来。 于是九月下旬,苏桃给她娘家买下了一座宅子。 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去湖州进货的苏青山冬月中旬就能回来。 为了让他回来就能搬到新宅子里居住,买下宅子之后苏桃就打发了翠丫和喜子两个过去打扫。 打扫干净之后,床单被褥,锅碗瓢盆也都顺便准备了整齐。 齐老二还从庄子上拉了三车桃树枝晒干的柴放进了杏花巷的柴房里。 时光飞逝,一转眼就到了冬月中旬,天气冷得彻骨。 风尘仆仆从湖州回来的苏青山带着顺子住进了杏林巷。 杏林巷没有女主人,苏桃便嘱咐顺子搬去杏林巷贴身照顾苏青山的生活。 天气越来越冷,齐家各屋的门上都挂上了厚实的门帘子,屋内也已经燃上了炭火。 西厢房也放了一个炭盆,没有热得冒汗,屋里也暖烘烘的。 苏桃坐在火盆前,手里正缝着一件细棉素白中衣。 云姐儿两眼彪着眼泪从外面冲了进来,趴在苏桃怀里抱着她的大肚子呜呜呜地哭得伤心。 苏桃赶紧放下手里的衣裳,伸手轻拍云姐儿的背安抚。 “云姐儿怎么了?怎么哭了?” “大冬天的,玩水把衣裳都弄湿了,哭我也不服你的理哩。” 云姐还没有吭声,苏桃就听到赵氏在门口气呼呼的声音。 随后脚步声响起,好像赵氏又回了灶房。 云姐儿能令赵氏生气也是皮的不行,事情是怎么样的呢?还是翠丫告诉苏桃的。 原来,昨儿齐老二从庄子上回来,顺便带回来一只已经宰杀好的羊。 羊肉他们在老家的时候很少吃,因着羊肉比猪肉贵,他们家的羊能卖的都卖了,很少自家吃。 而京城这边,因着猪肉便宜,他们也是吃猪肉多。 羊肉可以说是全家难得吃一次,赵氏又见苏桃喜欢吃烤猪肉,便想腌一些羊肉等晚上炙烤着给她吃。 赵氏在灶房忙碌,翠丫在外面洗衣。 大冷天的,依然挡不住云姐儿的热情,翠丫洗衣裳时,她就在旁边偷偷玩水,赵氏一眼没有看到,她就把个袖子玩得湿透。 气得赵氏在她小屁股上拍了几下,拉回屋里换衣裳。 云姐儿被打,委屈的眼泪汪汪,才跑去西厢房找苏桃诉委屈。 云姐儿哭得着实伤心,苏桃轻抚着她的背抿着嘴偷笑。 她在想怎么逗逗云姐儿,突然肚子里一阵拳打脚踢,吓得云姐儿忙离开了苏桃的怀抱,不可思议地盯着苏桃圆鼓鼓的肚子看,哭也忘了哭,眼泪生生都给憋了回去。 “阿,阿姐的肚子会动!” 云姐儿结巴了,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情。 苏桃狡黠一笑,拉着云姐儿的小胖手放到肚子上,没过几吸,就有只小脚踢到了云姐儿的小手上。 云姐儿惊喜地看向苏桃,感觉好像有点儿神奇。 苏桃说:“小宝宝,在给云姐儿打招呼呢。” “真的吗?”云姐儿眼睛晶晶亮。 “真的啊。” “小宝宝,我是小姑姑啊。你出来了,我给你吃桂花糕。” 云姐儿说完,苏桃的肚子又动了一下,她惊喜地说:“小宝宝想吃桂花糕了。” 哈哈哈 西厢房时不时传出阵阵欢声笑语。 赵氏在灶房里片肉,听到西厢房传来说笑声,她也不自觉跟着弯起嘴角。 赵氏把食材都准备好后,她发愁了,几乎没有吃过羊肉,她不知道该怎么腌制。 无奈下只得朝着门外的翠丫喊了一嗓子:“翠丫,去隔壁把你许大娘叫过来,咱们跟她学学怎么炙羊肉。” 翠丫刚把衣裳晾晒好,收到赵氏的吩咐,哎了一声,边用腰上的汗巾子擦手边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就叫来了许大娘。 可是许大娘来了后却说:“猪肉腥臊才要腌制,羊肉味鲜,不管是炙烤还是水煮都不用加什么佐料腌制,原汁原味的才好吃。” 赵氏受教地点头。 许大娘教了赵氏跟翠丫两人几个羊肉的烹制方法,后面拿着几根羊排骨,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晚饭,赵氏跟翠丫两个做了炙羊肉,水煮羊肉,还做了一大碗蒸羊肉。 家里难得吃一次羊肉,赵氏让喜子往布行跑一趟,把苏青山也叫了过来。 炙羊肉鲜香,主人家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顺子,喜子,翠丫三个也吃得满嘴流油。 月上柳梢头,惨白的月光照得大地如白昼一般。 顺子驾着驴车拉着喝得不省人事的苏青山回了杏林巷。 苏青山喝多了,顺子不放心,守在他床榻边细心照顾。顺子刚服侍苏青山睡下没多久,他就开始出酒吐的一塌糊涂。 顺子又是帮着他换衣裳,又是烧水让他洗漱。 忙到大半夜才消停下来,他一通折腾把隔壁住在西厢房耳房的婆子吵醒了,搁着墙壁一通大骂。 顺子也气,可是邻里邻居的,半夜扰邻却是他不是,他该去给别人致个歉。 于是准备提包果子过去赔礼,只没成想,这一下给他家亲家老太爷招了个大麻烦。 第143章 隔壁白家 翌日,苏青山按着隐隐作疼的脑袋起了床,顺子伺候他吃了碗一大早从外面买回来的清粥。 临出门的时候,顺子斟酌着向苏青山开了口:“老太爷,昨儿小子在灶房烧水的时候,扰了隔壁妈妈安眠。小子想着下晌买包果点儿过去赔个不是。” “隔壁有人住在耳房?” 京城人家,家中耳房大多数不是做茅房便是堆放杂物,没想到住了人,不免苏青山有此一问。 顺子回:“小子想着,大概是个做杂事的婆子,睡眠浅。” 苏青山听顺子这么说,他从怀里摸出来五两银子,“这钱你拿去,多买几包点心果子,给左邻右舍的都送去一包。咱们搬来之后还没有给邻居们打招呼呢,家里没有个女人当家,我一时也没有周全到。” 顺子接了银子,点头应是。 苏青山搬到杏林巷之后,便一直忙碌。 按理说,他搬过来之后,该买几包点心果子请邻里吃茶,结识一下前后左右四邻才是,只家中娘子不在,着实没有周全到。 顺子办事儿爽利,半下午回来就把点心给四邻送了过去。 临到东边隔壁人家的时候,顺子手中剩了三包点心,他打算一包给耳房的婆子赔礼,两包送给主家。 采买的时候都是算好了的。 顺子轻拍了两下门环,随着里面传来的一声“来了”,门被个年过半百的婆子从里面打开。 那婆子把门拉开一搾宽的缝,问站在门口的顺子:“小哥儿,有何事?” 顺子满脸堆笑说明了来意,那婆子眼睛一瞪,气呼呼地剜了顺子一眼,“原来竟是你小子,半夜不睡觉扰人清梦。” 顺子忙拱手致歉:“对不住妈妈,还望妈妈原谅则个。”说着忙递上一包点心。 “这是给妈妈的赔礼,万望妈妈收下。” 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她昨儿被吵醒骂也骂过了,现下人家提着礼上门道歉,她也没有不原谅的道理。 那婆子把门又打开了一点儿,伸手接过果点,脸色随即便也好看了几分。 这婆子所住的隔壁就是他家灶房,以后老太太带着郎君来了,家里便会开火做饭,嘈杂是一定还会有的。 顺子见她脸色好,便准备再多说几句,“妈妈所住的房子隔壁便是我家的灶房,现如今只有家主和小子两人住,家里没有请厨娘。以后请了厨娘,免不得还会吵到妈妈……” 顺子说着停了下来,偷偷瞅了那婆子一眼,果然见她脸色又暗了下来。 顺子不再多说,他忙又拿出另一份点心递了过去,“咱们刚搬过来,这是我家主子请邻里吃茶的,烦请妈妈代为转给你家主子。” 那妈妈刚伸手接过顺子递来的另外两包果点,院子里传来一声问话:“李妈妈,外面是哪个?” “隔壁新搬来的小哥儿,过来送点心果子呢。”李婆子扬声回话。 过了一会儿,便听里面说:“请进来回话。” 李婆子重新把果点塞回顺子手里,把大门打开,“小哥儿随老婆子进来。” 李婆子提着她的那份果子领着顺子进了垂花门。 刚进门,就见正房门口站着个四十余岁的婆子。 她头发梳得光亮,身上穿了一身深褐色及膝的绸缎窄袖褙子,见顺子进来,向他招了招手。 顺子走进两步,停下来对她拱了拱手,而后跟在她身后去了正房堂屋。 堂屋里静悄悄的,顺子想着这时候屋里怕是只有女主人,于是他始终知礼地低着头。 他进到屋门口就停了下来,悄无声息地,眼前突然出现一双塞进绣鞋里的小脚,他忙弓着身往后退了两步。 “你就是隔壁新搬来的?”声音柔媚而慵懒。 “回娘子的话,前几日刚搬进隔壁,老太爷吩咐小子给邻里送包果点吃茶。” “你家老太爷倒是有心了,做得比内宅妇人还要贴心。” 顺子低着头不吭声,他真分不出来这是夸他家老太爷还是损他家老太爷。 顺子不吭声,那妇人又接着说:“妈妈,快接过点心,再拿十个铜板给小哥儿吃茶。” 顺子给邻里送了果点,邻里也都纷纷回了小礼,只有隔壁没有动静。 原本也没有放在心上,冬月底的最后一天,他们的驴车刚在院门口停下来,隔壁娘子跟前的妈妈就提着个枣红色的食盒走了出来,好像是特特在等着他们一般。 那妈妈对着苏青山福了福身,“老婆子是隔壁白家的,姓宋。 大爷客气送了点心果子来,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家娘子遣老婆子拿了几个菜送来,全当是给大爷的回礼,若大爷不嫌弃,还请收下。” 宋婆子提着食盒往前一送,眼睛笑望着苏青山。 苏青山给宋婆子拱手回礼,同时对顺子使了个眼色,顺子从宋婆子手里接过食盒。 苏青山又道:“劳烦妈妈代为向你家老爷致谢。” 那宋妈妈故作幽默一笑,“这个我可办不到,老婆子应该还能活个二三十年。” 苏青山怔愣一下就反应了过来,还来不及道自己唐突。 宋婆子说完那话,微福了福身便转头回了隔壁。 苏青山看了隔壁院子一眼,也转身进了家门。 顺子暗道,原来隔壁娘子是个寡居的。难怪当日他进院子里时感觉静悄悄的。 有了这个认识,他再看一眼手中的食盒,感觉有些复杂。 枣红色的盒子有上下四层,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里面少数得有五个菜。 顺子抬头看了一眼前面身着青色紧身圆领袍的苏青山,不到四十的年岁,圆领袍下的身躯高壮挺拔。 他浓眉深目,长得刚毅,虽然没有时下流行的书卷气,但有一股子男子的英挺气概。 他们亲家老太爷,虽然被叫做老太爷,可实打实地还是个年轻的郎君啊。 顺子想着那天在他眼前一闪而过的那一抹尖尖的绣鞋,感觉这一食盒的吃食并不是那么单纯。 他关上大门,提着食盒跟着进了正房堂屋。 苏青山已经自己打了水在洗脸。 顺子放好食盒,过去井水边打水仔细洗了洗手,回到堂屋打开桌上的食盒。 最上面竟然是一盘爆炒白腰子,他嘴角抖了抖,把盘子端出来放到餐桌上。 第二层也放是放了一个盘子菜,一张圆白的瓷盘里头并着头放了两只香炸鹌鹑。 第三层终于正常了,放了一盘素炒蘑菇。 最下面一层放了一碟炸春卷,一碟子油煎宿蒸饼。 苏青山洗漱完进来,看了一眼餐桌上丰富的菜色,满脸带笑,“隔壁这也太客气了些。” 顺子也不敢多话,轻嗯了一声,附和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忙在主位给他摆上一副碗筷。 第144章 催生包袱 杏林巷苏家只有苏青山和顺子主仆二人,吃饭的时候苏青山向来也不是分得太清楚。 苏青山坐在上首,招呼顺子坐下一起吃饭。 主子抬举,自己也不能蹬鼻子上脸,顺子给苏青山布了一筷子菜,就去灶房烧水去了。 天儿冷,用过晚饭烫烫脚再睡,会舒服一些。 等顺子烧好热水,苏青山坐在一旁端着一碗茶水浅酌。见顺子进来,他开口叫住他:“别忙了,赶紧把饭吃了。” 顺子用了剩下的菜肴,拿去灶房洗涮干净碗碟,一一装回食盒,等着明儿给还回去。 主仆两个都安寝后。隔壁白家院子的东里间里还亮着灯。 镂空雕花的红木梳妆台前,只看到宋婆子手里握着一把青丝小心而轻柔的梳理。梳妆台上橙黄铮亮的铜镜里映出一张芙蓉面。 瓜子儿脸,丹凤眼儿,鼻头圆润,嘴唇浅薄,长得不是太过惊艳,却是别有一番勾人的韵味。 铜镜中薄唇轻启:“妈妈看清楚了?” 宋妈妈忙回:“看清楚了,比咱们躲在墙头偷看的还清楚。一表人才,高大结实,看着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 “那小厮如何称他老太爷?”柳叶儿似的眉毛弯出两道波。 宋妈妈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兴许是家中子嗣出息,家中仆从早早改了称呼。” “妈妈我也盯了隔壁好几日,出行就那主仆两人。李妈妈之前也说了,那小子说家中只有他和家主两人,想来是没有女眷的。” 宋妈妈停下手中的动作,盯着铜镜中妇人柔媚的脸,“明儿我再去打探打探,这次可不能所托非人。” 镜子里的娘子薄唇微微勾起,似笑非笑。 顺子这边早上出发去铺子前,把食盒还了回去,李婆子伸手接过食盒,转身往后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太太安排了他过来照顾亲家老太爷,他可不能出了差池。 李婆子表情怪异,再加上昨日送的菜色不由得让顺子多了个心眼儿。 他把苏青山送去铺子,便借口跑了回来,跑去大街上打听杏林巷白家。 一个上午没有打听到一点儿东西,让他大失所望。 临近午饭的时候,他去了一家茶铺,要了一碗和合茶,铺子里没有其他客人,顺子随口同铺子里的婆子攀谈起来。 如此他才终于打探到一些消息,原来是他打探错了方向,杏林巷白家不是白家,而是杏林巷余家。 里面的小娘子是余家姑爷养的一个外室,余家是做香烛生意的,家中小有资材却只有个女儿,女儿到了成亲的年龄家中给她招了个倒踏门的女婿指望以后继承余家的家业。 谁知这余家的姑爷进来有钱的人家,手中有些银两便吃喝嫖赌样样都沾。 巷子里的那娘子是余家姑爷从南边买来的外室,今年夏天被余家娘子发现后找上了门来,不知道两人怎么谈的,自此之后余家姑爷再没有来过这边。 而那姓白的娘子亦没有搬出去。 顺子打探清楚,吃了一碗茶匆匆回了布行。刚到铺子里没有多久,喜子拿了一张条子过来找他。 说太太让他去按着条子采买一些京城土仪,等过两天亲家老太爷回去的时候给带上。 顺子下午拿着条子去采买。喜子顺便把苏青山接回了兴源巷。 兴源巷里,苏桃跟赵氏,云姐儿围着火炉烤栗子,齐老二坐在正堂东边的椅子上吃茶。 “太太,亲家老太爷来了。” 喜子声音刚落,苏青山就大步跨进了垂花门,原本坐着喝茶的齐老二,走出去相迎。 两人手拉着手进了堂屋,都是一家人,赵氏和云姐儿也没有避出去。 苏桃手里拿着个栗子,从西边的圈椅上站了起来,叫了声:“爹。” 云姐儿也从炭火盆前的小凳子上站起来,叫了声:“阿叔。” 苏青山笑着一一应了声。 赵氏站起来跟苏青山相互问安后,齐老二带着他坐在东边的次座上。 齐老二倒了一盏茶递给了苏青山:“亲家你尝尝这茶,喝完之后口中回甘。” 苏青山陪着齐老二喝了盏茶,聊了几句之后,问苏桃:“阿桃,你让喜子找我过来的?” 苏桃原本在剥栗子,听到苏青山的问话,抬起头来,嗯了一声:“爹,我就想问问你打算几时回临阳?已经进入腊月了,若是回去的路上遇着下雪,路就不好走了。” 苏青山见苏桃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眼看着就要生了,他不放心她再操心着铺子里的事情,便想等着把琐事都安排妥了再回去。 这时见闺女都急了,他才笑着说:“铺子里面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就是你之前说的岁节抽水的事,我也给账房杨先生安排好了。铺子里都安排妥了,爹过两天就打算回去。” 苏桃吃完嘴里的栗子,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爹,我今儿给了顺子一张条子,让他买了些京城的土仪。你回去的时候帮着带回去,按着这个单子给大家发一发。” 苏桃从袖口里摸出一张单子站起来递到苏青山手里。 苏青山打开看了一眼,他闺女真是面面俱到,除了他们家和齐家两兄弟,还给周家和康家各准备了一份。 苏青山看完欣慰一笑,把单子叠好收进怀里,“好,我盯着顺子采买,采买顺利的话,腊八前就能回去了。” “爹,这次回去,你一定把阿娘和虎子也接过来。你以后常在京城和南边两地跑,回家多有不便。 岁节过后,齐家三哥跟三嫂两口子也会来京城,到时候你带着娘和虎子也一起过来,路上还有个照应。” 让冯氏跟苏虎也一起来京城,苏桃不止在苏青山耳边絮叨一次,这次又特特请他过来再说一次。 苏青山还有什么不明白,闺女想着她娘呢。 苏青山在苏桃给他们买了那处宅子之后,就已经想明白了闺女的心思,于是也没有磨叽。 他喝了口茶,放下茶碗道:“行,都听你的。原本我这次回去就准备着带你娘过来,你这过不了几日就要生产,你娘送来的信里,言语中也颇为担心着你。” 苏桃笑得腼腆:“阿娘也给我递了信的,有婆母在,让阿娘不要担心。” 赵氏忙接话:“亲家公,你放心。我定把桃娘照顾得妥妥帖帖的。接生的婆子已经找好了,计划着过了十五就把她接到倒座房里住着,直到桃娘生产。” 苏青山站起来向赵氏拱了拱手:“阿桃这边多劳亲家母照顾了。” “自家孩子,亲家公这样说就显得见外了。” 两人又相互客气了几句,苏青山说:“阿桃,你娘冬月底随信还寄了几身孩子穿的衣裳,原本我准备腊月初六送过来的,这要急着回去怕来不及,明儿个初二也是好日子,我明天就送过来。” 翌日,苏青山挑着担子把冯氏准备的孩童衣裳送了过来,担子的前后筐子都装得满满当当。 赵氏看一眼就明白了过来,这是冯氏准备的催生包袱。 家人按着催生礼,把包袱抱到了苏桃他们的床上,解开包袱从里面咕噜噜滚出来个红鸡蛋。 刚巧云姐儿在旁边,一看见有红鸡蛋,一下子抓进了手里。 跑到苏桃跟前递给了她:“阿姐,红鸡蛋,是阿叔拿给小侄子吃的吗?” 赵氏在旁边应:“是呀,是你小侄子的外祖送给他的呢。” 云姐儿笑着递到了苏桃的手里,“阿姐帮小侄子收着。” 本来按着习俗,该找个男童过来捡了这红鸡蛋,可是他们没有提前找人过来。 云姐儿捡了,大家也没有在意,依然都喜笑颜开。 虽然冯氏不在京城,可还是贴心的瞒着她准备了这么多东西,苏桃心里又暖又酸,更加期待冯氏赶紧进京。 第145章 腊日恩赏 苏青山初二送了催生包袱,初四就乘着马车回了临阳。杏林巷没有了主人,顺子便留在了那边看家。 腊日开始齐贺有三日节假,昨儿晚上用过晚饭,他也没有去书房,拉着苏桃就回了西厢房。 苏桃岁节前后就要生了,现在她的肚子像个小斗一样扣在身上。 齐贺已经很久没有沾苏桃的身子了,年轻气盛的难免有些馋。逮着个机会亲亲摸摸,得些趣味也是好的。 可是到了关键的时候,他又顾着苏桃的身体不敢有所动作,只最后他把苏桃伺候舒服了,自己不上不下地吊得难受。 苏桃看不得他难受,靠着软枕帮了他一把。 两人虽都没有尽兴,也算得了些许慰藉。 苏桃肚子大了躺床上其实不太舒服,她身前身后放了许多赵氏给她做的各种软枕,让她靠着垫着。 齐贺躺在外侧,侧身看着里侧躺着着的小娘子,面颊绯红,闭着眼睛喘息。 苏桃好似感觉到齐贺的视线,也轻颤着睫毛睁开了眼睛,一睁眼便望进一汪深潭里,而后视线下移,注视到那一抹无法令她直视的薄唇。 她视线飞快移开,绯红的面颊变得通红一片。 齐贺轻笑出声,伸手跨过一个软枕,手指轻轻拂过她面上的绯红,而后下移抓住了她的手,带到唇边亲了亲,便紧紧地握在手心里。 腊日这日一早,赵氏跟齐老二很早就起了床,他们起床出来的时候,便看到苏桃在院子里转来转去。 赵氏关心道:“天冷,别在院子里转悠了,回屋走走就行。” 肚子越大,越是睡得不够安稳,夜间总是频繁地起床如厕。 往常也早早起床在院子里晃悠,之前月份小得时候还能慢慢练练枪法,随着肚子越来越大,赵氏是无论如何也不让她这样练了。 她只能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刚巧赶上苏桃快生产了,赵氏决定早早地去大相国寺讨一罐腊八粥回来给苏桃吃,吃了寺庙里带着祝福的腊八粥,好让她平平安安,顺顺利利诞下麟儿。 “桃娘,我跟你爹我们两个去大相国寺讨罐腊八粥回来,回来的路上顺便买些早食,你们不用操心早饭。云姐儿还在屋里睡着呢,她醒了给她穿好衣裳让她起来,别躺着床上躲懒养成了坏毛病。” 赵氏没有看到齐贺,遂问:“五郎呢?” 苏桃抬起下巴,指了指书房。 赵氏跑到书房门口,“五郎,你别只顾着写写写,你照看好桃娘。” 齐贺放下手中的笔,走了出来,“知道了娘。” 该安排的都安排了,齐老二也已经把驴车准备好了。 “我们过去了。”赵氏说完出了垂花门。 书房门口的齐贺跟院子里的苏桃相视一笑,两人又各做各的事情。 不到辰时云姐儿醒了,苏桃帮她拿过去衣裳,她不让苏桃给她穿,非要自己穿。 磕磕碰碰的花了两盏茶的时间,总算给自己穿戴了整齐。 引得苏桃不住夸她,夸得云姐儿笑嘻嘻的,说:“阿娘说,阿姐大着肚子做事不方便,要照顾着点儿。我自己能穿衣裳了,还能帮着阿姐做事呢。” 苏桃听了哈哈笑,“云姐儿长大了,马上就是大姑娘了。” 云姐儿穿了小棉鞋下地,拉着苏桃出了里间。 云姐儿还要给自己打洗脸水,被苏桃婉拒了,“洗脸水让翠丫帮着云姐儿打?” 云姐儿望着苏桃点了点头,翠丫赶紧打了一勺热水,又添了些凉水,伸手摸摸水温刚好,才端出来给云姐儿洗脸。 辰时末,太阳艳灿灿地照着大地,赵氏捧着一罐腊八粥进了垂花门。 “都洗洗手吃饭了。” 早饭上桌,赵氏把从大相国寺讨来的腊八粥给苏桃,云姐儿,齐贺三人分了。 她和齐老二,还有翠丫跟喜子吃的是在街上铺子里买的腊八粥。 另外他们还买了观音桥下梁婆婆家的肉饼,这个肉饼吃过的都说好吃。 用过早饭,齐老二又赶着驴车回了桃源庄,冬月里桃林那边也没有什么事儿,他便把他养的羊交给了庄头看管,自己跑回家来住了一个月。 进入腊月里,京城各家习惯腌制一些羊肉,猪肉,鱼肉之类的过节吃,他计划着回庄子上再杀一只羊拿回来腌上。 齐老二驾着驴车去了庄子上。 赵氏在堂屋里一边掸灰一边跟苏桃讲早上的事儿:“大相国寺门前等着领腊八粥的人是真多,我跟你爹虽是一早就出了门,可到了大相国寺门口一看,那里已经排了老长的队。我一看这么长的队得等到什么时候,就让你爹去排队。 我自己去了庙里,庙里人也多,我进到大雄宝殿,把里面的金佛,上上下下沐洗的干干净净。 在大相国寺浴佛的时候,我听说今日街上的生药铺子会发腊药,说是冬季滋补用的,等一下我过去领一份去。” 赵氏说着手脚麻利地用鸡毛掸子掸着长案上的灰。 “老爷,老爷,好,好像是宫中来人了。”喜子跑到书房门口通传,声音里带着颤抖。 齐贺马上从书房走了出来,他站在门口整了整衣袖,甩腿大踏步走向院门处迎接。 堂屋里的赵氏和苏桃也懵圈了,赵氏停下手里的鸡毛掸子,抓着苏桃的手问:“喜子说啥?宫里来人了?” 他们家可是第一次有宫里来的人,赵氏拿着鸡毛掸子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该干什么。 苏桃拿过赵氏手中的鸡毛掸子,放到长案上,叫过云姐儿,随后拉着她们两个的手出了堂屋。 他们刚出去,齐贺便与一个穿着石头白圆领锦袍的男子言笑晏晏地笑谈着走了进来。 齐贺见赵氏跟苏桃都跟了出来,便抬手一一介绍给身旁的人。 “严大人,这是家母,内子,小妹。” 紧接着便对着三人介绍,“这位是太后娘娘跟前的严都知。” 赵氏,苏桃,齐齐福身向他道了个万福,云姐儿也有模有样地跟着学。 严都知向他们拱手回礼后,被齐贺领着往堂屋走。 “齐大人,太后娘娘跟前无人伺候我不便久留。齐大人携家人准备接娘娘的赏赐。” 齐贺招手让家人在院子内站定,而后对着堂屋俯身下跪。 严都知抄着手,高声唱念太后娘娘的口诏:“翰林院修撰齐贺,为郡王爷讲经解史尽心尽力,令郡王爷进益良多。吾深感欣慰,特赐红丝砚一方,玉如意一柄,白蜡五十斤,沉香二十斤,宫廷腊八粥五份。” 严都知念唱完,往旁边侧了侧身,小声对齐贺说:“齐大人,快谢恩。” 齐贺往西北方向转了个身,后面一家人跟着转身。 “臣叩谢太后娘娘恩赏,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齐贺叩谢完毕,站起身后,转身将苏桃扶了起来。一家人往旁边挪了挪。 站在外面的小黄门抬着太后娘娘的赏赐一一送进了堂屋里。 严都知再次拱手向齐贺道谢,齐贺回礼后,塞给了他一锭银子。云姐儿在旁边见了,也往严都知手中塞了个东西。 严都知收了,笑着向云姐儿行了一礼。 一行人来的匆匆,回去的也匆匆。 严都知坐上外面两人抬的青帷小轿,伸出手张开手心,里面赫然躺着两个油光的开口栗子。 他嘴角挂着一抹笑,解开腰间的荷包放了进去。 严都知回去向太后娘娘复命时,特意把那两枚栗子拿了出来。 太后见了笑得慈爱,“齐家乡野出身,把孩子教得确是好,家中哥儿金榜题名高中状元,姐儿纯朴良善。” 第146日 守岁 赏赐这件事对于太后娘娘来说不足挂齿,可是对于齐家来说却是大事件。 齐五郎得了太后娘娘的赏赐了,砚台赵氏看不出好坏,可是这玉如意她却是能看明白的,那么大一块儿玉,跟云姐儿的小胖胳膊一样粗。 赵氏动也不敢动,就俯身盯着那柄玉如意看,偶尔拿手指轻轻地摸一摸。 还有旁边的这一箱子的白蜡烛,赵氏感慨:这能用几年? 以前在西柳村的时候,她给齐贺做支蜡烛多费劲啊,错过了初春就寻不到做蜡烛的乌桕子了。 太后娘娘一赏就是一箱,哎呦,好,好,好! 对于旁边的沉香,赵氏也没有兴趣,她不知道赏这么多香干什么,这能做什么用啊? 不管做什么用,总之赵氏很高兴。 云姐儿也喜欢那个玉如意,翠绿翠绿的,晶莹剔透。她也学着赵氏的样子,拿手轻轻的在上面摸了摸。 苏桃看了抿着嘴笑,齐贺走过去拿出来递到了赵氏的手里,忍不住笑:“娘,你不用那么谨小慎微的,拿着看看。” 赵氏连忙摆手,“别别别,看过了,快放回去。” “五哥,我要看。”云姐儿仰着个小脑袋,在下面等着呢。 齐贺伸手把玉如意递给了云姐儿。 云姐儿两手拿着玉如意对苏桃说:“阿姐,好重啊。” 赵氏吓得赶紧蹲了下来,在旁边盯着就怕云姐儿松手。 “小祖宗哎,你可拿牢了,这可是咱们家最贵重的宝贝了。” 刚才看赵氏那么小心翼翼地,云姐儿好奇得不行,现在她拿到了手里也没有觉着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感觉冰冰凉凉的,还那么沉。 云姐儿把玉如意放到赵氏的怀里,“不好玩,阿娘收起来。” 齐贺呵地轻笑出声,赵氏白了齐贺一眼,小心翼翼地把玉如意放回来盒子里。 赵氏站起来,点了点齐贺和苏桃,“你们两个非把云姐儿给宠坏不可。” 一家人都欣赏完了,这几个箱子在堂屋里净占地方。 齐贺叫了喜子跟翠丫进来,他让喜子跟翠丫帮他把蜡烛和沉香抬到倒座房里放起来。 听齐贺说要把那么贵重的蜡烛放去倒座房,赵氏还有些担心不安全。 “娘,谁家的好东西不都是藏起来,咱们放在倒座房里才安全呢。” 赵氏突然之间觉着苏桃说的很有道理,便也不再担心。 赵氏原本是要去生药铺子门口领腊药的,此时,她也不去了,回了自己里间,拿上荷包挎着个竹篮子欢快地上街上割肉去了。 五郎出息了,太后娘娘都给送来了赏赐,她说,她必须得给齐五郎做些好吃的犒劳他。 晚上吃饭的时候,齐老二从庄子上回来了,赵氏热了太后赏赐的腊八粥端到桌上。 五碗腊八粥,都用小巧带盖的青瓷碗装着,吃过粥后,赵氏把碗随后放在了灶房的柜子里。 有次许大娘来帮忙的时候看到了,她问赵氏,那柜子里的青瓷碗是不是传说中的汝窑青瓷。 赵氏不懂,许大娘也不懂,她只说有一次她做工的那家老爷要宴请一个贵客,差身边的小厮拿过来一个青瓷碗装菜,那小厮小心地全程看顾着。 她感觉她家柜子里的这个五只瓷碗跟那个还挺像的。 赵氏拿了瓷碗去问齐贺,齐贺看了看碗底子说:“是汝窑的。” 赵氏从齐贺手中小心地接过碗,从灶房拿回里间装到箱子里收了起来。 进入腊月,日子过得特别快。 赵氏有条不紊地准备着过节的吃穿用度,还分心每日过问苏桃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刚过了腊月十五,赵氏就吩咐喜子去把他们定下的稳婆接了过来,安排在靠近门口的倒座房里住下来。 赵氏让喜子去接人的时候,带了十两银子过去,于是稳婆很是高兴地收拾了东西上了喜子的驴车。 稳婆住在齐家被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换下来的衣裳也有翠丫给她洗了,日子过得很是舒适。 齐家杀了一只羊,买了半扇猪肉,还买了二十斤鱼。 赵氏请了许大娘过来,着实忙了三四天才都腌制好。 后面便是煎炸蒸煮,一直忙到小年夜。 去年的小年夜,苏桃什么都不会,两个人就那么普普通通地过去了。 今年的小年夜,赵氏让齐老二买了麻糖,还买了些上供的贡品。 热热闹闹地过了个小年夜。 赵氏做了一桌子的饭菜,请稳婆与他们一同用饭,稳婆推辞了,她便也给她整了一桌子。 不止稳婆,赵氏也给翠丫,喜子两人做了一桌子。 家里人多就是热闹,各屋都燃上了蜡烛,在一片通明中开开心心地度过了小年夜。 小年也过去了,大年夜很快来临。 除夕前一天开始,齐贺又放节假了,岁节放七日,人日放一日。 齐家过节的氛围很是浓厚,在这片欢腾中,赵氏还时不时地找稳婆取经,让稳婆来看看苏桃的情况。 稳婆看过苏桃的情况说:“娘子胎像很好,胎儿也已经入盆,生产会很顺利的。老太太莫要担心。” 虽然稳婆让赵氏不用担心,可越是临近岁节,赵氏越是担心。 除夕夜,齐家张灯结彩,各房门上都挂上了桃符。 齐老二也买了许多爆竹,都放在了喜子的门房里。他事无巨细地安排喜子放爆竹的时间。 喜子要放爆竹,云姐儿跟在喜子身后等着,翠丫也想去看,可是她要帮着老太太做饭,脱不开身。 爆竹声噼噼啪啪,噼啪声中,齐家迎来了在京城的第一个阖家团圆的除夕夜。 除夕夜的晚饭,比小年夜还要丰盛。 吃过饭大家都坐在一起放爆竹守岁,稳婆说往年的除夕夜大街上有驱傩的仪式,从皇宫里出来,把邪祟拿去汴河边烧掉。 云姐儿听了心中好奇,便想出去看热闹。苏桃大着肚子走不开,只能齐贺抱着云姐儿出去看。 一个时辰后,出去的两人回来了,云姐儿手中拿了个两个糖人,进屋就给了苏桃一个。 “给小侄子的。” 把糖人给了苏桃,云姐儿就手舞足蹈地讲她在外面看到的热闹。 “一个人戴着面具,牙齿这么长露在外面,拿着火骑着马呼呼往前跑。” 云姐儿边说边比划,一家人都面带笑意的看着她。 稳婆早已回了倒座房,堂屋里只有自己人。 赵氏剥了一小盆干果递给了苏桃,苏桃拿一颗塞进嘴里,抱着肚子站了起来。 “我记得去年的时候,皇宫那边要放很长时间的鞭炮。” 苏桃走出堂屋,齐贺跟出来,伸手抚上她腰间。 云姐儿舔着糖人也跟了出来,问:“真的吗?” “真的,咱们得等等。” 云姐儿听过皇宫漫长的鞭炮声后就熬不住睡下了。 赵氏拨了拨盆里的炭火,对苏桃说:“桃娘也回屋去守着,总是坐着也不舒服。” 于是苏桃跟齐贺也回了自己房间守岁。 第147章 贺岁1 虽说是守岁,苏桃随时随地都能睡着了,且最近一段时间,身上各种无法言说的不舒服。 她靠在软枕上醒醒睡睡,齐贺拿着一本史书在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便是被自家院子里的鞭炮声给炸醒的。 苏桃悠悠睁开眼睛,满屋里没有看到齐贺。 新年新气象,元日是今岁新的一日,岁节前,齐家人人都做了一身新衣裳。 苏桃拿过她的新衣裳穿上,上身穿一件夹层的小短袄,下面一条齐腰的厚裙儿,外面再套了一件胭脂色镶金边儿的夹层长褙子。 肚子把裙儿撑得高高的,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脚。 苏桃歪着身子找自己的凤头鞋,正在这个时候,齐贺从外抱着个手炉进来了。 齐贺把手炉塞进苏桃手里,笑问:“放鞭炮把你吵醒了?” 苏桃轻嗯一声,齐贺扶着她坐到床边儿上,而后蹲下身子帮她把鞋子穿上。 穿好鞋子又伸手扶起她,“娘和翠丫把饭菜都准备好了,你洗漱好就能吃饭了。” 齐贺扶着苏桃出了西厢房,外面天空还是黑漆漆的一片,而齐家小院却是灯火通明。 各屋里都燃上了蜡烛,正房堂屋里燃了有六根。 翠丫见苏桃起床了,忙给她打了洗脸水端到跟前。 苏桃洗了手脸,在院子里晃悠了一圈,门外院门打开着,喜子站在门口看别人家放炮。 稳婆住的倒座房也开着门,她应该是在屋里坐着。 齐老二一如既往地坐在他东边的椅子上,眼神怔愣地盯着某处,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齐贺背着手,陪着苏桃转悠,一家子人偏偏没有看到赵氏。 苏桃抿着嘴,往云姐儿住的西里间窗外走去,刚到窗户边就听到赵氏的声音。 “云姐儿,过节呢。起床阿娘给云姐儿压岁钱啊。” 等了一会儿屋内没有声音。 “你爹爹买了许多点心果子,今儿过节,随你吃,阿娘也不说你。” 没有等多久,就听到一个爱困的声音问:“真的吗?阿娘没有骗人。” “大过节的,骗什么人。过节不兴骗人,也不兴管教孩子。” 赵氏压着声音,说得很是郑重,莫名多了些让人信服的意味。 “阿娘,把云姐儿的新衣裳拿过来,云姐儿会自己穿衣裳了。” “明儿云姐儿再自己穿,今儿便让阿娘帮你穿。” 里屋内响起嘻嘻嗦嗉的穿衣声,苏桃嘴角噙着笑,抱着肚子往旁边晃悠去了。 “过了年,云姐儿都七岁了。” 齐贺在旁边莫名其妙地冒出这么一句。 苏桃转身看了他一眼,心道:过了年大家都长了一岁啊。 “出了正月得赶紧给云姐儿找个女夫子了。” 苏桃点头同意齐贺的话,去岁说云姐儿太小,一直没有给她找女夫子。 今岁无论如何都要找个女夫子了,不单要教她念书识字,也要教她识礼数。 腊日那天,突然来了个宫里的内官,不说云姐儿了,她跟赵氏也没有受过礼仪教育,就按着平常妇人的礼节施了万福,好在云姐儿聪慧知道有样学样。 她看那内官并没有显示不好的脸色来,该是没有失礼的。 苏桃咧着嘴睃了齐贺一眼,齐五郎在外面做官做得好,得圣上贵人赏识,她们女眷也不能不思进取扯他的后腿。 等着云姐儿的女夫子请来了,她跟婆母也得学学礼仪。 其他都好说,但是礼仪这一点儿不能随便了。 苏桃眼神一瞟而过,还是被齐贺给逮着了,他拉过她的手,轻柔一笑。 “看什么呢?” 苏桃一手抱着肚子,一手被齐贺拉着,她笑得眉眼弯弯,“看我家相公呢。” 苏桃瞟了一眼灶房门前带着云姐儿洗漱的赵氏,压低声音凑向齐贺,“看我家相公怎么这么俊俏又能力出众,随便教教郡王爷,就能得太后娘娘赏识。” 被娘子夸赞,齐贺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要不是在院子里,他非得狠狠地亲她一通不可。 齐贺心里冒着喜悦的泡泡,手指用力的捏了捏手下娇软的柔荑。 齐贺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小娘子亮晶晶黝黑闪亮的眼睛,不自觉抿了抿嘴唇。 “阿姐,五哥,你们干啥呢?” 云姐站在两人身边,仰着头天真地问他们。 苏桃望着齐贺眉毛一挑,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而后她双手捧着自己的肚子,转身微垂下眼睫,狡黠地回云姐儿。 “是呀,真不知道五哥干啥呢?” 苏桃嘴里吐出“五哥”两字,齐贺好似感觉苏桃在叫他五哥,心里又不由得突突了起来。 赵氏,翠丫端着盘碗往堂屋去,齐贺俯身把云姐儿抱了起来。 “云姐儿,要不要找喜子放鞭炮去?” 不巧这话被从堂屋里出来的赵氏听到了,她笑着说:“快去放两个,放完就回屋来吃饭。” 这一餐同样丰厚,跟年夜饭一样,各自都有自己的席面。 用过饭,等把碗盘都收拾妥当,赵氏跟齐老二在正房堂屋的东西两边椅子上坐了下来。 齐贺带着苏桃给他二老磕头贺岁,赵氏喜滋滋地拿出一串百文锃亮的新铜板递到了苏桃的手里。 而后是云姐儿,云姐儿同样得了一串新铜板。 后面便是喜子,翠丫,院子里的人都给老太爷和老太太磕头贺岁,不偏不倚地没人都得了一串一百文铜板。 稳婆也过来道了贺,她毕竟是请来的,赵氏破费给了一钱小碎银。 他们给老太爷,老太太磕过头贺过岁,外面的天色还没有亮起来。 喜子,翠丫各自出了堂屋,齐家一家老小坐在屋里说话。 头一次在京城过节,赵氏免不了又想起西柳村的日子。 她笑着对苏桃说:“桃娘刚嫁到咱们家,还没有在西柳村过过节。你不知道,往年在西柳村过节,咱们年饭还没有吃呢,六郎,还有下面小的狗子他们两兄弟,早早地就过来磕头讨压岁钱了。” 云姐儿听到赵氏说压岁钱,忙接话说:“伯母,婶婶也给云姐儿了。” 赵氏又笑着打趣:“咱家云姐儿才讨一年,就搬来了京城,还是咱们家亏了。” 云姐儿一听亏了,大声说:“回家跟他们要。” 童言无忌,听得大人都哈哈大笑。 第148章 贺岁2 屋内一片欢声笑语,外面也有人高声说着吉祥话拜年。 “老太太,老婆子来给你拜年了。” 许大娘声音响亮,说着便领着自家儿女进了堂屋。 顺子跟他妹子进了堂屋就跪下了,对着上座的齐老二跟赵氏磕了个实实在在的响头。 赵氏忙拿了两串铜板递给了他们。 顺子跟他妹子还要给齐贺苏桃磕头,被齐贺拦住了,两人便拱手福身道贺。 苏桃也拿了一串铜板给他们。 这边磕完头,赵氏抓了一把桂圆红枣塞到了顺子妹子巧枝儿手里。 巧枝儿虽然只有十二岁,已经被她娘送出去学手艺去了。因着许大娘在大户人家帮厨的时候,认识个灶房里的厨娘,两人兴味相投,玩得好。 她使了点儿钱,把巧枝儿送去跟她学手艺,以后学出来做个灶房娘子,也是个好差事。 巧枝儿虽小,因着在大户人家做事儿,礼数很是周全。 给上首两位贺过岁,就乖乖地站在她娘身边听着她娘跟赵氏闲聊。 京中仕人之间,关系不是那么近的,流行投帖拜年。主家签名于束刺之上,使家中仆从遍投之。 顺子磕过头,齐贺就把他叫去了书房。 他拿出提前给上官同僚写好的贺岁束刺交给了顺子。 顺子识得字,齐贺便让他按着上面的名帖,分别送去各府。 岁节这日,大家要相互贺岁,许大娘好要去别家给人道贺,跟赵氏闲聊两句也带着巧枝儿走了。 一时之间院子里静了下来,外面天色呈现灰白色,眼看着天就要大亮了。 早晨天不亮就起来,云姐儿已经撑不住睡回笼觉去了。 苏桃坐不久,她站起来出了屋门,捧着肚子在院子里转悠。 “太太,有客到。” 苏桃正晃悠着,喜子在垂花门外通传了一声。苏桃抬眼一看,这不是账房先生杨秀才吗? 杨秀才见了苏桃忙拱手道贺,苏桃也福身回礼贺岁。 齐贺听到声音从书房出来,杨秀才忙又向齐贺行礼,齐贺回了他一礼,把他请进了堂屋。 杨秀才刚要跪下向齐老二,赵氏贺岁,被齐老二扶着手腕拦住了。 杨秀才是读书人,是儿媳妇铺子里请的账房先生,齐老二觉着受不得他这个大礼。 赵氏同意欢欢喜喜地给了杨秀才一串铜板,主要就是讨个喜庆。 杨秀才这边贺过岁还没有走,门口喜子又通传有客到。 却原来是布行赵掌柜和绣坊梁娘子。 赵掌柜和梁娘子都住在城北那边,来的路上遇到了,便一起过来了。 他们进了正房堂屋向齐老二跟赵氏行礼拜年贺岁,而后同齐贺苏桃相互行礼道贺。 大家相互拜过年,贺过岁。 齐老二,赵氏请他们在旁边椅子上落座。翠丫给客人倒了茶水,赵氏指着点心果子让他们吃。 岁节这日大家都起得早,用饭也用得早,这个时辰也该肚饥了。 梁娘子拿了颗红枣子塞进嘴里,赵掌柜喝了口茶。 赵氏笑望着赵掌柜问:“郎君是姓赵?” “回老太太,在下是姓赵。” 赵氏笑得更开怀了,“老婆子娘家也姓赵,咱们是本家呢。” 本家的赵姓郎君,玉树临风的,长得也讨喜,赵氏不自觉地就想跟他多说几句。 赵掌柜是个长袖善舞的,听赵氏这么一说,他忙站起来拱手行礼。 “哎呦,那真是在下的荣幸。” 赵掌柜不卑不亢,没有自降身份以赵氏的子侄自居,而是客气地应酬了一句荣幸。 赵氏跟赵掌柜聊了几句,就跟梁娘子说了些家常话。 在坐的都是儿媳妇铺子里的人,他们能过来给他们老两口贺岁,完全都是看在桃娘的面子上。 齐老二向来是个话少的,就只有赵氏打起精神客客气气地招呼他们。 苏桃这眼看就要临盆,实在不能久坐。 她坐在椅子上,一会儿坐直一会儿靠着,并不是太舒服。 赵掌柜跟梁娘子都是眼明心亮的,稍稍做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赵氏真心实意的留他们在家用饭,他们推辞告别。 杨秀才也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这么忙了一出也到了中午了,要不是偶尔拿一两个点心蜜饯,桂圆枣子塞嘴里,苏桃早就饥饿的受不住了。 临到中午,翠丫简单做了几个小菜,菜都是提前做好的,热一热就能吃。 用过中饭后,一家人各回各屋休息去了。 苏桃现在这个情况,坐也坐不久,站也站不久,躺也躺不久。 苏桃靠在叠起的被子上,腰后面还有放着个软枕垫着,她半躺着闭眼小栖。 齐贺精神倒是抖擞,顺子跑出去送贺岁的束刺,家里也收到了几封他们翰林院同僚送来的束刺。 齐家宅子小,也没有接待不完的宾客,送束刺的过来,喜子基本都把他们领到了齐贺的跟前亲自递交。 齐贺收了束刺,便会给他们一串铜板打赏。 齐家的一串铜板都是一百文的,是苏桃从铺子里换了新的铜板跟赵氏一起亲自串起来的。 齐贺刚入仕,交好的也就那么一两个,其他便是同僚间的礼数。 各家仆从过来送束刺的时候,会高声拜年贺岁,齐贺听着也就差不多是这些人了。 于是,他把东西收到一旁,起身回了西厢房。 或许是真的太累了,苏桃半躺半坐着靠在葱绿的锦被上,双目紧闭,鼻端发出轻微的呼吸声,睡得香甜。 齐贺轻轻坐在床边,注视着她高耸的肚子,眼中满是疼惜。 真是辛苦小娘子了,挺着个大肚子躺着睡觉都不方便,只能这样半躺着睡觉。 晚上她也睡不安稳,总是频繁醒来,难得她能好好地睡一觉,齐贺就担心自己吵到她。 他就那么静静地坐在床边,欣赏着小娘子沉静的睡颜。 齐贺看着看着,发现苏桃肚子那儿的裙子动了一下,齐贺眉头不满地蹙起,小家伙又闹他娘了。 随后他视线上移,果然苏桃已经睁开了眼睛。 齐贺挪过去,双手揽过她的双肩,抱着她靠在自己怀里,关切道:“被小家伙吵醒的?” 苏桃轻嗯了一声,闭着眼睛靠在齐贺怀里,手习惯性地放到肚子上轻轻安抚。 齐贺也把手伸了过去,轻轻抚摸着。 突然,苏桃动作骤然一停,她感觉肚子猛地抽搐一下,揪心的疼。 苏桃轻哼一声,齐贺停下手上的动作,紧张地问:“怎么了?” “相公,刚才肚子疼了一下。” 齐贺满脸紧张,“要不要紧?” “该是不要紧,现在又不疼了。”肚子不疼了,苏桃又闭上了眼睛。 “是不是累着了?”从五更醒来,苏桃都没有怎么休息,他担心她是累着了。 “不知道。” 只是偶然疼了一下,苏桃也没有在意,在后面连着又疼了两次的时候,齐贺赶紧跑出来叫赵氏。 赵氏也不太懂,好在稳婆一直都在,赵氏赶紧跑去倒座房问稳婆。 稳婆随着赵氏来到西厢房,问了问苏桃疼痛的情况,又摸了摸,看了看,便果断断定:“太太开始宫缩了。” “啊?是要生了吗?” 看赵氏这糊涂样,稳婆便自认为她紧张自家儿媳才慌了手脚。 一般生产过的妇人哪能不知道宫缩呢。 稳婆依然冷静地安排:“生产还早,先准备产床。” 第149章 生产 赵氏瞬间清醒过来,她指挥着齐贺先扶着苏桃到外间坐下。而后便回了正房里间把她提前准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 她跟稳婆两个人三两下把床铺重新铺了一遍。 苏桃时不时地肚子疼一下,齐贺扶她到外间的圈椅上坐下,自己不安地蹲在她跟前,看她时不时皱一下眉头。 揪心而又无能为力。 稳婆收拾好里间出来就看到苏桃摊在椅子上,开口便说:“娘子,别总坐着,站起来走一走。” 这个时候稳婆的话比那圣旨还要管用,稳婆刚说完,齐贺就伸手去扶苏桃。 他扶着苏桃出了院子,像往常一样,扶着她在院子里转悠。 肚子疼了她就靠在齐贺身上歇一歇,肚子不疼了,她就慢慢晃悠。 那边稳婆已经又安排赵氏做饭去了。 要趁着现在苏桃还没有要生,赶紧给她吃点儿东西。 齐贺扶着在院子里晃悠了大半天,赵氏那边做了一碗菜品丰富的咸汤,苏桃也听话地吃了个精光。 院子里漆黑一片,齐家其他人也都用过了晚饭。 翠丫洗了锅碗,又烧了一锅热水放在那里。 吃过晚饭苏桃又去院子走了两圈,走着走着,她感觉一股热流涌出。 连疼痛都忍着没有吭声的苏桃,这时突然惊讶一叫。 稳婆过来查看后,赶紧说:“好了,别走动了,赶紧上床上躺着去。” 齐贺要扶着苏桃进房间,被稳婆拦住了,“大爷就别跟着进去了。” 酉时末,苏桃进了房间,赵氏跟着稳婆进去了。 齐老二在堂屋里背着手走来走去,齐贺在西厢房的外面的窗户下,伸着头想往里面看。 云姐儿也被挡在了外面,她跟着翠丫在灶房里盯着烧水,这是刚才她阿娘给她安排的活儿。 屋内没有撕心裂肺的大喊大叫,只有不时传来的几声轻哼。 稳婆出来了,齐贺马上凑上前去。 “大爷先回屋坐着,生产还早。” 稳婆回去拿了她的一个包袱又进了西厢房。她拿出里面的东西,又是烫,又是烤的。 赵氏知道生孩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桃娘疼她也帮不上忙,只能搬了圆凳坐在床边陪着她。 齐贺站的有一个时辰,他便回了堂屋,在堂屋里也是坐立难安。 云姐儿兴奋了一下,挡不住天黑的诱惑已经睡下了。 齐老二也坐在堂屋里,他现在倒是比刚开始淡定了一些,稳稳地坐在主位上。 翠丫坐在灶台前,还在烧水,刚才稳婆用了一些,她又添了水重新烧。 西厢房里,苏桃只着单衣半躺在床上,身上盖了一个薄被,她蹙着眉忍着一阵又一阵的疼痛。 稳婆时不时检查一下,说一声,还不到时候。 时间好似煎熬,苏桃感觉疼了好久好久,疼得她整个人都恍惚了。 婆母赵氏手里拿着温热的棉帕,时不时地帮她擦去额头的薄汗,拉着她的手,安慰她。 真的好疼啊。 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惚中听到稳婆声音说:“全开了,娘子要往下面用力。” 赵氏挪开给稳婆腾了地方,稳婆拿了一块棉巾塞到了苏桃的嘴里。 “娘子咬着,记得把全身的力气都往下使。” 苏桃听明白了,她力气最大了,可是在疼了这么久这么久之后,她觉得身上的力气都消散了一样。 她还是依着稳婆的话,把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到了下面,一次一次又一次。 “阿桃?” 窗外传来齐贺的声音,苏桃疲惫的睁开了眼睛,她知道了齐贺在外面陪着她,心中欣慰,而后她又攒了一股子力气使了出来。 突然身体猛地一松,好像有什么东西出来了。 随后耳边响起稳婆欣喜的声音,“哎呦,生出来了。” 终于生出来了,苏桃身上松快了好多,她只感觉眼睛再也睁不开了,便轻轻地闭上了。 赵氏这边忙着帮苏桃擦了擦汗湿的头发,那边啪啪几声之后,传来小家伙惊天动地的哭声。 “阿桃?” “阿桃!” 齐贺焦急中带着欣喜,连叫了苏桃两声。 屋里的人,这时都忙翻天了,哪有空回应他。 翠丫一听到孩子哭声,忙端着热水进了西厢房。 翠丫还是个小丫头,赵氏没有让翠丫进里间,在外间接过翠丫手里的热水端了进去。 赵氏帮着稳婆递东西清洗,一眼就看到了她孙子的小宝贝,熬了一夜的她不知道有多开心。 哥儿已经被稳婆擦洗干净,赵氏检查了他手脚,轻手轻脚地给他穿上小衫,而后用襁褓裹了起来。 稳婆那边给苏桃做最后的处理,一切都处理完之后,她又帮着赵氏给苏桃擦洗了身子。 他们两个合力把生产时铺在床上的东西都换了下来,最后帮着苏桃换上了干净的里衣。 稳婆手脚麻利,做完这些,也没有把苏桃吵醒,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苏桃就躺在温暖干爽的被窝里了。 这时,稳婆才抱过襁褓中闭着眼睛睡觉的小婴儿,向赵氏贺喜:“恭喜老太太,得了个大胖孙子。” 齐贺还在外面试探地叫着苏桃。 稳婆看了窗外一眼,笑着对赵氏说:“抱着给新上任的父亲看看。” 赵氏接过稳婆怀里的小孙孙,走到了外间叫齐贺:“五郎,五郎,你进来。” 外面的齐贺听到赵氏叫他,赶紧扒开门帘子走了进来。 赵氏抱着小孙儿往齐贺跟前递去,“看,是个小郎君。” 齐贺看了一眼,“哎,好。” 稳婆恭喜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齐贺就扭身进了里间。 一进去就看到苏桃披散着头发,仰躺着躺在床上睡得沉稳。 齐贺走过去蹲在床头,在蜡烛晕黄的光影里仔细打量着苏桃。 苏桃脸色非常憔悴,嘴唇苍白没有血色,看得齐贺心疼不已。 外间没有炭盆,赵氏抱着小婴儿又回了里间,稳婆也跟了过来。 齐家没有女使使唤,稳婆就收了地上带着秽物的铺盖拿了出去。 赵氏轻轻地把小婴儿放在苏桃的脚头,压着声音对齐贺说:“桃娘累惨了,刚生下哥儿就睡着了,你别扰了她。赶紧给我孙儿起个名字是正经。” 赵氏说完便匆匆出了房间。 灶房里亮着灯,灶房外面的墙上挂着两只前几天才杀好的母鸡。 赵氏吩咐翠丫取下来一只给苏桃炖鸡汤。 他们家没有养鸡,腊月的时候,齐老二跑去庄子旁边的村子里一口气买了十二只鸡回来。 家里没有地方喂养,只能装在笼子里放在了外院西边靠墙的地方,每天让翠丫喂养着,就等着这时候给苏桃炖鸡汤喝。 稳婆把衣裳放进水盆里,在旁边清理收拾她的包袱。 赵氏赶紧回去堂屋里间去给她拿红封,初次经历这事儿,没有提前把红封放在身上。 按理说,稳婆对他们道贺的时候,就该拿出来的。 赵氏匆匆进了正房东里屋,齐老二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赵氏拿了钱,只来得及跟齐老二说一句:“是个哥儿。”就又出去了。 赵氏把红封递给稳婆并道了谢,稳婆接过红封又笑着说了一些吉祥话。 “妈妈,先不忙慌着走,先回屋里等一下。等天亮用过早饭,让喜子送你回去。” 稳婆唉了一声先回自己住的房间去了。 赵氏再进灶房便看到翠丫已经把鸡块放进来砂锅里,翠丫现在已经做得比她好。 赵氏放心,随后出来洗盆子里的铺盖。 翠丫见了忙从大锅里舀了一盆热水端出来。 “老太太洗得时候加点儿热水,这热水是刚才用剩下的。” 天还没有完全大亮,齐家的人都在各自忙碌着。 齐贺还蹲在苏桃的床头,腿都蹲麻了也不舍得起来,他娘让他给哥儿取个名字,他等着阿桃醒来一起取。 这可是她历尽千辛才娩出的孩子呢。 第150章 朗哥儿 外面天光大亮,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斜射进屋内。 睡了一觉终于休息过来的苏桃悠悠转醒,她眼睫闪动着掀开,见自己平躺着,慌忙伸手往肚子上摸。 高高鼓起的肚子矮下去很多,她这才突然想起,她已经把孩子生出来了。 齐贺见苏桃醒来,他拿着手中的浅褐色绣花抹额就要起身。 谁知蹲得太久了,他脚一麻腿一软竟然跌倒在地。 苏桃吓到了,忙起身要去拉他,自己也身子酸软地重新倒在了床上。 两人摔倒惊呼,把床另一头睡得香甜的哥儿给吵醒了。 哥儿闭着眼睛,张着小嘴儿哇哇大哭起来。 苏桃重又慢慢地坐起来,伸头往床尾看,床尾被子底下鼓起个小包。 齐贺没有管哭着的哥儿,站起身来,拿着手里的抹额就往苏桃额头上绑。 苏桃伸着头盯着床尾,“相公,孩子哭了。” “嗯,让他哭会儿,没事。” 齐贺说着手也没有停下来,他把苏桃的头发往后拨了拨,耐心地调整着抹额的松紧轻柔地打了个结。 “哥儿怎么哭了?”赵氏正在稳婆那里取经,听到孩子哭赶紧跑了进来。 进来就看到哥儿已经哭得满脸通红,她赶紧扯开被子抱起他轻晃着哄了哄。 孩子声音慢慢小了下来,哄好后,哥儿小嘴巴一嗦一嗦的,赵氏想着哥儿该是饿了。 可是他娘肚子里还空着呢。 赵氏抬头望向床边,便见她的儿媳娇娇地靠在儿子怀里,两人两双眼睛茫茫然盯着她怀里的襁褓。 赵氏看着这两个人,都当了爹娘了,还恍惚着呢,她忍不住有些想笑。 她嘴角微翘着,轻拍着怀里的哥儿,把齐贺叫了起来,“五郎,你过来。” 齐贺拿两个软枕,放到苏桃身后,扶着她轻靠在上面,才走去赵氏跟前。 “五郎,你看着,这个手托着屁股这里,让他的头枕在你胳膊上,你先轻轻地晃着哄哄他。我去给桃娘端吃得进来。” 齐贺似个木偶人一般,僵硬地接过赵氏怀里的哥儿,学着赵氏的样子轻晃着。 赵氏匆忙出了房间。 孩子不哭了,苏桃想看看他,便叫齐贺:“相公,给我看看。” 孩子太小了,包在襁褓里还轻飘飘的,齐贺站着不敢随便乱动,只得蹲着马步低下来让苏桃看。 苏桃往外欠了欠身子,伸头看襁褓里的婴孩,皱巴巴,红彤彤,眼睛紧闭着,嘴巴一动一动的。 苏桃嫌弃地蹙起了眉头,往后面撤了撤。 苏桃望向齐贺,可怜巴巴道:“相公,他怎么这么丑啊?还没有我在山里见得猴子好看。” 丑字一出来,苏桃不由得伤心了起来,这孩子怎么这么丑啊。她越想越伤心,悲伤之下情不自禁地哭了出来。 边哭还边嘟囔:“呜呜呜~太丑了,怎么这么丑。” 怎么看一眼还看哭了呢? 齐贺手里抱着哥儿,苏桃又哭得伤心,他手足无措间,赵氏端着个瓷碗走了进来。 赵氏忙把瓷碗放到床头的桌子上,拿着帕子就去给苏桃擦眼泪。 “哭啥呢?月子里可不能哭,伤身子。” 苏桃抽抽噎噎地止住了哭声,不好意思跟赵氏说,看孩子太丑她伤心的了。 真这么丑吗? 齐贺抱着孩子仔细打量,哥儿额头有两道深深的皱纹,好似个愁眉苦脸的小老头。 齐贺帮苏桃问出声:“娘,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儿丑?” 赵氏哄好了苏桃,正端着红糖鸡蛋给她吃,听到齐贺这样说,她不高兴了。 “瞎说什么呢,这孩子长得跟你小时候一样,好看着呢。稳婆都夸,长手长脚的,是个俊俏孩子。” 齐贺低头看着怀里还没有他胳膊长的孩子。好似他嘴唇上有蜜一样,努力嗦着嘴唇,时不时睁眼瞟他一眼,眼中满是不屑。 齐贺真看不出来哪里俊俏。 赵氏边喂苏桃吃鸡蛋边说:“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过两天长开就好看了。” 哦,那就是现在是丑呗。 就这他娘还说长得像他小时候。齐贺心中不满地腹诽。 赵氏问:“给孩子想个名字没有?” 齐贺答:“等阿桃想一个。” 苏桃咽下嘴里的鸡蛋,说:“让爹起。”家里孩子出生不都是祖父给起的名字? “你爹肚子里没有半点儿墨水,你放心让他起?到时候他给咱哥儿起个石头,磨盘,抓钩什么的,我可不乐意?” 太招笑了,想着以后叫哥儿抓钩,苏桃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越想越招笑,苏桃笑得根本停不下来,齐贺抱着孩子也忍俊不禁。 赵氏无奈道:“快别笑了,吃饭呢,别呛着了。” 苏桃吃了一碗红糖鸡蛋,满满地一大碗,里面打了五个鸡蛋,她吃完竟然没有感觉肚子撑。 赵氏端着空碗出去了,抱了一会儿孩子的齐贺也没有当初那么僵硬了。 他抱着孩子坐在床边,让苏桃给孩子起个名字。 苏桃歪着头,从脑子里搜刮,不经意间看到窗户缝里的一丝朝阳,她看向齐贺说:“曦。” “晨曦的曦?” “嗯!” 齐贺摇头说:“不好。” 晨曦充满希望,生机勃勃,怎么就不好了? 苏桃盯着齐贺,齐贺轻咳一声,“三哥,齐三郎大名叫齐西。” 苏桃听完夸了齐老三一句:“三叔还挺会起名的。” 齐贺抿了抿嘴唇,“东南西北的西,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分别是东,南,西,北。” 苏桃瞳孔振动,再次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边笑边感慨:“还是相公的名字好听。” 齐贺抱着哥儿,就那么无奈地看着苏桃笑。 最后,苏桃笑够了才停了下来,“六郎大名是?” “齐耀。” 苏桃再次感慨,“还好从你这里就转了风格。” 苏桃绞尽脑汁地给哥儿取名字,可惜她知识有限,想出来的都不太满意,最后便可怜兮兮地望着齐贺。 “心如朗月连天静,意似寒潭彻底清。” “嗯?” “一句禅语,给哥儿取名‘朗’,小名儿不取了,就叫朗哥儿如何?” “心如朗月,真好。”苏桃伸着头看向襁褓叫了两声:“齐朗,朗哥儿。” 小家伙只抬了抬眼皮。 苏桃见他动了,笑望着齐贺,“朗哥儿眼睛动了,许是同意了。” 两人说说笑笑适应着新的身份。 那边赵氏又向稳婆询问了许多,才安排喜子驾着驴车送她回去。 赵氏回到西厢房先把齐贺支走,在苏桃耳边这样那样耳语一番,然后把朗哥儿放到她怀里。 小家伙一到娘亲的怀里,就像小猪儿一样往怀里拱。 赵氏在旁边盯着,苏桃不好意思,赵氏也看出来苏桃的不好意思,就借故到窗户边儿站着去了。 苏桃初次给朗哥儿喂奶,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 原本朗哥儿是不哭的,吃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奶出来,他不甘心地哇哇大哭了起来。 苏桃无措地望着赵氏,赵氏回来又在她耳边耳语一句便出去了。 赵氏前脚刚出去,齐贺后脚就进来了,他走到床边坐下,“娘说,你叫我?” 苏桃双颊泛红,趴在齐贺耳边说了一句,便故作镇定地低头轻哄朗哥儿。 齐贺嘴角勾起,俯身趴了过去。 朗哥儿吭哧吭哧地吃奶,看起来把他还累得不行。朗哥儿吃饱喝足,不哭不闹地躺在苏桃旁边睡了过去。 赵氏白天是看明白了,五郎只会照顾桃娘,不会照顾她孙子,于是她便把齐五郎赶去了书房住。 她在杂物房找了个软床搬进西厢房,就此在西厢房外间住下来,照顾苏桃他们母子两个。 第151章 像谁 赵氏对稳婆很舍得,除了岁节前拿给了她十两银子,朗哥儿出生后,又包了个二两的红封。 搁着之前,齐老二一年的工钱也才十二贯。 朗哥儿三日落脐灸囟的时候,那稳婆不请自来了,关系着孩子的康健,她亲自做了这些事情。 赵氏心里感激她,又包了八钱碎银子给她吃茶。 朗哥儿初初出生,每日就是吃吃睡睡。他现在可是乖得很,只要吃饱了就躺床上睡觉。 醒来饿了就吭叽两声,好带的不得了。 朗哥儿的尿戒子都拿给翠丫洗了,照顾苏桃母子也没有很忙,赵氏就守着厨房帮苏桃做吃食。 鸡汤是每两日喝一次,红糖鸡蛋每日都有。 她还时不时地做些甜汤,鱼汤之类的给苏桃吃。 不过短短七日,苏桃脸色就变得红晕起来了,苏桃吃得好喝得好,奶水就好,间接地朗哥儿的小脸儿也养得白嫩。 这日一大早,苏桃还没有吃早饭,赵氏就拿了两条又长又宽的带子过来。 苏桃现在还没有下床,她在床上坐着,怀里抱着朗哥儿逗弄。 “娘,这是什么啊?” 赵氏扯开带子给苏桃看,“隔壁许大娘送粟米的时候拿过来的,说是束腹用的,京中大户人家的娘子生产后都用的。” 许大娘拿来的时候,还教了赵氏怎么用。 赵氏拿一条束腹带在身上比划了一下,确定自己知道怎么绑了,就把束腹带放在床边儿上。 从苏桃手里抱过朗哥儿,轻轻放到了另一边床尾。 朗哥儿手脚都被束缚着,一躺下就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乱看。 朗哥儿终于到自己跟前了,原本站在床尾的云姐儿马上就趴到他跟前去了,“朗哥儿,我是姑姑啊。” 朗哥儿不理云姐儿,自顾自地晃着小脑袋。云姐儿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跟朗哥儿说话。 那边赵氏拿着束腹带子比划,最后说:“桃娘,你先躺下。” 苏桃乖乖地躺好,赵氏拿着束腹带从她身下穿过,然后在腰间缠了两圈,紧紧地在前面打了个结。 而后,又拿出另外一条裹着腰胯下面紧紧地缠了两圈在前面打了个结。 两条都绑好后,赵氏看着感觉挺好,满意地点了点头。 “有没有什么不舒服?”赵氏问。 苏桃可怜兮兮地回:“勒得慌。” 赵氏笑,“就是要勒着,不勒还得重新绑,只要不勒得难受就行。” 许大娘说,这个带子要绑十几天,对身形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人日的假期已过,齐贺已经开始上值,铺子那边也已经开业,全赖着两个掌柜的安排。 苏桃当日受梁娘子的启发,同她爹跟齐贺商量了一下,在月底的时候,也给两个铺子的掌柜抽水,抽盈利的一成。 年节的时候,还都发了岁节奖赏。两个掌柜的都很是尽心尽力,苏桃不用担心。 每日里就是坐在床上吃吃喝喝,奶奶孩子。 齐贺每日下值后都要来西厢房陪她说说话,逗逗朗哥儿。 天气冷,她已经许久都没有沐浴了,感觉身上有一股子带着奶味的酸臭。 齐贺好似没有闻到一般,总要趁着只有两人在房间的时候,偷偷亲她。 她推他,说身上有味。他却厚脸皮的在她身上深吸一口气说,是阿桃的味道啊。 后面齐贺再亲她,她也不推他了,反正他也不在意。 眼看着便到月底,朗哥儿已经稍稍有些长开了,仔细打量他的五官,隐约能看出来一点儿齐贺的影子来。 这日,两个人抱着孩子打量,苏桃看看朗哥儿,又抬头看看齐贺,肯定道:“朗哥儿的眼睛跟相公的一样。” 齐贺低头打量,苏桃伸手指给他看:“你看,细长的。嘴唇也一样,薄薄的。” 苏桃盯着朗哥儿的小鼻子看,鼻子应该也会长得高挺?就是现在小小的还看不出来。 苏桃盯着朗哥儿看了好久,最后发现,朗哥儿好像没有一处像她的地方。 “朗哥儿长大了,一定长得跟相公很像。” 云姐儿嘴里啃着一块儿桂花糕走了进来,刚巧听到了这话。 她看了看齐贺怀中小小的白面团子一样的朗哥儿,又看了看她相貌出众的五哥,她不同意苏桃的说法。 “五哥好看,朗哥儿太圆了。” 哈哈哈,她的奶水足,可不就把郎哥儿养的白胖。 苏桃笑着把云姐儿拉到了跟前,她指着朗哥儿,柔声对云姐儿说:“娘说了,你五哥小时候就长这样。” 云姐儿一直盯着嗦嘴巴的朗哥儿看,怎么都不能相信,她好看的五哥小时候长朗哥儿这个样子。 苏桃跟齐贺一直在说朗哥儿的长相,云姐儿突然冒出来一句:“云姐儿长得像谁?” 云姐儿话一出口,苏桃就愣住了,她扶着云姐儿的肩膀让她面向她,而后仔细地打量云姐儿的长相。 小时候,云姐儿一直给他们一种圆滚滚的感觉。 她小脸儿圆溜溜的,眼睛也是圆溜溜的,小胳膊,小腿儿都圆滚滚的像白嫩的莲藕一样。 过了年,云姐儿就要七岁了,她也悄悄地抽条了。 现在仔细打量才发现,云姐儿长得着实是可爱。 她脸儿原本就是圆的,眼睛也是圆的,小巧儿鼻子已经长得高挺,嫩红的小小的嘴巴,嘴唇也不是太厚。 她的爹娘也该都是貌美的人。 苏桃盯着云姐儿,拉长声音嗯来一声。 “云姐儿,长得像娘呢。” “云姐儿跟五哥长得不像吗?”五哥是她亲哥呢。 苏桃看了看云姐儿,又看了看齐贺。 齐贺点了点朗哥儿嫩嫩的小脸蛋,眉眼带着浅笑抬头看向苏桃,他要看看她怎么忽悠云姐儿。 苏桃狡黠地对着齐贺眨了眨眼睛,回望着云姐儿道:“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点儿像呢,你跟五哥都长得像娘呢。” 云姐儿听了之后,心中喜悦之情难以言表。她伸出小手轻轻地扒拉着朗哥儿的小包被,仔细端详着这个可爱的小家伙。 云姐儿明亮且闪烁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朗哥儿是不是跟云姐儿也像?” 苏桃温柔地哄着云姐儿,“像,朗哥儿长大后,一定跟你们长得都像。” 见苏桃这样哄云姐儿,齐贺悠悠晃动着怀中的朗哥儿,轻笑出声。 苏桃白了齐贺一眼,但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她拉过云姐儿的手跟她聊天。 “云姐儿喜欢朗哥儿吗?” “喜欢朗哥儿。虽然朗哥儿现在还没有长得像五哥一样好看,可是云姐儿最喜欢朗哥儿了,因为我是他的姑姑呀。” 云姐儿每次见到朗哥儿,都会不厌其烦地对他说,她是姑姑。 苏桃不禁想,将来郎哥儿若是学说话,最先会叫的会不会就是“姑姑”? 第152章 到京城了 赵氏说得没错,刚出生的小孩子,见风就长。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朗哥儿已经长得头发黝黑,白白胖胖。 虽然这时候也是吃了睡,睡了吃,可是他醒着的时候,乌黑油亮的眼睛总是到处乱看,苏桃抱着他时,他也总能盯着苏桃看许久。 小家伙长得越来越好,苏桃也喜爱的不行,总是忍不住抱在怀里偷亲两口。 云姐儿跟朗哥儿说话的时候,他也知道扭头了,好奇地盯着云姐儿看。 苏桃在床上待了一个月,赵氏终于允许苏桃下床了,可是外面还冷着,她只许她在屋子里走动。 西厢房白天总是燃着炭盆,比外面要暖和许多。 整天在床上待着,苏桃的日子都是数着过来的,终于进了二月,她能下床了,她爹娘阿弟也该进京了。 若是爹娘过了十五就出发,这个时候也该到了。若是出发的晚,过不了几日也能到。 苏桃见云姐儿正趴在床边逗朗哥儿,便叫云姐儿过来。 “云姐儿,你去门房那边,替阿姐传个话叫喜子过来。” “好嘞。” 云姐儿知道赵氏不让苏桃出门,这段时间她可没少给苏桃跑腿。 苏桃这边一叫她,她也不多话,应了一声就跑去叫喜子去了。 不过两三步路的距离,苏桃就在窗前站了一会儿云姐儿就跑回来了。 “阿姐,喜子在外面等着呢。” 苏桃站在窗前对着窗外叫:“喜子?” “太太,小子在呢。” “你去杏林巷跑一趟,给顺子递个话,我爹娘差不多也该到京城了,让他去东城门口迎一迎。” 喜子得了话,便跑出去传话去了。 两个时辰之后他才回来,说顺子从前两日开始,就在东城门口等着亲家老太爷一家呢。 苏桃听了便放下心来,在家专心等着她爹娘。 朗哥儿已经满月了,他的洗儿宴还没有办。 她婆母赵氏说,反正京城也没有亲戚,等亲家来了京城再办,到时候才热闹。 越是到眼前,苏桃心里越是着急。 昨儿,齐老二又出去给苏桃买了几只老母鸡回来,现在赵氏正在灶房那边杀鸡。 朗哥儿又睡着了,云姐儿没人玩又无聊了起来,她缠着苏桃要玩花绳。 苏桃想着云姐儿已有好长时间没有背书了,便让云姐儿背书给她听。 云姐儿乖乖地背了千字文,用了大半年的时间,云姐儿终于把千字文学完了,就是字还没有认全。 齐贺之前写给苏桃认字的纸张,苏桃都没有丢,她从桌子抽屉里找出来教云姐儿认字。 中午苏桃又喝了两碗鸡汤,下午坐在铜镜前,她感觉镜子里的自己,脸变得溜圆。 苏桃捏了捏两腮的肉,轻轻一捏就捏了一撮出来,果然胖的不行了。 她又往下摸了摸腰身,好在腰上没有什么肉。 许大娘送的束服带子,一直到今儿早上才解下来,苏桃觉着腰上没有多余的肉,跟那束腹的带子有关。 苏桃正在庆幸自己腰上没有长肉,便听到外面一阵喧闹。 云姐儿停下来手中的笔望向苏桃,苏桃支楞着耳边听外面到底动静。 亲家? 苏桃在听好像听到了她娘的声音,她跑去窗户边,便听到她娘说:“我们心里念着阿桃,过了十五就出发了。” “桃娘在西厢房呢,屋里燃了炭盆,外面冷,我让她就在屋里呆着别出来。头生孩子,我想着让她做个双月子。” 赵氏拉着冯氏一边说,一边引着她往西厢房走。 苏桃听到了,忙走出里间,去了外间等着。 赵氏掀开门帘子,冯氏走了进来,苏桃叫了一声:“阿娘。”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了下来。 冯氏一个箭步抱住苏桃,嘴里埋怨着:“都当娘了,哭什么?”嘴上虽然这样说,声音里也透出一丝哽咽。 赵氏见此,心中也不免有些触动,她走上前轻轻拍了拍苏桃的胳膊,“亲家母来了,你们娘俩好好说说话。” 赵氏说完便出了房间,走前还不忘把云姐儿拉了出去。 杏儿也跟着三郎来了,赵氏拉了杏儿去堂屋吃茶。 桃娘跟她娘一年时间没见了,该是有许多话要说,她等她们娘俩说完话,再带杏儿过去。 齐老二拉着苏青山,苏虎去了齐贺的书房吃茶,齐三郎跟喜子一起往家里搬东西。 这些都是他大伯和他爹给二叔家带来的家中农产,有晒干的鸡鸭鱼肉,还有晒干的各种干菜。 听说弟妹生产,家中女眷还做了许多小孩子的衣裳让他带过来。 东西不多也装了三箩筐,还有一大包袱孩子的衣裳。 齐三郎跟喜子把东西都放在了灶房门口,拿着一个大大的包袱进来堂屋。 “二婶儿,这是家里伯娘嫂子还有我娘他们给五郎孩子做的衣裳。” “先放旁边椅子上,我等会儿再拿去西厢房。你过来歇歇喝口茶。” 齐三郎接过赵氏手里的茶,一口干完了,抹了一把嘴问:“外面家里带来的那些东西放哪里?” 赵氏跟着齐三郎走出去看,看到满满的几筐子鸡鸭鱼肉还有各种干菜,她哎呦了一声说:“拿这些东西做什么?这边什么都有。” 赵氏嘴里虽然这样说,心里还是满满的感动。 她吩咐翠丫把肉干都挂起来,吩咐齐三郎跟喜子把菜干先放去了那个放蜡烛的倒座房里。 齐三郎忙完了,跟着赵氏回了堂屋。 赵氏又给齐三郎倒了一碗茶,“三郎,你跟杏儿先在倒座房住下?” 杏儿拘谨地坐在齐三郎旁边,转头看了他一眼。 五郎媳妇刚生产,他们不好在这边叨扰。当初说的就是他来帮五郎管理庄子上的桃园,还是住在庄子上方便。 去年的时候,他都已经把庄子那边摸透了,自己要住的院子也看好了。 齐三郎接过赵氏手里的茶喝了一口,才开口道:“二婶儿,等会儿我跟杏儿就直接去庄子上。庄子那边,庄头院子旁边还有个小院儿,比西柳村咱家的院子还好,我们直接去那边安置就行了。” 赵氏想着如此也好,便说:“等一下回去的时候,让翠丫跟着你们过去,让她帮着你们收拾一下。” 坐在齐三郎身边的杏儿终于开口了,“二婶儿,我、我们自己也能收拾。” 在西柳村的时候,杏儿也没有觉着赵氏不好相与,相反她觉着赵氏是个很和善的人。 可到了京城之后,看着穿着一身深褐色绸子衣裳的赵氏,不知为啥,她有些不敢亲近了。 赵氏思忖着,齐三郎他们刚到京城,且天色也不早了,等他们去到庄子上,再收拾收拾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休息呢。 到时候让他们在这边住一晚再回去,赵氏不再跟他们纠结住哪里的事儿,她开口问家里的最近有啥事儿没有? 家里都是跟往常一样,也没有什么特别要说的,唯一可说的便是二丫的亲事了。 家中五郎一路高中状元还留在京城做了京官,在整个临阳县他们齐家那都是出了名的。 去岁,十三岁的二丫到了说亲的年岁,他从京城回去后,便发现请媒婆过来他家提亲的人家多了起来。 有富户员外家,也有小商贩家,还有秀才家,总之过来提亲的人家哪家都很好。 他爹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选哪家好,大伯让他爹请齐氏族长来拿主意。 族长见识多,他大伯还有他爹跟族长商量了一上午,最后给二丫定下了镇子上书塾夫子家的二儿子。 赵氏听了微微点了点头,连说:“夫子家好,不说大富大贵,好歹是书香之家。” 而齐氏的族长却不是这样想的,他想着西柳村齐氏一族除了齐老二家的五郎也没有个读书的材料。 下面除了六郎,小辈们也都在书塾读书,可他们年岁都还小。 夫子家的二儿子今岁才十六,已经中了童生,在他看来也算是年轻有为。 之后那小子若是能考到京城,也算是给齐五郎一个助力。 孤木难支,官场更是如此。 第153章 娘家人来了 母女二人隔了一年时间没有见,再见面难免情绪激动了一些。 冯氏掏出帕子给苏桃擦了擦眼泪,盯着她的脸打量了一番。 闺女面色红润,比来京城之前还胖了些,如此看来赵氏把苏桃照顾的很好,冯氏心里高兴。 她见苏桃上面穿了个加棉的小袄,下面穿着绸子的裙儿,不知道裙儿是不是夹层的。 苏桃刚生产,虽然门上挂着挡风的青绸帘子,外间还是有些冷的,她拉着苏桃往里间走。 里间燃着炭盆,比外面暖和许多。 苏桃一进里间,就拉着冯氏去看朗哥儿。 “娘,你看。他叫朗哥儿。” 朗哥儿包着小包被躺在床上,包被上还盖着一层薄被。小家伙睡得正香,脸上白嫩嫩肉嘟嘟的,冯氏见了欣喜,脸上不自觉挂上个微笑。 冯氏看了好几眼才收回视线,她拉着苏桃的手说:“头胎就生了个小子,阿桃是个有福气的。” 苏桃拉着冯氏坐下,“娘,什么小子闺女的,我婆母做衣裳的时候,小子闺女的都备了。” 冯氏听苏桃这样说,斜乜了她一眼,嘴角依然挂着微笑,在苏桃额头点了一下,“你婆母开明,是阿娘多想了。” 苏桃嘟囔了一句:“就是啊。”,母女两个相视一笑。 冯氏又盯着苏桃看了几眼,感慨:“阿桃,你真是嫁了个好婆家。娘能看出来,你婆母把你当成闺女疼的。自己搬到外间来照顾你,还把你跟孩子养得白白胖胖的。” 苏桃觉着她娘说的没有错,她婆母赵氏确实对她很好,具体她也说不出来,就感觉跟她娘对她一样。 翠丫在赵氏的吩咐下,端了一壶茶水进来。翠丫把茶水放到两个椅子中间的几案上,就退了出去。 苏桃给她娘倒了杯水,冯氏接过来喝了一口。 喝了一口茶,冯氏才发现盛茶的杯子也挺讲究,青绿色的杯盏,表面光滑。 冯氏轻轻放下杯子,苏桃对冯氏一笑,说:“这套喝茶的杯子,岁节前公爹花了八两银子买的。元日那天招待过客人,婆母就收了起来,没想到竟舍得拿出来给你用。” 苏桃打趣她婆母,冯氏抿着嘴偷笑,伸出食指在她额头又狠狠一点。 朗哥儿睡得香甜,母女两个坐在炭盆前压着声音说话。 “我给朗哥儿做了好几身衣裳,你周大娘也给做了两身。到城门口的时候,有个小子在那里等着接我们,你爹就让他把拉着咱家行李的马车接了回去。明儿我再拿了东西过来。” “娘,去接你们的小哥儿叫顺子,他现在跟着爹在做事。你们刚到京城,回家后好好休息两天,不急着过来。朗哥儿的洗儿会还没有办呢,婆母说,等你们到了再办。” 冯氏忙道:“也好,等洗儿会那天拿来也是一样。” 随后,冯氏又问:“五郎上值去了?” 苏桃笑着对她娘说:“嗯,除了旬休,节假,天天都要去上值。翰林院在宫城里边儿,他倒是天天往宫城跑,听说到现在都还没有见过圣上呢。” “男人的事儿咱们女人也不用操心,你操持好家里就行了。” 苏桃撒娇:“我也没说他啥,就聊家常随便说的。” “好好好,娘明白的。” 母女两个聊了好一会儿,赵氏在门口叫苏桃,“桃娘,你三嫂想过来看看朗哥儿。” 苏桃只顾着跟她娘聊天,倒是把杏儿给忘了了,她忙站起来说:“娘,快带三嫂进来啊。” 杏儿提着个大包袱,跟着赵氏进了里间。 赵氏一挪开,苏桃就看到了她身后的杏儿,杏儿比之前高了半头,脸上也长了些肉,人也白了不少。 整个人看着比之前精神多了,因着白了,脸上又长了肉,看着更加清秀。 苏桃忙接过杏儿的大包袱放到旁边的椅子上,拉着杏儿的手,说:“原谅我不能出去迎三嫂。” 杏儿望着苏桃,笑得腼腆,“都是自家人,哪里需要你出来迎啊。” 两人客套了两句,苏桃就引着杏儿看朗哥儿,而后,杏儿就把大包袱解开,把里面给朗哥儿做的衣裳一件件拿了出来。 这个是大伯母做的,那个是大嫂子做的…… 做衣裳的时候他们应该是商量好的,都是买的细软棉布做的里衣,从小儿的到小童的,足足有十来件。 “娘和伯母他们说,哥儿生在京城,定是要穿绫罗绸缎的。咱们也没有钱买那好料子,就自己纺了细布给哥儿做了些里衣,桃娘不要嫌弃才好。” “三嫂说笑了,我怎么会嫌弃,高兴好来不及呢,都是伯母婶子你们亲手纺的布做的,这份心意比什么都贵重。” 苏桃拉着杏儿又问了问一路上好不好走。还没有说两句话,那边齐贺便下值了。 齐贺在书房见过苏青山,又来西厢房给冯氏见礼。 赵氏顺势把冯氏请去了堂屋,齐贺跟着去堂屋向冯氏见了礼,才回书房跟苏青山他们去说话。 云姐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跟苏虎玩到了一起,苏虎已经是十三岁的大人了。 他想来看他姐姐,可是又不方便进他们的房间。 云姐儿在外面伸着头叫苏桃。 苏桃正在跟杏儿说话,她招手让云姐儿进来,云姐儿非要苏桃出去,苏桃便跟杏儿说了一声走了出去。 苏桃刚到外面,云姐儿就把站在门帘子后面的苏虎拉进了屋里来。 “阿姐,虎哥哥很想你呢。” 过了年就十三岁的苏虎,长高了许多,他穿着一身细布的襕衫,挑开门帘子往屋里走的时候。 苏桃差点儿没有认出来,不过是一年的时间,虎子怎么变化这么大? 苏虎进屋对着苏桃拱手行了一礼,“阿姐。” 苏桃嘴角上翘,眼角湿湿的,一转眼虎子竟然就长大了,她拉过来苏虎一把抱进怀里。 之前只到她胳肢窝的阿弟,竟然快有她高了。 杏儿还坐在里间等着,苏桃虽有很多话要跟苏虎说,还是只仔细打量了他两眼,便让云姐儿带着他出去了。 反正她娘家搬来了杏林巷,以后她想什么时候过去就过去了,不急于一时。 家人来了,大家都在亲亲热热地聊天,赵氏让翠丫去隔壁请了许大娘过来帮着做席。 天还没有完全黑的时候,两人把两桌席面就做了出来。 郎君们在堂屋里吃酒聊天,女眷们在东边次里间围着小桌子吃饭聊天。 苏桃的吃食跟大家都不一样,赵氏也早早照顾她吃过了,她便抱着已经醒来的朗哥儿在窗户跟前溜达着听堂屋里的说话声。 酒足饭饱之后,苏家坐着顺子驾来的驴车回了杏林巷。 顺子一定早就把杏林巷那边打理好了,众人也不用担心,苏家人回去就能好好休息。 齐三郎两口子这边,赵氏还是留他们在倒座房住了下来。 两人睡下后,杏儿拉着齐三郎说话:“不过大半年时间没见,我就觉着二婶儿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了,就是大户人家的老太太那样。” 赵氏身上穿的绸缎衣裳,手上戴着金戒指。人还是那么个人,可感觉就是不一样了,就是感觉身上带了一丝贵气? 杏儿说不清楚,纠结地眉都绞成了一团。 齐三郎听杏儿这样说,他转过身来,望着她笑。 “五郎现在做了官,二婶可不就是官老爷家的老太太。” 杏儿怂怂的,“我有点儿不敢亲近她了。” “二婶人好,没啥敢不敢的,都是一家人,在家怎么样在这里还怎么样。二婶自会疼你的,慢慢你就知道了,你是家里人别畏畏缩缩的,大大方方地多帮着二婶儿做点事。” 杏儿点头,轻嗯了一声。 在路上走了十来天,躺在柔软的床上感觉无比的舒适,齐三郎拍了拍杏儿的背说,“睡。” 齐家院子里归于平静,一夜酣眠。 第154章 洗儿会 二月初六,齐家邀了亲朋,要给朗哥儿办个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的洗儿会。 这算是朗哥儿人生的头一件大事了,齐贺都难得地告假留在了家里。 一大早起来,赵氏给朗哥儿换上了新衣裳,外面的包被也换了一条新的。 金色的绸子包被,上面绣着缠枝葫芦。 齐家人刚用过早饭,翠丫就回了灶房刷锅。在赵氏的吩咐下,一个锅连刷了四五遍,才把烧香汤用的东西放进去。 熬香汤所用之物除了常用的桃、李,梅根之外,还放了苏青山送过来的虎骨。 一家人就赵氏最忙碌,她安排了翠丫烧火,又安排喜子在门口挂彩。 赵氏这边正安排着,齐三郎赶着齐老二的驴车带着杏儿就过来了。 赵氏一边说着怎么来这么早,一边把他们两个往堂屋引。 齐贺正陪着苏桃在西厢房看孩子,听到齐三郎过来了,他便出了西厢房。 齐贺跟齐三郎两口子打过招呼,杏儿抱着个小包袱就来了西厢房。 杏儿进了里间给苏桃打了声招呼,苏桃晃着朗哥儿也回应杏儿。 “朗哥儿,看看谁来了?是你的三伯母啊。” 杏儿被苏桃逗笑了,她打开包袱拿出一个枣红的小木盒子,递给了苏桃。 苏桃一手抱着朗哥儿,一手接了过来。“这是?” “给朗哥儿的银镯子,在临阳的时候就买好的。” 杏儿笑着帮苏桃把木盒子打开了,里面放了一个大大的银项圈,里面放着一对儿银手镯。 西柳村的孩子可是很少有银手镯戴的,这一套东西着实让齐三郎他们两口子破费不少。 苏桃拿过银项圈就往朗哥儿脖子上套,“让三嫂破费了。” 上次来杏儿见到赵氏戴着金戒指,总怕她这个银子的小东西入不了苏桃他们的眼,没想到苏桃一打开就要给哥儿戴上。 杏儿高兴地忙伸手帮忙。 今儿,杏儿外面穿了一条浅黄色的半长褙子,下面穿了一条柿子红的百迭裙。 全新的衣裳,料子都是细棉的,这应该是杏儿最好的衣裳了。 岁节前,苏桃也让苏青山给西柳村齐家捎回去了一些绸缎料子,送给三婶家的布料,想来是他们没有舍得给杏儿做衣裳。 苏桃也从赵氏那里听说了二丫的亲事,苏桃估摸着那些布料可能留给二丫了。 毕竟二丫跟夫子家的儿子接了亲,要是没有齐贺,这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亲事,或许她三叔家觉着是自家高攀了,二丫的嫁妆能丰富些就丰富些。 苏桃坐着跟杏儿说话,暗想着过两天天气暖和了,给家人做衣裳的时候,也给杏儿做上两件。 “阿姐,虎哥哥来了。” 云姐儿跑进来报信,紧跟着就是赵氏领着冯氏进来了西厢房。 赵氏把冯氏让到椅子上,就说出去给她端茶去。 翠丫手里有活,端茶倒水的只能赵氏亲自来。 杏儿一听说赵氏要去端茶水,她忙跟了出去,“二婶,我去端。” 杏儿是齐家的媳妇,她这么有眼力见儿,赵氏自然高兴。 赵氏带着杏儿进来灶房,打开厨房的柜子,让她拿出茶壶水杯,然后又让她拿了茶叶罐。 简单地给杏儿说了一下,就出去忙自己的去了。 杏儿泡了一壶清茶,端着给冯氏送了过来。 之后,就出去跟在赵氏身后,等着她安排事做。 冯氏拿出给朗哥儿做的衣裳,另外也拿出了个黑漆木的雕花盒子。 冯氏一打开,里面金灿灿放着几个金物件。一个金项圈带长命锁,一对金手镯带金铃铛,还有一对金脚镯。 苏桃望着面前金灿灿的一盒东西,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娘,这要不少钱?” 冯氏嘴巴一抿,故作不高兴道:“谁家收礼还问人家价格?” 苏桃噗嗤一笑,伸手去盒子里把项圈镯子挨个拿出来掂量,“这加起来有没有七八两?” 冯氏一抄手坐直了身体,“你估摸的没错,都是实心儿的,足足八两。你娘我亲自去金铺子里看着师傅打的。” 一两金十两银,小家伙出生一个月就有八十两银子了。 “我也就出嫁的时候,收到过爹给的金子,朗哥儿出生一个月就收到了你们给的金子。” 冯氏叹了一口气,“哎没办法,你出生的时候连银的都没有人送你。还是咱们朗哥儿有福气,一出生他爹就是朝廷命官。” 苏桃对着她娘瘪了瘪嘴。冯氏从袖口里摸出一只缠枝牡丹的金簪子插到了苏桃头上。 苏桃伸手拔下来看,一支金灿灿的缠枝牡丹金簪子。 “给朗哥儿打项圈镯子的时候,也顺便给你也打了一支。”苏桃嘴一咧,伸手抱住了冯氏。 朗哥儿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睡得正香,不知道他娘沾了他的光。 朗哥儿三日时,隔壁有几家人给齐家送了粟米,三日没有摆宴,今儿赵氏把送过粟米的都请了过来。 院子里热热闹闹地有妇人的说话声。 没过多久,赵氏就跑到西厢房来,让苏桃抱着朗哥儿出去。 苏桃穿着雪青色牡丹暗纹长褙子,头上带着姜黄色镶兔毛的抹额,抱着朗哥儿款款走了出来。 正房堂屋里,一只金盆放在房间的正中,外面围着彩带,里面香汤冒着氤氲的白气。 外面天气还冷着,赵一口气在堂屋里放了六个炭盆。 苏桃抱着哥儿进了堂屋,外面请来的邻居也都跟了进来。 之前的稳婆又来了,她拿着一根银钗在澡盆里搅了搅,里面放着的红枣有几个立了起来。 旁边有两个年轻的娘子,从里面各捞了一个来吃。 赵氏见了,用手碰了碰站在她旁边的杏儿,杏儿盯着盆子里一颗立着的枣儿,弯腰捞出来放进了嘴里。 他们捞枣子吃的时候,稳婆也把朗哥儿剥了个精光,她试了试水温,一手托着朗哥儿把他放了水里。 她边往哥儿身上撩水,嘴里边念念有词;“先洗头,做王侯;……” 苏桃拿着棉毯子在旁边时刻准备着,只等她一洗完就赶紧给朗哥儿包起来。 冯氏也担心朗哥儿受凉了,稳婆嘴里的唱词一结束,她就哗啦一声往盆子里丢去了一把金银锞子。 众人见了也纷纷往里面丢铜板。 稳婆洗完就把朗哥儿抱了起来,苏桃忙用棉巾子裹住给他擦了身子,又忙给他穿上衣裳重新包上包被。 屋里暖和,人又多,感觉洗儿一瞬间就完成了。 苏桃抱着朗哥儿的时候,他还咧着小嘴儿朝苏桃笑。 邻里邻居见了朗哥儿好一顿夸,赵氏高兴地不行,忙引着大家去外面桌子上就坐。 家里没有待客的大厅,只能在外面院子摆了几桌。 宴席过后,齐家也学着京中人家给众人包了浴儿包子,里面包了十枚铜板加一小份点心果子。 宾客散尽,来齐家吃了洗儿宴的,无不感慨:“齐大人是从六品,这还是我头一次吃官老爷家的洗儿宴。” 第155章 杏林巷苏家 朗哥儿的洗儿会刚过,齐老二就跟着齐三郎去了庄子上。 这次齐三郎过来,从姜员外的果园里拉过来几十颗桃树苗子。 齐三郎是齐老二教出来的,他有多少斤两没有人有齐老二清楚。 齐老二不放心齐三郎,他要亲自过去寻个地方把桃树苗种下,顺便再砍掉一些长得不太好的桃树。 这次齐三郎带了杏儿过来,赵氏再也不用担心齐老二在那边的吃饭问题,安安心心地在家带孙子。 齐老二、齐三郎去了庄子上,没有过半个月,庄子上的庄头便向齐家提出辞行。 这庄头原本就是庄子的上一任主人留下来的,当时想着庄子没有人打理才留下他。 有些人是强留不得,庄头提出辞行,苏桃想着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便欣然同意了。 杏儿跟齐三郎原本就住在庄头家的隔壁,庄头家要搬走的时候,杏儿还热心地过去帮了忙。 原庄头走了,苏桃这边让喜子给齐三郎捎了个话,以后齐三郎就是桃源庄的庄头了,岁银五十两。 天气还没有转暖,庄子那边便齐老二跟齐三郎便热火朝天地忙了起来。 苏家这边苏虎还要读书,苏青山一边忙着参加岁节后布行会的酒局,茶局,一边还要给苏虎找书塾。 苏家杏林巷的宅子倒是离国子监很近,可是国子监也不是谁都能进的。 苏虎进不了国子监,只能先进个好点儿的书塾去读书,等他考了童生之后,再找个好点儿的书院。 苏青山来京城的时间短,且那几个月也都是一直围着布行打转,他也不知道哪家书塾好。 他也问过布行会里刚认识的同行,他们大多是找个夫子来家中教。或者跟哪家关系亲近,就把孩子送去亲近之人家中的私塾去学。 为了虎子读书的事,苏青山罕见地焦虑了,酒都没有吃完他就推说头疼,提前告辞了。 苏青山出了酒楼,看了一眼头顶偏斜的太阳,金灿灿地耀得人睁不开眼,好似这繁华的京城。 眼看着快到三月了,布行里采买布料的也多了,冯氏来了京城也没有怎么添置衣裳。 京城中小富之家的女眷也都绫罗遍身,这么想着他便准备回布行买两匹布回去。 苏青山一出来,顺子就赶了驴车过来。 而后,顺子便在苏青山的吩咐下驾车回了锦昌布行,拿了两匹妇人间正时兴的好布料子,放上驴车回了杏林巷。 顺子在门口拴好驴,怀里抱着两匹布,跟在苏青山身后进了家门。 一进家门,苏青山脸上的郁气便消失殆尽,他噙着一抹浅笑,大踏步往正房走。 正房堂屋门打开,冯氏手里拿着浆糊正在往桌子的白粗布上抹。 苏青山脸上的笑意放大,欣喜地叫了声:“莲娘。” 冯氏停下手中的动作,就这么一瞬之间,苏青山就跨进了堂屋里。 “相公,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苏青山一出去就是一整天,她没有想到他会在半晌不午的时候回来。 若是知道今儿他会这么早回来,她就不会答应隔壁白娘子帮她打背子了。 “给你买了两匹好布料,你抽空做个春衫。”苏青山一侧身让顺子把布料送进来。 “相公,相公,先等一下。”冯氏拽住苏青山的胳膊,眼睛往东边的侧里间看去。 苏青山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便看到一妇人,一手拿着白粗布,一手拿着妇人做针黹的剪刀。 “这是隔壁的白娘子,她过来让我帮她打个背子。” 苏青山收起笑容,拱手对着妇人行了一礼。 白娘子把粗布和剪刀放到旁边的椅子上,娇莹莹回了个万福,“苏大爷万福。” 妇人行了一礼,眼神微微斜视着下方,头似垂非垂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身形妖妖娆娆的,周身带着一股天生的妩媚。 她就那么站着便能勾得人移不开眼睛。 顺子抱着布料,抬眼偷偷看了苏青山一眼,好在他家老太爷并没有盯着那妇人看。 见家中有客人,苏青山也没有过多停留。 “娘子你们忙,我去看看虎子有没有用心读书。”苏青山说完就出了堂屋。 “顺子,把布料先放堂屋里。” 顺子给冯氏打了声招呼,把布料放到了西边的椅子上,一溜烟跑出了堂屋。 许是考虑到男主子回家来了,没过一会儿那白娘子就告辞回去了。 顺子见人走了,思虑许久还是决定要跟苏青山说一声。 苏青山心中没有别的想法或许没有发现,那白娘子接近亲家老太太明显就是有不轨之心。 人终于走了,苏青山叮嘱虎子要好好读书,便出了东厢房。 顺子一见苏青山出来,忙跑了过去,拦住了苏青山,“老太爷,小子有话要说。” 苏青山停在了东厢房门口,双手往身后一背,“有啥事,说。” 顺子拿眼瞟了一眼东边院子,往苏青山跟前凑了凑。 苏青山往后退一步,哭笑不得道:“你小子到底要说什么事?怎么还鬼鬼祟祟的?” 顺子才发现自己贴着苏青山,踮着脚往他耳边靠,这样一看他也觉着自己鬼祟。 于是,他弓着身子把苏青山请去了西厢房门前,尽量压着声音说:“老太爷,小子发现那隔壁的白娘子不太正常?” 苏青山挑眉,“怎么个不正常法?” 怎么个不正常法?这怎么说呢?顺子也不能说是自己的感觉。 顺子想了想说:“岁节前,那隔壁的给老太爷送了那样一盒子饭菜,小子就觉着不正常。后面小子稍稍打听了一下,她竟然是别人养的外室。” “外室?她家婆子的意思不是家中郎君没了?” “小子打听到的是,她是余家姑爷养的外室,隔壁房子原是余家的,不知道怎么就给了她了。” 苏青山听顺子这么一说,觉着这里面有事儿。 他推开西厢房的门,走了进去。顺子也赶紧跟了进去。 苏青山往外间的椅子上一坐,他盯着顺子说:“还打听到了什么?” “小子就打听到她是别人家的外室。她送过一次吃食后再没有给老太爷送茶送饭的,小子就没有放心上了。今儿回来见她都敢跑到家里来了,小子怕老太太被她蒙蔽才说出来的。” 苏青山沉默了一瞬,开口对顺子说:“不管她有没有什么歪心思,她暂时还没有做出什么错事,怎么也不能怎么着她。 但是靠男人讨生活的女子,心眼多。老太太刚从乡下来,心思单纯,被骗了她也不知道。 这几天你不用跟着我去铺子里了,你再出去再好好打探打探,咱不能对她一无所知。” 顺子应了一声,苏青山就让顺子先出去了。 他在西厢房里又稍坐了一会儿,就回了堂屋。 第156章 苏家日常 堂屋里冯氏还在打背子,苏青山走到她跟前,笑问:“隔壁怎么找你给她做这个?” 冯氏手上的动作未停,回苏青山道:“她说家中的老妈妈伤了手做不了,便让我帮她做一下。都是往常在家里做惯的,也不妨事。” 冯氏在做事,苏青山在她身边站着不走,真真儿的是碍事。 冯氏直起身子,仰着下巴往椅子上一指,“站在这里干嘛,怪累得慌的,你上那儿坐着去。我腾不开手,让顺子帮你提壶水来沏茶。” 苏青山坐到东边主位的椅子上,手指轻扣着旁边的桌面,“顺子有事儿出去了。” 冯氏停下手里的活,看了一眼苏青山,“那你等一下,这一会儿就做完了。” 冯氏贴上最后一块粗布,把浆糊涂刷均匀后,在上面压上一块木板才算是彻底做好了。 她收拾好打背子用的东西,拿着去了灶房,洗刷好后,提着热水回了堂屋。 沏了茶一人跟前倒了一杯,冯氏也在西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从早上就开始忙乎,终于是做完了。 冯氏在桃花村的时候,家里有兔子要照顾,搬去县城也有周大娘可以闲聊。 到了京城新宅子,她也闲不下来忙忙碌碌的,总有许多杂活儿干,什么时候跟隔壁的交往上的? 苏青山心里盘算着怎么开口问冯氏,顺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刚倒的热水还烫着,不经意一口,他被烫得叫了一声。 冯氏本来坐着休息,听到苏青山啊了一声,看过去便见他张着嘴愁眉苦脸地看着她。 她忙拿起桌子上的冷水给他倒了一杯,“赶紧用凉水浸一浸嘴唇。” 苏青山接过杯子把嘴唇放进去,冯氏颇为无奈地埋怨他,“想什么呢?这么大的人了还能被茶水烫到。” “我在想,你啥时候跟隔壁的走这么近了?” 冯氏不可思议地瞅了苏青山一眼,顺势坐在了东边的次座上。 冯氏盯着苏青山,若有所思的打量。 苏青山伸着头,从杯子上抬起眼睛回望她,他被冯氏看得心虚,笑道:“干啥这样看着我?” 冯氏眼神打趣,“怎么得?看人家娘子长得好,看上了?” 苏青山嘴巴也不浸了,抬起头来证明自己的清白,“瞎说什么呢,我就是担心你。隔壁啥人家你知道吗?就请到家里来了。” 苏青山急了,冯氏笑盈盈站起来,拍着他的手臂道:“快浸着,不小心嘴上起了泡,看你还怎么去铺子里。” 苏青山听话地把嘴唇又放进了凉水里。 “隔壁娘子是个寡妇,我要知道你今儿回来这么早,我就不帮她做这活了。” 冯氏站在苏青山跟前,双手扶着他的脸抬起来细细看了看他的嘴唇,还好不严重。 她松开苏青山转身又回到西边的主位上坐下。 “刚来京城那两天,你去铺子了,虎子在房间里背书,我一个人无聊就把家里能动的规整了一下。隔壁娘子拿着糕点过来,我也不能把人家赶出去,就坐在一起吃了几次茶。” 苏青山转头瞅着冯氏。 冯氏轻轻一笑,“我也不了解她,自不会乱说什么,只说你在布行里做事。她也没有多说,就只说自家男人前不久去了,自己寡居在家,家中另有两个伺候的婆子。然后就闲聊,聊些女人家的话,针黹呀,衣裳之类的。” 苏青山感觉嘴巴应该不会起泡,遂放下了杯盏,“不甚了解,留个心眼儿也没错。” 冯氏原本就没有跟白娘子说太多什么,苏青山这样一提,她就更谨慎了。 “这段时间我给虎子找书塾,听布行的那些儿掌柜的,东家说,他们大多是请了夫子来家中教的。” 冯氏转过身,一手搭在桌面上,“你也想请个夫子来家教?” “他们家中子嗣多,请夫子来家,可以同时教好几个学生。咱家就虎子一人,我想着还是去外面读好一些。去外面书塾还能结交个同窗一起玩,他一人闷家里学,不好。” 说得是呢,本身家里孩子就少,外加他们刚到京城,虎子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去外面上书塾,还能结交个同窗有个玩伴,在家里闷都要闷傻了。 冯氏点头,赞成苏青山所说。 “隔壁白娘子说,咱们这边几条巷子也住了不少什么国子监的助教,直讲,都是夫子呢。” “那国子监都是招收官员子弟的,咱们虎子进不去。” 冯氏眼睛一亮,“朗哥儿以后读书就能进国子监了。” 苏青山嗯了一声。 “朗哥儿可是还要许久才能去读书呢。” 冯氏坐直了身子,拿起茶杯喝了口茶,两人一时无话。 冯氏想着能使银子让虎子进个好的书塾也行。 苏青山看着旁边椅子上的布料,打破了一室寂静。 “莲娘,咱们住到京城里了,你也学着京中的娘子做几身绸子衣裳穿。 这是铺子里卖的最好的布料,我给你买了两匹回来。你看看哪天让顺子找个针线娘子回来给你量身制衣。” 冯氏看了一眼椅子上的细绸布,回苏青山:“你在外面忙,家里的事便不要事事操心了。过两天我去看看阿桃,问问她们那边都是在哪里找的针线娘子。” 说起阿桃,苏青山又想起了一件事。 “阿桃家里买来的小丫头怪能干的,你问问阿桃,让她带着你也去买个小丫头回来洗衣做饭。” 冯氏笑,“咱们家里才几个人,哪里用得到使奴唤婢的。” 苏青山伸手抓住冯氏放在桌子上的手,轻轻揉捏。冯氏的手指纤长,可指腹上却有许多薄茧。 苏青山叹息:“有这样可以让人伺候的好日子你怎么不知道过呢?” 冯氏白了他一眼,“在桃花村的时候,也没有见你这样乱花钱。” 苏青山轻笑,心道,情况不一样啊,那时候在穷乡僻壤的地方,哪里敢露富啊。 现在在京城,到处都是小富之家,家中请一两个婆子小厮女使都是正常的。 “布行那边,阿桃请了个颇有些能力的掌柜,我这边其实也不用怎么操心。过段时间我往最南边走走,听说那边有港口可以跟番邦买卖货物,我过去了解一下,挣钱的门路多,我想多挣些钱让你们都过好日子。” 冯氏心中感动,还不忘叮嘱苏青山,“你跟五郎商量一下,他该是懂得更多。” 苏青山点头,回得干脆:“晓得。” 第157章 女夫子有眉目了 齐家这边,苏桃终于坐满了双月子,赵氏收了西厢房外间自己的软床放回了杂物房。 晌午天气暖和些的时候,苏桃要洗澡沐发。 她月子里没有沐浴过,过了月子也只用艾草水简单地擦洗了一下身子。月子坐完了,这下她再也不用忍着了。 赵氏也没有拦着不让她洗,拿了晒干的艾草招呼翠丫去给她烧洗澡的香汤。 吃饱的朗哥儿被赵氏抱去了堂屋,苏桃一个人在屋里好好地洗了个澡,实实在在花费了半个时辰。 洗完澡出来,苏桃感觉自己可能洗去了身上裹着的一层灰,洗完后她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 下午齐贺下值带回来一个好消息,他从在翰林院值守的小黄门那里打听到,今年皇宫要放一批宫内人出宫。 里面有个在帝姬身边伺候的女官年近半百,也要出宫荣养。 齐贺怕被别人捷足先登,忙使了银子找人给她递了帖子,欲邀她来家中给云姐儿讲两年课。 齐贺给赵氏、苏桃两人说了,两人皆欢心无比。 苏桃拉着赵氏畅想未来:“宫里帝姬身边出来的女官,一定是极好的,以后咱们云姐儿也能被教成帝姬那样知情达理,端庄贤淑。” 云姐儿能知书识礼就好,可千万别说会成帝姬那样,这好像有些大不敬。 赵氏忙嘘了一声,苏桃自知失言,尴尬一笑。 齐贺抱着朗哥儿逗弄,朗哥儿咧着没牙的小嘴儿笑得欢实。 刚才高兴过头了,冷静下来后,苏桃想了想,便有些担忧起,她转头问齐贺:“宫里出来的女官那么好,别人家也会想请回家去教养自家的小娘子?” 齐贺从朗哥儿的脸上把视线转到苏桃的脸上,轻轻点了点头。 看来宫里出来的女官还是颇为抢手的,不知道能不能请过来哦,毕竟齐贺才只是个从六品的小官。 赵氏此刻正欢心,苏桃不忍扫她的兴,便收起脸上的担忧,伸手点了点朗哥儿肉肉的脸颊。 朗哥儿啊了一声,朝着苏桃吐了吐小舌头,着实可爱的紧,苏桃笑得一脸慈爱。 云姐儿扒着朗哥儿的襁褓,在他嫩嫩的小脸蛋儿上亲了一口。 “朗哥儿最近可爱吐舌头了。” 天色不早了,朗哥儿再吃一次奶就该睡觉了,赵氏便把他们三口赶回了房间。 两个月没有回房间睡了,齐贺一进里间,就坐在了床上。 苏桃很少在齐贺跟前喂朗哥儿,突然他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坐在床边儿上看着他们,她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解衫子。 苏桃想把齐贺支走,“相公,你书房的铺盖是不是还没有收回来?” “用不到,明儿再收。” 苏桃盯着齐贺的眼睛,齐贺眼含笑意回望她。 苏桃脑子一转,“你把被子拿回来,我跟朗哥儿一个被窝,你自己一个被窝。” 齐贺笑意加深,深深瞅了她一眼,起身出了里间。 苏桃赶紧解衫子喂已经躺在她怀里的朗哥儿。 朗哥儿吃饱喝足,苏桃轻轻一晃他便睡着了。 苏桃把朗哥儿放下之后,齐贺抱着一床被子走进里间。 这时,苏桃已褪去了外衫,坐在梳妆台前通头发,齐贺把被子铺在床里面,悄悄地把朗哥儿放进了里面的被窝里。 做完这些,他便出去洗漱去了。等他洗漱完回来,苏桃已经躺到床上去了,她跟朗哥儿两个都睡在里面的被窝里。 齐贺见了笑了笑,便掀开外面的被子躺了上去。 他侧身朝里躺着,等感觉差不多把被窝暖热了,就伸手把里面被窝的苏桃给捞了过来。 他紧紧贴着苏桃的后背,把她完美地嵌合在自己的怀里。 苏桃纤手抚上箍在她腰间的大掌,身后传来一声不满的呢喃,“阿桃身子怎么一股枯草味?” 他一边说着一边扯开衣领往里面深嗅。 火热的呼吸打在后背上痒痒的,苏桃笑着往外撤,“别闻了,一身都是这味,今儿沐浴,娘让翠丫给我煮的艾叶水。” 苏桃轻轻转过身,面向齐贺,“相公,那女官你能请来吗?” 齐贺往下躺了躺,与苏桃面对面,“应该能。” 他找的那个小黄门颇得翰林院这边内侍押班的赏识,而那内侍押班是行走翰林院跟圣上跟前的人物。 若是圣上对他还有一丝好奇,便会着人让那个女官允了他的请求。 这是往他家安插打探眼线的一个绝佳时机,比皇城司的亲事官好使。 齐贺说应该能,那便是能的。若是不能他也不会提前告诉她们。 苏桃眼儿乌溜溜地盯着齐贺,齐贺心中焉能平静,他往前蹭了蹭,嘴唇便印上了她的朱唇。 “嗯……相公,朗哥儿。”苏桃喘着粗气,推开了齐贺。 “别担心,他睡沉了。” 齐贺抱着苏桃往床外边挪了挪,放下床帐,扯过被子蒙住了两人。 被子下面悉悉索索,没过一会儿,只闻一声轻哼,鹅黄色的被面儿若飘在海面上一样晃动了起来。 鸳鸯交颈,鹣鲽情深。 一只细长白嫩的手儿逃出床帐,瞬间又被抓了回去。 床帐内,被面下,两个月的相思无声而激烈,一直宣泄到二更。 朗哥儿很给面子的没有醒,齐贺端了一盆温水,拿着细棉巾子给苏桃擦拭。 苏桃现在沐浴,赵氏都是让她用艾叶水,只能等明天再沐浴。 熄了屋里的一豆灯火,齐贺心满意足地抱着苏桃沉沉睡去。 翌日,齐贺旬休在家,他让翠丫帮着苏桃又烧了一锅艾叶水洗漱。、 苏桃洗漱好,抱着朗哥儿的赵氏便提出,晚上要不让朗哥儿跟着她睡。 苏桃脸上陡然泛起一丝红晕,嗫嚅道:“朗哥儿,朗哥儿晚上还要吃一次奶。” 赵氏抱着朗哥儿没有说话,好像在想着什么对策。 不巧这时齐贺来了正房,他说,家里最好收拾出来一间屋子,给女夫子授课用。 赵氏这才没时间关心苏桃,忙着去倒座房收拾去了。 苏桃白了齐贺一眼,抱着朗哥儿回了西厢房,苏桃决定要给齐贺点颜色瞧瞧。 哼!看着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这么一个人,逮着机会就没命的折腾。 齐贺自知理亏,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 第158章 污糟 苏青山专门给了顺子几天时间让他去打探那隔壁白家。 顺子打探来打探去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这杏林巷白娘子原是香烛行余家姑爷的外室。 可余家娘子都找上门了,大妇能心甘情愿地把自家宅子拱手让给夫婿的外室吗? 指定是不能的啊? 顺子觉着事情一定不如大家说的那么简单。 顺子做事向来仔细,他又冒着风险找了住在隔壁耳房的李婆子。 许了五两银子,半夜把婆子约出来。 夜黑风高,依着约定的时间,两人偷偷摸摸,悄无声息地出了门,瞧着左右无人,找了个避风的墙根儿蹲了下来。 刚蹲下,顺子就掏出个五两的银锭子递到李婆子手里。 李婆子接过银锭子放到嘴里咬了一口留下个清晰的牙印,拿在手里抛了抛又掂量了两下才收进怀里。 她收好银子,压着声音对顺子说:“哥儿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凡是老婆子知道的定一五一十地说给你知道。” 黑灯瞎火的,夜里又冷,顺子也不拐弯抹角的,压低了声音直接问:“你家娘子跟我家老太太走这么近是不是有所图?” 李婆子瞥了顺子一眼,“好歹让你们给发现?” 顺子心道早发现,于是又问:“岁节前她给我家老太爷送吃食,我送食盒回来的时候,妈妈是不是有话给我说?” 李婆子往顺子跟前凑了凑,“老婆子见你是个实在的,当时原想着提醒你一句,可又怕被家里的那两个听到了,遂做了罢。” 李婆子说完又撇了撇嘴,“她要是个别人家平常的外室也就罢了,可是她呀,污糟的很。” 一阵冷风吹过,顺子催促李婆子,“夜里怪冷的,妈妈你赶紧说说。” “我是那余家姑爷买来给她做粗使的,我只知她是余家姑爷从南边儿买过来的,往前的事儿我就不知道了,后面的事儿倒是清楚些。” “妈妈只管说你知道的就行。” “我来了之后发现啊,那余家姑爷过来这边院子过夜可不止他一个人过来,他还带着余家老太爷一起过来。” 李婆子虽说只是个粗使婆子,她还真有点儿看不上他们这种腌臜的事儿。 “那宋婆子在外间伺候着,他们三人在里间吃酒戏耍。余家姑爷善丹青,还做了那样的画。你道这余家的宅子怎么就落到了她的手里? 余家姑爷养外室这事儿败露后,余家娘子也找婆子来赶过她一次,她让余家娘子亲自来,余家娘子亲自来了,不一会儿就脸色铁青地被气走了。后面连着这宅子还有里面的瓶瓶罐罐都给了她。” 李婆子说完,瞅了顺子一眼。顺子马上应和着哦了一声。 “你们家搬过来的时候,被那宋婆子看到了,她回屋后也不知道怎么给娘子说的,两人偷偷地在外院登着梯子往你家偷看了几次。 偏巧没过几日你过来送点心果子,他们就趁着机会给你家送了吃食。老婆子听他们两个合计,想要把家中娘子嫁去你家哩,不凑巧只送了一次吃食,你们老太爷就回乡下去了。 这次又回来,他们见你们家老太太过来了,便想从你家老太太那边入手呢。” 做人家外室的,顺子猜她手中许是有些银钱的,便开口说:“她自己手中有宅又有钱,为什么还非得要再嫁?” 李婆子见顺子年轻,便有些炫耀道:“这你就不懂了,这世道女子谋生艰难,总要找个郎主顶门立户。二则嘛……” 李婆子有些不屑:“二则就是她深闺寂寞,离不得男人。你家老太爷长得高大健壮,家里又有营生,就算是给他做小,只要家中主母和善,也是顶顶好的。” 李婆子真的是一点儿也不藏私,有啥说啥,这下子顺子总算是彻底清楚了。 三更半夜的,巷子里静得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该问的都问清楚了,顺子让李婆子赶紧回去,李婆子拉着他的袖子没让他走。 “她从余老太爷跟余家姑爷手里也得了许多好东西,金银首饰自不必说,听说还有个香烛铺子。若她是个好的,谁娶了她还真不差呢。” 顺子拉过自己的衣袖,“我家老太爷跟老太太伉俪情深,绝不可能娶她。” 顺子从袖子里又摸出四钱碎银子一并递到了李婆子手里,“这钱妈妈也拿着,若是,若是她有什么不利我家老太爷的动作,望妈妈给提个醒。” 李婆子收了顺子的碎银子收进怀里,两个人又悄无声息地各自离开。 翌日,苏青山刚起床,顺子就把他请去了西厢房。 顺子把昨晚上他打探到的消息,原封不动地一一说给苏青山听。 听完之后,苏青山只觉着心中一阵恶寒。 即便如此,苏青山也没有忘记给顺子拿银子,他给了顺子六两银子打发了顺子出去。 而自己则静坐在西厢房里,想着怎么处理这个事情。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隔壁若是真的惦记上了他,他需得时时刻刻防备着,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还是先给莲娘说清楚,别跟隔壁走的太近,还有虎子。 咿呀。 苏青山跟吃了个苍蝇一样,心里那个不爽利。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邻居。 吃饭的时候,苏青山跟冯氏提了一句,说不要跟东边儿的白家走太近,具体什么原因他没有说。 外室也是人,不能因着别人是外室就疏远。 可隔壁不一样,隔壁太不检点了,要给冯氏说,便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他自己恶心过了,可不想再拿来恶心自家娘子。 顺子驾着驴车载着苏青山往布行去的时候,便发现苏青山异常安静。顺子不用想都知道因为什么。 邻里邻居的,老太太或许不好意思直接把隔壁堵在门口,可是若是家里雇个婆子丫头,便好很多。 他搞不清楚苏青山怎么想的,也不太好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苏青山在布行里忙了一天,回去便问冯氏,隔壁有没有过来家里串门子? 冯氏说没有,他才放下心来。 苏青山也想到了去牙行给家里雇个粗使婆子回来,可是合适的人一时也不好找。 顺子就说他娘在家里也只是帮着家人洗衣做饭,并不是很忙,若是老太爷没啥的话,他可以让他娘过来顶两天。 冯氏不知所以然,便说用不着麻烦顺子娘。 苏青山心里却是清楚,便让顺子把他娘拉了过来。许大娘过来后,顺子特意交代她要看着隔壁的,别随便放人进来。 顺子能有今天全靠着苏桃,她能让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过来祸害她娘家吗,自是把门看得严实。 许大娘是个自来熟,又很会做厨房里的事儿,冯氏跟着她学到了不少。 没几天,苏青山那边在外面雇了个粗使婆子,许大娘便要回兴源巷那边,除了这段时间的工钱,冯氏还给了她二尺细绸布。 许大娘欢喜得不得了,回去之后总是在赵氏跟前夸冯氏和善。 第159章 百晬 转眼间进入四月,也到了朗哥儿的百晬之喜这日。 齐贺没有给同僚递帖子,他们就计划着邀苏家和齐三郎他们过来在家里吃顿饭。 女眷在堂屋里聊天,齐贺陪着苏青山在书房里谈话。 苏虎没有过来,齐贺便关切道:“虎哥儿去书塾了?” “去书塾了,去了一个落第举子开的小书塾。” 苏青山原本想跟齐贺聊聊舶来的细货,齐贺开口问虎子读书的事,他便随口回了一句。 齐贺坐在苏青山斜对面,思忖了一瞬,“先让虎子在那里学着,等他适应了京城的生活,再让他去国子监里读书去。” 漫不经心的苏青山猛地抬头望着齐贺,“国子监不是只有官员家的孩子才能进?” 齐贺回:“原则上是这样,但是若家中有名额用不到,也可以转给亲戚使用。” 苏青山一听,这是要把朗哥儿的名额用了? 遂,态度坚定地不同意,“别费那劲了,虎子读书也就那样,名额还是给朗哥儿留着。” 齐贺眼神望向屋门外,声音有些飘忽,“用不到朗哥儿的名额,我识得一人,他有名额且用不到。” 国子监的名额哪能轻易就给了别人,苏青山再次确认:“人家愿意给咱们用?” “愿意的。”因他家中只有两女,所以暂时用不到。 再过两年,或许等不到两年他出入禁中,走出翰林院,他的身份或许就藏不住。 到那时候……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苏青山心情大好,心想着等回去了,好好催促苏虎读书上进。 他喝了口茶水,便跟齐贺说,这个月底他打算再去南边一次,想去看看大胤的商贾是如何跟外面番国做生意的。 齐贺在翰林院有时候会誊抄一些官员给圣上递上来的劄子,他也誊抄过市舶司递上来的劄子。 苏青山说到这个话题,他便回忆了一下,“咱们大胤卖去番国的多是一些精细的物件,瓷器,丝绸。还有南边产的茶叶,生丝之类。而从他们那边买回来的大多就是香料,药材,珍珠之类。” 瓷器,茶叶这些苏青山没有沾手过,可是丝绸,生丝这些,这两年他刚上手。 “那我便看看贩些丝绸,生丝之类的。这些营生咱们刚接触,别人可能已经做了好久,我先过去趟趟路,若是可行的话,就贩些丝绸,生丝出去。” 对于跑营生,齐贺也不是行家,他便没有多说,只说让苏青山出去当心一些。 自从齐老二去了庄子上,家里的柴多得烧不完,早就停了送柴老翁的柴。 这不,今儿齐老二他们回来又带回来一车劈好的桃木柴,齐三郎跟着喜子一点儿一点儿都搬去了靠墙边儿的倒座房里。 齐老二不做事,站在门口指挥着他们两个做。 春天到了,地里的野菜很多,杏儿拿了野菜回来,有新鲜的也有晒干的,送去灶房后,就帮着赵氏在灶房里忙活。 冯氏从堂屋里出来,跑到灶房门口打趣赵氏,“你们都在灶房忙活,合着就我一人等着吃饭。” 赵氏听了哈哈大笑,“你是朗哥儿的外祖母,是咱们家的贵客,咱们做这些席面可不就是待你的。” 杏儿也跟着笑,忙接过赵氏手中的刀,把她推了出去。 “二婶儿过去陪着苏家婶子说话去,这里有我跟翠丫就行了。” 赵氏抓着腰间的汗巾子擦了擦手,在灶房里给她两人安排了一下,拉着冯氏的手回了堂屋。 苏桃抱着朗哥儿坐在椅子上,云姐儿站在旁边跟朗哥儿说话。 “嗯~” “嗯!” 两个人你嗯一声,我嗯一声,也不嫌累的慌。 赵氏拉着冯氏坐下,往她杯子里又添了些茶水,放到她跟前,“亲家母,快喝茶。” 冯氏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 赵氏拉着冯氏的手问:“来京城也快两个月了,在杏林巷住得还习惯。” “习惯啥呀,不习惯。”冯氏眉头一皱,开口就是诉委屈。 “之前在家干活习惯了,突然之间不用干活,感觉浑身不自在。在临阳县城住着的时候,还有周大嫂子可以说说话,在这边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赵氏抿着嘴笑眯眯地望着冯氏,“我刚来的时候,也不习惯,好在当时我有事儿做,忙着给朗哥儿做衣裳,不知不觉就那么过了好几个月。左右邻里也不怎么相熟,我都没有怎么串过门子。 好在顺子他娘就住隔壁,有个什么不懂的,就把她请来问一问,这不大半年过去了,慢慢地就习惯了。” 朗哥儿对着云姐儿,啊啊啊地叫,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赵氏看了一眼逗朗哥儿的云姐儿,似是想起什么,“亲家,咱们家从宫里给云姐儿请了一位女夫子,听五郎说,过几天就来家里给云姐儿授课,到时候桃娘也跟着去听。你要是在家无聊,你也来跟着听听课,不行过来咱俩说说话。” “孩子学的咱就不跟着凑热闹了,家里请了个粗使婆子,才不过四十余岁,平常一起做做针线,也算有个说话的了。” 赵氏忙说:“那就好,那就好。” 翠丫跟杏儿两个人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做出来两桌席面。 女眷这边吃饭的时候,翠丫给苏桃特特端来了一碗鸡汤。 朗哥儿要吃奶,齐家这边还时不时地给苏桃杀只鸡熬汤。 妇人喂奶损身子,不好好补补,到时候不知道瘦成什么样子。 庄子那边,都是齐老二跟齐三郎在打理桃树,杏儿除了帮他们做做饭,洗洗衣裳外清闲的很。 这不三月初的时候,杏儿就跑去集市上买了百来只小鸡仔回来养着。 过了一个月小鸡仔们几乎没有折几只。 她见到苏桃喝鸡汤,便对赵氏说:“二婶儿,我在庄子上养了些鸡,等养大了让三郎偶尔送几只回来给桃娘熬鸡汤。” 赵氏喜笑颜开地说好。 后面宴席结束,赵氏拉住杏儿说话,对杏儿说若是空闲的话,可以养些猪羊鸡鸭,养好了拿出去卖,自己存着当私房钱。 第160章 兰婆婆 四月中旬,齐贺把宫里出来的兰婆婆请了回来。 兰婆婆京城人士,十三岁入宫到如今已在皇宫里待了三十六年,比当今圣上在皇宫待的时间还要久。 原她家中是在京城开药铺子的,自小懂些草药。 圣上的皇爷爷那一辈有个极受宠的昭仪生了个女儿身体羸弱,她便分到了那公主跟前去伺候。 公主出降后,她便留在了宫里,曾在御药院当了十几年的值。 前几年圣上嫡出的公主身子不好,她又被请出来了。或许是真的年纪大了,精力不足,总是担心自己出个什么岔子。 圣上下旨遣散一批宫人,兰婆婆便以年纪大了为由自请出宫。 原本兰婆婆不准备去谁家任教,她只想回家颐养天年。 她进宫的时候,家中只有个小生药铺子,这么多年,在她兄弟,侄儿的努力下,家中也有了几间铺子。 虽不是大富大贵,也是小富即安。 加上她这些年的积蓄,在家安心养老也是不成问题的。 她自请出宫后,便收到好几位大人递过来的帖子,皆是邀她去家中给小娘子授课,她没有此意,便想着怎么一一回绝。 这时,太后跟前的严都知找上了她。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她应了翰林院修撰齐大人的帖子。 两人自小在宫中相识,严都知还是小黄门,她还是个小宫女的时候,也颇得了他几分照顾。 如今他来说项,她便给他这个面子,去齐大人家教授半年。 齐家得了兰婆婆要过来的信儿,一早就把给兰婆婆布置的房间和授课房间又打扫了一遍。 喜子赶着毛驴去宫门口接兰婆婆。 兰婆婆不是一般的女夫子,出宫前,她也是宫中有品阶的女官,赵氏、苏桃很是重视。 早早地就使翠丫在门口守着,看到喜子的驴车,就赶紧来院子里通知她们。 翠丫看得仔细,等喜子的驴车从西边儿大街上一拐进来,翠丫就跑回去叫苏桃他们去了。 赵氏站了起来,把怀里的朗哥儿递给翠丫抱着,她理了理身上的衣裳,拉过云姐儿也帮她理了理衣裳。 苏桃站起来后,也整理了一下仪容,才跟着赵氏后面出了院子。 一行人站在门口相迎,驴车停到门口后,喜子跳下马车打开车帘子,扶下来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妇人穿着条深蓝色的百迭裙,搭配一件云水色的宽袖长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矮矮的发髻,发间插了一只银色的小插。 整个人干净朴素,却有一股说不出的令人敬畏的疏远。 苏桃有些怔愣,赵氏也不敢贸然上前。 齐贺还没有下值,自是没有人向她们引荐,苏桃脸上挂起笑容,推了推赵氏的胳膊。 赵氏上前福了福身,道:“是兰娘子?快屋里请。” 赵氏施了礼,苏桃带着云姐儿也向兰婆婆施了万福。 兰婆婆脸上带着得体的笑,给她们一一回礼。兰婆婆的笑礼貌而得体,却是少了一丝温暖。 赵氏依然热情地把兰婆婆请进来堂屋,端茶倒水盛情款待。 晚间更是做了一桌丰盛的席面相迎。 酒足饭饱,齐贺又郑重向兰婆婆道了谢。 兰婆婆在赵氏的盛情相邀下喝了几杯酒,人虽然没有醉,心却是有些松懈。 她脸上依然带着得体的笑,她笑着打量齐贺,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的,怎么就能让严都知帮他。 席间她也套了赵娘子的话,他们好像跟严都知并不相熟。 她已经出了皇宫,想不透便不用再想,只踏踏实实在齐家做到岁节前就行了。 兰婆婆使喜子给她侄儿捎去了一封信,就在齐家住了下来。 虽说云姐儿过了年便七岁了,可是云姐儿是静缘师太腊月里捡到的,云姐儿生月晚,其实还不足七岁。 苏桃便跟着云姐儿一起听兰婆婆授课。 兰婆婆从规矩礼仪开始讲起,上午一个半时辰,下午一个半时辰,其他的时间,苏桃便教云姐儿识字。 苏桃原想着,等出了月子便往娘家多走动走动,这一开始上课便又没有了时间。 苏青山要出远门,他不放心刚来京城的冯氏和苏虎,出发前邀了齐贺出去喝茶,托他照看着杏林巷这边。 苏青山不放心,便给齐贺说了隔壁的情况。 齐贺让苏青山放心出门,他会想办法解决。苏青山不知道他一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有啥解决方法,但是心里还是信任他的。 只要隔壁别把他家给搅和了,他便能放下心来。翁婿两个相谈过后,各自回家。 没过几日齐贺向苏桃这边要了二十两银子,苏桃也没有多问便拿出来给了他。 兰婆婆这边给苏桃、云姐儿上完课,空闲不上课的时候,赵氏也会邀她一起喝个茶,吃个小酒。 下酒菜翠丫做得好,往往给她们做上两个下酒菜,她们便能坐着聊好久。 一来一去,苏桃发现兰婆婆其实是个喜欢喝酒的,她一喝酒人就鲜活了起来,脸上得体的笑容会消失不见。 她会笑得肆意,压着声音跟赵氏聊一些内宅妇人的治家之道,苏桃便抱着朗哥儿在旁边支着耳朵听。 齐家因着齐贺有病酒症,家里极少买酒。赵氏发现兰婆婆喜欢喝一口后,便去市场上买了许多妇人爱喝的甜酒回来。 两人时不时地就摆席喝上一回。 喝酒时候的兰婆婆亲切,授课时候的兰婆婆却是个严厉的。 一颦一笑一走一动,她都要求的很严格,因着太过严苛,平常被放养的云姐儿时不时地就会被训得哭鼻子。 好在苏桃跟着一起学,私下里能拉着云姐儿帮练习。 虽然苏桃也跟着云姐儿一起学,兰婆婆还是以云姐儿为主,苏桃就是个旁听的。 即便如此,苏桃也学到了很多。 兰婆婆说,世家大族之女,不只知书识礼,还要会点茶、插花。世家女子聚在一起,大多是品茗、插花。 这些苏桃都不会,可她想让云姐儿会,只担心这个大半年根本学不全。 兰婆婆说,礼仪规矩彰显一个人的教养姿态,这也不是死记硬背的东西,老师教的都是固有的东西,之后还是要靠自己领悟。 苏桃点头受教,只不过她们还是先把固有的东西学过来,才能慢慢领悟啊。 兰婆婆是有真材实料的,苏桃哪里也不敢去,就在家陪着云姐儿跟着兰婆婆好好学习规矩礼仪。 出了月子之后苏桃便开始了早上的锻炼,这一天天的,日子不要太充实。 第161章 回娘家 六月底,齐老二从庄子上带了些熟透的桃子回来。 碰巧赶上齐贺旬休,苏桃便打算拿些桃子去杏林巷看她娘。 自从上个月端午去过一次,快两个月了再没有去过。 冯氏知道苏桃跟着兰婆婆在学规矩,便让她好好学,不用总是往杏林巷跑。 冯氏往常也不怎么出门,有事便让家里的钱婆子跑出去办,她日日守在屋里给苏青山爷俩做些里衣鞋袜。 兰婆婆来家这些日子,也没有怎么出去过,听苏桃说要回娘家,赵氏便也想邀请兰婆婆去瓦子看百戏去。 赵氏与兰婆婆吃酒的时候,听说南街有许多瓦子,里面百戏杂陈。兰婆婆频频提到个特别逗趣的说浑经,赵氏想着她定是爱看的。 头天晚上便跟她说了,两人想约着翌日去瓦子看百戏。 翌日用过早饭,喜子便把两人送去了南街的桑家瓦子。回来再送苏桃他们三口去杏林巷。 赵氏原本安排云姐儿在家陪着许久没有回来的齐老二,可是她见人都出去了,便在家待不住,非要跟着苏桃他们一起去杏林巷。 齐贺抱着朗哥儿,苏桃牵着云姐儿,出了院门。 朗哥儿已经五个多月了,时常总被拘在家里没有出过门。 齐贺抱着他刚出了院门,他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高兴地小胖腿儿一蹬一蹬的。 四人上了驴车,朗哥儿兴奋地一直蹦哒。 云姐儿靠在苏桃的怀里,跟朗哥儿说话,“朗哥儿,要去外婆家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朗哥儿面朝外坐在齐贺怀里,正对着苏桃、云姐儿两人,他见云姐儿跟他说话,啊嗯,啊嗯地回应她。 朗哥儿穿了一身薄绸的竹绿小短衫,因着是夏日的薄衫,衫子的袖子和开裆裤的裤腿儿都故意做得有些短。他白白胖胖,藕节似的小胳膊,小腿儿露出来一截,看着不知道有多喜人。 苏桃盯着朗哥儿笑,朗哥儿跟云姐儿嗯了两声,便看向苏桃嗯嗯啊啊。 苏桃只笑眯眯地盯着他不动,朗哥儿便一边嗯嗯地说着话,一边往外挣。 齐贺原本正盯着朗哥儿跟云姐儿玩,被他这么突然一挣,差点儿没让他从手中挣脱。 齐贺猛地抱回朗哥儿,笑骂道:“臭小子,劲儿还不小,差点儿就摔下去。” 齐贺一说朗哥儿劲儿大,云姐儿开始告他状,“朗哥儿劲儿可大了,把我手都打红了。” 云姐儿委屈巴巴地伸出自己的小胳膊,轻薄的纱袖撩起,小胳膊上白嫩的,早已经没有了证据。 苏桃笑着揉了揉云姐儿的小胳膊,眼睛望着齐贺说:“他劲儿大着呢,你可小心些,抱牢了。” 齐贺正面抱过朗哥儿,一只手抱着他让他靠在肩头,一只手在他的小屁股上轻轻一拍,“怎么能打姑姑呢,该打。” 朗哥儿或许知道他爹在教育他,扒着他爹的肩头不服气的嗯,嗯,嗯地跟他爹吵。 朗哥儿对着齐贺一通叽里呱啦地嗯嗯,惹得齐贺轻笑出声,他笑着看向苏桃,“这小子还不服当爹的管教。” 苏桃抱着云姐儿嘿嘿地笑,云姐儿扒开苏桃的手站了起来。 她扶着苏桃的腿站着,心疼地伸手轻轻摸了摸朗哥儿的小屁股,看着齐贺一本正经道:“五哥,朗哥儿还小,你不能打他。” 齐贺:…… 苏桃抿着嘴笑,而后拉过来云姐儿,柔声说:“子不教父之过。五哥在教育朗哥儿呢。” 云姐儿不吭声了,她盯着正挣着身子要找苏桃的朗哥儿一会儿,似是下了某种决心,“兰婆婆不打人,让朗哥儿跟着兰婆婆学。” 苏桃大笑着抱过云姐儿,“朗哥儿以后学的兴许跟云姐儿学的不一样呢。” 就这么说说笑笑间,众人到了杏林巷。 杏林巷苏家,倒座房里阴凉,冯氏正跟钱婆子一起坐着靠近门口的那间倒座房里做针黹。 听到外面苏桃的叫门声,冯氏跟着钱婆子一起过来开门。 苏桃叫了一声:“阿娘。” 齐贺抱着朗哥儿向赵氏欠身施礼,云姐儿也规规整整道了声:“婶婶万福。” 冯氏摸着云姐儿的小脑袋夸赞:“哎呀,云姐儿礼数学得真好。” 随后她接过齐贺手中的朗哥儿,抱着一路把他们领进了堂屋。 喜子把带来的桃子、果点帮着钱婆子拿进去堂屋。 然后便向齐贺拱手告辞,喜子晌午还要接赵氏、兰婆婆两人,齐贺便让他回去了。 冯氏招呼钱婆子给苏桃他们三个端茶倒水,自己抱着朗哥儿稀罕的不行。 钱婆子刚要出门,被冯氏叫住了,“钱妈妈,别倒茶水了。天热,你给他们一人端一碗绿豆甜水来,喝一碗消消暑气。把桃子拿灶房里去,洗洗,打些井水上来拔一拔。” 冯氏抱着朗哥儿坐了下来,抽空给苏桃说话,“钱婆子会做茶汤,做得甜水儿可好吃了。” 朗哥儿虽然不跟冯氏认生,却总是伸着小手想让苏桃抱。 “臭小子不跟外婆亲呢,外婆给你拿个好东西来玩。” 冯氏把朗哥儿递到苏桃的手里,转身进了里间,不一会儿她摇着个拨浪鼓出来了。 朗哥儿听到拨浪鼓的声音转过身子,眼睛亮晶晶盯着拨浪鼓,恨不得把眼睛贴上去。 冯氏递过来,苏桃伸手接了过去。冯氏随口说了一声:“让他自己拿着。” 然后把另一只手伸到了苏桃身旁的云姐儿眼前,云姐儿看看冯氏握着的手,又看看冯氏,一脸迷茫。 “云姐儿猜猜婶婶手里是什么?” 云姐儿脑袋一歪,“糖果?” 冯氏慈爱一笑,在云姐儿的小脑袋上点了一下,“错了。” 冯氏笑着伸开了手,里面躺着两个五光十色的琉璃珠子。 云姐儿哇地一声,伸手抓到了自己手里,“谢谢婶婶,这个珠子真漂亮!” 钱婆婆端托盘进屋,冯氏从苏桃手里抱过朗哥儿,让他们喝绿豆甜水。 苏桃问冯氏哪里来的这么好看的琉璃珠子,冯氏笑说从货郎的担子上买的。 “前段时间,巷子里来了个年轻的货郎,他担子上的货齐全还有些舶来的稀罕物件,在这一片儿可受欢迎了。 那两个琉璃珠子,货郎说是暹罗国过来的,我不知道什么暹罗不暹罗的,就看着好看便买了两个,原想着哪天过去你们那边再给云姐儿带过去,没想到你们今儿就来了。” 云姐儿正坐着喝甜水,听冯氏说这珠子是特意给她买的,又赶紧站起来,向冯氏道谢。 冯氏高兴地合不拢嘴儿,“宫里出来的女官确实好啊,看把云姐儿教得多好。” 苏桃也是突然之间发现云姐儿竟然有这么大的长进,心中也欢喜不已。 齐贺喝过甜水儿便去了苏青山待客的西厢房,留下她们母女说些体己话。 第162章 隔壁搬走了 冯氏吩咐钱婆子往西厢房送了一壶茶水,娘儿几个便坐在堂屋里说话。 冯氏拿了个冰冰凉的桃子给云姐儿吃,坐去椅子上笑着对苏桃说:“你总拿着他的小拨浪鼓干什么,让朗哥儿自己拿着玩啊。” 苏桃拿着拨浪鼓摇晃了两下,对着朗哥儿说:“朗哥儿要轻轻地拿着摇晃,不能用力啊,用力就坏掉了,不能玩了。” 朗哥儿原本眼睛盯着拨浪鼓看,听苏桃跟他说话,他痛快地嗯嗯了两声,好似在说知道了。 苏桃笑着把拨浪鼓递到了朗哥儿的手里,还握着他的小手教他轻轻地摇。 冯氏无奈一笑,站了起来,“我去给朗哥儿缝个小布球玩。” 阿桃小时候力气大,也只能玩点儿布缝的小玩意儿。 冯氏拿出自己的针线笸箩,拿出许多颜色的布头开始裁剪,布头里面混着几块白粗布,冯氏想起了隔壁的白家来。 之前苏青山让她不要跟隔壁走得太近,那之后她便没有怎么见过隔壁的白娘子了。 前几天,她听说隔壁要卖房子,让钱婆子一打听才知道,隔壁白娘子跟那个货郎看对了眼儿,两人结了亲,要搬走了。 那货郎虽说长得周正,可是不过两个月两人就有了首尾这也太快了。 冯氏当时也就明白了,苏青山为啥让她别跟隔壁的走太近,怕不是隔壁是个不检点的。 明了之后,冯氏便关着门过日子,她不主动跟别人走动,也不愿再招惹回来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阿娘,阿弟平常只有休假才回来吗?” 苏桃看朗哥儿玩得开心,便把他放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坐着。 “虎子住在了书塾里,往常一个月才回来一次。你别让朗哥儿坐那里多危险啊。” 冯氏放下手中的针线,去了里间拿出来一个凉席子,铺到了西里间的罗汉床上。 而后招呼苏桃抱着朗哥儿过来,“抱朗哥儿来床上坐着。” 苏桃抱着朗哥儿进了西厢房,云姐儿屁颠屁颠地跟了过来。 云姐儿爬上罗汉床跟朗哥儿坐到了一块儿,她陪着朗哥儿玩。 朗哥儿已经能坐得很稳了,云姐儿玩了一会儿,从荷包里拿出了那两个琉璃珠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朗哥儿见琉璃珠子好看,便丢到了自己的拨浪鼓,伸着小手想去抢云姐儿的珠子。 苏桃看到了笑着对云姐儿说:“小心朗哥儿捡起来给你吃了。” 云姐儿怕自己的珠子被朗哥儿吃掉,赶紧捡起来又装进了荷包里。 苏青山四月就去了南边儿,到现在都没有递回来过一封信,冯氏坐着床边儿上缝着小布球问苏桃:“你爹有没有给你这边来信?” 苏桃怕朗哥儿摔倒,坐去了朗哥儿身后,她用手轻扶着朗哥儿的背,抬头回冯氏:“没有。娘不用担心,往常也就不到三个月便能回来了。” “你爹不是说要去看看跟蛮夷通商的事吗?这次怕是回来不了那么早。”冯氏也担心,她不知道跟蛮夷通商是怎么样的,听着就不是个容易的事,担心也是正常的。 “我爹说,这次过去就是先探探情况,探清楚了才会出手,阿娘也不用太过担心,或许会晚回来几日,该是没啥问题。” 冯氏不一会儿就做好了两个布球,里面装着麦糠,云姐儿拿着跟朗哥儿丢来丢去地玩。 冯氏望着玩得欢实的朗哥儿开口道:“不知道是京城比临阳热,还是怎么滴,我感觉今年特别的热,夏天热了冬天就会特别冷。 到了今冬,朗哥儿兴许能扶着桌椅走动,他正是待不住的时候,秋天的时候家里多备些棉,给他做厚实的棉衣裳。” 苏桃听她娘这么一说,便觉着今年确实比去年热些。 “阿娘,今年夏天确实比去年热些,你们也多备些棉做棉衣。” 两人又说了一阵子话,冯氏便招呼钱婆子做饭去了。 饭桌上,冯氏说了隔壁卖房子的事,说隔壁娘子还使婆子来问,问他家要不要买下来。 齐贺说:“京城这边卖房子,先得问问前后左右邻居要不要买,前后左右的邻居家不买,才能往外卖。” 冯氏了然,她就说呢,卖宅子怎么来问他们家呢。 苏桃问:“阿娘有没有打算买下隔壁宅子?” “你爹又不在家,娘做不了主。再说这个一处宅子不是挺好的,把隔壁买来做什么?” 齐贺放下筷子说:“买下隔壁,可以打通一个小门,这样便是一处小两进并左右两个院子的宅子。” 苏桃觉着齐贺的提议不错,也停下筷子看冯氏。 以后苏虎总要娶妻生子,家里多个院子也能住得开。 “你爹不在,等他回来再说。”冯氏说罢,往云姐儿碗里夹了一块红烧鸡腿肉。 齐贺低着头吃饭,脑子里想着前段时间做的事。 苏青山跟他说了隔壁的情况,他担心自己出去隔壁娘子出什么幺蛾子。 齐贺回去之后,深思熟虑想了个周全的法子。 他拿二十两找了个人,让他去找个长相周正健壮的过来杏林巷把白家娘子勾到手,然后搬出杏林巷。 计划已经成功的一大半了,别因着宅子卖不出去连那人都一起在隔壁住下。 他深知能接下这个活的必定不是什么好人,他也担心时间长了,那人的秉性暴露再被白娘子扫地出门,他不是功亏一篑? 齐贺决定找人打探一下看隔壁的房子好不好卖。 冯氏不想买隔壁的房子,苏桃却是把齐贺的想法记在了心里。 把隔壁宅子买下来,打通个小门,两进两个院落还是挺好的。 回兴源巷之前,苏桃让她娘再考虑考虑,钱不是问题,她这边有。 他们回去之后好久也没有收到冯氏的回信,苏桃想着她娘是铁了心不买隔壁宅子。 齐贺抽空着人去打探,杏林巷白家的宅子已经卖了出去。 白娘子也收拾好行囊,跟着那货郎出了京城,说是回了那货郎的祖籍,打算在县里开个杂货铺子度日。 七月中旬,苏桃收到了苏青山的来信。 他从宛州采买了一批铁锅,又从湖州采买了一些生丝,货不多,顺利的话也能盈利五六成。 他跟顺子带着货物坐船去暹罗试水去了。 苏青山也是第一次出海,苏桃有些担心,好在齐贺时不时地宽慰她。 第163章 天灾 今年夏天果然如冯氏所言,特别的热,闷热。 七月里更是热得人难受,院子里的青砖被晒得一踩就烫脚。 兰婆婆带着云姐、苏桃在倒座房里讲课,之前比较阴凉的倒座房也透着股烤人的热气。 苏桃花大价钱让喜子出去买回来了些冰,放在屋子里,只稍稍有点儿凉意。 这些天,赵氏天天就给朗哥儿穿个小肚兜,天最热的时候就把他放澡盆子里玩水。 澡盆子里的水在外面晒一会儿就温热,朗哥儿玩得很是开心,只要一热他就指着澡盆子啊啊啊地要去玩水。 好在麦子已收,这时节地里的高粱和豆子还算比较耐旱,估摸着对于收成没有大的影响。 即便如此,市面上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出比往年高一些的价格在收购粮食。 齐三郎过来问苏桃,庄子上囤的粮食要不要卖一部分? 苏桃说不卖,她让齐三郎好好保管着那些粮食。主要是他们现在也不差那点儿卖粮食的钱。 万一这天儿一直不下雨,家中有粮才是最有底气的。 天老爷不知道在跟谁别气,一直到秋收过后都没有下雨。 天有异色,苏桃担心明年的小麦收成不好,今年租子的时候,又少收了一成。 至于为什么少收一成,也让齐三郎给各家佃户说了清楚。 若是不说清楚,怕明年再按着四六收,他们心中不舒服。 佃户也都是庄稼里手,一个夏天没有下一滴雨已经不正常了,他们也怕明年收成不好,自会省着嚼用,以免明年春天青黄不接。 麦子种上之后也一直没有雨,不过不怕的,只要冬天的时候下一场大雪,明年麦子照样能长得喜人。 一个夏天并一个冬天都没有雨,皇宫里已经人心惶惶,有人开始上劄子请求圣上祈雨。 一日大朝会,圣上亲自下诏,停止宫中的一切娱乐,各宫殿膳食均减半。 大朝会之后,圣上也自觉避离正殿,自我责罚,以期上苍垂怜消弭灾祸,为大胤降下甘露。 许是圣上责躬罪己感动了上苍,在圣上避正殿,减膳食一个多月,整个人已经清瘦得手上的骨头清晰可见的时候,终于下起来瓢泼大雨。 十月间,眼见就要进入冬季了,大半年没有下的雨,从天上倾倒下来一样,哗哗啦啦下了五六日。 护城河的水面一下子高出来半丈。 下过雨之后,天气也陡然寒凉了起来,厚重的棉衣也穿上了身。 朗哥儿穿着石青色的小袄并一条小棉裤,扶着他的小车车站在堂屋门口盯着垂花门。 他已经知道他娘在哪里了,只恨自己走不过去。 他看了一眼赵氏,伸手指了指垂花门,啊了一声。 赵氏坐在朗哥儿小车旁边的圆墩儿上,笑着回朗哥儿:“你娘跟姑姑在跟兰婆婆学点茶呢,朗哥儿在这里乖乖等着。他们结束了,就能过来陪朗哥儿玩了。” 朗哥儿啊了一声。 “听明白了啊?大乖孙子,真乖哎。” 赵氏摸出来一块枣糕,掰了一小口送进朗哥儿的嘴里。 枣糕带着点儿甜味,朗哥儿很爱吃,他闭着嘴巴一会儿就吃完了。 朗哥儿看着赵氏,张着有四颗小米粒牙的小嘴儿啊了一声。 小家伙想干什么已经知道跟人说了,就是说不出话来,张嘴啊地一声,这是还要吃呢,赵氏欢喜得不行,忙又向朗哥儿嘴里送了一小块。 朗哥儿吃了一小块枣糕,苏桃那边的课也上完了,从倒座房回来的时候,苏桃端了两盏茶汤。 “阿娘,你尝尝,这是我跟阿姐点的茶。”云姐儿拉了赵氏站起来,让她坐到主位上。 云姐儿站在赵氏跟前,说:“阿娘,先评一下,再喝,说说哪个口感最好。” “阿娘粗鄙,哪能分出什么好坏?”赵氏看了两盏茶汤,茶面上有细微的泡沫,上面好像还画了画。 这真是世家女子的消遣,有这个时间,她还想去地里薅一篮子草回来喂羊呢。 赵氏端起两盏茶分别喝了一口,称赞道:“两盏都好,阿娘觉着不分上下。” 阿娘一点儿也不好玩,云姐儿皱了皱小鼻子跑去跟朗哥儿玩去了。 苏桃笑嘻嘻坐到赵氏下首,“娘,这天儿突然之间就冷了起来,家里也该加上炭盆了,特别是倒座房的兰婆婆,之前在宫中怕是没有受过冻哩。” 赵氏望着跟云姐儿玩得开心的朗哥儿,道:“朗哥儿也还小,你们屋里也需得燃上炭盆,明儿就让喜子出去买?” “去岁,是不是也是喜子出去买的?”赵氏记不清楚问了一句。 去岁顺子过去跟了她爹,后面有事都是指使喜子,去年的炭应该是喜子出去买的,遂苏桃点了点头。 朗哥儿跟云姐儿玩了一会儿,就扶着他的小车车在堂屋里跑来跑去,脸上的肉一晃一晃地,着实喜人。 庄子上杏儿养的鸡也开始下蛋了,她总是趁齐老二回来的时候,让他捎回来给朗哥儿吃。 现在朗哥儿每日都要吃两碗鸡蛋羹,半晌午一碗,半下午一碗。 赵氏说朗哥儿现在能扶着小车跑了,只吃奶饿得快,她就在半晌午半下午的给他加餐。 朗哥儿被他婆婆喂得比夏天的时候胖了许多,朗哥儿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看着还有齐贺的影子,现在胖得看谁都不像。 赵氏招呼翠丫去给朗哥儿炖鸡蛋,后面又跟苏桃说了一会子话,两人商量着定下冬天要采买的东西。 晚间,到了齐贺下值的时间,他却一直没有回来,一家人吃过晚饭就各自睡下了。 这段时间,齐贺总跟着同僚出去吃茶喝酒,所以家里人也没有怎么上心,想着等他回来让翠丫给他把锅里的饭菜热热就好了。 晚上齐贺很晚很晚才回来,回来也没有吃饭,洗漱一番就回了房间。 朗哥儿睡下了,苏桃还坐在椅子上看书等着他。 齐贺一进屋,苏桃就迎上去帮他脱了外氅,“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晚?也没有让翠丫帮你热饭。” “跟同僚出去吃了。” 齐贺一脸疲累地坐到椅子上,苏桃转身帮他倒了一盏热茶。 她把茶水放到齐贺跟前,便见他一脸疲累,小心地问:“跟同僚出去吃个饭这么累吗?” 齐贺捏了捏眉心,苦笑:“朝中出了点儿事情,跟同僚一起谈了谈各自的想法。” 苏桃站起来,走去齐贺身后,抬手抚上他的脑袋,轻轻帮他按压着太阳穴,后面嫌发髻碍事,直接给他解了发髻,轻柔地给他按压头上的穴位。 “什么大事,让你们翰林院也跟着伤脑筋?”苏桃轻声问。 齐贺幽幽地答:“宿州遭了水患,致使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第164章 捐粮 十月里暴雨磅礴,气温骤然降低,因着减膳身体消瘦的圣上病倒了。 宿州水患,有官员上书赈灾,奏疏竟然在圣上的御案上摆了几日还没有被批复。 一时间朝中众臣议论纷纷。 原来宿州知州乃是两年前在长洲科举舞弊案上立了功绩的陆子慎,前太傅的孙子,现参知政事陆诚明的儿子。 加上陆家任国子监祭酒的陆诚亮,陆家可谓是官宦世家。 陆太傅不到古稀之年便辞官致仕,跑去道观清修再不过问凡尘俗世。 能看明白的便知他这是给后辈儿孙让路。 一家是三代在朝为官,且个个能力卓绝,难免树大招风,给自家带来灾祸。 这日大朝会,圣上终于拖着病体上朝,一谏官当朝直谏,请求圣上赈灾。 圣上才责令中书省去安排此事。 赈灾有赈灾的章程,按着以往的章程,送去赈灾的米粮也不过杯水车薪。 宿州上来的奏报言,洪水冲垮堤坝,大水淹没了堤坝下面的一整个县城。乡民流离失所,又冷又饿死伤者无数。 最为严重的是,设在这个县上的粮仓遭遇水淹,整个宿州蒙难,连自救都有些艰难。 陆子慎在宿州两年,清廉务实,整治不法,济贫扶弱,改善民生。本来一片欣欣向荣,陆子慎回京之后必定能再升一级,可如今却是遇上这样的天灾。 若是这次处置不好灾情,无法在一年内令灾区重建,任职三年之后,他怕是回不了京城了。 这些时日朝中官员都在纷纷议论此事。 陆参政为了避嫌倒是没有说什么,任由户部照章办事。 照章办事出不了岔子,能不能解决问题,这些户部的人可管不了。 库里金银米粮有限,若是向外面去买,这个时候粮价可是高得离谱,各级官员也不会多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本来没事,再给自己招惹个事儿出来,可是得不偿失。 齐贺往常不怎么跟着同僚出去喝酒吃茶,因着他的病酒症越少人知道越好,这可是他致命的弱点。 最近几日他不管茶局还是酒局频频跟着大家一起出去。 他只是想看看大家都有些什么看法,其中也不乏有性子直爽的想到了劫富济贫。 威胁恐吓手中有粮的大户,先借些粮食救急,或者按着平常价把粮食买回来也行。 想是这么想,可是真正能做到的却是没有。 齐贺吃完酒回来,只觉着全身疲累。 苏桃帮齐贺按揉过脑袋,便坐回了他身旁,苏桃柔软开口: “说起来陆大人也算是对相公有恩的,若是没有那次科举重考,相公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名次。 八月间粮食价格上涨那会儿,三哥问我要不要卖些粮食,我想着咱家也用不到那点儿卖粮食的银子,便没有卖。” 苏桃抓着齐贺的手轻轻摇晃了一下,“相公,咱们庄子上,现在存有两季的麦子,高粱,加起来可能不足三十石,粮食虽然少总比没有强,要不咱们捐到宿州去?” 齐贺猛然转过头,看着苏桃,他怎么没有想到呢?户部拨过去的赈灾钱粮不够,还是可以募捐的,只是不知有阿桃这样想法的人多是不多。 苏桃给齐贺打开了新思路,他便认认真真地想着怎么做才能让大家跟随。 京城除了米粮商户,手里有庄子的人家也不算少数。 捐就要轰轰烈烈地捐,陆参政家的亲戚总会跟着一起捐得,再有陆家的故交友人,这样一来也许能给在宿州的陆知州分减不少压力。 夜已深,齐贺激动地睡不着觉,他说着自己的想法,苏桃频频点头附和,若有不同意见,她也会说两句。 两人商谈半夜。 翌日,齐贺神清气爽地去衙门上值,苏桃乘着驴车去了庄子上。 “都捐出去?” 庄子上原庄头的院子里,小麦高粱装了满满两间屋子,齐老二每天在院外走走都感觉满足,猛然听儿媳说把粮食都捐出去,他还是有些吃惊的。 好好的粮食,一下子就都没有了。 “爹,咱们这是做好事,积福呢。宿州的百姓因着天灾,家被淹了,没饭吃,没处住,多么可怜。 朝廷拨过去的赈灾粮食有限,救不了那么多的灾民。再说那陆大人也是个好官。 现在咱们不愁吃穿,粮食放在这里也是放着,不如尽咱们自己的一点儿力,帮帮他们。” 苏桃都这样说了,齐老二频频点头应是。 仓里的粮食不足三十石,苏桃便想凑够三十石,她让齐三郎跟喜子带着铜佃再去村里收些粮食回来。 粮食收的很顺利,因齐三郎说锦昌布行的东家要收些粮食捐给受灾的宿州,大家一听这家要做好事,且给的价格也不低,家中有余粮的都拿了出来。 不到两天就收了五石小麦,凑够了三十石,苏桃雇了八辆马车,一点儿也不低调地去了桃源庄。 粮食装上马车,每辆马车上都挂着三尺长的红布,红布上用黄色染料写的口号。 红底黄字极其醒目。 “人有急难,倾财救之。” “平时肯帮人,急时有人帮。” “锦昌布行,锦绣坊,驰援宿州。” 落款有锦昌布行,也有锦绣坊。 拉着粮食的马车出来桃源庄,一路上如蜗牛爬行一般,极其缓慢地往城里走。 户部衙门在内城,他们从城南外城门进入,驶过街巷,人皆驻足观看。 有爱看热闹的,还跟着车辆往里走。 路上也有人议论起了锦昌布行与锦绣坊。 “这是锦昌布行跟锦绣坊要给宿州捐粮?这个布行跟绣坊是在那个街上?” “没听说过,京里那么多布行跟绣坊,哪能都知道呢。” 有知道的人搭话:“这两家铺子挨着,都在金桥大街头上。” 车队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停在了户部衙门的门口,粮是齐三郎押着送来的,他们一停到户部门口,户部里面管这件事的,就马上跑了出来。 这家要捐粮搞得人尽皆知,早有人来户部通了风报了信。 户部侍郎也跑来跟户部尚书禀报,户部尚书捋着胡须深思,而后问:“锦昌布行跟锦绣坊跟陆家没有关系?” 户部侍郎不知,可上官问了也不能不答:“下官着人去查探一番。” 户部尚书摆手:“倒是不用,尽快安排人手把粮食接收了。”说完他背着手走回桌子后面,感叹:“宿州灾民有福气了,指不定后面还会有商家过来捐赠。” 他坐下来对着户部侍郎摆手,“出去安排安排等着。” 第165章 厚德仁义 因着连番灾祸,皇帝久病卧床不起。 他身前的内侍副都知付引良,躬着身子向圣上禀报。 皇城司勾当官陈吉有要事来禀。 皇帝撑着病弱的身子从床榻上坐起,咳了两声招陈吉入内,“让他进来。” 声音有些许的无力。 陈吉躬身进殿,在离皇帝一丈之远的地方站定,“禀圣上,有亲事官来报,今日城内有商家向宿州捐赠米粮,声势浩大,粮食现已拉去了户部门口。” 圣上原本还有气无力地坐着,听说有人向宿州捐赠米粮,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心中堵着的一口气突然就通畅了。 若是有人向宿州捐粮,那真是卸了他心头的一块大石头。 三十多万人遭难,本州的粮仓还被淹了一处,户部是整个大胤的户部,宿州这处赈灾也不能越了规矩办事。 如此只能苦了那边的百姓,他日夜忧思,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人往宿州捐赠米粮。 这可是一件大好事。 圣上开口问:“哪家商户?捐赠了多少?” “回圣上,捐粮的商户是锦昌布行和锦绣坊,捐粮三十石。” 两家商行才捐了三十石,杯水车薪。皇帝的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陈吉又道:“这两家铺子是同一个东家,铺子刚开不久,官府文案上记录的东家是苏桃与苏青山。” 圣上望着陈吉,让他继续说下去。 “东家苏桃乃是翰林学士院修撰齐大人的家眷,而苏青山是他老丈人。粮食是从一个叫桃源庄的庄子上拉出来的,那庄子在齐大人名下。捐赠却是以布行和绣坊的名义捐赠的。” 陈吉禀完所知道的,便抄着手躬身站在那里。 “齐贺!” 皇帝眼中多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他挥了挥手让陈吉退下,“朕知道了,下去。” 陈吉躬身退下后,皇帝扯开盖在腿上的锦缎被子想要下床,付引良忙过去伺候。 他把皇帝腿上的被子扯开,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坐稳。 皇帝坐在床边榻边,眼珠子滴溜溜转动。 齐贺,去年的新科状元,去了翰林学士院,这么长时间里也没有见到过他的奏疏、劄子,他倒是兢兢业业。 这么低调的一个人,如何又要家人向宿州捐粮?真的是心系灾民?还是想向陆参政示好? 皇帝不懂了,他问付引良。 付引良拱手答:“圣上,臣愚钝,不知其意。” 皇帝笑骂:“引良你最是聪慧,哪里有你不知道的?怕是你不愿与朕说而已。” 付引良也笑了,他抄手低下头,谦虚地说:“臣不知齐大人如何想的,那臣斗胆说说自己的想法。” 皇帝瞅了他一眼,“说!” 付引良拱手走到皇帝面前,娓娓道来:“一则,他们打着铺子的旗号捐赠可能是想给自家铺子打个名声,陈押班也说了,他们的铺子都是新开的。 二则,往大了说,或许齐大人也是想让圣上看到。民间向户部捐赠赈灾粮,圣上感念其大义给予捐赠的商家表彰,从而让更多的商家义士看到,众人纷纷响应,受灾的洲府才能得到更多的捐赠。” 付引良说完偷偷看了一眼皇帝的表情,面无表情,没有怒容很好。 付引良觉着自己僭越了,他一个伺候圣上的内侍,本不该说这些。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着那齐贺面善,不自觉便想帮帮他。 若是齐贺在圣上心中落得个结党的印象,可是会影响他以后的仕途的。 皇帝也不是个傻的,他只不过是多思了些,付引良这么一说,他好像也明白了齐贺的用意。 宿州水患奏疏报上来之后,户部按着惯例予以发放了赈灾的银子和粮食,可是这次那边受灾严重,只有那些根本是不够的。 朝中有许多大臣上书请谏,只想着让户部多出钱,吓得户部尚书躲在衙门里不出来。 劄子去到中书,陆参政避嫌,许是压下了。 皇帝也愁苦啊。 看看人家齐贺,也不上书惹众人不痛快,悄无声地就把事儿给办了。 想通了,皇帝心中痛快了,下了床榻招呼付引良铺纸研墨。 皇帝手持紫毫笔,思虑一瞬,便下笔在澄心纸上流畅地写下,豪迈大气的四个字“厚德仁义”。 而后,皇帝放下毛笔,反复品味,觉着甚是满意。 “引良,找人裱起来。” 付引良点头应是。 晚间,难得地圣上多吃了一碗肉糜粥,翌日就精神抖擞地去了议政殿。 皇帝向众大臣问了捐赠一事,王相听了建议皇帝给发个表彰,余下两位副相复议。 皇帝顺水推舟,着舍人院那边起草诏书,表彰大义之商。 事情非常顺利,翌日,付引良带着圣上的诏书及那块“厚德仁义”的牌匾去了金桥大街。 皇帝派人过来表彰,赵掌柜赶紧指使铺子里的一个小伙计跑去兴源巷接东家过来。 苏桃坐着驴车到了铺子。 赵掌柜正陪着付引良喝茶。 苏桃进了铺子里的迎宾室,见到一位坐在椅子上喝茶的面白无须的男子,这人穿着跟之前来家里的严大人一样。 苏桃猜测他就是来宣诏的内侍,于是走上前盈盈一礼,“中贵人万福。” 付引良站起来回了一礼,“东家有礼。”,而后,便开始光明正大的打量苏桃。 齐大人的娘子年岁很轻,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穿着银灰色带暗纹的窄袖短褙子,头上梳着矮髻,带着两只珠花。 时下妇人都爱佩戴耳珰,她两耳光秃秃的,极是朴素。穿着朴素,人长得却不朴素,她很美。 不是那种倾国倾城的美,而是一种不张扬的令人舒心的美。 付引良打量着苏桃,客气地说:“东家仗义疏财,给宿州的百姓送去了救命的粮食,圣上倍感钦佩。令吾给东家送来了“厚德仁义”的匾额。” 付引良说着边往外走,苏桃跟在他身后,感念圣上,“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小女子能在天子脚下做营生,无不是托了当今圣上的福,宿州遭了灾祸,咱们也该尽些绵薄之力。” “东家仁义。”付引良走到铺子门口停下说,“东家准备准备接诏。” 苏桃领着两个铺子的众人,跪在了铺子门外的街道上。 付引良念了圣上表彰苏桃及铺子的诏书,并送上圣上亲笔题词的牌匾。 众人都挤过来看看热闹,不免有些羡慕嫉妒的。 之后,苏桃自己收起圣上的诏书,又让赵掌柜把匾额就挂在了铺子里的显眼处,一时过来看圣上亲笔的人络绎不绝。 后面果然如此大家所料,有些商户纷纷去户部捐了粮食、物资,还有生药铺子捐赠药材的。 不止有商户,京城中的官宦之家以陆家、贺家、韩家三家为首也纷纷捐了物资。 后面捐赠物资的商户,宫里也都给发了表彰的诏书,可是匾额却是只有锦昌布行那一块。 捐赠持续了一个多月,具体捐赠了多少东西苏桃不知。 只不过从此之后,他们锦昌布行和锦绣坊算是打出了名头,生意更加火爆起来。 第166章 安人 又是一年腊月。 进入腊月眼看着就要到岁节了,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各府衙年节前的收尾阶段。 偏偏是这个时候,在翰林学士院修撰位子上待了不足两年的齐贺升职了。 一纸诏书下发,齐贺升任正六品内阁侍读,一个专管给圣上讲经的活计。 齐贺升职之后,他在圣上的授意之下也给苏桃和赵氏请封了同级的命妇封号—正六品安人。 并不是所有的官员都可以给家中的母亲和妻子请封的,这次赵氏和苏桃能请封包括齐贺能突然被皇帝想起来,可能都是苏桃的这次捐赠功劳。 还没有到年节齐家便先迎来了齐贺升迁的喜讯。 加上十一月底京城下来一场雪,庄子上也没有什么活计可干。 齐老二赶着他的毛驴车回了兴源巷,齐三郎跟杏儿也带着一筐鸡蛋,提着两只大红公鸡跟着齐老二回来给齐贺庆贺。 朗哥儿再过一个月就满周岁了,也就是前几天突然间他走着走着就松开了手上扶着的小木车,支楞着小手就自己能走了。 赵氏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无不遗憾。 后面她还是抱着朗哥儿去了院子,放他在院子里走,她拿着一把菜刀在他的两脚中间的空地上剁了三刀。 她说,这样朗哥儿就能走得稳当了。 朗哥儿刚学会走路,总喜欢踉踉跄跄地在院子里撒欢儿地跑。 赵氏总说他,“还没有学会走路呢,就跑起来了。” 兰婆婆教授了云姐儿几个月,月底的时候已经辞别他们回来兰家。 规矩礼仪苏桃是全都学得很是牢靠,就是云姐儿有哪里不标准的她也能指正她。 只插花和点茶,那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学会的,那要靠天赋,靠日积月累的熏陶。 不说云姐儿,苏桃都只学了点儿皮毛。 这日,朗哥儿又在院子里咯咯地笑着跑来跑去,云姐儿有精力,陪着他疯。 赵氏和苏桃围着炭火盆子,盆子里面放了几颗烤栗子。 云姐儿和朗哥儿都是个小吃货,可爱吃烤栗子了,自从家里燃上炭盆,可没少烤栗子。 “老太爷回来了?” 门口传来喜子欣喜的声音。 “啊~阿爹回来了。”云姐儿转身跑了出去,踉踉跄跄的朗哥儿也跟了上去。 翠丫见了赶紧从灶房门口的墩子上站起来,跑去了朗哥儿的身边。 云姐儿拉着齐老二进了院子。朗哥儿看到齐老二,啊啊啊地伸着手要抱。 齐老二摸了摸云姐儿的脑袋,弯腰抱起来朗哥儿,“大孙子唉,又重了啊。” “阿爹,现在朗哥儿一顿能吃三个炖鸡蛋。”云姐儿拉着齐老二的袖子,絮絮叨叨地说朗哥儿能吃。 齐老二低下头来看着没有以前圆润的云姐儿,笑着说:“云姐儿瘦了,以后要多吃些。” 他们还没有走到垂花门,拴好驴车的齐三郎提着两只鸡走进了院门,后面跟着手里挎着个竹筐的杏儿。 齐三郎叫云姐儿。 云姐儿惊喜道:“三哥,三嫂,你们也来了。” 赵氏跟苏桃听到声音都走了出来,欢欢喜喜地招呼他们刚回来的几人进屋暖和暖和。 杏儿把一筐子鸡蛋递给了翠丫,朗哥儿指着鸡蛋,啊地叫了一声。 杏儿笑:“都是给你的,让翠丫拿去灶房给朗哥儿做着吃。” 朗哥儿一听是给他的咧着小嘴儿笑,嘴里的小米牙又多了几颗。 一家人进了堂屋,一进去就能感到一阵热气扑面而来。 好久没有见到翁翁了,朗哥儿稀罕得不得了,赖在齐老二怀里不愿意下来。 “太太,宫里来人了。” 一家人原本在屋里围着炭盆说说笑笑,喜子过来一通报,笑声戛然而止。 齐老二,齐三郎,杏儿没有经历过,可是苏桃跟赵氏经历过。 苏桃看了赵氏一眼,赶紧请他爹站起来出去迎接。 齐老二把朗哥儿递给苏桃,赶紧走出了堂屋门,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硬着头皮往外走。 好在屋里的人也都跟着纷纷出了堂屋。 齐老二还没有走出去,外面的人就已经抄着手走了进来。 齐老二赶紧对着前面的人拱手行礼,而后伸着手把人请进了垂花门。 苏桃大眼一看,这不是上次去铺子里宣旨的中贵人? 她还没有来得及打招呼,付引良转身就接过后面小黄门手中的诏书开始宣诏。 苏桃见状,忙招呼家人跪地接旨。 赵氏躬身俯跪在地,心中想着,这次来的人跟上次的倒是不一样,寒暄都没有。 付引良读完了诏书,其他人都齐声谢恩,跪在齐老二身旁的赵氏一点动静都没有。 啥? 被圣上赐封了? 刚才这人宣读的是不是,封内阁侍读齐贺之母、齐贺之妻为六品安人? 她一个不识字的老婆子,也是有品阶的了,六品的安人呐。 “安人,太安人,众位都请起。” 付引良能感觉到齐大人的家人都呆愣住了,不由得提醒了一句。 小辈们都站了起来,见齐老二跟赵氏还跪着,跪在后面的齐三郎和杏儿忙过来扶起来他们。 付引良满脸带笑,把诏书双手递到了赵氏的手里,并恭喜了她一句。 后面小黄门托盘里端着命妇的礼服,也是一并赏赐的。 接过诏书和赏赐,苏桃放开朗哥儿,忙跑回屋里去拿银子。 苏桃一放开朗哥儿,朗哥儿终于得了自由,他晃晃悠悠踉踉跄跄跑了出去。 闷着头跑也不看路,一头撞到了付引良的腿上。 付引良躬身扶住他,他仰头对着付引良啊了一声。 付引良是在圣上跟前贴身伺候的,也没有跟小孩打过交道,自是不知道小孩子嗯啊的意思,只面带浅笑地看着朗哥儿。 朗哥儿觉着你都挡着我的路了,怎么还不挪开,便对着付引良又啊了一声。 付引良盯着朗哥儿看,脸上的笑意慢慢变淡,这孩子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云姐儿见朗哥儿撞到了内侍官的跟前,帮跑过去把他拉开了,没有了阻碍朗哥儿又嘻嘻哈哈踉踉跄跄跑了起来。 付引良脸上又挂上了笑意,他笑嘻嘻地望着朗哥儿看,好似看到了陆太傅家的那个七八岁的小胖墩。 苏桃把赏银送到付引良的手中,付引良收下给了身后的小黄门,他望着朗哥儿笑着问苏桃,“这位是安人家的小郎君?” 苏桃笑着回他:“是小儿,刚学会走。” 付引良夸赞了朗哥儿一句,而后便拱手告辞了。 一家人皆同他拱手施礼向他道别。 第167章 庆贺 赵氏怕是高兴傻了,怀里抱着皇帝发下来的诏书不知道该干什么。 杏儿已经扶着赵氏坐去了主位上,主位上一左一右分别坐着齐老二和赵氏,赵氏只顾抱着诏书高兴。 齐老二脸上的表情丰富多彩,有高兴,有欣慰,还有一丝莫名的坚定。 齐三郎也高兴,高兴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坐在下方的椅子上直搓手。 他兄弟出息了,婶子弟妹都有了品阶。正六品呢,回临阳县,县令也得给她们行礼呢。 杏儿却是被那两套命妇礼服吸引了目光,拉着苏桃站在旁边看。 杏儿就跟之前赵氏刚收到那一柄玉如意时一样,稀罕的不得了,可是又不敢摸,只站在旁低着头细细打量。 “娘哎,桃娘,这上面有金线哎,你看这一条,这是金线?” 杏儿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大事,兴奋地指给苏桃看。 苏桃躬身过去一看,确实是的,这件红色大袖礼服的袖口和领口处各有一条织金的花纹。 苏桃指着那两条花纹说:“这两条花纹是织金的。” “织金的,就是织了金线进去对?”杏儿睁大眼睛问苏桃。 苏桃点了点头。 “恭喜桃娘,恭喜二婶。能穿上这织金的衣裳了。” 赵氏听杏儿恭喜她,抱着诏书对着杏儿傻笑。 还是齐老二先恢复正常,他看着赵氏好似不正常,站起来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赵氏不耐烦地把他的手打开,“你干啥呢?” 齐老二放心地坐下来,嘴里嘟囔了一句:“还好,还好,还正常。” 齐老二看不惯赵氏总抱着个诏书,开口说她:“你总抱着诏书干啥,安人都给你封下来了,你还不赶紧收好放起来。” 赵氏抱着诏书站了起来,撇着嘴说齐老二:“你就是眼热我。” 赵氏把诏书放进一个紫檀木的小箱子里,步履轻快地走了出来。 齐三郎:“二婶儿,把今儿拿来的那两只鸡都杀了,咱们家三喜临门,不得好好庆贺一下。” “三郎说得对,得好好庆贺庆贺,把两只鸡都杀了,等晚上五郎回来一起吃,你跟杏儿你们两个今儿就留下来住一晚。” 赵氏说完嘴里哼着小曲儿去厨房安排翠丫去了。 杏儿坐在苏桃旁边跟她闲聊,“二婶儿要是穿着这一身衣裳回西柳村,不知道得多排场。” 苏桃笑:“这衣裳好像不是随便穿的,正式场合才穿呢。” 杏儿伸手捏了捏朗哥儿的小胖脸,笑着说:“反正咱们乡下人也不知道。” 朗哥儿不愿意杏儿捏他的脸,仰着头对着杏儿啊了一声。 杏儿收了手,理理衣裳站了起来,“我去帮二婶儿做饭去。” 苏桃拉她坐下,“有翠丫呢。” 两个小辈坐着等长辈做给自己吃,好像不太懂事儿。 苏桃拍拍朗哥儿的小屁股让他找姑姑玩。 她跟杏儿一起去了灶房。 灶房里,翠丫正在烧水,赵氏拿了一些干蘑菇在淘洗。 “娘,中午熬鸡汤?” 赵氏倒掉洗蘑菇的水,“下午熬,我先把蘑菇泡上。”她抬头对着灶房门口的苏桃跟杏儿说,“你俩出去玩儿去,中午不吃鸡,等一下让翠丫炒两个菜。晚上咱们再吃鸡。” 这光明正大的偏心,苏桃望着赵氏呵呵笑,“娘,你偏心偏得也太明显了,相公不在我们连鸡都不能吃了。” 赵氏手里忙着,脸上喜滋滋地,“五郎刚给为娘挣了个安人,不得犒劳犒劳他。” 苏桃、杏儿听了都笑出了声,灶膛前的翠丫也抿着嘴偷笑。 鸡说留到晚上吃就晚上吃。 赵氏亲自炖了一锅鸡肉,又用鸡脚鸡脖鸡翅膀这些熬了一锅鸡汤。 齐贺下值一回来,赵氏忙迎了上去,“五郎,今儿家里接了圣上的诏书,是封娘和桃娘的,六品安人!” 赵氏眼中的喜色清晰可见。 齐贺拉着她回屋,道:“娘,我知道,是圣上示意儿子请封的。” 赵氏重重拍了他胳膊一下,嗔笑道:“你这孩子,你知道怎么不早说,害得娘都高兴傻了,跪在那里站都站不起来。” 齐贺把他娘送到主位坐下,而后自己坐在了下首,轻轻一笑:“想给娘一个惊喜。” 赵氏脸上笑意满满地瞪了齐贺一眼。 齐贺开口问齐老二,“爹这次从庄子上回来就不过去了?” 齐老二说:“不过去了,等岁节过后再过去。” 灶房里的人也看到齐贺回来了,便开始摆饭。 齐贺这才发现杏儿也在,遂问:“怎么不见三哥?” 赵氏回他:“你回来前,门口过个货郎,云姐儿听到了,拉着三郎,带着朗哥儿追货郎去了。” 不一会儿齐三郎抱着朗哥儿拉着云姐儿回来了,云姐儿嘴里含着一块糖,朗哥儿手中拿着一把桃木剑。 进屋见到齐贺,伸着小剑给他看。 齐老二见了,说了一句:“你这桃木剑阿翁也能给你做哩,咱家就桃木多。” 后面一家人一起和和美美吃了一顿饭,齐贺不能喝酒便喝茶,赵氏能喝点儿酒,在儿子媳妇,侄子侄媳的相敬下便多喝了几杯。 赵氏喝得晕晕乎乎地回了房间,在床上靠了一会儿,齐老二给她端来了一杯茶,赵氏喝了茶,在齐老二的伺候下洗了脚。 齐老二出去了,赵氏一个人坐在床上默默地流着眼泪。 齐老二倒洗脚水回来,一眼就看到默不作声流泪的赵氏。 他拿过赵氏的汗巾子,做到床沿边儿上递给她,而后便沉默地坐在旁边陪着她。 赵氏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说:“老头子,这日子我总感觉不真实,跟做梦一样。” 齐老二侧过身,伸手把赵氏抱进来怀里,“有儿有孙,日子美满充实,你别瞎想,免得忧虑过甚伤了自己的身子。” 赵氏不吭声,在齐老二怀里默默流泪,她拿着汗巾子擦,怎么也擦不完。 “当年那个郎中说,五郎是失血过多,外加磕着脑袋了才记不起来以前的事儿的。 五郎当时穿得衣裳是锦缎的,他家世该是好的。 那时候咱没有孩子,又……又是各种被婆母妯娌嫌弃。 那时多想养个孩子啊,偏这孩子醒来一开口就叫我娘,我当时的那个心啊,软塌塌的,感觉他就是天老爷送给我的孩子。 后面咱们一直瞒着他,我心里总是不踏实,总怕这一切突然就消失了。现在五郎这么有出息,要不咱们把实情告诉他?” 赵氏从齐老二怀里坐起来,她盯着齐老二问。 齐老二不吭声,赵氏接着说:“总得让他知道他自己的来历,他非咱们亲生,若是他想找他亲生的爹娘的话,以后他官儿越做越大找起来也方便。” 赵氏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这个安人的封号该是给他亲娘的。” 齐老二帮赵氏擦了擦眼泪,“你想告诉他,便找个时间告诉他。” 养了齐贺这么多年,齐老二也是了解齐贺的品性的,他找到了自己的爹娘,也不会放任他们不管的。 第168章 送羊肉 有些事情虽然决定了,但是真正说出口也是很难的。 赵氏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给齐贺听。 过了两天齐三郎要带着杏儿回庄子上,齐老二也跟着一起去了。 他说要去桃林里找些新鲜合适的桃树干,给朗哥儿做出几个小玩意儿来。 来年春天二丫就要出嫁了,所以这个岁节齐三郎跟杏儿便不回临阳了。 庄子上没有人,他们一走也不能走那么久,便决定在京城过节,等到二丫出嫁前再回去。 齐老二一去便去了七八天,腊日过了才回来。 这次回来他给朗哥儿带回来许多小玩意儿,有小桃木马,还有带轮子的小旱鸭子,桃木剑大大小小好几支,不止有桃木剑,还有桃木刀。 还找了桃核给云姐儿做了两个漂亮的桃木花篮手镯,云姐儿见朗哥儿没有便分给了他一个。 拿到玩具两个人就在院子里玩开了。 齐老二除了给孩子们的小玩意儿,还带回来了宰好的两只羊并八只活公鸡。 苏青山去了暹罗,到现在都没有回来,除了出发前的那封信,之后便再也没有信寄回来。 家里人都不知道他今年还回不回来。 赵氏说若是苏青山不回来,便让冯氏跟苏虎来兴源巷齐家过节,到时候齐三郎跟杏儿也来家里过节。 大家一起过节热闹。 赵氏的心思,冯氏懂,她是怕他们刚来京城,苏青山就没有跟他们一起过节,怕他们娘儿俩心里冷清。 可是哪有去闺女婆家过节的道理。苏桃过来说的时候,冯氏便毅然决然地拒绝了。 说往常家里也就三个人,这次她爹不回来,他们也是三个人一起过,也没有什么关系。 所以苏桃在招呼喜子去准备岁节吃用的时候,顺便也给杏林巷她娘那边备了一份。 这次齐老二把拿回来的羊肉,和鸡一搬进院子里,赵氏就给分好了。 赵氏把一只羊并四只鸡另外放了起来,走去堂屋给苏桃说:“桃娘,过两天你把羊肉和鸡给杏林巷你娘家送过去。” 苏桃干脆的应了一声,用火钳子从炭火盆里夹出一颗刚爆开的栗子。 赵氏说着在苏桃对面的圆墩儿上坐了下来,“咱们在乡下的时候吃不起羊肉,这次你爹在庄子上养了那么些羊,过节咱们可得吃个过瘾。” 苏桃放下火钳子,突然想到了兰婆婆。 猪肉腥味重,她听说宫里基本上只吃羊肉,羊肉的价格很贵。 京城的一些世家大族,有钱的大户员外们也基本上都是买羊肉吃。 而普通人家跟他们以前在临阳一样,几乎很少吃羊肉。 羊肉这个精贵的东西,要不要送去一只给兰婆婆家。毕竟兰婆婆走后,她婆母还打着要处好关系,以后让她再指点云姐儿一二。 苏桃怔怔地望着赵氏,赵氏伸手在火盆上面来回的烤,见苏桃望着她,她手也不动了,笑着问:“看着我做啥?” 苏桃问:“娘,你说要不要给兰婆婆家送只羊?” 听苏桃这么一问,赵氏猛地缩回了手,“你不说,我还没有想到哩。当初兰婆婆来教云姐儿,虽说咱们也给了几十两银子,可是有些关系不是能用银子衡量的。 娘跟兰婆婆对脾气,另一只便让喜子送她家去。 明儿让你爹再去庄子上宰杀一只,顺便告诉三郎,让他们过节的时候早点儿回来,别等到除夕夜再回。” 赵氏说着一拍屁股站了起来,招呼喜子给兰婆婆送羊肉去了。 外面冷得人只要一开口就冒出氤氲的白气,云姐儿和朗哥儿两个在院子里玩的咯咯笑。 桃木马上面是个简单的马头,下面是一根木棍儿,木棍儿的最下面有两个小木轮。 云姐儿跨着木马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朗哥儿用一根长绳儿牵着他的旱鸭子在旁边追着云姐儿跑。 跑了一会儿,朗哥儿把他手里的绳子往云姐儿手里塞,然后就抢着要云姐儿的木马。 苏桃看着小短腿儿的朗哥儿,自个在屋里呵呵笑。 朗哥儿腿太短了,他骑着木马根本走不动。云姐儿也发现了,她耐心地指挥朗哥儿怎么骑。 可朗哥儿始终就是艰难地托着木马,木马的轮子滚动都不是很顺畅。 两个人在外面冻得手儿脸儿通红,赵氏送走喜子,回来就把他们两个叫进屋来。 “别在外面玩了,看手冻的,等一下冻哭你们。快进屋吃栗子去。” 云姐儿拉着木鸭子往堂屋走,朗哥儿艰难地骑着他的木马跟了上去。 苏桃见他们两个进来了,赶紧扒拉炭盆里的栗子。 赵氏搬了两个圆墩儿放在炭盆旁边,又拿过来一个黄铜做的精致熏笼。 等苏桃把炭盆里的栗子都扒拉了出来,她就把熏笼扣在了炭盆上面。 京城里真是什么都有,她去街上采买的时候,发现这个笼子挺好,罩在炭盆上孩子就碰不得火了。 买回来之后发现真是好用。 他们四口坐在炭盆上烤火,苏桃剥了个栗子递给云姐儿,云姐儿接过来往朗哥儿嘴边送。 朗哥儿小嘴儿张得大大的,恨不得一口把栗子都吃下去。 云姐儿送到他嘴边,又挪开了手,脆声道:“朗哥儿不能一口吃完,要小口小口地吃,一口吞了会容易噎着的。” 啊、朗哥儿表示知道了。 云姐儿又把栗子送到朗哥儿嘴边,朗哥儿就小小地咬了一口。 朗哥儿如此听云姐儿的话,看得赵氏跟苏桃喜得不行。 苏桃又拿了一颗剥好的栗子,一口塞到云姐儿嘴里。 小口小口吃着的朗哥儿看向苏桃啊了一声,意思许是姑姑怎么一口吃了。 苏桃笑,“姑姑大了呀,可以一口吃一个,朗哥儿大了也能一口吃一个。” 朗哥儿啊了一声,他听懂了,然后就乖乖地坐在云姐儿跟前等着她喂他。 天色渐暗,去给兰婆婆家送羊肉的喜子回来了。 喜子没有空手回来,他提着一块肉走到垂花门门口叫赵氏。 “老太太。” 赵氏走过去问:“这怎么还拿回来一块儿?” “老太太,兰婆婆说,‘这是宫里贵人赏赐的鹿肉,拿回去些让安人,太安人炙烤着吃个新鲜。’” 哎呦,鹿肉啊。 赵氏忙不迭从喜子手里接过肉,提到眼前仔细打量,肥瘦相间是块儿好肉。 第169章 给娘家送肉 兰婆婆送回来的那块鹿肉,赵氏没有舍得马上吃掉。 腊月里天冷,东西能放,她便在鹿肉上绑了一根绳,挂去了灶房外面的墙上。 赵氏想着,五郎最近上值日日晚归,着实辛苦。她要等着齐贺休节假了,再拿来跟羊肉一起炙烤。 腊月没过半,苏桃已经往杏林巷跑了两趟。 赵氏给准备的羊肉,苏桃便想着尽快给她娘送过去。 于是,翌日用过早饭,她便让喜子套车,一拖二,她抱着朗哥儿,牵着云姐儿,坐上了她家的小驴车。 他们坐上车后,喜子装上要送过去的羊肉,然后把绑着腿儿的几只鸡挂在了前面的车辕上。 喜子在赵氏一声声早点回来的嘱咐声中,挥舞着鞭子赶着驴车把苏桃他们送来了杏林巷。 虽然官老爷们还没有放节假,上书塾的苏虎已经放假了。 到了杏林巷苏家,朗哥儿也不追在云姐儿后面玩了,他晃晃悠悠追着苏虎玩。 苏虎长高了有满身的力气,抱着胖墩儿在院子里呼呼地跑,逗得朗哥儿咯咯直笑。 羊肉直接让喜子扛去了灶房,这时候钱婆子正拿着菜刀在分肉呢。 钱婆子显然是会做羊肉的,她一边分肉,一边跟冯氏说,哪块肉该怎么做才好吃。 钱婆子把羊肋排骨剔了出来,“羊肉是滋补的,这羊的肋排骨清炖,啃骨头喝汤,很是美味。” 冯氏抱着暖袖,张嘴吩咐,“那,今儿中午就炖一锅羊肋骨,天儿冷,咱们都好好补一补。” 冯氏没有处理过羊肉,她跑过来就是看个新鲜。 钱婆子肉还没有分完,她就叫着苏桃回了堂屋。 苏家西里间有一张很大的罗汉床,上面铺着厚厚的绒毯子,靠墙的地方放着一个碳盆子。 冯氏拉着苏桃往罗汉床上一坐,丢开暖袖,端出一盘枣子桂圆之类的干果给她吃。 “你爹往年出去跑营生,不管赚不赚钱,岁节前总要回来。如今这营生做大了,他也不知道回来了。” 冯氏拿了颗枣子塞进嘴里,“他出去跑得不见踪影,竟留娘跟虎子两个人在家享福。家里自从请了钱婆子回来,饭有人做,衣裳有人洗,娘也不怎么会做针线,整个人都变懒了,成了懒婆娘。” 冯氏说着,自己忍不住笑出声。 她嘴里嚼着枣子,伸出手给苏桃看,“你看娘的手都变得细滑了。” 苏桃嘴里也嚼着枣子,拉过冯氏的手盯着看。 果然是的呢。 她娘的手纤细修长,现在的皮肤白白的,也极少有细纹,如葱段一般,真是极好看的一双手。 苏桃自然也见过她娘以前的手,以前她娘在家里养兔子,手上总有些洗不掉的绿汁,手偏黑,还有些细细的纹路。 现在好了,一看就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苏桃翻过她娘的手来看,手心也变细滑了,只不过手指根部还有几个淡黄的薄茧。 苏桃用手指摸了摸,没有以前硬了,但还是有点儿硬。 冯氏也伸出拇指摩挲了一下,“手上的茧子不是那么好消的。” 苏桃抓着冯氏的手,说:“阿娘,我听兰婆婆讲,京城的女子大多都会在脸上涂香膏呢。 她说,涂了香膏的脸,又软又细滑,还香香的。有擦脸的,想来擦手的也有,等有空了,咱们可以去胭脂铺子里去看看,买些擦手脸的回来用。” 冯氏收回自己的手,笑道:“有点儿茧子怎么了,你爹还能嫌弃我不成?” 苏桃撇了撇嘴,她爹当然不敢嫌弃她娘。 苏桃剥了一颗桂圆扔嘴里,“咱们刚来京城都不知道,京城人家的日子过得精细着呢。 他们穿的衣裳,浆洗过之后还要放熏笼上熏香了才穿出来。 之前,太后就赏了五郎一箱子檀香呢,咱们也不知道有啥用,一直在屋子里放着。 后面,兰婆婆说可以用那个熏衣裳,也可以点燃熏房间。我们也没有用过,还在屋子里扔着呢。” 冯氏见苏桃在吃桂圆,便给她剥桂圆。 “来了京城总要适应这里的生活,你还小,好融入。以后,没事多去胭脂铺子逛逛,给自己买点儿要用的东西。什么香膏、香丸、胭脂、头油、香粉。” 苏桃眼睛发亮,瞪得圆圆的,很是惊奇地说:“阿娘知道这么多?” 冯氏看向她这个傻闺女无奈一笑:“阿娘一不聋二不瞎,怎么就不能知道?其实这些东西咱们县上就有,只不过咱们村里人谁用这些个呀?你小,又没有怎么逛过胭脂铺子自然是知道的少些。” 苏桃点头,确实是这样的,有些东西自己用不到便没有去关注,并不是它们不存在。 女儿家的衣裳,首饰,不同的阶层自是不一样的。 布行跟绣坊开起来之后,她也多少懂得了一些布料,绣品。 富贵人家用的绫罗绸缎都有许多种,更不要说那些价格昂贵的缂丝织物。 像六郎,依苏桃来看,他就是穿着一身锦衣,后面才知道,六郎穿得都是缂丝袍子。 要融入京城的生活,还是要多出去走走,看看。总是躲在家里是不行的。 朗哥儿也大了,她可以多带着她娘跟她婆母出去逛逛。 “阿娘,等明岁,咱们便多出去走走,去看看百戏,去庄子上住几日,还可以去寺庙里烧烧香拜拜佛。” 苏桃来了京城没有多久便有了身孕,孕中还忙着找铺子做营生,后面朗哥儿生下来,刚做完月子便跟着女夫子学规矩,她也是整日被困在家里。 明岁多出去见见世面也好。 冯氏笑着点头。 虽然苏青山没有回来,苏桃来杏林巷来得勤了,冯氏心中也是欢喜的。 苏虎带着云姐儿跟朗哥儿玩,到了吃饭的时间,云姐儿向苏桃炫耀小荷包里的铜佃。 苏桃问云姐儿,“哪来的铜钱啊?” “从虎哥哥那里赢来的。”云姐儿挺着小胸脯,一脸的骄傲。 苏虎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一笑。 原来,苏虎抱着朗哥儿玩了一会儿,三人就去了他东厢的外间书房。 云姐儿不是爱看书的,苏虎为了不让她无聊,便带着她玩颠钱。 苏虎在书塾上学,也学了一些京城孩子爱玩的游戏。 颠钱,猜铜板的正反面。开始云姐儿不得要领输了两次眼看就要哭了,苏虎只得放水让她赢。 云姐儿不过一会儿就赢了一小把铜板,一整天都喜笑颜开。 钱婆婆清炖的羊肋骨,软嫩香甜,大人孩子都吃得很是满足。 下午又玩了许久,玩开心了,云姐儿跟朗哥儿都不愿意走,哄了好久才给哄走了。 除夕之前苏桃带着齐贺又来了娘家一次,到了这时候苏青山还没有回来,大家便觉着岁节前怕是回不来了。 苏家这边也只管安安心心准备过节的吃食。 第170章 又一岁 这个岁节,齐家多了齐三郎和杏儿两口子,感觉比去年还要热闹。 齐三郎性子跳脱,他在屋里待不住,抱着朗哥儿,带着云姐儿去外院放爆竹。 云姐儿捂着耳朵站在垂花门里面,远远地看着。 齐三郎手里拿着一支点燃的香,抱着朗哥儿去点炮,一点燃就抱着他跑。 朗哥儿两只小胖手像模像样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咯咯咯……笑得像只将要下蛋的小母鸡。 往常齐贺也陪着朗哥儿玩,可是不会陪着他疯。 有人陪着他疯,他兴奋地不睡觉,家里放不过瘾,还跑去门口放。 别人家门口也有人放炮,有大人有小孩,总之小孩子是多一些的,朗哥儿追着放炮的小孩玩到很晚。 齐家其他人都坐在堂屋里守岁闲聊。 这不是二丫二月底就要成亲了,赵氏对她的新女婿很是好奇。 “杏儿,你见过二丫的小女婿没有?跟他爹林夫子长得像不像?” 齐贺考上童生之前是在镇上的书塾读得书,碰巧正是二丫婆家这个书塾。书塾是林夫子开得,他只收读书好的孩子,读书不好的,拿再多束修他也不要。 林夫子个子又高又瘦,眼窝深陷,目光深邃,看起来非常严厉。 齐贺在镇上读书的时候,赵氏担心他吃不好,经常偷偷过去送吃食。 因此赵氏也见过林夫子几次,且没有见他笑过一次。 林夫子的儿子可千万别想他爹那样,不然二丫每天对着那一张严厉的脸,她都得为二丫叫屈。 杏儿没见过林夫子也没有见过林夫子家的小儿子,“二婶儿,我没见过他,三哥跟爹都见过,说长得高高瘦瘦的。” 赵氏一听高高瘦瘦,心道不好,眉头随即就皱了起来。 杏儿见赵氏眉头成了一块疙瘩,以为她不喜二丫的夫婿太瘦,赶紧又接了一句:“听三哥还说,林家二郎长得还挺周正的,不丑。” 齐贺在书塾读书的时候自是见过夫子家的小儿子的,听杏儿说不丑,他在旁边下意识赞成地点了点头,小时候看着确实不丑。 赵氏、苏桃、杏儿三人聊家常,齐老二、齐贺父子便坐在旁边吃茶。 带着孩子出去疯了许久的齐三郎终于抱着朗哥儿回来了,他一手抱着朗哥儿,一手牵着云姐儿。 时不时地跟他们两个说着什么,逗得朗哥儿,云姐儿两个笑得停不下来。 他们还没有进垂花门,屋里的众人都听到了他们的笑声。 苏桃倾着身子往外看,看到兴高采烈的三个人正往堂屋走。 齐三郎很会带孩子,苏桃坐回来偷偷撞了撞旁边坐着的杏儿,促狭道:“三哥那么喜欢孩子,三嫂也赶紧怀一个。” 杏儿睃了一眼苏桃,又抬眼偷偷看了眼大家。 这时候齐三郎三人已经进了堂屋,赵氏正拉着云姐儿说话,朗哥儿也下来地,满屋找他的小木鸭。 齐三郎坐去了齐贺身旁,正在给齐老二、齐贺两人讲在外面放炮的事情。 杏儿见并没有人留意他们这边,才红着脸悄悄回苏桃说:“来、来年。” 杏儿早就不是之前的干瘦模样,她长高了,也长胖了,来年要个孩子正好。 之前赵氏也给苏桃说过,小娘子太早生孩子并不好,苏桃觉着也是看人。 苏桃盯着拉着小木鸭在屋里转悠的朗哥儿,慈爱的笑意久久不散。 云姐儿兴许是累了,早没有了出去看炮仗的热情,靠在赵氏怀里昏昏欲睡。 朗哥儿出去玩了那么久,搁屋里让暖烘烘的炭火一烘,也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他找到苏桃,跑过去抱住她的腿,趴在他娘腿上就闭上了眼睛。 赵氏见屋里炭火也快燃尽了,便招呼苏桃带朗哥儿回去睡觉。 她自己也拉了云姐儿,把她送去了西里间。 小孩子爱困,守岁也守不到头,倒是几个大人,坐在堂屋守到了五更。 大人们各自回屋还没有睡多久,就开始起来准备元日一早到吃食。 炮竹声声,辞旧迎新。 一大早就被折腾起来的云姐儿跟朗哥儿也没有哭闹,高兴地给翁翁,婆婆磕头拿压岁钱。 天刚蒙蒙的时候,两人撑不住又去睡了回笼觉。 之后便跟往常一样,许大娘家的巧枝儿和顺子过来给齐老二、赵氏拜年。 苏桃见了顺子眼睛都亮了起来,她还是等到顺子磕完头才拉着他说话。 “顺子,我爹回来了吗?你们什么时候到家的?” 出去大半年,顺子变得更加沉稳了,他拱手向苏桃恭贺新禧,而后说;“咱们是除夕夜到的家,老太爷也回来了,这时候在杏林巷呢。” 苏桃听顺子这样说,很高兴,恨不得马上跑去杏林巷。 可是等一下铺子里的掌柜跟账房杨先生就要过来了,她便忍住了。 她问顺子:“此行还顺利吗?” 顺子恭敬答,顺利。 顺子除夕夜很晚才到家,齐贺安排了喜子出去投送贺岁的刺束。 他安排完喜子,出了书房走到院里的苏桃跟前。 顺子正在给苏桃回话,见了齐贺忙躬身贺岁。 齐贺回应,便见顺子眼底黑青一片,这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休息好了,遂柔声说:“阿桃,明儿岳父一家就过来了,先让顺子回去好好休息。” 苏桃不是没有看到顺子一脸的疲累,她只是太想知道她爹的情况了。 听齐贺这样一说,也赶紧点头,嘱咐顺子回去好好休息。 明儿是朗哥儿的周岁,不管是京城还是临阳都有抓周的习俗。 周岁的一应事儿,赵氏提前一个月都已经准备好了,她就怕挨着岁节准备不周全慢待了她的大孙子。 苏桃拉着齐贺的手,笑意盈盈,“相公,我爹平安回来了。” 齐贺轻声附和:“平安回来就好。” 今岁自是跟往年一样,齐贺守在书房里收别家递来的贺岁刺束,并给来投送的仆从发红封。 赵掌柜,杨先生,梁娘子,先后来到,拜过年之后便都告辞了。 翠丫、杏儿做了一桌子饭菜,大家吃了之后,各自回房休息。 第171章 初二 正月初二,朗哥儿的周岁诞辰。 在西柳村的时候,齐家并没有特别讲究着给家里人过生辰。 往常,到了家人生辰这日,赵氏也只是多煮几个鸡蛋,一家人一起吃。 到云姐儿生辰的时候,赵氏会拿煮熟的鸡蛋给她滚滚灾。 来了京城也是一样,就连翠丫,喜子生辰这日,她都给煮鸡蛋吃。 朗哥儿周岁了,这是他过的第一个生辰,也是全家第一个办生辰宴的。 跟所有人生辰那日一样,赵氏早上煮了好几个鸡蛋。 昨儿朗哥儿睡得时间久了,今儿一大早就起来了,他也不嫌冷,起来就在院子里玩。 他牵着自己的小木鸭噔噔噔地跑。 赵氏追过去抓住他抱着回来堂屋,她拿过一个鸡蛋,用手接着从朗哥儿的头顶慢慢往下滚。 朗哥儿好奇地盯着从他身上往下滚的鸡蛋。 有两年经验的云姐儿在旁边告诉他,“等一下滚完了就给朗哥儿吃,这是消灾的。” 朗哥儿望着云姐儿,动了动小嘴。 云姐儿看着朗哥儿又说了一次,“朗哥儿别急,等一下就给朗哥儿吃鸡蛋啊。” 朗哥儿盯着云姐儿的嘴巴看,半晌冒出一个字,“吃。” 云姐儿眼睛发亮,惊喜地叫了声:“阿娘。” 赵氏自然也听到了,小胖墩儿说出的第一个字,竟然是“吃”。 赵氏喜不自禁又忍不住调侃他,“大孙子啊,你娘可是说你最先会说的是姑姑呢,你可好,先会说的竟然是“吃”。” 赵氏点了点朗哥儿的鼻尖儿,“小吃货。” 朗哥儿咧着嘴笑,盯着鸡蛋又说:“吃。” 赵氏哈哈笑了起来,抱着朗哥儿坐到了椅子上。 云姐儿站在旁边,赵氏把手里的鸡蛋递给了她,低头对朗哥儿说:“让姑姑给剥。” 朗哥儿盯着赵氏的嘴看,赵氏就教朗哥儿叫“婆婆”。 赵氏一字一顿道:“婆~婆。” 朗哥儿动了动小嘴儿,没有叫出来。 赵氏再要教他,他不听了,转过头盯着给云姐儿手里的鸡蛋。 云姐儿不一会儿就剥好了,她拿着鸡蛋往朗哥儿的嘴边送,送到跟前就停住了,朗哥儿伸头去咬,她就拿着鸡蛋往后撤。 朗哥儿盯着云姐儿叫:“吃。” 云姐儿把鸡蛋收回来,对朗哥儿说:“姑姑给你吃,但你得叫姑姑,叫了姑姑就给你吃。” 朗哥儿盯着云姐儿的嘴巴,他好像已经找到了学说话的诀窍。 云姐儿学着赵氏的样子,盯着朗哥儿说:“姑~姑。” 朗哥儿看看云姐儿,又看了一眼云姐儿手里的鸡蛋。 嘴巴非常用力地冒出个,“不~” 云姐儿惊喜地抬头看着赵氏,“他说不,是不是姑?” 赵氏笑着点头,云姐儿伸手摸摸朗哥儿的头,笑嘻嘻夸赞:“朗哥儿真乖!” 随后,云姐儿就把剥好的鸡蛋送到了他嘴边,朗哥儿张嘴咬了一小口。 她拿开鸡蛋,等朗哥儿吃完了她又喂一口。 赵氏看着认真吃鸡蛋的孙儿,笑得见牙不见眼。 她很欣喜,小家伙为了吃口鸡蛋,硬生生憋出来个“不”。 云姐儿喂朗哥儿吃了一个鸡蛋,她自己也吃了一个。 这时,苏桃双颊满带红晕,娇俏俏从西厢房出来,而后转身进了堂屋。 云姐儿一见苏桃赶紧跑去向她炫耀:“阿姐,阿姐,朗哥儿会叫姑姑了。” 苏桃牵着云姐儿的手,到赵氏下首的椅子上坐下,“娘,真的吗?” 赵氏摸了摸正在玩小木剑的朗哥儿的小脑袋,笑着说:“是真的,咱们朗哥儿会开口说话了。” 苏桃笑看着朗哥儿,“朗哥儿真厉害。朗哥儿会叫姑姑了啊?朗哥儿叫声阿娘来。” 朗哥儿看了苏桃一眼,又收回眼神玩自己的小木剑去了。 苏桃失望一笑,“咱没有云姐儿招人喜欢。” 赵氏听了哈哈大笑。 云姐儿高高兴兴跑去朗哥儿跟前,捏了捏他的小脸儿。 朗哥儿抓周用的东西,赵氏已经都拿了出来,就等苏家人来了就能开始了。 齐三郎跟杏儿就住在齐家倒座房里,杏儿用过早饭就跟着翠丫一起准备午饭的席面去了。 巳时初,苏家一家三口乘着驴车到了齐家门口。 喜子知道家里的老爷太太们都正等着呢,慌忙跑进来通报一声,就又跑出去帮着拴驴子去了。 听到苏家的人到了,一大家子都跑出来迎接。 苏虎已经跳下了驴车,苏青山正站在车门口扶着冯氏下车。 冯氏脚刚沾地,就看到门口陆陆续续走出许多人。 冯氏笑着跟赵氏打招呼,“天儿这么冷,怎么都跑出来了?” 赵氏热情地走向冯氏,“听到你们过来了,我们大家都高兴。” 苏桃只来得及叫了声娘,冯氏就被赵氏拉着进了院子。 云姐儿跟朗哥儿自是跑去找苏虎去了,齐老二,齐贺、齐三郎分别在给苏青山见礼。 苏桃看了她爹两眼,感觉并没有什么变化,便放心地拉着杏儿跟着前面两个娘进了堂屋。 “昨儿顺子过来拜年,我们才知道亲家公回来了。元日一大早顺子就过来了,看着没怎么休息好。亲家公几时到的家?” 冯氏:“他们到家都已经戌时正了,到了家门口,顺子帮着把马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才回来的,他回来兴许更晚了。” 赵氏拉着冯氏的手,刚坐下就说开了。 苏桃,杏儿跟着回了堂屋,怕翠丫忙不过来,两人一起又去了灶房沏茶。 齐老二引着苏青山去了东厢房书房,苏桃端了一壶茶送去了书房,杏儿端着一壶沏好的茶回了堂屋。 齐老二、苏青山他们两人在书房坐着说话,苏桃给她爹递茶的时候,终于有机会叫了她爹一声。 苏青山接过茶盏,雀跃地对苏桃说:“爹这次回来给你们都带了东西,五郎他们在搬,等一下让他们直接搬堂屋里去。” 两个爹在说话,苏桃不好打扰,她应了她爹一声,便退了出去。 喜子跟齐三郎两人抬着个稍大一点儿的箱子,齐贺跟在后面抱着个小箱子,三人径直往堂屋走来。 第172章 珍珠 两个箱子抬到堂屋里,冯氏对众人说,是给朗哥儿的周岁贺礼。 朗哥儿扒拉着箱子要打开看,冯氏便拉着赵氏站起来。 “朗哥儿要看看,阿桃便打开给他看看,左不过是他姥爷送他的东西。” 苏桃先打开了那个小箱子,一打开箱盖子,里面便是银光闪闪。 众人定睛一看,里面装着一套闪亮的银碗碟。 两只银碗,两只银碟,两柄勺子,两双筷子。这套碗碟是花草万福纹的。 家里不缺银钱了,赵氏也算是有了见识,见了这一套银碗碟心中还算平静。 杏儿往常在庄子上,见到好东西免不了心中激动,一开口就问了个傻问题,“这银碗碟可以用来吃饭吗?” 这问题虽傻,但想问这个问题的可不止杏儿一个人,好像大家都想这么问。 杏儿一问出来,大家的眼睛都齐刷刷看向了冯氏。 冯氏扬眉一笑,“这个我还真问了老头子,他说是能用来吃饭的。” 赵氏跟着接话,“这宝贝东西,除了宫里头的贵人,谁用来吃饭哦。” 朗哥儿扒拉了许久还没有看到箱子里的东西,急得在旁边转来转去。 苏桃见了可笑,就拿了一柄小银勺递给了他。苏桃见云姐儿也伸着头往箱子里看,也给她拿了一柄小勺。 云姐儿摆了摆手,没要。不过就是银色的勺子,也没有什么稀罕的,不好玩。 众人看过给朗哥儿的一套银碗碟。 冯氏向苏桃眨了眨眼睛,“阿桃,开开这个箱子看看,里面可是有好东西。” 苏桃伸手要打开这个稍大一点儿的箱子,赵氏、杏儿包括云姐儿都期待地盯着箱子,想要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苏桃手放在箱子的锁扣上,抿着嘴笑,她扫了众人一眼,迟迟不开箱子。 云姐儿焦急地催她:“阿姐,快打开看看呀。” 哈哈哈 刚才的小箱子里是大家都没有见过的银碗碟,真不知道这个箱子里她娘说的好东西是什么。 苏桃忍着好奇,笑嘻嘻地掀开了木箱的盖子。 等看到里面的东西都时候,她笑声猛然止住,嘴巴惊讶地张大,不由自主地哇了一声。 云姐儿也盯着箱子里的东西哇了一声。 “好多珍珠啊!大的、小的,白的、粉的,五颜六色,真好看。” 圆滚滚的珠子,一大半珍珠,一半不知道是什么珠子,装了满满一箱子。 云姐儿伸手指了指珍珠旁边的蜜色和栗子色的珠子,问冯氏:“这是什么珠子?” 冯氏回云姐儿:“你阿叔说,这是犀牛角磨的珠子,这个珠子带身上对身体好的。哪天让你阿姐拿去首饰铺子,让工匠串成手串儿给你拿着把玩。” 云姐儿伸手从箱子里拿了几颗犀牛角珠子在手中,珠子冰凉凉的,她又感叹:“哇~是凉凉的。” 云姐儿这么一说,众人都拿了几颗珠子到手里试了试,果然是凉凉的。 圆润,光滑,沁凉。 朗哥儿原本在旁边翻来覆去的看他的小勺子,听到众人惊奇的声音,他扔下了手里的勺子,走了过来。 他踮着脚,仰着头,伸着手也想要。 大家正在稀罕箱子里的珠子,便没有人注意到他。 往常云姐儿有什么好东西都是想着他的,他要他的姑姑就会给他。 于是,他走到云姐儿身边,伸手拽着云姐儿的袖子,仰着头说:“吃。” 珠子不能吃,云姐儿低下头看朗哥儿,把手里的珠子扬得高高的。 冯氏也听到了,笑嘻嘻地抱起朗哥儿说:“朗哥儿啊,这可不能吃。” 说完才反应过来不对,小家伙什么时候会说话了。 冯氏惊喜道:“咱们朗哥儿什么时候学会说话的?” 赵氏把手里的珠子放进箱子里,笑得不能自已,“早上拿鸡蛋给他滚灾的时候,眼睛盯着鸡蛋,云姐儿便说,滚完给他吃,后面他就突然说了个“吃”。我跟云姐儿也惊讶的不行。” 冯氏听了,跟着赵氏笑,抱着朗哥儿晃了两晃,打趣道:“还是个贪吃的小家伙哩。” 珠子不能给朗哥儿玩,怕他吃进嘴里,冯氏就抱着朗哥儿坐回到了椅子上。 赵氏坐过来,从桌上盘子里拿了一块儿枣糕递给朗哥儿。 朗哥儿爱吃枣糕,接过来就往嘴里送。冯氏抱着胖墩墩的大外孙,光看他吃糕心里都是欢喜的。 赵氏、冯氏两人稀罕着朗哥儿。 冯氏见朗哥儿自然是少的,赵氏便陪着冯氏说些朗哥儿的趣事给她听。 赵氏跟冯氏又聊了起来。 杏儿见时间也不早了,今儿要做两桌席面,灶房里翠丫一个人在忙,她过去灶房帮忙去。 于是,杏儿也把手里的珠子放进箱子里,对苏桃说:“桃娘把这些收起来,等一下朗哥儿还要在这里抓周呢。” 苏桃把自己手里五颜六色的珍珠放回箱子。 云姐儿手里也捡了一把五颜六色的珍珠,正拿在手里玩着,见大家都放了回去,她有些依依不舍。 苏桃见了,笑着说:“云姐儿别放进去了,装自己荷包里拿去玩。” 云姐儿高兴地跳了起来,忙道了声:“谢谢阿姐!” 小娘子怎么能抵挡得住圆滚滚的漂亮小珠子的诱惑呢。 她忙把腰间挂着的小荷包解下来,把里面放的点心果子一股脑儿倒在了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珍珠一个个放进去。 苏桃跟杏儿都看着云姐儿笑。 笑过之后,苏桃用胳膊撞了撞杏儿,“三嫂,把你的帕子拿出来。” 杏儿从怀里摸出帕子递给苏桃,问:“干啥?” “给你也抓一把珠子,以后去首饰铺子里让人给做些耳珰,珠花,做鞋的时候,还可以缀鞋尖儿上。” 苏桃接过杏儿的手帕就铺在了箱子里的珠子上,抓了一把珍珠,一把犀牛角的珠子放在了手帕上。 “我跟你三哥在庄子上种地,哪里用得到珍珠的耳珰、珠花?别拿了,我去灶房帮翠丫做饭去了。” 杏儿说着抬腿就走,苏桃拉住了她,把包了一手帕的珠子往她怀里塞。 她们两个人在这里拉扯,赵氏、冯氏都看在了眼里。 东西都是苏桃的爹娘拿来的,赵氏不好开口说话。 抱着朗哥儿的冯氏开口了,“杏儿,给你你就拿着,你们一家人客气个什么。” 杏儿听冯氏这样说,便伸手接过了苏桃递过来的那包珠子,笑盈盈地说:“婶儿这样说,那我就收下了。” 冯氏:“收下。” 杏儿把珠子抱进怀里,对苏桃说:“我先放屋里去。” 苏桃笑着嗯了一声,杏儿满心欢喜地回了倒座房。 不说她忙了一天,只说到了晚上,杏儿拿出来那一包珠子好好地给齐三郎炫耀了一番。 杏儿深切感觉到,桃娘、二婶她们真的没有把他俩当外人。家里做各季衣裳的时候,她和三郎也有,有细绸料子的,也有平常穿的细布料子的。 以后更是跟这边一心,自是不必说的。 第173章 抓周 齐三郎跟齐贺进来,把堂屋里的箱子搬去了东边的次里间。 堂屋里地方腾出来了,时间也差不多了,赵氏开始招呼着苏桃一起给朗哥儿摆放抓周的东西。 堂屋里铺了一块大红铺,上面放着齐贺封内阁侍读的诰敕、金银七宝玩具、笔墨书籍、道释经卷、秤尺刀剪、升斗等子、小金银锭子。 赵氏看了看摆放的东西,嘴里念叨着:“也许我孙子想做个大将军呢。”遂又拿了一把齐老二做的桃木剑放了上面。 倒时辰要开始抓周了,一家人都聚到了堂屋里。 苏桃抱着朗哥儿,指着红毯子上面的东西对他说:“朗哥儿喜欢什么便去拿。” 说完就放开了他。 朗哥儿站在桌子前面,望着门口里面一点的红毯子上摆放的东西,迟迟没有动。 他好似兴致缺缺。 一家人都面带喜色地盯着朗哥儿看,朗哥儿好像看到了自己喜欢的,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 走到红毯子上,没有丝毫犹豫地拿了那把桃木剑。 众人哦了一声。 抓周是什么意思,赵氏已经给云姐儿说过了,云姐儿了解抓周的意义,她非常希望朗哥儿以后好好读书做个大官。 她自是希望朗哥儿抓到文房书籍,她不甘心地又引导朗哥儿:“朗哥儿再看看,看看喜欢什么?喜欢就拿起来。” 朗哥儿拿着自己的桃木剑怔怔地看着云姐儿,云姐儿拼命招呼他再去选一个。 他低头在红毯子上看了一圈,最后弯腰拿了支毛笔。 正当云姐儿自豪的时候,朗哥儿拿着毛笔伸着手走去了云姐儿跟前,他伸着手把笔往云姐儿跟前送。 云姐儿背着手不接。 朗哥儿经常看到云姐儿拿着毛笔练习写字,他便以为云姐儿想要这个。 笔都给她递到跟前了,她竟然不接,朗哥儿急了,对着云姐儿啊了一声。 云姐儿往后退了退说:“这是你拿的,你以后是不是要做学问?” 说的什么,朗哥儿没有听明白。 他就想着给你的笔怎么还不接?急得朗哥儿艰难地冒出个“不”。 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 云姐儿急了,“朗哥儿不是说不做学问,他是在叫姑姑呢。”,云姐儿说完低头问朗哥儿,“朗哥儿是不是在叫姑姑?” 朗哥儿啊了一声。 冯氏忙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咱们朗哥儿以后定能做个有学问的大将军。” 苏虎接了一句:“保家卫国,征战沙场。” 至此,朗哥儿的抓周仪式算是结束了,赵氏收了剩下的东西,便招呼杏儿去安排翠丫摆席。 两桌席面跟往常一样爷儿们一桌,娘儿们一桌。 本来初二这日是去娘家拜年的日子,凑巧了,赶上朗哥儿的生儿,今年是没有办法去了。 苏桃就跟她娘说要初四那日再去杏林巷,冯氏欢喜应和,说初四早早地就把席面备下。 云姐儿坐在旁边吃饭,听到苏桃说要去娘家,在她旁边拉了拉她的袖子。 苏桃低头问云姐儿怎么了。 云姐儿说:“阿姐,我能跟着一起去杏林巷吗?” 苏桃咧嘴一笑,答:“能。” 用过饭,下午苏家要回去的时候,顺子来了。 苏青山跟顺子从南边儿回来的时候,河道已经结冰,没有办法坐船回来,他们是雇了马车回来的。 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些没有在南边卖完的货,当时回来的太晚了,没有时间规整一股脑儿都堆在了苏家的西厢房。 这次顺子着回去,便是想着把西厢房的一些细货规整规整,过了年好拿出去卖了。 齐三郎跟杏儿二十八那日就从庄子上回来了,虽说现在庄子上没有多少粮食了,但是院子里还有鸡和羊。 他们回来前,给鸡羊放了足够的食料,可是待久了杏儿还是担心,便急匆匆要回庄子上。 初三,用过早饭,齐三郎就带着杏儿赶着驴车回庄子上去了。 现在齐家有两辆驴车,一辆原本是为齐老二往来庄子方便买的,另外一辆是后面买来方便家里人出行用的。 同样的,初四这日,一大早,喜子就套好了马车。 一家人用过早饭,赵氏就把准备好给苏桃带去娘家的酒肉,各色点心果子给提了出来。 想着之前苏桃说要给她娘带些檀香回去,她也提早用个一尺长的黑漆小盒子子装了一盒。 这些东西在倒座房里放着也是放着,她家是一次都没有用过。 当初兰婆婆在倒座房里住着的时候,赵氏想着兰婆婆是宫中出来的人,便拿了一些给她熏房间用了。 当初兰婆婆说什么,这檀香是南海进供来的? 还说这种檀香只有宫中有,平常圣上,娘娘们也会拿来赏赐臣子。 除非宫中御赐,平常人家没有。 赵氏听明白了,虽然知道这是精贵的东西,可是他们也不习惯用,一听儿媳说要给娘家拿些,赶紧就去装了一盒出来。 不到巳时正,苏桃他们就到了苏家。 云姐儿跟苏青山、冯氏见过礼,便跑去找苏虎玩去了,朗哥儿自然晃悠着跟了过去。 苏家爹娘,陪着齐贺跟苏桃在堂屋里说话。 朗哥儿周岁那日,爷儿们一起聊天,苏青山就只聊了一些去暹罗的一路见闻。 今儿只有女儿女婿,他便要跟苏桃说说这次的收获。 “阿桃,爹这次出去,从布行账上拿了五千两。爹采买了铁锅和生丝,生丝商行的东家爹算是认识的,便在他那里多赊了三千两银子的货。 把货带去暹罗,卖给了一个安家在那边的大胤商人,又从他那里贩了十几箱犀牛角珠子,沿途经过交趾又贩了二十箱珍珠。 货物带回到湖州,有家商行几乎把所有的货都买了过去。还了生丝商行的钱,再把从布行拿的五千两都摘出来,现在净赚了三万两千八百两。 现在西厢房里还有两箱子珍珠和一箱子犀牛角珠子,卖出去也能得个三千两左右。 爹是拿的布行的钱出去跑的营生,这些银票到时候也交给账房杨先生做账?” 苏桃跟齐贺一直认认真真听苏青山说。 苏青山说要把这笔账放进布行,苏桃思索了一瞬,摇了摇头。 “爹,这笔银子是你自己赚的,你把从布行拿的本钱还回去就行。” 苏桃调皮一笑,“你把顺子的工钱给他结了。” 苏青山嘿地一笑,“顺子的自是少不了他的。既然说不走布行的账,那爹在这里便给你分五成。” “爹……” 苏桃很少无奈,“这些都是你赚的,给我分什么?” “我是你爹,赚得钱给你一半,给虎子留一半也正常。” 苏桃噗嗤一笑,“那倒是不用,布行跟绣坊都赚着钱呢。并且生意比之前还好。” 苏桃就把捐粮的事儿给苏青山说了。苏青山拍着手直夸齐贺:“还得是咱们五郎,脑子就是好使。” 第174章 走娘家 齐贺嘴角微微上扬,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容,安静地看着苏家父女俩谈话。 被夸赞了,他也只是谦逊地轻点下头,表示回应。 至于店铺生意方面的事情,那都是苏桃一手撑起的,他从不过问,除非苏桃主动找他商量拿主意。 冯氏则端坐在西侧的主位上,脸上同样洋溢着愉悦的笑容,笑吟吟地听着两父女讲话,偶尔还会起身为他们斟茶续水。 两人聊高兴了,苏青山腾地站了起来,就要带着苏桃去西厢房看货。 齐贺也紧随其后,一同进入屋内。 一进房间,便瞧见了外间放着三个大箱子,原来这些珠子竟然就放置在西厢房的外间。 除了这几箱子,一同带回来的还有一些零散的物品,它们都已被顺子规整到里间去了。 外间放着满满的三大箱子珠子,苏青山把盖子一一打开,猛地一瞧见箱子里的珠子放着莹白的,五颜六色的光,比郎哥儿周岁那日看到的珠子震撼许多。 苏青山背着手,跟苏桃说:“暹罗、交趾那边海多,常年都是炎热的,靠海吃海,这些珍珠都是长在海里的蚌壳里的,都是野生的好珠子。 海边的人有一部分靠捞珍珠过活,这些东西在他们那边也不怎么贵,贩到咱们大胤就贵了。” 齐贺顺带了一句:“以前珍珠只能宫里的娘娘用,价格更是昂贵。后面开放了,民间女子都能使用,珍珠的价格才降了一些,而女子多爱珍珠,所以珍珠在大胤非常畅销。” 苏青山连连点头,“五郎说得没错,所以东西一到湖州就全售出去了。” 苏桃随口一说:“那不如爹开个卖舶来品的铺子。” 苏青山连连摇头,“爹刚跑了一趟,采买回来的货且有大把的商户等着要,开铺子的事不急,等过两年再看。” 用饭前,在东厢房里玩的苏虎、云姐儿、朗哥儿终于跑回了堂屋。 人来拜年呢,朗哥儿还没有给苏青山冯氏两个人磕头呢。 苏桃便拉住了乱跑的朗哥儿,“朗哥儿别玩了,你还没有给姥爷、姥姥磕头呢。” 朗哥儿元日的时候给翁翁、婆婆磕过头了,他记得还清楚着呢。 朗哥儿认得姥姥、姥爷,蹒跚地走到堂屋正中,对着上座的苏青山、冯氏磕了个头。 整个人俯跪在地上,小脑袋往地上一点,肉乎乎的一团,很是喜人。 苏青山喜得哈哈大笑,冯氏忙招呼朗哥儿,朗哥儿站起来走去冯氏跟前,冯氏往他手里塞了个小红封。 给长辈拜年要磕头的,云姐儿知道,朗哥儿站起来后,她便也扑通跪下给苏青山、冯氏二人磕了个头,嘴里还说了两句庆贺的吉祥话儿。 冯氏满脸慈爱笑着招呼云姐儿过去,也递给她一个红封。 冯氏刚给发过压岁钱,苏青山就把二人招呼了过去,从袖口里掏出一叠银票,给了云姐儿一张,剩下的都塞朗哥儿怀里了。 云姐儿拿到银票,跑到苏桃跟前,伸手递给苏桃,“阿姐。” 苏桃笑着 把云姐儿的小荷包扯了下来,“阿姐给云姐儿放荷包里,云姐儿拿回家要好好放着。” 冯氏也笑着搭话:“对,云姐儿要放好了,以后给自己做嫁妆银子。” 云姐儿还小,她能懂什么嫁妆银子不嫁妆银子的,冯氏这样说,她娇俏地笑着很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冯氏看云姐儿跟看到了小时候的苏桃一样,眼里总是带着慈爱。 其他人也跟着轻声地笑。 苏桃正在给云姐儿往荷包里装银票。 怀里抱着一叠银票的朗哥儿,有样学样,抱着银票,咯咯地笑着踉踉跄跄地往苏桃跟前跑。 一下子撞到她腿上,臭小子劲儿大,撞得苏桃身子一晃。 朗哥儿手里抓着银票讨好地往她跟前递,一不小心地上还掉下来两张。 苏桃看了一眼,一张张都是千两的,目测不少于一万两。 她接过朗哥儿手里的银票,无奈地看了她爹一眼,“爹哎……” 苏青山哈哈大笑,“给朗哥儿的压岁钱。” 苏桃看她娘,冯氏笑嘻嘻地让苏桃赶紧给朗哥儿收好。 齐贺、苏虎坐在他们对面皆一脸笑意的看着他们。 一家人喜气洋洋、其乐融融,温馨而和谐。 都是自家人,苏家也没有分什么男席女席,大家都坐在一起吃饭。 钱婆子做饭的手艺好,不止做了大人爱吃的吃食,还做了几个孩子爱吃的甜点。 甜酿蜜饭,炸甜糕,云姐儿跟朗哥儿都爱吃。苏虎自我感觉大了,生生忍住没有去夹甜点。 齐贺不能喝酒,苏青山便自己小酌了两杯。 苏青山话多,即便是齐贺话少,他也能把场面聊得火热。 酒足饭饱,云姐儿拉着苏虎玩双陆,朗哥儿啥都不懂竟在旁边捣乱了,气得云姐儿威胁要把他丢出去,他才老实了。 冯氏赶紧把他抱到怀里,拿了果子给他吃,小家伙自己走了那么久,冯氏还怕累着他,哄着他不再让他下去了。 云姐儿跟苏虎玩双陆,齐贺跟苏桃两个在旁边看,渐渐地就成了两队。 苏桃跟云姐儿一队,齐贺跟苏虎一队。 苏虎让着云姐儿,云姐儿才勉强赢了一次,云姐儿不服气,拉着苏桃对苏虎说:“让阿姐给你下,阿姐一定能赢。” 而后便是苏虎跟苏桃下,齐贺坐在苏虎旁边,时不时指点他一下,最后苏桃竟然输了。 轮到苏桃愤愤不平了,她指着齐贺道:“你别瞎指挥了,我跟你下。” 齐贺浅浅一笑,非常自信,“你真的跟我下,输了可不能哭。” 苏桃哼了一声,云姐儿也跟着哼了一声。 苏桃开始跟齐贺下,云姐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没有意外地齐贺又赢了。 苏桃更加不忿了,一个靠运气掷骰子的游戏,为啥总是他们输? 运气这么不好吗?两人一气不玩了。 齐贺看着气鼓鼓地跑去旁边椅子上坐着的两人嘴角微扬。 朗哥儿玩了那么久,或许是累了,冯氏不过哄了他一会儿,他便睡着了。 朗哥儿在西厢房的大罗汉床上睡觉,他们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云姐儿便从小荷包里掏出一根绳子,要跟苏桃玩。 旁边齐贺陪着苏虎玩双陆。 苏青山跟冯氏分别坐在主位的两侧,冯氏看向苏青山,笑得很是开怀。 儿女都在跟前,不比什么都好。 第175章 非亲生 苏桃他们回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全黑,朗哥儿累惨了是一路睡着回来的,一到家就被齐贺放去了西厢房的床上。 云姐儿在苏家玩得开心,还收到了两份儿压岁钱。 一路跑回堂屋找赵氏炫耀去了。 堂屋里灯还没有燃起来,齐老二跟赵氏坐在堂屋里等他们回来摆饭。 听到外面有噔噔噔的脚步声,两人都站起来往外走。 齐贺抱着朗哥儿去了西厢房,云姐儿往堂屋跑,苏桃跟在她身后。 云姐儿见到出来迎她的爹娘,叫了声:“爹,阿娘。” 随后,云姐儿牵住了赵氏的手,赵氏拉着云姐儿的手,望着苏桃笑了笑。 她开口问云姐儿:“云姐儿有没有给阿叔,婶婶磕头拜年啊?” 云姐儿清脆地答:“磕了,朗哥儿也磕了,阿叔和婶婶都给了我们压岁钱。” 云姐儿站在赵氏跟前,解下了她腰间的细绸荷包。 翠丫有眼色,见人都回来了,便跑到堂屋门口问要不要摆饭? 赵氏抽空答了她一句,她就回灶房端饭食去了。 云姐儿终于打开了她的小荷包,从里面掏出来一个叠得方方正正的银票,她递到赵氏手里,又从荷包里面掏出来几枚碎银子。 云姐儿抓在手里往赵氏手里塞。 赵氏已经展开了那张叠得方方正正的银票,她拿着看了看,感觉看着有点儿眼熟。 云姐儿手里握着碎银子一直往赵氏跟前递,赵氏随手接住。 她打量着银票,表情严肃,她拿着银票看向坐在她下首的苏桃,“桃娘,云姐儿这银票哪里来的?你看看这个是不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齐老二正在喝茶,听到赵氏这边的话,他的手猛地一抖,杯盏里的茶水洒了出来泼湿了衣袖。 他赶紧把茶盏放到桌子上,也赶紧看向苏桃。 赵氏把银票往苏桃跟前递,苏桃没有接,她笑着说:“娘,这就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是我爹给云姐儿的压岁钱。” 赵氏马上就接话道:“压岁钱,给几个碎银子应应景就好了,哪能给这么多呢?” 她把银票塞云姐儿的手里,“快给阿姐,等下娘给你去拿个小元宝。” 有小元宝也行,云姐儿不挑剔,她又乖巧地应了声:“好。” 苏桃嘴角上扬,叫住了云姐儿,“云姐儿,不是说好了让你好好放起来的吗?苏家婶婶说什么?” “婶婶说,让云姐儿放起来做嫁妆银子。” 赵氏听云姐儿这样说,她原本严肃的面容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小丫头懂什么,还嫁妆银子。” 苏桃也轻轻柔柔地笑,“娘,你给云姐儿放起来,我爹也不是每年都给这么多,这次是他挣钱了,心里高兴。” 赵氏心说,你爹挣钱了给你给朗哥儿都行,给云姐儿这么多,真的让他们受宠若惊。 但赵氏又不好说出来,怕伤了云姐儿的心,云姐儿还小呢。 她只对着苏桃露出一个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 赵氏怕云姐儿把这个千两银子给放丢了,便对云姐儿说:“云姐儿,娘先给你放着,等你长大了再给你。” 云姐儿点头应好,另外又给赵氏说,“阿娘给云姐儿再封个荷包,荷包里装了银子跟珠子就装不了点心了。” 赵氏点了点云姐儿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宠溺一笑,“你跟朗哥儿两个,一对姑侄,两个吃家。” 赵氏说朗哥儿跟云姐儿一样,云姐儿高兴地嘻嘻直笑。 齐贺早进了堂屋。 翠丫也把饭菜摆好了。 赵氏把云姐儿的银票放回来西里间,一家人坐下开始吃饭。 吃饭的时候,赵氏说,云姐儿也不小了,明儿就让她跟着苏桃学着给自己做个荷包。 一家人吃过饭,赵氏又拉着云姐儿嘱咐,嘱咐她记住苏家阿叔、婶婶的好。 云姐儿被赵氏说得昏昏欲睡,赵氏留下齐贺、苏桃,带着云姐儿去里间睡觉。 赵氏平常没有留过他们,苏桃想着赵氏或许是有什么话跟他们说。 齐老二沉默寡言地坐在他的位子上,东摸摸西摸摸,身上板正的衣裳拽了又拽,看出来他心里好像有事儿。 赵氏哄睡了云姐儿走出来,刚用过饭的她跟齐老二要了一盏茶。 她喝了一盏茶,抿着嘴捋了捋头发,好像不知道怎么开口。 赵氏盯着齐贺一直看,苏桃也跟着她的视线望向齐贺。 苏桃想,婆母是有什么话要给相公讲。 齐贺微微一笑,回望赵氏,“娘,是有什么话要给儿子说吗?” 往常咋咋呼呼的赵氏突然红了眼眶,她转头看向齐老二语带哽咽:“老头子,你说。” 齐贺望向齐老二,齐老二也抓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齐贺表情严肃,他好像知道他爹娘要跟他说什么了。 齐老二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喉咙,盯着齐贺,艰难开口:“五郎,其实…” 他嘴唇微微颤动,“其实…你是爹从外面捡来的。” 苏桃原本手里拿着两个干枣子,她一惊干枣子掉到了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出去。 她忙看向赵氏,赵氏已经拿着汗巾子在擦眼泪了。 不是玩笑。 她忙又看向齐贺,儿子都一岁了,突然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会不会伤心? 齐贺一脸的平静,好像暴风雨前的宁静,苏桃很担心,她站起来走过去坐到他身边,抓住他一只手紧紧握住。 齐老二见齐贺还算平静,便把怎么发现他?他伤得如何如何重,拉回去赵氏不分日夜的照顾许久他才醒,等等一切事情都说给了他听。 赵氏回忆起那段日子只顾着流眼泪,苏桃紧握着齐贺的手想要给他安慰。 可齐贺依然平静,他喃喃道:“原来我当时差点儿死了啊。” 他胸口有个一拃长的粉色疤痕,赵氏总说是他调皮,刮到树枝上留下的。 若是他没有恢复记忆或许他就信了。他当时就在想自己怎么就失忆了呢? 原来是他失血过多,又磕到了脑袋。 十一岁那年他从桃树上摔下来,恢复记忆后是有想过要对齐家父母说出实情的。 因他年纪小不成熟,心中埋怨自己的祖父为了皇家牺牲了自己,故而思虑许久之后决定继续装作失忆,就做齐家的儿子。 他要用功读书,科举入仕,给陆家的人看看,他们舍弃的孩子不仅没有死,还凭着自己的努力进入了朝堂。 当年的始作俑者也必须死。 而齐家爹娘没有儿女,一直把他当作亲生的养着。 据他所知,整个西柳村,包括整个齐家都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不是亲生的。 知道的只有齐氏族长和齐老二这一辈的几个长辈。 他小时候已经作了决定,一直做齐家爹娘的儿子,他们告诉不告诉他真相都无所谓的。 他释然一笑,“爹、娘,不管我是不是你们亲生的,我都是你们的儿子。” 赵氏拿开敷在眼睛上的汗巾子,不可思议的看向齐贺。 齐贺笑:“爹娘是不想要我这个儿子了吗?以前爹起早贪黑去桃园做工,娘在家里养猪养羊,辛辛苦苦挣得钱都给我读书了。 小的时候,家里拮据,娘为了省钱给我读书跟爹两个人冬天连双足衣袜子都没有。 我读书用的笔墨纸砚,穿衣吃食,从来都没有短缺过。爹娘一心一意地对我,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儿子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只要爹娘认我,我都是爹娘的儿子。” 齐贺说完,原本默默流泪的赵氏,呜呜呜地放声大哭了起来。 心中有欣慰,有感动。她也说不清楚,就是感觉心里酸软,忍不住想哭。 齐贺放开苏桃的手,走去赵氏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第176章 一切如旧 赵氏抱着齐贺的胳膊哭,嘴里嘟嘟囔囔:“我怎么不认你这个儿子?在你一醒来叫了我那声‘娘’的时候,我就认定了你这个儿子。” 齐贺任由赵氏抱着他哭,也不会出声哄一哄。 这个消息太令人震惊了,苏桃坐在椅子上有些不知所措。 她相公齐贺不是齐家爹娘的亲生孩儿。 他相公齐贺即便知道自己不是齐家爹娘的亲生孩儿,还是愿意一直做他们的孩儿。 齐贺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婆母这是激动的哭了。 看着赵氏这样哭,苏桃心疼地想过去安慰安慰她,于是便站起来走到赵氏身旁,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肩膀。 “娘,别哭了,哭多了伤身体。” 齐贺悄悄地给苏桃让了位置,苏桃安抚赵氏一阵儿,她才哽咽着慢慢止住了哭泣。 苏桃赶紧让齐贺去灶房倒了点儿温水,给赵氏拧了条湿热的棉巾子回来。 赵氏接过棉巾子擦了擦脸,她没有那么激动了,便拉着齐贺的手说:“五郎,娘猜着你原来的家该是富贵人家。你现在做了官,要是…要是你想要找原来的家人,爹娘也支持你。” 齐贺淡定从容,“娘,缘来自会相聚,咱们莫强求。” 赵氏:“现在日子好了,娘原本觉得这样也挺好,可你偏偏那么争气,还给娘挣了个诰命回来。娘受封了这个安人,心里打鼓,总觉着这该是给你亲娘的,她可是生了你一场。” 齐贺:“娘,你也是我娘啊。生身之恩大于人,养育之恩大于天。这诰命也是你该得的,娘你不用受之有愧。” 听了齐贺的一番话,齐老二终于不再坐立难安。 赵氏连声道:“好好好,娘明白五郎的心意了。”说着又把湿巾子捂在了脸上。 都说出来了,齐老二、赵氏的心里也都轻松了,赵氏哭哭啼啼完全就是感动的。 苏桃又轻轻抱住她,无声地安抚。 赵氏心里好受了,时辰也不早了,她便让齐贺、苏桃两人赶紧回去休息。 洗漱一番,苏桃躺在西厢房的床上,她伸出手臂紧紧抱住齐贺宽阔的胸膛。 齐贺太过淡定,苏桃怕他心里压抑着情绪对身体不好,于是靠在他怀里轻声说:“相公,不管你心里是伤心还是难过,都不要压抑着。” 知道不是亲生的情绪波动在十一岁那年就已经过去了,他没有什么伤心难过,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震惊。 他侧过身,把苏桃抱进怀里,轻声呢喃:“让阿桃担心了,我没事。” 苏桃抬头偷偷看了他一眼,表情比往常都要严肃。但是脸上却是没有一丝多余的难过情绪。 她转身看了一眼在床里侧睡得香甜的朗哥儿。 扒拉开齐贺搂着她的手臂,往上面蹭了蹭。 情绪不要埋在心里,发泄出来,哪怕是用别的方式。 苏桃亲了亲齐贺的下巴,又亲了亲齐贺的鼻尖儿,轻浅的吻像雪片一片片落在齐贺英俊的脸上。 齐贺嘴角微微翘起,柔软的唇瓣又落在他的微凉的薄唇上,毫无章法的如一只迷路的蝴蝶。 苏桃的主动,让齐贺似火般瞬间燃烧了起来。 火势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大火如一望无际的干草被点燃,熊熊燃烧,焦灼着柔顺的苏桃。 无论如何汹涌,苏桃都坦然接受,只希望齐贺能完全释放自己。 外面天儿寒冷,屋里的炭火也早已经熄灭。 可苏桃身上粘腻腻湿漉漉地都是汗,她轻启着唇儿喘息着,被齐贺紧紧搂抱在怀里。 等了好一会儿才消了汗,齐贺披上衣裳出去帮她打回来一盆温水,简单地帮苏桃擦拭一下,两人便相拥着沉沉睡去。 翌日醒来谁也没有再提昨天晚上的事儿,好像那件事没有发生。 人日那天,苏桃拿了金箔剪了两个小人儿,给云姐儿挂在了双髻上讨个彩头。 人日过后,齐贺便要开始上值了。 差不多正月底,齐三郎跟杏儿便要回西柳村。 苏桃也跟齐贺商量了一下,给二丫送什么添妆回去?齐贺让她自己拿主意。 苏桃便去找赵氏商量。 在乡下的时候,添妆也就是那老几样,赵氏随口就来,“家里添妆不就是添些枕套、木盆、一块布头之类的。” 苏桃哭笑不得,“娘~,咱们现在不能跟以前比了,去岁过节,我爹回去还给叔伯家他们带了好几匹料子呢。” 赵氏噗嗤一笑,“娘给你说笑呢。说实在的之前在咱们西柳村,添妆就是那么几样东西。现在五郎好歹做了京官儿了,咱们也不能太寒酸了。” 说完,她便认真给苏桃出主意:“要不咱们让三郎捎回去两匹好料子。除了料子,娘再出银子给二丫打个银簪子,银戒子,你看这样可行吗?毕竟咱家五郎虽做了京官,可俸禄也并没有多少。” 苏桃也收起笑容,认真考虑。 齐贺的俸禄不多,可是她开铺子赚了不少钱,另外二丫的亲哥嫂还给他们家管着庄子,且两人都非常亲近他们。 添妆不能太少,也不能太多了。 太少了怕寒了他们的心,太多了又怕其他兄弟妯娌嫉妒,给自家招麻烦。 苏桃想了想回赵氏:“我觉着娘说的在理,咱就按娘说的办。让三哥他们捎回去两匹细绸的布料,你再给二丫打只银簪子,一只银戒子。另外咱们再让三哥他们捎回去三十两银子,让他悄悄地给二丫,就别让旁人知晓了。” 赵氏感慨苏桃安排的周全,拉过她的手拍了拍。 苏桃又说:“朗哥儿周岁,我爹拿来的那些珍珠,咱们抓上一把拿去首饰铺子里让工匠给做成耳珰,珍珠珠花。家里的妯娌一人一副耳珰,两朵珠花。嫁出去的大姐跟二丫也都送一套。” 赵氏又无限感慨,桃娘来了京城后,学会了读书认真,知书识礼了,做事妥帖又周全。 知道了齐贺的身世之后,对她和老头子,以及老头子那边的家人一点儿也没有见外。 依然是面面俱到考虑极是周全。 “娘,咱们今岁没有回去,也没有提前送节礼给临阳那边的亲朋。这次一并都让三哥捎回去? 赵家庄大舅家,县城周大娘跟兰儿家都给他们备上。” 还想着赵家庄呢,赵氏欣慰地不行,她笑望着苏桃,“这些都劳烦桃娘安排,娘都不如你想得周全。” 苏桃娇俏一笑,“娘说什么劳烦。” 过了人日之后,街上的铺子也都陆陆续续开了门,细绸的料子也不用买,让喜子去布行拿两匹颜色合适的就行。 耳珰、珠花这些,苏桃想要亲自找铺子做。 第177章 御街游玩 从冬至日开始至元夕,御街两边都非常热闹,各式各样的百戏杂剧,应有尽有。 去年苏桃也没有去御街看过,她还是听许大娘说的。 今年朗哥儿也大了,她便想着带着赵氏、云姐儿、朗哥儿上御街去看看。 御街两边也是有铺面的,她回屋装了大大小小一荷包的珠子,打算着若是看到首饰铺子便把之前计划的耳珰、珠花给做了。 御街正中间是圣上走到御道,车马都走不进去,只能步行着逛逛,喜子把他们几人送到内城门口,便找了个地方停了驴车在那里等着。 赵氏拉着云姐儿、苏桃抱着朗哥儿、翠丫挎着个竹篮子在后面跟着。 带着孩子根本走不动道,歌舞百戏、乐声嘈杂。 杂耍的三步一个,看得人眼花缭乱。 前面挤了一堆人,云姐儿拉着赵氏往人群里挤,“阿娘,阿娘,快看呢,他把整个剑都吞到肚子里去了。” 赵氏也极少看到这样的杂耍,看得哎呦哎呦,连连感叹。 朗哥儿现在还小,苏桃便没有跟着她们挤进去看,抱着朗哥儿,看远处一个小童表演上竿。 这也好看,那也好看,云姐儿每一个都想看,拉着赵氏乱跑。 朗哥儿看到耍游戏的,兴奋地总想从苏桃怀里跳下来,苏桃感觉今儿怕是没法逛铺子了。 云姐儿拉着赵氏乱跑,这么多人,苏桃担心云姐儿跟赵氏走散了,再被拍花子的给拍走了。 她便让翠丫紧紧地跟在她们二人身后,无论如何要看好了云姐儿。 朗哥儿这边,苏桃要招呼不住他了,看到耍猴的,他想要进去抓人家的猴子,看到鲤鱼跳龙门,他想去捉人家池子里的鲤鱼。 苏桃是一刻都不敢放他下来。只能抱着朗哥儿紧紧地盯着前面的云姐儿。 到了午时过,该用午饭了,云姐儿也跑累了,她们便找了家食肆吃饭。 食肆门前张灯结彩,已经做好了元夕观灯的准备。 这家食肆没有大堂,全部都是一间挨着一间的雅间儿,店里伙计把他们引到了靠近外面的一间。 待他们几人坐定后,便躬身问:“几位客官,您看要点些什么菜?” 赵氏还是头一次在外面这么大的食肆用膳,她这个太安人还有些拘谨。 若是在食肆外面的摊贩上吃,她或许还能自在一些。 小伙计这么问,她也不知道要点什么菜,便看向了苏桃。 食肆里的伙计耳聪目明,躬着身子转向了苏桃。 之前在府城,苏桃好歹也是进过这般大的食肆的,她对伙计说:“劳烦小哥报一下菜名。” 小伙计清了清嗓子,高声开始报菜名,他报得清晰又缓慢,虽然一口气报了二十多道,苏桃还是记下了准备要点的菜。 苏桃看向赵氏,看她有没有什么想要点的菜,赵氏瞥了一眼小伙计,轻轻摇了摇头,别问她,她好像一个都没有记住。 他们三个大人,两个孩子,点三菜一汤该是够了。 苏桃对着小伙计说:“一份烧鹅,一碟儿火腿,一盘素炒蘑菇,一碗鱼片粥,三个太学馒头。” 小伙计不大,做起事儿来非常老练。 菜上齐后,苏桃让翠丫坐下一起吃饭,翠丫没有坐下,小伙计见此赶紧又拿了一副碗筷加一个空盘子。 苏桃每样菜都给翠丫扒拉了一点儿,翠丫便坐在门口的小矮桌那里吃。 苏桃用小碗把鱼片粥跟云姐儿和朗哥儿分了。 玩了一上午,朗哥儿也早该饿了,她便拿着调羹先喂朗哥儿吃。 朗哥儿吃了一小碗粥,又吃了几口馒头便不吃了,苏桃便放他下去玩。 云姐儿吃得也快,吃完就陪着朗哥儿玩,三个大人孩子吃饭,两个孩子就跑到门口玩去了。 云姐儿拿出一只琉璃珠子在地上滚着玩,朗哥儿弯着腰,撅着小屁股看。 两人就在门口,苏桃也没有叫他们出来。 他们两个正玩着,旁边出来一位六七岁左右的小郎君,见云姐儿的琉璃珠子滚向他跟前,他弯腰捡了起来。 “这是我们的珠子。”云姐儿站起来想问他要过来。 小郎君瘦瘦的,还矮了云姐儿半个头,手里握着珠子没有还给云姐儿。 朗哥儿站在云姐儿身旁,看了那小郎君一眼,伸手往他肚子上一推,他便往后踉跄了两步,扑通坐到了地上。 小郎君一摔倒在地上眼圈儿就红了,云姐儿还没有跟别人动过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朗哥儿见小郎君倒了,他便晃悠悠走过去,弯腰去掰他的手。 小郎君倔强地不松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云姐儿看他马上就要哭了,忙把朗哥儿拉了回来。 朗哥儿看着云姐儿,啊了一声。 云姐儿看向那个小郎君,想了一下对朗哥儿说:“要不就把那个给他,姑姑还有一个呢。” 云姐儿把荷包里的另一个琉璃珠子拿了出来,她走过去把那个小郎君拉起来,说:“朗哥儿还是小,他才刚过来周岁,你可不能哭啊。那个琉璃珠子就给你玩。” 小郎君手里握着琉璃珠子,就那么站着。 云姐儿拉着朗哥儿就去旁边玩去了。 小郎君盯着玩得很开心的云姐儿两人,他握着琉璃珠子的手动了动,最后迈开脚步,走去了他们两个跟前。 朗哥儿一见他来了,稍显笨拙地赶紧把滚动的琉璃珠子抓到了手里。 小郎君眼睫眨了眨,蹲下身子把手里的琉璃珠子滚了出去。 朗哥儿盯着珠子滚动,在思考要不要捡起来,可是姑姑说给他了。 云姐儿捡起来滚动的琉璃珠子,往前一丢又滚向了小郎君,小郎君捡起又滚给云姐儿。 云姐儿笑了,“你是想跟我们一起玩吗?” 小郎君害羞地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一起玩。” 三人玩了一会儿,那小郎君也没有说一句话,云姐儿歪着头问他:“你不会说话吗?” 小郎君声音细细地说:“会。” “哦,我叫云姐儿,这是我小侄子,叫朗哥儿。” “我叫寿哥儿。” 三人正在玩着,旁边房间里出来一个年轻的女使,“小郎君,你怎么自己出来了,太太找你呢。” 小郎君不想理他,蹲着没有站起来,云姐儿抬头看了那女使一眼。 那女使也看向了云姐儿,突然脚步一顿,仔细打量了云姐儿许久。 她拉着那小郎君回了隔壁雅间,进去前还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云姐儿一眼。 用过午饭后,他们又在御街玩了一下午,两个小的跟不知道累一样。 赵氏实在累得走不动了,她们才打道回府。 第178章 吴家 苏桃他们出去跑了一天,大人孩子都累得不行,夜里洗漱过后,都睡得香甜。 齐家一家睡得香甜,有人就睡不着了。 韩国大长公主驸马的吴家 吴家宅院后街的仆从院里,一年轻的女使漏夜匆匆赶回家中。 “你不在三太太跟前好好伺候,这时候跑回来干什么?”常婆子嘴里骂着女儿青雨,转身去了灶房,把晚上没有吃完的晚饭端了出来。 “在前面院儿用过饭了没有?家里还剩两张饼,你吃了。” 常婆子把饼子给青雨放到四方桌上,转身要歪床上去,她在老太太跟前伺候了一天累得腿脚酸软。 青烟坐立难安,她拉住将要躺下的常婆子按到床边儿上坐下。 而后跑去门口鬼鬼祟祟地探头往外面看了看,见无异样便随手关上了房门。 青雨神神叨叨的,常婆子也被她整得紧张了起来。 常婆子面容严肃地问她,“到底有啥事儿啊,怎么吓成了这个样子?” 青雨坐到常婆子身旁,压着声音说:“娘,我今儿跟着三太太去御街,在唐家正店吃饭的时候,遇到了个跟小郎君差不多大的小娘子。” 这不是挺正常的事儿吗?这有什么奇怪的,常娘子盯着青烟,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那……那小娘子,长得圆圆的脸儿,圆圆的眼儿,跟……跟三太太有六七分的相像。” 常婆子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都变了。 她眼珠子疯狂乱转,连道:“不可能,不可能。” 那年在寺院里,她清清楚楚听到那婆子说自己的籍贯是临阳,回去之后也不愿麻烦家中侄儿,要去庵堂养老度日,她才留了心思的。 她确定那婆子出了京城便再不可能回京城来,才在路上蹲她的。 “世上长得相像的人那么多,你怕个什么,或许只是凑巧长得像而已。” 常婆子这样说是在稳住青雨,也是在稳住自己狂跳的心。 这事儿要是捅出来,他们全家都会被打死,她就是怕死,才多了个心眼儿,留了那孩子一命。 青雨拉着她娘的手,眼中含着泪花,“娘,要不你跟三太太坦白,三太太人那么好,你怎么忍心她们母女天各一方?” 常婆子打掉青雨的手,厉声道:“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你哥哥嫂子还有小侄子都在老太太手里拿捏着,我死了不要紧,你是想让咱们全家都死光光?” 青雨沉默了,全家都卖身给了吴家,可不就被别人死死的拿捏着。 常婆子照着青雨的大腿狠狠掐了一把,“你可管好自己的嘴,稍有不慎,咱们全家的命都没了。” 青雨疼得眼泪汪汪也不敢叫出来。 常婆子后悔了,她不该为了心里的那点儿侥幸,让青雨去偷三太太的首饰。 这件事儿从始至终都不该让她知道,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当初,她害怕这事暴露后,老太太让她背锅,便留了那孩子一命。 又怕即便找到那个孩子也无法证明她是吴家的,便让青雨偷一件三太太的首饰。 谁知这不知死活的丫头竟然把长公主给三太太的玉镯偷了出来。 听说那玉镯是大食国的贡品,总共只有两只,当时的皇后给了自己嫡出的女儿和儿媳。 便是当今的韩国大长公主和当今的太后娘娘。 三太太发现玉镯丢了彻底慌了神,彻查了一遍自己的院子,也没有找到。只不过趁势发卖了三四个手脚不干净的婆子女使。 三太太屋里处置了几个人,青雨慢慢地也从二等女使升到了三太太屋里伺候。 她在老太太屋里伺候,儿子一家在庄子上也颇得重用,女儿在三太太房里,三太太仁厚,也是个极好的地方。 现在一家人都很好,她可不想一瞬间就打了水漂,更不想死。 于是便对青雨耳提面命,让忘记之前的事儿,好好地在三太太跟前当差。 且对她反复强调只不过是相像的人而已,世上长得相像的人很多。 虽然常婆子这样说,青雨还是辗转反侧一夜没有睡好,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刚闭上眼睛没有多久,她娘就叫她起床赶紧去当差。 青雨脑子昏昏沉沉地回到贤宁院伺候,吴三爷一家已经都坐在了饭厅里。 三太太疼爱小郎君每日都要叫小郎君来房里用饭。 小郎君寿哥儿过了年就八岁了,可他从小身体孱弱,个子也只跟六岁的孩子差不多高。 寿哥儿吃饭挑剔,吴三太太总是挑了他爱吃的亲自喂给他吃。 “慈母多败儿,他都八岁了,你还喂他吃饭,孩子迟早给你养废。” 吴三爷看不惯吴三太太这样惯孩子,忍不住开口。 吴三太太笑嘻嘻地把调羹塞到寿哥儿手里,“寿哥儿好好吃饭,以后长得壮壮的,好好读书,考个功名回来给你爹看看。” 吴三爷瞅了吴三太太,温柔一笑。再转眼看寿哥儿时,一脸严肃。 寿哥儿拿着调羹小口小口地吃粥。 青雨忍不住一直偷看吴三太太,那个小娘子吃得白白胖胖的,比寿哥儿高了半个脑袋。 长得也颇像吴三太太。 兴源巷 齐家 昨儿去了御街,两个孩子玩开心了,苏桃要做的正事儿一件也没有做。 这日,她又邀赵氏一起出去逛街,这次不去御街了,去金桥大街看一看,找家首饰铺子打首饰。 赵氏发现了,她现在也就适合去瓦子里坐着看看百戏,逛街不适合她,坚决摇头。 苏桃说什么她都不愿意跟着他们一起去,最后苏桃只得把朗哥儿留在了家里,带着云姐儿一人出去了。 经了之前捐粮那件事,金桥大街铺子里的人很少有不认识苏桃的。 苏桃找了跟她家铺子没有离多远的一家首饰铺子。 掏出珍珠让铺子里的工匠给打几副耳珰,几朵珠花。 掌柜的热情地招呼她选花样。 苏桃放云姐儿在铺子里到处看,她走到一副玉花冠跟前,喜得移不开眼睛。 花冠是白玉做成的半开荷花状冠子,上面还有点缀了几颗珍珠。 难得云姐儿能看上这朴素淡雅的冠子。 苏桃挑好耳珰、珠花的样式,又帮赵氏给二丫选了一只银簪并一枚银戒子。 见云姐儿很是喜欢那个玉花冠,便顺手也给她买了下来。 定做的耳珰、珠花要过两天才能过来拿。 苏桃便带着云姐儿回了家。 赵氏见云姐儿抱回来个她现在还用不到的玉冠子,无奈地说苏桃,“桃娘,你迟早把云姐儿惯坏。” 苏桃看向云姐儿宠溺一笑,“云姐儿那么可爱就是用来宠的。” 在旁边玩小木剑的朗哥儿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拿着小木剑跑到苏桃跟前啊了一声。 苏桃笑着抱起她的胖儿子亲了亲他的小胖脸,“娘也宠朗哥儿。” 朗哥儿被亲得咯咯笑了起来。 第179章 元夕 元夕最热闹的要数观灯了,虽然从冬月开始,整个京城都是张灯结彩的,而元夕晚上的灯最是丰富多彩。 御街上还有一个大大的灯上,还好好几根百丈高的竿子,上面挂着白戏的灯笼,远远看去如 天上的神仙下凡,在宣德门前飞来飞去。 自从上次去御街玩了一次,云姐儿跟朗哥儿就记到了心里,总吵着要出去玩。 可是御街上的人太多了,苏桃便不再带他们过去。 云姐儿这几日心心念念要在元夕这日出去观灯。 出去观灯可以,但是御街人多,不是他们的首选。 苏桃问了许大娘,又问了齐贺,决定去南城的环水大街,汴梁河的一段穿街而过,不管是岸上还是河里都灯火通明很是热闹。 苏桃提前让喜子去杏林巷通知了她爹娘,元夕晚上一起去环水大街观灯去。 正月十五不兴走亲戚,苏家三口是半下午的时候来的齐家。 一家人在门口也没有下车,让顺子进来招呼了他们一声。 齐家人也一早都做好了准备,喜子见苏家人来了,也忙慌着套驴车。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他们两辆驴车就到了环水大街,天还没有黑,苏桃吩咐顺子下去找个视线好的食肆。 他们的驴车暂时停在了汴河边,顺子跑去找食肆去了。 汴河边上,游船张灯结彩,等着雇它的客人。街上行人不多,到处挂满了没有点灯的灯笼。 顺子跑出去好久才回来,好的食肆,食肆里视野好的雅间儿都已经被订出去了。 顺子好不容易找了个大堂靠窗的位置,便赶紧订了下来,随后跑回来引着驴车往这边来。 天儿还早,先坐下吃了个晚饭是正经。 两家人各自从驴车上下来,齐老二背着手走过去找苏青山,赵氏去拉冯氏的手。 他们相谈甚欢,携手进了店门。 苏桃一手拉着云姐儿,一手牵着苏虎。齐贺抱着朗哥儿在最后面跟着。 他们坐的位子靠着窗户,虽然不能看到远处的景色,但是食肆外面的热闹一览无余。 对于不爱凑热闹的赵氏来说,也是挺好的位置。 用过饭,苏桃给不愿意出去看热闹的赵氏叫了一壶茶,而冯氏也过了那个对什么都新鲜的年龄,她便也坐在这里陪赵氏。 “阿爹也不去吗?”云姐儿问已经开始喝茶的齐老二。 “阿爹不去,阿爹嫌炒的慌,阿爹在这里等着云姐儿。” 齐老二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顺势,苏青山也留了下来。 “云姐儿,我带着你出去看灯去?”苏虎见不出去看灯云姐儿都着急了,于是站起来要陪她出去。 “让你们阿姐陪着你们去。”冯氏透过窗户往外看,“你看这时候人多了起来。” 齐贺抱着朗哥儿,冯氏只能让苏桃陪着他们出去看灯。 “出去的时候,要牢牢牵着妹妹的手。”冯氏不放心地又安排的苏虎一句。 苏虎应:“知道了。” 说完他牵着云姐儿就出了门,苏桃跟齐贺说:“我也过去了。” 而后,唰地一声追了上去。 啊!朗哥儿指着苏桃的身影要撵出去。 齐贺笑了笑,对两家爹娘说了一声,抱着朗哥儿就追了出去。 啊!啊!啊! 朗哥儿一路追,一路叫。苏桃他们三人已经跑去了汴河边儿。 那边围了一圈人,齐贺个子高,看着好像是耍猴子的。 “猴子耍百戏哩,都来看啊。” “猴子耍百戏哩,都来看啊。” “……” 圈子里敲锣打鼓的吆喝,不一会儿就聚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齐贺找到了苏桃三人,抱着朗哥儿站到了他们身后。 朗哥儿对着苏桃的脑袋啊了一声。 苏桃转头,惊喜道:“朗哥儿也来看杂耍来了?” 朗哥儿咧着只有几颗米粒牙的嘴巴望着他娘笑。 猴子开始表演了,朗哥儿细长的丹凤眼瞪得溜圆,看到高兴的地方他还知道呱唧呱唧拍手。 苏桃紧紧地牵着云姐儿的手,时不时转头跟朗哥儿说两句话。 “小猴子翻跟头呢。” 朗哥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里面猴子的表演。 正表演到精彩的地方,大家都自发地响起了掌声,还有几声喝彩。 啊~ 一声凄厉的叫声打破了这欢快的氛围。 “姑娘……姑娘……” 一个奶妈子打扮的人摔倒在地,望着前面喊得凄厉。 苏桃定睛一看,有个穿着黑色短褐的汉子,抱着个几岁的小娘子往游船停靠的码头跑。 苏桃脑子里首先想到的是兰婆婆说的大庭广众之下抢孩子。 她把云姐儿的手塞到齐贺手里,“看好云姐儿。” 话音一落,还不待齐贺回话,她人就跑出去两丈远。 出了月子之后,苏桃都没有落下锻炼,她依然身轻如燕,跑起来飞快。 她迅速超过一众男子,一马当先跑到了离那男子几步之遥的地方。 苏桃想来个助跑,一脚踹飞他,又怕伤着他抱着的孩子。 这人跑得真快啊,一看就是专门练过的。 苏桃就走了一会儿神,就让他多跑出去了两步。 那人是夹着孩子两腋跑的,孩子一边哭,一边蹬腿。 苏桃猛地助力,跑到他跟前伸手抱住了孩子的腰,猛地一用力抢了过来。 顺势把那个人拉得扑倒在地。 苏桃抱着孩子稳住了身形,孩子还在一边哭一边像泥鳅一样扭动。 “别动,别动,我是来救你的。” 那孩子完全吓傻了,根本听不到苏桃在说什么。 抢孩子的一骨碌爬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个匕首就冲着往苏桃这边来了。 若是没有这个孩子,苏桃完全不把这人放在眼里,可是现在怀里抱着个云姐儿那么大的孩子。 她不能冒险,扛布袋一样,扛着孩子就往回跑。 后面的人眼看就赶上来了,那人便不敢往回追,转头又往码头跑去。 有人追那男子,但是没有追上,让他跳河里跑了。 后面奶妈追了上来,一起过来的还有两个穿着光鲜的女使。 苏桃把那孩子放下来,被她的奶妈子一把搂进了怀里,“我的姑娘啊,你要是有个好歹,可叫我怎么活啊。” 那小娘子看着跟云姐儿差不多大,怕是吓傻了,这会子也不哭了,呆愣愣地被奶妈抱着。 “吕妈妈,别哭了,赶紧带着姑娘回去,老夫人还等着姑娘呢。”那女使招呼另一个女使拉着她们往前走。 剩下的这个女使转身向苏桃道谢:“多谢娘子出手相救,我家老夫人在前面云客楼里,还请娘子允许我家老夫人当面道谢。” 苏桃忙摆手,“不用不用,路见不平大家都出手相救了,只不过我跑得快了些。” “阿姐。”苏虎牵着云姐儿也跑了过来,后面跟着抱着朗哥儿的齐贺。 “阿姐真厉害!” 云姐儿看到了自己阿姐抢回了那个小娘子,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苏桃望着他们,咧着嘴笑。 “这位姐姐也快回去,给你家老夫人说,都是举手之劳。” 即便如此,那女使还是问了苏桃的名姓之后才告辞离去。 苏桃他们还要继续去赏灯、 苏桃拉着云姐儿的时候,顺便告诫她,“云姐儿要牵好阿姐的手,你看歹人多可怕,生抢。” 云姐儿没说话,手紧紧地握住了苏桃的手。 苏桃无声地笑了笑。 “阿桃,遇到这样的情况,应该让我去追的。” 苏桃冒险,齐贺颇有些不高兴,他忍了一路,终于说了出来。 “你又没有我跑得快。”苏桃瞅着他歪头笑。 齐贺眉毛一挑,“又没有比过,你怎么知道?” “我小时候跟我爹在山上追兔子练出来的,是得到我爹认可的快。”苏桃有些小骄傲。 他或许真没有她跑得快,可他不希望她去冒险。 挺会转移话题,齐贺只得无奈一笑。 苏桃他们几人又跑出去观灯,猜灯谜。 齐贺猜灯谜给他们一人换了一个灯笼,玩到人声消散,才依依不舍地回了家。 第180章 拜帖 昨儿观灯回来,朗哥儿是睡着回来的,他一大早起来,就在那里“兔兔兔”的叫。 家里人以为朗哥儿换了新词,从啊啊啊换成了突突突。 只有云姐儿知道朗哥儿在说什么。 昨儿猜灯谜,齐贺帮他们四人一人换了一盏灯笼。 朗哥儿的就是个小兔子灯笼,苏虎的是个走马灯,苏桃的是莲花灯,云姐儿的则是一个漂亮的红色小鱼灯笼。 现在是白天,灯笼拿出来也没有晚上点上烛火的时候好看。 但是朗哥儿一直在那里兔兔兔地叫,云姐儿还是去屋里把他们两人的灯笼都拿了出来。 大白天的,两个人挑着灯笼在院子里玩。 苏桃拿着笔墨在堂屋里写单子,有些要让齐三郎他们带回去的迟到的节礼要写出来让喜子出去买。 苏桃闷着头在写,赵氏轻声叫她,“桃娘。” 苏桃抬头,赵氏笑眯眯地望着门口努了努嘴,“你看那两个小的。” 苏桃往门口一看,大白天的,云姐儿、朗哥儿两人似模似样地挑着灯笼在院子里玩。 苏桃噗嗤笑出声,“朗哥儿,突突突地,是不是想说兔子啊?急得他都会说话了。” 赵氏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呀,只有急很了,才会冒出来个字来。” “姑姑要把朗哥儿的灯笼碰坏。”云姐儿说着作势要碰朗哥儿的小兔子灯笼。 朗哥儿挑着他的灯笼咯咯咯地边笑边跑。 云姐儿迈着小步在后面作势追他,他欢喜得不得了。 苏桃跟赵氏笑得欣慰,云姐儿真的长大了,都能哄着朗哥儿玩了。 院子里的两人玩得开心,屋里苏桃收回视线继续写单子。 没用一盏茶的时间,苏桃便写好了,苏桃拿起单子给赵氏念了一遍,问她:“娘看看还有什么要求增减的吗?” 苏桃安排的周全,她倒是没有什么要求增减的,只不过年轻的时候,她大嫂子没有少阴阳她。 听着苏桃给齐老大家的礼单子,她心里颇有些小家子气的不舒服。 现如今五郎做了官,她便安慰自己看开一些,别因着她的小心眼儿,拉低了她儿子、儿媳的心胸。 赵氏对单子上列的东西没有异议,苏桃收起单子便准备交给喜子出去采买。 还没有走到门口,云姐儿提着她的灯笼跑了回来。 “阿姐外面来了个人,说是给咱家送拜帖的。” 拜帖? 他们在京城没有相熟的人家,谁会给他们送拜帖?苏桃满心疑惑地出了门。 喜子正在门里面躬身迎着她,“太太,是户部尚书府何家来送拜帖来了。” 户部尚书府何家? 当初捐粮的事儿还没有结束,户部还有其他的行赏? 苏桃走到门口,门外穿着讲究的一中年男子,向她拱手施礼,“小人见过苏安人。” 苏桃微微颔首。 “小人是何家二爷院里的,奉了二太太的命给苏安人送来了拜帖。苏安人舍命救了我家姑娘,我家二太太想寻个安人方便的日子,亲自上门拜谢。” 何家的那人把拜帖递到了喜子手里,喜子又递给了苏桃。 苏桃打开拜帖一看,果然是这么个事儿。 人家拜帖都送上门了,她一个六品安人也不好拒绝正三品大员家的女眷。 趁着这人还没走,也不用给他们特意回帖子了,他送了拜帖迟迟不走是不是就等着她的回话呢。 苏桃轻声开口,语气不卑不亢,平缓有力,“劳这位老丈给府中娘子回个话,齐家无有不便,后日弊舍可扫堂相迎。” 那人得了准话,躬身施礼后便告辞了。 晚间一番云雨之后,苏桃、齐贺二人躺在床上歇息。 苏桃趴在齐贺怀里说了白天何家送来拜帖的事。 齐贺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原来昨儿那小娘子是户部尚书何大人的孙女。” 苏桃轻嗯了一声,“我应了后日招待她,家中首次有官家娘子过来,咱们该怎么招待?” 齐贺帮苏桃拨了拨汗湿的头发,低声问:“兰婆婆没讲?” 苏桃抬头看向齐贺,浅浅一笑,“讲了啊,说来的客人不同,灶房摆出来的席面也不同。有些人家有时也会请两个唱曲儿的来家里助兴。” 在这里等着他呢,齐贺低头在苏桃额头印下一吻,柔声说:“就按平常客招待,灶房里请许大娘过来做几个菜就行了。咱们家没有灶娘,也没有听曲儿的地方,给不了她好的招待。” 齐贺听了一会儿又说:“她是来向你道谢的,若是诚心诚意的,便不会介意。” 苏桃又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 齐贺抱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咱们以后要常年住在京城,阿桃若是想进入京城官娘子的圈子,这何家二太太便是个引路人。她若是个好的,你也可以与她结交。” 齐贺说完,迟迟得不到回应,低头一看小娘子已经呼呼沉睡了过去。 齐贺嘴角微翘,脸上带着无可奈何。 他轻轻抬起身子,帮里面睡着的朗哥儿掖了掖被子,掀开床帐吹熄了蜡烛,便抱着苏桃睡了过去。 翌日,苏桃请来了许大娘,给她简单说了一下,让她帮着准备一桌席面。 准备普通的席面,许大娘还行,一听苏桃说要来的客人是大官家的娘子,她便有些打退堂鼓。 官宦人家的灶房里可是不止有一个灶娘,往往一个灶房里都有两三个,他们各自都有各自的拿手菜。 家中若是要宴请尊贵的客人,往往都是打探清楚客人的吃食喜好,才去做的。 在许大娘看来,正三品官员家的娘子要来正六品家,那必定得是用心招待的。 好在苏桃找许大娘找得早,她还有时间去找巧枝儿的师父问一问。 苏桃见许大娘这么隆重,便笑着对她说:“许大娘,我家就是这个样子,本来灶房里也没有灶娘,有多大能力办多大的事。你也不用特意去找人问,你就把你拿手的菜做出来几个就行。之前你做的席面就很好。” 临了苏桃又夸了许大娘一句,好给她打打气。 苏桃的话起了作用,许大娘绞尽脑汁定下来一桌席面出来,她报了菜名给苏桃听,苏桃没意见后,她便拉着翠丫出去买食材去了。 第181章 何家娘子来访 十八这日巳时正,何家二太太带着家中女儿到了齐家门口。 苏桃出了院门迎接,门口停着一顶青布小轿,一年轻的女使打着帘子,从里面出来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妇人和一位七八岁的小娘子。 小娘子应该就是元夕那晚苏桃从歹人手中抢回来的,只不过那天灯火昏黄没有看清楚。 这妇人面皮白净,细眉凤眼,嘴唇微薄,通身透着一股世家妇人的端庄大气。 她穿了一件天青色的云锦长褙子,梳着矮髻,插了两朵并蒂的樱草花,装扮很是素雅。 不用猜,苏桃就知道这位一定是何家的二太太了。 她缓缓走下台阶,躬身对着何二太太道了个万福。 何二太太拉着女儿回了苏桃个万福。 苏桃笑着转身让开路,招呼她们:“二太太快屋里请。” 一行人说说笑笑,进了正房堂屋。 堂屋里,长条案的东边放了一个瓷熏炉,点燃的御赐熏香正冒着氤氲的香气。 何二太太进了堂屋,赵氏也站起来相迎,她笑盈盈对赵氏行了一礼,“太安人万福。” 赵氏回了她一礼,忙招呼着她落座。 何二太太拉着女儿坐在了东边的次座上,后面跟着她们来的两个女使捧着两个盒子放到了堂屋的八仙桌上,然后规规矩矩地退到了堂屋门外站着。 一个梅红漆匣,一个黑漆木匣。 里面是什么东西,苏桃也不知道,她还是客气地说:“怎好让二太太如此破费。” “谈不上破费,一盒福隆斋的点心果子,一盒女儿家用的胭脂香粉,不过是些粗鄙之物。” 粗鄙之物只是何二太太的客气之言,胭脂香粉的行情苏桃不懂,可是福隆斋却是知道的。 福隆斋开在西大街上,一盒点心有的都要十几贯铜佃。 正当苏桃不知该如何接话的时候,翠丫送了茶水进来。 苏桃忙招呼何二太太吃茶。 何二太太浅啜了一口茶水,开口向苏桃道谢:“元夕那日,多亏了安人仗义出手,小女才能安安稳稳地留在身边。” 苏桃客气,“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 “不瞒两位安人,我何家孙儿辈里就这么一个女儿,她翁翁婆婆当眼珠子一样的疼着,若是她有个万一,那真是如在老太太心上生生剜下一块儿肉来。多亏了安人,我家中才免遭变故。” 赵氏附和地点头,她想若是云姐儿遇了这事儿,她或许得心疼地死过去。 何二太太说着,把她身旁的女儿推了出来,“盈姐儿快给安人磕个头。” 这可使不得,苏桃忙站起来扶住了要下跪的盈姐儿。 “二太太言重了。”苏桃扶住盈姐儿,细细打量了几眼,长得干净,斯文秀气。 苏桃没让盈姐儿下跪,盈姐儿还是蹲身向苏桃行了一礼,“多谢安人相救。” 盈姐儿不过跟云姐儿这般大,苏桃见了她欢喜,拉过她的手说:“盈姐儿怪招人喜欢的,不必言谢。” 盈姐儿回到何二太太身边乖乖坐下,坐在对面的云姐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小娘子跟云姐儿的年龄差不多大,云姐儿还没有同龄的玩伴,她见着盈姐儿就想跟她亲近。 可惜,盈姐儿一直乖乖坐在她娘身边,不给她回应。 何二太太来了这么一会儿也看明白了齐家。 齐大人是贫寒农家子出身,他家女眷自然皆是出自农家。 可是她们并没有过度卑谦,而是有礼有节,从容自若。 她们是过来感谢苏桃的,于是便又拿苏桃向宿州捐粮的事,夸赞了她一番。 苏桃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且她对何家又不甚了解,便只夸盈姐儿乖巧识礼,夸何二太太教导的好。 一时间堂屋里笑语盈盈,言笑晏晏。 苏桃怕朗哥儿捣乱,把他送去了许大娘那里让她暂时先看一会儿。 到了时间,许大娘差不多该过来做饭了,便带着朗哥儿回来了。 朗哥儿拿着他的小木剑,晃晃悠悠往堂屋走,走到堂屋门口,见门口站着两个不认识的人。 他便停下来,仰着头看两人,那两个女使见朗哥人长得喜人,都脸带笑意地向朗哥儿问好。 “小郎君万福。” 朗哥儿不知道怎么想的,啊了一声抱着手给她们作了个揖。 只到她们腰下的小胖墩,像模像样的给她们作揖,两个不过十几岁的女使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 屋里众人寻着笑声往外看,就看到了朗哥儿滑稽的一面。 云姐儿跑出来,小猫衔个大老鼠似地把他抱进了屋里。 “小郎君长得真是福气。”何二太太笑着夸赞朗哥儿。 “刚学会走路,淘气的很。”苏桃笑着抱起朗哥儿,问他:“朗哥儿跟姐姐们见礼呢。” 朗哥儿啊了一声。 “那朗哥儿给客人也见个礼。” 苏桃这样说,朗哥儿就挣扎着往下秃噜。苏桃放他下来,他有模有样地对着何二太太见了个礼。 何二太太喜得不行,忙伸手往身上摸,摸了两下摸出来个白玉的小玩意递到了朗哥儿的手里。 朗哥儿拿到眼前一看,说:“兔” 何二太太,笑嘻嘻地说:“小郎君真是聪慧。” 齐家两个孩子,她不能厚此薄彼,伸手把云姐儿招呼过来,也褪了个玉镯子送给她。 朗哥儿盯着何二太太看,然后他转身抓了云姐儿腰间的荷包要拿下来。 云姐儿帮他拿了下来,他从荷包里拿出来一颗珍珠,踉踉跄跄跑到盈姐儿跟前,仰着头递给她。 盈姐儿看着朗哥儿伸到眼前的小胖手一怔,看了她娘一眼后,伸手接了过来。 何二太太在旁边看得直笑,这小郎君也太招人喜欢了。 朗哥儿活泼,他回来后,安安静静坐在何二太太身旁的盈姐儿也活泛了起来,不一会儿就跟云姐儿和朗哥儿玩到了一起。 云姐儿跟朗哥儿玩的小玩意都放在西次间,他们三个便跑去了西次间玩。 外间的人也从生硬的互夸,聊到了平时的日常。 何二太太听苏桃说平常也不怎么出去赴宴,便说她带她出去结识几个女眷,这样以后才好出去玩。 晌午,许大娘跟翠丫做了一桌丰盛的席面,客人吃得还挺欢心。 何二太太带来的两个女使,也被许大娘请去了倒座房原本云姐儿上课的那间屋子里吃了午饭。 何二太太本来计划着道了谢之后就回去,没想到齐家婆媳平和,家中孩子讨喜,一坐便坐到了饭时。 用过午饭之后,稍事休息了一会儿,何二太太便起身告辞了。 再是怎么喜欢人家,初次拜访也不能叨扰主家太久。 她们走的时候,云姐儿拉着盈姐儿的手有些不舍,反复说着让她有空再来玩。 何二太太笑着邀请云姐儿:“云姐儿有空了也来家玩。” 送走何二太太,苏桃觉着京中官宦人家的女眷也没有那么高高在上,不易亲近。 第182章 三郎杏儿回家 送走了何家二太太,齐家一家人女眷回了正房堂屋。 何家带来的两个小匣子已经打开了一个,那个梅红漆木的匣子里装得是福隆斋的点心。 三个孩子在一起玩耍的时候,苏桃已经拿出来给他们吃了。 八仙桌上就剩个黑漆木的小匣子。 苏桃坐到椅子上,喝了一口茶水,望着那个黑漆木的小匣子。 何二太太说是胭脂水粉。 苏桃便站起来拿过那个小匣子,“不知是什么样的胭脂水粉?装得这么讲究。” 苏桃一拿过来小匣子,朗哥儿便以为是吃的,跑到她跟前说:“吃。” 苏桃嘴角的笑意有点儿难压,“乖儿子啊,这可不是吃的。” “朗哥儿,那个盒子里才是吃的。”云姐儿指了指西次间高几上放着的梅红匣子。 朗哥儿顺着云姐儿的手,斜着身子歪着头往次间看,果然看到了一个匣子。 云姐儿给朗哥儿拿过来一块梅花酥。而后也跑去苏桃跟前看那盒胭脂水粉去了。 小匣子一打开,里面放着大小不一的八个青瓷罐,每个青瓷罐的盖子上面刻着梅兰竹菊的花纹。 坐着不方便拿出来看,于是苏桃又走去八仙桌旁,把里面的瓷罐一个个都拿出来放到桌子上。 云姐儿伸着头看,用手指点了点两个相同的图案,“阿姐,这两个一样,都是竹子图案。” 她又仔细一看,发现,哎~每个图案都是相同的两个。 云姐儿便伸手便相同图案的都摆着了一起。 苏桃拿起一个大的青瓷罐打开,里面是白腻腻的珍珠水粉,花色不同香味也不一样。 而小的青瓷罐里面是不同红色的胭脂。 赵氏看着打开盖子的水粉说:“何二太太皮肤白皙,就是用这个用的?” “应该是。”苏桃也没有怎么用过,她也不确定。 苏桃看着那几小罐胭脂,脸上泛起了淡淡红晕。 之前齐贺也给她买过一盒胭脂,用过那么一次之后好像就没有用过了。 这些东西苏桃用得很少,她便挑了两罐颜色略暗的胭脂和两罐水粉给了赵氏。 赵氏笑:“我一把年纪了,要这些个做什么?涂上唱大戏吗?桃娘,年轻好颜色,也该学学这京城的娘子多打扮打扮。” “这么多也用不了,娘拿去两罐,以后跟兰婆婆约着出去瓦子看戏,也打扮一下。” 晚上齐贺下值回来,苏桃说了何家的二太太,说她也是个和善的人。 齐贺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如此这段插曲便过去了。 眼看就到了月底,喜子也把要托齐三郎带回老家的土仪都准备妥当了。 东西多,一辆马车放不下,齐三郎他们雇了两辆马车回去。 苏桃本来跟赵氏商量好的,说让齐三郎给二丫多捎回去三十两银子。 而这一路回去,因着他们采买的土仪,却让他们多雇了一辆马车,于是便又多给了他二十两做路上的盘缠。 开春了路上好走,齐三郎他们不过只用了十一二日就回到了西柳村。 她娘马氏知道他该回来了,天天儿地拿着针线笸箩坐在门口等着。 马氏一看到从村头来了两辆马车,就兴奋地站了起来,迎着马车走过去,伸着头问:“三郎,三郎,是三郎吗?杏儿?” 赶马车的拉住马缰绳吁吁吁地让马慢了下来。 齐三郎拉开马车后面的车帘子,大声叫了一声:“娘。” 马氏哎了一声,喜滋滋地忙往马车后面跑,“三郎啊,杏儿。” 离家也没有几步远了,马车跑得快,齐三郎从马车后面跳了下来,拉着他娘的手一起往家走。 在家里待着的二丫,看到她哥嫂回来的,兴奋地哇哇叫。 马氏绷着脸教育她,“眼看就要成亲了,大呼小叫地成什么样子。” 二丫不理她,跑过去紧紧抱住杏儿,随后拉着她的手往家里拽。 “杏儿?杏儿回来了?” 住在齐老三家西厢房里的杏儿爷奶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 杏儿跟着齐三郎一去京城便走了一年时间,而她爷奶她婆母也给照顾得好好的。 杏儿长时间没有见到她爷奶,抱着哭了一顿。 齐老三家隔壁的齐老大家好像也听到了动静,大郎媳妇跟抱着孩子的四郎媳妇都跑了过来。 以前农闲的时候,齐大郎兄弟两个跟着他爹出去给别家建房子赚个小钱。 现在齐大郎自己招了一批人,自己接活来做,因为齐贺的关系,还是比较容易接到活的。 齐老三现在也跟着他们打杂。 因此,就算现在是农闲的时节,家里也只有女眷们在家。 再过几日是二丫出阁的日子,临到日子了或许家里的爷儿们才能闲下来。 四郎媳妇是抱着孩子来的,杏儿忙抓了一把从京城买回来的点心果子给虎头吃。 虎头已经三岁了,接过杏儿递过来的果子,怯生生地也不知道叫人。 被他娘提醒了一句,才叫了声:“三伯母。” 杏儿回来没有穿苏桃给她做的绸子衣裳,穿的是一件七成新的细布衣裳。 这两年齐老大家也挣了钱,家里的女眷也都穿得半成新的细布衣裳,所以杏儿、齐三郎也不是特别的显眼。 齐三郎跟两个车夫一起往家里搬东西,而后便结了雇车的钱让他们走了。 马氏让杏儿跟大郎媳妇和四郎媳妇说话,她带着二丫忙着去给齐三郎他们两个做饭去了。 眼看就到中午饭时了,马氏给他们一人炖了一碗鸡蛋羹。 临吃饭的时候,大郎媳妇跟四郎媳妇要回去做饭,杏儿让她们吃过饭过来,说苏桃给她们都带了东西。 下午的时候,杏儿把苏桃给齐家女眷们打的耳珰、珠花都拿了出来。 齐家四个媳妇、两个女儿、还有二郎家的小女儿,一人一副耳珰、两个珠花。 东西不多,但是因着是珍珠的,故而在他们乡下地方还是很珍贵的。 大郎媳妇拿到耳珰、珠花后直言,这贵重的物件她都没有时机戴也舍不得戴,留下来以后给儿媳妇。 一家人被她逗得都笑得弯下了腰。 除了给女眷的这些首饰是让杏儿带回来的。 其他的,苏桃都写了单子的,齐三郎认几个字,但是他还是想等着六郎回来,让六郎看着给大家分。 毕竟六郎明年就要去考童生的。 大郎媳妇、四郎媳妇拿了东西陪着杏儿问了一些京城的事儿,杏儿跟她们说了一些京城的趣事。 她们问她和三郎住在哪里,她便只说住在庄子上,跟在家里差不多。 该做晚饭了,大郎和四郎媳妇才回了家。 齐三郎趁机把苏桃给二丫的三十两银票拿了出来。 当时苏桃只说是赵氏给二丫的体己银子,故而齐三郎也没有宣扬,偷偷拿出来当着他娘的面儿给了二丫。 一时间马氏无比动容,对齐三郎说:“你二伯母是个好的,你们在京城别跟你二伯家生分了。对你二伯二伯母就要像对你爹和我。” 齐三郎连连应是。 第183章 三月三 晚上,齐家的爷儿们都回来了,大晚上的都聚到了齐老三家。 齐三郎拿出苏桃的土仪单子让六郎念,他按着单子上写的,把齐老大、齐老二两家的节礼都拿了出来。 其他人家的,齐三郎也在大家都见证下都分了出来,准备明天开始借齐二郎家的驴车跟亲戚们都送过去。 赵氏跟苏桃给二丫的添妆也都拿了出来,不多也不少。 女眷的首饰人人都是一样的份儿,节礼也是家家一样,大家都没有什么要说的。 女眷这边直夸齐老二家,一直都记得他们。 齐老大抽着旱烟没有说话,但脸上是带着喜色的。 齐老大感慨,老二家有福气,捡了个孩子这么有出息。 原本苏桃只给亲戚们准备了吃到的节礼,没有想到齐氏这边的族长。 齐贺知道二丫的亲事是族长帮着定下的,多少也了解了他的良苦用心。 于是,齐贺让苏桃在单子上面也给齐氏的族长添了一份节礼。 京城带回来的节礼,齐家按着单子分完之后,齐三郎就冒黑把齐氏族长家的节礼给送了过去。 二丫是个乡下丫头,若是齐贺没有高中留京做官,那她一定也同齐老大家的大丫一样,找个有几亩薄田的老实农家汉子嫁。 饿不死,也富裕不了。紧巴巴地操持一家子的生活。 偏偏二丫也是个有福气的,待她长到要相看的年纪,她的堂兄齐五郎做了京官。 虽说是堂的,可是这也算是朝中有人了,村上,镇子上,县城里的员外老爷们都得给齐大人家的亲戚几分薄面。 于是二丫也寻了个好亲事。 京里的二婶还给了她一份颇为体面的添妆。 再加上上次她娘给她留下的好料子,她的嫁妆抬出去在他们镇上还算是丰厚的。 齐三郎跟杏儿回来之后,桃源庄那边就是齐老二在庄子上住着,这时候桃枝要剪,三月里还要疏花,活还是挺多的,他们也不能在家待太长时间。 二丫回门没过几天,齐三郎他们便准备准备要出发回京城。 杏儿爷奶住在齐三郎家,且被马氏照顾得极好,杏儿很放心。 齐三郎一年有五十两银子,他们还可以在庄子上养些鸡鸭猪羊,卖的钱也是他们自己的。 临出发前,齐三郎给了她娘五十两银子,说让六郎好好读书。 而后便带着西柳村这边亲朋给京城那边准备的土产,还有家中给齐老二的信回了京城。 下次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马氏给杏儿带上来一个小包袱。 杏儿拆开偷偷一看,竟然是孩子的小衣裳。 齐三郎看了一眼,嘿嘿一笑,“娘这时候知道急了。” 杏儿白了他一眼,把小包袱收了起来。 京城 二月底,齐家收到了何家的请帖。 请帖上写着,上巳节何二太太要带着女儿盈姐儿去城西十里外的寺庙祈福,邀苏桃、云姐儿她们同往。 晚上饭时,苏桃告诉了云姐儿这件事。 云姐儿眼睛瞪得溜圆,满脸震惊,忙问:“真的吗?阿姐,阿姐上巳节是什么时候?” “上巳节是三月三啊,很快了,大后天就是了。” 苏桃正在喂朗哥儿吃汤饼,又顺势回了云姐儿的话。 朗哥儿还在吃软食,两个炖鸡蛋外加一小碗鸡汤汤饼。 “盈姐儿说,她有个琉璃的小镜子,有她娘的手掌那么大,看人可清楚了。她说再见面就拿给我看。” 云姐儿放下自己的碗筷,伸头给苏桃说她跟盈姐儿两个人的小约定。 苏桃回:“琉璃的镜子那可是很稀有的东西呢。应该是舶来品,云姐儿若是也想要个琉璃镜子,就让你杏林巷的阿叔帮你在外邦寻一寻,兴许能寻到呢。” 云姐儿眼儿弯弯,坐回去拿起筷箸,兴致勃勃道:“那就麻烦阿叔寻一寻。” 苏桃抿着嘴儿笑。 赵氏搭话:“云姐儿跟着你阿姐出去的时候,要知礼,要听阿姐的话。” 云姐儿乖巧答:“知道了,阿娘。” 苏桃:“娘,你也一起去。” 赵氏:“娘跟他们说不到一块儿,娘不去。” 若是一味的躲避,便会一直维持原状,慢慢地就成了孤立的人。 齐贺放下筷箸,“娘,多出去走走,慢慢地就能说到一块儿了。” 苏桃望着齐贺问:“相公那天休假吗?” 齐贺回:“上巳节那日,同僚邀请去他家庄子上参加个曲水流觞的诗会。” “哦,那你去,我跟娘我们四人去赴何二太太的约。” “记得给何家回个应下的回帖。” 苏桃轻轻应了一声。 何二太太之前的帖子上说,上巳节这日的巳时前在寺里头见。 于是,苏桃他们一早就早早起来准备,简单用过早饭便乘着驴车往城西去了。 兴许是起得太早了,云姐儿和朗哥儿两个都蔫蔫儿的,老老实实靠在各自娘怀里眯着眼睛睡回笼觉。 十多里路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驴车走了快一柱香的时间才到。 或许是因着今儿是上巳节,出行的车辆特别多,她们的驴车行得慢。 坐在驴车里,能听到旁边有车咯吱咯吱地越过她们跑去了前面。 还有哒哒哒轻快的马蹄声,应该是谁家郎君,策马出行。 这个时候,天已经慢慢转暖,外面的野菜该长出来了,早开的花儿,如桃花也该开了。 到了广善寺门口,喜子停下马车。 两个孩子还睡得香甜,苏桃没有下车,拉开车帘子往外一看,刚刚巧看到一树桃花。 “喜子,把车挪到庙门的旁边,姐儿、哥儿都睡着了,咱们等一下再下来。” 苏桃看着时辰尚早,便准备让云姐儿、朗哥儿多睡一会儿。 云姐儿是睡得不沉的,苏桃跟喜子说话,她听到了,等驴车在旁边停下来的时候,她便睁开了眼睛。 在赵氏怀里又迷糊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阿娘,到了吗?” 赵氏轻声道:“到了,等朗哥儿睡醒了咱们再下去。” 云姐儿乖巧应声,跑去旁边扒拉着车帘子往外看。 寺庙外面种了许多桃树,正开得热烈,一树树粉的花儿,看得人心情极好。 他们的驴车停在寺庙外面的空地上,这里有几个拴马桩,喜子就把驴车停在了最边儿上。 正好方便了云姐儿往外看。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朗哥儿才睁开了眼睛。 朗哥儿还迷糊着呢,云姐儿就拉着车帘子给朗哥儿看外面的桃花。 “朗哥儿看,外面多好看。” 朗哥儿看了一眼精神了起来,啊~ 两人都精神了,苏桃跟赵氏相视一笑,准备下车。 下车后,朗哥儿难得跑到这海阔天高的地方,兴奋地一直颇是不怎么稳当地到处乱跑。 他咯咯地笑着跑来跑去,看到花儿草儿都要摘下来看一看。 赵氏望着朗哥儿说:“朗哥儿在院子里圈得太久了,出来看到什么都新鲜。” 苏桃看着朗哥儿,慈爱地笑。 小孩子没有怎么出过门,一出来发现到处都是新奇的,可不要太兴奋。 他们兴源巷的院子里,只有一棵孤零零的石榴树。 这寺院外面种满了桃树,桃树下面长了许多不知名的花花草草。 云姐儿、朗哥儿两个在外面玩了许久,直到何家的骡车到了他们才一起进了寺院。 第184章 广善寺 何家来了两辆骡车,骡车刚一停下来,就从后面的骡车上下来两个女使。 女使一下了车就匆匆跑过去前面的骡车伺候。 一个女使打着车帘子,一个女使拿了个小凳儿放到了车下面,何二太太跟盈姐儿被女使扶着从前面那辆骡车上下来。 齐家娘儿几个何时见过这样才场景,一个个都站在桃树跟前,愣愣地看着稀罕。 见盈姐儿下来,原本站在一旁傻看着的云姐儿跑过去叫了声盈姐儿。 随后也非常识礼地俯身给何二太太道了声万福。 云姐儿叫她,盈姐儿忙走到她跟前拉住她的手,晃悠了两下,而后便走到赵氏、苏桃道万福行礼。 两个小的向大人行完礼,三个大人也分别见了礼,礼毕,何二太太拉着苏桃的手,望着赵氏说:“老太太跟妹妹怎么没有进去?” 上次两人相谈甚欢,何二太太与苏桃已经作姐妹相称了。 面对何二太太,苏桃知道赵氏有点儿拘谨,她只假装岁月静好。 苏桃不愿赵氏为难,笑着替赵氏回她:“朗哥儿愿意在外面玩,刚巧等着姐姐一道进去。” 何二太太笑着招呼赵氏和苏桃,“行,那咱们进去。” 一行人一进寺院内便收了声,瞬间变得很是恭敬。 佛家圣地,容不得大声喧哗。 广善寺没有大相国寺大,也是有前后两个院子的。 因着广善寺在京城外,平常来上香拜佛的香客也没有大相国寺那么多,来这里的主要就是图个清净。 元夕那日、盈姐儿刚遇了那样的事儿,何二太太也不太愿意去人太多的地方。 本来盈姐儿是被吓到了,可去了齐家跟着齐家的姑娘玩了一会儿,她好似忘掉了元夕的恐怖,人又活泛了起来。 他们一行人刚进寺院,便有个老得掉牙的知客僧过来引领她们进了大雄宝殿。 朗哥儿还小,赵氏怕他捣乱,就拉着他在外面放生池跟前看鱼。 苏桃跟云姐儿随着知客僧进了大殿,云姐儿小时候拜佛祖是拜习惯了的。 何二太太上香磕过头,她也拿了线香,逐一给佛祖都磕了个头。 上完香磕过头,何二太太捐了香油钱。 苏桃也带着香油钱呢,她也紧跟着何二太太捐了一些香油钱。 捐过香油钱之后,他们沿着寺庙拜了个遍,后面被知客僧领去了旁边的寮房休息。 小沙弥给他们上了一壶清茶便退了出去。 何二太太拉着苏桃的手闲话家常。 别看赵氏往常在西柳村总喜欢串门子,可是此刻她对苏桃她们聊的东西不感兴趣,便专心地照顾朗哥儿。 苏桃、何二太太两个聊了一会儿,外面又来了一众锦衣绣服的娘子们,被知客僧迎着去了大殿。 那一众人就这么在窗前一晃而过,何二太太竟是看了个分明。 “外面好似是陆家的女眷。” 苏桃不太知道陆家,疑惑出口:“陆家?” 何二太太轻浅一笑,“你竟不知道陆家?就是上任宿州知州陆大人家,你还往宿州捐过粮呢。” 何二太太这样说,那苏桃便知道了,她恍然大悟:“啊,陆太傅的陆家啊。” 何二太太微笑着点了点头。 “陆太傅已经致仕了,现在陆家在朝堂的是陆老大人的两个儿子和孙子。陆老大人的大儿子任参知政事,二儿子任国子监祭酒。刚过去的我看到是陆祭酒家的太太。” 苏桃听完点了点头,她其实对陆家也没有多大好奇,下意识地点头附和而已。 奈何何二太太想多说点儿京城的事儿给她听。 “陆祭酒家有两个女儿,大娘子嫁给了韩国大长公主的独生儿子,二娘子现如今十六,正是相看的年纪。” 何二太太说着说着压低了声音,“我猜呀,她们可能是借着上香的名义来这给家中小娘子相看郎君呢。” 苏桃惊喜地望着何二太太,没想到她竟然还是个包打听。 何二太太好似看到了苏桃眼中的崇拜,她一脸神秘,压着声音说:“若他们不是过来相看的,我就带你出去给她见个礼。陆家是清流人家……” 说到这里何二太太停了下来,她一高兴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她跟这苏家妹妹不过见了两次,她便知道苏家妹妹不是个爱钻营的妇人。 京中的官家娘子大多数都有盘根错节的关系,爷儿们在朝堂上有自己的见解主张,自然而然地就有自己的派系。 虽然他们总说君子群而不党,可是那些治国理念一致的总是能走到一块儿。 而女眷们也乐意结交,她们也有自己的圈子,圈子里的力量或许无形之中就给家里的爷儿们添了助力。 何二太太觉着苏桃干净,她是没有那些歪歪心思的,她怕把人带偏了,便即刻止住了话语。 “陆参政家的夫人平常不爱热闹,但陆祭酒家的太太平时是个爱热闹的,自从她随着陆祭酒从外任上回了京城,就爱邀人去她家玩。若是有机会,我带你去一次。” 苏桃点头应好。 三个孩子在赵氏跟前玩,赵氏在旁边看着他们,乐得清闲。 何二太太跟苏桃坐在窗户边儿上,边喝茶边闲聊,也聊得肆无忌惮。 虽然苏桃没有那些钻营的心思,可是若是不小心得罪了人也是不好的,于是何二太太便接着给她讲陆家姻亲吴家的事儿。 “韩国大长公主的驸马是先帝朝的探花郎吴承道,两人成亲后至今只有吴三郎这一个儿子,大长公主极是疼惜陆大娘子这个儿媳妇。” 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可不是把所有的爱都给了这么一个人。 鹣鲽情深的两个人只有一个儿子?苏桃眼中有些许不解。 何二太太原本不想说得太多,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吴驸马成为驸马前其实已经成亲了,奈何公主看上了他,先帝就让驸马和离最后又尚了公主的。” 妈耶,皇家秘辛。 苏桃好奇的心思被勾起,“那吴驸马的原配呢?” “听说那吴驸马的原配也是个知书识礼的人,被和离后想不开,上吊自缢了。” 苏桃惊得啊了一声。 干什么自己死,要死也是让给她不幸的人死啊。 “据说吴驸马还没有进京赶考的时候,家中很是清贫,靠着他原配绣些绣品挣钱,加上他兄长高义,也出钱给他读书,他才能一直读下去,才能进京赶考。” 苏桃不屑地撇了撇嘴,“忘恩负义。” “你说他忘恩负义,他倒是把他兄嫂一家接来了京里享福。你说他知恩图报,他又是那样对原配。” 苏桃心中唏嘘,只为那自缢的妇人不值。 两人说话间,外面果然又来了几位女香客。 何二太太盯着窗户外面看,不一会儿转头回来给苏桃说:“我看那个领头的妇人,似是工部员外郎家的娘子。” 苏桃也盯着往窗外看,可惜她并不怎么认识京中女眷。 何二太太自言自语,“若真是跟工部员外郎家的郎君相看也不奇怪。陆家向来谨慎,不是很愿意家中女儿嫁去权贵之家。” 为何这样说呢,陆大娘子不是嫁给了长公主的嫡子? 后面苏桃才知道,因着圣上有意让陆家大娘子进宫,而陆家没有这个意思,便允了长公主这边的求娶。 驸马没有实权的,只不过是个富贵闲人而已。 第185章 陆老太太 齐、何两家虽说是来庙里上香,苏桃感觉,他们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聊天。 何二太太带来的两个女使,有一个始终跟赵氏一起陪着孩子玩耍。 云姐儿跟盈姐儿两个玩花绳,推枣磨,丢珠子。 朗哥儿不会玩,也没有捣乱,一会儿坐在旁边看,一会儿趴在云姐儿背上看,一会儿又坐去了赵氏的怀里。 时间过得挺快的,感觉没有过多久就到了饭时。 小沙弥给他们送来了素斋,他们一行人在寮房里用了斋饭。 用过斋饭后,三个孩子都有些疲乏,于是便让他们在厢房里的床榻上睡下了。 一个上午两家人就在寮房里玩了,也没有出去走走。 现在桃花开得正艳,正是赏景儿的好时候。 那些来寺院外面相会的娘子、郎君差不多也都该回去了。 何二太太便邀赵氏苏桃一起出去走走。 赵氏摆手说自己也有些疲乏了,要留下来跟孩子们一起小息一会儿。 何二太太便领着苏桃出去了,两个女使也跟出去了一个,贴身伺候。 “这座庙肃静,因着庙的外面植了一圈桃树,春日里来庙里拜拜,再去外面的桃花林里走一走,心情很是放松。” 一看何二太太就不是第一次来,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寺庙的一个偏门处。 小门开着,出去就是灼灼的桃花林。 从门口往外是碎石子铺的狭窄小路,在桃花林里一直蜿蜒很长。 “桃花灼灼,春光正好时。每年春天都有些来这边桃林相看的男女,前面还有有个小亭子呢。” 何二太太引着苏桃往前走,苏桃只感觉在春日和煦的阳光下,桃花美得晃眼睛。 “在这寺庙外遍植桃树的人,定是个有美好期许的人。他所植的桃林为善男信女们牵了红线,他自己也积了许多功德,可谓是一举两得。” 何二太太温婉一笑,“妹妹说的是呢。” 两人往凉亭的方向走,快走到地方的时候,远远地看到凉亭里坐着几位女香客。 她二人便默契地换了一个方向。 苏桃默默地陪着何二太太往前走,她心里想着自家庄子上的桃花也该是开的很是艳丽。 可惜,那些桃花在他们眼里从来就不是为了观赏,他们看到的桃花是六七月丰收的桃子。 走远了一些,两人又开始说说笑笑。 不期然又碰到了几人。 这次两拨人都头碰头了,避无可避。 何二太太一眼就看到了陆祭酒家的太太于氏,她脸上顺势挂起个笑,盈盈俯身,“陆老太太万福。” 于氏对她颔首示意,旁边的陆小娘子向何二太太蹲身道万福,也向何二太太旁边的苏桃福了福。 苏桃也向她们行了福礼。 于氏:“二太太也来上香?你家老夫人身体还好?” 何二太太笑:“托陆老太太的福,好着呢。” 两人寒暄了几句,没等何二太太介绍,于氏问出声:“这位是?” “这位是内阁侍读齐大人的娘子—苏安人。” 何二太太刚介绍完,于氏哦了一声,看来她是知道苏桃的。 苏桃再次蹲身向她行礼一礼,这次她忙扶住了苏桃的胳膊。 “苏安人不必多礼。苏安人是有大义的女子,是京中娘子们的楷模。”于氏真心实意的夸赞苏桃。 “不足挂齿之事,承老太太谬赞了。” 不自满,还挺谦虚。于氏笑得越发真心诚意。 于氏转向何二太太,笑着对她说,“帮我给你家老夫人带个好。” 何二太太客气应和,而后两拨人便有礼地道了别。 苏桃跟何二太太在外面逛了一圈,心情彻底舒畅,一人给自己孩子折了一支桃花便回了寺庙。 孩子们都已经醒来了,正精神抖擞地在放生池边看鱼儿。 一见苏桃回来,朗哥儿便脚步不怎么稳当地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咯咯咯地笑。 苏桃一只手抱起朗哥儿,朗哥儿伸手要她另一只手里的桃花。 苏桃把桃花拿开,对朗哥儿说:“这是给姑姑的。” 朗哥儿便伸手指了指跟盈姐儿站在一起看鱼的云姐儿。 朗哥儿啊啊啊地叫云姐儿,云姐儿不知道在叫她,便没有理他。 朗哥儿急了,绷着小嘴巴冒出来个“不、不。” 云姐儿惊喜抬头,朗哥儿指着苏桃手里的桃花啊啊叫。 云姐儿牵着盈姐儿的手往苏桃他们这边跑,盈姐儿见她娘手里也拿了一支桃花,便跑去了她娘身边。 苏桃要往云姐儿的双丫髻上插桃花,抱着朗哥儿不方便。 赵氏便一脸微笑地把朗哥儿抱了过来。 苏桃把桃花摘下来,上面留着小细枝,围着她的丫髻插了一圈。 云姐儿跑去水池边,照着池里的水看,真好看啊。 朗哥儿看云姐儿桃花插了满头,他也看着苏桃指了指自己脑袋上一只冲天炮。 苏桃摘了一朵桃花,给他绑在了小辫儿上。 赵氏见了,哈哈大笑出声,其他人寻着笑声看过来,都看见了朗哥儿头上的小花,皆笑得直不起腰来。 齐大人家的小郎君怎么这么可爱! 广善寺在郊外,不宜在这里逗留太晚。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他们两家便向知客僧告了别,出去门口各自要上车的时候。 盈姐儿欲言又止,何二太太看了出来问她有什么话。 她说想跟云姐儿同乘。 齐家的驴车不大,坐他们一家人都够呛,再加上个盈姐儿或许更挤。 她们便邀云姐儿来她们车上坐。 云姐儿看了赵氏一眼,赵氏想着盈姐儿也是个乖孩子,她家中无有同龄的姐妹,云姐儿刚好也没有,不过见了两面便玩到了一起,便不忍拒绝。 她笑着对云姐儿说:“云姐儿要听话,过去陪盈姐儿去。” 云姐儿得了赵氏的同意,笑着跑过去拉住了盈姐儿的手,在女使的服侍下,两人上了何家的骡车。 何二太太对赵氏、苏桃笑了笑也在女使的搀扶下上了车。 啊~朗哥儿不明白姑姑怎么去了别人的车子,指着问苏桃。 “姑姑陪盈姐儿玩一会儿,进了城就回咱们车上了。” 啊!朗哥儿理解了。 骡车跑得快,何家的车夫照顾着他们的驴车,在前面一直慢悠悠地走着。 到了城西门口,云姐儿才下来回到了自家的驴车上。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齐贺还没有回来,苏桃又安排的喜子过去接人。 夜都深了,齐贺才回来,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很沉默。 苏桃感觉发生了什么,可是夜太晚了,她还没有问出口便沉睡了过去。 第186章 三郎两口回京了 上巳节过后,齐贺好似有些繁忙,每日早出晚归的,朗哥儿很久都没有见到过他了。 这日春光正暖,朗哥儿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时不时地总要跑去书房门口往里面看。 苏桃坐在堂屋门口的小圆墩儿上,脚边放着个针线笸箩,她在给齐贺做里衣。 见朗哥儿总是往书房里看,她笑着对赵氏说:“娘,你看朗哥儿今儿怎么了?总扒着书房的门框往里看。” 赵氏正在纳鞋底子,闻言拿针在头顶上蹭了蹭,伸着头往书房那边看,正看到朗哥儿扒着门框,撅着小屁股往书房里瞅。 瞅了一会儿便松了手,拉着他的小木鸭又去院子里玩去了。 今儿云姐儿不在家,被盈姐儿叫去她家玩了。 朗哥儿一个人玩,突然之间或许是想他爹了也说不定。 赵氏好像看明白了,她收回视线,低头纳鞋底。 随后幽幽开口:“我猜啊,他怕是找他爹呢。最近几日,五郎总是很晚才回来,他回来朗哥儿就已经睡下。早上五郎去上值,朗哥儿还没有醒。” 苏桃停下手中的活,想了想好像真如赵氏说的那样,齐五郎已经连着好几日都是早出晚归的。 “不知道相公最近忙什么,过了上巳节之后,他好像比较忙。” 赵氏说:“等五郎闲下来了,让他多陪陪朗哥儿,小孩子一眨眼就长大了,等他以后相陪朗哥儿,朗哥儿又该上书塾读书识字了。” 苏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了一眼在院外玩得不是太开心的朗哥儿。 齐贺升了内阁侍读之后好似比之前忙了一点儿。 朗哥儿等他爹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 春日里天气好,阳光和煦舒适。 上次在广善寺,苏桃见朗哥儿很喜欢在野外撒欢地跑,便想着要不要带他去庄子上住两日。 自从买了庄子,除了齐老二之外,齐家的其他人还没有去庄子上住过。 苏桃对赵氏说:“娘,趁着春日天气好,咱不如去庄子上住上两日?你看像何二太太这样官宦家的女眷,没事还总想寻个桃红柳绿的去处游玩赏景。 咱自己家庄子上的桃花开得比别处都要艳丽,咱们带着云姐儿、朗哥儿去自家的庄子上住两日,总比总把他们拴在家里强。” 赵氏想着,那感情好,她也早想去庄子上了,老头子一去庄子上就不着家,庄子上一定比兴源巷这边住着舒服。 “行,今儿晚上跟五郎说说,咱们去庄子上住两日,留翠丫在家给他做饭。” 赵氏又停下来,望着苏桃说:“昨儿我听顺子娘说,顺子又出门了,顺子是不是跟着你爹出的门?” 苏桃:“顺子脑子灵活,做事妥帖,他跟着我爹跑营生我爹很欢喜,该是跟着我爹又出去了。” 许大娘一家都挺憨厚老实的,或许是出身使然,赵氏挺喜欢跟许大娘交往。 她说:“顺子这个孩子脑子灵活,人老实,是个好的。” 接着她又说:“我听顺子他娘说,顺子的亲事也定下了,是他娘表兄家的女儿,比顺子小了一岁,都二十了。” 赵氏心道,这要是在他们西柳村那边,这都是老姑娘了。 “哦,那他们这不是亲上加亲?!” 苏桃说着,眼睛还不时地往院子里看一眼,虽然她知道翠丫就在灶门口坐着。 “可不就是亲上加亲,听顺子娘那话里的意思,她是挺满意这桩亲事的。” 两人说着说着,赵氏才把话题转回来,“你爹不在家,苏虎也去书塾读书去了,叫上你娘一起去庄子上呗。她整天在家就跟钱婆子说说话,也是无聊的紧。” 苏桃想了想,觉着很行,便对赵氏说:“咱们跟相公说过之后,明儿让喜子过去杏林巷给我娘捎个话去。” 晌午用过午饭,苏桃也不给齐贺做衣裳了,专门陪着朗哥儿玩。剩他一人在家,可怜兮兮地去找他爹也着实可怜。 午饭过后没有多久,齐三郎跟杏儿回来了。他们没有先去庄子上,直接就来了兴源巷。 赵氏让杏儿回屋坐着,她去灶房吩咐翠丫做些吃食出来。 “怎么回来这么早?好不容易回去一趟,也不在家多待几天。” 杏儿正坐着吃茶,赵氏坐在她常坐的座椅上问她话。 杏儿放下茶盏说:“三郎说,庄子上的事儿多,且就二伯一个人在庄子上,他不放心。二丫回门过后,便就回来了。” 赵氏微微上扬的嘴角,压不住心里的欢喜,“你们没来的时候,老头子也经常在庄子上,担心他做什么?” 杏儿只看着赵氏笑。 赵氏开口又问:“家里你公婆都还好?” 杏儿回:“公婆都跟往常一样,都好着呢。现在公爹跟着大郎哥做工,月钱也有一贯呢。” “跟着大郎做什么?建房子?” 齐老大家父子几人农闲的时候都跟着别人建房子。 杏儿便把齐大郎自己召集了一帮子人,自己接建房子的活给赵氏说了。 赵氏点了点头,“大郎有这个营生也很好,只不过可不能仗着五郎的名号乱来。” 杏儿拿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没有接话。她之前没有想那么多,赵氏这么一说,她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你爷奶还好?”赵氏又问。 “爷奶都康健,去岁我跟三郎来京城后,婆母就把我爷奶接家里去了。我爷有咳疾,公婆给他抓了药吃,现在好了很多,晚上偶尔还咳,白日都不怎么咳了。” 赵氏笑得平和,她跟马氏做了二十年妯娌,两个妯娌里面跟她走得近也是有原因的。 她平常嘻嘻哈哈的,有时凶得吓人,其实心是好的。 她当初看不上杏儿带着她爷奶这两个累赘,真到把杏儿娶到家了,还是真心实意地对她的。 赵氏忙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桃娘,家里姐妹、妯娌收到你送给他们的耳珰、珠花都很欢喜。大嫂好说要给她儿媳妇留着呢。” 苏桃给家中姐妹、妯娌都送了礼物,家中姐妹、妯娌无不欢心,杏儿也把家人的欢喜告诉苏桃。 苏桃笑着说:“她们喜欢就好。” 赵氏嗔笑道:“大郎媳妇个促狭鬼。” 第187章 云姐儿去何家串门 娘儿几个在堂屋里聊天,齐三郎跟喜子把土产都给搬到了倒座房放蜡烛、檀香的那个屋子里。 以前家里带来的东西大都放在了那里,于是,齐三郎跟赵氏确认了一声后,就把东西又搬了进去。 搬完东西,他来到堂屋向赵氏禀报,家里人都给带了些什么东西。 好在出发前齐三郎让齐六郎给写了个单子,禀报完他直接把单子给了赵氏。 赵氏不识字自然是又把单子转给了苏桃。 这个时候翠丫也给他二人做好了饭,赵氏就让他们先把饭吃了。 用过饭,齐三郎把家里大伯和他爹给他二伯写的信拿了出来。 赵氏接过信放到了旁边,“给你二伯的信,便等他从庄子上回来再让五郎读给他听。” 齐家这些郎君里面,一个个都读了几天书的,不过因着各种原因都半途而废了。 齐老大家的两个儿子,赵氏听说,二郎是学得好的,可是因着读书太耗银子,齐老大便不让他读了。 后面几个都是因着学得不行才不读的。 现下家中还有个齐六郎在读书,也不知道读得怎么样? “六郎书读得怎么样?” 齐三郎老实回赵氏的话:“夫子说六郎天赋一般,好在知道用功,学得还算不错。” 赵氏点了点头,突然想到六郎这个年纪,五郎都考童生了,于是又问:“该考童生了?” “夫子让他明年下场试一下。” “嗯,你爹娘也不识字,听夫子的没错。好在你爹现在跟着大郎能做工赚钱,供六郎还是清闲的。” 齐三郎:“咱们齐家出来五郎这个状元,现今西柳村的孩子都以五郎为榜样,读书都上进着呢。村里的孩子到了年龄,家人都给他们送去的书塾。我爹娘也劲头大着呢,他们一定会好好供六郎读书的。” 赵氏一听村里的都以五郎为榜样,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读书好,读书好。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赵氏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这两句诗,竟然记得如此清晰。 杏儿笑着恭维她:“五郎是状元,状元的娘出口也能说两句诗文哩。” 赵氏呵呵笑了起来,“老婆子也不记得从哪处听来的,就感觉很是有理儿,就记住了。老婆子觉着这说的没错哩。” 杏儿笑:“我也觉着没错,你看咱家五郎学问好,就娶了桃娘这么个好看的娘子。” 杏儿是完全拿捏了赵氏,她夸五郎,夸苏桃,比直接夸赵氏还让她受用。 赵氏喜得不行,一冲动跑去里屋拿了个银戒子给杏儿,美其名曰住在京城也要有个京城娘子的样子。 赵氏手上戴着个金戒子,是苏桃孝敬她的。 苏桃手上没有饰物,她怕刮碰到朗哥儿。 长者赐不敢辞,杏儿高高兴兴地收了赵氏给的戒子,甜甜地向赵氏道谢。 娘儿几个又开始闲话家常,齐三郎一早招呼着朗哥儿出去玩。 齐三郎爱带着朗哥儿到处跑,朗哥儿还是很愿意跟着他的。 齐三郎抱着朗哥儿去了门口,走到外院时,还能听到堂屋里传来几人爽朗的笑声。 半下午的时候,喜子送齐三郎跟杏儿回庄子上去了。从庄子上回来的路上,又去何家接了云姐儿回来。 云姐儿一下了驴车就跑回了堂屋,抱着朗哥儿没命的稀罕。她亲了亲朗哥儿的小脸蛋,惹得朗哥儿咯咯直笑。 赵氏等两人亲热够了,开口问云姐儿:“在盈姐儿家玩得开心吗?” “开心,盈姐儿家好大。她翁翁婆婆,大伯三叔四叔都跟他们一起住在里面。盈姐儿有个自己的小院子跟咱们这么大,院子里还有个秋千,可以荡很高很高。” 云姐儿伸着手比划着,朗哥儿仰着头看云姐儿比划。 云姐儿不只是初次去何家,她也是初次见到两座并起的五进院落,心里难免会震惊。 “还有好多姐姐在盈姐儿的院子里帮着她做事,我们荡秋千,姐姐们不坐只推我们。” 赵氏、苏桃都笑盈盈地听云姐儿讲。 云姐儿说完,拿起桌子上赵氏的茶盏喝了一口茶,才发现朗哥儿一直傻愣愣地盯着她看。 她蹲下身子抱住朗哥儿,朗哥儿咯咯笑了起来。 “姑姑下次也带朗哥儿去,姑姑推着朗哥儿做秋千。” 朗哥儿嗯了一声,又引得三人笑出声来。 苏桃感慨,“何家原来这么好的?!” 云姐儿嗫嚅道:“也、也不是很好,盈姐儿的娘又给她院里换了个管事妈妈,这妈妈很严厉,总是管着盈姐儿。她娘还给她请了女夫子回来,盈姐儿说过几天就得去家中私塾里上课去了。” 云姐儿虽然不讨厌兰婆婆,但是一想到上课还是心有余悸。 他们家多好,阿娘疼爱她,阿姐宠着她,还有朗哥儿陪她玩。 盈姐儿伯叔家的哥哥弟弟都在自家院子里,还要去私塾读书,根本没有人陪她玩。 她就只能跟院里的姐姐一起玩,她娘给她请了个绣娘在家里教她绣荷包手帕,这些云姐儿决定不跟她娘和她阿姐说。 因为之前她娘也让她阿姐教她绣荷包,绣荷包真真的是无趣,她不喜欢。 她怕她一说,她娘再想起来了,又让阿姐教她绣荷包。 她宁愿多练几个字,都不愿意绣荷包。要荷包不能去绣坊里买一个吗?她阿姐开的绣坊里的荷包手帕多好呀。 还有绣着狸奴的扇面儿,两面都狸奴还都不一样哩。 云姐儿是在绣坊里见过世面的。 盈姐儿拿出自己绣的荷包给她看的时候,她还挺看不上的。 于是,她就跟盈姐儿说,她阿姐的绣坊里有两面都绣着狸奴的扇面儿,每一面都狸奴都不一样,眼睛亮闪闪的,跟真的一样。 盈姐儿没有见过,她颇有些不信,云姐儿应承她下次去她家就送她一个有两面狸奴的圆扇。 盈姐儿高兴地拿出自己所有的小东西让云姐儿挑,云姐儿知道不能随便拿人家的东西,她没有拿。 云姐儿只说,既然说要送盈姐儿一副圆扇就会送给她,不需要她拿东西换。 盈姐儿的女使都在旁边伺候着,自然把两人相处的情形事无巨细地都报给了何二太太知道。 第188章 何家相邀 云姐儿说要送盈姐儿一把团扇,她想起来就跟苏桃说了。 赵氏只听云姐儿说要送盈姐儿团扇,便说:“哪天让你阿姐带着你去扇子铺里挑一把去。” “阿娘,我答应盈姐儿要送她一把绣着狸奴的扇子。” “那就挑一把绣着狸奴的。”赵氏笑。 她娘怎么不明白呢,云姐儿小嘴巴撅得能挂油瓶。 “阿娘,盈姐儿没有见过两面都绣着狸奴的扇子,我想送她一把两面都有狸奴的。” 赵氏脸上的笑变得僵硬,小祖宗哎,两面绣着狸奴的扇面儿可是要一二百两银子一张。 苏桃见赵氏脸上的表情滑稽,噗嗤笑了出来。 “娘,咱们店里有,我哪天带云姐儿去铺子里挑一个,应承了人家又做不到这样不好。” 苏桃说完,又转向云姐儿,笑着对云姐儿说:“云姐儿跟阿姐一起去给盈姐儿挑,你也给自己挑一个。做两把团扇,你跟盈姐儿一人一把,过两天有蝴蝶了,还可以一起扑蝶玩。” 赵氏无奈地叹了口气,桃娘啊,比她这个娘还要宠云姐儿。 赵氏笑望着云姐儿,心道,小丫头片子是个有福气的。 晚上,齐贺难得地早回来一次,朗哥儿踉踉跄跄冲向他,一把抱住了他双腿,翘着脚要往他身上爬。 齐贺笑着弯腰抱起朗哥儿,朗哥儿捧着齐贺的脸看了又看,随后嘿嘿直笑。 苏桃抄着手也站在旁边笑,“朗哥儿太长时间没有见你,想你了,今儿云姐儿不在家没人跟他玩,他呀,玩两下就要跑去书房门口往里看,娘说,他找你呢。” 齐贺眯着眼睛笑,点了点朗哥儿的小鼻子,“朗哥儿想爹爹了?” 朗哥儿啊了一声,抱着齐贺的脖子,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齐贺抱着朗哥儿进了堂屋,赵氏给他倒了一盏茶,“今儿三郎跟他媳妇回来了。从家里带了许多肉干菜干回来。” “他们怎么没有在家多待几天?”齐贺坐在椅子上,抱着他胖儿子,扭头问他娘。 “娘也问了,杏儿说,三郎觉着庄子上活多,担心你爹一个人干不完。” 赵氏坐在椅子上,笑意盈盈的,“三郎倒是个孝顺的。” 齐贺拍了拍胖儿子的小屁股,又问她娘:“家里大伯三叔他们都还好?” “好着呢,大郎建房子的活都干大了,你大伯三叔都跟着他干呢。”赵氏顿了顿说:“希望大郎别仗着你的名头乱来才好。” 齐贺在西柳村生活了十来年,齐家人的秉性他还是了解的,老实本分,心地也不坏。 就这样的人是做不了什么大奸大恶的事出来的。 另外从二丫的亲事儿也能看出来,他齐家的大伯三叔并没有飘起来,他们知道找族长商议,所以齐贺觉着他们是不会做那等仗势的事。 于是,开口便让他娘放心,应该没有事儿。 赵氏还是不放心,“这次你大伯、三叔还给你爹写了一封信,等你给你爹念过了,让你爹给他们回一封信。让你爹敲打敲打他们,让不要乱来,本本分分做事。有些事情还是要提前说明白。” 齐贺觉着她娘说的也在理儿。 到时候他爹回信的时候,再委婉提醒一下家里人也行。 用过晚饭,一家人坐在堂屋闲话,赵氏说:“现在天儿正好,我跟桃娘准备带着两个孩子去庄子上住两日。” 赵氏一这样说,云姐儿的眼睛猛然睁大,笑着看向苏桃。 苏桃笑着对她点头,她又看向朗哥儿,趴在朗哥儿耳边小声说:“朗哥儿,咱们能去庄子上玩了。” 赵氏跟齐贺在说话,云姐儿本意是不想打扰到大人说话,才声跟朗哥儿说的,谁知道朗哥儿感觉耳朵痒。 他边往一旁躲,边咯咯咯地笑了好大声。 “整日在家里闷着也无趣,娘就带着阿桃他们去。” 云姐儿拉着朗哥儿的手,晃晃悠悠,显然是非常高兴。 翌日,苏桃准备吩咐喜子去杏林巷给她娘说一声,何家上次过来送拜帖的老丈又来了。 何二太太给苏桃送来一封书信,信上说:家中给盈姐儿请了位女夫子,四月开始来家中私塾授课。 这位女夫子是国子监博士郭大人家的娘子,她博学多才,琴棋书画无不精通,是位难得的好夫子。 而何家只有盈姐儿一个女儿,未免她课上无趣,何二太太想请云姐儿过去给盈姐儿做个学伴,问齐家意下如何? 苏桃拿了帖子去给赵氏看,赵氏自是满口答应。 云姐儿一听盈姐儿的娘让她去给盈姐儿做伴,一开始是挺高兴,听明白是让她跟着盈姐儿一块儿学习,她便有些不乐意了。 苏桃苦口婆心的劝解她。 “云姐儿,何二太太给盈姐儿请的女夫子是个博学的,是好不容易才请到的,你跟盈姐儿玩得好,她才请你去给盈姐儿做伴的。 盈姐儿以后跟着夫子学了学问,而云姐儿不学,两人以后就会差很多远。 到时候云姐儿听不懂盈姐儿说的话,盈姐儿还会找你玩吗? 再说了,你五哥是状元呢,状元的妹妹不学无术,外人怎么想?” 云姐儿已经明白事理了,斗劲儿十足地说:“那云姐儿好好跟夫子学,不丢五哥的脸。” 赵氏实施地给云姐儿灌迷魂汤,“哎呦,对了。咱们云姐儿就该好好的学,以后出口成章,琴棋书画都学会,做个女状元。” 云姐儿圆眼里瞳孔闪烁,好像自己已经成了跟她五哥一样的女状元。 看云姐儿斗志满满,赵氏、苏桃婆媳两个相视一笑。 既然云姐儿同意了,也没有必要拖着何二太太,苏桃马上回了信让喜子给何家送去。 何二太太说四月私塾开课,苏桃想提前去她家拜访一趟,看看要准备些什么,也提些礼物过去道谢。 于是,信中也提了下旬想去她家拜访的事情,只等着何二太太给个回信。 原本一家人计划着要去庄子上,这下怕是去不了了。 苏桃要带着云姐儿去给盈姐儿挑扇面儿,还要去街上给何二太太挑几件礼物。 第189章 扇面儿 赵氏一听苏桃说要给何二太太去街上挑礼物,她便又想到了太后娘娘赏赐的那些檀香。 赵氏不是蠢笨的,上次她见了何二太太送来的谢礼,她就琢磨出了些味儿来。 京城送礼,可能比较讲究装东西的盒子。 不然那一盒什么斋的点心哪里用得到十几贯铜佃,里面的点心是好吃,也没有好吃到吃钱的地步。 赵氏想着也就是那个装点心的盒子值钱,或许是读书人说的雅致。 故而她对苏桃说:“桃娘,你去街上买两个精致的小盒子,把那檀香装进去,不就成了一份儿礼了。她家还有个老夫人呢,你准备礼物的时候也想着点儿。” 苏桃点头应是,而后有些为难,“娘,檀香是太后娘娘赏赐的,咱们都送出去了,那可怎么好呢?” “太后娘娘赏赐得多,咱们平常不用就感觉不到主贵,可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顶顶好的东西,你用小盒子装一盒子送过去,他们或许会很欢喜。” 苏桃想了想,说:“那咱们装一盒子檀香。之前我爹不是说,犀牛角的珠子对身体好吗,咱们拿犀牛角的珠子串个珠串儿,一同送给她家老夫人。 五郎说京中妇人多爱珍珠,我再拿个小盒子装一盒珍珠送给何二太太。娘,你看这样可行不可行?” 赵氏觉着这样也行,遂说:“怎么都行,你看着办。” 苏桃也没有让喜子去杏林巷给冯氏带话。 翌日,苏桃就坐着驴车跟云姐儿一起去了金桥大街锦绣坊。 自从苏桃把铺子交给她爹,她是极少来铺子这边的。 苏桃突然到访铺子,梁娘子赶紧放下手上的活出来亲自相迎。 “东家来了?” 苏桃笑了笑,回:“帮云姐儿来看个扇面儿,节后的绣品都到了?” 不管是布行那边,还是绣品铺子这边,都按照之前赵掌柜的提议,每个季度根据售卖的情况补一批货回来。 每次若是苏青山亲自过去,也会采买些新出的布料,绣品回来。 这次苏青山跟顺子又去了南边,他们顺道会去兰儿那边的绣坊看看。 梁娘子引着苏桃往拜访扇面儿的柜台边去,“前几日刚到的,康娘子那边没有出新式样,还是补得之前的式样。” 苏桃笑得一脸自豪,“即便是这几种样式也是咱们铺子里独有的。” 若是出来新式样,刚开始难免会贵一些,绣娘学绣新式样刚开始总是要慢一点。 康兰儿岁节后也给苏桃来了一封信,言:府城那边铺子的生意异常的好。 因着京城这边的锦绣坊得了圣上的匾额,一些府城的官太太、大户娘子去了他们铺子,总要问上一句是不是跟京城的锦绣坊是一家的? 康兰儿夸苏桃有眼界,把锦绣坊的名声打了出去。 言语之中说有新鲜式样会优先给京城这边的铺子供货,并说要是有人定制绣品也是可以接的。 并且她教了苏桃怎么报价,还说若是拿不准也可以先行去信问问她再接。 她还没有来得及跟梁娘子说这事,便向等云姐儿挑好了扇面儿再说。 梁娘子把他二人带到扇面的摆放处,轻声对云姐儿说:“新来的扇面儿都在这里了,大姑娘挑挑看喜欢哪个?” 云姐儿闻言,果然认真地开始挑起来。 梁娘子直起身子,笑着对苏桃说:“万幸你们来的早,若是再过一个月,大半扇面儿都得卖出去。现在啊,官家的小娘子圈里正时兴这两面绣的扇子。” 苏桃听来这话,很是开心,这样他们绣品铺子的生意就会好了。 只不过康兰儿每一季度也才给发十几幅两面绣的扇面儿,卖完了就没有了。 梁娘子也提出过每季度多送过来几副,被康兰儿拒绝了。 云姐儿给盈姐儿选了一副可爱的狸奴扇面儿,扇面儿的一面是有着 虎皮肤一样皮毛的蹲坐狸奴,一面是翘着尾巴神气活现,迈着矫健步伐的黑白相间的狸奴。 狸奴眼睛亮晶晶的,身上的毛发看起来细腻柔顺,这么可爱的扇面儿,云姐儿觉着盈姐儿一定会喜欢的。 苏桃让梁娘子把那副绣品装起来,让云姐儿再给自己选一副。 云姐儿给自己选了一副虫鸟图案的,一面是红彤彤的柿子挂在枝头旁边飞来一只胖喜鹊,另一面是挂着红彤彤柿子的枝头旁边蹲着那只胖喜鹊。 两个扇面儿梁娘子按着从康娘子那边的拿货价收了苏桃的银子。 苏桃有话要给梁娘子说,三人便去了迎宾室。 苏桃把若是有人想要预定两面绣品或者其他的特殊绣品的话,可以拿画样过来定做。 而后,苏桃告诉了梁娘子怎么报价,因着尺寸、针法、颜色等很是繁杂,若是梁娘子报不好的话,可以给临阳锦绣坊去信先让他们报,而后梁娘子这边再根据那边的报价报给客人。 定做绣品,耗费时间是一定的,这个要她给客人解释清楚。 定做不接急活。 云姐儿坐在旁边吃了一盆桃花酥,喝了两盏茶水,苏桃才跟梁娘子交代好。 两人拿上扇面儿出了铺子,他们还要找家扇子铺,把扇面儿做成团扇。 苏桃按着梁娘子的指引,在金桥大街后面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一家扇子铺。 铺子里挂满了各种各样的扇子,苏桃一进去,便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说:“娘子想要个什么样的扇子?” 苏桃顺着声音看过去,在铺子的最里面一个柜台子后面站起来一位佝偻着身子的老丈。 他就是梁娘子说的,手艺极好,有着几十年做扇经验的老丈? 苏桃开口:“我们自己带了扇面儿,想找老丈做两把团扇。” 那老丈说:“好。”然后指着墙上挂的扇子给苏桃看,“娘子看看选个式样。” 苏桃拉过云姐儿让她选式样。 云姐儿给盈姐儿选了个中规中矩的圆形,给自己选了个带着曲线的花边儿形。 苏桃笑着问她为何如此选? 云姐儿说:“狸奴已经很可爱了,没有人会关注扇形,他们只会看到扇面儿上的狸奴。我这个本来就是花鸟,衬着这样的样式也挺好看。” 苏桃噗嗤笑了,那老丈已经接过了他们的扇面儿,打开一看也笑了,“小娘子倒是通透。” 随后他又说:“你们是锦绣坊的梁掌柜介绍过来的?” 苏桃答是。 老丈说,锦绣坊介绍过来雇扇面儿的一柄扇面儿只收三钱银子。 苏桃问了才知道,这老丈手艺好,就是铺面儿太偏僻,极少有人来。 锦绣坊卖的扇面儿,特别是两面绣的极其珍贵,凡是客人说要做扇子,梁娘子就介绍他们来这里。 老丈知道了,便给锦绣坊介绍过来的客人优惠一钱银子。 第190章 备礼 箍扇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箍好的,苏桃放下扇面儿,带着云姐儿又回了街上。 他们要找个首饰铺子串珠串儿,还要找装珠子的小木匣子。 金桥大街这边铺子还算齐全,首饰铺子跟杂货铺子都有。 苏桃先招了家首饰铺子,让他们把犀牛角珠子串成珠串儿,而后再去找精致的木匣子。 买了木匣子回来去拿珠串儿,再回扇子铺拿扇子。 等再回到扇子铺的时候,金乌已经西坠。 扇子做好了,苏桃拿在手里看了看,很是精巧,扇面上的图案也都相得益彰。 苏桃拿了一两银子给了那老丈,老丈歹要找零的时候,苏桃说了一声不用找了,便领着云姐儿出了铺子。 给何家的礼物已经准备好,云姐儿送给盈姐儿的一把两面绣团扇,送给何二太太的一盒子珍珠,给何家老夫人的一盒檀香并一串犀牛角珠串儿。 东西可能不太贵重,但是也不寒酸。 这日晚上,齐贺下值发现赵氏、苏桃还都在家里,问:“阿桃,你们不是要去庄子上住两日?” 苏桃抱着朗哥儿笑了笑,“何二太太送过来一封信,说她为她家小娘子新聘了西席,想请云姐儿过去陪读。” “请的哪家女夫子?”齐贺问。 苏桃歪着头想了想说:“何二太太信上说是国子监博士家的娘子,姓郭。” 能请得动国子监博士家的娘子去家中给女儿授课也只有何家这样的人家了。 云姐儿跟着去学学只有益处没有坏处,只不过有些大户人家的家里不是太太平,就不知道何家如何。 齐贺问:“何二太太怎么突然就邀请了云姐儿?” 苏桃摇头,“昨儿云姐儿受盈姐儿的邀,去了她家玩,回来就收到了何二太太的信。” 齐贺好似明白了,盈姐儿邀云姐儿过去玩,怕是何家把云姐儿叫过去相看考验去了,考验通过了,邀请的信件随后也就送到了。 苏桃不懂得这些,便也不会往这边想。 不管如何,何家是看上了云姐儿,云姐儿只管过去她家上课,不要掺和进去一些有的没得就行。 齐贺不放心,晚上用过饭,他特意叫过来云姐儿,亲口交代了她几句。 让她只管好好跟着夫子学。因着夫子是何家请的,不可在授课的途中太过表现自己。 有不懂的也可以问夫子,也可以回来问苏桃。 若是遇到自己处理不了的事,齐贺让她一定回来告诉赵氏或苏桃。 小孩子解决不了的事情,大人都会帮助她解决的,不要放在心里不说。 云姐儿乖乖点头,表示自己都知道了。 苏桃又跟齐贺说,她要在云姐儿过去上课之前,去何家拜访一趟,想看看何家的家风还有过去问问要给云姐儿准备些什么。 何家的家风? 齐贺倒是知道何尚书,他年轻的时候也是外放为官的,当时深受百姓好评。 后面回京任职,处事作风颇有些保守。 他如今任户部尚书兼三司使,帮圣上掌握着大胤的银钱,更是比较谨慎。 家风应该是偏向严谨的。 若只是女眷们之间的往来,该是没有什么不当的。两个小娘子只是单纯的朋友更没有什么问题。 齐贺现在是没有后台,没有家世的小品阶官员,高品阶官员的家眷跟他们家交好,那完全就是诚心的,没有一丝别有用心。 不过何家这样的人家愿意邀云姐儿过去陪读,他们家理应也该带着礼物过去感谢一番。 故而,苏桃又絮絮叨叨说了要带什么礼物过去,齐贺都点头称好。 苏桃收了何二太太的回信,二十二这日,带上礼物坐上驴车就去了何家。 何家住在城西的金水巷,是两座并着的五进院子。 何大人跟家中大郎、四郎住在东边,何二郎跟何三郎两家住在西边院子里。 喜子把驴车暂时停到了院子外面的拴马桩上,他让苏桃跟云姐儿暂时先别下车,熟门熟路地跑去西边的门房那儿报了一声。 门房早就收到了内院二太太身边婆子的消息,一听说是齐家的女眷到了,便让喜子请他家太太、姑娘过来。 喜子回来请了苏桃、云姐儿下车。苏桃带着云姐儿从何家的偏门进了他家西院。 先是被小厮领着,沿着一条长长的通道往里走,走到了大概是后院,才停了下来。 小厮敲了敲门,门被一个年老的婆子打开了,小厮拱手:“劳妈妈通传一声,二太太的贵客到了。” 那婆子不过是一个何家内院看门的,也穿着绸缎的衣裳,她听小厮这么说便往苏桃、云姐儿身上看了一眼。 一见云姐儿,脸上瞬间挂上了笑意:“太太早吩咐了,贵客来了直接领进去。快快请进。” 那婆子要领苏桃、云姐儿两人进院子,小厮对着苏桃拱了拱手行了一礼后便退了下去。 看门婆子领着苏桃往里走,在门口打帘的女使见了,进去向何二太太禀报。 何二太太跟盈姐儿一起,笑着迎了出来。 “妹妹过来了,快快屋里坐,我跟盈姐儿一大早起来就盼着你们呢。” 看门婆子见何二太太迎了出来,蹲身福了一礼退了下去。 何二太太会说话,苏桃听着心里也欢喜。 齐家只有翠丫一个使唤丫头,还留着她在家做饭呢,故而,带来何家的礼物都在苏桃怀里抱着呢。 大大小小好几个盒子摞在一起。 何二太太热情地向苏桃打招呼,并急忙走近前来接过她怀里的盒子。 何家的侍女看到这一幕后,迅速走来了两位。 何二太太将盒子交到她们手中后,便拉起苏桃的手,朝着屋内走去。 同时,她还转头叮嘱盈姐儿要好好照顾云姐儿。 盈姐儿早就跑过来握住了云姐儿的手,听到母亲这般嘱咐,她娇柔地笑了起来。 盈姐儿牵着云姐儿,紧跟在何二太太和苏桃的身后。 云姐儿用手遮住嘴巴,俯身到盈姐儿耳边低声说话。 盈姐儿听完后眼睛一亮,惊喜地说道:“真的带过来了啊,云姐儿你真是太好了。” 云姐儿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说话要算话的啊。 第191章 拜访何家 何二太太把苏桃请进屋里,都不用她发话,屋中的女使便有条不紊地忙碌了起来。 倒水煮茶,上点心果子。 苏桃跟何二太太还没有怎么说话呢,盈姐儿这边明显有些着急,她时不时地看向放着礼物的几案。 何二太太清了清喉咙,吭了一声。 盈姐儿老老实实坐好,拿着桌子上的点心给云姐儿吃。 家里有个云姐儿,苏桃对于小娘子的心思还是能了解一二的,她一看盈姐儿这样,便知道一定是云姐儿拿了扇子的事儿,提前给盈姐儿透露了。 苏桃笑着对何二太太说:“云姐儿跟盈姐儿玩得好,她说要送给盈姐儿一把扇子,今儿带来了。要不拿出来给小娘子把玩。” 何二太太呵呵笑,知道苏桃看透了盈姐儿的心思。 她转头对盈姐儿,云姐儿两个说:“你们若是嫌陪着我们大人无趣,便自去玩。” “阿姐,那我把送给盈姐儿的扇子拿出来?”云姐儿轻声问苏桃,也收敛了许多在家中的肆无忌惮。 苏桃看了何二太太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装扇子的木匣子是最大的那个,云姐儿一下就拿到了手里,笑嘻嘻地递给了盈姐儿。 “我给盈姐儿选了一个最好看的。” 两人拿着装扇子的木匣就去了旁边的罗汉床上玩。 女使见她们去了罗汉床上,便拿了个小矮几放在了床上,而后把点心也放过去了一盘。 盈姐儿蹙了蹙眉,“若柳姐姐,你把矮几放边儿上,放中间怪碍事的。” 那位叫若柳的女使,赶紧把桌子搬到了罗汉床的最头上,留出来一大片地方给她们两个。 两人围着小匣子坐,云姐儿说:“快打开看看,看你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下次我带你去重新挑一个。” 罗汉床就在窗户底下,而何二太太招待苏桃吃茶的桌子就在正中对着屋门口,两个孩子说话声音不大,她们这边还是能听到了。 听到了两人也装作没有听到,自己聊自己的。 何二太太要邀云姐儿来给盈姐儿陪读,自然是要把西席的情况给苏桃说清楚。 “哇~” 罗汉床那边出来盈姐儿的惊叹声。 “云姐儿,这两只狸奴跟真的一样,天呐,这也太好看了!你看看它的眼睛,我感觉它在看着我,我觉着它想让我喂它点儿东西吃。” 盈姐儿拿着金圈儿的两面绣狸奴的团扇,时而近,时而远,欣赏不够。 “这两面都狸奴还不一样呢?!”盈姐儿看了感叹道。 “有两面一样花样的,有的两面的花样便是不一样的。我想着两个不同的花样,你就能看到两个不一样的狸奴,便给你选了一个两面不一样花样的。” 若柳站在旁边专门伺候这两位小娘子,听着云姐儿天真的话,有些明白二太太缘何邀了她来给家里姐儿陪读。 齐家姑娘比她家姑娘大了一岁,但是心思单纯,对姑娘是实心实意的好。 她一定不知道花样不一样的两面绣指定是比花样相同的两面绣要贵,她只想着给盈姐儿多看个狸奴。 她听太太的贴身女使说过,齐家是小官之家,一个小官之家,单靠俸禄是绝不可能买得起这样的双面绣的, 这样一副扇面儿,少说也得一百多两。 盈姐儿欣赏完扇面儿上的狸奴,便慢慢欣赏这扇柄,扇柄的尾端有个小孔,她用手指摸了摸。 “做扇子的老丈说,若是喜欢的话,可以打个漂亮的络子挂上去。我阿姐、阿娘都不会打络子,我阿姐说,我可以拿自己的珍珠吊上去。” 云姐儿说完顿了顿,压低声音说:“我阿姐给你阿娘拿了一盒珍珠,你若是想挂珍珠也可以。” 屋里突然静了下来,云姐儿自以为的压低声音,屋里所有人都听到了。 苏桃放下茶碗,望着何二太太咧着嘴笑。 何二太太也笑,她笑着问苏桃:“妹妹如何拿了这么贵重的礼物过来。” “我爹去岁出海做营生,带回来了一些交趾那边的野珍珠。妹妹粗鄙,想不到给姐姐带什么礼物来,便粗暴地装了一小盒珍珠。姐姐喜欢什么样的珍珠首饰,可以自己拿去打。” 苏桃觉着跟何二太太待在一起久了,她也变得会说话了。 客人在,不好拆礼物。 但是大家都说开了,何二太太便让女使拿了盒子过来。 苏桃就指着盒子说:“这是送给姐姐的一盒珍珠。这两盒是送给府上老夫人的,一枚犀牛角的珠串儿,一盒前年太后赏赐下来的檀香。” 何二太太竟然不知道太后娘娘还赏赐过他们家呢。 对于齐家,她更是刮目相看了。 “姐姐打开看看。”都拿过来了,就打开看看。 何二太太笑着打开了装珍珠的小匣子,满满一盒子手指头那么大的珍珠,看得何二太太眼里冒光。 珍珠常见,又大又漂亮的珍珠还是很稀有的。 若不是世家妇人的涵养约束着她,她都能高兴得笑出声来。 何二太太淡定地合上木匣的盖子,放在了一旁。 她招呼苏桃喝茶,“听说戴了犀牛角的手串,能睡得香甜。” 苏桃喝了一口茶,“具体我不太清楚,就是听我爹说,这犀牛角珠子对身体好。这珠子是我爹从暹罗带回来的,若是姐姐喜欢,下次我再送姐姐一手串。” 何二太太摆着手笑,“闲话家常,聊到了这里。” 苏桃把装犀牛角手串的木匣子打开了,“姐姐看。” 何二太太看了一眼,普普通通的珠子,串成了和尚手中常握的那种佛珠手串的样式。 何二太太好奇这珠子有什么特别的,她想拿到手里仔细端详。 她一拿到了手中就感觉到了不同,这些珠子带着沁凉的凉意,触手细滑。 她拿着手串把玩了一会儿,放进了匣子里,随手叫过来一名女使:“若竹,你去东院跑一趟,看看老夫人现在空闲不,齐家的苏安人要过去看望她。” 女使领命出去了。 何二太太向苏桃解释:“老夫人年纪大了,平常精神不济爱睡个懒觉,先让她过去问问,免得到时候让妹妹白跑一趟。” 苏桃笑着说:“不碍的。” 第192章 何老夫人 何家西院到东院,苏桃不知道有多远,就知那叫若竹的女使走了快两盏茶的时间才回来。 若竹进了屋子躬身回话,“回二太太,老夫人现在请苏安人过去呢。” 何二太太点了点头,转头望向苏桃,“老夫人这会儿有时间,咱们过去。” 何二太太说着站了起来,招呼盈姐儿,“盈姐儿,你要招待好云姐儿啊,咱们现在去老夫人院里去。” 盈姐儿忙把她的团扇放进木匣子里,放到罗汉床上的矮几上后,便下了罗汉床。 云姐儿站床边儿等着盈姐儿,随后跟在何二太太和苏桃身后出了门。 叫若竹的女使拿了个托盘托着苏桃要送给老夫人的两件礼物,跟在几人身后。 他们出了西院二太太的院落,穿过一个月亮门便到了东院的一个小花园,穿过小花园又往东走了不过百余步,就是一个幽静的院子。 他们刚走到门口,就有个年轻的女使引着他们往正房里走。 正房堂屋里,四方桌旁边坐着个精神矍铄的老夫人,苏桃进门就拉着云姐儿向她福身行礼。 何老夫人是正三品大人的正经夫人,按理说苏桃给她行礼她受着就行了,可是苏桃是救了盈姐儿的恩人。 苏桃向何老夫人蹲身行福礼的时候,她站了起来,虚扶苏桃起身。 苏桃跟何老夫人见过了,她屋中女使便给苏桃、何二太太、云姐儿、盈姐儿搬来了锦凳给她们坐。 “苏安人身手矫健,在众男子中跑到了最前面救下来盈姐儿。没见到苏安人以前,老身以为苏安人是位健壮的妇人,没成想竟然是位娇娇的小娘子。”何老夫人笑得慈祥。 苏桃也不能说奈何自己天生神力,只抿着嘴浅浅柔柔地笑。 何老夫人又看向云姐儿,“这位便是云姐儿?” “是的,老夫人,这是云姐儿,以后要给盈姐儿陪读的。”何二太太笑着接话。 何老夫人向云姐儿招了招手,“好孩子,你过来。” 云姐儿看向苏桃,苏桃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云姐儿走去老夫人身边,清脆地叫了声:“老夫人。” 何老夫人拉着云姐儿的手,问:“云姐儿多大了?” 云姐儿眼儿一转,认真回答:“回老夫人,云姐儿过了年就八岁了。” 何老夫人笑着说:“那比咱家盈姐儿大了一岁。” 云姐儿听何老夫人说,她比盈姐儿大了一岁,便望向盈姐儿开心地笑了。 何老夫人向旁边的一个妈妈招手,那妈妈捧着一个什么东西去了何老夫人身旁。 何老夫人拿过来,递给云姐儿,“乖孩子,拿去玩。” 云姐儿又看向苏桃,苏桃轻轻点了一下头,她才接了过来。 “云姐儿,谢谢老夫人。” “乖…跟盈姐儿玩去。” 何老夫人转身对她身后的妈妈说:\"素秋,让外面的丫头去给姐儿端两盘点心果子,再端两盏鲜牛乳来。” 素秋妈妈领了命出去,不一会儿,就有女使端来了点心果子跟牛乳回来,放到一个小几案上。 云姐儿跟盈姐儿坐在旁边的矮凳上,吃起了点心果子。 她们俩这会儿倒是安静了,静静地吃点心,喝牛乳。 老人家聊天,喜欢问人家的祖宗十八代,而你又不能反问回去。 何二太太邀云姐儿来给盈姐儿做陪读是有跟何老夫人报备过的。 齐家的情形何二太太也简单地说了一下,这会儿她跟忘了一样又问了一遍。 “你家在城南边儿有处庄子?老身记得那处以前是李家的庄子。”何老夫人的记性不差,那么久远的事儿她还记得呢。 “听牙人说,庄子的原主人要急着出京才不得已卖的。之前那个庄子上种得桃树又稠又密,不怎么接果子。 我公爹之前在老家就是伺候果林的,不忍心看那片林子就那么荒废了,于是来了京城之后,他就去庄子上修整那片林子去了。去岁终于接了一些果子,汁水丰沛,很是香甜。 等今年的桃子下来了,给老夫人送来一些尝尝。” 苏桃聊天不带一丝虚假,那都是真心实意的,何老夫人跟她聊得痛快。 快到饭时了,何二太太委婉提醒拉着苏桃一直聊天儿的何老夫人,奈何何老夫人不放人,一摆手说:“素秋,你去灶房安排一下,把席面摆到屋里来。” 她安排完素秋,又对何二太太说:“你吩咐个人回去说一声,你们都在这里用饭。” 何二太太恭敬应是,随后吩咐她的贴身女使回去把席面取消。 何老夫人拉着苏桃继续聊天,“你公爹就一直在庄子上收拾桃林?” “老夫人,这种桃树我不太懂,好像也挺麻烦的,每个季节都要修剪枝条,现在这个时候正是疏花的时候。感觉桃林里活很多,他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庄子上,偶尔清闲了才回来。” 齐家跟何老夫人所认识的京中官宦人家不同,她就想听个乐呵。 京中官宦人家,大多都会雇一两个帮闲的干活,怎么都没有让家中老太爷去干活的道理。 齐家老太爷挺有趣。 “你婆母平常都做些什么?”何老夫人又问。 “她带带孩子,做做针黹,跟家里的翠丫一起做做饭,还有跟隔壁的许大娘唠闲磕。” 苏桃觉着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他们家就是这样个情况。 何老夫人好奇,她便说出来,让她对平凡的小官之家有个认识。 “翠丫是?” “翠丫是买来的丫头,人挺聪慧的,许大娘一教她便能学会,跟着许大娘学了一些京城的菜式。” 何老夫人又问许大娘是? 苏桃接着解释,许大娘是隔壁的一个大娘,巴拉巴拉,把如何认识的许大娘,许大娘一来就给她儿子揽活说了一遍。 何老夫人跟听百戏一样,听得认真。 何二太太有些后悔带苏桃过来见老夫人。 她没有想到老夫人对于苏桃家的事情是那么多好奇,何二太太怕苏桃不喜,频频地去看苏桃的脸色。 好歹苏桃脸上没有异常,她才稍稍放下心来。 第193章 端午邀请 大户人家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用餐的时候,何老夫人终于不再好奇地问东问西。 在何老夫人这边用过饭,何二太太就借口要对苏桃交代一些云姐儿上课时要用的东西,慌忙带着苏桃走了。 她也怕苏桃被问闹了,以后再不来她家玩。 回去的路上何二太太对苏桃说:“每日往来上课,妹妹若是觉着不便,云姐儿可以住在咱家,盈姐儿的院子大,只住了她一个。云姐儿可以住这里跟盈姐儿做个伴。” 苏桃觉着还是不要过分打扰何家比较好,遂玩笑地说道:“婆母向来疼爱云姐儿,若云姐儿住下来,怕她会想得慌。” 苏桃回到何二太太的院子,稍坐了一会儿便带着云姐儿起身告辞了。 眼看就要四月,苏桃想着要不要给云姐儿买个女使在身边伺候? 盈姐儿身边有两个女使,总有一个一直跟随在身旁伺候,让何二太太放心不少。 苏桃回去向赵氏说了。 赵氏想着云姐儿从小就自己跑出去玩,也许不喜欢身边总跟着一个人管东管西的碍事。 故而,赵氏对苏桃说,要不问问云姐儿的意思。 问云姐儿。 她说,她能做好自己的事情,不用找人帮忙。 既然她不喜有人在身旁跟着,苏桃便想着先让她去何家私塾学着,若是以后识字需要个女使,家里再买一个。 兰婆婆之前也说过的,宫里和官宦人家的小娘子身边都有女使。 她们这些小娘子,十指不沾阳春水,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去私塾翻书研墨都是有女使代劳。 当时苏桃不以为意,去了何家一趟,苏桃才算是真正的感觉到了兰婆婆说的那些。 何二太太跟何老夫人几乎不动,动动嘴,下面的婆子女使就麻利地把事情做了。 有些都不需要动嘴,眼神一瞟,下面的人都知道要干什么。 苏桃想给云姐儿买个女使使唤,云姐儿不要这事便暂时作罢。 没过几日,兰婆婆使家中小厮来给赵氏送了个请帖,她邀赵氏去她家听戏。 齐家彻底打消了去庄子上住两日的打算。 四月初,一大早的喜子便带着云姐儿去何家上课去了。 齐家这边自己准备了笔墨纸砚,用提盒装着给云姐儿带了过去。 云姐儿这边刚去上学一天,问题就出来了,喜子驾着驴车去送云姐儿,中途不能回来,家里怕云姐儿下学了没有人在外面等着她。 若是喜子在那边等一天,家中若是有个什么需要跑腿的,便顾不上了。 最后苏桃还是觉得给云姐儿找个比她大一点儿的女使,云姐儿身边跟个人也能让人放心。 不知道因何原因,云姐儿就是不要。 苏桃无奈作罢,一整个四月就这么平顺的过去了。 进入五月,天渐渐热了起来,这日云姐儿下学,何二太太让云姐儿捎回来了一封信。 信中言,端午节皇家在汴河举办龙舟比赛,何家在岸边儿上有自己观看龙舟赛的棚子,邀请齐家女眷 过去一起看龙舟赛。 齐贺就是苏桃的百事通,她不知道的就问齐贺就可以了。 问了齐贺才知道,圣上每隔几年就会举办一次大型的龙舟赛。 参加比赛的多是世家子弟,有些世家子弟不学无术,也能靠着家族的蒙阴在殿前司寻个武职。 圣上举办龙舟赛的时候,就是他们大放异彩的时候。 参加龙舟赛的,多是殿前司的武职人员。 圣上举办的龙舟赛,所有人都可以去汴河边儿上观看,只不过只有公侯伯爵及正三品以上的人家才有资格在河边儿上搭凉棚。 苏桃明白了,决定给何二太太回信。 到端午那日她带着一家老小去蹭何家的凉棚,就近观看圣上举办的盛大的龙舟赛。 端午很快来临,一家人难得正正经经出去一趟,都稍稍地打扮了一番。 特别是云姐儿和朗哥儿。 云姐儿梳了个双丫髻,发髻上各带着个珍珠的发箍,上身穿嫣红色交领小衫,下身穿一条涂白色的百褶裙,腰寄一条青绿色的腰带,翠生生的,娇俏可人。 朗哥儿平常在家就穿一条小裤,一件交领小衫。今儿苏桃给他穿了一件月白色的交领直缀,看起来小大人一样可爱。 赵氏穿了一件薄柿色的宽袖长褙子,她平常都爱穿窄袖,猛地穿上宽袖的衣裳还有些不太适应。 同样的,苏桃穿了件宽袖长褙子,天水碧的颜色,素雅干净。 齐家的驴车挂着青棉布,在一众往城西赶的精美马车、骡车里显得极其普通。 赛龙舟的地方选在了西城门口,汴河岸边有一处很开阔地面的地方。 今儿,河岸边的那处开阔地方,沿着河岸搭了许多凉棚。 本来挺开阔的一块儿地,搭了些凉棚之后,便变得有些拥挤,凉棚的外围站了许许多多殿前司的兵士。 所有的车辆都不能进入,只能停在城门口两边的城墙底下。 有人就有小摊贩,除了城门口那周围有许多小摊贩,凉棚的外围,也有许多摊贩,卖什么东西都有。 吃的、喝的、玩的、衣裳布料,丰富的杂货。 喜子怕人多冲撞了家中的老太太、太太,停了马车之后,就提着食盒在前面开路。 苏桃应了何二太太的邀,去点心铺子买了点心蜜饯拿过来,无聊的时候,吃个甜甜嘴儿。 苏桃以为她们来的已经很早了,没想到这边已经聚集了这么些人。 他们走到殿前司守着的入口,何二太太房里的若柳就站在里面一点儿等着她们。 见苏桃他们过来,就拿着一枚腰牌一样的东西给殿前司的人看了,门口守着的人,即刻放他们进来了。 若柳接过喜子手里的食盒,带着他们往何家的凉棚走。 她们这边一路走过去,凉棚里基本都坐了人。 苏桃问若柳他们怎么都来这么早。 若柳答:“每次宫里办龙舟赛,圣上都会亲自到访,各家女眷总不好比圣上来得还晚。另外,宫里举办的龙舟赛热闹,会有许多百姓来看,各家也都怕自家女眷被冲撞了,都会提前来这边。” 苏桃明白了,她们没有来过龙舟赛,不知道规矩竟是来晚了。 第194章 岸边的凉棚 苏桃他们到何家的凉棚时,何家的众女眷都已经端坐在各自的位子上。 说是凉棚其实装点的像个简陋的堂屋,何老夫人坐在最上首,下面两列分别坐着她四个儿媳妇。 苏桃刚走到门口,便见里面的众人,锦衣绣服,端庄雅正。 若柳站在门口对着里面的何二太太施了一礼,把食盒交给了站在门口的女使,便退到后面去了。 何二太太过来微微行了一礼,迎两人进去。 苏桃放下朗哥儿,拉着赵氏去了何老夫人跟前,她向何老夫人行了一礼,向她介绍了自己婆母。 赵氏向何老夫人行了福礼,何老夫人笑着说:“太安人老身可是为了见你才来的。” “老夫人客气了。”赵氏笑着回她。 何老夫人拉着赵氏的手说了两句话,何老夫人家的媳妇才开始向赵氏见礼。 虽说她们都是正三品家的女眷,可是赵氏跟苏桃都是得了诰命封号的。 一众人见过礼,才轮到云姐儿给众人见礼。 云姐儿见过礼,苏桃便让朗哥儿给何老夫人作个揖,何老夫人喜笑颜开地赏了朗哥儿一个锦囊,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朗哥儿接到手里,拿了一会儿就扔给了苏桃。 何老夫人跟何二太太对齐家女眷是非常热情的。 何家的其他太太们便如当初初见的兰婆婆,礼数周全而心意不足。 不过苏桃也不太在意这些,她对其他的太太们也是客客气气的。 何老夫人拉着赵氏坐到了她的下首,开始还客客气气地跟赵氏聊天。 聊着聊着便聊到了村里,赵氏便讲些乡下的趣事给她听,何老夫人听得津津有味。 若是齐贺在跟前,一定懊恼自己也有失算的时候,何家的严谨,谨慎在哪里? 何老夫人竟是个特别爱听八卦的小老太太。 物极必反,一定是物极必反。 何二太太拉着苏桃坐在靠近棚门口的地方,这里视野好,远处汴河内的景物一目了然。 赵氏跟苏桃不过刚坐下,何家的女使便奉上了香茗,跟在何家喝的一样好喝,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煮的。 盈姐儿带着云姐儿、朗哥儿坐在何二太太旁边靠近门口的小圆锦凳上。 盈姐儿跟云姐儿两个人在翻花绳,朗哥儿扶着云姐儿的腿,看得认真。 何二太太拉着苏桃说话,身后时不时传来何老夫人的笑声。 “妹妹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中间最大的那个明黄的凉棚?”何二太太问。 苏桃看到了,那座凉棚在最中间,又大又显眼,一到了这汴河边儿上便看到了。 “那是宫里搭的,圣上跟太后娘娘,娘娘等皇家的人都在那里面坐着呢。” 难怪凉棚的外围有那么多殿前司的人。 “御棚在中间,两边是按品阶排列的各家凉棚,郎君们在东边,娘子们在西边。” 苏桃了然地点头。 何二太太指了指汴河,“今儿在汴河上比赛划龙舟的,大多都是殿前司的人,说白了基本都是在坐的家里的郎君。” 苏桃看向何二太太,何二太太压低声音对苏桃说:“殿前司的大部分都是靠蒙阴进去的。” 苏桃恍然大悟。 何二太太又笑着对苏桃说:“龙舟比赛前三名的,圣上有赏。等下他们出来了,咱们也猜猜他们的名次。” 苏桃笑着答:“那挺好,挺有趣味的。” 圣上不到龙舟比赛是不能开始的,有些小点儿的小娘子坐不住,就跑出凉棚外面来玩。 云姐儿他们三个就坐在凉棚门口,看到了也想出去玩。 盈姐儿过问了何二太太,何二太太欣然就点头了。 这里离汴河很远,且外面有殿前司的人围着,他们出去也不碍的。 再说,这里面都是公侯伯爵及三品以上的人家,家中的小娘子,盈姐儿迟早也是要结交的。 故而,何二太太没有拘着她,让她出去玩去,等再长大一些,便有诸多不便,再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玩儿。 在她们出门前,何二太太让盈姐儿看好朗哥儿。 苏桃倒是不担心,朗哥儿从小跟着云姐儿玩,云姐儿也很会带朗哥儿。 他们的凉棚前面有三个跟她们差不多大的小娘子蹲在那里斗草玩。 其中一个蹲在旁边看,云姐儿三个也跑过去看。 孩子就是这样,看着看着就玩到了一起,朗哥儿很乖,他乖乖地靠在云姐儿身上看着。 孩子们身后的凉棚里,平常端庄的娘子们,大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话。 只有不远处的陆家凉棚里异常安静。 陆老夫人不爱热闹,可是每次宫里举办龙舟赛她都会来。 人言可畏,她不来怕皇家心里想得多,谁让她的儿子是…… 陆老夫人不愿意想,想起来她心里都有一股怪怨,可是该怪谁呢? 怪皇家? 怪不到,不是皇家执意要二郎代替圣上的。 怪她公爹? 虽说是他主张让二郎代替圣上出逃,可是二郎失踪后他也急剧消瘦,硬撑着完成先帝的遗愿,辅佐着小皇帝亲政后,便致仕归隐了。 平常她躲在后宅就算了,凡是皇家举办的正式活动,她一次也没有落下。 怕被猜忌。 陆二老太太爱热闹,可是在她大嫂跟前,她也不该放肆热闹,怕伤了她的心。 失了一个哥儿之后,她便有些神神叨叨的。明明谦哥儿失踪了十几年了,她还年年给他制衣做鞋,非说谦哥儿还活着。 跟谦哥儿一同出逃的殿前司,皇城司的护卫,还有个小太监都死了,只不过没找到谦哥儿的尸首,她嫂子便一直说谦哥儿还活着。 她听自家老爷说,那里是深山荒野,里面有猛兽出没。 她想啊,唉,她不敢想。 一个八岁的小郎君,怎么从那样的深山里逃出去。 陆家凉棚里的女眷不多,陆老夫人和陆二老太太坐在主位,小陆大人的太太和陆二娘子分别坐在自己娘的下首。 棚子里伺候的女使也恭恭敬敬站在门口不说话。 陆老夫人招呼她的贴身婆子:“华年,你找个小丫头去后面看看有没有卖炒栗子的,买来给晴娘、婉姐儿吃。” 小陆太太,偷偷看了一眼对面的二娘子婉姐儿,两人都没有说话。 陆老夫人最喜欢给家里的人吃栗子,栗子虽然香甜好吃,可是吃多了也是腻的。 小陆太太也问过自家相公原因,小陆大人沉默了很久才说,二郎喜欢吃栗子。 第195章 像二郎 华妈妈仔仔细细交代了女使出去买,女使出去后,她便站在凉棚门口等着。 陆家凉棚的旁边围着几个孩子,不知道在玩什么,七八岁的年纪,衣着光鲜,定是哪家大人家的小娘子。 再看他们陆家,好似没有女儿缘一般,也只二老爷,现在也升级为二老太爷了。 只有他家中有两个姐儿,而大郎成亲后也只得了个哥儿。 从陆老太傅那辈儿起,陆家就没有纳妾的规矩,即便大郎成亲多年只得一个哥儿,也没有人催着大太太再生。 她家姑娘,自从失了二郎之后,心里就放不下别的事儿了。三郎早产,身体孱弱她也顾不上。 若是家中有个娇娇的小娘子时刻陪在姑娘身边,她是不是能早早地走出来? 华妈妈这样想着,又看了那几个小娘子一眼。 一着嫣红色小衫儿的小娘子旁边,站着个胖墩儿一样的小郎君。 啪啪啪~三声鞭子声在远处响起,闲人退避,圣上到了。 华妈妈伸头往女使去的方向看,还没有一点儿影。 朗哥儿原本靠在云姐儿身上看她们玩斗草,听到鞭子声,他抬头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 皇家的人从高台上陆续通过,圣上在最前面,他身后除了跟随的内侍,还有这段时间比较得皇帝赏识的齐贺。 便是那么巧,朗哥儿看到了穿着官服的他爹。 朗哥儿拉云姐儿,云姐儿玩得认真,随口说了声:“朗哥儿别捣乱啊。” 朗哥儿叫不动云姐儿,自己晃晃悠悠离了云姐儿往他爹的方向跑,他要去找他爹了。 朗哥儿现在已经能稳稳地走了,此刻看到他爹,他又兴奋来,支楞着小胳膊跑了起来。 华妈妈只见,一个小胖墩墩儿,穿着件素净的小袍子,支楞着小手往她的这个方向跑。 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这一看不打紧,她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二郎。 她不由自主地走到凉棚前的路上,朗哥儿还小,突然间止不住脚步,就一下子就冲到了华妈妈身上。 华妈妈弯腰扶住朗哥儿,朗哥儿抬头看了她一眼,不认识。 朗哥儿挣扎着往旁边撤,朗哥儿劲大,华妈妈快抓不住他了,就顺势蹲了下来,紧紧抓住他的小胖身子。 朗哥儿见这个人抓着他不放,暴脾气就上来了。 他伸出自己的小胖手,生气地啊了一声,在华妈妈胸前猛地一推,华妈妈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郎哥儿见把挡住他的人推倒了,就绕开华妈妈又往前跑。 云姐儿好像听到了朗哥儿的声音,一转头就看到他支楞着小手往前跑。 云姐儿丢下手中的草,猛地站起来跑去追朗哥儿,“朗哥儿,朗哥儿,你去哪里?” 朗哥儿听到云姐儿叫他,停下来转身往后看,见到云姐儿向他飞奔而来。 他以为云姐儿在跟他追着玩,他一转身,咯咯咯地笑着跑得更欢了。 华妈妈坐在地上叮嘱云姐儿,“别追他,别摔倒了。” 阿娘说了,小孩子摔一摔长得快,云姐儿没有理她,飞快地跑去追朗哥儿。 华妈妈摔倒了,陆家棚子里的女眷也发现了,陆家带来的女使少,此刻门口没有人候着,华妈妈又是跟着陆老夫人陪嫁过来的。 小陆太太对她有几分敬重,看到后就走了出来,伸手把她扶了起来。 “妈妈怎么如此不小心?” 华妈妈站了起来,也来不及对小陆太太道谢,眼巴巴地看着那小娘子艰难地抱着小郎君往回走。 嗯,应该说是提溜着。 那小郎君吃得太胖了,小娘子不是太能抱得动他。 二郎小时候也胖胖的,到八岁上才瘦了一点。 只是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小郎君竟然长得跟二郎这么像,时间久了,二郎小时候的样子也记不清楚了。 只不过看到了这小郎君,她就好像看到了二郎小时候,人真的很神奇。 若是这小郎君家的大人同意,倒是可以请他们来家里走动走动,即便长大了不像了,也能使她家姑娘聊表慰籍。 华妈妈转身往凉棚里看了一眼,她家姑娘陆老夫人正心无旁骛地吃茶。 华妈妈等云姐儿抱着朗哥儿走到她身边的时候,拦下了她。 华妈妈笑意盈盈地问云姐儿:“小娘子是哪家的?” 云姐儿知道朗哥儿力气大,朗哥儿跑出去的时候,这位婆婆跌倒在地,她没有看到,故而不知道是不是朗哥儿推的她。 云姐儿不知道她拦下他们是不是要兴师问罪。 于是,她放下朗哥儿,紧紧抓住朗哥儿的手,对着华妈妈福了福身:“对不住,刚才是不是朗哥儿把你推倒的?” 华妈妈笑:“无碍的。小郎君长得真喜人。你们是哪家的?” 云姐儿见她一直问,便说:“齐家的。” 华妈妈陪着陆老夫人深居简出,她不知道京中什么时候出了个齐家。 小陆太太刚跟着小陆大人回京任职,她印象里有个齐家,可是那个齐家是没有资格来这里的。 她不确定的问:“是内阁侍读齐大人家吗?” 云姐儿刚要点头,盈姐儿见云姐儿站在了陆家的棚子门口说话,她也不玩了跑了过来。 盈姐儿跟着她娘去过陆家,故而认识小陆太太,她向小陆太太道了个万福。 小陆太太笑着问盈姐儿:“齐小娘子是何小娘子家的客人吗?” 盈姐儿乖巧地回:“我母亲邀了齐家安人、太安人一起来赏赛龙舟。” 小陆太太明了,笑着看了一眼华妈妈,这就是内阁侍读齐大人的家眷,他家妻子、母亲在前不久被请封了诰命。 在京城的官宦女眷中也是极少有的殊荣。 只不知道,华妈妈为何对齐家小娘子,小郎君这么感兴趣。 不过这个齐家,她心里也是有好感的。 宿州水患,她相公焦头烂额之际,算是齐家走了一条常人没有想到的一条道-捐粮,算是解了他相公的燃眉之急。 小陆太太看着门外的三个孩子,脸上也笑得慈爱。 你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孩子最是能感知到。 正巧这个时候,出去买栗子的女使回来了,小陆太太邀请三人去棚子里吃栗子。 朗哥儿最是喜欢吃栗子,可是云姐儿不动,他也不动。 小陆太太又出声邀请了他们,盈姐儿才对小陆太太说:“那便叨扰太太了。” 小陆太太笑:“说什么叨扰,我很是欢喜呢。” 小陆太太把人领进来凉棚里,盈姐儿向陆老夫人,陆二老太太见礼。 云姐儿也跟着向两人见礼。 两人见过礼,后面的朗哥儿冒了出来,姑姑行过礼,该轮到他了,他举着小胖爪子对着陆老夫人拱了拱手。 原本双眼涣散的陆老夫人,一瞬间眼睛变得清明起来,她坐直了身子看向朗哥儿。 朗哥儿给她见完礼就要转身去给陆二老太太见礼,给大人都行完礼才能吃栗子呢。 陆老夫人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还是脑子真的坏掉了,平白无故地就见到了儿时的二郎。 她整个人都惊呆了,手里的茶盏砰地掉落,咕噜噜滚到了朗哥儿的脚边。 朗哥儿盯着脚边的青瓷杯子,蹲下捡了起来。他拿着杯子仰着小手往陆老夫人跟前递。 刚才看到朗哥儿见礼的陆二老太太被可爱到了,她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 她正笑着等朗哥儿给她见礼,她家大嫂突然出现这样的反应,着实吓了她一跳,笑容从脸上瞬间消失。 第196章 齐家 朗哥儿举着个茶盏。 陆老夫人眼前看到的是二郎小时候的点点滴滴。二郎八岁之前的点滴,这些年一直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忆。 有些她都不太清楚是记忆还是她自己杜撰的。 旁边站着的华妈妈见陆老夫人又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她忙从朗哥儿手中接过了杯盏。 朗哥儿有自己的打算呢,他给陆老夫人见过礼,就按着姑姑的顺序又给陆二老太太见礼。 陆二老太太的外孙生下来时体弱,这些年一直都没能养胖一些,陆二老太太心中的理想孙儿该是朗哥儿这样的,胖嘟嘟,又活泼。 可怜寿哥儿被他爹管得胆小古板。 朗哥儿给陆二老太太见过礼,陆二老太太看了陆老夫人一眼,笑着对朗哥儿说,快去吃栗子去。 陆二老太太也招呼盈姐儿、云姐儿去吃。 这两个小娘子被陆老夫人吓住了,比进来的时候多了丝拘谨。 刚才的那些完全没有影响朗哥儿,朗哥儿从小陆太太那里接过几颗栗子,走到云姐儿身旁递给她。 云姐儿剥了一颗栗子给朗哥儿吃,从荷包里拿出一条小帕子小心地盛着栗子壳。 陆老夫人一直盯着朗哥儿,见他让小娘子给他剥栗子吃,便招手让朗哥儿过去:“小郎君,来,婆婆给你剥栗子。” 小陆太太见她婆母没事,便招呼了盈姐儿跟云姐儿也坐下了。 陆二娘子不喜欢吃栗子,她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她娘身旁。 朗哥儿看了一眼陆老夫人,果断地站在了云姐儿跟前。 陆老夫人让华妈妈帮她拿了一把栗子,她便举止优雅地剥了起来。 不一会儿就剥了一小把栗子,包在帕子里托在手心里叫朗哥儿:“小郎君,要不要吃?” 朗哥儿看了一眼云姐儿,见云姐儿没有拦他,便噔噔噔地跑去了陆老夫人的身边。 陆老夫人脸上浮起个浅浅的笑,拿了一颗送到朗哥儿的嘴边。 朗哥儿怔怔地看着她,见她像他婆婆一样笑得慈祥,便张开了小嘴儿。 朗哥儿吃了一颗栗子,又仰头望着陆老夫人,陆老夫人浅浅一笑,把帕子裹了起来,递到朗哥儿的怀里。 朗哥儿抱着一包栗子欢喜地回到了云姐儿身边。 云姐儿顿了顿,还是站起来福了福身向陆老夫人道谢。 陆老夫人摆了摆手,让云姐儿坐下吃栗子。 她一直看着朗哥儿,越看越欢喜,转头轻声问华妈妈:“这是谁家的孩子?” 华妈妈赶紧回禀:“内阁侍读齐大人家的,是何大人家邀请过来一起赏赛龙舟的。” 陆老夫人已经十几年都不问世事了,何大人是谁家她也是不知道的。 陆家出事之后,她公爹把外任的老二调回来京城,那之后陆家内务都是老二媳妇在管。 后面大郎成了亲,老二媳妇便带着大郎媳妇一起管。 她就躲在自己的院子里躲清闲,老二媳妇总是宽慰她多出来走走,可是她躲习惯了,出不来了。 她见几个孩子吃得香甜,便问陆二娘子:“婉姐儿怎么不吃?” 婉姐儿柔声细语道:“伯母,适才侄女吃多了点心……”余后没有说,大家也明了,意思是自己吃撑了。 她不忍说不爱吃栗子,免得伤了她大伯母的心,只能说自己吃撑了。 外面响起了铜锣声,陆二老太太笑着说:“呦,龙舟赛要开始了。” 盈姐儿、云姐儿听了一顿,她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刚巧这个时候,何家的女使走到了陆家凉棚门前,她对着里面的人躬身行了一礼。 “姑娘,二太太叫姑娘回去呢。” 他们留了人家的小娘子在这里,也没有派个人过去说一声,实在是失礼。 既然女使找了过来,陆老夫人忙招呼小陆太太把然送回去。 盈姐儿、云姐儿站起来又向他们一一行礼道别。 反正买的栗子也没有人吃,小陆太太招呼女使拿上没有吃完的栗子送几人去了何家凉棚。 何二太太见小陆太太过来了,帮站了起来客套:“小孩子们不懂事,多有叨扰。” 小陆太太笑:“哪里,我见几个孩子可爱,特意邀请进去的。” 小陆太太跟何二太太说着话,眼神瞟向一旁的苏桃看了一眼。 甜美娇俏,不到双十年华。 穿了一件天青色的宽袖长褙子,下面穿着一条白纱挑线裙儿,干净素雅。 何二太太见小陆太太看苏桃,忙向她介绍了苏桃,两人见礼。 既然来了,当然得给何老夫人见个礼。 因此,小陆太太也见到了坐在何老夫人身旁陪她闲聊的赵氏。 赵氏穿着讲究,可是脸上有些许岁月的痕迹,个子高瘦,长得很农家,不说话也能看出是出身乡野,完全没有世家夫人的贵气。 何二太太介绍她们认识的时候,赵氏倒是不卑不亢地跟她客套,莫名让人感觉亲切。 齐家的三位女眷,老娘一看就出身乡野。儿媳、姐儿倒是看着清澈懵懂,似是被家人保护极好的闺秀。 小陆太太跟何老夫人见过礼,客套了两句就告辞回去了。 何家这边一如既往,何二太太笑着说盈姐儿:“怎么跑去陆家吃栗子去了。” 盈姐儿解释了一番,果然如同小陆太太所言,见孩子可爱邀请去的,便没有放在心上。 而陆家这边,三个孩子刚走,陆老夫人就问陆二老太太,知不知道齐家? 齐大人虽是内阁侍读,可是他家娘子也没有怎么在外面走动,故而她也不认识。 陆老夫人有些失落,吩咐华妈妈有空去打听打听,哪天请他们母子去家里坐坐。 小陆太太送人回来了。 刚才陆老夫人问陆二老太太,陆二老太太也不清楚,见小陆太太回来,笑着问她:“看到刚才那哥儿的家人了吗?” 小陆太太坐下笑着说:“见到了,一家四口各不相同。齐老太太是个高瘦的妇人,说话和蔼可亲挺容易让人亲近的。齐太太还年轻着呢,看着不到双十,杏眼琼鼻长得干净甜美,小郎君不太像她。” 陆二老太太觉着自己怕是年老痴呆了,听小陆太太说齐太太的长相,她突然想起来了,她在城外的广善寺见过她。 当时她就跟何二太太在一起。想到这里陆二老太太哎呀一声。 小陆太太看向她,她便对她说了之前在广善寺见过苏桃一面的事儿。 “当时我觉着她落落大方,又向宿州捐过粮食,对她很是有好感,谁知道转眼就没有记住,二婶儿真是老了。” 小陆太太跟着笑:“她当初捐粮,确实帮到了相公。” 旁边的陆老夫人突然开口:“大郎媳妇,既然她帮过咱们,你哪天给她家递个帖子,邀家里来吃顿饭。” 陆老夫人已经不管俗事许多年,她突然这么一说,小陆太太忙点头应是。 第197章 翻船 铜锣声过后,细长的小舟就陆陆续续下水了,这处河段,东西两端都各停了两艘大船,堵住了来往的船只。 空出来的这段河面,平静地泛着粼粼波光,等待着一场激烈的比赛。 比赛的龙舟都是从西面下的水,颜色各异。狭长细窄的小舟,前面装饰着龙头,后面装饰着龙尾。 龙头高昂,龙尾高卷,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 龙舟飘在河面上,远远看去,真得像一条条彩龙。 龙舟上参加比赛的众人都是统一着装,下身穿着阔腿裤儿,上面穿着两裆。 只不过每条船上的人所穿衣裳的颜色不同而已。 龙舟陆陆续续下水,在河面上并列排在一起,苏桃数了数有八条,龙舟不是很长,每条龙舟上面大概有十多人。 岸边上响起紧急的铜锣声,苏桃以为比赛要开始了,何二太太说:“让做好准备,等一下才开始。” 苏桃往河里看,河面上的龙舟不乱动了,拿着船桨的水手势头十足,就等着一声令下,好划着飞奔而去。 龙头旁边的鼓手也时刻准备着加油打气。 河面上静悄悄地,苏桃跟着都紧张了起来。 忽而,一阵锣鼓声响起,原本停在那里的龙舟嗖地就滑了出去。 水手们有力的胳膊,整齐划一地快速挥动着船桨,鼓声时而缓,时而急,不一会儿就分出了先后。 前面有两条龙舟不分伯仲,后面的就差的有些远。 倒数第二条,划着划着感觉它总想转弯。 苏桃指着那条龙舟笑着对何二太太说:“姐姐快看那条,倒数第二,哎呀,现在是最后一条了。它怎么总想转弯啊?” 苏桃看着就觉着好笑,前面两条都没有它有看头。 何二太太看了也捂着嘴跟着笑,“许是掌握方向的出了岔子。” “你看它已经放弃了,在原地打起了转转。”苏桃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那条龙舟身上涂着红黄相间的颜色,很是惹眼,几个孩子站到门口往河里看,也跟着咯咯直笑。 划得快的龙舟已经绕过前面的锦旗回来了,他们再从西边绕一圈划过去就能分出胜负。 那个打转的红黄龙舟,还在艰难地调整着方向。 岸上的凉棚里时不时传出爽朗的笑声,一群孩子又跑了出去,纷纷给那打转的龙舟加油。 那条龙舟好不容易控好了方向,还没有划出去多远,后面领先的那两条龙舟就又从它身后超了过去。 眼看着就要分出一二,这条龙舟突然加速跑了起来。 它的右手边也划过来一条加速的龙舟,不知怎么滴,这条龙舟的头又歪了,突然之间它的龙头就撞到了别人一闪而过过的龙尾上。 人家划着跑了出去,它这条龙舟夸擦翻了。 “哎呀~”惊呼声此起彼伏。 而后,岸边有人影纷纷掉进水里,游向那条龙舟。 龙舟旁边的水里冒出许多黑色的头颅,不过一会儿,就有人被拖着游向了岸边。 见落水的水手们没事,大家又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有小孩子往皇家凉棚那边跑,因为从水里游上来的人,看着要从那边上岸。 盈姐儿给她娘说了一声,带着云姐儿也跑过去看。 因为盈姐儿好像看到落水的水手里,有个看着挺像她四哥的。 她四哥今年才十一岁,她也没有听说她四哥参加了比赛啊? 朗哥儿踉踉跄跄也跟在后面跑,云姐儿见了,只得转回来牵住他的手。 云姐儿跟盈姐儿一人牵着朗哥儿一只手,跑不起来焦急地不行。 从河里游上来来的人多,有些是自己游上来的,有些是被殿前司的人救上来的。 盈姐儿跑到旁边,果然看到被殿前司拉着后衣领救上来的她四哥。 盈姐儿高声叫了声:“四哥。” 何四郎刚从水里爬起来,抬头就看到了他妹妹,还有站在他妹妹身旁的云姐儿。 他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闷闷地嗯了一声,转身就要往东边他们何家的凉棚跑。 河岸边陆陆续续有人爬上来,除了殿前司的人,穿着比赛衣着的都是些十几岁的小郎君。 哈哈哈 难怪翻船了,他们一定都是新手。云姐儿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重大的事件,笑意盈盈地看着从下面爬上来的小郎君们。 朗哥儿对落水的小郎君们不感兴趣,他拉着云姐儿的手,歪头看向旁边的御棚,他还记得他爹进到了这里面。 上来的小郎君都去了东边凉棚,该是回自家凉棚换衣裳去了。 盈姐儿无趣想回去了,她叫云姐儿,云姐儿拉着朗哥儿要走。 朗哥儿指着御棚,啊啊地告诉云姐儿。 云姐儿耐心地蹲下身子给朗哥儿解释:“朗哥儿,那里是圣上家的凉棚,咱们不能进去。快回去?回去给你吃栗子。” “齐小娘子?” 云姐儿弯着腰转过身来看,便见身后站着个浑身湿漉漉,滴答滴答衣裳还滴着水的瘦高郎君。 郎君看着十四五岁的样子,嗓音粗哑若公鸭,云姐儿感觉自己不认识他,可他怎么认识她的? 云姐儿歪着头打量对面郎君的五官,小眉头轻轻蹙起,纠结成了一坨疙瘩。 郎君面色深沉地望着她,显然是有些不悦:“你不记得我了?” 云姐儿犹犹豫豫开口:“六,六郎哥哥?” 六郎脸上的阴霾有所消散,若是他没记错的话,齐家是没有资格来看赛龙舟的。 那定然是被旁边的小娘子家邀请来的。 六郎转头看向盈姐儿,盈姐儿赶紧低下来脑袋,这郎君看着太可怕了。 六郎又看向朗哥儿,朗哥儿也瞪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浑身湿透的郎君。 云姐儿拉了拉朗哥儿的小手对六郎说:“这是我小侄子。”又指着盈姐儿说:“这是何小娘子,我们刚才是来看她哥哥的。” “何四郎?” 他们队伍里姓何的就只有舵手何四郎。 盈姐儿浅笑着点了点头。 六郎见盈姐儿点头,他轻蔑一笑,怪吓人的,吓得盈姐儿忙收起来笑意。 他身后殿前司的人催促他:“郡……” 六郎转身瞪了他一眼,那人马上改口:“六爷,快回去换衣裳?” 云姐儿也关心地说:“是呀,六郎哥哥赶紧去换下湿衣裳,免得着凉了。” 六郎盯着云姐儿看了一眼,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后面跟上来的陆三郎,也多看了云姐儿两眼,还有她身边的小郎君,看着莫名感觉熟悉。 第198章 银样鼓儿 盈姐儿被吓到了,拉着云姐儿转头就要走。 云姐儿牵着朗哥儿,朗哥儿看了一眼御棚,才依依不舍地跟着云姐儿走了。 在殿前司的人下去救人的时候,原本跑在前面的两条龙舟依次到达终点,在没有太多人关注的情况下也分出了胜负。 一条龙舟夺魁,欢呼声没有想象中的热烈,因为大部分人的视线被翻船吸引去了。 云姐儿几人回来了,何二太太笑着问盈姐儿:“落水的都救上来了?” 盈姐儿点了点头,而后歪着头对她三婶说:“四哥也掉水里了。四哥也参加了,三婶儿怎么没有说啊?” 三太太笑了笑说:“郡王爷临时组建了一队人,都是些半大的小子,你四哥也是被临时拉过去的,想来也划不好,就没有给盈姐儿说。” 何二太太听了噗嗤笑出声来,何止划不好,船都翻了。 苏桃面带着笑容,眼睛盯着外面那得了魁首的一队人,上了岸往御棚那边去了。 盈姐儿扯开了话头子,何家一家老老少少的女眷逮着何四郎调侃,还好何四郎不在跟前,不然得被她们笑出心里阴影来。 还是大太太得体,帮何四郎圆了一句:“他们一群不大的郎君,初次参加,以后练练,等大了,兴许就能一举夺魁,跑到圣上跟前领赏去了。” 何家凉棚里说笑间,河面上行来一个四四方方特别大的木台子,像是一艘四方的大平船。 大平船稳稳地停在御棚的正对面。 而后有一条小舟从岸边运了一船的舞者过去,舞者上平台摆好造型,在一阵丝竹声中翩翩起舞。 舞者舞步轻盈,飘然若仙。 苏桃跟云姐儿看得啧啧称奇,还得是京城人啊,很会玩。 一曲毕,舞者停。 得了魁首的那队人进来御棚领赏,人都进来御棚了,站在门口也看不到了,只听到一阵振奋人心的锣鼓声。 至此,龙舟赛算是结束了,之后御棚那边会有内侍宫人端着皇宫御厨坊做的粽子、香糖果子等端午的吃食送来各个凉棚。 家中有幼童的,有时候宫里的娘娘还会赏个银样鼓儿。 这时候官宦家的龙舟画舫可以划进比赛的河段,应景儿一样在里面游来游去,一副圣上与民同乐的和乐景象。 有多少凉棚?多少人?内府早就统计好了的。 女眷这边端着托盘的宫人从御棚那边依次行来,待大家都站定后,再统一把赏赐送进各家凉棚。 宫人送完粽子,香糖果子之后就退了出去。 这些人应该还没有完全回到御棚那边,又有个内侍端着托盘进了何家凉棚。 “太后娘娘赏赐给何家小娘子,齐家小娘子画扇儿一把,齐家小郎君银样鼓儿一个。” 云姐儿,盈姐儿福身道谢,朗哥儿也有模有样地作了个揖。 齐家是何家请过来的,没想到孩子们也得了太后娘娘的赏赐,苏桃直言是托了何家的福。 何家几个太太笑得有些僵硬,往常何家可是极少得太后的赏赐的。 何老夫人倒是无所谓,她都快到古稀之年了,所有的一切都看淡了,往后主要是活个乐呵。 何家凉棚里,大家又热热闹闹地吃起了粽子。 没多一会儿,何家凉棚外又来了人,还是宫里的内侍。 何家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过来的内侍传话说,福宁公主邀何小娘子,齐小娘子一起去游画舫。 盈姐儿出门从来都是跟着何二太太,她自己从来没有单独出去过,何二太太还挺怕盈姐儿冲撞了贵人,忙拉着盈姐儿叮嘱几句。 苏桃倒是没有说什么,只说让云姐儿好好玩,皇家的画舫哩,一辈子难得坐上一次。 第199章 游画舫 内侍领着盈姐儿跟云姐儿走了,朗哥儿在苏桃身上挣扎着要下来,他也要跟着去。 “朗哥儿不去,姑姑等一下要去坐画舫,朗哥儿还小不能坐。” 朗哥儿听明白了,拿着他的小银样鼓儿玩。 小小的银腰鼓只有大人的拇指那么大,鼓身上有个嵌了几个红绿相间的宝石,鼓身上还带着小鼻儿,可以穿了绳子挂着身上。 朗哥儿拿在手里把玩,玩着玩着就要去抠上面的宝石,被苏桃制止了。 云姐儿这边,内侍直接带着她两人去了停画舫的地方。 到了河岸边,上面下来个内侍,领着她们沿着一条长板凳登上画舫,然后带到了画舫大厅。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或站或坐着好几位小娘子,小郎君。 内侍把她们领到一个跟盈姐儿差不多大的小娘子跟前,禀报道:“公主,二位小娘子到了。” 云姐儿、盈姐儿赶紧蹲身向福宁公主行礼。 福宁公主从椅子上站起来,望着她俩问:“齐小娘子是哪位?” 云姐儿闻言,向前一步又对着公主福了福,“我是。” 对公主自称我?旁边的内侍眼观鼻,鼻观心,当作没有听到,毕竟这位可是郡王爷让公主请来的。 福宁公主也没有在意,她盯着云姐儿看了两眼,真是个可爱的小娘子,遂笑着拉起云姐儿的手,“走,我带你去个视线好的地方。” 福宁公主拉着云姐儿去了大厅后面,从一处木梯上到了画舫的二楼。 二楼顶上有个天空蓝的棚幕,周边围了一圈雕花的栏杆。 二楼栏杆处站了三位小郎君,其中就有今儿云姐儿刚见过的六郎。 福宁公主拉着云姐儿走到了六郎的身旁,盈姐儿原本跟在她们身后,突然看到六郎,她就慢腾腾地不敢往前了。 福宁公主拉着云姐儿走到六郎跟前,娇娇地叫了声:“六叔。” 云姐儿见到六郎也叫了声:“六郎哥哥。” 站在旁边的福宁公主,陆三郎,还有寿哥儿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福宁公主跟寿哥儿都是叫郡王爷六叔的,若是云姐儿叫他们六叔哥哥,那他们不是要叫云姐儿姑姑? 陆三郎皱眉是觉着云姐儿有些僭越了。 郡王爷六郎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而后淡淡地对福宁公主说:“福宁带着云姐儿她们两个玩儿去。” 福宁公主拉着云姐儿去了旁边的栏杆处,“看,站在这里看到的风景好?” 云姐儿笑了笑说:“好。”然后转身找盈姐儿,“盈姐儿,来。” 盈姐儿去了云姐儿的另一边站着,稍显有些拘谨。 几人站在这里看了一会儿河边的景色,有个声音在背后轻轻地叫云姐儿。 云姐儿转身一看,叫了声:“寿哥儿。” 寿哥儿很开心云姐儿还记得他,忙问:“你弟弟呢?” 云姐儿笑着说:“你是说朗哥儿吗?朗哥儿是我的小侄子呀。” 寿哥儿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云姐儿指着后面说:“朗哥儿跟我阿姐在何家的棚子下面呢。咱们看看能不能看到他们?” 于是三个小姑娘,加个年龄跟他们差不多大的寿哥儿,跑去了对面的栏杆旁。 他们站在画舫二楼,也就差不多能平视对面的各家凉棚。 云姐儿跟盈姐儿扒着栏杆找何家的凉棚,找到了赶紧让寿哥儿跟福宁公主两人看。 云姐儿看到了朗哥儿,呵呵直笑:“看,我阿姐抱着的就是朗哥儿。” 四个同龄的人,说说笑笑一会儿就打成了一团。 郡王爷靠着栏杆,看他们一堆小孩,陆三郎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河边的风景。 寿哥儿一直跟着三个小娘子玩,福宁公主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看着寿哥儿说:“寿哥儿,你是小郎君,你该去跟你舅舅还有六叔去玩。” 寿哥儿笑得不好意思,挠着脑袋说:“我想跟云姐儿玩,我觉得,她跟我娘有点儿像。” “寿哥儿,你不要瞎说,云姐儿才多大啊,怎么像你娘了,你快去找六叔去。” 寿哥儿怏怏地去了郡王爷跟陆三郎身边,学着郡王爷一样,靠着栏杆看她们三个小娘子玩。 郡王爷没有想到寿哥儿也认识云姐儿,于是问他怎么认识的云姐儿? 寿哥儿就把在御街食肆里遇到云姐儿的事儿说了。 郡王爷嗯地一声转过了身子,趴在栏杆上看远处的风景,幽幽道:“当年习了舅舅枪法的小娘子就是齐大人的娘子。” 郡王爷突然冒出来那么一句,陆三郎啊?了一声。 难道他说的是当年在龙鸣寺的那个小娘子?力大无穷,非常彪悍的那个小娘子? 陆三郎没有亲眼看到苏桃是怎么样的彪悍,只是在回京的途中,久三时不时地都要感叹两句。 他也就知道了,那小娘子是多么的厉害。才不过三四年时间,她竟然嫁人了,兜兜转转地还来了京城。 如此说来,这齐小娘子就是苏娘子的小姑子? 皇家的画舫上,上来的都是王孙公主家的孩子,陆三郎想不通郡王爷为何要特特把齐小娘子跟何小娘子请上来。 应该说他是特意请的齐小娘子,何小娘子完全就是顺带。 难道跟齐大人家的娘子有关系? 不知道。 陆三郎摇了摇脑袋,决定不再乱想,他祖父说他小小年纪想得太多了。 他家中父兄在朝为官且前途光明,他本来可以不用努力,只做个富贵闲人的。 他祖父为人古板严谨,所有人都以为他跟着他祖父会被他赶着学东西。 实际却不是这样的,管他最严的反而是他爹。 他祖父总是纵着他的。树大招风,他祖父不希望他再科举入仕。 可是人就这么一辈子,不科举入仕为国家计,他要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吗? 那不是他想要的人生啊。 宫里的画舫在河面晃悠了两圈就靠了岸,众人从画舫上下来后,便各回各家。 不到半下午皇家的人就打道回宫了,而后其他人也都跟着皇家的脚步陆陆续续回去了。 随侍的官员陪着圣上在凉棚里坐了一天。 回宫前,圣上便让跟随的官员提前下值了,齐贺在城门口碰到了喜子赶的驴车。 喜子高声叫了声:“老爷。” 齐贺便走着来到了他家的驴车前,被圣上丢在这么远的地方,他正愁怎么回去呢。 苏桃听到声音,拉开车帘子往外看,“相公,这么早就下值了?” 齐贺笑着嗯了一声。 朗哥儿看到他爹很兴奋,伸着手想让他爹抱。 齐贺哄了朗哥儿两句,坐到了驴车前面去了,他家的驴车小,根本坐不下那么多人。 第200章 郡王爷 齐家一家人回到家,天上的日头还没有完全下山。 今天就翠丫一个人在家,她一听到门口的说话声就跑了出来,慌忙打开了大门。 翠丫开了门,就那么傻笑着看着他们。 赵氏走到翠丫跟前,递给她一个灰色的手帕子,“宫里头做的粽子,老婆子给你拿回来的,去吃。” 翠丫高兴地大声道:“多谢老太太。” 苏桃笑着看向赵氏,“难为娘还想着翠丫。” 赵氏就轻声地笑,“老太太年纪大了,不太吃这些黏糯的吃食,怕不好克化。我就对她说,要是她不爱吃,我就给翠丫拿回来,就她一人留家里,家里也没有准备粽子之类的吃食。 何老夫人好似知道翠丫,很爽朗地掏出了条帕子给我包了起来。” 苏桃就笑,这个老太太爱听家长里短,他们齐家有几个房间她都问清楚了。 苏桃拉着云姐儿陪着赵氏走在前面,齐贺抱着朗哥儿跟在后面。 一家人刚在堂屋里坐定,翠丫就端着沏好的茶进来,给每人都倒了一盏。 朗哥儿白天就看到他爹了,可惜没能过去找他,现在这会儿跟他爹亲的不行。 从腰里的小荷包里,拿出太后赏赐的银样鼓儿给齐贺显摆。 齐贺看两眼笑着夸了两句,这小鼓真好看。 “相公,你说那太后娘娘怎么知道我们去赏赛龙舟了,还特意把赏赐送到了何家的凉棚里。” 苏桃惊喜不已地问齐贺,齐贺是个百事通,问他啥,他好像都知道。 为啥呢?因为到处都是宫里头贵人的眼睛啊。 皇城司里的人就是专门为圣上在各处收集情报的,京中各家的情况他都清楚的掌握着。 可给朗哥儿赏赐端午的小玩意儿却是郡王爷向太后求来的。 他坐在东边的最外边还是听到了,因着他们就没有想着要瞒着他。 “朗哥儿是不是碰到了郡王爷?”齐贺问苏桃。 苏桃不识得郡王爷,只说有人落水的时候,云姐儿带着朗哥儿去看了热闹。 后面云姐儿和盈姐儿还被福宁公主请画舫上游玩了一圈儿。 齐贺抱着他的胖儿子没有说话。 云姐儿接过话头,说:“阿姐,我们在画舫上还看到你和朗哥儿了。” “在画舫上面好玩吗?”盈姐儿跟云姐儿从画舫上下来的时候,她也没来得及问她。 “好玩,河两岸的东西都看得清清楚楚,还有那个画舫好美,在河里漂得又稳。” 云姐儿手舞足蹈地说着,苏桃轻笑着应和。 赵氏今儿说了许多话口干舌燥,在那边不方便,她也不敢喝太多茶水,现下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盏一盏地喝,也不愿陪着他们说话。 “寿哥儿以为朗哥儿是我弟弟,我跟他说朗哥儿是我侄子。” 每每说起朗哥儿,云姐儿都特别的骄傲。 云姐儿见苏桃不解地看着她,便解释说:“寿哥儿这么高。”云姐儿说着用手比着自己的嘴巴那里。 “寿哥儿见过朗哥儿的,在吃饭的店里。” “哦~”苏桃好像明白了,应该是他们在御街吃饭那次。 “阿姐你知道六郎哥哥?”云姐人问苏桃。 苏桃点了点头,“怎么突然说起六郎了?” “福宁公主跟寿哥儿都叫六郎哥哥为六叔。”云姐儿捂着嘴偷笑,她也知道叫哥哥比叫叔的高了一辈儿。 苏桃停顿了一下,停下来让刚听到的这些话在脑子里过一过消化消化。 “福宁公主叫六郎为六叔?” 苏桃疑惑地看向齐贺,“那六郎是?圣上的弟弟?堂弟?表弟?” “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大家口中的郡王爷。”齐贺开口给她解惑。 苏桃脑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原来她一早就认识的富家小郎君是圣上的弟弟啊。 那……那他之前给她的那个玉佩是不是很有份量? 苏桃一声不吭地跑回了西厢房,翻箱倒柜,在柜子的最里面拿出一个上锁的匣子,然后从里面拿出那枚双龙玉佩,跑去堂屋给齐贺看。 齐贺放下朗哥儿,接过苏桃递过来的双龙玉佩,问:“不会是郡王爷给你的?” 苏桃猛地点头。 齐贺脸上露出一丝委屈,小娘子不信任他啊,她手里有这么个东西,他竟然现在才知道。 苏桃看出了齐贺脸上的委屈忙说:“这玉佩给我爹看过,我爹说不是平凡之物,当也不能当,戴也不能戴,好好放着别拿出来最好,我就没有敢拿出来过。 上次,就是开铺子之前,我在大相国寺外面见到了六……见到了郡王爷,我说还给他,他说,让我拿着。” 苏桃也挺委屈,烫手山芋一样的东西还丢不掉了。 齐贺见苏桃一脸委屈,就对她说:“当初咱们在乡下,无权无势,拿着这个东西确实危险。现在你也知道是郡王爷赏赐的了,就不用太过担心了。” 苏桃夸张地拍了拍胸脯说了句:“还好,还好。” 齐贺见苏桃跟郡王爷认识,却又不了解他,便把郡王爷的情况给她说了一下。 郡王爷是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是先帝的遗腹子。从出生就没有见过父亲,太后娘娘对他颇为偏爱。 小时候,太后娘娘对他的学习很是上心,偏偏他总是喜欢到处跑,皇宫关不住他,没少让太后娘娘操心。 这两年,太后对他的管教没有之前严了,因着圣上成亲快十年了,后宫嫔妃一直都没能生出个皇子出来。 大胤朝也有兄终弟及的先例,故而有一部分大臣就把主意打到了郡王爷身上。 圣上还年轻,总会生出皇子来的。太后娘娘不想因着这原因,造成兄弟离心,于是也不怎么管着他了。 听说去岁郡王爷又跑出去找韩大将军去了。 苏桃听完心中唏嘘不已。做皇家的孩子也不尽然都是好的。 苏桃突然想到了什么,她问齐贺:“韩大将军是郡王爷的舅舅吗?” 齐贺点头。 苏桃瞳孔震惊,啊!啊!啊! 天老爷哎,若韩大将军是郡王爷的舅舅的话,那……那教她枪法的莫不是韩大将军? 当初她可清楚地记得,郡王爷叫那大和尚舅舅的。 那个人人敬仰,守卫疆土,屡战屡胜的韩大将军啊!教了她一套枪法呢。 苏桃感觉自己走了狗屎运,抿着嘴独自暗爽。 第201章 陆家邀约 端午刚过去没多久,苏桃收到了陆家小陆太太的请帖。 帖子上说,五月二十日请她去陆家赴宴。 收到请帖的苏桃一脸的疑惑不解:“娘,你说这陆家为啥要邀请我呀?” “你可真是问对人了,我平常门都不出的老婆子,我哪能知道啊?”赵氏低着头纳鞋底儿。 齐老二在庄子上干活,很是费鞋子。 苏桃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二十也没有几日了。 晚上,苏桃依然找齐贺拿主意。 齐贺在书房写文章,苏桃端着一盏茶走了进去。 自从生了朗哥儿苏桃很忙,她往常没事的话,很少进齐贺的书房。 她进来见齐贺在忙,便把茶盏放到了旁边椅子旁的几案上,自己便坐在了那里。 苏桃看着齐贺行云流水的书写,自己在脑子中想陆家为啥要邀请她赴宴? 为了感谢她带头往宿州捐粮? 除了这件事儿,她还真没有其他跟陆家有交集的地方,最最不解的是,请帖上特意提到要带上她家的小郎君。 端午那日,朗哥儿跟着云姐儿、盈姐儿两个跑去了陆家的凉棚里吃栗子,难道是他家谁看上了朗哥儿可爱,喜欢上了? 苏桃这样想着,脸上的笑意愈发深邃了,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胖小子是那么惹人喜爱。 齐贺停下笔,拿起宣纸吹了吹,苏桃忙端着茶盏站了起来。 苏桃把茶盏送到齐贺跟前,“相公,先喝盏茶。” 齐贺放下纸张,接过苏桃手中的茶盏走了出来。 他一手端着杯盏,一手拉着苏桃坐到了南边的椅子上。 “阿桃,有什么事儿要说吗?” 苏桃挪了挪身子,斜向着齐贺说:“相公,我今儿收到了小陆太太的请帖了,就是那个陆大人的太太。” 本来要喝茶的齐贺听了苏桃这样说,送到嘴边儿茶盏就那么停在了那里。 他歪过头来看向苏桃呆愣了好几吸,不确定的问:“陆家邀请你去他家?” 苏桃盯着齐贺严肃地点了点头。 齐贺茶也不喝了,他把茶盏放到几案上,郑重地问:“回帖子了吗?” “还没有回,今儿刚收到的。” 齐贺伸手扶上他无须的下颌,略沉思了一下,说:“去,或许是为了感谢你带头向宿州捐粮。” 苏桃轻轻颔首,若真是这样那就没有什么。 按理说,她这个品阶低的官家太太是入不了高品阶官家太太的圈子的,可是何家都邀请了他们两次了,这陆家邀请她也没有奇特的。 人家是咋想的,谁又能知道呢。 齐五郎让她去,那应该就是没事。刚开始她没有去何家的时候,还怕他们家老夫人不好相处呢。 谁能知道,一点儿架子都没有,还那么爱听他们村里的日常。 二十过两天就到了,苏桃翌日就让喜子给陆家送了回帖。 头一次去陆家,小陆太太说是赴宴,苏桃便去福隆斋买了两盒点心果子。 这段时间早熟的桃子也该有了,便是喜子去庄子上捡着摘了一竹篮。 二十这日齐贺旬休,朗哥儿只想跟着他爹,苏桃要他一起出去他不走。 赵氏给苏桃使了个眼色,小声说:“你先假装走。” 苏他看了在书房晃悠的朗哥儿一眼,高声对赵氏说:“娘,那我走了。” 赵氏也高声回:“好,去,早去早回。朗哥儿还在家呢。” “好嘞。” 苏桃说完就出了垂花门,婆媳两个唱了一出双簧,在书房玩的朗哥儿果然探出头来找他娘。 一看院子里没有他娘了,他就扶着门框出了书房门。一到院子的空地上,就噔噔噔的往门口跑。 苏桃就站在垂花门外面,看到朗哥儿追出来,她啊了一声。 而后朗哥儿以为他娘陪着他玩,咯咯笑着转身就往回跑。 苏桃一个箭步追上去,就把胖小子抱进了怀里。 赵氏笑着走向她娘俩,苏桃回头对赵氏说:“我们过去了。” “去。” 赵氏把两人送到大门口,看着喜子赶着驴车往内城行去。 陆家跟何家一样,都在城西,苏桃看了请帖上的地址说,不在同一个巷子。 到了陆家门口,从外面看,陆家同样是一座大院子,门口开阔大门紧闭。 不知道是不是旬休的原因,陆家门口拴马的地方,拴着一匹马,两匹骡子。 但骑着马骡出行的,大多都是郎君,该是陆大人,小陆大人的客人。 喜子提着点心盒子,跟着苏桃去了侧门,刚一报备,旁边马上就来了个女使,说是来接苏桃娘俩的。 喜子就把点心盒子交给了那个女使,自己留在了外面。 苏桃抱着朗哥儿,跟着女使往内院走,刚到主院门口,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小陆太太。 苏桃抱着朗哥儿给她蹲身行礼,小陆太太回礼后引着她往主院走。 “冒昧邀请苏安人来家中一聚,望苏安人不要怪罪才好。去岁,苏安人带头向宿州捐粮真的是帮了大忙了,宿州的百姓因着苏安人的义举才不至于饿肚子,才能熬过那段艰难的一段时间。 我家老爷当时就在宿州做知州,心中也是无比感激捐粮的众人。若不是安人带头……” 小陆太太没有接着往下说,大家心知肚明,没有苏桃带头,或许也没有人想到捐粮。 随后,小陆太太又客气道:“应该早些请安人到家中,设宴款待才是。” 苏桃笑着回:“能帮到宿州百姓,也算是积了一件大功德。能得陆太太设宴款待,我不胜感激。” 两个人说着客套话,转眼就走到了正房堂屋门口。 堂屋的上首,坐着一位雍容端庄的妇人,她穿一身茶棕色的宽袖长褙子,梳着京中流行的妇人发髻,头上只插了几个金灿灿的小钗。 娴静,沉稳。 苏桃放下朗哥儿,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福礼:“老夫人,万福。” 陆老夫人看着站在苏桃身边盯着她瞧的朗哥儿,不自觉地就心情舒畅,嘴角上扬。 她看着朗哥儿对苏桃说:“苏安人无须多礼,快快上座。” 苏桃没有去做,她点了点朗哥儿的后背笑着说:“朗哥儿给老夫人见个礼。” 朗哥儿最近对于见礼已经非常娴熟了,他举起手就作了一个揖。 陆老夫人,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放柔了声音问朗哥儿:“朗哥儿还记得婆婆吗?” 朗哥儿仰着头盯着坐在上位的陆老夫人看了又看,张开小嘴啊了一声。 苏桃笑着在旁边解释说:“朗哥儿还记得老夫人呢。” 陆老夫人笑出声来,再次招呼苏桃入座。 第202章 做客陆家 小陆太太引着苏桃入座,陆老夫人就开始闲话家常了。 她柔声问苏桃:“苏安人在京城住得还习惯吗?” 苏桃恭恭敬敬回话:“回老夫人,习惯,我祖籍是临阳的,临阳那边跟京城气候都差不多。” 朗哥儿待不住,总想跑着玩。 苏桃一边回陆老夫人的话,一边把朗哥儿抱到了腿上坐着。 陆老夫人自从端午节那日从汴河边回来,她想了许多。 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人呢,虽然时间久远,她好像记不太清楚二郎的长相了,但是她总觉得这孩子跟二郎像。 莫不是…… 她一直盯着坐在苏桃怀里的朗哥儿,莫不是二郎已经投胎了? 陆老夫人这样一想,眼眶就红了起来。 她从朗哥儿身上移开视线,对着华妈妈说:“华年,你去燃个炭盆,给朗哥儿烤几个栗子吃。” 这……这大热天的燃个炭盆不太好,苏桃感觉自己的眉毛在跳动,她忙拒绝道:“老夫人,大热天儿的,别劳烦妈妈了。” 苏桃忙从几案上拿起一块绿豆糕塞进来朗哥儿都手里,朗哥儿小胖手抓住绿豆糕就往嘴里送。 有得吃了,朗哥儿终于老实起来了。 “是是,天然别燃炭盆了,别热着朗哥儿。”陆老夫人这样说着,似又想起来什么:“昨儿宫里赏赐给老祖的荔枝是不是还有一盘?华妈妈,你去拿过来给朗哥儿吃。” 陆老夫人太热情了,她刚才一进来,女使就往她旁边的几案上上了两盘点心。 这有那宫中赏赐的荔枝给朗哥儿吃,话说她只喝过荔枝膏水,可是没有见过荔枝长什么样啊? 华妈妈出去了,陆老夫人又抓着苏桃聊天,苏桃感觉是不是做到夫人等级的都对乡野生活好奇。 为何陆老夫人也同何老夫人一样,对她家是如此的好奇? 陆老夫人问:“朗哥儿是在京城出生的?” 苏桃回:“回老夫人,朗哥儿在京城出生的。” “朗哥儿会走了,还不会说话呢,一岁多了?他几月生的?” “回老夫人,朗哥儿是正月初二生的。眼看着就一岁半了。” 陆老夫人面色笑吟吟的,脑子里一直回想着正月初二,正月初二有没有什么说法,还是找个大师问问的好。 两人正聊着,华妈妈端着一盘桃粉色,疙疙瘩瘩的圆果子回来了。 她笑着把果子放到了苏桃身旁的几案上,朗哥儿看到了,抬头看他娘。 苏桃望着朗哥儿笑了笑,这臭小子一点儿都不客气。 银色镶金边的雕花高脚盘子里放着六个荔枝,每一个看着都快有郎个儿的小拳头大了。 朗哥儿看苏桃一眼,就盯着盘子啊了一声。 旁边的小陆太太笑着伸手拿了一颗递给了朗哥儿。 朗哥儿拿着正要往嘴里送,被一直盯着他看到陆老夫人叫住了,“朗哥儿要剥皮后再吃。” 她向朗哥儿招了招手,“来,婆婆给你剥。” 朗哥儿挣扎着从苏桃腿上要下来,苏桃顺势把他放到了地上。 朗哥儿举着一手都握不住的荔枝走去了陆老夫人身旁,陆老夫人伸手把朗哥儿抱进来自己怀里。 她拿过朗哥儿手里的荔枝,给朗哥儿剥了了一半的皮,让朗哥儿拿着吃。 朗哥儿倒是不认生,乖乖地坐在陆老夫人怀里吃,陆老夫人突然之间感觉很幸福,好像二郎小时候,她抱着他喂他东西吃。 陆老夫人心情好,笑得也开怀,她招呼苏桃吃荔枝:“苏安人也尝尝,听说是交趾那边快马加鞭送上来的头茬荔枝。一路上都用冰镇着,送到京城还新鲜着。” 苏桃确实没有吃过荔枝,于是就拿了一个过来,荔枝入手还是冰冰的,想来一直是用冰镇着的。 她学着陆老夫人剥了一半的皮,拿着咬了一口,一下子咬到个硬硬的核。 苏桃偷偷看她胖儿子,他胖儿子也吃到了核,陆老夫人用手帕垫着正在帮他把核抠出来。 苏桃赶紧学着把核扣出来,一口塞进了嘴里。 甜,还有点儿说不出去味道。这么稀罕的东西,苏桃突然就想能拿回去一个给云姐儿尝尝就好了。 朗哥儿不一会儿就吃完了一颗荔枝,而后伸着两手给陆老夫人看。 啊~意思是吃完了,没有了。 陆老夫人点了点他的小鼻子,“婆婆再给你剥。” 陆老夫人话音刚落,苏桃就赶紧把荔枝端去了陆老夫人跟前。 陆老夫人耐心又仔细地给朗哥儿剥荔枝,一屋子的人都笑盈盈地看着他们两个。 小陆太太趁着喝茶的瞬间偷偷瞟了苏桃一眼。 她没有一丝异样,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是难以抑制的喜爱。 陆老夫人把剩下的荔枝都喂给了朗哥儿吃,最后吃完了,她还给朗哥儿看了看空盘子。 朗哥儿抬头看着陆老夫人啊了一声。 陆老夫人笑着说:“没有了,朗哥儿喜欢吃的话,下次有了才邀朗哥儿来好吗?” 朗哥儿又啊了一声。 华妈妈端了一小盆水过来,陆老夫人帮朗哥儿洗了洗小胖手。 朗哥儿手洗了,荔枝也吃完了,他转头看向苏桃。 陆老夫人见他想要走,帮拿了个点心放到他手里。朗哥儿拿着糕点就往嘴巴里送,这时他也忘了要找他娘了。 小陆太太见她婆母只顾着稀罕齐小郎君,堂屋里一时便静了下来。 她便找话题跟苏桃聊天,刚好有女使洗了两盘苏桃带过来的桃子,小陆太太一下就找到了话题。 桃子应该才刚成熟这个时候市面上卖桃子的很少,于是,她就问苏桃在哪里买的。 苏桃便是是自己庄子上长的,于是两人就有话聊了。 从庄子聊到了铺子。 小陆太太是真去过苏桃的那两个铺子的,所以也有话聊。 “苏安人家绣品铺子里的绣品真是一绝。两面刺绣也最是好,京城、宿州都没有见到那么好的。” 苏桃一点儿也不知道谦虚地狠狠夸了康兰儿一番。 说了他们绣品铺子为啥叫锦绣坊,长洲府,临阳县都有锦绣坊。 总之,苏桃毫不谦虚地夸了他们铺子一通,是小陆太太没有想到了。 只觉得这个苏安人挺妙的。 华妈妈抄着手,站在门口伺候,听到苏桃跟她家大奶奶聊天,她觉着这苏安人真是有趣。 该夸自己铺子的时候,一点儿也不收着。 第203章 朗哥儿痒 苏桃一聊到她家的铺子就有许多话要说,不知不觉就到了午饭的时间。 陆老夫人就在正房堂屋里摆了一桌。 朗哥儿已经被陆老夫人抱了一上午,用饭的时候,苏桃想抱回来,陆老夫人还是没有给她。 陆老夫人也不让儿媳伺候,她就抱着朗哥儿吃饭。 华妈妈站在她旁边帮她布菜,她就夹着些软烂的喂给朗哥儿吃,自己倒是没有吃几口。 苏桃吃得也不太安心,总感觉给陆老夫人添麻烦了。 最后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女使给他们一人上了一碗南边儿的甜点-酒酿桂花丸子。 这道菜上桌,小陆太太懵了,她嫁进陆家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有六年了,陆家的餐桌上从来不上带酒的东西。 因着陆家老祖有病酒症,不能沾酒,沾酒就浑身发痒。病酒症发作是个什么样子,她没见过也不知道,浑身发痒她是听她相公说的。 酒酿桂花丸子散发着清香,小陆太太拿起调羹就吃了一勺。 她吃了一勺之后,便笑着对苏桃说:“清甜的,软糯清甜,有桂花的香味还有酒的清香。” 苏桃也拿起来碗里的调羹舀了一勺送进口中,小丸子糯叽叽,带着点儿酒的清香,因着里面飘着黄色的桂花,一口吃过之后满口生香。 原本欢欢喜喜给朗哥儿夹菜吃的陆老夫人,看着眼前的酒酿桂花丸子有一瞬间的恍惚。 二郎五岁那年在宫中误食了几口酒酿丸子就发了病酒症。 她盯着怀里的朗哥儿,眼神飘忽,若是二郎回来了,是完完整整地回来了吗? 他是不是也沾不得酒? 若是沾不得酒,吃一口酒酿丸子身上就会发痒,起小红疙瘩。 陆老夫人见过二郎小时候难受的样子,她想试探又不忍心试探。 陆老夫人调羹里舀了一个小丸子,拿在手里迟迟不动。 朗哥儿伸着头去吃,陆老夫人拿着勺子就往外撤,可是还是没有快过朗哥儿。 朗哥儿已经把调羹里的小丸子吃进了嘴里。 吃一点点儿应该是没事,陆老夫人赶紧把她面前的酒酿丸子推到了一旁。 华妈妈看了陆老夫人一眼,就把碗收到了一边。 朗哥儿吃完了嘴里都小丸子,指着小青瓷碗还要吃。 苏桃笑他:“朗哥儿呀,你只有几颗小米牙嚼不烂的,等一下不好克化,咱们不吃了。” 陆老夫人赶紧接话:“对对对,不好克化,咱不吃了。华妈妈给哥儿端一碗牛乳过来。” 华妈妈去门口传话,饭桌上的众人也都用餐毕。 女使端着茶水过来,请三人漱口。同时,桌上的席面也都陆陆续续被撤了下去。 女使端回来的一小碗牛乳,朗哥儿也喝完了,陆老夫人看着心中有些得意,二郎小时候也是这么能吃的。 用过饭又坐了一会儿,朗哥儿在陆老夫人怀里扭来扭去,一点儿也不老实。 苏桃心道:胖小子的耐心用完了,他想下来捣乱了,于是忙站起来请辞要回去。 朗哥儿今儿穿了一件交领小袍子,陆老夫人见他扭来扭去便撸起他的袖子看了一眼,藕节似的小胳膊上,出了几个红点点。 陆老夫人感觉脑袋空了,抓着朗哥儿的小胳膊迟迟没有放下。 苏桃也看到了朗哥儿小胖胳膊上的红点,不顾礼仪跑到了陆老夫人跟前。 抓过朗哥儿的小胖胳膊仔细看了两眼,这小红点儿跟齐贺吃过酒后身上起的小红点儿一样。 莫不是朗哥儿也有病酒症? 她得回去了,回去赶紧给朗哥儿烧些温水来泡一泡。苏桃伸手把坐在陆老夫人腿上的朗哥儿抱起来,道:“老夫人,今儿多谢款待,我们先回去。” 陆老夫人猛地抢过苏桃手里的朗哥儿,忙高声吩咐华妈妈:“吩咐人烧些洗澡水来给哥儿泡澡,让府医抓一副止痒的药,带着一起过来。” 陆老夫人搁着衣裳轻轻地帮朗哥儿抓痒,一边柔声对苏桃说:“苏安人别怕,哥儿或许有病酒症,泡个温水澡,吃一帖止痒的药就好了。” 苏桃有些不悦,虽说陆老夫人安排的非常妥帖,可朗哥儿是她的儿子,她不知道朗哥儿跟她相公一样有病酒症,让他误食带酒的酒酿已经很懊恼。 现在她只想抱着朗哥儿好好哄哄他,可陆老夫人一直抱着朗哥儿不给她。 小陆太太见苏桃心有不喜,帮安抚她说:“苏安人放心,哥儿看着不严重,吃了药,泡个温水澡就好了。” 朗哥儿可怜兮兮地看着苏桃,一直想伸手找他娘,可是他的小胳膊一直被婆婆抓住搔痒。 急得朗哥儿都开口说话了,“娘~” 朗哥儿都一声娘出口,苏桃的心都要化了,她看了小陆太太一眼。 小陆太太硬着头皮上前:“老夫人你歇一歇,让苏安人抱会儿朗哥儿?” 陆老夫人原本低着头正在心疼朗哥儿,听小陆太太这么一说,她才抬起头来看苏桃。 只见苏桃一脸的担忧,似是带着一丝埋怨地望着她。 陆老夫人这才发现她活了大半辈子,在两个小辈儿面前失礼了,她刚才好像隐隐听到二郎喊娘的声音,莫不是朗哥儿喊的? 孩子脆弱的时候,最想待在母亲的怀抱里。 即便他是二郎转世的,也是苏安人亲生的。那才是他亲娘,陆老夫人心中瑟瑟,抱着朗哥儿站起来递到苏桃怀里。 “安人这样轻轻地给哥儿抓痒,他会好受一些。” 苏桃抱着朗哥儿坐回到了原来的位子上,手在朗哥儿身上搁着衣裳给他轻轻抓痒。 朗哥儿乖乖地靠在苏桃的怀里,没有哭闹。看得陆老夫人心里酸酸的,都怪她想了个不着调的主意,想看看这孩子是不是跟二郎一样。 陆老夫人还在自责,府医提着他的诊箱小跑着进了主院。 华妈妈就在门口站着等他,见他来了慌忙说:“胡郎中来了。” 陆老夫人坐了回去,华妈妈引着他来给朗哥儿看诊,顺便说了朗哥儿都症状。 胡郎中没有诊脉,扒开朗哥儿都衣裳看了看,说:“瘾疹。”接着又问:“小郎君吃了什么?用了什么?” 苏桃正在回忆中,陆老夫人忙开口说:“哥儿午饭时,吃了一小口酒酿丸子。” 陆家人有病酒症的病史,这小郎君应该是沾了酒造成的。 “回老夫人,小郎君瘾疹不严重,用温水泡个澡就差不多能好了,止痒的药汤不喝为好。” 胡郎中治瘾疹治得好才被请回府中的,他说不用吃药便不用吃。 温水怎么还没有打来?陆老夫人急了,“华年,你去看看水烧好了没有。” 华妈妈出去了,胡郎中也给陆老夫人辞了别。 第204章 回陆家 小陆太太一早匆匆忙忙地将孩子扔给奶妈,便去了老夫人的主院。 陆大郎疑惑不解,但还是询问了院里的婆子后才得知,原来自家娘子被叫去主院招待老夫人邀请来的客人。 陆大郎心生好奇,于是,他派遣身边的小厮前往门房打探消息。不久之后,小厮回报说,这次请来的是内阁侍读齐大人家的女眷。 齐大人家的啊。 陆大郎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疑问:母亲为何要邀请齐大人的家眷呢?她是知道了些什么? 可是这些年来她娘几乎不跟京中女眷来往,她是突然邀了他家女眷来,他知道吗? 知道还让他家女眷来了,果然是如他自己所说,对家里并没有心存不满? 乱想也想不出什么,他决定等娘子回来后,再好好向她打听一番,弄清楚其中的缘由。 谁知道午饭时没过去多久,他就听到主院传府医的声音,心中不禁疑惑,待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齐大人家的小郎君好似发了病酒症。 陆大郎坐在他们院的书房里,眉头微皱,稍稍思索了片刻,便抬手招呼一个小厮过来。 “你立刻去兴源巷齐家走一趟,见到齐大人后,就告诉他,他家小郎君在咱家发了病酒症。”陆大郎语气沉稳地吩咐道。 小厮躬身应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进一步的指示。 陆大郎见状,摆了摆手道:“就说这些即可,快去。” 小厮领命离去,出门后,陆大郎却并未坐下,而是缓缓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踱步。 他心中暗自思忖着,该来的总会来,大家都在京城躲是躲不过去的。 他好歹也帮他隐瞒了几个月,可是她娘想二郎已经魔怔了。再说孤木难支,回到陆家好歹有陆家庇佑。 说什么树大招风,只要兢兢业业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儿,圣上不是昏君,必然不会胡乱给他们按莫须有的罪名的。 主院这边,在温水里泡了一阵儿的朗哥儿终于舒服了。身上不痒之后,他就不老实了,小手在水里啪啪啪地拍着水玩,边拍边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苏桃坐在小浴盆旁边的圆锦凳儿上,水溅了出来,有一些扑溅到了她的宽袖上。 苏桃绷起脸正要故作生气地制止他。这时,外面有女使通传,“禀老夫人,外面齐大人亲自来接齐太太和齐小郎君回家。” 齐大人? 这不是他爹吗?朗哥儿哗啦在小澡盆里站了起来,笑着对苏桃啊了一声。 泡了许久,朗哥儿身上的红点点都有些消退了,苏桃扶住他的胳膊问:“朗哥儿要跟爹爹回去了?” 朗哥儿啊了一声,他扶着浴盆边缘,翘着小胖腿,努力地抬腿要爬出来。 陆老夫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直慈爱地盯着朗哥儿瞧,闻言也站了起来,她笑问:“还没有待多久,齐大人怎么就急了?” 这边,朗哥儿急着要从浴盆里出来,苏桃便拿华妈妈准备好的棉布巾把朗哥儿包裹起来给他擦身子。 小陆太太在旁边给她递朗哥儿的衣裳。 苏桃迅速帮着朗哥儿穿戴整齐,抱着朗哥儿向陆老夫人告辞。 陆老夫人虽然有些不舍,还是神态自若地送他们出去。 陆老夫人亲自送苏桃他们出去,苏桃都不止是受宠若惊了,她有些恐慌,她何德何能,能让参政知事家的夫人亲自送她出门。 齐贺站在陆家的主院门口等着,他穿着一件天青色直缀,是跟之前朗哥儿的那一套是一样的。 他长身玉立,抬眼看眼前的一切,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还是他所熟悉的样子。 原本他在书房看书,陆家小厮去齐家送信儿之后,他不知怎么得就跑了过来,是因为担心朗哥儿吗? 还是因为别的?他不知道。 他站在主院门外,他知道是见不得她的,若是她认出他来,他也不会否认。 他一早都跟他大哥说过,他不主动回来,若是家人认出他,他不会否认的。 苏桃抱着朗哥儿刚走出主院的门,朗哥儿看到站在门口的齐贺,他兴奋地啊了一声。 齐贺见苏桃怀里的朗哥儿精神抖擞,似是已经好了,绷紧的脸上也浮现一丝浅笑。 陆老夫人就在苏桃后面一点儿,他随着朗哥儿的视线看去。 她看到一身材颀长,玉树临风的郎君,风度翩翩的站在那里。原本她脸上带着慈爱的笑,一瞬间那笑容收敛。 陆老夫人眼不花耳不聋,待看清齐贺之后,她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 齐贺见陆老夫人出来,忙躬身行礼。 陆老夫人严肃地盯着齐贺打量。苏桃感觉异常,她看看齐贺,又看看陆老夫人,突然就感觉这两人长得有些像? 细长的丹凤眼,薄薄的嘴唇,还有消瘦的下颌。 只不过陆老夫人脸部柔和,而齐贺多了一丝阳刚。 不只是陆老夫人看傻了,华妈妈也看傻了,因着这齐大人竟然跟老夫人长得如此之像。 总觉着朗哥儿是不是二郎转世的陆老夫人觉着自己错得离谱,她喉头哽咽,眼泪哗哗哗地如珠子一般滑落。 她走到齐贺跟前,试探地,哽咽着叫了声:“二郎?谦哥儿?” 齐贺紧咬着嘴唇,喉结滚动,苦涩地回了声:“阿娘。” 他声音轻轻地,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陆老夫人不知是激动还是欢喜的,伸出的手还没有碰到齐贺,整个人就软绵绵地就倒了下去。 幸而齐贺眼疾手快,伸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后背。 苏桃一脸震惊,差点儿将怀里抱着的朗哥儿从手里摔下来。小陆太太捂着嘴,不可思议地后退了两步。 在场的所有人,最先恢复清醒的还是华妈妈,她忙跑去老夫人身旁,蹲下身子。 “老、老婆子背老夫人回去。” 华妈妈在两个女使的帮助下,把陆老夫人背回了正房里间卧房。 小陆太太跟去里间照顾陆老夫人去了,现在正房堂屋里就只剩下齐贺他们一家三口。 苏桃抱着朗哥儿站在齐贺身旁,眼神控制不住地有意无意地总往他身上瞟。 人家喊二郎,他就敢答应,他……他什么时候成了陆家的二郎? 来不及细想,外面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忽而,陆大人和小陆大人就进了正房堂屋,比府医来得还要快。 齐贺倒是镇定,他转身向陆大人和小陆大人拱手行礼。 陆大人和小陆大人都很高,且两父子长了一张周正而为国为民的脸。 苏桃看了眼陆大人和小陆大人,又看眼齐贺,发现齐贺跟这对父子长得一点儿都不像。 陆大人从一进堂屋,便盯着齐贺瞧,他嘴巴绷得紧紧的,眼睛里泛着红血丝。 他打量完齐贺,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苏桃,还有她怀里抱着的跟二郎小时候极像的哥儿。 心里五味杂陈,十几年不见,再见他都已经成家立业了。 第205章 二郎啊 这个意外的惊喜,让陆参政心中激动无比,上位者的处事不惊以及情绪的内敛,让他生生忍住了自己的情感表达。 他重重地拍了拍齐贺的肩膀,背着手往主位上走,回头对站着的几人说:“都别站着了,坐。” 陆参政盯着齐贺,心中是说不出的激动与欣喜。 二郎回来了,他活着回来了。 在朝堂上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国之重臣,此刻眼睛竟然是湿润的,他见几人还站着,忙摆手让他们都快坐下。 陆参政坐在主位上,眼睛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折磨了她几十年的心病也该解了。 恰在此时,府医胡郎中气喘吁吁地小跑进了正房堂屋。 胡郎中一来,陆大郎跟齐贺就站了起来。 胡郎中首先向主坐的陆参政简单地施了一礼,就被女使请进了内室。 陆大郎跟齐贺也动了腿脚,走到靠近内室门口的地方,就站在了那里。 苏桃抱着朗哥儿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不敢乱动给大家添乱。 朗哥儿好似也知道现在氛围比较紧张,他乖乖地坐在苏桃怀里,乌溜溜的眼睛忽闪忽闪看向主位上白胖又严肃的翁翁。 这孩子跟二郎小时候真像,陆参政见朗哥儿一直盯着他看,他便回望了过去。 他盯着朗哥儿看的时候,朗哥儿又把眼睛转向了一旁,过一会儿又转过来偷看他。 陆参政脸上露出一抹和蔼的笑,这孩子是个聪慧的。 里间,胡郎中给陆老夫人施了几针,她就悠悠转醒了。老夫人一睁开眼睛就有气无力地叫:“二郎,二郎。” 华妈妈赶紧走到门口,躬身对守在那里的齐贺道:“二爷,老夫人找你呢。” 齐贺对着华妈妈点了点头,走进了内室。他走到床边坐下,拉住陆老夫人伸出的手。 陆老夫人细细打量齐贺,失而复得的幸甚,突如其来的幸福。 母子重逢的这一刻,眼泪如夏日的暴雨,一串串滑落。 陆老夫人头上的银针还没有取下,胡郎中赶紧叮嘱了一句:“老夫人,切忌过于激动。” 齐贺重重握了握陆老夫人的手,柔声道:“阿娘,莫激动。” 陆老夫人紧抿着唇轻点了点头,齐贺掏出帕子帮陆老夫人擦了擦眼泪。 虽说齐贺安慰陆老夫人莫要激动,可是她怎么能不激动,她心心念念盼着的二郎终于回来了。 她就知道二郎一定还活着。感谢佛祖保佑,感谢陆家的列祖列宗庇佑。 陆老夫人紧紧反握住齐贺的手,眼泪一直默默地流淌,不一会儿就湿了齐贺一条帕子。 一炷香的时间后,胡郎中帮陆老夫人取下了银针。 陆老夫人让华妈妈扶她坐起来,她坐起来一把抱住齐贺,久久不舍得撒手。 “这么些年,你躲去了哪里啊?你舅舅带着人在龙鸣山找了许久。” 陆老夫人实在是忍不住,呜呜呜地又哭了起来。 齐贺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轻声说:“阿娘,我被那周边的一户农家救了。” 陆老夫人泪眼盯着齐贺:“为何没有让他们送你回来?娘日日等着你回来,心都等碎了。” 陆老夫人泪眼模糊,不知道该不该埋怨那救了二郎的人家,他们生生让他们母子分离了十几年。 可是她该感谢他们的,是他们救了二郎的性命呀。 当初韩大将军把叛贼打跑去西迪后,他们陆家马上就出了重金寻二郎的告示,只要有人送二郎回来,他们愿意赏黄金百两。 一年又一年都没有人来领这个赏金,他们都说二郎定然已经没有了。 陆老夫人不能想,一想就忍不住心疼,她的二郎啊。 齐贺思虑了许久,最后下狠心不回陆家时,他并不知道他娘是这样的悲痛。 他见他娘哭得这么难过,心里也是说不出滋味的酸楚。 “阿娘,当时我从山上掉到山下的溪水里,被流动的溪水冲到了离龙鸣山百里外的地方。 碰巧被齐家的爹爹所救,当时为了瞒着齐家的人,齐家爹娘也没敢宣扬出去。 另外因着我失血过多又磕着了脑袋,醒来就记不得之前的事情了,所以他们并不知道还有人在寻我。” 齐贺话音刚落,陆老夫人哇地一声又哭了出来,她伸手摸了摸齐贺的脑袋,“我可怜的二郎,你受苦了啊。” 陆老夫人哭了一阵,眼泪都来不及擦,就喊华妈妈,“华年,华年,快请胡郎中来,让他给二郎摸摸脉。” 好在刚才胡郎中见陆老夫人情绪那么激动,从内室出来后,没敢立刻回去。 小陆太太了解了他的顾虑后,便将他安排在了西厢房的客室歇息。 华妈妈奉命出来请胡郎中,小陆太太使女使去西厢房把胡郎中又请了过来。 “阿娘,我已经好了,后面又记起来所有的事情。”齐贺不敢说自己受了如何严重的刀伤,也不敢说自己是又摔了一下给摔好的,他怕他娘担心。 陆老夫人坚持:“阿娘不放心,让胡郎中再看看。” 胡朗中进来了,陆老夫人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忙说:“劳烦胡郎中给我儿看看,他小时候磕到过脑袋,有段时间记不起往事。看看现如今可还有大碍?” 胡郎中点了点头,把齐贺请到圆桌旁坐下,他拿出脉枕,给齐贺垫在腕下,伸出三指搭上他的手腕。 胡郎中闭着眼睛摸脉,过了许久之后,才睁开眼睛,“十岁之前,二爷不止伤过脑袋,五脏六腑也都受过重创。现如今虽已医好,也是因二爷年轻体壮。待到二爷年老体弱之时,身体可能会比平常人虚弱。” 陆老夫人刚擦干的眼泪哗啦又流了下来,她哽咽着问胡郎中,“现在就开始补,会不会好些?” “二爷现在正值壮年,也不可过度进补,进补之事还需徐徐图之。往后经年一进入冬至,便开始用些平常的温补之药进补即可,如此经年积累下来也会有所改善。”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陆老夫人放心地点了点头,“劳烦胡郎中给开个进补的方子。” 胡郎中拱手应是,他铺好纸张,华妈妈亲自帮他研磨,没一会儿就写了一副冬日进补的方子出来。 如此,陆老夫人才放心地请华妈妈送了胡郎中回去。 陆老夫人拉着齐贺的手,悲悲切切,“二郎,你的院子还在,娘每日都使人打扫着,你看什么时候找个时间搬回来?过了冬至,娘要亲自给你熬药进补。还有,你舅舅今岁末要回京述职,到时候你舅母表哥都会回来,到那时咱们几家亲戚好好热闹热闹。” 齐贺闭口不言,陆老夫人拉着他的手,一脸的期待。 齐贺见陆老夫人如此,艰难开口:“阿娘,现如今儿子姓齐,还是不要大肆宣扬为好。” 生恩养恩不能平衡,可齐家只有他一个儿子…… 陆老夫人愣住了,她怔怔地盯着齐贺的眼睛,想确认她听到的是不是真的? 可,见他一脸的坚定,这个结果令她难以接受,她的二郎是不愿意回陆家吗? 陆老夫人突然眼前发晕,整个人摇晃了几下,眼看又要瘫倒下去,被眼疾手快的齐贺紧紧抱住。 第206章 不愿回陆家 她的二郎不愿意回陆家,他是被陆家伤透了心? 陆老夫人又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苏桃抱着朗哥儿,无比的乖巧。自齐贺进了内室之后,她一直能听到陆老夫人断断续续的哭声。 好不容易哭声停止了,没过多久哭声又起,真不知道内室发生了什么。 小陆太太坐在苏桃旁边的椅子上,眼观鼻鼻观心,稳稳地坐着,带着大家妇的沉稳。 小陆大人坐在她们的对面,眉头轻轻蹙起,时不时地都要往里屋的方向瞅一眼。 即便如此他们也能忍住不去看一眼,书香人家礼数都这样周全? 当初在王大人的春日宴会上,因着齐贺滴酒不沾,而被陆大郎多看了两眼。 就是因着多看了两眼,即便八岁前是个小胖子,现在是个瘦高颀长的青年,还是被陆大郎认了出来。 是二郎啊,长得跟他娘极像的二郎,那个舅舅带着一队人马把龙鸣山翻了几遍都没有找到的二郎,所有人都以为已经尸骨不存的二郎。 他家的二郎竟然就是上一届的状元郎,现今的内阁侍读齐大人?!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他明白了所有。 齐太太为何高调捐粮? 是为了给陆家提醒,是为了领头做榜样,为了让大家想起,户部按规矩不能足发的赈灾粮还是可以通过捐粮的方式募集。 陆大郎心中激动,当下就使小童将齐贺叫了出去,谨慎使然,他还是拿了童年的几件小事试探。 齐贺本来就没有想过不认陆家,他一直想的就是,陆家的人只要认出他,他就承认。 他的哥哥陆大郎,去长洲府任学政组织重考的时候,他看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中了状元,被圣上招到跟前问话的时候,他也一眼就认出来坐在殿中的陆参政。 只不过他们两人都没有正眼看他。 陆大郎知道齐贺是从长洲府考上来的,此时此刻他无比的懊恼。 若是当初他不是急着处理作弊的案子,他一定会召见府城的解元。 若是如此,他们就能早好几年找回二郎。可是天下没有后悔药啊。 陆大郎在王大人的春日宴上认出二郎之后,他便问他何时回去看看母亲? 可当初齐贺的意思是暂时还不打算回陆家。 陆大郎担心他心里对祖父还有微词,便一连着好几日,晚上下值找他喝茶谈天。 二郎固执坚持住自己的打算。 他正愁着怎么把二郎劝回来,他娘竟然邀了二郎的娘子来家中做客,而不巧地,二郎的儿子在家里发了病酒症。 于是,他便寻着这个借口,让小厮请了他来家中,让他看看母亲,看看父亲,不知他是否还固执地不愿意回来? 陆大郎这事儿没有提前给他爹报备,不知道他爹会不会怪他?陆大郎稍微有些忐忑。 齐家爹娘对齐贺不薄,比亲生的还要亲。齐贺从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中都能感受到他们润物细无声的爱。 他也从别处听说了,在他没有从外祖家回来的时候,齐家爹娘的不公待遇。 在他下定决心不回陆家的时候,也是有齐家爹娘的原因的。 他们给予他的无微不至的父爱母爱,便是他坚强的后盾。因着有他,齐家爹娘有了希望,生活有了奔头。 若是他当初果断离开,会给他们不可修补的伤痛。 他们是善良的,若是他执意要回陆家他们必然会支持。 可他们是那么善良,只不过是给齐家阿娘请封了个安人,她都觉得对不起他亲娘,犹犹豫豫地还是告诉了他,他们以为他不知道的真相。 他不忍心伤害这么善良的人。且陆家还有两个儿子,他觉着他回不回陆家都是一样的。 祖父一生谨慎,很怕树大招风给家族带来灾祸,总是小心翼翼的。 就因为如此,他更不可能回陆家。 他爹做到了参政知事的位置,以后是要往宰相的位子升的。 他大哥从州府调回京城后进来谏院,平调正五品谏议大夫,以后在圣上跟前言事,前途不可限量。 若是按着他祖父的想法,陆家子孙都太有出息,总要有一个人做出牺牲,要么外放,要么自请调去闲散部门。 至于他不回陆家的原因,其他的说了,他娘或许不能完全理解。 于是,他便把齐家爹娘如何疼他,具体到每一件事儿都说了一遍。 齐贺絮絮叨叨说了有半个时辰,陆老夫人又欣慰又心疼。 欣慰的是,二郎是被他养父母疼爱着长大的。心疼的是,即便是被疼爱着长大的,可是齐家是那样的贫穷,给二郎养身体也只是喝些羊奶吃个鸡蛋。 陆老夫人心疼并感动,又流了半个时辰的眼泪。 不知不觉间,时间流逝得飞快,金乌西坠,弯弯的月牙升到空中。 外面有小厮来报,说门外来了个齐家的小丫头,她家老太太让她来看看,她家老爷太太怎么还没有回去? 哥儿有没有好些? 苏桃坐在堂屋,跟陆家的主子们都坐在一起,自然也听到了门外小厮的禀报。 她婆母赵氏都已经开始担心他们了,若是他们再不回去,苏桃可以断定,她到时候一定会亲自过来陆家找人。 苏桃一脸焦虑地看向小陆太太,心道:你赶紧去里间给你婆母说一声。 小陆太太左右为难。她婆母对于二郎已经到了魔怔的地步,现在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她一定有许多话要跟二郎说。 主座上的陆大人觉着,有些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先让他们回去,于是吩咐小陆太太去里间说一声。 里屋内,陆老夫人感觉有人攥着她的心脏揉搓,疼得快要碎了。她的儿子回来了,她感觉又再次失去了他。 她眼中的光彩再次失去。 小陆太太进了里屋,低声对着守在门口的华妈妈耳语了几句。 华妈妈看到陆老夫人那伤心的模样,还是觉得这事还需徐徐图之。便狠下心对她说了齐家母亲已经使女使来寻人了。 陆老夫人见二郎现在如此坚持,便决定跟陆大人商谈之后再说之后的事儿,便挣扎着从床上起来,亲自把他们一家三口送出来二门外。 第207章 真相1 齐贺和苏桃走出了主院后,他们恭敬地向陆老夫人和陆参政施礼道别。 随后,齐贺用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抱着朗哥儿,另一只手则紧紧地牵着苏桃,一同转身朝着外院走去。 小陆大人和小陆太太送他们到了陆家大门口。 这一整天仿佛充满了混乱与难以置信,但当他们踏出陆家大门的那一瞬间,一切似乎都画上了句号。 齐贺竟然是陆家二郎这个事实,让苏桃感到无比震惊。 一个来自京城的官宦家庭的小郎君,怎么会流落在临阳那座绵延百里的大山背后的偏远小县城呢? 上了自家驴车后,齐贺一路上保持着沉默不语的状态,就像上巳节那晚归来时一样。 苏桃静静地靠着齐贺坐着,紧握着他的手,同样没有说话。 她明白此时此刻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默默的陪伴才是对他最好的支持。 朗哥儿一天都没有睡觉,回来的驴车上晃荡两下就在齐贺怀里睡着了。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到了兴源巷,夜已经深了,赵氏站在门口焦急地等着他们。 驴车一停下来,她便走进前去,见齐贺抱着朗哥儿下来,她低声问:“朗哥儿睡着了?他没事?” “娘别担心,朗哥儿无碍,我先送他回房间去睡。”齐贺也轻声回赵氏的话。 “行行行,赶紧放床上去。” 齐贺进了院门,苏桃紧接着从驴车上下来了。 赵氏过去拉住她的手,“桃娘,朗哥儿是不是跟五郎一样?不能吃沾酒的东西?” 苏桃拍了拍赵氏的手,轻轻嗯了一声:“今儿陆家上了一碗酒酿桂花丸子,陆老夫人喂了他一口,饭后玩了一会儿,身上就起了小红点儿。” 两人手牵着往正房走,赵氏听了一脸的严肃:“看来朗哥儿是仿了他爹,不能吃沾酒的吃食。以后咱们都注意着。” 两人进了堂屋,分别坐到自己的位子上,赵氏给她倒了一盏茶。 “先喝口茶,天儿也不早了,我去让翠丫给你们烧洗澡水去。” 赵氏说完就出了房间。 苏桃端起茶盏漫不经心地啜了一口。她心里满满都是齐贺,他在陆家都跟陆老夫人说了什么? 陆老夫人出来送她们的时候,她看到陆老夫人哭得两眼红肿。 齐贺、苏桃、朗哥儿都平安回来,赵氏便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翠丫把水烧好,苏桃跟齐贺就沐浴回西厢房休息去了。 有些事情,齐贺若是不愿意说,苏桃也不问,她就紧紧地抱着他,把脑袋靠在他胸膛上。 “阿桃?”齐贺轻叫了她一声。苏桃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不好奇吗?”齐贺柔声问。 苏桃离开齐贺的怀抱,撑起身子看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说:“我好奇,可若是往事对相公来说是一件痛苦的事情,那便不要说了,我不想你一次次回忆不开心的事。” 齐贺微微一笑,把苏桃拉进怀里躺好。 他下巴在她脑袋上蹭了蹭,声音轻缓地开口:“八岁之前,我生活在京城。是陆太 傅家的小孙子,聪明懂事,从六岁开始就在资善堂给太子做伴读。 资善堂是皇子公主读书的地方,里面也有各皇子公主们的伴读。太子比我大两岁,可是那时候我已经知道了君臣之分,太子是君,我为臣,君臣各有所司。 天子之职为国为民为天下,而臣事君以忠。 国有君,天下安。国无君,天下乱。 太子十岁那年夏,酷暑难耐,缠绵病榻多日的先帝薨逝,只有十岁的太子继位。 先帝还没有进到皇陵,守卫西北边境的大将吕正昊勾结西迪趁着回京奔丧之际举兵造反。 七月中,刚刚继位的新帝也就是当今圣上,白日里要跟着大臣们学着理政,夜间还要在先帝灵前守孝。 他一连这样过了快一个月,便对祖父说,想让我去宫中陪一陪他。 祖父作为先帝的老师被托孤,太后娘娘不管事,只有几个老臣带着圣上学习理政。 圣上想让我去宫中陪伴,祖父便使人把我接来过去。 先帝子嗣单薄,除了圣上便只有刚出生的郡王爷。 每每夜间在先帝灵前守孝,内侍宫女都守在大殿外面,一整个空荡荡的大殿只有圣上一人,他便让我陪着他守孝。 天气热,灵堂里到处堆满了冰块,凉飕飕的,再加上一些奇怪的味道,着实有些瘆人,我们两个跪在一起,心里都有些害怕。 可再害怕还是忍不住瞌睡,一日我们两个偎依着正打瞌睡,外面圣上跟前的内侍付引良急匆匆过来,就又匆匆把我们两个带走了。 已经三更天了,宫中的内侍宫女还都来来回回地急步而行,气氛十分紧张,即便付引良什么都没有说,我也知道发生了大事。 我们被带去福宁宫的政事堂,那里坐着一圈老大臣,还有着便衣的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见了圣上,眼眶红红的起身抱住了他。而后吩咐付引良,把我们两个带去了福宁宫的寝殿。 我跟着圣上进内室前,祖父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圣上坐到了寝塌上,我站在了付引良身旁不远的地方,离门口近,隐隐约约能听到外面老大臣们议事的声音。 从零零碎碎的谈话声中,我猜到吕正昊造反了,他回京奔丧的时候,偷偷带了一千精锐回来躲藏在离京城不远的山林里。 这件事被皇城司的人探查到的时候,吕贼已经整装待发带着那一批精锐杀向城门来了,而这边只来得及让禁军及殿前司的人严守皇城城门。 太后娘娘出身韩家,圣上的亲舅父韩大将军在北边守卫,怕国殇之时边境不稳,只遣了副将回京奔丧。 这种危机的时刻,太后娘娘自然是先想到了韩大将军,她坚信韩大将军会竭尽全力相救。 于是,老大臣们请太后娘娘写了懿旨,着皇城司的一队人马偷偷地送出了宫去。 叛军大多集中在宣德门,其他城门也有人,可是没有宣德门这边人多,叛军砸门攻城,一波波攻击都被击退。 就这样坚守了快半个月,韩大将军那边还没有音信,皇宫内的粮食也越来也少,从每日三餐减到每日一餐。 老大臣们商议,若是如此被围困下去,怕是等不到韩大将军的援军,城门就要被攻破。 因为不止皇城这边有援军,宫里面得到的消息说,吕贼的援军也在路上,听说是西迪左贤王亲自带兵来支援。 于是他们想把圣上偷偷送出去,逃去南边,那边隔着江水,即便反贼的援军来了,西迪跟西北守军不通水战也是能抵挡得住的。 这个想法一出,有人赞同,有人反对。反对派认为,圣上出逃有损国威。上兵伐谋,攻心为上。 老大臣都陷入沉思,不过半日时间,我祖父想出一招连环计,李代桃僵,声东击西。” 说到这里,齐贺收了声音,苏桃感觉他轻轻抖了一下,于是紧紧地抱住了他。 第208章 真相2 当时,齐贺一定是受到伤害了,苏桃仰头在他下颌上亲了一口。 齐贺低下头,亲了亲苏桃的额头。 “最后几位老大臣在太后娘娘跟前商定,让圣上出逃,逃去南边。只不过逃出去的圣上是假的,用以掩吕贼耳目。 那些老大臣们商定,翌日晚间皇城中集中兵力去宣德门主动向叛军宣战,而同时宫中准备几位圣上的替身从东西北门潜逃出去。 老大臣们商定之后,太后娘娘身边的内侍就去了内侍省挑选跟圣上身形个头差不多的小内侍。先帝子嗣不丰,伴读们因着国丧也都回了各家。 皇宫已经有两年没有从外面寻内侍回来了,当年的严都知出去两个时辰只带回来三个跟圣上个头差不多的小内侍。 殿前司的人都出去守城门去了,宫中青壮的内侍都被招了过来,让他们装扮成殿前司的人,分了三队出去。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翌日晚间,各城门都抽调了一小半的人去宣德门,守门的殿前司指挥使站在城门上高声叫骂吕正昊,那边的气氛很焦灼,新一轮的战争一触即发。 而福宁宫中,我也换上了圣上的衣裳,玄色绣金边儿的暗纹缂丝锦袍,是我祖父亲自为我穿上的。 其他的老大臣都没有言语,圣上握着拳头问,不是已经有三个替身了吗? 我祖父答,假假真真,真真假假,那三个替身只是替身,我这个才是圣上。圣上在替身的掩护下逃离,只要我们这一队人马跑到够远,就能给韩大将军争取更多的时间。 他们不亲自把圣上杀掉是不敢入住皇城的,他们进了内城,外面有圣上的援军过来,对他们是瓮中捉鳖,就看两边谁的援军先到。 咱们的援军先到,吕贼们得了信儿就会撤离。往韩大将军处已经连着派了许多信使过去,援军不日就会到的。 祖父安慰了圣上一番后,伸出两手扶着我的肩膀多看了两眼,我看到了他眼中的不舍。” 齐贺语气平缓,苏桃听得两眼泪汪汪的,她莫名地就是可怜他啊。 她哽咽着问:“你恨他吗?你的祖父。” 齐贺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恨,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前面我也说了,宫中无天子,国将不国。改朝换代也不是容易的事,即便吕贼杀进皇宫坐了皇帝,守卫在四方边疆的将军是否认同还不一定,若是不认同,天下又要大乱。 大胤之前,群雄争霸,闹得天下民不聊生。若是牺牲我一个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我是愿意的。” 齐贺说着轻笑出声,“我心里是明白大义的,只是那时候我还小,我也怕死。我自小聪慧,祖父讲得一些大道理,我都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再加上我入宫做了圣上的伴读,祖父没少给我讲,君臣家国,我知道先有国才有家的道理。” 苏桃埋头在齐贺胸前,用他胸前的中衣蹭了蹭眼里的泪水。 呜呜呜…… 齐五郎太可怜了,相公太可怜了。 齐贺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我们一行四队人马分了不同的城门偷偷跑出去,我这边有好几位殿前司的人,其他的是内侍装扮的。 老大臣们对我这一队的要求是,在其他三队人都掩护下,我们一定要过龙鸣山跑去江南道。跟那边的宣抚使接上头便能活下来。 我们从东北门出,另一个小内侍的队伍紧随其后,出了东北门便分开两路往外城门跑去。 城门都叛军占领了,一个殿前司的兵士背着我,从汴河游出城去的,我们跑到前店驿站,在驿站十里处有一辆马车和几匹马候着。 他们把我扔进马车里,就没命地开始往东南跑去。我们跑出去不过两日,后面殿后的就跑上来说,吕贼的追兵追了上来,大概有一百多口子人。 一路上不吃不喝不停的跑,跑到大概有八日,就进了龙鸣山。 人只靠着一点儿肉干充饥,马都没有怎么停下来吃草。跑了几日,人疲马倦,实在跑不动了,可是过了龙鸣山就有希望了。在龙鸣山里又跑了一天,拉车的两匹马儿累死了。 一个副都虞候把我拉上马背就继续往前跑。而西迪那么有彪悍的烈马,跑起来可日行千里。在到了龙鸣山的第二日,我们就被那队人马追上了。” 反贼追上他们,也不多话,上来便杀。副都虞侯驾着马带着他一直往前跑。 余下的人留下来御敌,连带着陪着他一起的内侍都留了下来。 后面喊声震天,他想转头往后看,被副都虞侯捂住了眼睛。眼睛看不到了,只能听到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 突然一声闷哼从身后传来,副都虞侯重重地撞向他的后背。 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没有言语,眼泪从眼底滑落,打湿了副都虞侯的手心。 副都虞侯一直催着马儿往前跑。 “小郎君,我怕是不能护送你到江南道了。你抓着缰绳往前跑,跑到前面就往南边的树林里钻,我记得那边有一条河,你想办法跳进河里就一定有生机。” 副都虞侯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隐忍。 说完这话他就跳下来马,二郎转头往后看了一眼,便见他身后插着一只长箭 副都虞候见他看他,脸上露出个笑,笑着高声对他说:“往前跑,别回头。” 而后,便转身抽出一把长刀挡住了来人的去路。 他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就知道等他快跑到悬崖边的时候,他被一柄长枪从马背上砍掉在地。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摔得断胳膊断腿了,总之他很疼很疼。 追来的几人坐在高头大马上,讥笑他,耍弄他。他们以为他就是圣上,很是喜欢看他狼狈的样子。 他记得副都虞候的话,跳进河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于是,就趴着往悬崖边儿上爬。 叛军笑得很是大声,觉着他不过是垂死挣扎的一只蚂蚁。 一个叛军刺过来一枪,被其中一个人止住了,“将军说能抓活的,便抓活的回去。” 他趁着那两人争执的瞬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跳下来悬崖。 之后醒来便看到一脸慈爱的赵氏看着他温柔地笑,笑中带泪,还含着惊喜。 他以为那是他娘,便开口叫了一声:“娘。” 第209章 真相3 小娘子听了他的经历,哭得这样凄惨。 后面的经历太过血腥,齐贺不准备说给苏桃听,便简单地一言带过,“我被反贼刺伤,坠落悬崖,而后就被爹娘救了。” 苏桃听完伸着脑袋狠狠在齐贺袖子上蹭了蹭眼泪,抬起头来,“若是当初我在,必然帮相公把反贼打落悬崖。” 齐贺轻轻展颜一笑,伸手抚上她脑袋,轻轻往身前一拉按到自己的胸前,紧紧抱住,“都过去的事儿了,别瞎想了,睡。” 苏桃挣扎着抬起头来看了齐贺一眼,心说:她相公心真大,不过能释怀很好。 看着面前依然满带微笑的齐贺,苏桃放心了,她在他嘴角轻啄一口,才躺回到他怀里闭上眼睛。 齐贺嘴角也微微翘起。 是福是祸,谁又能说得清楚。 若是他没有流落到临阳县,也不会遇到阿桃,两人也不可能结为夫妻。 祸兮福所依啊。 陆家已经找来了这件事,齐贺还没有来得及给赵氏说,一早就去官署上值去了。 喜子一大早也送了云姐儿去了何家。 赵氏坐在正房堂屋纳鞋底,苏桃带着朗哥儿在旁边玩。 现如今朗哥儿已经能说好多话了,只不过他懒不怎么爱说,不逼急了不出口。 苏桃拿着一块糕点逗朗哥儿,朗哥儿啊啊啊地伸着手要,苏桃把手伸得高高的,就不给他。 朗哥儿急了,指着糕点说:“吃。” 苏桃才笑着喂了他一口。等他吃完了,苏桃让他叫娘,才又喂了他一口。 每吃一口都要说一个字,朗哥儿不高兴了,拿着自己的桃木剑走去院子里玩去了,他不吃了。 “外面多热,快回来。” 赵氏叫跑去院子的朗哥儿,朗哥儿不听,自己站到石榴树下玩。 苏桃坐到了赵氏跟前,拿起针线,帮她做起了鞋面。 “你爹说,今年桃子长得挺好的,他怎么没有往家送桃子回来?”赵氏纳鞋底边跟苏桃说话。 “兴许有什么事儿绊住了脚。” “粮食已经入库了,能有什么事儿?”赵氏说得漫不经心,“不会是自己摘了桃子拿市场上售卖去了?” “那挺好的。”苏桃缝着鞋面,伸头去看一眼在石榴树下玩的朗哥儿。 赵氏还想去庄子上,她停下手里的活对苏桃说:“趁着天还没有到最热的时候,咱们去一趟庄子上?” 上次计划去庄子上,因着一连串的事情就给耽搁了。 择日不如撞日,让喜子套上驴车,站起来就能走。 苏桃也停下来手上的活,盯着赵氏说:“娘,不如今儿过去看看?” 赵氏唇角轻轻勾起,眼睛里满是赞同,她兴奋地说:“那走,让喜子套车。” 说走就走,赵氏把针往鞋底子上一插,从苏桃手里收回来鞋面放到针线笸箩里。 她把针线笸箩送回里屋,抻了抻衣袖就叫上苏桃,说:“抱上朗哥儿咱们走。” 赵氏吩咐翠丫在家里看家,喜子赶着驴车送赵氏与苏桃母子去庄子上。 麦子已经割完了,周边的地上空旷旷一片,下一季的粮食已经种好,地里还是有一些人在地里忙碌着。 一走到往庄子上走的路口,就能看到远处挂着红彤彤一片果子的桃林。 庄子就在眼前了,喜子赶着马车哒哒哒不一会儿就跑到了宅子门口。 苏桃先跳下驴车,然后她接过赵氏递过来的朗哥儿放到地上,随后扶着赵氏下车。 赵氏刚下车,朗哥儿自己就跑去旁边的林子里去了,没有跑多远,他就停了下来。 喜子把驴车赶走后,朗哥儿转身看向苏桃,指着前面,欣喜地咦?了一声、 嗯? 苏桃顺着朗哥儿都手指看过去,不远处她公爹齐老二正背着手仰着头在打量树上的桃子。 哈哈哈,朗哥儿是看到翁翁了,苏桃笑着转身叫了一声:“娘。” 赵氏也看到了远处毫不知情的齐老二,她对苏桃说:“我跟朗哥儿过去看看。”说着走过去弯腰抱起了朗哥儿。 朗哥儿指着远处的齐老二,对赵氏说了一个字:“走。” 赵氏笑得开怀,“好好好,咱走。” 赵氏抱着朗哥儿找齐老二去了,苏桃看了一眼,笑着走去院门那边。 苏桃一进去就发现院子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不像第一次来看到时候那样,干净没有生气。 现在一看家里就是有人住的。 可是苏桃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儿也没有看到人,她便从后门出去,去了院后那一排青砖房子那里。 苏桃刚走出院子,还没有进后面小院的门,就听到杏儿咕咕咕地喂鸡的声音。 后面并排有三个院子,比西柳村他们家的院子还要好。当初她跟齐贺来看房子的时候,只看了前面的院子,后面这边都没有来看。 杏儿的声音是从西边那个院子里传来的,苏桃便向那个院子走去。 推开鸦青色的门板,院子里热闹一片,有鸡叫声,有羊叫声,还有鸭鹅的声音。 苏桃一进到这个院子仿佛回到了老家一样。 “桃娘?” 杏儿感觉有人进来,转身一看看到了苏桃,她随手放下手中喂鸡的麦麸,在腰间的汗巾子上擦了擦手就迎着苏桃走了过去。 “你咋来了?”杏儿惊喜不已。“二伯母,云姐儿,朗哥儿来了没有?” 苏桃笑:“云姐儿上学去了,娘跟朗哥儿在桃林看到爹了,两人过去找他去了。” 杏儿笑着说:“桃子眼看就要熟了,二伯过去看看熟得怎么样了,能不能摘,他还想着摘一筐桃子回家呢。” 苏桃笑意盈盈,杏儿要请苏桃进屋,苏桃没有进去。 她就在外面看两边的鸡圈,羊圈,猪圈。鸡圈在西边是最大的一个圈,鸡圈里垒了鸡窝,里面养了一圈的鸡。 鸡窝里面还有有好几个没有捡出来的鸡蛋。 苏桃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突然感慨,真好啊! “这几个圈是你三哥垒的,不给它们垒个圈,家里脏乱的不行。”杏儿笑着指着把家畜圈跟院子隔开的院墙说:“这个墙也是他垒的。” 苏桃连声道:“挺好,挺好的。三哥没在家?” “桃子眼看着就要熟了,他去下面村里拿让别人编的筐子,装了桃子好拿出去卖。今年桃子丰收,枝头上挂得密密麻麻的。” 杏儿把苏桃拉进屋里,给她烧水沏茶。 第210章 去庄子上了 这座小院相对于前面的院子来说是小,单看确实很大的。 正中央矗立着三间宽敞明亮的正房,两侧则各自分布着两间精致小巧的东西厢房。房屋都是由坚固的青砖砌成。 杏儿是一个非常善于持家的女子,她将整个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 不仅如此,就连屋内的布置也被她收拾得整整齐齐、有条不紊。 此刻,苏桃正端坐在一条长条凳上,仔细地端详着屋内的陈设。 靠墙的是一张普通的卷云翘头长案。 接着是一张八仙桌,摆在长案的前方,两边各放着一张普通的椅子。 堂屋的东西墙边各放着一条长凳。 在长案之上,放置着一只硕大的陶罐,苏桃暗自揣测,那里面或许装着腌制好的咸菜。 没过多久,杏儿便小心翼翼地端着茶水走了进来,与此同时,她手上还捧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陶瓷罐。 只见她轻手轻脚地将一碗清水放在了苏桃面前,然后轻轻揭开小瓷罐盖子,从里面舀出一小勺晶莹剔透的蜂蜜,慢慢地融进碗里。 “这蜜啊,可是三郎特意在一个名叫杏花村的地方买回来的! 听说那里有一片好大的杏林,村民们就在林子里养起了蜜蜂,所以产出的蜂蜜可多啦! 咱们的桃林也挺大的,三郎打算明年也在咱们家的林子里养一些蜜蜂,这样以后咱们就能吃自家产的桃花蜜啦!” 杏儿满心欢喜地坐在苏桃对面,喜笑颜开地望着她品尝蜂蜜水。 要知道,在过去的西柳村里,哪怕只是能尝上那么一小口蜂蜜水,都已经算是一件极其难得、令人羡慕不已的事情了呢。 蜂蜜可是个好东西,不管是冲水喝,还是做果子点心都很好吃。 这杏花蜜可真是好,不仅甜,还能喝出杏花的香味呢。 “这庄子是你们在管理,三哥有想法就去做,真养出来蜜,咱们自家留几罐,剩下的就让三哥售卖出去,钱你们自己存着。” 杏儿望着苏桃抿着唇儿笑,“我给伯母朗哥儿他们凉两碗蜜水,回来凉凉的,刚好喝。” 两人没有坐多久,齐老二跟赵氏就抱着朗哥儿回来了。 齐老二抱着朗哥儿,朗哥儿手里拿着个啃了好几口的大桃子。 苏桃站起来向齐老二见礼,齐老二赶紧抬手免了她的礼。 齐老二除了在前面睡觉,白天里都是在杏儿家吃饭的,他熟门熟路地抱着朗哥儿坐去了主位上。 杏儿忙把他两人都蜂蜜水给端了过去。 赵氏坐到了齐老二的下首,被杏儿请去了西边的主位上坐下,并把蜂蜜水送到她跟前。 齐老二先端起蜂蜜水喂了朗哥儿一口,朗哥儿喝了一口,小眼睛惊喜之下睁得大大的。 齐老二见了笑得欢喜,心知孩子不能喝太多蜂蜜水,便把茶碗放到了桌子上。 朗哥儿伸着头看他的茶碗,看着齐老二说:“喝。” 齐老二抓着他手里的桃子往他嘴边送,“朗哥儿吃桃。” 赵氏喝了两口蜂蜜水,问杏儿:“这蜜水好喝,香甜。这是什么蜜?” “这是三郎从杏花村买回来的杏花蜜。” 朗哥儿听到两人说话,嘴里的桃子不甜了,他又看了一眼蜂蜜水说:“喝。” 杏儿笑了,“二伯给他喝,他那一碗里,我放到蜜少。” 既如此,那就给他喝。 齐老二端起茶碗就送到了朗哥儿嘴边,朗哥儿就着碗沿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好几口,满意了才抬起头来看着齐老二笑。 齐老二也笑得一脸慈祥,朗哥儿兴奋地叫了声:“翁。” “哈哈哈……”旁边坐着的赵氏笑得停不下来。 臭小子,刚才他翁翁找了好几棵树才找到一颗最大的桃子给他摘下来,拿着桃子逗他叫翁翁,他应是不开口。 如今不过喝了两口蜜水儿,就开口了。 赵氏笑,苏桃跟杏儿都笑着看向她。 她就把郎哥儿拒不开口叫翁翁说了一遍,随后还不忘调侃朗哥儿:“果然吃了蜜的嘴儿比较甜。” 赵氏这么一说,屋里的几人都大声笑了起来。 朗哥儿见众人都在笑,他也跟着笑。大家见了,更是笑得不能自已。 齐三郎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杏儿准备杀只大公鸡来给大家吃。 杏儿家里也没有其他人帮忙,苏桃就过去给杏儿帮忙烧水腿毛,两人忙了大半个时辰,鸡肉就下锅了。 朗哥儿在屋里喝过蜜水,吃了桃子,就跑去外面看圈里圈养着的鸡鸭鹅猪羊。 除了装在笼子里的鸡,朗哥儿还没有见到过那么多养在圈里的鸡,他去看鸡的时候,看到了鸡窝里的鸡蛋,指着要去捡。 齐老二怕鸡啄了他,便跟着他一起下到了鸡圈里。 朗哥儿一下到鸡圈,就兴奋地往鸡窝跑,把鸡吓得逃无可逃,都飞起来了。 朗哥儿根本看不见,他只看到了鸡窝里的鸡蛋,小短腿扑腾着跑去鸡窝,撅着小屁股,一手抓了一个鸡蛋在手里。 他转身望着齐老二,举着手里的鸡蛋说:“吃。” 齐老二一笑,弯腰抱起他,“那去灶房让你三伯母给你煮一煮,煮熟了就能吃了。” 赵氏站在鸡圈外面,看看这边,看看那边,很是满意。 杏儿是个会过日子的。 齐老二抱着朗哥儿出了鸡圈,刚把他放到地上,他就拿着两个鸡蛋跑去了灶房。 苏桃跟杏儿,正在边做饭边聊天,见朗哥儿拿着鸡蛋进来了,两人都哈哈哈笑。 苏桃坐在灶膛前烧火,开口就逗朗哥儿:“朗哥儿自己捡了鸡蛋来吃啊?” 朗哥儿笑得开心,举着鸡蛋给杏儿:“煮。” 苏桃笑得更开心了,看来逼着朗哥儿说话还是有效果的,他知道说出来就能满足要求,就会开口说话。 杏儿伸手接过朗哥儿递过来的鸡蛋,笑着说:“好,给朗哥儿煮一煮。” 朗哥儿很满意,笑着跑到苏桃怀里站着,眼睛一直盯着杏儿,手里的鸡蛋。 直到杏儿洗了洗把鸡蛋放进锅里,朗哥儿才放心地收回视线。 第211章 摘桃子 杏儿以为齐三郎要到半下午才能回来。谁能想到他那么有口福,吃饭前赶着驴车慢悠悠地回来了。 朗哥儿拿着鸡蛋在鸡圈旁边站着吃,听到驴车的声音,他就跑去了门口看。 齐三郎下了驴车准备卸筐子,猛然一见门内冒出来的胖小子,他惊喜得不行。 “朗哥儿!!” 齐三郎筐子也不卸了,上来就把郎哥儿抱了起来,“朗哥儿,你跟谁来的?婆婆来了吗?” 朗哥儿回他:“婆” “哎呀,会说话了啊?”齐三郎笑得很大声。 “话。” 哈哈哈 齐三郎边跟朗哥儿说话,边抱着他进了院子。一进外面的这个门,就看到了院子那道门口站着的赵氏。 赵氏笑着对齐三郎说:“他婆婆来了。” 齐三郎憨憨地笑着叫了声:“二伯母。” “杏儿说你出去拿筐子去了?”赵氏往院子里站了站,齐三郎进了里面的这个道门。 “桃子该摘了,之前提前订好的筐子,去拿回来装桃子。” 院子里飘着浓郁的肉香,齐三郎看了一眼灶房说:“今儿吃鸡啊?还好回来的早。” 多大的人了,跟个小孩子似的,见家里吃肉这么高兴,赵氏笑着狠狠拍了一下他,回屋去了。 院子里种了一棵高大的榆树,院子里虽然有一片阴凉地,可是还是屋里凉快一些。 齐三郎大大咧咧是个话多活泼的,在西柳村的时候,赵氏就喜欢使唤他做事。 他跟着赵氏回了堂屋,坐下来就拉着赵氏聊东聊西。 端午的时候,他们原本要回兴源巷过节的,后面因着他伯母跟弟媳被人家邀请走看龙舟赛去了,他跟二伯他们就三个人留在了庄子上过节。 齐三郎听喜子说是一个大官家的女眷邀请的,是宫里办的龙舟赛,皇宫的贵人们也都去了。 齐三郎就很是好奇,就问赵氏那天是怎么样?看到圣上了吗? 赵氏端着茶碗喝了一口茶,眉头轻蹙:“看啥圣上啊,被何家老夫人抓着话家常,连咱们村西头有几棵槐树都讲给她听了。” 齐三郎就呵呵呵地笑。 赵氏现在想想还觉着好笑,她那天可是讲得口干舌燥的,“你说一个三品大员家的夫人,怎么那么爱听家常理短的?” 齐三郎双手托着朗哥儿往上扔,喜得朗哥儿咯咯直笑。 齐三郎把郎哥儿放到腿上坐好对赵氏说:“想来那何家老夫人一定出身也很好,从来没有去过村里,对于没有见过的东西她好奇,就像我没有去看过宫里举办的龙舟赛,我也很好奇一样。” 赵氏笑着说:“谁说不是呢。” 灶房里,杏儿苏桃把饭做好了,不一会儿就在堂屋里摆上了桌。 大家围坐在一起吃饭,也挡不住欢声笑语。 赵氏夹了一块好吃的肉给朗哥儿啃。 齐老二低着头吃饭,陡然之间开口:“晌午我在桃林里看了一圈,有些桃子可以摘了,吃完饭摘筐桃子你们带回去。” 赵氏吃着饭,还不忘点头嗯了一声。 吃完饭之后,大家在家里待了一会儿就去桃林摘桃子去了。 一说要摘桃子,最开心的就是朗哥儿了,他被齐三郎抱着,伸着手做摘桃的动作,说:“桃,桃。” “好,等一下让朗哥儿自己摘。” 齐老二拿着两个筐子默默跟在齐三郎和朗哥儿的身后,三位女眷边走,边聊天。 赵氏说:“这庄子上就草多,杏儿可以多养几头羊,京城富人爱吃羊,年底也是一份不小的收入。” 杏儿听了猛点头,“嗯,等羊下了小崽儿都养起来。” 以前为了挣钱给齐五郎读书,赵氏在家可没少学着怎么挣钱。此刻她把自己的经验都讲给杏儿听。 希望他们小两口也能多存点儿钱,以后生个哥儿也送到书塾好好读书。 齐老二对前面的齐三郎说,去那几棵桃子比较大的树上去摘,齐三郎应了一声,就抱着朗哥儿往南坡那边去。 到了地方郎哥儿伸手摘了一个大桃子,齐三郎给他擦了擦,他就抱着啃了起来。 一家人在树下说说笑笑,朗哥儿也下地跑了起来。 女眷们一人一颗桃子,边吃边聊。 齐三郎胳膊上挎个竹篮子噌噌两下爬上树,开始捡着熟的,大的果子摘。 齐老二在下面折了一些软桃树枝垫在筐子底下,齐三郎摘了一篮子就递给齐老二,他拿着往筐子里放。 朗哥儿吃完了桃子,非常激动地帮着齐老二干活。 三个女眷聊着聊着就在桃林里逛了起来。 “桃娘,之前就咱家后院那四颗桃树,咱们还卖了不少钱呢,这京城里,听说新鲜的果子价格更高,这一大块桃林咱们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赵氏在桃树林里漫步,仰着头看一棵棵结满果子的桃树,脸上是丰收的喜悦。 老头子把果园照顾的挺好。 “娘,往年咱们也没有跟别家结交,咱们也不用走人情,现在何家请了云姐儿去他家上学,等回去接云姐儿的时候,让喜子给何家送一筐桃子过去。人情往来少不了。” 人情往来走起来,还有陆家,也是要送的。 苏桃看一眼赵氏,齐贺还没有来得及告诉齐家爹娘呢。不知道他们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你爹刚才提了两个筐子过来,咱们装两筐,一筐等回去接云姐儿的时候给他们带上。” 云姐儿总要请女夫子回来教的,现下何家邀了云姐儿过去跟盈姐儿一块学习,真是让他们家省了不少事儿。 何家请的女夫子教得好,云姐儿是眼见地一天比一天懂事,成长了。 送,这桃子送得值。 她们没有往前走多远就回来了,这时候,一筐桃子已经装好。 齐三郎已经换了了好几棵树,朗哥儿忙得很充实。 见苏桃回来了,拉着她的手,指着满满一筐子桃子给她看:“满,满。” 苏桃蹲下身子问他:“朗哥儿装满的?” 朗哥儿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齐老二。 苏桃笑得欢快:“朗哥儿跟翁翁两个人装满的?” 朗哥儿点了点头。 苏桃笑嘻嘻地夸了他一句。 朗哥儿难得过来庄子上一次,看到什么都是新鲜的,太阳都下山了,他还不愿意回去。 苏桃哄着他说,该去何家接姑姑了,他才不舍得跟庄子上的三人挥手道别。 喜子将赵氏跟苏桃母子送回兴源巷,搬下来一筐桃子,就载着另一筐桃子去了城西何家接云姐儿。 第212章 见了亲生父母 端午之前,兰婆婆曾给家中两个孩子送来了好几个香囊,里面装的是驱蚊虫的药。 孩子挂在腰上便不用担心招虫豸。 香囊缝制的精细,里面的药材带着一股清香,也不知道都放了些什么药材。 兰家是开生药铺子的,香囊里的药材定是他们精心挑选的,兰婆婆让女使带话,放心使用,都是对孩子身体无害的。 除了之前摘了极少的一点儿早熟的果子,现在这一筐子也算是最早的果子了。 赵氏拿出竹篮子在家分果子,给兰婆婆家装了两篮子,也给隔壁许大娘家装了一篮子出来。 熟了的桃子不能放,他们留下的这一筐子根本吃不完,趁着新鲜赶紧分给大家吃。 回来之后,赵氏就紧着把桃子分好了。让翠丫去隔壁给许大娘送了一篮子。 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齐贺跟云姐儿就陆续回家来了。 赵氏洗了一小筐桃子端到堂屋,除了齐老二一家人整整齐齐坐在堂屋里吃桃子。 云姐儿又是一整天没有见朗哥儿了,两个人靠着旁边的椅子站着。 朗哥儿用他仅会的几个词,跟云姐儿说他去了庄子上。 “桃,鸡,吃。” 云姐儿啃了一口桃子,停下咀嚼,问朗哥儿:“吃桃子和鸡了?” 朗哥儿头一歪,啊了一声,而后比手画脚底继续给云姐儿说:“摘,装,桃。” “朗哥儿,你是不是去桃园了,你摘了桃子?还装了桃子?” 朗哥儿小嘴一咧笑开了,脸上带着自豪。 云姐儿眉头一皱,转身望着赵氏跟苏桃,撒娇:“阿娘、阿姐怎么不等着我一起去?” 赵氏忙拉她过来安抚:“下次,下次旬休咱们还去。” 刚好过几天桃子也该拉集市上去卖了,反正她准备过几日再去庄子上帮忙,那么多桃子,她担心齐老二他们三人忙不过来。 齐贺吃完桃子,拿出手帕仔仔细细地擦了擦手,他看了一眼苏桃,苏桃对着他轻柔地笑。 云姐儿还靠在赵氏怀里撒娇,不知道闯祸的朗哥儿跟过去,站在云姐儿跟前还在说他在鸡圈里捡了鸡蛋。 他小手向后翘着,俯着身子学鸡,被他撵得咯咯叫着跑。 看朗哥儿无形中的逗趣,大家都乐了,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齐贺有话要对赵氏说,他笑得有些心不在焉。现在时间还早,齐贺让云姐儿拉着朗哥儿去找翠丫玩。 怎么突然间把孩子支走了?赵氏看向齐贺,是有什么事儿要说吗? 赵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她收回帕子问齐贺:“五郎是有话说?” 齐贺坐在东边,赵氏跟苏桃坐在西边。 赵氏这么一问,苏桃秒收了脸上的笑容,她抿着唇看向齐贺,这就要说出来了吗? 苏桃怕赵氏激动,抿着嘴儿,悄悄地往她跟前挪了挪。 齐贺站起来,来到西边坐到了赵氏的跟前。苏桃赶紧又悄无声息地往旁边挪了挪。 齐贺坐在赵氏跟前,拉住她的手,轻声说:“娘,我见了我亲生的父母。” 啊?说啥?五郎见了他亲生父母? 赵氏之前同意五郎去找他父母,可是突然听他说,他见了他亲生父母,赵氏还是傻住了。 她脑子嗡地一下,失去了思考。 过了好几吸她才反应过来,关心地问:“你,你亲生父母是京城的?啥时候见的?” 齐贺依然平静:“昨儿。” 昨儿。 赵氏点了点头,突然她觉得不对,昨儿五郎旬休,他在书房里待了一天。 下午的时候,跟着苏桃一起去陆家做客的朗哥儿不舒服,他才被陆家的小厮叫了过去。 昨儿他只去了陆家,他是在陆家见到的他亲生爹娘? 赵氏有些不敢问了,今儿老头子不在家,她感觉自己有些无依无靠的。 “我亲生父母就是陆家的陆参政夫妇。” 赵氏茫然地点头,五郎是陆家的孩子。 她就知道他出身非富即贵,当初他身上穿的衣裳,那么好的料子,她一辈子都没有见到过。 陆家好,她也听苏桃说了,陆家出了个老太傅,虽然已经致仕,可家中还有个做到三品大员的参政。 五郎这么有出息,就该是这样人家的孩子。 以后五郎回了陆家,也会越来越好。 赵氏边哭边笑,连声道:“真好,真好,陆家好。” 齐贺拉着赵氏的手苦笑一声:“娘,你别哭,那年我从桃树上摔下来就记起来自己是谁家的孩子。可是你和爹对我那么好,我想了许久决定不回去,就做齐家的孩子,做你和爹的孩子。” 齐贺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赵氏彻底绷不住了,她傻愣愣地看了齐贺一瞬,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五郎这么早就记起来了啊。 他出生在那么好的家庭,怎么就愿意留下来呢?他也是认可她跟老头子做他的爹娘的。 母子两个抱头痛哭,苏桃坐在旁边被感染地眼睛也红红的,她心中酸涩又有些不知所措。 只得悄悄出了屋门,去外面拿盆打水去了。 赵氏哭了许久终于抽抽搭搭停了下来,她拉着齐贺的手,哽咽着对她说: “五郎,你不用介意我和你爹。陆家比咱家好太多,娘知道回陆家对你或许更好,所以娘是支持你回去的。你是个孝顺的,你做什么决定娘都不怪你。” 齐贺拿过来她手里的帕子帮她擦了擦眼泪,“娘,你和我爹对我好,这些我都知道,十一岁那年我决定不回去,如今咱们终于熬出来了,我更不会回去。” “可是你亲娘生了你,你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儿肉,你不回去她该是多伤心?” 赵氏眉头紧蹙,她能感受到五郎生母的伤心。 “生是恩,养也是恩,生养之恩我都会铭记于心。陆家还有大哥和小弟,而齐家只有我。即便我不在陆家,父母也有儿孙承欢膝下。” 齐贺没有接着往下说,赵氏的眼泪无声地滑落,齐贺帮她擦了擦眼泪,接着说:“陆家那边我也会认,休沐节日时,可以带着阿桃跟朗哥儿回去看望陆家爹娘。” 赵氏流着泪猛点头:“该这样,应该这样的。” 苏桃端着水盆进屋,拧了一条湿帕子给赵氏擦脸。 赵氏平静下来,诚心实意地想去见见陆老夫人,毕竟她生了五郎这么好的一个孩子。 可是,五郎不愿意回陆家,她又跑去陆家见陆老夫人像什么样子?炫耀吗? 这样一想刚冒出头的想法便被掐断在萌芽里,还是等五郎把这件事情处理好再说。 第213章 仁善 赵氏情绪激动,晚饭的时候也没有怎么吃进去多少饭。 原本苏桃抱着朗哥儿,正在喂他吃蛋羹,赵氏吃不下,早早地从苏桃手里接过朗哥儿,拿着调羹舀了蛋羹喂给他吃。 朗哥儿好吃家,一口接着一口很能吃,喂完蛋羹又喂了一碗绵密的细粥才喂饱他。 这顿饭跟平常没有什么不同,可除了朗哥儿跟云姐儿,苏桃感觉赵氏跟齐贺都没有怎么吃好。 苏桃往赵氏碗里夹了几筷子菜,转头又给齐贺夹了几筷子。 赵氏清瘦的脸上笑容浅浅的,“桃娘,别给我夹菜了,娘吃好了。” 苏桃眉眼弯弯笑着说:“好。” 齐贺往赵氏那边看了一眼,赵氏笑着让他赶紧用饭。 齐贺没有言语,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吃苏桃给他夹的那几筷子菜。 用过晚饭朗哥儿就困了,苏桃把他哄睡着,趁着齐贺沐浴的时间,想去堂屋里开解开解赵氏。 刚走出房门,便听到赵氏在云姐儿的西厢房跟她说话。 云姐儿跟赵氏说着上课的趣事,也引得赵氏欢笑出声。 苏桃听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转身回了房间。 小孩子的世界是充满欢乐的,赵氏一定能被云姐儿治愈的。 苏桃回到里间,里间的屏风后面是哗啦啦的水声,里间的床上朗哥儿睡得正香甜。 苏桃坐在床边看着朗哥儿睡觉,小家伙的皮肤嫩嫩的,有种晶莹剔透的感觉,苏桃伸手轻轻抚摸细滑如凝脂。 胖小子吃得胖,还是像他爹的啊。 她从来没有想过齐贺竟然不是齐家爹娘的孩子,岁节后刚知道的时候,着实让她震惊不已。 她也从赵氏口中听到过一点儿,说齐贺当初受了伤,醒来不记得之前的事儿了,齐家爹娘没孩子就那么当作自己的孩子养了起来。 其他的赵氏没有多说,但自从苏桃嫁进齐家来,她也是看到了的。 齐老二在桃园路管事一年十二贯铜板,他为了做好这份工,一年四季一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桃园待着,就怕不尽心一点儿,东家就把他换了。 赵氏养猪喂羊,后院那几棵桃子熟了,拉着跑出去卖桃子,从来不舍得在外面吃一口东西。 即便齐贺不是亲生的,因着老秀才一句‘这孩子是读书的料。’,便倾尽所有供他读书。 这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她嫁进齐家,婆母也从来没有苛待过她。就连儿媳她都宽厚地对待,她不会的东西,她婆母向来都是耐心地教她。 她会的东西,她婆母一点儿都不吝啬的夸赞。 后面的云姐儿,或许是猜到了齐贺他们想收养,问她的时候,她也是眼睛一眨都不眨地收养了。 收养了之后,也是全心全意地对云姐儿好。 有些东西不用说出口,她齐家的爹娘是仁善的。 苏桃还陷在自己的思绪里,齐贺穿着粗布的寝衣走了出来,一桶一桶地往外面提水。 明明家里有个布行,齐贺还是喜欢穿粗布的寝衣,他说穿着舒坦便也就随他去了。 苏桃沐浴过后,躺在齐贺身边,拉着他的手揉揉捏捏。 齐贺仰躺在床上,眼中也无睡意。这个决定是他一早就下了的,此刻也没有多少烦愁。 他不知道苏桃怎么想的,既然决定之后还跟陆家那边往来,他便跟苏桃说清楚。 “桃娘,对于这件事情你是怎么想的?”齐贺轻轻开口,声音里一片清明,他竟然是一点儿睡意都无。 虽然他没有说是什么事情,苏桃也知道。 她往齐贺怀里偎了偎,柔柔道:“我站在相公这一边,相公怎么想的,我就是怎么想的。相公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齐贺紧了紧手臂,轻轻地笑。 苏桃抬头看他,他说:“你可以有自己的想法。” 苏桃盯着齐贺,柔声说:“我不是你,你当初的经历我都没有经历过,我的想法是不……嗯……是不准确的。俗话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故而我觉得我的想法都是多余的,我只要一心跟着相公就行。” 齐贺又笑,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窝心的小娘子。 “那日,我去到陆家,感觉陆老夫人也是好的,她一整日都抱着朗哥儿不撒手,稀罕的不行。当时我在想,咱们朗哥儿真的招人喜欢啊。现在看来是托了他爹的福。” 苏桃话语里有一丝俏皮的意味,引得齐贺又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他轻声地问:“阿桃也是不讨厌陆家的?” 苏桃摇了摇头,“不讨厌啊。” 陆家也是齐贺的家啊,生他的爹娘在那里呢,她怎么会讨厌呢。 若说当初陆老太傅让齐贺代了圣上出逃,从大义上来讲,也是有他的苦衷的。若是当初没有那一遭,大胤还是不是大胤这都很难说,更不要说现在的国泰民安。 苏桃也听她爹说过,因着之前战乱,她爹的爷爷辈只能跑去山里打猎讨生活,山上危险重重,粮食也不多,所以他们家的人都没有长寿的。 后来当今圣上重新划分土地,他爹就带着他们下山了。 若是那次没有把反贼打败,现在是改朝换代了?还是正处于战乱?都不好说。 苏桃这样想着,好像也没有什么理由去恨陆老太傅。 他为了国家大义准备牺牲自己的孙儿啊,难道他不难受吗? 苏桃觉着他一定也是走不出来,不然他还不到古稀之年怎么就致仕了?怎么就跑去道馆清修去了? 苏桃可怜齐贺,可又无法去埋怨陆老太傅,感觉陆家一家都挺可怜的。 苏桃伸手抱住齐贺的腰,牢牢地靠在他怀里。 齐贺胸前的衣衫,湿热一片。他顺了顺她的背,真是个多愁善感的小娘子。 后面,齐贺对苏桃说:“我跟娘说了,之后也会跟陆家走动。” “嗯,咱们又多了一对爹娘。”苏桃在齐贺怀里瓮声瓮气地答,想齐陆老太傅,又加了一句:“还多了个翁翁。” “陆家那边我娘,她存不住气,一定还会使人来下帖子。到时候,你正常接了就行。” “嗯!” 齐贺搂着苏桃闭上了眼睛 当日他们从陆家回来,陆家那边的爹娘,哥嫂一定是彻夜未眠。 他娘会跟他爹商量他的事情,他爹一定会找他大哥谈话,他的意思他大哥是最清楚的。 等那边明白了他的意思,做了决定之后,他娘一定还会来再请他们去陆家。 第214章 禀报祖父 齐贺想的没有错,那日他们回来之后,陆家人又都回到了主院堂屋。 陆老夫人跟陆参政坐在了主位,问小陆大人之前是否已经认出来二郎? 小陆大人对自家爹娘不可能藏私,便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自然也说了齐贺不愿意回陆家的事。 陆老夫人已经哭了大半天,从小陆大人听到二郎不愿意回来,又忍不住哭了一通。 陆参政见老妻哭得伤心,气得青筋暴起,怒问小陆大人,二郎为何不愿意回来。 小陆大人低头不语。陆参政的怒气也慢慢消散了,为何呢?问出来也不过是打他们脸的原因。 陆家对不起二郎。 一时间陆家的堂屋里落针可闻,陆老夫人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哀痛道:“即便二郎不回陆家,可他也是我生的啊。” 小陆太太见陆老夫人实在伤心,便想说句贴她心的话。 她听陆老夫人这样说,脑子里突然有句话一闪而过,她也没有多想,便脱口而出:“娘说得是,二郎是娘亲生的,不管他回不回陆家,他都是你亲生的。娘也别伤心,咱们就当他是嫁出去的女儿,往后一样走动。” 这说的什么话?二郎明明是陆家的儿子,什么嫁出去的女儿? 小陆大人不悦地瞪了小陆太太一眼,真是没有分寸,在爹娘跟前胡言乱语。 小陆太太被瞪了一眼,知道自己失礼了,忙闭了嘴,垂下脑袋。 上首的陆参政眉头皱得也能夹死一只蚊子。 只有陆老夫人好像在沙漠里看到了一片绿洲,她两眼冒着精光,感觉还是晴娘脑子好使。 陆家对不起二郎,他们也没脸强迫二郎回来,若是能如晴娘说的那样走动她也知足。 二郎愿意留在那家不愿意回陆家,想来那家的爹娘对他是好的。 听小陆太太一言,陆老夫人不再钻牛角尖,她心情舒畅了,计划着哪日再邀二郎一家过来,还有他那边的父母,能行的话,她也想见一见。 对于这些陆参政不多过问,他嘱咐小陆大人去山上道馆亲自给陆老太傅说一声。 提到陆老太傅,屋里轻快的氛围又瞬间消散。 二郎活着回来了,是一件大事。最关注的除了他们陆家,还有宫中。 陆老太傅致仕,圣上欲赐封老太傅国公爵位,被他婉拒了。 若是没有发生宣德门之乱,对于圣上的嘉赏或许他也不会婉拒。 偏偏发了那样的事,他做了骨肉相薄的决定。若是受了圣上的嘉赏,他心有不安,那让他觉得这个爵位是用二郎换的。 使大郎亲自给他说一声也好,免得他终日自责。 翌日下值,小陆大人跑去了陆老太傅清修的道馆,对他说了二郎的事情。 陆老太傅闭着眼睛在打坐,听完连声说了好几句:“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他并没有说要回陆家,也没有说要见二郎,平淡的看不出他心所想。 陆三郎听说他大哥来了,放下书本跑到老太傅居住的袇房,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他大哥恭恭敬敬地报备着什么。 他停下来仔细一听,原来是他二哥找回来了。 陆三郎没有见过他二哥。 他是宣德门之乱后早产的,他听华妈妈说,那一年反贼入城,家家户户闭门不出,他二哥跟着祖父入了宫,他娘怀着他日夜担忧,好不容易韩大将军日夜奔袭回来打走反贼平了叛乱。 一切尘埃落定,他祖父从宫中回来,他娘才知道他二哥代了圣上出逃。 为了混淆视听的那些小内侍们都没有跑出多远就被杀了。 他二哥跑了多远不知道,宫里没有收到江南路的音信,怕是凶多吉少。 殿前司指挥使贺大人也就是他亲舅舅,亲自带着一队人马沿途去找,找了半月没有音讯。 收到消息的他娘当场晕倒早产,若不是家中有支百年老参吊着,怕是要一尸两命。 他出生后,他娘一直陷在失去二哥的痛苦中,对他这个新出生的儿子不闻不问。 他是被奶娘带大的,等他长大一些看着有些像他二哥,他娘才给了他一点关注。 他娘总是说他不够胖,二郎小时候胖乎乎的很可爱。 陆三郎心情复杂,他娘心心念念的二哥回来了。他呆愣愣地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老太傅不回陆家,小陆大人沉默了一会儿拱手向他辞别。刚出了袇房门,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陆三郎。 他停下来拍了拍陆三郎的肩膀,他这个小弟从小极少得到母亲的关爱,可是却得祖父疼爱。 他跟二郎小时候,祖父对他们是严苛的,他们两人六岁便开始读书识字。 而三郎,祖父没有特别严苛地教导他,教他读书识字也多是宽松,偏偏三郎聪慧一学就会。 祖父对他更加慈爱。 三郎长得像他们母亲,小时候跟二郎长得差不多,只不过二郎被母亲精心养育,八岁的时候还白白胖胖的。 三郎从小就清瘦,看着像二郎又不完全像。 小陆大人认为,祖父对二郎的那点愧疚都补到了三郎的身上。 而他母亲,因着一直不能从失去二郎的痛苦里走出来,反而极少能去关心三郎。 小陆大人又拍了拍陆三郎的肩膀,笑问:“怎么站在这里?” 陆三郎答非所问:“二哥回来了?” “嗯,二郎回来了,娘准备下个旬休请他到家里来,你回去吗?”小陆大人一边问陆三郎,一边拉着他往外走。 陆三郎当然想回去见见他素未谋面的二哥,于是点了点头。 “在道馆住得还好吗?若是不想在这里住了,便回家住几日。”小陆大人边走边说。 道馆清幽,他祖父还把自己的书房搬了一半过来,每日打坐看书,自然是顶顶好的。 他悠悠地道了声:“好。” 小陆大人自然也知道祖父对于三郎的打算,祖父不想让三郎进入官场,可是三郎好像也有自己的抱负。 快走的道馆门口的时候,小陆大人问陆三郎:“你想参加童生考试吗?” 陆三郎停下来,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大哥看。 小陆大人笑得祥和:“你有报效社稷的抱负就去施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真遇到什么事儿,咱们兄弟再一起想法子度过。” 陆三郎沉默不语,把小陆大人送到道馆门口,盯着他驾马离开的背影很久。 第215章 送荔枝 上次朗哥儿在陆家吃荔枝没有吃过瘾,几颗荔枝吃完了还想吃,陆老夫人便使家中的管家出去寻新鲜的荔枝。 这时节有新鲜的荔枝那也是岭南往皇宫里送的,外面自是买不到。 陆老夫人不太欢喜,好巧不巧大长公主府中的冰窖里还放着圣上赏赐的半筐子。 大长公主使人送去吴家给了吴三太太,吴三太太孝顺往娘家又送了一小筐。 陆二老太太也知道家中的二郎找了回来,也听说了她大嫂使人到处去采买新鲜荔枝。 因此,陆家大姑娘吴三太太送回来的荔枝,都没有在二房打定就被送去了主院陆老夫人这里。 陆老夫人欢喜了,帮吩咐一名伶俐的小厮送去兴源巷给朗哥儿。 齐家还跟往常一样,赵氏坐在堂屋里给齐老二做鞋子,苏桃帮忙,朗哥儿自己一个人在旁边玩。 进入五月份,苏桃感觉没有一丝空闲,坐在这里缝着鞋面,她突然发现好长时间没有去看她娘了。 她爹这又走了好久了,不知道她娘在家干什么呢,等下次带些新鲜的桃子给杏林巷那边送过去。 石榴树有些花苞已经开了,朗哥儿拿着他的桃木剑在下面伸着往上面够。 翠丫在灶房门口看到了,笑着走过来帮他摘了一朵红彤彤的花。 朗哥儿拿着花就跑去找他娘去了,伸着手里的花对他娘说:“花。” 苏桃看着朗哥儿手里的花,故作惊讶,“哎呀,树上少了个石榴。” “啊?”朗哥儿看着手里的花,不知所措,“少。” 苏桃伸手点点他的小鼻子,“是啊,朗哥儿摘一朵花,树上就少了一颗小石榴。” 朗哥儿看赵氏,赵氏笑着说:“朗哥儿,这可怎么办呀?” 朗哥儿拿着石榴花跑回去树下,一直往树上挂。 看得婆媳两个笑得停不下来。 “太太,老太太,陆家使人送荔枝来了。”喜子站在垂花门外面通报。 苏桃抬眼往外看,便见一身穿绸布衣裳的青年提着个食盒站在喜子旁边。 见她看过去,忙躬身行了一礼,“老夫人吩咐小子给小郎君送荔枝来的。” 苏桃走到垂花门,拿着几块铜板递给他,“劳烦小哥儿跑这一趟。” “太太客气了,小子应该的。”那小厮把手中的食盒递给跟着苏桃过来的翠丫,便躬身告辞了。 喜子跟着那人出去,翠丫提着食盒给送到了堂屋。 赵氏纳着鞋底抬头问苏桃,“送的啥?荔枝?” 苏桃点了点头,笑着说:“是荔枝,咱们没有吃过的新鲜果子。上次去陆家,朗哥儿吃了几个。我当时还想着要是能给云姐儿拿回来一个让她尝尝就好了。这不他们给咱们送来了。” 翠丫把食盒送进堂屋就出去了,朗哥儿听到荔枝跟了过来。 他知道荔枝,甜甜的,好吃。 荔枝他们家的人都没有见过,只是南边过来的精细果子,从南边儿到北边这么远的路程,能新鲜着运到北边儿来也颇费力气。 这也就是往皇宫里进宫,不然得是多有钱的人才才能吃得起。 苏桃不好说太多,怕赵氏心里不高兴。 赵氏自是没有见过荔枝的,她饶有兴趣地站了起来,兴致勃勃地说:“荔枝,我还没有见过呢,到底长个什么样?” “那咱们先打开看看。”苏桃跟着赵氏走去红漆木的食盒跟前。 在家里的三口人,都聚了过来,苏桃打开冒着寒气的食盒。食盒里面放着满满一盒子冰,冰中间放着一个稍微大些的盘子,盘子里放着红艳艳的圆果子。 果子的外皮麻麻赖赖的,但是看着不丑。 “这就是荔枝呀?哎呦,要不是来了京城,老婆子一辈子也不知道荔枝是什么。” 朗哥儿见苏桃打开了食盒,伸着手要吃。 赵氏抱起朗哥儿,看着朗哥儿问:“就这东西,咱们朗哥儿吃中意了?” 朗哥儿点头,两只眼睛盯着盘子里的荔枝,眼睛亮晶晶的,“吃。” 盘子里大概有十几二十个荔枝,比上次在陆家吃的还要多,朗哥儿要吃苏桃没有给她,她赶紧盖上了食盒的盖子,“等姑姑回来再一起吃。” 赵氏不乐意了,她轻蹙眉头,“刚才那小哥儿是不是说,送过来给朗哥儿吃的,他想吃你就给他吃,给云姐儿留一两个就行了。” 苏桃嗔笑着看了朗哥儿一眼,从里面拿了两颗荔枝出来放到桌子上,盖上食盒的盖子后,才拿起一颗给朗哥儿剥。 这次的荔枝也很大,都跟小儿的拳头一样大,苏桃剥好荔枝送到朗哥儿的小手里。 “荔枝是这样吃的啊?这果肉白嫩的跟玉一样。”赵氏笑着看朗哥儿吃。 苏桃又拿起一个荔枝剥了送到赵氏嘴边,赵氏脑袋往后面一撤,笑着对苏桃说:“我不吃,你吃。” 苏桃硬是往她嘴巴送,“我在陆家吃过了,娘还没有吃过,尝尝味道,剩下的等云姐儿回来再吃。” 她说着就把荔枝怼到了赵氏的嘴唇上,赵氏笑得有些无奈又甜蜜,她张开嘴巴咬了一口,“哎呦,真凉爽。” 赵氏嚼了嚼咽了下去,“这果子确实甜。” 他们两个还在让来让去,朗哥儿已经熟练地吃了一颗荔枝。 赵氏抱着朗哥儿不方便,苏桃把荔枝核抠了,准备再喂给赵氏。 朗哥儿盯着荔枝看,赵氏就笑着把郎哥儿送到了荔枝跟前。 朗哥儿看了他娘一眼,赵氏笑着说,“快喂给我大孙子。” 苏桃笑了笑,把荔枝送到了朗哥儿的小嘴里。 “朗哥儿吃了一颗荔枝,还吃了婆婆的半颗,剩下的不能吃了,等姑姑回来一起吃,好不好?” 朗哥儿吃到了荔枝,心里正高兴着呢,自然是点头同意。 吃过荔枝之后,赵氏坐下来问苏桃:“刚才我听那小哥儿说,这荔枝是陆家老夫人给朗哥儿送来的?” 垂花门跟堂屋门也没有多远,那小哥儿说话又响亮又清晰,她婆母自然是能听到的。 苏桃轻轻嗯了一声,微笑着看了赵氏一眼,脸上带着小心翼翼地小表情。 赵氏笑出声来,“你怎么这样笑?娘可不会吃味。那陆家老夫人也是咱朗哥儿的婆婆,她给她孙子送吃的,不是应该的吗?好在陆家阔绰,不然咱们朗哥儿这时候可吃不到荔枝。” 苏桃见赵氏没有不喜,也真心地跟着笑了起来。 第216章 来往 有荔枝要等着云姐儿回来一起吃,朗哥儿就不住的往喜子的门房跑。 喜子不知道他家小郎君怎么了,使尽了浑身解数逗他玩。 朗哥儿指着门口的驴车,“姑、姑”地叫个不停。奈何喜子没有慧根,没能明白朗哥儿的需求。 金乌西坠,喜子终于到了要去接云姐儿的时辰了。 他把郎哥儿抱到垂花门口,“小郎君去院里玩,小子要去接大姑娘回来。” 朗哥儿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指着门口对喜子说:“去。” “好嘞,小子这就去。” 见喜子终于去接云姐儿来,朗哥儿笑眯眯地回来堂屋,靠在他娘身上盯着桌子上的红漆木食盒看。 赵氏跟苏桃都发现了他的小动作。两个人互看一眼,心照不宣地抿着嘴笑了笑。 朗哥儿在堂屋里站了一会儿,就又跑了出去,他往门口跑,这时候喜子又不在,翠丫见了忙追了上去。 朗哥儿走了,苏桃终于能笑出声来了,她笑着跟赵氏说:“娘,你说郎哥儿这么贪吃可怎么办?云姐儿小时候贪吃差点儿被拍花子的给拍走。” 赵氏拿着针在头皮上蹭了蹭,笑着回苏桃:“长大了就好了,小的时候谁不贪吃。” 好像小孩子都贪吃,苏桃突然想到她小时候也去村口的桃林摘过桃子,有时候她够不着里正大爷还帮她摘,长大后才知道,那一片小桃林就是里正大爷家的。 苏桃想到这里忍不住轻笑出声。 喜子很快就把云姐儿接了回来。 最近这段时间,苏桃觉着云姐儿是不是学了什么礼仪,云姐儿这几日回来也不疯疯癫癫地跑了。 从院门口开始就不紧不慢地进家门,进了堂屋还会向婆母跟她问好,阿娘也不叫了,叫母亲。 整得她婆母赵氏私下里笑了许久。 “母亲安好。” “阿姐安好。” 云姐儿见了两人就蹲身各行了一礼。 苏桃笑着应了声好。 赵氏连声道:“好好好。” 云姐儿见完礼,就非常淑女地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招手让朗哥儿过去。 朗哥儿走到云姐儿跟前,指着桌子上的红漆木食盒,说:“吃。” 云姐儿轻轻柔软地回朗哥儿:“朗哥儿要乖,到饭时的时候再吃。朗哥儿今日在家做了什么?” 朗哥儿现在说话,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冒,见云姐儿问他,他乖巧地答:“吃。” 赵氏拿着鞋底,针实在是落不下去,她忍笑忍得手抖。 苏桃见天儿也不早了,便对赵氏说:“娘,天儿也不早了,收起来明儿再做。” 赵氏忙应了声好,把东西都收进来针线笸箩里放进东里间。 赵氏坐到西边的主位上,笑着问云姐儿:“云姐儿最近学了些什么功课?” “回母亲,最近夫子教了些礼仪规矩。”云姐儿恭恭敬敬地答。 苏桃笑着看向赵氏,心说,看我猜的没错。 兰婆婆教礼仪规矩的时候,云姐儿还小,天天都在想着怎么偷懒。 现在跟着女夫子学,她倒是无比上心。 赵氏象征性地又问了几句,便指着桌子上的红漆木食盒,笑着说:“这是陆家老夫人送来的荔枝,朗哥儿一直等着你回来吃呢。” “荔枝?”云姐儿眼睛瞪得溜圆,她还没有吃过荔枝呢。 赵氏见她终于不再装着守礼,噗嗤笑了出来。 云姐儿撅着嘴,看了她娘一眼,马上又端起架势,微笑着说:“等五哥回来再一起吃。” 赵氏笑:“咱家云姐儿真是越来越识礼了,夫子教得好,云姐儿学得也好。” 苏桃也笑着附和。 过不了多久齐贺也该下值了,灶房里,翠丫已经忙碌了起来,没多久灶房那边就冒起了袅袅炊烟。 平常不忙的时候,翠丫喜欢坐在灶房门口,备菜这样的小活,时不时地做一点,不知不觉间就做完了。 因此,翠丫一个人做饭也很快。 齐贺今儿比往常晚回来了一会儿,到家之后,赵氏就吩咐翠丫摆饭了。 朗哥儿心里想着荔枝,吃饭吃得非常快,看得赵氏哭笑不得。 饭罢,桌上的饭菜刚收拾出去,赵氏就让苏桃把食盒打开。 食盒里的冰化得都成了水,里面的荔枝还是凉凉的。 这样稀罕的东西,赵氏还是让苏桃给翠丫和喜子一人分了一个。 齐贺一看到荔枝,便感觉这是陆家送来的,往常皇宫里稀罕的贡品,也就王府公主府,还有几位老大臣家里才能得一点儿赏赐。 荔枝这种岭南的果子,在京城来说很是稀有,不易运送自然也奇贵无比。 苏桃拿了一颗给赵氏,赵氏摆手说:“晌午娘也算是尝过了,你们吃。” “娘,这荔枝虽然金贵,可年年都会有。若是想吃,咱们年年也能吃的,你就吃,别只想着孩子。” 齐贺开口了,赵氏便笑着接了过来。 苏桃给了齐贺一颗,然后拿一颗剥开了给云姐儿,然后告诉云姐儿怎么吃,最后才拿了一颗剥了给朗哥儿。 朗哥儿急得口水都流了出来。大人们一人吃了两颗,朗哥儿跟云姐儿一人吃了五颗。 因着家里没有冰,果子放不住,也没有想着给杏林巷和庄子上送。 齐贺说,现在的荔枝是早熟的,后面市面上也会有荔枝,虽然贵了些,若是喜欢吃的话,也可以买些给家里人吃。 荔枝很甜,云姐儿也吃中意了,非要留着种子种到庄子上去。 即便,齐贺告诉她:“这是南边的果子,在北方怕是水土不服。” 云姐儿没有气馁,依然想拿去庄子上种下试试。她把果核一个个都捡起来,晾在了院子里的一小块儿空地上。 大家吃过了荔枝,就坐在堂屋聊天。 赵氏说:“五郎,陆家给朗哥儿送了荔枝过来。刚好咱们庄子上的桃子也熟了,过两天咱们也给他们送一筐桃子去?” 齐贺正看着云姐儿跟朗哥儿玩,抬眼应他娘:“娘看着安排。” 赵氏点了点头,“杏林巷那边,桃娘也没有送桃子过去呢,刚好明儿我跟桃娘去庄子上,让你爹他们摘两筐桃子,给杏林巷还有陆家各送一筐。” 既然决定要走动,那可不就是你来我往的。这不刚好赶上桃子成熟,送去一筐也是应该的。 第217章 送桃 翌日,用过早饭,赵氏跟苏桃带上朗哥儿,三人坐上驴车就往庄子上跑。 等到了庄子上,发现齐老二跟齐三郎夫妻三人都没在家。 赵氏他们便去桃林里找,到了那边的桃林一看,那三个人都在桃林里摘桃子呢。 朗哥儿看到摘桃子,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他挣扎着要下地,苏桃都抱不住他了。 齐老二站在桃树底下摘下面的,齐三郎爬到树上摘上面的,杏儿在树下接齐三郎摘的桃子往筐子里装。 忙着干活的几个人听到朗哥儿的声音便都看了过来。 杏儿惊喜地扬起个大大的笑脸:“二伯母你们怎么过来了?” 赵氏看了眼忙着摘桃子的齐老二,笑着对杏儿说:“摘两筐桃子回去给亲戚送过去。” 赵氏去到树下伸手帮着摘桃子,边摘边问:“这摘了要拉到集市上去卖?” 这天儿也不早了,是不是摘得有些晚了,天不亮起来摘,一大早拉去市场上才好卖呀。 杏儿接过齐三郎递过来的竹篮,把里面的桃子往筐子里倒。 “不拿去市场上卖,三哥昨儿在外面找了个蜜饯铺子,咱们都桃子都拉去他们铺子里做成蜜饯。” 杏儿说着掩不住语气里的骄傲,齐三郎真是很能干,他不过出去一天,就找了两个愿意收他们桃子的蜜饯铺子。 赵氏脸上的笑容也放大了,抬头夸赞齐三郎:“三郎,你行啊。二伯母都没有发现你还有经商的能力。” 苏桃也在摘桃子,她摘了就往朗哥儿手中的小篮子里装,苏桃哄着他玩,省得他去跟别人捣乱。 听说齐三郎把桃子卖进了蜜饯铺子,她也喜笑颜开地看向齐三郎,一脸的不可置信。 齐三郎这个乡下汉子还真是有点儿东西。 蜜饯铺子里收果子,不用熟得太透,他们现在开始就慢慢地摘,摘满一车就往铺子里送。 本来赵氏还想着今儿回去让齐老二回去一下,她想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跟他说说。 一看这马上就忙了起来,也没有跟齐老二开口,自己也干劲儿十足地忙了起来。 喜子也来了桃林帮忙,上午就往蜜饯铺子里送了两车。 中午简单地吃了午饭,下午几人接着干了起来。 晚上赵氏他们带着两筐桃子回去了,赵氏打算回家拿两身换洗的棉布衣裳,翌日再带着喜子去庄子上帮忙。 因着陆家跟何家都在城西,喜子去接云姐儿的时候,就把要送给陆家的桃子顺道送了过去。 翌日,他们一家又赶着驴车往城南去了,庄子在南城门外,苏家也在城南,刚刚好顺道。 喜子赶着驴车顺道先将苏桃母子跟桃子先送到苏家,然后他再带着老太太去庄子上摘桃子。 因着赵氏还要去庄子上,也没有过多与冯氏寒暄,喜子跟钱婆子一起把桃子抬进倒座房,就赶着驴车走了。 冯氏已经好久没有见到朗哥儿了,再见朗哥儿欢喜的不得了,抱着一直亲不够,亲得朗哥儿咯咯咯地笑。 冯氏抱着朗哥儿进到堂屋,慌忙着把好吃的都拿了出来。 朗哥儿拿了一块米糕在嘴里啃,走到门口伸头往东厢房看,看了好几眼,转头回来望着冯氏,憋了半天冒出个,“舅。” 朗哥儿都已经会叫舅舅了,冯氏喜得两眼冒光:“朗哥儿想舅舅了?舅舅不在,去书塾了。乖孙儿快过来,看我大外孙会不会叫姥姥?” 冯氏那么稀罕朗哥儿,苏桃就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喝茶。 没一会儿,钱婆子端着一小筐洗好的桃子进了堂屋,她把筐子放到桌子上后问冯氏:“太太,桃子熟了放不住,那么一大筐桃子怎么处置?” 冯氏把郎哥儿抱到怀里,吩咐钱婆子,“找几个小筐子装上,给走得近的左邻右舍都送去一些。” 钱婆子应是。 苏桃问冯氏:“阿娘,东边儿那家有人搬进来了吗?” 冯氏拿着帕子帮朗哥儿擦了擦嘴边的糕点屑,轻声答:“白家搬走之后没见人住过来。” 冯氏认真照顾着朗哥儿,她拿水杯喂了朗哥儿一口水,柔柔地问:“朗哥儿会叫姥姥吗?” 朗哥儿仰着头,叫了声:“姥~姥。” 冯氏喜得呵呵直笑,“朗哥儿真乖,真聪明。” 苏桃抱着茶盏,偷偷地笑。 冯氏抱着朗哥儿晃了晃,“朗哥儿这么能干,等钱婆婆回来了,让她给朗哥儿做好吃的,好吗?” 朗哥儿重重地点了下他的小脑袋,回了声:“好。” 冯氏抱着朗哥儿又亲了一会子,对苏桃说:“等钱婆婆回来了,让她洗些桃子给你们煮着吃,煮的时候再加点儿糖,可好吃了。” 苏桃手里正啃着一颗桃子,听她娘这样说,她拿下桃子问她娘:“这新鲜的果子也能煮着吃?” 冯氏严肃地点了点头。 “能煮着吃,吃起来还挺好吃的。去岁秋天,钱婆婆煮了几个梨子,吃起来挺好吃的。虎子,时不时得就让钱婆婆煮。钱婆婆说桃子什么的新鲜果子都能煮。你们这次拿过来这么多桃子,一时也吃不完,等一下让她煮一锅来吃。” 冯氏怀里的朗哥儿,脆生生地说:“吃。” “好,等一下煮了给朗哥儿吃。”冯氏笑着点了点他的小鼻子。 苏桃啃着桃子,看了一眼外面,钱婆婆还没有回来,她就跑去冯氏跟前坐了下来。 “阿娘,我给你说个事儿。你放朗哥儿下去玩。” 冯氏抱着朗哥儿不舍得松手,转头问她:“啥事儿呀,还不能当着朗哥儿都面说?” 苏桃看了冯氏一眼,凑到她娘家耳边耳语了一句。 “啥?”冯氏惊得差点儿松手,她压着声音反问苏桃:“五郎不是齐家亲生的?” 苏桃轻轻点了点头。 冯氏又问苏桃:“你啥时候知道的?” 苏桃看了冯氏怀里的朗哥儿一眼,朗哥儿这会儿子正在啃桃子,冯氏把郎哥儿放下来,对朗哥儿说:“朗哥儿去西间玩,看看朗哥儿能不能寻到好东西?” 朗哥儿嗯了一声,高高兴兴地跑去西间寻宝去了。 苏桃就把齐家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给冯氏说了。 刚说完,钱婆婆就从外面回来了,冯氏吩咐钱婆婆去煮些桃子。 她晕乎乎地问苏桃:“所以,五郎的亲生爹娘是陆参政跟他夫人?” 苏桃轻轻点了点头。 老天爷哎,五郎原来出身这么好。 她一直就好奇如此普通的齐老二夫妻两人,怎么就养了那么一位谪仙一样的郎君,原来如此啊! 欢喜没有一下,她又想到齐五郎小时候经了那样凄惨的事,她又心疼不已,对于齐贺不愿回陆家也是很理解。 五郎能够正常跟陆家那边走动,冯氏已经觉得这个孩子是个深明大义的。 若五郎是那种不明大义的人,可能不能理解他祖父的所作所为,而怀恨在心。 对于这件事,冯氏没有其他的想法,她只担忧阿桃,突然又多了一个婆母,也不知道这陆家的老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家闺女在齐家可是过得顺心如意,她婆母赵氏和善从来没有给阿桃立过规矩。 第218章 桃子水 齐贺非齐家爹娘亲生,又说以后要跟陆家那边走动,她娘家如今也在京城,不一定哪日就碰到了。 苏桃想着这件事总要跟她爹娘说的,于是便趁着这次来送桃子的机会说了出来。 她没有想到她娘什么都不关心,只关心她突然多出来的这个婆母是不是个好相与的。 苏桃哭笑不得,她相公都不准备回陆家,婆母不好相与也不能来齐家抓了她去立规矩不是。 哦,苏桃这样一说,冯氏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真是关心则乱啊,关心则乱。 虽然陆家这边的婆母不能抓着阿桃去立规矩,可是相处起来也是有些门道的。 冯氏怕苏桃年纪小不懂,絮絮叨叨又给她说了许多。 两个婆母一碗水端平,说起来轻巧,做起来却难。 他们住在齐家,跟婆母赵氏相处的时间最长,赵氏对苏桃又好,以后难免会跟赵氏的关系亲近些。 她娘说的尊敬她倒是能做得到的。 陆老夫人毕竟是齐贺的亲娘,她以后一定也会尊敬她,孝顺她。 不过说起来,这算不算相认了呢,当初在陆家的时间短,也没有明面上说出来。 她也不过是回来听齐贺说了而已。 苏桃是个不会被烦心事烦扰的人,说完就又说起来苏虎的功课。 苏虎长得憨厚,看起来就不是特别聪慧的小郎君,可是他用功,他娘让他读书写字,他即便心有不喜也会老老实实待着读读写写。 因而,冯氏说:“功课一般,不是太好也不算太差。过两年也可去考个童生试试。” 过两年苏虎也十五岁了,确实可以考一考试一下。不过他要考试还得回临阳去考。 到时候郎哥儿也有四岁了,她便带着朗哥儿跟着回家去看看。 苏桃说:“阿娘,到时候我跟你们一起回去。” 冯氏:“虽是这样打算的,可时日不是还早?到眼巴前儿再说也不迟。” 朗哥儿在西里间翻来找去,终于在罗汉床的夹缝里找到了一枚铜板,欢欣雀跃地拿着出来给苏桃冯氏看。 冯氏马上高声赞他:“朗哥儿真是能干呀,真的给你找到好东西了。” 朗哥儿咧着嘴儿笑,歪着头笑看着苏桃,好似等着苏桃夸他。 苏桃知趣,为不让他失望,笑着夸赞道:“朗哥儿真厉害!” 朗哥儿得了夸赞,还要去西间寻宝,被冯氏抱住了:“累得慌,咱不去找了,钱婆婆一会儿就把桃子煮好了。” 钱婆婆真是不经念叨,冯氏话刚落,她便端了三碗桃子水进了堂屋。 桃子水都是冷凉了的,她把给冯氏的放到了桌子上。给苏桃和朗哥儿的放到了椅子旁边的几案上。 她退出去前,笑着说了声:“都是冷凉了的。” 朗哥儿急着要吃,冯氏端起一碗拿调羹舀着喂他。 苏桃也端起自己的那一碗桃子水,桃子剥了皮,去了核,切成不大不小的块儿,煮了一下桃子上的粉色煮没了。 桃子呈米黄色,碗里的汁水也是米黄色的。 苏桃舀了一调羹送到嘴里,甜甜的带着桃子的清香。吃一口煮过的桃子,软软的很好吃。 这钱婆婆是他爹买回来做粗使的,没想到这么会做吃的。 苏桃连喝了好几口,转头一看朗哥儿,也正喝得起劲儿。这个口感太适合小孩子了,又香又甜。 这天儿也热,吃着这桃子水,心里说不出的舒畅。 朗哥儿一口气吃了一碗,扒着碗还要吃,冯氏怕他吃多了便吃不下饭了,便叫钱婆婆过来教苏桃怎么做,让他们回家后再做。 这时候家里都有桃子,想吃就可以给孩子们煮一点儿,家里还有个云姐儿呢。 钱婆子也不藏私,认认真真地跟苏桃说,怎么选桃子,怎么清洗,加多少糖进去,煮多久等等都一一地说得很清楚。 苏桃怕自己记不住,还去苏虎房里拿了笔墨来,一步一步仔细地记在了纸上。 中午用过饭,半下午的时候,朗哥儿又吃了一碗桃子水。 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喜子一个人从庄子上回来,过来杏林巷来接苏桃跟朗哥儿两个。 把他们送回家后,又赶紧跑过去接云姐儿回来。 苏虎平常住在书塾里,冯氏让钱婆婆把没有吃完的桃子水用陶罐给苏桃装了回来。 云姐儿回来的时候,苏桃就给云姐儿倒了一碗出来,当然朗哥儿又得了一小碗。 两个人坐在饭桌前吃饭前甜点,云姐儿边吃边不住夸赞真好吃。 朗哥儿也跟着学说两个字:“好~吃。” 餐桌上笑声阵阵,苏桃坐在旁边也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俩。 吃完了,云姐儿才想起来要找娘,“阿娘呢?怎么没有看到阿娘?” 苏桃收了两个的碗,“娘住在庄子上了,这两天正在摘桃子。” 云姐儿听了没有说什么,等苏桃送了碗从灶房里出来的时候,云姐儿说:“阿姐,我也想去庄子上,要不明儿跟夫子请一日假?” 苏桃坐下来笑望着云姐儿,“夫子总共就教你跟盈姐儿两个人,你请假了,不就剩盈姐儿一人了。” 云姐儿一想也是,夫人那么严厉,只剩盈姐儿一人她指定害怕。于是她撅着嘴再没有说请假的事。 “桃子摘不完的,娘一定会给你留一两棵树,等着你去摘。”苏桃安慰云姐儿。 云姐儿眼睛一亮:“旬休的时候,我请盈姐儿一块去庄子上摘桃子。” 苏桃:“也好,你跟盈姐儿说。喜子这几日也要去庄子上帮忙,让他带话给爹娘,让他们给你们多留两棵树。” 娘不在家,云姐儿没有那么失落了,她想着要带盈姐儿去庄子上摘桃子。 云姐儿也没有去过桃园,不过他们西柳村的后院有四棵桃树,每日都可以摘桃吃的快乐只有她知道。 他们一家吃过晚饭,苏桃哄着云姐儿睡下后回来西厢房。 这边,齐贺也已经哄朗哥儿睡下了,苏桃坐去梳妆台前通头发。 齐贺坐在她旁边说:“陆家那边,大哥跟我说,母亲邀我们旬休那日过去。明日可能会着人来送请帖。” 苏桃闻言道了声:“知道了,明儿哪儿也不去,就在家等着。” “那日,二叔二婶都会在,一家人吃个饭相互认识一下。” 齐贺笑着说:“说起来,我对我二叔二婶也不是很熟,二叔入仕后便在外赴任,好几年不回来一次,小时候我也没见过他几次。对于他的了解还是来了京城之后。” 毕竟离家十几载了啊。 苏桃放下梳篦,坐到齐贺旁边抱住了他,柔柔地说:“都是亲人,即便不熟也是亲的,以后往陆家走两趟就熟了。” 小娘子很会安慰人啊,齐贺勾起嘴角,笑得开心。 第219章 日常 白日里陆家的小厮果然送了请帖过来,帖子上说下个旬休邀他们一家人都过去陆家。 晚上云姐儿回来,苏桃拉过来云姐儿,问:“旬休要去庄子上摘桃子的事儿有没有跟盈姐儿说?” 云姐儿已经跟盈姐儿说了,从来没有去过庄子上的盈姐儿不知道多高兴。 苏桃一问,云姐儿欢快地说:“说了,盈姐儿可欢喜了,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自己摘过桃子呢。” 已经说了啊?那得想想那天该怎么安排? 苏桃一脸微笑地让云姐儿跟朗哥儿玩去了。 她拿过手里的账册看了起来,每月中旬铺子那边的账房杨先生都会把上个月的账册送来一份。 上个月的她还没有看,再不看,下个月的就要送过来了。于是,苏桃抓紧时间看账。 赵氏不在家,晚上就云姐儿一个人在西间里睡。 昨儿是苏桃把她哄睡了才回来的,云姐儿也没有说怕不怕的事儿。 今儿个云姐儿一直不睡总说自己一个人睡这屋里怕,于是,她就把朗哥儿留了下来。 苏桃出了堂屋门,还能听到两个人咯咯地笑声。 苏桃笑得无可奈何,什么害怕,就是想留朗哥儿一块玩,没有她婆母管着,这两个要造反。 苏桃一个人回了房间,梳洗过后,坐在椅子上看书的齐贺问她:“朗哥儿呢?” 苏桃淡淡地答:“在西间陪着云姐儿睡呢。” 齐贺眼里笑意一丝丝浮现,盯着苏桃笑得一点儿都不纯粹,他眼神幽幽暗暗,似带着勾子。 苏桃心儿猛地一跳,转过头不去看他。 齐贺放下书,拢好身上的薄衫,暗自窃喜着跑去给苏桃提洗澡水去了。 他被忽视了太久了,每次想的时候,都跟做贼似的小心翼翼。 他之前也说过将西厢房南边儿挨着杂物间的那个房间收拾出来给朗哥儿睡,苏桃总说朗哥儿太小了,让他自己一个人睡不放心。 现下,这碍事的小东西终于腾了地方,齐贺干劲儿十足地给苏桃打好了洗澡水,拉她起来,不由分说就推去了屏风后面。 “快去沐浴。” “寝衣,寝衣还没有拿。”苏桃转身要出来,齐贺伸手止住了她。 他压着声音说:“我给你拿去,你赶紧沐浴。” 苏桃盯着齐贺抿唇一笑,齐贺眼神晃了晃,转身走了出去。 苏桃来到浴桶边,见那里备好的含有玫瑰香露的澡豆,暗笑齐五郎,司马昭之心。 苏桃等了一会儿没见齐贺进来,她便脱了衣裳进了浴桶,正在往身上擦澡豆,齐贺拿着一件薄衫进来了。 苏桃哗啦一声把自己埋进水里,齐贺蹲在浴桶边儿扒着浴桶问苏桃:“要不要帮你擦背?” 他声音轻轻的,暗哑中 带着勾人的磁性。 苏桃脸挨着水面,急切地说:“不要你擦背,你快出去。”别当她不知道,他心里是咋想的。 齐贺低沉沉地笑:“都老夫老妻了,你害羞什么?” 苏桃抬起头,瞪了齐贺一眼,心道:你说害羞什么,院里还有喜子跟翠丫,谁家洗澡能把屋里洗得都是水? 齐贺见苏桃瞪他,不恼也不知悔改,倾身衔住她撅起的小嘴儿。 一步一步循序渐进,没过多久他就坐到了浴桶里,身上坐着他的小娇妻。 从屏风后面到屏风外面,不容说,战况有些激烈。 沐浴的房间里,撒得到处都是水,房间的床榻旁,衣裳锦被掉了一地。 结实的雕花架子床也没能幸免,咯吱咯吱地响到了二更天。 苏桃实在受不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运动得太过激烈,苏桃早上起晚了,等她醒来的时候,齐贺已经上值去了。 她忍着腰间的酸软起了床,到屏风后面一看,那里面已经收拾得干净清爽。 云姐儿上学去了,喜子依旧去了庄子上帮忙。 苏桃从房间里出来,翠丫正在灶房门口看着朗哥儿在玩,她一见苏桃起来,就帮着给她打洗脸水。 朗哥儿正骑着他的竹马玩,见了苏桃,丢下竹马就冲着跑了过去,一下子撞到苏桃腿上抱着她的双腿叫了声:“娘。” 苏桃腰酸腿软,若不是她早起都要练上几遍枪法,非被这臭小子给撞倒不可。 即便如此,也算是勉强扛住了朗哥儿的大力气。 苏桃去洗漱的时候,朗哥儿就跟着她后面看着,他爹说他娘不舒服,让他不要打扰他娘,他都记住了。 翠丫给苏桃端了饭菜进堂屋,苏桃坐下吃饭的时候,朗哥儿爬到椅子上,趴在桌子上盯着她看。 看得苏桃哭笑不得,她笑着问朗哥儿:“朗哥儿怎么了?怎么一直看着娘?” 朗哥儿盯着苏桃的脸,担忧地问:“病?” 苏桃心里暖暖地,摸了摸朗哥儿都小脑袋,笑着说:“娘好了,朗哥儿别担心。” 他娘病好了,朗哥儿放心了,自己扶着桌子从椅子上爬了下去,自个儿去外面玩去了。 晚上实在是累惨了,苏桃中午又睡了个午觉才算是彻底休息了过来。 苏桃本来要跟齐贺说,云姐儿旬休约了盈姐儿去庄子上摘桃子,被他那么一折腾,什么事儿都忘了。 这日,齐贺一下值,苏桃就对他说了这事儿。 “云姐儿要去庄子上,便让她去。庄子上不是还有三哥两口子。” 苏桃觉着陆家邀请的是他们一家,少了云姐儿也不是一家啊。 后面齐贺又说,旬休那日云姐儿过去,他们也是顾不到她的,不如就让她跟着自己的小姐妹出去玩。 以后陆家再邀请,再带着云姐儿去。 齐贺如此说,苏桃便也没有哦什么异议了。 齐贺想着,他既然决定还认陆家的爹娘,那就要去道馆给他祖父磕个头。 他祖父当年做了那样的决定也是身不由己,听他大哥的意思,自那之后他祖父回家便变得非常沉默。 好不容易扶持到圣上亲政,感觉圣上根基稳了便致仕跑去了道馆清修。 逢年过节的,也极少回家。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三郎聪慧,他也不希望三郎科举入仕,就想让他做个闲散的贵公子。 一度让三郎都想歪了去。 齐贺知道他大哥的意思,他祖父有了心结,这个心结还需要他来解。 第220章 见面 受了陆家的邀请,苏桃让喜子捎了信给庄子上的齐老二跟赵氏,说旬休这日陆家邀他们去赴宴。 因而,待庄子上大部分桃子都摘完送去了蜜饯铺子,赵氏跟齐老二便都回来了。 赵氏去了庄子上这么多天,不用问苏桃也能猜的出来,赵氏一定将陆家跟齐五郎的关系都告诉了齐老二。 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再提,一家人过日子,往常怎么过,现下还是怎么过。 齐老二整日在庄子上干活,整个人黑黑瘦瘦的,穿什么都掩不住他身上农田里的气息。 旬休不过是一眨眼的事,云姐儿跟盈姐儿约了去庄子上摘桃子,齐老二说在庄子北边留了好几棵树。 盈姐儿那边要带几个女使,婆子,他们家便让喜子跟翠丫一起过去。 齐老二回来的时候,把庄子上的驴车赶回来了,他们便坐着这辆驴车去。 喜子赶着另外一辆驴车送云姐儿去庄子上。 一家人谁都不能陪云姐儿去,云姐儿也没有不喜,她很是兴奋期待。 送走了云姐儿,他们余下的人才开始准备出发。 苏桃去街上买了点心果子,还买了几个金玉的小玩意儿让赵氏带上,跟陆家的孩子初次见面,见面礼总要给的。 朗哥儿跟云姐儿初见何家太太跟老夫人的时候,他们都给了小孩子见面礼。 朗哥儿从何二太太这里收了个小玉兔,云姐儿从何老夫人那里收了个一模一样的小玉兔。 苏桃猜测,他家该是买了许多个这样的小玉兔用来送人。 苏桃也打听了陆家,陆家现有的孩子也只有三个,陆二老爷家的陆二姑娘,小陆大人家的小郎君和陆大姑奶奶家的小郎君。 陆大姑奶奶会不会回娘家,苏桃不清楚,但是她跟赵氏都带了要给她家小郎君的礼物。 一切都准备好了,眼看着就要出发了。 赵氏突然拉着苏桃的手说:“桃娘,猛然之间要去见五郎的亲娘,我这心里突突突地跳个不停。” 苏桃抓住赵氏的手拍了拍,“娘,你把心放到肚子里,我觉着陆老夫人她人也挺好的。” 赵氏听苏桃叫陆家的陆老夫人,她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齐贺,压着声音对苏桃说:“再见了面你可别叫她陆老夫人。” 苏桃眼中带笑,抿着嘴笑了,“娘,我知道了。” 喜子跟翠丫都跟着云姐儿去了庄子上。 他们要带去陆家的果子点心,只能齐老二跟齐贺两个往车上装,朗哥儿跟在两人身后一顿瞎忙活。 苏桃抱着朗哥儿跟赵氏一起坐到了驴车里,齐贺跟齐老二两个坐在了外面的车辕上。 齐贺赶车,他们一家就这样慢悠悠驾着驴车去了城西陆家。 齐贺熟门熟路地把驴车停在了拴马桩跟前,扶着苏桃赵氏下车。 他跟齐老二又各自提了两提带过来的礼品,走去了陆家门口。 陆家正门大开,小陆大人两口子站在门口亲自相迎。跟在他们身后的女使有眼力的接了齐贺、齐老二两人手中的礼品。 随后,小陆大人忙上前拱手行礼:“见过齐老太爷,齐老太太。” 小陆太太也蹲身行礼,他们给二老见过礼,齐贺跟苏桃又跟他们相互见了礼一行人才亲亲热热进了大门。 进了大门没有多远,几人便在外院门外分开了。 小陆太太笑着解释:“今儿,大姑奶奶一家也都在,郎君们跟娘子们便不坐一起说话了。” 苏桃笑着点头,她明白的,外男不见女眷。 这条往内院走的路苏桃熟,第一次走的时候,她感觉路很长,总是走不到头,这次再来就没有那种感觉了,他们不一会儿就到了内院外面。 或许是门口守着的小丫头去里面报了信儿。 他们进内院的时候,陆老夫人带着一众女眷也从正房堂屋里走了出来。 今儿陆老夫人这院子热闹,院里到处是女使,屋里也出来了四五位女眷。 陆老夫人停在了堂屋门口,眼睛看了苏桃一眼后,就盯在了赵氏身上。 瘦高个,容长脸,面皮呈麦黄色,眼睛不大也不小,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挺严厉。 身上穿着一件深褐色的细绸长褙子,见了她们一行人脸上挂了个浅浅的笑。 明明是乡村妇人,看不出一丝小家子气,一笑起来,自带着一股纯朴的气息。 就是这个人当初没日没夜精心地照顾了二郎十几日,二郎才转醒的啊。 陆老夫人眼角含泪,向前一步,笑着叫了声:“老姐姐,终于盼到你来了。” 赵氏揪着的一颗心,在陆老夫人这声老姐姐里算是稍稍地松懈一些。 她笑着向陆老夫人见礼,陆老夫人是三品的诰命,赵氏是六品的诰命,按理儿说赵氏本该向她见礼。 可,陆老夫人受了她的礼后,又给她回了一礼。 陆老夫人亲热地拉着赵氏回堂屋上坐,向她介绍了陆二老太太,赵氏跟她互相见了礼。 她们见完礼,苏桃才有机会在小陆太太的引导下给陆老夫人,陆二老太太见礼。 跟陆大姑奶奶和陆二姑娘见了平辈礼后,才坐下。 她这边坐下来,陆家的小辈也站起来向赵氏见礼,赵氏心里感觉当不起,悄悄侧了侧身。 陆小郎君跟吴小郎君都跟着奶妈女使在西厢房玩。 小陆太太着人带他们过来见礼。 陆二姑娘还没有出阁,在大人眼里也算是孩子,陆二姑娘向赵氏见礼的时候,赵氏给了她一个葡萄缠枝纹的金手镯。 陆小郎君跟吴小郎君分别向苏桃,赵氏见礼,苏桃跟赵氏也都给了他们个玉制的小玩意。 吴小郎君见过礼之后,就站在陆大姑奶奶跟前,偷偷地看朗哥儿。 比他大的都见过了礼,剩下就是朗哥儿了。 朗哥儿跟家中长辈一一见礼,也收了好几个金玉制的小玩意儿。 朗哥儿向陆老夫人见礼的时候,陆老夫人引着朗哥儿叫婆婆。 朗哥儿看了赵氏一眼,赵氏笑着点头鼓励他。 他作揖行礼,对着陆老夫人叫婆婆,陆老夫人高兴地眼泪都出来了。 她让华妈妈端出来一份给朗哥儿的见面礼,一个金镶玉的长命锁,一个大大的金项圈,下面带着六个中间镶着红宝石的金锁,金锁下面各有三个小铃铛,一晃叮铃铃地响。 陆老夫人接过来,亲手给朗哥儿挂到了脖子上。 第221章 在陆家 长命锁带铃铛,朗哥儿一走它就响,朗哥儿挺欢喜,走到苏桃跟前,故意晃着小身子跟她炫耀。 苏桃见朗哥儿这样,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声来,抿着嘴儿笑,扯得脸都疼了。 陆二老太太坐在赵氏对面西边的椅子上,赵氏跟苏桃坐在东边的椅子上。 赵氏的对面是陆二老太太,苏桃的对面是陆大姑奶奶。 陆二老太太欢喜朗哥儿,眼睛也一直在朗哥儿身上。 她见朗哥儿在他娘跟前晃悠,忍不住笑着开口道:“当初在汴河边儿,我初见朗哥儿就欢喜,这么小小个人儿就会作揖行礼了,真真是个聪慧的。” 陆老夫人原本想跟赵氏说几句体己话,想问问二郎这些年的日常,可大家都在这里,也不好薄了大家,只得等后面其他人都回去了,她再陪着赵氏说说话。 她听陆二老太太这样夸朗哥儿,也看着朗哥儿笑,小家伙比他爹小时候还活泼。 吴小郎君站在他娘跟前,一直看着朗哥儿。陆大姑奶奶注意到了,低着头柔声问:“寿哥儿想跟朗哥儿玩?” 吴小郎君摇了摇头,鼓起勇气问摇晃着小身子的朗哥儿:“云姐儿怎么没来?” 原本大家都盯着朗哥儿看,寿哥儿一开口,陆二老太太也想起来了,朗哥儿好像还有个胖嘟嘟,圆溜溜的小姑姑呢。 赵氏听寿哥儿提起云姐儿,笑着看向他,惊奇道:“小郎君认识云姐儿?” 寿哥儿轻嗯了一声。 赵氏笑着对他说:“云姐儿一早约了何家小娘子今儿要去庄子上摘桃子,故而没能一同过来。” 端午那日,大家都被朗哥儿吸引了目光,因此,虽然知道有个云姐儿,印象却不是很深。 陆老夫人笑着对赵氏说:“老姐姐,就当这里是自己家,以后多带着小娘子跟桃娘她们来家里玩。” 赵氏笑着应是。 陆大姑奶奶低头问怀里的儿子,“寿哥儿什么时候认识的朗哥儿家人?” 寿哥儿觉得第一次见面就被朗哥儿推倒,他有些没有面子,就撒谎说端午节在公主的画舫上。 陆大姑奶奶笑着点了点头,原来那日齐家的小娘子也被邀请去了画舫啊。 吴家是长公主驸马的家,驸马没有实权,吴三郎也只是受着长公主的蒙阴进了殿前司。 吴三郎不想寿哥儿靠蒙阴,他希望儿子能正正经经做个官儿。 如此,寿哥儿以后想要风风光光入仕就只有科举这一条路,因此吴三郎对他要求很是严苛。 好好的一个孩子,被他管得死气沉沉的,听他主动提起谁还是首次,陆大姑奶奶很欣喜。 陆小郎君只有五岁,他不是太愿意跟比他小的玩,因此也没有关注朗哥儿。 他站在他娘跟前把玩着一只小玉马,这只小玉马就是赵氏给的,马儿翘着前蹄,扬着尾巴,一副往前奔驰的模样。 陆小郎君欢喜得很,有点儿爱不释手。 大人们都在说话,陆大姑奶奶让寿哥儿带着弟弟们出去玩。寿哥儿便听话地带着两个小家伙出去玩去了。 外院过来个小厮,给守门的婆子递了话,不一会儿就递到了华妈妈耳朵里。 华妈妈走到陆老夫人跟前耳语,“前院说,二郎君去道馆了。” 陆老夫人原本欢喜的脸上,笑容一滞,而后又慢慢浮现,似带着欣慰。他们对不起二郎,可二郎依然是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华妈妈禀了这事儿之后,就躬着身子退了下去。 陆老夫人转过头来,笑着请赵氏吃茶。 陆二老太太问苏桃,“桃娘跟老太婆们坐一块儿无不无聊?不若让大郎媳妇带着你们姐妹妯娌去院子的花园里走一走?” 苏桃笑着说,“跟着老夫人老太太们一起聊天,媳妇受益匪浅嘞。” 几个长辈被她逗笑了,陆老夫人发话:“园子里许多花都开了,晴娘带着你妹妹们过去看看。” 小陆太太站起来应是,苏桃跟陆大姑奶奶、陆二姑娘也站起来应了一声,便跟着小陆太太出了堂屋。 几个小郎君正在院子里玩,见他们都娘都出来了,一股脑儿都跟了过去。 小郎君身后跟的有女使,朗哥儿身后也跟了一个,不知道是谁安排的。 朗哥儿家里也有长命锁,可是他极少戴,脖子上的长命锁,过了刚才那一会儿新鲜劲儿便不想戴了,自己拽着要往下扯。 “小郎君别扯,奴婢给你去拿盒子装起来。”朗哥儿身后的女使止住了他,忙跑去找华妈妈拿装长命锁的盒子。 等到朗哥儿把碍事的长命锁拿下来,他才拉着苏桃的手,跟着一起去了花园。 陆大姑奶奶笑着说:“朗哥儿还挺黏着二嫂的,寿哥儿也爱黏着我,他们表兄弟还是挺像的。” 苏桃望着陆大姑奶奶笑,她感觉陆大姑奶奶很好相处,莫名地有些熟悉感。 于是笑着回她道:“朗哥儿平常在家跟他姑姑玩的好,这不,云姐儿去何家上学去了,他便没有人玩了,便黏着我一些。” “孩子都是一样的,没个兄弟姐妹的,在家就喜欢黏着娘。”小陆太太笑着说完,发现他们三家都只有一个孩子。 她悠悠叹了一口气,笑着说:“以后让他们表兄弟几个多在一处玩,都是小子哩。” 陆二姑娘话少,文文静静的,就跟着一块儿走,也不怎么说话。 另外三人都成了亲,且都有个小郎君,话题不知不觉间就多了起来。 “趁着郎君小,他们愿意亲近你们,你们就赶紧多疼疼他,到了寿哥儿这个年纪,便要被他们爹拉着读书了。” 陆大姑奶奶笑,圆圆的眼睛弯成了月牙,跟云姐儿好像啊。 苏桃终于知道她为何觉着陆大姑奶奶面善了,原来跟她家云姐儿有些像啊。 这京城真小,竟然让她碰到个与云姐儿长得还挺像的人。 “咱们去水榭坐坐,水榭下面的池子里,管园子的妈妈养的鱼儿可欢实了。” 小陆太太引着大家往水榭走,跟在朗哥儿身后的女使,弯腰抱起了朗哥儿。 “小郎君,水榭还有段路呢,奴婢抱着你过去。” 朗哥儿跟她也不熟,脸朝向外面不理她,也不说不让她抱。 第222章 姐妹妯娌 进了水榭,小陆太太刚请他们落座没有多久,女使就陆陆续续上来了点心茶水。 三个小郎君乖巧地各自坐在自家亲娘身旁。 小陆太太把点心往他们跟前推了推,“研哥儿带哥哥和弟弟喂鱼去。不可以爬栏杆,看不到就让丫头抱着你们看。” 研哥儿喂过鱼,拿一块儿糕点欢欢喜喜地站了起来,朗哥儿拿一块糕点就往自己嘴里送。 研哥儿可可爱爱地伸头到他跟前说:“弟弟别吃完,给鱼儿留一些啊。” 女使们自发地领着各自的小郎君去了栏杆边儿上,小陆太太笑着收回视线。 把孩子打发走了,余下就是他们聊天了。 娘子们聊天,大多是聊些衣裳妆容。小陆太太见苏桃脸上未施粉黛,头上珠钗简单,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桌上的糕点是府里厨娘做的,她便往苏桃跟前推了推:“弟妹尝尝这酥果,咱自家厨娘做的。” 苏桃拿起一个吃了一口,香甜酥脆。于是便开口夸了几句。 小陆太太笑:“弟妹若是喜欢,以后便让厨娘做了给你们送过去。” 苏桃忙说使不得。 陆大姑奶奶开口问苏桃:“二嫂是几时进的京?听说二哥是上一届的状元郎,眼看着明年又是个大比之年。你们是不是进京已有三年了?” 苏桃喝了口茶水,冲了冲嘴里的糕点,笑道:“考试前头一年冬天,我就跟着相公进了京,这样看来也有三年了。” “你们是一直住在现在的宅子那里吗?”陆大姑奶奶开口问,苏桃便答了她。 小陆太太接话,“你们那边的宅子买的划算。只不过以后二弟擢升了,家中进了女使小厮,怕是住不开。” 苏桃他们过来的时候,礼品都是家中老太爷跟二朗提着的,之前来的那两个小厮跟丫头也没有过来,想来家里或许只有这两个使唤的。 以后二郎擢升了,家中使用的人也会多起来,如此,现下的这个小宅子可是住不下。 小陆太太以管家娘子的心理,习惯性地帮苏桃分析了起来。 现如今,齐家那边过得挺安逸,苏桃没有想过家中再买小厮女使,换宅子的事儿。 以前,苏桃觉着好歹要给齐贺寻个在跟前帮着跑腿的小厮,后面真等他去上值后,好像也用的不多。 喜子一个人也能跑得过来,便没有再去雇小厮回来。 现在倒座房还有房间,就是再雇回来一个住家的小厮也是能住得下的。 可齐家不能跟陆家比,陆家虽然子嗣不多,也算是京城中的大家了,家中的女使小厮比主人多多了。 这会儿,他们不过是在水榭里吃个点心赏个景儿,水榭上及岸边儿上都站满了女使。 小陆太太、陆大姑奶奶跟陆二姑娘都有自己的贴身女使,此刻都在岸边儿站着呢。 跟着上来水榭的,是三个照看小郎君的。 跟在朗哥儿身后的,苏桃猜应该是陆老夫人院子里的。 他们这样的人家,或许会考虑的很多,但是苏桃觉着他们家现在这样就很好。 不过聊天儿嘛,就是聊聊。听说陆家是小陆太太跟陆二老太太在管家,她跟她多聊聊也能学到一些管家的窍门。 苏桃笑着回:“嫂嫂说的这些还太远。现下家里都刚刚好,有个跑腿的小厮,有个做粗使的丫头。我是佩服嫂嫂,这么大个家管的井井有条的。” 小陆太太笑:“哪里是我管的,都是二婶在管,我不过跟着学学。” “嫂嫂谦虚了,娘可没少夸你会管家。”陆大姑奶奶接了一句。 几个人就这么慢慢地聊了起来。 小郎君那边研哥儿丢了些糕点屑进池子里,不一会儿就游来了许多大鲫鱼,其中还有红色的鱼。 朗哥儿指着红色的鱼叫,“鱼,鱼。” 寿哥儿耐心地跟他解释:“朗哥儿,那是锦鱼嘞。下次带你姑姑一起来看,好吗?” 朗哥儿看了寿哥儿一眼,寿哥儿对着他笑了笑,朗哥儿才答:“好。” 朗哥儿也拿着自己的糕点喂鱼,伸手就把自己吃了一半的糕点整个都丢了下去。 还好糕点遇水就散开了,一群鱼儿跑过来争抢,朗哥儿开心地拍手笑。 他笑着笑着指着鱼儿,说:“吃。” “嗯,它们都在吃朗哥儿给的糕点呢。”寿哥儿毕竟大了,哄起孩子来像模像样的。 朗哥儿着急,猛地冒出来两个字:“吃鱼。” 旁边的研哥儿听朗哥儿说要吃这些鱼,他不乐意了,“看的,观赏的,不能吃。” 这么多鱼怎么不能吃呢,朗哥儿看了研哥儿一眼,转回头扒着栏杆透过下面的竖缝往池子里看。 翠丫做的鱼很好吃。下次带着姑姑跟翠丫一起来。 几位娘子这么不知怎么着就聊到了花,小陆太太说,院子里的茉莉花开了,白嫩嫩的极香。 侍弄花草的婆子,种了许多盆,到时候苏桃跟陆大姑奶奶回去的时候,每人带两盆回去,放在屋子里有一股清香。 陆大姑奶奶:“茉莉花制成香丸多好,还能放在衣柜里熏衣裳。” 小陆太太:“兴许有啊,大姑奶奶若是想用茉莉花的香丸熏衣裳,哪天去香粉铺子里找找。咱们平常不怎么出去,外面铺子里有什么时兴的东西知道的晚。” 说到这里小陆太太便又说起来苏桃的锦绣坊。 “弟妹绣坊铺子里出了个两面刺绣的,我今年才知道。听说两面刺绣的扇子宫里的小公主们人手一个,各家闺秀也都以有个两面绣的扇子为荣。” 苏桃:“两面刺绣的不止有扇面,还有桌屏。若是嫂嫂,妹妹们欢喜,下次我一人送你们一副。” 小陆太太忙笑着拒绝:“话赶话说到了这里,妹妹若是送了两面刺绣的绣品过来,跟嫂嫂问你要的一样。这可是真真的失礼了。” 苏桃笑着说:“都是自家姐妹妯娌的,嫂嫂为何要如此想,这次没有给嫂嫂妹妹们带礼物过来,是我想得不够周全,下次一定给补上。” 陆大姑奶奶笑着开口:“二嫂说的对,都是自家姐妹妯娌,可别说礼物不礼物的。” 几人又说说笑笑一会儿,便有女使过来喊人。 说主院里摆好了席面,请太太,姑娘回去。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回去了,比来的时候又亲近了许多。 第223章 尘埃落定 从花园回来,苏桃敏锐地发现,陆老夫人重新上妆了。赵氏本来就没有上妆,可是她的眼睛红红的。 苏桃领着朗哥儿,在华妈妈的引领下坐到了赵氏的身旁。 陆老夫人坐在赵氏的另一边,她隔着赵氏叫朗哥儿:“朗哥儿来,来婆婆这儿来。” 陆老夫人叫朗哥儿过去的时候,苏桃转头过去,细看之下,陆老夫人眼角也红红的。 苏桃心道:他们出去之后也不知道这两人究竟聊了些什么,竟然哭得眼睛都红肿了。 朗哥儿去了陆老夫人跟前,陆老夫人抱着他喂了几口挑得干干净净的鱼肉,“朗哥儿多吃些鱼,吃鱼能变聪慧。” “鱼,喂鱼。”朗哥儿指着盘子里的鱼说。 研哥儿说话已经很清楚了,他娘给他夹了块鸡肉,他正在啃,听朗哥儿说这话,他肉也不啃了,开口说:“这不是喂的鱼,这是灶房的人从外面买回来的。” 寿哥儿大了本该去跟郎君们一桌吃饭,外院的郎君们都去了陆老太傅清修的道馆,他们怕是在道馆里用饭了。 因而,寿哥儿便也坐到了他娘身边,食不言,乖巧吃饭。 朗哥儿望向研哥儿,指着鱼对他说:“吃。” 陆老夫人看着两个孙子说话,她喜得眉开眼笑。 席面上,小陆太太跟研哥儿坐在陆大姑奶奶下面,陆老夫人离研哥儿远些,给他夹不了菜,于是笑着招呼华妈妈,“华年,帮我们研哥儿夹点儿鱼肉过去。” 陆大姑奶奶离得近,她勾唇一笑,“别麻烦华妈妈了。”说着给研哥儿夹了一筷子鱼过去。 一家人和和乐乐吃了一餐饭。饭后都围坐在一起吃茶,茶是陆二姑娘煮的,她性子安静,这种耐着性子做的事儿,她做得极好。 她煮的茶,茶香四溢,唇齿留香。 苏桃想,这就是兰婆婆说的天赋。 苏桃觉着陆老夫人跟赵氏好似比来得时候更加融洽了。 赵氏喝茶喝不出个道道来,但是茶喝着极香,这她还是能分辨出来的,她便对着陆二老太太夸:“二娘子这煮茶的手艺真真的好,喝完半天这嘴里还是香的。这样的好姑娘不知道要便宜了哪家郎君。” 陆二老太太手里拿着一块锦帕,掩着嘴儿笑得开心,还是谦虚道:“承蒙老姐姐夸赞。” 说起陆二姑娘的亲事,三个老太太就有话聊了,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地聊起了陆二姑娘的亲事。 从几人都聊天中,苏桃猜测原来之前在寺庙里相看的那家没有成。 原因竟是,工部员外郎家的郎君长得清秀,前两年也考中了秀才,郎君是挺好的郎君。 就是这个员外郎内宅不干净,陆二太太仔细打听下来才发现,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家中竟然有多位妾室。 陆二老太太心有不喜,他家中父辈如此,已成家风,以后他家郎君同样会迎妾室入门。 而,他们陆家虽然子嗣单薄,可上到陆老太傅,下到大郎二郎没有一个纳妾的。 陆二姑娘生在这样的陆家,没有小娘,庶兄弟姐妹争宠,心思单纯。她若是去到庶兄弟,庶姐妹多的人家根本不够看,怕不是要被别人死死拿捏住。 工部员外郎那样的人家,她嫁过去指定会受委屈,陆二老太太膝下只有两个女儿,自是千娇百宠地养大的,怎会让女儿去那样的人家受罪。 思来想去决定还是给陆二姑娘找个家世简单的人家,首要就是看父辈的后院干不干净,郎君自己是不是洁身自好。 三个人谈话,根本没有想着要避着他们一些,陆二姑娘坐在小炉子前,脸儿红红的,头也不抬地研磨着茶叶。 苏桃跟陆大姑奶奶、小陆太太互看一眼,相视一笑。 齐贺跟小陆大人且不说,陆大姑奶奶的夫婿吴三郎那可是长公主的儿子,当今圣上的表弟,他屋中也是极其干净的,除了大姑奶奶便没有旁人了。 大姑奶奶生了寿哥儿后,后面这几年也再没有身孕,吴三郎也没有说过要纳妾,跟那些三妻四妾满院的王孙公子比起来,也算是个好的。 小陆太太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陆二姑娘煮的茶,清清浅浅开口:“妹妹莫要着急,明年又是大比之年,天下的学子都会聚到京城来,到时候咱们也找几个人去守榜,给妹妹在榜下捉个如意郎君回来。” 听小陆太太这样说,陆二姑娘的脸更红了,她娇嗔地叫了声:“嫂嫂。” 小陆太太呵呵笑出声,还得是亲姐妹的陆大姑奶奶,“大嫂你就别打趣她了。” 大姑奶奶虽说不让小陆太太打趣陆二姑娘,对于她的提议也是很有兴趣的。 她看了一眼低着头碾茶的陆二姑娘,压着声音对小陆太太说:“大嫂这个提议挺好的,不过咱们倒是不用榜下捉婿,若是有那好的,让大哥请家里坐坐挑选挑选也是使得的。” 小陆太太脸上的笑容渐渐放大,眼中精光闪闪,回望着陆大姑奶奶点了点头。 苏桃想着,自己毕竟是新来的,姑娘家的亲事不好胡乱插嘴,便笑着看她们打趣聊天。 到了半下午,外头又有人过来禀报,说是去道馆的人都回来了。 华妈妈俯在陆老夫人耳边又耳语几句,陆老夫人喜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连道:“好好好,你去把那套金镶玉的头面拿出来。” 话说,前头的人请后院的女眷过去。 苏桃后面才知道,陆老太傅在道馆见了齐贺之后无比动容,他心知愧对齐贺,便也赞成齐贺留在齐家,以报当年的救命及养育之恩。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知恩不报,非为人也。 陆老太傅的决定,陆家其他人都无有异议。 可,陆家爹娘也是生育他一场,生恩自不敢忘,虽身在齐家,也定会孝敬陆家爹娘。 齐贺携妻儿跪拜陆家爹娘,此事便算尘埃落定。 一行人去了外院,陆参政与陆老夫人高坐主位,齐贺领着苏桃跪拜奉茶,陆老夫人喝了媳妇茶眼泪汪汪地赏了苏桃一副金镶玉的头面,陆参政给了苏桃个红封。 朗哥儿也给陆参政与陆老夫人磕了头,两人都给了朗哥儿一个大红封。 至此,齐贺依然是齐贺,他是齐家的五郎。可若是他到了陆家便是陆家的二爷。 没有大张旗鼓,没有宣之于众,悄无声息地兴源巷齐家跟陆家便成了两姓的亲人。 第224章 认亲之后 齐贺带着苏桃、朗哥儿跪拜陆家爹娘的时候,陆二叔跟吴三郎翁婿都陪着齐老二坐在东边的椅子上。 苏桃拜过陆家爹娘便被齐贺引着向陆二叔见礼。 吴三郎比齐贺大了几岁,陆大姑奶奶也比齐贺大了一岁,因而苏桃也蹲身对着他行了一礼。 最小的陆三郎看着跟苏虎差不多大,他站起来向苏桃行礼,苏桃眼睛都直了。 啊?三郎啊! 跟那时候比起来长大了那么多,惊讶归惊讶,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苏桃笑盈盈地回了他一礼。 苏桃跟朗哥儿拜了一圈下来,又各得了两个红封。 红封是红绸子布做的荷包,上面绣着吉祥的图案,两个喜鹊登枝图案的,还有两个绣着喜上梅梢,一看就是家中针线房统一做出来的。 认过亲之后,陆家又在外院摆了两桌席面,热热闹闹吃得月上柳梢头才散了席。 来时是齐贺驾着驴车来的,走的时候,陆家安排了家中马车送苏桃、赵氏跟朗哥儿先回去了。 而后,才吩咐了一个小子驾着齐家的驴车送齐贺跟齐老二回去。 齐老二喝了些酒,回来的驴车上拉着齐贺的手,一个劲儿地哭。他觉着真是祖宗显灵了,让他碰巧在溪水里救了五郎。 往常他都是闷着头往家赶的,那日不知为何就往溪水里瞅了一眼。 天意啊,一切都是天意。 他在陆家做了一天也算是了解清楚了,陆家老祖宗是两朝重臣,陆家两个老爷一个是参政知事,一个是国子监祭酒,都是正三、正四品的大员。 陆家大郎君也是当年的状元,现在也是极受圣上重视的官员。 陆家女儿的女婿是长公主唯一的儿子,在殿前司任职。 这一家子嗣虽说不丰,可没有一个是闲人。都是为圣上重用的人才,也只有这样的家庭才能生出来五郎这样的孩子啊。 即便是这样的家庭,五郎还是留在了齐家,朗哥儿还是姓齐,算是帮他续了后代。 齐老二怎能不感动,喝了些酒之后,感动的情绪再不能抑制,拉着齐贺呜呜呜哭了一路。 齐老二是个沉默寡言的,往常就是出去挣钱给他读书,突然之间他情绪崩溃,让齐贺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快到兴源巷的时候,他自己又慢慢地止住了哭声,掏出帕子擦了把脸,便沉默不语。 云姐儿去庄子上玩了一天,她回来,家里其他人还没有回来,她用过晚饭之后便强撑着困意等着他们。 见苏桃赵氏跟朗哥儿都回来了,亲得不行,好似许久没见了一样,抱着每个人都亲昵了一番。 苏桃跟赵氏到家没有一会儿,马车还停在门口正在往院子里搬花盆,载着齐贺跟齐老二的驴车便回来了。 翠丫帮着苏桃把两个礼盒抱进堂屋,陆家的小厮跟着喜子往外院搬小陆太太送给他们的花。 六盆白茉莉,六盆蔷薇花。 花都搬完了,陆家两个小厮,拱手向齐家辞别。 齐老二喝了酒,赵氏慌忙吩咐翠丫去烧水洗漱。 陆家家宴也是极少喝酒,今儿是真的高兴了,便陪着齐老二吃了几杯,他是二郎的恩人,是养父,爷儿们的感激都在酒里了。 齐贺有病酒症,两家人都极少吃酒,高兴也只不过只吃了几杯而已,说吃醉那是不可能的。 就是齐老二哭过了,感觉整个人都蔫蔫儿的。 赵氏担心他,便操持着让他赶紧洗漱睡觉。 今儿大家也都情绪激动了一天,她也让苏桃、齐贺抱着朗哥儿回了西厢房。 时辰确实不早了,苏桃拿着小木盆帮朗哥儿洗了澡,稍微哄一哄他就睡着了。 齐贺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好像灵魂被抽空了一样。 苏桃坐到他身边,握着他的手,陪着他一起坐着。齐贺抽出自己的手,伸手揽上苏桃的肩膀,把她搂抱进怀里。 齐贺思忖着:不管是齐贺还是陆子谦,都只不过是个代号而已。而他还是他,是他爹娘的儿子,是苏桃的相公,朗哥儿的父亲,圣上跟前的内阁侍读。 只过不过别人只有一对儿爹娘,而他有两对儿。 一切都没有变化,他只管按着自己的计划,忧国如家,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报效社稷。 外面慢慢静了下来,寂静中传来赵氏的声音:“五郎,桃娘,水在锅里,天儿不早了,赶紧洗洗睡。” 齐贺嘴角微翘,一切都跟往常一样。 他把苏桃扶起来,轻声说:“我去给你打洗澡水去。” 两人洗漱过后,一夜甜梦。 翌日,齐贺去上值,云姐儿也去了何家。 等闲下来的时候,苏桃才有时间把陆家爹娘跟陆家叔婶给的红封打开。 总共七个红封,打开之后发现里面装的都是银票,有三个里面各装了一千两,有四个各装了八百两。 这一下他们就给了苏桃跟朗哥儿六千多两的见面礼,还有一副金镶玉的头面,外加朗哥儿金镶红宝石的长命锁。 官宦世家还是有些家底的。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天气也越来越热,齐家屋里也放了冰盆。 这日,苏桃跟赵氏婆媳两个正在一起做针黹,陆家又送来了一车礼物。 一小箱包好的药材,都是按着之前胡郎中开的药方抓的,说让苏桃冬至之后便给齐贺补身体。 另外还有一大箱子皮毛,说是齐贺姨母送的,让冬日里拿着给家里人各做件大氅。 后面苏桃去陆家几趟,对陆家的亲戚们也多有了解。 陆老夫人出身武将贺家,老辈子跟着先祖打下来江山,被封了开国侯,随着世袭更替到了陆老夫人哥哥这一辈,已经降到了伯爵。 因着宣德门之乱,作为殿前司指挥使的贺大舅守卫皇城有功,又从伯爵升为侯爵,而后便派去了西疆守边去了。 而陆老夫人的姐姐,嫁给了世代武将的韩家,韩家男子守卫北疆,只有韩家太夫人带着几个儿媳留守京中韩家。 北疆临近北国,他们时常能弄到一些上好的皮子。 这次陆老夫人送来的皮子,便是韩家姨母送的。韩家女眷虽然留守京城,苏桃听小陆太太说韩家姨母跟着儿子留在了北疆。 因着韩家姨父也就是韩大将军不知道哪根筋儿没搭对,跑去出家了,韩家姨母觉着没脸回京,就跟着韩家表哥留在了北疆。 当初,苏桃听到这里的时候,整个人都绷不住了,闹了半天,教她枪法的大和尚是韩家姨父啊。 小龙鸣寺,六郎,三郎,韩家姨父,这都是些什么奇怪的巧合呀。 第225章 圣上知道了真相 齐贺便是陆家二郎,陆家虽然没有敲锣打鼓地昭告天下。可圣上是谁,那是在整个京城都有耳目的天下之主。 翌日,他便得了消息,齐贺去道馆给陆老太傅磕了头,在陆家也见了家中极亲近的亲朋。 圣上临睡前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整晚都没有睡好觉。 这个他亲封的状元郎,竟然是陆二郎。 他当初来京城参加会试的时候,为何没有回去陆家认亲,难不成对陆家有怨念不成? 皇城司的人来报的时候,付引良还没有下值,看圣上胡思乱想,不经意间说了一句齐大人不愧是陆家人,是个知恩图报的。 圣上瞟了付引良一眼,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叹息一声:是自己想多了。 圣上招了齐贺进福宁殿,背着手围着他转了好几圈,“二郎啊,二郎,你竟然是跟小时候一点儿都不像了。小时候明明是个小胖墩,长大了竟然长得身材颀长,玉树临风。” 齐贺原本抄手而立,听圣上这么说,马上跪倒在地,口中高呼:“请圣上恕罪。” 圣上没有让齐贺起身,而是回到了椅子上坐下,端起茶盏浅酌了一口,一派淡然道:“齐大人何罪之有?” 何罪之有?若是圣上说他欺君之罪他也是无法反驳的,但是他不给自己安罪名,便跪在地上不吭声。 齐贺不吭声,圣上更气了,他把茶盏往齐贺旁边掷了过去,砰的一声,汝窑出的精致青瓷茶盏在地上炸开,散了一地碎片。 圣上沉着声音,厉声呵斥:“你欺君罔上,犯了欺君之罪,按律当斩。” 齐贺依然趴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一声不吭。 付引良佝偻着身子,低头站得远远的,只等圣上气消了,好安排小黄门过去把地打扫了,可别划着齐大人。 别人不知道,付引良心里却是清楚的,圣上心里一直都没有放下过。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去资善堂他读书的地方看一看。 他会跟付引良说他坐在哪里,陆二郎坐哪里。 还说陆二郎聪慧,可是被老太傅教导的有些古板了,唯一不古板的地方就是陆二郎休息的时候总喜欢偷偷吃他娘给他带的糕点。 他想吃,他也不给,陆二郎冠冕堂皇地说,太子不能吃外面进来的东西。 圣上每每说到这里,脸上便会浮现笑意。 一直以来圣上都认为陆二郎跟那些装扮成他的小黄门一样都死了,每每想起陆二郎便更加努力的做一个好君主。 因着为了大胤的天下太平,为了大胤的子民安生,他的好伙伴陆二郎代替他付出了生命。 这样的伙伴,他不该揣度他,不该埋怨他,他能活着回来他该高兴才是。 可是他有点儿生气,气他为何不表明身份,若是为了避嫌,那点了状元之后也可以表明身份啊。 唉,从小脑子里想得都跟别人不一样。 圣上见齐贺乖乖地跪在下面不吭声,莫名地气也消了,他走下去亲自扶起他,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圣上笑着打趣他:“瘦了之后竟然这么这么的风度翩翩,若是早知你是二郎,便点你为探花郎,广开宴席,跨马游街,让你好好出出风头。” 齐贺勾唇一笑,他知道圣上已经谅解了他的欺瞒之罪。 付引良赶紧招来个小黄门打扫了茶盏碎渣,又马上奉了一盏新茶到圣上跟前。 圣上请齐贺入座,非常好奇的询问了齐贺当初的遭遇。 对于圣上自是不能撒谎,齐贺便把当初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说到他因受了重伤失去记忆,而被齐家父母收养,因着他失去了记忆,齐家父母也把他做亲生孩子一样养育。 因而在恢复记忆的时候,他考虑了好久决定不做那种忘恩负义之人,决定瞒着齐家父母继续做齐五郎等等,都说给了圣上听。 圣上原本还生气齐贺没有表明身份,听到齐贺说不准备回陆家,只是不想陆家母亲饱受思念孩儿之苦,才决定认了陆家人,他突然也就释然了。 如此也好,既然陆家,齐家都不想广而告之,便就这样。 齐贺陪着圣上聊了好久,回去之后,圣上吩咐付引良,让知道的人都闭嘴。 齐贺本来就是内阁侍读,这段时间圣上召见他的频率更高了,使得翰林学士院的同僚都议论纷纷,觉着过不了多久齐大人又要晋升了。 晋升倒是没有,就是圣上赏赐了几回。 不只有笔墨纸砚,什么人参,燕窝之类的补品也赏了一些。 赵氏跟苏桃不明所以。 陆家那边的人多少知道,圣上那边一定是知道了,这是赏给二郎补身子呢,可是胡郎中也说了二郎只能温补,这人参大补不太适合二郎。 陆老夫人赶紧又遣胡郎中来齐家给齐贺把脉,在赵氏跟苏桃跟前把齐贺的身体状况说了一遍。 苏桃、赵氏两人齐齐点头,说一定按胡郎中说的给五郎进补。 入了冬至一连给补二十一日,停七日再接着补,再补二十一日便可停。年年如此,身体便会有好转。 自齐贺入仕以来,只有最开始的时候,顺子赶着驴车接送过他几回,后面他都是自己走着去上值。 入仕为官的,要不雇个轿子,要不骑着骡马,步行着去上值的有,也是极少的。 不知道圣上从哪里知道,齐贺从来都是走着去上值,大手一挥又赏了齐贺一匹西边来的良驹。 齐家宅子小,驴车从来都是放在家门外边,这圣上突然赏了一匹马,苏桃为着马棚之事苦恼了良久。 地方就那边大一点儿,哪里能再置个马棚? 凑巧这段时间齐老二在家,他在院子里晃悠了一圈,决定在外院靠近西边儿的地方,用砖头再垒个小门出来,在那里面给马儿搭个棚子。那里面的倒座房就给马儿放草料。 说干就干,齐老二叫上齐三郎,不过两日就把棚子搭好了。 官宦人家的小郎君,从小就教导君子六艺,齐贺拉着马儿去庄子上又练了练便能骑着去上值了。 苏桃看着齐贺骑着马儿潇洒地跑来跑去,心里也羡慕地不行,她也想学骑马。 第226章 买马 苏桃想学骑马还没有开始学,云姐儿从何家回来便说想要学骑马。 京中流行打马球,盈姐儿带着云姐儿看了一次她哥哥们打马球。 小郎君们骑在马上,拿着球杆风驰电掣地追着球击打,看得云姐儿畅快淋漓,感觉打马球极有意思,便也想学打马球。 盈姐儿说,打马球先要学会骑马。 这也没有打消云姐儿的念头,因着家里刚好有一匹圣上赏的大白马,就养在外院的墙根儿下。 自从有了这匹马,云姐儿跟朗哥儿又多了一处消遣,每每等齐贺下值了,云姐儿跟朗哥儿都要过去看上一会儿。 这日云姐儿下学,她等齐贺下值回来,拉着朗哥儿又跑去看马。 高高的全身雪白的马儿,低下它高昂的头,不紧不慢地吃着马槽里的干草。 大白马身上的马鞍被卸了下来,他通体雪白,隐约能看到全身鼓囊囊的肌肉。 云姐儿略过它肌肉喷张的躯体,看了看大白马又长又健壮的腿。 这腿是真长,云姐儿站起来往大白马跟前走近了些,站定后悄悄跟马腿比了比高度,她感觉自己也就比马儿的腿高那么一点儿。 有了这个认知,她满腔的热血瞬间消散了一大半,这么高壮的马,她骑上去还不得给颠下来。 她退回去,远远地蹲在一旁打量着吃草的马,它怎么这么高呢?比盈姐儿的哥哥们骑的马高多了。 朗哥儿不知所以,蹲在云姐儿身边盯着马儿,看它吃草。即便是马儿吃草,朗哥儿也看得津津有味。 大白马太高了,云姐儿撅着小嘴无不遗憾,这马怎么这么高。 大白马吃草吃得太香了,朗哥儿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心想:那草真的那么好吃吗? 两人各有想法,没一会儿便被翠丫叫了回去。 “大姑娘,小郎君,饭菜都摆上桌了,老太太喊你们回去吃饭。” 餐桌上,云姐儿神态萎靡,吃饭吃得也不怎么香,这种情况是极少有的,赵氏关心道:“云姐儿怎么了,今儿还有你喜欢吃的酱肉呢。” 说着给云姐儿夹了一块到碗里。 云姐儿夹起来送到嘴里,嗫嚅道:“没事。” 朗哥儿手里也拿了一块儿酱肉,原本在埋头吃肉的他停下来盯着云姐儿若有所思。 而后他对着赵氏说:“吃草,香。” 赵氏没有听明白朗哥儿都意思,正要再问,云姐儿蹙着小眉头反驳他:“谁想吃草了?是不是你看马儿吃得香,也想尝尝?” 朗哥儿眼睛亮晶晶地,说:“尝。” 噗~ 这傻儿子。 苏桃差点儿喷饭,捂着嘴巴大笑出声。 赵氏也呵呵呵地笑出声来,边笑边说:“朗哥儿啊,草可不是人吃的,马吃草,人要吃肉嘞。” 肉肉也香,朗哥儿拿着手里的肉送进来嘴里。 一桌人赵氏跟苏桃笑得最大声,齐老二跟齐贺只不过勾了勾嘴角。 云姐儿没有笑,她哼了一声,就知道朗哥儿见马儿吃得香,想尝尝。他还说自己想吃,真是个小傻瓜。 她叹了一口气,要说家里最了解朗哥儿的,还得是她。 云姐儿斯斯文文地吃了一块肉,撅着嘴儿对着齐贺说:“五哥,圣上赏的这匹马也太高了。盈姐儿的哥哥们骑着打马球的马就没有这么高。” 齐贺放下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坐直了身子问云姐儿:“为何这样说?想学打马球?” 云姐儿嗯了一声:“学打马球就要先学会骑马。” “你这小身板,骑马上也够不着马蹬。”赵氏无情打击了云姐儿一句。 云姐儿不依地拉着长音叫了声:“阿娘。” 云姐儿一撒娇赵氏马上投降,她忙笑着安抚云姐儿:“能骑,哪天让你五哥带着你出去骑马。” 云姐儿被安抚了,齐贺也没有说什么,接着继续吃饭。 没过几日旬休,齐贺出去溜达一天,往常旬休出去,回来总是带回来许多书。 这次回来时,他牵回来一匹小矮马。 小矮马是两色的,头和尾巴是棕色,其他都是白色,看起来就比驴子高一点儿。 齐贺把马牵到外院,站在垂花门门口叫了声:“云姐儿。” 云姐儿正在屋里跟朗哥儿玩花绳,听到外面齐贺叫她,她伸头往外看了一眼:“五哥回来了。” 她五哥在叫她,她给朗哥儿说了一声:“不玩了。”便把郎哥儿手上的绳子取了下来。 云姐儿跑出去屋门,朗哥儿也跑着跟了上去。 哇~ 云姐儿一声惊喜地尖叫声,把屋里的赵氏跟苏桃都叫了出来。 赵氏出了堂屋笑着对苏桃说:“这孩子瞎高兴什么呢?” “我出去看看。”苏桃说完也往外院走去。 苏桃走到垂花门门口,就看到云姐儿跟朗哥儿惊喜地看着眼前的一匹小矮马。 苏桃见了眼睛里也冒起了精光,她转身对着院子里地赵氏说了一声:“娘,相公买了匹马。” 随后便走去了齐贺身旁,齐贺眼中带着浅笑,深情款款地望着苏桃,压着声音对她说:“阿桃以后也可以学骑马了。” 苏桃笑着斜睨了齐贺一眼,真的是个人精,人家心里想的什么他都知道。 云姐儿跟朗哥儿没有跟马亲近过,不敢上前去摸,只敢在周围转来转去地看。 赵氏也走了过来,她笑着嗔了齐贺一眼:“你们就惯着云姐儿。” 齐贺笑了笑:“娘,击鞠,就是打马球在京中很流行,京中人家的姐儿哥儿大多都会打马球。且君子六艺中也有‘骑’,云姐儿在何家学习,‘骑’这一项她早晚都要学的。” 齐贺说了一大堆,赵氏便也明白了,骑马他们云姐儿早晚要学。 听明白了,赵氏笑得更开怀了,她也围着小矮马转了两圈,“这马也就比咱家驴子大一点儿,这个云姐儿指定能骑。” 云姐儿开心坏了,拉着齐贺的衣袖撒娇:“五哥,云姐儿现在能不能骑。” 齐贺笑:“行,咱们出去,五哥牵着马,在门口带你骑两圈。” 喜子一直站在门楼子下面看着,听齐贺说要带着云姐儿骑马,忙把刚卸下来的马鞍抱了出来。 在门口装上马鞍,齐贺把云姐儿抱上马,简单地教了她坐在马上的注意事项,便牵着马儿在门口走了两圈。 朗哥儿看了眼热的不行,吵着也要坐。 朗哥儿自己是不能行的,齐贺便让云姐儿抱紧朗哥儿,又牵着马在路上走了几圈。 喜子原本说他来牵马,齐贺没让。 赵氏跟苏桃站在门口,满带微笑,满眼的宠爱。 进进出出的兴源巷的邻居们,就看到夕阳的余晖下,齐大人牵着马儿,马上驮着家里的两个孩子在巷子里走来走去的哄孩子。 第227章 寺庙门口 这段时日秋收农忙,齐老二又去了庄子上,院子里围了一圈儿放着的茉莉和蔷薇都是赵氏在照顾。 齐老二把这几盆花围着放在了南墙根儿的底下,往常能照到一点儿阳光,但又不是整日在阳光底下晒着,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那些花被齐老二打理的很好。 从搬回来到现在,花儿一直都开着,茉莉花跟蔷薇错落地放着,颜色也是极好看的。 眼看着就到仲秋,陆家邀了赵氏跟苏桃,仲秋那日一起去大相国寺上香。 以往的十几年,陆老夫人日日在佛祖跟前祈求陆二郎能平安回来,如今二郎真的回来了,她得去寺庙上香还愿。 八月十五去大相国寺上香的人很多,齐家这边早早地就起了床。 只有家中女眷跟朗哥儿去大相国寺,齐老二跟齐贺不去,他们到时候直接从兴源巷去内城城西陆家。 陆老太傅的一个学生在南边任职,每年仲秋左右都会送过来两大筐肥美的螃蟹,今年的螃蟹已经送了过来。 中秋这日家人聚在一起设个螃蟹宴。 因着去庙里上香要早起,云姐儿和朗哥儿便早早地被从被窝里拉了出来。 还没有睡过来困,两个人上了驴车后,各自倒在自家的娘亲怀里睡得香甜。 为了怕扰到他们两个睡觉,苏桃跟赵氏两个也没有出声说话。 今儿十五,去大相国寺上香的人比较多,他们的驴车赶到的时候,外面停放马车的地方已经停了许多车辆。 天还没有完全大亮,不知道陆老夫人他们都到了没有,云姐儿跟朗哥儿还正睡着,赵氏跟苏桃睡都没有动,想让他们两个再睡一会儿。 啪~ 一道响亮的鞭子声在不远处响起。 窝在赵氏怀里的云姐儿,动了动身子后眼睛眯缝着缓缓睁开。 云姐儿伸手揉了揉眼睛,模模糊糊地问:“阿娘,怎么有鞭子的声音?” 赵氏哪里知道,她也被吓了一跳。 “大爷,可怜可怜小老儿,这是我一家几口好几日的嚼用啊。”一个苍老的声音哭得伤悲。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狠戾的男声:“撒手,赶快撒手,不然抽死你。” 外面吵吵嚷嚷,朗哥儿也被吵醒了。 苏桃拉开车帘子往外看,看到东街大相国寺的门口集了一堆人。 最中间有两人一马,一穿着湛蓝色锦袍的男子手持马鞭高高扬起,下面有个老翁即使挨了马鞭也没有松开抱着的那人的腿。 老翁旁边倒着两个筐子,蒸熟的糕点散落了一地。 赵氏跟云姐儿都扒着车帘子往外看,赵氏穷苦出身,穷苦人的遭遇她最能感同身受。 “这一筐子糕点百搭了,若是那人不赔钱,老翁一家几日的嚼用真是没有了。” 赵氏的语气里带着惋惜。 老翁抱着那人的腿不松手,那人扬起的马鞭啪地一声落在了老翁身上。 云姐儿吓得身子一抖,赵氏赶紧紧紧地抱住了她。 赵氏抱着云姐儿,又拉着朗哥儿离开了车窗,悠悠叹了口气。 若这老翁再不松手,怕是人也要被打死了。 苏桃咬着牙根儿,有些看不过眼,“娘,你们坐在这里别动,我下去看看。” 她说着掀开车帘子就要下去,云姐儿拉着她不让她下去:“阿姐别去,那个人太可怕了。” “别害怕,再这样打下去,那老翁就要被他打死了,我拿二两银子给他,让他赶紧回家去。” 云姐儿松了苏桃的衣袖,苏桃下了驴车往那边走去。 喜子看了看驴车,又看了看苏桃,果断地跟了上去,还是先顾着太太。 苏桃过去了,云姐儿把车窗帘子拉开一条缝偷偷地看着。 那老翁抱着那人的腿不松手,那人一鞭子一鞭子地往他身上抽,苏桃加紧脚步往那处走。 眼看那人的鞭子又要落下,苏桃看了一眼旁边的树,想找个厚实的树叶子打一下那人的手腕,她叶子刚摘到手里,那边就有人把锦衣男子的鞭子打落在地。 “好大的胆子,光头化日之下,在大相国寺的门口就这样的佛门圣地,就这么随便打杀人?!” 一十五六的锦衣少年背着手,蹙着眉走到那人跟前。 苏桃仔细一看,竟然是六郎和他的护卫久三。 六郎走近那人,戏谑道:“我道何人如此大胆?原来是府尹大人家的小衙内呀。” 六郎眼神一厉,怒喝道:“久三,把小衙内送到府衙去,让他爹好好管教管教他。” 那人已经吓得两腿颤颤,在六郎一声令下后,彻底绷不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涕泪狂流:“郡王爷,郡王爷饶命,我知错了。小人知道错了。” 六郎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久三拎小鸡一样,拎着那人扔上马,这就准备走,被郡王爷又叫住了。 “打了人还没有赔钱呢,把他钱袋子拿出来。” 外面看热闹的原本都不敢吭声,眼看着这郡王爷是个深明大义讲道理的,纷纷夸起他英明。 有胆子大的,也敢说两句。 “郡王爷,这人把老翁的糕点都撞撒了,老翁让他赔钱,他不赔又打了老翁,这糕点也该让他赔了才是。” 六郎背着手点了点头,久三从那人腰间摸出来个钱袋子,打开一看里面大概有十几两银子。 他拱手给六郎禀报,六郎给了久三一个眼神,久三就把里面的银两都倒出来给了那老翁。 “老翁拿着钱,赶紧找个医馆医一医后背。” 佛祖显灵了,能让他遇到这么好的人,那老翁跪下来不住给六郎和久三磕头。 久三带着那锦衣男子走了,六郎也没有理会那老翁,背着手往大相国寺门口走去,后面还有跟着个面嫩的小厮。 苏桃看完全程,勾唇一笑,转身回去。 云姐儿也看到了六郎的义举,笑盈盈地对赵氏说:“六郎哥哥太棒了。” 赵氏不知道云姐儿说的六郎是谁,一味跟着附和。 苏桃回来,苏桃把车上的云姐儿,朗哥儿一个个抱下来,又扶着赵氏下了驴车。 他们往寺庙走的时候,喜子还不放心地往里面送了一段路。 第228章 放生池惹事 从东大街往里走,先是大相国寺的大门,要走大概半里路才到大相国寺的二门,进了二门才正经进到了寺院。 之前苏桃跟云姐儿是来过一次的。 到了二门口,有陆家的一个婆子在门口等着他们。 婆子领着他们往陆老夫人歇脚的寮房走。 赵氏心中思忖:陆家的老夫人来得是真早,她以为他们来得挺早了,弄了半天还让别人在这里等了许久。 进了陆老夫人歇脚的房间,互行过礼之后,赵氏就告罪自家来晚了。 陆老夫人拍了拍赵氏的手,“老姐姐没有晚,是我心中欢喜来早了。” 陆家来的也没有同龄的孩子,云姐儿乖巧地见了一圈礼,整个人晕乎乎的。 毕竟来大相国寺是来上香的,人都到齐了之后,她们一行人就出了寮房。被知客僧领着往大殿走。 云姐儿在寺院门口见着了六郎,进来寺庙就没有看到他了,六郎那么英勇,她还想亲口夸赞他一番。 老太太们走在前面,云姐儿拉着朗哥儿的小手跟在后面,她时不时地看一眼前面一众女眷,就是找不到机会跟苏桃说话。 她不想跟着他们去礼佛,怪没意思的,她想拉着朗哥儿去别处玩。 她想找找六郎到底有没有进到寺庙里来。 可是一个穿着碧蓝色长褙子的太太拉着她阿姐一直说话,她都插不上嘴。 一行人进了大雄宝殿,虔诚地跪拜,上香添香油钱。 云姐儿拉着朗哥儿就坐在下面的台阶上等着。 陆家一群女使有好多个都留在了大殿外面,有个女使倒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和朗哥儿。 以往云姐儿不知道他们为啥要跟着他们,后来在何家上学久了,她也就明白了。 这些女使是跟着他们照顾他们的。 在何家盈姐儿只管读书,研墨铺纸都有女使代劳。 她阿姐学要给她雇个女使她没有要,盈姐儿的娘亲还给她安排了个女使。 上课的时候帮她铺纸研墨,她从开始到不适用慢慢地也就适应了。 她跟朗哥儿身后的这个女使不知道是谁安排过来了。 云姐儿看看寺庙旁边的院子,抿了抿唇开口道:“姐姐能去给我阿姐说一声吗?我想带着朗哥儿去别处看看。” 云姐儿娇娇嫩嫩的,笑起来眼睛像弯弯的月牙儿,女使见了欢喜,应了一声之后就跑去大殿门口等着去了。 云姐儿见那女使等着禀报去了,便摇晃着朗哥儿的手说:“朗哥儿,等一下咱们去找六郎哥哥玩?” 朗哥儿不认识六郎,他疑惑地啊了一声。 “就是刚才在门口把坏人打走的小郎君啊。”云姐儿压着声音,靠近朗哥儿耳边说。 朗哥儿咯咯咯地笑,还是把重要的信息听进去了。 朗哥儿看着云姐儿的眼睛,蹙着眉头说:“打。” “对,打走了坏人,六郎哥哥是好的。” 一行人出了大雄宝殿还要去其他殿里拜,女使寻着机会上前禀报苏桃:“太太,姑娘想带着郎君去别处看看。” 苏桃转头找了一圈云姐儿跟朗哥儿,看到他们两个肩并肩坐在下面的台阶上,脸上露出了个笑脸。 他们两个跟着他们一群人也是跑,不如就让他们两个到处去转转,于是笑着对女使说:“想玩就去玩,麻烦小娘子帮着照看一二。” 她本来就是华妈妈安排看着这两个孩子的,见苏桃如此客气,心中小小欢喜,躬身行了一礼后便走了下去。 云姐儿听说苏桃同意他们两个去别处玩玩,脸上的笑容无限放大,站起来拉着朗哥儿就跑。 心中有无限责任感的小女使也跑着追了上去。 大相国寺里也有一个大大的放生池,比广善寺里的放生池大多了。 云姐儿拉着朗哥儿就往东边的这个院子跑。 巧得很,放生池就在这个院子里,放生池的周围是一圈寮房。 今儿人多,他们刚过来这边便看到放生池跟前站了许多人,有人拿着水桶往里面倒鱼。 朗哥儿看见了,嘴里念叨着:“鱼鱼鱼”,拉着云姐儿过去看看。 有人往里面放生鱼,也有人往里面放生龟。 龟,朗哥儿没兴趣,他对鱼比较有兴趣。 有一家提着水桶往里面放生了一桶半大不小的鲤鱼,朗哥儿指着鱼叫着:“捞捞,吃。” 这家过来一起放生的还有个看起来六岁的小郎君,小郎君已经懂事了,他蹙着眉头望着朗哥儿,心中不喜。 见朗哥儿一直指着鱼要捞,他便教导朗哥儿:“放生鱼,积功德,不能吃。” 那个小郎君蹙着眉头极是严肃,朗哥儿看了他一眼也蹙起了眉头。 坏人! 朗哥儿放开云姐儿的手,冲过去一下就把小郎君撞倒了。 小郎君被撞飞了出去,倒在地上哇哇大哭。小郎君的家人忙去扶他,在旁边的女使吓住了,还是赶紧把郎哥儿牵了回来。 朗哥儿回来牵住云姐儿的手,嘴里说着:“坏人,打。” 云姐儿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她当初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小女使很有担当,把郎哥儿拉回来后,便赶紧躬着身子给别人道歉。 那家娘子气得不行,逮着小女使吵嚷:“你们是哪家的?怎么动不动就出手打人?懂不懂一点儿规矩,放生的鱼能吃吗?” 小女使低着头,只知道不住地道歉。 “你个女使没资格给我说话,把你家主母叫过来。”那家娘子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 云姐儿拉着朗哥儿走了过去,云姐儿放开朗哥儿的手,走到那妇人跟前,蹲身行了一礼。 “这位娘子,对不住了,是我没有看住自家侄儿,让他伤了贵府郎君。” 云姐儿看着不过七八岁的样子,但是礼数周全,让人说不出一二。 那娘子动了动嘴唇,云姐儿马上从荷包里掏出一两银子,递了过去:“娘子拿去给小郎君看看。” 这家娘子也不是那种小门小户的,根本看不上云姐儿拿出来的一两银子。 嘴巴一撇还要说什么,旁边传来叫云姐儿声音:“齐小娘子。” 云姐儿转头,看到旁边走过来的六郎,云姐儿欣喜,叫了声:“六郎哥哥。” 十四五的少年已经能顶事儿了,六郎带朗哥儿给那妇人致了歉,一个眼神示意,他身旁的小厮拿出来十两银子奉上。 这个小插曲才算是了了。 第229章 大相国寺的月饼 刚才那妇人,眼睛瞪得浑圆,眼神里充满了愤怒,神情真的很可怕,看得云姐儿不寒而栗。 还好六郎哥哥过来了,他一来云姐儿莫名有了一种安全感。 六郎向那家人道完歉后,他们便抱着自家小郎君匆匆离开了。 云姐儿心中感激,连忙蹲身向六郎道谢。 朗哥儿还不知道自己惹了祸,他仰头盯着六郎,眼神清澈而单纯,似乎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六郎看了云姐儿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跟过来。”说完,他抬起腿大步向前走去。 云姐儿微微一愣,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六郎的小厮急忙躬身请云姐儿和朗哥儿跟上。 云姐儿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使,然后紧紧拉住朗哥儿的小手,快步追了上去。 女使得了苏桃的嘱托,自然不敢怠慢,也赶紧跟着跑了起来。 六郎把云姐儿跟朗哥儿带去了他的专属寮房。 这寮房云姐儿好像有些熟悉,屋里铺满了草席,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矮几,旁边放着几个蒲团,简简单单的。 六郎稳稳地坐在南边的一个蒲团上,随后轻轻招了招手,示意他们两个过来坐下。 云姐儿乖巧地拉着朗哥儿,在六郎旁边的蒲团上缓缓坐下。 六郎看着他们俩,微微一笑,然后将桌子上摆放着的几盘点心往他俩跟前轻轻一推,关切地问道:“你家大人呢?你们今天是跟着谁一起来的?” 云姐儿端坐在一旁,娇娇软软地答:“跟阿娘,阿姐一块儿来的,他们去拜佛祖去了。” “不跟着大人,怎生乱跑?”六郎端着茶盏喝了一口茶。 云姐儿望着六郎看,小圆眼睛里闪着星光:“云姐儿在门外看到六郎哥哥教训坏人了。” 六郎咧着嘴笑开了,“这么说,你们是跑出来找我的?” 云姐儿手里捏着个点心不说话,朗哥儿吃完一个点心又拿了一个。 六郎猜到小娘子是跑过来找他的,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微的欢喜。 六郎心情好,他见朗哥儿一直吃糕点,便笑着对他说:“小郎君,这寺里有京城最好吃的月饼,吾可是专门过来吃的,小郎君你吃饱了肚子可就吃不下了。” 朗哥儿拿着手里的糕点,懵懵懂懂地说:“吃。” 六郎笑,他还只是个不足两岁的小屁孩,话都说不清楚,揍人倒是凶猛。 云姐儿见六郎没有怎么吃点心,她吃了一个也不吃了。 等朗哥儿把手里的这个吃完之后,云姐儿也拦着他不让他吃了。 六郎坐在旁边,抬手摸着鼻子偷笑,小娘子也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小郎君倒是听她的。 六郎怕到时候齐家的人找过来,小娘子跟小郎君就吃不到大相国寺的月饼了,于是便让内侍四喜去斋房里看看做好了没有。 郡王爷来了寺院,指名要吃斋房大师傅做的月饼,他们自是最先紧着郡王爷。 四喜到斋房的时候,月饼刚好出炉。 大师傅便每样都拿了几个放到盘子里,放了满满两盘子。四喜便端着两盘子十二个月饼回了郡王爷的寮房。 他回来的时候,久三已经回来了,站在门口门神一样,把小娘子跟小郎君跟前伺候的女使吓得都缩着头躲得有些远。 四喜走到门口,轻轻报备了一声便推门进去了。 云姐儿不让郎哥儿吃糕点了,朗哥儿正无聊着,看着四喜端着两盘月饼进来,他便眼馋地盯着月饼看。 六郎真是被朗哥儿这个小吃货可爱到了,脸上的笑意一直就没有消散。 大相国寺做的月饼小巧精致,大小比鸡蛋小一点儿,跟他们碗口大的月饼比起来,就是个月饼孙子。 四喜把月饼放到几案上,便恭谨地退了下去。 朗哥儿盯着盘子里的月饼抿了抿嘴巴,小嘴儿水嘟嘟的,眼看口水都流下来,六郎见朗哥儿馋的不行,便笑着对朗哥儿说:“小郎君拿着吃。” 毕竟是刚出炉的月饼,虽然四喜端了一路过来,对于小孩子来说还很烫手,朗哥儿小手刚碰到月饼便嗖地一下缩了回去。 小胖手一晃而过像只受惊的松鼠,见此,六郎实在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朗哥儿委屈地看向他,他为了给小郎君面子,绷起脸转头呵斥四喜:“四喜,你怎么办的差事儿,这么烫的吃食也敢上桌?” 四喜忙跪下认错,“是四喜思虑不周,四喜知错,爷饶命。” 毫无预警地,四喜跪下认错,云姐儿的圆眼睛乌溜溜地打转,慌乱的不行。 呃,不就是月饼烫了一点儿,怎么就到了要命的程度?! 云姐儿忙拿出帕子,垫着拿了一个月饼,说:“不碍事的,我给郎哥儿吹一吹就好了。” 六郎瞳孔闪动,齐小娘子性情真是温和。 云姐儿把月饼掰开,给朗哥儿吹了吹,自己轻轻尝了一口,觉着不烫了才递给朗哥儿,“朗哥儿小口吃,别烫着了。” 朗哥儿非常郑重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六郎坐在对面瞪着眼睛,看云姐儿细心地照顾朗哥儿,看得他心里痒痒的。 小娘子这么小,做事却是这么体贴。 朗哥儿非常享受地慢慢吃了一个月饼。 过了这么久,月饼也该凉了,六郎见朗哥儿吃得香甜也拿起一个,送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不烫了,温温的。 于是,他招呼云姐儿道:“不烫了,快尝尝这大相国寺的月饼。” 云姐儿给朗哥儿又拿了一个,随后才给自己拿了一个。 大相国寺的月饼跟他们往常吃的月饼果然不一样。 这月饼外面是酥脆的皮儿,里面是软软的,细腻的馅儿,馅儿里面还裹着细腻的红豆沙。 云姐儿咬了一口,入口细滑,甜而不腻。 嗯,真好吃! 朗哥儿这次吃的这个月饼里面,竟然带着个通红的咸蛋黄,比鸡蛋的蛋黄小,也不知道是什么蛋黄。 稀奇又好吃,朗哥儿吃得津津有味,他还惊喜地拿着月饼给云姐儿看里面的蛋黄。 这月饼真是好吃,云姐儿看了朗哥儿手里的蛋黄月饼,先是稀罕地睁圆了眼睛,后又笑弯了眼睛。 “哇~朗哥儿吃到个与众不同的,真厉害。” 朗哥儿被夸了,他高兴地咧着嘴儿笑,脸上的肉鼓起一个小堆儿。 这样也能被夸?!六朗的嘴角非常僵硬地扯了扯。 这大相国寺的月饼着实好吃,朗哥儿小小的人儿一口气吃了四个。 在家里时,阿娘说过小孩子不知饥饱,吃多了会撑坏肚子的,云姐儿怕他撑到了,便拦着不让他再吃了。 云姐儿吃得有些拘谨,吃了两个便不吃了,六郎便让四喜去斋房给他们包一包拿回去吃。 云姐儿见了六郎,虽然没有好意思夸他很厉害,但是她跟朗哥儿两人吃到了六郎哥哥大力举荐的大相国寺的月饼。 不仅吃了,两人还拿了一包回去。 门外边看着时辰不早了,陆家的那个小女使早就着急了,因着高壮的久三在门口守着她也不敢去催。 正焦急着,见云姐儿拉着朗哥儿出来,她一个箭步窜了过去,恭恭敬敬接过云姐儿手里的包裹。 等云姐儿,朗哥儿跟六郎挥手道别后,才小心翼翼地进言:“姑娘,太太那边怕是该拜完了。” 云姐儿了解,高高兴兴地拉着朗哥儿往大殿那边院子走。 第230章 月饼 苏桃她们这边果然已经拜完了。若是往常陆家捐了那么多的香油钱,知客僧定是也会留他们在寮房里歇歇脚,用过斋饭再回去。 因着陆家摆了宴席,众人便也没在大相国寺歇脚。与知客僧道别后,浩浩荡荡地往门口走去。 苏桃正愁着没有看到云姐儿,想着找人过去找找他们,谁知道还没有走到陆老夫人当初歇脚的寮房门口,便看到云姐儿牵着朗哥儿从旁边的一个侧门口走了过来。 苏桃悄悄落在后面,招手叫云姐儿跟朗哥儿。 云姐儿见了苏桃喜笑颜开,拉着朗哥儿便小跑着迎上过去,他们身后的女使也抱着包裹加快了步子。 苏桃蹲下身子,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们两人一番,见无恙才笑着问:“你们两个跑去哪里玩了?” “吃。饼。” 云姐儿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朗哥儿便兴奋地说了出来。 若是在跟前,朗哥儿冒出一个字两个字苏桃还能理解,这没头没尾的,苏桃也听不明白,她笑着看向云姐儿。 云姐儿羞涩一笑,“我们刚才去放生池那边玩,见到了六郎哥哥,他说,‘大相国寺的月饼是极好吃的’,便留我们吃了月饼。” 六郎啊,大胤皇帝的胞弟,大胤还住在皇宫里没有分府的郡王爷。 之前云姐儿在公主的画舫上也见了郡王爷,这次在大相国寺的门口也见了他英勇的身影,莫不是云姐儿自己过去找他去了。 苏桃脸上灿烂的笑容变得浅淡,她倒是不怕云姐儿找郡王爷玩,听兰婆婆说皇宫的规矩还是挺大的,她就是担心,云姐儿别一不小心在郡王爷跟前说错话,做错事。 陆家分派给云姐儿和朗哥儿的女使还在跟前,苏桃把想给云姐儿说的话,忍了下来。 云姐儿去何家上了几个月的学,规矩也是又学了一遍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苏桃脸上的笑容又绚烂了起来,云姐儿见了也笑得灿烂,她接着说道:“六郎哥哥还给我们带了一些回来,说让阿姐跟家里人都尝尝大相国寺有名气的月饼。” 云姐儿指了指小女使手里的包裹,大家都急着回去了,来不及细说。 苏桃只看了一眼那包裹,便牵着云姐儿跟朗哥儿跟上前面众人。 因着前面的人都陆陆续续出了寺门,她们不能在这里拖太久,先去驴车上再说。 小女使来的时候跟一众女使坐一辆车子,回去的时候自然也是要坐原来的车子回去。 苏桃他们自是要坐自家的驴车去陆家,她怕陆家的车子把小女使落下了,刚出了大相国寺门口,她就让小女使赶紧回去陆家的马车旁。 苏桃带着云姐儿跟朗哥儿回到驴车跟前的时候,赵氏正安静地坐在车上等他们。 齐家没有女使,喜子便在旁边打着帘子,苏桃抱云姐儿跟朗哥儿上车后,自己也轻轻跳了上去。 云姐儿跟朗哥儿一上车,赵氏便伸手搂住了他们两人,笑着问:“你们两个去哪里玩儿去了,我偷空找你们都没有找到。” 赵氏被陆老夫人拉着走在前面,她寻着空隙往后面看了好几次都没有看到他们两个。 苏桃上来坐在赵氏的对面,手边儿上放着从大相国寺拿出来的那一包月饼。 “阿娘,我们去旁边院子玩了,遇到了六郎哥哥,吃了大相国寺的月饼还拿了一包回来。” 云姐儿说着,朗哥儿挣脱赵氏的怀抱,伸手对着那包月饼,对他娘道:“拿,拿。” 油纸包包了很大一包月饼,拿在手里还挺沉的,朗哥儿定是拿不住的,苏桃便拿过去了递到了赵氏的手里。 “开,吃。” 朗哥儿盯着油纸包,说着嘴里口水眼看就要流出来。 “阿娘,朗哥儿已经吃了四个月饼了。”云姐儿在赵氏跟前放的开,毫不客气地戏谑朗哥儿。 赵氏一听朗哥儿吃了这么多,伸手捂住包裹,“朗哥儿,现在咱们不吃了,等晚上回去了跟翁翁爹爹一起吃,好不好?” 朗哥儿盯着油纸包咽了咽口水,还是看着赵氏的眼睛点了点头。 赵氏把油纸包递回给苏桃,笑起来说:“收起来,晚上咱们拜过月之后吃,真不知道寺庙里还做月饼。” 苏桃也想不通,可是她不稀奇,因着大相国寺的门口就有个炙烤猪肉的铺子。 苏桃感觉大相国寺这个皇家命名的寺庙挺不正经的。 陆家有个婆子在外面指挥着陆家的一众车辆,等陆家来的人都上了马车之后,便指挥着马车一辆辆驶出去。 喜子赶着齐家的驴车,婆子自然也是知道的,主人乘的马车之后便指挥着喜子跟上去。 喜子便跟着那婆子的指挥,随着前面陆家的马车往城西赶去。 齐老二跟齐贺带着好几匹布料早早也来了陆家。只不过他们去了外院,这次家中只有陆家的三个郎君外加齐贺跟齐老二。 齐贺跟陆参政他们聊天,齐老二也插不进嘴,闷着头喝茶,听他们说话。 有些能听懂,有些也听不懂,他倒是听明白了一件事,陆祭酒喜欢古籍,自己搜集还有斥巨资从外面买回来的许多。 听到这里齐老二看了齐贺一眼,五郎来了京城之后,也总是买些旧书回来,原本空荡荡的书房,现在都已经填满了。 书可是个精贵东西,书房里的书柜上都是书,那么些书,往常齐老二想都不敢想,他一年十二贯铜板,好书也就能买一本? 他不懂,但是他知道,从小五郎买的都是别人抄的书。 现在他们五郎能拥有那么多书,他之前也欣慰过。现在听他们聊天,齐老二才知道五郎那几架子书实在是不多。 听他们话里那意思,陆家竟然有个专门放书的书房,三间屋子都放满了书,光是打理书房的小厮就有三个。 聊天的时候,陆祭酒也会好奇的询问他果树种植之类的问题,齐老二知道他是怕冷落他,故意找些他能聊的话,这时他便也仔细地说说自己的种桃经验。 陆参政严肃,陆祭酒倒是随和。 可齐老二与他们真的聊不到一块儿,心中暗道:以后能不能别让他再来了,他坐在这里比干活都累。 第231章 螃蟹宴 早上两家都去的早,且大相国寺就在京都城里,因而回到陆家的时候还没到午时。 女眷都去了陆老夫人的主院,陆老夫人拉着赵氏坐定,就笑吟吟地看着跟朗哥儿站在一起的云姐儿。 苏桃坐在赵氏下首,两个孩子都站在她旁边,朗哥儿还小,一直拉着云姐儿的手晃呀晃的。 云姐儿靠在苏桃身上,一脸甜笑地看着朗哥儿。 云姐儿眉眼弯弯,看着有些熟悉,陆老夫人笑眯的眼睛猛然睁开,她招手叫云姐儿:“云姐儿来,来婶母跟前来。” 云姐儿正捏着朗哥儿的小胖手玩,听到陆老夫人叫她,寻着声音抬头看了过去。 陆老夫人一脸慈爱地笑,正在对她招手。 苏桃在云姐儿后背轻轻推了一把,云姐儿放开朗哥儿的手,走向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拉着云姐儿到跟前,笑着打量了一番,对右手边的陆二老太太说:“弟妹,你仔细瞧瞧云姐儿,看你能瞧出什么不能?” 陆二老太太笑着望向云姐儿,云姐儿被陆老夫人扶着,一脸的茫然,俏生生娇嫩嫩。 齐家小娘子长得白嫩可爱,怎么看怎么都不像她娘赵氏,陆二老太太看出来了,但是她嫂子让她特意瞧瞧云姐儿自然不是说她不像她娘。 陆老夫人见云姐儿有些茫然,便笑着对云姐儿说:“乖孩子,笑一笑,笑起来才好看呢。” 云姐儿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陆老夫人见了,轻轻笑了起来,从手腕上脱下一个圆润的白玉手镯套在了她的手上。 手镯是陆老夫人戴的,云姐儿戴起来自然是有些宽大,陆老夫人也知道,她笑着说:“让你阿娘帮你收起来,等云姐儿长大了再戴也使得。” 云姐儿乖乖蹲身施了一礼,对着陆老夫人道谢。 赵氏在旁边笑着接话:“老夫人,这么贵重的镯子如何使得?” “咱们云姐儿长得甜,招人喜欢,这镯子很配姐儿,就是有些大了,等长大了戴。”陆老夫人夸赞云姐儿,云姐儿便开心地笑了。 眼睛弯弯似月牙,小脸儿肉嘟嘟的,看着真是熟悉。 陆二老太太仔细一琢磨,这,这,她说怎么那么熟悉呢,这云姐儿笑起来真的像她的大女儿娴姐儿。 哎呦,这真是缘分啊。 婉姐儿跟娴姐儿,都没有这云姐儿跟娴姐儿像。 他们回来京城之后,陆老夫人见娴姐儿的次数极少,难得她能看得那么仔细。 陆二老太太笑着招手叫云姐儿过去,“云姐儿,来。” 云姐儿过去了,陆二老太太打量了云姐儿好几眼,才笑着对陆老夫人说:“还是嫂子眼神好,这云姐儿啊,跟咱们娴姐儿长得极像呢,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苏桃脑子里正在想着娴姐儿是不是就是陆大姑奶奶,坐在陆二老太太下首的小陆太太接话了,“二婶这么一说,再细看下,这孩子长得还真像大妹妹。” 苏桃也柔柔地笑了,她就说陆家大姑奶奶看着眼熟。 突然之间屋里有了新的话题,大家都围着云姐儿跟陆大姑奶奶说。陆二老太太还让她的贴身女使回去拿了一对儿带金铃铛的手镯给云姐儿。 云姐儿手上多了一对叮当响的手镯,朗哥儿拉着她的手边晃边笑。 世上长得相像的人也是有的,大家都觉着这真是很巧合的事儿,并没有人多想。 小陆太太从寺庙回来,她家研哥儿也来了堂屋里找她,小陆太太便让研哥儿跟朗哥儿一起玩。 三个孩子不一会儿就玩到了一起,堂屋的女眷也聊起了其他来。 到了午时,宴席摆上桌,大家都入了席,说是螃蟹宴,真的是一大桌的螃蟹,清蒸螃蟹,爆炒螃蟹,橙皮拌蟹柳,蟹酿橙,蟹黄馒头。 这桌席面非常丰厚,朗哥儿看着也不叫着要吃,因为他没有吃过。 陆老夫人帮赵氏拿了个蒸螃蟹过去,“老姐姐,你尝尝,蟹肉清甜着呢。” 赵氏看着盘子里的蟹还不知道要怎么吃,旁边来了个女使在赵氏耳边轻声道:“老太太,奴帮你把蟹肉剔出来。” 赵氏笑着轻点了下下颌。 另外有女使给每人跟前都上了一杯姜枣茶。 陆老夫人又说:“这螃蟹好吃,吃多了寒气大,咱们喝点儿姜枣茶驱寒。做蟹宴的厨娘也是那边儿过来的,她说他们那边儿都是喝姜丝酒驱寒,咱家咱桌上极少见酒,就用姜枣茶代替了。” 赵氏点头笑着附和,“姜枣茶挺好。” 每个主子身后都有女使帮着剔蟹肉,陆老夫人便招呼赵氏,苏桃他们几个吃方便吃的蟹柳之类。 苏桃他们都是头一次吃螃蟹,陆老夫人跟陆家的其他女眷都极其照顾他们。 女使们陆陆续续都剔好了蟹肉,用蟹壳装了奉到主子们跟前,朗哥儿用小银勺自己舀着吃,他吃了一口,感觉很是清甜好吃,便瞪大眼睛歪着头不可思议地望着云姐儿笑。 云姐儿也舀了一小勺吃,瞪着圆圆的眼睛小声对朗哥儿说:“朗哥儿,是不是很好吃。” 朗哥儿嗯了一声,便转头开始埋头认真干饭。 赵氏、苏桃等桌上的其他人也都开始吃。 赵氏吃了一口之后,也笑着夸赞:“这么大个壳子里,只有这一点儿肉,竟然是极好吃的,明明跟鱼一样是长在水里的,竟然不腥,还很清甜。老婆子还是头一次吃呢。” 大家都浅浅地笑。 云姐儿说:“阿娘,咱们是不是都是第一次吃?” 赵氏笑着说:“是,咱们家可没有吃过这吃食。” “云姐儿,吃这个姜葱爆炒的,也好吃的紧。”陆二老太太招呼云姐儿吃其他的。 后面的女使有眼力见儿地给云姐儿夹了一块儿。 赵氏跟苏桃可能还有些客气,云姐儿跟朗哥儿是敞开肚皮吃得满足。 女使剔蟹肉都剔不过来了,怕寒着孩子,苏桃还哄他们喝了两盏姜枣茶。 酒足饭饱之后,云姐儿跟朗哥儿都乖乖地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沉默无语。 苏桃看了忍不住偷笑,这两个小家伙吃撑了,撑得都不想玩了。 仲秋这日,大多数家里晚上要拜月,陆家也没有留苏桃他们太久,半下午赵氏辞行他们便带着十来个大螃蟹回去了。 第232章 摘石榴 从城西回到城东也不过只用了不足两刻钟。 翠丫一人在家里闲的没事做,将灶房擦得油光铮亮。正是不知道该干些什么的时候,终于听到门外的敲门声。 家里拜月的一应准备翠丫都做好了,于是,齐家人回来也没有什么要忙的。 只有那一筐子螃蟹,赵氏让翠丫放到盆子里先养着。陆老夫人说螃蟹寒凉,今儿吃了那么多螃蟹,不能再吃了。 翠丫往盆子里倒螃蟹,云姐儿跟朗哥儿站着旁边看,螃蟹张牙舞爪的,两个人看得挺有趣。 螃蟹要从盆子里爬出来,翠丫找了个盖子盖住了盆子。 没得看了,两个人便回了堂屋。 早上一大早地就起来了,赵氏对苏桃说:“今儿起得早,阿桃困不困,若是困了先回房间歪着,晚上拜月又要到很晚。” 月上中天拜月最好,今晚免不了又要很晚才睡。 一家人都是很早就起来了,不若都各自回去休息休息。苏桃要抱朗哥儿回去,他拉着云姐儿不松手。 苏桃跟齐贺回去休息了,赵氏跟齐老二也回了自己房间。 两个小的精神抖擞,不愿意午睡,云姐儿见大家都回房间休息了,便拉着朗哥儿去她房间玩去了。 齐陆两家便如仲秋这样相处就很好。齐贺很知足,他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整个人好似都变得轻盈。 他拉着苏桃的手,不住地说:“今儿是个开心的日子。” 苏桃知道,因着齐陆两家能好好的相处,齐贺才这么高兴,一个是有血缘的陆家,一个是有养育之恩的齐家,两家实在难两全,但是这样就很好。 苏桃明白齐贺的心思,两人歪倒在床上,她靠在齐贺肩头絮絮叨叨地说着女眷那边的趣事。 “相公,你不知道,咱们云姐儿跟姐姐陆大姑奶奶有些像呢。”苏桃笑得开怀,“缘分真的很奇妙,大胤这么大,京城这么大,偏偏咱们两家有对儿长得像的。怪不得陆家母亲跟二婶不住地说是缘分。” 齐贺闭着眼睛,手中握着苏桃的手儿不住地摩挲,他喃喃道:“二叔科举入仕后便外放做官,大姐姐比大哥小一岁,自小跟着二叔二婶,我小时候也只见过她一次,早就忘了她的长相。再见已是十几年后,我倒是没有注意。” 齐贺聪明从跟父亲,二叔,大哥的聊天里也发现了,他失踪之后,他娘便有些不太好,后宅事宜无心打理,若是把二婶叫回来,二叔在任上也是无人照顾。 他祖父才不得已请求圣上把他二叔调回京城,他二叔进了国子监,就这么一直在国子监里任职。 他知道他令他娘担忧了。 “阿桃,以后若是有空闲,便带着朗哥儿多去陆家看看母亲。”齐贺声音低沉。 苏桃嗯了一声后,意识便涣散了。 小娘子真的是累着了,说着话的间隙便沉睡了过去,齐贺收了收手臂,将人往怀里搂了搂,闭着眼睛放空。 半个时辰一晃而过,苏桃幽幽转醒的时候,她正窝在齐贺怀里。 齐贺呼吸清浅而均匀,苏桃便又趴回去闭上了眼睛,齐贺身上带着温热的皂荚香味直往她鼻子里钻。 熟悉而令人安心的味道,苏桃偷偷地,深深地吸了一口,心中窃喜,这是她的相公,她的齐五郎啊! 苏桃趴在齐贺怀里嗅啊嗅,滚烫的气息透过单薄的衣衫打在齐贺身上,没有多久他便也醒了过来。 齐贺刚动了动,苏桃便抬头睁着一双亮晶晶杏眼望向他。 娇妻在怀,齐贺意动,在她额间落下温润一吻,遂又闭上眼睛,抱着苏桃躺了一会儿。 外面阳光昏黄,申时正该是已过。 睡久了怕晚上再睡不着,齐贺再次睁开眼睛,看向苏桃,声音温柔而清浅:“起来,再睡晚上该睡不着了。” 苏桃将头靠近齐贺怀里,伸手紧紧抱住他的劲腰,闷在他怀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齐贺宠溺一笑,侧身轻轻拍了拍她后背。 苏桃起来后跟齐贺去了堂屋,齐家爹娘正坐在堂屋里吃茶,见苏桃进来赵氏帮她倒了一杯。 “云姐儿跟朗哥儿还在睡?” 苏桃坐在赵氏下首,拿起杯盏喝了一口后问赵氏。 赵氏向着西里间努了努嘴,轻声说:“两个人大闹了好一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我便没有叫他们。” 苏桃又喝了一口茶,“娘,叫他们起来,白日里睡多了,晚上睡不着也难受。” “小孩子觉多,该是不影响他们晚上睡觉。不过叫他们起来也好,等一下要摘些石榴,让他们起来摘石榴。” 云姐儿跟朗哥儿天天盯着院里的那颗石榴树看,这颗石榴树结得果子又多又甜,刚好摘下来几个晚上赏月的时候吃。 苏桃走去西里间的时候,便见云姐儿跟朗哥儿头抵着头睡得香甜,见了他们两个,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就浮现了。 苏桃看了他们一会儿便伸手轻轻拍了拍云姐儿,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云姐儿,起来摘石榴了。” 苏桃连叫了两声云姐儿才睁开眼睛,她一骨碌坐了起来,声音沙哑地问苏桃:“阿姐,要摘石榴了?” 苏桃笑着点头,又伸手推了推还在睡得朗哥儿。 云姐儿听说要摘石榴也精神了起来,她跟朗哥儿早就想摘石榴了,可是阿娘说还没有熟,要等过了仲秋才能吃。 “朗哥儿,朗哥儿,起来摘石榴了。”云姐儿丝毫不温柔地大力推了推朗哥儿。 朗哥儿也猛地睁开了眼睛,要摘石榴了? 他也一骨碌爬了起来,跟云姐儿排排坐。看着面前两个可爱的小家伙,苏桃喜得笑得见牙不见眼。 朗哥儿伸手让苏桃抱,嘴里说着:“摘,摘。” 苏桃把他放到床边儿坐好,帮他穿好鞋子,那边云姐儿就已经自己穿好了鞋子。 她将朗哥儿放下地,朗哥儿便跑着出了西里间。 云姐儿跟朗哥儿两个跑去石榴树下,盯着树上的石榴看,两个人仰着头,在树下寻寻觅觅。 齐贺、苏桃跟着他二人出来了,云姐儿指着一个石榴对齐贺说:“五哥,帮我摘那个。” 齐贺嘴角挂着笑,弯腰抱起云姐儿:“摘哪个?你自己摘。” 云姐儿搂着齐贺的脖子,兴奋地叫着:“五哥真好。”而后,一手搂着齐贺的脖子,一手指着要摘的石榴说:“这个,对,就是这个。” 云姐儿摘了自己看好的大红石榴,朗哥儿也兴奋地要摘。苏桃个子不高,抱着朗哥儿也摘不到他想摘的大石榴。 云姐儿便在齐贺怀里看着他们两个笑,苏桃也笑:“朗哥儿等着,娘等一下抱得比爹爹还高。” 齐贺也瞧着苏桃笑,苏桃瞪了他一眼,跑去书房搬了个椅子出来,娘俩站到椅子上,摘了上面好几个大石榴。 朗哥儿兴奋地哇哇叫,齐贺跟云姐儿也跟着笑。 赵氏出来了,“摘几个够吃的就行了,其他的留在树上再长长。石榴都摘下来了不好放,长在树上能吃多长几日。” 几人摘了七个石榴,收回去椅子,云姐儿跟朗哥儿便迫不及待地分了一个。 云姐儿吃石榴的时候,家里人细心地教她吐籽儿,现在她又教朗哥儿,是个好姑姑呢。 第233章 仲秋夜 仲秋夜,同往常一样拜月,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围着小桌子吃月饼。 等一家人都坐在满月下的时候,此时天色已晚,晚饭吃饱的朗哥儿肚子已经饿了。 大相国寺的月饼是真的好吃,一家人说话间,朗哥儿拉着苏桃的手,让她给他拿月饼吃。 赵氏见了,笑着说:“看咱们朗哥儿急得,拿月饼给他吃。” 按着习俗一家人是要分食一个月饼的,苏桃便先拿过来那个大月饼切成了六小份,家里其他人的月饼都拿了自己的那一份吃了起来。 到了朗哥儿这里他不要,他就要吃大相国寺拿回来的小月饼。 任性,还管不住你了?苏桃便板着脸对朗哥儿说:“今儿仲秋,一家人要团团圆圆地吃一个月饼,你不吃,是不想跟我们做一家人?” 朗哥儿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娘,见他娘说的认真,等了好一会儿他才伸手接过苏桃手里的那一小块儿月饼。 见朗哥儿接过月饼送到了嘴里,苏桃脸上的表情才舒缓了,转头瞅了赵氏一眼,笑得有些贼兮兮。 苏桃教训朗哥儿的时候,大家都当做没有看到,自顾自地说话。 朗哥儿三两下就把那一小块儿月饼吃完了,而后伸着小胖手给苏桃看,“没了。” 苏桃柔柔一笑,“朗哥儿还要吃吗?” 朗哥儿看了看盘子里的小月饼不吭声。苏桃拿起一块儿递给他,“好了,可以吃这个了。” 朗哥儿高兴了,乖乖地坐在自己的小圆墩儿上,乖巧地吃月饼,他是真的喜欢吃这个月饼,一不小心就又吃了两个。 齐贺也觉着这月饼好吃,吃完问苏桃:“这月饼是哪里买的,不像是京城的糕点。” “这月饼是大相国寺的斋房做的,云姐儿跟朗哥儿拿回来的。”苏桃喝了一口茶接着说:“今儿去大相国寺上香,云姐儿他们两个碰到了郡王爷,郡王爷打包给他们的。” 齐贺也喝了一口茶,冲了冲嘴里的甜味。 这郡王爷,仲秋这日,皇宫里也是有席面活动的,他倒是跑了出去。 “六郎哥哥说,这大相国寺的月饼是京城最好吃的。”云姐儿只吃了一个月饼便没有吃了,她规规矩矩地坐着搭话。 齐贺点了点头,道:“这月饼确实味道不俗。” 如此美味是值得特意跑过去一趟的,宫里的宴席也大多是摆在晚间,郡王爷吃过月饼再赶回宫也是可能的。 齐贺不再想郡王爷,抱着吃饱了便不想动的朗哥儿,在旁边走来走去。 赵氏跟苏桃聊天:“桃娘,杏儿是不是只比你小一岁?” 苏桃点头称是。 “杏儿跟三郎来京城快两年了,你说她怎么一直没有怀上?不会是三郎傻傻地没让她怀?”赵氏压着声音跟苏桃说。 苏桃却是不好意思搭话,这齐三郎跟杏儿好歹是她的兄嫂,她不好意思谈论他们的这事儿。 赵氏见苏桃不答自言自语道:“过两天叫杏儿回来,我问问她,若是有什么赶紧找个郎中来看看。你三叔三婶不在,作为伯娘咱得关心着。” 苏桃笑:“原本还想着明儿让喜子给三哥三婶送给两只螃蟹过去,若是这样,不若让喜子明儿就去把他们叫回来。今儿咱们去了陆家,也没叫他们回来过节。” 赵氏忙道:“如此也好,明儿让喜子去庄子上叫他们。还有到时候装几个螃蟹让喜子带着,顺道给亲家母送过去。” 苏桃笑了笑:“单凭娘做主。” 小孩子果然是觉多,齐贺抱着朗哥儿玩了一会儿,他就趴在齐贺的肩膀上睡着了。 齐贺见他似是睡沉了,便抱着朗哥儿回了西厢房。 赵氏见朗哥儿都睡着了,便柔声问云姐儿:“云姐儿困不困?” 云姐儿拿着一个红石榴在吃,她吃了汁水吐出石榴籽,道:“还不困,再陪着阿娘跟阿姐坐一会儿。” 齐老二在赵氏跟苏桃说杏儿的时候已经站了起来,他背着手站在石榴树前打量。 赵氏仰头盯着天上明晃晃的月亮,心中感慨:他们的日子越来越好了,希望五郎以后仕途顺遂。 他们找了三郎过来京城帮着管庄子,三郎也是自家侄子,赵氏也希望三郎跟杏儿以后越来越好。 赵氏之前听说酒肆里的爆炒兔肉要一百三十二文一盘,她想着在京城这边养兔子是不是要比在临阳更好。 之前齐家兄弟给齐老二写的信,齐贺念的时候她也听了,齐老三说三郎给家里留了银子,他们会好好供六郎读书的。 齐三郎已经成家,以后他们有了孩子还要养孩子,现在他在庄子上帮忙,一年给他五十两,初次之外便是养的猪羊鸡鸭鹅能卖点儿小钱。 他们也需要生活,能存下来五十两已是不易,他还要给六郎读书钱,赵氏突然有些心疼他跟杏儿了。 五十两在西柳村是真的不少了,可是在京城真的不多。 因着赵氏跟苏桃他们这两个六品安人每年也能白得朝堂给的一百多两银子。 庄子上的那点儿钱,赵氏知道她儿子媳妇看不上,便想着让齐三郎在不忙的时候养些兔子多挣一份儿钱。 要说养兔子,还得是亲家母跟桃娘懂得多。 可,作为伯母,她太过关心侄儿又怕苏桃心中不喜,便埋在心里没说什么。 赵氏盯着月亮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长长地吸了口气。 苏桃也黏着石榴籽儿吃,她耳朵灵,听到了赵氏似是叹息的喘气。 她抬头问赵氏:“娘,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 赵氏轻轻摇了摇头。 苏桃笑:“娘,你有什么可别憋在心里,说出来媳妇还能帮你开解开解。” 苏桃是个好的,桃林里今年卖桃子的钱她也没有充公,都让赵氏保管着,说什么以后拿回西柳村置办族田。 赵氏不懂,只知道这是为齐氏家族置办的田地,齐氏的族人都能得到好处的。 这样一个儿媳妇她又觉着说与她听也无碍,于是笑着道:“我是想着三郎两口子,咱们家日子好过了。三郎家里还有六郎在读书,只指望你三叔他不一定能供出六郎,上次三郎回去给你三婶留了五十两给六郎读书用。 咱家一年也就给三郎五十两,他们以后也有自己的孩子要养,娘想着怎么让三郎多挣些钱。” 赵氏说着看了一眼苏桃的脸上,见苏桃毫无异色地望着她看,便又笑着说:“庄子上三郎隔壁那个院子都空着,杏儿也只是忙的时候去果园帮忙,平常就自己伺候家里养的家畜。 娘想着不若让杏儿学着养兔子,我听隔壁许大娘说,京城酒肆里爆炒兔肉要一百三十二文一盘,什么盘兔也是食客常点的菜,这边养兔子的话是不是能挣些钱?” 苏桃觉着赵氏说的有理,想了想便说:“之前去庄子上,杏儿说三哥准备在桃园里养蜂,产了蜂蜜卖钱,到时候这些营收便都归三哥。至于养兔子,若是杏儿能忙得过来,我就教她怎么养。” 不管赵氏怎么想,苏桃觉着既然齐三郎义无反顾地过来帮他们来管理庄子,自然是不能亏着他。 不能让他过得比家里的兄弟还差,便对赵氏说了这么一通。 齐贺哄了朗哥儿睡下,回来坐到了苏桃身旁,苏桃拉过他的手,轻柔地问:“相公同意我说的那些吗?” 齐贺笑了笑:“家是你在管,你做主就好。” 苏桃笑了,赵氏也笑了。 齐老二背着手,抬头望着月亮,心中问他娘,看到了吗?当初他们不愿意让他们养的孩子长得这么好,娶回来的娘子也这么好。 第234章 子嗣 翌日,喜子用过早饭还没有出门,齐三郎跟杏儿便坐着别人拉客的驴车来到了兴源巷。 杏儿手上挎着个竹篮子,里面装了满满一篮子鸡蛋。 齐三郎背着个竹篓,里面放的有鸭蛋鹅蛋,还有两只被捆得特别老实的大公鸡。 齐老二在外院给云姐儿的马-小花喂草。 朗哥儿在旁边看马儿吃草,听到喜子跟人说话,他跑过去看。 喜子在外面套驴车,他跑到门口往外看,就看到了站在门口跟喜子说话的齐三郎跟杏儿。 朗哥儿见了齐三郎,歪着头瞅着他笑,边笑边咦咦地叫。似是在说咦,你来了啊。 齐三郎听到朗哥儿的笑,便也不跟喜子说了,他笑着走过去抱起朗哥儿,“朗哥儿在家呢?” 朗哥儿笑着答:“在家。” 小家伙如此可爱,引得跟在齐三郎身后的杏儿也笑出声来。 齐三郎进了外院,见到齐老二在给马儿喂草,远远地叫了声:“二伯。” 齐老二应了一声,继续给马儿添草料。 赵氏跟苏桃都从堂屋里走了出来,齐三郎跟杏儿都叫了人之后,便把带来的东西放在了灶房门口。 杏儿跟翠丫说:“先把这两只鸡拿出来,下面是鸭蛋跟鹅蛋,将这些收到罐子里放。” 赵氏跟苏桃都走了过来,一看竹篓里的鹅蛋都感叹:“这鹅蛋真大。” 杏儿笑,在西柳村的时候,家家户户养鸡的最多,养鹅的极少。她也是看庄子旁边的村子上有人养才买了小崽子回来养的。 这些鸡鸭鹅蛋能拿回来给云姐儿,朗哥儿吃,她也觉得高兴。 将东西都放在那里给翠丫收拾,赵氏便招呼着苏桃跟杏儿回了堂屋。 自家能买一匹马那是极其稀罕的,齐三郎抱着朗哥儿去外院看马去了。 赵氏性子急,跟杏儿没有说几句话,就直接问了自己关心的子嗣之事。 虽然杏儿跟齐三郎成亲也快三载了,猛然被问起子嗣的事儿,难免还是会有些害羞。 杏儿耳朵尖儿红红的,不好意思地说:“还,还没准备要。三哥计划着要养蜂,养蜂最好的时候便是来年的三月份。若是有孕了他还要照顾我,养蜂这事怕黄了。” 赵氏一听,心有不喜,这两个人没有爹娘在跟前,怎么瞎糊弄呢。 这子嗣之事不是最大的吗?怎么还为了养蜂还把子嗣这事给靠后了。 赵氏气得斥责了声:“胡闹!” 杏儿见赵氏生气了,低着头抿着嘴儿不说话。苏桃在旁边拍了拍她的手。 “你们不在爹娘跟前,就是这么瞎胡闹的?!成了亲首要就是生儿育女呀,刚成亲那两年你还小,你婆母不敢让你怀身子,现在你也十七了,你肚子一直没消息,你婆母知道了也得急。” 赵氏怕吓着杏儿声音有所缓和。 “你别什么都听三郎的,你们赶紧怀个孩子是正经。若是有孕后忙不过来,便去雇个小丫头回来帮忙。” 赵氏说着转头问苏桃:“桃娘,雇个小丫头要使多少钱?” 苏桃说:“不一样的丫头,价钱也不一样。有手艺识字的丫头贵一些,二嫂他们雇个粗使丫头就行,一年也就几贯钱。” 赵氏点头:“那就雇个粗使丫头,便宜,还能帮着喂喂家里的猪羊。” 杏儿面有难色,他们一年也没有多少钱,这些活她都能干,她是真的不愿意多出这个钱。 苏桃见杏儿颇有些为难,便笑着说:“钱的事儿别担心,能挣出来的。” 杏儿抬头看向苏桃,一脸的不解,好似在问:怎么挣钱? 赵氏笑了,“桃娘跟我也商量了,看看你们愿不愿意养兔子?要是愿意养,就在旁边的院子里搭些兔子笼,你养些兔子补贴家用。桃娘娘家以前就是养兔子的,有啥不懂的尽可以问她。” 杏儿眼里放光,忙说:“自是愿意的,二丫之前在家里养了些兔子,当初都是二丫在喂,我也帮她给兔子薅过草,知道一些兔子的习性。” 赵氏笑:“这就好,你去叫三郎进来,我给他说说。” 杏儿哎了一声,站起来出去叫齐三郎去了。 齐三郎喜欢逗朗哥儿玩,两人在外院正玩得开心,齐三郎就被叫进了堂屋。 因着齐三郎两口子不生孩子这事儿,苏桃感觉她婆母生气了,于是借口去灶房拿东西,出去了。 堂屋里,赵氏逮着齐三郎把他骂了一顿。她还将她仅会的一些知识都搬了出来,说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杏儿低着头不说话,齐三郎挠了挠头,乖乖听训。 苏桃在灶房里等着,觉得赵氏这边该训完了,便端着一盘糕点,几个石榴进了堂屋。 苏桃进来,赵氏刚好说到让齐三郎跟杏儿养兔子的事情。 “你们也别为着养蜂、养兔子而不生孩子,刚才我也跟杏儿说了,到时候真忙不过来的时候,就雇个粗使丫头回来帮忙。 事到跟前都有法子解决的。 桃娘说,她家养兔子的时候,兔子皮跟兔子肉是分开卖的,你先去找找卖兔肉跟兔子皮的门路。 你了解清楚了,便先开始养兔子。” 齐三郎知道这是他二伯母为他好,心中感激不尽,连连应是。 后面大家坐在堂屋里,苏桃就说了他们家当初怎么养兔子的,怎么卖兔子皮跟兔子肉。 齐三郎长得憨厚,其实脑子很活泛,苏桃一说他就都明白了。 从兴源巷回去后,齐三郎就忙两件大事,子嗣跟养兔子。 春秋两季是养兔子的好时节,重阳节之后,齐三郎的兔子笼就在他隔壁的院子里搭了起来,上面还有贴心地搭了遮风挡雨的棚子。 齐老二在家也没事,齐三郎那边忙起来之后,他便回庄子上帮他去了。 冬月里,母兔子揣了崽,杏儿也有了身孕。 第235章 下雪了 进入冬月,眼看着就要到冬至,出去跑营生的苏青山回来了。杏林巷找人捎了口信过来,让苏桃跟齐贺旬休了过去吃饭。 已入隆冬,天空飘飘洒洒下起大雪,一夜之间京城成了雪城。 下雪了,齐家最高兴的是云姐儿跟朗哥儿,两个人也不嫌冷,在满院子的雪地里撒欢似的跑来跑去。 翠丫做好了饭,苏桃叫两人进屋来吃饭,两个人没听到一样,继续在外面跑。 苏桃无奈只得说:“朗哥儿,吃过饭我跟你爹要去杏林巷,你跟姑姑在家玩雪。” 云姐儿一听要去杏林巷也不跟朗哥儿玩了,跑到苏桃跟前撒娇:“阿姐,我也要去。” 轻松拿捏,苏桃笑:“快去洗洗手吃饭。” 云姐儿跑去洗手,朗哥儿也跟着去了。 堂屋里燃了炭盆,等两人回到堂屋,赵氏将他们身上的毛氅都脱了下来,随手在两人背后摸了摸,有些潮潮的。 赵氏将两人的毛氅挂了起来,“这毛大氅暖和,两人背后都出汗了。” 之前陆老夫人送了好几块皮子,入秋之后,苏桃便找了针线娘子过来量身,给家中每人都做了件大氅。 用过饭之后,赵氏又摸了摸两人的后背,安排云姐儿道:“天儿冷,别带着朗哥儿跑了,出了汗万一着凉了,就要喝苦汁子。” 云姐儿一脸嫌弃,他们才不要喝苦汁子。 赵氏安排过云姐儿,又对苏桃说:“桃娘,前两天庄子上送了的羊肉,你们将后腿带过去。还有外院笼子里的鸡捉两只。” 赵氏说着就去灶房拿羊肉去了。 这羊肉是庄子上齐三郎送回来的,他听说齐贺入了冬至后要补身子,便在冬至前送了一只宰好的羊回来。 齐贺不是齐老二亲生的这件事,齐家没有想瞒着,故而在京城的齐三郎跟杏儿都知道了。 之前齐老二养了几只羊,杏儿来了之后都给杏儿养了。 齐三郎送羊肉回来的时候,还带了几只鸡回来,说冬天好好给五郎补一补。这次除了大公鸡,他还带回来三只母鸡,因他听说母鸡养身体。 送过来之后,他还豪爽地说,让家里尽管吃,之后一个月回来送一次鸡羊。 赵氏喜得不得了,让翠丫去街上给杏儿买了许多孕妇爱吃的杂嚼蜜饯带了回去。 赵氏拿上羊肉,翠丫利落地抓了两只鸡绑上,送去了门口套好的驴车上。 齐贺在书房,苏桃陪着云姐儿跟朗哥儿在堂屋里玩。 赵氏帮苏桃安排好之后,便回了屋。她往炭盆跟前一坐,伸着手烤火,外面还是挺冷的。 “太阳出来了,等一下雪该化了,你们赶紧去。你们走后,我跟翠丫把院子里的雪扫扫。” 堂屋门口装了个厚厚的门帘子,在屋里坐着看不到外面。 苏桃刚才叫云姐儿跟朗哥儿的时候,也看到外面被他们踩得不成样子。 今儿是他们总要去杏林巷的,不能在家帮着扫雪了。苏桃还没有来得及回赵氏。 云姐儿一听,赵氏让他们赶紧去,站起来走到苏桃跟前说:“阿姐,咱们走,我都想虎哥哥了。” 苏桃笑着看了赵氏一眼,“娘,我们先走了,家里辛苦你了。” 赵氏笑:“还有翠丫呢。” 她站起来将衣架上挂着的大氅拿下来,朗哥儿的递给了苏桃。 她帮着云姐儿穿上大氅,掀开门帘子叫齐贺,“五郎,别看书了,你们赶紧出发。” 苏桃带着云姐儿跟朗哥儿出来的时候,齐贺也出来了,手里拿了几本书。 苏桃问:“这是?” 齐贺:“我之前看的,做过注解的书,拿去给虎子。” 赵氏送几人上了驴车才转身回来松了口气,小崽子们真是让人不省心,为了玩雪不让扫。 这次他们走了,赶紧把雪扫了。 路上的积雪人家门口的都扫了,没有人家的地方雪厚厚的,车轮压上去咯吱咯吱的响。 小毛驴跑得本来就不快,今儿路上有些走得更加慢了。 往常不到一炷香的路程,他们走了快半个时辰。 杏林巷的雪都扫干净了,苏家院子里的雪也都扫干净了,除了屋顶上的,院里一点儿雪都没有。 苏桃笑着问她娘:“雪都扫哪里去了?怎么这么干净?” 冯氏拉着苏桃跟云姐儿,往屋里带:“都拉外面河边儿上去了。” 苏青山高兴地抱着朗哥儿,朗哥儿歪着头看别处不看他。 “哈哈哈,你这小子是不是跟姥爷生分了?”苏青山大笑出声露出一口大白牙。 苏青山这次回来黑了很多,脸上续了胡须,虽然修整得很整齐,看起来还是很粗犷。 朗哥儿一直不正眼看他,歪着头只看去书房送书刚回来的苏虎。 苏虎笑:“朗哥儿记得舅舅?” 朗哥儿答:“昂。” 苏虎咧着嘴,看向他爹笑,看得苏青山手痒痒。大家也都被逗笑了,一家人笑着进了堂屋。 大家进堂屋坐下后,冯氏笑着逗弄朗哥儿,“朗哥儿,这是你姥爷啊?” 冯氏见苏青山吃瘪,眉开眼笑欢喜得不行。谁叫他不把胡子剃了,一脸的胡子跟个土匪似的。 苏家堂屋里也燃了炭盆,冯氏见云姐儿跟朗哥儿两个穿着大氅,笑着说:“屋里热,快把云姐儿跟朗哥儿的大氅脱下来,一会儿要出汗了。” 苏桃帮云姐儿脱了大氅,苏青山帮朗哥儿也脱了下来。苏桃将大氅挂了起来。 钱婆子送了茶水,点心进来。 苏青山让朗哥儿坐在他腿上,拿了一块糕点递给他。 朗哥儿接过糕点,仰着头睁着黑亮亮的眼睛盯着他看。 “朗哥儿,真不记得姥爷了?”苏青山笑着又问朗哥儿。 朗哥儿动了动嘴,“脑爷。” “哈哈哈,朗哥儿聪明,这小子像我。”苏青山豪爽地大笑出声,朗哥儿也跟着笑,咧着嘴,露出嘴里白晃晃的小米牙。 稀罕够了朗哥儿,苏青山对冯氏说:“他娘,你去把给小丫头的东西拿过来。” 冯氏站了起来,走到云姐儿跟前眨了眨眼,笑着对她说:“云姐儿,你阿叔给你带回个好东西哩。” 第236章 闲话家常 冯氏神神秘秘的,云姐儿满怀期待,她抓着苏桃的手,小声叫着:“阿姐。”眼中的兴奋,肉眼可见。 苏桃笑着逗云姐儿:“云姐儿猜猜是什么?” 云姐儿歪头想了想,懊恼地说:“想不出来。” 苏青山见云姐儿如此可爱,抱着朗哥儿笑。苏虎知道是什么,可是说出来就没有惊喜了,他摸了摸鼻子没有开口。 齐贺波澜不惊,端着茶盏轻啜着。 不一会儿冯氏从东里间出来,手里拿着个黑漆木贴螺钿的小盒子。她笑着递到云姐儿手里,“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云姐儿接过来,蹲身一礼谢过冯氏,又对着苏青山行了一礼,才让苏桃帮着打开来看。 苏桃拿着把开口转向云姐儿,让她自己打开来看。 云姐儿盯着小盒子,轻轻掀开,盒子里有个圆圆的带着手柄的银质物品用绳子绑在一个脉枕一样的东西上面。 云姐儿拿出来,苏桃帮她解开,云姐儿拿着手柄反过来一看,看到个满眼欣喜的小娘子。 小娘子脸儿圆圆的,眼睛又大又亮,微张着嘴儿,一脸的不可思议。 云姐儿小胖手捂住嘴,里面的小娘子也捂住了嘴,她转头看苏桃,惊喜道:“阿姐,是水晶镜子。” 冯氏笑着问云姐儿:“喜不喜欢?” 云姐儿跑过去抱着冯氏亲了亲,甜甜地道:“云姐儿很喜欢。” 哎呦,真窝心啊。 冯氏笑得一脸慈爱。 朗哥儿糕点吃完了,见了云姐儿的镜子,他也想玩,在苏青山腿上坐不住了蛄蛹着要下地。 苏青山只得放他下来,他要镜子,云姐儿怕他摔了,就拿着镜子给朗哥儿照。 镜子里出现个胖嘟嘟的小郎君,朗哥儿啊了一声,镜子里的人也张了嘴,真新奇啊。 两人在旁边旁若无人地玩了起来。小孩子自己玩去了,大人开始聊天叙旧。 这次出去做营生,苏青山带了五万两,因着去年在暹罗那边遇到个前朝过去的大胤人,生意做得很顺利。 他贩了一些那人指名要的东西过去,回程又采买了一些珍珠,犀牛角及犀牛角珠子回来,这么一来一去赚了十几万两。 赚了这么多银子是苏桃没有想到的。 齐贺也没有想到,心中暗道:他岳父是个会做生意的。 因着这次苏青山贩的货多,那边可能也要卖一段时间,近两年都不会再过去。 苏桃连连点头应是,每次出海也是有一定的风险的,这样也好。 苏青山话头一转,“刚刚我看朗哥儿身上穿的毛大氅,皮毛上乘,像是北边儿来的货?” 苏桃笑:“陆家母亲给的皮子,说是韩家姨母往年送来的,韩家表兄在北疆戍边。” “难怪了。”苏青山摸着胡子若有所思。 “陆家那边对你们也不薄,这次爹专门留了一大箱子珠子在家里,回去的时候你们装一箱子回去,也孝敬孝敬陆家的父母。” 苏桃是真正的见识到了,京城的女眷是真的喜欢珍珠。她爹给的痛快,她也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时间不早了,外面钱婆子询问冯氏中午饭怎么做,冯氏出去安排去了。 苏青山也给齐贺带了好东西回来,他带着齐贺去西厢房看去了。 他给齐贺带回来一个紫玉砚台,一个嵌着云母石的砚屏,还有一小箱子一两黄金一两墨的三莲墨。 这一堆东西价值不低,齐贺也没有推辞,拱了拱手向苏青山道谢。 苏青山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齐贺的肩膀,大手跟铁做的一样,拍得挺疼的。 苏青山回来之后,冯氏便把齐贺的身世告诉了他,也说了齐贺并没有认祖归宗,依然留在了齐家。 苏青山敬佩齐贺知恩图报,每一个巴掌里都带着赏识。 冯氏去灶房里安排钱婆子做羊肉,钱婆子边建议说要不炙烤些羊肉吃,天儿冷,吃个炙羊肉,喝碗羊肉汤,自在。 钱婆子做饭好吃,冯氏都依着她。 苏虎眼看着也要回临阳考童试,齐贺抽空考了考苏虎。苏虎读书不是特别的灵,难能可贵的是他比较用功。 齐贺多拷问了一些,又给他讲了一些读书的窍门。 另外把自己拿过来的那些书也都翻开给苏虎看了,告诉他若是没有精力学太多,依这几本书为主去学,考上秀才也没有问题。 苏虎郑重点头,他也是十几岁的郎君了,在外面读书的同窗大部分都是小富之家的郎君。 他跟同窗走得近了,也多少了解京城人家家中的内情,家中人员复杂的,家人间的来往也复杂。 他一直都想着要考上功名给他阿姐撑腰呢。虽然他姐夫现在挺好,他想着给他姐撑腰的初心不改。 中午吃了炙羊肉,喝了羊肉汤,搭配炙羊肉的是钱婆婆做得甜饼子。 膳食虽然简单,大家都吃得满足,个个吃了个肚儿圆。 饭后,苏青山问齐贺,苏虎的现如今的学问怎么样,后年回临阳参加院试能不能考中秀才。 齐贺说苏虎只要一直努力是没有问题的,苏青山听了挺高兴,开口说:“我回来的时候,拐去临阳周家看了看,周恒今年中举了。” 苏桃原本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听到周恒中了举,惊喜道:“周大哥终于考中了?!” 苏青山笑:“考中了,虽然名次不怎么靠前。”说着苏青山看向齐贺,“周恒能考中还要多亏了你呀?” 齐贺脸上挂着浅笑,淡淡地说:“这从何说起?” 苏青山喝了口茶,一副开讲的架势:“你之前不是帮他们书肆注解了几本书吗?你中了状元后,他便把那些书都拿出来好好研读了一番。 他自己说的,看过之后受益匪浅,他便拿着那几本书又学了两年,今年原想着参加乡试再试一次,不成想中了。” 相公真厉害呀! 苏桃看向齐贺,眼睛里带着崇拜。 齐贺客气:“岳父言重了,那是周大哥他自己开悟了。” 自己人客气啥,苏青山看了齐贺一眼,笑得开怀。 苏虎也抿了抿嘴唇,暗下决心要好好学习今儿他姐夫给他带来的那几本书。 “爹,周大哥明年来京城参加会试吗?”苏桃问苏青山。 苏青山回:“来,他老岳父一早给书肆里雇了个新掌柜,让他好好读书明年参加会试。我跟他说,来了就直接住到家里来。” 齐贺眉头轻动,苏家只有这么一个院子,周恒来了不方便住进来,只能住到倒座房。 不如…… 他抿了一口茶,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对着苏青山淡淡开口:“岳父,周大哥来了,不如让他住隔壁院子。” 嗯? 住隔壁? 苏家一家人皆是一脸不解。 第237章 买了宅子 隔壁?哪个隔壁? 苏桃迷惑不解,她茫然地看了看她爹娘,然后眼神转向齐贺,不解地问:“相公,哪个隔壁?” 齐贺倒是淡定,毫无波澜地说:“咱们东边这座院子。” 嗯?苏桃惊地眼睛瞪地宛若一圆溜溜的栗子。 “相公,不是你把隔壁买下的?” 齐贺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轻轻点头。 苏青山大手猛地一拍大腿,大声道:“如此甚好!” 齐贺站起来对苏青山,冯氏拱了拱手,“之前岳母不想要买下隔壁宅子,故而小婿买下后,没有向岳父母言明,是小婿的不是。” 苏青山站起来扶着齐贺的胳膊让他坐下,“贤婿多礼了。” 两人都坐下后,苏青山又说:“当初是我不在,若是我在也会把隔壁买下来。” 齐贺微微颔首,又轻声道:“原想着等虎弟大了再把地契拿过来的。” 等过几年苏虎大了,多一处宅子也方便。 苏青山倒是无所谓,连声道:“都好,都好。” 既然隔壁被买了回来,苏青山便跟齐贺说:“隔壁空置时日已久,还是要打扫一番通通风的好。院里的积雪也没有人打扫。” 不久就要住人了,还是要早早地清扫一番的好,齐贺说:“明儿便让喜子把钥匙跟契书都送过来。” 齐贺如此说,苏青山也没有客气。 苏桃惊讶过后,才想起来,好像有哪里不对的地方,齐贺的俸禄都进了公中,他哪里来的钱买宅子? 在她爹娘跟前,她也没有开口询问。 太阳落山,外面的气温降了下来。 天气又冷了,齐家的驴车车棚简陋,冯氏怕回去的路上冻着两个孩子,便让苏桃跟齐贺他们赶紧回去了。 来的时候没有拿多少东西,回去倒是带回去了两个箱子。一箱子装着珠子,一箱子装着苏青山给齐贺的墨条、砚台、砚屏。 天黑前到了家,齐贺找出来那边宅子的地契给了苏桃。 苏桃拿过地契看也没看,她盯着齐贺笑问:“相公哪来的银子买宅子?相公每月的月钱不是只有十两?” 齐贺笑得有些心虚,“就知道娘子要问。” 苏桃往床边儿上一坐,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那相公就说说。” 齐贺坐在苏桃身旁,轻轻环住她的肩头,“买宅子的钱,要说呢是从陆二叔那里得来的。” 嗯?苏桃眉头一挑,满脸疑惑。 齐贺笑了笑,柔声道:“别急,你听我慢慢说。回到京城之后,其实我也有意地打听了陆家,知道陆二叔在国子监任职,也打听到他喜欢收集旧书。 之前祖父也喜欢收集旧书,小时候我跟着祖父去大相国寺东大街那边的旧书店里淘过旧书。 入了翰林学院之后,我也有意去旧书铺子淘过旧书,运气好的话,也能淘到很有价值的古书。 百年前世家被屠,很多世家收藏的古籍流落在外,能淘到一两本也能换得千两银子。 我只要出门就去逛旧书铺子,淘了颇多的旧书回来,里面不乏有古籍。当时想买宅子的时候,我就拿了几本古籍找人帮着卖给了陆二叔。 我想着反正都是一家人,古籍进了陆家也不算失去。” 苏桃听到这里,忍不住噗嗤笑了,她盯着齐贺,幽幽道:“相公,你这样机敏可别让陆二叔知道。” 狡猾的五郎,他连他亲二叔都算计。 况且是在那么老早的时候,如此一来苏桃突然间好像想明白了,她家相公真的是一直以来都拿陆家当自己家的。 苏桃了然,她收起地契,说:“我明天拿给喜子。” 他们今儿一天都没有在家,西厢房里还没有燃炭盆,屋里也冷得伸不出手。 这次苏青山让苏桃拿回来的珍珠跟犀牛角珠子比上次给的还要多,苏桃准备找两个盒子来给陆老夫人装两盒子。 齐贺拉着苏桃不让她动,抱着她在怀里,脸埋在她脖颈处嗅来嗅去。 灼热的呼吸喷洒到脖子娇嫩的肌肤上,痒痒的,苏桃笑着推齐贺:“相公,快起开,太痒了。” 齐贺抬起头,一脸幽怨地望着苏桃。苏桃见了他这种小奶狗被抛弃了的表情,好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怕伤到他的心。 苏桃抿着唇儿,嘴角上翘,她故作关心地问:“怎么了?” 齐贺抓住苏桃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颇有些不满道:“阿桃,你有没有发现,自从有了郎哥儿,你心里都没有我了。以前我亲你,你会娇羞,现在总想赶我走。” 呃…… 苏桃竟无言以对。 白日里,她总是在堂屋里跟赵氏一起做做针线,说说话,当然也带着朗哥儿在堂屋里玩。 齐贺平常下值回来,也是去书房,也就晚上两人躺在床上才说说话。 而晚上,因着朗哥儿在跟前,哪怕是他睡着了,她也放不开。 难道齐五郎觉着自己被冷落了? 老夫老妻的,谁家经年的夫妻总想着腻歪,孩子也得要养的啊。 苏桃反手握住齐贺的大手,温柔地笑,“相公,朗哥儿还小啊,等他长大了,以后我只关心你。” 齐贺脸上笑容浮现,趁着朗哥儿在堂屋跟云姐儿玩,他扶着苏桃的脑袋,轻轻将唇贴到她的唇上。 原本有些微凉的房间,突然之间就热了起来。 苏桃躺在锦被之上呼吸越来越艰难,娇柔柔一声莺啼,听得齐贺一僵。 白日,白日,还是白日。 齐贺硬生生停了下来,躺倒在一旁,伸手把苏桃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自作孽,不可活。 他费尽心机为自己争取的一点儿福利,竟然成了煎熬。 齐贺抱着苏桃柔声问:“阿桃,什么时候让朗哥儿自己睡?” 苏桃闷在齐贺怀里,声音沙哑,“现在天冷着呢。” “那等开春,开春天暖了就让他挪去南边房间里,好不好?”齐贺轻哄。 苏桃不为所动。 当然不好,开了春朗哥儿才两岁啊,他自己怎么睡一个房间,真是个狠心的爹。 苏桃呜呜嗯嗯,不答齐贺的话。 齐贺苦涩一笑,决定让苏桃也煎熬一下,他怀心眼儿地口手并用地招惹她。 苏桃恍恍惚惚,感觉就是临门一脚的事,这时候齐贺突然放开了她。 他整了整衣衫,说:“难得旬休,我去跟朗哥儿多亲近亲近。” 苏桃不上不下地躺在锦被上,双眼迷离,两腮泛着桃红。她在考虑,朗哥儿是不是可以先跟婆母睡一屋? 第238章 家宴 入了冬至,时值隆冬,齐贺开始进补,京城里差不多也开始做岁节的准备。 冬至没过几日,贺家的一众人从西境回来了。 贺家是陆老夫人的娘家,贺大舅带着儿子们去西境戍边,贺舅母留在京中替贺大舅尽孝。 前几年自家中太夫人去后,贺舅母一人守着个偌大个院子觉着孤苦,便收拾行囊也去了边疆。 这一走就是五六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陆老夫人紧着吩咐小陆太太安排家宴宴请贺舅母。 苏桃自是收到了小陆太太递来的话,让她带着朗哥儿过去见见贺舅母。 家宴安排在了旬休这日,这日天朗气清,冬月上旬下的那场大雪已经融化干净,冬日里的阳光白惨惨的没有温度。 苏桃、齐贺带着朗哥儿跟云姐儿一起坐上了驴车,驴车前面还放着两盒子珠子,一盒珍珠,一盒犀牛角珠子。 陆家的仆妇小厮没有不认识自家二爷的,见了齐家驴车过来,老早就打开门迎了出来。 他家二爷一家回来,从来不带侍从,门口的小厮便主动接过齐贺手里的大盒子,抱着跟在他们身后。 齐贺去了外院,苏桃便带着云姐儿跟朗哥儿往主院走。还没有走到主院就碰到了在外面玩的寿哥儿跟研哥儿。 “云姐儿?” 寿哥儿手中拿着抽陀螺的鞭子,笑着跑过去了叫云姐儿。 苏桃一见寿哥儿在,便知道陆大姑奶奶也来了。 苏桃牵着云姐儿,云姐儿牵着朗哥儿,在寿哥儿跟苏桃见礼的当口,苏桃放开了云姐儿。 云姐儿还记得寿哥儿,她惊喜道:“寿哥儿,你怎么在这里?” 寿哥儿笑得腼腆:“这是我外祖家哩。” 云姐儿哦了一声,尾音拉得长长的。研哥儿是个有礼貌的小孩,见了苏桃也跑过来给她见礼。 “见过二婶。” 苏桃笑,“哎,研哥儿啊。” 小朋友都跑了过来,苏桃笑着问云姐儿跟朗哥儿,“要不要在这里跟他们玩呀?” “朗哥儿,一起来打陀螺。”研哥儿伸着手中的陀螺给朗哥儿看。 朗哥儿的玩性被研哥儿勾起,他松开云姐儿的手,跑去了研哥儿身边,兴致勃勃,“玩。” “阿姐,我就在这里看着他。”云姐儿很有姑姑的自觉,朗哥儿留下了,她便也留下来照看着郎哥儿。 苏桃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几个女使,女使比孩子多,他们多会照看着他们的,便笑着点了点头。 云姐儿跟朗哥儿留下来跟寿哥儿,研哥儿玩,苏桃自己去了主院。 没走出去几步,还能听到寿哥儿问云姐儿:“云姐儿,你会打陀螺吗?我的给你玩。” 苏桃脸上挂着浅笑,放心地丢下了他们两个。 苏桃他们来的很早,没想到陆大姑奶奶比她来得还早,主院的女使从小厮手中接过盒子,跟着苏桃进了堂屋。 堂屋里只有陆老夫人、陆二老太太、小陆太太跟陆大姑奶奶几人,陆二姑娘婉姐儿不在。 她一进屋就一一见礼,陆老夫人笑吟吟招呼她坐下。苏桃坐下后,陆老夫人盯着门口看,没看到朗哥儿,不由得发问:“朗哥儿呢?” 苏桃刚从外面进来,屋里有炭盆,她指尖儿麻麻的,苏桃双手交握,回陆老夫人:“来的路上,看到了寿哥儿跟研哥儿,云姐儿跟朗哥儿都停那儿跟他们玩去了。” 陆老夫人还以为苏桃没有带朗哥儿过来,如此一说,她就放心了,笑着让苏桃喝口茶缓一缓。 陆大姑奶奶抄手坐着,她看向苏桃笑得灿烂,“我娘说云姐儿长得跟我挺像的?” 苏桃放下茶盏,嘴角上扬,她也看向陆大姑奶奶,眼睛一直在她脸上打转,而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云姐儿笑起来的时候跟大姐姐很像,因为你们脸型一样,眼睛也一样,笑起来像弯弯的月牙。” 苏桃边说边比划,听得陆大姑奶奶好奇心起,想赶紧见见云姐儿。 坐在旁边的小陆太太也笑了,“大妹妹别着急,等一下他们回来,你就能见着了,真真的像是大妹妹的女儿。” 陆大姑奶奶生了寿哥儿后便一直没有有孕,她倒是想要个女儿呢。 可惜啊,云姐儿是谦哥儿的妹妹,收起来也算是她的妹妹,连干女儿都不能认。 他们姐妹妯娌闲聊,陆老夫人乐见其成,一家子兄弟姐妹就该这样和和乐乐的。 陆老夫人跟陆二老太太坐在一起,两个人也轻声细语地聊自己的。 “婉姐儿怎么就惹了风寒了?让她屋里炭火燃足一些。” “炭火倒是不短缺她的,她呀一大早地去梅园摘梅花,要晒干了烹茶。没注意冻着了。”陆二老太太说着也气得不行,这个不省心的孩子。 “做什么自己去摘,让小丫头给她去摘不行?”这大冬天的,染了风寒是极难好的。 陆二老太太压低了声音拆陆二姑娘的台,“她呀就喜欢烹茶煮水,事事亲力亲为不愿别人插手,怪丫头一个。” 陆老夫人倒不认为陆二姑娘怪,“婉姐儿性情恬静,喜欢这些能沉住气的喜好也无可厚非。” “老夫人,舅夫人到了。” 外面女使通传,陆老夫人与陆二老太太互看一眼,“来了。” 她伸手,华妈妈过去扶她起来。 陆家女眷走出堂屋相迎,苏桃跟在小陆太太身后。一众人往主院门口去。 门口的女使站在了两边,随着女使躬身,从院外进来一众人。 打头的是一位鬓边有几根白发,看起来年过半百的妇人。妇人身材微胖,身穿深褐色的大氅,笑意盈盈地走进院子。 陆老夫人上前去拉住她的手,叫了声:“大嫂。” 贺舅母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陆老夫人握住她手的手,见她精神饱满,似是很满意,她开口道:“二妹的精神比以往好多了。” 斗转星移,她的二郎回来了,她现在心中无事,精神跟心情自然就好了,陆老夫人眉眼弯弯,“大嫂也跟之前一样精神。” 两人多年未见,陆老夫人紧紧握住贺舅母的手,两人相视而笑。 好一会儿,陆老夫人才想起什么往后看,“大郎、二郎媳妇跟着回来了没有?” 第239章 不是哥儿吗 “见过姑母。” 贺舅母身后走出一位十八九岁的小娘子,梳着妇人髻,蹲身给陆老夫人行礼。 陆老夫人松开贺舅母上前去扶起小娘子,左右打量一眼,小娘子长得浓眉大眼,相貌偏英武。 这是哪个侄儿的媳妇? 陆老夫人看向贺舅母,贺舅母笑着说:“这是二郎媳妇。” 陆老夫人笑着点头,一脸满足,“长得真标致。” 初次见面的小辈,见面礼要给,陆老夫人从手上撸下个镯子套到了二郎媳妇的手上。 二郎媳妇又蹲身道谢。 外面天气怪冷的,叙旧还是先回屋再说,陆二太太在旁边提醒陆老夫人,“大嫂,外面怪冷的,先请舅夫人回屋。” 陆老夫人猛然醒悟过来,一手拉着贺舅母一手拉着二郎媳妇,“走,先回屋。” 贺舅母笑着点头,“好,好。” 堂屋就坐后,苏桃便跟着小陆太太两人站成一排,蹲身向贺舅母行礼,“舅母万福。” 贺舅母抬手让她们起身,望着苏桃笑问:“你就是咱们谦哥儿的媳妇?” 苏桃盈盈蹲身,“回舅母,是的。” 贺舅母爽朗的笑,对着陆老夫人夸:“这孩子大大方方的,真好。” 贺舅母招手,苏桃上前。贺舅母也从手上撸下来个玉镯给了苏桃,苏桃蹲身道谢。 贺舅母又夸了苏桃几句,陆大姑奶奶站起来向贺舅母行礼,贺舅母忙说:“使不得,使不得。” 陆大姑奶奶狡黠一笑,“舅母是长辈呢,怎么就使不得了。” 如何使不得? 大长公主家的子嗣也是入了皇家玉蝶的,身份尊贵。可陆大姑奶奶都这样说了,贺舅母也没有再说什么惹人扫兴的话。 陆大姑奶奶跟着她爹娘回来的时候,陆二郎刚出了事,那时贺舅母常常来陆府宽慰小姑子,也是极喜欢这个性格极好的大姑娘。 还想着跟他家大郎牵线呢,奈何那臭小子如何都从西境叫不回来。 到现在大郎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懊悔啊。 贺舅母到了,陆老夫人跟她好几年没见,自是有许多话要说。 小辈儿们跟长辈见过礼,小陆太太便提议说带着贺二郎的媳妇去花园走走,院子里有几棵梅树刚好开花了,梅香凛冽,赏梅正当时。 几个小辈一走,陆二老太太也借口回去看看婉姐儿避开了。 姑嫂两个五六年没见,自是有许多话要说,陆老夫人首要关心的是这次都是谁回来了?怎么没有见大郎媳妇? 陆老夫人不问还好,一问之下,贺舅母有满肚子的心酸。 贺舅母皱着眉头,愁容满面:“大郎哪来的媳妇啊?他孤家寡人一个。这次述职,你哥哥留在了西境,让大郎回来就是为了给他在京城寻个媳妇。” 陆老夫人不知道还好,一听说娘家侄儿还没有娶到媳妇,她也跟着发愁,“大郎比慎哥儿大了五岁呢。” 贺舅母悠悠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慎哥儿家的研哥儿现在都五岁了。”不说还好,说起来,贺舅母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贺舅母一脸愁苦地继续说着:“唉,别提了,要是提起这个,我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我现在都年过半百了,膝下连个孙儿都没有。而妹妹你,膝下已经有两个可爱的孙儿。” 多子多孙多福禄。 她家有两个孙儿她也嫌少呢。 可这时候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只能安慰她大嫂:“嫂子也别焦心,老二媳妇认识一些京中闺秀,我请她帮着大郎寻摸寻摸。” 如此是最好的。 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儿,贺舅母突然便问起了齐贺,“谦哥儿长大了是个什么样子?跟小时候一样吗?” 闻此,陆老夫人不禁莞尔一笑,“大不相同,谦哥儿小时候是个胖乎乎的小肉墩儿,大了长得高高瘦瘦的。等一下使人叫他过来给嫂子见礼。” “好好好,谦哥儿好好的,比什么都好。你哥哥收到你的信,知道谦哥儿平安无事他极是高兴,就是西境需有人留守,因着大郎这事,他想回也回不来。” “谦哥儿已经回来了,啥时候都能见。” 姑嫂两个亲亲热热地聊了许多,快到饭时的时候,小陆太太领着女眷回来了堂屋。 旁边已经开始摆膳,华妈妈安排小丫头去把哥儿姐儿叫回来。 研哥儿虽然只有五岁,也是个懂规矩的小家伙,他跟着云姐儿,寿哥儿慢慢地走。 朗哥儿可不管那么多,他进来主院就往堂屋跑。 他像个小牛犊一样冲进屋里,陆老夫人笑着叫他,“朗哥儿。” 朗哥儿见了陆老夫人,跑着往陆老夫人人跟前冲,苏桃吓了一跳,忙说了声:“朗哥儿,慢慢走。” 朗哥儿停下来看了他娘一眼,笑着走去陆老夫人跟前,他歪着脑袋,笑眯眯地叫了声:“婆。” 陆老夫人的心都要被他可爱化了,一伸手抱住了他。 “这就是朗哥儿?跟谦哥儿小时候真像。”贺舅母看着跟齐贺小时候长得一样的朗哥儿,喜得不行。 陆老夫人嘴角含笑,是呀,跟二郎长得很像呢,她抬手摸了摸朗哥儿的小脸蛋,冰凉。 她抬起双手捂住朗哥儿的小脸蛋,朗哥儿以为陆老夫人逗他玩,笑得咯咯叫。 后面云姐儿,寿哥儿跟研哥儿也回来了,跑去前面给陆老夫人请安。 陆老夫人指着贺舅母给他们说:“这是你们舅婆,快给舅婆问安。” 陆老夫人拍了拍朗哥儿的小屁股,“朗哥儿也去。” 寿哥儿、研哥儿拱手行礼,朗哥儿也有样学样。贺舅母心中的欢喜难以言喻,这些都是她的小孙孙该多好。 云姐儿也跟他们一起蹲身行礼,贺舅母看着云姐儿笑问陆大姑奶奶,“娴姐儿家里不是个哥儿吗?” 陆大姑奶奶笑不可遏,“舅母,我家是个哥儿,寿哥儿。”,她叫了声寿哥儿,寿哥儿拱手叫了声:“舅婆。” 贺舅母哈哈一笑,“这小丫头是?跟你长得真像。” 云姐儿听贺舅母说她跟陆大姑奶奶长得像,便也转头盯着她看,她眉目含笑,看着温柔可亲,她就是寿哥儿的娘啊? 第240章 耳熟 云姐儿不知道怎么了,看到寿哥儿的娘亲之后,她就想让她阿姐抱抱她。 她躬身向长辈们福了一礼,就退去了苏桃身边。 苏桃伸手搂云姐儿进怀里,笑着对贺舅母说:“云姐儿是我家的妹妹。” “小娘子长得俊俏又福气。” 贺舅母看看云姐儿,又睃一眼陆大姑奶奶,这两人是真像,两母女似的。 苏桃抱着云姐儿笑,“承舅母夸赞了。” 寿哥儿回了他娘身边,一脸喜色地盯着云姐儿看,他就说云姐儿长得像他娘? 云姐儿窝在苏桃怀里兴致不高。 陆大姑奶奶看出来云姐儿不是很高兴,关心地柔声问道:“云姐儿怎么了?” 云姐儿紧紧抓着苏桃的手,微微摇了摇头,而后垂下眼睫不再看陆大姑奶奶。 苏桃看了一眼云姐儿,伸手搂紧了她,笑着对陆大姑奶奶说:“兴许是玩累了。” 云姐儿一直都是个小开心果,这么沉默还是头一次呢。 难道她还记得自己是从庵堂来的齐家?不喜欢听别人说她像其他人? 朗哥儿刚出生那会儿,云姐儿可是一直说自己像齐家人的。 苏桃想到这些心里酸楚楚的,云姐儿在庵堂里长到五岁,师太们都很疼爱她,她怎么能忘记呢。 怕是她希望自己真是婆母赵氏亲生的。 苏桃心疼的不行,抱紧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入席后,陆老夫人抱着朗哥儿坐在了她身旁,若是以往苏桃一定会叫朗哥儿回来。 这会儿她也顾不得朗哥儿了,一心一意地照顾云姐儿用饭,小娘子心情不好呢。 饭罢,偏间的餐桌收了,女使上了茶果,小辈女眷们都留在了这里吃茶闲聊。 陆大姑奶奶总想叫云姐儿到跟前来,可是云姐儿一直不怎么正眼看她。 寿哥儿在旁边带着两个弟弟玩,他总想叫云姐儿一起玩,可云姐儿坐在苏桃身旁就是不动,他有些小小的遗憾。 山不就我,我就山。 陆大姑奶奶手里剥了几个栗子,她拿着递给云姐儿,云姐儿看了她一眼。 她手往前送了送,笑得慈爱,“吃,甜着呢。” 云姐儿拿了一颗送进嘴巴里,甜甜的,糯糯的。云姐儿一连吃了陆大姑奶奶几颗烤栗子,对她也没有那么防备了。 云姐儿甜甜地笑了,陆大姑奶奶心里暖暖的,若是她也有个这样香甜的小女娘该有多好啊。 屏风里面,女眷们吃茶闲聊。 突然,听到外面沉重的脚步声,呼啦啦似是进来了许多人。 “见过舅母。”整整齐齐的男声响起,正在跟寿哥儿、研哥儿玩的朗哥儿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来,小脸上带着疑惑和好奇,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然后迈着小短腿跑出了屏风外,歪着头看着前面站着的几个男子。 陆家三兄弟向贺舅母见过礼后,便安静地站到了一旁。而贺家的两兄弟则排排站着,一起拱手向陆老夫人见礼,齐声说道:“见过姑母。” 陆老夫人微笑着抬起头,目光温和地打量着自己娘家的两个侄儿,满意地点头笑道:“好。快坐。” 然而,就在这时,贺家兄弟还没来得及坐下,朗哥儿就在另一边的三人之中找到了他爹。 他那圆滚滚的小身子,灵活地像一只小兔子噔噔噔跑到齐贺跟前,他一把抱住齐贺的腿,仰起头,奶声奶气地叫道:“爹!” 齐贺严肃的脸上,眼中泛起一丝笑意,他弯腰抱起朗哥儿,跟着他大哥、小弟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陆老夫人、贺舅母都望着朗哥儿笑,一脸的慈爱隐藏不住。 “二郎家的哥儿都这么大了?”贺大郎笑着开口,声音舒缓温润。 坐在屏风后面的苏桃听到了,觉着这声音有些耳熟。原本她还在跟陆大姑奶奶说话,突然就停了下来。 小陆太太笑着向她解释:“许是舅母家的表哥表弟来给母亲请安来了。” 苏桃轻轻颔首,表示知道了。 她记得这个声音,那人围着大半张脸,左眼底下有一条长长的疤。那人是江湖人士,应该不是舅母家的表哥。 应该是声音相似的人,比如云姐儿跟陆家大姐姐,她们长得就极相似。 贺大郎自己递了话头,陆老夫人绷着脸上,“比你小的,都成家了,只你还是孤家寡人。翔哥儿,你跟姑母说说,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娘子?” 陆老夫人逮着贺大郎开始关心他的人生大事。 陆家三兄弟都拿起茶盏喝茶,掩饰一丝尴尬。 小陆大人跟陆参政长得像,而陆三郎跟齐贺有些像。朗哥儿被他爹抱起来之后,他就注意到了这个跟他爹长得有些像的小叔叔。 他爹让他往前坐,他非要往后坐。坐在他爹腿上,歪着头看坐在齐贺下首的陆三郎。 陆三郎在齐家三口磕头认亲的那日见过朗哥儿,后面他回到道馆去陪陆太傅便没有再见过朗哥儿。 小家伙脸蛋上都是肉,白白嫩嫩的似是一块细滑的白玉,他微张着小嘴,一点儿也不害羞地盯着他看。 陆三郎知道朗哥儿在看他,他放下茶盏望向朗哥儿,朗哥儿又打量了他好一会儿,伸出小胖手指着陆三郎道:“爹?爹爹像。” 这孩子倒还不笨,知道像他爹。 上面陆老夫人还在批判贺大郎,陆三郎轻咳一声清了清喉咙,轻声对朗哥儿道:“三叔。” 朗哥儿歪着脑袋盯着陆三郎看,发出一声清脆的啊,宛如一只好奇的小猫。 陆三郎极有耐心地指着自己,温柔地说:“我是你的三叔。” 朗哥儿傻愣愣地望着陆三郎,试探地道:“叔?” 还不算太傻,孺子可教。 陆三郎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如春风般和煦。 陆三郎是齐贺出事之后出生的,齐贺也只见了他两三次。当听到朗哥儿指着陆三郎说像爹时,他便转头看向陆三郎。 陆三郎长得清瘦,不过十几岁身高就到了他耳朵边。他有一双跟他一样的丹凤眼,如同一汪清冷的寒潭,清清冷冷。 他笑起来还怪好看,齐贺极少照镜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长这样。 陆三郎发现齐贺在看他,他便不好意思地拿起茶盏喝了口茶。 第241章 煎熬 陆老夫人担心自己侄儿,但也没有逮着他说个不停。她又跟贺二郎说了几句话,便让小陆大人带着他们回主院去。 毕竟其他女眷都在屏风后面坐着呢,他们不走,她们也不好出来。 齐贺要走了,他把郎哥儿放下来,“朗哥儿去找你娘去。” 朗哥儿拉着齐贺的手,指着屏风后面告诉他,“娘。” 齐贺哭笑不得,最后还是苏桃听到外面齐贺轻哄朗哥儿的声音,让云姐儿出来,才把他哄了回去。 云姐儿在陆家出现,是青雨没有想到的。 大冷的天,她身上的里衣已经湿透了。在外面她看顾哥儿的时候,也悄悄的听明白了,这云姐儿是齐家的大姑娘。 而齐家郎君是陆家失而复得的二郎君,是他们三太太的堂弟。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这以后指不定哪天,她娘做得这件亏心事儿,就得被三太太发现,到那时他们一家也是没有活路的。 陆家的所有人都看出来了,那云姐儿跟他们三太太长得像。 青雨觉得她娘糊涂啊,这事儿怎么能瞒得住呢。 青雨站在屏风出口处,看顾着她家小郎君玩。她看似在认真当值,可是她的心已经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一整天她都在纠结,要不要说出来,说出来他们一家还有没有一线生机。 青雨偷偷抬眼望前看,不知道是不是母女天性使然,他们家三太太好似很喜欢云姐儿,开始云姐儿还比较拘谨,不一会儿就跟他们三太太聊开了。 两个人开心地笑,那笑容真的是一模一样。 青雨感觉自己手脚发轻,整个人呼吸都不怎么顺畅了。 这样的煎熬是她不能承受的,陆大姑奶奶跟云姐儿的笑脸在她跟前闪动,她再支撑不住,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旁边一同站着的女使皆吓得一愣,怔愣过后便有人蹲下去看她的情况。 小陆太太正陪着贺二郎的媳妇吃茶,听到扑通一声,她吓了一跳,转身看过去,看衣裳应该是大姑奶奶家的女使。 女使也不能不管她们死活,小陆太太马上站起来吩咐,“快去叫胡郎中来。” 有人跑去叫胡郎中,小陆太太叫人把她先放平,然后就去向陆老夫人禀报。 苏桃见此,忙招呼了贺二郎的媳妇,带着几个孩子也都去了屏风外面。 华妈妈早就过来了,她叫过来一个妈妈,狠狠地掐青雨的人中。然后安排人带着几个孩子先去厢房里待着。 苏桃无事便带着孩子们去了西厢房。 陆大姑奶奶也站了起来,她站在旁边看着一脸苍白的青雨,问旁边她的贴身婢女:“青鸾,青雨今儿可有异样?她是不是带病上值?” 青鸾躬身答:“回三太太,青雨并没有说不舒服,奴婢看着她也不像有疾的样子。” 自己的女使突然倒在她大伯母的堂屋里,当真是不好,陆大姑奶奶出去向陆老夫人致歉:“不知道这丫头因何就摔倒了,侄女儿这边带着她们回去。” “先不慌走,你嫂子已经使人去叫胡郎中了,让他给看看再说。” 一个女使死了便死了,给一笔银子就能打发的事情,可她毕竟是一条生命。 自从齐贺回来之后,陆老夫人更相信一个种善因结善果。 胡郎中来得很快,一进来来不及跟陆老夫人见礼,便把围在一起的女使都赶了出去。 他掰开青雨的眼睛看了看,拿出银针在百会穴上施了一针她便悠悠转醒了。 醒来就好,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陆大姑奶奶怕给娘家添麻烦,稍作休息一会儿,便向陆老夫人辞行了。 小陆太太跟苏桃过去送陆大姑奶奶,云姐儿觉着寿哥儿的娘亲怪好的,她也跟着苏桃一起出去送人。 青雨被个粗壮的婆子背着,她紧闭着眼睛逃避。 陆大姑奶奶向众人道别,临上车的时候还对云姐儿说:“云姐儿,哪日旬休便来家玩。” 寿哥儿也在旁边盛情邀约。 青雨被放到了女使的马车上,她躺在车上把外面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眉头紧皱,觉着还是自己主动说出来,他们全家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送走陆大姑奶奶时辰也不早了,她们两人刚回到堂屋,还没有坐一会儿,贺舅母也向陆老夫人辞行。 陆老夫人便带着两个儿媳,送贺舅母婆媳两个到二门口。 苏桃在那里碰到了被陆家兄弟送出来的贺家兄弟,在堂屋屏风后面的时候,她听着一人的声音有些耳熟,便往贺家兄弟那里瞟了一眼。 两人脸上都干干净净的没有疤痕,苏桃心中暗笑自己,想得太多。 贺家两兄弟向陆老夫人拱手道别,而后表兄弟间道别。 陆家小辈们又向贺舅母行礼道别,一通礼下来一刻钟过去了。 苏桃抬头找齐贺,猛然间看到二门口门外站着个彪壮的汉子,莫名熟悉。 苏桃再仔细一看,这人她见过。虽然这人除了彪壮长得极其普通,苏桃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原因无他,只因当初这人是一脸的看不惯她。 这人就是那日疤脸男子身旁的其中一人,他以疤脸男子马首是瞻,跑前跑后,还替疤脸男子传话。 这人在这里,那今日她在屏风后面听到的那个熟悉的声音,难道是疤脸男子? 苏桃再抬头偷看贺家二位郎君,她只盯着他们的眼睛看,她发现年龄稍大一些的贺大郎眼睛挺像的,说是丹凤眼,又比齐贺的丹凤眼大一些。 苏桃垂下眼睫,若是能用什么方法在脸上整个假疤痕,那么这个贺家大表哥可能就是那日的赏金首领。 贺家的表哥不是跟贺大舅一起在西境守边吗?怎么可以私自离开跑出来赚赏金钱? 苏桃想不通,送走贺舅母后,苏桃便向齐贺使眼色,天色确实也不早了,他们也该回兴源巷了。 趁着大家都在,齐贺拱手向他娘告别:“娘,天儿也不早了,我们也回去了。” 一整日陆老夫人也没有抽空问问齐贺,便只能站在这里问他一句:“胡郎中开的药,喝着没有?” 齐贺回:“日日都喝着呢。” 陆老夫人点头,伸手拉住齐贺的手腕,“你们先别回去,你过来,让胡郎中也给你摸摸脉。” 胡郎中给齐贺诊了脉,言无事,陆老夫人才放他们回去。 第242章 偷镯子 吴家下人院里,青雨失神地躺在床上,这是离贤宁院不远的一个小院子,里面有几间屋子,住着在贤宁院当值的大丫鬟。 伺候吴三爷,吴三太太和小郎君的大丫头都住在这里。 院子里还住着几个在贤宁院打杂的小丫头,在这院里也帮大丫头做些事。 青雨躺在床上,一个小丫头提着一壶热水进来,关心地问:“青雨姐姐,给你提了开水来,你要喝点儿水吗?” 青雨没有心情喝水,她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小丫头轻手轻脚地往桌子上枣红陶瓷素面茶壶里倒好水,又轻声对着床上的人说:“我就在门外,姐姐有事尽管开口。” 床上的人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小丫头也不过十岁左右,看着这样的青雨挺害怕的。 听说在她在三太太的娘家晕倒了,她不会死在这里? 小丫头出去了,这个时辰院子里的人都去上值去了,院子里静得有些吓人。 小丫头不敢坐在门口,她跑去院子里蹲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丢石子玩。 “六姐儿。” “六…姐儿。” 六姐儿停下动作仔细听,真是屋里青雨有气无力地在叫她。她收起石子儿装进腰间的破荷包里,起身推开了青雨房间的门。 “青雨姐姐,你叫我?” 青雨撑着身子坐起来,指着床头的小柜子对六姐儿说:“柜子上面的抽屉里有几个水晶糕,你拿去吃。” 六姐儿抿了抿嘴没有动,这么精贵的水晶糕都给她吃了,青雨姐姐是真的不行了吗? “你拿了水晶糕帮我跑个腿,你去三太太院里找青鸾姐姐,就说我有事要禀报太太,极要紧的事,请太太一定要见我一面。” 青雨说完就又躺倒在了床上。 青雨一说让六姐儿跑腿,六姐儿放心了,她走到柜子跟前,拉开抽屉见里面有个包起来的帕子,打开是四块散发着香甜气味的水晶糕。 六姐儿拿了两个用自己的小帕子包起来,又把剩下的两个包好,关上抽屉才跑了出去。 还没有到摆晚膳的时辰,六姐儿挺顺当的到了贤宁院的堂屋门口。 门口当值的女使问六姐儿:“你找青鸾姐姐?” 六姐儿点了点头,“麻烦姐姐给叫一下。” 六姐儿是三太太陪嫁庄子上打理花草的葛大娘的小女儿,才送到这边不过一年。 因是家生子,又乖巧懂事,颇得院里女使们的喜爱。 她都到了屋门口了,守门的女使也不会再为难她,进屋叫了青鸾出来。 青鸾也是三太太陪嫁来的,对六姐儿也是很和善。 她柔声道:“六姐儿,不是让你帮着照看一下青雨,你怎得来这里了?” 青雨说有紧要的事要对三太太说,六姐儿看了一眼门口守着的两个女使,把青鸾拉去了旁边,她压着嗓音道:“青雨姐姐说,有要紧的事儿要禀太太,让我过来找你,说务必请太太见她一面。” 青鸾面上严肃起来,这时候她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整个人病歪歪的,躺在床上好好养病不妥吗? 折腾什么呀? 再说,这会子三爷跟太太正在屋里说话呢,她一点儿不想去打扰。可是若是青雨真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也不能耽搁了。 青鸾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低头对六姐儿说:“你在这儿等着,我进去禀了三太太。” 吴三太太跟吴三爷都在次里间,她贸然打扰定会惹得三爷心中不快,以后少不了要给她些眼色瞧。 若不是要紧的事儿,她可饶不了青雨个小蹄子。 青鸾吞了口口水,轻声细语叫了声:“太太。” 屋内一阵衣裳摩挲声淅淅索索响起,而后是她家太太压低的吼声:“撒手。” 又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吴三太太清朗大气的声音:“进来回话。” 青鸾进了屋,即便她是吴三太太的贴身婢女也不敢抬头,她怕看到她家三爷杀人的眼神。 青鸾低着头回禀:“太太,青雨让六姐儿传话,说有要紧的事儿要禀明太太,恳求太太一定要见她一面。” 吴三太太眉头轻轻蹙起,“她刚晕倒一场,怎不好好养病,有什么要紧的事儿非要现在说不可?” 青鸾始终低着头,“太太,六姐儿没说。” “你去把她叫过来,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爷非得打她两板子不可。”吴三爷不悦的声音在窗边罗汉榻上响起。 青鸾闭着眼睛点头,随后偷偷看了吴三太太一眼。吴三太太对她颔首,“去叫她过来。” 青鸾得了吴三爷的令,跟着六姐儿,亲自去了下人院。 青雨跟被精怪吸了精气一样,突然之间整个人憔悴虚弱的不行,青鸾扶着她回了贤宁院。 吴三太太已经在堂屋主位上坐下。 青雨一见到吴三太太,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吴三太太怜她刚大病一场,招手对青鸾道:“给她拿个小锦凳儿过来,刚大病一场别跪着了。” 青雨埋头不起,“太太让婢子跪着,婢子有罪,婢子有要要紧的事儿要向太太坦诚。” 吴三太太被她整得一头雾水,坐在主位上盯着青雨没有说话。 她等着青雨说,青雨一直趴跪在地上不吭声了,肩头一抖一抖地似是在哭。难道她想让屏退了其他人? 吴三太太吩咐青鸾,“房子门口不需要守了。” 青鸾了解,她躬身退了出去。 青雨听到关门声响起,才哭着抬起头来,要坦白的话,她在脑子里已经过了好几遍,因而她张口就说:“太太,太太之前丢的一只粉玉凤镯是婢子偷的。” 吴三太太闻此,原本还有几丝善意的脸上乌云密布,当初为了这个粉玉凤镯,她屋里伺候的除了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青鸾几乎都全部处置了,都没有找到。 现在这个丫头说是她偷的,吴三太太眉头深蹙冷着声音问道:“你当初也不在屋里伺候,怎么能偷到里屋里放着的首饰?且那个玉镯还是放在首饰匣子里的。” 青雨垂下眼睫,她为了偷一个首饰出去,她花了许多心思的,冒着殊死一搏的决心才偷到的。 “婢子趁着大家都去照顾小郎君,太太在屋里沉睡,没人在身边的时候偷走的。” 青雨说完,猛然想到她并不是要说偷镯子的事儿啊。 第243章 生的女儿吗 偷镯子的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青雨也从在屋外伺候的小丫头升到了小郎君的屋里伺候,还给她赐了名。 她跟在小郎君身边伺候,月钱高不说,风吹不着,雨打不着,一年四季有四季的衣裳。 到了适龄可以配个小厮嫁人,以后郎君成亲了,在郎君院里升做管事妈妈,这不就是下面仆妇们的所求吗? 她突然自己请罪,是为何?是嫌日子过得太好了,现在说出来,倒是个不怕死的。 那个镯子当朝也只有两个,她不管是卖出去还是典当出去,用不了多久就能寻着线索找到她。 可,自从那个镯子丢了,便如石沉大海一样再没有出现,吴三太太猜测镯子还在她手里。 “你既然坦白了,便把镯子拿出来。拿出镯子可以对你从轻发落。” 吴三太太声音冷冷的。 青雨听着胆寒,她身子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声音也颤抖地不行,“镯子不在我手里,是我娘让我偷太太一件首饰。我心慌,打开首饰匣子便拿了个最显眼的,拿到后就给了我娘。” 吴三太太冷笑一声:“真是胆大包天,青鸾。” 青鸾推门走了进来,原本在次里间的吴三爷也走了出来,他抬手止住吴三太太,沉着脸厉声问青雨:“你娘是不是老太太跟前伺候的常婆子?” 青雨跪着趴在地上,抖着身子哆哆嗦嗦回:“是……是。” 她好害怕,突然有些后悔这样找太太说出来,她应该找她娘一起跑路的。 青雨说不下去了跪着在地上抖如筛糠。 吴三爷摆手让青鸾出去守着门,他感觉事情有些不是那么简单,他大伯母院里的婆子指使自己的女儿偷娴娘一件首饰。 当初她们要偷的并不是粉玉凤镯,而是随便一个首饰。 这是为何?他大伯母应该不知道? 想着别人家的后宅阴司,他想他家应该是没有的。他父亲尚了长公主,接了大伯父一家来京中享福,并且用他母亲的银子给吴家置办了一些田宅铺子。 吴家日子过得舒心还要赖他母亲慷慨,他是他母亲唯一的儿子,为了让他大伯父一家跟他们不要离心成年后便让他从大长公主府搬回了吴家。 而他大伯母对他也是疼爱有加。她不能想着什么办法去整治娴娘? 吴三爷站在青雨跟前,若一个随时能取了她性命的杀神。 吴三爷冷声问她:“你娘为何让你偷三太太的一件首饰?谁指使的你娘?” “我娘让我偷三太太的一件首饰给姑娘。”青雨害怕了,她原本理顺的顺序全乱了,吴三爷跟吴三太太问什么她就说什么。 “给哪个姑娘?我大哥家的姐儿?” 青雨疯狂摇头,“不,不是的,不是的,是给三爷和三太太的女儿,刚出生的姑娘。” 他们何时生了女儿?吴三爷见青雨胡言乱语,恨不得给她一脚。 “老太太让我娘把姑娘处置了,我娘害怕事发后我全家小命不保,就偷偷把姑娘送了出去,为了之后能相认,让我偷一件太太的首饰放在姑娘身上。” 青雨慌乱的自称都乱了,她也不用谦称了,一整个我我我。 吴三爷懵了,吴三太太也懵了。 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老太太让她身边的婆子把他们的女儿处置了?为什么? 什么时候生的女儿?跟寿哥儿是双生子吗? 吴三太太脑袋一片空白,当初在寺庙里早产,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生下寿哥儿的,只知道好疼好疼,稳婆一直要她用力用力。 吴三太太从位子上跑下来,她抓着青雨的肩膀焦急地问:“我当初是不是生的双生子?青鸾。” 她又紧着叫青鸾,青鸾当时在跟前,她一定知道。 吴三太太神情有些疯癫,吴三爷抱着她把她扶了起来。 青鸾又推门进来了。 吴三太太挣脱吴三爷的手,抓着青鸾问:“青鸾,当初在广善寺,我生的是双生子吗?” 青鸾一脸迷茫,“太太只生了哥儿一个,稳婆抱着孩子出来向老太太报喜说是哥儿。奴婢,奴婢进去看太太的时候,太太已经睡熟了。稳婆便让奴婢给太太擦了身子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吴三太太失魂落魄地松开了青鸾的手。 青雨说的是真的吗?这么严重的事,她该是不敢撒谎? 吴三太太气得发抖,吴三爷伸手将她抱进怀里,下巴一指青雨吩咐青鸾道:“先将她带回去,找两个人在门口看着,然后找人去老太太的院子里将常婆子给她说她女儿病重让她过来看。等常婆子进了贤宁院这边,就找两个粗壮的婆子把她押过来。” 青雨只算是帮凶,她娘才是主谋。若是弄清楚这件事,还需得将常婆子拿来问话。 吴三爷不知道他大伯母在这里起到什么作用,因而不敢贸然去她院子里拿人以免打草惊蛇。 他不相信他们家的后院也是这样肮脏,若是他们真的处置了他的女儿,那么他也不会顾念亲情。 吴三爷紧咬牙关,扶着吴三太太回了里间。 他扶着她坐在罗汉榻上,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 吴三太太脑子混乱,她女儿,她当初真的生了女儿吗?当初一起去寺庙里给吴家过世的老祖做阴寿。 家中有孕的她跟吴家二嫂也都过去了,水陆道场要做七七四十九日,老太太说,她们两个有孕在身,做够七日得了祖宗的庇佑,便让他们回来。 谁知道刚在那边住一晚上,她们两个便纷纷早产。 她离估算的时间还差一个月便生了,而吴二嫂生生早了大概两个月。 她生了寿哥儿,吴二嫂生了敏姐儿。 明明寿哥儿比敏姐儿怀的要久,可是寿哥儿的身子骨竟不如敏姐儿硬朗。 寿哥儿刚出生时,也就跟小松鼠一样大,她耗费心血,精心养到了如今这么大,若是告诉她寿哥儿不是她亲生的她受不了。 若真如青雨所说她生的是女儿,那寿哥儿是哪儿来的?她女儿在哪里呢? 云姐儿的面容在眼前划过,她不敢想她女儿是否长得像她。 真是令人心碎又煎熬,吴三太太趴在吴三爷怀里抽抽噎噎地流泪,泪水就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源源不断地从眼眶中涌出,打湿了吴三爷的衣襟。 第244章 姐儿 青鸾办事妥帖,没多久就使人把常婆子从老太太的院里叫了出来。 青鸾守在贤宁院门口,一看到常婆子她便笑着迎了上去,“常妈妈来了。” 常婆子停下来向青鸾福了福,“劳烦青鸾姑娘了,雨儿那丫头怎么样了?” 青鸾笑:“青雨当值的时候昏倒了,三太太请了郎中给看过了,现在她正在房间里休息呢。外面六姐儿在守着,帮着端个茶倒个水。” 常婆子拉住青鸾的手,言语中很是感激:“多谢青鸾姑娘了,姑娘如此周到,老婆子心里感激。等雨儿好了,老婆子摆一桌请青鸾姑娘吃酒。” 青鸾扯着嘴角笑:“妈妈倒是不用谢我,这都是三太太安排的,三太太从来对院儿里的女使就好。” “三太太心善,大家都知道三太太菩萨心肠。我先去谢过太太,再过去看雨儿。”常婆子被青鸾的言语引导着要去向吴三太太致谢。 青鸾巴不得。 虽然常婆子来了贤宁院,若是听三爷的令,找婆子动粗绑了她,万一被院里心思多的看到,跑出去告诉老太太便不好了。 要是能把她引到堂屋里,比在外面绑了她要好得多。 青鸾头脑清醒,心思也活络。 她引着常婆子走到堂屋门前,轻声通报:“太太,常妈妈求见。” “让她进来。”里间传来吴三爷的声音。青鸾推开门让常婆子走了进去。 常婆子进去没有看到吴三太太,只看到黑煞神一样的吴三爷,她低头躬身行礼,礼还没有行完,胸口便挨了结结实实一窝心脚。 扑通一声,常婆子被踢倒在地,她正茫然无措间,吴三太太红着眼睛从里间走了出来。 常婆子不知道怎么惹了这煞神三爷,顾不得胸口的疼痛,匍匐在地不住磕头求饶:“三爷、三爷饶命,老婆子哪里做错了,还请三爷明示。” 吴三爷扶着哭红了眼睛的吴三太太,垂着眼睛盯着地上的常婆子,厉声道:“我且问你,你把姐儿送去了哪里?” 原本还磕头求饶的常婆子突然停住不动了,她不求饶也不说话。 “你女儿青雨已经把她知道的都招了,你一五一十的都招来,还能保你个全尸。”吴三爷的声音冷冷的,那声音仿佛穿透地狱而来。 “这件事情谁指使的?姐儿现在在哪里?” 完了,一切都完了。 常婆子感觉天塌了,她没有想到这事儿这么快就暴露了。让她过来怕就是为了审问她,只不知道她女儿现下如何了? “你老老实实的交代,祸不至家人,你若不老实交代,被爷查出来,你们全家都要连坐。” 吴三爷声音里带着刀子,一刀刀割在常婆子的心口上。 常婆子又低下头凄凄惨惨求饶:“老婆子交代,老婆子把所知道的都交代出来,求三爷饶了我儿跟我女儿,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吴三爷扶着吴三太太坐到椅子上,厉呵道:“说!” 常婆子忙开口说:“当初在寺庙里,三太太生了个姐儿,二太太生了个哥儿。老太太在稳婆抱姐儿出来的时候,与早出生一会儿的哥儿调换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吴三太太还以为吴二太太身边的二姑娘是她的女儿,她想了想二姑娘,长得极其平常。 吴家人都长得好,男的俊朗,女的娇美,可二姑娘单眼皮小眼睛,一点儿都不像吴家人。 “换过之后,老太太就把姐儿交给了老婆子,她吩咐老婆子把姐儿处置了。姐儿身体里也留着皇家的血,老婆子不敢胡乱处置。 无巧不成书,老太太打发老婆子提前去寺庙里踩点儿的时候,碰到了博阳侯家来庙里烧香的一个妈妈。 老婆子在旁边听到,她得了侯夫人的恩典,恢复了白身要回临阳老家,她跪在大殿里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老婆子知她一辈子没有成亲,准备回临阳后去个庵堂养老,连她哪日走都跟与她一起的婆子说了。 老太太让老婆子处置姐儿的时候,老婆子便想到了她,老婆子想若是她能带走姐儿也算是留了姐儿一命。 于是,老婆子就先偷偷地将姐儿送去了东城外的一个村庄里,掏了五钱银子让别人先帮着养段时间。 准备等到那日再将姐儿抱出来,放在路上等她捡。老婆子怕事发后必有一死,为了家中儿女,便让青雨偷一件太太的首饰,放在姐儿身上,以后好相认。” 常婆子倒是比青雨沉稳,如此情形下,她条理非常清晰的把事情都经过说了一遍。 吴三爷默默听着,扶在椅子扶手上的手,青筋暴露,脸上寒霜一片。 他的大伯母,平常对他和颜悦色的大伯母竟然是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人。 吴三爷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为何要拿老二的儿子来换他的女儿,难道她心有不足想着要独吞吴家? 吴家的一砖一瓦都是他娘给的呀。 旁边的吴三太太整个崩溃,脑子里都是临阳,临阳…… 她猛然抓住吴三爷的衣袖,“相公,快派人去临阳把姐儿找回来?” 吴三爷拍拍吴三太太的手,轻声安慰:“你别着急,我这就去安排。” 随后他叫了声:“青鸾。” 青鸾推门而入,两个眼睛也红红的,看来她在外面也听了个清楚。 “把她先押到下人院里去,找人去老太太那边传个话,就说常婆子留着这边照顾她女儿。” 青鸾点头应是,叫了个粗使婆子堵上常婆子的嘴,趁着天黑将她关到了下人院的一个房间里。 她安排了几个粗使婆子守在门口,刚要回去复命,看管青雨的粗使婆子便走了过来。 “青鸾姑娘,青雨个小蹄子一直在屋里嘟囔,齐小娘子,云姐儿。” 原来青雨太害怕了,她原本理好的思绪,被吴三爷一吓给吓乱了。 她原本还想说,齐小娘子云姐儿跟太太长得如此像,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娘丢掉的姐儿,当初在堂屋里,她被吓忘了。 回到下人院后她又想起来了,可是外面的婆子不再让她出来,她只能让她们捎话给三太太。 青鸾一听到云姐儿的名字,无比严肃,云姐儿跟她家太太长得好像。 她忙去了青雨的房间,问:“云姐儿是不是就是姐儿?” 青雨慌乱地摇头,哭着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可是她长得极像三太太。” 第245章 搬救兵 青鸾看了一眼哭哭啼啼的青雨,沉着脸出了房间,出房间后她便快步往回赶。 她回到主院的时候,吴三爷跟前伺候的小厮与她在院门口擦肩而过。 吴三爷已经吩咐人要去临阳了吗? 青鸾快步走到堂屋门口,躬身通禀了一声才进去。 吴三太太靠在吴三爷怀里哭得一抖一抖的,青鸾躬身道:“爷,太太,青雨那小蹄子一直在说齐小娘子,说齐小娘子跟太太长得像。” 云姐儿?! 吴三太太原本还哭得不能自已,听闻云姐儿她猛然坐直了身子,嘴里喃喃道:“二郎,二郎的养家。” 她猛然抓住吴三爷的手,纤细的手指用力绷得发白,眼睛瞪得溜圆,“相公,相公,二郎的齐家是不是临阳的?” 吴三爷怔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上届状元郎出身长洲府临阳县,他也听说过的。 吴三太太眼前划过云姐儿圆润的小脸,而后又闪过赵氏清瘦的脸,不一样,一点儿都不一样。 难道云姐儿也是她家收养的? 吴三太太眼泪汪汪,“相公没有见过,二郎家的那个小妹妹云姐儿,大家都说我们两个长得极像。我们现在去齐家,去问问云姐儿是不是他们亲生的。” 吴三爷伸手搂住吴三太太,轻声安慰:“别哭,别哭。容我想想。” 原本他想等到在临阳找到姐儿之后再抓了他大伯母问话,现在看来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事关皇家血脉,中间牵连着他大伯母,虽然他现在恨极了他大伯母,可是对长辈出手多有不妥。 还事需得先禀明他娘。 吴三爷稳了稳心神,招呼青鸾,“去把长平叫进来。” 青鸾刚要走,吴三爷又叫回了她,“回来。” 这件事情需得他亲自往大长公主府跑一趟。 “娴娘,这事儿我得亲自去向母亲说清楚,事关大伯母,咱们谁都不能拿她,可是母亲可以,母亲是大胤的大长公主。 你振作起来,先让青鸾去安排摆饭。然后再找个人去老太太院外面守着,那边有情况赶紧来报。 我向母亲说明完情况,就去齐家跑一趟。” 吴三太太擦了擦眼泪,郑重望着吴三爷点了点头。 吴三爷拿了件黑色的大氅披身上,大踏步跨出堂屋门,这时候刚巧碰到寿哥儿过来主院陪他娘吃饭。 每到饭点儿他娘就会让青鸾姐姐过去叫他过来吃饭,今儿这么晚了还没有叫他,他就自己过来了。 他见了他爹,怯生生叫了声:“爹。” 吴三爷脸上冰凉,对寿哥儿身后的女使下令:“带小郎君回自己院子,没有我的口令不许出来。” 吴三爷对寿哥儿一贯严厉,寿哥儿已经习惯了他冷冷的语气,可是这样把他关在院子里不让出来还是头次。 寿哥儿不解地又叫了声:“爹?” “你娘身体不适,你别叨扰她了,赶紧回去。” 吴三爷说完也没有停留,长腿一跨没几步就出了院子。 寿哥儿站在院子里,盯着关上的堂屋门,呆愣愣一脸茫然。他娘怎么了? 寿哥儿又走近了一些,扬声问:“娘,你怎么了?哪里不适?可有请郎中来看过?” 吴三太太揪着手里的帕子,艰难开口:“娘没事,你先回去,让下人把你的膳食摆自己院子里,好好用饭。” 吴三太太声音沙哑,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寿哥儿,这个可能是吴家二太太的孩子的寿哥儿。 她掏心掏肺,精心养了八年的孩子,竟然不是她的孩子。 “娘也好好用饭,孩儿回去了。” 吴三太太没有吭声,脸上默默流下两行清泪。 寿哥儿走了,吴三太太赶紧擦了擦眼泪,吩咐青鸾按着吴三爷走前的吩咐,使人去灶房传菜,另外找两个机灵的去老太太院子外面守着。 寒风冽冽,吴三爷乘着马儿一路向大长公主府狂奔而去。 到了大长公主府他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大长公主的寝殿,殿中他爹娘相对而坐,操控着面前棋盘上的黑白棋子。 大长公主落下一子,惊喜道:“宁儿,你怎么来了?” 吴三爷见了他娘,眼睛微微泛红,声音哽咽着叫了声:“娘。” 他娘是尊贵的大长公主,他们是皇亲国戚,在京城中何其尊贵,竟然被一个乡野村妇戏耍的团团转。 见了大长公主,吴三爷突然有些委屈。 大长公主见吴三爷不对劲,她放下手中的玉子站了起来。她走过去拉住吴三爷的手,关切道:“宁儿可是遇到难事儿了?” 吴三爷看了一眼他爹,已过半百依然丰神俊朗。他没有在朝堂上厮杀,在公主府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岁月在他的脸上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 吴三爷收回视线,一脸痛色。惹得吴驸马茫然不解。 他扶着大长公主坐到旁边的太师椅上,一脸悲戚,“娘,大伯母害了我的女儿。” 在座的大长公主跟吴驸马心中皆是一咯噔。 大长公主急切地问:“娴娘何时有的身孕?” 吴三爷摇了摇头,将提问青雨及常婆子得到的消息详细地向大长公主禀明。 大长公主听完,气愤难挡,手重重地拍在椅子扶手上,厉声道:“好她个周氏,竟然敢残害皇家血脉。” 吴驸马也站了起来,他不相信地问:“宁儿,你可查清楚了?” 吴三郎悲切地回:“爹,人证有了,只差找到姐儿,找到粉玉凤镯,一切都能明了了。” “不可能,不可能,你大伯母是个极好的人。”吴驸马喃喃自语,很难相信他大嫂能做出那样的事儿。 “素竹,你去通知芦粟,让他带着府兵先去围了吴家。” 大长公主的贴身仆从素竹领命出去了。 大长公主又说:“宁儿,你是不是说要去齐家看一看?那齐家的小娘子长得真的极像娴娘?” 吴三爷没有见过云姐儿,他回道:“娘,儿子没有见过,常婆子的女儿青雨一直叫着齐小娘子。儿子已经派人去临阳查找博阳侯府的那个婆子,等一下儿子要去齐家问问,他家小娘子可是亲生?虽然有些失礼。” 第246章 见了云姐儿 大长公主明白过来之后,立刻吩咐身旁的另一个仆从:“素菊,快给我备马!” 素菊得令后,急忙跑了出去。 吴驸马在一旁欲言又止,但大长公主和吴三爷都没有理会他,仿佛当他不存在一般。 吴驸马心里十分纳闷,大嫂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为什么要把宁儿的女儿掉包?她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啊! 大长公主轻轻拍了拍吴三爷的手臂,温柔地说:“宁儿,我陪你一起去齐家看看。” 说完,她站起身来,身旁的女使赶紧拿了一件雪狐狸皮鸦青色缂丝大氅给她穿上。 母子两个前后脚出了寝殿,吴驸马在屋里急得团团转。 不多时,素竹回来了。他连忙吩咐道:“素竹,快去给我备车!” 两匹马儿早已在公主府门口待命,大长公主和吴三爷各自跨上一匹马。 尽管年近半百,但大长公主的身手依旧矫健。她熟练地飞身跃上马背,动作干净利落。手中的马鞭轻轻一挥,落在马屁股上,两匹骏马如离弦之箭般朝东城外城疾驰而去。 吴三爷对齐贺的住址并不熟悉,只知道他住在兴源巷。至于具体在哪一家,他从未去过,自然也无从知晓。 他们的快马一路狂奔至兴源巷后,速度逐渐减缓。 吴三爷走在前方,一家一户地寻找着齐贺的住所。而大长公主则骑在马上,缓缓地跟在他身后。 夜色无边,黑沉沉一片。 吴三爷骑着马,沿着街道缓缓前行,目光扫视着周围的房屋。终于,他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座宅子,门头上匾额上镶嵌着金灿灿的“齐宅”两个大字。 他连忙勒住缰绳,让马匹停了下来,然后长腿一跨,利落地从马上跳了下来。他走到门前,伸手拉住门环,轻轻地叩了两下,停顿片刻后,又叩了两下。 随着轻微的敲门声响起,吱呀一声,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个年轻的小厮探出脑袋,站在门内,脸上带着礼貌而谨慎的神情,轻声问道:“郎君找谁?” 吴三爷皱起眉头,耐着性子问道:“这可是齐子贺,齐大人的府宅?” 小厮上下打量了一番吴三爷,似乎在确认他的身份和来意,然后小心翼翼地回答道:“郎君是哪位?” 吴三爷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尽量保持平静,说道:“吴家吴三郎。” 听到这个名字,小厮的眼睛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了镇定。他恭敬地说:“郎君请稍等一下,容小子过去禀报。”说完,他关上了门,匆匆离去。 喜子飞快地跑到书房门口,脸上带着一丝慌张和兴奋,对着齐贺说道:“老爷,外面有吴家三爷求见!” 齐贺听到这句话后,微微皱起眉头,心里不禁泛起一阵疑惑。 他放下手中的书本,站起身来,心中暗自琢磨着,这么晚了,吴三郎怎么会突然找上门来呢? 难道有什么要事? 齐贺一边想着,一边跟着喜子走到门口。 门口一片漆黑,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身影站在那里。齐贺眯起眼睛,试图看清来人是谁。 当他走近时,才发现原来真是他大姐夫吴三郎。 “子贺。”吴三郎低声叫了一声。 “三爷?”齐贺有些惊讶地回应道。 “子贺,事急从权,深夜来访还望多多包涵。”吴三郎一脸焦急地对齐贺说道。 “三爷无需客气,快请进。”齐贺伸手请吴三爷进院,猛然发现后面还有一人。 因着天黑,两人都穿着玄色的大氅,齐贺一直没有发现后面有人。 吴三爷对着齐贺拱了拱手,转身喊后面的人,“娘。” 吴三爷的娘,那可是大长公主,齐贺虽然极少见到,还是赶紧躬身行礼。 “见过大长公主。” “无需多礼。”大长公主抬头一摆,免了齐贺的礼。 进了齐家宅院的垂花门,便能听到堂屋里有孩童的说话声。 齐贺带着吴三爷往书房里去,吴三爷伸手拉住齐贺,“子贺,孩子们是不是还没有就寝?能不能叫齐小娘子出来?” 齐贺眉头一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用,两人都随在下进堂屋。” 吴三爷来了,大长公主也来了,他感觉自己曾怀疑过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齐贺伸手撩起堂屋门口厚重的绸缎门帘子,大长公主先进了堂屋。 堂屋里,苏桃、赵氏正在炭盆前围着烤栗子,云姐儿跟朗哥儿坐在旁边正在吃剥好的栗子。 猛然外人进了堂屋,四人皆愣住了。都茫茫然望着自带高贵气质的大长公主。 吴三爷进屋后,苏桃才认出这个见过一面的陆家姑爷,慌忙站了起来。 齐贺跟着进屋,对赵氏和苏桃介绍:“这位韩国大长公主,这位是大姐姐的夫婿。” 大长公主怎么漏夜来访?苏桃跟赵氏心中都泛着嘀咕。 即便如此,礼还是要行的,苏桃跟赵氏忙向大长公主见礼。 大长公主的眼神始终停留在跟朗哥儿坐在一起的云姐儿脸上。两个大人站起来的时候,两个小的也站了起来,一点儿也不胆怯,始终好奇地看着她。 像,真有点儿像娴娘。 苏桃跟赵氏行礼时,大长公主的眼神也只是暂时收回来一瞬。赵氏请大长公主上坐,吴三爷也被引到椅子上坐下。 两个人进了堂屋,眼睛都没有从云姐儿脸上移开。 原本云姐儿还好奇地看着这两人,见他们都一直盯着她看,她便拉着朗哥儿的手,悄悄站到了苏桃身边。 吴三爷看着跟吴三太太长得极为相像的云姐儿,心中思绪良多,这真的是他们女儿吗? 屋里燃了炭盆,暖烘烘的,小娘子穿了一身胭脂红的对襟小袄,束在鹅黄色的百迭裙里。头上梳着两个丫髻,用缀着珍珠儿的头绳绑着。 小娘子眼儿圆圆,脸儿也圆圆的,肉肉嘟嘟的可爱极了。 吴三爷想赶紧问问云姐儿是不是齐家亲生,他悄悄地看了他娘一眼。 大长公主也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云姐儿,细看之下她发现,这孩子脸型,鼻子以上像极了自己儿媳。而嘴巴又像极了他儿子吴三郎。 大长公主望向旁边坐着的赵氏和煦开口:“小娘子何年何月生的?” 赵氏望向云姐儿,笑着说:“冬天生的。” 云姐儿的生辰,赵氏还真不知道,他们给她过生辰都是按着静缘师太告诉他们的日子。 赵氏不明白大长公主因何这样问,齐贺是想明白了。 他坐在旁边,笑着对着云姐儿道:“云姐儿先领着朗哥儿回房间玩去。” 第247章 皇家血脉 待云姐儿牵着朗哥儿去了西里间,齐贺才站起来对着大长公主拱了拱手,“禀大长公主殿下,微臣的小妹非母亲亲生,乃是一庵堂的师太所托的孩子。” 庵堂。 吴三郎紧握拳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那吴家的婆子说,博阳侯府的那个婆子便是要回去本籍临阳的庵堂养老。 这么说…… 大长公主还是谨慎地问了一句:“临阳的庵堂?” “是。” 齐贺跟大长公主一问一答间,赵氏听糊涂了。而苏桃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这大长公主是陆家大姐姐的婆母,而云姐儿跟陆家大姐姐长得又是极像,云姐儿襁褓里有个雕凤的玉镯。 若是以往,苏桃定然想不明白,可是她在京城也生活了两三年,她也知道这凤饰也不是谁都能用的。 她看了一眼,一脸严肃的吴三爷,这一刻她突然开始怀疑,他们两人莫不是,莫不是云姐儿的亲人? 苏桃吞了吞口水,眼神转向齐贺。 “这孩子可是那师太捡的?还是……”大长公主一步一步地发问,吴三爷急得只想问,云姐儿有没有一个粉玉凤镯? “微臣跟内子带云姐儿回家时,曾问过那师太。师太言,云姐儿是她在京城门外的官道旁捡的。那师太曾在京中大户人家做女使,回本籍时捡了云姐儿。 云姐儿跟着师太在庵堂里长到五岁,内子在那里跟着师太学过一段时间的针线。云姐儿跟内子投缘,师太便恳求内子收养云姐儿,说不愿她小小年纪在庵堂里虚度。 彼时,微臣与内子刚刚成亲,内子也还小,母亲便将云姐儿寄养在了自己名下。” 齐贺一口气说完,大长公主眼神动容,若是没有遇到齐家的媳妇,小娘子将在庵堂里度过一生也说不定。 大长公主微微吸了口气,又问:“小娘子可是什么信物在身边?” “师太给了一只粉玉的镯子,上面雕了一只凤凰。说是云姐儿襁褓里带着的。” 齐贺说完看向赵氏,“娘,将云姐儿的镯子拿出来。” 赵氏还迷瞪着,齐贺让她拿镯子,她啊了一声,被苏桃扶了起来。 若是这镯子便是那唯二的粉玉凤镯,那齐家的小娘子无疑就是他被丢掉的女儿。 吴三爷望向西厢房,想透过墙面好好看一眼小娘子。 赵氏很快就从里屋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个小黑漆的酸枣木盒子。 她出来很自然地将盒子递给了齐贺,齐贺躬身双手捧着盒子递到大长公主跟前。 大长公主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放着一个粉玉的镯子。 她拿出来,放到眼前仔细打量,不过一眼她就确定这只玉镯是她在娴娘成亲翌日拜见她时,她赏给娴娘的。 “这只玉镯有两只,凤凰展翅,两只玉凤头抵着头,凤凰相对盘旋。一只戴左手一只戴右手。戴对了,玉凤的头都朝着里面,两凤相对。 外邦进贡的罕见粉玉,父皇令宫中的工匠雕了这一对玉镯给了母后,母后给了我和皇嫂一人一只,皇嫂都是戴在左手的,我的是戴在右手的。” 大长公主娓娓道来,齐贺仔细听话,恭谨而沉默。 “这玉镯在三郎跟娴娘成亲的翌日,我便给了娴娘。娴娘产子的那一年这镯子丢了再没有找回来。今日,三郎院里的女使主动请罪,才得知跟着玉镯一起丢失的还有一位流着皇家血脉的小主子。” 齐贺依然早就猜到云姐儿怕是跟皇家有关系,之前听苏桃说云姐儿像他大姐姐他不是没有想过,云姐儿可能是他大姐姐的孩子。 可是,陆家全家及吴家并没有提过丢孩子的事情,他便想着等等再说。 没想到,今日他们便找上门儿来了,刚才他见到大长公主跟吴三郎漏夜前来,他更加确定云姐儿是 他大姐姐跟吴三郎的孩子。 齐贺看了他娘赵氏一眼,赵氏这时候好像也听明白了,他们云姐儿跟着大长公主有关系。 他们过来是做什么?要把她家云姐儿带走吗? 赵氏心里酸楚楚的。 大长公主久居上位,不是太能体恤别人的心情,她开口便说:“云姐儿就是那个丢失的孩子,被人有心丢掉的,涉及到家里的一些腌臜事,这里也不便明说。 天晚了,本不想折腾姐儿,可是这事关系着她的身世。我们这就带云姐儿回去。” 赵氏惊讶了,苏桃也惊讶了,这就带云姐儿走? 提出这个要求的是大长公主,他们两人动了动嘴没有敢说不同意的话,求救似的眼神看向齐贺。 齐贺也没有想到这就带云姐儿走,他面有难色。 “大长公主殿下,云姐儿自来了齐家,一直跟着家母和内子,微臣怕……” 大长公主凌厉的眼神猛然射向齐贺,齐贺还是硬着头皮说:“突然之间,微臣怕云姐儿不愿意。” 大长公主眼神晃动,似是也能理解,“今晚吾要回去查明云姐儿丢失的缘由,先带她过去吴家,等事情查明了,再让她慢慢适应。” 见大长公主殿下态度坚决,齐贺轻声对着苏桃说:“桃娘,将云姐儿叫出来。” 云姐儿虽然带着朗哥儿去了里屋,可是郎哥儿倒在床上就睡着了,她好奇,便趴在门口偷听。 外面大人的谈话她也都听进去了。 苏桃叫她出去,她也乖乖出去了,只始终紧紧握着苏桃的手,不太友好地望着大长公主。 齐贺刚叫了声:“云姐儿。” 云姐儿便不开心地回:“我不跟她回去。” 云姐儿八岁了,也在何家跟着女夫子开蒙了半年,她该懂的也能懂了,用言语中她能理解,这人是要把她带走的。 吴三爷见云姐儿不愿意跟他们回去,急得开了口:“姐儿,我是你爹啊。你不愿意回去见见你娘?云姐儿,你是我们的孩子啊。” 云姐儿看了吴三爷一眼,把头埋在苏桃身上,闷闷道:“我是齐家的孩子。” “齐家养育了你,爹娘心中感激,可你身上流着咱们的血啊。”吴三爷以往是没有哄过孩子的,突然间多了个女儿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哄,说话很是生硬。 云姐儿就抱着苏桃不撒手,小鸵鸟似的,将脸埋在苏桃身前也不看他。 时间一点点儿流逝,大长公主还急着回去处置周氏。她要去问清楚,往常挺和善的一个人,跟吴家有什么样的仇怨,竟将她这么可爱的小孙女给丢掉。 “好,不让你自己回去,让你阿嫂带着你一起,过去吴家帮我们一个忙,这样行吗?” 大长公主无奈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第248章 深夜造访 原本苏桃也是全身抗拒,她不吭声,任由云姐儿埋在她怀里。 大长公主没有强迫云姐儿,而是无奈地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苏桃想,大长公主是真的需要云姐儿跟着过去吴家一趟。 苏桃现在也是能肯定的,云姐儿就是陆家大姐姐的女儿,只是不知道这么一个金枝玉叶的人儿怎么就给整丢了? 苏桃越想也越愤恨,恨不得找到那个人打一顿解气。 大长公主的意思是带着云姐儿回去,要找那个人出来处置,那云姐儿去了最好。 苏桃松了口气,她拉开云姐儿柔声哄道:“云姐儿不怕,阿姐跟你一起去,咱们帮过大长公主后就回来,保准不留你一个人在那边。” 云姐儿得到苏桃的再三保证才特别为难地同意了。 吴三爷心中苦涩,这个女儿还能要回去吗? 不知道为什么赵氏感觉有些欣慰。 吴家的内院之事,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原本也没有打算让苏桃过去,可是云姐儿不过去,只能顺带着苏桃。 大长公主仔细一想,这齐家好歹也算贤娘的娘家,且养了云姐儿这么几年,又事关云姐儿的事,齐家合该也去个人的。 大长公主跟吴三爷都是骑马来的,若是套驴车难免要慢得多,齐贺便安排喜子,把那匹大白马套到车子上去。 苏桃给云姐儿穿上毛大氅,带着她上了自己刚套好的马车。 啪地一声,马儿带着车厢跑快地跑了起来。 没有坐惯马车的苏桃,整个身子一晃,紧紧地抱住了云姐儿。 马车跑得比驴车快多了,感觉没过多久,就停了下来。 苏桃扶着云姐儿准备下车,突然有人撩开了车帘子,苏桃抬头一看,是不认识的女使。 女使微微颔首,随后把云姐儿抱了下去。 苏桃自己跳下马车,寂静的门外有几个微弱的灯笼。苏桃趁着微弱的灯光一看,好家伙,门口站了好几个戎装的兵士。 大长公主看了苏桃跟云姐儿一眼后,便昂首阔步地往大门口走。 兵士帮她开了门,她便跨步走了进去。 她身后跟着吴三,还有一个中年男子,黑灯瞎火地男子的相貌倒是没有看清楚。 她在马车上时,隐隐听到有叫驸马的声音。 她盲猜这位高瘦的男子应该是大长公主的驸马,云姐儿的祖父。 大长公主的排场非常大,每个主子跟前都有人提着灯笼帮忙照路。苏桃跟云姐儿跟前也有个女使提着一盏圆灯笼。 苏桃捏了捏云姐儿的手,这小丫头还不愿意回来呢,婆婆是大长公主,回来不比在他们齐家享福。 一行人后面跟着一队大长公主的府兵,到了吴家大伯母的院子门口时,吴三爷过去轻轻叩了扣门。 人年纪大了,睡得就早。 吴三爷叩了好几声,看门的婆子才声音飘忽地问:“哪位?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我,吴三郎,有非常要紧的事儿找大伯母商议。” 婆子一听是吴三爷,披着衣裳就把门打开了。 门一打开,呼啦啦进来了许多人,婆子站在门旁边揉了揉眼睛,她没有看错。 大长公主、驸马老爷,吴三爷,他们一家三口都来了。 这是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她腿脚灵活地忙跑去正房门口通传。 也是叫了几声,里面当值的丫头才出来开了门。 总之是一番折腾,正房里间才亮了灯,听到吴大伯母睡意朦胧的声音:“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女使低声说了几句,话音消,苏桃便听到里间丫头服侍着穿衣的声音。 大长公主已经坐到了厅堂里,她挥手让苏桃跟云姐儿在东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吴大伯母穿好衣裳走了出来,笑着问主位上的大长公主:“长公主殿下,二弟什么时候回来的?” 吴驸马脸色异常的难看,在这个房间里他怕是说不上话了。 从公主府出来,他早早地就来到了吴家门口,因着吴府整个都被大长公主的府兵把守了,即便是他也没能进来。 生生在外面马车上等了半个时辰,跟大长公主一起进来的。 吴驸马满脸僵硬地笑了笑,拿起女使刚奉上的茶水啜了一口。 大长公主脸冷,吴驸马又不吭声。周氏习以为常地走去西边的椅子上坐下。 她笑着看向坐在东边的人,她以为是娴娘,心中还在埋怨她不知礼数坐了东边儿。 在厅堂明晃晃灯光的照耀下,她眼睛定住了。竟然是没有见过的娘子,这娘子是哪家的?为何这个时候带着个孩子过来了? 吴大郎。 莫不是他在外面的外室,带着孩子找上门了? “大嫂,可是看出了点儿什么?”大长公主坐在主位上,声音冷冷的。 吴大伯母紧咬牙关,不要命的小蹄子,她怎么找上的大长公主? “殿下为何这样说,这两位是?”吴大伯母面带微笑,望向大长公主,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大长公主对着吴大伯母冷冷一笑,转过头,声音似是加了蜜:“云姐儿,你仰起头,让她好好看看你是谁。” 吴大伯母正盯着云姐儿看。 门口传来吴三爷的声音,“母亲。” 大长公主进来厅堂之后,吴三爷就亲自回了贤宁院一趟,他要将常婆子母女亲自押过来。 在吴大伯母院外守着的贤宁院下人,见大长公主来了,已经跑回去禀了吴三太太。 吴三太太听她们说一起来的有个七八岁大小的小娘子,便知道吴三郎跟大长公主将云姐儿带回来了。 于是,她来不及披大氅便跑出主院,要过去吴大伯母的院子那边。 正巧,路上碰到吴三爷,两夫妻便一起过来了。 大长公主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他二人,便招了招手让他们进来,吴三爷扶着吴三太太进了厅堂。 吴三太太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云姐儿,眼中眼泪盈眶。 苏桃本要站起来,便见她大姐姐盈盈上前恭恭敬敬地向上坐的大长公主和吴驸马行了一礼。 吴三太太没有跟吴大伯母行礼,她心中正不高兴,便见三太太转身去了东边椅子上坐着的两人跟前。 那原本坐着的娘子拉着小娘子起身,伸手握住了吴三太太的手,轻声叫了声:“大姐姐。” 这一声更是将吴大伯母叫迷糊了。 第249章 言真相1 吴三太太只是哽咽,拉着苏桃的手,话都说不出来。 她可怜的云姐儿,她见都没有见过一面就被人给丢弃了。 在陆家她也见到了苏桃是怎么对云姐儿的,疼爱,宠溺,比对亲儿子还好。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眼泪不受控制地一直流。 “你们都坐下。”大长公主发话。苏桃拉着云姐儿坐下,顺手也将哭哭啼啼的吴三太太拉到云姐儿的另一边坐下。 吴三太太掏出锦帕狠狠地擦了擦眼泪,笑着拉住了云姐儿的手。 云姐儿看着眼睛都哭肿了的吴三太太,心中想的是,她是她亲娘吗? 她没有不豫,乖乖地就让吴三太太牵着了。 而后她看向坐在他们对面的老婆婆,花白的头发披散,脸上沟壑密布,长得真老。 吴大伯母刚才只看云姐儿一个人的时候还没有看出什么,两张相似的脸同时出现在眼前,她便看明白了。 那个她让常婆子处理掉的女婴回来了。她脸上血色尽失,软软地瘫倒在椅子上。 “周氏,你怕了?”大长公主的声音比外面的夜还要寒冷,“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怕什么呢?” 坐在大长公主旁边的吴驸马,一看到吴大伯母的反应,他仅存的一点儿希望也破灭了。 哎呀~ 这都是什么事儿呀? 他大嫂为何要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吴大伯母惊吓过后,掐着手心又坐稳了。不承认,她不能承认。 常婆子儿子一家还在她儿子吴大郎名下的庄子上,她不敢胡乱说的。 她稳了稳心神,笑着对大长公主说:“殿下说的,我不明白。我最近身体不适总是头晕,刚才莫名地竟然又晕了一下。” 虽然大家都能看出来吴大伯母在强词夺理。 可,吴驸马就是心中对她有些不忍,他也能确定他大嫂就是丢了三郎的女儿,虽然不明白她是何居心。 吴驸马幼年丧父,青年丧母,哥嫂比他大了十几岁,一直努力挣钱给他读书娶妻。 唉,娶妻不说也罢。 哥嫂为供他读书,成亲多年都不敢生孩子,生了大郎后也只让他在村塾里读了几年,大一些就送去的镇上食肆里去做帮工。 他心有不忍啊。 他偷偷扯了扯大长公主的衣袖,求情般地叫了声:“殿下。” 大长公主碍于儿孙都在下面,给了他面子没有吼他,只给了他一个凌厉的眼神。 吴驸马松开了大长公主的衣袖,脸转向一旁,深深叹了口气。 大长公主觉着吴大伯母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对着吴三爷喊:“把人押来。” 往常吴家都尊吴大伯母为老太太,她在吴家也是培养了许多自己的人手。不知道哪个出去报了信。 吴大郎,吴二郎前后脚进了主院。两人睡眼惺忪地一看就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两人进来厅堂向大长公主跟吴驸马见礼。 吴大伯母见两个儿子来了,呜哇一声哭了起来。 大长公主见这边还有得麻烦,便对着旁边坐着的吴三太太说:“娴娘,你带着云姐儿跟齐娘子先去厢房坐着。” 吴三太太站起来向大长公主行了一礼,苏桃也拉着云姐儿站了起来。 苏桃也对着上座的两人行了一礼,才拉着云姐儿跟着吴三太太走出了厅堂。 吴大伯母抱着吴二郎哭,吴大郎拱手问大长公主跟吴驸马:“殿下,二叔,这、这是怎么了?” 大长公主两眼一瞪,自带一股威势:“不明白便站旁边好好看着,将人带进来。” 吴大郎感觉此刻上座的人不是他们的婶母,而是威严的大长公主。他原本一个乡下汉子,靠着吴驸马侄儿的名头在京城的商贾中也算是闯出了名堂。 他自己的斤两,自己最清楚,若是惹了大长公主,他吴家啥也不是。 他爹娘辛辛苦苦供出来的二叔,考中探花没说要在官场闯荡一番,转头还尚了公主,真是…… 唉,一言难尽。 老实乖乖听话,吴大郎站到了吴二郎旁边。 两个粗使婆子押着常婆子进了厅堂。 常婆子跪在地上,猛对着地面磕头,边磕嘴里边念念有词:“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小人都是奉命行事,都是老太太指使小人做的呀。” “休要胡言乱语。”站在旁边的吴大郎一脚踢到了常婆子的侧边腰上,疼得她躺在地上怎么都爬不起来。 大长公主怒喝一声:“吴大郎。” 吴大郎便又乖乖地退了回去,吴大郎不比大长公主殿下小几岁,可是大长公主的威严太盛。 “周氏,你不用想着狡辩,常婆子把一切都交代了。残害皇家血脉那可是死罪。你说说你为何要让常婆子处置了三郎刚出生的女儿?是为了二郎的儿子?” 吴二郎听迷糊了,什么为了他儿子,他妻子徐氏只生了个女儿便伤了身体不能再生,他娘给他纳了几个小的,可惜至今没有生出儿子来。 大长公主声色俱厉:“你老实交代,不然吴家就要毁在你的手里。” 吴大伯母松开了握着吴二郎的手,她拿袖子擦了擦眼泪,恶狠狠地瞪向大长公主,“南霜璃,我不是为了二郎的儿子,我是为了柔娘。一个因着你不知廉耻的看上有妇之夫,而不得已丢下儿子投缳自缢的可怜女子。” 吴驸马始终沉默,听吴大伯母说他之前的妻子丢下儿子投缳自缢,终于开口呵斥道:“大嫂慎言,我与柔……刘娘子之间明明并无骨肉血亲。” 吴大伯母看不起吴驸马般地冷冷一笑,“你进京赶考一走两年,哪里知道,你刚走不足一月柔娘便发现自己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柔娘质朴娴淑,知书达礼,最主要的是一心为你着想,为了不让你分心便没有写信告知与你。 她在家里操持家务,为你生儿育女,而你回报了她什么?” 吴大伯母声嘶力竭:“一封和离书。她一个秀才家的娘子,识字明理的,你与她一封和离书,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死活?好女不事二夫,你让她怎么活?” 吴驸马期期艾艾,面露羞惭之色,他真没有想到她怀了孩子。 当初他被圣上宠爱的大长公主看中,同年进士多有艳羡之色,他被虚荣牵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可他家中已有妻室,思虑良久之后,给家中糟糠之妻送了一封和离书外加一封信。 言两人并无子嗣,让她另寻如意郎君再嫁。 难道,难道他竟然错了吗?还错得如此离谱。 第250章 言真相2 大长公主没有呵斥吴大伯母周氏的出言不逊。 莫名地竟然心中感叹些许周氏跟吴承道先头娘子徐氏的妯娌情深。 吴承道年轻的时候,丰神俊朗,文质彬彬,看着干净利落,一出现便撩动了十八岁少女的春心。 她仗着圣上的疼爱,频频邀他去游船赏湖,讨论诗词歌赋。 一通不符合常规的操作下来,被人看出她爱慕俊朗的探花郎。 流言很快传到了圣上的耳朵里,圣上找她谈心说,吴承道已有发妻,让她不要跟他走得太近,有失皇家的颜面。 她虽然倾慕吴承道,但顾着皇家的体面她还是很听圣上之言,慢慢地疏远了他。 谁知没过多久便传出来他先头娘子与他和离的消息。 此后许久,他们又慢慢地联系上了,一年之后吴家大老太爷带着全家进京。 不过又半年她下嫁给吴承道,两人常居公主府,因知吴家大老太爷夫妇高义,她还出钱给吴家开铺子做营生。 现在看来,一切都很讽刺。 她只知道吴承道的先头的娘子是投缳自缢而亡,竟然不知是因着他先去了一封和离书。 怪道外面都在传,因着她看上吴承道,她父皇下令让他和离,而他先头的娘子想不开上吊自缢了。 她只道是外面的人胡乱瞎传的,没想到竟也不是空穴来风。 她父皇竟然帮着他背了黑锅。 大长公主心中一阵哀叹,她看上的男人竟然是这样一个人,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另一个周氏说中的重点便是徐氏丢下儿子投缳自缢,那她的儿子现在在哪里? 大长公主看了一眼周氏身旁站着的吴二郎,只有他的这个年岁对得上了。 吴二郎被大长公主的视线扫到,忙移开了视线。随后又偷偷地看了一眼上座的吴驸马,他若是二叔的儿子,大长公主该怎样对他? 大哥比他大了十几岁,他爹娘一贯地疼爱他,他总以为自己是小儿子的原因,却原来不是吗? 吴二郎噤若寒蝉,如芒在背,靠着还在大骂吴驸马的周氏,勉强站住了脚跟。 “老二,你怎得是这样一个人呐。若不是柔娘留了书信让我们好好养大二郎,我跟你大哥定然是不会进京的。” 周氏说得极有骨气,盛怒之下不小心说出了实情,二郎果然就是徐氏留下的孩子。 大长公主冷哼一声,周氏就是为了徐氏才做了这么一出狸猫换太子?难道是为了让二郎的子嗣光明正大地回到二房这一支来? 吴家这乌七八糟的腌臜事,她不愿意管,也不屑管。 “周氏,不管这之中有何隐情,你残害皇家血脉已成事实。念在云姐儿完好无缺地找了回来,便也不要你的性命,送你去四十里外悔悟堂,你便在那处好好修行反省。” 大长公主的话语刚落,吴大郎便跪了下去,他娘糊涂啊,为了二郎将好好一个吴家给毁了。 还有,那悔悟堂是个什么地方,他比谁都清楚。 那里虽说是个尼姑庵,可是里面关着的都是一些在家中犯了重大过错的京中女眷。 进了里面之后再不能出来,庵堂被一股不知名的势力控制着,被关在里面的女子都…… 那就是个腌臜的地方啊,他娘无论如何都不能去的。 吴大郎砰砰砰对着大长公主磕头,每一个都磕到了地上,不一会儿血就从额头上流下来,血流满面。 “求殿下收回成命,别将她送去悔悟堂,送家庙,送家庙让她好好反思。” 吴大郎不为他娘求情免罪,只希望大长公主大发慈悲别送他娘去悔悟堂。 世人只知那里是罪妇悔过的地方,可是极少有人知道那处的阴暗,知道的人还想过去寻求刺激也不会大喇喇说出来。 吴大郎每一个头都磕得实在,额头的血哗啦啦地流。 大长公主不为所动,冷声说:“这皆是她咎由自取的。” 吴大郎跪着爬到吴驸马跟前,拉着他的衣摆声泪俱下,“二叔,二叔,你求求殿下?不能送我娘去那里呀。” 吴驸马面有难色,一切皆是由他而起的啊。他有什么脸面求大长公主呢。 吴大郎见吴驸马无动于衷,又对着大长公主磕头,“殿下,侄儿带着母亲及全家回腼州,将母亲发落到祠堂关押悔过。侄儿及家人永世不入京城,肯请殿下恩赏。” “大郎,你个没有骨气的东西,你起来,不要求她。”周氏扑过去拼命地拉着吴大郎。 吴大郎依然拽着大长公主的衣摆哭求。他娘不知道悔悟堂是个什么腌臜地方啊。 大长公主态度冷淡:“伤了皇家血脉不可能全身而退,死罪可免,活罪再难逃。” 她说完一甩袖子便出了厅堂。 吴驸马想跟过去,可是他还有许多话要问吴大伯母,便失魂落魄地留了下来。 大长公主安排吴三爷处置了常婆子一家。她为了给孙儿积福,同样没要他们的性命,只吩咐吴三郎将他们一家远远地发卖出去。 天色确实不早了,陆三太太在厢房里一直爱怜地抱着云姐儿,云姐儿不支瞌睡,甜甜地窝在陆三太太怀里睡着了。 陆三太太心疼得不行,她想留下云姐儿。大长公主言出必行,最终,她还是让苏桃将云姐儿带回了齐家。 看今日这样的情况,不久的将来,吴家怕是要办一场白事。 有些事情急不得,等吴家这些事都处理清楚了,再将云姐儿接回来也不迟。 吴驸马留在堂屋里,周氏虽然痛恨他,可是二郎是他的骨血,她还指望以后他能守护着二郎一二。 周氏擦干了眼泪,扶起吴大郎,又拿干净的帕子给他擦了擦额上的血痕,而后对吴大郎和吴二郎说:“你们两个出去,我有话对你们二叔说。” 周氏是个乡下妇人,可是她做这一切的时候,至始至终都没有让她的两个儿子插手,他们连知道都不知道。 吴大郎跟吴二郎不放心地走了出去。两人毕竟不放心,也没有走远,就站在了厅堂门口。 屋内,吴驸马脸上痛苦异常,内心苦苦挣扎,无力地叫了声:“大嫂。” 周氏此刻异常平静,她望着吴驸马,缓缓开口:“道哥儿,柔娘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呐,你怎忍心抛弃她的?” 第251章 言真相3 吴驸马张口‘我’了两声,最终也没有说出什么。说到底都是他的错,他闭口垂眸不言。 这一切都发生了,多说也是无益。 徐氏是他哥嫂给他寻的娘子,他爹娘去的早,哥嫂一直操心他的终身大事。 没有中秀才的时候,怕找不到好的娘子,一直等到他中了秀才才开始到处打听哪家有贤惠的小娘子。 他的启蒙恩师,听到他哥嫂打听着帮他寻娘子,令师娘邀了他嫂子过去说话。 徐氏是他启蒙先生家的女儿,虽然是女儿,夫子也教她认了些字,她虽居于后宅,也看了颇多书籍。 他嫂子了解过后回来问他的想法,他小时候见到过徐氏,眉目清秀,或许是读了些书,身上还有乡下女娘没有的书卷气。 他点头应了亲事。 他当时年龄就不小了,亲事说下没有多久两人就成了亲。 成亲之后,两人颇能聊得来,诗词歌赋,儿女情长。 被看添香,人生惬意。 他一路顺遂,很快就又中了举人,之后上京会试,殿试,被圣上钦点为探花郎。 而后他被圣上极为疼爱的公主看中,又顺利的尚了公主,成为了富贵闲人的驸马爷。 难道是他的人生太顺遂了,老太爷看不过去,要给他置些坎坷? 吴驸马捂着脸,不知是惴惴不安还是羞愧难当? 周氏痛心地盯着吴驸马说:“那年秋日你启程去京城赶考,走了不到一个月,柔娘食欲不振,频繁干呕,请了郎中来看,郎中诊出喜脉。 柔娘她很是高兴,想写信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又担心打扰了你,便想着等你高中回来了见了出生的孩子自然更加欢喜。 她一直带着这份惊喜等着你高中回来,可最后只等来了一封和离书。 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在柔娘生产之前我得了个怪病,喝药需用妇人的乳汁做药引。 也是奇怪,那段时日也没有找到哺乳的妇人,喝了没有药引的药,病症一直不好。 待柔娘生产后,她便日日拿三碗乳汁过来给我用药。二郎吃不饱,只能吃些羊奶。 柔娘待我与你大哥都是极好的,她是把我们当成长辈孝敬的。 二郎还不足一岁,你要与她和离,让她另嫁。她那段时日精神恍惚,好似天塌了一样。 一日她梳洗的精神,抱着二郎喂足了奶,跟我们大家也说说笑笑的,谁知道下午的时候她就自缢在了你们正房里间。 我发现柔娘投缳之后,是极憎恶你的。 可柔娘留下了两封信,一封是给她爹娘的,她恳请她爹娘不要怪你。另一封是留给我们的,她让我们将二郎好好的养大成人,既然你也不知道有二郎,她恳请我们将二郎养在膝下,也不必告知与你。 免得日后影响了你再娶妻生子。” 周氏说着说着,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她擦了擦眼泪,去了里间,翻箱倒柜找出来了一封年代久远的信。 她回到厅堂将信交到了吴驸马的手中。 “不知道是不是祖宗显灵,那日在寺庙,二郎媳妇跟三郎媳妇吃错东西突然早产,二郎媳妇先娩出来,碰巧是个儿子。 那天夜里,大冬日的下了很大一场雨,跟柔娘出殡那日的雨一样大。我突然就想起来柔娘。 二郎一辈子都不能回二房了,可是柔娘的后代,二郎的儿子可以回到二房,光明正大地成为你的孙子。 偏巧那日三郎媳妇也没有带多少人,婆子稳婆都是我这边找的,我就等着将二郎的儿子换到三郎那边去。 三郎媳妇耗时许久娩出了个小女娘。 稳婆拿了一个金锭子,抱着孩子出来就说是个小郎君。而二郎媳妇那边生完就昏睡了过去,醒来就跟她说生了个小女娘。 稳婆抱着小女娘端详了许久,说小女娘长大以后怕是会像三郎媳妇一样是个圆眼睛,我担心孩子长大事情败落,便让婆子去外面寻了个小女娃回来换掉了三郎的女儿。 那个小女娃我吩咐了常婆子去处理掉,谁知道她还多了个心眼儿,去偷了三郎媳妇一件首饰,将孩子送了出去。” 周氏苦涩一笑,说:“都是命啊。原本这件事谁都不知道,只二郎屋里的那丫头越长越丑,一点儿也不像吴家人,时间久了被你大哥看出了点儿端倪。我便偷偷地说给了他听,他知道了这个秘密心中煎熬,积忧于心,竟然早早地走了。” 吴大郎跟吴二郎就站在厅堂的门口,吴二郎听到周氏说的话,他泪流满面。 不知道在哭些什么?哭他娘?哭他亲生的娘?还是哭他自己? 他亲生的娘着实可怜,而他娘又为了他可怜的娘做了那样事儿。 兜兜转转,竟是一场空。 “就这样,万幸的是那小女娘还好好的活着,我也不用日夜受煎熬了。” 周氏说完这些,紧紧地拉住吴驸马的手,“道哥儿,你一定要护着二郎,他也是你的血脉呀。” 吴驸马这边刚看完徐氏留下来的信,他眼泪啪嗒滴到了周氏握住他手的手背上。 他该死啊,他竟然不知道徐氏自始至终都没有对他不起。 她的绝笔信上什么都没有说,只说让周氏照顾好二郎,为着二郎跟他好,不相认便是最好的。 她临去前对他是没有一丝期望,孩子都不敢托付于他。 富贵闲人的吴驸马心中突然燃起了高昂的士气,“大嫂你放心,我一定护好二郎,绝不让人刁难他。” 周氏嘴角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暂且相信他一回,以后再没有人能护着二郎了。 “你走,我要收拾收拾东西了。” 周氏疲惫地站起来,回了东里间。 吴驸马推门出去,一脸颓废之相,陡然之间好似老了十岁左右。 吴大郎见吴驸马出来,叫了声:“二叔。” 吴二郎嘴蠕动了一下,没有叫出声来。 吴驸马深深看了吴二郎一眼。迈着沉重的步伐下了正房台阶。 吴大郎跟了上去,“二叔。” “我再去求求殿下,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吴驸马知道大长公主做得决定是极难改变的,可是他还想再试一试。 第252章 求情 大长公主跟吴驸马在吴家是有自己的院子的,在贤宁院后面的梧桐院。 他醉酒似的,恍惚地出了周氏的院子,一出来就在门口碰到了站在那里的吴三郎。 吴三郎叫了声:“爹。” 吴驸马问他:“你娘呢?是不是回了梧桐院?” 吴三郎微微颔首,见他爹神情恍惚根本没有看他,又轻轻道了声:“是。” 吴驸马推着沉重的步子往前走,走了没有多远,他突然停了下来,转身望着吴三郎,“三郎啊,你大伯母也是有苦衷的。” 吴三郎闭口不言。 云姐儿刚出生差点儿被他们弄死,一句她有苦衷,他便要原谅她吗? 见吴三郎沉默不语,吴驸马好似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 这孩子真得跟他娘一样,骄傲,固执。 一个两个都不好说话。 吴驸马刚才在厅堂里燃起的斗志,现下也消得差不多了,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前走。 吴驸马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他希望大长公主能如了大郎的愿,让周氏回老家祠堂反省。 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便找个道观去清修,从此不问世事。依着大长公主的性子她也不会再为难吴家的其他人,自然包括二郎。 吴驸马想通了,他心境平复了许多,整个人好似都轻松了。 他仰头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空洞而深邃,一眼望不到边。他跟大长公主的缘分确是到了尽头了。 梧桐院灯火通明。 正房门口的女使打了帘子,吴驸马微微躬身进了屋。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吴三太太起身向他行了一礼。 这位是大长公主亲自挑的儿媳妇,即便是在今日这样的情况下,她也没有忘了该有的礼数,不愧是老太傅家的嫡孙女儿。 吴驸马对她微微颔首,径直走去主位东边的椅子上坐下。 大长公主瞥了他一眼,见他愁容不显,也无言语。 吴驸马坐定后,就对吴三爷说:“三郎,天儿不早了,你先带着你媳妇回去。” 吴三爷这么大事情都已经处置妥当,他爹让他带着娴娘回去怕是还有话对他娘说, 于是,他对着他爹娘拱了拱手。 吴三太太也站起福了福身,两人才退了出去。 吴三郎带走常婆子后,大长公主又好好的审讯了她一番,他没有问到的,大长公主也问了个清楚。 而后,他便将常婆子跟她女儿关押了起来。他使人去了庄子上,捉了常婆子的儿子媳妇,只等明儿找了牙人过来将他们发卖了。 吴驸马见儿子儿媳退出去了,他站起来深深看了大长公主一眼,随后一撩衣摆扑通跪了下去。 “殿下,一切的事端皆因臣而起,臣虚荣自私,人品有亏。臣对不起徐氏,也对不起殿下。臣无颜再见殿下,更深知无法弥补吴家的过错。臣自请去道观清修,只请殿下莫要送大嫂去悔悟堂,让她回老家祠堂悔过。” 吴驸马跪求大长公主,竟然带着点儿不卑不亢的意味。宁愿自己出家去道观,也要保住周氏的体面,或者说是他吴家的体面。 他一惯是如此的,看着清冷矜贵,实则…实则却是极度的利己。 大长公主眉头深蹙,一瞬便舒展开来。若是她现在不应了他,怕是以后他在公主府也过不安稳。 一切都变了,再也回不去琴瑟和鸣,相敬如宾的时日。 可吴承道并不懂妇人,也不懂一个做娘的妇人。作为一个母亲,大长公主能懂周氏,她思忖着,周氏为了吴大郎和吴二郎也不会被送去庵堂,她能抗衡的只有一死。 到时候,吴承道会不会后悔今日所求。 大长公主深深看了吴驸马一眼,轻声应了声:“好,如你所愿。也不枉咱们几十年的夫妻一场。” 吴驸马再叩头,“多谢殿下成全。” 大长公主不愿再跟吴驸马多说什么,她开口叫门外的女使:“素竹,准备就寝。” 素竹应声进入厅堂,扶着大长公主进了里间,不一会儿就有人打来了洗漱用的水。 大长公主梳洗一番躺在床上,反思她年轻时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吴驸马没有回里间,他在厅堂里生生坐了一夜。 翌日,天上露出鱼肚白,他便出了院子往周氏的院子那边走,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院里传来痛哭声。 他慌忙跑进院子,吴大郎吴二郎悲痛的声音更加清晰,“娘啊~娘~你怎么就走了呢?” “娘啊娘,都是儿子无能啊。” 还有院中仆妇女使嘤嘤嘤地哭声。 吴驸马踉踉跄跄跑去厅堂,可人都堆在里间哀嚎。他走到里间门口,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周氏。 周氏穿了一身全新的宝蓝色带福寿纹路的寿衣,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盖着块白布。 吴驸马微微仰头,房梁上打着圈儿的麻绳非常突兀地掉在那里。 死了。 像徐氏一样投缳了。 她一死了之,扔下了这么一大个烂摊子。 吴驸马双眼无神,脑子里还在为吴家的两个郎君想着之后的后路。都回老家去,只有在老家他们才能安稳度日。 周氏落叶归根,吴家大郎,二郎扶灵回家,葬了周氏,他们守孝三年,之后顺其自然地便留在老家,从此不入京城。 吴大郎跟吴二郎在里间哭得伤心,他们后院的娘子也都穿着素服过来了。 吴家大郎二郎后院的妻妾众多,里间跪不下,厅堂里跪得都是人,扯开嗓子哭得伤心。 好似只有哭得痛,哭得大声才能说明他们孝顺一样。 等主子们都哭了一通,管事儿的又来哭,而后是婆子,女使,小厮。 吴驸马坐在厅堂里,他感觉这些人连他也一起哭了进去。 人死为大,其他的都暂时搁下不说,让将人入殓了才是正经。 他使人将吴大郎叫出来,让他先莫要悲伤,先安排个管事的来操持吴大伯母的丧事。 人一到了年纪,就会将自己的寿棺,寿衣提前准备好,周氏也提前给自己备好了。 没过多久就将她入殓了。 现在还不是该哭的时候,吴驸马将吴大郎叫去了西厢房,对他安排了一通。 随后,吴家就传出来,吴家老太太突发疾病去世了。他们将遵从亡母遗愿,落叶归根带回老家下葬。 过了头七,吴家一家老小就扶着吴大伯母的灵柩出了京城。 齐家,苏桃过几日得了消息,唏嘘不已,只感叹,自作孽,不可活。 第253章 入玉牒 吴大郎、吴二郎带着家中老小回老家去了,独独留下了自始至终不知道真相的寿哥儿。 吴驸马向大长公主求来的恩典没有用上。吴家人去楼空之后,没过几日吴驸马便空着手出走了,对外只说要去几十里外的道观修行。 吴驸马走前,吴三郎挽留了他。让他回吴家,给他寻个寂静的院子,说在家修行也一样。 吴驸马没有应,在一个无人知道的凌晨,悄无声息地走了。 眼看就要过年了,吴家空荡荡的。 经了这么一出事儿之后,好像一切又都平静了下来。 吴三爷派出去临阳的人,不过半个月便快马加鞭地回来了。他们很快找到静缘师太,带她回京的途中,中途收到吴三爷的飞鸽传书后,又将她送了回去。 带了口信回来禀报给吴三爷,她说的跟常婆子说的一切都对的上。 云姐儿就是他的女儿这是毋庸置疑的。 冬月,家中太乱,陆娴也没有去齐家看云姐儿。 进入腊月,陆娴也去齐家看过几次云姐儿,云姐儿见了她也与她亲近,就是没有之前活泼了。 陆娴怕给孩子整得不好了,一时再没有敢去打扰云姐儿。 就是从库房里找了许多好玩的,好看的小玩意儿给她送了过去。 之后,吴三爷跟陆娴一直在思考寿哥儿的去留。这件事吴驸马勒令吴大郎压了下来,吴家内部并没有传开。 吴二奶奶并不知道自己家的姐儿不是亲生的,她回缅州前也没有看寿哥儿一眼。 寿哥儿有什么错呢,他一出生就被人换了,也不是他愿意的啊。 他也是这整个事件的受害者呀。 吴家的两个兄长处置好家中生意之后,扶着周氏的灵柩,带着一家老小回了老家,偏偏扔下了寿哥儿。 他们只顾着为周氏悲伤,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想到寿哥儿。 因着吴家二嫂子早产的太早,寿哥儿从小身体羸弱,是她一点儿一点儿精细地养这么大的。 他们竟然狠心地丢下他了。这是她从小养大的孩子,一时之间陆娴还是有些不舍得他。 毕竟是自己一点儿一点儿养大的孩子呀。 这孩子孝顺,那日听他爹说她生病了,急得是一晚上没有睡好。翌日一大早就跑到他们院子里问早安,关心她身体有没有好一点儿。 前面传来周氏没了的消息,他还在关心她的身体,让她不要过于哀伤。 这样孝顺的孩子,她不舍得不要。 吴三爷在家中一贯是听娘子的,陆娴舍不得寿哥儿,他便同意不告诉寿哥儿真相,就这么一直当作亲生儿子养着。 两个人达成了共识,只担心大长公主殿下那里不允。 凡是皇家的血脉都是要入玉牒的,同样大长公主这一脉也都入了玉牒。 大长公主将事情处理的妥帖,并没有惊动皇宫里面,因而寿哥儿的身世暂时也就不用公之于众。 大长公主府里,吴驸马走了,虽然突然间发现了他的不堪,可他就这么突然离开了,大长公主还是感到有些孤寂。 晚膳之后的对弈再没有了对手。 平常无聊之时,也没有人抚琴给她听了。 她想出去走走,可是眼看着就要到元日,也走不开。 她想跟云姐儿多亲近亲近,那样一个圆滚可爱的小女娘是她的小孙女呢。 她倒是着人去齐家请了几次云姐儿,好似那天晚上云姐儿被吓着了,怎么都不愿意过来。 大长公主无奈,给云姐儿送了许多金银玉器,没过几日就往齐家送些精美的吃食。 大长公主这反常的举动,没有多久就引起了官宦人家的关注。 齐家这个不到五品的小官之家怎么就得了韩国大长公主的青睐? 外面无论如何议论,大长公主跟齐家都没有说什么,因为大长公主自有她自己的打算。 玉牒十年一修,再下次修玉牒,便将云姐儿的名姓添上去。 首先,吴家的这些事,世人可以不知道,但是不可瞒着她皇帝侄儿。 若是隐瞒那便是欺君,她等吴三郎跟他媳妇将寿哥儿都归宿确定好再去找圣上说说。 紧接着,大长公主便将陆娴叫过去公主府说话。 寿哥儿往常最爱黏着陆娴,这次她便也带着寿哥儿去了公主府。 寿哥儿有多喜欢自己的娘亲,便有多怕他爹跟他祖母。 他们两个人都喜欢冷着一张脸,着实吓人。即便寿哥儿害怕,他见了大长公主还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大长公主还是跟往常一样,问了他的功课,只不过她身边没有祖父,便也没有人出题考教他。 他没有开口询问他祖父,没人考教他学问,他松快许多。 大长公主问了寿哥儿功课学的如何了,寿哥儿便将最近夫子讲的内容,一一说了出来。大长公主似是很满意,让女使将他带下去玩去了。 陆娴见大长公主对寿哥儿跟往常一样,揪起的一颗心慢慢地放回了肚子里。 大长公主是个爽利的人,她开口就问:“今儿你带了寿哥儿过来,往后是要将他留在身边养着?” 陆娴赶紧端坐,她恭谨回答:“母亲,寿哥儿没错,且他是儿媳耗费了许多心血养大的,草木皆有情何况是人。 儿媳想将他养在身边,他亲娘身子不好,整日卧病在床。从京城回缅州怕是会要她半条命。 寿哥儿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是却是我养大的。” 唉,别说是养了八年的孩子,就是猫儿狗儿也不可能说不要就不要。大长公主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情,于是又问了一句:“三郎怎么说?” 陆娴抬头望向大长公主,“相公也是一样的想法。” 一个孩子辛辛苦苦养了七八年确实是有感情的,大长公主理解,既然他们夫妇两个都做了一致的决定,那她也不会做那个恶人。 “好,你们想留寿哥儿在身边我不反对,只是云姐儿是必定要回吴家的。过几日我便进宫向圣上禀明一切,等下次修玉牒的时候,便将云姐儿的名字添上。 咱家突然多出来个小娘子,外界一定会好奇,得有个说法出来。” 这个吴三爷跟陆娴两个私下里也思考过,大长公主这么一问,她便说:“对外就说当初生的是一对儿双生子,因着带得仆从少,突然之间又两个产妇都临产,慌乱之中弄丢了一个孩子,如今刚找回来。” 大长公主也是如此想的,便同意地点了点头。 虽然这样说,可寿哥儿他毕竟是吴二郎的儿子,他是不能入玉碟的,以后还是要记回吴家族谱。 三房这边还是要产下一个嫡子的。 娴娘生了寿哥儿之后,再没有怀上,她着急也叫了三郎过来催过。 可三郎说已经有了寿哥儿,他们也算是有后了,之后能不能有孕就看天意。 吴三郎如此想,她便也没有强迫他们,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娴娘,你自从生了寿哥儿之后,哎呀,生了云姐儿之后,便再无受孕,可是当初伤了身体?”大长公主关心地问。 陆娴仰着头回大长公主:“母亲,我身体没有问题。” 她为何如此笃定,因为她一直没有身孕,陆二老太太也为她着急,也怕是当初伤了身子,便请了妇科圣手给她诊脉。 谁知结果是她身体很康健,随时都能有孕。 陆娴说她身体无恙,大长公主便确定是无恙的。既然来了公主府,她便请了府中的太医又来给她把了把脉。 得知,陆娴身体康健,她便开始担心是不是吴三郎的身体出了问题。 第254章 会背诗了 腊月里,何家那边女夫子早早停了课。云姐儿在家的这几日,收到了许多好东西,大长公主送来的金银玉器,吴三夫人送来的各种小玩意儿,还有陆家二老夫人送来的各种长命锁。 延迟了八年的爱突然汹涌而至,云姐儿有些招架不住。 见他们这样,云姐儿很怕自己哪天突然被他们要回去,因此,每日黏赵氏跟苏桃黏得更紧了。 腊月初下了一场雪,一场雪过后,梅花开得更加艳丽。陆家使人送来好大一束梅花。 这段时间朗哥儿突然也成长了,云姐儿黏着苏桃背诗,他在旁边竟然也学会了许多。 翠丫拿着陆家小厮送来的梅花送到堂屋,郎哥儿见了梅花,脱口而出:“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陆家时不时地都要送几盆应季的花过来齐家,对于这些花花草草的赵氏不感兴趣。 可是她的大孙子会背诗了,赵氏既高兴又骄傲。 郎哥儿出口成章,可是喜坏了赵氏,抱着朗哥儿唧在他的小嫩脸上亲了一口,:“咱们朗哥儿有状元之才啊,话都说不清楚呢,以诗作赋都已经如此顺溜了。” 朗哥儿被夸了,喜得眉眼弯弯,张口又来了一首。 苏桃初时也惊讶,听朗哥儿背了两手,她就明白了朗哥儿怎么就会背书了。 前两天下雪时,她才教给云姐儿的诗句,竟然被朗哥儿学去了。他当时不是在旁边骑他的小木马玩吗? 好,这孩子确实有点儿小聪明。 苏桃抿着嘴儿笑,要找花瓶子来装梅花。 云姐儿见苏桃要找花瓶子,跑去西次间拿出来一个通体翠绿大肚双耳的翡翠瓶。 “阿姐,用这个装,梅花有粉的,有白的,配上这个绿瓶子正好看。” 赵氏正在逗朗哥儿背诗,听到云姐儿的声音,随意转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不打紧,看得她心中一咯噔。 这不是云姐儿的大长公主祖母送给她的翡翠瓶子吗。这能是能拿来装花的? 或许能,但是在他们家不能,这东西贵重,碎了赔不起,还是赶紧收起来。 赵氏慌慌张张站起来,也不敢咋咋呼呼地,怕吓到云姐儿,她很大步走过去,很小心地从云姐儿手中接过来,“听你五哥说,这东西挺贵重的,先放起来。” 赵氏双手捧着翡翠瓶,扯着嗓子叫翠丫,“翠丫,翠丫。” 翠丫应了一声:“唉。” “去老爷书房里将那个青瓷花瓶拿过来。” 翠丫应声去拿。 赵氏喃喃自语,“五郎书房里那个瓶子,什么花都没有装,放在那里也是白瞎,咱们拿来装这梅花,放在堂屋里还好看。” 云姐儿不高兴,“这个瓶子也好看啊。” 孩子长大了就有一点儿不好,会顶嘴了。 赵氏毫不让步地说回去:“这瓶子以后是给你做嫁妆的,箱子锁起来,免得你总掀开拿来拿去的在磕碰着了。” 云姐儿蹙着眉头看了苏桃一眼,撇了撇嘴,“我才不嫁人,嫁人就是从咱们家出去。” 赵氏在西次间锁云姐儿那个装满了宝贝的大箱子,听到云姐儿孩子气的话,她笑了。 故意逗着她说:“小娘子哪有不嫁人的,小娘子都得嫁人?” 云姐儿气得脸儿鼓鼓的。 翠丫拿着一个长颈青瓷花瓶送进来。她又高兴地帮着苏桃插花去了。 苏桃将花瓶放到地上,将梅花放到八仙桌上,对云姐儿说:“之前兰婆婆教的插花,云姐儿还记不记得?你来往瓶里摆一下,整个错落有致的造型出来。” 云姐儿转动着她圆溜溜的大眼睛,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当初兰婆婆教了她什么。 苏桃见云姐儿一脸苦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再为难她,说:“你看着插。” 苏桃找出一个做针线的剪刀:“家里没有花艺剪刀,你先用这个,要是剪不动就告诉阿姐,阿姐帮你剪。” 苏桃带着云姐儿插花,赵氏依然逗着朗哥儿背书,朗哥儿就学会那么几首,背完就没有了。 赵氏再逗他,他回大声说:“没有了。”乐得赵氏跟吃了蜜一样。 这日之后,苏桃再陪着云姐儿读书,赵氏就叫她连着朗哥儿一起教,说她大孙子以后一定像他爹一样也能考着状元回来。 临近小年齐贺终于休岁节的假。 庄子上齐三郎的兔子又卖出了一批,齐三郎挣了些钱,邀他们去庄子上吃锅子。 这些也是齐三郎跟买兔肉的店家学的,冬天天冷酒肆里吃小火锅的人很多。相对于羊肉来说,普通人家都能吃得起兔肉,他们拿兔肉涮锅子吃。 齐三郎学到了,趁着送齐老二回来的时候,兴致勃勃地邀请他们去庄子上吃兔肉锅子。 云姐儿在齐家,时不时的就有人过来送东西,她真的害怕哪天那个大长公主再过来她家将她要走。 见齐三郎过来邀请他们去庄子上玩,她第一个跳出来同意。 还央求齐贺带上她的小花马,她要去桃林里的那条小路上骑马玩。 平常齐贺旬休的时候,抽时间带着苏桃跟云姐儿,就在大门口前面的路上一点一点儿慢慢教会了她们骑马。 她们两个虽然没有骑着马在大路上狂奔过,但在门口的小路上也能慢悠悠地来回走几圈。 云姐儿一直想像打马球那样,骑着马儿狂奔,她觉着去了庄子上兴许就能实现了。 去庄子好啊,可以躲开人又可以跑马,云姐儿想去庄子那边跑马去,除了桃林里的那个小路,还有下面田间的路也很空旷,真的是适合跑马的好地方。 云姐儿蔫了好多日,一说要去庄子上,她突然精神了起来。 赵氏心里高兴,马上就应了齐三郎,“三郎你回去备好食材,我们过去好好待两天。” 齐三郎笑逐颜开,“一定备上足足的食材,我再让小丫头去前面院子好好打扫打扫。” 齐老二坐着没有说话,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今儿还不如不回来。 自从买了桃源庄,齐家人都还没有去那边住过,趁着这次在那边住两日,回来就到小年夜了。 家里翠丫长大了,很是能干,不只赵氏安排的活计做得好,没有安排到的,人家也能想得到。 赵氏觉着,留翠丫在家里准备岁节的吃食,再留喜子在家中看家,就很能令人放心。 第255章 来庄子 杏儿还没有显怀,齐三郎卖头一批兔子挣了钱,就雇了个粗使丫头在家里给杏儿使唤。 昨儿回来,齐三郎就告诉杏儿二伯一家今儿要来庄子上住两天。 杏儿昨儿带着小丫头红叶将前院的各个房间都打扫了一遍。 今儿一大早就跑过来又安排着红叶归置东西。 她不用动手,只用动嘴,在这边站了一会儿感觉身上有点儿热。 红叶见她站了许久,担心她身体便说:“太太,你别一直站着了,坐旁边歇着去。” 每次红叶叫杏儿太太,杏儿都有些不自在,可是这丫头就是不改。 红叶原本叫红杏,她自己说原来的名字冲撞了主子,让他们给她起个新名字。 杏儿哪会起什么名字,随口说:“不叫红杏,就叫红叶。” 就这样,红杏便改名叫了红叶。她一个粗使丫头,还守规矩,非要叫她太太。 杏儿坐在厅堂的椅子上,听到外面有说话声,就站起来走了出去。 赵氏苏桃带着云姐儿跟朗哥儿往门口走,见到在门口等着他们的杏儿。 赵氏说:“杏儿,你怀着身子,大冷天的,怎么站在门口?” 杏儿叫了声,“二伯母,桃娘。” 她穿着一身兔子毛缝制的大氅,站在外面一点儿都不觉着冷,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反而有些想要冒汗。 她笑着掀开大氅给赵氏看:“二伯母,之前见二伯穿了一件兔子毛做的长衫,三郎也给我做了件这样的衣裳,暖和的很。” 杏儿这么一说,赵氏就明白了。 当初桃娘辛辛苦苦养兔子,给五郎做了件兔子皮的长衫。 五郎衙署里有炭火,回到家中,家里各处也都燃了炭火,穿那件衣裳便有些不方便了。 而齐老二在庄子上,庄子上没有燃炭盆,苏桃便将那件衣裳拿给齐老二穿了。 赵氏拉过杏儿的手拍了拍,她手果然是热乎乎的。 “屋里都归置好了,二伯母,桃娘,你们赶紧进屋去。”杏儿让赵氏跟苏桃往前走,她留在后面,伸手摸了摸云姐儿跟朗哥儿的小脑袋。 云姐儿对杏儿笑了笑。杏儿也勾着嘴角微笑,可爱的云姐儿啊,谁能想到,她竟然是大长公主的小孙女儿呢? 厅堂里没有燃炭盆,厅堂门口站着个穿着细布衣裳的小丫头。 苏桃见那丫头,长得不是很好看,但身体壮实一看就是个能干粗活的。 苏桃想,这就是齐三哥家雇来的粗使丫头。 齐家也就买了翠丫一个丫头,苏桃也不知道行情,难道粗使丫头都长得不甚好看? 苏桃去陆家,那屋里院里伺候的丫头,长得都很周正,不说特别漂亮,看着也都极顺眼。 “桃娘,你们住的房间都收拾好了,你要不要过去看看?”杏儿问。 苏桃他们根本没有在庄子上住过,也想过去看看。 杏儿便领着他们去了后面。 这庄子可是比兴源巷的齐宅大。外院后面又并着两个小院落。 一个是齐老二经常住的院子,另一个空着,昨儿杏儿便给苏桃他们收拾了出来。 “二伯母,你和二伯还住在二伯长住的那个院子。旁边这个给桃娘他们收拾出来了。” 一行人看过院子,云姐儿再不愿跟着他们了,她拉了拉赵氏的衣袖,“阿娘,我找五哥骑马去了。” 杏儿眼神一晃,看了赵氏一眼。 五郎是云姐儿的舅舅呢,现在她还叫五哥? “去,别跑远了。” 赵氏一吐口,云姐儿就往外跑,朗哥儿见了也嘚嘚地跟了上去。 赵氏又在后面叫:“别跑太快,等着点儿朗哥儿。” “知道了,阿娘。” 杏儿带着赵氏婆媳两个看房间,心里有话憋得难受,她一会儿看苏桃,一会儿看赵氏。 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的就不说话,赵氏看不过去,“杏儿,你吞吞吐吐地干啥呢?有话就直接说。” 杏儿笑得腼腆,“二伯母,侄媳妇是乡下人有啥就说啥了。” 她看了看外面云姐儿已经跑得没影了,才开口说:“二伯母,按理说,咱云姐儿该叫五弟舅舅的?” 赵氏眉头轻蹙,那可不是咋地,这事儿闹得。 当初她考虑齐贺跟苏桃太小,而云姐儿看着都四五岁了。她便想着将云姐儿养在她名下,现在都乱了。 舅舅成了哥哥,外甥女儿成了妹妹。 苏桃没有想过让云姐儿改口的问题,她也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赵氏。 赵氏浅浅地笑,“这有什么,在哪边论哪边儿的。云姐儿现在还没有说要回吴家,那她现在还是咱们齐家的小女儿。” 赵氏夜里睡不着也想过,大长公主气势那么盛,那么霸气,她非要云姐儿回去他们也是毫无办法。 自从云姐儿被夜里紧急带去吴家,这都过去大半个月了。 大长公主也没有说要带云姐儿回去的意思,还不时地送来许多好东西给云姐儿。 那这意思是不是她还是顺着云姐儿的意的。云姐儿不愿意回去,他们便不会逼迫她? 唉,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不用去烦恼。船到桥头自然直。 苏桃点头,很是认同赵氏的说法。 现在云姐儿还是他们齐家的女儿,那便按着齐家这么大来,若是吴家非要 云姐儿回去,那到时候再说。 杏儿带着红叶,将房间,院子规整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赵氏很欣慰。 杏儿刚有孕,不好让她陪着他们在这里劳累,赵氏便对她说:“杏儿,你现在还不到两个月,按着老人家的说法,胎还没有坐稳,也不宜太过劳累。你先回去休息着,我跟桃娘自己逛逛就好。” 晌午还没有过大半,杏儿确实有些疲惫,她总想倒头就睡,这会子也是强打着精神。 赵氏发话让她回去休息,她自然从善如流,准备回去再睡一觉。 “二伯母,红叶在外院,你要有什么吩咐的,就吩咐她去做。” “知道了,快回去。” 杏儿走了,赵氏跟苏桃在几乎没有绿植的院子里好好转了一圈,赵氏感慨:“缺点儿人气,其他都好。” 苏桃笑:“住了人就有人气了。” 齐贺带着云姐儿骑马,苏桃心里也痒痒的,她也想出去跑一圈。 “娘,我想出去看看云姐儿骑马。” “那你去,我去后面帮帮三郎,不知道吃锅子的食材他准备好了没有?” 第256章 拜贺 在庄子上跑了马,吃了涮兔肉,齐家一家人在庄子上住了两日就回了兴源巷。 一起回来的还有齐三郎跟杏儿。 庄子上养的有鸡有鸭有羊还有兔子。 这两天时间里,齐三郎杀了二十只兔子,宰了六只羊,鸡鸭都是抓得活的。 回兴源巷齐家的时候,其中一个驴车装得满满当当。 他们回到家才发现,今儿晌午大长公主府又送来了许多衣裳,首饰。 打开箱子一看,满满的一箱子四季衣裳,用料昂贵讲究,缂丝、绢、纱使用的都是上品。 首饰有一套金镶玉的头面,看着是按照孩子的尺寸做的,要比平常大人用的小许多。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一个珍珠镶金,上面串着宝石的一个项饰。链子用镶金的珍珠串成,上面加着几颗红玛瑙、最下面缀着一个硕大的绿松石。 之前大长公主给云姐儿送过来的东西她没有见着,这次一进门就见了这么贵重的东西,着实让她开了眼。 一听说是大长公主送的,云姐儿瞬间没了兴趣,她很担心,他们收了她那么多东西,她回不回马上就过来将她给带走。 齐家的娘子们围着箱子看稀罕。 齐家的男人们,都在外面搬从庄子上带回来的东西。 这几只剥好的羊,该怎么安排?齐三郎问齐老二,齐老二让他去问赵氏。 齐三郎跑到堂屋门口问赵氏:“二伯母,那几只羊怎么安排?都先收到放粮食的房间里?” 赵氏放下手中的一个黄金镶红宝石的镯子,思索着走了出来,“咱家留一只,剩下的等明儿,你跟喜子一起往杏林巷送一只,陆家送两只。” 赵氏顿了顿,想到了屋里的那一堆衣裳首饰,幽幽道:“还有两只送去吴家,公主府兴许你们都送不进去。” 他们得了陆家跟吴家大长公主那边送来的许多好东西,他们偶尔也回些礼。 金银他们一定是没有陆家跟大长公主府里多,送两只自己家养的羊,表表心意。 反正他们官宦世家也喜欢吃羊肉。 齐三郎收到指示,跑去安排去了。明儿就要送出去,暂时放在倒座房门口就行。 不过一日间,齐三郎带着喜子就将几只羊送了出去。 兔子都是平常人家吃的东西,就没有给陆家和吴家送。赵氏也安排齐三郎给苏家送了几只兔子。 齐贺刚认了亲,岁节当日必定是要去陆家拜贺的,只是陆参政岁节当日要进宫。 齐贺苏桃一早就打算好了,他们这边只能在陆参政进宫前赶去陆家。 云姐儿这边,按理来说也要去大长公主府跟吴家拜贺,同样的大长公主跟吴三爷一家都要进宫拜贺。 若是要去的话,要么赶在他们进宫前,要么赶在他们从宫里回来之后。 现在这种情况,云姐儿不愿意自己去大长公主府和吴家,他们只能等到从陆府回来再去吴家那边。 那样的话,就只能等到吴家他们从宫里回来。 二更天天黑漆漆的一片,齐贺跟苏桃就抱着两个呼呼大睡的孩子上了马车。 上次发现马车着实跑得快,平常齐贺在家的时候,他们也是套马上车,驾着马车出门。 陆家门口灯火通明,守门的小厮定是守岁到二更没有睡的,他们一到门口,就有人迎了出来。 陆家主院,陆家的众人都在那边守岁放炮竹。 齐贺跟苏桃想陆家爹娘,叔婶磕头拜贺。大过节的陆老太傅竟然没有从道观里回来,苏桃没有想到。 云姐儿跟朗哥儿被叫醒向长辈们见礼,两人皆是晕乎乎的。 陆二老夫人本来就喜云姐儿长得可爱,现在知道云姐儿是她的亲外孙女儿,心里只有更加的欢喜。 陆家众人给了两人压岁的金珠儿,便赶紧让人抱去床榻上睡去了。 陆参政跟陆祭酒夫妇都要进宫拜贺,他们进宫的衣裳都早已经换好了。 齐贺跟苏桃坐下来没有聊两盏茶,就到了他们要出发的时辰,他们两人跟着陆大郎夫妇,三郎、娴姐儿一起将四人送上在门口准备好的马车才回了主院。 齐贺跟苏桃又坐了一会儿便告辞回去了。 回到家的时候,翠丫跟赵氏正在灶房里准备五更要吃的早饭。除了杏儿已经睡下,其他人都在堂屋里守岁。 眼看着就要到五更了,送了朗哥儿跟云姐儿去西里间睡下,他们两个就坐在了堂屋里。 五更过后,齐家这边也陆陆续续有人来拜贺,苏桃跟齐贺带着云姐儿去了大长公主府。 他们从陆家得知,吴家大伯母新丧,且吴家其他人都回了缅州,吴三爷便带着妻儿去了大长公主府过岁节。 岁节这日,王孙公主及朝中重臣均进宫拜贺。女眷拜过后宫太后,皇后便能出宫了。 另外,他们这边一早也向大长公主府通了信儿,她从宫中回来后,齐家会使人带着云姐儿过去拜贺,想来应该能顺利进入公主府。 齐家的小马车到公主府门口的时候,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齐贺撩开车帘子往前看了一眼,竟然是一眼没有望到头。 他没想到一向低调的大长公主门口竟然也排了这么多人?! 齐贺心中有些许感慨。 云姐儿兴致不是很高,靠在苏桃怀里闭着眼睛假寐。 苏桃想交代云姐儿几句,她见前面车队还长着便纵容她再多睡一会儿。 马车缓缓前行,终于轮到齐家的车停在了门口。齐贺跳下马车,向门口的侍卫递上名帖。 在齐贺等待的时候,苏桃将云姐儿叫醒,抓紧安排了几句在家中早就安排好的东西。 赵氏跟苏桃都发觉了,云姐儿很怕大长公主突然将她带走,比较不喜欢来大长公主府。 苏桃怕云姐儿故意丢了规矩,遂又安排了云姐儿一遍,没一会儿,一名女使出来迎接,将苏桃,齐贺和云姐儿带进了府内。 一路上,云姐儿好奇地四处张望,对大长公主府感到新鲜,大长公主府奢华,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很是惹人眼睛。 曲曲绕绕,云姐儿彻底迷了方向。 女使将他们带进厅堂,大长公主正坐在主位上,微笑着看着他们。齐贺,苏桃向大长公主拜贺。 苏桃还没有提醒云姐儿,云姐儿已经对着大长公主磕头,随后背起了岁节贺词。 大长公主笑着点头,看着玉雪可爱的小孙女甚是满意。 她拿出一个小荷包,里面装着一大把小金豆子。 吴三爷在宫里没有回来,云姐儿又向坐在旁边慈善地望着她笑的陆娴磕头拜贺。 陆娴脸上的微笑变得怪异,笑着带着一丝欣慰,感动。 她慌忙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压岁钱递了过去。 公主府门前,有来亲自拜贺的,也有过来送刺束的,他们也不能逗留太长时间。 齐贺起身告辞的时候,他大姐姐陆娴多有不舍,不舍得云姐儿这么早就回去。 第257章 召回 齐家没有给家人做生辰的规矩,按着以往,朗哥儿过了周岁,往后也同大家一样,生辰这日赵氏给煮个鸡蛋滚滚灾便行了。 谁知,初二这日一大早,陆家各房都就让人送了各种贺礼过来。 元日万国来朝,陆家的郎君们都抽不开身,女眷们迎来送往地接待来家中拜贺的各家夫人,着实也抽不开身。 陆家老夫人让小厮传话,等过了人日,让齐家都去陆家赴宴,两家人再好好的吃个饭。 陆家来给朗哥儿送生辰贺礼的刚走,大长公主也使人给朗哥儿送来了贺礼。 这两家的一通作为,着实让京中官宦人家迷茫了,不知道齐家怎么进入了大长公主的姻亲圈子。 齐家倒是没有想这些,自家做了一桌席面,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热闹非凡。 赵氏看着满桌的佳肴和围坐在桌边而坐的,儿子儿媳,侄儿侄媳妇,还有娇俏的姐儿,胖嘟嘟的哥儿,心中感到无比幸福。 家中儿孙满堂,还有小厮女使可以使唤,这日子真是千金不换的好。 赵氏笑意盈盈,招呼其他人赶紧吃饭。 “翠丫这手艺越来越好了,这一盘就是京中酒肆客人常点的盘兔?你们都尝尝。” 众人言笑晏晏,品尝美食。 翠丫的手艺果然日益好了,做的菜式丰盛,口味馨香。 朗哥儿坐在一旁,瞪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他虽然还小,但已经能够感受到家庭的温暖和欢乐氛围。· 饭后,齐家上下聚在一起闲聊,话题自然从朗哥儿的生辰,聊到了家中其他人的生辰。 杏儿说:“听说京中人家做生辰宴,都广邀亲朋,一起吃饭玩耍;还听说他们会请戏班来唱戏助兴。” 杏儿笑望着赵氏,“二伯,二伯母今岁生辰也请个戏班热闹热闹。” 赵氏开心大笑,“咱们五郎刚做官,倒是不必过于张扬,只要家人团聚一堂,就已经足够了。” 杏儿知道说什么会让赵氏开心,便捡了好听的说给她听,“还是二伯母豁达通透。” 桃源庄子上只留了红叶看家,齐三郎跟杏儿过了初二就回庄子上去了。 跟往年一样,苏桃跟齐贺带着云姐儿跟朗哥儿,初四这日去了杏林巷。 两孩子向姥爷姥姥拜了贺,苏青山跟冯氏掏出来个装着金梅花的小荷包递给了两人。 苏青山跟齐贺聊天的时候,说今岁想去北国那边的榷场采买些皮子回来卖。 齐贺眉头轻蹙,觉着不是太可行。 百年前,中原王朝的一个皇帝为了争夺皇位,勾结北国,以挨着北国的十几州地作为筹码求来了他们的援兵。 可从此之后也给中原王朝留下了大患,北国得了中原的一大块水草丰盛的福地,他们养马种植,国力日渐强盛。 时时都信誓旦旦地想要攻打中原。 韩家在北疆守边,也牺牲了许多人才勉强守住。韩大将军的父亲,叔父,还有他的两个兄弟都死于北国将领之手。 十年前韩大将军出走,韩家的小辈又经历了一场恶战,加上允许北国三年来朝贡一次,才勉强维持北疆的安稳。 他们来朝贡,大胤总以数倍的金银回赐,说起来,朝贡不过是周边国家来大胤要钱。 大胤算是拿着丰厚的金银布匹来买边关的安宁。 可是最近几年,北国那边又不安稳了,他们想出兵中原的野心蠢蠢欲动。 朝堂上有主和派也有主战派。 苏青山问齐贺是个什么想法,齐贺道:“或许只有圣上御驾亲征,大胜一场才能挫一挫北国的锐气。” “北疆十几州,还能拿回来吗?” 苏青山也比较关心这个问题,北边,西北能养马的圣地都在其他国家手中,大胤没有好的养马场,自然也养不出日行千里的千里马。 不管是打仗,还是出行,都需要高价从周边国家去买。若是他们不卖,他们便没有好马可用。 齐贺手中捏着茶盏,思虑了一瞬,轻叹一声,“一州一府都不容易要回来,若是圣上有御驾亲征的意思,倒是可以先一点儿一点儿打回来。可是战争劳民伤财,保守派的人一定不会同意。朝中执宰,正副枢相之间定有一番争论。” 苏青山也叹气,作为有血性的大胤人民,他自然是希望能拿回失地。可是战争残酷,国库里的银子不知道能支撑多久。 苏青山道:“若是开战,咱们也同上次一样捐些银子?” 齐贺道:“倒也不是银子的问题,圣上御驾亲征要考虑很多因素。如,此战能不能赢?若是能赢要拿回多少失地?若是不赢,两国形势是保持现状?还是会变得更糟糕? 若是北国打进关内,朝廷该何去何从?是死战?还是南下?这些都是要考虑的因素。 若是不分析清楚形势,没有十成的把握,圣上或许不会做出决定。” 如今边境呈剑拔弩张之势,北国还派了使臣过来朝贡? 苏青山依着商人普通的想法也能想到,这次北国那边来人怕是不能老实了。 苏青山都能想到的事情,朝中的那些读书人当然也能想到。一早就安排好接待的鸿胪寺,务必小心谨慎。 还没有到人日,齐贺这边便被圣上召回来身边。这次招待北国使臣,也算是三年来比较重要的一件事。 圣上召齐贺回身边的意思很明白,这是要让他多见识见识。 北国这边来的使臣里有他们的一位小公主,大胤得到的消息,这位小公主将要去西迪与西迪的太子联姻。 对大胤来说,自是不喜北国跟西迪走得太近,北国让这位将要成为西迪太子妃的小公主跟着使臣来大胤便有些道不明的意味。 最近,不只北国不安稳,西迪那边也频繁挑事,许多大臣认为,不久的将来大胤怕是必有一战。 西迪小国,地形复杂,倒是不用大张旗鼓地去打他们。若是大胤这次对兵强马壮的北国能一举大胜的话,同样能震慑西迪。 这个岁节京中暗潮涌动,仿佛暴风雨前的平静。 第258章 不如比试比试 天下形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现在是大胤主大,周边国家都向大胤朝贺。 除了一些西南边境的小国家真心臣服外,能对大胤有所威胁的便是北国。 为了维持现今的这个和平状态,大胤是宁愿花些银子也不愿意引起争端,国民安稳,国富民强,才能延绵国祚。 大胤不愿挑起争端,只要北国安安稳稳地拿银子不挑事,这天下便能太太平平地延绵百年。 可是北国貌似不是这样想的,过来一段安稳日子,他们兵强马壮后,掠夺的野蛮心性就难以隐藏。 此时北国跟西迪联姻,说出来不就是两国要联盟。 大胤每年回赐给小国的金银不过是大胤一年经济的百中之二三。大胤富裕在北国跟西迪这般豺狼眼中便如一块儿大肥肉,盯着吃不动嘴里难受。 北国的素寒公主不过十六七岁,首次来到大胤,大胤京城是她想象不到的繁华。 路上行走的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这样的国家怎么能抵挡得住他们北国雄壮的男儿。 这一次北国来使,领头的人乃是北国昌国王肖雁山的嫡长子肖达。 肖雁山作为北国赫赫有名的猛将,曾让大胤军队吃尽苦头,韩大将军的两位兄弟都命丧其手。 因此,肖达此番入京,态度甚是嚣张跋扈。 在紫宸殿圣上举行的宴会中,肖达更是口出狂言:“圣上的朝堂中皆是文弱书生,根本没有能抵挡北国百万雄师的武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但肖达却不以为意,反而得意洋洋。 此时,有一名文官站出来,吟诗一首,其中暗讽北国人粗俗野蛮。 可惜这首诗太过隐晦,肖达等人未能领会其中深意,还以为这位文官在夸赞自己。 于是,肖达哈哈大笑,对那名文官表示赞赏,并赏赐了一些珠宝。 然而,其他大臣们却听明白了这首诗的真正含义,不禁暗自偷笑。 而那位文官则羞愤得满脸通红,不知如何是好,真是野蛮少教,也就别人指着他们脑门骂,他们才知道是骂他们的。 最后,还是圣上开口解了围,才避免了一场闹剧。 真是…… 他们大胤朝廷竟然每年向这样的国家回赐金银珠宝,众人心中多有羞惭。 在大殿上公然被挑衅,若是没有应战,这不是被打脸吗?枢密使蒋伯松拱手禀圣上:“圣上,今岁也有几个从边关回来述职的武将,不若找个日期找个地方让他们来跟肖世子的人比试比试。” 作为枢相的蒋伯松已经开口,圣上也安心,便吩咐两日后,去郊区行宫举行比武。 皇城里的宫殿太小,没有能耍得开的地方,只能去行宫,那里地方大又开阔。 能容得下许多人,还有地方跑马。 太后跟皇后那边招待诸国女眷。 宾客坐席上的素寒公主听她的婢女耳语了几句,抬手挥退婢女后,她站起来拱手对太后说:“太后娘娘,紫宸殿好像发生了有意思的事。圣上同意过两日办个比武大会,咱们女子也不能输了他们男子,也该办个女子比武大会。” 席间作陪的都是四品以上官员的家眷,她们身居内宅,养尊处优,哪里舞过枪弄过剑。 猛然听北国公主提议女子比武,个个都低垂着眉眼,有些人面上微露出鄙夷之色,真是荒蛮之地出来的公主,野蛮的很。 太后觉着这个北国公主真是个惹事精,大胤朝是文士治理下的天下,是崇文的王朝,谁家的小娘子没事也不会去学着舞枪弄棒。 素寒公主一下子将太后给架了起来,不应是不可能的,天朝大国没有那么怂。 应下来,官宦家的女眷拿不出手,败给了这人如何是好。这不是两个娘子间的比试,这可是关乎着大胤的颜面。 太后看向旁边的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府中有府兵,她记得当初他们母后还拨了两个有些拳脚的宫内人给她。 不知道如今她身边还有没有会拳脚功夫的女使。 太后现在不能立刻应下素寒公主,只得打哈哈,“如此说来,素寒公主必定是个文韬武略的奇女子,身手定不一般。” 那是当然!素寒公主昂起她高傲的头颅。 太后笑得慈爱得体,不管这素寒公主身手如何,看她这样最差也是会两下子的。还有她腰上缠着的一圈绳子,太后瞟了好几眼才看出来是一条鞭子。 她应该善于用鞭子。 大长公主喝酒的空档向太后娘娘使了个眼色。 太后娘娘又笑着说:“素寒公主既然也想在女子间比试比试,吾便做主应了公主,找几个会拳脚的小娘子陪着公主玩一玩。” 素寒公主看了一眼在坐的女眷,锦衣绣服,珠翠环绕,皮肤白皙细腻,哪一个都不像是会拳脚的。 她感觉自己胜券在握,高兴地向太后娘娘拱手行礼,“多谢太后娘娘成全。” 素寒公主高兴了,她想着把大胤的女子打得落花流水,哭哭啼啼的样子,不由得多喝了两杯。 宴席过后,太后娘娘留下了大长公主,使人赶紧去请圣上。 圣上那边也留了执宰们,正在商量过两日的比武之事。 “忠勇侯的两子现如今都在京城,还有西南守军的王将军,殿前司那边不知道能不能挑出几个身手好的?” 殿前司那边是由圣上直接管理的,圣上马上着人去请殿前司指挥使过来。 太后娘娘差遣的人跟圣上遣出去的人打了个照面,他站在垂拱殿门口禀报女眷宴席上的事情。 众大臣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北国这次是来者不善。 圣上眉头轻蹙,安排付引良:“吩咐皇城司的人,去查查武官家女眷有些拳脚功夫的有哪些?明日天亮之前吾要拿到名单。” 付引良领命去安排,圣上又对太后宫里的内侍说:“回去禀报太后娘娘,让她不用着急,吾这边会安排的。” 太后娘娘那边,正在跟大长公主商议,大长公主身边确实有几个拳脚功夫了得的,她准备先将她们报出来。 大胤的娘子们,品尝插花,打马球。比试身手倒是从来没有,时间紧急,明儿将会拳脚的官宦家女眷集起来最好让她们比试比试,先挑出几个出挑的。 到后日再跟那素寒公主比试。 太后娘娘提到了素寒公主腰间的鞭子,大长公主记下了,应承太后娘娘明儿再进宫帮她挑挑人。 第259章 入宫 皇城司的人办事迅速,不到五更便将人员名单报了上来。人不多,大多数是武将家留守在京城的女眷。 这几名武将家女眷中,有个人名特别突兀,六品内阁侍读齐大人家的大娘子。 圣上不知道齐贺的家眷竟然是个有身手的,他有些感兴趣,遂招了皇城司的人进来问话。 皇城司的一个副都知进了福宁殿回话,皇城司本来就是为圣上搜集情报的,他将他们那边查到的关于苏桃的生平都详详细细说了出来。 她几个月时曾捏断过几只拨浪鼓,八九岁时能扛一只百来斤的小野猪走八里路,件件小事都没有漏掉。 真正的是事无巨细。 圣上越听越感兴趣,长大后的齐大人少年老成,寻了个娘子倒是这么的与众不同。 小娘子跑去小寺庙上香,阴差阳错地遇到了西迪派人暗杀韩大将军。为了救人,她莫名卷入了一场打斗,意外让韩大将军发现她力气惊人,并传授给她霸道无比的韩家枪法。 韩家枪法,就连韩家后代都没几个人能舞出精髓,但在她手中却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凭借这身武艺,她一个小娘子竟敢出去当赏金猎人,而且每次都能顺利完成任务。 听到这里圣上已经能确定,苏家阿桃的实力足以与男子抗衡。 后面,又听到副都知禀报,苏桃居然也参加了贺南洲剿匪的那次赏金之行,圣上的眼神眯了起来。 恐怕北国的这素寒公主不是她的对手。 圣上听明白了,挥挥手让副都知退下。他拿起单子,看了又看,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知道齐大娘子真正的实力如何? 他真想让北国的人看看韩家枪法真正的威力啊。 圣上的心情很激动,搓着手在大殿里走来走去,脑子里有个不成熟的想法需要跟齐贺商讨。 圣上将名单递给付引良,没多久这份名单便出现在了太后娘娘的手上。 兴源巷 齐家 齐贺一大早便骑马去了衙署,翰林学士院的衙署在宫内。从衙署去往禁中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本来还是岁节的节假期间,衙署里也没有人,齐贺被圣上叫去了垂拱殿。 齐贺刚走到垂拱殿的大门口,他就看到了一脸笑嘻嘻的付引良。 齐贺拱手:“中贵人,别来无恙。” 付引良拱手回礼,“齐大人,别来无恙。” 两人互行过礼,付引良带着齐贺往殿门口走,“圣上一直等着大人呢。” 齐贺面上未有惊讶,他心中疑惑,圣上传他到底有什么事?不容他多想便到了垂拱殿,殿内除了圣上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付引良拱手站在门口,齐贺走进殿中向圣上行礼。圣上伸手赐座于他。 齐家那边,齐贺刚走没多久,太后娘娘身边的人便到了,言:“太后邀齐大娘子进宫。” 齐家除了齐贺还没人进过宫,如果放在以前,赵氏肯定会非常兴奋。 除了五郎,他们家终于有了一个能够进入宫廷、拜见太后娘娘的人,这是无比荣光和令人羡慕的事。 然而如今,赵氏却并没有像过去那样激动不已。 或许是因为她已经见识到了更多的世面,或许是因为她对宫廷中的规矩和礼仪有所了解,她虽然淡定还是有些小小的担心。 宫中规矩多又严格,他们没有进过宫的,稍有不慎就可能犯个小错。 赵氏当然希望苏桃能开开心心的去,平安无事的回来。 苏桃重新梳妆时,她还是忍不住唠叨了几句:“桃娘,去了宫里万万要谨言慎行!” 苏桃:“娘,你别担心,之前兰婆婆也教了些宫中礼仪的,媳妇定不会在宫中失礼。” 哎呦,关心则乱,赵氏把这个忘了。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为了避免殿前失仪,苏桃重新梳妆打扮。一打扮好就上了外面喜子套好的马车。 赵氏带着云姐儿跟朗哥儿站在门口送她。 朗哥儿已经能说完整的话了,仰着头问苏桃:“阿娘,几时回?” 苏桃掀着车帘子回他:“朗哥儿乖乖的,娘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朗哥儿没有哭闹,伸着小胖手挥了挥,云姐儿也挥手跟苏桃道别。 苏桃坐车一路去了传话内侍说的皇城东门,禁中禁止车马通行,她在门口就下了车。 苏桃到的时候,刚巧也有一名娘子到达。 两人都穿着精致的衣服,脸上带着淡淡的妆容。她们对视一眼,微微点头示意后,便一同走向守门的侍卫。 守门的侍卫询问她们的来意,旁边远远站着一个小黄门,也不知道那小黄门耳朵怎么那么好使,她们刚道明来意,那小黄门就走了过来。 侍卫顺利放行,小黄门领着她们往里走。她们都是初次入宫,一路上,小黄门轻声向她们说了一些宫中的礼仪规矩。两人都听得认真。 苏桃听外面传言说他们大胤的皇宫不大,她心里暗自思忖着:“这应该是相对而言。” 小黄门带着她们走过的地方,有亭台楼阁,还有池塘,她以前可从未进入过如此精致的地方。 元日开始,她觉着大长公主府已经非常精美了,没想到宫里的建筑更让她眼前一亮。 小黄门领着她们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了太后娘娘的慈宁殿。 慈宁殿跟一路上她们见到的宫殿一样,主体是鸦青色木制建造的宫殿,没有金碧辉煌,看着也宏伟大气。 到了殿门口,小黄门高声通传:“游骑将军嫡次女武二娘子。内阁侍读齐贺妻齐大娘子。求见。” 稍息,一人来到殿门口,请了他们进去。 苏桃偷偷瞟了一眼,是两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严都知。 苏桃两人进了大殿恭敬行礼。 “两位娘子请起,得福看座。”太后声音柔和,不是苏桃想象中的严厉冰冷。 严都知使唤两个小黄门,搬来两把椅子,苏桃跟武二娘子,蹲身道谢:“谢太后娘娘赐座。”而后,两人依言坐了下来。 他们两个来得比较早,刚坐下,外面通传皇后娘娘到了。 两人又赶紧起身跪拜行礼。刚站起来大长公主又到了,两人又跪拜行礼。 他们两个一个是六品的家眷,一个是从五品的家眷,两人没经验来早了,还没坐稳光在这里行礼了。 下次就有经验了,不能来太早,也不能来太晚。 皇后跟大长公主到了之后,其他被太后邀请到的娘子也陆陆续续地到了。 “忠武将军……” “云麾将军……” 哦,苏桃听明白了,来得皆是武将家的女眷。 第260章 练练身手 太后邀请的人员都到齐了,她浅笑着向众人赐座,待众人坐下后,太后严肃起来:“今年朝贺,北国一位小公主与使臣一同来贺。 众位皆知,北国男儿女儿野蛮彪悍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而我礼仪之邦,官宦人家的女儿大多从小长在内院,学习相夫教子。 北国女儿彪悍,我朝女儿娇弱。北国公主心血来潮欲邀我大胤的女儿一同比试,咱们也不能失了大胤的气度。临阵逃脱,让其他小邦国小瞧了去。 吾邀诸位娘子前来,请诸位显一显自己的本事,由吾跟皇后,大长公主一起先来评判评判。 能力显着者便可与那素寒公主交手,彰显我大胤国威。” 太后娘娘掷地有声,下座的女眷皆为武官家的,自有一股豪迈之气,闻言都情绪激昂,高呼:“定不负娘娘期望。” 太后娘娘满意地微微颔首,从椅子上起身,邀皇后与大长公主一同往外走,众女眷恭敬地随在他们身后。 苏桃随着众人往外走,跟众人一样抄手颔首恭恭敬敬,到现在大长公主也没有发现人群中还有她。 太后娘娘的慈宁殿外,有一片空旷之地。苏桃来的时候那处还是空旷一片,这会儿边上就摆上了一个武器架子,斧钺钩叉,刀枪剑戟都已经摆在了上面。 宫内人引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还有大长公主去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严都知引着她们一众娘子来到武器架跟前,“各位娘子,自己寻个趁手的武器。” 他说着随手招来一个端着托盘的小黄门,严都知指着托盘里倒扣的竹签说:“拿过武器之后,娘子们再从这里面抽一支竹签出来,上面的数字便是娘子要出场的顺序。” 众人纷纷点头。 一众人有人紧张有人轻松。 没有那么紧张的先去挑了武器,随后去托盘里拿一支竹签。 苏桃不紧张,等前面两个人挑过武器之后,她就拿了武器架上竖着的一杆红缨枪。 她从托盘里抽了一支竹签,上面写着“伍”,还好,在这么多人里面不前不后算是中间。 八九个娘子,大多数选的是长枪,长剑,唐刀这类常用的武器。 苏桃注意到跟她一同进宫门的武二娘子选了一柄唐刀。 大长公主坐下后,抬眸看着这边选兵器的娘子们,那素寒公主的武器是长鞭,想要克制还得是长兵器,比如长枪这类。 她也带来了三个有身手的女使,计划着最后再让她们展示。 大长公主盯着这边,好不容易给她看到一个选长枪的娘子,定睛仔细一看竟然是认识的,齐大娘子苏桃。 真是人不可貌相,她竟然不知道看起来娇娇弱弱的齐大娘子是有身手的。 大长公主心中比较满意,齐大娘子这算是文武双全,他们云姐儿养在齐家,教育这块定不会差了。 众人选过武器,抽了号牌,严都知将她们带到旁边早已安放好的靠背椅上排排坐。 第一个拿到号牌的娘子上场,她拱手施礼道:“忠武将军家李六娘,向两位娘娘和大长公主殿下献丑了。” 礼毕,抽出长剑唰唰唰舞了起来,剑光闪闪,英姿勃发。苏桃觉着舞得很有气势。 这边大家都在聚精会神地看场上的娘子舞剑,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来是一位宫内人匆匆赶来,她走到太后娘娘跟前躬身行礼禀报。 随后,太后身边的一位宫内人领着她来到了娘子们就坐的地方。 宫内人顺着指引来到苏桃跟前,行了万福礼,恭敬地说道:“齐大娘子,圣上有请。” 苏桃听到这个消息后,心中不禁一惊,但还是镇定自若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然而,旁边坐着的娘子们却纷纷投来疑惑和惊讶的目光。 毕竟,圣上有请,这可不是一件小事,那可是口谕圣旨啊!不去自然是不行的。 苏桃在大家疑惑的眼神中站起身来,然后走到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以及大长公主面前,恭敬地福了福身,表示自己将前往面圣。 大长公主想着要让云姐儿认祖归宗,自然不会当做不认识她。她亲切地叫住苏桃,“桃娘,齐大人也在圣上跟前,你且去。” 大长公主这样一说,苏桃提着的一颗心稍稍放松了下来,她相公在就好。 苏桃跟着宫内人走了,太后娘娘看向大长公主,“璃妹识得齐大人家的娘子?” 大长公主轻轻一笑,“识得,等这边结束了再好好跟皇嫂说说,只皇妹不知她也会些拳脚。” 太后娘娘笑着对大长公主说:“这些都是圣上找来的。” 大长公主了然,皇城司在京城中耳目众多,没有什么能躲得过圣上的眼睛。 苏桃被宫内人带着在皇宫里走动,从慈宁殿到垂拱殿也没有走多远。 垂拱殿是圣上跟大臣们议事的地方,因着要邀苏桃过来,他提前打发了大臣们去旁边文德殿休息。 他跟齐贺两人在垂拱殿等着苏桃。 宫内人带苏桃进了院门,同样是付引良在院门口等着,苏桃见了付引良福身行礼,付引良一脸微笑地向她回了礼。 付引良引着苏桃进了大殿,苏桃恭恭敬敬向圣上行了个标准的宫礼。 圣上根本不在意这些,他现在只想看看苏桃的身手如何。 齐贺一脸严肃,他不想让苏桃冒险,可是皇城司的人已经把苏桃查了个底儿掉。 圣上问他,他直言不想苏桃冒险,可圣上还是将苏桃叫了过来。他也是刚知道,苏桃今儿被太后娘娘请进了宫。 齐贺不高兴。 圣上心里高兴,满面笑容地对苏桃说:“齐大娘子快快请起。” 苏桃起身,偷偷看了坐在圣上对面官帽椅上的齐贺,齐贺一脸无奈。 苏桃收回视线,圣上再次开口:“听闻齐大娘子偶得我朝韩大将军真传韩家枪法,只不知齐大娘子学到了几成精髓?” 苏桃躬身答:“臣妇出身乡野见识浅薄,并不知道学到了韩大将军几成精髓,只不过偶尔拿出棍子在家中练练,以免生疏了。” “齐大娘子客气了。今儿,这殿外面候着几位殿前司的武将,齐大娘子不若拿他们练练身手。” 圣上情绪很高昂。 苏桃弄不懂圣上的意思,太后娘娘跟圣上,这母子两个的意思都是一样的吗? 因着北国的公主挑衅,他们要挑个会拳脚的娘子跟她打擂。 北国公主身手如何她不知道,依着以往的战斗经验,她只知道若是她用了全力,那也是很可怕的。 第261章 小试身手 圣上一意孤行,齐贺没有一点儿办法,他站起来走到苏桃身边,向圣上拱手行礼,颇有些无奈地叫了声:“圣上。” 圣上出声安抚:“子贺放心,若是齐大娘子有所不敌,吾马上叫停。” 苏桃看出一丝端倪,圣上想让她跟殿前司的人对战,而齐贺不想她冒险。 唉,做人臣子的怎么能忤逆圣上呢,她伸手拉了拉齐贺的衣袖,快速地眨了眨眼睛。 苏桃这点儿小动作没有逃得过圣上的眼睛,圣上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齐贺放下手,重重地握了一下苏桃的手马上放开了。 苏桃轻声对他说:“放心,没事的。” 苏桃每日,嗯有条件的话,每日都会早起在院子里舞半个时辰枪法。齐贺信她,却又矛盾地担心她。 圣上已经下了保证,齐贺便没有再拒绝。 圣上安排付引良将殿前司候在外面的几位将领引进院子里来。 而后又问苏桃:“齐大娘子需不需要换一身方便的衣裳?” 苏桃内里穿着襦裙,外面套了一件加棉的宽袖缂丝长褙子。平常她在家里都是穿着窄袖褙子练习的。 这宽袖子是有点儿碍事,不过也不碍的,拿条襻膊绑起来就是。 苏桃福身一礼,“若是不麻烦的话,烦请圣上使人帮臣妇拿条襻膊来。” 圣上应允,吩咐了一声外面的宫内人。 付引良招了殿前司的人进院子后,便回到大殿禀报。圣上站起来,示意齐贺苏桃跟上,便背着手走了出去。 圣上一走出去,外面候着的几人拱手向圣上见礼,声音响亮,震得苏桃耳朵嗡嗡响。 圣人严肃着一张脸,背着手说:“诸位,这位是齐大娘子,曾得韩大将军传授韩家枪法,韩家枪法霸道是众所周知的。想来诸位也很想领教领教韩家枪法,不若今日且先与齐大娘子比试一番。” 圣人说完,下面六人面面相觑,这位齐大娘子身形较弱,若是打坏了可如何是好。 苏桃面无表情的望向下面的几人,个个高大魁梧,手中都握着一杆长枪,握着长枪的手又粗又大,均是军中糙汉子。 从右边数第二位还是熟人,云姐儿的亲爹吴三爷。 圣上见下面的人沉默不语,知他们一定是看不起苏桃,于是,他又转身对苏桃说:“下面诸位是从殿前司里选出来的佼佼者,明日还要去与北国的勇士对阵,齐大娘子要手下留情。” 苏桃轻轻一笑,说实话她有些怕自己控制不住力道。 苏桃这漫不经心地一笑,看得下面几人感觉刺眼,最左边的一位汉子憨憨地走了出来。 他拱手一礼,“石某请齐大娘子赐教。” “好。” 圣上一挥手,一宫内人捧着托盘走到了苏桃跟前,苏桃拿起襻膊绑住宽大的衣袖束了起来。 付引良拿来一杆长枪,微笑着递到苏桃手里。苏桃接过来,试了试手感,走下台阶。 这杆长枪跟下面六人手里的看着都是一模一样的。因着要与自己人比武,长枪上的枪头都用布包了起来。 苏桃看着娇娇弱弱,人又长得貌美,苏桃竟然在对面人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忍。 苏桃双手紧握着长枪,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坚定地看向对面的石都虞侯。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提起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向着对方行了一个标准的男子礼仪:“石大人,请多指教。” 石都虞候见状,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镇定。 他也拱手回礼道:“齐大娘子,请。”说完,他便摆出一副战斗的姿态,拉开了架势,静静地等待着苏桃先出手。 苏桃紧握长枪,双脚用力一蹬,身体猛地向前冲去。她的动作迅速而有力,手中的长枪如蛟龙出海般舞动起来,带着凌厉的气势冲向石都虞侯。 石都虞候并没有被苏桃的攻击吓倒,他迅速反应过来,伸出手中的长枪,左挡右挡,轻松地化解了苏桃的攻势。 同时,他还不断观察着苏桃的招式和动作,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苏桃虚虚地比划了两招,感觉也适应了手中的新武器。她收回长枪,石都虞候趁着这个机会冲着她的门面而来。 苏桃灵活地侧身躲过,回首一劈,又快又猛,石都虞候双手举起枪杆挡住,不过是霎那间,他觉得手心一麻,咔嚓一声,他的枪杆竟然断开了。 他惊讶间,苏桃包着的枪头冲着他胸口而来。 圣上刚才也说了,他们几位都是明日要去跟北国人比试的,她不能伤着他。 苏桃收着力道,将长枪捅了出去,即便如此,石都虞侯还是往后踉跄了两步。 石都虞候虽然震惊,自己败在一个小娘子手里极是不可思议,可是败了就是败了。 他站定身体,拱手向苏桃认输:“齐大娘子,在下认输。” “石大人,承让。”苏桃拱手回礼。 石都虞侯神色蔫蔫地站了回去。 余下的殿前司五人也是震惊不已,韩家枪法确实霸道,可是他们见过的韩家枪法好似没有齐大娘子使出来这么霸道。 他们几人皆是是从殿前司几千人中选出来的,如此霸道的枪法,他们怕是要一起上才能勉强抵抗。 众人看向苏桃的眼神一瞬间都变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 虽然只有短短几招,圣上也看出了苏桃的威猛,她在挥杆击向石都虞候的枪杆上时,小小的身体里好似孕育出极大的能量,一瞬间散发出来。 在她伸出枪头刺向石都虞候时,她又生生收住了那股强大的力量。 圣上看了齐贺一眼,眼中笑意深沉,好似在说,你娘子有这样的身手,你有什么好担心的,该担心她的对手才是。 他伸手给苏桃鼓掌,高声道:“齐大娘子威武,不愧是得韩大将军真传。” 苏桃手握长枪,对着圣上回话:“圣上谬赞。” 吴三爷站在队伍里手握长枪,看向苏桃的眼神满是崇拜。刚才他见是齐家娘子没好意思出列,这样看来若是能同她过上两招也是美事一桩。 他跃跃欲试,等着圣上发话。 第262章 凶悍“河东狮” 齐贺看下面众人看苏桃的眼神,不是太喜欢,眉头深深蹙起。 圣上现在没有心情关心齐贺。 他是看出来了,苏桃跟殿前司的这几人对打,是不会用全力的,她怕伤着他们。 她一直这样收着力道便没有意思了。 他看着余下几人跃跃欲试的神情,略思索了一下,对着付引良吩咐:“摆驾,去大理寺狱。” 齐贺猛然转头看向圣上,眼中略显惊讶,是他想的那样吗? 大理寺狱有一处关押强盗重刑犯的牢狱,针对这一处有人提议效仿古代建圜土围之,现在还在商议中。 齐贺眉头蹙得更深了,圣上见阿桃没有使出全力,他觉得不尽兴,想要拿这些强盗重刑犯让阿桃练手? 付引良已经吩咐了小黄门去传话。 齐贺拱手又想向圣上谏言,“圣上。” 齐贺刚一开口,圣上便笑着回他,“子贺的心情,吾明白,可是你看你家大娘子这身手,平常人怕是近不了她的身。吾自有安排,子贺莫要担心。” 小黄门跑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回来通知御辇已准备妥当。 圣上带着殿前司的六位,外加齐贺两夫妇,乘着车马去了外城的大理寺狱。 大理寺卿听到通传,带着手下众人出来相迎。 圣上一下车就安排他去将强盗重刑犯押解过来,顺便吩咐将闲着的狱卒都调到前院来防卫。 大理寺卿安排人一下子提出来二三十名重刑犯,除了那些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 圣上留下来十多个看着身强体壮的。 圣上原本想让齐贺传话,看齐贺这一路上都没有好脸色,便转身让大理寺卿传话。 给这些重刑犯取下枷锁,若是他们一起能打得过面前的娘子便送他们去军营,给他们一个活下来的机会。 重刑犯们一个个低着头,抬着眼皮盯着苏桃看。 苏桃娇美柔弱,穿着一件湘妃色缂丝宽袖褙子,一副深宅后院当家主母的样子。 他们这些亡命之徒,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这样娇俏的小娘子了。 有些人盯着苏桃还阴恻恻地笑,气得齐贺只想现在就让苏桃拿起长枪把他们一个个都挑了。 狱卒跟殿前司的那六位,远远地围在外圈,齐贺开始帮着苏桃帮襻膊。 有狱卒去那些罪犯身边帮他们打开枷锁。 苏桃手拿长枪,长枪上的刀尖儿冒着森寒的光。 苏桃盯着面前的这些人,犹如猎人盯着凶猛的野兽。苏桃就觉着自己面前围了一群露着獠牙的恶狼。 面对着危险,苏桃后背的汗毛都防备地竖了起来。 她握着长枪往前走,其中一个长得凶恶的犯人赤手空拳突然向苏桃冲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苏桃手拿长枪身似游龙不退反进,一枪打到他腿上,他瞬间扑通就扑倒在地。 圣上原本聚精会神地看着,见到苏桃使出全身力道是如此霸气,整个人既激动又有些无趣。 那犯人看着很凶,竟然是这么不经打的。 其他人见这人突然之间就被击倒在地,他们觉着这不是给他们机会,这是想提前送他们上路。 有些人就怯怯地往后退,可后面有狱卒挡着,退无可退。 有两个人一同往前冲,又被苏桃三招内打断了腿。 其他的人彻底不敢往前冲了,圣上觉着是因为他们没有武器,又使人拿了长枪过来。 犯人拿到武器,心中的底气又足了,一个个拿着武器往前冲。 太多人一下子袭击过来,苏桃全神贯注,心中默念着,快,狠,准。 这些都是些强盗重刑犯,死在他们手里的人不知有几何,他们是死有余辜。 原本苏桃只打他们的腿,后面她也不拘于招式,绞、缠、劈、刺等用到的都用。 也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刚才的那些重刑犯都倒在了地上。 苏桃望着地面上倒着的人,心中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她已经尽量不去伤他们的性命。 圣上脸色的笑很灿烂,那些没有机会跟苏桃交手的殿前司的五人脸色很精彩。 其中有一人完全不控制自己的表情,张着嘴,惊讶地看着默默走回圣上跟前拱手行礼的苏桃。 这就是韩家枪法呀,果然霸道。 她若是男子,那也是大胤的一员悍将。 圣上欣喜过后,也是如此想法,齐大娘子真是人才啊。齐大娘子完全发挥了韩家枪法的威力,韩大将军能将韩家枪法传授给齐大娘子,他当时一定是很欣慰的。 韩家枪法后继有人。有个能发挥它十成威力的人。 大理寺卿也震惊了,就这么两下就解决了这么些重犯。付引良向大理寺卿使了个眼色,他赶紧安排人将那些不知道死了还是没死的重犯人都拖了下去。 皇城司的人调查到,这次北国带来了三个他们国家鼎鼎有名的勇士。圣上原本还发愁着,现下他完全不用发愁,只不过要说服齐贺让苏桃女扮男装上台去打一场。 齐贺看到苏桃一瞬间便解决了这么些人,他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深深蹙起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齐贺只在意苏桃的安全,苏桃安然无恙比什么都好。 齐贺眼睛一直在苏桃身上睃来睃去,突然看到她裙摆上溅了几滴血,习惯性地掏出自己的棉帕,蹲下身去给她擦。 “这里溅了几滴血。” 苏桃弯腰看了看,真的是。她便站在那里让齐贺给她擦。 他们认为极其平常的事情,在众人眼中极不平常。 狱卒带着被打倒的犯人下去了,殿前司的人跟大理寺的一众官员可是还在的。 他们一个个张着嘴巴惊讶地看齐贺蹲着给苏桃擦裙摆,眼前飘过几个大字,“内阁侍读齐大人惧内。” 家中内宅有个这样彪悍的娘子,不惧内才是不正常。 试问他们在场的,哪个敢说不怕齐大娘子? 看明白了,众人皆为齐贺鞠了一把同情泪,圣上看不过去轻咳了一声,众人才都慌乱地移开视线。 齐贺听到圣上的轻咳声也没有理会,他只是不想苏桃的裙摆上沾上那些人的污血,其他他倒是无所谓。 在场的众人,暗忖:齐大娘子长相娇美,就是太凶悍了些。不知道该羡慕齐大人,还是该可怜齐大人? 有几位在官场上左右逢源的大理寺官员觉着自己想明白了,怪不得齐大人极少出去跟同僚吃酒。 他即便出去,在酒桌上也只喝茶,原来是家中有个河东狮。 齐贺仔仔细细地将苏桃裙子上的血污擦干净了,也顺便给苏桃扣上了一个河东狮的黑锅。 自这日之后,他再跟着同僚朋友出去,在宴席上只要他说自己不吃酒,从来没有人劝酒,也没有人问为什么,倒是给他省了不少麻烦。 第263章 行宫 看过苏桃的身手之后,圣上很满意。政事堂的一帮执宰们还在文福殿候着,圣上便起驾回了宫。 苏桃这边,圣上让苏桃回去好好休息,并吩咐付引良安排车马将她送回去。 苏桃临走前告诉齐贺,喜子还赶着驴车在东城门候着呢。 齐贺让她放心回去,他会请个小黄门过去传话,让喜子驾着驴车回去。 苏桃回到兴源巷,先回房间换了衣裳。 待她换好衣裳,赵氏跟两个孩子都围了上来。赵氏问她:“太后娘娘召你进宫有啥事?” 苏桃:“也没啥事儿,就召了几位娘子进宫比试比试。” 赵氏:“比试什么?” 苏桃:“比试拳脚。” 赵氏默然不语。 太后娘娘召了些小娘子进宫比试拳脚,她老人家倒是特别。 苏桃原想多说一些,她一想到,宫里的太后娘娘怎么知道她会拳脚功夫的?便不由得冷汗直流。 她往常就在自家院子里练练,在外面也没有显露过自己的身手,难道宫中有千里眼不成? 隔墙有耳,看来在家里也得谨言慎行。 苏桃不敢跟赵氏说太多。 下晌,云姐儿跟朗哥儿午睡的时候,她换上一套便宜的衣裳,拿出她的白蜡杆又练了起来。 晚间齐贺下值带回来一套月白石的男子箭袖,他拿给苏桃,他问她:“阿桃,你知道太后娘娘为何召你进宫吗?” 苏桃拿起箭袖看,不经意地回齐贺:“知道,北国来朝贺的公主,在席面挑衅我大胤,说要与我朝女子比试比试。太后召了些会拳脚的娘子进宫,要找出两个身手好的。” 齐贺轻轻颔首,“不只是北国的公主挑衅大胤,北国的使臣也在席面上公然挑衅。圣上那边得到的消息是,北国这次来朝贺,竟然带了他们最有名的三名勇士,怕是当初来的时候就有所图谋。 最近北国边境跟西迪边境都不安稳,跟北国勇士的这一战咱们必须胜。” 苏桃早已放下手中的箭袖,她听得认真,问出心中的疑问:“胜了,北国那边就能老实了?” 齐贺沉默,而后说:“不一定,也许他们就是来故意找茬,不管咱们输赢他们都会发动战争。若是这样的话,这次咱们赢了还能鼓动边疆兵士士气,若输了,则有损国威,士气消弭。” 听完,苏桃也沉默了,他们竟然这么不要脸。 齐贺接着说:“偏巧这次北国来了位公主,她也想在虎嘴上拔毛。圣上让皇城司调查京中官宦家会拳脚的女眷,他们也将你报了上去。圣上不仅知道了你师承韩大将军,还知道了你参加几次赏金行动。” 苏桃听明白了,她的这些事都是皇城司的人查出来的。 苏桃也听说过皇城司,跟殿前司一样都属于禁军,由圣上直接管辖。皇城司部门众多,除了有护卫圣上安全的,还有刺探情报的。 文武百官,敌国军情。 皇城司中也是人才辈出,这次圣上找了几个殿前司的人过来。莫不是还有所保留。 “圣上今儿召你过去,就是要看看你的实力。看过之后他想让你女扮男装参与大胤与北国的比武。” 齐贺说到这里,苏桃算是彻底明白了。 她原本还以为要去打那什么公主?现在知道她要跟北国的勇士对垒,那她便不会手下留情,必定会全力以赴。 苏桃心中涌起一股豪情壮志,她不禁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齐贺见苏桃豪气万千,只得默默支持她。 “北国举国选出来的三勇士,想来实力不容小觑,你万不可掉以轻心。” 苏桃郑重地点了点头。 翌日,天不亮,喜子就将齐贺的大白马套到了马车上。这次去郊外行宫,驾马车也得跑半个时辰。 苏桃穿上了圣上赏赐的箭袖,脚蹬厚底靴,梳了个男子发髻,看起来就是个十七八岁的俊俏郎君。 两人乘上马车,在一片灰白中,往城北跑去。 郊外行宫在城北五十里外,圣上已经下了口诏,不用去皇城门口集合,各家自行往行宫赶。 圣上赏赐的大白马着实带劲儿,它一匹马拉着车子,也只不过就跑了半个时辰。 苏桃他们在路上就遇到许多往行宫赶的马车,及骑着马的行人。 到了行宫,天已经大亮。 行宫外面的空地上搭起来好多个帐篷,这些应该是宫里的人昨日就过来提前搭建好的。 最中间的那个最大的帐篷就是圣上的,齐贺带着苏桃往那边走,一大一小两个郎君,皆俊朗明媚,一路上两人吸睛无数。 齐贺跟苏桃到到时候,圣上已经稳坐在帐篷里,宫内人跟小黄门陆陆续续正往御棚里上早膳。 太后娘娘跟皇后娘娘都在旁边的帐篷里,那里有进进出出的女眷。 这时苏桃作郎君打扮,圣上便留齐贺跟苏桃在他的帐篷里用早饭。 他们用过早饭,行宫外面的这片空地上已经来了许多人。原本空着的帐篷也坐满了人。 比武这件事,牵扯到很多个衙门。 昨日,圣上又从皇城司选了几个人,武将家的郎君,皇城司,兵马司选出来的人都在擂台很近的一个帐篷里坐着休息。 因着苏桃是女扮男装,圣上便允许齐贺暂时先陪着苏桃。 走出圣上的御棚,苏桃便见了许多奇装异服的人。 服饰长相与他们大胤人略有些迥异,她猜测这些应该是周边小国的人,只不知道北国的勇士长什么样子。 苏桃的枪法可谓登峰造极,但她从未与北国人交手过。 因此,圣上打算让她先观察一轮比赛情况,以便更好地了解对手实力。 大胤朝人才济济,自然能够找到与北国抗衡之人,但圣上更希望能够一举击败对方,取得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这种方式不仅能展现大胤朝的强大实力,也能让这场胜利变得更加辉煌耀眼。 第264章 比试 齐贺领着苏桃去了擂台旁边大胤要出战人员暂时休息的帐篷。 他们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苏桃打眼一看,昨日那几位殿前司的都不在。 现在坐着三个陌生人还有两个熟人,熟人便是贺家大表兄跟一直跟着他身边的粗壮汉子。 齐贺见了贺南洲,拉着苏桃过去给他见礼。 贺南洲回礼,他身边的粗壮汉子贺未也起身行礼,待看清苏桃的长相后,忘了礼数傻愣愣地多看了两眼。 苏桃在陆家见过贺未,那时苏桃身为女眷,他可能不敢胡乱打量,故而没有见过女装的苏桃。 猛然见到男装的苏桃,就觉得她很像一个人。 为何贺未记忆深刻?皆因当时她太过凶猛,有一群被打断了腿的山匪,至今还不能好好地行走。 皇城司的人行事隐蔽,他们端坐在位子上并没有向任何人招呼行礼。 帐篷里坐着七个人,但是很静。齐贺刚拉着苏桃在一旁坐定,一名皇城司副使走了进来。 这次,皇城司的那三人站了起来,面容严肃冷冽,行过礼后,才整齐划一地又坐了下来。 余下苏桃他们四人也站起来向皇城司副使拱手行礼,他回礼后,对在坐的众人道:“诸位,我皇城司得到消息,北国的三名勇士以力量着称,诸位比试的时候不要拖,最好速战速决。” 苏桃很听话的点了点头,这个她擅长。 找准对手身上不致命的脆弱部位,如腰、膝盖,一棍子下去就能结束战斗。 皇城司副使又说了一些,苏桃才知道,要参加比试的只有,她,贺大表兄,还有一个皇城司的人。 其他几人是替补,若是其他人发生意外不能上场,替补的人员将代替上场。 皇城司副使说了一堆注意事项,让他们在坐的都签了个契书便走了出去。 契书苏桃大致看了一眼,感觉就是个生死状。 上了擂台,生死勿论。 签完契书没过多久,苏桃听到外面熙熙攘攘之声,擂台周围围起了许多人。 有人进来,领着要参加比试的三人上了擂台。 苏桃好奇张望,没有看到北国的人,一抬头反而看到了对面一个与擂台齐平的看台,看台上圣上坐在主位,旁边靠后错开一点坐着王孙公子和几位紫袍的大人。 左右两列坐着穿着非大胤服饰的人,苏桃才他们应该是来朝贺的别的邦国的人。 紫衣大臣的后面坐的也有人,皆穿着官服。擂台与看台之间的地面上也站了许多人,有文官有武将。 苏桃刚打量到这里,就有鸿胪寺的人领着三名北国人上了擂台。他们穿着镶毛边的短衣,似是不怕冷一样,其中一个人竟然裸露着肌肉喷张的双臂。 三人上台后站在了苏桃他们的对面,三人长得高壮,浓眉大眼,胡子拉碴。走上台来的时候,苏桃能感觉到脚下的台子晃动了几下。 对面看台上,圣上聚精会神地看着对面,坐在左边的北国使臣肖达,笑着向圣上举杯:“尊贵的皇帝陛下,贵国是没人了吗?怎么选了个毛都没长齐的毛头小子上台。” 圣上哈哈大笑,“肖世子,爪子锋利的才是好鹰,不看个头大小的。” 肖达轻蔑一笑,北国上台的三人皆是他们的雄鹰,爪子才是真正的锋利。 陆参政眼睛微眯着,他此时已经看清楚,那被说成毛头小子的是二郎的娘子。 难道她就是圣上所说的惊喜? 擂台上司仪说到抓阄选对手,因着大胤是东道主,他们非常客气的请北国人来抓阄决定。 北国人又高又壮,他们非常看不起大胤这边的三人,感觉他们没有吃饱饭一样,不高也不壮。 除了苏桃,贺南洲跟皇城司的那位都有近六尺,只不过因着北国这边的三人将近七尺,他们看别人才矮小。 北国的三人,轻蔑地随便将竹筒里的竹签分了分。 那个露着胳膊的大胡子北国人似是认识汉字,他拿着竹签别扭地念出:“苏虎。” 齐贺在家里就告诉了她,会让她用苏虎的名字,她一听到苏虎两个字,便走出来向他拱了拱手。 他人很随意地拱了拱手,道了声:“耶浑。” 啥玩意儿? 苏桃后面一想,是不是他的名字叫耶浑,好奇怪的名字。 其他两队也都分配好了,贺南洲的对手是个手拿双锤的大汉,皇城司的那位对手手中是一把宽刀。 耶浑,苏桃没有看到他的武器。 司仪很开明地问哪对儿先开始,耶浑如一座山一样出列,拱手对苏桃说:“请。” 苏桃手持白蜡杆出列,她看到有两个人抬着一杆长柄刀走上擂台。 司仪跟着其他四人退了下去,擂台上只留下苏桃跟耶浑两人,耶浑从那两人手中拿过长柄刀往地上一杵擂台浮起一片尘土。 苏桃盯着他思忖,力气也是很大,这长柄刀少说也得有五十斤。 苏桃双手握着白蜡杆摆开要开打的架势。 苏桃与耶浑相对而立,耶浑体格健壮,虎背熊腰,手持一把沉重的长柄刀,看起来威风凛凛。 而反观苏桃这边,身形单薄,站在高大的对手面前,像是没长大的孩童。手拿着一杆木棍,跟来玩耍的一样。 下面不知内情的大胤文官武将皆为她捏了一把汗。 这个叫苏虎的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头? 北国人倒是没有什么礼仪规矩,铜锣一敲响,他举着长柄刀猛地往苏桃跟前劈来,来势凶猛,带着一股劲风。 苏桃没有躲闪,她抬起自己的腊木杆猛然抵挡过去,砰的一声,震得长柄刀杆极速晃动。 别人只看到苏桃挡住了这一击,只有耶浑感觉到了手掌发麻。 他眼神愈加凌厉,这小子不容小觑。随后他退开稳住身形,接来了进行了更猛烈的进攻。 苏桃面容也变得严肃,看来大家都是走力量这一挂的,于是,她卯足了力气抵挡,反击。 苏桃用了十成的力道,木棍每挥出一次都带着万钧之势。 苏桃个子矮,非常方便她攻击对手的腿部,虽然他慌乱地拿长刀格挡,腿上还是挨了几下。 没有用尽全力,也打得他步伐凌乱起来。 耶浑的招式乱了,苏桃绞缠着木棍刺向他门面,他拿刀柄抵挡。 变幻间目不可查,苏桃木棍陡然瞬移到他胸口,这是个好机会成败在此一击,苏桃用尽全力一击,将耶浑这个彪形大汉击得踉跄着后退好几步。 扑通一声,他仰倒在地,擂台剧烈晃动,尘土飞扬,众人的目光纷纷看向他,只见他闭着眼睛,口中猛然喷出一口鲜血,如寂静中开出的花。 下面的众人沉默了,这么快就结束了? 众人心中想的是,人果然不可貌相,蚂蚁绊倒了大象。 第265章 换对手 齐贺站在下面,一直紧张地盯着台上的比试,看到苏桃将对手击倒,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下面大部分人却不似齐贺这般,他们都被震惊到了,这小郎君也太霸道了。 用了杆没有枪头的白蜡杆,竟然将对手打到吐血,可见这是怎样的力道。 大胤替补人员贺未眼睛一亮,他此刻百分百确定,他就是那个无名。 此轮比试结束,有北国人上台匆匆将耶浑抬了下去,对面看台上肖达的脸色极其难看。 大胤皇帝心情舒畅,齐大娘子开了个好头啊,该赏她些什么好呢? 同时,脸上的表情放松下来的还有陆参政,他只知道二郎娶了个农家妇,竟然不知道她竟然身怀如此绝技。 陆参政喜不自禁,他瞟了一眼北国的席位那边,见他们脸一个个黑的像天边的乌云,便努力忍着没有将笑容表现的太过。 圣上心情好,他抬手叫付引良,“找太医院的人过去北国使臣的帐篷那边,帮这位勇士看看伤。” 杀人诛心! 肖达捏着的杯盏手指发白,咔嚓~杯盏碎裂。 圣上又安排:“给肖世子换个新的杯盏。” 北国勇士耶浑被抬了下去,苏桃拿着木棍向对面看台上的圣上拱手一礼,对着台下又拱手一礼。 苏桃礼毕后,台下响起阵阵喝彩声。 苏桃准备下去,听到喝彩声,她又转身行了一礼才下去。 齐贺在台阶旁迎着苏桃,没有一刻停留地将她拉回了休息的帐篷。 齐贺拉着苏桃坐下,伸手按上她的肩膀:“胳膊疼不疼?” 苏桃轻声回:“不疼。” 她身体灵活,而对手笨拙,对手根本就没有挨到她。她左右闪动,除了给对手胸口的制胜一击外,她还寻着空挡打了他腿部好几下。 帐篷内的其他人努力敛住呼吸,心中默念:不存在,不存在,他们不存在。 外面的比试还在继续。 苏桃下来后,接下来要上台的是贺南洲跟他的对手。 贺南洲使的是一柄长剑,而他对手用的一对重锤。 对面双锤沉重,贺南洲长剑灵活,一时之间两人不分伯仲,打得难舍难分。 北国那边已经输了一人,这人竭尽全力必然想着要赢,而贺南洲也不同样不想输给这人。 若是他输了,他还有何颜面在亲戚朋友间混,二郎媳妇女扮男装必然会被大家所知的。 他可不想被人说,连个小娘子都不如。 兵器相接,火星四溅。你来我往,哐哐当当兵器相撞之声不绝于耳。 打了上百个回合,两人呈胶着之势。突然之间对手露出破绽,贺南洲长剑如蛇一般指他咽喉。 北国那人躲避不及,至此才分出胜负。 看台上的圣上及各位大臣们,彻底放松。三人比拼,大胤依然胜了了两场,此次比试已定胜负。 肖达没想到他们北国的勇士竟然连连不敌,气得恨不能亲自上场。 这时北国的侍从来报,在他耳边耳语几句,他脸色的恼意未消,到底是稍稍好看了一点儿。 素寒公主那边虽然是险胜,总得来说是胜了。 又有侍从来报,呼延想要对战大胤苏虎。肖达想了想,点头同意。 他们依然已经败了,若是呼延能胜这苏虎,他们输得还不算太难看。呼延在三人里面是武艺最高的。 他愿意让他试上一试。 这么想着肖达眯起了眼睛,这苏虎用的是韩家枪法,他倒是没有听说韩家军里有这号人物。 难道是韩遇并没有出家,而是偷偷地回到京城培养武将来了。 肖达摇了摇头,若真是这样,大胤必定不会让他上场。 看来有些事情还需得从长计议。 北国这边的侍从出去没有多久,大胤这边也来人向圣上禀报,北国剩下的这个人想要挑战首胜的苏虎。 圣上心中波澜不惊,看了旁边的肖达一眼,轻轻颔首同意了。 苏桃原本跟着齐贺在帐篷里坐着吃茶,听到外面擂台上,北国选手突然要换对手,她吃茶的手微顿。 齐贺眉头微微蹙起,北国人真是出尔反尔,不守约定。 苏桃放下茶盏,拿起放到旁边的白蜡木杆,轻声说:“我去去就来。” 苏桃走出帐篷,引得无数人注目。他们眼中眼神不一,有欣赏,有鼓气。 皇城司的人真的是宠辱不惊,若是旁人,遇到这种对手要换人的事情,一定会气得七窍生烟。 而皇城司的这位大哥见苏桃出来了,他很自然地下了擂台。 苏桃上台对呼延拱手,抬头便看到他如鹰般锐利的眼中带着杀气。 苏桃无所畏惧,瞪着一双杏眼,死死地盯着他。 两人相对而立,互相行礼。 而后,铜锣声响起,苏桃也不再客气,手持木棍飞身跃起,朝着他的脖颈狠狠地挥出一棍。 然而,对方反应极为敏捷,身形一闪,用宽厚的刀刃背面挡住了这一击。 苏桃见状,立刻跳开,转身再次刺向他的面部。 她的攻击如疾风骤雨般猛烈,而对方则不断地躲避和防御。 苏桃攻势凌厉,每一招都快如闪电且稳如泰山。 这位呼延老哥在连续躲开了二十几招后,已经完全失去了还手之力。 尽管如此,他却毫无气馁之意,仍然全力以赴地抵挡着苏桃的进攻。 与耶浑相比,这位呼延倒是沉得住气。即便毫无还手之力,他也没有乱了章法,依然防守有道。 苏桃刚满十九岁,正值青春年少之际,又因为在京城吃得好、喝得好,身体状况处于最佳状态。 而对面的呼延看起来已经有三十多岁了。苏桃心想,如果自己再加快攻击速度,说不定能让对方露出破绽。 于是,她紧紧地绞缠着手中的木棍,手速快到几乎看不清木棍的形状。 呼延误以为这一击是冲着他的门面而来,立刻拿起宽刀准备抵挡。 然而,就在这时,苏桃突然改变了攻击方向,用尽全力在呼延的右胳膊上狠狠地劈下了一棍。 呼延的手臂猛地一抖,但还是勉强稳住了身形。 苏桃趁机陡然转身,木棍若游龙从手中突然窜出,朝着呼延的左小腿猛烈击去。呼延只听到“咔嚓”一声脆响,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向左倾斜着倒了下去。 他连忙伸出大刀,用力地插入擂台木板上,有了大刀的支撑,他才避免了摔倒的尴尬。 此时,呼延已经完全丧失了进攻的能力。看到这一幕,苏桃也收起了原本打算劈向呼延右腿的木棍。 技不如人,呼延垂下来脑袋。 怕是他们三人轮流上场也不是他的对手,呼延颓废地对苏桃拱手:“在下认输。” 苏桃回礼,“承让!” 彻底尘埃落定。 此次比试,大胤大获全胜。 看台上的圣上跟老大臣们个个都微勾着嘴角,没有大笑出声是给气得脸色铁青的北国使臣面子。 素寒公主那边虽是勉强获胜,她还是开心地跑过来看这边的比赛。刚到这里就看到他们的呼延大人挨了两棍。 向身边的仆从一打听,才知道北国的三人都败了,气得差点儿咬碎一口银牙。 来人将呼延搀扶下台,苏桃也向台上台下拱手,随后也走下台阶。 站在北国帐篷跟前的素寒公主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她发现这个苏虎没有喉结,皮肤也细腻的不若男子。 第266章 可贺 素寒公主盯着苏桃看,满心的疑惑,她蹙着眉跟身旁的侍女说话,“小雅,你看那个郎君,根本没有喉结,皮肤比咱们北国的女子还要细滑,他是不是就是女郎?” 小雅也盯着苏桃看,直到看到她走到大胤比试人员休息的帐篷跟前,那里有个高瘦的俊朗男子伸手拉她进了帐篷。 小雅眉毛抖动了两下,心道:她怕不是就是名女子。不然两个男子手牵着手…… 小雅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想想都觉得恶心。 素寒公主哼了一声,“我去找他们的皇帝陛下,竟然做这种偷梁换柱的勾当。” “公主,公主,你可别去。”小雅忙拉住了脾气暴躁的素寒公主。 素寒公主正在气头上,生气道:“你放开我,我要去辩个明白。” 小雅使出吃奶的力气拉着素寒公主回帐篷。 这又不是女娘们的比试上,有个男儿扮作女子去比试。这是男儿们的比试,原本男儿们就比女子强悍,这要是揭穿接连打败了他们两位勇士的人是个女子。 北国更加没有面子。 小雅脑子还算灵光,拼了命将素寒公主拉进了帐篷,她压着声音,好声好气地将其中利害说了一遍。 素寒公主怔愣一下,仔细一想,突然发觉自己鲁莽了。 北国占了大胤北疆的十几州,他们国民总以为自己民风彪悍,大胤不是他们的对手。 如今看来,也不是那样。 他们好像忘了,那十几州是个脑子有包的皇帝以请求他们出兵援助为代价主动割给他们的。 素寒公主闭上了嘴,进去帐篷里面,慰问耶浑跟呼延,让他们好好养伤。 苏桃大显威风,挫伤了北国两名勇士。两名他们举全国之力挑选出来的勇士都败在了他们大胤一名小娘子手下。 圣上的高兴无法言说,他使人多加了百只羊,就地架起了炙烤架,要烤炙羊肉,饮酒狂欢。 郡王爷原本坐在看台上,他很清楚地见识了苏桃的威猛之后,从看台上跑了下来,跑去了大胤比试人员休息的帐篷。 帐篷里坐着贺南洲、贺未及三名皇城司的人,齐贺旁若无人地给苏桃按揉肩膀。 久三也是皇城司的护卫,他跟久一被圣上安排过来护卫郡王爷的安全。 当初在小龙鸣寺就见识过苏桃的威猛。 当初她不过十三四岁,还不会防守,只用现学的一招攻击,即便就用一招也将黑衣人打得节节败退。 没想到过了这么几年,她竟然进益这么多,攻防自如,快如闪电。 真是强悍到让人刮目相看,若是韩大将军见了必定也很欣慰。 帐篷里的众人站起来向郡王爷行礼,久三守在外面不得进去见苏桃。 郡王爷肉眼可见地高兴,他向几人回礼:“几位,辛苦了。御棚旁边的帐篷里,皇兄使人设下了酒宴,各位随吾过去。几位好好的喝几杯,这真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郡王爷对众人说完,特意看了苏桃一眼。 此时,苏桃刚好望进他眼里,小包子长大了了,褪去了婴儿肥竟然有些英俊,桃花眼里盈满笑意。 不可直视宫里的贵人,苏桃忙微垂下头。 郡王爷笑着跟苏桃搭话:“苏娘子,家中小娘子,小郎君可好?” 苏桃恭恭敬敬地回:“托郡王爷的福,两个孩子都好。” 郡王爷笑了笑,一敛长袖做了个请的动作,“诸位,请!” 众人皆向郡王爷拱手施礼,而后,一个接一个地走了出去。 贺未走在贺南洲身后,他被郡王爷的那句苏娘子给惊住了。 原来小郎君是小娘子,怪不得那日的他黑的像炭,今日再见竟然如此白皙。 苏桃跟齐贺走在后面,郡王爷又搭话:“苏娘子会骑马吗?” 郡王爷太过热情,齐贺走在苏桃旁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冷着一张脸不吭声。 郡王爷瞥了一眼旁边的齐贺,心想:大庭广众的,这是一点儿都不愿意瞒着,两个男子手拉着手像什么样子。 苏桃闻言,中规中矩的回话,“用圣上赏赐给老爷的马学过几次,勉强会骑。” “行宫这边地方大,往常吾也就是跟着皇兄过来避避暑,这时候来还是头一次,不若等宴席结束了,咱们一起去跑跑马?” 郡王爷对齐大娘子是真热情啊,他是完全看不到齐大人冷着的那张脸,滴水成冰。 齐贺好歹是他表弟,贺南洲轻轻咳了一声。 郡王爷关心地问:“世子这是怎么了,比试中可有受伤?” 贺南洲客气回应:“劳郡王爷记挂。下官并无大碍,只不过突然吸了口凉气,寒着了嗓子。” 郡王爷从善如流,“世子常年在西北那边,手中可有从西迪过来的汗血宝马?” “汗血宝马价值不菲,下官穷,买不起。” 郡王爷撇了撇嘴,不要骗他,他都听说了,贺南洲常年不在边关守着,到处跑着去做赏金客。 作为守将之一,他不守着边疆便是大罪。 可他皇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是因为贺南洲做赏金客拿到的赏银,都充作了西北军费。 看在他一片赤诚的份儿上,若是他能看上他的马,便赏赐给他好了。 “吾有两匹从北疆购得的宝马,宴席后,世子可以与吾一起看看,若是世子相中哪个,吾也可以忍痛割爱。” 一匹宝马价值不菲,上百两,几百两不止,若是能从郡王爷手中要得一匹,也是极好的。 郡王爷终于不逮着苏桃说个不停了,齐贺在心中给贺南洲记了个人情。 今儿来行宫的人不少,帐篷都坐满了,外面也围着坐了好些圈。 大家吃肉喝酒,无比快活。 苏桃他们进了圣上指定的帐篷,宫内人跟内侍来来往往,往这里上酒上肉。 郡王爷跟齐贺自然而然地一起坐了下来。郡王爷举杯又一次祝贺他们,大家跟着满饮了一杯。 齐贺不喝酒,他倒了一盏茶跟着一口闷了。 吴三爷跟着殿前司的人,坐在其中一个帐篷里,虽然他们今儿没有人上场,但是个个情绪激昂。 吴三爷看到苏桃一行人从他们帐篷前走过,他端着自己的酒杯便走了出去,问了一个宫内人,便找到了苏桃他们的帐篷。 他端着酒杯过去敬酒,因知道苏桃是女子,便邀着齐贺一起喝了一杯。 吴三爷回去,有人得知他跑去给打败北国勇士的郎君敬了酒,个个都跑去苏桃他们那边去敬酒。 一时之间,这边的帐篷比旁边圣上的御棚还要热闹。 第267章 赏赐 这一日大胤的文臣武将可谓是痛快,他们觥筹交错,开怀畅饮。 宴罢,郡王爷盛情邀约,盛情难却,苏桃仗着自己现在是男子身份,彻底放飞自己。 她跟着郡王爷还有贺南洲一众人去了旁边的马场,众人骑着马儿畅快地跑了几圈。 郡王爷一言九鼎让贺南洲挑了一匹马,贺南洲识马,他挑了一匹通体雪白的卷毛马,这马体格健壮匀称,是能日行千里的好马。 贺南洲挑走了郡王爷最好,最喜欢的一匹马,最后如他所说,忍痛割爱。 郡王爷心中滴血,还是指着另一匹马,问苏桃:“苏娘子,喜欢这匹马吗?吾亦可送娘子。” 郡王爷心爱的两匹好马,就剩这么一匹了,她怎么好意思再要他的。 苏桃说:“妾多谢郡王爷,只家中已有圣上赏赐的一匹宝马,且寒舍鄙陋也没有太多地方可以置马棚。” 郡王爷知道齐家的,只在城东有一座小两进的小院子,如此看来,确实没有地方可以建马棚。 这次苏娘子立了大功,皇兄必定会给她赏赐。赏座宅子?不知道合不合规矩? 从郊外行宫回来,北国使臣肖达当初在宴席上有多嚣张,比试之后就有多沉默。 还不到正月十五,他们就向圣上递了劄子辞行。 送走了北国使臣,圣上开始行赏,其他几人都赏了什么苏桃不知道。 苏桃这边收到了圣上赏赐的田地、金银、绢帛。土地百亩,在京城不远处的远水县。金银各三百两,绢帛六十匹。 赵氏很高兴,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有消散过,她只恨在京城没有人知道,恨不得跑回西柳村,让大家看看她家的媳妇多么厉害。 杏林巷苏家那边自然也知道了苏桃受了圣上的赏赐,苏青山带着冯氏跟苏虎,拿了许多精细物件过来兴源巷恭贺苏桃。 赵氏拉着冯氏的手,“亲家母,咱们桃娘出息了,你不知道,圣上赏了好些金银绢帛,还赏了田地。” 冯氏笑着说:“亲家母好福气。” “托亲家母的福,咱家把你家那么好的闺女娶到了家里来。” 赵氏跟冯氏两个互夸,她夸她闺女,她夸她媳妇。她们夸起来不脸红,苏桃听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齐贺上值去了,余下的一家人都坐在堂屋里。 齐老二招呼苏青山吃茶,苏虎问苏桃:“阿姐真的打败了北国的两位勇士?” “真的。”朗哥儿已经能连着说话了,他不允许他舅舅不相信他娘,抢着搭话。 他拿着小木剑,狠狠地向前一刺,有模有样道:“这样。” “哈哈哈……”云姐儿捂着嘴笑朗哥儿,“阿姐才不是这样,阿姐用的是棍子。” 云姐儿小时候在西柳村的时候,可是经常见到苏桃舞棍子的。 来了京城这边,苏桃总是很早起床,舞大半个时辰,她洗漱过后,家里人才起床。 像云姐儿、朗哥儿他们两个起来的是最晚的,当然没有见到过。 朗哥儿撅着小嘴,跑到他娘跟前站着不说话了。 因着苏桃当时冒用的是苏虎的名字,以至于后来苏虎去书塾读书的时候,同窗们看着他都要说一遍苏虎的英勇事迹。 两棍子打倒两个北国勇士,传说总是神乎其神,他们感慨完苏好汉,总是非常无奈地拍拍苏虎的肩膀,“同名不同命,兄弟好好做学问。” 苏虎只是微微一笑。 北国人回去之后并没有什么动静,京城这边已经开始准备春闱的事宜。 十五刚过去,周恒就到了京城,他按着苏青山给他留的地址找到了杏林巷。 杏林巷在城南,离国子监跟贡院都很近。苏青山安排周恒住进来东院。 晚间,苏青山设了酒宴招待周恒,两人聊到齐贺,周恒问苏青山:“子贺,现在在哪个衙门任职?” 苏青山回:“翰林学士院,内阁侍读。” 苏青山给周恒倒了一杯酒,周恒端起来抿了一口酒,“天子近臣,官职不高,很有前途。” 苏青山咧着嘴笑,“说起来还是老弟有眼光,哥哥敬你一杯。” 若不是周恒,他们家可跟齐家扯不上儿女亲家。他也听莲娘说了,阿桃上个亲事黄了之后,周恒跟周大娘很是操心,没过多久就给看上了齐五郎。 当初,阿桃她娘心里窝着气,周大娘过来说周恒看上的那家郎君要来提亲,她信任周恒的眼光,人都没有见着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到如今,彻底证明了周恒的眼光是好的。 周恒也笑,“当初子贺给我家铺子抄书赚钱,我看他一表人才,想着挺配咱家阿桃的。就顺便跟他提了一句,没成想这事儿就成了。” 周恒给苏青山倒酒,又说:“我娘总说阿桃长了脸福相,是个有福气的。” 苏青山毫不客气的说,自家闺女确实有福。 而后,两人把酒言欢,说着命中注定之言。 翌日,趁着齐贺下值,苏青山吩咐顺子去邀了他过来杏林巷。 齐贺过来又陪着周恒吃了一顿饭,两人席上谈了四书五经,谈了经义论策。 如今圣上还没有言明主考官,齐贺让周恒只管依着自己的本心做文章,只要是条理清晰,言之有物便不用担心考官们瞧不上。 齐贺在翰林学士院任职,而春闱考官大多出自翰林学士院,于是为了避嫌,后面齐贺便没有再见过周恒。 周恒在苏家东院住着,冯氏安排钱婆子除了一日三餐,晚间若是周恒读书晚了,便给他加个宵夜。 齐家这边,还是年前未解决的老事儿。 大长公主总想让云姐儿回吴家,她也跟太后娘娘说清楚了,宗正寺那边也都言明了。 可云姐儿这边不愿意,赵氏跟苏桃这边该哄的也哄了,她就倔强的不愿意回去。 陆娴无奈,后面也是着实没法子,便说:“二郎也是她的舅舅,便就养在舅舅家也是说得过去的。” 就这样云姐儿还继续养在齐家,只不过大长公主往齐家给云姐儿送来了两名宫内人,奈何齐家不大实在用不了那么多女使,便送了一人回去。 临近二月,云姐儿依然去何家跟着盈姐儿一起进学,大长公主安排的那名宫内人便跟着贴身照顾云姐儿。 云姐儿以前总认为若是有人时刻跟在身旁,会对她管东管西,没想到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宫内人素月进退有度,严守规矩,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分得很清楚。 云姐儿没有受到约束,她便也不怎么抗拒素月。 第268章 给儿媳妇补一补 二月初,京城中一派祥和。送走了各国使臣,接下了朝中要忙的就是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 苏好汉的故事还在瓦子,酒肆,巷陌流传。 前几日,赵氏叫着兰婆婆去瓦子看戏,算是将苏桃的英勇听了个明白。 苏桃力大无穷,她当初在西柳村的时候就知道了,只是当初也没有特别重视,桃娘每日早起都要在院子里舞大半个时辰的棍子,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 现在看来,她家儿媳妇是有武状元的本事的。 赵氏从瓦子回来,就决定给苏桃补一补身子,她身子强壮了,力气才能更大,说不定哪天又能为圣上出力。 赵氏问兰婆婆该怎么给自己儿媳妇补一补身子?身子本来就强壮,哪用得着特意去补。 兰婆婆就说,平常吃些温补的食材即可,温补的食材,鸡呀,羊呀。 赵氏听了频频点头。 赵氏掰着手指头算,杏儿怀上身子也快三个月了,作为伯母她觉得去庄子上看看杏儿。 赵氏有钱,除了每个月苏桃给她的月前之外,作为六品安人,她每年也有一百多两银子的俸禄的。 她现在钱多的根本花不完。 她去锦昌布行买了些细软的棉布,又买了些适合给孩子做衣裳的绸缎。赵氏算过了,这孩子怕是要到秋天才能出生,买些绸缎料子让杏儿给他做小包被。 怀了孕的妇人嘴巴馋,每日嘴里能含着点儿蜜饯果子,心里头舒坦。 在西柳村的时候,赵氏光听怀孕的妇人说馋腌萝卜,现在三郎杏儿跟着他们在京城,她手里有闲钱,倒是不用让杏儿吃腌萝卜。 赵氏在街市上溜达了一圈,给杏儿买了许多蜜饯果子。 翌日,她叫上苏桃带着朗哥儿,乘着家中的驴车就去了庄子上。 杏儿还没有显怀,齐三郎倒是个疼媳妇的,家中的活计都让红叶做了,杏儿闲得发慌。 她觉着齐三郎有些大惊小怪的,她虽然怀了身子也没有到那种什么都不能做的时候。 现在她浑身轻松,觉着自己还能做些喂鸡喂鸭的活计,信心满满地计划着等开春了,让老母鸡再抱一窝小鸡仔。 这几日,没事她就站在鸡圈旁边,看看哪个老母鸡健壮些,好挑出来抱窝。 外面传来车轮声,不一会儿就听到了赵氏跟朗哥儿说话的声音,“朗哥儿,你别跑。” 朗哥儿知道齐三郎在哪里?他也知道哪里有兔子。 赵氏叫着他,他也不回头,一边往旁边的院子跑,一边喊着:“看兔子,朗哥儿看兔子。” 杏儿笑盈盈地走出来,就看到赵氏手中提了个竹篮子,苏桃手中挎着一个大布包,喜子一人抱了两匹布。 杏儿笑着上前,“二伯母,桃娘,你们过来了。”杏儿说着就要接赵氏手中的篮子。 赵氏侧了侧身子没有给她,“你有孕在身,我拿着。” 杏儿呵呵呵地笑,“二伯母,我只不过是有了身孕,你们都将我当泥人对待了。” 杏儿将门完全打开,苏桃跟喜子抱着怀中的布匹往院子里走。 原本在院子里坐着洗衣裳的红叶,站起来对着苏桃叫了声:“五太太。” 而后,伸手便接过了苏桃手中的布包袱。 喜子将布送到堂屋里便退了出去。 赵氏将手中的竹篮子往桌子上一放,“这里是我在街市上给你买的蜜饯,果子,平常嘴馋放嘴里一个解解馋。” 赵氏指着一匹细软布说,“这布细软,给肚子里的孩子做贴身的衣裳,穿着舒服。那些绸缎的,做包被。” 赵氏如此关心杏儿,杏儿心里暖暖的,正感动的不行的时候,赵氏下巴一台指着外面洗衣裳的红叶问,“那丫头会针线吗?” 乡下的女子哪有不会针线的,红叶也会针线,就是不怎么好就是了。杏儿见过红叶的针线,跟她的针线活差不多,不好也不坏。 杏儿点了点头,“她会些。” 赵氏放心地点了点头,“你也不好长时间坐着,你吩咐着些红叶,让她帮着做。” 杏儿乖巧点头。 赵氏又指着苏桃拿的布包袱对杏儿说:“这是桃娘给你准备的,是她怀朗哥儿的时候穿的衣裳,现在穿着大了,她便都给你翻找了出来。你别嫌弃,等你肚子大起来了刚好能穿。” 杏儿忙说:“二伯母,我欢喜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 杏儿打开了包袱,里面有春秋的,也有夏季的衣裳,都是透气的细棉布的,洗得干干净净,熨烫得板板正正。 “这些衣裳都还七成新呢,有了这些衣裳,等肚子大起来了也不用再做衣裳了。” 杏儿笑着将包袱收了起来。 她又笑着对赵氏说:“我也就嫁给三哥后才有像样的衣裳穿,来了京城能穿上绸缎的衣裳,还是桃娘让针线娘子给我做的。桃娘拿来的这些衣裳,侄媳妇见了很欢喜。” 娘儿几个在堂屋里吃茶说话。 朗哥儿去了旁边养兔子的院子,不一会儿,在那边忙碌的齐老二跟齐三郎便带着朗哥儿回来了。 齐三郎进来向赵氏问好。赵氏笑了笑。 苏桃见着齐老二也回来了,站起来叫了声:“爹。” 一家人都在堂屋里坐下了,圣上赏赐下来的田地,是齐三郎跟着齐老二过去接手的。 坐下来,齐三郎忍不住夸了一句,圣上赏赐下来的田地都是上等的良田。 说完新田地的事,齐三郎问赵氏跟苏桃怎么有空来庄子上。 苏桃以为赵氏是来给杏儿送东西的,谁知道齐三郎一问,赵氏说,她过来抓几只老母鸡回去,要给苏桃补补身子。 顺便还不忘告诉齐三郎说,她问了兰婆婆,兰婆婆说鸡肉也是温补的,让他平常也杀只鸡给杏儿补身子。 齐三郎非常听话的点头。 杏儿忙开口说:“刚巧我准备开春再让老母鸡抱一窝小鸡仔,咱们今年再多养几十只,以后熬汤的鸡管够,等一下让三哥去鸡圈里抓去。” 赵氏跟苏桃、朗哥儿在庄子上用了午饭,带着五六只老母鸡回去了兴源巷。 齐三郎开始养兔子,闲不住的齐老二一直在庄子上帮忙,苏桃心想,她公爹好歹是官老爷的爹,不能一直这样事事亲为。 等齐贺下值,她便跟齐贺提出来再买个或雇个小厮在庄子这边给齐老二使唤。 齐贺让她自己做主。 苏桃没过两日便找了牙人过来,雇了两个小厮送去了庄子上。 第269章 送宅子 从庄子上回来,赵氏开始给苏桃进补,补得苏桃听到鸡汤二字就害怕。 京城并不流行胖美人,苏桃喝了几日鸡汤,为了消耗身体里多余的能量,她时不时就想拿出棍子在院子里练一套枪法。 朗哥儿之前是没有见过苏桃耍棍子的,最开始见到时候,他站在旁边忽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盯着看得认真。 看过一次之后,后面每当苏桃拿棍子练的时候,朗哥儿是最兴奋的,他也拿出自己的小木剑在旁边似模似样地跟着练。 赵氏是最捧场的观众,她抄着手在旁边笑:“桃娘,你舞棍子的时候,朗哥儿比你舞得还欢实。咱们朗哥儿以后定是个能文能武的人才。” 苏桃练了一身薄汗,她拿着湿帕子擦脸,听闻赵氏这样说,她擦脸的手顿住了。 大胤的圣上是与文臣共同治理国家的,一个人想要出人头地为国效力,他们首先想到的就是读书走科举这条路。 迄今为止从没有想过,朗哥儿还可以走另一条路。 苏桃被赵氏一语点醒,她擦好脸,将帕子递给翠丫。 苏桃脸带微笑,轻轻蹲下来问朗哥儿,“朗哥儿喜欢背诗?还是喜欢舞剑?” 朗哥儿想都没有想,咧着小嘴笑,笑着晃了晃手中的小木剑,“朗哥儿喜欢舞剑,打坏人。” 苏桃笑,赵氏也笑。 赵氏笑着连声道:“好好好,朗哥儿以后做个大将军,打坏人守卫疆土。” 小家伙。苏桃宠溺地点了点朗哥儿的小鼻子。 “太太。”喜子走到垂花门通报。 苏桃站起来问:“何事?” 喜子回:“外面大长公主府来人,说请太太过府一叙。” “好,知道了。” 苏桃回了喜子,喜子躬身退了出去。 苏桃跟赵氏对看一眼,自从云姐儿死活不愿意回吴家,大长公主也没有怎么强迫云姐儿。 连着齐贺的大姐姐陆娴也不得不退了一步,同意齐家继续养着云姐儿,苏桃以为日子便能跟以前一样了。 突然之间,大长公主叫她过去干什么?苏桃想不出来,赵氏更想不出来。 赵氏现在怕的是大长公主该不会出尔反尔? “娘,我先去整理整理容装。” 大长公主使了人来邀请,苏桃不能不过去,她刚刚练了一出子枪法,身上出了汗,若是在家中,这样也就罢了。 现在她要去大长公主府,身上有味,难免失礼,苏桃去打了些热水端回西厢房。 她简单地擦了擦身子,换上了一身干爽的衣裳,又重新梳了个芭蕉矮髻。 阳光洒在巷子里,显得格外明亮。 苏桃缓缓走出家门,赵氏紧紧地牵着朗哥儿的小手,一同送她到门口。 苏桃轻盈地登上了停在门口的公主府马车上。 赵氏和朗哥儿站在大门口,久久地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直到它消失在巷子的尽头,他们才慢慢收回目光。 “阿娘,走了。”朗哥儿眨着大眼睛,指着空荡荡的小巷子,向赵氏示意。 赵氏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道:“你娘去大长公主府了,她一会儿就回来了。” 说完,她拉起朗哥儿的手,走进了家门。 她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桃娘只是去了大长公主府,很快就会回来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毕竟,大长公主是如此高贵的人物,一言九鼎,肯定不会为难桃娘的。 而此时,苏桃正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随公主府等候在门口的女使前往大长公主府的厅堂。 大长公主府,苏桃跟着齐贺来过一次,府中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珍贵的花草树木,苏桃见了也不认得。 大长公主府的厅堂华丽,又宽敞又明亮。 当她踏入厅堂时,一眼便看到端坐在首位的大长公主,而吴三太太陆娴则静静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苏桃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对着大长公主蹲身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大长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大长公主笑着让苏桃起身。 苏桃起身后又跟陆娴行了一礼,“大姐姐安。” 陆娴站起来回了她一礼,拉着她坐到了自己身旁的椅子上。 “桃娘,娴娘他们都这样喊你,吾便也这样喊你了。”大长公主笑得和蔼。 苏桃受宠若惊,忙对着大长公主颔首,“是桃娘的荣幸。” “桃娘,前段时间吾遣了两个人过去照顾云姐儿,因着你们现在都宅子住不下太多的女使又给送回来一个。吾之前虽是晚上去的兴源巷,也能感觉到你们那个宅子确实太小。” 大长公主说齐家的宅子小,苏桃抿着嘴儿不说话,跟大长公主府比起来,他们家还不如公主府的一个院子大,这样说来确实是小。 可是大长公主不能因着这个原因而出尔反尔将云姐儿要回来? 苏桃捏了捏手指头,若是如此的话,他们也可以马上买个大的宅子搬过去。 陆娴见苏桃有些紧张,她微笑着伸手拍了拍手背。 大长公主素手轻轻一挥,素菊捧着个托盘走了过来。 “这里是一座宅子的地契,五进的宅子足够你们一家住得舒适。宅子跟吴家挨着,找个好日子你们搬过去。” 苏桃傻了,大长公主这是送给了他们一座宅子,可是这能收吗? 大长公主好似看透了苏桃的想法,她又开口道:“这宅子是当年圣上赏赐下来的,原本是要给你大姐姐他们住的,现如今他们也用不着了,你们便搬过去。” 陆娴可怜兮兮地拉着苏桃的手,苏桃看到的是一副慈母之心,她心柔软下来。 大长公主又说:“你大姐姐之前也与吾说过,你们待云姐儿是真心实意的好,云姐儿愿意待在齐家,吾也能理解。可云姐儿毕竟是吾的孙女儿,吾同意她继续养在齐家,可吾不愿见她比京中别的闺秀过得差。吾的心情,桃娘可能理解?” 苏桃能理解,因而她颔首点头。 “你们从庵堂里将云姐儿领了回来,养得知书识礼,活泼开朗,吾心中感激,这宅子算是吾感谢你们的一点儿小心意。” 苏桃心里想着他们自己也能买得起这样的宅子,可是长者赐不可辞。 再说,大长公主又说是为了感谢他们领养的云姐儿,苏桃不好推辞只得拱手行礼收下了。 苏桃收下了宅子,最高兴的莫过于陆娴,这座宅子跟吴家挨着,到时候他们搬了过来,她就日日都能见着云姐儿了。 第270章 新宅子 大长公主叫苏桃过来,主要就是要送给他们一座宅子,苏桃收下地契,喝了一盏茶,就又被大长公主家的侍从驾着马车送了回去。 苏桃拿着大长公主赠送的宅子地契,晕乎乎地回了家。脑子中只有她临走前陆娴满心的欢喜。 苏桃回来的时候,赵氏跟朗哥儿正在外院马棚那边给云姐儿喂小花马。 赵氏见苏桃进了院子忙迎了上去,她小心翼翼地问:“桃娘,大长公主叫你过去干啥去了?” 苏桃将手中捧着的盒子递到赵氏跟前,赵氏疑惑地看了苏桃一眼。 苏桃淡然,“娘,你打开自己看。” 朗哥儿见苏桃回来,他也不喂马了,跑过来抱住苏桃的腿。 苏桃弯腰将朗哥儿抱起来,径直往堂屋走去。 赵氏拿着盒子跟上,她歪着头问苏桃:“这里面是装的啥?大长公主又给云姐儿送东西了?” 苏桃一手抱着朗哥儿,一手掀着帘子,等赵氏进去了,她才抱着朗哥儿走进去。 天气渐渐变暖,屋里虽然撤了炭盆,还是比外面暖和许多。 苏桃将朗哥儿放下来,她等赵氏坐下后才坐下道:“娘,你打开看看,大长公主送给咱们家的宅子。说是为了感谢咱们领养了云姐儿。” 一出手就是一座宅子啊? 赵氏已经不像以前一样一惊一乍的了。 京城真的是繁华,送什么的都有,她还听说同僚、朋友之间送小妾的呢。 哎呦,不想了,不想了。 赵氏拿出地契翻来覆去看了看,没看太懂。 她将地契放进盒子里,眉头微皱,“桃娘,大长公主送的这宅子咱们能收吗?” 苏桃也不想收,可是这是大长公主送的,再说了长者赐,不可辞啊。 “娘,我是想着要宅子的话咱们也能买得起,可,长者赐,少者贱者不敢辞。” 赵氏思忖着,确实是这个理儿呢。 赵氏将放地契的盒子放到长条几案上,“等五郎回来给他看看。这要是大长公主殿送给云姐儿的,咱们就啥也不说了,给她保管起来,等她嫁人了,放到嫁妆里就行了……” 赵氏心道,他们养云姐儿也不是为了什么,这突然给送了一座宅子,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若是以前在西柳村,她指定是高兴的,可是现在齐五郎在朝为官,她可不敢随意收人家送的东西。 晚间,齐贺下值,赵氏将大长公主送的宅子的契拿出来给他看。 苏桃也简单地给他说了一下,自己突然被大长公主叫过去,突然就被送了一座宅子的事儿说了。 齐贺拿出地契看了看,一座挺大的宅子。齐贺又听苏桃说,这座宅子在吴家的隔壁,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云姐儿不愿意回吴家,可是她毕竟是吴家跟大长公主的血脉,大长公主也不可能放任她在外面不管。 连着齐家一起都搬去吴家隔壁,他大姐姐可以跟云姐儿联络联络感情。 等大家感情增进了,云姐儿慢慢地就能接受自己的身世了。 云姐儿有皇家的血脉,是一定要上玉牒的。 让云姐儿养在齐家,也是因为他。他虽然也没有回陆家,可是在陆家人眼里他就是陆家人,他是云姐儿的舅舅。 外甥女儿养在舅舅家也是有的。 齐贺将地契收回盒子,道了句:“长者赐,不敢辞。辞不恭,受之无愧。” 苏桃微微颔首,她跟她家相公的想法一致。 赵氏听明白了,好像又没有听明白,她看向苏桃。 苏桃笑,“相公的意思也是一样,长者赐的,便收下。” 赵氏松了一口气,五郎说可以收,那就是可以收的。收了这个宅子,以后他们就要搬过去了吗? 赵氏藏不住话,她怎么想得就怎么问了出来。 赵氏如此问,苏桃看向齐贺,赵氏也跟着看向齐贺。 齐贺看了一眼旁边正在跟朗哥儿玩,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其实什么都听到了的云姐儿。 云姐儿本身就是金枝玉叶,她本身可以有更好的生活,也不用非得跟着他们硬吃苦。 云姐儿在何家跟着女夫子学知识,虽说何家的人挺好,但是在别人家陪读,总是要让这些何家的小娘子。 以后他们搬到吴家隔壁,五进的院子,云姐儿可以有自己的院子,有自己的妈妈女使,也会有自己的女夫子。 齐贺搓了搓手指头,笑着看向赵氏,“大长公主赠了咱们一座宅子,定然是希望咱们能早早搬过去的。天渐渐暖和了,娘跟阿桃若是有空,便过去那边宅子看看。看看那边宅子有没有需要修葺的? 若是有需要修葺的,赶紧找人修葺修葺,等天气暖和了咱们就可以搬过去了。” 赵氏笑得爽朗,“好,这你不用操心,哪天我跟桃娘一起过去看看。” 以后就有大宅子住了,赵氏当然高兴。 没过两日,她跟苏桃便套上驴车去了城北吴家。一路上,两人兴奋地讨论着,期待着新宅子里的新生活。 苏桃说:“宅子大了,家里需得添些仆从,就是家人不要人伺候,这么大个宅子也得打扫维护不是。” 赵氏点头赞同,她畅想着齐家呼奴唤婢的日子,咧着嘴直傻乐。 当她们到达吴家时,受到了热情的接待。吴三太太陆娴在家,见了赵氏跟苏桃过来看宅子,心里高兴得合不拢嘴。 陆娴领着赵氏和苏桃来到了隔壁的院子门口,轻轻推开大门,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宽敞而气派的五进院子。 院子里绿树成荫,花草繁盛,给人一种宁静而优雅的感觉。赵氏和苏桃不禁惊叹不已,不愧是当初圣上赏赐给大长公主的宅子。 陆娴微笑着介绍道:“这个院子跟我们家一样,也是五进的。虽然有些年头,但一直保养得很好。各个院落房间都布置得很精致,你们搬过来就能住。” 陆娴恨不能齐家明日就搬过来,她拉着赵氏跟苏桃,亲热得不得了。 赵氏和苏桃一边听着陆娴的介绍,一边四处打量着。院子大了,前院跟后院彻底地分开了,不只有五个院子,挨着吴家的地方有前后两个花园。 花园里的花花草草也有人打理,她们进去就看到打理的很好的花花草草,只不过还没有开春,花园里面的花还没有开。 前面的花园有假山,流水,还有个小亭子。 一条游廊隔开的后花园可以说是个带着花园的小院子,里面有正房跟东西厢房,若是云姐儿喜欢的话,她也可以住这里,有花有草的,很惬意。 最后,陆娴带她们回到了前院的正厅,问她们感觉这座院子如何?可否满意? 赵氏和苏桃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欣喜。怎么不满意,他们满意极了。 陆娴见两人脸上带着笑,她笑着对赵氏说:“伯母若是满意,就赶紧搬过来,以后咱们两家做邻居,我还想着过来串门子呢。” 第271章 风云变幻 赵氏跟苏桃去看过宅子,回来苏桃便画了宅子的舆图给云姐儿看。五进带花园的院子,苏桃画得很详细。 云姐儿看过之后,指着后花园里的房子说要住那里。苏桃勾着唇角笑,看来云姐儿并不排斥搬过去住。 齐家人计划着等天气暖和了就搬家。 桃树上长出来许多花苞,会试的结果出来了。可喜可贺的是,周恒名次虽然排在很后面,总算是上了榜。 本来是件很高兴的事,这段时间,朝堂之上,气氛逐渐凝重。 因为从北国那边传来了一个令人担忧的消息:北国有意南下侵略大胤。 而此时殿试即将举行,但这件事情被暂时隐瞒了下来。 然而,在政事堂的执宰之间,却悄悄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 一方面,激进派主张由圣上亲自率领军队出征,以显示国家的威严和决心;另一方面,保守派则建议往南迁都,依靠南方的地势优势来抵御北国的大军。 毕竟,大胤是以农耕为主,而北国则以游牧为生,他们的战斗力强悍,如果大胤贸然出兵,胜负难以预料。 面对如此艰难的抉择,圣上陷入了深深的犹豫之中。 或许是受到大战将至的影响,殿试之后,圣上竟然点了名为王致胜的进士为状元。 周恒参加科举考试,获得了三甲进士的成绩,虽然只是三甲,周恒自己还比较满意。 随后,他被朝廷外放担任推官一职。 这一消息传到了苏青山耳中,他心中高兴,曾经放弃科考的周恒也考中进士做了官。 为了给周恒庆贺,苏青山特意在杏林巷设下丰盛的宴席,并邀请了齐贺一同前来跟周恒道贺。 本来苏青山还要摆两天宴席帮周恒庆贺的,可是现在朝中不怎么安稳,不好大肆庆贺,遂作了罢。 周恒并没有在京城盘横多久,便上任去了。 本来说好到了天气暖和了,齐家就搬去吴家旁边的院子,因着朝中形势紧张,齐家也没有动作。 齐贺是赞成圣上御驾亲征的,毕竟作为圣上的近臣,他更有机会直接向圣上表达自己的观点。 因着他父亲陆参政也是主张御驾亲征的激进派,齐贺不想给圣上一种他站位的错觉,故此他并没有在圣上面前过多地发表自己的意见。 即便如此,圣上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齐贺的态度,并从他偶尔的言辞中理解了他的立场。 自从太祖皇帝开创大胤朝以来,几乎没有与北国之间发生大规模的战争,边境上的士兵更多是处于防御状态。 若是必将跟北国有此一战的话,圣上还是要将韩大将军找回来的。 圣上命令皇城司的人前往龙鸣寺召回韩大将军。在此期间,他选择让朝堂上的两派人马继续争辩。 今岁,因着齐大娘子,大胤在众多小国家中也算是赚足了脸面。 此次,若是圣上御驾亲征迎战北国,士气必定高涨,胜利的可能性也会大大增加。 皇城司的人办事效率之高,令人叹为观止。他们不到十日便将韩大将军召了回来。 据说跟着韩大将军一起回来的还有十几位年轻的男子,这些人均被安排在了城外的广善寺。 韩大将军进皇城见圣上,两人在宫中商谈了一天一夜之后,便也回了广善寺。 不知道韩大将军跟圣上说了些什么,韩大将军出宫之后,圣上便开始秘密地为出征做准备。 韩大将军刚刚回京城两日,便有人过来给苏桃递话,韩大将军想要见苏桃一面,让她往城外广善寺跑一趟。 韩大将军要见苏桃,苏桃自然不会拒绝。 韩大将军教授过苏桃韩家枪法,虽然两人都没有说透拜师之事,可苏桃学了韩家枪法,即便没有师徒之名,也有师徒之实。 苏桃收到传话,换上之前圣上赏赐的那套箭袖,骑上云姐儿的小花马,一个人就跑去了广善寺。 好在苏桃来过广善寺一次,她熟门熟路地走到广善寺的大门口。 这次跟上次不同,这次过来,广善寺的大门紧闭着。 苏桃拴好小花马,上前拍了两下门环。苏桃刚敲两下就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苏桃停下动作,待到脚步声在跟前停止,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青年和尚过来开的门。 上次她跟何二太太一起来的时候,这寺院里为了避嫌,不是小沙弥就是老得牙齿都掉光了的老和尚。 她竟然不知道这寺庙里还有年轻的和尚。 那和尚见了苏桃,合手就是一声:“阿弥陀佛。” 苏桃赶紧合手回礼。 “施主,请随小僧来。” 苏桃跟着那和尚走到一间寮房门口,还没有进去就看到了熟人。 小龙鸣寺那个曾经吓到苏桃的斋堂大和尚。 大和尚依然一脸凶相,他穿着青色的僧衣,刚巧打开寮房的房门,苏桃怔愣一瞬,忙合手行礼。 大和尚合着手往旁边站了站给苏桃留出道路。 苏桃进了寮房,便见到盘腿坐在蒲团上打坐的韩大将军。 韩大将军脖子上挂着佛珠,闭着眼睛双手合十而坐。 苏桃进去,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韩大将军听到声音睁开了眼睛,一眼就看到了苏桃那双眼眸中精光闪闪。 他合着手,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目光如炬地打量着眼前已经长大了的小娘子,身材不高,看着却很壮实,应该时常有锻炼。 看着眼前的苏桃,韩大将军满意地点了点头。 苏桃使用韩家枪法连续击败两名北国勇士,韩大将军听说之后很欣慰。 当初,韩大将军之所以决定将韩家枪法传授给苏桃,仅仅是因为他发现这个小姑娘力量惊人,似乎能够领悟到韩家枪法的精髓所在。 然而,由于她出生乡野且身为女子,他并未对她抱有过高的期望。他传授她枪法时,更多的是希望她在见义勇为时能够有一技傍身,不至于受到伤害。 没想到阴错阳差地,她竟然在擂台上击败了北国的两名勇士。北国人长得高大健壮,北国的勇士不是一般人能随便击败的,她竟然能连着击败了两人。 可见当初他传授给她的枪法,她一定练得炉火纯青了。 第272章 搬家 韩大将军犹如伯乐发现了千里马一般激动,迅速走到苏桃身边,与她简单交流了两句。 随后,他向一旁的武安招手示意,让他拿来两根木棍。拿到木棍后,韩大将军迫不及待地与苏桃开始对打。 一番激烈交锋过后,韩大将军立刻察觉到了苏桃的不足之处。虽然她的枪法非常强悍,攻击速度也很快,但她明显缺乏在战场上的实战经验。 在战场上,敌人可能会从四面八方袭来,需要时刻保持警惕并做出快速反应。 然而,对于一个从未真正经历过战争的人来说,很难想象到战争的残酷和复杂性。 此外,韩大将军还提到了他从南边儿带回的十几名年轻男子。 这些年轻人同样没有上过战场,无法理解战争的残酷性。 因此,他们需要尽快适应战场环境,提高自己的战斗能力。 由于北境的局势紧张,经常有小规模的冲突发生,所以韩大将军不能在京城停留太久。 他必须尽快带领这些新兵前往前线,让他们在实践中学习和成长。 说起这个,他还要感谢苏小娘子,若不是他发现,乡野间也有苏小娘子这样的力大无穷之人。 他不会想着东北西走去寻找力气大,学枪法有慧根的人,苍天不负有心人,他走了大半个大胤找了这么十几个力气大的。 他教他们枪法,就是希望他们能去北境守卫疆土,建功立业。 两人收了木棍,韩大将军又按着实战指点了苏桃几句,最后问她想不想去北境战场上一展英姿? 苏桃出身乡野,之前没有什么大的志向,只要家里人都好,她便也好。 如今韩大将军告诉她可以去北境战场,这让她的内心产生了一些波动。 她从未想过自己能够有机会去那么远的地方,更没想过要去打仗。 来了京城之后,苏桃识了字读了书,再加上她前不久刚刚给大胤朝涨了脸面,这一刻,爱国之心熊熊燃烧,拱着手就发下豪愿:“愿为大胤的子民,奋勇杀敌,驰骋疆场。” 苏桃神情激昂,眼睛里闪着亮光,韩大将军满意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哈哈大笑,重重拍了拍苏桃的肩膀。 一句好小子,差点儿脱口而出。 韩大将军笑过之后,心中有些许的失落,他走遍大半个大胤,都没有寻到像苏桃一样力气之大的男儿。 若是她是男子多好,身手了得,在战场上厮杀两年,必然是大胤的一员猛将。 韩大将军将棍子交给武安,在蒲团上坐了下来。 “若是时间允许的话,老夫还可以再指点你几日。现下北境不安稳,老夫在这里待不了几日便要启程回北境了。从太祖起,韩家代代都守在北境,没有收回丢失的州府,老夫也不能安心地坐禅问道。” 苏桃看着韩大将军,心里充满了敬佩之情。 韩大将军坐在蒲团上,目光深邃而坚定。他深知作为韩家人的责任重大,必须坚守在边境线上,守卫着大胤的安危。 苏桃恭敬地站在旁边,韩大将军伸手招呼她在对面的蒲团上坐下。 “当初,老夫也是偶然兴起,传授了你韩家枪法,没成想你能练到这种程度,真正的是令老夫欣喜。你家中可还有兄弟?” 苏桃不知道他为何问这些,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说:“家中还有个弟弟。” 韩大将军眼冒精光,“你弟弟可如你一般,力大无穷?” 苏桃摇了摇头,“好像没有。弟弟力气很普通,也就比同龄的孩子大一点儿。” 韩大将军眼中的光消失了,他就知道,力气如此之大的人可遇不可求。 他见再聊下去也没有希望,便对苏桃说:“老夫这几年也收了些力气大的徒儿,可是跟你比着差的还有些远。等一下让武安将他们叫出来,你打一套枪法给他们看看,让他们也见识见识韩家枪真正的威力。” 苏桃无有不应,不一会儿寺庙的外院里集了十来个人,年龄都在十几到二十几岁之间,身穿短打,年轻力壮。 韩大将军说,让他们见识见识韩家枪法的威力,说完就扔给苏桃一根棍子。 苏桃接过棍子,威风凛凛地打起招式,招式又快又标准,健步如飞,从容自如,行云流水,一招一式异常凌厉,带着杀气。 看得韩大将军的徒儿们热血沸腾。目的达到了,韩大将军便让苏桃回去了。 若苏桃是男儿,韩大将军一定会游说她去边境,可是苏桃是女子,在他们大胤,女子是没有从军的先例的。 他祖上有位祖先,力大无穷,创出了强悍又霸道的韩家枪法,可是后世子孙中,像先祖那样的人几乎没有。 他力气已经是很大的了,可是跟苏桃比起来,还是不如。 现如今真正能打出韩家枪法精髓的只有苏娘子一样,说起来他也是颇有些不甘。 时间一晃而过,停留在城外广善寺的韩大将军早就带着他的一帮人回了北境。 京城看似平静异常,其实暗流涌动。 北国那边还没有大举进攻,京城这边也没有所动作,圣上暗地里做着准备,这次御驾亲征要带的随行人员及监国人员都已经选好。 可是有些人不知道,朝堂上两方纷争还在继续,其中有个主张圣上御驾亲征的老大人,被保守派的人弹劾后宅之事。 虽然圣上没有开口处置老大人,老大人也突然安静了下来。 圣上心中明镜儿一样,只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四季交替,春夏更迭。 转眼到了秋天,所有人都觉着北境安稳了,这个时候,北境传来战报,北国大举进犯,韩家军激烈抵抗。 齐贺知道自己在御驾亲征的随行人员之中,而圣上颇有意让苏桃也随行。 他跟苏桃一走,京中只剩下齐家爹娘跟两个孩子。 他大姐姐陆娴一直催着他们搬去玉泉巷,齐贺决定在他们出发之前,搬家去玉泉巷,届时大长公主会照应着齐家一二。 齐家的东西不多,收拾收拾不过一日就全搬了过去。 第273章 御驾亲征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九月。 这一月对于齐三郎来说意义非凡,因着杏儿为他生下了一个健康可爱的小郎君。 然而,苏桃还来不及去祝贺,朝堂上便传来了圣上决定御驾亲征的消息。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次出征的随行人员名单中,不仅有齐贺,还有苏虎。 苏虎是谁? 当然不可能是在书塾里读书的苏虎,而是曾经用苏虎的名字在行宫一战成名的苏桃。 赵氏听到这个消息后,忧心忡忡,毕竟这一次是要去北境打仗,战场上刀剑无眼,危险无处不在。 五郎跟桃娘都要跟着过去,她怎么能不担心。 反观苏桃,整个人好像很兴奋,对于她来说,这将是她人生中一段难得的有趣经历,她整个人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韩大将军说她还是缺少战场上的经验,如此她便不就有了。 圣上指名道姓要的人,也不能不去,赵氏忧虑中开始给齐贺、苏桃准备行装。 冯氏也得到了消息,她跑到玉泉巷齐家。赵氏难得拉着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其中大多都在埋怨圣上,怎么能把一家两个人都给叫到战场上去。 赵氏愤愤不平,冯氏小心翼翼,“老嫂子,小心隔墙有耳,快别说这些了。” 赵氏尴尬一笑,不再抱怨当今圣上,她跟冯氏一起想着该给两个孩子准备些什么行装。 由于苏青山曾经去过北境,深知那里的气候远比京城寒冷。 冯氏从齐家回来之后,他便出去皮毛店选了几张好皮子,亲自着人为他们两人制作了保暖的里衣。 从圣上宣告御驾亲征到出发,不过用了十日时间。 临出发前一日,苏桃拉着赵氏的手,说:“娘,这院子着实有些大了,你们要是觉着空得慌,就让杏儿母子两个搬来你院里给你们做伴。” 齐家偌大的一个院子,除了喜子翠丫加上新添的三个小厮跟五个女使,便就只有四个主子了。 “你别操心我们了,你跟五郎去北境要照顾好自己。” 出发前的头一日晚上,齐家一家坐在一起吃过饭,苏桃便跟朗哥儿跟云姐儿说了她跟齐贺要出去一段时间,让他们在家好好听话。 朗哥儿问苏桃要去干什么?苏桃说要去打坏人,朗哥儿很兴奋,还给苏桃加油打气。 云姐儿已经明白事理,她知道去北境很危险,一晚上眼睛都红红的。 苏桃心疼地不得了,又好生安慰了她许久。 翌日,天不亮,齐三郎就赶着驴车跑来了玉泉巷,他要跟齐家人一起送齐贺跟苏桃出城门。 他来得时候,齐贺跟苏桃已经准备好,眼看就要出门。 齐贺穿着朝服,苏桃穿了一身玄色的箭袖,两人身后都背着个包袱,里面是换洗的衣裳。 他们还要赶去宫门口点卯,只来得及跟齐三郎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齐三郎再见到他们两人便是在中山门口。 圣上御驾亲征要从这里出发,天微微亮,城门口便旌旗飘飘,人山人海,城门里面的街道两边挤满了人。 他们沾着大长公主的便宜,站在了一座酒肆的二楼房间里。他这边房间里站得都是男子,旁边的房间里是女子。 一众人有大长公主,有陆家,有吴家,有齐家、有苏家。 因着圣上此次出行,带了五千殿前司跟皇城司的人马,他听说大长公主的儿子,吴三爷也在其中。 陆参政跟齐贺、苏桃都是随行人员,他们几家人都被大长公主聚到了这两间房里。 齐三郎站在酒肆二楼的房间,看着下面的街道,是真清楚啊。 远处传来哒哒哒地马蹄声,不一会儿一队穿着铠甲的将士们骑着高头大马跑到前面开路来了。 后面是一辆八匹健硕的大白马拉的御辇,马车华丽而精美,车上的龙纹张牙舞爪地彰显着皇家的威仪。 坐在御撵里的圣上一身金色的铠甲,看着肃穆威严。 后面是三辆普通的马车,上面坐着同行的官员。再后面又是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士们,这一队人马延绵很远。 待到圣上的队伍过去了,后面才是穿着朝服送行的大臣们,大臣们的最前面是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齐三郎听说这次圣上御驾亲征,将监国的重任交给了这位郡王爷跟几位老大臣。 齐三郎瞪着眼睛盯着下面也没有看到齐贺跟苏桃。 齐三郎没有看到,女子那边的房间,朗哥儿可是看到了,他看到了他娘穿着铠甲骑在高头大马上跟在马车的后面。 若不是朗哥儿,他们还真发现不了苏桃,因着她穿着铠甲,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仔细盯着脸看,还是能看出她比别的将士白了许多。 圣上的车马行过,街上百姓高呼万岁的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冲破云霄。 圣上的御撵在城门前停下来,他站起身走出御辇,站在马车上对着送行的百姓高声说道:“吾此番亲征,定要保我疆土,护我子民。待吾归来,定是山河无恙,国泰民安!” 百姓群起激昂,又山呼万岁万万岁。 待众人安静下来,圣上高呼一声出发,大队人马迎着朝阳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他们的身影如同一条巨龙,蜿蜒在大地上,气势磅礴,震撼人心。 郡王爷静静地伫立在城楼上,目光凝视着远方逐渐消失的队伍。 一袭华丽的锦袍随风飘动,仿佛与整个城楼融为一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感,既有对离去者的不舍,又有对未来的期许和担忧。 随着队伍渐行渐远,郡王爷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希望他皇兄一举取得胜利。 城楼之下,人群熙熙攘攘,但郡王爷却不为所动。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远方的队伍身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郡王爷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终于,队伍彻底消失在了视野之中,郡王爷缓缓转过身来。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迈下城楼,身后跟着几位老大臣。 郡王爷暗下决心,定会帮他兄长守好这江山。 第274章 床弩 圣上的这支队伍不是急行军,但是走得也不慢。齐贺在随驾的官员里,而苏桃被分进了殿前司。 她整日骑着马儿跟殿前司的人一起护卫着圣驾,也只有停下来休息的时候,齐贺才能拉着她问她累不累,辛不辛苦? 前面两天还好,后面开始平常很少骑马的苏桃的腿被马鞍磨得生疼。 她忍着没说,还是被细心的齐贺看出端倪,拉着她回了帐篷非要亲自给她擦药。 虽然这个帐篷只住他们两个人,可是齐贺还没有去圣上跟前点卯,晚饭还没有吃。 这么早两个人就躲在帐篷里,若被人看到他们早早进了帐篷…… 苏桃拿过药瓶,推着齐贺去外面守着:“相公,我自己来就好了。” 被人想歪了多难为情,苏桃才不让齐贺给她擦药,她将齐贺推出去,自己褪下里裤一看,腿里侧已经磨出一层油皮,轻轻一碰疼得苏桃龇牙咧嘴。 苏桃咬着牙擦好了药,才出去找齐贺。 齐贺白天在文官的车上坐着,晚上还要去圣上的帐篷里点卯。 苏桃走路的时候,腿有些别扭,齐贺推她回帐篷,“你腿都这样了,就别出来了,先回去休息着,我去圣上那里看看。” 苏桃看了外面一眼,除了守卫的人员,其他人也都进了各自帐篷,她便也回去了。 路上苏桃也听说了,北境其实离京都并不远,用不了几日就能到,这也是为何北境的防卫比较重要的原因。 若是北境失守,同样用不了几日,京城也将失守。 他们一路安营扎寨,走了十日便到了禅州,圣上一声令下,暂时让大军在城南安营扎寨。 而城北才是大胤与北国对峙的战场,军队安营扎寨于城南。 其中有大臣向圣上进言:“既然圣上已决定御驾亲征,就应亲临城北城墙,让城外的士兵们亲眼目睹圣上的英姿。如此一来,方能鼓舞士气,振奋军心。” 圣上觉得这个建议很有道理,于是率领一队护卫进城。 巧合的是,苏桃恰好被安排在这支队伍之中。当圣上那面金黄的龙旗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时,城中的士兵们顿时欢呼雀跃起来。 从城南到城北的这段路程,苏桃不仅从将士们的眼中看到了光,还从城中百姓的眼神中看到了光。 看到御驾亲征的圣上,他们便看到了战胜的希望。 也许这正是那些激进派极力主张圣上亲自出征的原因之一。 苏桃随着圣上登上北城楼,护城河外有许多兵士守护,再往远眺,隐隐约约也能看到敌军的营帐。 敌我双方离得并不是太远啊。 圣上刚登上城楼没有多久,韩家军的人便匆匆赶来了,他是禅州这边的指挥使,韩大将军的大儿子韩毅。 他上来之后,与圣上见过礼便开始报告军情。 他们昨天晚上刚刚与北国进行了一次大战,大胤兵士誓死抵抗,北国撤军回了营地。 现在双方都在休整,下一次的攻击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现在城墙的了望塔上有人十二个时辰轮流监守。 圣上在城楼上激励了一番将士,韩将军便请圣上下了楼,他带着圣上回了将军大帐。 将军大帐就在城门旁边,齐贺跟着圣上进去了,苏桃跟着其他人留守在了外面。 苏桃站在外面,看到从别处运过来许多超大号的弓弩,苏桃后面才知道这种驽叫床弩,射程非常远。 不知道圣上在帐篷里跟这边的武将讨论出来什么战术,兵马司的副指挥使,将他们守卫在外面的人都带了回去。 他们骑着马回到城南之后,就开始紧急的集合,然后圣上带来的人马,分出左右两部分,快速地兵分两路,从东西方向往城北而去。 大部队分成了两部分,两小部分又分成了很多小队。 苏桃他们这一队有二十人,跟着这边的大部队从东边往城北集聚,他们的兵长带着他们找到了掩体便停了下来。 这里离战场还有很远不知道为什么停留在这里? 苏桃正在纳闷,后面有人拉着板车跑了过来,苏桃转头一看,板车上放着床弩。 苏桃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她怎么就被分到了弩手的队伍?直到到了前线,他们架好床弩后,兵长给了苏桃一柄大锤子。 这床弩很大,上面能一次能放三支弓箭,是由三张弓结合在一起的,绞弦张弓都需要十多个兵士,发射的时候,需要用大锤猛击扳机才能发射出去。 兵长详细地跟苏桃讲解之后,便等着对面的敌军出击。只要他们敢出来应战,他们就发射弩箭。 天渐渐暗了下来,敌营那边亮起来零星火光,苏桃手中握着大锤一直盯着远处看,心中想到是,若是敌军不来犯,他们就这样一直等着吗? 寒夜微凉,苏桃觉着自己的手都等得有些僵硬了。大概半夜子时,敌军那边传来惊天动地的声响。 他们这边各处都亮起来灯火,虽然灯火昏黄,远处的情形还是能看得清楚。 最前面的人都骑着高头大马,旌旗飘摇着朝着他们奔了过来。 北国竟然大半夜来犯。 床弩队的在中间,等到敌军近前的时候,他们连着发射一波弩箭,大胤的兵士们才会冲上去。 兵长眼睛犀利,他看到走在最前面的像是一位大将,他让兵士将弩箭瞄准那大将,等着城楼上的令旗。 令旗挥动,兵长下令:“打。” 苏桃举起锤子向扳机锤去。在一众射出的弩箭里面,他们击出的弩箭跑到最远,弩箭击中了旁边的人,没有击中兵长指定的目标。 那人骑着马在最中间,头盔上有高高的一束羽毛。 目标很显眼,他们一击不中,慌忙着张弦架弓,调整方向。 “用力击打。”兵长的声音很洪亮。 苏桃高举大锤,使出全身的力气击了下去。 弩箭在重击下射出,如一条游龙向前飞去,它穿过层层阻碍,砰地一声,重重地击在了那有着长羽毛的头盔中间。 戴着头盔的那人往后仰倒,从马上重重地摔落下去。 第275章 大胜回京 兵长脸上严肃的神情没有因着射中这个人而放松,他继续命令,“张弓!” 这边张弓击射,没有停止,旁边的其他床弩也不住射出弩箭。 弩箭如雨纷纷从天上落下。 这时候,苏桃发现北国的军队猛然间后退了,还是有许多人冒着箭雨回来拉那头部中箭而坠马的大将。 对面折损了大概有十几个人,终于将那大将拉了回去,而后北国的军队又迅速地撤回了。 床弩停止发射。 苏桃感觉自己的手心冒汗,她没有想到,这一场战争结束的这么快。 北国的军队跑得没了影踪,苏桃看到他们这边有人去前线打扫战场。 为了避免北国再来,他们便靠着床弩轮流休息,吃也是后面送上来的干饼子。 就这么守了两日北国那边静悄悄的。 同时圣上的帐篷里也收到了探子的来报,那晚一战,有床弩击中了北国昌国王肖雁山的脑袋,现在正在营地抢救。 论功行赏,军中一查,就查到了苏桃他们这个小队。是殿前司的,圣上庆幸又欣慰,直接将兵长提到了副都虞候。 其他人员也各有行赏。 昌国王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左右两个州府的战事都停了下来,圣上便留苏桃在御前守卫。 他若是不将苏桃留下来,齐贺的寒冰脸能将他冻僵。 战事暂停,韩大将军从林州跑过来拜见圣上,又在圣上的御帐前碰到了苏桃。 他很赏识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进了御帐。 现在文官武将都在御帐内,商谈接下来的计划,是打还是谈? 若要打现在便是个极好的机会。对面痛失大将,人心涣散,士气也散了,简直是不堪一击。 跟随圣上御驾亲征过来的大多是激进派,大家一致认同要打。 可是,陆参政说了自己的意见,若是打,还要考虑补给,再往前打,离大本营就远了。 一直打下去也是劳民伤财。大家深度思考之后认为陆参政说得也没错。 最终大家得出个中庸的结论,先打眼前,不往前推进。 大胤军队一直处于张弦的状态,五日过后,北国那边悄然撤退,同时派使臣送来北国国主呈给大胤圣上的一封谈和信。 圣上看了谈和信,非常愤怒,明明北国战败,他们还大言不惭地想要要去禅州。 这是万万不可能同意的,圣上带过来的文臣都在商讨如何回复北国。 没过两日,探子传来肖雁山阵亡的消息。 韩大将军坐不住了,他跑去圣上的御帐请求,不要接受和谈,趁着军中士气大涨,再接着往前打,争取这一次将北国打到大雪山里去。 圣上沉默,他有心一战,可是也得考虑大胤的子民。 说句俗话,北国就是个光脚的,他们本来就是从茫茫雪山里面打出来的,若是大胤倾尽举国之力,劳民伤财将他们打回去,他们也不过是回到当初。 而现在的大胤,国泰民安,百姓的生活富裕安泰,战争用光了国库的银子,银子从哪里来?增加各种名目的赋税,从百姓手中取? 圣上劳神费力,夜夜难眠。 齐贺偶尔谏言:他们跟咱们要城池,咱们也跟他们要城池。本身这边境的十几州就是咱们的。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既然齐贺提出这一点,圣上便将齐贺列为使臣之一,过去北国谈判。 谈不拢回来,两军摩擦,然后再谈,谈到最后都没有人乐意过去了。因着虽然是和谈,北国的人对这些过去的文弱文臣没少恐吓。 因着这个原因,齐贺从当初和谈的使臣之一,变成了主要的谈判人员。 北境果然是冷的,刚进入冬月雪就开始下个不停。苏桃坐在帐篷里,听着外面簌簌的下雪声,她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见过齐贺了。 这次不知道跟北国那边能不能谈成? 齐贺去和谈,苏桃想跟着过去,被他严厉地拒绝了,苏桃只能坐在帐篷里听雪落下的声音。 苏桃有些无聊,她在想京城下雪了吗?朗哥儿、云姐儿都在干什么呢? 雪停了,齐贺回来了。 这次北国好像有所松懈,他们同意归还九州,可是要大胤许以金帛换回去。 圣上及诸位大臣无奈,虽然如此,到现在为止,这算是谈到如今比较好的结果了。 圣上同意许百万两白银换回九州,齐贺听后沉默不语。 陆参政看了看他,给他使了个眼色。出了御帐之后,齐贺去找了他爹陆参政。 陆参政直言百万太多了,让他再去谈到时候要想办法压下来,最好压到五十万以内。 齐贺点头应允。 随后,齐贺去找了韩大将军,商谈了一番。十日之后,齐贺再出发去商谈之地。 韩大将军便带着一队人马,外加苏桃,悄悄地随在使臣的车马后面跟了上去。 青州城外,韩大将军带领的那队人马就那么大喇喇地停在了城门外。 齐贺进了城,商谈了三天两夜,他们便在城外守了三天两夜。 第四日,大胤使臣的车驾从城门出来,而后,一行人快马加鞭地往禅州赶。 翌日的清晨,他们一行人回到禅州,齐贺来不及喘口气就向圣上禀报去了。 圣上见齐贺神情放松,便知道事情八成是谈妥了。 他望着齐贺,肯定道:“谈妥了。” 齐贺拱手,回:“谈妥了。” 圣上神情放松,虽然只换回来几州之地,这次御驾亲征还是有成果的。 “谈妥了便好,百万也不算白花。” 外面有大臣求见,陆参政也跟着过来了,他刚巧听到圣上口中的“百万”二字。 竟然没有压下来?陆参政眼睛非常犀利地望向齐贺。 齐贺拱手对圣上说:“臣许三十六万两,北国同意了。” 陆参政听齐贺这样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其他的大臣们也都非常欣喜。 齐大人大才啊。 圣上望着齐贺,也笑得很欣慰。五日之后,大胤派出几位大臣过去签订契约。 而后大胤从北国手中接过来九座城池。 进入十二月,北境白茫茫一片。 苏桃感觉进入冬月雪都好像没有停止一样。圣上御驾亲征,胜利凯旋。 圣上带来的禁军,又踏着大雪在禅州百姓的欢送中往回赶。 启程出发那日,齐贺让她往城楼上看,她看到了一位站在韩大将军身边的锦衣妇人,不知道是不是韩姨母? 第276章 升一级 眼看着就要到岁节,不知道是不是众将士们也归心似箭,苏桃总觉着回来比去的时候快很多,可仔细一算日子,也就快了一日。 皇城司的有提前跑回来报信的,待到圣上的大军回到京城得胜门外,那里一早就站满了人。 监国的郡王爷带着留守的官员,在得胜门外迎接圣上凯旋。 苏桃远远看见身着朝服的一众人在城门外站着,城门打开,守城门的兵士拿着长矛威严地站在两旁。 圣上的御辇越发地近了,郡王爷脸上露出欣喜之色,率领众大臣趣步向前,在离圣上还有很远的地方就跪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声音高亢,带着敬意。后面的众大臣跟着高呼万岁,呼声震天。 圣上的御辇慢了下来,他走到车前,稳稳地站在那里,满带微笑居高临下地望着迎接他的众人。 待到马儿行近了,才开口道:“众卿平身。” 众人站了起来,原本那个稳重的郡王爷突然回到了他少年的本性,他望着御辇上的圣上,笑着高声道:“恭贺皇兄凯旋,皇兄得胜归来,真乃大胤之福。” 郡王爷眼中带着十分的崇拜。 圣上哈哈大笑,夸赞道:“六弟监国辛苦了。” “辅佐皇兄乃是臣弟分内之事,臣弟可不敢居功。” 圣上兄弟两个说了两句话,便有人拱着手请圣上入城。 得胜门内,百姓夹道而立,因着这次圣上收回来百年前丢失的九座州府。 虽然没有完全收回来,在百姓心中也是大功一件。 百姓口中高呼万岁,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得胜门往里走半里路,东边有个酒肆,从二楼的窗户上传来奶声奶气叫阿娘的声音。 可惜高呼万岁的声音太响亮,小奶音完全被遮挡了下去。 在一阵阵高呼万岁的声音里,大军直接进了皇城。 众将士去了大庆殿,大庆殿的殿里殿外都摆上了宴请的桌子。待到圣上梳洗更衣出来,便在这里宴请众人。 众人心中欢喜,圣上也随行而为,酒宴上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苏桃坐在殿前司的将士中,笑得有些勉强,她倒是不愿意与这些糙汉子们一起吃酒,她只想赶紧回去看看朗哥儿、云姐儿。 圣上陪着众人喝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举杯,请众人好吃好喝着,而后他便在付引良的搀扶下出了大庆殿。 圣上走了,苏桃正在想着她什么时候能走,齐贺就找了过来。 两人别了同桌的将士,就手牵着手回家去了。 朗哥儿在迎接圣上回朝时又看到了他娘,他叫了好多声阿娘,他娘都没有回他。 他现在正撅着嘴巴生闷气呢。 云姐儿拿着琉璃珠子哄他玩:“朗哥儿,咱们一起玩珠子,大长公主殿下说他们跟着圣上回去庆祝一下就回来了。” 朗哥儿还是不高兴。 “阿姐不是故意不理你的,当时太吵了,她一定没有听到。” 怎么说郎哥儿都是伤心,他娘没有理会他,太伤心了。 赵氏见大孙子如此委屈,便安慰他:“当时下面的人的声音确实很大呢,若是没有人说话,你阿娘一定能听到你的声音。她一定也很想很想朗哥儿了。” 阿娘真的也想他了吗? 他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望着赵氏,赵氏很严肃地点了点头。 朗哥儿又不生气了,他开始频繁跑到主院外面去看他爹娘有没有回来。 等苏桃跟齐贺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好在是晴天,月亮挂在枝头,照得黑夜一片明亮。 两人同乘一匹马回来的,刚到门口就将马儿扔给了看门的小厮。 他们快步往赵氏所住的主院走,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坐在门槛上等着他们的朗哥儿跟云姐儿。 朗哥儿看到苏桃二人,嘴里叫着阿娘,离弦的箭一样冲向了苏桃。 苏桃蹲下来抱住冲过来的小家伙,捧着他的小脸亲了又亲。 朗哥儿开心了,被亲得咯咯直笑。 云姐儿也跑了过来,苏桃放开朗哥儿,在云姐儿的脸颊上也亲了一口。 快九岁的云姐儿搂住苏桃的脖子,兴奋地叫了声:“阿姐。” 齐贺站在旁边轻轻一笑,这两个小家伙没有一个欢迎他的。 旁边的三人,旁若无人地亲热过后,云姐儿拉着苏桃说:“阿娘做了好些好吃的,都是给阿姐做的。” 朗哥儿跟云姐儿一人拉住苏桃一只手,往主院里扯。 赵氏听到外面兴奋的喊叫声也跑了出来。 她叫了声:“桃娘。” 苏桃笑着回了声:“娘。” 赵氏见苏桃一边一个哼哈二将。 她便跑去了齐贺跟前,她拉住齐贺的手,上下打量,哀叹一声:“唉,五郎瘦了。在北境那边不能好好吃饭?娘就知道。” 赵氏喃喃自语,对着院子里站着的一个小丫头说:“你去灶房通知摆饭了。” 小丫头唉了一声跑了出去。 赵氏将两人拉进屋子,在灯光下仔细打量一番,心疼道:“都瘦了,往后得好好补补。” 赵氏松开两人,又关心齐贺的身体,“五郎更得补补,去岁你陆家阿娘给的那个药,今年是一包都没有吃,要不过两天让陆家那个郎中再给你看看。” 赵氏这边一时间操心的话说不完,朗哥儿跟云姐儿拉着苏桃坐在椅子上,两个小的一人一边也坐了下来。 两个人都仰头盯着苏桃看,他们感觉自己的阿娘(阿姐)好像不一样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齐家的饭菜很快摆上桌,都是苏桃跟齐贺爱吃的菜。 苏桃一回到家里,脸上一直都挂着微笑,家中有吃的有喝的,还有家人在身边,生活安逸,宁静满足。 这就是圣上及一些大臣不愿意连年征战的原因。 百姓富足安稳比什么都重要。 大胤新收回来九座州府,急需派人过去治理。圣上在回程的途中就已经与各位大臣敲定好了人员名单。 圣上腊月十六日回到京城,十七日上任的文书就发到了各官员的手中。 一时间有一大批官员,岁节都不能在家过,匆匆去北境上任去了。 齐贺回来之后,他的内阁侍读后面加上了学士,直接升到了正五品。同时,赵氏跟苏桃的诰命也跟着升了一级。 腊月里眼看着就要到岁节了,各家事儿都多。苏桃跟齐贺回来之后,便开始忙着准备岁节的衣裳、吃食、贺礼。 许是知道他们忙,陆家、苏家也没有邀他们过去吃饭,只不过都送来了一些温补的吃食过来。 陆家的大老夫人遣了胡郎中过来给两人诊了平安脉,万幸两人只是瘦了些,身体还很康健。 第277章 亲近 岁节至,正五品的齐贺破例被圣上叫进了宫里。 元日当天有诸国来贺。 这次大胤与北国一战,不仅让北国折了一员大将,还要回了百年前送出去的九座城池。 原本不太老实的西迪也老实了,这次来大胤朝贺他们送来了五十匹良驹。 圣上神情难掩喜悦,高兴地邀西迪使臣喝了一杯。 宴席上热闹异常,齐贺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他眼睛瞟向西迪使臣,脑子里飞快地转动。 最后发现还是先被扫圣上的兴,生生忍下了要说的话。 西迪虽然有意讨好,可是吕正昊逃去了西迪这是不争的事实。 若是真心想要讨好那就将吕正昊的人头奉上,省得他们之后还要花大精力潜入西迪去杀他。 齐贺是第一次被圣上叫来参加招待朝贺的宴席。 齐家一切都有苏桃安排。 虽说当初云姐儿说要住在后花园里,赵氏担心她,好生哄着让她住去了赵氏院里的东厢房。 大长公主送给云姐儿的女使素月平常就住在云姐儿的外间。 齐家虽然多雇了几个女使,除了素月之外没有一个在主子身边贴身伺候的。 主院里除了素月,还有个小丫头叫紫云,就是那天赵氏使唤的那个小丫头。 平常云姐儿带着素月去何家的时候,都是她看着朗哥儿,赵氏还能做些自己的事情。 岁节,齐三郎带着杏儿过来玉泉巷这边,就住进来赵氏他们院里的西厢房。 红叶留在庄子上看家,平常紫云就帮着杏儿照看福哥儿。 福哥儿三个月了,可能是杏儿怀他的时候没有亏着嘴,小家伙也长得白白胖胖的。 元日这日,苏桃带着云姐儿跟朗哥儿出去大长公主府、陆家、吴家去拜贺。 走到吴家,陆娴将云姐儿留了下来,因着就在隔壁,苏桃便带着朗哥儿回来了。 家里多了个福哥儿,朗哥儿做了哥哥,他这会子正稀罕着,也不缠着云姐儿了。 苏桃带着朗哥儿回来的时候,福哥儿躺在里面门外面的一张小摇摇床上睡着了。 朗哥儿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趴在床边儿上盯着睡得正香的福哥儿看。 赵氏见苏桃跟朗哥儿进屋这么一会儿了,也没有看到云姐儿,便问她:“云姐儿呢?” 苏桃刚端起的茶盏又放了下来,“今儿吴三爷在家,陆家大姐姐留云姐儿在他们那边玩一会儿。” 苏桃跟齐贺去北境的这些时候,陆家的大姑奶奶没少来他们这边。她也经常叫云姐儿跟朗哥儿过去吴家玩。 云姐儿、朗哥儿两人现在不仅跟吴家的寿哥儿玩得好,跟寿哥儿他娘还有大长公主也日渐熟稔了起来。 他们搬过来吴三爷便也去了北境,确实没有怎么跟云姐儿相处过,趁着都在家,让他们一家好好相处相处也行。 赵氏笑着点头,“他们好好相处相处应该的。” 赵氏从来不是自私的,她没有想过不让云姐儿回吴家。 她跟齐老二年纪都大了,按说都能做云姐儿的翁翁婆婆了,要不是当初觉着齐贺跟苏桃太小,她也不会想着让云姐儿养在他们名下。 现在陆家的大姑奶奶见着她一口一个伯母,而云姐儿还叫她阿娘。 这乱的,赵氏笑得有些无奈。 云姐儿不愿意回吴家,赵氏也希望陆娴能好好跟云姐儿相处,云姐儿回了吴家,对她是极好的。 大长公主的嫡孙女,这名号,在京城中横着走都行的啊。 朗哥儿趴在小床边儿上看福哥儿,苏桃跟杏儿笑容满面地望着他们两个。 赵氏见了这一幕噗嗤笑了出来,“当初朗哥儿小的时候,云姐儿便这样天天趴在床边看朗哥儿。” 苏桃也笑意盈盈地望着朗哥儿,“确实是这个样子的,并且嘴里念念有词,朗哥儿,我是姑姑呀。” 大人聊到朗哥儿跟云姐儿的小时候的趣事,都大声笑了起来。 杏儿挑着眉毛笑问苏桃:“朗哥儿都这么大了,你不准备给他添个弟弟妹妹?” 杏儿这么一问,赵氏也忙望向苏桃。 朗哥儿眼看着就要过三周岁的生辰了,苏桃的肚子还没有一点儿动静。 别人家三年抱俩,他们家三年就朗哥儿一个独苗苗。赵氏也好奇,苏桃的肚子怎么就没有动静呢? 两人的目光火辣辣地盯着苏桃,苏桃遮掩似的赶紧拿起手中的杯盏送到嘴边。 这种事情从来不是她能做主的啊。想到那些翌日要洗的棉巾子,苏桃耳朵尖儿泛点桃红。 朗哥儿都三岁了,她跟齐贺已经成亲五载,可谈到有些事情的时候,她还是会不好意思。 苏桃喝了口茶,缓了缓心神。偷偷抬眼,见赵氏跟杏儿还一直盯着她,大有得不到回答不罢休的架势。 苏桃清了清嗓子,勉强扯着嘴角僵硬一笑,“这、这个也是要看缘分的。” 苏桃怕他们两个再不放过她,赶紧开口转移话题,“三哥呢?怎么没有见他?” 赵氏收回视线坐正身子,长叹了一声:“三郎啊,闲不住,带着小厮去花园了。他说,趁着这两天在家,去花园看看那两边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哪些需要修剪的? 他先看看安排给小厮,等过了岁节再让他们按着吩咐修剪。花园也得时常修剪才行。” 苏桃点头,陆家的花园就有好几个小厮婆子在打理,他们家好像也没有请会打理花园子的人。 苏桃想着,先让他们跟齐三郎学着打理,等过了岁节再雇个会打理院子的,只是不知道好不好雇到。 苏桃思忖,打理院子跟打理桃树一样吗?想到打理桃树,她突然想到从她回来就没有看到她公爹齐老二,于是又问:“爹呢?” “忘了给你说了,冬月里你陆家的二叔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一只鹩哥,送给了你爹。你爹他原本养在这院里,那鹩哥乱学,一会儿学鸟叫,一会儿学鸡叫,时不时得还学人说话。 一天到晚地吵得不行,我让他拿走,他便提前院去了。这时候,怕是在前院伺候着呢。” 赵氏说着一脸的嫌弃。 杏儿抿着唇儿笑,苏桃也不好搭话。 陆二叔是国子监祭酒哩,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些稀罕玩意儿。 当初知道齐贺是齐家的二郎,陆家大老夫人时常往齐家送东送西。 现在云姐儿又是陆家大姑奶奶的女儿,陆家二房对齐家这边也更加热情了。 陆家跟齐家是彻底的成了一家人,谁家有了好东西都想着这边。 第278章 吴家阿娘 宫中的宴席过后,齐贺便回了家。齐家搬到玉泉巷后,齐贺的书房就搬到了外院。 他回来的时候,他爹齐老二正坐在外院廊庑下的椅子上喝茶,旁边的一棵光秃秃的树干上挂着个鸟笼子,里面的鹩哥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一会儿换一个叫声,它一只鸟叫出了一群鸟儿的动静。 齐贺走到齐老二跟前,拱手叫了声:“爹。” 齐老二唉了一声招呼齐贺坐下,“坐下歇歇,喝盏茶。这是你陆家爹爹使人送来的,说是圣上赏给他的龙团,爹喝着不错。” 齐贺今儿在宫中思虑良多,着实有些累了。 他一撩衣摆,坐到了齐老二旁边的椅子上。 齐老二熟练地煮着茶,给齐贺倒了一盏。 两父子也不说话,就这么端着茶盏盯着空旷的院子,浅浅啜饮。 齐老二觉着还是宅子大了好,他也不用总是带着正房那边,听老婆子说不完的话。 他们二人正喝茶,云姐儿在门口探头往里一看,看到齐贺跟齐老二都在,她便碰碰跳跳跑了进来。 素月提着个食盒跟在后面。 “阿爹,五哥,你们在吃茶?”云姐儿娇声跟他们说话。 刚才还面无表情的两个人脸上都挂上个浅浅的笑,齐老二和蔼地道:“云姐儿,要不要一盏?” 云姐儿盯着他们的茶桌,脆生生开口:“不了,我这就要回后院去了。” 云姐儿转身叫素月:“素月,你拿一盘果子出来。” 素月跟上来,恭恭敬敬地向齐老二、齐贺二人各行一礼,然后提着食盒走去茶桌前。 “这是隔壁……,隔壁让我带回来的果子,我本来要拿回去跟朗哥儿一起吃的,你们吃茶也没有果子,便给你们一份儿。” 云姐儿虽然已经跟陆娴很熟了,但是她还是很凌乱,她不知道该叫寿哥儿娘叫什么。 齐贺见云姐儿如此,眉头微不可察地轻轻蹙起,他轻咳一声,“隔壁?隔壁的谁?” 云姐儿嘟嘟囔囔,道了声:“寿哥儿的娘亲。” 齐贺面上有些无奈,他招云姐儿到跟前,“云姐儿,你过来。” 云姐儿没有刚才活泼了,她磨蹭到齐贺面前。 齐贺盯着她的眼睛说:“云姐儿,寿哥儿的娘亲也是你的娘亲啊。这糕点是你隔壁的阿娘让你带回来的?” 云姐儿抿着唇儿,瞟了齐老二一眼,见齐老二并没有看着她,她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素月摆了一盘枣泥酥,齐老二拿起一块尝了尝,见云姐儿犯错了一样站在齐贺跟前,便解围地笑着说:“这枣泥酥是真好吃。” 云姐儿笑了,“云姐儿也喜欢吃,吴家……” 云姐儿原想说吴家太太,想到齐贺刚提醒了她,她便改口说:“吴家阿娘拿来的这些点心都是云姐儿跟朗哥儿喜欢吃的。” 齐老二吃着枣泥酥,嘴里一直念:“好好好。咱们云姐儿又多了那么多人疼爱。” 云姐儿笑得甜甜的,她看向齐贺,齐贺也伸手拿起一块,他咬了一口,果然好吃。 又香又酥,浓浓的枣香,甜而不腻。 云姐儿一直盯着齐贺笑,齐贺眉眼弯弯,赞了一句:“好吃。” 云姐儿满足了,她对着齐老二跟齐贺施了一礼,“阿爹、五哥慢慢吃,云姐儿要回后院了。” 说完便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齐贺回味着云姐儿对他的称呼,他觉着有必要让云姐儿改一改。 他明明是她的舅舅啊。她总是叫他五哥也不成样子。 齐贺吃完一块枣泥酥,对着齐老二开了口:“爹,云姐儿的身世,大长公主已经禀明了圣上,也向宗正寺那边言明了。云姐儿虽然还养在咱们家,可是她用不了多久是要上皇家玉牒的。” 齐老二点头,他问齐贺:“爹都知道,要不爹开春回去一趟再改一改族谱?” 齐贺轻轻摇头,“云姐儿的族谱是要做个说明,现下是咱们跟陆家吴家走得都很近,云姐儿再叫我五哥,辈分都乱了。” “这个我也跟你娘商量过,你娘说,云姐儿作为齐家的女儿喊咱们也喊出来感情,突然之间让她改怕是有些别扭。再加上,当初云姐儿很排斥去吴家,你娘就想着两边各叫各的。 现在看来确实不妥,我今儿晚上跟你娘说说,让她教云姐儿改了称呼。” 对于齐老二来说,孩子都在他们家,叫什么都无所谓。云姐儿不叫他们爹娘,改叫翁翁婆婆也是一样的。 齐贺觉着这个倒不用让他娘私下里教,找个大家都在的日子,大家一起跟云姐儿开诚布公地说出来,这样要好很多。 大家一起做决定,云姐儿叫人的时候也不用畏畏缩缩的不好意思。 齐贺端着茶盏喝了口茶,他放下茶盏说:“趁着今儿大家都在,便今儿跟她说开。” 齐老二认为齐贺说得没错。 齐贺将杯盏中的茶饮尽,他起身对齐老二说:“儿子先回去更衣,然后我再去找娘说说这事儿,今晚就跟云姐儿说。” 齐老二点头,让齐贺自去。 齐贺回到三进院,简单洗漱一番,换上了一身儿青色的常服。他出了三进院,进了后面的主院。 守在门口的紫云见了齐贺,蹲身给他行了一礼,来开帘子对着赵氏禀报:“老爷来了。” 堂屋里正在开开心心地吃云姐儿带回来的果子,赵氏听紫云禀报,便笑着对她说:“快请老爷进来。” 齐贺进了堂屋,众人笑着叫了他一声。他一一应了。 这时候福哥儿也醒了,杏儿便抱着福哥儿对赵氏说:“二伯母,我抱着福哥儿先回去换换衣裳。” 赵氏笑着摆手,“去。” 齐贺坐在东边的椅子上,问朗哥儿:“朗哥儿不过去跟福哥儿玩?” 苏桃一听,齐贺莫不是有什么话要跟婆母说,她站起来拉着朗哥儿说:“咱们过去看看福哥儿闹不闹人?” 齐贺看向靠在赵氏身旁的云姐儿:“云姐儿带着朗哥儿去?” 云姐儿很乖,站起来走过去牵着朗哥儿的手,便走了出去。 赵氏收了笑容,看向齐贺,他是有什么话要说? 苏桃也坐得板正,等着齐贺说事儿。 第279章 改称呼 赵氏跟苏桃都望着齐贺,齐贺勾唇一笑。他便将自己刚才在前院跟他爹商谈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赵氏听完笑着说了一句:“怪道刚才云姐儿回来说是吴家阿娘给带的点心果子。云姐儿往常都叫她娘吴家太太。” 赵氏叹了口气,怪自己说:“这都怪娘,娘怕说了她不喜,便没有纠正她。云姐儿早晚都是要入皇家玉牒的,称呼早改回来早好。” 苏桃没有插话,她往赵氏跟前坐了坐,抓住赵氏的手握在手心里。 赵氏望着苏桃轻柔一笑,可能是强忍着心酸,笑得不是太好看。 赵氏虽然鼓励云姐儿多跟大长公主还有吴家走动,可齐贺突然提议让云姐儿改称呼,她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舍。 虽说当初是为了齐贺、苏桃,她才将云姐儿养在她跟齐老二的名下,可是她心里也是欢喜的。 突然多了个小闺女,心里跟吃了蜜一样,恨不得敲锣打鼓地广而告之。 事实上,她确实这样做了,云姐儿入族谱的时候,她从牙缝里挤出钱来摆了两桌酒席。 苏桃握着赵氏的手,无声地安慰她。赵氏笑了笑拍了拍苏桃的手让她放心。 她也就心酸那么一下,后面一瞬也就想通了,“云姐儿叫了我这么几年阿娘,突然改称呼娘怕是有些不适应呢。” 赵氏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苏桃轻声安慰:“云姐儿改了称呼也是叫娘婆婆,一样是咱们家的小闺女。” 齐贺点头认同苏桃的说法。 他又开口:“以后云姐儿就跟朗哥儿一样叫爹娘,翁翁婆婆。叫阿桃跟我,舅母舅舅。齐家这边的其他亲戚便跟着朗哥儿走,朗哥儿叫什么她叫什么。” 赵氏点头,这样是最好的。 一家人商议过,晚饭过后,大家便都留在了主院堂屋里。赵氏开口说了这个决定。 云姐儿哭着不同意,赵氏一说让云姐儿不要叫她阿娘了,她便觉着自己被抛弃了,后面的话都没有听便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云姐儿哭了,还小的福哥儿也给她染哭了,杏儿赶紧抱着福哥儿回了西厢房。 赵氏抱着云姐儿哄,耐心地给她讲:“静缘师太原本就是想让你舅母养你的,娘是觉得你舅舅舅母当时还小,故而才将你认了女儿,不然,你也要叫我婆婆的。” 云姐儿不听,就一直哭。 赵氏极有耐心,“云姐儿,辈分不能乱,乱了辈分是极失礼的一件事情,出去人家会笑话咱们的,会说咱们家没有家教,不守礼数。 以往咱们不知道云姐儿亲生的爹娘是谁,咱们怎么叫都没有关系。可是现下咱们知道了你的亲娘是你舅舅的姐姐。云姐儿再叫舅舅为哥哥,那就是乱了辈分呐。” 云姐儿听了进去,打着哭嗝哭声小了下来。 “称呼只是个称呼罢了,云姐儿叫咱们什么,咱们都是疼爱云姐儿的,云姐儿是咱们的小宝贝啊。” 赵氏柔声哄着,颇见成效。云姐儿不哭了,还是将脸一直埋在赵氏的怀里。 云姐儿听着赵氏哄她说,若是乱了辈分是极失礼的一件事。 她突然之间想到了诗经里的一句:“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呜呜呜…… 人有礼则安,无礼则危。失礼是极其严重的,她勉为其难的接受。 云姐儿拿袖子擦了擦眼泪,嘴唇蠕动了许久,对着赵氏叫了声:“婆……婆……婆婆。” 赵氏僵硬地笑,伸手摸了摸云姐儿的脑袋,唉了一声。 “乖。” 赵氏拿出帕子帮云姐儿擦了擦眼泪,然后轻轻推了推她。 她便走去齐老二跟前,开口叫了声:“翁翁。” 齐老二笑着应得很大声。云姐儿见齐老二笑得开怀,心中的不适应也消散了一些。 云姐儿对着齐老二笑了笑,走去齐贺跟前叫了声:“舅舅。” 齐贺勾唇一笑,“云姐儿乖。” 云姐儿对着旁边的齐三郎叫了声:“三伯。” 齐三郎应得比齐老二还要大声,笑得牙齿都露了出来。 赵氏打趣他,“三郎笑得,牙齿都要掉出来了。” 齐三郎笑着回:“多了个小侄女,心里高兴。” 大家都被逗笑了,云姐儿也笑了,她跑到苏桃跟前轻快地叫了声:“舅母。” 苏桃应了一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苏桃应完云姐儿,拉着朗哥儿让他叫姐姐。 朗哥儿虽然迷茫,见大家都看着他,还是乖乖地喊了云姐儿一声:“姐姐。” 云姐儿笑着对苏桃说:“寿哥儿私下里想叫我妹妹。” 苏桃疑惑地嗯了一声,“他比你早出生?”云姐儿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赵氏说:“寿哥儿若是哥哥,云姐儿就是有哥哥又有弟弟的人了,出去他们都护着你,出去多威风。” 朗哥儿拍着自己的小胸脯道:“朗哥儿是弟弟,福哥儿也是弟弟。” “你小脑瓜子算得倒是明白。” 赵氏笑着说郎哥儿,朗哥儿表情挺自豪。一时间屋里传来爽朗的笑声。 有些时候,转变很难。但真得下决心要改变了,还是能改过来的。 翌日朗哥儿生辰,陆娴便带着寿哥儿来了。 陆娴跟赵氏、苏桃相互见过礼之后,赵氏便请她就坐。 云姐儿跟朗哥儿坐在苏桃身旁。赵氏笑着看了她一眼,她磨磨蹭蹭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陆娴跟前见礼。 “阿娘万福。” 陆娴原本望着云姐儿慈爱地笑,猛然听到云姐儿叫她阿娘,她跟惊吓住了一样,两个眼睛瞪得大大的,瞬间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喉咙发紧,哽咽着拉住云姐儿的手:“云姐儿叫我什么?” “阿……阿娘。”云姐儿不太好意思,声音低低的。 陆娴听清楚了,她泪水大颗大颗地从脸颊上滚落,紧紧地抱住云姐儿。 寿哥儿见他娘哭了,他眼睛也跟着红了。他也伸出小短胳膊努力抱住陆娴跟云姐儿。 朗哥儿坐在对面椅子上,看着对面大哭的三人,仰头望向苏桃,小心翼翼地说:“哭了。” 赵氏跟苏桃也都被触动了,两人眼底均湿漉漉的。 苏桃掏出帕子揩了揩眼角,笑着看了朗哥儿一眼。 陆娴觉着朗哥儿的生辰,他们大哭不好,努力忍了下来,松开两个孩子给他们擦眼泪。 她眼中含泪歉意地望着赵氏跟苏桃:“伯母、桃娘,莫要见怪,一时没有忍住。” 赵氏也掏出帕子擦了擦眼睛,笑着说:“说什么见怪。” 陆娴给两个孩子擦过眼泪,寿哥儿也拿出自己的锦帕给陆娴擦。 苏桃看在眼里,暗叹,寿哥儿是个心慈的好孩子。 第280章 妹妹 堂屋里气氛刚刚轻松下来,杏儿就抱着福哥儿进了堂屋。 杏儿跟陆娴见了礼,就在苏桃旁边坐了下来。杏儿坐下后,寿哥儿站起来向她见了礼。 杏儿笑着免了寿哥儿的礼,寿哥儿坐回椅子上。 杏儿抱着福哥儿笑望着对面,对面客人的位子上,陆娴坐在最前面,接下来是云姐儿、朗哥儿、寿哥儿。 对面四人长得俊俏,看着很是养眼。 原本云姐儿跟朗哥儿都坐在苏桃旁边,陆娴亲云姐儿恨不得云姐儿日日黏着她。 她拉着云姐儿坐在自己身边,朗哥儿见了便将寿哥儿推开,自己跑到云姐儿旁边坐了下来。 福哥儿娇娇软软的,一身奶香,惹人喜爱,苏桃逗了福哥儿两下就伸手从杏儿手中接过了福哥儿抱在怀里。 朗哥儿见了,眼睛都直了,他娘抱福哥儿了。他也不顾得黏着云姐儿了,噔噔噔跑到他娘跟前,仰着头轻声叫了声:“阿娘。” 苏桃正在逗弄福哥儿,笑着低头对着朗哥儿唉了一声,又伸出手指逗弄福哥儿的小肉脸。 福哥儿可能是刚吃饱,乖乖地吐着小舌头陪苏桃玩。 朗哥儿见他娘对他不上心,仰着头伸手拉了拉苏桃的衣袖,又放大声音叫了声:“阿娘。” 杏儿轻轻地笑出声:“咱们朗哥儿吃味了?”她说着伸手要抱朗哥儿,“来,伯母抱你。” 朗哥儿扭着小身子躲开了杏儿的手,扒着苏桃的手臂说:“阿娘,不要福哥儿。” 其他人见了,都大笑出声。 苏桃笑着将福哥儿还给了杏儿,伸手将朗哥儿抱在腿上。 朗哥儿趴在苏桃怀里,紧紧地抓着苏桃的身体两侧的衣裳。 “往常自己稀罕福哥儿稀罕的不得了,他娘只抱一会儿就不要了。”赵氏笑着拆朗哥儿的台。 杏儿抱着福哥儿笑,忍不住打趣朗哥儿:“福哥儿不抢朗哥儿的娘,他俩的兄弟情还能维持一会儿。” 屋里众人听了,又都笑出声来。 朗哥儿走了,寿哥儿又坐回了云姐儿身边,他拉住云姐儿的一只小胖手,云姐儿转头看他。 他笑着叫了声:“妹妹。” 云姐儿微微歪着小脑袋,心里似是有花儿开了一般,芬芳而灿烂,她瞅着寿哥儿笑。 陆娴嘴角微微勾起,欣慰而满足。 齐家不办生辰宴,齐家人过生辰他们从来不往外递帖子。 今儿陆娴过来,无非是因着两家离得近,而她在家中也无事,过来齐家还能好好看看云姐儿。 外面冷得刺骨,屋里炭盆燃着,朗哥儿抱了他娘一会儿便说要用炭盆烤栗子吃。 赵氏吩咐紫昭去灶房里拿栗子过来。 陆娴笑着说:“大伯母也极爱用炭盆烤栗子。” 赵氏扬声而笑,嘴里说着:“都是缘分。” 苏桃也弯起眉眼,她第一次知道用炭火烤栗子还是齐贺教她的呢。这或许不是缘分,而是羁绊,是齐贺不愿忘记的幼年温情。 去灶房拿栗子的紫昭还没有回来,外面有小厮站在外院门口通报,说是宫里的太后娘娘跟皇后娘娘都给小郎君送来了生辰贺礼。 屋里的人先是一惊,而后又欣喜难掩,众人起身,携老扶幼,急匆匆去前院接宫里的赏赐。 众人跪拜接了宫里的赏赐,虽然是依着朗哥儿生辰赏赐的东西,可这东西看着也不是那么简单。 太后娘娘赏了一套用金子打造的成人巴掌大的十二生肖,又赏了五十斤蜡烛,一对儿双耳大肚的汝窑青瓷宝瓶。 皇后娘娘出手很阔绰,赏了一座六尺宽,七尺高的云母屏风。 过来送赏赐的内侍走后,赵氏带着众人好好地欣赏了一番那座云母屏风,屏风上的纹路她也看不懂,总之看着就是大气。 这样的屏风她还是头次见,怕是只有宫中和权贵人家才用得起? 虽说赏赐下来的东西都是给朗哥儿的,可是朗哥儿还没有跟他爹娘分开,这屏风暂时是用不到了。 大家欣赏了一番宫里赏给朗哥儿的东西,赵氏提醒苏桃,赶紧使人将东西都搬到库房里去。 搬到这边来了之后,他们也不像之前在兴源巷,什么东西都往倒座房里塞,搬到玉泉巷之后,他们也有了一个放贵重物品的库房。 就是苏桃他们三进院的西厢房。 苏桃他们院子的东厢房是留给朗哥儿的。自从从北境回来,齐贺就不止一次提出让苏桃给朗哥儿收拾东厢房。 不管如何,朗哥儿过了生辰之后就让他搬过去。 之前家中没有女使,苏桃不放心。 搬来玉泉巷后都是紫昭在照顾朗哥儿,听赵氏说,这丫将朗哥儿照顾的挺好,苏桃便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苏桃也想好了,朗哥儿也大了,尽早让他自己住也好,齐贺还说今岁开始要给朗哥儿开始启蒙。 众人在外院待了一会儿,接近午时,苏青山吩咐了两个小厮往玉泉巷齐家送来了两桌席面。 去岁一年,苏青山没有外出,在京城里捣鼓出了一家酒肆。 这家酒肆因着经营不善,东家欠下了许多银子,同时还欠了官府上千两的税银。 税银拖欠的时间有些久,官府催交,若是再不赶紧补上去,酒肆的东家就要被押入大牢。 酒肆东家着急,病急乱投医,传出口信,谁能将欠款补上,这酒肆便归谁。 苏青山得了消息,跑去酒肆看了几次,他觉着这酒肆还有救,最后便出钱将欠银给酒肆东家还上了,因而他名下多了一间酒肆。 酒肆在东水大街,苏青山接手后,改名苏家酒肆,重新雇了个掌柜的打理,灶房里的大师傅也换了人。 他做生意做出了门道,一切准备就绪就学着之前布行开业,狠狠地造势宣传了一阵。 宣传有效,酒肆生意有所好转。 之后他又从官府那里买了售酒的许可,折腾了大半年竟然就这么做了起来。 苏青山一早就跟苏桃说好了,朗哥儿生辰,他让酒楼送两桌席面过来,这快到饭时了,酒肆的小厮果然提着食盒送了来。 酒菜味美丰盛,大家都止不住的夸赞。 宴席过后,众人都陆陆续续回去了。齐三郎带着杏儿也回庄子上去了。 齐贺早早地从外院回到内院,催着苏桃让她给朗哥儿收拾东厢房。 朗哥儿刚过了三岁的生辰,便被他爹迫不及待地赶了出去。 好歹外间有紫昭伺候,苏桃也没有那么担心。 对于跑去西迪的吕正昊齐贺心里有个成熟的计划,这个计划成功了,他心中便没有遗憾了。 夜晚回到正房的里间,房间里少了个碍事儿的朗哥儿,齐贺心情更加好了。 从进屋开始他嘴角就一直微翘着,接下来非常有耐心地服侍苏桃洗漱。 苏桃靠在装了大半桶热水的浴桶里,湿漉漉的鸦青色的长发垂在木桶的外面,齐贺轻柔地拿起一撮,很有耐心地一点一点儿往上涂抹桂花油。 齐贺帮苏桃沐完发,他又耐心地给着苏桃递澡豆。 精心地伺候苏桃洗漱好,便迫不及待抱着小娘子回了内室。 苏桃头发刚擦干,很久没有畅快地饱餐一顿的齐贺便俯身压了过来,毫无悬念地折腾了许久。 第281章 女儿好 翌日、苏桃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她醒来,屋内暖如三春,屋外寂静无声,伸出纤细白嫩的手臂往旁边一扫,空荡荡,凉飕飕一片。 齐贺早已不在身旁。 苏桃眼睫轻轻扇动,缓缓睁开了眼睛。厚绸的床帐内幽幽暗暗,她伸出素手掀起一丝缝隙,一道亮光刺得她眼睛眯了起来。 刚醒来初时还没有感觉,这一会儿彻底清醒了,后腰上酸酸软软的。 苏桃眉头轻轻蹙起,仰躺回床上闭起眼睛。躺了没有几息,苏桃猛然睁眼,眼中带着惊吓。 他们今儿是要去杏林巷的,她猛然起身,将床帐撩开。 窸窸窣窣的声响从室内传来,外头小丫头放柔了声音问:“太太起来了?” 苏桃站在柜子前找衣裳,听到问话,“唉”了一声。 “阿落给太太端洗脸水去。”阿落声音落下,苏桃拿了一身浅碧的夹袄、百迭裙出来。 待苏桃换好衣裳,小丫头阿落已经将洗脸水端到了外面的盆架子上。 苏桃走过去洗脸,伸手从阿落手里拿棉帕子的时候,碰到她冰凉的指尖。 苏桃擦了擦脸,将棉帕子递还给她,“天儿亮,以后别在门口守着了。” 阿落将棉帕子挂在手臂上,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她是太太在院里伺候的,平常也就帮着老爷太太端个洗脸水。 太太更衣,梳妆都不要人伺候。老爷就更不用说了。 若是她不守着端洗脸水,她不是没有活干了,之后她该做什么? 苏桃坐在梳妆台前,都没有听到阿落的回话,她转身往后看了一眼,小丫头手里拿着棉巾子,手指在棉巾子上扣呀扣,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苏桃嘴角微翘,拿起梳篦开始通头发,“你以后别守在门口了,天儿冷的时候便进到屋里来守着。” 阿落猛地抬头,不大的眼睛瞪得极大,她嘴角咧得极大,忙对着苏桃行了一礼,大声回:“回太太,婢子知道了。” 苏桃轻轻一笑,接着通头发。 阿落端起洗脸水走了出去,她吃了蜜一样欢喜,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苏桃给自己梳了个简单的矮髻,她从内室出来,阿落已经将早饭摆到了堂屋的桌子上。 苏桃坐下,随口问了一句:“老爷跟小郎君呢?” 阿落利索地回话:“早起老爷教了小郎君一段《三字经》便出去了,老爷说,‘他今儿出去有事。’让婢子给太太带话,明儿再去杏林巷。杏林巷那边老爷已经吩咐喜子过去传话了。 小郎君背会了老爷教的三字经,就带着紫昭去了老太太院里。” “好,知道了。你下去。” 苏桃眉眼弯弯,小丫头阿落条理都是清楚。 当初,她要雇女使的时候,陆家大姐姐让她买两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说是年纪小的,容易调教出来,长大后会比雇来的女使忠心。 因而她买了三个小丫头,雇了两个粗使的妇人。 紫昭大一些有十四了,便将她安排在了老太太赵氏的院子里,阿落、阿碧小一些只有十三,苏桃便将她们安排在了前院打扫。 齐家搬到玉泉巷,采买了小丫头她跟齐贺就随驾出发去了北境,因而他们院子里没有安排人。 还是回来后,赵氏吩咐阿落过来这院里伺候的。 苏桃用过饭已是巳时正,她不好意思往赵氏院里去。稍稍消了食,她就拿起自己的白蜡杆在院子里舞了起来。 练了两遍枪法,感觉那里好似有什么流出,她让阿落去叫了热水回来,洗漱一番后,换上了一身居家的舒适衣裳。 苏桃坐在堂屋里看账本,积了大半年的账本,岁节前一次送了过来,她还没有来得及看。 苏桃在自己院里看了一天账本,饭菜也是在这边用的。 去赵氏那边玩了一天的朗哥儿,在天擦黑的时候终于想起来他娘。 朗哥儿跑进堂屋,一下子扑到苏桃怀里,弯着眼睛甜甜地叫了声:“阿娘。” 苏桃笑着点他的小鼻子,“阿娘以为你忘了阿娘了呢,一整日都没有见着人。” 朗哥儿小嘴儿一撅,“朗哥儿才没有忘了阿娘,是爹爹让朗哥儿不要打扰阿娘休息。” 苏桃亲了亲朗哥儿肉嘟嘟的小脸,笑着说:“阿娘知道朗哥儿最疼娘了。” 朗哥儿这才高兴了,他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书册,“阿娘看账本?” 苏桃轻轻嗯了一声,招呼阿落将账本收起来。 “阿娘累了,要多休息。”朗哥儿还记得他爹早上的话,见他娘又辛苦地看账本,不高兴地蹙起来小眉头。 苏桃笑着伸出食指,摸了摸朗哥儿蹙起的眉头,转移他的注意力,“今儿一直跟姐姐玩的?” 朗哥儿嗯了一声,又道:“吴家的姑父来看姐姐,素月带着姐姐去前院了。” 苏桃点了点头又问:“你爹在家吗?” “爹爹在前院呢,朗哥儿刚刚去了前院,爹让朗哥儿回来陪阿娘。”朗哥儿站在苏桃跟前,小嘴儿叭叭叭地说得挺清楚。 苏桃笑得眯起了眼睛,别人三岁话还说不清楚呢,他倒是说得清楚明白。 晚饭还没有用过,吴三爷没有留在齐家用饭,因而没过多久就回了隔壁。 齐贺回到院里,苏桃问他,“吴三爷来看云姐儿?” 齐贺嘴角勾了勾,“知道云姐儿昨日叫了大姐姐阿娘,他着急了,一下值就给云姐儿买了许多蜜饯果子带过来,想让云姐儿叫他爹爹。” 苏桃听完眉眼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她想象不出,平常总绷着一张脸的吴三爷带着蜜饯果子来哄云姐儿叫爹爹的样子。 齐贺将朗哥儿从苏桃身边支走,“出去叫阿落去灶房提饭回来。” 朗哥儿听话地跑了出去,齐贺坐到朗哥儿原来的位子上,伸手扶上苏桃的腰肢,轻轻柔柔地揉捏着。 他靠近苏桃,压着声音说:“吴三爷也算是条汉子,平常对寿哥儿极严。刚才云姐儿喊他爹爹的时候,他眼睛都红了。阿桃,女儿是不是更得爹爹欢心?” 苏桃翘着嘴角,瞥了他一眼。 齐贺轻笑出声,低沉而有磁性,他靠着苏桃的耳畔低语:“咱们也生个女儿。” 瞎说什么呢,她腰现在还酸着呢,今晚上想都不要想,苏桃猛地推开齐贺,跑去旁边的坐了下来。 看着苏桃惊吓的样子,齐贺弯着眉眼爱怜地笑了。 第282章 宣德门之乱 夜里苏桃再没有由着齐贺胡闹。翌日起了个大早,马车上装上节礼,两人带着朗哥儿和云姐儿去了杏林巷。 云姐儿在苏家这边也改了称呼,叫苏青山跟冯氏姥爷姥姥。 两个小的跟两位磕头拜贺,苏青山跟冯氏一人给了他们一荷包小金元宝。金元宝是特意打造的,每个都是小小的一枚,很是讨喜。 云姐儿带着朗哥儿去旁边玩金元宝去了。 苏虎没有带着他们去疯玩,他大了,今岁就要回临阳参加童试。 苏虎穿着一身天青色的直缀,挺着背坐在齐贺旁边,已经有大人的模样了。 这两年他猛然蹿高,个头已经到齐贺耳朵了,苏青山长得又高又壮,苏桃觉着苏虎能长得比齐贺还高。 这么一个小小少年,今岁就要参加童试了,她开口问苏青山:“爹,虎子回临阳,谁陪着他回去。” 苏桃这样问苏青山,坐在西边的冯氏听了,转头白了苏青山一眼。 苏青山笑着开口:“让他带个小厮回去。原本我打算着让顺子跟他一起回去,可你看,顺子这刚成亲。他刚成亲,爹不好做那招人怨的事,让他们两夫妻分开。 爹想着找人牙子去买了识字的小厮回来,给他做书童,让他带着一起回临阳。” 苏桃眉头微蹙,“阿弟还小,他一个人回去能行吗?” 冯氏赞成苏桃,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苏青山脸一绷,高声说:“他已经十四了,若是在临阳家中,明年都能成家了,哪里小了,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能溺爱,你们不放手他什么时候能长大。” 呃,苏桃语塞,她爹说得挺对的。 苏桃可怜兮兮地看向苏虎,她帮不了他了,自立起来。 苏虎轻轻一笑,对着冯氏跟苏桃说:“阿娘,阿姐,你们不用担心,我自己能行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有几位同窗,他们也跟我差不多大,他们还想着考童试前,出去游学一年呢。 我本来也是这样想的,这次我带着一人回临阳考童试,便早些回去,一路走走停停各处看看,也就当作游学了。” 苏桃听着不自觉勾起唇角,欣慰苏虎真的长大了。 苏桃转过头来宽慰冯氏:“阿娘,如今世道安稳,他愿意就让他自己回去。” 冯氏悠悠叹了口气,勉强一笑,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齐贺原本听着没有说话,等苏家几口谈完了,他便开了口:“虎弟这次若是能考中秀才,回来京城就能去国子监读书了。” 苏青山砰地一拍桌子,不自觉提高了音量,“真的?” 齐贺斯文一笑,“真的,岁节前,我去陆家,陆家二叔跟我提的。他听说虎弟在不入流的书塾读书,便说待虎弟考过童试之后,就用他的名额进国子监。” 苏青山哈哈大笑,“好的很,虎子你可不要辜负你陆家叔父的一片心意,这次好好考,争取一次就考中秀才。” 苏虎郑重回答:“儿子自当尽心竭力。” 苏虎若是考中秀才,就能进国子监读书,冯氏的心情也陡然好了起来。 她问苏桃:“陆家三郎进国子监吗?” 冯氏这一问,苏桃不知如何回答,陆三郎平常都跟着陆老太傅在道观里,她还真不知道陆三郎进不进国子监。 苏桃眼神转向齐贺。 齐贺笑:“听大哥说,三郎今岁也参加童试,他考中了秀才也进国子监读书。” 冯氏点头,陆家书香门第,当年陆大郎考中了状元,后面五郎也中了状元,他们陆家亲生的三兄弟有两个都考中了状元,这陆三郎考童试一定也很顺利。 冯氏眼中满是艳羡,陆家的儿郎读书都好,真令人羡慕。 她又看向苏虎,这孩子最大的优点就是刻苦,勤能补拙,她该欣慰才是。 后面苏青山又逮着苏桃说了些生意经,说准备将京城的酒肆往别处开。 苏桃这些年,除了看看账本没有怎么管过布行跟锦绣坊那边,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爹在管。 她这个女儿心安理得的就坐收银子。 听着她爹的扩张打算,她频频点头,觉着他爹比她长进多了。 苏青山的扩张酒肆计划就是,先把苏家酒肆的名号打出去,然后酒肆里的掌柜的可以依着苏家酒肆的名号再出去开店。 开店的盈利,掌柜的跟正店五五分,若是他开的店里的掌柜再去开店,正店就将其中五成分给他三成。 后面以此类推。 冯氏听不懂这些,跑去看着钱婆婆做饭去了。 齐贺听了频频点头,这真是个极好的经营方式。苏虎听得一知半解,暗下决心还得多读书。 朗哥儿跟云姐儿从堂屋玩到了西次间。 午饭过后,齐贺去给苏虎指导了课业,一家人在苏家吃了两顿饭才回去,回去的时候还拿了许多腊肉,说是酒肆里的大师傅做的。 有南方做法的腊肉,也有北方做法的腊肉。 往年十五之前,苏桃他们也就苏家一门亲戚,走完了就猫在家里吃吃喝喝。 自从齐贺认了陆家,他们便又多了一门亲戚,现在他们又多了两家。 去过陆家之后,去吴家,后面还要找时间去大长公主府。 大长公主一个人住在府里,苏桃听说她找了班伶人时常在家中听戏取乐,过得好不舒心。 这次来公主府,陆娴也是跟着一起来的。 大长公主哄着云姐儿叫了自己婆婆,高兴地又赏了云姐儿许多好东西。 饭后闲聊的时候,大长公主将云姐儿跟寿哥儿叫到跟前问:“云姐儿、寿哥儿有没有跟小伙伴玩游戏?玩什么游戏。” 两人都恭恭敬敬地回:“玩。” 寿哥儿:“玩颠钱” 云姐儿:“玩花绳” 寿哥儿:“玩投壶” 云姐儿:“打马球” “噢……”大长公主一听云姐儿说打马球,她来了兴致,“云姐儿已经会打马球了?” 云姐儿小小地骄傲了一番,“舅舅教会云姐儿骑马,云姐儿跟盈姐儿和她的哥哥们打过。” 大长公主赞许地笑,一脸不愧是我孙女儿的骄傲油然而生。 大长公主又笑着问两人:“跟伙伴们玩不玩‘宣德门之乱’?” 云姐儿跟寿哥儿两个都茫然地摇了摇头,他们没有玩过这个游戏呢。 大长公主笑着让他们两个去跟朗哥儿玩去了,而后脸上便若有所思。 “母亲因何这样问?”陆娴开口问。 大长公主笑了笑,“无事,吾就是听说最近在西迪所住的会馆前,有许多孩童都在玩一个游戏叫‘宣德门之乱’,云姐儿跟寿哥儿都不知道这个游戏,看来是有心之人为之。” 苏桃也知道宣德门之乱,它改变了齐贺的人生。 苏桃没有说话,陆娴不知道该不该再问,她看向大长公主欲言又止。 大长公主笑着说:“这怕是有人在提醒西迪,当初的反贼吕正昊跑去西迪,现在他在那边生儿育女日子过得不要太好。这次圣上御驾亲征北国大胜,西迪不过送了几十匹良驹卖好,怕是有人觉得不够。” 陆娴跟苏桃都盯着大长公主,很有兴趣听下去。 “这人的目的,莫不是想让西迪将吕正昊遣返回大胤由圣上处置?若是西迪彻底臣服送回吕正昊,我大胤的子民又能安稳上百年。” 第283章 计划回临阳 除了大长公主,苏桃跟陆娴都没有妄议国事。大长公主说出自己的猜测之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饭后,她吩咐伶人们扮上,在厅堂里唱了一出,唱得是滑稽搞笑的唱词。 惹得众人哈哈大笑。唱词孩子们或许听不懂,但是滑稽的动作他们是看得明白的,清脆的笑声一直在厅堂里萦绕。 大长公主见几个孩子喜欢,她也欢喜,留下他们在这里玩到晚上,用了晚饭才让回去。 去大长公主府一趟,带回来的比拿过去的还多。 大长公主赏赐的东西,赵氏都给云姐儿放到了库房里,她说这些都是云姐儿的嫁妆。 看着那些瓶瓶罐罐,金银玉器,赵氏感叹,到云姐儿成亲那日,十里红妆都是少的。 云姐儿是不乐意赵氏说她成亲的,每次都撅着嘴抗议:“云姐儿不嫁。” 赵氏又宠溺地笑:“好,好,不嫁,在家里养成老姑娘。”每次都气得云姐儿不理她。 赵氏看着云姐儿生气,只觉得可爱,笑得更加欢喜。 至于大长公主说得那个“宣德门之乱”的游戏,西迪的使臣自然是看到了的。他们心中惴惴不安,也不敢有所表示。 因着吕正昊的女儿入了他们西迪王的后宫,是正得宠的宠妃。西迪将如何做,要由他们王来决定。 孩童嬉笑的声音如一座山,一点点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拜贺的流程走完,就赶紧回去了。 西迪的使臣回去了,无所谓,反正齐贺在他们心中扎了一根刺,他们回去之后一定会禀报。 一个宠妃能不能跟西迪的子民相比?就看西迪王的抉择了。 若是西迪有心臣服,即便西迪王不舍,他的臣子们也不会愿意。 真心臣服还是虚情假意?如此一测便知。 若是假意,西迪的边境也不容松懈,西迪刚册封的王世子是个不容小觑的。 齐贺在前院书房奋笔疾书,他正在跟在西北边境守边的贺南洲写信,让他多关注着西迪王宫里的情况。 苏桃兢兢业业终于将账本看完了,花了两日拨算盘珠子,算出了这些年的入账。 三四年的时间,他们布行跟绣坊的盈利加起来已经有十二万八千六百两了。苏桃看着这些小小的震惊了一下,她跟她爹能赚这么多银子这是她以往想都不敢想的。 除了一些银票之外,剩余的白花花的银子苏桃没有见过,故而看到最后的数字的时候,她心儿怦怦跳个不停。 苏桃没有见过银子,是因着余下的银子都在杏林巷存着呢。 当初她给她爹娘买下杏林巷,他爹就又偷偷挖了个地窖,这次他将地窖挖在了西厢房下面,苏桃只听她娘说过,也没有下去看过。 这么一想,她娘家的西厢房下面不会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苏桃傻傻地笑,决定过两天让她爹给苏虎买匹西域过来的良驹。苏家那边也就只有一辆驴车,一个粗使的婆子。 顺子老实能干,很得苏青山赏识,他一直跟着苏青山,现如今都做到了二掌柜的位子。 去岁顺子成亲前,在城外买了一处宅子。 苏家现在连个使唤跑腿的小厮都没有。苏桃准备给她爹说说,给苏虎寻书童的时候,再给家中添个女使小厮。 两个人各忙各的,晚上才能见面说说话,这几日苏桃也没有往赵氏院里去。 朗哥儿跟云姐儿也总是跑去吴家找寿哥儿玩,赵氏见不着人想得慌,端着翠丫做的点心,来了苏桃他们院子。 赵氏一进门就说:“紫昭说你最近都忙着看账本呢,别累着了,偶尔也要歇一歇。” 苏桃站起来接过赵氏手中的点心放在桌子上,“娘来得巧了,刚看完。” 苏桃放好盘子,收了账本让阿落帮着放起来。她坐下伸了个懒腰,“整日坐着看账本,骨头都僵硬了。” 赵氏笑,招呼苏桃吃些点心。说完又她忙着给苏桃倒了盏茶。 苏桃吃点心喝茶,赵氏抱怨,“这院子大了有一点儿不好,忙起来都看不到人。之前五郎在书房看书写文章,咱们一抬头就能看到,现在书房跟后院隔着十万八千里,也是整日整日地看不着人。” “日子好了,也有不如意的地方呢。”苏桃望着赵氏笑。 赵氏跟着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她停顿一会儿,望着苏桃说:“你爹准备回临阳一趟,云姐儿以后是要入玉牒的,你爹回去将齐家的族谱改一改。” 这个确实需要改一下,苏桃轻轻颔首,“爹打算几时回去?三哥跟着回去吗?” “你爹说趁着现在没有那么忙,他早去早回。说起来福哥儿出生后他翁婆还没有见过他呢,只不过三郎走不开,便不跟着回去了。” 嗯…… “让家里的小厮跟着爹一起回去。”苏桃放下茶盏看向赵氏。 赵氏望着苏桃,眼珠子转来转去,眼神定住后,她说:“让王三哥跟着你爹回去,他长得壮实。” 苏桃抿着唇儿笑,“好。” 赵氏也笑了起来,她嗔怪道:“你个丫头,你笑什么?” 苏桃笑得更大声了,她促狭道:“还是娘心疼爹。” 赵氏唇瓣弯弯,白了她一眼,“你这丫头,我是你婆母你也敢打趣。” 苏桃呵呵地笑,最后说:“晚饭一起去娘那里吃,娘跟相公说说这事。” 赵氏点头。 晚间,一家人一起用晚饭,赵氏还没有说齐老二要回临阳的事。齐贺先说了,他说:“宫中太后娘娘邀娘跟阿桃去宫中赴宴。” 妈呀,她也能去皇宫了,赵氏忙问:“赴什么宴?” “元夕宴。替太后娘娘过来传话的小内侍,在外院传了话就回去了。”齐贺解释。 赵氏忘了自己要跟齐贺说的事,急着问苏桃齐贺,她该穿什么衣裳?宫中的礼仪如何? 苏桃去过宫里一回,她没有感觉有多可怕,即便不懂宫中礼节,领人的小内侍也会提前提醒。 苏桃跟赵氏简单地说了一下,赵氏才稍稍放松下来,不过心中还是紧张是真的。 赵氏忘了跟齐贺说,齐老二要回临阳的事,苏桃回去之后跟齐贺提了一嘴,若是他有什么话,让他有空自己找齐老二去说。 第284章 准备进宫 岁节这段日子,齐老二在家闲得发慌,原本等在家过了上元节,他过去庄子上看看,就出发回临阳。 谁知道上元节这日家中只剩他一人了。 上元节这日一大早,赵氏起了床,齐老二也跟着起来了。 赵氏是洗漱更衣,云姐儿跟前的小丫头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趁着云姐儿还没有起床。 她跑到内室,帮着赵氏挑衣裳,梳发髻。她往常是在大长公主跟前伺候的,穿衣打扮这方面颇有心得。 素月跟赵氏挑得衣裳端庄大气,她跟赵氏梳了个稍高一点儿的发髻,发髻上抹了发油,爽利整洁。 发髻上贴了金黄的花钿,没有带晃晃悠悠的步摇,显得整个人严肃端庄。 赵氏看着镜中变了模样的自己,高兴地合不拢嘴儿,连声夸赞道:“素月不愧是在大长公主身边伺候的,梳妆打扮没有不会的。” 素月有手艺,话也不多,赵氏一直夸她,她也只是笑着回了声:“老太太看得起素月。” 赵氏在京城中养尊处优地生活了这么几年,她褪去了乡下带来的土气,自然而然地生出来一股优越的气质。 她皮肤也变得白皙,素月拿出胭脂、脂粉、青黛,稍稍地给赵氏描画了一番,她看起来便又年轻了几岁。 赵氏看着镜中又年轻了几分的自己,高兴得嘴角高高翘起,“素月,你这丫头,我还真是没有看出来,手艺恁地好,生生给我画年轻了。” 素月恭敬地回:“老太太长得好。” 赵氏哈哈大笑,这丫头,不吭不哈地,嘴是真的甜。她倒是不觉着自己长得好。 他们家真正长得好的是桃娘,跟云姐儿,两人长得都跟画上的一样。 赵氏与有荣焉,盯着铜镜看看差不多了,笑着对素月说:“你回去将云姐儿叫醒,给她好好穿衣打扮,老婆子这样就行了” 素月打量赵氏妆容整齐,便躬身退了出去。 赵氏抬手扶了扶梳起的鬓发,满意地站起身来。 齐老二坐在堂屋的椅子上,一大早就给自己沏了一壶茶,他听着外面鹩哥的叫声,满足地浅啜着茶水。 赵氏笑盈盈走出来,原本盯着门口的齐老二不经意瞟了她一眼,眼睛就黏在她脸上没有移开。 赵氏笑着睃了齐老二一眼,老了老了还能晃老头子一眼,她很得意。 她走去西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笑着看向齐老二,“给我也斟盏茶来。” 齐老二收回视线,拿茶盏给赵氏倒茶。因着要去宫里赴宴,说话都变得文邹邹的,还斟盏茶。 齐老二只敢在心里腹诽,表面上还是给赵氏将茶盏递了过去。 赵氏心情好,一直笑盈盈的,齐老二没敢再光明正大地看赵氏,他怕让她更加得意。 他承认刚才猛一看到打扮过后的赵氏,他恍惚了。他也能理解京中的妇人为何都钟爱打扮,原来打扮过后这样好看。 齐老二一本正经地坐着喝茶,时不时偷偷侧头偷看赵氏。 东厢房,素月已经将云姐儿叫了起来,他们在堂屋里隐隐能听到云姐儿自己挑选衣裳的声音。 要穿这个,不要穿那个。 赵氏笑着听东厢房的动静,一时间真不知道是他们有福气还是云姐儿有福气。 齐家的苦是他们跟五郎一起吃的,苏桃跟云姐儿来了齐家,齐家便如那芝麻杆一样节节高。 苏桃能干,齐贺也能干。 云姐儿来了齐家,就没有怎么过过不好的日子。可若是跟她大长公主的孙女儿这个身份比起来,她是受苦了。 跟平常的女孩比起来,云姐儿的日子是好的,全家都疼爱她,如今也一样。 现如今他们家的日子过得蒸蒸日上,以前在西柳村的时候,赵氏做梦都不敢梦到去宫里跟宫中的贵人一起吃席。 赵氏想着想着心中痛快,不由得笑出声来。 赵氏吃了盏茶的功夫,素月便伺候着云姐儿穿戴整齐。云姐儿洗漱过,跑到堂屋来。 “翁翁,婆婆安。” 云姐儿上身穿着一件桔梗色的小袄,下身着一条紫蓝色的绸裙儿。外面一件窄袖的月牙色缂丝褙子。 矮矮的芭蕉髻下面攒了一对儿珍珠珠花,清爽又可爱。 齐老二跟赵氏见了满眼欢笑。 云姐儿刚在赵氏旁边坐下来,朗哥儿就跑了过来,后面跟着跑得气喘吁吁的紫昭。 朗哥儿进了堂屋,有礼貌地向齐老二跟赵氏问了安,就跑去了云姐儿旁边。 朗哥儿穿了一身竹青色的直缀,头上揪了两个小揪揪,看了就惹人疼爱。 两个孩子坐在一起,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一般。 紫昭追到堂屋门口,向赵氏禀报:“老太太安,老爷跟太太等会儿来这院用饭。” “好,知道了,你去灶房那边传饭去。”赵氏吩咐。 紫昭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一家人在赵氏他们院里用了早饭,齐老二将他们送出家门,自己也赶着驴车去庄子上去了。 齐家去岁末买了两匹马,又买了一辆宽大一些的平头马车。 喜子赶着马车,车上坐着赵氏、苏桃跟两个孩子。齐贺骑着圣上赏他的大白马走在旁边。 他们出行没有带女使,因为就是带了女使也进不去皇宫。与其让他们在宫门外等着,苏桃直接就让她们都留在了家里。 到了皇城门口,喜子跟马车都停了下来,包括齐贺的大白马都拴在了门口的拴马桩上。 赵氏跟苏桃他们是太后娘娘邀请的,齐贺是圣上这边叫来的,他便跟着他们一起进了宫。 齐贺计划着,到时候到了内宫门外,他再跟他们分开去垂拱殿。 不知情的小内侍,领着他们心中一阵嘀咕,太后娘娘没有请女眷之外的人? 路上小内侍照例讲了一些规矩,赵氏听得异常仔细。 齐贺怀里抱着朗哥儿,小家伙倒是不认生,眼睛忙着看宫里的一路景色。 苏桃牵着云姐儿的手,云姐儿乖乖巧巧地,很安静。 到了内宫门口,齐贺将朗哥儿放了下来,云姐儿牵住朗哥儿手,给齐贺挥了挥手告别。 这次苏桃他们来的不早,进入内宫门后,零零落落看到了好几个前面走着的官宦家女眷。 慈宁殿门口也搭上了棚子,棚子下面桌椅板凳,茶果点心一应俱全,那里零星地也坐了几个人。 苏桃跟赵氏跟着引领的小内侍进了慈宁殿,他们还是得先去拜见太后娘娘。 第285章 慈宁殿 慈宁殿中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已在上首就坐,苏桃跟赵氏拉着云姐儿跟朗哥儿俯首向上首两位行礼。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两位宜人无需多礼。”太后开口免了他们的礼,招手吩咐严都知看座。 屋里早已坐了几位妇人,朗哥儿随着苏桃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上。 慈宁殿的肃穆让他感到好奇,他睁着黝黑的眼睛胡乱打量,被他看到对面一排椅子前面坐着的陆大老夫人。 朗哥儿眼中多了丝欣喜,可是这殿堂里比较安静,朗哥儿也就静静地站在苏桃身旁没有跑去找陆大老夫人。 太后娘娘坐在上面,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威严中带着一丝和善。 她看了一眼乖巧地站在赵氏跟前的云姐儿。这就是大长公主说的小孙女儿? 可怜的孩子,流落民间,万幸被齐家这样的读书人家收养了,小娘子在齐家被养得极好,她脸儿圆圆的,肉乎乎的,看着极是惹人怜爱。 当初,齐子贺教导六郎有方,她让严都知去齐家送了赏赐,严都知回来就夸齐家的小娘子。 当初夸的就是这个孩子?叫什么来着?太后娘娘赶紧在脑子里搜刮当初大长公主告诉她的名字。 哦?云姐儿是吗? 太后娘娘招手试探地喊云姐儿,“云姐儿是?” 赵氏原本正紧张着,太后娘娘一叫云姐儿,她慌忙轻轻推了推云姐儿的后背。 云姐儿走出来,恭敬地对着太后行了个福礼,大大方方地答:“回太后娘娘,我是。” 太后笑着对云姐儿招手:“来,云姐儿,你过来。” 云姐儿迈着淑女步缓缓地走到太后娘娘跟前,太后娘娘似平常人家的老妇人,亲切地拉住云姐儿的手,看了又看,笑着对皇后说:“这孩子像她娘,丰肉微骨,是个美人胚子。” 皇后娘娘笑着回太后娘娘,“母后说得极是。” 太后娘娘寻了个没趣。皇后古板、没有趣味,她不该问她的。 太后娘娘又看向下面坐着的陆大老夫人,笑着对她说:“云姐儿像极了娴娘。” 陆大老夫人笑着回:“谁见了都说两母女像呢。” 在座的除了陆家跟齐家的女眷,其他人是听得云里雾里。也有那拥有七窍玲珑心的聪慧妇人,一下就从太后娘娘跟陆大老夫人的只言片语中寻摸出了一点儿信息。 这小娘子莫不是大长公主的孙女,娴娘该是吴三太太的闺名? 众人还在胡乱猜测,外面有人通传大长公主到了。 苏桃转头往外看,大长公主带着陆娴过来了,两人一阵风似的从她跟赵氏跟前走过。 大长公主一进了厅堂,就笑着对上首的太后娘娘说:“皇嫂可别吓着我家云姐儿。” 太后娘娘也笑,“这娇娇软软的小娘子,吾喜爱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吓着她?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整日咋咋呼呼的,怪吓人。” 大长公主笑,她走到太后娘娘跟前,对着太后行了一礼,而后微微转身又对着着皇后行了一礼,皇后站起来回礼后,太后请大长公主在自己左边下首的位子上坐下。 随后,陆娴向太后娘娘跟皇后娘娘行礼,而后太后给她赐座到大长公主旁边。 太后娘娘手中还握着云姐儿的小手,陆娴坐下后,太后娘娘探着头看看陆娴又看看云姐儿。 两个人长得真像。 “她们两人,说不是母女都没有人相信。”太后娘娘笑着松了云姐儿的手,“去你娘跟前。” 云姐儿往陆娴那里瞟了一眼,陆娴笑着向云姐儿伸出来手,云姐儿便弯着嘴角便走了过去。 陆娴拉着云姐儿坐下,低着头问她:“婆婆、舅母都来了?” 云姐儿抬头往赵氏跟苏桃坐着的方向看了一眼,她们两个坐得离这边好远啊。 陆娴顺着云姐儿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坐在最后面的赵氏跟苏桃。苏桃还好,赵氏看着有些拘谨。 陆娴是常常进宫的,宫里的规矩她都懂,太后娘娘邀约,若不是特意留下来说话,她们也是可以去别处坐坐的。 她见赵氏这样,就想着带她们去偏殿坐坐。 于是,陆娴先扭头对大长公主说了两句,大长公主随着她的视线看向后面,微微地点了点头。 陆娴拉着云姐儿站起来,她向上首的几人行了一礼,又对着陆家这边她娘跟她伯母行了一礼,才拉着云姐儿走了出来。 走到赵氏跟前,她俯身轻声对赵氏说:“伯母,我带你跟桃娘去偏殿坐坐。” 赵氏忙点头,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苏桃站起来后,婆媳两个对着上首福了福身,就随着陆娴出了大殿。 陆娴询问了院里的一个小内侍,小内侍领着他们进了一间偏殿。这间屋子挨着慈宁殿的大门,房间比较小,里面摆着桌椅茶果点心。 最重要这间偏殿里没有人,陆娴招呼赵氏跟苏桃坐下,她能感觉到赵氏深深吐了口气。 苏桃浑身也松懈了下来,连云姐儿跟朗哥儿两个进了这房间后,都活泼了一些。 陆娴脸上挂着浅笑,抿着唇儿帮赵氏跟苏桃分别倒了一盏茶,她将茶盏放到两人跟前,“其实宫里也没有那么可怕,太后娘娘看着严肃,其实是个和善的。皇后娘娘严肃是因着她不爱出席宴席,又不得不出席……” 陆娴话没有说完,赵氏跟苏桃都明白了。 背后议论贵人是大不敬,可,见他们四人多少都有些紧张,她便忍不住偷偷说了出来。 陆娴拿了点心给云姐儿和朗哥儿吃,两个乖巧地坐在旁边细嚼慢咽。 “寿哥儿也来了,因着他大了便没有进内宫,他或许跟着其他小伙伴在外面的御花园玩呢。云姐儿跟朗哥儿要不要去找他玩?” 云姐儿没有来过皇宫,很自然地摇了摇头。朗哥儿倒是想去找寿哥儿玩,可是云姐儿不愿意去,他便难得地乖乖坐着没有说话。 外面有小内侍通传,何家的女眷到了。云姐儿停下咀嚼,伸着耳朵听。 苏桃开口问:“盈姐儿回来吗?” 云姐儿不知道,她摇了摇头。 陆娴知道云姐儿在何家跟着他家的小娘子一同进学。 若是何家小娘子来了,云姐儿也有个玩伴,于是她开口道:“我请个小内侍过去看看,若是盈姐儿来了,就将她叫过来。” 赵氏吃了几口茶,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她真是没有想到到了慈宁殿,看到那样的阵势,她竟然有些紧张。 她转头看了一眼苏桃,不好意思地笑了。苏桃伸头靠近赵氏,压着声音说:“娘,在慈宁殿,我也紧张了。” 赵氏心口熨帖地笑了笑。 第286章 御花园 盈姐儿跟着何家女眷来了宫里,陆娴请的那个小内侍没一会儿就将她叫了出来。 盈姐儿被小内侍领着进了苏桃他们几人休息的偏殿,她推开门就看到了齐家人跟云姐儿。 云姐儿一看到盈姐儿,就兴奋地又叫又跳,开心地跑过去叫:“盈姐儿。” 两个小姑娘有好多日没见了,突然一见面兴奋地手拉着手儿,在偏殿门口转圈圈。 屋内三个大人,皆一脸慈爱地看着她们两个。 两人高兴过后,盈姐儿进来向苏桃他们三人见礼,然后才随着云姐儿坐在了旁边。 “我哥哥们也来了,他们应该在御花园玩呢。”盈姐儿坐下就对云姐儿说:“往常来宫中赴宴的孩子们,都会去御花园里玩。” 嗯,原来是这样啊。 盈姐儿拉着云姐儿说话,赵氏、苏桃、陆娴外加一个朗哥儿都不说话,直勾勾地看着她们两个闲聊,盈姐儿有些不好意思。 她拉着云姐儿的手说:“咱们也去御花园里玩去,那里也有跟咱们差不多大的小娘子。” 何家小郎君多,就盈姐儿这么一位小娘子,何家的女眷进宫往往都爱带着她,她对宫里的情况多少是熟悉的。 让她带着云姐儿玩,陆娴放心,故而她没有说什么。 赵氏跟苏桃见陆娴刚才就让云姐儿去御花园里玩,想着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因此也没有说什么。 朗哥儿原本乖乖地在一旁坐着,他很怕云姐儿跟盈姐儿两个人走了不带他,他忙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两人跟前,“朗哥儿也要去。” 朗哥儿肉嘟嘟的,盈姐儿看了他一眼欢喜的不得了,就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脸上的胖肉,脱口而出:“好,带你一起。” 云姐儿习惯性地看了一眼赵氏跟苏桃,两人都笑着说:“去玩,注意别磕碰着了。” 得了准许,云姐儿就转回头笑看着盈姐儿,盈姐儿就拉着她站了起来。 两人福了福身,准备出门,朗哥儿赶紧跑去云姐儿旁边牵住了她的手。 三人别了大人,手牵着手儿往御花园走。御花园在内宫的后面,园子不大,应有尽有,有亭台,假山,溪水长流。 盈姐儿知道路,不多一会儿就到了御花园的门口。 天儿好,阳光灿烂地照在头顶,刚走进去没多远就听到了孩童的嬉笑声。 这时候御花园里还没有蛐蛐儿,金铃子之类叫喳喳的虫儿。 三个五六的小郎君蹲在地上用树枝捣鼓着什么,云姐儿看一眼就知道他们在玩蚂蚁。 朗哥儿要过去被云姐儿拉住了,“他们在玩蚂蚁,你也要一起玩?” 朗哥儿仰头望着云姐儿,回:“玩。” 云姐儿不说话一直盯着朗哥儿,朗哥儿怂了,试探性的说:“不玩。” 云姐儿笑了,“小孩子才玩蚂蚁呢,咱们朗哥儿马上是大孩子了。咱们去那边的亭子里坐坐。” 从慈宁殿到御花园有段路程,朗哥儿重,云姐儿抱不动他。走了这一路,她担心累着朗哥儿,便想着先去那边的亭子坐坐,让朗哥儿歇歇脚。 盈姐儿也去拉住朗哥儿的一只手,“御花园里冬天也有漂亮的花花,等一下咱们去赏花。” 朗哥儿对花花草草不感兴趣,但是他非常乖巧懂事的跟着云姐儿盈姐儿两人走。 他们人矮,在远处看不见亭子下面已经坐了人。几个锦衣绣服的小娘子外加一个比朗哥儿大一点儿的小郎君。 她们也带了弟弟来玩,盈姐儿看着突然就感觉令人亲近几分,她没有扭捏地拉着朗哥儿跟云姐儿也进了亭子。 他们三人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原本说说笑笑的小娘子们收了声,齐刷刷地看向他们。 三个不知人间险恶的人,对着他们笑了笑。最中间坐着的小娘子眼睛一翻扭过头去。 云姐儿三人见此猛然收起了笑容。 其他小娘子也都瞪着他们,云姐儿跟盈姐儿互看一眼,将头扭向一旁,看看亭子的柱子,亭子的顶,就不看对面的人。 朗哥儿跟对面的小郎君看对了眼,朗哥儿对着他笑,他也看着朗哥儿笑。 两个小郎君笑着笑着就玩到了一起。 “八娘,那女寨主后面如何了?有没有放了那小将军?” “不讲了,大家玩儿去。” 坐在最中间的小娘子是蒋枢相的孙女-蒋八娘子。 她翁翁位高权重,她又喜欢讲一些别的小娘子没有听到过的奇闻趣事,因而她身边总是围一圈急着听杂闻传奇的小娘子。 官宦人家的小娘子大部分都没有怎么出过门,被困在深闺中学习《女论语》之类,见识浅薄的很。 即使她们的父兄位高权重,被贵人邀进宫里赴宴也是她们能外出的极少的机会之一。 每次过来能听蒋八娘子讲话本子,便是他们出来的初衷。 蒋八娘子只要进宫都会在这个亭子里讲话本,时间久了大家都熟识了,有些新人想来听,就会送给蒋八娘子一点儿小玩意。 这三个人过来往那一坐就听没有一点儿表示,蒋八娘子便说不讲了。 有个急着听后续的小娘子气得猛地站了起来,站在云姐儿跟盈姐儿的跟前,气呼呼道:“你们怎么不拿个小玩意儿出来意思意思,就这样白听啊?” 云姐儿被这小娘子吼懵了,他们只是过来这里歇歇脚,皇家的花园还要给他们拿什么小玩意儿? 盈姐儿对蒋八娘子是有耳闻的,可她没有听过她讲话本子,也不愿跟他们走得太近。 故而她不知道这里坐着的这些小娘子竟然是在听话本。 她不听也不会给她东西,这是不正之风,她翁翁掌管着户部,经常将一些事情挂在嘴边教育她的叔伯兄长们,她也都听在耳中。 盈姐儿站起来,“我们就是过来歇会儿,若是娘子觉着我们打扰了,我们这就走。” 盈姐儿说完,拉着云姐儿走。云姐儿初次来宫中,想着不要给家里人惹麻烦,就跟着盈姐儿站了起来。 她站起来后转头找朗哥儿,便见朗哥儿跟一个小郎君笑着拍来拍去。 云姐儿看到了,其他小娘子也顺着云姐儿的视线看了过去。其中有个小娘子一见就冲着朗哥儿怒吼:“你怎么打人啊?” 朗哥儿知道打人不好,可是他没有打人啊,他们两个在玩呢。 小娘子说他打人,他还是收了手,原本两个嬉笑着的小郎君也不笑了,呆愣愣地望着盯着他们的小娘子们。 云姐儿微蹙着眉,不高兴地开口:“他们两个都笑嘻嘻的,哪里就是打人了?” 第287章 乱了 “强词夺理。”那小娘子恼羞成怒。 谁强词夺理? 谁无理取闹? 明明是两个小孩子在笑着打闹,她都能胡乱说成朗哥儿打人。 云姐儿握着小拳头气得猛地往前跨了一步,她冲到那小娘子跟前,怒目圆瞪。 那小娘子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道:“野……野蛮。” 盈姐儿上去拉云姐儿,没注意旁边的朗哥儿。 朗哥儿看云姐儿冲了上去,他也一下子跑到云姐儿跟前,眉头纠在一起,高声喊:“坏人。” 云姐儿原本还要跟那小娘子理论一番,听到朗哥儿说那小娘子是坏人,她马上退后拉住了朗哥儿的手。 她怕朗哥儿真打这小娘子。头次来宫里就惹事,到时候宫里贵人该怎么看他们齐家。 云姐儿忍下愤怒,哼了一声,说了句:“不跟你计较。”说完就拉着朗哥儿就走。 这小娘子她也就是不知道,若是朗哥儿打人,不要说那小郎君,就这小娘子也能给她打哭了。 那小娘子就是故意找云姐儿他们的茬,因着她们一过来蒋八娘子就不讲了,她可是等了好久才等到这个机会。 她还想再叫住云姐儿他们,她自己不痛快,便也想给云姐儿他们几个不痛快。 她还没有张口,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叫住了他们,“齐小娘子吗?” 云姐儿抬头往前看,看到了一位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娘子,梳着时兴的发髻,松松散散的刘海儿齐眉,她眉眼弯弯笑望着云姐儿。 云姐儿在想这是不是福宁公主?毕竟她前年端阳那日见过一面,还有些熟悉。 云姐儿还没有反应过来,亭子中的小娘子呼啦啦走了出来,众人站得齐齐整整,异口同声:“福宁公主万安。” 盈姐儿站在云姐儿旁边,声音更加清晰。 果然是福宁公主,云姐儿赶紧拉着朗哥儿行礼,“福宁公主万安。” 福宁公主摆着手说:“都起来。” 众小娘子站起身,抄着手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福宁公主走到云姐儿跟前,笑着说:“齐小娘子,真不知道今儿你也来了。六叔在松园里投壶呢,咱们一起过去?” 福宁公主一把抓住云姐儿的手就走,她想着前年端阳,她六叔依着她的名义邀云姐儿上皇家画舫。 心想她六叔该是欢喜云姐儿的,她现在将她带过去,六叔定会夸她。 福宁公主拉着云姐儿走,盈姐儿牵着朗哥儿跟在后面。原本跟朗哥儿玩的那个小郎君也跟了上去,蒋八娘子开口:“十二郎。” 蒋十二郎回头说:“我去找七哥。” 蒋八娘闭着嘴没有再说什么,目送着蒋十二郎走到朗哥儿身边,歪着头跟朗哥儿搭话。 蒋七郎是蒋枢相嫡子的嫡子,即便是在儿孙众多的蒋家也是极得宠的。 他进了宫就跑去了郡王爷身边玩。 今上至今没有皇子,他御驾亲征时安排了郡王爷监国,郡王爷十几岁了也没有出去开府,一直养在宫中,朝中的大臣们难免有些人会多想。 兄终弟及也是有先例的。 因而,即便圣上无子也无人上奏疏说事,有心人都盯着郡王爷呢。 郡王爷年龄也到了,家中有年龄差不多小娘子的人家,更不愿错过太后娘娘的任何一个宴席,有机会就带着自己小娘子进宫。 蒋八娘子就是其中一个。 蒋家家大业大,蒋枢相妻妾众多,儿女也多。他的儿子们同样有众多妻妾,蒋家后宅女眷关系复杂。 在一众女眷中,蒋八娘子能说会道,会耍点子小聪明讨祖母欢心,故而蒋家老夫人入宫总爱带着她。 她也知道,跟她差不多年龄的小娘子都有成为郡王妃的可能。 因此,她让她一母同胞的兄长在市井帮她寻了些话本子,她偷偷看过之后就讲给这些官宦人家的小娘子听,时间久了引来许多小娘子围着她。 许多小娘子心思并不深沉,她慢慢地就了解了,哪些人家有跟郡王爷结亲的心思,哪些人家没有。 她惯会引起争端,让别人去为她冲锋陷阵。 福宁公主引着云姐儿他们几人走了,蒋八娘看着她们亲亲热热牵在一起的手,她藏在宽袖里的手心都要掐出血了。 她以为这没有见过的小娘子是哪个不入流人家的,没想到竟然跟福宁公主如此熟悉。 蒋八娘转身回了凉亭,其他小娘子跟了上去,她们还想接着听。 蒋八娘也想跟去松园看看,可是她们这么一堆人动一动都引人注目。她笑着对其他人说,“以后再讲。” 小娘子们深觉无趣,没等多久就纷纷四散。 松园在御花园的东北边,那里有个用松树围起来的小院子。修剪整齐的松树沿着墙角整齐地种了两半圈,在西边留了个进出的门口。 园子里沿着墙根搭了半圈廊庑,中间放着桌椅,空地上放着投壶的工具。 太后娘娘邀请官宦家女眷的宴席,跟着过来的小郎君也不多,因而在松园里玩的小郎君不足十人。 有坐在廊庑里说话的,也有坐在桌子前吃茶的,还有几个小郎君正在玩投壶。 福宁公主拉着云姐儿进来,正在旁边等着投壶的寿哥儿看到了,他没有一丝停顿地跑了过来。 “妹妹,你怎么来了?” “妹妹?”福宁公主疑惑出声。 寿哥儿看了福宁公主一眼,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云姐儿是我妹妹。” 郡王爷听寿哥儿叫云姐儿妹妹,也疑惑地看向跟他坐在一起的陆三郎。 陆三郎喝了一口茶,冷冷道:“我大姐姐的女儿。” 郡王爷眉头皱成一团,福宁公主还是拉着云姐儿到了郡王爷跟前。 云姐儿以前都是叫郡王爷六郎哥哥的,现在她突然不知道该叫什么了,便蹲身道了句:“郡王爷万安。” 然后她又望着陆三郎甜甜地叫了声:“三舅舅。” 陆三郎嗯了一声。 朗哥儿大声叫了声:“三叔。” 陆三郎依然淡淡地嗯了一声。 郡王爷看着他们一家,内心混乱极了。他是太久没有出去了吗?好像外面全乱了套。 云姐儿怎么就成了陆三郎大姐姐的女儿? 若是这样的话,那她就是吴家三表哥的女儿,是他皇姑姑的孙女,也是他的表侄女。 郡王爷想通了这一点,脸黑的像夏日里暴风雨来临前阴沉沉的天。 云姐儿看着吓了一跳,福宁公主心里也是一咯噔,六叔不欢喜。 第288章 大金球 郡王爷脸色不好看,福宁公主就想拉着云姐儿跑路。 陆三郎见了郡王爷脸上阴沉,吓住了三位小女娘,特别是站在云姐儿身后那位,低垂着脑袋,只差将脑袋埋到土里去了。 陆三郎难得地勾了勾嘴角,“公主请自便。” 何家四郎在廊庑那里坐着,他看到了跟福宁公主一起的盈姐儿还有云姐儿。 见他们进了松园他便站了起来。 他站起来也没有过去,因着他见云姐儿她们去了郡王爷跟前,正在跟郡王爷见礼。 见过礼之后,郡王爷跟前的陆三郎对福宁公主拱了拱手。福宁公主蹙着眉往院子里瞅了一圈。 何四郎见他们见完了礼,便从廊庑里出来,叫了声:“盈儿妹妹。” 盈姐儿看到了她的四哥,纠在一起的双手,猛地松开了,太好了,她四哥也在。 郡王爷太可怕了,真不知道福宁公主为何每次都带着云姐儿过来见郡王爷。 何四郎对着福宁公主拱手施礼,之后,对着云姐儿叫了声:“云妹妹。” 原本心情不好的郡王爷听到何四郎这声云妹妹,心情更不好了。 陆三郎眉毛也不动声色地动了动。 何四郎,何大人极普通的一个孙儿,读书不出挑,嗯,动作也不协调。 陆三郎忘不掉那年端阳龙舟赛,何四郎掌舵,使得他们一船人都翻下水的事。 何四郎如此亲热地叫云姐儿,他二哥跟二嫂嫂知不知道? 陆三郎可是知道的,当初云姐儿虽然是养在二哥养母的名下,可二哥跟二嫂嫂待她如亲女。 若是让他们二人知道,云姐儿在何家上私塾,竟然让何家的四郎近水楼台先得月,不知道他们会如何想。 何四郎引着三位小娘子去了廊庑下的椅子上坐下。寿哥儿听何四郎叫云姐儿妹妹,心中警铃大作。 他也不投壶了,跑着跟了过去。他刚刚认回来的妹妹,不能让别人抢去了。 朗哥儿早跟着蒋十二跑去别处玩去了,朗哥儿见了松园里他的三叔。 蒋十二也不甘示弱,跑去他七哥面前叫了声:“七哥。” 蒋七郎跟郡王爷、陆三郎都差不多年纪,他正在跟着两个小郎君投壶。 他听到了朗哥儿叫陆三郎三叔,知道他是陆家的孩子,便挥手让将十二跟朗哥儿去旁边玩去。 他现在手气正好,分不了心跟他们玩。两个小郎君就跑去墙角看蚂蚁去了。 蚂蚁窝门口有一颗一颗的小圆土球,朗哥儿用树枝扒拉着小圆土球说:“我有小金球。” 蒋十二看了他一眼说:“我也有。” 朗哥儿的胜负欲被激发,“我有金元宝。” 蒋十二盯着他说:“我翁翁有大金球,还有大银球,比我还大。放在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没有人知道,你怎么知道的?”朗哥儿小脑瓜很灵活。 “我偷偷跟过去看到的。”蒋十二压着声音,“我娘不让我跟别人说。” 蒋十二将自己的秘密都告诉他了,他便不跟他比了,他家有大金球,他家可没有,比不过。 朗哥儿跟蒋十二就蹲着用树枝掏蚂蚁窝。 廊庑下的云姐儿看到了,对寿哥儿说:“哥哥,你看郎哥儿,他一定在玩蚂蚁,蚂蚁爬他身上会咬他的。” 寿哥儿往那边看了看,说:“我去把他叫回来。” 福宁公主一脸艳羡,有哥哥真好啊。不像她只有叔叔,还是那种不愿意跟她玩的叔叔。 福宁公主拉着云姐儿跟盈姐儿聊天,知道她们两个一起进学,又是一阵羡慕。 她在宫里跟着妹妹们学,她母后让她多照顾着些妹妹们,她无趣的紧。 寿哥儿将朗哥儿跟蒋十二叫了回来,他便拉着何四郎一起坐去了旁边。 朗哥儿跟蒋十二正是爱玩的年纪,不让他们跑出去玩,他们浑身长了刺一样坐不住。 两个人爬到椅子上沿着走,被寿哥儿抱了下来。 郡王爷坐在院里的桌子前,望着坐在廊庑下说话的福宁公主、云姐儿跟盈姐儿。 他想,哪个夫子能有宫里的教习教得好。既然云姐儿是大长公主的孙女,便让她来宫里作公主的伴读好了。 现在福宁没有伴读,跟着几个比她小的公主一起进学。 那个夏日,他一眼看上的白嫩小娘子,竟然成了他的侄女。 郡王爷心里苦。 他没有可能,也不可能是何四郎,软绵绵的没有男子气概。 蒋八娘打发了一众小娘子,在松园外面转了好几圈,终于鼓起勇气进了松园。 她站在门口叫蒋十二,松园里众人的目光都转了过去,大家都盯着她看,她故作大方走去郡王爷跟前福了一礼。 郡王爷脸色不好,冷着脸微微颔首。 蒋十二的母亲托蒋八娘看着他,她找来松园里,蒋十二以为是他母亲让蒋八娘来的,就蹭蹭蹭地跑到了她跟前。 “咱们该回去了,不然祖母该担心了。” 蒋八娘拉着蒋十二,给郡王爷行了一礼后走了出去。她终于见到了郡王爷,心儿怦怦跳个不停。 云姐儿见蒋八娘叫走了蒋十二,她问盈姐儿:“咱们这时候回去晚不晚?” 盈姐儿还没有搭话,福宁公主便开口说:“不晚,等一下我也是要过去的。” 几人又坐着说了会儿话,福宁公主觉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带着云姐儿、朗哥儿跟盈姐儿离开。 路有点儿长,云姐儿怕累着朗哥儿,快走出御花园的时候,她问朗哥儿:“朗哥儿累不累?” 朗哥儿高声答不累。 福宁公主让身旁的小宫女抱朗哥儿,可这两个小宫女也就跟公主差不多大,她们抱朗哥儿很吃力。 蹲下去抱着朗哥儿根本站不起来。没办法,就只能让朗哥儿自己走,福宁公主蹙眉:“若是有个小黄门跟着就好了,他们一定能抱得动朗哥儿。” 身后传来脚步声,郡王爷他们也都准备回去了。 小宫女抱不起朗哥儿,他们都看见了,陆三郎走到朗哥儿身旁,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朗哥儿搂着陆三郎的脖子,甜甜地叫了声:“三叔。” 陆三郎勾了勾嘴角,抱着他走在郡王爷身后。陆三郎将朗哥儿抱到内宫门口放下,跟着郡王爷去了前殿。 第289章 “没奈何” 在慈宁殿中用过餐,太后已经没有精力招呼众人,只留了大长公主在殿内说话。 陆家的两位老夫人趁着这个机会,拉着齐家几口聊了会儿天,主要是两位老夫人拉着云姐儿跟朗哥儿亲热。 如此一来,这次来赴宴的官宦家女眷们便知道了这个五品小官的齐家,不只跟大长公主府、吴家有关系,跟陆老太傅的陆家好像关系也很好。 宴席结束也不好在宫中打搅太久,陆家的两位老夫人稀罕过孙儿孙女便向太后辞别。 苏桃跟赵氏也跟着一起辞了别。 他们一行从内宫出来的时候,齐贺跟陆三郎站在门口等着他们。 许是中午的时候,陆三郎抱了朗哥儿,朗哥儿见了陆三郎清脆又大声地叫了声:“三叔。” 陆三郎轻轻的嗯了一声,小家伙中气十足,研哥儿小时候可没有他声音大。 几位老夫人见此,都不动声色地抿唇一笑。 出了皇宫门口,两家人就分开了。 齐家一家回到家的时候,齐老二已经从庄子上回来了。 天色还没有暗下来,各人回了各人的院子,苏桃叫了热水带着朗哥儿简单地擦洗了一下,换上了居家的舒适衣裳。 换好衣裳的苏桃跟朗哥儿斜靠在次里间的罗汉榻上休息,齐贺背着手在床榻外走来走去。 苏桃靠在软绸的大迎枕上微闭着眼睛,朗哥儿趴在他娘怀里眼睛也闭上了。 齐贺见他们娘俩眼看着就睡着了,他轻轻坐到了床榻边儿上,伸手推了推苏桃的胳膊。 苏桃睁开迷离的眼睛,“相公,怎么了?” 齐贺轻轻咳了一声,“以后朗哥儿洗漱这些,就让紫昭伺候。” 苏桃翻了翻眼皮,重新闭上了眼睛,在宫中待大半天,比干活还累。 齐贺见苏桃闭上了眼睛,他又推了推苏桃的胳膊,“不然咱们请个乳母回来照顾他?” 这个人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飞醋都要吃,苏桃睡不着了,她睁开眼睛,压着声音道:“朗哥儿又不吃奶了,要什么乳母啊。朗哥儿才三周岁,他还是个小婴孩。” 苏桃伸出三根手指头给齐贺看。 齐贺看了看趴在苏桃身上睡得正香的胖墩墩,闭上了嘴。 朗哥儿虽然说话清晰有条理,可是他确实还只是个三岁的小孩子,趴在那里只有小小的一坨。 齐贺摸了摸鼻子,站了起来,他也去换身衣裳。 齐贺换了一身细棉布的衣裳,重新回到次里间的罗汉榻上,将朗哥儿抱到一旁盖上个小被子,他自己躺到苏桃身边,将人抱到了怀里。 一家三口小睡了一会儿,天色将暮,朗哥儿醒来,他爹娘还在床榻上躺着,他倒是精神抖擞。 朗哥儿醒来精神了,跑去他房间拿了他的小竹马骑着满屋子跑。 齐贺苏桃相拥着躺在榻上岿然不动。 朗哥儿吵得苏桃睡不着,她开口说:“相公,爹这次回临阳,要不要让爹把置买祭田的事儿给办了?” 苏桃靠在齐贺怀里,仰着头看他。 齐贺闭着眼睛说:“晚饭过后再细致地给爹说说,置办祭田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办好的,这件事还得由族中长辈举个人出来。咱们出钱,让族中人去办。爹在家的时候,他可以跟族长及族中长辈敲定好管理祭田的人,让那人去置办就行了。” 齐贺说完觉着时间也不早了,他猛然睁开眼睛,“咱们过去爹娘的院子。” 苏桃慵懒地嗯了一声,离开齐贺的怀抱滚到了一旁面朝里躺着。 齐贺勾着薄唇轻笑,从罗汉榻上下来,从旁边的衣架子上取了直缀穿上。 苏桃还赖在床上,阿落在门外问话:“太太,饭菜摆堂屋里吗?” 齐贺回她:“去老太太院里用饭,你去给老太太说一声。” 阿落应了一声走了,苏桃知道再不起来就太晚了,便坐起来下了床榻。 她穿上齐贺给她拿过来的褙子,对朗哥儿道:“咱们要去婆婆院里了。” “好嘞。”朗哥儿应了一声,骑着他的小竹马,驾驾驾地跑了出去。 小胖墩儿没有三尺高,一窜一窜地出了院门。 苏桃见了,心中喜爱难以抑制,她勾着唇,轻轻地笑,对着齐贺说:“走,你儿子骑马该到了。” 朗哥儿很快就跑到了他翁婆院里。 齐老二刚喂了鹩哥,见朗哥儿来了便坐下来跟他说话。 “朗哥儿去了宫里,贵人住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朗哥儿歪头想了想,说:“大。人多。” 齐老二笑,“那里有人玩吗?” “有人玩,蒋十二。” 朗哥儿将他的小竹马放在门口,规规矩矩地站在齐老二跟前回话。 齐老二不知道蒋十二是谁,只看着他大孙子笑。 云姐儿在旁边听了直皱眉,“蒋八娘子可不像个好的。” “蒋十二跟我好,他还告诉我了他的小秘密。” 云姐儿来了兴致,语气中都是不相信:“那么小的小郎君还有秘密?” 朗哥儿脑袋一歪说:“他说,他翁翁有这么大的大金球,还有大银球。” 朗哥儿为证明蒋十二是个好的,把人家的秘密都说了出来。 为了表示那个球很大,他小胳膊伸了又伸。 苏桃跟齐贺进来,刚好听到这里。 苏桃齐贺双双跟齐老二,赵氏见过礼,苏桃笑着问朗哥儿:“什么大金球,大银球?” 苏桃在赵氏旁边坐下来,朗哥儿跑到苏桃跟前伸着手比划,“蒋十二说,他偷偷看到过他翁翁藏起来的大金球,还有大银球,很大很大,跟他一样大。” 朗哥儿用力的比划着,赵氏,齐老二,苏桃还有云姐儿都面带笑容地看着他。 云姐儿压着声音问苏桃:“舅母,你说那蒋十二有没有瞎说?哪里有他那么大的金球银球。他这么高呢。” 云姐儿站起来,比划着自己的胸口,“他有这么高。” 苏桃笑,“兴许是有的。” 坐在齐老二旁边的齐贺非常肯定,有! 据他所知,有一种筑得很大很大的金球银球叫“没奈何”,它的意思是说即便强盗找到了也不好拿走,无可奈何。 齐贺眉头微蹙,这都不是问题,问题是蒋十二的翁翁哪来的那么多金银? 蒋十二?是不是蒋枢相家的小郎君? 第290章 商议回临阳 朗哥儿还小没怎么出过门,他的玩伴也就是云姐儿、寿哥儿,外加陆家的研哥儿。这次进宫,多了个玩伴,他兴奋地说个不停。 齐贺抄着手坐在对面,他眼睛注视着郎哥儿,脑子里已经开始筛选。 今儿,能被太后娘娘邀请进宫的蒋家有哪些?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在他脑子转了好几圈,最终确定只有蒋枢相一家。 蒋枢相也是科举取士,贫苦出身,从底层小官慢慢升上来的。这样的出身,一朝得势也极有可能贪墨。 蒋枢相在朝中还是做了些政绩的,齐贺对蒋枢相的私下之事并不了解,他非谏官也不能贸然弹劾他。 他往后还是先留心着些,若是真如蒋枢相的孙儿所说,家中有金球、银球,那他贪墨的必定不少。 太祖皇帝应承与士大夫同治天下,若是士大夫皆正气沦丧,身染邪气,那,国朝危矣。 齐贺暗自叹了口气。 朗哥儿还在跟齐老二说宫里的事,齐老二笑眯眯地听着。他其实对宫中也不是那么感兴趣,他就是看着自家孙儿欢心。 灶房那边做好了晚膳,小丫头们提着食盒进来屋中摆饭。 赵氏笑着对朗哥儿说:“你翁翁没有去宫里,听了朗哥儿的讲述比去了宫里还要明了。” 朗哥儿笑得有些骄傲,那一抹小骄傲溢于言表。 齐老二见饭菜都摆上桌了,便让家人就坐用饭。 餐桌上上了一盘盘兔,赵氏夹了一筷子,“还是得是翠丫,每一盘菜都装得扎实。宫里的菜色精致,就是装得有些少了,夹两筷子就没有了。” 赵氏在宫里没能痛痛快快地吃一顿,不由得调侃一句。 苏桃能理解赵氏,看向她笑了笑。 食不言寝不语,齐家餐桌上大部分时候还是很安静的。 饭罢,小丫头撤了碗盘,端上来一盘新鲜的海棠果。 一家人围着餐桌而坐,人手一枚海棠果。 “这果子新鲜,难得这时节能放得这样好。这是哪来的?” 齐家是苏桃管家,赵氏自然问苏桃。 这果子是哪来的,苏桃也不知道,最近没有人往他们家送东西,采买的单子她还没有来得及看。 齐老二三两下吃了一个果子,他掏出帕子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缓缓开口:“亲家公给的。” “你不是去庄子上去了吗?”赵氏啃着果子问齐老二。 齐老二点头,“今儿从庄子上回来的早,用驴车帮着三郎往亲家公的酒肆送去了一车兔子。碰巧亲家公一家在酒肆里用饭,碰上了便坐下来说了说话。 亲家公说,这些果子都是秋天收了藏在冰窖里的,这时候拿来吃个新鲜。岁节后,酒肆采买了一些,便让我带了一篮子回来。” 原来如此,赵氏点头。 齐老二说完看向苏桃:“五郎媳妇,虎哥儿过了元夕就要出门回临阳了。” 苏桃咽下嘴里的果子,拿帕子擦了擦嘴,“这个我知道,今岁,他要回去临阳参加童试。他想一路上多走走看看,便计划着提早回去。 娘说爹也计划回临阳一趟,爹计划几时回去?” “今岁开春早,这眼看着天儿已经暖和起来了,路上也好走。我打算着这两日就启程。”齐老二说完看向齐贺,心道,五郎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齐贺有话要跟他爹说,“爹这次回去,把置买祭田的事儿也办了。” 齐老二知道祭田,赵氏也知道。 之前,苏桃说过祭田,那时候他们还一知半解的,后面仔细了解之后,算是彻底明白了。 这祭田就是他们齐氏族人公用的田地,祭田得来的收成,可以祭祀,可以帮扶族人,最重要的是可以帮扶族中的读书人科举入仕。 读书费钱,若是家里穷的读不起了,族中有祭田的,就可以从这边出钱供着他们读下去。 说白了,祭田就是有出息的族人,为族中其他人做的贡献。 五郎明明知道他是陆家的孩子,还坚持要回西柳村置买祭田,赵氏跟齐老二心里有说不出的欣慰。 当初他们能捡到五郎,不知道是他们修了几世才修来的福分。 现在他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赵氏也没有将心中的感慨说出来,她只说:“庄子上卖桃子的钱都在我这里呢,都让你爹拿回去?” 这几年桃子也没卖多少钱,可能都不足一千两。 齐贺开口说:“爹这次回去,先跟族长及族中长辈商议置买百亩良田。娘那里的钱怕是不够。” 赵氏忙说:“良田有二十两一亩,也有十五两一亩的,这几年卖桃子存下来八百多两,娘还有官府给的俸禄呢,桃娘将这些都给了娘,娘梳理梳理也能集够千两。” 苏桃看了一眼齐贺,知道齐贺不会让赵氏拿钱,便笑着说:“娘那里的钱就自己存着,相公已经说了,从公中出两千两,让爹带回去。” 赵氏嗔笑着看了苏桃一眼,“我跟你爹花不了什么钱,存着也没有用,这次就让他拿回去。” “怎么没有花钱的时候,等云姐儿、朗哥儿长大要成亲的时候,你不得掏私房银子给他们添点儿?” 苏桃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赵氏笑。 赵氏看了看两个埋头啃海棠果的两个小人儿,勾着嘴角笑了起来,“桃娘说得在理。娘总觉着儿子媳妇出息,我跟你爹可以安安稳稳地做老太爷老太太了?银子倒是用不到了。” 赵氏盯着两个小的笑,“除了这两个小的,以后家里还会添小孙孙,娘得给他们存点。” 朗哥儿听不懂,就知道他婆婆要给他存银子了,他嘿嘿傻笑。 云姐儿撅着嘴,不想理会他们。怎么总是拿成亲,嫁人打趣人呢?她可不想成亲,她想一直待在家里。 “明儿,让阿桃给爹拿两千五百两银票,两千两拿去置地,五百两爹拿着花用。”齐贺做出决定。 赵氏又笑着说:“花用五百两,哪里用得着这么多。” 齐老二也觉着五百两有些多了,他嗡嗡地说:“确实用不了那么多,让王三哥赶着家里的马车回去,还省了雇车的钱。” 苏桃觉着并不多啊,她笑着看了齐贺一眼。 齐贺开口说:“五百两不多,爹也有几年没有回去了,回去后,该宴请的宴请,该花的时候花,别省着。” 他又对苏桃说:“阿桃跟娘合计合计,爹回去要带的土仪,让喜子赶紧去采买回来。” 齐老二这边说回去就回去了,东西还得赶紧采买。 齐贺三两句做了决定,齐老二回去的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第291章 送别 正月十九,阳光明媚,天气和暖。 春日的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枝丫,在平缓的官道上映下斑驳的光影,宛如一张绘制粗犷的画作。 京城外,官道两旁的树枝上,能看到初春将要冒出的新芽,似枝条上嵌着的一颗颗嫩绿宝石。 王三哥赶着马车,缓缓地停到了离城门一里外的路边儿上,齐老二敏捷地从车上跳下来。 喜子见王三哥停了车,他也赶紧将驴车停了下来。 车一停稳,驴车的车帘子就从里面掀开了,赵氏和苏桃陆续从车上下来。 接着,苏桃小心翼翼地将云姐儿和朗哥都抱了下来。 送再远还是要回去的,齐老二不愿他们赶着驴车再往前走,便走过来对赵氏说:“你们回去,别再往前送了。” 赵氏看了看他,没有说话,两人成亲三十载,还没有分开过。齐老二一个人回临阳,她心里失落,忍不住就催着喜子跟了上来。 苏桃牵着云姐儿跟朗哥儿,见公婆两个人难舍难分,她拉着两个小的悄悄地躲去了驴车后面。 这次齐老二回临阳不准备多做停留,他办完事情就回来,所以也没有计划着携家带口的回去。 齐老二见老妻眼眶微红,他放轻了声音说:“这次回去的突然,待后面五郎有空闲了,咱们再全家回去一次。” 齐老二还不如不宽慰,赵氏听他这么一说,感觉回去无望,五郎日日那样忙,官升得越高,他越忙。 刚来京城的那两年,他岁节还能跟家人一起过,这两年,年年岁节,圣上都招他进宫。 过节都不能在家好好过,等他空闲,根本就是没有指望的。 赵氏心中酸软了一下,又强迫自己坚强起来。唉,老夫老妻的,别惹得媳妇笑话。 她强扯了个笑在脸上,大声说:“别说这些了,你们路上多珍重。” 齐老二笑:“自是晓得的。” 赵氏又叫王三哥:“路上稳着点儿跑,到了驿站就休息,别赶夜路不安全。” 王三哥拱手应是。 赵氏转身招呼云姐儿跟朗哥儿,“快来跟翁翁道别。” 云姐儿跟朗哥儿跑了出来,嘴甜地说了些,一路顺风之类的话。齐老二笑着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 苏桃也说了吉祥话,让齐老二他们一路平安。 齐老二跟他们道了别,上了前面停着的马车。 马车上除了他们跟老家人采买的土仪,还有齐三郎让齐老二给他爹娘带回去的东西。 齐老二坐上马车,掀着车帘子,随着马车往前跑,慢慢远去。 云姐儿跟朗哥儿一直挥着小胳膊跟齐老二道别。等马车跑得越来越远,完全看不到了马车的影子,他们才上了旁边的驴车。 赵氏上了驴车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艳羡,“你爹过个十来日就能到临阳了。” 几十年的老夫妻跟着儿子远离故土来京城,老夫回去了,老妻难免会感觉孤寂。 苏桃笑着安慰赵氏:“若娘想家了,等福哥儿大一些,我带着你跟杏儿,再带上孩子们,咱们也回去一趟。” 苏桃当然知道,等着齐贺有空那是不可能的。 云姐儿在西柳村生活过一年,那里的一切她还记得呢。 “三婶……呃……三婆婆该是有好好打理咱们家的桃树?咱们后院的兔子还养着吗?”云姐儿也就关心这两样。 赵氏收起感伤,“你三婆婆不会打理,他家的翁翁也是会打理的。” 他们虽然来了京城还没有回去过,可是年年岁节前都会送些节礼回去,西柳村那边也会送些家里的土产过来。 顺带着还附上一封信。 往常都在西柳村的时候,齐老二兄弟三个关系一般,这来了京城之后,反而更加亲密了。 今岁还没有收到西柳村送来的东西,这次齐老二回去了,他们应该不会特意往京城送了。 赵氏记得上一年西柳村来的信上说,齐大郎在县城也买了宅子,带着他们一家搬去了县城里住。 这样说来,西柳村就剩齐老三一家了。 不知道他们下次回去,还能不能见到往日的情形? 赵氏回了云姐儿一句,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朗哥儿没有回去西柳村,他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云姐儿就比划着跟他讲:“后院里有桃树,想吃就可以自己摘,还有羊奶可以喝。墙边儿上放了好高的兔子笼,里面养着许多兔子。” 朗哥儿问:“像庄子上,三伯家那样?养了许多兔子?” 云姐儿笑着点了点头,“小兔子很可爱。” 朗哥儿眉头微微蹙起,从他口中冒出来一句云姐儿不爱听的话:“臭。” 云姐儿收了笑容,盯着朗哥儿看,心道:朗哥儿一点儿都不可爱。 赵氏跟苏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桃歪着脑袋想,兔子便便是臭的?她当时养兔子的时候可是没有感觉的,那一笼笼的兔子都是铜板呢。 且家里的兔子还没有京城这边卖的贵。 她可是从小就跟着她娘养兔子呢,也没有感觉兔子臭。 朗哥儿跟他们是不一样的,他有个好爹,一出生他爹就已经做了官,虽说俸禄不高,可是已经吃穿不愁了。 他生下来过的就是好日子,似是不能理解努力生活的艰辛。 朗哥儿说兔子臭,云姐儿不想理他了,他见云姐儿不理他,自己又巴巴地伸出小胖手掰着云姐儿的脸望着她笑。 云姐儿烟消云散,两人又聊了起来。 苏桃跟赵氏互看一眼,都抿着嘴笑了起来。 苏桃突然想到之前苏虎说过的话,原来如此啊!难怪他说他的那些同窗都计划着要出去游学呢。 现在想来,她也能够理解了。毕竟苏虎的那些同窗都是富家的公子,一直生活在京城之中,所接触到的也就是京城这么一片天地。 至于外面是什么样子的?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所知便是来自京中各种小报。 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只有走出去,才会有所感悟。 而这样一来,等到他们参加科考时,就不会言之无物了。待到他们入仕为官后,也才能真正地了解民间疾苦。 第292章 宫中伴读 过了十五之后,齐贺日日晚归,苏桃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忙些什么。 二月初的一日,云姐儿去了何家不在,苏桃抓着朗哥儿教他识字。赵氏在里间收拾布匹。 这几年节庆日,布行那边会往家里送布匹,赵氏找两匹送去庄子上让杏儿做衣裳。 当年杏儿刚来京城的时候,齐家这边找针线娘子回来做衣裳,往往连杏儿跟齐三郎的都做上。 杏儿跟齐三郎在庄子上,穿不着锦缎丝罗的衣裳,好衣裳都放着不舍得穿,便递话给苏桃,让她别连着他们的衣裳一起做了。 赵氏捡细棉布出来,让喜子送到庄子上给杏儿,让她给齐三郎做衣裳穿。 次里间的罗汉榻上放的都是布,紫昭掀开帘子通禀:“老太太,吴三太太来了。” 赵氏听闻忙走了出来,吩咐紫昭,“你去叫太太一声,再去灶房那边拿茶果点心来。” 紫昭应了一声,站在门口帮陆娴打着帘子等她进去。 陆娴进了屋,看只有赵氏一人笑着说:“伯母,今儿怪清闲。” “桃娘在前面院里教朗哥儿识字呢,我让紫昭叫她去了。”赵氏上了迎陆娴,指着椅子让她坐,“快坐下。” 陆娴坐下来,笑着问赵氏:“朗哥儿才三岁,这么快就启蒙了?” 赵氏笑得一脸无奈:“云姐儿去何家了,家里只他一个,小时候还好,乖乖巧巧的自己待着自己玩。现在大了,到惹鸡逗狗的年岁,一刻都不安生。他娘抓着他认认字,他能消停会儿。” 陆娴轻轻柔柔地笑起来。 赵氏也笑,顺便跟她说说云姐儿小时候的事,“云姐儿小时候很乖巧,就是话有些多,问东问西的。” 陆娴笑眯眯,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赵氏,她想多听些云姐儿小时候的事。 赵氏见了,了然一笑,“桃娘也是进了京才开始跟着五郎学识字的,在临阳的时候,空闲时间,桃娘就想着教云姐儿针黹女红,她倒也乖乖地学,就是让她开始缝的时候,她能将一块小布头缝成一坨。” 陆娴想象着云姐儿认真地缝成一坨的小布头,俏生生地笑了起来。 苏桃带着朗哥儿过来了,朗哥儿进了屋,对着陆娴行了一礼,“见过姑姑。” 陆娴招着手让朗哥儿过去,“朗哥儿开始学认字了?真厉害呀!” 朗哥儿乐意听人夸他,陆娴一夸他,他就将刚学的《三字经》背了一遍。 陆娴摸着他的小脑袋,连声夸:“乖。” 今人逮着朗哥儿闲聊了一会儿,紫昭端着托盘进了屋。 她给几人斟了茶水后退了出去。 赵氏请陆娴喝茶,陆娴抿了一口,放下茶盏道:“伯母,都是自己人,我就直说了。” “有啥事,尽管说。”赵氏爽利。 陆娴开口:“京城里的人家平常大多都不在灶房里煮茶,有些人家院子大,灶房离得远。平常他们就会在旁边厢房,或者配房里放个小炉子,专门用来煮茶。” 赵氏听了直点头,说得对着呢。 以前他们的灶房就在院子里,从灶房到堂屋也很近,就习惯在灶房里煮茶。 现在他们搬了大院子,灶房在后座房的院里,从那边到她院里还不算远,到前院就远了。 “娴娘说得是,咱们往常没有住过大院子,倒是没有想到这些。” 苏桃:“那就按着大姐姐说的,在这院的小配房里真个小炉子,天儿冷的时候,小丫头们也有个去处。” 赵氏笑着点头,苏桃又说:“家里有哪些不对的地方,大姐姐尽管开口。” 陆娴也能理解苏桃跟赵氏,她们之前也不在京城生活,乡下怕是也就一间小院,大户人家管家那一套他们从小也没有学过。 现在齐贺官职不高,平常赵氏跟苏桃也不邀请别家女眷来家中做客,往常来得都是自己人,怎么样都没关系。 以后齐贺官职升高,后宅的女眷们也会跟外面的女眷走动起来,若是哪方面没有顾及到,失了礼数,也会给二郎带来影响。 关于管家这方面,还是找个会管家的人回来,让他带带桃娘。 陆娴脑子里想着东西,一时安静了下来。 苏桃试探地叫了声:“大姐姐?” 陆娴猛地反应过来,她笑着对苏桃说:“桃娘,我想着你们若是找个管家回来,他帮着你管家,你能省心不少。” 苏桃知道,陆家、吴家、何家都有管家,且每个院子里还有管事的婆子。 可他们家总共就这么几口人,她感觉用不到便没有雇人回来。 苏桃没有吭声,陆娴接着说: “之前,母亲给了云姐儿两个女使。当初家里住不开,你们送回去了一个。要不我再跟母亲说说,让她给你们一个管家的婆子。 母亲府里的人大多都是从宫里出来的。母亲未出降前格外得太祖皇后宠爱,她出降时,太祖皇后往她府中分派了许多宫里得力的人。 我跟母亲说说,让她给你们一个得力的管家婆子,能帮助你不少呢。” 陆娴的意思,苏桃好像有些明白了,她的这位大姐姐感觉到了她不太会管家,想给她找个厉害的师父,又怕直接说了惹她不快,便说问大长公主要个人给她使唤。 家里简单的时候,大部分赵氏都安排了,她也用不着管家,就是齐家的银子都由她支配。 现在他们搬进了大宅子,家里也添了几个小厮,女使。说实话,他们家还跟之前一样,赵氏吩咐下人们做事,用钱的时候,她就出钱。 现在被陆娴这么一说,她好像明白了,管家也不是这么简单的,家里的一切都要安排的舒适,得当才算会管家。 大长公主若是能给她一个厉害的管事婆子,她应该能学到管家的本领,这何乐而不为呢。 苏桃咧嘴笑了出来,“若是大长公主殿下舍得割爱的话,我自是万分感激,还请大姐姐好好跟殿下说说。” 陆娴抿嘴一笑,“必然给你要个最厉害的回来。” 赵氏在一旁听着,笑得无比开怀。 陆娴又喝了一口茶,猛然想起来什么,她笑着说:“光说些有的没的,把要事给忘了。” “什么要事?”苏桃笑着问。 陆娴放下茶盏,说得有些小心,因她不知道齐家这边愿不愿意让云姐儿进宫。 “母亲说,宫里有让云姐儿过去给福宁公主做伴读的意思。” “啊?”苏桃惊讶,云姐儿现在给盈姐儿做陪读呢。 第293章 公主伴读 宫里有意向让云姐儿进宫给福宁公主做伴读,听闻此言,赵氏有些不知所措。 她心想,这是否就像当初何家请云姐儿去给盈姐儿做伴读那样呢?只不过这次是要去宫里罢了。 可是公主是天家的女儿,若是去给公主做伴读,他们云姐儿会不会受委屈? 赵氏茫然地看着苏桃,不知该如何回应。而苏桃也觉得不好开口,不知该从何说起。 想当年,齐家初到京城,无亲无故,齐贺只是个六品小官。 何家那时邀请云姐儿去陪伴盈姐儿读书,对他们来说可谓是雪中送炭,解了燃眉之急。 如今又要让云姐儿去宫里给公主做伴读,这件事还需待齐贺下值回来商量一下再作决定。 他们是可以做决定的? 苏桃看向陆娴,云姐儿是要入玉牒的,名义上她已经是吴家人了。 宫里想让云姐儿去给公主伴读,陆娴特意跑过来一趟说这事儿,应该是让齐家拿主意的? 苏桃不太确定,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大长公主怎么说?” “母亲那边不强求云姐儿,看云姐儿的意思。 她说,云姐儿若是同意就去,若是不同意,就还跟着何家小娘子一起在何家学。 待过了两年云姐儿大些了,有了定性,她再请茶艺娘子,花艺娘子专门教导她茶艺跟花艺。” 大长公主对云姐儿是好的,万事都听云姐儿的意见,可是云姐儿还只是个小孩子,她分辨不出好坏,还是要家中长辈给她指引一下的。 苏桃默了一瞬,看向陆娴:“大姐姐,待云姐儿回来咱们问问她的想法?还有相公,也跟相公说一声?” 陆娴微微颔首。 云姐儿虽然名义上被认了回去,可是她依然被养在了齐家。既然当初决定不打乱她的生活,那他们吴家这边就不会武断插手云姐儿的事情。 一切都跟齐家这边商量着来。 像大长公主说的,他们这边若是有难处了就出手帮忙,有些需要给云姐儿的东西,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拿给她。 但是云姐儿的人生决定,还是以齐家为主,她相信齐子贺,必然不会做出对云姐儿不好的决定。 陆娴一直在陆家等着,天色未暗,云姐儿就从何家回来了。 这段时间齐贺回来的很晚,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到齐贺下值,苏桃就直接问了云姐儿,“云姐儿,你阿娘说,宫里想让你进宫给福宁公主做伴读,你愿不愿意?” 云姐儿确认:“福宁公主?” 陆娴将云姐儿拉到身边,“云姐儿见过福宁公主?” 云姐儿答:“见过啊,见过两次呢。”云姐儿掰着手指头说:“第一次福宁公主邀请云姐儿上了皇家的画舫,第二次就是元夕那日,云姐儿在御花园里遇到了公主,我们还在松园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呢。” 陆娴真心地笑了,见过就好,“云姐儿觉得福宁公主好吗?你愿不愿意进宫给她伴读?” “福宁公主挺好的,就是我现在跟盈姐儿一起进学,郭夫子只教我们两个人,若是我不去了,盈姐儿一个人该孤单了。” 云姐儿在何家私塾学了两年多,突然之间跟盈姐儿分开,她还有些不适应。 宫里教导公主的夫子都是科举入仕的士大夫,论学问自然是要比郭夫子好一些的。 何大人是户部尚书,他严明清廉,家教自然是好的。云姐儿在何家那么久,何家人对她也是颇多照顾。 若是何家的小娘子也进宫给公主伴读的话,云姐儿该是没有顾虑了。 要何小娘子一起进宫伴读需得大长公主出马,她也不能明确地现在就断言说让她们两个一起去。 陆娴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说道:“云姐儿这么为盈姐儿着想,盈姐儿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特别高兴的!” 之后陆娴便不再提关于进宫伴读的事,而是专心陪着云姐儿玩了好一会。 直到最后要走的时候,陆娴拉着苏桃的手,小声地叮嘱道:“等二郎下值回来,你记得跟他说说这件事,我明儿去殿下那里问问,看看能不能让何大人家的小孙女也跟着一起进宫伴读?” 苏桃听后乖巧地点头应下。 苏桃送陆娴到门口。 站在齐家门口就能看到吴家的门子已经恭敬地立在吴家大门口候着陆娴。 他见陆娴出来,连忙往外面又站了站,陆娴见了转头笑着对苏桃说:“桃娘也快回去,我已经到家了。” 苏桃轻轻一笑,还是一直看着陆娴走进家门,才转身回自己家。 这日齐贺依然下值很晚,朗哥儿的东厢房已经熄了灯。苏桃还没有睡,她靠在次里间的罗汉榻上拿着本书看。 看得苏桃迷迷糊糊的,齐贺带着一身的寒露进了次里间。 听到动静的苏桃猛然睁开眼睛,见是齐贺回来了,她手臂撑着软枕直起身子,“相公,用过饭了吗?” “在外面用过了,怎么还没有睡下?特意等我呢?”齐贺斜坐在床榻边,笑得含情脉脉。 苏桃心儿扑腾一跳,好像一条鱼落进了水里。她慌乱起身下榻,“我,我让阿落给你叫水去。” 齐贺拉住苏桃的手,猛地一拉就将她拉到了他腿上坐下,“我已经叫她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苏桃慌得一批,后面她定下心来一想,他是她的相公,她有什么好慌的,随后便嗔笑着瞟了他一眼。 齐贺喉结微动,伸手托住她的脑袋,俊脸就俯了下去。 苏桃伸手挡住他的薄唇,急忙道:“等着你是有事要跟你商量。” 齐贺一愣,抱着苏桃让她坐到了旁边,而后坐直身子盯着她,“何事?” 苏桃一脸贼笑,笑过之后正经道:“今儿大姐姐过来了,她说,宫里想让云姐儿过去给福宁公主伴读。” 齐贺抄着手,“嗯?”了一声,“云姐儿愿不愿意?” “问了云姐儿,云姐儿觉着福宁公主好,可是她又说,她若是走了,留何小娘子一人跟着郭夫子学会孤单的。” 齐贺嘴角轻勾,笑得浅淡。他没有搭话,笑着等苏桃说下去。 “大姐姐的意思,她去找大长公主说一说,看能不能将何家小娘子跟云姐儿一起送进宫给公主伴读。” 若是何家的话,倒是有资格去给公主做伴读的,大长公主若是想促成此事,此事便能成。 云姐儿在何家进学,何家对她颇为照顾。让何家小娘子跟着一起去做伴读也行。 官宦人家的小娘子都以能给公主做伴读而自豪,也就只有他们家看云姐儿的意思。 既然云姐儿不排斥进宫做伴读,那就去,宫里的老师自是比外面的夫子教得好。 齐贺伸手拉过苏桃的手握在手中揉捏,“大长公主跟大姐姐若是想让云姐儿去,云姐儿自己又愿意的话,便让她去。” 齐贺小的时候也是给今上做过伴读的,今上学得仔细,他倒是没有怎么代他受过过。 福宁公主应该也不是个调皮的? 第294章 筹谋 陆娴去了大长公主府后,没几日大长公主就给齐家这边送来了一个得力的管事。 这个管事名唤青娘,看着有三十余岁,之前在宫中做女官,管理着一殿之事。 苏桃初见青娘,跟初见兰婆婆的感觉是一样的,规矩而疏离。 青娘来了之后,苏桃便将其安排在了后罩房的院子里居住。 家中的女使们皆住在后罩房内,而小厮们则在前边的倒座房居住。 青娘自己独自占据了一间屋子。 苏桃有心让她管理整个齐家,因此,青娘在来到齐家的第二天,就开始围着院子前前后后仔细地观察了好几遍。 齐家的情况很简单,家中人员并不多,仆从更是稀少得可怜,甚至比宫中一个殿院的仆从还要少。 尽管仆从数量有限,但他们各自都有明确的职责,所以后宅的秩序还算有条不紊。 苏桃将茶水房的事情告知青娘。青娘目光如炬,严肃又清冷,她恭敬地提出自己的想法,说,外院老爷要招待同僚宾客,有个茶水房能便宜许多。 而平常有女眷过来,总是带到老太太院里,道理也是一样的这院里有个茶水房便宜。 而苏桃他们所住的院里,可以放个炭火小炉子,若是要用时就燃上,若是不用就那么放着就行。 青娘说得很合理,苏桃便放权让青娘去做。 如此一来,青娘代表的就是苏桃了。她很顺利地就将各院的茶水房安排了起来。 外院跟老太太的院子里都是在小配房里划出来一小块儿地,放了个柜子放茶盏,茶叶,谷豆都煮茶的物什,另外再窗户边放置一个小炭炉。 苏桃这院里只在配房里放了个小柜子跟小炭炉。因着齐家女使不多,没有专门煮茶的女使,便由各院里伺候的女使负责茶房。 紫昭要照顾朗哥儿便将她留在的苏桃他们院里,阿落便分去了老太太院里,其他就都还是原样。 家里有了青娘,青娘将所有的事情都做了,苏桃简直不要太轻松。 青娘来齐家大概四五日后,陆娴又过来了。 她真的说动了大长公主殿下去宫里找了太后娘娘,何家小娘子是有伴读的资格的,不知道大长公主怎么跟太后娘娘说的。 最终确实福宁公主做得决定,福宁公主很乐意让云姐儿跟何小娘子过去给她伴读。 云姐儿听说陆娴说,盈姐儿也可以跟她一起去给福宁公主做伴读,很是开心。 他们得到消息没过几日,圣上就向齐、何两家各下了旨意。 往常也没听圣上要给公主寻伴读,突然之间圣上就下旨将何小娘子定为了公主伴读。 何家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怕不是沾了齐家小娘子的光。 这段时间,京中官宦家的女眷之间都在传,齐家的小娘子其实是大长公主的嫡孙女。 元夕那日,太后娘娘拉着齐家小娘子说话,大长公主高声说是自家孩子,后面齐小娘子跟吴三太太又是那样亲密,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瞒着众人。 何家的盈姐儿能去宫中伴读,何家够不着去大长公主那里道谢,便带着礼物来了齐家。 何家是何三太太来的。往年因着云姐儿在何家读私塾,逢着岁节节庆,苏桃都要通过何三太太往何家送去一份节礼。 两人关系亲密,何三太太带了礼过来,也没有多说其他的,就欢欢喜喜地聊着家常,用了餐饭就回去了。 何三太太回去之后,青娘提醒苏桃将何三太太的礼单记下来,“这都是人情往来,记下来方便查找,也方便依着礼单走动。” 青娘解释的很清楚,苏桃一下就听明白了。 人情往来,不止收到的要记,送出去的也要记,这些除了是往来的情分,还是家里的收入开支。 家中进出少的时候不拿账本不记着些,待到以后家大业大不用账本便不好记住了。 最后家中每一个铜板的进出都要记清楚,以免得往后内宅混乱,引起祸端。 有这么严重? 苏桃震惊,虽然还有些不解,依然很信任青娘,找了账本将礼单记录了下来。 青娘趁着这个机会,帮苏桃理了家中的库房。 不理不知道,一理青娘吓了一跳。不说大长公主送给云姐儿的,单苏桃手中好东西也不少。 除了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的赏赐,陆家跟苏家也送了她许多好东西。 硕大的珍珠都是论箱子放的,还有极其珍贵的犀牛角珠子她竟然也有一箱。 青娘没有帮着苏桃整理库房前,根本想象不到,其实齐家是有家底的。 可是她们极其低调,竟然让大家都小瞧了去。 齐家的这座宅子是大长公主送的,这么大个宅子他们也就只雇了几个伺候的人。 外院的小厮除了给主人家跑腿,得空还要去修整花园。 青娘觉着这可能跟齐家出身乡野有关,从来都是朴素惯了的,猛然间就是手中有许多银子也没有胡乱花销。 半个月的时间,苏桃跟着青娘将家里的账目整得井井有条,还在次里间给自己整了个书桌,方便她以后看账本。 快进入三月,齐老二还没有从临阳回来,赵氏埋怨他也不给家里递封信。 前几日在西北边境的贺南洲给齐贺回了一封信,信上言:西迪皇宫那边没有任何举动,西迪王的德妃一如既往的得宠。 齐贺看了贺南洲的信,在书房里待了许久。看来西迪王并没有将使臣带回去的话放在心上。 齐贺脑子飞快地运转,他在想在不影响两国关系的前提下,他怎么才能将吕正昊杀掉。 齐贺绞尽脑汁,终于想起一件事。 每年春日里,京城这边会押运一部分粮草去各边境。可是任命的押送官皆是武将。 文臣押送也不是没有,不过他需得向圣上言明。他想要去搅动西迪那边的浑水也需得让圣上知晓。 这不是他说去干就能干的事情。 贺南洲信上说西迪德妃有孕,宠妃有孕,若是诞下王子…… 这对于西迪王世子来说也是件有威胁的事。史书上也有除长立幼的先例。 他们只需在西迪王世子心中种下危机的种子,那么恐惧将会慢慢扩大,除去吕正昊或许会轻而易举。 第295章 转运使 禁中垂拱殿内,香烟缭绕,庄严而肃穆。 齐贺刚刚给圣上讲完经,恭敬地坐在圣上对面的椅子上,他的目光专注而沉静,仿佛能洞悉一切。 “子贺今日所讲经书与往日竟有些不同。”圣上脸上的笑意盈盈,盯着齐贺的眼睛。 齐贺站起来向圣上拱手,“圣上英明,什么都逃不过圣上的眼睛。” 圣上依然脸带笑意,他大袖一挥往后靠了靠,“子贺有什么想要说的,但说无妨。看在你我之间的情谊上,你倒是不用拐弯抹角地提醒吾。” 圣上既已揣摩出他有话要说,那他便直说了,“吕正昊不死,臣心难安。臣自请担任往西北边境运粮一职,臣恳请圣上允诺。” 圣上脸上的笑容收起,盯着齐贺沉默不言,他似是若有所思,又好似洞察了一切。 齐贺俯身拱手,并没有看到圣上此刻的神情。 圣上起身坐正,不疾不徐地开口:“子贺不是正在查蒋伯松?” 齐贺头又往下俯了俯,果断道:“臣确实暗中查了蒋伯松,一番调查之后发现,蒋伯松奸邪,结党营私,操控官职。 蒙阴街上有家名为‘承启’的书画铺子非常人可以进入,能进入的皆是士大夫家的清客小厮。 臣查到那家的掌柜跟蒋伯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臣无能,没有彻查出确切的关系,故而没有向圣上禀报。 蒋伯松败坏失德已非一朝一夕之事。而这次往西北运送粮草机会难得,臣想着先去西北回来再向暗查一番再向圣上禀报蒋伯松之事。” 圣上望着下方一直拱手的齐贺,淡然开口:“子贺坐下。” “谢圣上。” 齐贺向圣上致谢,而后在椅子上就坐。 “子贺有心了。”圣上叹了口气,“皇城司的察子早已经查出蒋伯松受贿一事。蒙阴街道那处书画铺子是蒋府里大掌柜的妹婿在打理。想要靠着蒋伯松升迁的官员会使人去铺子里采买字画。 同时会将所求报之于掌柜的,掌柜的再通过好几层关系禀于大管家,若是所求能成,便会将字画高价卖出。若是不成,便成交不了。 蒋伯松虽然受贿私下里操控官员的晋升,吾查了之后发现,他也非是任人唯亲,而是则能用之。” 圣上说到这里,齐贺好像明白了,因而圣上才迟迟没有动他?! 可是,这天下是圣上的天下,岂是他一个臣子可以胡乱操控的。 齐贺站起来又拱手:“放任不管,乱之所生。” 圣上笑:“子贺的顾虑,吾都明白。子贺无需担心,蒋伯松的一切都在吾的掌控之中。他是贪墨了许多银子,可这些银子最终都会收入国库,如今西北边境不稳,暂时还不能动他。 子贺有心,吾甚欣慰。吕正昊不死,吾心也难安。若是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吕正昊正法,吾必给子贺记上一功。” “臣惶恐,一切皆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好,好一个为人臣子的本分,子贺果然还是那个子贺。若是吾允诺了你,你可有好的计划?” 圣上问,齐贺便将他这些时日所想的计划,一五一十地都说给了圣上听。 圣上听后,连连颔首,“好,吾允了。吾会下旨遣你为西北路转运使,供办此路转运粮草之事。” “臣叩谢圣上。”齐贺躬身道谢。 两日之后,圣上下旨宣读差遣的各路转运使,其中齐贺的名字赫然在列。 齐贺本是内阁侍读学士,日常工作就是在圣上跟前进讲经读史。 而督办押运粮草的这个转运使办完这个差事就撤了,且又是圣上直接管理。 朝中大臣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但陆参政却好像参悟到了一些东西。 下值之后,陆参政并没有回家,而是让身边的小厮将齐贺叫到了苏家酒肆。 陆家和齐家的关系,在苏家也是公开了的。当初接手酒肆的时候,苏青山就直接在酒肆里留出了一个房间。 每次陆家或齐家有人来,苏青山都会领他们到那个专门的房间。 这日苏青山不在,掌柜的便亲自引着陆参政来到了那个房间。 这个房间位于最边上,与其他包房隔得很远,既宽敞又隐蔽,非常适合谈事。 陆参政进了房间,掌柜的亲自送了茶水过来,随后,他便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景色,端着茶盏浅啜。 坐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齐贺才珊珊而来。掌柜的将齐贺送到房门口就退了出去。 而后,他又亲自将陆参政点的几个小菜送了上来,而后退出去关上了门。 齐贺走到陆参政跟前拱手辑礼,叫了声:“爹。” 陆参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齐贺坐在了陆参政对面的椅子上。 陆参政将他给齐贺斟的茶,推到他面前。 齐贺没喝两口,掌柜的就将陆参政点的饭菜送了上来。 两父子也没有多言,饭菜摆上桌,陆参政指着一桌子齐贺爱吃的小菜说:“先用饭。” 齐贺当然知道他爹为何叫他过来,无非是问他去西北之事。 就是因着宣德门之乱,他才流落在外十几年。 他从小就是个记仇的人,他此次去西北为的什么,他爹应该很清楚。 齐贺拿起碗筷,待陆参政开动了,他便也开始吃饭。 一桌子都是他小时候爱吃的饭菜,虽然现在大了口味也变了,可是他心中还是无比动容。 陆参政是个严厉的父亲,想着儿子在外流落十几年,心中一软给齐贺夹了好几筷子菜。 陆家的规矩,食不言寝不语,两人无声地用饭,好一幅父慈子孝的场景。 饭罢,待掌柜的过来收了碗筷,又给他们上了一壶清茶。 齐贺拿起茶壶给陆参政斟了一盏茶轻轻放到他跟前。陆参政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斟茶倒水。 齐贺给两人都斟了茶水,而后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不说话,陆参政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二郎,你此次去西北是为了吕正昊?” 陆参政望着齐贺,他眼神锐利,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 齐贺镇定地回:“是的,儿子自清醒之日起,就下了决心一定要除掉吕正昊。” 陆参政听后,沉默片刻,然后点了点头,他也无时无刻不想着除掉吕正昊,可是他逃去了西迪,在西迪王跟前颇有脸面,后面他的女儿又入了皇宫成了宠妃。 西北边境形势一直紧张,看着松散,实则防卫极严。有点儿风吹草动,就能打破表面的平静。 朝中许多大臣是不愿意打仗消耗国库,对于吕正昊,他也是有心无力,二郎执意要去,他也支持他。 陆参政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说道:“西北局势复杂,不可掉以轻心。我会给你舅舅修书一封,让他们务必帮衬你一二。” 齐贺颔首,又道:“爹,此去西北,儿子已经将所有的计划禀明了圣上,圣上定会鼎力支持。” 陆参政看了齐贺一眼,感慨:“如此甚好。” 第296章 我能去吗 听齐贺如此说,陆参政便知这是圣上默许的。圣上既已默许,那么他定然会给予支持。 陆参政稍微放心一些,可这毕竟是他亲儿子,他不能敷衍,需得认真对待。 陆参政问齐贺可有好的对策,齐贺大致说了自己的谋划。 陆参政平静地望着齐贺,不愧是得他祖父从小看中的。可,玩鹰可不能被鹰啄了眼睛。 随后,陆参政便事无巨细地给齐贺讲了西北的形势,讲了他所知道的西迪那边的情况。 “……西迪王世子较之他爹颇有些谋略,且骁勇善战,万不能小觑。” 陆参政讲了许多,齐贺都一一记在了心里。眼看着天色已晚,陆参政便放他回去了。 齐贺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天上挂着一轮弯弯的月牙儿,星星点点地闪烁着。 前院的小丫头阿碧还燃着灯没有下值,她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灯笼,看到齐贺走进来,赶紧迎上去,向他行礼。 天气转暖,可夜里还有些寒凉,他过来就是让她赶紧下值的。 齐贺没有进去,对着阿碧说了声:“下值,回去。” 阿碧对齐贺行了一礼,恭敬地应了声:“是。” 门口的小厮没有给齐贺掌灯,阿碧就提着灯笼在前面照路。阿碧将齐贺送到三门口,蹲身行了一礼。 齐贺背着手往院子里走,他们的院子也静悄悄的,仿佛一切都已经沉睡。只有紫昭还守在门口,见到齐贺回来,立刻躬身叫了声:“老爷。” 齐贺点了点头,然后对他说道:“去叫水过来。”紫昭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齐贺走进堂屋,里面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他自然而然地走去东里间,往罗汉榻上看了一眼,没有看到平常总是靠着软枕躺着的人。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绕过屏风看了一眼里间的床榻。雕花架子床上的床帐没有放下来,隐隐能看到床上锦被下微微的鼓起一点儿。 齐贺眼睛弯了弯,露出一抹笑来,这么早就睡下了啊。 他转身放轻脚步走了出去,回到堂屋,在主位的椅子上坐下,他闭上眼睛,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这些天的事情让他感到有些疲惫,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自己的思绪。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紫昭就回来了,她行了一礼,“老爷,湢室里热水已经备好。” 齐贺睁开眼睛,起身走了出去。 正房的东边有个小配房,那里改成了沐浴的房间,本来从里间也可以进去,齐贺为了不打扰苏桃便走了外面。 齐家的人沐浴从来不让人伺候,紫昭就回到东厢房门口坐等着。 齐贺在温水里泡了许久,一身的疲惫就这样泡走了,他从湢室出来,感觉精神好了许多。 齐贺回堂屋,紫昭忙跟了上去。 齐贺坐当堂屋的椅子上,紫昭轻手轻脚斟了盏茶递给他,齐贺接过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茶香四溢。 紫昭见齐贺的脸上少了疲惫之色,便开口问道:“老爷,可要摆膳?” 齐贺摆了摆手,“不用,你下去。” 齐贺想自己在屋里坐一会儿,开口让紫昭下去。紫昭低着头,道:“灶房里有温着的牛乳,太太说老爷这些时日辛苦了,待老爷回来了,端了牛乳给老爷用。” 齐贺放下茶盏,眼睛往里间的方向瞟了一眼,嘴角轻勾,声音轻快地对紫昭说:“去端过来。” 齐贺吃了一盏温牛乳,心情极好地回了里间。 小娘子心里时刻都想着他呢,他每日的辛劳她也看在眼里。 齐贺心里吃了蜜一样甜,他掀开被子躺进被窝。 一阵凉意袭来,苏桃不自觉地往里面躲了躲,齐贺嘴角的笑容放大,伸手将人搂了回来。 他将头埋在小娘子的脖颈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抱着小娘子闭上了眼睛。 翌日,齐贺醒来的很早,即便如此,他身边的人也已经不在了。 他在床榻上躺了一会儿,寂静中能听到外面唰唰棍子舞动的声音。齐贺转身仰躺着,他伸出胳膊搭在额头。 晚上不消耗阿桃点力气,一大早地她这么精神抖擞。 难得他在家多睡一会儿,她也不躺在床上陪一陪他,他可是马上就要离家了。 齐贺下床,自己拿衣裳更衣。而后简单地将发髻梳好。 齐贺走到堂屋门口,抄着手看苏桃练枪法。她穿着一身箭袖,身影灵活多变,手中的棍棒舞得只能看到一丝虚影。 同样在东厢房门口站着看苏桃练枪法的紫昭看得入神,都没有看到齐贺已经起床。 苏桃连着练了三遍,终于收起来手中的木棍,紫昭殷勤地跑了过来,“太太,热水已经烧好了,我去端来。” 西边配房里置的小炉子用起来很方便,不仅可以煮茶,冷天还可以给主子烧洗脸水。 紫昭走到堂屋门口才发现齐贺已经起床,忙躬身行了一礼。 齐贺抄着手,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眼睛一直都没有从苏桃身上移开。 苏桃拿着木棍进了堂屋,“相公难得不用那么早上值,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齐贺嘴角弯起,放轻了声音道:“没有温香软玉在怀睡不着。” 苏桃放好她的棍子,笑着斜睨了齐贺一眼。 紫昭很快打了温水进来,放到水盆架子上,紫昭伺候苏桃洗漱好,又去打了盆温水进来给齐贺洗漱。 她家老爷从来都不需要她们伺候,紫昭放好水,就退了出去。 苏桃拿起棉巾子挂在胳膊上,站在旁边伺候齐贺洗漱。 齐贺洗了手脸,拿过苏桃递过来的棉巾子擦了擦,而后,拉着苏桃坐去了堂屋。 今儿没有大朝会,苏桃也知道,可是齐贺他也不急着用饭吗? 他们有时候会去后面院里陪着赵氏一起用饭,齐贺洗漱好也没有动身反而坐了下来,苏桃开口便问:“早膳在咱们院里用?” 齐贺摇头,“我有事给你说。” 苏桃望着他问:“何事?” 齐贺的眼神就像深邃的潭水,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 “圣上封了我为西北路的转运使,不日我就要往西北路去送粮草。” 苏桃一听齐贺要去西北路送粮草,不由得担心起来,西北这一路不知道凶不凶险? 她首先想到的是她能去吗?她去了定保他平安。这么想着,她便问了出来,“我能去吗?” 第297章 给隔壁带只鸡 这次齐贺并不是外派,运送粮草的转运使是派遣的官员,且是完成任务就撤的,他不需要携带家眷。 因而,齐贺轻轻摇了摇头,将原因说给苏桃听:“粮草送到就回来了。” 苏桃也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押运粮草,路上多不安全啊。” 齐贺笑:“如今百姓丰衣足食,国泰民安。且转运司会派兵士一路护送,安全没有问题的。” 齐贺这样说,苏桃不相信他。大名山上的土匪连朝廷命官的东西都敢抢,那个什么牛知县不就被抢了。 不过他也报仇了,找人端了土匪窝,不知道从那里得了多少好东西。 她家开了两个铺子,三四年也才挣了十万两多一点,他可是出手就拿出来十万两的赏银。 苏桃还要跟齐贺再争取一下,朗哥儿起了床,他起床之后就往堂屋跑,看到他爹还没去上值,跑过去扑到他爹身上抱住了齐贺的双腿。 朗哥儿仰着头,小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奶呼呼地叫:“爹爹。” 齐贺笑着嗯了一声。 齐贺前段时间早出晚归地去查蒋伯松,他累得够呛,一切竟然都在圣上的掌控中。 齐贺只嗯了一声,并没有怎么亲近朗哥儿,朗哥儿便笑嘻嘻地往坐着的他爹身上爬。 时辰也差不多了,齐贺站起来,弯腰将朗哥儿抱进怀里,扭头对着苏桃说:“去后面用饭。” 苏桃心事重重地跟着站了起来。 被齐贺抱着的朗哥儿瞬间感觉自己高大了起来,走到门口的时候,还伸着手去够门头。 齐贺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小胖手,“老实些。” “青妈妈说,喝牛乳能长高。朗哥儿以后要长到门头这么高。” 齐贺听了微微一笑,大长公主送来的管事娘子,这么快就影响了朗哥儿。 赵氏也好久没有见齐贺了,见他们三口过来,忙让阿落去灶房通知摆饭。 今儿,用早饭的时候,饭桌上跟以往在西柳村一样,除了赵氏,他们每人跟前都放着一碗牛乳。 赵氏指着牛乳对齐贺说:“青娘子说,这牛乳是极好的东西,吃了能强壮身体,以后你们也时不时地喝上一盏。” 云姐儿跟朗哥儿乐地直点头,齐贺也轻轻地嗯了一声,只有苏桃心不在焉的。 赵氏往苏桃碗里夹了块炒鸡蛋,轻声问:“桃娘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苏桃想告诉赵氏,让她跟自己一起说服齐贺,可是现在是吃饭时间,她便没有开口。 苏桃笑了笑说:“没事。”夹起碗里的炒鸡蛋送进了嘴里。 云姐儿将自己的牛乳一口喝完,放下碗盏开口说:“婆婆,福宁公主说,宫里有地方住,让我跟盈姐儿不用每日回来。” “这……这怎么那么突然呢?”赵氏慌张了,说话都结巴。 赵氏暂时没有心情过问苏桃,逮着云姐儿问东问西,“你们住在宫里的话,住哪里呢?你跟盈姐儿都不大,谁照顾你们呢?” 云姐儿一问三不知,盯着赵氏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茫茫然道:“不知道啊。” 赵氏唉了一声:“这迷迷糊糊地怎么能住宫里呢。” “娘别担心,宫里有给皇子公主伴读准备的院子,院子里有宫内人伺候。节庆假日都可以回来,若是不严格的话,旬休也能回来。 给宫中皇子公主授课的多是国子监的人,二叔也可能回去授课。” 齐贺这么一说,赵氏没有那么担心了,五郎的二叔可是云姐儿亲外祖父。 云姐让问了也不知道,赵氏便不问她了,直接看着齐贺问:“用不用给云姐儿准备些什么?” “准备好换洗的衣裳。” “好,娘知道了,赶紧先吃饭。”餐桌上说话影响用饭,赵氏首先收了声。 一家人用过早饭,齐贺别了家人去上值。云姐儿还要收拾包袱,赵氏就带着素月给云姐儿收拾衣裳去了。 苏桃带着朗哥儿插不上手,站在一旁看着。 素月做事麻利,不一会儿就帮云姐儿收拾好了行囊。 赵氏送走了云姐儿,拉着苏桃就回了堂屋。 阿落烧了壶茶水提进来,赵氏没有心情喝茶,她拉着苏桃问:“桃娘,你看着像是有事儿。你别瞒着娘,你说说有啥事儿?” 苏桃本来也没想瞒着赵氏,赵氏这么一问她就说了出来。 赵氏惊讶,“五郎要押送粮草去西北?他不是文官吗?” 家里有个在朝为官的,苏桃渐渐也摸清楚了一点官场的事情,“除了守在边疆的武将,京中的武官大多也都是科举上来的。” 赵氏哦了一声,又问:“不是外派就不能带家眷吗?” 这个苏桃不是太清楚,兴许是不能带? “你去隔壁问问娴娘,若是能带你就跟着去,可是娘也担心你一路上吃苦。”赵氏一脸担忧,“听说从京城到西北路途远着呢。” 苏桃忙回:“娘,我不怕吃苦,我就是担心相公的安危。” 赵氏感同身受,齐老二这都回临阳将近一个月了还没有回来,她虽然嘴上没说也日夜担心着。 苏桃有一身傍身的武艺,跟着五郎去兴许是个帮衬。若是不能去,日日也是在家担心。 赵氏让苏桃去隔壁问问陆娴,苏桃随手就提着一只鸡过去了。 陆家灶房里厨娘多,会做什么的都有,陆娴来这边手里总是提着点心果子。 而齐家的灶房,只有翠丫一个厨娘,翠丫的做饭手艺,是半瓶水的许大娘教的,她可不会做点心果子。 就厨娘这个活,还是后面另外雇了两个粗使婆子,有人洗衣裳了,翠丫才担了下来的。 她家没啥好东西,就灶房门口的笼子里刚好还有几只庄子上送来的鸡,苏桃就抓了一只提在手里去了隔壁。 陆娴也有好几日没有去齐家了,苏桃被门房领着一路去了陆娴住的院子。 到了院门口,苏桃就将鸡递到了看门婆子的手里。正房门口守着的小丫头见苏桃来了,马上掀开帘子禀报。 少顷,陆娴跟前的女使青鸾扶着她就走了出来,苏桃见了吓一跳,怎么几日不见还让人搀扶上来,身体不适? 苏桃忙上去扶住她,关心地问:“大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第298章 随从 陆娴先是笑盈盈地看了一眼苏桃,随后又给了青鸾一个白眼,并略带娇嗔地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他们有点大惊小怪罢了。” 青鸾脸上露出一丝无辜的笑容,轻声回应道:“这也是没办法呀,三爷可是反复叮嘱我们一定要好好照顾太太呢,所以我们也不敢偷懒啊!” 苏桃陆娴就这么说说笑笑地在厅堂里坐下来。 青鸾让身边的小丫头去通知茶房的人准备茶水并送进来,然后自己就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站好。 苏桃安静地坐在那里,目光一直注视着陆娴。 她发现不过几日没见,陆娴的面容似乎比以前更加祥和了,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突然,苏桃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她向前探身靠近陆娴,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姐姐,你是不是有喜啦?” 陆娴一愣,随即勾着唇角浅浅一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苏桃来了兴致,眼睛里冒出光来,“大姐姐,请郎中过来瞧过了没有?” “瞧过了,月份还短,老郎中给诊了脉,脉象不是太清晰,说再过半月再来瞧瞧。”陆娴对着苏桃笑,瞅了自己小腹一眼,“还不稳没有告诉大家。” 苏桃明白,她点了点头想要扯开话题。 陆娴自己绕着又说了回来,陆娴看似埋怨吴三爷,脸上甜甜的幸福已经出卖了她。 陆娴说,因着当初怀着云姐儿早产,她那次好似进了一趟鬼门关。 碰巧那日,吴三爷在殿前司当值,没有在跟前,待陆娴从寺庙回来之后,吴三爷心疼坏了。 后面,他跑去找了个老郎中,询问夫妻之间怎么避孕。 老郎中告诉他了几个方法,就这么着,陆娴后面一直没有怀上。 陆娴曾经担心过是不是因着当初难产坏了身子?她娘还将她叫回陆家偷偷让胡郎中给她诊了脉。 胡郎中言,当初难产的损伤早已经养了回来,她随时都能有孕。 她身子没有问题,偏巧吴家人也没有催,她便没有放在心上。 经了去岁那事,发现寿哥儿不是他们亲生,大长公主就坐不住了,她询问了陆娴身体没有毛病,便怀疑到了自家儿子身上。 大长公主为了吴三爷的脸面也没有说开,找了各种名目让吴三爷去诊脉,找了太医院的两个老太医诊过都说没有问题。 大长公主疑惑,还去民间找了医治男子病症很厉害的老郎中,结果都是一样。 吴三爷身体康健,没有毛病。 即便如此,大长公主还是忧心,后面频繁往吴家这边送补品,吴三爷年轻气盛地哪里需要用到补品。 他便气呼呼地跑去找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无奈便给他说开了。 寿哥儿不是他跟陆娴的血脉,他们还是得生个儿子出来,吴家三房总得有个亲生的血脉。 吴三爷明白了,给他娘撂下一句话,“找好医女照顾娴娘。”就跑了回来。 然后,陆娴就……就有了身孕。 这些私房话也是可以说的吗? 苏桃的脸儿微微泛红,还是硬着头皮夸了吴三爷一句:“三爷对大姐姐真好。” 陆娴笑得一脸幸福,宛如盛开的花朵。 她笑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慢慢止住笑声。 陆娴几日没见云姐儿了,便轻声问苏桃:“这几日没有过去看云姐儿了,也不知道她给公主伴读习不习惯。” 苏桃微笑着将云姐儿最近的情况详细地告诉了陆娴,陆娴听得十分认真,嘴角不知不觉间又重新挂上了一抹慈爱的笑。 当听到苏桃说云姐儿之后要住到宫里去时,陆娴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失落之情,叹息道:“云姐儿住在宫里,以后就很难见到她了。” 有孕之后,总是多愁善感。 苏桃看着陆娴的样子,不禁感到心疼,于是笑着安慰她:“别难过,相公已经告诉我了,虽然云姐儿会住在宫里,但旬休和节庆的时候都会放假回来。” 陆娴听后,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不过一会儿她又有了新的担心,“桃娘,你说若是告诉云姐儿,我有了身孕她会不会高兴?” “会,会高兴的。朗哥儿小时候,云姐儿可喜欢他了。” 陆娴突然开朗了起来,云姐儿现在也很喜欢朗哥儿呀。 心情好了,陆娴招呼苏桃吃点心,喝茶。陆娴吃了口茶,笑着问苏桃,“怎么突然拿了只鸡过来。” 别说是给她补身子的,来前儿苏桃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苏桃倒是很直接,“我来是要请教大姐姐点儿事,家里有庄子上送来的鸡,随手就抓了一只过来。” 陆娴听了咯咯咯地笑,她这个弟妹哦,就是直爽。 “什么事?你说。看在那只鸡的份儿上,知无不言。” 苏桃弯着眉眼一笑,“相公被圣上封了个西北路的转运使,他过几日要押送粮草去西北边境。” 陆娴望着苏桃,让她继续说下去。 押运粮草去西北怎么了,西北边境守边的不是二郎的舅父吗? 苏桃稍微有些扭捏,“我担心他,想跟他一起去,他不同意。我来问问大姐姐,我能跟着去吗?” “能啊,怎么不能,之前圣上御驾亲征不是还点了你吗?你怎么不能一起去。二郎不让你跟着去,怕是他心疼你。那么远的路风餐露宿的,押着粮草车队也走不快。到了其他州府的粮仓,还要去提粮食。” 陆娴家里也算是官宦世家了,她对这些还是有些了解的。 苏桃听得认真,听完微微颔首。 “我不怕辛苦,我可以换上男装跟他一起过去。”苏桃眼睛一亮,“朝中的官员身边是不是都有随从?” 陆娴点头,不只朝中的官员,官宦家的老爷、郎君即便不入仕为官身边也有随从。 商贾人家也有随从的啊,桃娘她不知道? 陆娴疑惑地看了苏桃一眼,苏桃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她在思考路上装作齐贺随从的样子,想多了,还忍不住笑了出来。 陆娴初初有孕,苏桃不好打扰她,自己想到法子之后,便匆匆告辞了。 回去跟赵氏一说,赵氏是满心的赞成。 陆娴有孕,现在月份还短,她便也没有跟赵氏说。 她就想着出发前,让喜子去庄子上一趟,拿几只老母鸡回来送去吴家,给陆娴补补身子。 第299章 出发前夕 苏桃做了什么决定,赵氏没有不应的,虽然担心苏桃路上吃苦头,看苏桃如此坚决,她便也没有反对。 只笑着对苏桃说,待她跟齐贺走后,她会在家好好看着朗哥儿。 苏桃放心了,还是叮嘱赵氏不要在齐贺跟前说漏了,她到时候给他个惊喜。 齐贺也就放松了一日,翌日就又开始忙,苏桃一大早就让翠丫煮鸡汤,到了中饭饭时刚好煮好。 苏桃装了一小罐,让喜子给送去转运司去,顺便她让喜子打听一下,往西北路去的粮草几时出发,走那个城门出去? 喜子是去给齐贺送吃食的,运送粮草从哪个城门出去也不是什么秘密,喜子很简单就打听到了。 只是具体哪日出发,他没有打听到,因着这个时间是不确定的,京中这边的粮草集齐了就出发。 苏桃了然,齐贺几时出发,她或许能猜得到。 她找了针线娘子过来,按着她的身量做了两身细棉布的小厮衣裳。 她怕来不及,还多给了五两银子加急。 这针线娘子很守信,苏桃多加了五两银子,她两日便将衣裳做好送了过来。 苏桃试穿之后很合身,就拿了个包袱包了起来放进了衣柜底下。 这日齐贺早早地回来了,在赵氏院子里用用过晚饭之后,齐贺对赵氏说:“娘,明天儿子就要押送粮草去西北了,你们在家照顾好自己。” 赵氏瞟了苏桃一眼,忙应道:“在家里安安稳稳的,你不用操心。就是你一路上风餐露宿的,才要照顾好自己。” 母慈子孝,互道珍重。 苏桃听到齐贺说明天就要出发时,心中微微一动,好在她早已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此时,朗哥儿正在一旁独自玩耍,苏桃轻轻招手示意,朗哥儿便欢快地跑了过来。 苏桃一把将朗哥儿紧紧拥入怀中,朗哥儿小胖墩儿一个,苏桃抱着他,似是抱着一团柔软的棉。 想到即将离开家,苏桃不禁感到一丝不舍。这次出去不知道要多长时间,她肯定将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见到可爱的朗哥儿。 苏桃眷恋地抱着朗哥儿,亲吻着他那胖乎乎、嫩滑的小脸。 朗哥儿似乎以为他阿娘在与他嬉戏,笑着躲避起来,发出阵阵清脆的笑声。 齐贺转头看着这温馨的一幕,眼中流露出温柔的笑容。 苏桃感受到齐贺的目光,抬起头望去,只见齐贺静静地凝视着她们母子俩。 齐贺就要出远门了,是不是跟她一样,也想跟朗哥儿亲近亲近? 苏桃心里一软,再次用力地在朗哥儿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苏桃放下朗哥儿,在他的小屁股上轻轻地拍了拍,说道:“朗哥儿,你爹爹明天要出远门!你赶紧多跟爹爹亲近亲近。” 苏桃的怀抱温暖又软和,朗哥儿是喜欢跟他娘亲亲抱抱的。可他看到他爹羡慕地看着他跟他娘,还是很有孝心地冲了过去。 小家伙劲儿大,齐贺用了好大的力气才稳住他。 朗哥儿学着他娘伸着脑袋要去亲他爹的脸,齐贺猛地躲开了。 朗哥儿不依不饶,非得亲着不可,他两手捧住他爹的脑袋,硬是在他爹脸上亲了一口。 赵氏跟苏桃看着两父子嬉闹,都呵呵轻笑出声。 齐贺明儿就要出发了,赵氏也不留他们在她院子里消磨时间,笑着对他们说:“天儿不早了,你们回去。” 齐贺深深瞅了笑得开怀的苏桃一眼,也没想在他娘院子里多做停留,抱着朗哥儿站起来给他娘施了一礼。 苏桃也站起来向赵氏微微施礼,然后三人就回到了前面的三进院。 朗哥儿刚吃饱,精神抖擞的很,回到他们院,在堂屋里疯玩了起来。 苏桃陪着朗哥儿玩,齐贺出去吩咐紫昭叫热水过来。 苏桃朗哥儿两母子,从堂屋玩到次里间的罗汉榻上,朗哥儿在床榻上跑来跑去,他跑到苏桃身后捂住苏桃的眼睛,趴在苏桃背上问:“你猜我是谁?” 苏桃咧着嘴笑,故意问:“是云姐儿吗?” 朗哥儿咯咯咯地笑,说:“不是,阿娘再猜。” 苏桃笑得花枝乱颤,实在是忍不住,她又问:“是寿哥儿吗?” 朗哥儿急了,“阿娘,不对不对。” 齐贺看着他的傻儿子,实在也是忍不住,轻轻地笑出声来。 “那……我猜是朗哥儿。”苏桃刚一说完,朗哥儿就高兴地放开了他的小胖手,“阿娘猜对了。” 玩了一会儿,紫昭过来禀,洗澡的香汤备好了。 齐贺让苏桃过去沐浴,他陪着朗哥儿玩。 两父子躺在罗汉榻上,齐贺对朗哥儿说:“咱们玩个新游戏,咱俩都闭上眼睛,谁睁眼说话谁就输了。” 朗哥儿单纯地答:“好啊。”随后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齐贺盯着朗哥儿看了好一会儿,他见朗哥儿眼睫毛眨呀眨似是要睁眼,他赶紧闭上了眼,躺着不动。 如此过了一会儿,齐贺又睁开眼睛看向朗哥儿,朗哥儿乖乖地躺着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 齐贺嘴角含着笑意,静静地望着朗哥儿好一会儿,渐渐地朗哥儿呼吸便均匀起来。 齐贺狡黠一笑,抱着朗哥儿送去了东厢房。 从东厢房出来的时候,他对紫昭说:“正房不用你伺候了,早点儿休息。” 紫昭施了一礼应是。 齐贺回到里间,褪去外衫,只着里衣走进沐浴的房间。 房间里一灯如豆,照得整个房间柔亮一片。 苏桃坐在浴桶里,没有沐发,头发用一根简单的发簪盘在头顶,白皙滑腻的肩膀露出大半。 肌肤如玉,泛着莹白的光,她正拿着澡豆往身上仔细地涂抹。 齐贺轻手轻脚走到她身后,伸手蒙住她的眼睛,轻声说道:“猜猜我是谁?” 齐贺声音里带着笑意,气息喷洒在苏桃的耳后,让她不禁轻轻颤抖了一下。 她试图挣脱,但他的手紧紧捂住她的双眼,让她无法看到任何东西。 苏桃娇嗔一声:“怎么跟朗哥儿一样,这样幼稚。” 齐贺轻笑出声,声音低沉而有磁性,“猜对了,有赏啊。” “相公,快放手,正在打澡豆呢。” 苏桃声音娇俏,齐贺总感觉带着勾人的意味,他更加放不开,嘴唇从苏桃脸侧轻轻蹭到了她唇边。 他含着柔嫩的唇角喃喃低语:“猜对了,相公服侍你洗澡?” 成亲五年,齐贺轻松拿捏苏桃,苏桃根本说不出一个“不”字,几息之间整个人就变得恍恍惚惚。 第300章 随从随行 累了一夜的苏桃像一只慵懒的小猫,在柔软的床榻上睡得正香。 脸上温软湿热的亲吻,像一阵轻柔的春风,将她亲醒了。 苏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面前是一张俊逸非凡的脸,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谪仙人。 这谪仙一样的郎君是她的相公啊,苏桃开口软软糯糯地叫了声:“相公?” “嗯~”齐贺声音清缓,带着早起的暗哑。 小娘子声音娇柔,不由让人想到昨夜的温情蜜意。 齐贺伸手抚上她的后背,修长有力的手指在细滑的肌肤上摩挲。 长年握笔的手,修长有力,连一点儿薄茧都没有,在光滑的肌肤上缓缓游走,舒服地苏桃不由得轻哼一声。 齐贺心中一阵激动,手滑到她柔软的腰肢,稍稍一用力,又往身前拉近了一些。 他低头寻着她的唇儿,耐心而温柔地吮吸,好似她唇上有蜜糖一般。 原本还有些睡意的苏桃,瞬间睡意全无,没两下软了身子,继而娇喘连连。 昨日荒唐而美好,令人沉沦。可只顾着荒唐,齐贺出门的衣裳还没有收拾。 此刻虽有万千不舍,还是强迫自己松开了怀抱中的苏桃。 他抱着苏桃躺了一会儿,便飞快地起身下床。 齐贺给自己找了身藏蓝的直缀穿上,将头发梳成一个简单的发髻,用一支普通的玉簪固定住。 与此同时,苏桃仍然躺在床上,她微微仰着头,喘着粗气,试图平息那颗因激情而狂乱跳动的心。 齐贺打理好自己,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苏桃,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和不舍。 让阿桃在休息一会儿,齐贺眼中满是疼惜。 他出了里间招呼紫昭打水过来。 待他洗漱好再进里间时,苏桃已经起床了,她穿着寝衣在衣柜跟前帮他找衣裳。 不知道她起来了多久,不大一个竹箱子已经装得满满当当。 她见齐贺进来,笑着说:“衣裳帮你都装好,直接提着箱子走就行了,方便的很。” 两人来了京城后,还没有怎么分开过,此次分开怕是要大半年见不到了。 齐贺轻嗯了一声,过去伸出胳膊,将苏桃揽进了怀里。小娘子身娇体软,抱在怀里似是风中飘飞的蒲公英,轻柔的不似样子。 齐贺紧紧搂住苏桃,在她头顶低语:“阿桃,越来越能干了。” 齐贺语气里带着离别的感伤,苏桃抿着唇儿笑,微眯着的眼睛明亮中带着一丝狡黠。 齐贺放开苏桃出了里间,苏桃便随便找了件衣裳换上。 外面天儿还早,苏桃洗漱好之后,便让紫昭叫了早膳过来他们院子。 苏桃陪着齐贺吃了早饭,而后,缠缠绵绵地送他到大门口。 齐贺走了,苏桃快步走回院子,跑去东厢房看了朗哥儿一眼,朗哥儿睡得很沉,苏桃不忍叫醒他,便在他额头狠狠亲了一口。 苏桃恋恋不舍,百味陈杂地回到房间,快速换上小厮的衣裳,又去后面院子跟赵氏道了别。 喜子驾着驴车送齐贺去了,小厮阿福将齐贺的大白马牵到了院门口候着。 苏桃背着她的长木棍走到院门口,在赵氏的目送中跨上马。 “路上多注意安全。”赵氏不厌其烦地再次叮嘱。 “知道了娘,回去。” 苏桃别了赵氏,伸手在马屁股上一拍,马儿就哒哒哒地跑了出去。 天灰蒙蒙的一片,苏桃骑着马儿,马蹄声在空旷的道路上回响,显得格外清脆。 马跑得又快又急,不一会儿就跑出了好远,直至消失在赵氏的视线范围内,赵氏依依不舍地才转身回了家。 苏桃让喜子打听到,齐贺他们的车队将从城西门出发,苏桃这个时候赶去西门,往前走几里路,在烟雨亭等着他们。 苏桃之前跟随队伍一同前往北境,她的骑术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她现在驭马极其熟练,出了城西门没多久,就到了城外的烟雨亭。 这时候天色虽然还早,路上已经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有刚出城的,也有将要进城的。 苏桃将马儿拴在烟雨亭的柱子上,大白马就低着头想要吃地上的青草,可是它嘴上套着马嚼子根本吃不到。 苏桃坐在烟雨亭中,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已经进入春日,田野间各种绿色都冒了头,带着一股清新的蓬勃的气息。 苏桃出发时,天色灰蒙蒙的,苏桃以为是个阴天,她在烟雨亭里坐了不过两盏茶的时间,太阳就从东边冒出了头。 金灿灿的光线,瞬间将整个大地点亮。 从京城的方向,走过来浩浩荡荡一队人马,前面是骑马的护卫,后面是一辆灰扑扑的马车,再后面就是拉着粮食补给的马车延绵很长,最后面又是骑马的护卫。 这就是齐贺的押运队伍了,苏桃赶紧站起来,解下大白牵着就去了路边儿上。 待队伍走到近前,苏桃对着马上的兵士拱手,“车里可是齐贺,齐大人?” 最前面的兵士,扬手叫停了了队伍,坐在马车里的齐贺,掀开车帘子看情况。 那兵士还来不及询问苏桃,齐贺眼睛好使,就已经看到了她。 他眉头蹙起,冷着脸下了马车。齐贺走过来,兵士下马向齐贺拱手:“大人。” 齐贺对他摆了摆手,拉着苏桃往旁边烟雨亭走。 “阿桃,你过来干什么?”齐贺压着声音,唯恐后面路上的人听到。 苏桃甜甜一笑,“早上你不是还难舍难分吗?我过来陪你了。” 齐贺打量她一身极其合身的短褐,不相信她是因着他早上眷恋才跟过来的。 齐贺气得叹息一声,无奈道:“朗哥儿还在家里等着你呢,赶紧回家去。” 苏桃盯着齐贺的眼睛,“我穿着这身衣裳来的,就一定要跟你去,若是路上遇到什么,我还能保你安全。” 苏桃说着转身给齐贺看她身后背着的棍子。 “路上不会有危险,朝廷的粮草还是没有人敢动的,除非他们不想混了。”齐贺很严肃。 苏桃也坚持,“我跟娘都说过了,你就说我是随从。” 苏桃坚持,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齐贺,齐贺心儿一软,就不再坚持了。 “好,你就暂时做个随从。” 齐贺心软留下来苏桃,又心疼她骑马太累,只能将大白套在了马车上,苏桃跟齐贺一起坐进来马车。 第301章 见舅父 往西北去的途中,押运的车队遇到粮仓就要过去提粮食,原本不长的车队,后面越来越长,犹如一条蜿蜒的巨龙。 齐贺说得没错,朝廷运粮的车队,没有人敢动,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西北边境。 待他们走到延州的时候,一路上山花已经开得烂漫,如同一幅绚丽的画卷。 车队离延州还有百里余路的时候,有一队千余人的骑兵从城内奔出来迎接,他们犹如一阵旋风,迅速地向车队靠拢。 押运队伍前的校尉抬手,正缓缓而行的车队慢慢停了下来。对面狂奔而来的队伍,领头的人也及时扯住了马缰绳。 队伍都停下来之后,对面领头的人一身铁青色的铠甲,骑着马往这边缓缓而行。 他跟押运的校尉点头示意,而后对着马车叫了声:“子贺,别来无恙。” 齐贺在马车里听到贺南洲的声音,掀开车帘子走到车前,站在马车上对着马上的贺南洲拱手一礼,“贺将军,别来无恙。” 贺南洲笑得豪爽,这时苏桃掀着车帘子,也探头往外看。一眼看到了骑在马上的贺南洲。 贺南洲觉察到马车里还有有人,眼睛瞟过去看到了探头探脑小厮装扮的苏桃。 他仔细打量了一眼,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二郎有苏娘子在身边,这一路来回定是极安全的。 贺南洲没说什么,有力的大手猛地一扯缰绳,将马儿转了个方向。 他转身对着押运队伍的校尉说:“跟着我来。” 齐贺径自回到马车里,苏桃望着他眼儿明亮,好似在说,你表兄是来接你的? 贺南洲驾着马儿在前面狂奔,押运粮草的队伍跟着他们后面,依然缓缓前行。 西北这边有转运司,他们押过来的粮食自然是要送往转运司的。 苏桃猜的没错,贺南洲能带着一队人马过来迎接,完全就是来迎接齐贺的。 一个时辰之后车队进了转运司,当地的转运使马上迎了出来。 齐贺跟这边的转运使交接过粮食,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贺南洲带来的一队骑兵,被手下的人带了回去,他跟贺未两个人跟到了转运司。 这边转运司的转运使虽然有些疑惑不解,贺南洲为何会跟着,还是极热情地将齐贺跟贺南洲请进屋里吃茶。 三人都坐下后,转运使客气道:“齐大人一路上辛劳。” “为圣上做事,言不得辛劳。”齐贺一板一眼,回得刻板又冷淡。 转运使被哽住了,心道:这怕不是个油盐不进的主。 转运司里的小吏端上来简单的茶水,转运使陪着齐贺跟贺南洲喝茶,等着外面的人做交接。 贺未跟苏桃都站在门口等着,贺未自是认出了苏桃,他完全做不到视而不见,时不时地瞟苏桃一眼。 苏桃感觉他好像有话要说,可又迟迟不开口。 苏桃心中暗笑,难道是他不知道怎么称呼自己? 苏桃正经地拱手对贺未道:“在下苏虎。” 贺未脸上纠结的神情陡然退散,他拱手对着苏桃道:“苏兄弟。” 苏桃拱手回了一礼。 去岁跟北国使臣一战,贺未彻底被苏桃折服,他有心想攀谈几句,可是她毕竟是齐大人的娘子。 只是为了方便才作小厮打扮,其实并不是男子。 想着郡王爷多跟苏桃说两句话,齐大人寒冰一样的脸色,他就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贺未收了声不语,默默地站在门口候着。 差不多过了有两个时辰,外面的两方人员才交接好。 齐贺跟转运使两人在单子上签字画押,走出转运司衙门的时候,齐贺心疼坏了苏桃。 心疼她硬生生在站了两个时辰,这边的转运使真不将下面的人当人看,他们一路奔波也不知道让随从坐下来休息一下。 齐贺冷着一张脸出了转运司,贺南洲跟在齐贺身后,开口邀请他们去城中将军府一叙。 贺舅父和贺舅母都在府中,齐贺作为外甥,理应前去拜访。 然而,他们刚刚到达,还没来得及准备礼物。 贺南洲拍了拍齐贺的肩膀,安慰道:“不必在意礼物,只要你去了,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齐贺暗自思忖,礼物可以稍后补上。 他招来押运校尉,吩咐他带着其他人去城外驿站修整,待校尉带着人出城后,齐贺便毫不犹豫地跟随贺南洲一同前往了将军府。 贺舅父原本一直在边关巡防,但得知齐贺近日将抵达,他特意提前数日从边关赶回来,在府中等候他。 当齐贺和苏桃跟着贺南洲走进将军府时,贺舅父和贺舅母早已在厅堂等候多时。 贺舅父坐在厅堂中,显得有些焦急。 贺舅母去岁回京城,回来自是将齐贺的事情都说与了他听,自他知道十几年前待圣上出逃的小郎君还活着,他心里便是说不出的感动。 当年他找了个身手极好的都虞候护送他,还是没能将他安全的送去江南道,二郎失踪后他心中愧疚不已。 后面带着人马在大名山寻了许久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着实没有脸面见他二妹妹。 现在二郎回来了,压在他心中十几年的大石头也终于可以放下了。 齐贺进入厅堂,拱手向上座的贺舅父、贺舅母拱手施礼。 贺舅父见了齐贺,从位子上站起来,大步向齐贺走了过来,他重重地拍了拍齐贺的肩头,两手扶着他的肩膀仔细打量他。 “好小子,长得极像我贺家人。”贺舅父哈哈大笑,拉着齐贺让他坐下。 苏桃还穿着小厮的衣裳,赶紧蹲身向贺舅父、贺舅母道万福。 贺舅母原本坐在椅子上笑看着齐贺,并没有怎么注意他旁边的小厮。 苏桃一施礼,贺舅母看了过去,她仔细一打量,笑着走了下来,“二郎媳妇?” “舅母。” 贺舅母笑着拉住苏桃的手,惊讶道:“你怎得是这个打扮?” 齐贺开口帮苏桃解释:“舅母莫怪,为了路上方便,娘子便扮作了小厮。” 贺舅父也是听了苏桃的壮举的,他很是欣赏苏桃,转身望向苏桃,笑得如慈父,夸赞道:“二郎媳妇巾帼不让须眉。” 苏桃客气地笑了笑。 “好了,你们先陪着二郎,我带二郎媳妇回去换身衣裳。”贺舅母说着就拉着苏桃的手走去了后院。 第302章 庆幸跟来了 贺舅母给苏桃拿了一身全新的衣裳换上,又待着她回来郑重给贺舅父见了礼。 贺舅母给苏桃拿的是贺二郎媳妇的衣裳,这衣裳不是大胤的款式,应该是西迪那边的款式跟箭袖很相似,偏偏是大红色的,火红的衣裳极其修身,显得苏桃腰肢儿纤细。 或许是时间来不及,苏桃只简单在头顶挽了个斜斜的发髻,衬得苏桃活泼灵动。 苏桃在齐贺跟前穿了大半个月的小厮衣裳,偶然间换上这身衣裳,齐贺眼前也猛然一亮。 贺舅母带着苏桃过来跟贺舅父郑重见礼,见过礼之后便将苏桃带去了后院。 贺二郎不在,贺舅父从边关回来,他便被留在了那处镇守。 贺二郎的媳妇有了身孕,大腹便便的,也不好一直坐在那里陪着苏桃。 她坐了一会儿陪着苏桃说会子话,贺舅母就让她身边的小丫头扶着她回去了。 上次回京城,贺舅母并没有给贺大郎找到媳妇,一直懊恼不已。偏偏苏桃也不常跟其他官宦人家走动,她也没有说这些扫兴的话出来。 贺舅母问了陆大老夫人的身体,陆大老夫人现在没有什么烦心事,整个人过得倒是舒心。 贺舅母听了,连声道:“这样就很好。你母亲她能好起来,我跟你舅父也就放心了。桃娘啊,舅母听说你去岁你跟着圣上去了北境,可有见到你姨母?” “当时,外甥媳妇是依着殿前司兵士的名义过去的,那几个月都在御前守卫,没有去见姨母。只过不回来的时候,远远望到城墙上韩大将军身边站了一妇人。 外甥媳妇想,那是不是姨母?” 贺舅母喃喃低语,“那该是你姨母。” 贺舅母抬起头,笑着对苏桃说:“二郎小时候讨喜可爱,又很会念书,你姨母很是喜爱他。” 苏桃笑:“是吗?” “是的呢,你姨母家的几个表兄弟,整日舞刀弄枪的,淘气地像山林的猴子。你姨母他就喜爱二郎,乖乖巧巧地,头脑又好。” 贺舅母夸齐贺,苏桃陪着她笑。 苏桃在 舅母院里用了饭,贺舅母说:“驿站安排的再好,不如家里好,你跟二郎都住在家里,驿站那边让大郎过去说一声。” 就这样,苏桃被贺舅母安排去了另外一个院子。 这边的将军府的布局跟京城不一样,京城的院子方方正正的,这边的院子倒是像桃源庄那座院子的布局。 大宅院里有一个个的小院子,院子大分布不是太规整,苏桃被女使领着去了一处离主院很近的院子。 贺舅母安排过来的女使,招呼着伺候苏桃沐浴更衣。 前厅里,郎君这边的宴席也结束了,齐贺跟着贺舅父进来书房。 “吕正昊在西迪已经有了影响,他带过去的人马,曾经为西迪攻打西边的小国立下过汗马功劳。且他女儿现在是西迪王的宠妃。 只怕小小的警示根本不能动的了他。” 贺舅父坐在椅子上,听了齐贺表明来意之后,他说了自己的看法。 “舅父,此次过来西北是我向圣上求来的,来之前也跟圣上说了,必定要搅乱西迪,拿下吕正昊的人头。” 齐贺不是没有想过其中艰难,可是再难他也要试一试,不论用什么方法,他都得出了心中的那口恶气。 齐贺又说:“之前表兄来信说,吕正昊的女儿如今有孕,或许可以用来做点儿文章?” 贺舅父沉默不语,眼睛望着远处,好似在思考此计的可行性。 “西迪王世子不是那种没有头脑的人,相反他有勇有谋,在西迪也颇有威望。”贺舅父眉头深锁,发现智取有些艰难。 坐在一旁的贺南洲幽幽开口,“不若我召集一批赏金客,跑去西迪王都,拿下吕正昊的人头?” 贺舅父瞟了他一眼,想法没错,可是那里有银钱去招募赏金客。 他一睁眼就要管着边境十万将士要吃喝,虽然朝廷有军需粮草,可是远远不够。 贺南洲自己都还要出去做赏金客补贴军需。 齐贺能理解贺舅父,他从来没有想过蛮干。 他有自己的打算,“表兄跟舅父无需为难,贺自有计谋,只需舅父将在西迪的探子借来一用。” 安插个探子不容易,贺舅父沉默了一瞬,开口对齐贺说:“让你表兄在你身边帮你,他也有自己的探子在西迪。” 贺舅父让贺南洲帮着齐贺去做事,又特别提醒切不可暴露行踪。 贺舅父语重心长地说:“二郎,舅父能明白你的心思。舅父也无时无刻不想着除掉吕正昊,可这件事非同小可,你二人务必要谨慎,皆不可暴露了行踪。” 齐贺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贺舅父皱起眉头,语气严肃:“如今大胤跟西迪维持表面的平和极是不易,表面上看着平和,其实形势非常紧张,西迪王世子在西边小国吃了胜仗的甜头,最近却是有不臣之心。圣上鼓励其他地方的百姓往西北边境迁徙,用以稳固边防。 两国安稳则国泰民安,两国开战,百姓将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齐贺深知其中利害关系,点头道:“舅父所言极是,我自然清楚这一点。我不会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而不顾大胤的百姓。圣上既然同意我来到这里,想必也是相信我有能力做到天衣无缝。” 贺舅父满意地点头,看向贺南洲:“你要好好协助二郎,务必护他周全。” 齐贺跟贺南洲对着贺舅父拱手应是后,便告退离去。 夜色深沉,齐贺回到了客院。房间内,苏桃已经洗漱完毕,静静地坐在床榻上等待着他。 苏桃见齐贺回来,迎了上去,“相公怎么谈到这么晚?” 齐贺随着苏桃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捏了捏眉心,疲惫道:“跟舅父商谈了一些事情。” 苏桃没有问齐贺他们商谈了什么,她倒了盏茶递到齐贺手里,然后出去吩咐女使叫热水过来。 苏桃吩咐过之后,将齐贺换洗的衣裳拿了出来。 一路上的疲惫,等一下在热水里泡泡就消散了。 苏桃泡过之后,身上轻松了不少,她走去齐贺身后,伸出手帮齐贺按揉额头。 她力气够大,收着力道按揉地刚刚好,齐贺仰着头,享受着。 苏桃望着齐贺慢慢放松的眉宇,心里也有些小庆幸,她跟过来,跟对了。 第303章 榷场 齐贺休息了一晚,精神抖擞地早早起了床。 外面天还没有亮,苏桃还睡得正香,为了不打扰苏桃,齐贺轻手轻脚地更衣洗漱。 苏桃骑过来的大白,就在将军府马厩里拴着,齐贺吩咐一名小厮将马帮他牵到门口。 他去跟早起锻炼的贺南洲说了一声,便跨上马背去了城外的驿站。 经过一天的休整,押运校尉也早早的起来了,齐贺进了驿站,令驿卒将校尉叫了出来。 齐贺跟他吩咐一通,让他带着队伍向回京复命,言他这边另有圣上指派的要务要处理,处理完之后再回京。 押运校尉听令,准备当日就启程回京。 齐贺安排好之后就骑着马儿一路回了将军府,这时候天已经大亮。 将军府各院的小厮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他回到他跟苏桃所住的院子,苏桃正在洗漱,见齐贺从外面回来一身寒露,关心地问:“相公一大早的去哪里了?” “去了驿站,安排转运司的人先回京复命。”齐贺站在门口,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苏桃没有让将军府的女使伺候,自己擦了手脸,就跑到了齐贺跟前。 她眨巴着眼睛望着齐贺,“你留下来有事儿要办?” 按着常理,他们应该跟着转运司的队伍一起回京的。齐贺留了下来,那他一定还有其他的事情。 除了押运粮草,他竟然还有别的差事? 他倒是瞒得严实,不要说这一路上,在京城的时候他也没有透露分毫。 这是将她当做外人了?苏桃小嘴儿撇了撇,一脸受伤了的神情。 齐贺冷静自知,从来都不不急不躁的。见苏桃一脸的委屈,他心里绵软,看不得她委屈,便拉着她的手坐了下来。 齐贺牵着苏桃的手,忍不住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别多想,我是还有些事情要做,可是这件事稍微有危险,也不是那种可以到处宣扬的事,故而才没有跟你说。” 苏桃听了这话,有危险几个字让她心中警铃大作,齐贺一文弱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保护他的安全,还得看她的。 苏桃牢牢抓住齐贺的手,抓得非常用力,“相公,如此危险,你可不能丢下我。” 齐贺听到苏桃的话后,眼神闪烁,嘴角上扬,流露出一丝温暖的笑容,轻声回应道:“好,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会带着你。” 今天,苏桃仍然穿着贺舅母拿给她的衣裳,衣裳简洁利落,颜色是清淡的石头白。 齐贺仔细端详了几眼,觉得这身装扮非常适合她。 他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然后再次紧紧地握住苏桃的手,轻柔地说道:“咱们之后不住在将军府,你先去收拾一下衣物。用过早餐后,我们就向舅父和舅母辞别。” 苏桃乖巧地点点头,准备起身去整理行李。 然而,齐贺却拉住了她,“别忘了将舅母送你的那些衣服也一起收拾起来,以后你再也不需要穿小厮的衣服了。” 苏桃微微颔首,然后起身回里间,将两人的衣物整齐地装进齐贺的竹箱里。 在将军府用过早饭之后,齐贺跟贺舅父和贺舅母辞了别。 而后,他们跟贺南洲、贺未二人一起乘着快马离开了延州城。 贺南洲和贺未在前方引路,齐贺跟苏桃各骑着一匹马紧随其后。 四人四匹马在林荫小道上疾驰而过,马蹄声回荡在耳边回荡。 苏桃不知道他们几人要去哪里,她也没有问,只跟着齐贺走就行。 在路上狂奔了三个时辰左右,他们到了一处县城。四人进了一座普通的宅院之后,苏桃才知道,这里是跟西迪离得最近的地方。 这里是两边贸易往来的榷场,榷场就设在小县城的西面,榷场里进出的有大胤人也有西迪人。 而这个小城就是大胤人落脚的地方。 他们是依行商的名义进来的,为了避免露馅,贺南洲让齐贺跟她尽量不要外出。 小院是土墙茅草房,齐贺跟苏桃住一间,贺南洲跟贺未住一间。 过来这边之后,贺南洲跟贺未就出去了,两人出去一天,晚上很晚才回来。 院子的主人在灶房里放得有粮食,苏桃简单地做了饭菜,齐贺跟她两人用过后,也给贺南洲跟贺未两人留了饭菜。 苏桃不知道贺南洲跟贺未早出晚归的为了什么,她也不知道,没过几日,西迪王都里就流传着一首歌谣。 “深耕穊种,立苗欲疏。非其种者,鉏而去之!” 这首歌谣是《史记》里的一首诗,它是汉朝开国皇帝汉高祖的孙子,在高祖皇后称制期间,在宫中举办筵席时,所做的一首耕田歌。 名为耕田歌,实为控诉吕后及吕家外戚侵占了他们刘家的江山。 这个耕田歌,对于西迪现在的境况来说也寓意深刻,外来之臣吕正昊手中有自己的军队,而他女儿又是西迪王宠妃,若是一朝诞下皇子,也是有争一争王位的实力的。 上位者大多多疑,他赌西迪王世子,会因为这首歌谣而猜忌吕正昊。 苏桃跟着齐贺在这个泥墙所筑的院子里住了大半个月。 一日稍作装扮之后,跟着官府官府的贸易队伍进了西迪的榷场。 西迪的榷场里有牲畜、皮货,苏桃跟着闲逛了一圈,发现价格还挺便宜的。 而他们这边带过去的是陶瓷、茶叶,其实陶瓷茶叶也极好卖,只不过他们这边没有急着出手,而是在榷场里逛了一圈。 贺南洲带着他们在一处茶摊子上坐下来,磨蹭着慢慢饮茶。 突然有一群西迪人骑着马儿进了榷场,领头的人穿了一身红艳艳的衣裳,骑在马上高大威武。 长得俊俏刚毅,浓眉醒目,是个极好看的郎君。 贺南洲端起茶盏挡住唇形,沿着声音说:“就是他。” 齐贺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茶,眼睛往那人身上瞟了几眼。 他们在旁边的茶棚里坐着,根本没有人会注意这里,苏桃倒是光明正大地看了好几眼。 后面苏桃才知道,她那日见到人是西迪的王世子。 齐贺在茶棚里暗暗观察了那西迪王世子很久,他骑在马上,巡视着两边的交易,他高高在上,却是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 这一时半刻齐贺也看不出太多,就是感觉他颇有些自大傲慢。 大胤是士大夫跟圣上一同治下的盛世,而像西迪、北国这些都是靠武力打下的江山。 大胤跟他们本质上不同,有时候一些不太磊落的手段,士大夫们根本都不屑使用。 可是齐贺这次倒是没有遵循儒家思想那一套。 第304章 密谋 从榷场回到小院后,他们四个人没有多做停留,而是急匆匆地收拾好行囊便离开了。 齐贺的挑拨离间之计虽然已经施展,但效果却并非立竿见影,需要时间来发酵和显现。 然而,他自己的时间却是有限的,不能在边境久留,以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尽管他对自己的计划抱有一定的期望,但也深知时机的紧迫性,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寻找新的机会。 两个方案同时进行,成功的机率会高很多。 他们这次骑着马儿在山间穿梭,一路向北,大概两个时辰后到了一处营地。 辕门外守着的兵士一见贺南洲,没有一点儿阻拦之意,拱手道了声:“将军。”便直接放他们进去了。 这处营地在山脚下的一处平地上,沿着山脚搭了许多帐篷,远处有兵士在训练。 贺南洲领着他们直接往帐篷处走,大概走到半路,就从一旁跑来了一身穿暗红色箭袖的将士。 他跑到在他们跟前停下,向贺南洲拱手:“将军。” 贺南洲向他摆了摆手,“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们。我们有事需要在营地里停留一段时间。” 那人又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贺南洲带着齐贺跟苏桃去了一处营帐,贺南洲打开了营帐都门帘子对齐贺说:“这处是我每次过来所住的营帐,你们两个这些时日便住在这里。我跟贺未去跟其他人挤一挤。” 来了贺南洲地盘就听他,齐贺拱手应了声:“好。” “我让贺未去叫水过来,你们先简单的洗漱一番,再好好休息休息。” 天不亮就起来了,折腾了将近一日了,几人自是又累又饿。 齐贺又对贺南洲拱手,而后领着苏桃进了营帐。 营帐虽然布置简单,还是分了两部分,外面有桌椅,旁边还有个巨大的舆图沙盘。 掀开一道帘子,里面就是一个简单的卧室,有张矮矮的木榻。 齐贺跟苏桃简单的梳洗之后,灶房里给他们送来了两碗热汤饼。两人吃过之后感觉浑身都舒畅了。 用过汤饼后,两人面前各放了一个白色敞口的大空碗。 齐贺望向苏桃眼中带着一丝心疼,小娘子也不过问他什么,就这么跟着在外面漂泊了大半个月之久。 现如今进了军营,她也什么都没问,十足地信任他,齐贺伸手握住苏桃的手,柔声道:“阿桃,这样跑来跑去的累坏了?” 苏桃扬起个清爽的笑:“不累。” 苏桃嘴上说不累,可是连日来的折腾怎么能不累呢,吃过汤饼之后,齐贺带着苏桃一起窝在矮榻上睡睡觉,她一下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苏桃一觉睡到很晚,她昏昏沉沉中听到外面有轻轻的说话声。说话声由远而近,变得越来越清晰,这时苏桃也彻底清醒了。 她睁着眼睛,那一刻有些迷茫,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她躺着没动,怔愣了一会儿,就想起来自己现在在军营的帐篷里。 “西迪王每逢夏日都会来前面山上消暑,他们会进入林中狩猎,狂欢。到时候他们那边确定了时间,王都的探子会及时报过来。 若是趁着这个机会去杀了吕正昊,还需得找几个弓箭厉害的人。” 这是贺南洲的声音。 “若是之前的计谋奏效,即使西迪王世子不出手,咱们偷偷地干掉了吕正昊,吕正昊那边的人也只会怀疑到他们王世子。到时候,西迪朝堂将会不安宁。” 这是齐贺的声音。 苏桃眨了眨眼睛眼睛一亮,他们在密谋杀吕正昊,那个害得齐贺身受重伤失去记忆的乱臣贼子。 贺南洲嗯了一声:“咱们这段时间也不能就这么坐着,先在军中选些弓箭好手加强锻炼。为防万一,身手好的也要选上几个。” 身手好的,她身手不差?为了齐贺,她愿意一起过去劫杀吕贼。 如此想着,苏桃猛然坐了起来。 她赶紧下榻穿上鞋袜,走过来掀开帘子,着急地说:“算我一个。” 贺南洲跟齐贺齐齐看向她。 苏桃走到齐贺跟前,拉住他的胳膊,又说:“相公,算我一个。” 齐贺蹙着眉头没有说话。 到时候,他们要趁着天黑从山的这边翻山越岭跑去山的那一边,这一路上危险重重。 也许还要在山林里躲上许久,苏桃过去多有不便。 苏桃一出来,贺南洲的眼睛都亮了,他看向齐贺,笑着说:“弟妹的身手,有目共睹。” 齐贺一时没有言语。 贺南洲理解齐贺的心情,外面天色已晚,且他二人商谈的也差不多了,便起身带着守在外面的贺未告了辞。 夜色深沉,军营里静悄悄的。 苏桃之前睡了很长时间,现在怎么都睡不着。 她转过身来,将头埋进齐贺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瞅着齐贺的脸,压着声音低低地说:“相公,让我也跟贺表兄一起去。我知道你为何花费如此多的心思想要斩杀吕正昊。” 齐贺闭着眼睛依然不语,他心中不够光明磊落,他担心苏桃的安危不愿让她冒险。 苏桃手里抓着齐贺的寝衣轻轻地搓呀搓,幽幽道:“我若是过去,兴许能事半功倍。” “到时候再看。”齐贺嘀咕了一声,伸手紧紧搂住了她。 翌日苏桃一大早起来,拿着木棍就在帐篷后面舞了起来。 贺南洲跟贺未又骑马出去了,回来之后,他们就去了这边将军的帐篷,他们在帐篷里待了许久,出来之后,便集结了一队将士,排着队比赛弓箭。 大胤跟西迪的边境上多崎岖的山脉,不适合集结大批人马的大战,就适合集结一队精锐人马,骑着马儿快速闪击。 因而军营里养了许多战马,且人人都会拉弓射箭。 苏桃的行囊中有身暗色的箭袖,她又做了男子装扮,跟着齐贺一起去看将士们比射箭。 一番比试下来,贺南洲选了三个人。 往后的时日,这三个人日日骑在马上练习移动的靶子。 苏桃在旁边看得手痒痒,她记得小时候,她爹也是有一把弓箭的,可是那时候,她爹没有想过教她。 后面,她自己拿着石头子砸野鸡,后来可是百发百中。 苏桃看向旁边的齐贺,齐贺回望了她一眼,看出她眼中的渴望,便招手让旁边的兵士拿了弓箭过来给她试手。 苏桃学着别人的样子,拉弓射箭,箭矢唰地一声飞出去,牢牢地钉在远处的靶子上,虽然离中心有点儿远。 头一次能上靶,苏桃也挺开心的。 贺南洲见了,亲自给她指导了一番,苏桃越发进步,离靶心越来越近。 第305章 探路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但对于苏桃来说却并不如此。 她利用这段时间不断精进自己的箭术,每一次拉弓射箭都让她感到一点儿成长。 苏桃也拉着齐贺练习射箭,她感觉射箭要比其他的防身手段简单许多。 齐贺也没有让苏桃失望,虽然不能一箭射中靶心,也极少脱靶。 而与此同时,贺南洲的探子也传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吕正昊的儿子因为某些原因遭到了弹劾,最终丢掉了差事。 这一系列的事件似乎都在朝着齐贺所谋划的方向发展,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这个消息是令人振奋的。 翌日,贺南洲说要去山上猎些猎物回来,好好的庆贺一番。 就要遇到真正的活靶子,苏桃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她对弓箭的威力有着深刻的认识,还要从北境时所经历的那场战斗开始。 当时,她手持巨大的锤子敲击床弩,弩箭远远飞出,射程之远令人惊叹不已。 那一箭直接击中敌人的头部,瞬间夺取了对方的生命。那场景让她热血沸腾,仿佛全身的细胞都被唤醒了一般。 然而,那时的床弩瞄准并非由她完成,而是依靠同组的其他人员。 而现在,她需要亲自瞄准张弓,感受射箭带来的独特魅力。这种挑战激发了她内心深处的斗志。 这次进山,他们人人背上都背了张弓箭,分配的箭筒挂在马鞍上。 自来了西北,苏桃一直骑的都是大白,齐贺这边是贺南洲从家里给他牵的一匹马。 一切准备就绪,依然是贺南洲跟贺未打头,一众人嗷嗷叫着就进了山。 山路崎岖,马儿奔跑的速度降了下来。 时值初夏,山林里枝叶繁茂,一行人没有人说话,只有哒哒的马蹄声,响彻在这神秘而幽静的山林。 越往里走越冷清,马蹄践踏过后,脚下的枯枝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幽静的山林突然被外来的人和马惊动,野兔、野鸡纷纷跳出草丛,没命地往别处跑。 已经进入深山,猎物们都已经跑了出来,为何大家不张弓呢? 苏桃扯着缰绳,边往前跑,边往旁边的齐贺那里瞅了一眼。 “别分心,跟着前面的走。”齐贺一直跑在苏桃的身旁,见她望过来,忙提醒了一句。 众人又跑了一炷香的时间,贺南洲扯住缰绳停了下来,他往齐贺那里看了一眼。 齐贺打马上前。 “既然咱们都跑到这里来了,不如穿过这边山林,过去对面看一眼。对面过去往南行十里,就是西迪王的猎场。咱们天黑能到,趁着天黑熟悉熟悉地形跟路线。” 贺南洲突然奇想,临时决定要跑去对面熟悉地形。 齐贺想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于是点头同意了。 他们又一连跑了几个时辰,路上不仅遇到了野猪还遇到了野山羊,他们骑着马儿呼啸而过并没有打扰到它们,因而也没有引起它们的攻击。 夕阳西坠,黄灿灿的金光透过树缝照进山林间,映照得山林金灿灿一片。 到了几棵参天大树下面,贺南洲又勒住了马缰。 “下马休息,等天黑了再出发。” 一行七个人,除了苏桃、齐贺、贺南洲跟贺未,还有贺南洲之前选出来的那三个神射手。 苏桃从大白身上跳下来,将马嚼子给它卸下来,它就跑出去悠哉悠哉地吃草去了。 众人都跳下马,分开靠着大树席地而坐,掏出自己带来的干饼子慢悠悠地吃着。 苏桃靠在齐贺身上,一边吃干饼子,一边回忆当初他们一起烤野鸡吃的场景。 苏桃咽下嘴里的饼子,问齐贺:“咱们来的一路上,那么多野鸡,能不能打几只来烤着吃?” 贺南洲选择在这里停下来,等天黑再出发,一定是因为这里离西迪猎场比较近,若是燃了烟火恐被人发现。 齐贺轻轻摇了摇头,“等回去的时候再猎。在这个地方点火,恐不是太安全。” 苏桃轻嗯了一声,一点一点啃她的干饼子。 吃完饼子,两人靠着休息,贺南洲拿着一张发黄的舆图走了过来。 他指着山林的一处对齐贺说:“咱们现在在这个地方,从这里往前走二里再往南走大概十里就到了西迪猎场的最里面。” 齐贺跟贺南洲头对着头看舆图,苏桃在旁边也伸着头往那边看。 嗯~看不懂。 “他们的猎场入口在这里,进来后会在这块空地上搭帐篷。”贺南洲指指画画给齐贺看,“这一处都是些小猎物,到了这里才会有虎,狐狸之类的猎物出现。他们西迪人以猎到老虎为荣,定会有人往这边来。” 齐贺盯着舆图沉默许久。 别人来不来他们不关心,最主要吕正昊需得往这边来。 “能不能找个安插在西迪王宫的探子引他到这边?” 贺南洲看了齐贺一眼也沉默了,往西迪王宫安插暗探是极难的,若是用到此事上,很可能这个暗探就废了。 贺南洲不语,齐贺便一直盯着他看。 算了,若是能成功斩杀吕正昊,即使废一个暗探也挺划算。 贺南洲收回视线,“行,咱们先去看看那边适合埋伏,然后回去就给那人传信。” 贺南洲站起来,大声对几人说:“晚上大家可能需要连夜奔袭,大家先就地休息。” 说完他走去一旁的树下,靠着树干闭目养神。 苏桃收回视线,靠着齐贺也闭上了眼睛。 别人有没有真的睡着,苏桃不知道,她闻着齐贺身上熟悉的气息,竟然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已黑。天上的月牙跟镰刀一样小小的,感觉月光并不是太明亮。 他们趁着夜色行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西迪皇家猎场的最深处。 这里可是有猛兽的,大家骑在马上,一手扯着缰绳,一手挎着弓箭。 苏桃让齐贺走到她前面去,她帮他守着后背,可是齐贺非要苏桃走前面。 最后,贺南洲重新安排了队形,他跟贺未走前面,苏桃跟齐贺在中间,那三个兵士在后面。 他们就趁着微弱的月光,在山林里跑了许久,苏桃整个已经迷茫了,只跟着走。 突然她发现一棵三个人抱的胡杨,她该是看到了两次。 “大爷,前面有处小山坡,长满了野草,它有一侧凹陷进去,可藏三人。”贺未压着声音向贺南洲禀报。 “过去看看。” 贺南洲跟在贺未马后,其他人也都跟着贺南洲身后走了过去。 月光不够明亮,他们熟悉地形比较艰难。 看过两处合适的地形后,苏桃抬头看着黑漆漆一片的山林。 突然她发现远处有两点绿油油地光,她仔细看了看,那光依然闪亮。 乖乖,真幸运,遇到狼了。 第306章 回程 苏桃吞了吞口水,轻声叫贺南洲,“贺表兄,右手往北一点儿,你看一下。” 苏桃这么一叫,其他人都随着她说的方向看了过去。 两颗透亮的绿光好似晃动了一下。 贺南洲盯着那处绿光,绷着神情,轻声安抚众人:“不要慌,它们离咱们还远。大家现在调转马头,先往后面跑。” 众人心里都打鼓一样,怦怦直跳。还是听从贺南洲的安排,有序地调转马头,一拍马屁股嗖地一下往后面跑了出去。 月光本来就不亮,山林里的枝叶又非常茂盛,遮天蔽日的,因而山林里越发的昏暗。 前面的三人也就是靠着自己的好眼神给大家带路。 他们骑着马一路狂奔,一口气跑出了十多里路,直到感觉已经离开了危险,队伍的队形才开始调换过来。 贺南洲点燃火折子,小心翼翼地凑近舆图,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它给烧着了。 他将舆图几乎贴到眼睛跟前,仔细地研究了一番舆图,然后小心地将其收好并重新放入怀中。 接着,他带领着大家继续向东前行。 幸运的是,下午的时候大家得到了片刻的休息,此时每个人都充满了精力,一言不发地奋力向前奔跑。 苏桃感觉他们大约跑了有两个时辰之久,终于,贺南洲在一片空旷的地方扯住了马缰绳。 他对众人说道:“大家下马寻找一些干燥的枯枝,我们在这里点燃一个火堆,好好休息一下,等待天亮后再去猎些猎物回去。” 众人纷纷下马,将马儿随处扔下,就立刻开始在周围寻找枯树枝,并将它们堆积在一起。 随后,他们点燃了这个临时搭建的火堆。火势熊熊燃起,照亮了四周的黑暗。 贺未带领另外三个人,从不远处找到了一根粗壮的枯树。 他们齐心协力地将这根大树搬到了火堆旁,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其扔入火中。 随着一声巨响,火苗瞬间窜起,整个树干被吞噬其中。 \"好了,这样一来,这堆火可以燃烧到天亮,不用担心会熄灭。\" 贺未和其他几人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然后围坐在火堆旁边。 贺南洲看着大家坐下后,他开口说道:\"各位,奔波了那么久,想来也疲倦了,你们可以稍微休息一下,闭上眼睛打个盹儿。我会在这里守着大家。\" 其他人也没有说什么,走去了旁边的大树下靠着,就闭上了眼睛。 齐贺坐在火堆旁,眼睛盯着熊熊燃烧的火苗,心里想着那一日人员的布置。 苏桃抱着腿,坐在齐贺身边,歪着头枕在抱着一起的胳膊上,睁着眼偷偷看旁边陷入深思的齐贺。 贺南洲面朝外面坐着,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周边的一切。 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一直在耳边吵吵,吵得苏桃烦躁地睁开眼睛。 苏桃醒来,发现齐贺抱着她靠着树干,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她耳边。不知道在这树下坐了多久,苏桃感觉屁股都木了。 她不舒服地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耳边响起齐贺温柔的声音:“醒了?” 苏桃抬起头,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四处张望,贺南洲他们五人已经不在了。 面前的火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部燃成了灰烬,稍远一点儿的地方,大白跟齐贺骑的大黑马在那里悠哉悠哉地吃草。 苏桃看向齐贺:“他们人呢?” 齐贺轻声回:“狩猎去了。” 苏桃猛然坐直,“咱们也赶紧去?” “不用,等一下他们还会回来,他们只不过是去猎早上吃的东西回来。等吃了东西,咱们就回去,回去的路上再猎些其他猎物拿回营地。” 齐贺抱着苏桃,倒是淡定。 “那咱们也该去捡些枯枝回来,等他们回来要用的。” 齐贺赞成地点了点头。 苏桃站起来,双手拉着齐贺也站了起来,然后两个人手拉着手儿过去捡柴去了。 柴火也不用捡,就在昨日他们拉树干过来的那边,散落着许多细碎的枯枝。 他们两个就捡了堆到昨儿的灰烬处。 两人捡了一堆柴火,他们其他人还没有回来,苏桃走来走去,问:“咱们要不要进去也打两只野鸡回来?” 齐贺还没有开口说不用,远处就响起来哒哒声。 苏桃首先想到的就是跑去齐贺的身边,然后抓着他的手,望着马蹄声响起的方向。 马蹄声近,苏桃见是贺南洲几人回来了,才放开齐贺的手。 贺南洲几人跳下马,贺未从马上拿下来已经拔了毛且已经开膛的野鸡,他提着野鸡笑嘻嘻地说:“这座山林里野鸡真是多,轻轻松松就打了这么些。” 齐贺冷冷的不吭声,苏桃笑着说:“来的时候就发现有很多野鸡。” 贺未还要再开口,被贺南洲制止了,“赶紧找几根棍子将野鸡串起来,烤好了,吃过好往回赶。” 他们美美地吃了顿烤鸡,就是没有之前他们跟康兰儿烤得好吃,因为他们没有撒盐,烤鸡就少了些味道。 他们吃过烤鸡之后,处理了炭火,就跨上马往回走。 苏桃跟爹娘住在山上的时候,她还小,她爹没有让她碰过弓箭。后面她长大了偶尔上山总是拿石子儿砸鸡,竟然给她练出了百发百中的技艺。 不知道是不是因着这个原因,苏桃射箭也很准,不说百发百中,命中的几率也很高。 她不一会儿她的马上就挂了两只兔子,三只野鸡。 齐贺骑马跟在苏桃身后,他见苏桃猎得高兴,自己心里也很欣喜。 阿桃真是天生的武者,不管学什么学得都快,弓箭也不过就练了几日,就这样精湛。 跟新学的人来比,可谓是精湛。 齐贺乘着大黑马,亦步亦趋地跟在苏桃身后,待她猎到了猎物,他就驱马过去帮她将猎物捡回来。 他看着也挺忙的,一个猎物都没有猎到。 苏桃骑着马往前跑,齐贺跟在旁边帮她瞅着猎物。 待到他们赶回营地的时候,苏桃跟齐贺的马上挂了许多猎物。 苏桃马上挂着野鸡、兔子,齐贺马上挂了只肥大的野山羊。 他们一行人带回来许多猎物,堆到一起成了小山一样。 猎物多,灶房里的人都忙不过来,叫了几个兵士一起处理。 有肉可吃,人人都欢喜,当天晚上,营地里跟过节一样热闹,大家吃肉,不时有人感叹有酒就好了。 第307章 猎杀 从山上回来后,齐贺和贺南洲整天都守着一张自己画的舆图,认真地研究着,甚至连饭都顾不上吃。就这样过了好几天,终于等到了十六日。 这天天气格外晴朗,天空中飘荡着朵朵白云,看上去软绵绵的,让人心情愉悦。 苏桃跟着贺南洲一行人再次进入山中。 原本这次进山,贺南洲并不打算带齐贺一起,但齐贺却坚持要去。 他表示只有亲眼看到吕正昊倒下去,他才会感到安心。因此,最终还是让他一同前往。 一行人沿着上次走过的路程,小心翼翼地前行。 走到距离围场还有一段路程的地方时,他们纷纷脱下外衫,露出里面绿褐色的箭袖,这样做是为了更好地隐藏身形。 由于周围可能有狼群出没,如果把马匹拴在树上,很容易成为狼的攻击目标,所以他们只能将马放逐在山林里。 等到要离开的时候,只要吹一声口哨,马就会自己跑过来。 他们徒步跑到了猎场的外围,贺南洲跟大家分派任务。 三名神射手分别躲进猎场的三棵树上,他们手中的弓箭也换成了弓弩。 因着,齐贺跟贺南洲商议了许久,觉着躲在树上视线好,但若是躲在树上,弓箭的射程又不够了,因而他们三人均换成了弩箭。 贺南洲跟贺未两人除了身上挎着弓箭,两人腰里还围着软剑,他们守在下面,若是有西迪人追来,他们就顶着。 而齐贺跟苏桃在他们两人的后面,若是敌人追来,他们就放箭掩护。 贺南洲安排好一切后,大家都开始行动起来。三名射手迅速爬上树,找好位置,调整好弓弩的角度和力度,等待猎物的出现。 贺南洲跟贺未已经躲去了之前贺未发现的那块地方。 苏桃跟齐贺两人躲在一棵很大的大树后面。苏桃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她初次上战场那日,那一日也像这样,没有计划地等着。 齐贺跟苏桃手牵着手,靠着树干坐着,他们虽然各就各位了,但是他们还得等到白日,等到西迪那边狩猎开始。 上次过来的时候,在这边看到了野狼,当时他们跑走了。 他们准备了将近两个月,才寻到这样一个好机会。这次遇到狼也是不能跑的。 夜深沉,危险无处不在,往常苏桃一靠到齐贺身上就昏昏欲睡,此刻,她瞪着眼睛,注意着周边的一切动静。 山林很静,偶然有不知名的鸟儿扑腾的声音。 齐贺小声地对苏桃说:“离天亮还早,你先睡会儿,我守着。”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只能轮流睡觉。 苏桃怕自己一觉睡到大天亮,便对齐贺说:“相公先睡,我现在还精神着。” 齐贺伸手握住苏桃的手,闭上了眼睛。 齐贺睡得不足一个半时辰就醒了,他换了苏桃睡,苏桃爱困,不一会儿靠着齐贺就睡了过去。 一夜安稳,他们担心的狼群没有出现。 苏桃又被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她醒来一骨碌爬了起来,她扒着树干探头探脑往其他人躲着的地方看。 枝叶遮挡住了视线,竟然是看不到的。 苏桃转回身子,放心了。 苏桃跟齐贺拿出饼子来吃,吃完就绷着神经准备着,时刻准备着掩护他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一片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声。 啾啾啾~ 树上传来鸟鸣声,苏桃怀里抱着弓箭抿了抿嘴唇。 这是他们的暗号,若是西迪有人来了,他们就发暗号给贺南洲知道。 这啾鸣声,本来就是他们军营里的暗号,苏桃听不懂,但是她知道西迪那边有人过来了。 贺南洲啾啾啾地回了几声。 苏桃支棱着耳朵听,她的耳力极好,远处很远的声音都能听到。 苏桃屏着呼吸,耳朵贴到了地上,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苏桃精神一振,知道猎物来了。 苏桃直起身子,与齐贺对视一眼,张着嘴型告诉他,来了。齐贺紧紧握住手中的弓箭,背靠着树干站了起来。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一群西迪人出现在三位神射手的视野中。 他们骑着高头大马,手持弓箭,气势汹汹。 三位神射手中的头儿,用暗号告诉贺南洲,西迪那边来了八人。 贺南洲让他们先将领头的跟最前面的两个护卫射杀,然后再依次射杀后面的人。 他们站得高,弓弩的射程远,西迪人对他们是没有奈何的。 贺南洲一声令下,三名射手同时发射弩箭,箭矢如流星般射向西迪人。 西迪人猝不及防,纷纷落马。有两个人趁乱要往回逃,贺南洲和贺未从藏身处跳出来,跑过去拉着弓箭往前射。 齐贺跟苏桃也跑了出来,待他们跑出来的时候,贺南洲跟贺未已经跨上马追了上去。 树上的三人也都下来了。 齐贺跟苏桃已经跑到了被射中的西迪人跟前,齐贺过去一个个确认,苏桃手中握着弓箭对着下面躺着的人,若还有活口,她好马上补上一箭。 齐贺确认到一个鸦青色锦服的人,他仔细看了两眼,陡然间他脸上的表情紧绷,眼神冷厉。 他拿起一支箭簇狠狠地照着那人的心脏插了上去。 齐贺又狠又利索,是苏桃往常没有见过的齐贺。 那三人跑到齐贺跟前,齐贺冷静吩咐:“给每人心脏都补一箭,然后将弩箭拔掉。” 那三人领命照做,他们这边做完之后,齐贺下令,“咱们先撤出去,隐藏起来等着他们。” 几人按着齐贺的吩咐做完一切,然后迅速撤退。他们跑出去刚躲好,贺南洲跟贺未便骑着马儿跑了回来。 两人从马上一跃而下,快速跑出猎场,到了众人躲藏处,贺南州压着声音道:“都处理完了,快走。” 几人得令,拔腿就跑。 众人一口气毫不停歇地跑了十来里路,跑得气喘吁吁。他们跑到昨日下马的地方,旁边只有大白在那里慢悠悠地吃着青草。 贺未喘匀了气儿,伸出两个手指放进嘴里,一声长哨响起,远处就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 马儿都跑了回来,他们没有一丝犹豫,跨马就狂奔。 一口气跑出去八九十里,大家才放松下来。 贺南洲俯身驾着马往前奔,他转头笑着看了齐贺一眼。一直爱冷着脸的齐贺,给了他一个浅浅的笑。 他们在回来的路上,又打了许多猎物,又是满载而归的一天。 “将军,又去打猎去了?” 军营里有人见他们又驮着许多猎物回来,个个喜得流口水。 第308章 回京 除了他们七人加上这个营地的将军,没有人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大家看到他们打了猎物回来,都以为他们又去上山打猎去了。 半个月间,营地里吃了两次肉,众人感觉无比满足。 齐贺心中的一块疙瘩除去了,他自是高兴,明知道自己吃酒会发病酒症,还是举杯敬了贺南洲一杯。 苏桃心中担忧,见齐贺高兴也没有多说什么。她偷偷跑去灶房给齐贺烧了一锅热水。 酒足饭饱,齐贺从外面回来,苏桃已经将沐浴的热水给他备好。 齐贺身上的痒意如有蚂蚁在啃食,可他心里是欢喜的,清冷的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 苏桃见了也跟着欢喜,心里像春风拂过湖面,带起层层涟漪。 她上前去扶住他,询问道:“相公,身上痒不痒?赶紧泡进温水里缓一缓。” 她声音轻柔,又娇又软。齐贺看过去,清冷的眉眼里带着爱怜,他伸手抚上苏桃细滑的脸,“阿桃,辛苦你了。” 苏桃仰头视线锁住他的双眸,黝黑深邃,一眼就让人沉溺其中,她软声道:“相公,你我夫妻一起,不该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齐贺眉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他低沉地笑,笑得人心中一颤,麻麻的,痒痒的。 苏桃感觉空气都甜腻了起来,可这里是军营,他们不能放肆。 她赶紧扶了齐贺去了帐篷里间。 大木桶的热水氤氲着白白的雾气,苏桃帮齐贺褪了外衫就避开去了外面。 齐贺嘴角的笑意难掩,他们不是没有一起在浴桶里胡闹过,她怎么还这样不好意思。 齐贺褪了所有的衣裳,坐在浴桶里缓解身上的痒意。 他仰头靠在木桶上,闭着眼睛,心中感慨万分,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待齐贺从浴桶里出来,苏桃已经趴在外面的桌子上睡着了。 齐贺将苏桃抱到床榻上躺好,才一桶一桶提了沐浴的水倒出去。 齐贺心情无比的轻松,怀里抱着苏桃好久没能入眠。 翌日,贺南洲得了探子报来的消息,西迪大将吕正昊在猎场遇害,西迪的禁军围了猎场查探凶手。 宠妃吕氏闻得吕正昊遇害,悲痛之下动了胎气,西迪王计划待吕氏稳了胎气就回王宫。 事办妥了,贺南洲跟这边营地的将军说了声,“加强防护。” 就带着齐贺跟苏桃出了营地,齐贺该回去了,他们现在先回延州城。 贺舅父自是一早也得了探子的禀报,齐贺跟贺南洲用了不足两个月的时间就将吕正昊斩杀,他自是欢喜不已。 这下西迪内部免不了一阵动荡。 越是如此越要加强防护,他传令下去,令各边防不可松懈。 贺舅父想着他们办妥了事情,定会回延州,因而他也从边关快马加鞭地回来了。 贺舅父比齐贺他们一行人先回来。 在家等了一日,齐贺跟贺南洲四人到了家。贺舅父自然又是拉着他们详细询问了一通,然后举杯庆贺。 齐贺跟苏桃在延州将军府住了一晚,翌日就告辞踏上了归程。 他们在这边待了好几个月,早春出发,夏末回程。 难得京城的亲人过来,也没有在府上待两天就走了,贺舅母心里颇有些失落。 他们一走这么些天,苏桃想家了,她想家里的人了,想朗哥儿,想云姐儿,想她婆母赵氏。 终于可以回去了,苏桃的高兴雀跃都显在了脸上。 西北这边山多,林多,天气并不像京城那般炎热。 他们从驿站申请了一辆马车,马车上装了许多贺舅母送的土仪。 其中一小箱里装了各色各样的石头,拿在手里温润如玉。齐贺说那就是玉,没有打磨成各种首饰的璞玉。 苏桃坐在马车里,想着朗哥儿是不是长高了一些,朗哥儿还记不记得爹娘啊? 苏桃:“朗哥儿该是还记得咱们?” 齐贺:“也不过才几个月而已,且他都三岁了,自是忘不了爹娘的。” 想着今日要回京城里,昨日苏桃兴奋地睡不着觉,此刻在晃悠悠的马车上,她感觉有些疲倦。 她靠着齐贺坐躺着,闭着眼睛也睡不着,她干脆又重新坐了起来,拉开车帘子往外面看。 他们还没有出延州,路的两边都是山,山上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即便是炎炎夏日,也是无比清爽。 驿站的车夫该是个老手,马车驾驶的又快又稳,一排排的树木跟活起来了一样,纷纷往后面跑。 看了一会儿外面,苏桃又觉无趣,她坐回齐贺身边,“无趣的紧,车上有本书就好了。” 齐贺睁开眼睛,“你若是想看书,咱们让车夫找个县城停下,咱们买几本书来看。”齐贺说着从后面靠背的地方摸出来一盒糕点,“舅母给你备的点心果子,你吃几颗打发时间。” 苏桃这会儿子也不饿,便推了一下,“不饿,先收起来。” 齐贺收起糕点,闭上眼睛又靠了回去,他伸手将苏桃揽进怀里,“让车夫找个县城,咱们过去买些你想要的东西。” 苏桃靠着齐贺怀里点了点头。 车夫带着他们进了一个比较繁华的小县城,苏桃买了几本她没有怎么看过的话本子,齐贺也买了几本经典。 时间上还比较宽裕,两人便准备找个小食肆吃点儿东西再回驿站。 正逛着,苏桃看到一家玉器店,这边产美玉吗?苏桃拉着齐贺进去逛,里面的玉器精美,且比京城的便宜很多。 苏桃想着苏虎这次童试有没有考中秀才,若是考中了,刚好挑一件礼物给他。 苏桃围着屋子挑选,看到一晶莹剔透,薄如蝉翼的玉碗,玉碗很薄上面竟然还雕着福寿的图样。 苏桃仔细看了看,真心喜欢,觉着这个可以送给陆家母亲。 店里的东西太过精美,苏桃进来就出不去了,她给家里的每个人都买了礼物,将自己匆匆带出来的两千两银子花去了一大半。 苏桃往常没有看过话本子,她一路上看得这些话本子真的让她大开了眼界。 其中有两本写的还比较……比较……,苏桃想都不好意思想,却总是躲着齐贺偷偷的看。 这几本话本子真是让她开了眼。 第309章 到家了 苏桃看话本子看得小脸儿红扑扑的,齐贺不是没有疑惑。可是苏桃看过之后,总是将话本子藏得严严实实,齐贺见不到自然不知道她看的是怎样的话本子。 齐贺买的书册里有一本是写西迪的风土人情的,他拿着看了一路。 在前朝,西迪还是中原的江山,也就是五胡乱华之后,大汉的疆土竟是被外夷分去了大半,北边的北国眼看着比大胤的疆土还要广阔。 他仔细研究了一下这本书,即便是如此,西迪还保留着中原人的习俗,齐贺放下书册一脸的冷清。 百余年前,都是华夏之邦。 马车在路上行驶了大半个月,终于回到了京城。 苏桃他们也只不过在京城了几年而已,进入西城门,听着马车外熙熙攘攘熟悉的腔调,她就有了一种到家了的感觉。 朗哥儿在家做什么呢?这段时日有没有想她? 此时还不过辰时正,朗哥儿可能刚吃过早饭。 苏桃归心似箭,驿站的马车便一路将他们送到了玉泉巷的齐家。 “老爷、太太回来了?”守在门房的阿福,看到齐贺跟苏桃从马车上下来,热忱地迎了上去。 齐贺下车就去解大白的缰绳,见阿福迎出来,他吩咐道:“叫人过来帮太太搬东西。” 苏桃只顾着自己的小包袱,等她下车的时候,阿福已经跑出去叫人去了。 她抱着小包袱蹭去齐贺跟前,见齐贺正在解大白,便上前说了一句,“相公,这些事让阿福做。” 齐贺解下大白,有些歉意地对苏桃说:“阿桃,我得去宫里一趟,需得先跟圣上述职,你先回去见爹娘。外出多日,帮我也跟爹娘磕个头。” 齐贺这次去西北是领了圣上的旨意去的,回来当然得先去宫里回禀。 苏桃微微颔首,目送齐贺跨上大白,飞驰而出。 “阿娘、阿娘。” 朗哥儿奶呼呼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苏桃转过身去看,就见朗哥儿张着小手飞快地跑向她。 朗哥儿身后紫昭也快步跑着追了上来。 苏桃满眼欣喜,将包袱一扔,蹲下身子张开手臂等着朗哥儿。 朗哥儿似是离弦的箭一样,直直地向苏桃冲了过来。 朗哥儿劲儿大,苏桃稳着身形还是被他撞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苏桃哈哈笑出声,朗哥儿搂着她的脖子,小脸儿蹭过去叫:“阿娘。” 紫昭终于追了过来,伸手将苏桃拉了起来,苏桃站起来,顺手将朗哥儿也抱了起来。 紫昭看得苏桃身旁的包袱,随手捡起来抱在了怀里。 苏桃转头吩咐紫昭:“先给我放到东次里间去。” 紫昭得令,抱着包袱就往家门口走。 这时候,赵氏也气喘吁吁地快步追了出来,见苏桃已经抱着朗哥儿,她笑着说:“听到阿福说你们回来了,扔下手上的小木剑就往外面跑,撵都撵不上。” 苏桃抱着朗哥儿蹲身给赵氏行了一礼,笑着叫了声:“娘。” 赵氏笑呵呵走近苏桃,盯着她上下打量,而后心疼道:“在外面到底不如在家里好,你看看你都瘦了。” 苏桃笑而不语。 喜子带着王三哥跟阿福搬东西,“太太,这些都搬去哪里?” 苏桃转身回:“都先搬去老太太院里。”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赵氏东瞅瞅西望望没有看到齐贺,问:“五郎呢?” 苏桃猛地转身:“相公先去皇宫向圣上述职去了。” 赵氏哦了一声。 苏桃接着又说:“这些有我们在西北那边买的玉石,也有贺家舅母给带回来的土仪。” 朗哥儿揽着他娘的脖子,无比亲热地将脑袋搭在苏桃肩膀上。 苏桃抱着朗哥儿,转身扭头动作都非常大。 赵氏心疼苏桃,累了一路还要抱着朗哥儿这个小胖墩,就说:“那咱们先回去,让他们慢慢搬。” 赵氏说着,转身看向阿落,“阿落留下,有事回去禀报。” “是,老太太。”阿落蹲身应是。 他们才刚用过早饭没有多久,苏桃这个时候回来一定是还没有用早饭呢。 赵氏想吩咐人去灶房说一声,转身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紫昭。 “紫昭那丫头呢?” 苏桃:“我让她回去帮我放几本书。” 赵氏嗯嗯两声,“你抱着朗哥儿先回去,我去灶房让翠丫给你做些吃食。” 他们说着就走到了三进院的门口,紫昭刚好从里面出来,“老太太,我去。” 紫昭说着就快步往后面走去。 苏桃跟齐贺刚到家门的时候,阿福嚷嚷的整个齐家的人都听到了。 青娘已经去了后院吩咐翠丫做些软烂的吃食。 紫昭过去的时候,翠丫已经开始做了。青娘还吩咐粗使婆子烧了一锅热水,等用过饭之后,好让他们家太太好好洗洗尘。 紫昭过来了,青娘让她先端了一碗温热的牛乳回去。 苏桃跟着赵氏进了后院,发现后院的门楣上挂着个木牌子,苏桃一问才知道是云姐儿跟青娘一起整的。 赵氏笑得宠溺,“云姐儿见皇宫的每个院子都有名字就说也给家里的院子都起个名字,这不,这些都是她起的,青娘找人做了牌子挂上去了。” 苏桃笑得合不拢嘴嘴,老太太的这个院子叫,和合院。 她笑着夸赞云姐儿:“云姐儿在宫里倒是学了些文采。” 赵氏哈哈大笑,“可不是嘛,你们的院子刚才你没看到吗?叫‘桃染院’。” 苏桃一怔,桃是她的这个桃吗?刚才只顾着跟她婆母赵氏说话了,倒是没有注意院门上。 赵氏拉着苏桃说家里云姐儿都起了些什么名字,紫昭将牛乳端了过来。 “太太先趁热喝碗牛乳,青姑姑已经吩咐翠丫姐姐做饭了。” 苏桃笑着端过牛乳,斯文而又快速地喝了个精光。 那日朗哥儿一睁眼,他娘就不见了,这一不见就是那么久,他靠着他娘坐,脑袋时时刻刻都粘着他娘的胳膊上。 喜子带着其他两个小厮,将车上的东西都搬去了西厢房。搬完之后在门口回了声:“太太,都搬完了。” 苏桃应了声好,又叫住了喜子。 刚才亲人相见只顾着高兴,忘了给赶车的车夫一点儿打赏。 她从荷包里拿出一两银子递给喜子,“给车夫说,辛苦了,这钱让他拿去吃顿好的。” 喜子应是跑了出去。 第310章 皆大欢喜 早饭还没有端过来,苏桃问赵氏:“爹什么时候从临阳回来的?” 苏桃跟齐贺一起去出发去西迪的时候,齐老二还没有从临阳回来,故而她有此一问。 “你们出发大概有十来日,他就回来了。”赵氏说着脸上的笑意不减,“族中听说咱们家要置办祭田,个个都很欢喜。不管是远的近的,都争着给咱们家送东西。” 置办祭田这是为族中办的大好事,族亲们怎能不高兴。 以后他们的子孙读不起书的时候,族中便可以拿出银子资助他们了,这是有利于齐氏族人的好事啊。 “你三婶将咱们家打量的很好,跟一直有人住一样,你爹回去住得舒心,一不小心就多待了些时日。” 赵氏说着满眼的艳羡,她也想回去看看,看看他们家后院的桃树,猪圈、羊圈。 她听齐老二说,猪圈里依然养着猪,羊圈里也依然养着羊,阿桃的兔子,马氏也还养着。 就是三郎不给他们银子,他们也能好好地供六郎读书。 “之前老家来信说,大哥他们家去县城里买了宅子,如今还住在老家吗?”从西柳村出来了这么久,对于西柳村的一切,她也是好奇的。 “你大伯母不愿意搬,她说在西柳村住习惯了。就大郎一家子搬了过去。” 苏桃听完哦了一声,齐家这个大伯母是个挺固执的人啊。 “听你爹说,大郎现在在临阳县城里也颇有些名气,族里就将置办田地的事,交给了他和族长家的二儿子。” 赵氏絮絮叨叨,说起西柳村也是个没完没了。 阿落去灶房给苏桃端了饭菜回来,一叠软软的水饼子,一碗煮得软烂的肉糜粥。 翠丫又有长进,这肉糜粥可是头一次吃,吃起来鲜香的很。 赵氏指着那肉糜粥笑着对苏桃说:“吃起来怎么样?” 苏桃猛点头,“好吃。” “这也是云姐儿从宫里带回来的做法。”赵氏笑吟吟,“宫里的膳房有肉糜粥,云姐儿吃了之后自己跑去找尚食的宫内人问做法,人家也好心地给她写了下来。青娘子给翠丫念着,她试了一次就做了出来。好吃的紧。” 赵氏语气中带着不仅云姐儿棒,翠丫也很棒的自豪。 苏桃眼睛亮晶晶的,云姐儿去给公主做伴读,着实是学了不少东西。 肉糜粥好吃,苏桃吃着,拿调羹舀着又喂了朗哥儿几口。 苏桃很快用过饭,她又坐着休息了一会儿,紫昭就说帮她将沐浴的水打好了。 赵氏催着苏桃回去沐浴换身衣裳,若是累的话,就在屋里浅眠一会儿。 朗哥儿这会儿正亲他娘,他娘走去哪里,他跟去哪里。 苏桃别了赵氏,带着朗哥儿回了他们桃染院。走到院子门口,苏桃抬头往上看,原木色的木牌上,用草书写着“桃染院”三个漆黑的大字。 苏桃抿唇一笑,果然是她的那个桃。 她一回到桃染院,进了堂屋,看到次里间宽大的罗汉榻,苏桃特别想赶紧沐浴后躺在上面好好地睡一觉。 苏桃去沐浴房沐浴,朗哥儿就搬了个小圆墩儿坐在沐浴房的门口等着。 惹得苏桃哭笑不得。 苏桃沐了发,仔仔细细地擦洗了身子。穿着柔软的寝衣从沐浴房出来的时候,朗哥儿还乖巧地坐在那里。 苏桃一出来,他就站了起来,拉着苏桃的衣袖软软地叫:“阿娘。” 苏桃拿着棉巾子,一边擦头发一边想,是不是上次她走得时候没有叫醒朗哥儿,给他造成了什么伤害? 他是不是害怕一眨眼,他娘又不见了? 她这样想着,心里酸涩的不行,苏桃头发都没有擦干,就将朗哥儿抱了起来,苏桃亲亲他肉嘟嘟的小脸蛋,“朗哥儿在家里是不是想阿娘了?” 朗哥儿抱着苏桃的头,在她脸上也亲了一口,“朗哥儿想阿娘。” 苏桃紧紧地抱住朗哥儿,喃喃道:“阿娘以后不留朗哥儿一个人在家里,娘去哪里都带着朗哥儿。” 朗哥儿脆脆地答:“好。” 苏桃听了又心疼又好笑。 苏桃头发也不擦了,就那么披散着跟朗哥儿闲话家常,问他:“阿娘不在家,朗哥儿都在家干了什么?” 朗哥儿掰着肉蚕一样的小手指头说:“朗哥儿背书,朗哥儿跟哥哥玩。婆婆叫了朗哥儿玩。” 苏桃一边听,一边猜。 朗哥儿背书,可能是云姐儿或者寿哥儿教的,婆婆叫了朗哥儿去玩,怕不是陆家母亲那边让人叫了他去陆家? 苏桃笑,小家伙在家怕是没有时间想他们呢。 苏桃靠在软枕上,朗哥儿躺在苏桃的怀里,两母子说着话,不一会儿就没了声音。 两个躺在罗汉榻上睡着了。 齐贺去宫里向圣上述职,圣上这边一早就得了吕正昊已死的消息。 圣上的探子无处不在,一探到西迪那边的消息,他们八百里加急就给送回来了。 齐贺还没有开口,圣上就伸手紧紧地抱住了他。 吕正昊已死,或许有些人没有多大感触,可经历过宣德门之乱,被此事件深深影响的人,心中都会欢喜。 齐贺、圣上、太后,还有经历过这件事的老大臣们,皇城司的将士们。 大胤的朝臣们,都是推崇儒家思想,饱读圣贤书的士大夫。齐贺这次斩杀吕正昊,不够光明磊落。 若是光明正大的话,他们根本不能成功,齐贺不在意。 可是齐贺以后还要在朝堂上晋升,即便他偷偷地立了个大功,圣上也不能奖赏他。 吕正昊之死,只能是西迪内部斗争的原因。 齐贺过来也没有说什么,圣上就让他回去休息了。可是齐贺在西北滞留了那么长时间也总得有个说法。 因而圣上便对外宣称,齐贺留下来,是去军营走访,朝廷拨给西北井的粮草军需是否短缺? 最后,圣上对外说,朝廷每年拨发的粮草不够,另外又向西北拨了八万贯,用于采买军需。 军需不够,圣上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着贺南洲去做赏金客挣银子补贴。 这次他大方地多拨了八万贯,便是对他参与此次事件的奖励。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第311章 土仪礼物 齐贺从宫里回来,去和合院见了赵氏,又在那里用了餐食。赵氏心疼他辛苦,也赶紧让他回桃染院休息去了。 齐贺回到桃染院,进了堂屋,侧头往次里间看,宽宽大大的罗汉榻上,苏桃抱着朗哥儿睡得正香甜。 齐贺嘴角勾起笑了笑,吩咐紫昭叫热水过来。 刚才齐贺在和合院用饭的时候,粗使婆子就已经将热水送过来了。 紫昭蹲身回齐贺,说:“老爷,热水已经备好了。” 齐贺挥手让她退下,去里间拿了换洗的衣裳进了沐浴房。 沐发梳洗,他擦干后头发,也躺去了罗汉榻上。 苏桃面朝外躺在里面,齐贺侧躺在外面,软乎乎嫩嘟嘟的朗哥儿包子馅儿一样被夹在中间。 齐贺侧躺着,睁着眼睛看里面的两个人,朗哥儿小胖手紧紧抓着苏桃的衣襟,胖脸儿挨着他娘的软绵。 苏桃两条手臂环抱着朗哥儿,两人呼吸均匀,齐贺脑海里陡然冒出,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两个词。 齐贺往里面靠了靠伸手想抱住他们娘俩,可他一挨近,朗哥儿便不舒服地动了动。 苏桃闭着眼睛拍了拍朗哥儿,齐贺往外撤了撤,弯起眉眼清浅一笑。 连日来都在马车上奔波,委实感觉疲累,齐贺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也陷入沉睡。 快要入秋了,屋里凉飕飕的,罗汉榻上的一家三口睡得正安稳。一只不知哪来的鸟儿停在院子里的树上叫了一声,嘹亮悠长。 紫昭忙站起来赶鸟,外面紫昭好不容易将鸟儿赶走了,屋里原本睡得正香的朗哥儿睁开了眼睛。 朗哥儿睁开眼睛,抬头往上看,就看到他娘正闭着眼睡觉。朗哥儿咧着小嘴儿笑了,他娘回来了。 他埋头到他娘怀里蹭了蹭,无比眷恋那怀抱的温暖。 苏桃睡了这么一会儿也休息了过来,她缓缓睁开眼睛,往下一看,就看到怀里埋着一颗黑黝黝的小脑袋。 慈爱的笑挂上嘴角,她伸手摸了摸朗哥儿的小脑袋。抬头往外一看,就看到齐贺嘴角微扬,看着她笑。 朗哥儿似有感应,他圆滚滚的小身子一转,就看到了躺在外侧的齐贺。 他惊喜地啊了一声,爬起来坐在齐贺跟前笑,“爹爹?!” 齐贺也笑,浅浅淡淡的。齐贺应了朗哥儿一声,便起了身,他伸手摸了摸朗哥儿的小脑袋,“朗哥儿在家乖吗?” “乖!”朗哥儿歪着头,答得响亮。 苏桃见朗哥儿回得理所当然,嫣然一笑,也坐了起来,她转头看向旁边高几上的滴漏,眼看就到午时。 苏桃下榻穿鞋,“快到午时了,咱们去娘的院子用饭。”苏桃说着进了里间,再出来时,她换了一身罗纱的衣裙。 苏桃出来,见齐贺还在引着朗哥儿背书,她就催着他去里间更衣。 灶房里翠丫做了一桌丰盛的午膳,赵氏频频夹菜给苏桃、齐贺,见他们吃得美味,面上无比的满足。 儿子媳妇回来了,赵氏让人去庄子上将齐老二叫了回来。 用过午饭,齐贺陪着齐老二说话,两人无非是说置祭田的事儿。 苏桃有了精神,她拉着赵氏去看从西北带回来的东西,她先是拿出贺舅母送来的东西。 除了之前苏桃看的那一小箱璞玉,贺舅母还送了另外一大箱东西。 “这两箱是贺家舅母送的。”苏桃指给赵氏看,赵氏捡着那个小箱子打开了,里面放着些有颜色的石块。 赵氏纳罕,送石头是有什么讲究吗? “娘,别小看这些石头,相公说这些都是玉哩。”苏桃见赵氏疑惑,忙给她解释。 赵氏敷衍地哦了一声,这几块石头真看不出来是玉。赵氏合上小箱子,帮着苏桃将大箱子打开了。 两人往里面一看,里面有许多油纸裹着的东西。 “这是什么?舅母说的腊驴肉?”苏桃拿起一个小块的油纸打开,里面果然包着一块带着骨头的肉。 苏桃肯定:“这应该就是舅母说的腊驴肉。” 赵氏将腊驴肉放到鼻端闻了闻,一股松香带着肉香,“闻着味儿不错,就是这个怎么吃?咱们也没见过啊?” 苏桃将肉重新放进箱子里,“过两天给陆家送去一些,陆家的灶娘一定知道怎么做。” 赵氏连连点头,“对对对。” 腊肉的箱子里,还有个小箱子,苏桃拿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放着许多虫子干,虫子干上面还带着一根干枯的草。 苏桃眼睛一亮,“这是虫草?听说是极好滋补之物。” 赵氏忙说:“到时候问问郎中,看能不能给五郎补身子。” 苏桃赞成地点头。 看完了贺舅母带回来的土仪,苏桃也将自己给家人买的东西拿了出来。 一个挺大的箱子,一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许多小盒子。 苏桃笑:“娘,这是我跟相公给大家买的礼物。” 赵氏笑着拿起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套玉首饰,羊脂玉的对镯,一对儿玉耳珰,外加一枚玉戒子。 苏桃:“娘,这样的有两套,到时候你跟我娘一人一套。” 赵氏笑得开怀,“桃娘有心了。” 苏桃笑而不语,苏桃弯着腰在里面扒拉,她手里拿着一个盒子直起了身子,“和田玉、羊脂玉的对镯买了好几对,到时候陆家的姐妹妯娌,还有杏儿,一人一对儿。 还有个玉碗,我想着陆家母亲那里不缺玉首饰,就讨了个巧踪给她买了个玉碗。给陆家二婶买了个玉挂件。” 赵氏听了连连点头,感慨苏桃想得周全。 苏桃拿出一个长长的盒子,“娘,你看看,给云姐儿买的。七彩宝石的。” 赵氏掀开盒子一看,一条各种玉石穿成的项圈,最下面是一块儿粉红的石头,闪着莹润的光泽。 赵氏见过陆家大老夫人给朗哥儿的金玉宝石长命锁,上面就有个这样极像的宝石。 这个宝石项圈,颜色漂亮,云姐儿一定会喜欢。 苏桃又弯腰去拿,赵氏心道,这么一箱子玉石的东西,该要不少银子? “娘,你看这个,多稀罕。这是一个玉制的农家小院。这院子跟咱们西柳村的家是不是很像?这后院里还雕了猪、羊,门口这里有条幼犬。朗哥儿一定喜欢。” 苏桃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赵氏看过去,一砖一瓦,一草一木,还有猪羊狗,雕刻得真是精巧啊。 赵氏看了一眼在院子里拿着小木剑刺来刺去的朗哥儿,担心他别将这东西给打了。 第312章 话本 今儿好好休息,明儿,苏桃便打算先去杏林巷她娘家看看。 整个下午,苏桃跟赵氏都在西厢房里分东西,将给各家的礼物都拿了出来,又将贺舅母带回来的腊驴肉分了。 满满的一箱腊驴肉看着可多,可是分到各家之后,也没有许多,一家只不过分了两三块。 “除了驴头,你舅母怕是送了一整头驴过来。”终于分完了,赵氏累得瘫在椅子上。 朗哥儿早已不在外面玩了,他跑到西厢房,苏桃便将给他买的小玩意儿拿给了他玩。 对于这个玉制的小院,朗哥儿不是太喜爱,倒是对院子里放的猪羊狗特别感兴趣。 他将小猪,小羊,小狗拿出来,排成排在哪里训话,“狗狗要好好看家,猪猪要好好吃草,羊羊也要好好吃草,过节的时候要杀了吃肉肉。” 赵氏听了,哈哈哈笑出声。她在京城待了这么多年,永远也学不会笑得含蓄,笑不露齿。 开心了,总是笑得很大声。 “天也不早了,回堂屋去喝盏茶,今儿咱们早些用晚饭,你跟五郎好早些休息。” 赵氏扶着腰站了起来,无奈一笑,“娘真是老了,就做了这么些事,腰酸的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苏桃一阵风一样,迅速上前,笑着伸手搀扶住她一条胳膊。 苏桃扶着赵氏往外走,赵氏边走边叹息:“当初在西柳村一天到晚做那么多活,也没感觉身体不适。你看,这不过几年不劳作,身体就废了。还是你爹聪明,一直在庄子上干活。” 苏桃听了,笑出声来,“娘,家里有花园,你没事多去花园走走也是一样的。” 赵氏笑着回:“好,以后我去跟王三哥学着打理花园去。” 苏桃抿着嘴偷笑。他们齐家的老太太还要去抢小厮的活计哩。 苏桃扶着赵氏回了堂屋,朗哥儿手中握着一条小玉狗跟了过来。 齐贺跟齐老二似是早已经谈完了,两个人坐在那里吃茶,屋子里静得像没有人一样。 赵氏往椅子上一坐,吩咐阿落:“今儿早些摆晚饭,你去灶房给翠丫说一声。” 阿落应声跑了出去。 齐老二给赵氏、苏桃各倒了盏茶。 “谢谢爹。”苏桃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朗哥儿要不要吃盏温牛乳?让紫昭丫头帮你温一盏?”齐老二每次跟朗哥儿说话,都温声细语的。 苏桃也只在云姐儿刚来齐家时见到过这样的齐老二。 朗哥儿吃了一盏温牛乳,大家坐在一起又说了会儿话。 苏桃:“爹,庄子上还好吗?” 齐老二:“今岁收成不错,两个庄子加起来收了近五千斤麦子,加上秋收的庄稼,收成算好的。” 苏桃其实不是想问这些,她想问齐三郎那边兔子养得怎么样了? 齐三郎兔子养得好,除了给酒肆送兔肉,兔子皮他也卖得很好。 京城这边,不管是兔肉还是兔皮都比临阳县贵。 且齐三郎是在苏桃的庄子上养的,他这段时间可是狠狠地赚了一笔。 苏桃听了放心许多,齐三郎能赚到银子就好,他们将齐三郎叫来了京城,总不能让他过得太过艰辛。 朗哥儿白天睡了一觉,晚上就不愿意睡了。一家三口洗漱过后,坐在罗汉榻上玩耍。 朗哥儿在罗汉榻上跑来跑去,齐贺靠坐着,苏桃靠在他怀里。 齐贺冷着脸看朗哥儿疯玩,苏桃脸上笑嘻嘻的,朗哥儿怎么这么可爱呢。 他一会儿拿着小木剑捉盗贼,一会儿又当做自己是大将军。 朗哥儿捉盗匪的时候,将次里间都翻了个遍,他在罗汉榻旁边的柜子里翻出来一个藏青色的小包袱。 苏桃看着有些眼熟。 朗哥儿将包袱打开,怒喝一声:“竟然盗书。” 书? 苏桃仔细一看,被马蜂蛰了一样,从齐贺怀里跳出来,爬过去想要从朗哥儿手中将书抢回来。 因着她心虚,动作有些慌乱,书一下子就掉到了床榻上。 齐贺不知道苏桃为何这样激动,他坐直身子看过去,看到一本书的书名是《花魁娘与状元郎》。 苏桃慌里慌张将书本重新抱进包袱皮里,拿去里间藏了起来。 朗哥儿被他娘一番操作给整懵了。 齐贺微微勾起嘴角,怪不得买书的时候,自己偷偷的买,看的时候也偷偷的看,原来不是什么正经书。 看那书名,齐贺不用看就能猜到,定是那些屡试不中的穷书生写出来哄小娘子的艳书。 他这时候便也明白,为何小娘子偷看的时候,小脸儿总是红扑扑的。 苏桃藏好书回来,齐贺跟朗哥儿肩靠着肩坐在床头盯着她看。 两双极像的丹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得她有些心虚。 苏桃移开视线不看他们两人,走到床榻边斜斜地坐下来,她伸手向朗哥儿,“朗哥儿,来。阿娘陪朗哥儿睡觉去。” 朗哥儿欢欢喜喜地站起来,扑到苏桃怀里,紧紧地搂抱住苏桃的脖颈。 苏桃抱着朗哥儿站了起来,抱着他去了东厢房。 苏桃过来陪着朗哥儿睡觉,朗哥儿兴奋,叽叽喳喳地跟苏桃说话。 齐贺在正房等了好久没有等到苏桃回来,过来东厢房一看,娘俩还说着话呢。 齐贺走进来也躺到床上,用他骗小孩的法子才将朗哥儿骗睡着。 朗哥儿睡着了,齐贺拉着苏桃就回了堂屋里间。出门在外将近半年,他几乎没有开过荤,在外面他不想委屈了苏桃。 特别特别想的时候也只不过亲亲抱抱,用用她的小手儿。 终于回到了家,他娘还贴心地让他们早些休息。臭小子不体贴他爹娘,怎么都不愿意去睡觉。 终于哄得朗哥儿睡着了,齐贺迫不及待地将苏桃拉上了榻。 两人年轻,又是久旱逢甘霖,自是热情似火。 情深意动,齐贺依着气吞山河之势,解了两人的馋意。 苏桃靠着齐贺喘息,不知道为何脑子里突然冒出话本子上写的内容。 这种事其实不是如此单调的,竟然有许多的情趣跟姿势。苏桃也是无意中买了那两本话本子才长了见识的。 她脑子灵动起来,待休息的差不多了,她伸出葱段一般的手指,白嫩的指尖轻轻在他胸前打着圈圈。 齐贺本来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眼底深邃而幽暗。 小娘子长本事了啊。 齐贺原本想稳住自己,看小娘子学了多少手段,可是胸前酥酥痒痒的,他想忍却又忍不住。 随即,他一个翻身,将小娘子压在了身下。 一室娇啼,微风细细,飘飘似舞至天明。 第313章 苏秀才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苏桃觉着这句话就是在说她,此刻,她躺在床榻上,浑身酥软,一动也不想动。 昨儿晚上,若不是她突发奇想,齐贺或许也折腾不了那么久。 昨夜,不,应该是今儿清晨,她沉沉睡去的时候,明明听到了灶房那边的鸡鸣声。 苏桃闭着眼睛假寐,齐贺端着早膳进了房间。 他将托盘放到罗汉榻的矮几上,轻手轻脚走进里间。 桔梗色的床帐遮住了内里的春色。 齐贺掀起一边床帐挂了起来,床帐内小娘子面朝里侧躺着。薄薄的锦被下露出一截白皙的肩头。 他轻轻坐在床边儿,伸手将锦被给她往上拉了拉,遮住了那片白皙。 苏桃早已经醒来,她不想动而已。圣上难得给了齐贺几日假,他们得趁着这几日去苏家跟陆家一趟。 苏桃哼哼唧唧躺平,眼神幽怨地瞅着齐贺。 齐贺自知理亏,忙伸手,托着她的后背将人扶了起来。苏桃没有抓紧锦被,细滑的锦被顺着就滑落下去。 露出锁骨下的星星点点。 那一捧白嫩上,更是落了两片红梅。莹白软嫩的白,滴血的红,不过是一眼,齐贺的喉咙便陡然收紧。 他盯着那片白嫩,喉结微动。 苏桃见他如此,忙将锦被拉了上来,“相公先出去。” 她一开口声音沙沙哑哑的,似是刀尖划过沙砾。 她伸出翠玉般的手指抚上脖颈,若是今儿一天喉咙都如这般,她还怎么去杏林巷? 苏桃轻轻吭了一声,脸上盈满了委屈。 齐贺伸手抱住她,柔声细语:“身体怎么样?要不要叫紫昭过来帮你更衣?” 她这一身的痕迹,怎好被紫昭看去了,她还只是个小丫头。 苏桃摇了摇头。 “你穿哪件衣裳?我帮你拿出来。” 苏桃想开口让齐贺先出去,她又怕自己的嗓子哑得不像话,只能伸手推了推他。 “你慢点儿,我去让紫昭给你摘些薄荷叶来泡茶。” 齐贺声音无限地轻柔,说完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 苏桃见齐贺出去了,她便抬腿要下榻,稍微动一动,那里的感觉就很明显。 她也不是铁打的,运动要适量。 苏桃心里骂骂咧咧地起了床,内里着薄纱短衫,外面找了件颜色清爽的罗衣穿在了身上。 苏桃给自己梳了个矮髻,今早的她一举一动都不舒服,所以更衣梳洗花了许多时间。 待她从里间出来的时候,紫昭已经将薄荷水给她放到了堂屋的桌子上。 苏桃端起来浅浅喝了一口,水是微凉的,加上薄荷的味道,清香凛冽。水从喉头划过,苏桃感觉喉间的不适都消散了。 天儿已经不早了,齐家的早饭时间已经过了,齐贺端过来的早饭待苏桃洗漱好已经冷凉,刚好入口。 原本她还没有食欲,待到肉糜粥入口,她突然感觉饿了。 吃了肉糜粥,又吃了几块煎宿饼,吃饱喝足,苏桃整个人才重新有了精神。 齐贺已经让喜子将马车套好,要给苏家带的礼品也都搬上了车。 苏桃用过饭,紫昭将空碗碟端了出去。 齐贺拉着苏桃坐在他腿上,手在她腰后轻轻地揉。苏桃便将头靠在齐贺的肩上,闭着眼睛享受他的讨好。 齐贺见苏桃这样,他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一点儿也经不起小娘子的挑逗,她不过是动了动手指头,他便彻底的沦陷了。 齐贺贴心地伺候着苏桃,朗哥儿叽叽喳喳跑了回来,他人还没到,声音就已经到了,“阿娘,要去姥姥家了?” 苏桃听到朗哥儿的声音睁开了眼睛,扶着齐贺的肩头,从他怀里站了起来。 朗哥儿噌蹭蹭眼看着就要往苏桃身前冲,齐贺走过来截住了他的去路。 齐贺弯腰抱起朗哥儿,浅浅一笑,“急着去外祖家?” “看姥爷、姥姥还有舅舅。”朗哥儿小胖手指着外面。 齐贺转头看着苏桃笑,苏桃嘴角微翘,眼波流转间嫣然一笑,“咱们走。” 齐贺感觉今儿的苏桃比往常都要美,他眼睛粘在她脸上不舍得移开。 “爹爹走。” 朗哥儿蛄蛹着小身板,往前扯着让齐贺走。 苏青山在京城里,昨儿他得到了齐贺回来的消息,今儿便没有出门,在家专等着他们呢。 往常苏桃来杏林巷,都是早早地就来了,今儿巳时正一过人还没有来,他急得在屋里踱步。 冯氏笑着让他停下来,“看你这个急呀,走来走去的看得人心慌。他们今儿定会来的,你坐下来好生等着。” 苏青山看了冯氏一眼,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苏桃不声不响地跟着齐贺跑去了西北边境,快半年的时间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他们担心啊。 冯氏去了齐家好几趟,赵氏拍着胸脯保证有兵士跟着,没有问题的,冯氏才稍稍放心一些。 后面想到苏桃之前好歹也跟着圣上去过北境,她自己将自己说服了,才放下心来。 两人坐在堂屋里,两双眼睛望着门外,眼巴巴地等着。 “唉,来了。” 钱婆子听到敲门声,应了一声跑出去开门。 苏青山听到了,噌旳一下站了起来。 钱婆子刚将门打开,朗哥儿就跑了进来,他一跑进院子就叫:“舅舅。” 冯氏跟苏青山都走了出来,她见朗哥儿一进来就找舅舅,便笑着说:“舅舅去书院了。” 朗哥儿转身又去找冯氏,“姥姥。” 冯氏笑得开怀,苏青山摸了摸朗哥儿的小脑袋,吃味道:“这小子是一点儿不想姥爷啊?” 朗哥儿又转身笑着叫苏青山:“姥爷。” 齐贺帮着喜子将带来的礼物都拿了下来。苏桃让钱婆子将腊驴肉拿去了灶房。 齐贺怀里抱着几个盒子跟着苏桃走了进来。 苏青山见人来了,也不着急了,脸上的笑意满满,招呼着齐贺进了屋。 冯氏跟苏桃走在后面,她趴在苏桃耳边悄声说:“你们再不来,你爹就要找人上你们家叫人去了。” 苏桃有些不好意思地抿着唇儿笑。 冯氏打量完苏桃,打量齐贺,幽幽开口:“瘦了,两人都瘦了。” 苏桃伸手摸上自己的脸,她瘦了吗?没有感觉啊。回来一个两个都说她跟齐贺瘦了,兴许他们瘦了。 苏桃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她现在最关心苏虎,笑着问冯氏:“阿娘,阿弟今岁考得怎么样?考中了秀才没有?” 冯氏笑得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考中了,中了秀才。已经去国子监读书去了。” 苏桃那个高兴啊,跟苏虎已经中了状元一样。 他们苏家也出了一位苏秀才,若是还在桃花村,那他们苏家也成了令人敬仰的读书人家了。 第314章 陆案首 苏桃高兴地抱起朗哥儿,开口问:“朗哥儿,舅舅考中了秀才,舅舅厉不厉害?” “舅舅厉害。”朗哥儿回答地清脆又响亮,引得苏桃娇笑连连 齐贺浅酌了一口茶,抬起眼皮看向笑得无比灿烂的母子两个,苏虎中了秀才他们竟然如此高兴。 苏虎去了国子监,多亏了陆家二叔,冯氏不由得又言语感激了一番。 “阿娘,明儿我们去陆家,我会将咱们感激的心意带过去的。”苏桃如此说,冯氏笑着应好。 今儿,苏桃拿了腊驴肉过来,她猛然间想到钱婆婆做饭的手艺也是好的,便随口对他娘说:“不知道钱婆婆会不会做腊驴肉?” 京城里也有腊肉,只不过跟西北那边的不一样,他们是用烟熏出来的,而京城这边是用盐腌制后风干的。 冯氏以为跟京城的做法是一样的,便回她说:“那怎么不会,钱婆婆会做的吃食多着呢。” 苏桃便说不一样。冯氏纳罕,便吩咐钱婆子炒一盘来吃。 钱婆子竟然会做,她切了一小块加了些瓠瓜片炒了一盘。跟京城的腊肉不一样,竟然说不出的好吃。 冯氏见齐贺跟苏桃眼底都挂着淡淡的青黑,吃过饭就让他们回家去了。 齐贺跟苏桃回到家,叫了热水分别泡澡沐浴,换上寝衣两人回榻上睡个回笼觉。 朗哥儿精神的很,白天让他睡觉,晚上他该是又要逮着爹娘一起玩,因而,齐贺让紫昭带着他去花园里玩去了。 云姐儿去了宫里伴读,朗哥儿就少了玩伴,他平常也就在花园里,和合院里玩。 桃染院静了下来,苏桃沾着枕头就睡着了,她在杏林巷的时候,拼命忍着才没有哈欠连连。 齐贺倒是老实了,就那边抱着苏桃也睡了过去。 他们出去了大半年,回来总要看看长辈的,去过苏家之后,接下来就是去陆家。 齐贺老实了,苏桃便精神抖擞地起了个大早。用过早饭,带上礼物,踏上了马车往城西去。 陆家的二爷回来了,门房的小厮忙引着去了陆大老夫人贺氏的主院。 苏桃跟齐贺不在家的时候,贺氏也叫人请了朗哥儿过来陆家。 贺氏也疼爱朗哥儿,可是朗哥儿在她面前总是规规矩矩的,小厮送他们三口到门口,女使便引着他们进了院子。 朗哥儿没有焦急地跑去屋里,他被苏桃牵着手,乖乖地跟着往前走。 到了厅堂,齐贺跟苏桃纷纷向贺氏见礼,朗哥儿也拱着手有模有样地见礼问安。 “好了好了,快坐下。恁地多礼。”贺氏笑着让他们三人坐下。 苏桃随着齐贺坐下后,贺氏的眼睛就一直盯在她身上看。 二郎娶了个好娘子,去西北山高水长的,她竟然不怕辛苦地跟了过去。 她也听自家老爷说了,吕正昊被暗杀了。 贺氏看着齐贺苏桃不说话,可是她眼睛里似是有千言万语。 虽然大家都没有明说,贺氏知道,吕正昊被杀,跟二郎去西北多少有些关系,而二郎媳妇又是个身手了得的。 贺氏听了这个消息也欢喜,天天儿地等着他们回来,她的心情犹如春天里绽放的花,满心都是喜悦。 贺氏问了苏桃几句:“你舅父舅母都还好?” “舅父舅母都好,舅母让媳妇问母亲安。”贺舅母让苏桃带了好,苏桃带到了。 “好,都好。” 贺氏又问:“你贺表兄还是孤家孤人一个?” 苏桃抿着唇儿点了点头。 贺氏眉头轻蹙,这孩子耽误了,该成亲的年纪去了边境,现如今哪里还有合适的? 苏桃见贺氏叹气,忙又说:“二表兄家的嫂子有身孕了,现如今怕是已经搁下了。” 听了这话,贺氏果然眼睛一亮,“那我先将贺礼给准备好,待收了他们的报喜信儿,就托人运过去。” “回来的时候,舅母送了许多腊驴肉,媳妇也给母亲带来了一些。” “腊驴肉是那边的土仪,跟咱们这边的腊肉是不一样的。吃之前啊,要好好的洗涮干净外面的那层黑色的油灰。” 贺氏笑着跟苏桃说做法。 苏桃笑:“就知道母亲这边知道怎么做。” 贺氏笑得开怀:“也是你舅母他们教的。”贺氏见苏桃跟齐贺都瘦了些,便想着给他们做些滋补的。 “眼看着就到了秋天,娘让灶房里煮了一罐子老鸭汤,喝了润燥。华年,将腊肉送去灶房,让厨娘用腊肉做几个菜。” 华妈妈应声拿起腊肉走了出去。 苏桃又跟贺氏说了会儿话,说贺舅母问她,当初去北境的时候有没有见到韩姨母。 贺氏叹息一声:“你姨母已经许久没有回京了。她去了北境,你舅母去了西境。两人本来挺亲近的,如今隔着千里的距离,又有好多年没见,想来是想多听听你姨母的事。” 苏桃了解,懂事地没有再多说什么。贺氏跟苏桃婆媳两个聊得起劲儿,齐贺带着朗哥儿眼巴巴地坐着。 贺氏见他们两个如此,便笑了起来,笑得容雍富贵。 “朗哥儿呀,你三叔考中了案首,你大伯父便早早地将你研哥哥送去了私塾。你什么时候开蒙啊?” 朗哥儿有些话都说不清楚呢,送去开蒙至少还得等两年,贺氏见他们父子无趣故意寻了个话头找他说话。 “朗哥儿也要开蒙了。”朗哥儿不甘屈于人后,回答得倒是干脆。 听说陆三郎考了案首,苏桃惊喜不已,案首啊!童生考试的头名呢。 据她所知,陆三郎好像都没有上过什么私塾,他就是在道馆里跟着陆老太傅进学。 果然还是老太傅教的好。 不! 苏桃突然否定了自己,是陆家人都是读书的好苗子,陆大郎状元出身,陆二郎齐贺也是状元出身,陆三郎这初次参加童试就考了个案首。 京城的案首啊。 那不就是以后内定的状元?! 苏桃看向朗哥儿,朗哥儿以后读书也会很好?毕竟他身上也流着陆家的血哩。 苏桃盯着跟贺氏胡乱聊天的朗哥儿暗自高兴。 相公是状元出身,儿子也是状元出身,想想都感觉自己以后风光无限。 第315章 婚事已定 贺氏跟朗哥儿说了会子话,华妈妈从灶房那边回来,手里还端着几盏甜酿藕。 贺氏端过来一盏,招手叫朗哥儿:“朗哥儿过来,婆婆喂。” 朗哥儿稳稳地跑了过去,贺氏喂了朗哥儿一口,笑着招呼苏桃跟齐贺,“你们两个也尝尝,咱们花园里的池子里长的,现吃现挖出来的。” 说完,她低头问朗哥儿:“朗哥儿,好不好吃?” “好吃,甜。”朗哥儿吃得满足。 贺氏笑得满足。 蜜酿的莲藕,甜甜的,糯糯的。一小碗苏桃没几口,就吃完了。 贺氏瞅着苏桃笑,“回去的时候,带着鲜莲藕回去,咱们这个池子里长得莲藕软面,做法也是极简单的。” 贺氏喂了朗哥儿吃了一小碗,吃完之后他有些意犹未尽,眼巴巴地盯着空碗看。 “间食不能吃太多。”贺氏笑着让华妈妈收了空碗。 朗哥儿嗦了嗦嘴巴回味剩下的一点儿甜味。 华妈妈将托盘递给了外面候着的丫头,还没有转身,便见陆二老夫人于氏带着二姑娘婉姐儿跟大太太严氏一起过来了。 华妈妈笑着站在门口迎了她们进门。 于氏一进来,齐贺跟苏桃就站了起来,众人相互见过礼,齐贺就转去了东厢房。 于氏坐下后,苏桃又走过去给她行了一礼,“我阿弟能进国子监,阿娘让侄媳代为感谢二叔二婶。” “都是一家人,何须言谢,快坐下说话。”于氏招手让苏桃坐下。 贺氏在旁边笑着开口:“婉姐儿跟大郎媳妇都来了,看看二郎媳妇给你们从西北带回来的礼物。” 贺氏这样一说,华妈妈就将苏桃他们带过来的盒子抱了过来。 娘子们见了礼物哪有不欢喜的,即便是平常比较安静的婉姐儿,也乐呵呵地站了起来。 苏桃送给严氏跟婉姐儿的都是一样的,一对儿玉镯。 苏桃将装玉镯的盒子都打开之后,婉姐儿一看是一样的物件,就很知礼地让严氏先选。 严氏知道婉姐儿喜静,平常也喜欢素净的东西,于是便挑了个泛着翠绿的镯子,给婉姐儿留了个素净的羊脂白玉镯。 这个白玉镯正是婉姐儿心喜的,她见严氏留给了她,只严氏是特意留给她的,她拿起白玉镯,对着严氏道了声:“谢谢大嫂。” “礼物是你二嫂子送的,怎得谢起我来了?”严氏打趣她。 婉姐儿又娇娇俏俏地谢过了苏桃:“多谢二嫂。” 苏桃笑:“二妹妹喜欢就好。” 趁着这个机会,华妈妈也将苏桃送给于氏的玉挂件拿了出来。 这挂件有小儿巴掌大,上面雕的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石榴籽,仔细一看原来是剥开了一面外壳的石榴。 整块玉是罕见的黄红色,石榴籽栩栩如生,于氏见了爱不释手。 苏桃见大家都喜欢她带回来的礼物,心里也跟着欢喜。 朗哥儿被齐贺抱走了,屋里娘几个能好好地说话了。 几人聊着聊着便聊到了婉姐儿的亲事,婉姐儿定下了人家,夫婿是定州安抚使家的三郎君,现下已经考得了举人的功名。 苏桃这么一听,婉姐儿这是下嫁啊。她猛地看向二老夫人于氏。 于氏说:“尹大人算是你二叔的至交,他为官清廉且有些固执,不愿意讨好上级,这才一直在外任职。不定哪日圣上瞅见了他的才能,就将他调回京城了。” 苏桃明了,二叔是看上了尹大人的品性,才将二姑娘许给他家的。 虽说尹大人是只是五品的安抚使,可尹三郎长得好啊,于是,严氏又夸了那尹三郎一通,长得是一表人才,斯文有礼。 苏桃脸上挂着笑,从话里话外的意思中,她也明白,那尹三郎定是来京跟婉姐儿相看过了。 两人相看过了,郎情妾意的,兴许是一段极好的姻缘呢。 苏桃也说了几句讨喜的话打趣婉姐儿,羞得婉姐儿低头不语。 家中郎君都上值去了,独齐贺一人也不方便跟大嫂同桌而食。 因而到了饭时,严氏便告退了。于氏也不好打扰贺氏跟二郎一家,便也带着婉姐儿回去了。 灶房里做了腊驴肉,自是每个院子都送了的。 苏桃跟齐贺陪着贺氏吃了顿饭,而后让华妈妈找花园的小厮去池塘里再挖些新鲜的莲藕出来,等到苏桃他们回去的时候带着。 贺氏问苏桃:“去看过你大姐姐了没有?” “昨儿去了杏林巷,今儿来了母亲这里。还没来得及去看大姐姐呢。”苏桃老实回答。 “粗略一算,你大姐姐可能要到岁节前后了,她肚子里的小娃儿跟咱们朗哥儿差不多生辰。” 苏桃眼珠子微抬,悄悄给陆娴算着日子。 他们出发去西北的时候,她该是不足一个月,当时郎中还把不出滑脉。 这样算起来,可能要等到岁节后了。 婆媳两个又聊了些家常,一下午的时间就那么悄悄地过去了。 华妈妈回来说:“莲藕已经装到二爷家的马车上了。” 苏桃陪着贺氏聊天,齐贺便陪着朗哥儿玩,即便母子两个没有说几句话,就这么在身边待着,贺氏也是欢喜的。 可是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天色将暗,虽有不舍,苏桃起身辞别的时候,她还是放他们回去了。 到了自己的马车上,苏桃便给齐贺说,陆二姑娘婉姐儿的亲事定下了。是定州安抚使尹大人家的三郎君。 苏桃还将于氏夸尹大人的话说了一通,齐贺没有言语。 尹大人他也有所耳闻,他能文能武,科举取仕后,进了武官之列。刚开始还只是个小武官的时候,他便抓盗匪,闯贼窝,是做出了一番功绩的。 可是他不会拍马溜须,也不屑于邀功,有时候他抓贼匪立了功,功劳还总被他的上级冒领。 武官这边的人想要升迁,除了做功绩,还会孝敬蒋枢相。看来他是不屑此行径的,做了这么些年武官,眼看就到知天命之年,还只是个五品的地方安抚使。 齐贺想到这蒋枢相,总感觉洁净的碗盘上趴了只苍蝇,他看不下去总想拍死。 第316章 舅母最好 圣上给了齐贺三天假,走亲戚用了两日。 这日苏桃要去看陆娴,齐贺不用去,他一早就去了外院书房。 吴家就在隔壁,苏桃极少在她家用饭,送了东西过去,跟陆娴说说话,到饭时就回来了。 中午用过饭,苏桃便去了灶房,指导着翠丫做甜酿藕,在陆家的时候,贺氏给苏桃说了做法的。 甜酿藕做法简单就是耗费一些时间。 回来两日都没有见着云姐儿,苏桃心里想着她,吃甜酿藕的时候,嘴里不住地念着云姐儿。 赵氏掰着手指头算日子,离云姐儿回来还有好几日。 越是念叨越是想得慌,晚上一家人用饭时,苏桃又感叹一家人就少了云姐儿。齐贺听着,抬头深深看了苏桃一眼,闭着嘴没有言语。 翌日,齐贺去上值,下值回来的时候就将云姐儿从宫里带了回来。 金乌西坠,凉风习习,苏桃在屋里看了大半天的账本,头昏脑胀的。 她见外面太阳已经落山,热气消退,凉风袭来,是出去纳凉的好时候。 于是她便叫着朗哥儿准备去花园里逛逛。 花园里绿的绿,红的红。走在其间别说多惬意。 外院大门口往花园这边有个圆拱门,一进入圆拱门就是一条青石小道,青石小道的最上面架着棚子。 圆拱门两侧各种了一棵葡萄树,是他们刚搬进来那年开春种下的。 齐三郎去外面乡下买的,买的是四五年的老桩。 种上之后,两棵藤就密密麻麻的爬了一棚子。 这不虽说是刚种的,当年就已经结出了果子。 一串一串的绿葡萄,就这么挂着。看得人嘴里冒酸水儿。 朗哥儿仰着头,张着小嘴儿,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苏桃见朗哥儿看得认真,问:“朗哥儿要不要尝一颗?” 朗哥儿小脑袋瓜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苏桃移开视线,咧着嘴偷笑,忍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她想起了赵氏跟她说的,这两株葡萄刚结出黄豆一样大小的果子,她带着朗哥儿过来看,朗哥儿指着要吃,她就摘了一颗给他。 酸得他龇牙咧嘴,吐出来后还一直流口水,之后再不说吃了。 苏桃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慢悠悠地向前走着,隐隐约约听到阿福喊老爷的声音。 她好奇地转过身去,只见朗哥儿像只小兔子似的已经飞快地跑了出去。 苏桃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心想:他肯定也是听到了说话声才这么着急地跑过去。 朗哥儿跑到门口后,手扶着门框,费力地跨过门槛。 就在这时,齐贺抱着云姐儿下了马。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仿佛给他们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显得格外温馨和美好。 朗哥儿也许久不见云姐儿,自是想念了,猛然一见到云姐儿,他就笑呵呵地跑了过去。 小身子猛地往前一扑,伸手抱住了云姐儿的腿。朗哥儿有一股子牛劲儿,要不是齐贺在后面挡着,两人都得摔倒。 齐贺扶着云姐儿站好,朗哥儿像个小挂件一样紧紧抱住她的腿,仰头瞅着她傻笑,苏桃走到门口刚好看到这一幕。 “啊~舅母!” 好多日不见的舅母回来了。云姐儿掰开朗哥儿的小手,松开他,张着手跑过去就抱住苏桃。 云姐儿抱着苏桃的腰将头埋在她怀里娇娇软软地叫:“舅母。” 苏桃心都要化了,还是娇娇软软的小娘子惹人爱。 不像臭小子,想云姐儿,差点将云姐儿撞倒。 朗哥儿被云姐儿丢开,他不可思议地站在原地看云姐儿跑向他娘,看云姐儿抱着他娘撒娇。 云姐儿撒着娇埋怨苏桃,问她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害她从宫里回来没见到人,伤心的不行。 苏桃自知理亏,忙转开话头:“舅母给云姐儿带了好东西回来。” 云姐儿从苏桃怀里抬起头,脑袋一歪,问:“什么好东西?” 苏桃眨了眨眼睛,“去看看就知道了。” 喜子牵着大白去了马棚。 朗哥儿孤零零的站在门外,盯着苏桃跟云姐儿说话。 齐贺便背着手抬头望天,陪着朗哥儿。 “咱们赶快去看看。”云姐儿拉着苏桃就往前跑。被苏桃生生扯了回来,“规矩,礼仪。” 云姐儿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慢下来,被苏桃牵着慢慢地走。 两人手牵着手往后院走,谁也没有想起还在外面站着的朗哥儿。 朗哥儿见人走了,嘴巴撇了撇,最后还是坚强地跟了上去。 朗哥儿可怜啊。齐贺要笑不笑地跟在朗哥儿身后。 朗哥儿倒腾着小短腿,跑得极快地追上两人,他跑到云姐儿身旁,赶紧伸手牵住了云姐儿的手。 云姐儿低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朗哥儿见云姐儿对他笑了心里吃了蜜一样甜,傻笑着跟着两人走。 他们三人去了后院,齐贺站在小道的尽头目送他们离去,看着他们走远后,转身去了外院书房。 三人去了和合院,赵氏见云姐儿回来了,惊讶地说:“还不到时间呢?” 云姐儿笑:“舅舅接我回来的。” 赵氏嗯?了一声。 “舅舅跟老师道了假,今儿晚上回来,明儿再跟舅舅一起去宫里。” 云姐儿解释了一句,赵氏了解了。 “婆婆,舅母给我带回来的东西呢?”云姐儿拉住赵氏的衣袖问。 赵氏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儿,笑着说:“我给你拿去。” 她转身去了里间,再回来手中多了个长长的盒子,她走出来笑着递给云姐儿,“看看,你一定喜欢。” 云姐儿接过来,压制不住心中的好奇,还站在原处就猛然打开了木盒。 黑漆木盒里放着一条五彩宝石的项圈,闪着各色的亮光。没有小娘子能抵挡住宝石的诱惑,云姐儿不由得哇了一声。 哇~ 云姐儿伸手将宝石项圈拿出来,举到眼前看得仔细。 赵氏在旁边很贴心地帮她收起木盒子,坐去椅子上,一脸慈爱地望着她。 云姐儿拿着项圈看了又看,头一低将项圈戴在了脖颈上。云姐儿转身,期待地问:“好不好看?” 朗哥儿在旁边仰着头,非常捧场,“好看,姐姐好看。” 云姐儿笑得开心,不是太在意朗哥儿的意见,她笑嘻嘻地盯着苏桃。 苏桃笑:“好看的紧。” 云姐儿欢欣雀跃地跑去东厢房,在她梳妆台的铜镜前照来照去,可真好看啊。 舅母最好了。 第317章 翠玉镯子 云姐儿在家里用了一顿晚饭,翌日齐贺上值就又将她带进了宫里。 苏桃跟齐贺回来的有好几日了,这天,齐三郎带着杏儿跟福哥儿从庄子上回来了。 福哥儿十个月了,被杏儿养得白白胖胖的。 入了秋,杏儿给他穿了一身细棉布的小褂跟小裤,藕节似的小手跟脚脖子露出来大半,白白嫩嫩的。 齐三郎跟杏儿总说福哥儿是个有福气的,他来到他们家,他家啥都有,不愁吃喝。 也因着这样,他们才给他起名叫福哥儿。 福哥儿整天笑嘻嘻的,这点儿跟他爹倒是挺像的。 他好似识得朗哥儿,一见了朗哥儿,他就伸着手要找朗哥儿玩。 “福哥儿,还记得哥哥呢。”赵氏嘴角上翘,笑得爽朗。 “二伯母,他们俩收桃子那会儿才见过,这也没隔多长时间。”杏儿说着,将福哥儿往朗哥儿跟前放。 福哥儿张着小嘴,啊啊啊地跟朗哥儿说话,朗哥儿小眉头蹙起,嫌弃地说:“福哥儿怎么还没有学会说话?” 苏桃面带微笑,看向朗哥儿:“你两岁的时候还啊啊啊呢。给你吃的你才愿意说话。福哥儿明年这个时候就会说话了。” 福哥儿像是知道他五婶在帮他,望着苏桃咯咯直笑。 苏桃逗福哥儿:“福哥儿明年就会说话了啊。” 福哥儿啊地一声,有模有样地回话。 福哥儿跟苏桃说了一句话,还是转身找朗哥儿,他看到朗哥儿,小胖腿蹬地特别欢实,杏儿都快抱不住他了。 赵氏见了,笑着对杏儿说:“福哥儿这么稀罕朗哥儿,抱西厢房罗汉榻上去,让他们在榻上玩。” 赵氏说完,伸头往外看,开口叫了声:“阿落。” 阿落应声走进来。 “你去将西厢房的罗汉榻上的矮几拿下来,再拿个棉巾子擦擦床榻上的竹席。” 阿落领命而去。 朗哥儿说:“我有好东西要拿给弟弟玩。”说着便跑了出去。 苏桃知道朗哥儿一定是去拿他的那些个猪狗羊去了,这几日他不厌其烦地天天拿出来玩。 苏桃给大人都带了礼物,可是别家的孩子她都没有带。 突然间她想起来,之前何家的老夫人好像给了朗哥儿一个小玉马。 那时候朗哥儿小,玩了一阵子便不玩了,她记得好像收到了自己的妆奁匣子里。 反正朗哥儿也不玩了,拿来给福哥儿玩。 苏桃站起来对赵氏、杏儿说:“我也过去一下,给福哥儿拿个小玩意儿来。” 杏儿抱着福哥儿,晃了晃他说:“快谢谢五婶。” 福哥儿以为他娘逗他玩,咧着嘴儿笑得咯咯的。 苏桃走到桃染院门口时,朗哥儿就拿着他的小玩意儿跑了出来,见了苏桃叫了声:“阿娘。” 头也没有回地跑了出去。 苏桃会心一笑,朗哥儿急着给福哥儿看他的小玩意儿。 苏桃拿了小玉马回来,阿落已经将罗汉榻收拾利索了。朗哥儿坐在罗汉榻上将他的猪狗羊都排排站好。 福哥儿趴跪着盯着看,时不时地伸手想去住,都被杏儿给制止了。 苏桃进来笑着将手里的小玉马递给了福哥儿,“给,这是福哥儿的。” 福哥儿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小马儿,笑着伸手接了过去,然后他顺势直起身子坐在了那里。 福哥儿拿着他的小马儿看,看着看着就往嘴里送。 杏儿帮拦了下来,掏出棉帕子给他擦了擦口水,拍了拍他的小胖手说:“还不给五婶儿道个谢。” 福哥儿聪明着呢,他听到他娘说五婶,他知道看向苏桃,咧着只有两颗小门牙的嘴儿笑。 这时候,赵氏拿着个黑漆方木盒子走了进来,“杏儿,这是桃娘这次去西北带回来的,这是给你的,快打开看看。” 杏儿站起来,接过木盒,笑着对苏桃说:“桃娘有心了。还想着我呢。” 苏桃眉毛一挑,逗趣道:“怎么能忘了你,你可是我三嫂子呢。” 杏儿比苏桃小一岁,苏桃特意这样说,说得她有些羞赧。 她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对水色极好,摸着温润的翠绿镯子。杏儿现有的戒子,耳坠,头花都是赵氏跟苏桃给的。 她不买饰物,也不懂玉,可是两个东西放在一起看,就能看出好坏来,这个镯子的成色可比那小玉马好多了。 杏儿也不羞赧了,她拿起镯子摩挲,细细滑滑的,跟福哥儿身上的皮肤一样细滑。 她也不扭捏,拿起一只就往手上套。自从庄子上齐三郎给杏儿请了个女使红叶,杏儿也极少干活。 不过一年的时间,那皮肤就显现出养尊处优来,皮肤细腻了许多。 杏儿皮肤不是特别的白,在翠绿的映衬下,看起来白了许多,显得手腕子纤细,又嫩又白。 杏儿一手托着手腕,笑得开怀,不由得感叹:“这镯子真好看啊。” 盯着杏儿手腕子看的苏桃跟赵氏也跟着点头,这镯子好,衬皮肤,显白。 苏桃跟赵氏都夸好看。 杏儿嘴角上扬,笑着笑着嘴角撇了下来,她忍着泪意,哽咽着说:“二伯母,桃娘,你们对我太好了。” 赵氏拉着她坐了下来,“说得什么话,咱们不是一家人吗?” 杏儿咧着嘴笑,那笑比哭还难看。 好好的回来看桃娘呢,她哭什么呢,杏儿努力忍着将要冒出的眼泪,忍得喉咙生疼。 她眨了眨眼睛,终于平复了情绪。对着赵氏跟苏桃笑了笑,笑得开怀舒畅。 福哥儿原本坐着玩他的小马,杏儿感动的不行的时候,他就扶着赵氏的肩膀站了起来,歪着头盯着他娘看。 杏儿抬手捏了捏福哥儿脸上软滑的腮帮子,笑着说:“臭小子看什么呢?” 福哥儿咧着嘴笑。 朗哥儿不受影响,拿着自己的小玉件,已经玩到窗台上去了。 赵氏伸手将福哥儿抱进怀里,仔细端详,“咱们家的孩子小时候都胖,福哥儿竟是比朗哥儿小时候还胖,你看这肉。” 赵氏说着伸手点了点福哥儿肉嘟嘟的脸,她松开手,福哥儿脸颊上的肉荡荡晃了又晃。 赵氏见福哥儿如此惹人喜爱,不由得笑了起来。 赵氏笑了一会儿,又夸道:“小家伙比你爹长得俊俏呢。” 齐三郎单眼皮,福哥儿是像杏儿一样的双眼皮,苏桃看着福哥让长得像杏儿。 娘几个在屋里说话,齐三郎闲不住,去花园里去了。虽说平常都是阿福在打理,只要齐三郎回来,他总要去花园里修修整整。 齐老二带着他的鹩哥在外院清净。 一家人各忙各的,谁也不打扰谁。 第318章 是亲兄弟啊 齐三郎他们从庄子上回来,从来没有空过手,这次又带了些鸡鸭鹅回来。 齐三郎自从开始养兔子,频繁与酒肆打交道,他便也懂得了一些京城各季节的吃食。 京城人入秋之后喜欢吃鸭跟鹅,说什么清润去燥,最适合秋日进补。 既然鸭跟鹅是可以秋日进补的,那他们便趁着今日逮了一些带回来。 当初五郎让他进京帮着打理庄子,他极其认真的打理。 他以为这几十亩地跟那百亩桃林以后就是五郎的全部家当了。 谁知道,五郎媳妇跟苏大叔厉害,开了铺子日进斗金。如此一比较,庄子上的那些收成就少的不够看了。 他想着自己好歹是个庄头,总要想着让庄子上多些收入,他便想着养些蜂产蜜卖。 毕竟蜂蜜也是难得的好东西。可后面他二伯母便找了他,提醒他可以养兔子,五郎媳妇也支持。 五郎媳妇还开口说,养兔子的收入都让他们自己收着。 都是自己兄弟,他还能心安理得一些。 可,五郎不是二伯家的孩子,他亲生的父母是陆家的陆参政跟陆大老夫人啊。 陆家不只是官宦世家,还是世代书香。陆家一门除了小三郎都在朝为官。 可就即便是如此,五郎他还是没有回陆家,他保留了齐家的姓氏,朗哥儿也依然姓齐。 齐三郎读的书少,他说不出什么夸齐贺的大道理。 可是他也知道,齐贺这样的人是至纯至善的人。往后也是能身居高位的。 岁节过后,他二伯回临阳置办了祭田,银子都是五郎出的。他明明早已知道自己不是齐家亲生的,还是如此为齐氏着想。 齐三郎只能说,五郎是大大的大好人。 唉,西柳村的人大部分不知道齐贺的身世,他记得当初齐贺去拜祠堂的时候,就只有族长跟他们家人。 或许只有他伯父跟他爹还有族长知道真相。 有如此好的一个兄弟,真的是人生之幸。齐三郎在心里已经将齐贺当做了亲兄弟。 庄子上养着兔子,他们回来一趟也不能待太久,半下午的时候就回去了。 齐三郎坐在前面赶着马车,因着天气不热,车帘子没有放下来,福哥儿就拿着他的那个小玉马啃着玩。 齐三郎见回程福哥儿这么安静,便扭头往后看了一眼。一眼便看到福哥儿抓着个玉的东西啃得专心。 齐三郎觉着好笑,开口问道:“他啃什么呢?啃得那么专心。” 杏儿低头便看到福哥儿啃了一手的口水,她掏出帕子给他擦,顺便回齐三郎道:“桃娘给他的一个小玩意儿,一个小玉马。” 杏儿弯着嘴角笑,“福哥儿很喜欢,拿到手里就是啃。” 齐三郎扭过去仔细地赶驴车,轻轻的笑声从嘴角溢出。 他小时候,虽然也不缺吃少穿,可是没有见过金银玉器的,他儿子就拿着玉制的小玩意儿玩了。 齐三郎一定也会越来越好的。 驴车哒哒地往前走,这条路一直往前走,无需转弯,因而有没有人驴车都一样,它自己会慢慢地往前走的。 齐三郎屁股往后一蹭,就抬了腿上车,他伸手从杏儿怀中接过福哥儿,抱在怀中拍了拍他的小屁股,“臭小子,比你爹娘有福气。” 福哥儿拿下小玉马,咧着嘴对着他爹笑。 唉……咦…… 福哥儿跟他爹玩了起来,抓在手中的小玉马就随手扔掉了。 杏儿捡起来,用帕子擦了擦。小玉马上都是口水,杏儿一边擦一边嫌弃,“都是口水,脏得呀。” 杏儿龇牙咧嘴,拉过福哥儿的小胖手也帮他擦了擦。 齐三郎举着福哥儿,伸头去顶他的肚子惹得福哥儿笑得不行。 杏儿帮福哥儿将小玉马收起来,悄声对齐三郎说:“今儿,桃娘送了我一对儿翠绿的玉镯子,可好看了。” 齐三郎停下来若有所思地看向杏儿,“我好像没有给你买过首饰,你看看缺些什么,下次我去首饰铺子里给你买回来。” 杏儿勾起嘴角,柔柔一笑,“不缺什么,之前桃娘给的珍珠还没有动,她给的珍珠头花,耳珰。还有二伯母给的戒子,银发簪,我什么都有。” 齐三郎有些失落又有些高兴,“二伯母跟五郎媳妇,不知不觉就给了你这么多东西。可这些东西没有一样是我买的呀。” 齐三郎跟杏儿说话,就抱着福哥儿没有怎么逗他了。他便伸着手去抓齐三郎的脸,齐三郎一边躲,一边跟杏儿说:“那些东西极少见你带,平常你在家里不用做活,便也带上那些戒子耳珰。” 杏儿瞥了齐三郎一眼,眼中含着笑意,“从前也没戴过,戴不习惯哩,你要是想看,回去戴给你看。” 齐三郎本来还在躲福哥儿乱抓的小胖手,杏儿这么一说,他差点儿将福哥儿扔下来。 他直愣愣地盯着杏儿看。说了如此大胆的话,杏儿后知后觉地害羞了起来,她心儿怦怦地跳,还是拿眼睛白了齐三郎一眼。 齐三郎心里一紧,将福哥儿送到了杏儿的怀里。 驴儿走得这么慢,什么时候才能到家,齐三郎又坐回驾车的位子,拿出鞭子在驴屁股上抽了一鞭子。 驴儿受疼,扬起蹄子跑了起来。 小毛驴拉着车子,不一会儿就跑回了庄子上,红叶在养兔子的院里喂兔子,也不知道她家老爷太太回来了。 齐三郎火急火燎地拉着杏儿回了家,让她将那些不舍得穿的好衣裳找出来换上。 让她将头花、耳珰、手镯,戒子也戴上。 杏儿生了福哥儿之后,被精细地养了一年,她面皮细腻,身上丰盈有肉。 只不过稍作打扮,看着好似是富家的太太一般。 而齐三郎整日劳作,不是在打理桃林,就是照顾兔子,跑来跑去的送兔肉,兔皮。 他褪去了少年的青涩,越发的黝黑结实。 杏儿一身的绫罗绸缎,珠翠环绕。齐三郎一身布衣,黝黑壮实。 他看了两人这个样子,噗嗤笑了出来。 一身绫罗的杏儿本来信心满满,被齐三郎一笑,将自信都笑没了,不高兴地撅着嘴道:“你笑什么,是不是很奇怪。” 齐三郎摇头,他盯着杏儿说得认真,“咱们两个,现在就像东家太太和她家的小厮。” 杏儿娇嗔地瞥了他一眼,什么乱七八糟的。 齐三郎眼睛里冒火,要不是还抱着福哥儿,他能马上扑上去。 齐三郎偷偷吞了吞口水,暗道:等着晚上的。 第319章 百事高 秋风送爽,凉意正浓。 仲秋过去,陆家发生了件大喜事,婉姐儿未来的夫家不日就要搬到京城来了。 尹大人在外任职多年,圣上终于看到了他的功绩。 仲秋之后,今上亲下诏书任命其为同佥枢密院事,调任京城。 原本坐冷板凳的人,一下子进了二府之一的枢密院,还跳级升任正四品。 这突如其来的升迁让众人议论纷纷。 对于尹大人来说,这无疑是一件大喜事,但对于枢密院的其他官员来说,却是一个不小的冲击。 他们不禁开始猜测,皇上为什么会突然提拔尹大人? 是因为他的才能? 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这些疑问在每个人心中盘旋,让大家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惴惴不安。 往往没有道理的事情,最是让人琢磨不透。 而这种不确定性也给人们带来了更多的担忧和困惑。 尹大人先回京赴任,家眷收拾行囊,随后进京。 不管其他人,陆家二房是高兴的,于氏不过就只有两个女儿,本身女儿要嫁去定州她还有些不放心。 如今好了,尹大人调任京城了,以后婉姐儿出嫁也不需要出京。 于氏心里欢喜,一次苏桃来陆家看贺氏,她刚巧也在,聊着天便说了出来。 说着这时间过得就快了,九月初九陆家设赏菊宴,尹家的人也在受邀之列。 天清气爽的,宫里头在重阳的前一日就休沐了。 云姐儿回来了,素月也从后院搬到了云姐儿的房间伺候。 或许是难得的休沐,云姐儿躺在床上一直沉睡,素月想叫醒她,又心疼她日日读书,好不容易休息几日。 素月坐在东厢房门口,苏桃跟齐贺带着朗哥儿过来这边用早饭。 一进院门朗哥儿便看到素月坐在东厢房门口,他知道云姐儿还在家,便挣扎着要从齐贺怀里下来。 朗哥儿小手指着云姐儿房间,“姐姐在,姐姐在。” 素月听到朗哥儿的声音,站了起来跟齐贺,苏桃见礼。 苏桃拉住朗哥儿,不让他去打扰云姐儿。 苏桃问素月:“云姐儿还没有起床?” 素月微微点了点头。 他们今儿用过早饭,还要去陆家去赏菊呢。 昨儿,云姐儿没去宫里,在隔壁陪了陆娴半天,陆娴肚子大了不能久坐。她需要休息,需要到处走走。 下半晌吴三爷跟齐贺两人便带着三个孩子去了马场,留陆娴在家好好休息。 不过是骑着马儿跑两圈,怎么把孩子给累成这样? 苏桃看向齐贺,齐贺垂眸伸手摸上自己光洁的下巴,躲开苏桃探究的视线。 “云姐儿说自己许久没有打马球了,她非要打,吴三爷宠闺女,陪着打开半晌。” 苏桃盯着齐贺,心里叹息一声,郎君们果然粗心。 云姐儿还不到十岁,他们带着她打了半晌的马球,也不知道让孩子休息休息。 她一个孩子的体力跟大人能一样吗?还是吴三爷这个行武的爷们,自己不知道疲倦,就想不到孩子会累。 苏桃瞪了齐贺一眼,嘴巴动了动没有说什么,拉着朗哥儿移开了视线。 她转身吩咐素月,“别喊她,让她再睡会儿。” 朗哥儿还想挣脱苏桃的手过去,被苏桃给拉住了,“姐姐累了,让姐姐再休息一会儿。” 苏桃拉着朗哥儿去了堂屋。 今儿齐贺他们要去陆家,齐老二一大早又去了庄子上。 苏桃进屋,没有看到齐老二,便开口问赵氏:“爹去哪里了?” 赵氏看了齐贺一眼,笑着说:“他粗鄙之人,跟读书人聊不到一块儿。一大早上庄子上去了。” 苏桃也看了齐贺一眼,她倒是也没有考虑到齐老二的感受,齐老二不识字,更加不会引经据典。 而,陆家的郎君个个饱读诗书,他们还真聊不到一块儿。 齐贺坐下来,说:“爹怎么舒适怎么来。倒是不用勉强他。” “好,随他去。”赵氏笑着应了齐贺一声,随后她吩咐阿落,“阿落去将百事高端过来。” 阿落应声去了。 赵氏又站了起来,她从里间拿出来几个荷包,递给齐贺和苏桃各一个,“茱萸囊,都系腰上。” 茱萸囊是辟邪的,赵氏年重阳之前都会给他们准备好。 苏桃接过来系到了自己的腰上,朗哥儿那边赵氏也帮他系了上去。 苏桃看了一眼,朗哥儿腰间系着的茱萸囊上面竟然还绣着一只小老虎。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普通的淡绿色的绸布包。 苏桃又往齐贺腰间看了一眼,月白色的绸布包。 苏桃嘴角微翘,抿着嘴淡淡一笑。有了朗哥儿之后,她跟齐贺的待遇终是不如从前了。 朗哥儿挂着他的茱萸囊,笑呵呵地对着赵氏说:“婆婆,香香的。” 赵氏笑得满足,“朗哥儿,茱萸是辟邪的,咱们朗哥儿要好好地佩戴着,别整掉了。” 朗哥儿小手捂住茱萸囊郑重道:“朗哥儿保护好。” 这边正在说话间,云姐儿起床了,云姐儿一脸不豫的走了进来。 云姐儿一跨进房间,就扑到赵氏怀里撒娇,“婆婆,胳膊疼。” 赵氏抱着她伸手捏上她的手臂,“婆婆给揉揉,怎么就胳膊疼了?” 苏桃瞟了齐贺一眼,齐贺假装没有看到。 赵氏帮云姐儿揉了一小会儿手臂,阿落端着百事高走了进来。 所谓的百事高就是重阳这日一大早蒸的重阳糕,早上第一笼出锅的糕点晾凉切片,然后等孩子起床了,跟一枚柿子一起贴到孩子额头,让孩子掰着吃。 赵氏见阿落端来了百事高,便哄着云姐儿坐好。 赵氏拿了一块糕点贴到朗哥儿额头,上面又贴了一枚柿子,朗哥儿仰着头,乖乖地掰着吃。 云姐儿见了噗呲一声笑了。 赵氏笑着嗔了她一眼,“别笑!现在就给你贴。” 云姐儿咧着嘴,赵氏同样给她贴了百事高。云姐儿抬了抬手,撒娇道:“手疼。” “现扯两块吃。” 云姐儿抬着手吃了两块便不愿意再抬手,赵氏宠溺地帮她掰了喂给她吃。 朗哥儿跟云姐儿两人吃了糕点,老礼儿走完了,赵氏才吩咐摆膳。 重阳糕必不可少,赵氏跟苏桃齐贺各夹了一块。 本来云姐儿就起晚了,他们用过早饭,就乘上马车准备出发,大家在门口碰到了隔壁的吴三爷一家。 两家人互相见礼,说说笑笑,气氛轻松地打了招呼,而后便一前一后赶着马车去往城西。 第320章 二爷的院子 今儿赏菊,陆家不止邀请了自家人,还邀请了几家走得特别近的女眷。 齐家跟吴家到的时候,陆家的门口已经停了好几辆马车。 吴三爷跟齐贺是骑着马过来的,他们骑着马走在前面,两辆马车跟在后面。 到陆家门口的时候,吴三爷忙下了马,将马交给在外面伺候的陆家小厮,就跑过去扶陆娴下车。 吴三爷等着扶陆娴下车,青鸾就先将寿哥儿扶了下来。 寿哥儿站在车边等着他娘,等陆娴下车后,寿哥儿忙去另一边扶住了陆娴。 另一边,齐贺也将云姐儿跟朗哥儿抱下了马车。 苏桃自己从车上跳下来,扶着赵氏下了车。 陆娴笑笑意盈盈的站在一旁等着,她身旁一边站着吴三爷,一边站着寿哥儿。 她将吴三爷推开,招手喊云姐儿,云姐儿跑过去扶住陆娴另一边胳膊。 赵氏见陆娴有儿有女,肚子里还怀着一个,不由得偷偷瞄了一眼苏桃的肚子。 “伯母快请进。”陆娴一双手被儿女拉着,她只能站着,请赵氏前行。 赵氏笑着进了陆家门,陆娴跟苏桃才在后面跟了上去。 齐贺伸手,无声请吴三爷先行。 吴三爷笑着跟了上去。 到了外院门口,郎君们就分开进了外院。 寿哥儿被他爹叫去了,走前还不忘叮嘱云姐儿照顾好他们娘。 这次他们过来贺氏没有出来迎人,他们走到院门口便看到主院的厢房里都坐了人。 他们径直去了厅堂,厅堂里也坐满了人。 华妈妈见苏桃他们都来了,忙引着他们进去。 赵氏向贺氏行了平辈礼,于氏起身跟赵氏见礼,并向她引见了尹家的老夫人。 赵氏跟他们相互见礼之后,就被请着入坐,赵氏坐下后,陆娴跟苏桃一起向贺氏,于氏行礼。 贺氏笑:“娴丫头,你大着肚子就别多礼了。” 她指着旁边一美貌妇人,道:“这是你尹家的伯母。” 随后她又转头向尹老夫人介绍:“这是我们陆家的大姑奶奶。” 陆娴躬身行礼。 尹老夫人忙抬手虚扶着请她起身,陆家的大姑奶奶可是大长公主家的媳妇。 陆娴行礼的时候,苏桃偷偷打量尹老夫人。 尹老夫人看着已经年过半百,眼角有细细的纹路,鬓角有几根华发。 美人迟暮,她看着依然优雅端庄。 陆娴给众人见过礼,贺氏笑着让她坐去了于氏身旁。 贺氏招手叫苏桃,随后对尹老夫人说:“这是我家二郎媳妇。” 苏桃恭恭敬敬蹲身施礼。 苏桃礼毕,云姐儿跟朗哥儿跟尹老夫人见礼。 尹老夫人给了他们两个见面礼。 礼毕,苏桃坐去了赵氏身边,云姐儿牵着朗哥儿也坐了过去。 众人都坐下,贺氏又跟他们晚辈做了介绍。 众人起身相互见礼。 刚开始的时候,对于陆家这样礼多的人家,赵氏很是不习惯,不过来的次数多了,她也就适应了。 他们给她见礼,她便笑盈盈地受了。他们相互见礼,她便微笑地看着。 尹家除了尹老夫人,她家的大儿媳,二儿媳都来了。 尹大太太看着三十多岁,长相极其普通,但是周身有一种赵氏说不出的气度 。 尹二太太看着跟娴娘差不多大,但是长得特别美,我见犹怜,说话也柔声细语的。 赵氏身为女子也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云姐儿跟朗哥儿倒是乖巧,两人坐在苏桃身边也不吭声。 苏桃站起来行了一圈礼,笑得脸颊有些疼。 行了一圈礼下来,苏桃迷糊了,坐下来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发现婉姐儿不在。 苏桃眼儿弯弯,看向尹家女眷,这几人是她以后的婆母妯娌,一定是不好意思才没有过来。 苏桃想了想,觉得也可能是见过礼之后又回去了。 云姐儿周身都不舒服,原本坐在苏桃旁边,慢慢地就靠在了苏桃的身上。 苏桃伸手揽她在怀里,手还轻轻地拍呀拍。 华妈妈见了,忙拱身走过来,“姐儿是不是疲累了?要不要回院儿里去歇一歇?” 苏桃笑得脸疼,也想赶紧带了云姐儿去休息,于是开口道:“劳烦妈妈带个路。” 她知道陆家有齐贺的院子,可是来了陆家这么多次,还没有去过,就是不知道那个院子在哪边? 苏桃客气。 华妈妈笑得恭敬,“太太客气。” 苏桃跟赵氏说了一声,就半抱着云姐儿站了起来。 华妈妈跑去跟贺氏禀了一声,苏桃向着贺氏蹲身一礼后,便跟华妈妈走了出去。 苏桃跟云姐儿出去了,朗哥儿马上跟了上去。 刚出厅堂的门,苏桃就将困得睁不开眼睛的云姐儿抱了起来。 云姐儿已经是大姑娘了,二太太抱起来如此轻松,不愧是身手了得的小娘子。 华妈妈佩服不已,亲自领着苏桃去了齐贺以前的院子。 院子离主院不是很远,华妈妈推门进去。原本坐在石榴树下玩的两个小丫头马上迎了上来。 “见过二太太。” 他们是二爷院里打扫的,平常就守着这个院子,从进来就没有见过院里的主子,突然有一天,他们的主子回来了,可是也从来没有回来过。 华妈妈带着二太太过来,着实让他们欣喜不已。 慕思院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 苏桃抱着云姐儿,就想赶紧将她放去床榻上,便随口打发了小丫头,“嗯,去玩儿去。” 两个小丫头恭恭敬敬退去一旁站着,华妈妈走上前引着苏桃去了正房东里间。 她将被子抖开铺好,退去了一旁。 苏桃轻轻放云姐儿躺到床榻上,帮她拉来被子盖好。 苏桃刚要离开,云姐儿就睁开眼睛叫了声:“舅母。” 苏桃便顺势坐下了,她拍了拍云姐儿,说:“睡,舅母不走,在这里陪着你。” 云姐儿听话地又闭上了眼睛。 华妈妈躬身行礼:“老婆子回主院去了,二太太有事就吩咐外面那俩丫头。” “好的,华妈妈自便。” 华妈妈退了出去,便看到朗哥儿仰头望着石榴树,两个小丫头正陪着他说话。 “郎君若是想要那个石榴,婢子叫个小厮来摘?” 华妈妈抬头,便看到石榴树最上面的枝头还挂着个红彤彤的石榴。 朗哥儿摇了摇头。 华妈妈见了走了过去,“哥儿想吃石榴?妈妈让人去端一盘过来?” 朗哥儿点了点头。华妈妈吩咐那两个小丫头看好朗哥儿就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有人送了一盘石榴,?还送了糕点茶水过来。 虽然平常慕思院没有主人,可该有的东西都有。这两个小丫头是负责打扫的,东西他们最熟悉。 他们知道水房里有个榨汁的东西,怕朗哥儿吃不好石榴,就将那东西拿了出来,三人坐在木亭下面的桌椅上剥石榴榨石榴汁儿。 三人自来熟,不分主仆的开心地剥石榴。远远看去,看似他们一直都是如此一般,自然和谐。 第321章 摔倒 榨石榴汁的小器具很简单,木制的带嘴儿的小碗,上面有个木制的按压杵。 石榴籽放进小碗里,一个小丫头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压,一点一点的竟然给朗哥儿榨出了小半杯。 朗哥儿等不及,端起来喝了一口,甜甜的,好喝。 朗哥儿眯着眼睛笑,满足地说:“好喝。” 听朗哥儿说好喝,两个小丫头压得更起劲儿了。 “拿去给阿娘喝。”朗哥儿盯着石榴汁说。 “小郎君真孝顺,那婢子就多压些。” 一个小丫头剥石榴,一个小丫头使劲儿地压。 凉爽的秋天里,压石榴汁的那个小丫头,鼻尖上冒出了一层薄汗。 终于榨出了一小杯红红的石榴汁儿。朗哥儿端着晃晃悠悠地往正房走。 小丫头怕小郎君碰撒了,弯个腰小心翼翼地在旁边护着。 云姐儿睡沉了,鼻端发出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 苏桃坐在床榻边,打量着这间屋子。 厅堂跟里间用雕花的木制架子隔开,架子前面放着一张大大的山水屏风隔开了外面的视线。 做工精致的雕花圆窗,上面贴着桃花纸,看起来干净透亮。 仔细看窗台上的雕花,两边是节节高升的翠竹。 苏桃盯着窗户看,节节高升啊。齐贺小时候就是在这样精致讲究又充满期望的屋子里生活的。 “阿娘。”朗哥儿一进屋就叫了很大一声。 苏桃赶紧瞅了云姐儿一眼,还好没有被吵醒。 苏桃轻手轻脚站起来走了出去,挡住了朗哥儿要进里间的脚步。 “阿娘,石榴汁儿。”朗哥儿献宝一样,举起杯盏,眯着眼睛笑。 苏桃接过朗哥儿手里的石榴汁,拉着他去椅子上坐下。 “石榴汁很甜,阿娘喝。”朗哥儿学着大人的样子,招呼苏桃喝石榴汁。 苏桃笑着端起来抿了一小口,“真好喝,朗哥儿也喝。” 苏桃递过来,朗哥儿扶着杯盏喝了一口。 他喝了一口之后,就让苏桃再喝,两个人就这么着喝了一盏石榴汁。 云姐儿在里间睡觉,苏桃怕朗哥儿吵到她,便问朗哥儿:“朗哥儿不去找哥哥玩?研哥哥,寿哥哥。” 苏桃不提醒他,他倒是没想去找研哥儿玩,苏桃这么一说,他又要去了。 苏桃招手叫了个小丫头跟过去。 今儿,除了花园里,陆家外院也摆了许多菊花。 外院的老爷郎君们都坐在外面,外面亭子下石桌上摆着笔墨纸砚,一群人都围在那里吟诗作对。 而小郎君们则围在另一边投壶。 小丫头将朗哥儿送到门口,便站在外面没有进来。 朗哥儿自己就跑到小郎君堆里去了。 他跑过去找到研哥儿叫了声:“研哥哥。” 研哥儿虽说才六岁可是他爹已经给他开蒙了。他非常安静地坐在矮矮的四方桌一边。 小郎君这边的桌子跟椅子都比大人使用的小了许多,小郎君们坐着也极得体。 可见陆家是多么的用心。 在这边玩的小郎君,最大就是寿哥儿这么大了,最小的应该就是朗哥儿了。 朗哥儿叫了研哥儿,研哥儿拉着他坐到了自己身旁,还贴心地给他拿了一块儿糕点,“马蹄糕,可好吃了。” 朗哥儿接过来,一口塞进嘴巴里。 他吃美了,才有心情看同桌的其他人。 他一抬眼,就看到对面坐了个漂亮的妹妹。 脸儿小小的,又白又嫩,小小的嘴唇嫣红似樱桃。 真好看啊! 朗哥儿眼里发光,指着那小娃对研哥儿说:“妹妹。” 研哥儿忙拉下朗哥儿的手说:“不是妹妹,是哥哥。尹八郎比朗哥儿大一岁,所以是哥哥。” 尹八郎看着朗哥儿傻傻的样子,好看的眉头轻轻蹙起。 朗哥儿不罢休,依然固执己见,“漂亮,是妹妹。” 尹八郎气得想揍朗哥儿,他爹说,小娘子才说漂亮。他这叫俊朗,可是俊朗是最没用的东西。 儿郎们就得读书习武,以后才能保大胤百姓安稳。 朗哥儿心大,人家尹八郎都生气了他也没有看出来。不仅没有收声,反而跑去别人跟前,盯着人家的脸看,看了许久肯定道:“姐姐。” 研哥儿扶额,他的话朗哥儿也不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他听进去了一句,尹八郎比他大。 朗哥儿这样对客人很失礼,研哥儿站起来要去拉他。 尹八郎已经站了起来,握着小拳头怒目而视。 朗哥儿不知道他怎么了,伸手就去拉他的手。 可是尹八郎不给他拉,还伸手推了朗哥儿一把。 朗哥儿敦实,因着没有防备,才往后退了两步。 朗哥儿小暴脾气,那是能给别人推的,握着小拳头走了回来。 研哥儿马上拉住了朗哥儿,“朗哥儿,八郎是客人,不得无礼。” 旁边有人已经注意到小郎君这边了,大家都笑嘻嘻地看着,谁也没有动。 在一旁玩投壶的寿哥儿等几个大些的小郎君,也注意到了。 寿哥儿不投壶了跑过来问研哥儿事情始末。 他问清楚之后,耐心地教导朗哥儿:“八郎是小郎君,又比朗哥儿大,朗哥儿要叫哥哥。” 朗哥儿生气了,扭头不理尹八郎。 尹家五郎跟寿哥儿一样大,他家是武官,他翁翁功夫了得,他爹跟叔叔们也都文武双全。 他们从小就练扎马步,家中兄弟有了争论,他们爹习惯让他们比试拳脚定个输赢。 因而,他也没有多想,便说:“既然他们年龄相当,不如让他们比试比试。” 寿哥儿想说朗哥儿还小。 谁知尹八郎听说要比试就走去了旁边的空地,而朗哥儿竟然跟了上去。 寿哥儿急得去看旁边的大人,可是大人都在围观做诗,没人注意这边。 尹五郎站在两人中间讲规则,“不能伤人,点到为止,年幼者先出手。” 尹八郎自是懂自家的规矩,他抿着嘴没吭声。 尹五郎退出去站到一旁,指了指朗哥儿,“小郎君先出招。” 朗哥儿会什么招式,但是他听明白了一点,他可以打尹八郎了。 于是他伸手去推尹八郎,尹八郎出手挡,挪着身子躲。 朗哥儿推了两下竟然没有推到。 朗哥儿眼睛一转,往后退了几步,冲出去整个身子往尹八郎身上撞。 尹八郎躲闪,朗哥儿横中直撞用蛮力抱住尹八郎摔了下去。 尹八郎被摔倒,朗哥儿也跟着倒了下去。 寿哥儿求救时好似没有关注这边的人,哈哈笑了起来。 笑得最大声的就数尹大人了,他笑过之后转头问身边的陆二叔:“诚亮,这位小郎君是?” 陆二叔哈哈大笑,笑得有些自豪,“自是我陆家的孙儿。” 他没有想到朗哥儿这么猛。他可是知道的尹家的孩子一出生就拿着布球在身上打,锻炼他们的抗打击能力。会走路就学扎马步。 朗哥儿能抱着摔倒尹八郎,看来这孩子也是很不一般。 第322章 习武奇才 那边两个小的摔倒之后,尹六郎,尹七郎忙去将他们扶了起来。 尹五郎又开口了:“你们两个不相上下,平局。要握手言和做好兄弟,不可再打架了。” 尹家都是这样教导儿郎们的,尹五郎这样说,尹八郎就向朗哥儿伸出了手。 朗哥儿不明所以也伸出了手,尹八郎见朗哥儿就那么伸着手不动,委屈地看了他五哥一眼。 尹五郎下巴一抬,指向朗哥儿。 尹八郎就走过去握住了朗哥儿的手。 朗哥儿抿着嘴偷笑,两人打也打过了,漂亮的姐……哥哥又来握手跟他玩,他就不生他的气了,甜甜地叫了声:“哥哥。” 寿哥儿叹了口气,早叫别人哥哥不就好了,哪来那么多事? 朗哥儿就是调皮。 朗哥儿不坚持叫尹八郎姐姐妹妹,尹八郎便也不生他的气了,他小脸儿也不绷着了,给了朗哥儿一个灿烂的笑。 寿哥儿见了脸上的笑意放大。 “诚亮啊,我看你陆家的这孙儿是个习武的材料。我若是没看错的话,他力气一定比同年的孩子大,若不是我家小八学了些身手躲闪了过去,怕是被他一推就倒。” 尹大人捋着胡须,对朗哥儿满是赞叹。 陆二叔笑了,他虽然看不出来朗哥儿的根骨,可是朗哥儿的娘是谁,他最清楚。 他自豪地笑过之后,压低声音对尹大人说:“老哥知道这孩子的娘是谁吗?” 尹大人看了陆二叔一眼,他极少进京哪里知道? 陆二叔又骄傲了起来,“朗哥儿的娘就是打败北国两勇士的大胤骄傲。” “苏虎!”尹大人接话 陆二叔缓缓接口,“的姐姐。” 尹大人听了满意的点头,“甥儿肖舅,这孩子没跑了。” 嗯? 陆二叔觉得自己没有讲明白,又往直白了说:“是朗哥儿的娘,用了他舅舅的名,大胤骄傲是朗哥儿的娘。” 陆二叔再三强调,随后叹息一声:“我说老哥,你常年不在京城,在京城里竟然连个探子都没有?” 二郎媳妇打败北国,武将中可是有很多人都知道苏虎是冒用的名字,其实就是齐贺的娘子。 尹大人头一梗,“探子也得用到正经地方,培养出来个探子不容易。” 两人头抵着头,声音压得低低的。 家宴不谈朝堂之事,两人很快转了话头。 朗哥儿胖嘟嘟的,寿哥儿让他乖乖坐下吃点心,他便不跟研哥儿坐一起了,跑去跟尹八郎坐。 他坐在尹八郎旁边歪着头跟尹八郎说话。 研哥儿没眼看,就盯着哥哥们,看他们投壶。 尹大人坐不住了,寻到个习武的好苗子,比捡到财宝还令人开心。 他晃悠晃悠站了起来,对坐着的陆二叔道:“走,过去试探试探你家小二郎的根骨。” 尹大人在武官的任上久了,不爱附庸风雅,他没有去做诗,陆二叔便陪着他也没去。 现如今他说要试探朗哥儿一番,他便跟着站了起来。 两个祖父辈的,往小郎君们跟前一站,小郎君纷纷拱手向他们行礼。 坐在桌前的研哥儿跟尹八郎都站了起来,朗哥儿自然也随了他们站起来。 陆二叔是朗哥儿的二翁翁,他拱着手,向陆二叔俯身行礼。 小小的一坨怎么看怎么可爱。 陆二叔笑得欢喜,引导朗哥儿给尹大人行礼。 朗哥儿给尹大人行过礼,仰着头看尹大人。 他就是尹八郎的翁翁?没有尹八郎好看哩。 尹大人背着手,望着朗哥儿笑得慈祥。 “朗哥儿吗?” 朗哥儿答:“是”声音高亢响亮。 尹大人更高兴了,陆家出了个与众不同的孩子。 尹大人从腰间拿下来一个荷包,打开掏出个小小的油纸包。 油纸包再打开,里面是几颗白白胖胖的麦芽糖。 朗哥儿看了看麦芽糖,又看了尹大人一眼。 尹大人问朗哥儿:“想不想吃糖?” 婆婆,阿娘教导他不能吃别人给的东西,可是尹八郎的翁翁是跟他二翁翁一起的。 或者是可以吃的?朗哥儿偷偷看向陆二叔,陆二叔只是笑。 陆二叔没有示意,朗哥儿便看向尹大人摇了摇头。 咦~ 这小子挺有骨气。 尹大人直起身求救地看向陆二叔。 陆二叔收到,对朗哥儿说:“朗哥儿拿一个尝尝。” 朗哥儿就伸手拿了一颗,放进了嘴里。真甜! 朗哥儿吃着糖,见研哥儿跟尹八郎都没有,便问他:“我能给我研哥哥拿一个吗?” 尹大人恶劣地将手心里的麦芽糖收起,“不能。” 朗哥儿感觉嘴里的糖不甜了,他张口要吐出来。 尹大人又说:“你要是能将他们撂倒,我就将糖都给你。” 尹大人说着指了指旁边的尹五郎,六郎,七郎。 尹五郎比朗哥儿大了许多,他蹙眉,不知道他翁翁要做什么。 朗哥儿怎么能撂倒他。他可以是三岁就开始学扎马步了。 朗哥儿嘎吱嘎吱将糖咬碎吃了下去。 他转身,握着小拳头看向尹家三个郎。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寿哥儿以前也推过他,力气大的很。 可是对面尹家的郎君们看着就壮实。他姥爷都没有说什么,因而寿哥儿虽然担心,也没有言语。 “来,从七郎开始。” 尹七郎看着有六七岁,他走出来对对朗哥儿施了个抱拳礼。 朗哥儿学得有模有样。 尹七郎等着朗哥儿出招,朗哥儿想着刚才他去推尹八郎,尹八郎会躲。 他在想怎么推尹七郎,他小脑瓜一转就朝尹七郎冲了过去。 朗哥儿没有招式一顿乱撞,后面他给尹七郎虚晃一下,成功抱住了他的腿。稍一用力就将他撂倒了。 尹大人捋着胡须,笑着点头。 陆家这小二郎不是蛮干,他有头脑,虽然不会拳脚功夫,力气是真的大。 尹七郎七岁了,比这小子大了一半还多,他还是找机会抱住了他的腿,他知道怎么发挥自己的优势。 尹六郎,尹五郎,尹大人直接让他们不要动,让朗哥儿抱着摔。 没有意外,朗哥儿都将他们摔倒了。 陆二叔真切理解了尹大人说的话,朗哥儿真是个习武的材料啊。 比他高出那么多的尹五郎他是怎么撂倒的呢? 他知道自己人小,就抱着腿摔,尹五郎有大几十斤?朗哥儿硬生生给他抱了起来。 尹大人很满意,将糖给了朗哥儿,朗哥儿拿着一个小郎君给分了一个。 那边做诗的也有人注意到了这边,都没想到朗哥儿竟然如此大力。 尹大人羡慕,若是他家小子有个朗哥儿这样的多好。 后面他还找了齐贺说话,说朗哥儿乃习武奇才,他可以给他家推荐个武师傅。 第323章 投壶 外院里有许多人玩,朗哥儿玩得不亦乐乎,乐不思蜀,不愿意回后院去了。 慕思院的小丫头探头探脑的,便见他们的小郎君正在那里学投壶呢。 人还没有壶矢高,他抓着壶矢往前扔,一扔一个不中。 研哥儿知道症结所在,他跑去郎哥儿身边说:“朗哥儿还不够高,投不进去。” 朗哥儿疑惑,是因为矮才投不进去的? 他抬头看了看寿哥儿,比他高。他又看了看尹五郎,尹六郎,尹七郎,都比他高。 再看研哥儿比他高。尹八郎……,朗哥儿脸皮厚的下了个主观的定论,没有他高。 研哥哥比他高也没有去投壶,那就是说,像研哥哥这么高也不行,他看了看玩投壶的几人中最矮的尹七郎,觉得要跟他一样高才可以。 朗哥儿就转动着他的小脑瓜子想办法,他看到旁边的小椅子,跑过去搬了过来。 朗哥儿站了上去,眼看着就跟寿哥儿一样高了。 哈哈哈…… 这下可以了,朗哥儿扬手往前掷壶矢,壶矢重重地落在了壶的旁边。 哎呀,没中。 朗哥儿看向研哥儿,研哥儿回他一个尴尬的笑。 研哥儿想,投壶除了身高要够,也得有技巧才行? 研哥儿正尴尬着,门外小跑着进来一个小厮,跑到朗哥儿跟前问他要不要回去找他娘。 云姐儿睡着了,回去也没有人玩,这里有人玩,他便不愿意回去了。 小厮了然,走去门口给慕思院的小丫头说了一声。 那小丫头得令,跑回去禀报苏桃去了。 寿哥儿见朗哥儿站小椅子上也没有投中,便过去教他。 寿哥儿投壶是吴三爷教的,他走过去首先纠正朗哥人的站姿,他弯腰拍了拍朗哥儿的腿,“朗哥儿,腿要岔开,与肩同宽。” 朗哥儿不知道什么是与肩同宽,哗啦岔开了腿,腿是岔开了,开得挺大。 寿哥儿又耐心地跟他调整到与肩同宽。而后又教他瞄准,让他看向壶口。帮他调整执箭的方向,投掷的力道。 然后他往后退了退,让朗哥儿投,朗哥儿力气大,这次方向没有偏,壶矢嗖地从壶口上方掠过,啪地一声掉落在了壶前面。 寿哥儿可惜地说:“力气大了。” 朗哥儿说:“知道了。” 寿哥儿又拿了一支壶矢给朗哥儿,他帮着朗哥儿调整了一下姿势,又让朗哥儿投。 这次力气又小了,半道就落了下来。 寿哥儿:“力气小了。” 朗哥儿抿了抿唇没有说话,这次寿哥儿又递给了他一支壶矢。 朗哥儿拿着壶矢,盯着壶口,这次他没有盲目地投,而是突然领悟到了寿哥儿教的。 他自己调整了姿势,小胖手扬着壶矢,壶矢微微上翘,他手腕用力一抛,壶矢飞射出去,而后稳稳地落在了壶里。 “投中了。”朗哥儿高兴地在小椅子上蹦了起来。 寿哥儿怕他摔了,帮伸手抱住他,将他抱了下来。朗哥儿拉住研哥儿的手,“研哥哥投中了。” 研哥儿真心夸赞他,“朗哥儿真棒。” 朗哥儿笑,拉着研哥儿上椅子:“研哥哥站椅子上投。” 研哥儿想投,他站上了小椅子,扭身叫了寿哥儿一声:“寿哥哥。” 寿哥儿淡淡一笑,拿了枝壶矢递给研哥儿。然后寿哥儿又耐心地教研哥儿。 研哥儿力气不够大,总是还没到壶边儿就掉了下来。 练了一会儿,寿哥儿让他下来休息一下。 尹八郎抬头看了看尹五郎,尹五郎笑着问:“八弟也想练投壶?” 尹八郎瞟了朗哥儿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尹五郎就让尹八郎上了椅子,然后教他投壶。尹八郎手腕也有力气,尹五郎教了好一会儿也将他教会了。 朗哥儿见尹八郎也会了,就跑过去找他比试。 尹八郎也有一股傲气,于是,干脆应了下来。两个三四岁的小郎君就比了起来。 两人刚学会,投中的时候虽少,也战况激烈,一群小郎君,叽叽喳喳地笑。 大人们诗已经做完了,一张张都挂在了亭子下的绳索上,有人端着茶盏品诗,有人便坐在外面的桌椅旁,品茶看热闹。 看两个路都走不稳的小娃儿比试投壶。 郎君这边热闹非凡,女眷也转到了花园里去赏菊。她们谈笑风生,欣赏着大自然赠予的美丽。 云姐儿睡了有大半个时辰就醒了,她醒来喝了一盏石榴汁,苏桃就带着她去了花园里。 花园很大,苏桃带着云姐儿去了一处水榭凉亭。因苏桃看到严氏跟陆娴坐在这边,她便带着云姐儿过来了。 苏桃跟云姐儿一进亭子,严氏便问:“朗哥儿呢?” 苏桃笑:“去外院了,小丫头说他不愿意回来了。” 严氏笑:“小郎君就该跟着小郎君玩,研哥儿在哪里,寿哥儿也在?”她说着看向陆娴,陆娴正招手叫云姐儿,见严氏在问她,慌忙笑着对严氏点了点头。 严氏转过头,“尹家也来了几位小郎君,都在外院呢。朗哥儿呀,许是有人玩,便不愿意回来了。” 苏桃频频点头,一定是的。 陆娴拉住云姐儿的手,柔声问:“云姐儿休息好了吗?怎么那么累呀?” 苏桃听了,在陆娴跟前告了吴三爷跟齐贺一状。 陆娴气得,冷哼了一声:“回去我得好好跟他谈谈。” 苏桃偷笑。 陆娴开始埋怨吴三爷,不会教孩子,天天冷冰冰的,对寿哥儿太过严厉。心里欢喜云姐儿,又太过溺爱,一味娇惯着。 苏桃火上浇油,“不能太娇惯孩子。” 云姐儿不满地撅嘴。 这下轮到严氏这个局外人偷笑了。要说惯孩子,齐家叔母,桃娘娇惯起云姐儿来,那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严氏是陆家的少管家,小辈儿的客人自然要她招待,她陪着苏桃陆娴说一会儿话,就过去招待尹家的两位太太去了。 饭时之前,她又去灶房查看了将要上桌的饭菜,确定一切都没有问题,才安排摆上桌。 花美如仙子,菜香似佳酿,宾客们无不皆大欢喜。 第324章 跟娘学 摆席面的时候,陆家给外院的小郎君们单独摆了一桌,小郎君们的吃食比较丰盛,除了跟大人一样的饭菜,还多了几碟点心果子。 大人们吃酒聊天,也不管他们。 谁家的弟弟谁照顾,寿哥儿跟尹五郎照顾着几个小的吃了餐饭。 酒足饭饱之后,尹大人让自家的几个孙儿打一套拳脚功夫给这些大人们助助兴。 朗哥儿坐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同时又有些羡慕。 他在家也拿着自己的小木剑舞着玩,可是尹八郎打的好像很有章法。 尹八郎打完回来坐好,朗哥儿歪着头问他,“尹八哥,这是谁教你的?” 尹八郎很自豪地看向他爹,“我爹爹教的。” 朗哥儿撅起了小嘴儿,心道:要自家爹爹教啊?可他爹爹只懂读书写字。 朗哥儿有点失落。 半下午客人都陆续起身告辞,朗哥儿跟着陆家人一起送客。 送尹家人的时候,朗哥儿特意将尹八郎送到了大门口。 回来的时候,他问他爹:“爹,我能跟尹八哥的爹爹习武吗?” 齐贺垂下薄薄的眼皮,睨了朗哥儿一眼。 孟母三迁是有道理的,朗哥儿只不过跟尹家的小子玩了半天,就自己要求习武了。 可是为啥要跟尹八郎的爹学?他娘的身手他看不上? 齐贺问他:“为何要跟尹八郎的爹学?” 朗哥儿脆生生地答:“这样尹八郎就不会比我厉害,我跟他学的一样。” 齐贺眉头微微蹙起,这么小就有胜负欲了。 可是,他怎么不想着学些比尹八郎厉害的? 为儿子的脑筋堪忧。 朗哥儿一直在齐贺后面嚷嚷要去跟尹八郎的爹说功夫。 尹八郎的爹在定州是有官职在身的,这次不过是送他爹回京。 齐贺猜测,尹二爷用不了多久就出京了。 这些话给朗哥儿这个小土豆说,他也不明白,于是就对他说:“尹八郎跟他爹学,你可以跟娘学,你娘也是很厉害的,你不知道吗?” 朗哥儿不清楚,但是他娘必须是厉害的,齐贺这样说,他就大声说:“知道。” “好,既然你知道你娘也很厉害,那就让你娘教你。” 齐贺垂眸又瞥了朗哥儿一眼,看他兴致不高,便说:“学过之后,还可以跟尹八郎比试一番。” 朗哥儿瞬间精神了,“可以吗?我娘比尹八郎的爹厉害?” 齐贺觉得苏桃是厉害的。朗哥儿随了他娘,天生神力,正适合韩家的那套枪法。 若是他练成了,应该……应该能…… 无敌。 桃娘力气大但毕竟是女子,而朗哥儿是男子。假以时日,他长大了,定是能超过他娘。 如此想着,齐贺肯定道:“你娘比尹八郎的爹厉害。” 齐贺给了朗哥儿信心与期待。 朗哥儿便不缠着他了,他跑去后院叫他娘回家,他要跟他娘学功夫。 客人都送走了,齐家跟吴家他们也要回去了。 朗哥儿跑到后院的时候,赵氏正在向贺氏辞别。 朗哥儿回来了,贺氏拉着他问了两句,吃好了没有?玩好了没有? 朗哥儿都乖乖地答了。 他急着回家,说完又加了一句,“朗哥儿过两天再来看婆婆。” 贺氏笑得不能自已,“这孩子,还学会客套了。” 贺氏点了点他的小胖脸,“是不是着急回去?” 朗哥儿被点破了心思,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贺氏笑:“好了,婆婆知道了。朗哥儿先回,过几日再来看婆婆。” 赵氏再辞别。 贺氏拉着朗哥儿站起来,准备送他们。 陆娴忙起身:“伯母,阿娘。娴儿也跟齐家伯母一起回了。” “好,好。” 女眷这边送齐、吴两家出门,有个小丫头跑前面去外院递话。 待他们走到外院外面,齐贺跟吴三爷还有寿哥儿就等在了那里。 齐贺跟吴三爷还有寿哥儿向贺氏,于氏见礼,又跟陆家老太爷们拱手道别。 上了马车,朗哥儿就亲亲热热的抱着他娘讨好。 苏桃以为大半天没见,朗哥儿想她了。 她伸手抱着朗哥儿逗他玩。 云姐儿胳膊还有些酸,靠在赵氏身边看着他们闹。 马车跑得快,他们很快就回到了玉泉巷,他们跟吴三爷、陆娴道了别。 朗哥儿就拉着苏桃往家跑。他拉着苏桃回了桃染院,自己跑屋里将苏桃的棍子扛了出来。 “阿娘,舞。”朗哥儿将棍子递给苏桃。 苏桃接过棍子,暗自思量,她儿子怎么啦。 齐贺,赵氏,云姐儿随后赶到,就见苏桃拿着她的白蜡杆站着,朗哥儿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赵氏喃喃自语:“这是怎么了?” “阿娘,快舞啊。”朗哥儿着急地催促。 苏桃拄着木棍严肃地点了点头,“儿子挪开,娘给你舞一套韩家枪法。” 朗哥儿噔噔噔跑去一边站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桃。 苏桃双手握杆起势,就在那一刹那间,她周身的气场就变了。 气势威猛,凌厉。 朗哥儿眼睛猛然睁大。 枪法起如风起云涌,卷起千堆雪。 朗哥儿细长的丹凤眼瞪得溜圆,小嘴儿张得大大的能塞下一个鸡蛋。 一套气势磅礴的枪法打完,朗哥儿哇哇两声,猛地跑去抱住苏桃的腿。 “阿娘教我,打哭尹八郎。” 嗯? 打哭尹八郎? 苏桃蹙着眉头看向齐贺,儿子在外院受欺负了? 苏桃想教朗哥儿,可是她不会教啊。据她了解,学武是要先打基础的,比如扎马步。 她从小可没有学过,只不过整天跟着她爹在山上跑。 她没有基础。就是韩大将军教了她几遍。 她没有信心能教朗哥儿。 苏桃苦着一张脸求救似的看向齐贺。 齐贺还没有说什么呢,赵氏懵了。 朗哥儿以后不是要考状元吗?怎么要学武了? 赵氏丢下云姐儿,走到朗哥儿跟前,苦口婆心道:“朗哥儿啊,练武多累啊,不如跟你爹读书识字。” 朗哥儿坚持:“我要学武,跟尹八郎比试。” 不得不说,赵氏脑子灵活,她想练武也是可以读书的,文武双全,这样更好。 第325章 挑战 不过这件事还需得由朗哥儿的爹娘来决定。 赵氏温柔地看着朗哥儿,轻声说道:“朗哥儿啊,习武这件事你需得好好跟你娘商量一下。” 朗哥儿听话地点头。 赵氏往外面走,边走边对齐贺、苏桃说:“云姐儿胳膊还酸着,回去我帮她揉揉。” 说完,赵氏便拉着云姐儿离开了,留下齐贺、苏桃和朗哥儿一家三口在原地,面面相觑。 苏桃跟齐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反正苏桃记得自己没有练扎马步什么的基本功。 苏桃努力回想她小时候,她跟着她爹在山上跑呀跳呀,爬高上低的,这是不是就算打了基础了? 怎么跟朗哥儿打基础?总不能胡乱教?苏桃眉头紧蹙。 齐贺清清浅浅地开口:“尹家两代官,尹大人文武双全,尹家的子孙都从小习武。 今儿宴席后,尹大人让尹家的小郎君们打了套拳法,彩衣娱亲。 朗哥儿见了非要去跟尹家二爷去学身手,我便告诉他可以跟你学。” 原来如此啊,可是她不会教啊。 苏桃一转眼又见朗哥儿仰着小脸是如此坚持,真是没办法,不如先同意,然后再找齐贺出主意。 苏桃笑着看向朗哥儿,“好,既然朗哥儿想学,娘就教你。” 她扬起自己手中的棍子,“只不过娘这棍子太大了,你用不了,娘先帮你找件趁手的棍子。” 朗哥儿高兴了,抱着他娘的腿蹭了蹭。 苏桃伸手摸了摸朗哥儿的小脑袋,柔声道:“好了,朗哥儿先出去玩去,娘跟爹还有些话要说。” 朗哥儿要去将这个好消息去告诉他翁翁婆婆,一溜烟儿跑去了和合院。 苏桃拉着齐贺进屋,一脸的愁容,“我可以教朗哥儿,可是我不是做师傅的材料啊,我自小没有学过基本功,我也不知道怎么教。” 齐贺见苏桃如此为难,说:“今儿,朗哥儿不仅看了尹家小郎君展示拳脚,他还跟尹家的八郎君干了一架。” “啊?他这么小,就跟人干架了?”苏桃无比惊讶。 齐贺心道:这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干架在小郎君之间很正常。 齐贺没说出口,他接着说:“听寿哥儿说,朗哥儿叫尹家的八郎妹妹,后又叫别人姐姐。他俩起了龃龉,尹五郎就用尹家的方式让他们和解了。” 苏桃唇角勾起,她强忍着笑,这臭小子怎么想的,叫人家小郎君为姐姐、妹妹。 可此时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苏桃抓重点:“尹家的方式就是打一架?” 齐贺想,武将家的家风毕竟跟文臣家不一样,这应该就是他们尹家的处理方式。 “尹大人看见了,似是发现了朗哥儿的神力,他试探了朗哥儿一番,然后找我说可以给朗哥儿介绍个武师傅。”齐贺说完看向苏桃。 苏桃觉得武师傅兴许比她靠谱。 “尹大人刚被调来枢密院,我不想跟他走得过近,因而没有答应。” 哦。 那就是还要她教呗,苏桃有些紧张。 “我想好了,先请吴三爷指点指点朗哥儿基本功,你就教他枪法的招式。待过了这一阵子,我再去请尹大人介绍的武师傅回来。” 这样也行,苏桃算是同意了。 苏桃觉着她可以依着,给朗哥儿的棍子还没有找到为借口再拖两日。 谁知道,朗哥儿给齐老二说了后,齐老二第二日就去了庄子上,给他挑了一根桃木棍,并且打磨的极其光滑,而后又拿麻绳给缠了一层。 下午,朗哥儿的武器就到了手。 迫于无奈,翌日开始,天还不亮苏桃就起来了,她起来后就将朗哥儿也叫了起来。 朗哥儿坐在东厢房的门口,看着苏桃舞棍,两眼炯炯有神,看得极其认真。 苏桃舞了几遍之后,准备教朗哥儿起势。 今儿齐贺就去找吴三爷说,若是吴三爷同意,明儿,她舞过之后,就将朗哥儿送去隔壁学习扎马步这类的基本功。 光是起势,苏桃便教了许多遍,而后就让朗哥儿自己练。 不知不觉两人就练了半炷香的时间。 兴许是刚开始学,朗哥儿兴趣高涨,随时随地就拿着自己的小棍子练。 第二日,苏桃又早早地叫了朗哥儿起床,他没有一丝不快,早早地爬了起来看苏桃舞棍。 往常苏桃舞得都很快,这两日放慢了慢慢地舞。 这次她又教了朗哥儿一招便说:“习武,基本功很重要,你去隔壁跟吴姑父去学基本功,你爹已经跟他说好了。” 苏桃将朗哥儿送去门口,阿福带着朗哥儿去了隔壁。 吴三爷教了朗哥儿还要去上值,吴三爷上值之前,朗哥儿回来了,回来之后就在院子里练习扎马步。 吴三爷给他带回来一个小沙漏,他自己就看着沙漏练习。 赵氏坐在门口做针黹,偶尔抬眼看一下朗哥儿:“朗哥儿有韧性,你看也没人看着他,他练得可认真。” 自家的孙儿,赵氏是怎么看怎么好。 苏桃不知道朗哥儿能坚持多久,反正她每日早起都叫他起床。 如此连着十几日,他竟是一天都没有中断过。 除了刚开始那几日,他蹲马步腿疼,赵氏教紫昭每晚沐浴后给他揉捏小腿,后面慢慢地他也不说了。 朗哥儿没有放弃,苏桃心疼不已,心中默念着赶紧放弃。 朗哥儿还只是个四岁不到的孩子啊,他不用这么早吃苦。 苏桃心疼地不要不要的。 齐贺倒是没有想着让朗哥儿放弃,若是什么事做一半就放弃,成了习惯对孩子也不好。 齐贺便找了吴三爷谈话,让朗哥儿练基本功的时间缩短了。 苏桃也是好几日才教他一招。 如此练了一个月,朗哥儿舞起小棍子来,有模有样的。 十月十六,是个好日子。尹家要来陆家给陆家的二姑娘下聘。 陆家一早就给齐家这边送来了请帖,朗哥儿知道那一日尹八郎可能还会去陆家,一大早就准备好了自己的小木棍。 赵氏笑问他:“去陆家还准备拿着这小木棍呀?” 朗哥儿朗声道:“我要找尹八郎比试。” 赵氏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今儿是你陆家二姑姑的好日子,你莫不是想给她毁了?” 朗哥儿撅嘴,他可是等了好久了。 赵氏见朗哥儿不高兴了,忙说:“要不你今儿给他下个战帖。”是战帖?赵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将错就错,“你给他下个帖子,另外约个时间。” 朗哥儿问:“那约到什么时候?” 赵氏说:“嗯,过了今儿,随便哪一日都行。” 朗哥儿应好,临出发前,自己去写了张帖子,鬼画符一样。 苏桃没看明白。 她看不明白没关系,尹八郎能看懂就行。 第326章 花园偶遇 陆家正中大门大开,门前张灯结彩,好不热闹。陆家的小厮女使们也都换上了统一的崭新衣裳。 门口站着几位精神的迎客小厮,丫头。 齐家的马车一到门口,就迎上来两人,其中一个女使扶着赵氏下车,又慌忙去扶苏桃。 苏桃下来,伸手抱车厢里的朗哥儿,朗哥儿手里拿个三尺长,上面缠着细麻绳的木棍子。 朗哥儿一下车,就看到了陆家的喜庆装扮,他兴奋地说:“过节了。” 赵氏宠溺的转头看了朗哥儿一眼,这傻孩子哦,看到张灯结彩地就说是过节。 赵氏望着朗哥儿笑得不行,她没好意思大声笑,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儿了,忍得难受。 苏桃也笑,好在她还想着跟朗哥儿解释一下啊。 苏桃牵住朗哥儿一只手,耐心地跟他解释:“不是岁节,是二姑姑的好日子。跟岁节一样喜庆的日子,故而张红挂彩。” 朗哥儿想起来了今早苏桃在家中说的话,他又道:“尹家要来给二姑姑下聘了。” 苏桃笑:“朗哥儿说的对。” 陆家的女使规矩严格,朗哥儿如此可爱,她听了他的童言童语也想笑,规矩令她生生忍了下去。 她们去了贺氏的主院里,今儿主院倒是没有那么热闹,院里安安静静的,只有院门口,屋门口站着几个小丫头。 小丫头见赵氏、苏桃进来,躬身一礼后便跑去正房通禀。 赵氏跟苏桃带着朗哥儿进了正房。 朗哥儿欢喜地跑去贺氏跟前见礼,哄得贺氏眉开眼笑。 朗哥儿见过礼,板凳还没有坐热,他就嚷着要去找研哥儿。 贺氏只得指了个小丫头带他过去。 今儿是陆二姑娘的好日子,自是要过去看看她的。 赵氏跟苏桃一起往二房去。 二房院里特别热闹,有几位赵氏跟苏桃没有见过的娘子。 赵氏跟苏桃过去跟于氏说了几句吉祥话,便没有再打扰她。 赵氏跟着小丫头回了贺氏的主院,苏桃去了婉姐儿的院子。 苏桃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她进了院门一看,院里凉亭下,廊庑下坐得都有人,娇娇俏俏的小娘子们。 这些应该都是跟她二婶走得比较近的官家的姑娘。 苏桃被领着进了婉姐儿的房间,婉姐儿已经梳妆打扮好了,粉粉嫩嫩的人,穿着件销金的妃红宽袖褙子,见苏桃来了,站起来盈盈行了一礼。 苏桃拉着婉姐儿手,仔细打量一番,脸上笑意深浓:“妹妹打扮起来更好看 了。” 婉姐儿微微垂下头,嘴角微微勾起。 苏桃难得说了次俏皮话,坐在一旁的陆娴,噗嗤笑了一声。 苏桃放开陆婉,笑着看向陆娴,“大姐姐笑什么?我说得不对吗?咱们婉姐儿,本来淡雅,今儿一打扮多了些艳丽,娇艳如花。” 陆娴看了一眼陆婉,笑着说:“桃娘说的没错。” 陆婉被她们两个打趣地不好意思了,哼地一声转过身躲着不看他们。 苏桃跟陆娴笑了起来。 苏桃说:“大姐姐来得好早啊。” 陆娴笑:“我昨儿来的,昨晚没有回去。”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来前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见吴家人出来。 原本想着是早来了,没想到是昨儿没有回去。 其实今儿陆婉不会露面,她只用招待好自己的闺中好友即可。 苏桃跟陆娴在陆婉这里坐了一会儿,苏桃便扶着陆娴告辞了。 她们留空给未出阁的小娘子们,她们去花园里逛逛去,且陆娴也不能总是坐着。 苏桃扶着陆娴,青鸾在后面跟着。 齐家出门特别是来陆家从来没有带过家中的小丫头,她们出门的时候也给小丫头们放一天假。 她们可以出门去逛逛,也可以自己在家摆桌席面吃,苏桃都是不管的。 陆家的花园很大,苏桃特别中意池塘上的那个水榭。这个时节坐在里面,凉风习习别有一番感觉。 朗哥儿去找研哥儿玩,碰巧寿哥儿也在。他们三人也来了花园,朗哥儿扛着个小木棍,跟着两人身后。 从另一边过来的苏桃跟陆娴,在一处小径上,看到他们三个一晃而过。 陆娴笑:“朗哥儿将他的小木棍也带来了?” 苏桃无奈一笑:“这些日子学了几招,原本还想找尹家的小八郎比试比试呢,被娘劝住了。” 陆娴哈哈一笑,“你姐夫说,朗哥儿很有恒心,学东西又快,只要给他留了功课,没人看着也做得很好。他这么努力别就是为了跟尹八郎比试?” 苏桃唰地一下看向陆娴,她眼睛睁得大大的,苏桃眼珠子转呀转,恍然大悟:“许是大姐姐说对了。当初他还说要跟尹八郎的爹学拳脚呢。他也就见过一次尹八郎,两个人这是怎么了?” 陆娴当然也不知道,她笑而不语。 “咱们往前走走,看他们几个干什么去了?” 陆娴提议,苏桃便扶着她又往前走。 朗哥儿呢,他一大早就去找研哥儿,只不过是想跟他演示一番自己这段时间的练武成果。 碰巧了,寿哥儿也在。 因着今儿陆家有喜,寿哥儿跟研哥儿都跟夫子告了假。 朗哥儿一看寿哥儿也在,便对他们两人说,他要找尹八郎比试。 寿哥儿当然也不建议今儿比,朗哥儿便说自己给尹八郎写了战书。 朗哥儿现在只会背书,还不识字,当然也不会写。他拿出来的战书就是自己画出来的。 天书一样,看得寿哥儿直皱眉。 研哥儿看了也无语,这太丢他们陆家的人了。 他们曾祖父是前太傅,祖父是参知政事,叔祖父是国子监祭酒,而他们的孙儿就拿出这样的鬼画符战书。 研哥儿抿了抿唇说:“我会写字,弟弟将这些读出来,我帮你重写一份。” 朗哥儿这战书尹八郎不一定能看懂,寿哥儿点头附和,后面他想着自己好歹比研哥儿多读了几年书。 他轻咳一声对研哥儿说:“我来写。” 于是,几人去了研哥儿的书房,铺纸研墨。 朗哥儿读他的天书,寿哥儿执笔重新写了一份。当然,寿哥儿默默地给优化了一下文字。 寿哥儿写完后,又亲手做了个信封,将这份战书装了进去。 朗哥儿将信封收进来怀里,一行人准备去花园找个开阔的地方,让朗哥儿演示一下他最近的所学。 第327章 喜钱 这不,朗哥儿,寿哥儿,研哥儿三人来到花园,兜兜转转地找地方。 三人身后跟着女使,女使们不远不近地跟着,没有打扰他们。 朗哥儿往常在花园里是走不动道的,他不是折枝摘花,就是盯着蚂蚁,虫儿看了。 今儿,他倒是没有捣乱,很认真地跟着两个哥哥一起找地方。 “这处可不可行?”寿哥儿指着池塘边的一处空地。 这是个岔路口,池塘边围着一圈小道,这是从花园里面出来的一条道,在这里刚好跟池塘边的小道重合。 两边小道相交的地方又大又开阔。 朗哥儿扛着小木棍一脸严肃,他认真地估摸了一下场地,干脆道:“好,就这里。” 朗哥儿放下木棍拄在手里,“到现在,我娘只教了我十一招。我先打一遍,哥哥们看能不能打得过尹八郎。” 寿哥儿,研哥儿站得远远的,郑重点了点头。 朗哥儿紧蹙眉头,小脸儿紧绷,看起来奶凶奶凶的。他起势便凶猛,小棍子舞得虎虎生风。 苏桃跟陆娴也跟了过来,站在通往水榭的廊桥口,望着这边。 苏桃一看,喝,舞得还挺像那样。 陆娴看了一会儿,惊喜不已:“不过才学一个月多点儿,朗哥儿已经学得有模有样了?” 苏桃转身看向陆娴,“朗哥儿呀,不知怎么的跟尹家的八郎君别上了,因而练得才这样努力。” 陆娴痴痴地笑,身体强健的小郎君,小的时候是这样有活力的。 朗哥儿没有将招数学完,没几下就舞完了。 寿哥儿跟研哥儿也都是知情识趣的,朗哥儿舞完,他们两个狠狠地拍手喝彩。 朗哥儿收了棍子,跑到寿哥儿跟研哥儿跟前,歪着头,抿着唇儿笑,一副我棒不棒的小表情。 寿哥儿、研哥儿出声夸赞:“朗哥儿真厉害,定能打败尹小八。” 朗哥儿有了来自两个兄长的鼓励,瞬间信心满满,他扛起棍子扭头:“走,找尹八郎去。” 寿哥儿忙拉住他,“外祖家的正门都打开了,等一下外院人一定多,你扛着棍子别碰到人了,让她帮你收起来?” 寿哥儿指了指旁边的女使。 朗哥儿一想,反正今儿不与尹八郎比试,遂将棍子递给了旁边的女使,“你要帮我收好。” “婢子知道了。” 他们三人蹦蹦跳跳跑走了,苏桃也扶着陆娴去了水榭里。 朗哥儿他们刚到外院没多久,尹家便押着吉时过来了。尹家精心准备的聘礼,都用红漆木箱子抬着。 抬箱子的小厮们腰间系着大红的红腰带。 聘礼的队伍有序向前,陆家去前面打探的小厮们也都跑了回来,纷纷去了各处禀报。 到了陆家门口,媒婆大声唱和,最前面有两个穿着讲究的人捧着一只聘雁。 朗哥儿跑到门口来看,他还没有看到尹八郎,就看到了别人手中捧着的大雁。 寿哥儿已经知道聘雁的重要,见朗哥儿一直盯着大雁看,便在旁边偷偷提醒:“不可打大雁的主意。” 朗哥儿转头看了寿哥儿一眼,扭头去找尹八郎。 外面的人也大声通报,里面的人大声应和。 这些朗哥儿都不管,他摸了摸怀里的信封,等一下要给尹八郎的。 尹家来的人,好像得了许可,一众人跨过大门的门槛,陆陆续续都进了陆家。 尹家抬来的聘礼,都摆放在了外院里。 外院本来又大又宽阔,不一会儿就放满了红箱子。 聘礼都抬进了院子,后面又跟进来几名小厮,后面就是尹家过来看热闹的小郎君们。 朗哥儿看到了尹八郎,他笑着跑过去,从怀里掏出信封递给了他。 “尹八哥,给你的。回家再看。” 朗哥儿下了战帖就跑回了寿哥儿跟研哥儿跟前,高兴地说:“我给他了。” 尹八郎也还没有开蒙,他迷惑不解地接过信封,看了看封皮,上面有字,只是他不认识。 尹四郎是尹八郎的亲哥哥,尹八郎就随手将信封给了他。 尹四郎看了看信封,上面书着“挑战书”三个大字。尹四郎略微有些惊讶,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朗哥儿一眼,就将挑战书塞到了自己怀里。 他低头对尹八郎说:“回头给你看。” 就这么一瞬间,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后院的女眷们也都过来了,盯着满院子都聘礼看。 尹家送来的聘礼中规中矩,不多不少,按着京城中等人家结亲下聘的规格下的。 两只鲜活的大雁,绑着红绸子,被放进在一旁。金钏、金镯、金帔坠,三金都是纯金的。 还有销金衣裳,金银玉器首饰,金帛布匹,茶酒,点心,该有的一样不少。 虽说尹家下的聘礼不算太丰厚,可还是令苏桃震惊了一下。 三金不说,除了衣裳、首饰、布匹、茶酒,果子点心,财礼也一并带来了,两个托盘上放满二十两一枚的银锭子。 苏桃估摸着有六百两。 陆娴看了,只在苏桃跟前幽幽说了一句,“尹家的聘礼不丰,只是京中普通人家的规格。” 苏桃便想着,富贵人家该是什么样的规格啊? 她看着尹家带来的聘礼已经很丰厚了。女眷们在外面看聘礼。 正房厅堂里,尹家在上呈聘礼单子。 下聘这日,虽说娘子不露面,可是尹家三爷是亲自来了的。严氏忙着待客,苏桃让青鸾照顾好陆娴,她自己跑去前面看尹三爷去了。 尹三爷就是抱着大雁的其中一人,他身材颀长,长相和善。 苏桃为啥觉得他和善,因为他脸儿偏圆,笑起来眼睛眯眯的,弯成了一弯月牙。 苏桃思忖,看这长相,性格应该是和善的。 苏桃偷偷看过,又悄无声息地回去找陆娴去了。 而朗哥儿呢,尹家带来的小厮在门口发喜钱,不是很忙的婆子、妈妈、女使们都去捡钱。 朗哥儿见有人捡钱,他也跑去捡。 尹家的一个小厮,有眼力见,看朗哥儿穿着细绸的外衫,知他定是哪家的小郎君。 他便笑眯眯地抓了一把铜佃递到了朗哥儿的手里。 朗哥儿笑着道谢,抱着铜佃回去找寿哥儿、跟研哥儿。 “哥哥,我得了许多铜钱。”朗哥儿伸着手炫耀。 寿哥儿抿着嘴,难得地没有夸他。朗哥儿是陆家的小郎君,怎么能跟着下人一起去捡喜钱。 研哥儿见了嘴角微微抽动,他偷偷跟朗哥儿说:“朗哥儿,这些给家里的下人捡,讨个喜庆,你倒是不用去捡。” “我没有捡,是他给我的。”朗哥儿将铜佃抱进怀里,腾出一只手,指了一下刚才给他铜佃的小厮。 研哥儿顺着他的指头看了过去,心道:他倒是个精明的。 第328章 应战 陆家回齐家的马车上,赵氏一路感叹,“京中下聘光是财礼就需得大几百两银子啊。” “陆家大姐姐说,尹家的聘礼只是京城普通人家的规格。”苏桃补了一句。 赵氏唰地看向苏桃,略有些惊讶,“就这规格还是普通人家的?销金的衣裳可是有两套呢。” 苏桃盯着赵氏点了点头。 赵氏沉默了下来,若是当初五郎没有娶了桃娘,他就是考中进京,但靠着他的俸禄怕是给儿子娶不上媳妇。 还是桃娘有眼光,在京中定下后,就买铺子开店了。 赵氏看向自顾在一旁高兴地数着铜佃的朗哥儿,思忖着,以后朗哥儿娶媳妇,他们家也能拿出一份像样的聘礼。 一把铜佃也不过就十几个,朗哥儿已经数了好久了,苏桃不知道他会不会算术,便偷偷的拿了他一个铜佃。 而后他有模有样的在那里点,这次一点少了一个,他就在那里撅着屁股找。 苏桃故意问:“朗哥儿找什么呢?” “铜佃少了一个。”朗哥儿边找边回苏桃。 苏桃赶紧将铜佃丢在了一旁,指着那个铜佃问:“是不是这个?” 朗哥儿一脸失而复得的欣喜,捡起来又数了一遍,这次终于对了。 苏桃可以肯定,朗哥儿根本不会数数,也不知道他怎么计数的。 小孩子真的很神奇。 朗哥儿跟尹八郎定的比试日期在十月二十,因为这日大家都旬休,是寿哥儿跟朗哥儿商量来的日期。 他想看朗哥儿跟尹八郎比试,到时候,云姐儿也旬休了,她也可以一起看热闹。 地点呢,他们几个孩子也找不到其他地方,便约在了陆家外院。 尹家送聘礼的人在陆家用过饭才回去的。 尹四郎回去之后便掏出了朗哥儿给尹八郎下的战书。 尹二爷看了寿哥儿写的战书便笑了起来,一看就是出自小孩子之手,用词略显得稚嫩,又努力想写得成熟。 尹二爷笑:“陆大人家的这个小孙儿有些意思。” 尹二爷长得属于粗犷型,可他的两个儿子都长得异常俊美,这样一看就能知道尹二太太定然是长得极美的。 尹八郎坐在一旁捧着茶盏喝茶,在陆家的时候,荤菜吃多了,口渴。 尹大人清廉固执,家中不是特别的奢侈。吃穿用度都是有限度的,家中也是两三日才能吃点儿荤腥。 尹四郎跟尹八郎都是小子,能吃荤腥的时候,便敞开了膀子吃。 尹二爷看完挑战信,便将信件递给了尹四郎,“四郎,给八郎读一读。” 尹四郎拿着信件儿读了起来,尹八郎听着听着茶也不喝了。 陆家小二郎根本就是个莽夫,他一点儿身手都没有,只知道横冲直撞。人又是个胖墩儿。 遇到朗哥儿,尹八郎有秀才遇到兵的无奈。 尹八郎眉头轻蹙,若西子捧心,极是好看,朗哥儿见了怕是又要怀疑他是姐姐了。 那日在陆家,尹大人让尹家的几个小郎君跟朗哥儿打,尹二爷在远处也看着呢。 那陆家的小二郎,年纪小小有一股子牛劲儿。 这些时日他在京中也探听到了一些消息,齐大人的娘子天生神力,且学了霸道的韩家枪法。 大部分人都怀疑那日在擂台上打败北国两位勇士的苏虎,其实就是齐大人的娘子-苏娘子。 因为有好事者查出来,苏娘子娘家有个兄弟叫苏虎,今岁以十五岁之龄考中了秀才,现如今进了国子监读书。 他们怀疑是圣上给了苏家特权,却不知道,是用了陆祭酒的名额。 陆家的小二郎也就是齐家的小郎君,距离上次不过才过了一个多月,他就给八郎下了挑战书。 尹二爷怀疑,他可能开始习武了。 尹家的男儿自是不能怂的,“八郎啊,你找你娘学几招四两拨千斤的招式,兴许能用上。男儿抛头颅洒热血,不能怂的,让你四哥给你回封应战信。” 尹八郎乖乖应是,尹四郎去书房帮尹八郎回应战信,尹八郎跑去后院找他娘。 尹二太太带着女儿正在后院里荡秋千,尹八郎就跑了过来。 她坐在秋千上,尹八郎一下子跑过去了眼看着就要扑到尹二太太的怀里,他小小的身子生生止住了脚步。 他停下来,拱手向他娘跟姐姐施礼,“阿娘安,姐姐安。” 尹二太太笑着问他,“八郎回来了?” 尹三姑娘从尹二太太身后探出头来,“这次你见到小婶婶了吗?” 尹八郎老实答:“没有。” “敏儿呀,娘给你说了,下聘这日,小娘子是不露面的。” 尹敏儿撅着嘴又躲去了她娘身后。 尹二太太又问尹八郎可是有事儿,尹八郎就说了朗哥儿要跟他比武的事情。 尹二太太听了哈哈大笑:“齐家的那个小土豆?圆滚滚的,胖嘟嘟的,看着不过三岁的样子。” 尹二太太长得美,笑起来花枝乱颤,也是极好看的。 她笑过之后,抱歉地看向尹八郎,“八郎啊,娘练得是拳法,你爹教你的是剑术,这不一样,一时半会儿学不来的。” 尹八郎沮丧地垂下了脑袋。 尹敏儿又从她娘身后露出小脑袋,“姐姐学的是娘的拳法,姐姐帮你去打。” 尹二太太伸手敲了她脑袋一记,“男儿家的比试,你掺和什么。” 尹敏儿撇了撇嘴又退了回去。 “找你翁翁他们给你出个主意。”尹二太太摸了摸尹八郎的小脑袋。 她也听说了,八郎跟齐大人家的小郎君干了一架,虽然是两人都摔倒了五郎给判了个平。 其实说起来,那小郎君靠着一股蛮力,将学了大半年功夫的八郎摔倒已经是赢了。 尹二太太有些好奇,五郎不是说两人后面还玩得挺好的嘛?怎么突然之间下了挑战书来比试。 她这颗在深宅大院里沉寂了十多年的江湖之心蠢蠢欲动。 说起来尹二太太,她长得娇美动人,看似柔若无骨,其实也是有一身好身手的。 尹二太太娘家姓姜,借彼之力擎彼身的穿云拳便是他们家的家传。 尹二太太年轻的时候也是行走江湖的江湖美人,为何她嫁入了尹家,那又是一段让人津津乐道的英雄美人的爱情传奇。 第329章 平手 尹八郎在他娘这边得不到帮助,又腾腾地跑去找他翁翁。 尹大人听了尹八郎的来意,捋着胡须先是哈哈大笑,而后若有所思。 小孩子之间的比试,在尹大人看来就是看个乐呵,他们两个一个三岁多,一个四岁多,都是还没有断奶的小奶娃。 尽管两人有些身手,那还不是跟小孩子打架一样。 尹大人想笑,忍住了。 嘿嘿,陆家的小子有意思啊,小小年纪还知道下战帖 若是陆家的小子真跟他娘学了一两招,他们倒是可以看着两个小的比划比划。 比武场地约在了陆家,不知道陆家的两位大人知不知道? 练武是个持久的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速成的。 尹大人开解尹八郎:“八郎回去好好练就行,陆家小子学了身手就不会蛮干了,那小子可能用枪,让你爹去教你几招破枪的招式。” 尹八郎被踢了一圈皮球又回到了他爹跟前。 尹二爷苦笑一声,答应了下来:“好,明儿早起,爹教你几招破枪的招式。” 尹八郎回后院找他娘去了,尹二爷研究怎么教尹八郎破枪的招式。 不过就四日,那时间快得如流水,转眼间就到了二十这日。 寿哥儿特意约的这一日,他娘肚子大了不好总坐车颠簸,他爹要在家陪他娘。 他只能一大早就来齐家,等着坐齐家的马车一起过去。 朗哥儿跟着苏桃学功夫,云姐儿是知道的。 她没有想到的是,这才不过多久啊,他就跟人约着干架了。 一至深秋,寒意萧瑟。 苏桃特意给朗哥儿换上了一身鸦青色的箭袖。 朗哥儿身子圆滚,可是穿上这箭袖之后,整洁利索,看起来便没有那么圆滚了。 家人都准备好,苏桃带着几个孩子上了马车,齐贺骑着大白跟在旁边。 他们很快到了陆家,陆家的外院里竟然搭了个小小的擂台,苏桃看见了,难掩眼中的惊讶。 苏桃觉着朗哥儿跟尹八郎,不过是两个小郎君之间的玩闹。 她真的没有想到,陆家竟然如此重视,还给搭了个小小的擂台。 这擂台硬要说起来,是陆祭酒要搭的,尹大人问陆祭酒知不知道他家小郎君给自家孙儿下了挑战书? 陆祭酒不知道,听了尹大人一说,他问了时间地点之后,就跟陆参政说了一声,自己就指挥着家里的小厮,搭了这么个擂台。 擂台前天都搭好了,还找了几个小厮上去蹦哒检验结不结实。 擂台的下面摆着桌椅,几个孩子进来看到了院子里的擂台,直接就跑了起来。 这次家中也没有特别在意男女之别,家中男女都在这院里坐着,只不过是分开的。 孩子们过去给陆家的长辈们见了礼,苏桃跟齐贺才走到。 他们两人向父母叔婶见过礼。 陆祭酒就怂恿朗哥儿去台子上打一套自己的枪法。 朗哥儿受不住夸赞,陆祭酒一夸他,他便扛着自己的小木棍,去了台上。 他舞了大半套招式,陆祭酒非常捧场地拼命鼓掌。 陆参政平常严肃的脸上也浮现了一丝笑意,好似冰川消融一般。 陆大爷陆子慎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谁能想到他们书香之家也能设个擂台给武将家比武。 朗哥儿怕是他们家文武全才的后代。 尹大人带着家中的儿孙都来了,浩浩荡荡在陆家门口停了一溜的马儿外加一辆马车。 上次赏菊宴,尹家只带了几个年龄小的孙儿辈,这次全带来了,最大的孙儿差不多跟吴三爷一样大。 陆家众人上前迎接尹家的郎君们,两边人拱手见礼。 而后,尹家的小郎君们都看向了扛着一杆小木棍的朗哥儿。 朗哥儿小小的人儿,穿着利落的箭袖,胖嘟嘟的,他们看了都觉得可爱。 尹家的几个大些的郎君一脸疑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翁翁非要他们都过来,看两个不足五岁的小屁孩打架。 男左女右,众人都坐了下来。 严格说起来,陆家在场的女眷,除了云姐儿,都算是对面小郎君的长辈,不用避嫌。 而云姐儿年纪还小,苏桃便将她拉到了身边坐下。 客人刚入座,便有女使陆续过来,给各桌都上了茶水、点心。 陆参政招呼尹大人喝茶,两人又互相夸赞了对方的孙儿一番。 客套话说得差不多了,陆大爷就上了台去,陆大爷说了一通开场白,将要比试的两个小郎君请了上去。 朗哥儿扛着他的小木棍,尹八郎手中握着一柄剑。 朗哥儿的小木棍只有三尺,尹八郎的长剑也是按着他大小打造的缩小版。 陆大爷轻咳一声,端得是一本正经,他让两人报了自己的年龄,武术名称,武器名称。 还让两个小人儿做了战前宣言。 他又给两人强调一番,高山流水遇知音,情谊为先,竟逐次之。 他也不知道两人听没听懂,反正看两人都挺严肃的。 朗哥儿跟尹八郎两个都绷着个小脸,看样非常重视他们人生的首次角逐。 陆大爷也是首次见证两位武者的对决,他无比的认真,询问两人都准备好之后,他退到了擂台边儿上,说了声:“两位请。” 尹八郎抱拳行礼,朗哥儿有样学样。 尹八郎抱拳说:“请。” 朗哥儿也抱拳回:“请。” 尹八郎眉头轻蹙,抿紧了嘴巴,后面不情愿的开口对朗哥儿说:“你年纪小,你先出招。” 朗哥儿大声回:“好。” 朗哥儿不愧是得他娘亲传,尹八郎让他先出招,他一点儿也不客气的助跑跳起,挥棍劈。 上来就这么猛,尹八郎忙举剑挡,挡是防守。尹八郎的进攻便是找机会削朗哥儿的枪杆。 这是短兵器对战长兵器的办法之一。 可是尹八郎毕竟只有四岁,动作到位,力道不到位,根本削不动,且朗哥儿的木棍上还缠了一层细麻绳。 短兵器对战长兵器本来就落下乘,朗哥儿的力气还比较大,招式虽然慢腾腾的,打出去的力道很大。 尹八郎东挡西挡,仗着练了大半年的基本功,身体比较灵活。 两个人打了好一阵子,朗哥儿将自己的招式用完了,又从头打了一遍。 尹大人看了只想笑,孩子就是孩子,他们还不会根据形势熟练的运用自己所学的招式。 若是朗哥儿能熟练运用招式,八郎怕是早已不敌。 八郎出的招式是他爹在家不眠不休熬夜给他按着韩家枪法的招式,排好的克制招式。 好在两人都小,他们一个按着招式的顺序出,一个按着他爹教的招式挡。 阴错阳差地都对上了。 习武的都看出了门道,一个个在下面笑得不行。 两个小人儿在擂台上打了两轮,小脸儿红扑扑的。 尹大人扭头对陆参政跟陆祭酒说出来门道,陆祭酒笑得不行,给台上的陆大爷使了个眼色,陆大爷便走过去叫停了他们两人。 “尹家八郎君跟齐家小郎君,此次比试为平手。希望两位日后更加努力,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年年有进步。” 陆大爷想说以后再比个高低,后面怕两个孩子当了真,嘎地一下将后面半句咽进了肚子里。 第330章 分别 朗哥儿跟尹八郎又相互抱拳行礼,两人被陆大爷扶着下了擂台。 尹八郎走到他哥哥身边坐下,朗哥儿跑去了苏桃跟前,苏桃拿出帕子帮他擦了汗,又端了盏茶给他喝。 尹家的小郎君们不会照顾人,任由尹八郎汗津津的。 贺氏怕给尹八郎晾着汗,便招手让华妈妈去给他擦擦汗。 华妈妈拿出帕子便给尹八郎擦汗便说:“汗要擦干,晾着汗就不好了。” 尹八郎有礼貌地向华妈妈道谢,华妈妈感慨,小郎君长得真好看,唇红齿白的。 华妈妈的心都要化了,擦干脸上的汗还另外掏出一张棉帕子给他塞到了后背。 尹大人将他的孙儿都带了过来,原本是想看看韩家枪法的威力的,是他高估了齐家小郎君。 毕竟小郎君只有三岁,他能将招式一招一招地舞出来就已经很好了。 要看枪法还得让苏娘子来啊。 尹大人想让苏桃上去舞一套韩家枪法,又担心冒昧不好意思开口。 趁着陆家搭了擂台,他便让年纪相似的二郎三郎上去比试。 尹家的二郎三郎看着已是大人模样,他们两个比划起来,比朗哥儿跟尹八郎比试精彩许多。 朗哥儿跟尹八郎比试,只能用可爱来形容。 尹大人虽然调来了京城,可是他两个儿子都在定州任职,本来老三下过聘之后,他们就回去的,因着两个小孩子的约定,他们又留了几日。 此次回去不知道,老三成亲那日不知道他们一家人能不能再聚齐。 难得有机会见识一下韩家枪法,尹大人还是厚着脸皮对陆参政说了出来:“我将孩子们都带过来,原本想让他们见识一下声名远扬的韩家枪法。” 尹大人的意思,陆参政明白,他往女眷那边瞟了一眼,而后看向齐贺,这个他还真不好做主。 陆祭酒也看向齐贺,齐贺想当做视而不见,可看到尹大人带来整整齐齐八个孙儿过来。 且尹陆两家已经是姻亲,舞一套给他们看看也无妨。 只是,这得苏桃同意了,“大人询问内子的意见。” 尹大郎坐在他翁翁下首,这样恳请小辈的事,不好让他翁翁开口。 于是,他站了起来,对着女眷那边深深一礼,“尹家大郎,见过齐家婶母。” 苏桃忙摆手,柔声道:“小郎君,无需多礼。” “我家兄弟久仰婶母威名,都想趁着这个机会目睹一下韩家枪法的威力,请婶母成全。” 苏桃一愣,尹家来了这么多小郎君原来是为了看朗哥儿的,只是朗哥儿打的太过可爱,让他们没有见识到韩家枪法的威力,故而才恳请与她。 苏桃想明白了便笑了出来。都是习武的孩子,想要见识一下传说中的枪法,她非常能理解。 这也不是不可以,苏桃看向婆母贺氏,贺氏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苏桃便笑着对尹大郎说:“好是好,只不过我没有带武器过来,我先让人找根棍子凑合用一下。” “无需婶母费心,我去拿。”尹大郎拱了拱手,走了出去。 好在苏桃今儿穿得是窄袖半长的褙子,好在方便。 尹大郎跑出去一会儿拿过来一杆军中用的白蜡杆枪,恭恭敬敬地送到苏桃手中。 苏桃拿着感觉也挺趁手。苏桃拿着长枪上了擂台,擂台有些小,影响发挥,苏桃又走了下来。 “擂台太小了,我就在这边的空地上给大家打一套枪法。” 尹家郎君都站了起来,对着苏桃拱手行礼。 苏桃去了旁边的空地,其他人也都站起来跟了过去。 苏桃打了一套枪法,枪法之快,快得看不到木棍的影子,枪法之凌厉,带起地上的落叶尘土纷飞。 最后,苏桃绞缠右手用力击打将枪杆掷出,枪头稳稳地扎在了对面的砖墙上,干净利索。 枪杆悬空有规律的抖动。 尹家的小郎君们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没有亲眼所见,不知道一个小娘子怎么能将北国的两位勇士打败,亲眼看了之后发现,北国再来一位勇士,这位怕是也能击败。 尹大人发自内心的拍手道好。 尹家的小郎君们也都跟着拍手。 苏桃拔出长枪,对他们行了个抱拳礼。将长枪递还给了尹大郎。 尹大郎将枪抱进怀里,他已经想好了,这杆枪他要收藏。 尹八郎看着苏桃,又看朗哥儿,他心中危机陡然升起。 朗哥儿长大了也会这么厉害? 那他是不是得更加努力锻炼,不然很可能一下就输了。 苏桃舞了一套枪法,让尹家的小郎君们都开了眼界,也让尹八郎有了危机感。 寿哥儿跟研哥儿看过苏桃的枪法,再对比朗哥儿的枪法,他们能明白朗哥儿为啥没能赢尹八郎。 他们不懂功夫,初见朗哥儿打出来的枪法,觉着很是厉害,可是见了朗哥儿他娘的枪法。 朗哥儿真的还有很长很长的进步空间。具体多长,从北境到京城再到西境。 寿哥儿跟研哥儿神情一致地看向朗哥儿。 尹大人此次过来的目的达到了,高兴不已,难得地说了几句话恭维陆参政。 陆祭酒听了,感觉今儿的太阳是打西边儿出来的。 人来了,便留下来用饭。酒足饭饱,尹大人带着一群孙儿回家去了。 齐家这边也乘着马车回了家。 苏桃舞了一套枪法之后,感觉腹部隐隐作痛,她为了不扫兴忍住没有说。 回来之后便躺床上去了,睡了一晚,翌日便好了,她也没有特别在意。 没过两日,尹八郎要回定州,他给朗哥儿来了一封信,因此尹八郎走的那日,寿哥儿带着朗哥儿去送了尹八郎。 因着齐贺上值,苏桃不便露面,只能请了寿哥儿带着朗哥儿一起去。 两人道别的时候,尹八郎说,他回去会好好练武,等下次来京城再跟朗哥儿比试。 朗哥儿听进心里去了,回来后也更加努力的练枪法。 刚入冬,苏桃便被诊出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 朗哥儿知道他娘肚子里有弟弟或妹妹了,不能让他娘再拿着棍子教他。 他就每天自己练以前他娘教过的招式。 这种时间没有过一个月,韩大将军便从北境回来了,一回来就找到齐家,他要亲自教朗哥儿枪法。 第331章 广善寺习武 在京城来说,进入十一月就过节了,从这时开始就可以开始做岁节的准备。 每岁,陆家这边都会给北境、西境送去一份节礼,再送礼之前会先去信问一问有没有需要这边特别准备的东西。 贺氏给韩姨母去了封信,除了询问之外,还写了几句趣事,贺氏写了朗哥儿跟尹八郎比武的趣事。 韩姨母随口说给了韩大将军听,韩大将军不等韩姨母回信,他就素裹简衣跨上马回了京城。 他落脚在了城外广善寺,而后亲自跑来齐家一趟。 齐家热情款待,他一到齐家,不过吃了口茶就开门见山,“我听说你家的小郎君力大无比,此次前来,是想亲自教授小郎君枪法,二位意下如何?” 苏桃知道自己并不是个做师傅的料,若是朗哥儿坚持要学枪法的话,自然是韩大将军来教比什么都好。 苏桃没有意见,她看向齐贺。 齐贺心疼苏桃怀着身孕,立刻就应了下来,他站起来拱手施礼,“犬子劳烦韩大将军了。” 韩大将军哈哈一笑,让他们择日将朗哥儿送去广善寺,又说寺庙是清净之地,小厮就不要带了。 韩大将军走了,苏桃坐在外院书房,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样。就这么几句话,朗哥儿学武之事便给定下了? 齐贺将朗哥儿叫进了,问他:“教你娘枪法的韩大将军想让你跟着他学枪法,你愿不愿意?” 苏桃初初有孕,齐贺已经不让她舞棍了,朗哥儿便只练他之前学的招式。 他爹这样问他,他想都没想,便大声说:“愿意。” 庄子上齐三郎雇了几个伙计,齐老二已经很久没去庄子上了,他平常没事也出去晃悠,喝喝茶听听曲儿,小日子过得舒心。 这日一回来就听说朗哥儿要跟着韩大将军去广善寺习武,他沉默不语。 赵氏担忧,“他还没有桌子高,过去寺里能自己照顾好自己吗?” 朗哥儿站去桌子在跟前比身高,“婆婆,我有桌子高了,你看头顶冒出来了。” 赵氏原本愁容满面,被朗哥儿这么一整,她噗嗤笑出声来。 她抬手抚上朗哥儿的头顶,爱怜道:“乖孙儿,你在家有紫昭照顾着,去了寺里,谁照顾你啊?” “朗哥儿自己照顾自己。”朗哥儿豪情满怀。 赵氏才不信,四岁都没有能照顾好自己。齐贺跟苏桃同意,赵氏心中不愿,她就不吐口。 齐老二瞅着一张脸,闷不吭声的,坐在那里一口接着一口的喝茶。 苏桃能感觉出来她婆母不同意,她想宽慰两句,便开口说:“男儿总要出门历练的,这样才能顶天立地。” 赵氏不悦,“我只想朗哥儿平平安安在眼前长大。” 苏桃无言以对,她准备将说服公婆这个为难的差事丢给齐贺。 谁知齐贺还没有出手,不过休息一晚,赵氏便同意了。 苏桃跟齐贺放下心来,同意了就好。 齐贺收拾好去上值,苏桃便跟紫昭一起给朗哥儿收拾行李。 往后,天儿越来越冷,苏桃便将朗哥儿加棉的衣裳多拿了几件。 苏桃这边给朗哥儿收拾好行李,那边齐老二到了桃染院门口,他要亲自送朗哥儿去广善寺。 喜子驾车,齐老二抱着朗哥儿上了车。 苏桃跟赵氏在门口目送他们。马车走了,苏桃心里开始失落,儿子这么小就离开了娘了啊。 反而是赵氏,她没有昨日那么担心了,还很高兴地跟朗哥儿挥手道别。 马车越行越远,远的已经没有了踪影,苏桃还站在门口不愿意回去。 赵氏叹了口气,“男儿总要出门历练的,咱们回。” 在这里等着她呢。苏桃正失落着呢,听了这话莫名地又想笑。 赵氏瞅了苏桃一眼,撇着嘴嗔笑道:“别担心朗哥儿了,娘想着定会没事的。刚好这段时间你好好养养身子。” 赵氏伸手去拉苏桃,“今儿让翠丫给你炖只老母鸡,吃了好吃的,心情就好了。” 苏桃跟着赵氏去了和合院,不管是坐着,还是站着,都想朗哥儿。 赵氏心疼她,让她回桃染院躺着休息,苏桃想等着她公爹回来,问问朗哥儿住在哪里?同屋的有没有人,是多大的师傅? 苏桃不愿意回去,便待在和合院等着,时间慢慢流逝,转眼之间,午饭都用过了,她公爹还没有回来。 苏桃忍不住了,她问赵氏:“爹怎么还没有回来?” 赵氏云谈风轻,开口叫紫昭,“紫昭,你去看看喜子回来了没有。” 紫昭应了一声跑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她回来禀赵氏:“老太太,喜子刚回来了,老太爷没有回来。” 苏桃猛地望向紫昭。 紫昭接着说:“喜子说,老太爷留在广善寺了。” 赵氏轻轻嗯了一声,挥手让紫昭退了下去。 苏桃眼神瞟向赵氏,她说呢,昨日如何都不同意的人,为何过了一晚就同意了,原来是想着应对的法子了。 赵氏见苏桃看她,笑着说:“昨日跟你爹说广善寺的时候,说了广善寺外面的一圈桃树,你爹就想了个法子。” 赵氏欢喜了,老头子脑子也挺好使的。 她接着说:“你爹他说他去找广善寺的方丈,他给寺庙修剪桃林,恳请方丈收留他住在寺庙。这样看来,那方丈该是同意了。” 齐老二跟着朗哥儿留在了广善寺,赵氏也放心了。 她催促苏桃:“这下放心了,你回去好好休息,郎中也说这段时间多休息。” 苏桃心中无挂念,整个人都畅快了许多。 她别了赵氏,回桃染院躺着去了。说起来这次有孕,她跟上次有朗哥儿不一样,朗哥儿那会儿她都没有什么反应的,就是肚子慢慢变大。 而这次反应就比较明显,特别爱困,动不动就想躺着。 第332章 云姐儿生辰 十一月二十六,天阴沉沉的,看着似是要下雪。 天儿虽不好,齐家却是异常热闹,齐老二带着朗哥儿从广善寺回来了。 今儿是云姐儿的生辰,宫里也给了云姐儿一日假。 齐家刚用过早饭,大长公主送给云姐儿的生辰礼就到了。这次除了大长公主送来的生辰礼,宫里皇后跟太后也给云姐儿送了礼。 还有何家,何三太太给云姐儿送了个一匹莨纱,莨纱轻薄柔软,夏日做衣裳耐穿又舒服。 苏桃好歹也是布行的东家,这莨纱她还是知道的,南越那边产的布料,用暑莨染的色,是细绸的一种,因着轻薄柔软,才叫做莨纱。 这种绸缎价格不菲。 赵氏听苏桃这么一说,便也明白了,赶紧让素月将布料收进樟木箱子里去,她打算算到云姐儿的嫁妆里。 赵氏从来不是说说,从吴家认了云姐儿之后,她便开始给云姐儿攒嫁妆了。 大长公主送来的东西,她爹娘送来的东西,凡是给云姐儿的东西,赵氏都给她存进了库房里,且青娘来了之后,也列了单子出来。 今儿云姐儿生辰,不管是谁给她送到贺礼,赵氏都不要,全部给她存起来。 往常齐家人过生辰从来不大张旗鼓的,现如今是想悄悄地过都不行了。 陆娴也早早地来了,她来的时候,赵氏正拿着鸡蛋给云姐儿滚灾呢。 她便抱着肚子,坐在旁边一脸慈爱地看着。 陆娴给云姐儿拿来了一对儿镂空缠枝的金镯子,吴三爷给了云姐儿一个镂空小玉球,小玉球外面雕刻着缠枝牡丹,里面有一颗小玉珠。 她爹娘送来应该是商量过的,都是镂空的。 陆家也派人送了贺礼过来。 而苏家那边,苏桃现在又有了身孕,冯氏想过来齐家多看看她,又怕打扰了他们。 刚巧这次趁着云姐儿生辰,她也带着礼物来了齐家。 齐家很热闹,苏桃跟陆娴在西次间的罗汉榻上靠着软枕跟云姐儿聊天。 冯氏拉着朗哥儿问个不休,朗哥儿刚去寺庙没两日,还没有大变化。 冯氏看着总觉得她大外孙瘦了。赵氏听了,呵呵直笑,她看着朗哥儿身上的肉一点儿都没有少。 她微扬着头算了一下,朗哥儿只去了三天。 赵氏回来问了齐老二,齐老二说他住在广善寺侧门旁边的一个小厢房里。朗哥儿跟庙里的小沙弥一起住。 小沙弥都比朗哥儿大,他们也颇为照顾朗哥儿。 还有韩大将军也不是一直让朗哥儿练武,他早上让朗哥儿蹲一个时辰的马步,其余时间朗哥儿都在他的寮房待着。 齐老二猜他在教朗哥儿读书写字,因为他有次看到朗哥儿小手上沾的有墨汁。 齐老二不敢总进庙里打扰他们,他怕方丈赶他走,偷偷摸摸地看朗哥儿很好,他就去院外面帮着给桃树修枝。 赵氏将从齐老二那里打听来的都说给冯氏听,冯氏便放心不少,“他翁翁在那边守着他,大家都放心了。” 云姐儿生辰休了假,一同读书的福宁公主跟盈姐儿自然也知道了。他们也想给云姐儿庆贺,可惜宫里的老师不给他们假。 云姐儿便笑着说给苏桃跟陆娴听。 苏桃说:“等他们两个有空闲了,你们在一起庆贺也是一样的。” 趁着这个话头,陆娴又问了一些云姐儿在宫里的事。 云姐儿觉着在宫里挺好的,福宁公主好,太后娘娘和善,郡王爷也挺好。 因着云姐儿跟盈姐儿过去给福宁公主做伴读,原本比福宁公主小许多的公主便不用再去资膳堂。 除了福宁公主没有其他人,便没有多余的交际,事儿少,云姐儿觉着在宫里也挺好的。 云姐儿过了年就十岁了,在宫里最多在伴读三年,三年之后云姐儿十二岁,便不能去宫里了。 十三岁开始她便要相看人家,待到十五六岁便要嫁人。 想到这里,陆娴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京城里的小娘子都是这样的,十三岁开始相看,相看好夫家,小娘子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躲在家中绣嫁妆,直到出嫁。 这样一来,便也意味着她陪伴云姐儿的时间更少了。她不禁开始思考,当初让云姐儿去宫中伴读究竟是对是错? 而对于云姐儿本身来说,这几年的宫中生活也是她成长的重要阶段。 在这里,她不仅学习到了更多的东西,有宫里的老师教导她能成长的更好。 陆娴深知,作为一个女子,婚姻对于她们的一生至关重要。 因此,她希望能够给云姐儿找到一个好的归宿。 陆娴叹息一声,开始在脑子里搜寻京中的清贵人家。 苏桃靠着软枕拉着云姐儿的手,正要问她宫里几时放岁节的假,便听到陆娴一声悠长的叹息。 她转头:“大姐姐怎么了?” 陆娴看了云姐儿一眼,闭着嘴没有说话。 苏桃见了,轻声对云姐儿说:“云姐儿去找阿落,让她帮舅母拿碟红枣来。” 云 姐儿嗯了一声,跳下来床榻,穿上鞋走了出去。 阿落根本没有在院里,她们都去后院帮翠丫去了。今儿翠丫要做两桌席面,总要几个人帮着洗菜摘菜。 云姐儿没看到阿落,就自己去了后罩房。 苏桃又笑着问陆娴:“大姐姐叹什么气?” 陆娴将自己刚才想的说给了苏桃听,苏桃听完呵呵一笑,“大姐姐不要胡思乱想,咱们给云姐儿在京城找个清贵的人家,那不是日日都能见到。 且云姐儿是大长公主的孙女儿,成了亲,谁还能给她不痛快不成。 即便不说我们齐家,她不是还有陆家这个外家。 虽说咱们齐家在京城砸不出水花,云姐儿的夫婿要事敢欺负云姐儿,我可是不依的。 云姐儿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必定要保她一世平安顺遂。” 苏桃说得霸气,陆娴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云姐儿有人护着,她是无比的开心,陆娴手在肚子上揉呀揉,希望这一胎是个小郎君,到时候也要好好护着他姐姐。 第333章 智取 云姐儿过生辰的时候,北境的韩姨母也收拾行囊准备回京城。 韩大将军一声不吭地跑回了京城,韩姨母家的郎君猜测,他回来兴许跟陆家二郎的儿子有关系。 苏桃伴驾出征去过北境,且一出手机会射杀了北国的昌国王肖雁山。 那肖雁山是韩家的仇人,苏桃这一箭从某方面来说,也算是给韩家的人报了仇。 韩家没有人不知道苏桃,当然也知道她就是陆二郎的娘子。 他们看了陆姨母写给他们娘的信,便一下子就明白了。 二郎的娘子身怀神力,可是毕竟是个娘子,他爹当时只不过为感激她出手,才教了她一套枪法,本来没有什么想法的。 可,偏偏无巧不成书,偶然之间她竟然成了二郎的媳妇,还跟着一起进了京,战败了北国勇士。 这样一来,他爹免不了生出来培养一个苏娘子这样的男子的想法。 瞌睡便有人送来了枕头。 他一听苏娘子的儿子同样天生神力,于是,果断地回京,必定是打算好好培养这个孩子。 谁让他们韩家后面再没有出过如此先祖般大力的后代。 韩姨母听了,当场下了决心回京,她已经好久没有回京城了,年纪越大越想京城的往事故人。 韩姨母收拾了行李,冒着北方的风雪,就踏上了回京的路程。 韩姨母想好了,一定要稳住二郎家的小子,让他好好跟着韩大将军学,这样他便不会再胡乱跑。 腊八过后,韩姨母终于到了京城。 因着腊月里家家户户都忙着过节,陆家也没有给韩姨母接风洗尘。 直到正月初六,苏桃才正式见了韩姨母。 陆大老夫人要带着家中的小辈去将军府看望韩姨母,她将齐贺、苏桃也都叫了过去。 苏桃在将军府见了韩姨母,韩姨母知道苏桃有了身孕,一下子给她拿了许多补品回来,让她补身子。 北国的北边盛产人参,光是百年的老山参就给她拿了两支,说让她产后补身子。 孕期倒是不用大补特补,胎儿大了反而不好生。 苏桃乖乖点头应是,看起来又乖巧又懂事。 韩姨母慈爱地笑了,看不出来这个外甥媳妇是个大力的娘子,人娇娇小小的,长得也可人。 而小郎君朗哥儿更是看不出来,他胖嘟嘟的,跟他爹小时候一样爱吃点心。 软软绵绵的小郎君,柔软地像一团棉花。 韩姨母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初听了太多苏桃的好话,总之苏桃跟朗哥儿她是很喜欢的。 朗哥儿今岁才四岁,韩大将军要叫朗哥儿枪法,最少也得教个十年,往后的十年兴许他们就一直待在京城里。 韩姨母自陆大老夫人 带着一家老小过来,她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消失过。 韩家的郎君们都留在了北境,只有韩姨母一人回来了,她拉着苏桃的手,让她以后没事多来将军府玩。 韩姨母让韩大将军在家里教朗哥儿,他倔强不愿意非得去广善寺,气得韩姨母好多天不想理他。 岁节过去,朗哥儿跟着齐老二去了广善寺。 齐家没有其他事,一切又平静了下来。 京城却不太平,暗潮涌动,皇城司的人频繁在前桥巷子周边走动。 前桥巷子里住着两府重臣之一蒋枢相。 皇城司的人不止频频在蒋枢相家旁边出没,圣上还接连处置了两个不太干净的小奸臣。 蒋枢相能做到这个位置,不是靠运气,是靠实力的。圣上这一番作为他如何能不懂。 杀鸡儆猴,打老鼠又怕打碎的宝瓶。 圣上处置的那两个人就是给他看的。圣上想处置他,又怕他作妖。故而吩咐皇城司的人在他们家门口来来往往地吓他呢。 他若是不主动上缴家中银两,怕是会鱼死网破。 圣上做得那么明显,显然是已经抓住了他的把柄的。他们蒋家算是到头了,将家当交出去,或许还能留下家中众人的性命。 蒋枢相将儿孙都叫进了书房,商量着怎么合理地将银子送进皇帝的库房。 皇城福宁殿,齐贺坐在圣上的对面,圣上平静地望着他,“十几日了,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圣上仁慈给了蒋家众人一条生路,蒋大人是聪明人,他会感恩的。” 齐贺虽是如此说,心里也没有完全的把握,他赌蒋伯松能明白圣上的 意思。 没过两日蒋伯松便上疏给圣,言:今国逢要事,国库之需,臣夙夜忧叹,辗转难寐。 臣虽不才,然受今上圣恩,享荣华富贵。今为社稷之安稳,臣决意将金银财宝、田产宅邸,悉数捐出,以充国库。 臣深知一己之力微薄,然拳拳报国之心,天地可鉴。愿圣上纳臣之微献,以解国之困厄。 臣愿与陛下及天下臣民共渡难关,为我朝之昌盛,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圣上收下他的上疏后,便撤了一半的皇城司探子回来。 圣上回蒋伯松:“蒋枢相此举,实乃大义。卿之慷慨,朕铭记于心。此等家当,吾定会妥善用于国之所需,不负卿之一片赤诚。卿之忠勇,当为群臣之楷模。” 随后,蒋伯松便将家中财物,田产地契等物一应送到了皇城司负责在蒋家门口查探的领班手中。 皇城司的探子,立刻就压着这些东西送去了圣上的私库。 圣上没有大半蒋伯松,不费一兵一卒,很轻松的将蒋伯松的家产入了自己的私库。 这都仰仗齐贺。 圣上不想动蒋伯松,怕牵一发而动全身,齐贺便出了这么个主意,智取。 蒋伯松汲汲营营半辈子,最后的都到了圣上的私库,自始至终齐贺也不知道他贪了多少,上缴了多少? 因为圣上并没有公示,他只是 相应地多拿出来三十万两银子,给北境和西境平分了。 圣上在心里给齐贺记了一功,准备升任他为右谏议大夫。 只不过如今蒋伯松告病在家,他需要枢密院那边梳理出来。 圣上提了一位枢密院副使,刚从外地调回来的尹大人也跟着官升了一级。 第334章 吴家哥儿 二月初,陆娴历经波折终于生了,是个俊秀的小郎君。 小家伙哭声嘹亮,仿佛在向世界宣告他的到来。 当消息传到大长公主府的时候,大长公主激动不已,忙吩咐女使将之前准备好的赏赐给拿出来。 不说吴家,她也算是有了后,盼望着的这一天终于到来,如今终于如愿以偿。 她马上吩咐备马车,带着给陆娴的赏赐去了吴家。 小郎君俊秀,大长公主抱着孙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她仔细端详着孩子的面容,觉得他长得十分可爱,与她儿子小时候颇为相似。 大长公主看过小郎君,又抬头看了一眼,背着手站在一旁的吴三爷。 心中突然有种终得圆满的欢喜。 小郎君刚出生,闭着眼睛睡觉,大长公主抱了一会儿,就将她递还给了乳母。 乳母小心翼翼地抱进屋里。 大长公主在堂屋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她坐下后,也招手让吴三爷坐:“宁儿,娘说句不该说的。 寿哥儿从小在你们跟前养大,一早已经养出了父子、母子的恩情,你们想养他在跟前,娘不说什么,可他终归不是你跟娴娘亲生的。 现下你跟娴娘也有了嫡亲的儿子,娘以为你们还是找时间跟寿哥儿说清楚他的身世。 免得以后他有所误解,造成父子不和,兄弟不睦的后果。” 吴三爷听着,抬头看了大长公主一眼。大长公主盯着他,想得到他一个答复。 他移开视线,思虑了一下说:“儿子知道了,会找时间跟寿哥儿说清楚的。” 吴三爷想了一下,觉得他娘说的没错,他们跟寿哥儿有感情,寿哥儿跟他们也有感情。 他们不说清楚,寿哥儿会以为他是这家里的嫡长子。待他长大了心思转变了,若是他得不到嫡长子的待遇,吴三爷无法保证,到时他会不会心中不平。 是得早早地说清楚了好。 大长公主见吴三爷应下,便指着她拿过来的小樟木盒子,说:“那里有两个铺面和一处庄子的地契,是给娴娘的。” 陆娴生产辛苦,这时候还没有醒来,吴三爷便拱手向大长公主道谢:“儿子替娴娘谢过阿娘。” 大长公主摆了摆手,“早给晚给的事儿,你娘我手里的东西,迟早都是给你们的。” 大长公主又问了吴三爷,乳母请了几个?灶娘善不善做产后妇人的吃食? 吴三爷都一一答了,大长公主见他们都安排妥当了,便放了心。 她在这边坐着也无用,便起身回了公主府。 苏桃肚子也有六个月了,陆娴生产的时候,怕冲撞到,也没有过来。 大长公主走过之后,吴三爷便开始安排小厮去了陆家报喜讯。 而齐家就在隔壁,且陆娴发动的时候,苏桃便已经知道了,因而吴三爷也叫了个小厮跑到这边说了一声。 “大姐姐生了个儿子,挺好挺好。”苏桃为陆娴高兴,若不是寿哥儿不是陆娴亲生的,她怕是不会再生这个孩子了。 大长公主想让吴三爷有个嫡亲的儿子,他们才生的。一举得子可谓是可喜可贺。 报喜的小厮走后,苏桃便跟赵氏商量着,给陆娴准备贺礼,洗三那日送过去。 齐贺从府衙回来,知道陆娴生了,翌日他又将云姐儿接了回来。 云姐儿听说陆娴生了,心里有点儿小小的激动。刚随着齐贺到大门口,便跑去了吴家。 这几日吴三爷休了假,刚吩咐完灶房给陆娴炖些软烂的吃食,他回到堂屋,人还没有坐下便看到云姐儿嗖地一下进了里间。 吴三爷张了张嘴没有出声,他背着手伸头往里间看,他这么大个人就看不到? 云姐儿进去的时候,寿哥儿也从私塾回来了,他趴在小郎君跟前盯着看。 陆娴头上戴着抹额,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云姐儿跑到床前,趴到陆娴面前,轻轻喊了声:“阿娘。” 陆娴睁开眼睛,见是云姐儿,她露出了个微笑:“云姐儿怎么回来了?” 云姐儿娇娇地说:“舅舅说阿娘生了个小弟弟。” 陆娴笑:“以后便多了个人跟云姐儿玩,云姐儿高不高兴?” 云姐儿看了一眼睡在小摇床里的哥儿,面色有些嫌弃,“刚出生的小娃娃不会玩,他们只知道吃奶,睡觉。” “云姐儿真厉害,这些都知道。” 陆娴支撑着手臂要坐起来,云姐儿忙伸手扶她,青鸾看了想过来帮忙被陆娴用眼神制止了。 虽说云姐儿使不上力,主要还是陆娴用力,一用力身体便有些不适,可陆娴是欢喜的。 云姐儿扶着陆娴坐好,陆娴招手叫寿哥儿:“寿哥儿将弟弟抱过来。” 刚出生的哥儿,小小的,软软的,寿哥儿不敢,他求救地看向乳母。 乳母弯腰将哥儿抱了出来,温声细语地教寿哥儿怎么抱。 寿哥儿抱着哥儿,僵硬地送到陆娴跟前。 陆娴见寿哥儿抱哥儿,便想到当初寿哥儿还小的时候,吴三爷抱他,束手束脚,肢体僵硬。 她笑着接过哥儿,抱着给云姐儿、寿哥儿看。哥儿这会儿醒了,他醒来也没有哭,睁着眼睛不知道再看哪里,浅淡的眉头轻轻蹙起。 云姐儿跟寿哥儿两个,不说话盯着他看。云姐儿见过朗哥儿小时候,她一眼就感觉,小婴孩都长得一样丑。 寿哥儿感觉很神奇,他们多了个弟弟啊,这么小。 陆娴抱着哥儿,笑着对寿哥儿跟云姐儿说:“哥儿很幸运,一出生就有这么好的哥哥跟姐姐。以后他就是咱们的家人了,他会从这么小,慢慢地一点点儿长大。 他长大了要学东西,学吃饭,学走路,学说话,然后读书识字。到时候,你们可以教他,陪他玩耍,学东西。” 寿哥儿说:“阿娘,我会爱护弟弟妹妹的。” 陆娴鼓励地伸出手摸了摸寿哥儿的脑袋。 云姐儿想朗哥儿小时候,她教他的东西他根本就记不住,到了周岁才会说一两个字。 她看向陆娴怀里的哥儿,“小家伙这么小,要长好久才能长大。” 母子几人在屋里说话,吴三爷站在门口偷看,脸上带着满足的笑。 第335章 辞而不受 吴家哥儿的名字自是要大长公主来取,陆娴便让云姐儿、寿哥儿给小郎君起个小名。 吴三爷原本在门口偷看,慢慢地他进了里间,坐到了窗台下的椅子上。 他便坐在那里笑着看娘儿三个在那里给哥儿起小名。 “吴疾、吴病、吴灾。” 云姐儿一连说了好几个,寿哥儿同情地看了一眼陆娴怀里的又睡着的哥儿。 寿哥儿小心地开口:“妹妹,小名极少带着姓氏叫,再换一个?” “聪哥儿、明哥儿……” 云姐儿掰着小手指,随口就来。 ‘聪哥儿’挺好的,寿哥儿看向陆娴,陆娴了然,笑着说:“不然就叫聪哥儿,以后定是个聪明伶俐的。” 寿哥儿忙点头,伸出拇指夸云姐儿:“聪哥儿好,妹妹真会起名字。” 云姐儿脑子里还有许多好名字,可是寿哥儿都夸她起得好了,她便没有再说其他的了。 就这样哥儿的名字在轻松又好似有些紧张的氛围里定了下来。 吴三爷坐在窗台下,谁也没有问他的意见。 寿哥儿的名字是陆娴起得,云姐儿的名字是齐家取的,小郎君的名字是云姐儿起得。 吴三爷倒是无所谓,能有云姐儿、聪哥儿,好歹他都参与了的。 云姐儿下马就跑来了吴家,齐贺回去一说,素月便跟了过来。 素月过来也没有空手,提了两只原本给苏桃吃的老母鸡。 大长公主除了铺子地契,自然也带来了许多滋补的人参、当归、阿胶之类,老母鸡、鸡蛋也没少拿。 不过素月提过来的是齐家的心意,陆娴欢喜地让青鸾收了送去灶房。 陆娴听了素月的来意,知道云姐儿回来就直接来了这边,便轻声对她说:“云姐儿该回去跟婆婆、舅母说一声再来的。” 云姐儿也知道自己这样好像不好,可是当时她真的好奇又激动啊,一下子就忘了。 云姐儿最大的优点就是知错能改,云姐儿低着头说:“云姐儿回去,会向婆婆、舅母认错。” 说说话,天色就暗了下来。 云姐儿在吴家用了晚饭,非常贴心地让陆娴好好休息,她便跟着素月回去了。 齐家这边,因着云姐儿还没有回来,苏桃跟齐贺还和合院这边。 苏桃想看看云姐儿再回去休息,朗哥儿去了广善寺,旬休都没有。 云姐儿在宫里虽有旬休,这偶尔回来一趟,她也心中欢喜。 云姐儿一回来,叫了齐贺跟苏桃,而后便一个箭步扑进了赵氏的怀里,“婆婆。” 赵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云姐儿看过小弟弟了?” 云姐儿抬起头,对赵氏说:“看过了,小弟弟真的好小,比朗哥儿小时候还小。” 她边说边比划。 赵氏看她比划得还没有一个巴掌大,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 “小婴孩刚出生都消小,他们多吃吃,多睡睡长得很快,一下就长高了。” 云姐儿点头,随后又自豪地说:“我帮他起了个名字,叫聪哥儿。” “哦,小娃娃叫聪哥儿,聪明活泼。好,好,好。是个好名字。还是咱家云姐儿能干。” 赵氏毫不吝啬地狠夸云姐儿。 苏桃肚子大了,云姐儿不能随时往她身上扑,便走过去坐到了她旁边,她伸出手儿扶了扶苏桃的肚子。 “舅母,若是舅母肚子里的也是小弟弟,就叫明哥儿?” 苏桃望着云姐儿笑,“跟聪哥儿一起起的?” 云姐儿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苏桃笑着看了齐贺一眼,朗哥儿的朗也有光明的意思,这个若是个小郎君叫明哥儿也行。 苏桃见齐贺没有动,便笑着回云姐儿:“好,若也是小弟弟的话,咱们就叫明哥儿。” 云姐儿说完这个弟弟那个弟弟,她想朗哥儿了,她问苏桃:“舅母,朗哥儿什么时候回来?上次旬休也没有见到他。” “朗哥儿没有旬休,若是你想他了,下个旬休便去广善寺看他去。” 苏桃抓着云姐儿的小手揉啊揉,小娘子的小手真嫩滑。 原来是可以过去看朗哥儿的啊,云姐儿坐直了身子,眼睛里冒着精光:“那我再旬休就去看他。” 苏桃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一家人坐在堂屋里,开开心心说了会儿子话,便各自回房洗漱。 云姐儿明儿还要早起跟齐贺一起进宫,便让她早早地睡下了。 隔壁吴家喜气盈盈,聪哥儿的洗三、满月礼,新生儿的礼节正在一个一个地过着。 齐家这边齐贺倒是有些愁事缠身。 齐贺当初设计斩杀了吕正昊,圣上没有给予他奖赏。 这次他又出谋,轻松让蒋伯松奉上大半家财,圣上一早便决定给他再升一级。 前几日圣上给齐贺透露,要升他为右谏议大夫。 右谏议大夫是从四品的官职,齐贺觉着自己升得过快了,便当场谢绝了圣上隆恩,“臣伏惟圣鉴。臣虽效力朝廷,然功绩微薄,不敢贪功求进。” 听了齐贺一番肺腑之言,圣上陡然收了笑容。 齐贺知圣上心有不喜,可齐贺觉着自己功绩确实不丰,受之有愧。 圣上晾了齐贺好长一段时间,巧的是,这时平州发生了暴乱。 平州靠近南越,天高皇帝远,不知因何发生了暴乱。 圣上正气齐贺不领他的好意,如今有了个立功的机会便给了他。 圣上招了两府的人,商议平乱之事。 新任知枢密院事范月丰推荐了一人:“圣上,臣闻李玉宸将军忠勇善战,素有威名,可委以平乱重任” 其他人也都推荐了几位,圣上决定委任李玉宸为平乱大将军。随后圣上提出内阁侍读学士齐贺代圣人出征,任平乱大总管。 圣上突然这么一说,众人都沉默了,圣上这是早已定好了平乱的人选。 孟子曾说过:“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圣上委任个文臣总管过去也是合情合理,且是代表着圣上出征,能代表圣上的,从古至今便是皇子,王爷,齐贺能被圣上提出代其出征,其意义非凡。 若是顺利的话,这次能凯旋,他必定能再升一级。二十五岁的从四品,古今少有,如同凤毛麟角一般。 圣上与两府商议后,便吩咐知制诰拟定诏书。没过两日诏书便下发了下来,齐贺领旨准备出发前往平州。 第336章 骑马送别 齐家和合院 苏桃抱着八九个月的肚子,一脸愁容。 “桃娘,你也不用担心,五郎不是总管吗?总管便是管着那些武将的,真正跟反贼打起来,总不能让他冲去前面。” 苏桃自知道圣上让齐贺出京平乱,她便忧心不已。 赵氏看不下去出口安慰她。 怎么就这么凑巧呢?偏在她大着肚子哪里都不能去的时候,齐贺被外派了出去。 平乱刻不容缓,刚下发了诏书,齐贺就要出发。 苏桃也只不过叹息几声,便回去帮齐贺收拾行囊去了。 临出发前,苏桃叮嘱齐贺一定要注意安全。 齐贺伸手抱了抱苏桃,让她放宽心,定会没事的。 朝廷这边只知道平州大乱,却不知因何而起。 大胤朝,百姓生活安稳,应该是四海升平。 盛世之中发生暴乱,很大可能是百姓受到了压迫,平州山高皇帝远,一些官吏压榨百姓,造成百姓有苦无处诉,进而暴乱也是可能的。 若是如此,他们过去平了暴乱,惩治了贪官污吏,便能全身而退。 都是贫苦的百姓,跟蛮夷的军队比起来,并不是那么危险。 苏桃将齐贺送到大门口,看着他骑着大白,匆匆离开。 此去平州紧急,李将军带着一队人马已经提前出发了。 本来给齐贺安排的有马车,齐贺为了赶上他们,并没有坐马车,而是骑着大白带着一队人马准备追赶上去。 齐贺刚出南城门,便看到从远处跑来两匹枣红色的大马。 两匹马儿平肩而行,一匹马上坐着身材魁梧的光头和尚,一匹马上坐着一个身穿沙弥衣裳的四岁小儿。 齐贺拉住缰绳停了下来,一匹枣红马加快了速度往他这边跑。 齐贺望着骑在马上的朗哥儿,嘴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朗哥儿整个人还没有马头大,他骑着枣红马,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爹。”待马儿跑近了,朗哥儿开口叫了齐贺一声。 高壮的马身上托着一套小小的马鞍,朗哥儿的小短腿跨在马鞍上,拉住马缰绳停在了齐贺跟前。 齐贺拱手对着朗哥儿身后的韩大将军行了一礼。齐贺身后的众人也都拱手向韩大将军行礼。 韩大将军拱手向众人回礼。 齐贺向韩大将军行过礼之后才看向朗哥儿,朗哥儿看向齐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说:“爹爹,一路平安。” 齐贺回了声:“好。爹爹不在家,朗哥儿好好跟韩大将军学枪法,也多回去看看你娘。” 朗哥儿点头,大声应:“知道了。” 齐贺微微一笑,再次向韩大将军施礼,客套话他也没有说,只说了句:“大将军请回。” 韩大将军望着齐贺说了声:“请。” 齐贺又看了儿子一眼,拉着缰绳调转了马头,两腿一夹马腹极速奔驰出去。 齐贺跑出去后,转头往后看,韩大将军跟朗哥儿还在原处站着。 韩大将军能给朗哥儿找到那么小,那么合适的马鞍,可见对朗哥儿是真的用心里。 朗哥儿跟着韩大将军他无比放心。 不因为他是他的姨父,而是因为他是韩大将军,他惜才若渴,好不容易寻到一个可以完全继承韩家枪法的人不容易。 齐贺想得没错,韩大将军对于朗哥儿比对他亲孙子还好,他教他枪法,教他识字,还教了他骑马。 朗哥儿还小,身高不足三尺,可是他胆子大。 韩大将军给他找工匠特意定了一套小马鞍,抱他上去他就赶往前赶。 好在韩大将军给朗哥儿用的这匹马比较温顺。 朗哥儿学骑马很快,原本也就在寺院外面练一练,这次韩大将军听说齐贺要出京平乱。 就随口跟朗哥儿说了一声,朗哥儿说他要见见他爹爹,因此,韩大将军带着朗哥儿来了城门外。 朗哥儿今儿是初次骑着马儿跑这么远,虽然韩大将军一直在旁边护着他。 小郎君能自己骑着跑这么远就是进步。 韩大将军带着朗哥儿出去又回来,在院外摘桃子的齐老二竟然不知道。 齐家人他们跟苏家的钱婆子学会了煮桃子水。 就广善寺外面的这片桃林,被齐老二修剪了一下,还是结了一些桃子的,且这桃子成熟的比较早,五月就能吃了。 他准备摘了拿去斋房,帮着煮一锅桃子水给大家吃。 齐老二背着一背篓桃子去了斋房,刚巧看到一个小沙弥端了一碟子糕点出来。 “给朗哥儿的?”齐老二笑着问。 小沙弥是知道齐老二的,他是朗哥儿的翁翁,帮他们寺庙打理外面桃林的善人。 于是,小沙弥回他:“是的,老善人。” 齐老二叫住了他,放下背篓,拿出来几个桃子洗了洗递给他,“一起送过去。送完了就回来,这里还有桃子吃。” 小沙弥口中念了声:“阿弥陀佛。”就出了门。 齐老二现在不怎么偷偷看朗哥儿了,韩大将军对朗哥儿极好,知道朗哥儿爱吃点心,他时不时地就让小沙弥送点心给他吃。 可是他说了要帮寺院打理桃林呢,这还没有完全打理好,也不能拍拍屁股走人。 于是,齐老二就专心的打理桃林,有什么好吃的,就让小沙弥帮着送过去。 韩大将军练武的时候对朗哥儿很严格,可是朗哥儿还小,若是他表现好了,他便会奖励他点心吃。 朗哥儿坐在寮房里,啃着桃子,听着外面的蝉鸣,也是惬意。 天气热,朗哥儿也只有清早的时候扎马步,打几招枪法,余下的时间就跟着韩大将军学认字。 有时候韩大将军自己要看书的时候,他便可以出去玩了。 朗哥儿坐在一边吃糕点,吃桃子。他眼睛咕噜噜地望向韩大将军,他见韩大将军又拿出来那本发黄的书在看。 他便仰着头通过窗户往外看,他等一下要跑出去玩。 朗哥儿偷偷跑去了玩,见斋房这个时候就冒起来袅袅白烟,便好奇地跑了过去看,不知道这个时候斋房里在做什么好吃的? 他跑进去一看,他翁翁正准备煮桃子水。 他最知道桃子水有多好吃,他便馋得留了下来等着吃。 朗哥儿陪着齐老二聊天的时候,说自己去送了爹爹。 齐老二看了朗哥儿一眼,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喜子也跑来给他说了一声,齐贺要去平州平乱,他觉得朗哥儿还小便没有跟他说。 原来韩大将军已经带着朗哥儿去送了他爹,这样也挺好。 朗哥儿吃了点心,吃了桃子,后面又吃了桃子水,他倒是没有离别的愁苦。 第337章 甜姐儿 朗哥儿将齐贺的话听进了心里,他一个月便回去两次玉泉巷齐家。 临近生产,苏桃的肚子越来越大,她整个人也越来越不好受,身上各处疼痛也没有人安慰她。 六月间,到了生产的月份,却仍然没有动静。 陆大老夫人贺氏将宫里给嫔妃们看病的医女都请了过来。 赵氏依然请了之前给苏桃接生的稳婆。 到了临产的日子,苏桃还没有生,大家都着急,贺氏亲自跑来齐家看了好几趟。 苏桃身上疼不愿意走动,稳婆嘱咐苏桃需得多走动才行。 紫昭跟阿落一人一边扶着苏桃在院子里走动,不舒服了歇一歇,然后再走。 六月十九日黄昏,苏桃发动了,这次生产比上次顺利许多,不到亥时便生下来个小女娃。 小女娃的哭声是轻柔的,娇娇的,像幼鸟的啾鸣,听着都舒服。 稳婆包裹好小女娃,抱着给苏桃看了一眼,小女娃脸儿红红的,正张着小嘴哇哇地哭。 稳婆笑着说:“恭喜太太,是个漂亮的姐儿。恭贺太太儿女双全了。” 苏桃有些疲累,她轻轻一笑,歪着头柔柔地哄着大哭的小女娃:“宝宝不哭了。” 很神奇地是,小女娃抽抽搭搭地收了哭声。 稳婆说:“姐儿听出来了阿娘的声音。” 苏桃柔柔一笑。 稳婆又说:“先让丫头们给太太擦擦身子,再换上干净的寝衣,老婆子抱着姑娘给老太太看看。” 苏桃轻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素月比紫昭跟阿落有经验,她带着紫昭给苏桃擦身换衣裳。 稳婆抱着小女娃出去给赵氏报喜,“恭喜老太太,贵府新添了一位小娘子,粉雕玉琢,哭声清脆,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赵氏这次提前准备好了,稳婆说完喜庆话儿,赵氏伸手接过小女娃,她看了阿落一眼,阿落便将赵氏准备好的一个五两的银锭子递给了稳婆。 稳婆收了,又夸了小女娃几句。 陆家的人,齐老二跟朗哥儿都在家等着的时候,苏桃没生。这不他们刚走,苏桃就生了。 赵氏抱着小女娃,盯着她白得发红的小脸看,要说还得是小女娃,生下来就粉粉嫩嫩的。 赵氏心中欢喜难言,抱着小女娃跟她说话,“咱家女娃长得真俊俏啊。” 小女娃掀了掀眼皮又闭上了。 稳婆收了赏赐,便回房间帮忙去了,待紫昭抱着一堆床单衣裳出来,稳婆也跟着出来了。 “老太太,让姐儿先躺她娘身旁睡?” “唉,好好。”赵氏抱着小女娃,轻轻地放在了苏桃身旁。 这次赵氏有经验,她回去给稳婆拿了辛苦钱,便让喜子送她回去了。 素月跟紫昭在这院里伺候,灶房那边有青娘看着,赵氏突然之间感觉自己好像没有什么事儿要做。 待到喜子送了稳婆回来,她才吩咐他,明儿一早记得去陆家、苏家报喜。 赵氏在桃染院待了许久,待苏桃跟小女娃都睡沉了,她才回了和合院。 她走之前,安排紫昭跟阿落两个轮流守着,要保证不管苏桃跟小女娃睡醒了,都有人过去伺候。 赵氏高兴地躺在床上也没有睡着,她又想着,明儿还是跟喜子说一声,去陆家跟苏家报过喜之后,再去广善寺给齐老二和朗哥儿说一声。 赵氏心里有事儿,睡下没有多久就醒了,醒来也没有麻烦别人,她去倒座房亲自又给喜子说了一声。 她回来的路上,拐进桃染院,阿落静静地坐在堂屋门口,捧着脸望着门外。 她看见赵氏进来,忙站了起来。 赵氏轻声问:“她们娘俩睡得好吗?” 阿落轻声答:“姐儿夜里饿醒了几次,太太喂了奶,现在睡得正香呢。” 赵氏怕扰到苏桃休息,便也没有进去,转身出了桃染院,去了后面灶房,让翠丫先将鸡汤熬上。 天微微亮,喜子就套好马车出了门。 赵氏匆匆用过早饭就去了桃染院,他们家没有请乳母,赵氏又有带朗哥儿的经验,便早早地过来帮着苏桃照顾姐儿。 小姑娘脸儿红嫩,没有朗哥儿刚出生时的皱纹,怎么看怎么好看。 苏桃刚用了一碗鸡汤,吃了好几个荷包蛋。此刻正抱着姐儿喂奶。 “咱们姐儿刚出生头发就乌黑,以后头发指定又黑又亮。”赵氏看姐儿真是越看越欢喜,看姐儿哪都是好的。 苏桃伸手轻轻抚摸姐儿的头发,黑亮柔软。 姐儿闭着眼睛吃奶,不一会儿吃得满头都是汗,苏桃摸出个软软的棉帕子帮她擦汗。 “老太太,陆家大老夫人来了。”紫昭在外面通报。 赵氏站起来去迎,她刚走出堂屋门,贺氏跟着华妈妈就已经进了院门。 赵氏笑着迎上去,“恭喜老姐姐得个可爱的小孙女。” 贺氏笑着回她:“同喜同喜。” 两人客套了两句,手拉着手进了里间,华妈妈便在堂屋里候着。 新生儿刚出生,不宜进去太多人,以免惊吓到孩子。 苏桃已经喂好了姐儿,她衣裳已经整理好,此刻正抱着姐儿,笑望着陆老夫人,“见过母亲。” “桃娘无需多礼。” 贺氏走去苏桃床边儿坐下,从手上褪下个金镯子套到了苏桃雪白的腕子上,而后柔声说:“桃娘辛苦了。” 苏桃柔柔一笑,“母亲言重了,谢过母亲。” “我该谢谢你,你看看,你给咱们家添了这么玉雪可爱的姐儿。”贺氏垂眸盯着姐儿看,姐儿吃饱了,此刻正睁着眼睛胡乱看着。 孩子果然是自家的好,小女娃皮肤红红的,赵氏跟贺氏应是看出了不一样的可爱之处。 赵氏从苏桃怀中接过姐儿,抱到贺氏跟前,“咱们姐儿还没有小名呢,姐姐给起个。” 贺氏看了眼赵氏,又看向苏桃。 苏桃笑着说:“劳烦母亲。” 或许是姐儿听他们说要给她起名字了,她嘴角一翘,甜甜的笑了起来。 贺氏道:“看咱姐儿笑得多甜。” 赵氏也笑,收敛着不敢大声。 “不若咱们姐儿就叫甜姐儿?”贺氏询问赵氏的意见。 “甜姐儿好,甜姐儿好听。”赵氏大力赞成。 苏桃自然也是赞成的,如此,姐儿也有了自己的名字。 苏桃跟甜姐儿都需要多睡,多休息。贺氏看过苏桃之后便准备回去了。 贺氏这次匆忙过来,只带了跟人参过来,她走的时候说,明儿再让人给苏桃送些滋补的过来,自己奶孩子更不能亏了身子。 她叮嘱赵氏可得好好给苏桃补补。 赵氏笑着一一应下。 第338章 齐贺要回来了 “阿娘。” 朗哥儿回来了,他一进桃染院便高声叫他娘。这边刚送走贺氏,赵氏屁股还没有坐热,听到朗哥儿的呼叫,她忙看了一眼在床上躺着的甜姐儿。 赵氏站起来,匆匆走了出来,她笑着叫朗哥儿,“朗哥儿回来了?” 朗哥儿跑过去拉住赵氏的手,“婆婆,阿娘生了个妹妹?” 赵氏蹲下来,望着朗哥儿笑:“你阿娘给你生了个贼漂亮的小妹妹,叫甜姐儿。” 朗哥儿撒开赵氏的手就要往里间跑,赵氏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胳膊,自己差点儿摔一跤。 赵氏勉强拉住朗哥儿,“妹妹睡着了,你娘也在休息,朗哥儿悄悄的,好吗?” 朗哥儿压着声音,夹着嗓子说:“好。” 赵氏松开了朗哥儿,朗哥儿嗖地一下就跑去了里间。 赵氏咧嘴一笑,边笑边摇头,她扶着腿站起来,吩咐紫昭去灶房让翠丫给齐老二和朗哥儿做些吃食。 她想着齐老二跟朗哥儿跑回来那么早,定是没有吃早饭的。 吩咐过之后,她才走去次里间,她站在门口往里间看。 朗哥儿趴在床边儿上,小短腿往后一翘一翘的,盯着睡在外面的甜姐儿看。 他看得仔细又认真,婆婆说是个贼漂亮的妹妹,可是…… 朗哥儿看着跟隔壁聪哥儿小时候长得差不多的甜姐儿,她好像也没有很漂亮。 甜姐儿是他的妹妹,怎么能跟聪哥儿长得差不多? 朗哥儿想不通,愁得小眉头能夹死一只蚊子。朗哥儿伸出小胖手,捏了捏甜姐儿嫩嫩的脸蛋儿。 甜姐儿脸蛋儿又嫩又细滑,朗哥儿轻轻一捏,捏得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朗哥儿吓得猛然往后一退,原本睡着的苏桃,一下子被吵醒,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拍甜姐儿,嘴里还柔声哄着。 赵氏也赶紧跑了进来,她怕朗哥儿吓到,慌忙抱住了朗哥儿。 她将朗哥儿抱进怀里,抬眼往甜姐儿脸上一看,粉嫩的脸蛋上红了一小块。 朗哥儿劲儿大,他们都知道的。 于是,赵氏轻声告诫朗哥儿,“朗哥儿,小女娃都是娇嫩的,想逗妹妹的时候不能太用力,要轻轻地。” 朗哥儿慌乱地点了点头。 苏桃原本还迷糊着,甜姐儿又大声地哭,她还没有看到朗哥儿。 她拍了甜姐儿好一会儿,甜姐儿才止住了哭声。 这会儿,苏桃彻底清醒了,她才感觉赵氏也在,她一抬头,便看到赵氏蹲在一旁,朗哥儿站着靠在她怀里。 苏桃欣喜,“朗哥儿回来了?” 朗哥儿睁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看着苏桃,他感觉阿娘不是他一个人的了,他娘只顾着哄小娃娃,都没有看到他。 朗哥儿心里失落又难受,可是他没有哭,却也没有往前去。 苏桃坐起来,又向朗哥儿招手,朗哥儿才走了过去,可是甜姐儿躺在床外面挡住了他娘。 他走到床边便站在了那里,苏桃看了甜姐儿一眼,微微一笑将她抱起来放到了床里侧。 苏桃伸手拉过来朗哥儿,轻轻一用力将他抱到床上。苏桃将朗哥儿抱进怀里,柔声问他:“朗哥儿在寺庙待着还好吗?” 朗哥儿被苏桃一抱,心里的不舒服便消散了,他开开心心地跟苏桃说话。 赵氏看了一眼娘俩,笑着走了出去。 朗哥儿这次跟着他翁翁回来,在家里待了三天,甜姐儿的洗三宴过后才回去广善寺。 齐贺刚走一个月,甜姐儿便出生了。 甜姐儿满月那日他还没有回来,甜姐儿的满月宴席办得热闹。苏家、陆家、吴家、包括何家都来了人。 甜姐儿的满月宴,孩子们都在家。 聪哥儿也不过才四五个月,陆娴带着聪哥儿过来看甜姐儿,甜姐儿穿着一身喜庆的红布衫,红裤儿躺在罗汉榻上。 甜姐儿的眼睛很大,乌黑滚圆,她瞪着大眼睛,张着小手在那里动来动去。陆娴见了欢喜,让奶娘将聪哥儿放到旁边躺下。 聪哥儿一躺下,就侧着身子看甜姐儿。 这段时间,家里添了两个奶娃娃,洗三、满月也连着过了两个,寿哥儿跟云姐儿也没有那么稀罕了,他们带着研哥儿跟朗哥儿在花园里玩。 福哥儿还小,一岁多一点儿,走都走不稳,他们不让福哥儿跟着。 杏儿笑着将福哥儿抱了来了桃染院。 赵氏院里招待着长辈们,冯氏、贺氏、于氏他们看过甜姐儿让之后都被请去了和合院。 陆娴、严氏他们这些小辈儿的都在桃娘的桃染院,因而杏儿也抱着福哥儿过来了。 次里间的罗汉榻上并排躺着两个玉雪可爱的娃娃,一个穿着竹青色的裤衫,一个穿着大红描金的裤衫,好似菩萨坐下的金童玉女一般。 福哥儿歪着头看着床榻上的两人,指着甜姐儿叫:“妹,妹。” 苏桃也坐在罗汉榻上,笑着招手让杏儿将福哥儿放到罗汉榻上玩。 福哥儿一到罗汉榻上,一屁股坐在了甜姐儿的旁边,他看看甜姐儿又看看聪哥儿,是两个比他小的小孩。 福哥儿坐了一会儿,伸手就想摸甜姐儿,杏儿怕他手上没轻重,赶紧抱了他放地上玩去了。 福哥儿已经会走了,走起来踉踉跄跄的,本来还想找妹妹,被一块糕点哄住了。 紫昭找了一个朗哥儿之前的小木剑给他玩,他拿着小木剑就忘了妹妹,不一会儿就跑出去玩去了。 香汤备好,稳婆将甜姐儿放进金盆里洗浴,她刚将唱词说完,哗啦啦,甜姐儿的洗儿盆里便堆满了金银珠子。 虽然齐贺不在家,甜姐儿的满月宴也在众人的祝福中热闹地度过了。 百日宴同样的齐贺也不在,到如今,他已经走了四个月。 这四个月之中,齐贺也没有往家中寄封信,苏桃心里有些担心,她想过去平州看看。 朝廷上并没有平州那边过来的不好消息,陆娴认为齐贺那边应该没事,没有消息应该就是没什么事儿的。 苏桃听了陆娴的劝,安心在家带甜姐儿。 秋去冬来,寒意渐浓。 苏桃在屋里教甜姐儿学坐,紫昭禀报说:“太太,喜子从外面回来,说听到城中人议论,平乱的大军已经在路上了。” 苏桃一听心儿怦怦直跳,齐贺要回来了。 第339章 到家 外面虽然议论他们要回来了,苏桃在家等了两日也没有等到人。 天气冷了,再过一个月就到了冬月,齐贺也该要吃那些温补的药。 药一早贺氏就使人送了过来,赵氏吩咐着阿落,让她将那些补药一点儿一点儿都抱到了桃染院的茶水房里。 她自己也有得忙,怕甜姐儿上火,她每半月吩咐翠丫给苏桃熬一盏乌鸡人参汤,闲下来就忙着做些针黹。 朗哥儿跟着韩大将军在广善寺习武,很是费鞋子,她便给他做了好几双备着。 小孩子人长得快,脚也长得快,因而赵氏挺忙的。 甜姐儿眼看着就要半岁了,真真的玉雪可爱,她皮肤白皙,白得像雪一样,眼睛是像她娘一样的杏眼,大大的又黑又亮。 苏桃被照顾的很好,甜姐儿的吃食就有营养,小娘子吃得两个腮帮子鼓鼓的。 她小嘴儿嫣红,粉粉的小舌头一吐一吐的自己玩得高兴。 苏桃抱着甜姐儿,越看越欢喜。 齐贺走时甜姐儿还在她肚子里,再回来甜姐儿就已经这么可爱了,他见了定然也欢喜。 苏桃抱着甜姐儿跟她说话:“甜姐儿,你爹爹快回来了。” 甜姐儿啊……唔……地应着声,好像听懂了一样。 晚间,紫昭端回来一盏炖了好久的乌鸡人参汤,苏桃吃过之后,感觉身上发热,充满了力气。 她觉着自己现在早就恢复了,赵氏还坚持一个月炖两次人参汤给她喝。 甜姐儿睡下了,她便在院里练了好几遍枪法,练得身上出了汗,让紫昭叫了热水。 苏桃褪了衣裳,闭眼坐在热水里,出了汗在热水里一泡感觉身上轻松了许多。 洗漱房外面的小门吱呀一声开了,苏桃以为紫昭进来了,她轻声开口:“这边不用伺候,你去外面听着些,别让甜姐儿醒了。” 紫昭没有回话,她听到悉悉索索脱衣裳的声音。 苏桃睁开眼睛转身往后看,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身材颀长的郎君,一边盯着她一边解着身上的单衣。 苏桃惊喜,她坐直了身子,叫了声:“相公。” 雪白的肩头完全露出,齐贺脱衣裳的动作更快了。 齐贺眼神幽暗,声音沙哑地嗯了一声,长腿一抬进来浴桶,好在这个浴桶够大,可是齐贺一进去,浴桶里的水还是哗啦一声冒出来许多。 待两人洗完出来的时候,浴桶里的水已经所剩无几。 齐贺很喜欢他们现在的桃染院,正房两边各有两个里间,除了他们的卧室,外面还有个次里间,那里放着一张宽大的罗汉榻。 两人沐浴好,齐贺用宽大的棉巾子包着苏桃,路过里间抱着回了次里间。 这边的罗汉榻上早已经铺好了铺盖,齐贺帮苏桃擦干身子,就将她塞进了棉被里。 他自己简单的擦了两下,就跟着躺了进去。 苏桃沐浴前,刚打了好几套枪法,刚才又在浴桶里如鱼儿一样翻滚了好几翻,此刻她被累到了,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休息。 齐贺躺到床上后长臂一伸,将苏桃拉进怀里搂着。 他出去了这么半年,不知道是不是锻炼了,苏桃觉着齐贺的胳膊异常的有力。 苏桃躺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缓过来,齐贺也精神了起来,两人见面不过只说了一句话,后面便是用行动诉说相思。 两人成亲这么多年,苏桃太了解齐贺,他不折腾到后半夜定是不罢休的。 事实是,苏桃不知道齐贺折腾到多久,她受不住直接睡了过去。 苏桃再醒来,齐贺已经不见了,齐贺回来过了,她有些恍惚。 她拖着酸软的腿下床,去了里间,里间的床榻上空荡荡的,她没有看到甜姐儿。 苏桃赶紧找了衣裳换上。 紫昭听到屋里有动静,开口问了一声:“太太起来了。” 苏桃应了一声,紫昭便端着温热的洗脸水走了进来。 “甜姐儿呢?”苏桃顾不得洗漱,忙问紫昭。 “老爷一大早就将姑娘抱去了后面。”紫昭边回苏桃,边将洗脸水放好。 苏桃愣愣地站着,昨夜的一切她以为是一场梦,原来齐贺真回来了。 “什么时辰了?姐儿还没有吃奶呢?”苏桃洗了手脸,转身就要出门。 “太太先用早饭,老太太喂了姑娘吃了小半碗粟米油。”紫昭说着回茶水房去端给苏桃温着的早膳。 苏桃开吃前又问:“老爷去上值去了。” 紫昭答是。 苏桃匆匆用了早饭,赶紧去了后院,甜姐儿可以吃一些米油,可是她又不是没奶,何苦要苦了女儿。 只是,齐贺一大早地送了甜姐儿去了后院,而她又睡到日上三竿,她婆母定能想出缘由。 苏桃心中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火辣辣的,像被火烤过一般,还是厚着脸皮进了和合院。 刚走到堂屋门口,就听到西次间里赵氏逗弄甜姐儿的声音和甜姐儿咯咯的笑声。 苏桃走近去,赵氏抱着甜姐儿说:“甜姐儿的娘来了。” 甜姐儿歪着头往外看,看到苏桃更加高兴了,小包被外面露出的小手儿兴奋地动了动,手舞足蹈的,小包被里面的小腿儿也跟着动。 苏桃努力维持着正常的表情跟赵氏见了礼,才从她手中接过甜姐儿。 甜姐儿看着苏桃讨好地笑,苏桃柔声问:“甜姐儿饿了没有?” 赵氏笑,“喝了小半碗米油,现在正精神。” 苏桃望着赵氏,歉意一笑。 苏桃手搭上衣襟,准备扯开衣襟喂甜姐儿吃奶,她想到什么又收了手。 苏桃抱着甜姐儿站了起来,“娘,我抱甜姐儿回去帮她换了尿片再抱过来。” 赵氏连声应好,将她们两个送出门。 苏桃抱着甜姐儿回了桃染院,她找了张全新的棉帕子,从茶盏里沾了温水擦了擦才给甜姐儿喂奶。 米油定是没有奶好吃,甜姐儿吃奶吃得小肚儿滚圆,才开始玩。 苏桃给甜姐儿换了尿片,抱着她去了后院玩。 婆媳祖孙三人坐在西次里间,甜姐儿躺着睡觉,苏桃无事,抄着手看赵氏纳鞋底。 苏桃想帮忙,赵氏不让她帮,因而只能抄手看着。 “不知道朗哥儿是怎么穿的,这鞋子穿不到一个月都能造烂。”赵氏说着,手上的活没有停。 苏桃:“天儿冷了,要不去皮毛铺子里买两张鹿皮,给他和云姐儿一人做一双鹿皮靴,听说鹿皮结实又暖和。” 赵氏:“那敢情好,过两日让喜子出去买两张回来。” 两人坐着说了会儿话,苏桃便抱着甜姐儿回了桃染院。 第340章 相思 自从有了甜姐儿,苏桃大部分时间都在桃染院里用饭。 因她的饭都是特意做的,且半晌不午的时候还会给她加间食,在自己院里用饭方便。 今儿用过饭,她实在是疲累,就抱着甜姐儿睡下了。 齐家管家的事彻底交给了青娘,朗哥儿去了广善寺,紫昭就专门在桃染院里照顾苏桃。 苏桃跟甜姐儿睡下了,紫昭就拿出她的针线笸箩坐在堂屋门口做衣裳。 原本正对着堂屋门的太阳光已经偏斜,紫昭挪了挪板凳坐到光影外面。 齐贺从门口进来的时候,桃染院异常安静,他只看到紫昭那个小丫头坐在堂屋门口做针黹。 他阔步走到屋门口,紫昭才发现来了人。她放下手里的活急忙站了起来,躬身叫了声:“老爷。” 齐贺对她摆了摆手,跨进堂屋,而后转身进了里间。 次里间的罗汉榻上没有人,他悄声走进里间,打眼往床榻上看,床榻上床帐只放下一层薄纱。 隐隐约约看到里面躺着人。 齐贺也知道自己累到了苏桃,便悄悄地找了便衣出来,将身上的官服换下。 他换了衣裳,出去洗了手脸,又走进里间,难掩相思地将纱帐轻轻拉开一条缝。 他往里面一瞅,苏桃跟甜姐儿娘俩头并着头躺在床上,苏桃面朝外,还睡得香甜。 而甜姐儿已经醒了,小女娃没有哭,眼睛瞪得圆圆地盯着床上的承尘。 齐贺一剥开纱帐,她便转眼看了过来,见是齐贺,她眯起眼笑了起来,咧着没牙的小嘴儿,小手儿挥呀挥,看得齐贺心里软软的。 他见苏桃还睡着,便伸手悄悄将甜姐儿抱了起来。 甜姐儿在小包被里一拱一拱的,很是兴奋。 齐贺见没有吵到苏桃,便将纱帐给苏桃放下,抱着甜姐儿出了里间。 他抱着甜姐儿来到堂屋,紫昭已经收拾了东西出去了。 齐贺抱着在椅子上坐下来,伸手点了点甜姐儿的小胖脸,笑着问:“甜姐儿,谁给咱们甜姐儿起得名字?真贴切。” 甜姐儿咧着嘴笑,唔啊唔啊的回应她爹。白白嫩嫩的,白面团子一样,怎么看怎么欢喜。 这小丫头是他的女儿呢。 齐贺瞅着甜姐儿,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他伸出修长的食指,轻轻触碰甜姐儿胖乎乎的小手。 甜姐儿一把抓住了他爹的手指,抓得紧紧的。 紫昭去茶水房煮了茶给齐贺端来,放到桌子上,就静静地退了出去。 齐贺抱着甜姐儿玩了一会儿,甜姐儿便不跟他玩了,嗦奶一样地嗦着自己的嘴巴。 齐贺见了柔声问:“甜姐儿是不是饿了?” 甜姐儿不理他。 齐贺抱着甜姐儿回了里间,他又再次拉开纱帐,抱着甜姐儿在苏桃脸上亲了一口。 苏桃睡得不是很沉,齐贺一亲她,她就醒了,睁开眼睛,就看到甜姐儿跟齐贺都眼睁睁地望着她。 苏桃往后面靠了靠又仔细一看,就是他们父女俩,苏桃开口问:“相公下值了?” 她一开口就是刚睡醒的沙哑。 齐贺轻嗯了一声。 苏桃以为自己睡了很长时间,这么长时间没有给甜姐儿喂奶,她一定饿坏了。 她忙坐起来抱过甜姐儿,甜姐儿一到她娘怀里,就伸着头往怀里拱,整个人急得哼哧哼哧的。 齐贺在苏桃旁边坐了下来,苏桃不好意思地错了错身子避开他的视线。 甜姐儿没有哭闹,也着实饿很了,抱着饭碗吭哧吭哧就喝了起来。 昨日两人见面,几乎都没有机会说话,苏桃趁着这个机会问齐贺,“相公这次平乱还顺利?” 齐贺盯着她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齐贺不想给苏桃说太多朝堂上的事,以免她担心他。 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在苏桃的询问下说了出来。 平州暴乱,果然是因奸臣而起,平州那边有个小县城,知县是举子打点了州府的官员上任的。 他想着天高皇帝远,便在地方上无法无天,征收各种名目的赋税,连圣上废除的一些不合理赋税他也拿出来征收。 他上任不过两年,当地便民不聊生,百姓生活无以为继,便有人领头反了。 领头造反的是个屠夫,屠夫集结了几个村的力量,偷偷打了些杀猪刀,身强力壮的发了杀猪刀,大前锋,其他的人就是那种有什么就拿什么,就如此一支非常不正规的人打去了县城。 整个县城一片污糟,从上到下腐烂透顶,这些人刚打到县城,知县便收起全部的家当逃跑了。 然后那个屠夫便占地为王,准备打到州府去。 齐贺他们平乱的大军过去,当初不知为何而乱,便扎营在县城外面,趁着天黑打进县城。 连夜审了屠夫,得知真相后,为免打草惊蛇,他们绑了屠夫,找了个副将守在城中,假装还没有将县城打下。 然后派人悄悄去追那知县。 花费了一两个月才将那知县找到,审问过后,先斩后奏,将跟他牵连的官员全部都抓了起来,才让东南路的兵马元帅接管了那个小县城的叛军。 他们押着一众相关人员才回了京。平州之事牵连太广,因而花费了一些时间。 齐贺说得云淡风轻,其中的艰难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苏桃喂好了甜姐儿,从里间出来,发现天还亮着,她才知道齐贺提前下值了。 齐贺此次出去,又是很完美地完成了圣上吩咐下来的任务,这一路辛苦,圣上便允了他几日的休假。 齐贺好不容易回来了,一家人应该团团圆圆吃个饭。 苏桃便说:“让喜子将云姐儿跟朗哥儿都叫回来?” 齐贺暂时不想让朗哥儿回来打扰他,便说:“明儿再让喜子去。” 晚上,苏桃哄睡了甜姐儿,齐贺便将苏桃又拉去了次里间的罗汉榻上。 轻风细雨,春意浓,花动一山春色。 第341章 有意结亲 这日清晨天儿还早,齐贺跟苏桃都还在床上,朗哥儿就从广善寺回来了。 朗哥儿想他娘,想他爹,也想软软香香的甜姐儿。 小短腿儿倒腾着往桃染院跑。 正房里老爷太太还都在休息,紫昭便守在东厢房门口等着伺候。 眨眼间,朗哥儿便跑进了院子里。 紫昭见朗哥儿闷着头往正房跑,她忙站起来去拦他。紫昭快跑几步抓住朗哥儿的胳膊,笑着叫了声:“小郎君” 朗哥儿停了下来,问紫昭:“紫昭姐姐,你为何要拉住我。” 紫昭拉着朗哥儿往东厢房走,“老爷跟太太还在休息,小郎君不好去打扰。” 朗哥儿看了看头顶已经大亮的天,脆生生地说:“可是天已经亮了,爹娘怎么还不起床?” 紫昭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便岔开话题说:“婢子去灶房给郎君端一碗温牛乳,郎君一早回来该肚饥了。” 朗哥儿感觉自己确实有点儿饿了,便对紫昭说:“那你快去。” 紫昭让朗哥儿先回东厢房,好生叮嘱了一番才快步去了后面灶房。 紫昭眼看着就十五了,再加上后院有两个粗使的婆子,婆子嘴巴碎难免会说些酸话。 紫昭虽然还未经人事,可老爷出去快半年了,回来跟太太恩恩爱爱的,她也是多少明白一些的。 老爷太太还没有起床,她自然不敢让朗哥儿过去打扰。 紫昭一路小跑到了灶房,找翠丫拿了一碗温牛乳,端起来就走。 朗哥儿懂事不打扰他爹娘休息,可是他可以去看看甜姐儿。紫昭一走,他就在东厢房门口徘徊。 徘徊来,徘徊去,朗哥儿果断进了正房。他不打扰爹娘休息,他就偷偷看看甜姐儿。 朗哥儿蹑手蹑脚地进来堂屋,然后悄悄地往里间走,刚走到次里间,就碰到他爹穿戴整齐地从里间走出来。 朗哥儿扬起笑容,掩不住欣喜地叫了声:“爹。” 齐贺轻嗯了一声,问:“怎么回来这么早?” 朗哥儿上去抱住齐贺的腿,仰着头说:“韩翁翁说,爹爹办好了圣上的差事,已经回京了,他让朗哥儿回家住两日。” 韩翁翁,齐贺眉头一挑,两人的关系已经这么亲近了吗? 齐贺拍了拍朗哥儿的脑袋,轻声说:“别在这里,吵着你娘跟你妹妹了。” 朗哥儿就松了齐贺的腿,跟着他一起回了堂屋。 紫昭怕朗哥儿去打扰他爹娘,拿了牛乳就快步回来了。 她一进院子,往东厢房一看没有人,就感觉朗哥儿许是进了堂屋。 果然,她端着牛乳到堂屋门口一看,老爷跟小郎君都在堂屋。 紫昭将牛乳放到朗哥儿跟前,忙去茶水房给她家老爷打水洗漱。 齐贺洗漱完,朗哥儿已经将一小碗牛乳喝了个精光。 朗哥儿依然是胖嘟嘟的,只不过跟岁节那会儿比着好像长高了一些,整个头都超过了桌子。 齐贺勾唇笑了笑,坐下来问他都跟着韩大将军学些什么。 朗哥儿跟着韩大将军学扎马步,学读书识字。 韩大将军还在锻炼朗哥儿的基本功,朗哥儿没怎么学枪法,便对他爹说:“韩翁翁说,基础打好了才能事半功倍,磨刀不误砍柴工。” 齐贺拉长了声音嗯了一声。 朗哥儿还跟寺庙里的小沙弥一起玩,玩官兵捉强盗,这个他不知道能不能说,反正韩翁翁是没有管他的。 朗哥儿没有跟齐贺说,但是等孩子多的时候,他带着大家一起玩,齐贺便看出了些端倪。 他玩的都是些简单的兵法。 齐贺深深吸了口气,他们原本是让朗哥儿跟韩大将军去学学枪法,而韩大将军是非要将朗哥儿往武将培养。 从小潜移默化地教他这些东西。 齐贺不知道他娘跟苏桃怎么想,他们两个可是一直觉着朗哥儿是状元的材料哩。 齐贺又在家里休息了一日。原本苏桃让喜子给苏家那边递话,说过两日过去。 苏家那边回话说,甜姐儿还小,让他们不用折腾着过去了,他们过来齐家。 因而,齐贺到家的第三日,苏家还有齐三郎一家都来了玉泉巷齐家。 郎君们都在外院书房,娘子们都去了赵氏他们的和合院。 云姐儿大了,不愿意跟朗哥儿、福哥儿这两个小屁孩玩,她规规矩矩地坐在苏桃身边跟甜姐儿玩。 甜姐儿也是小女娘,以后甜姐儿长大了,她们就可以一起读书,一起插花,一茶,一起下棋,一起出去游湖赏景。 她不跟臭小子玩,香香的甜姐儿跟她才是一边儿的。 云姐儿抱着甜姐儿稀罕的不得了,甜姐儿也喜欢云姐儿这个姐姐,一直咧着嘴笑。 “甜姐儿,等你长大了,姐姐就将姥爷买的那个琉璃镜送给你。你要听姐姐的话。” 甜姐儿瞅着云姐儿,“呜啊”一声,好似同意了。 云姐儿高兴地亲了亲甜姐儿软软香香的小脸蛋儿,甜姐儿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杏儿笑:“看咱们甜姐儿多喜欢姐姐啊。姐姐一亲,高兴的不行。” 云姐儿哈哈笑,抓住甜姐儿白嫩嫩的小手又亲了一下,甜姐儿望着云姐儿,笑得咯咯的。 冯氏那边跟赵氏说了好久的话,苏桃要回去给甜姐儿换尿片的时候,她也将她娘叫了过来。 苏桃让紫昭去给甜姐儿换尿片,她拉着冯氏在堂屋里坐了下来。 这次过来齐家,冯氏是肉眼可见的欢喜。 苏桃猜着她娘家怕是有喜事,苏桃靠着桌子伸头问冯氏:“阿娘,咱家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儿,你今儿可是笑容满面,一脸的喜气。” 苏桃这么一问,冯氏喜得嘴角压不住。 冯氏拿帕子遮了一下嘴角,轻咳了两声,才笑着对苏桃说:“娘也正想跟你说呢,让你来拿拿主意。” 苏桃已经是出嫁的女儿,娘家的事儿,她不该掺和,可是她好奇心重,盯着冯氏等着她说。 冯氏嘴角眼看就要咧到耳朵根儿,笑着说:“你爹……” 冯氏眼神往里间的方向瞥了一眼,压低声音对苏桃说:“你爹出去跟朋友吃酒,在沈家铺子后面偶然看到沈家的小娘子跟你阿弟说话,两人亲亲热热的,分别的时候,沈家小娘子还给了他个小包袱。” “沈家?哪个沈家?”苏桃好奇心起。 冯氏说:“沈家是开糕点铺子的,沈家大郎跟虎子在一个书塾一起读了两年书。” 冯氏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桃一眼,苏桃直起身子,好像能品出来一些端倪。 怕是沈大郎跟虎子一起读书,而虎子通过沈大郎识得了沈小娘子,然后少年慕艾两人看对了眼,不知怎么得就结了缘份。 第342章 添人 苏虎是他们苏家的独苗苗,苏桃张口就问:“阿娘可知那沈家是怎样的人家?” 冯氏说:“我倒是问了你爹爹,你爹爹说,沈家原是京城外的乡下人,那沈家老爷年少时出门去南边儿一家点心铺子学艺,取了他家的五姑娘。 两人成亲后就回了村里,沈老爷做了果子挑着担子出去卖,他们家的果子是南边儿的做法,新奇好吃,生意好,慢慢的就来了京城来了点心铺子。 沈老爷跟那沈太太都是会做生意的,没多久就在京城打下了根基,听他家点心挺出名的,叫什么……” 冯氏不常出门,一时没想起来他家铺子叫什么名字。 京城有名的点心铺子不就是那几家,最出名的就是福隆斋。 于是,苏桃问:“福隆斋?” 冯氏拍手,“是的,是的,就是他家。你爹说,北边的铺子起名直白,南方铺子起名雅致,他家有两个名字,生意场上都叫他们沈家铺子,买他家点心的都叫福隆斋。” 苏桃看了她娘一眼,看来她娘真是不知道福隆斋。 若苏虎真是与那福隆斋的姐儿两情相悦,这亲事也不是不能成。 当初虎子去书塾读书,他们苏家也不过是刚来京城,福隆斋的郎君并没有疏远虎子而是跟虎子结交,可见人家也不是只看门第高低的人家。 小辈儿如此,家中长辈该也是知礼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家中小辈与人结交不看门第,家中姑娘相看可不见得,不知道虎子的亲事顺不顺利? 苏桃想知道他爹怎么想的,便开口问了冯氏:“娘这么高兴是因为爹也看好这门亲事?” 冯氏摆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娘就是高兴虎子长大了。” 苏桃一愣,好,她想多了? “对于这事,爹怎么说?”苏桃又问。 “你爹想着虎子也十六了,若是他真心欢喜沈家小娘子,他准备请媒婆过去提亲。” 冯氏也不压着声音了,她将苏桃拉来她身边坐下:“虎子在国子监读书,听你爹说是极体面的事。 若是沈家姑娘跟他确实是两情相悦,这亲事八成能成。你爹就想等虎子回来问清楚了再为他打算。” 苏桃算是彻底明白了,她娘是在这里自作多情了,还没有去别人家提亲呢,高兴地好似媳妇已经娶回了家。 苏青山在京城也待了四五年,如今他们苏家也有自己的酒肆,且生意也不差,这样说来他们苏家跟沈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沈家的郎君不知道有没有出入仕途的,苏虎小小年纪就考中了秀才,且又在国子监读书,苏桃想着若是他们家去提亲,沈家该是不会拒绝的。 “而今,爹在京城的商贾圈子里也有些名声,这亲事若是提了指定能行。”苏桃肯定。 不为什么,只为苏虎还有个现在如日中天的姐夫。这些苏桃自己不好说出口,也不好跟她娘说。 齐贺不过二十五六,已经是正五品的官员了,且他从入仕就一直在翰林学士院里任职,妥妥的天子近臣。 苏桃不懂,陆娴倒是给她分析过,像齐贺这种有进两府拜相的可能。 苏桃听了心中欢喜,宰相啊,那个是能跟圣上一起管理大胤的人啊。 苏桃又跟冯氏说了会子话,她喂甜姐儿吃了奶,就又抱着甜姐儿回了和合院。 两人进了和合院,隔壁陆娴带着聪哥儿正跟赵氏、杏儿聊天。 冯氏跟苏桃进来,几人重又见礼,让座。 苏桃跟陆娴聊了几句,听她说,寿哥儿跟着吴三爷去了前院,朗哥儿跟福哥儿不知道去了哪里,到处都没有看到他们。 聪哥儿又见了甜姐儿,伸着小手叫:“妹妹。” 一岁之前的小娃娃,个个都胖嘟嘟的,小胳膊小腿儿都藕节一样惹人爱。 聪哥儿长得偏像陆娴,越长大越漂亮地像个小女娃。 大人们坐在外面聊天,云姐儿将聪哥儿跟甜姐儿一个个都抱去了次里间。 素月在后面跟着,大人也放心让她抱进去玩。 这次陆娴过来,跟过来的不是青鸾,苏桃便问她:“大姐姐,青鸾怎么没有跟着来?” 陆娴笑:“家里有个小丫头,将青鸾的贴身衣物洗坏了好几件,我留她在家里给自己缝衣裳。” 这屋里都是娘子,陆娴也没有觉着有什么不能说。 苏桃的关注点跟别人就是不一样,她关注的是,青鸾的衣裳怎么让小丫头洗? 陆娴笑着看了苏桃一眼,便跟她说些,家中下人间的一些规矩。 “桃娘兴许不知道,主子身边的大丫头她们在主子身边当值,主子用得顺手的便离不开她们,她们也是极辛苦的,回去哪有时间做洗衣裳这些个粗活。 有时候主家会给她个小丫头,让她们给大丫头使唤。有些人家的,大丫头自己掏钱让小丫头帮着做些杂事。” 还有那种在主子跟前得脸的大丫头,也仗着主子的势,硬是使唤小丫头,小丫头也是无法。 小丫头们便在她们的威势下帮着做些事,这些都是后院里下人家的腌臜事,陆娴便不与她们说了。 苏桃听得极其认真,她还不知道主子身边的大丫头也是有人伺候的。 她脸上有些歉意,“大姐姐,这些我都不知道呢,青娘从大长公主府过来这边眼看着也一年多了,咱们也没有给她安排小丫头使唤。” 齐家有几个丫头、几个婆子陆娴也是门儿清,他们不仅一个萝卜一个坑,还临时有许多事。 比如紫昭,朗哥儿不在家,她就在桃染院里伺候桃娘跟甜姐儿娘俩。 素月,云姐儿去了宫里,她就帮着赵氏做些事。 可这是齐家的事儿,她也不能说什么,便对苏桃说:“青娘自己定会安排妥当的,你也不用愧疚。” 苏桃虽然点头,当天晚上还是跟齐贺商量着再买几个小丫头。 陆娴、陆婉还有严氏身边跟着的女使都是跟她们从小一起长大的,都是从娘家就跟在身边的。 如今云姐儿有了素月,可是素月比云姐儿大那么多,不一定能陪着云姐儿到出嫁。 现在他们买个跟云姐儿差不多大的女娃,让素月调教一下,以后就贴身伺候云姐儿,跟着云姐儿出嫁,身边也能有个帮着的人。 对于家中的事,齐贺一贯不插手,苏桃如此跟他说,他满口赞成。 苏桃说干就干,翌日就找了青娘过来,给了她五百两银子,让她出去再买六个小丫头,四个小厮回来。 五十两银子可以买顶好的丫头小厮回来。 青娘不过三日就买了十个眉清目秀,且都识字的人回来。 小丫头都买的十一二岁的,小厮买得都是十六七的。 苏桃见了很满意,让青娘自己挑一个在她身边听她使唤,然后再给云姐儿挑一个,剩下的让她看着安排。 青娘也知道苏桃买后面这些丫头、小厮的意思,想给家里培养几个能用的下人。 青娘很是用心地教导,她想等教导过之后再给云姐儿挑两个好的。 其实管家小娘子的身边多多少少都得有四至六个伺候的,小丫头不说,云姐儿跟前必须有两个得力的贴身丫头,青娘准备好好培养。 第343章 腊八同贺 冬月中旬,京城下了一场大雪,大雪纷纷下了两日,外面的积雪到人的小腿肚那么深。 齐贺往常只跟同僚出去吃酒,酒席上他只吃菜不吃酒,没人劝他酒。 往常他为了不给家中添麻烦,从来不带交好的来家中吃酒。 可这次他跟着李将军一起去平州平乱,李将军辛苦,他来齐贺帐中,齐贺总是叫来餐食两人一边吃饭边商议事情。 不知怎地给他养成了毛病,回来动不动就想找齐贺一起吃饭。 雪大齐贺不愿意出去,他便厚脸皮地跟着齐贺回了齐家。 青娘吩咐翠丫做席面,这时才发现翠丫的不足,翠丫不怎么会做大菜。 这日勉强用一顿家常菜打发了李将军。 青娘便去找苏桃商议,以后齐贺免不了宴请同僚,友人,在家中宴请,总比在酒肆宴请要有诚意。 可家中没有个能做席面的灶娘也是不行。 苏桃想着要不让青娘去外面寻一个回来。 有手艺的灶娘不好找,青娘给灶房里又雇了两个打杂的年轻妇人,灶娘一直没有找到。 不知道顺子从哪里得了消息,亲自跑过来找苏桃,说,他妹妹巧枝儿嫁人了,刚生了孩子没有多久,原本想着过段时间去寻个灶娘的活计。 这不听说齐家这边找灶娘,他帮着过来问问。 因着许大娘舍得出钱,巧枝儿跟着她师傅也学到了手艺的。 许家一家人都实诚,苏桃自是愿意用巧枝儿,可是这次找的是他们灶房的大师傅,需得有不输于酒肆师傅的手艺。 顺子自是知道的,他说让巧枝儿过来试试,若是青娘子觉着不合适,那就作罢。 顺子都这样说了,苏桃自然让他将巧枝儿带来了。 巧枝儿刚生产没有多久,整个人比小时候胖了许多。 苏桃也看不出手艺的好坏,自是让青娘做主,青娘带着巧枝儿去了灶房。 巧枝儿就按着灶房现有的食材做吃食。 巧枝儿是将自己所学都展示了出来,花费了两个时辰做了一桌丰盛的席面。 青娘试吃过后,菜都装盘摆到了赵氏的和合院。 苏桃想着陆娴是见过世面的,因而将陆娴也叫了过来。 巧枝儿真是有手艺在身上的,赵氏、苏桃跟陆娴三个吃得是满口称赞。 一小碗素白菜都能吃出肉的味道,只不过是两个时辰也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 赵氏吃了只夸许大娘,“顺子他娘还是见过世面,早早地将巧枝儿送去学手艺,你们看看,她还只不过十六七岁,就能做出这么一桌子席面。是个能耐人儿。” 陆娴也夸做得不错。苏桃也觉着好吃。 青娘自是也有自己的考量,巧枝儿年轻,手艺倒是不错,可以留下来。 赵氏跟苏桃都赞不绝口,就这样巧枝儿就进了齐家的灶房做灶娘。 巧枝儿回去之前,过来和合院给赵氏磕了个头,又跟苏桃见了礼。 赵氏问许大娘可好,巧枝儿都一一答了,得了赵氏给的两个银珠子就退出去了。 后面的事儿,都是青娘跟巧枝儿谈的。 眼看着要进入腊月,圣上给齐贺下了升迁的旨意。齐贺因着平乱有功,圣上升他为右谏议大夫。 随后,赵氏跟苏桃的诰命也跟着升了一级。 齐贺成了朝中最年轻的从四品官员,他也只不过是官职升迁了,同样都是在圣上跟前当差。 齐贺跟朝中人走得都不是特别近,他以后成为哪边的都有可能,因而请他吃酒的人很多。 自苏桃去了福宁殿一战,齐大人家有个河东狮,大家都有所耳闻,因而也都不敢催他吃酒。 有人请吃饭齐贺就去,去就只吃饭,酒也不吃,闲言少叙,吃完就走。 一时间别人也搞不懂他,慢慢地请他吃酒的人就少了。 但是还有像李将军这样厚脸皮的,时不时跑到齐家蹭一顿饭。 齐贺是孤臣还是纯臣,别人倒是不在意,他只要不跟别人一起与自己作对就行。 有些人在齐贺这边走不通的路,便想着让家中娘子从女眷这边走。 可是齐家女眷自来了京城好像都没有怎么听说她们去赴了谁家宴席? 一时间想结交也苦无门路。 齐家这边,齐贺升了从四品,全家人自是都欢欣不已。 齐三郎得到消息的翌日就送了许多的鸡鸭鹅过来。 齐家不好大张旗鼓地庆贺,便在腊八这日,摆了两桌席面,一家人偷偷地庆贺了一番。 进入腊月,云姐儿就不用去宫里了。 云姐儿不用去宫里,她便让寿哥儿带着她隔一日去广善寺一趟。 韩大将军没法,也早早地放朗哥儿回了家。 腊八这日齐三郎带着杏儿跟福哥儿回了玉泉巷,带了几罐他养的蜂蜜产的花蜜。 赵氏拿了一罐,冲水给大家喝,花蜜香甜,又不是那种甜腻的甜,很得赵氏这个老人家欢心。 赵氏喝了一口说:“这花蜜不是很甜,刚刚合适,哪天让三郎也带几罐给杏林巷还有金水巷送去。” 杏儿笑着应好,“二伯母,三哥刚开始养蜂,今岁产的蜜都拿来了咱家,到明年春天,产得蜜该多了,到时候,金水巷,杏林巷都给送上几罐。” 赵氏一怔,忙说:“三郎是个孝顺的,你们拿来这么多,咱们一家给他们送去一罐尝尝鲜。” 杏儿应好。 赵氏跟苏桃、杏儿坐在一起聊天,看着朗哥儿、福哥儿两个在一旁玩,还有云姐儿抱着的甜姐儿。 她感叹道:“除了云姐儿,朗哥儿、福哥儿、甜姐儿都没有回过西柳村呢。” 苏桃接话:“娘若是想回去,咱们等来年夏初或秋初天气凉爽的时候回去一趟。” 赵氏想回去,可是孩子还小,她需得顾着自己的小孙女,“咱们甜姐儿还小,等她再大些。” 赵氏提起来西柳村,三人便聊起了西柳村的人和事。 齐三郎的蜜蜂刚养起来,要是回去也得等些年头,等孩子都大了,回去刚刚好。 三人就这么愉快地聊着天。 福哥儿走路稳当了许多,屁颠屁颠地跟在朗哥儿身后,哥哥、哥哥叫个不停。 云姐儿就想抱着甜姐儿玩,甜姐儿越大越好玩了,她眼睛乌溜溜地,像一枚闪闪的乌黑的宝石。 皮肤又白又嫩,嘴巴红红的,她真想抱出去给福宁公主和盈姐儿看看。 甜姐儿爱笑,你看着她只需动动嘴巴,她看见了便咯咯地笑。 云姐儿可喜欢了,这么可爱的小妹妹只有她有。 第344章 斗转星移 阳春二月,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在一片春意盎然中,苏家喜事临门。 苏青山询问了苏虎,知他与沈家的小娘子情投意合,便请了汴京城有名气的媒婆去沈家跑了一趟。 不说这段时日京城中人人乐道的天子近臣齐子贺是苏家的女婿,但说苏家刚来京城没几年,就将酒肆做得风生水起。 且苏家的郎君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现在还在国子监里读书,以后中举中进士感觉都是必然的。 沈家自家的郎君跟苏家郎君是好友,他的人品自是没有话说,且小儿女两人也早已种下情根,但凡家中爹娘是个清醒的,都会同意这门亲事。 果然如大家所想,提亲很顺利,沈老爷亲口应下了这门亲事。 媒婆高兴地回来报喜,苏青山给了十两银子的赏钱。 得了喜讯后,苏家便开始准备送往沈家的礼物,等着媒婆过去沈家换粗帖回来。 几日后,换回了粗帖,苏家人一看,跟苏青山打听到的一样,沈老爷之前沈家还是地地道道的乡下人。 沈家姑娘在家中行三,今岁才不过十四。 苏桃掰着指头一算,苏虎怕是在人家小娘子很小的时候就看对了眼。 粗帖换回来后面就是安排相看,苏虎跟沈三姑娘是郎情妾意,早就心有所属,相看不过是走个过场。 苏家这边还没有相看,就早早地写了细帖出来,开始准备聘礼。 不说最好的,总归要比普通的好一些。 顺子被苏青山安排出去采买。 夏末秋初,苏家就抬了几十箱子聘礼去了沈家下聘。 聘礼财礼已下,两家约定待沈三姑娘及笄之后再商谈婚期。 用了半年的时间,苏家算是将苏虎的亲事敲定了。 这一年事儿挺多,陆二姑娘陆婉出嫁了。 杏儿又有了身孕,齐三郎又雇了个女使回来照顾她。 斗转星移,转眼间两年过去了。 云姐儿已经是十三岁的大姑娘了,从此以后再不用去宫里伴读。 在宫里读书这些年,针黹女红是一点儿也没学,赵氏想着给云姐儿找个针线娘子回来教她女红,她是一点儿也不愿意学。 针线笸箩被孤零零地仍在和合院的西次里间,人早已经没了影踪。 春寒料峭,桃染院里还燃着炭盆,苏桃抱着肚子靠在罗汉榻的软枕上休息。 赵氏进来见苏桃大着肚子侧躺着,身上也没有盖什么,便拉过旁边的薄被给她盖上。 赵氏刚将薄被给苏桃搭上,苏桃就睁开了眼睛,她含糊地叫了声:“娘。” “外面天还冷着,睡觉怎么不搭着些?” 苏桃撑着坐起来,靠在软枕上,“屋里还燃着炭盆,一点儿也不觉着冷,娘不知道,怀着身子最是怕热。” 赵氏真不知道,可是她担心苏桃是真的,“眼看着快生了,还是要照顾好自己。” 苏桃应了一声:“知道了,娘。” 赵氏问:“我进来怎么没见甜姐儿?” 苏桃不解地瞅了赵氏一眼,“娘不知道吗?过几日六王爷要从宫里搬出来,正式入住王府,云姐儿出去买贺礼去了,甜姐儿吵着要跟过去,她便连甜姐儿也带走了。” 赵氏哼了一声:“这丫头是越长大越管不住了,怕我抓着她让她练针线活,竟是偷偷跑出去了。” 苏桃弯起眼睛笑了起来。 赵氏说她,“你可别笑,娘都是为云姐儿好。” 苏桃笑着说:“娘,我都知道。”说完,苏桃又笑得不能自已,她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她娘为了让她能配上齐秀才,绞尽脑汁地让她学针黹。 后面,她被送去庵堂,老老实实地在那里学了大半年。 苏桃将那时候的事说给赵氏听。 赵氏:“可怜天下父母心,当初只知道你跟那师太说针黹,竟然不知道还有这个原因。当初你送给我和你爹爹鞋袜,针脚细腻,做工精致,手艺那个好哦,我恨不得拿给全村的人看看。” 苏桃听了呵呵笑,“那时候,我娘总怕我配不上相公。” 赵氏拉住苏桃的手,“姻缘都是天定的,即便你针黹不好,娘也不会磋磨你的。” 苏桃感觉自己命好碰上了赵氏这样的婆母。 苏桃心中有几分动容,“能嫁到齐家是媳妇的福分。” “五郎能娶到你才是咱们的福分。” 婆媳两个互相夸赞,赵氏一会儿就忘了云姐儿偷跑出去的事。 “桃娘,巧枝儿做的那些虾皮饼,你要记得吃,她说吃了好。” 赵氏叮嘱苏桃,苏桃点头应是。 “你要是瞌睡,就躺那再睡会儿,记得搭着被子。”苏桃肚子大了,晚上睡不好觉,白天难免会瞌睡。 赵氏走出屋门,叮嘱紫昭好好照顾苏桃。 云姐儿带着甜姐儿去了金桥大街,两人进了一家玉器店。 甜姐儿人小抬头都看不到柜台上的东西,凝冬便将她抱了起来。 柜台上有一串紫玉葡萄,放在天青色的玉盘里,甜姐儿指着葡萄对云姐儿说:“吃葡萄。” 说着小嘴儿里的口水马上就要流出来。 云姐儿看了一眼那玉葡萄,吓甜姐儿:“这个葡萄不能吃,是假的。咬一口,小米牙给你硌掉。” 甜姐儿不相信,嘴巴还是紧紧地闭了起来。 去年圣上的宁嫔生了个皇子,今年郡王爷被正式册封为齐王,开府建衙。 云姐儿在皇宫跟六王爷走得很近,他总是跟她说一些她不该听到话,他说他并不想开府建衙,他只想走出京城,去外面浪迹天涯。 云姐儿想,他内心是渴求自由的,想要海阔天空任鸟飞。 因而,云姐儿一眼就看中了这家铺子里那个展翅高飞的玉雕鹰隼,那鹰隼展开翅膀,跟甜姐儿差不多大小。 鹰隼张开的翅膀强健有力,翅膀上的羽毛根根分明。 云姐儿果断买下,然后她又看了一圈,又买了一对金镶玉的薄胎玉瓶。 云姐儿拿了五千两的银票,一下子花出去个精光。 原本想将玉葡萄给甜姐儿买下来的,钱不够了,只给甜姐儿买了一串糖葫芦哄着她。 第345章 齐王府 正月二十八,年味刚过去没有多久,六王爷迁居去了新府邸。 庆贺六王爷迁居的人从巷头排到巷尾。马车根本行不动,龟速着一点一点往前挪。 王府门前热闹非凡,前来道贺的自是由王府的长史跟管家招待,他躲个清闲。 六王爷站在书房的窗前,抱着胳膊望着窗外的一株还没有冒出嫩芽的桃树。 工部的人说,这是一棵长了五年的桃树,他搬进来的当年就能结果。 小姑娘在乡下的家中有几颗桃树,嘴里时常念念不忘,总是怀念想吃桃子就可以去后院摘的爽快日子。 六王爷嘴角微勾,轻笑一声,他院里也种了棵桃树,想吃的话,走出书房就能摘。 他想看小姑娘艳羡的眼神。 齐贺从来不结党,六王爷迁居他自然是不过来的。 可是云姐儿收到了六王爷的请帖,云姐儿自然是要来的。 苏桃跟六王爷也是自小便相识,刚开铺子那会儿,六王爷还大力支持了,因而苏桃让人将朗哥儿从广善寺叫了回来, 她在云姐儿的贺礼中添了一套金碗碟,一套银碗碟。让朗哥儿代她跟着云姐儿一起去。 甜姐儿跟云姐儿是形影不离,云姐儿去哪,总是少不了她。 因而,云姐儿、朗哥儿跟甜姐儿,三人坐上马车来了齐王府。 前面车辆太多,他们已经在这里走了好一会儿了。 七岁的朗哥儿已经褪去了婴儿肥,因着经常练武的缘故,他小身板儿结实,长得也比平常的孩童高。 他骑在一匹枣红马上,不说话的时候威风凛凛。 甜姐儿在马车里坐不住了,她拉开车帘子探出头问:“哥哥,到了没有?” 朗哥儿看了一眼前面的车马,都在有序地进入停马场,停车拴马。 他脸上扬起个笑,凌厉的丹凤眼看起来温和许多,“马上就到了。” “马上就到了,快进来,姐姐教你翻花绳。”马车里的云姐儿将甜姐儿拉了进去。 等了大概有一刻钟,他们终于到了大门口。马儿太高,朗哥儿会骑马,可是上下马都需得人帮忙,王三哥扶着朗哥儿下了马。 车上素月下车,扶云姐儿下车,然后又抱了甜姐儿下来。 纵观来道贺的,大多都是郎君,小娘子几乎没有。 云姐儿一下车,提前等在门口的四喜就赶紧跑过来将云姐儿跟甜姐儿领走了。 素月跟凝冬是跟着过来伺候的,主子走了他们自然也跟了上去。 留朗哥儿一个人在门口递交礼物跟礼单。 齐王府很奢华,跟韩国大长公主府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姐儿是在皇宫里生活过的,这样的奢华她早已见识过。云姐儿波澜不惊地跟着四喜走。 四喜直接将云姐儿带去了一个装饰华美的小院,“姑娘在这里先坐会儿。” 云姐儿点头应下,她拉着甜姐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打眼往外一看,还没有开春外面的景色光秃秃一片,这院子也挺无趣的。 四方桌上有刚上来的糕点,云姐儿伸手给甜姐儿拿了一块。 素月站在门口,云姐儿开口说:“素月姐姐,咱们这一路行来都没有见着女客,莫不是王爷没有请女客?” 素月也有此疑问,但她更愿意相信,六王爷邀请的女客还都没到。 于是,她答:“或许是咱们来早了。” 甜姐儿抓着糕点吃,吃得到处都是渣子,云姐儿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站起来走到院里背着手张望。 新建的房子就是好啊,小院里有正房跟东厢房,都是暗红色的木制房子,房门、窗户、房沿上都雕刻着福禄寿喜的吉祥花纹。 甜姐儿见云姐儿在院子里转悠,她也从椅子上蹦了下来,糕点也不吃了,跑去找云姐儿。 云姐儿跟甜姐儿两个人都不是沉得住的性子,在院子里怎么能坐得住,准备出去到王府的花园里逛一逛。 这边便来了人,有人叫:“云姐儿。” 云姐儿拉着甜姐儿扭头一看,福宁公主带着一堆宫内人走了过来。 福宁公主老远就盯上了甜姐儿,还没有走到跟前就看着甜姐儿叫:“甜姐儿?你是甜姐儿吗?” 甜姐儿睁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歪头看向福宁公主,不知道该不该回她。 福宁公主快步走到甜姐儿跟前蹲了下来,伸手捂住甜姐儿肉嘟嘟的小脸揉啊揉,“哇……小脸儿真的软啊,云姐儿没有说错,真是太惹人爱了。” 甜姐儿小脸儿被蹂躏,嫣红的小嘴儿嘟嘟翘起来。 福宁公主捧着就要亲下去,云姐儿蹲下来,一把将她拉开了,“甜姐儿肉嫩的很,你将她脸都搓红了。” 福宁公主盯着甜姐儿嘿嘿地笑。 甜姐儿从刚才到迷茫变得警醒,嗖一下躲去了云姐儿的身后,仰头偷看福宁,这个姐姐太可怕了。 福宁见甜姐儿这样好玩,掩着嘴笑。 这是齐王府,是福宁亲叔叔的府邸,她来了之后就自觉担起主人的责任,拉着云姐儿跟甜姐儿回屋坐下。 两人刚想出去玩,刚走到门口就又被请进来了。 福宁公主进屋后,外面伺候的女使,哗啦啦又送来几碟蜜饯糕点,然后将刚才动过的给撤了下去。 甜姐儿在,她还小不宜饮茶,福宁又吩咐女使,“去给姐儿端盏牛乳过来。” 福宁公主对甜姐儿极其照顾,又是吃的,又是喝的,精心投喂。 没一会儿甜姐儿便不怕她了。 云姐儿又问福宁公主:“王爷没有请女客?” 福宁公主回:“宫里的妹妹们,能跑能跳的都来了。” 就是其他官宦家的女眷她六叔请没请她就不知道了。她来的时候,是四喜跟她说云姐儿在这边,她便带着人过来了。 三人坐在屋里吃了糕点,喝了牛乳,精力充沛。 福宁公主说:“六叔的府邸可是高规格的王府,我带你跟甜姐儿出去逛逛?” 云姐儿跟甜姐儿两个早就坐不住了,自然是欣然答应。 齐王府并不是一个规整的院落,它是由许多的小院落组成的,府中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应有尽有。 除了外院的书房,其他的院子都好似是建在花园里。 整个王府没有花园,又好似整个都是花园。 第346章 阁楼 甜姐儿小短腿走不了远路,没走多远,素月便将她抱了起来。 云姐儿觉着整个齐王府像是一座园林。 福宁公主说云姐儿有眼光,她六叔的府邸就是找南边的园林大师给设计的,由工部监督建造。 六王爷迁居并没有邀请多少人,那些没有被邀请到的,也就是请家中仆从过来送礼,送过之后便回去了。 其他的自是有长史招待。 正月里,花花草草都还没有复苏,院子里各处倒是放了一些盆栽的花儿,一看就是在暖房里精心养护的。 他们走了好一会儿,走到一处池塘旁,池塘的对面是一座三层的阁楼,而她们过去的这一边,水池旁边有个大大的水榭。 福宁公主带着云姐儿过去水榭里坐下,水榭周围虽然围着栏杆,素月还是不敢将甜姐儿放下。 甜姐儿在陆家的水榭里看过鱼,她一进水榭就指着水面说:“鱼,看鱼。” 素月抱着甜姐儿去旁边看鱼,不知道齐王府这个池塘里有没有鱼? 素月抱着甜姐儿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到鱼。 云姐儿也扒着栏杆看,“若是经常在这里喂鱼,鱼儿习惯了,就会常在这边游了。” 福宁公主听了频点头。 “见过福宁公主。” 有人问安,福宁转身,四喜躬身说:“王爷在对面阁楼上,王爷请公主跟齐家娘子过去。” “六叔在对面阁楼?”福宁公主扒在栏杆上仰头往对面看,看不到人,她还伸手挥了挥。 福宁她们没有马上过去,水榭外面的四喜抄手躬身,静静等着她们。 福宁在这边看不到对面,便拉起云姐儿的手,说:“咱们过去,那个阁楼好高啊。” 福宁拉着云姐儿就往外跑,素月抱着甜姐儿在后面跟着。 除了素月跟凝冬,后面还跟着福宁公主的一众宫内人。 福宁拉着云姐儿跑去阁楼,从楼下一口气爬上三楼。 三楼只有两人,六王爷跟陆三郎。 云姐儿向六王爷见礼,又跟陆三郎见了礼。 楼下素月抱着甜姐儿走到楼下,被四喜拦了下来,素月、凝冬跟公主的一众仆从都站在了下面。 四喜要抱着甜姐儿上楼,甜姐儿原本不让四喜抱,素月哄了哄她就让四喜抱着她上楼了。 抱着甜姐儿这个小胖墩上楼真是累人,四喜踏上最后一个台阶,累得气喘吁吁。 他蹲身将甜姐儿放下,甜姐儿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噔噔噔就跑去了陆三郎跟前。 甜姐儿当然见过陆三郎,只不过见到次数不多。她好奇只在陆家见到的三叔,也在这里。 她站在陆三郎跟前,仰着头看着陆三郎笑。 陆三郎薄唇轻勾,伸手将她抱了起来,叫了声:“甜姐儿。” 甜姐儿盯着陆三郎甜甜地叫了声:“三叔。” 陆三郎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比你哥哥说话清楚,你哥哥跟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叫不清楚呢。” 或许甜姐儿知道在夸她,咧着嘴笑。 刚才福宁公主跟云姐儿上来,云姐儿跟六王爷和陆三郎他们两位见过礼,六王爷就招手将云姐儿跟福宁公主叫到了跟前。 阁楼四面都是镂空的木墙,每面墙上都有两扇窗。此时,周围的轩窗都大开着,从对着湖面的窗户往外看,能看到这个王府的布局。 王府的正门,侧门、后门,还有各个院里,院里的花草、假山、池塘基本尽收眼底。 云姐儿看了一眼,轻轻在心里哇了一声。 四喜将甜姐儿抱上来,云姐儿见甜姐儿自己跑去找陆三郎,便没有管她了。 福宁公主感慨:“六叔的府邸真好。” 六王爷笑问:“喜欢吗?” 福宁公主回:“喜欢。” 六王爷问云姐儿:“云姐儿喜欢吗?” 云姐儿看了六王爷一眼猛点头。 陆三郎抱着甜姐儿在旁边的窗户跟前往下看,听到六王爷的问话,他转头看了他们一眼。 福宁公主跟云姐儿扒着窗台往外看,六王爷站在旁边,盯着她们看,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陆三郎转身又抱着甜姐儿看远处的了望塔。 六王爷放在身侧的手搓了搓,阁楼上风大,吹散了小娘子的头发,有几根发丝在云姐儿鬓角边飘动。 他忍不住想给她绾到耳后,可是他不能动,她是他的表侄女儿。 云姐儿跟小时候比,算是长开了,圆圆的脸儿,白皙细嫩,眼睛又圆又大,嫣红的唇儿轻抿。 眼睫上,长长的睫毛轻轻扇动,好似扇到了他的心里。 “公主,咱们是从那边过来的?”云姐儿伸手指着远处的小道给福宁公主看。 福宁伸着头往外看,“哪里?” “那里,你从水榭往前看,那边不是有一处小山嘛,假山那里。”云姐儿伸手指着,六王爷也顺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 从水榭那边一条路一直往东南走,便是王妃的住处,他将她安排在了旁边的院子。 福宁公主终于找到了,两个人叽叽喳喳地说着她们刚刚走过的地方。 六王爷悄悄走开,坐到了楼阁中间的桌子旁。 六王爷已经十九岁,再有一年便要行冠礼。他在王爷里面算是出来建府比较晚的。 太后娘娘前段时间找他过去,给了他一堆适龄娘子的画册。 他看了之后没有说什么,他喜欢的是桃子,给他再多的海棠果他也是不喜的啊。 太后苦口婆心的规劝:“先成家后立业,成了家之后,便要精心地辅佐你皇兄。” 六王爷沉默不语,气得太后将他赶了出来。 他端着茶盏,眼神毫不掩饰地盯着俏若三春的小娘子,她那么小,这样违背纲常的感情说出来会吓着她? 甜姐儿不想看窗外了,她扭着身子要下来,陆三郎就放她下来了。 甜姐儿要去找云姐儿,一抬头就看到了坐在桌边的六王爷,甜姐儿仰着头看了一会儿,又悄悄地退到了陆三郎的身边。 陆三郎牵着甜姐儿走到六王爷跟前,“这是六王爷,甜姐儿见个礼。” 甜姐儿走到六王爷跟前,握着小手有模有样地向六王爷见了个礼。 六王爷笑,浅浅淡淡的,从怀里摸出来个金蝉给了甜姐儿。甜姐儿接过金蝉对着六王爷甜甜地笑了。 这小丫头就是云姐儿常常挂在嘴边儿的小妹妹啊,着实可爱的紧。 眼看着就到宴请的时辰,六王爷不能在这边太久,只得拉着陆三郎回了外院。 六王爷走后没有多久,福宁公主也带着云姐儿回了内院的宴请大厅。 第347章 不是妹妹 一天的热闹散去,齐王府恢复宁静,偌大的齐王府里只有南六郎一个主子。 四喜守在书房门外伺候,书房里灯火通明,说桌上摆着一尊很大的玉雕鹰隼,一对儿金镶玉的玉瓶。 六王爷盯着桌上的东西,眉头紧锁。 云姐儿一出手竟是这么阔绰的,他以为她会送个小物件,他好随身携带。 没想到啊,没想到。 她竟然如此豪爽。 这鹰隼,这玉瓶,这么大个东西怎么随身携带? 六王爷盯着桌上的东西,硬生生盯了大半个时辰。 最后决定将玉瓶拿去寝屋摆放,鹰隼就放在书房里。 六王爷背着手端详最后决定将鹰隼放在一张高几上就放在自己一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六王爷自己在屋里叽里哐当挪高几,四喜在外面听到了,没有吩咐也没敢乱动。 初春的天儿夜里冷,冻得四喜脚趾头都麻木了。 四喜刚动了动腿脚,六王爷从屋里出来了,他脚步轻浅雀跃,心情似是极好。 —— 进入二月,淅淅沥沥下了一场春雨,雨停之后天气变暖了许多。 云姐儿手里拿着绣绷子,坐在罗汉榻上,端得是温柔娟秀。可你要是走到跟前看仔细了,能气出个好歹来。 那绣绷子上绷着的白细布上,各种绣线缠做一坨,根本看不出绣得是什么。 甜姐儿坐在床头上,手里拿着一块蜜饯,边吃边盯着云姐儿瞧,婆婆让她离姐姐远一些,被姐姐手里的针扎到了很疼。 她见云姐儿眉头轻蹙,似是有些不耐,甜姐儿悄悄地爬过来,将手中的梅子蜜饯塞到了云姐儿嘴里。 酸酸甜甜的,云姐儿抬头看了甜姐儿一眼,终于笑了出来。 云姐儿吃过之后,又问甜姐儿要,甜姐儿小胖手一伸,摊开给云姐儿看,无辜道:“没有了。” 云姐儿盯着甜姐儿看,她认真的问:“甜姐儿刚才给姐姐吃的是你没有吃完的?” 甜姐儿眨巴着眼睛点头。 云姐儿将绣绷子往针线笸箩里一扔,就将甜姐儿抓了过来。 云姐儿两手抓住甜姐儿,挠她痒,“好呀甜姐儿,自己吃过的还给姐姐吃,上面都是你的口水。” 甜姐儿嘎嘎笑,像尾灵动的小鱼儿一样,不断扭动着胖乎乎的身子。 两人嬉闹着,清脆的笑声传遍了和合院。 估算着苏桃这胎也就是在这几日了,赵氏时不时地去桃染院看看。 这会儿,赵氏不在和合院,云姐儿便丢了针线跟甜姐儿玩了起来。 云姐儿让凝冬将针线笸箩收了起来,她下榻去拿了梅子蜜饯过来跟甜姐儿一起吃。 两人吃得正开心,凝冬又跑了进来,“姑娘,太太好像发动了。” 舅母要生了? 云姐儿将梅子蜜饯往嘴里一塞就穿鞋下榻,云姐儿穿鞋的时候,凝冬赶紧拿来了甜姐儿的小棉靴给她穿上。 两人下了榻,云姐儿牵着甜姐儿就去了桃染院。 素月已经嫁人,这会儿在桃染院帮忙,见云姐儿牵着甜姐儿过来了。 她忙上前拦住她们,素月怕吓着甜姐儿,她开口哄云姐儿:“大姑娘赶紧带着二姑娘回后院去,这边都忙着呢顾不上你们。” 素月说完瞪了凝冬一眼,凝冬心虚,站在云姐儿身后低垂着头。 甜姐儿往堂屋门口看,堂屋那边静悄悄的,她开口说:“我要找阿娘。” 素月蹲下身子柔声哄着:“太太这会儿忙着呢,姑娘先跟姐姐回和合院,让凝冬端了牛乳来给你吃。” 甜姐儿觉着吃一盏牛乳可以,她动了动嘴唇,抬头看了云姐儿一眼。 甜姐儿出生的时候她不在家,朗哥儿出生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样她忘了。 云姐儿盯着正房的里间,隐约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回去,她们在这里真的是添麻烦。 云姐儿拉着甜姐儿回了和合院,凝冬去灶房那边端了两盏牛乳回来。 灶房那边也有些忙,忙着给太太炖红枣人参汤。 两人各吃了一盏牛乳,云姐儿坐在罗汉榻上盯着窗纸看,她听说妇人产子也是极凶险的,她心中默念阿弥陀佛,祈求她舅母平安顺利。 云姐儿从桃染院回来就安静了,甜姐儿也乖乖地坐着,面前放着一盘梅子蜜饯她也不吃了。 甜姐儿轻轻靠着云姐儿,奶呼呼地呢喃了一声:“阿娘。” 云姐儿忙伸手将甜姐儿搂进来怀里,她只顾着担心舅母,将甜姐儿给忘了。 她一声不吭地,怕是吓到甜姐儿了。 于是,她脸上露出个微笑,笑着问甜姐儿:“甜姐儿是想要妹妹的?” 甜姐儿想到了她娘肚子里的妹妹,重重地点了点头,“要妹妹。” “舅母马上就给甜姐儿生个妹妹出来。” 甜姐儿拍手叫好。 云姐儿在这边哄着甜姐儿玩,中午用过午饭,赵氏还没有回来,她带着甜姐儿睡了个午觉。 再醒来时,凝冬就告诉云姐儿说:“太太已经生了。” 云姐儿想赶紧跑过去看,可是甜姐儿还在睡,她硬是等到甜姐儿醒来才带着她过去。 家中甜姐儿还小,生这个孩子之前,家中就请了个乳母过来。 乳母是雇回来的,她家的孩子刚过五个月,乳母年轻二十几岁,跟苏桃差不多大,长得周正,奶水充足。 云姐儿带着甜姐儿过来的时候,桃染院这边都收拾妥当了,苏桃也换好了衣裳正躺在床上睡觉。 赵氏安排完,坐在次里间里,看着乳母正抱着孩子喂奶。 这次进院没有人拦着,云姐儿就牵着甜姐儿进了次里间。 甜姐儿一进次里间就要往里间跑,被赵氏一把给抓了回来。 “阿娘。”甜姐儿可怜兮兮地望着里间。 赵氏抱起甜姐儿轻哄,“你阿娘累了,正在休息呢,甜姐儿要去打扰她?” 甜姐儿快一日没有见苏桃了,她想得慌。被赵氏一哄,她就乖乖地不说去了。 云姐儿跑到乳母跟前看小奶娃吃奶,她仔细盯着看了一会儿,嫌弃地蹙起了眉头。 她见了那么多小奶娃,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刚出生的娃娃都好丑。 云姐儿看了赵氏怀里的甜姐儿一眼,别看甜姐儿这会儿长得这么好看,她刚出生的时候也一言难尽。 甜姐儿见云姐儿盯着小娃娃看,她伸出小胖手指着小娃娃,仰头问赵氏:“妹妹?” 赵氏抱着甜姐儿晃了晃,笑得眼角的细纹都冒了出来,“是小弟弟呀。” 听闻此言,甜姐儿嘴巴撇了撇彻底不高兴了,说好她娘要给她生个小妹妹的,怎么是小弟弟呢。 甜姐儿压抑了一天的心情爆发了,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赵氏怕吵到苏桃,忙抱出去哄。 小娃儿哭起来不好哄,怎么哄都哄不好。 最后,赵氏承诺下一个就是妹妹了,甜姐儿才抽抽搭搭地停了下来。 苏桃连生了三个,齐贺早已心疼的不行,要不是这个是意外,连这个都不会有,哪里还会有下一个。 赵氏的承诺到底儿是兑现不了了。 刚出生的哥儿,因着之前云姐儿给起了名字,小名便叫做明哥儿。 第348章 陆参政的陆家 明哥儿文静,每日也不怎么哭闹,整日抱着自己的小拳头就是啃。 赵氏打趣他,“以后定像他哥哥姐姐一样,吃得胖胖的。” 甜姐儿听不明白,云姐儿不依了,“朗哥儿现在一点儿都不胖。” 朗哥儿在广善寺也学了几年功夫,长得高高的,小脸上的肉也少了许多,跟他爹长得是越来越像了,任谁一看就知道他是齐五郎的孩子。 云姐儿说朗哥儿不胖,赵氏没话反驳,朗哥儿确实不显胖了。 赵氏逗着明哥儿嘻嘻笑。 去岁杏儿也生了个小子,叫禄哥儿,比明哥儿大大半岁。禄哥儿长得像他爹,从小看着就敦实。 齐三郎带着杏儿跟两个小子来家里,甜姐儿见福哥儿有弟弟,她便想要个妹妹。 心心念念地想了许久的妹妹,变成了弟弟,甜姐儿颇有些失望。 可是看着明哥儿睁着亮晶晶的眼睛,东瞅西看的,她又很是好奇,总能盯着明哥儿看许久。 明哥儿大部分时间都是给乳母带,甜姐儿就缠着苏桃。 以往甜姐儿总缠着云姐儿玩,自从有了明哥儿之后,她粘着苏桃的时候便多了起来。 苏桃带了三个孩子,多少能理解甜姐儿的心情,故而,她抱着甜姐儿的时候便多了起来。 苏桃还在坐月子,她便拉着甜姐儿坐到床上偎在她怀里,她帮她绑小辫儿,跟她闲话家常,带着她逗明哥儿玩。 慢慢地甜姐儿就跟明哥儿亲近起来。 苏桃月子期间,乳母带着明哥儿就住在次里间,齐贺便抱着铺盖去了外院书房住下了。 明哥儿百晬之后,乳母才带着明哥儿住去了西厢房,齐贺才从外院搬了回来。 齐贺从外院搬回来之后,还是觉着乳母住在他们院里不方便,后面明哥儿四个月,便跟着乳母一起住去了和合院的西厢房。 生朗哥儿时,是赵氏照顾的月子,百晬之后,大部分时间都是苏桃一个人在照顾。 生甜姐儿时,家中有女使,赵氏也没有怎么照顾。 这次乳母带着明哥儿住进和合院,赵氏心中欢喜,对明哥儿特别上心,日日都要乳母带着明哥儿过来堂屋。 孩子多了,苏桃也没有以前那么有时间,赵氏能好好地看顾着明哥儿,苏桃自是感激。 云姐儿年纪到了,凡是外面有人送帖子过来邀请她们,她也会带着云姐儿出去玩一玩露个面儿。 京中没有秘密,云姐儿喊苏桃舅母,他们出去几次,众人便也就知道,云姐儿虽然养在齐家,可是她是吴家的大姑娘,是韩国大长公主的孙女儿。 不管是齐家的姑娘,还是吴家的姑娘,那身份都是尊贵的。 一些官职较低的人家也不敢肖想。 苏桃还发现了,福宁公主也特别出宫,她应邀去了几家赴宴,好像每次都能遇着福宁公主。 太后娘娘跟皇后娘娘都不是爱凑热闹的人,福宁公主倒是挺喜欢热闹。 福宁公主跟云姐儿关系亲近,凡有福宁公主的地方,也没有人敢薄待了云姐儿,她倒是结交了几个手帕交。 云姐儿跟着小娘子们也出去打过几次马球,偷偷地没有带甜姐儿,气得甜姐儿更是在苏桃跟前嚷着生妹妹跟她玩,惹得苏桃哭笑不得。 苏家那边,沈家三姑娘早过了及笄。 金秋十月,十月十二日是苏虎跟沈家三姑娘成亲的日子。 作为姐姐的苏桃,天不亮就带着一家人去了杏林巷,因着朗哥儿要跟着苏虎一起去迎娶,他昨儿就是在苏家住的。 当初齐贺将苏家隔壁的院子买了下来,苏家就在两个院墙之间掏了个月亮门。 苏虎要成亲,隔壁的院子苏青山早就找人重新修葺了,门窗,木墙都换了新的。 布局没有变,细节处修葺地更加的精巧奢华。 因着家中要迎娶新妇,他们早年间就多买了几个女使小厮,还寻了青娘帮他们调教了几个月。 天还灰蒙蒙的,明哥儿跟甜姐儿还都沉睡着。 乳母怀里抱着明哥儿,苏桃怀中抱着甜姐儿,云姐儿靠着苏桃,马车晃悠悠往杏林巷而去。 杏林巷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迎娶的花轿、媒婆、女使小厮都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喜子赶着马车到巷子口就停了下来,苏桃娘几个下车,喜子跟齐贺将马、马车都赶去了远处停车的地方。 苏桃带着几人先去了苏家。 顺子腰里系着红腰带在门口迎客,见了齐家的人过来,忙叫了小丫头将苏桃他们领了进去。 后面没多久,齐贺带着喜子携着贺礼也跟了上来。 供桌之类的都摆在了西边这边的院子里,到时候这边定是吵闹的。 苏桃见了冯氏之后,冯氏安排钱婆婆将明哥儿的乳母跟明哥儿都带去了隔壁东院的东厢房。 前一天沈家的人已经来苏家铺过了床,且嫁妆之类的都已经摆在了新房子里。 苏桃便带着云姐儿跟甜姐儿一起过来了这边。 东院这边各屋的房门都大开着,各个屋门口都有小丫头守着。 沈家三姑娘的嫁妆摆得满屋都是,桌椅几案一水儿的都是新的。 正房里间里红彤彤一片,大红的白蝶床帐,里面有一层同色的薄纱。 锦缎被子在喜床上摞了老高。 堂屋的长条几案上,各屋的高几上,都放着盆景、花瓶。 苏桃见了莫名有无限感慨,她小时候可是不敢想,她弟弟成亲的时候会是这样奢华的场景。 苏桃他们来的虽早,不一会儿也开始摆饭了,用过饭,迎亲的队伍就敲敲打打地出发了。 迎娶队伍还没有回来的时候,齐三郎带着一家人跟齐老二、赵氏一起过来了。 齐三郎刚递过贺礼,云姐儿拉着甜姐儿就走了过来。 苏桃要帮着冯氏招待女客,甜姐儿就交给云姐儿带了,云姐儿顺势拉着福哥儿就去了东院玩。 赵氏笑了笑,带着杏儿进了西院。 苏家来的多是苏青山做营生时认识的一些人,这些人家的女眷们在苏桃跟前很是客气。 让苏桃没有想到的是,陆家也来了人,陆大郎跟严氏代表他们爹娘来的。 齐贺是陆家二郎的事并没有大肆宣扬,陆家能来人,苏桃真的很欣慰。 很多人不认识陆家人,可是唱礼的时候唱到陆家,众人还是纷纷猜测是不是陆参政的那个陆家? 第349章 舅母好看 正午吉时之前,迎娶的队伍便将新娘子迎到了大门口。 朗哥儿跟着迎亲队伍回来了,看了一趟热闹,回来就找他娘。 苏桃忙着招呼女使端茶递水,没有功夫理会朗哥儿,便对他说,姐姐,弟弟,妹妹都在舅舅院里的东厢房。 朗哥儿便从月亮门去了东院。 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的回来,明哥儿的乳母便告诉云姐儿他们,新妇到家了。 云姐儿拉着甜姐儿出去看,福哥儿也跟了上去,因为他听说他朗哥哥也去跟着迎亲了,迎亲的回来了,那他朗哥哥也回来了。 朗哥儿走出月亮门跟云姐儿他们碰个正着。 朗哥儿叫了云姐儿一声:“姐姐” 福哥儿叫了朗哥儿一声:“哥哥” “我们刚要去看新舅母呢。” 云姐儿笑着问朗哥儿,“朗哥儿跟着虎子舅舅去迎亲,看到新舅母长什么样了吗?” 新妇自始至终都盖着红盖头,他当然没有看到。 云姐儿招手让朗哥儿跟着他们一起出去。 吉时一到,鞭炮声起,原本牵着甜姐儿小手的福哥儿忙帮甜姐儿捂住了耳朵。 云姐儿要给甜姐儿捂耳朵的时候见福哥儿已经帮她捂住了,她便伸手帮福哥儿捂住了耳朵。 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了许久,炸得云姐儿耳朵嗡嗡的。鞭炮放完了,云姐儿松开了手,福哥儿还挺着小胸脯说他不怕。 对于云姐儿来说,四岁多的福哥儿跟甜姐儿一样是小屁孩。 小屁孩表现自己勇敢,她笑着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鞭炮声中,喜婆已经开始撒谷豆。 小孩子都在花轿跟前捡铜佃枣子,甜姐儿跟福哥儿也跑过去捡。 云姐儿只想看看新舅母长什么样,眼睛盯着轿门,想去扒开看看。 新妇马上要下轿,穿着一身绯色喜服的苏虎从院里走了出来。 苏虎长得像苏青山,高大硬朗。 苏虎原本有些紧张,走到轿子跟前,看到撅着小屁股在地上捡枣子的甜姐儿,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朗哥儿见了,赶紧将轿门口的甜姐儿拉了过来,福哥儿见了也不捡了。 新郎官踢了轿门,将手中的红牵巾递到新妇手中,就将她拉了出来。 苏虎牵着沈氏往家走,云姐儿丢下几个弟弟妹妹,跟了上去。 朗哥儿牵着甜姐儿跟福哥儿直接回了东院。 因为他知道,掀盖头要等到在这边的新房里。这么多人,他就不带着弟弟妹妹去挤了。 朗哥儿拉着甜姐儿跟福哥儿往月亮门走,甜姐儿还指着供桌的方向说:“姐姐去了。” “等一下就回来。” 朗哥儿带着福哥儿跟甜姐儿去了东厢房。 福哥儿将自己捡得枣子炒豆拿出来给大家吃。 乳母笑嘻嘻地捏了个炒豆送进嘴里,明哥儿八个月大了,见着了,伸着手要着吃。 乳母捏了盘子里的一点儿糕点塞到他嘴里,“明哥儿不能吃,那个太硬了,咱们吃点儿糕就行了。” 有的吃就行,明哥儿坐在一旁,嘴里吃着糕,眼睛盯着福哥儿跟甜姐儿看。 “福哥哥,咱们收起来,明哥儿不能吃呢,咱们吃他光着急。” 甜姐儿提议将东西收起来,福哥儿便跟甜姐儿分分装进了甜姐儿的小荷包里。 朗哥儿坐去了明哥儿身边,没有吃的了,明哥儿终于看到了他亲哥。 明哥儿爬到朗哥儿身边,朗哥儿伸出一只手,他扶着朗哥儿的胳膊便站了起来。 他往自家哥哥身上扑,朗哥儿一抱住他,他喜得张小嘴去咬朗哥儿的脸。 甜姐儿见了,着急地去扒拉明哥儿,“哥哥别让弟弟咬到了,很疼的。” 听闻此,朗哥儿眼睛一亮,“甜姐儿被咬过?” “明哥儿咬了我的手。”甜姐儿委屈巴巴地伸出食指给朗哥儿看,“我喂他吃点心,他一口咬住了我的手指,很疼,甜姐儿都哭了。” 朗哥儿拉过甜姐儿的手指到眼前看了看,小指头白白嫩嫩的,倒是没有留下疤痕。 他伸手就在明哥儿的屁股上拍了两下,“怎么能咬姐姐,该打屁股。” 朗哥儿表情严肃,明哥儿望着他撇了撇嘴巴。 甜姐儿看明哥儿要哭,她上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双手捧着明哥儿的脸,柔声说:“明哥儿乖。” 明哥儿咧着小嘴笑了。 朗哥儿一时无语,坐在一旁吃点心的福哥儿都觉得明哥儿太好哄了。 不过在看看白白嫩嫩,可可爱爱的甜姐儿,他也能理解明哥儿。 门外面吵吵嚷嚷,朗哥儿想着该是舅舅带着舅母来了这边。 朗哥儿问甜姐儿,“要不要去看新舅母。” 甜姐儿点头,朗哥儿就将明哥儿扔到了罗汉榻上,带着甜姐儿跟福哥儿出去了。 朗哥儿带着甜姐儿跟福哥儿到的时候,苏虎跟沈氏肩并肩坐在床上,屋里看热闹的嚷着让掀盖头。 云姐儿叫得比谁都响亮。 苏虎抿着嘴笑,时不时偷偷看一眼旁边坐着的新妇。 两人坐床坐富贵,然后喜婆就让苏虎站起来拿着一柄玉如意挑新娘的盖头。 红盖头挑开,露出了沈氏艳丽的小脸儿,不上妆的沈氏长得清秀,上了妆之后,可谓是又好看了三分。 “新舅母真好看,虎子舅舅有福气。”云姐儿看见了大声地夸赞。 众人一怔,纷纷附和,都夸新娘子好看,羞得沈氏不敢抬头。 众人都夸新舅母好看,甜姐儿挣开了朗哥儿的手,跑到沈氏跟前,扒着她的腿,抬头往上看。 沈氏低垂着头,突然眼前出现一个玉雪般可爱的小女娃,她不由得望着甜姐儿笑了笑。 甜姐儿仰着头,甜甜叫了声:“舅母。” 沈氏脸上飘起一片红云,不好意思应声。苏虎瞄到了沈氏红透的脸颊,笑着将甜姐儿抱了起来。 甜姐儿抱着苏虎的脖子,高兴地说:“舅母好看。” 苏虎喜得不行,咧着嘴角笑。 后面还有撒帐,喝交杯酒,结发合髻,可不能耽误事,喜婆笑着将甜姐儿抱给了旁边的一位女使。 甜姐儿指着云姐儿要去找姐姐,女使将甜姐儿抱去云姐儿跟前,云姐儿点着甜姐儿的小鼻子笑,“甜姐儿胆子真大。” 礼成,众人一哄而散,出去吃席去了。 苏虎在屋里陪着新媳妇坐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吃了酒席,齐老二跟赵氏将四个孩子带了回去,苏桃跟齐贺在苏家帮忙到很晚才回去。 回去的路上,齐贺坐进来马车,苏桃靠着齐贺感慨:“我没想到母亲会安排大哥大嫂过来。” 齐贺伸手将苏桃搂进怀里,声音轻浅:“你是她的儿媳妇呀。” 是呀,她不仅是齐家的媳妇,她也是陆家的媳妇。 苏桃往齐贺怀里又靠了靠,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第350章 母子比试 齐贺搅混一池清水之后,西迪那边安稳了几年。 去岁,西迪王薨逝,西迪王世子继位成为新的西迪王。 其有不臣之心,西迪边境形势再度紧张起来。 齐贺作为圣上身边的谋臣,他这段时间更是忙碌得常常晚归,有时直接就宿在官署。 齐贺的补药每年也就吃不足一个月,因而苏桃日日让喜子将药送去官署。 不知是哪个有心人,竟然传出齐贺带病上值,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时间朝中都是对齐贺的褒奖。 可他只不过是吃个补药而已,自那之后,齐贺再不让喜子给他送药,再晚他都会回来喝药。 苏桃知齐贺不管多晚都会回来,她便日日都等着他回来吃了药膳,喝了药才休息。 齐贺喝了补药,沐浴过后,披着衣裳去了西厢房。 甜姐儿住在西厢房,小丫头含秋睡在床榻边儿陪着,齐贺一进来她就警醒地抱着被子站了起来。 齐贺早出晚归的,已经许久没有见到甜姐儿了,他便过来看看她。甜姐儿侧躺着,小脸儿肉嘟嘟的似是白白的蒸饼。 齐贺坐在床边儿上,盯着甜姐儿看了许久,甜姐儿像她娘,大大的杏仁儿眼,乌溜溜的。 笑起来眼睛弯成一弯月,见了他总是甜甜地叫爹爹。 齐贺盯着熟睡的甜姐儿瞅了一会儿,心情好了,便站了起来。 他对站在一旁的含秋说了声:“睡。”便出去了。 苏桃铺好床,坐在床上等齐贺,见他进来,仰着头笑问:“看甜姐儿去了。” 齐贺将外衫挂到衣架上,掀开被子坐进被窝里,他靠着身后的墙壁,将苏桃搂进怀里。 齐贺身在朝堂,家中的事儿他也操着心。 他搂着苏桃,轻声说:“朗哥儿已经七岁了,不能只跟着韩大将军习武,他也需得开始学经学。当初韩大将军也曾给他开蒙,可他毕竟是武将教得自是不如夫子好。” 苏桃靠在齐贺怀中,完全同意他的说法。 他们大胤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都是科举选上来的。还有一些武将是靠蒙阴,可是靠蒙阴上去的人总归不是那么受重视。 吴三爷是靠蒙阴进的殿前司,且也做到了都虞候的位子,可是他却不想寿哥儿靠蒙阴,总是非常严厉地督促寿哥儿读书。 蒙阴总归是不好听,朗哥儿从小也聪慧,读书应该也是一把好手。 齐贺说让朗哥儿开始学经义,苏桃没有异议,可是韩大将军能放人吗? 苏桃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齐贺沉默了好一会儿,“等忙完了这阵儿,我亲自去找韩大将军说。” 苏桃幽幽道:“若是有个两全的法子就好了,不影响朗哥儿习武,也能让他有时间学文。” 齐贺抱着苏桃,手一下一下摩挲着她的手臂,脑子里想着苏桃的提议。 齐贺本来想亲自教导朗哥儿,若是想要两全其美,那他是教不了的。 他很忙,忙起来不知道何时能归家,若是他来教,也只能找晚上的时间。 想要两全其美的话,那就必须跟朗哥儿时时在一起,那便找个先生去广善寺,让韩大将军将时间安排出来。 寺庙清苦,有人乐意接这个差事吗? 若是韩大将军愿意回将军府,兴许要好许多。 齐贺脑子里已经有了大概的想法,天已经很晚了,他便抱着苏桃睡了过去。 齐贺忙碌,他趁机找了陆大郎,让他哥跟他二叔说一声,看能不能找个文采斐然的举人去广善寺教朗哥儿读书。 陆大郎满口应下此事,又跟他谈了一下西迪那边的情况才离开。 陆二叔这边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齐贺那边就又要离京了。 圣上接受两府的意见,开始从西北周边调兵去西北边境,他任命齐贺为监军即刻启程去西北。 苏桃听说齐贺又要去西北,她便也要跟着过去。此去必有一战,齐贺担心苏桃,好说歹说让她留下来照顾孩子。 家中有三个孩子,被齐贺一说,苏桃便没有那么坚持了,虽然也记挂齐贺,可是她也见识了边境将领的勇谋,多少放心一些。 齐贺就要出发,朗哥儿从广善寺跑了回来。 朗哥儿回来的时候,齐贺还在衙署,他跑回桃染院找苏桃,“阿娘,我要跟爹爹一起去战场。” 苏桃大吃一惊,“你疯了,你还小。” 朗哥儿一脸严肃,“韩翁翁同意了的。” “啊?”苏桃又惊又担心。 苏桃看了一眼,马上就长到她肩膀的朗哥儿,孩子是比同龄的孩子长得高,可是他再高也才只有七岁啊。 苏桃连连摇头,“不行不行。” 朗哥儿拿出韩大将军特意给他打造的长枪,朗哥儿长枪拄在手,豪气道:“庙里的师兄们四个一起都打不过我。不行,阿娘来试一下我的身手。” 咦~ 臭小子还要跟他娘打,苏桃眉头蹙起,瞪着眼睛看向朗哥儿。 朗哥儿见他娘生气了,咧着嘴讨好一笑,“我跟韩翁翁学了四年枪法,阿娘又不知道我学得怎么样了。阿娘来考校一下儿子。” 苏桃瞪了朗哥儿一眼,决定好好教训他一下,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紫昭帮苏桃将白蜡杆拿出来,朗哥儿让紫昭找来棉布将他的枪头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母子两个手持长枪,在桃染院里相对而立。 苏桃手持长枪蹲身而立,对朗哥儿说:“先出招。” 朗哥儿猛地出招,苏桃轻轻一挡,母子两个咔咔在院里打开了。 紫昭躲得远远的,只见自家太太跟郎君打得难舍难分。 苏桃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一分让着朗哥儿的心思,可是过了几招之后,苏桃发现朗哥儿比她出招狠。 她若是还存着让他的心思,怕是不敌,于是后面也不让着他了。 两人过了几十招,苏桃险胜。 朗哥儿不依,两人又打了一轮,三局之中,朗哥儿也胜了一局,他才不打了。 收了长枪,苏桃对朗哥儿刮目相看,朗哥儿才只有七岁,已经不能让人掉以轻心。 苏桃心中已经疯狂地在夸赞朗哥儿了,可是嘴上她还是不松口。 去战场呀,那么危险的地方,她怎能放心,齐贺她都不放心,更别说她儿子了。 第351章 同意 朗哥儿跟他娘打也打了,他娘还是不同意,磨也没有用,朗哥儿就叫了热水沐浴。 苏桃也打出了一身汗,她也叫了热水简单沐浴一番。 冬月里天气已冷得刺骨,因着天儿好,太阳亮堂堂地挂在空中,外面倒也暖烘烘的。 甜姐儿跟着云姐儿去花园里玩了,齐家花园挺大,可是没有暖房,除了几棵松树之外,到处都是光秃秃的,两人玩了一会儿无趣,便回了和合院。 回到院里的两人,一进堂屋便看到坐在桌边儿吃茶的齐老二。 两人叫了声:“翁翁。” 齐老二笑着应了一声。 甜姐儿跑到齐老二跟前软软地问:“翁翁回来了,哥哥回来了吗?” 赵氏在旁边打趣甜姐儿,“你只想你哥哥,倒是不想你翁翁。” 甜姐儿一把抱住齐老二的手,望着赵氏说:“甜姐儿也想翁翁。” 齐老二笑得别提多开心了,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甜姐儿绑着两个小揪揪的脑瓜子,笑着说:“你哥哥找你娘去了,他回了你爹娘的院子。” 甜姐儿哇地一声放了齐老二的胳膊,迈着小短腿跑了出去。 云姐儿见了,憋着嘴对赵氏说:“甜姐儿平常最粘我,现在她也不要我了。” 赵氏哈哈大笑,她笑过之后问齐老二,“朗哥儿找他娘事?” 朗哥儿往常从广善寺回来总是最先来她这里问安的,这次没有过来,而是直接去找了他娘,赵氏猜有事儿。 齐老二抿着唇,一脸的严肃,“韩大将军允他回来的,说是五郎要去西北边境监军,他让朗哥儿跟着过去看看。” “啥?让朗哥儿跟着过去?”赵氏原本脸上还笑嘻嘻的,一瞬间消失无踪,她声音极大眼看都要吼了起来,“朗哥儿才多大,五郎这次是去监军,都说怕是要打仗了。” 齐老二蹙着眉头,摆了摆手,“你别吼,看他爹娘怎么说。” 赵氏哼了一声,“不管他爹娘怎么说,我可不同意。” 云姐儿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她跟赵氏齐老二说了一声也跑去了桃染院。 苏桃跟朗哥儿都沐浴好了,娘仨正坐在堂屋里吃点心。 云姐儿一进屋,苏桃还来不及招呼她,她便开口问朗哥儿,“朗哥儿,你要跟着舅舅去西北?” 朗哥儿看了他娘一眼,撅着嘴不说话。 云姐儿眼睛里带着好奇的精光,可是朗哥儿不回答她。 苏桃招呼云姐儿过去吃糕点,云姐儿便在朗哥儿旁边坐了下来,苏桃不同意朗哥儿去,她知道朗哥儿心中不快。 因而,她吃了几块糕点就去和合院看明哥儿去了,留云姐儿跟甜姐儿在这边陪着朗哥儿。 云姐儿见苏桃走了,她丢下手中的糕点,看向朗哥儿,看得朗哥儿心里毛毛的,云姐儿才竖起大拇指对他说:“朗哥儿你勇,姐姐支持你。” 甜姐儿不知所以,但也不甘落后,也抱到朗哥儿的腿甜甜地说:“妹妹也支持你。” 朗哥儿终于笑了。 朗哥儿跟云姐儿说,他娘不同意他去西北。云姐儿便提议让他先说服他爹,朗哥儿正有此意。 这日,朗哥儿在东厢房等他爹下值等到很晚。 齐贺一回来,紫昭就偷偷跑去东厢房给朗哥儿说:“郎君,老爷回来了。”说完便跑出去给齐贺端补药去了。 朗哥儿赶紧跑去给齐贺问安。齐贺刚洗漱好,刚巧从次里间出来。 朗哥儿拱手乖乖跟他爹问安。 齐贺轻声应了朗哥儿,随后指着旁边的椅子让他坐,朗哥儿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乖巧等着。 他等他爹用过膳食之后再说。 齐贺坐去八仙桌一旁,开口问了朗哥儿几句在庙里的习武日常。 朗哥儿一一答了。 紫昭端来膳食跟补药,齐贺先吃了一碗粥,过了一会儿又喝了一碗补药。 齐贺擦了擦嘴角,看了朗哥儿一眼。朗哥儿还是没有动。 苏桃过去给齐贺安排沐浴的热水去了,屋里只余父子两人。 朗哥儿这样,一看就是有事要说,还是藏不住事的年纪,什么都在脸上显着呢。 齐贺心里轻笑,轻声问:“朗哥儿还有事?” 朗哥儿知道,成败就在他爹了,若是他爹同意让他去,他娘便不会说什么。 外面有人传他娘是河东狮,他真为他娘叫屈,其实在家里,他娘是很听他爹的话的。 朗哥儿偷偷吸了口气说:“儿子跟着韩翁翁习武多年不能光纸上谈兵,韩翁翁觉着爹爹此次去西北监军是个好机会,想让儿子跟着去见习一番。” 齐贺看向朗哥儿,眼神凌厉。朗哥儿不卑不亢直视齐贺的双眼。 齐贺看向朗哥儿,他才不过七岁就想跟着他上战场,突然之间他有一种儿子长大了的错觉。 朗哥儿跟着他去,他自会顾着他的安危,可是战场毕竟凶险。 齐贺盯着朗哥儿许久说:“你先回去休息,我明儿答复你。” 朗哥儿对着他爹拱了拱手,在门口碰到他娘,又道了晚安,才回东厢房去。 苏桃若有所思地看了齐贺一眼,“相公去沐浴,寝衣,棉巾都备好了。” 齐贺嗯了一声,站起来去了沐浴房。 苏桃不知道齐贺是怎么想的,临睡前还是问了出来,“相公要带朗哥儿去吗?” 齐贺心中也在摇摆,苏桃一问,他呢喃了一句:“不知道他的枪法如何了?” 苏桃沈默了一瞬便将她今儿跟朗哥儿过招的事儿说了,也很中肯的点评了朗哥儿。 齐贺乍一听有些惊讶,三局里能胜一局也是不容易。 后面他仔细一想也能想明白,当初韩大将军只不过将招式教给了阿桃,他并没有对阿桃进行指点。 阿桃后面都是靠自己摸索着日复一日的练习再加上自己天生神力才到了这个境界。 而朗哥儿不一样,朗哥儿从三岁开始便跟着韩大将军学。 两人朝夕相处,韩大将军不止教朗哥儿枪法,他还教他兵法。 韩大将军身经百战,从战场上总觉下来的经验兴许也一并教了朗哥儿。 朗哥儿能胜阿桃一局,跟韩大将军的亲自教导有关。 若是朗哥儿以后必定要上战场,或许早早去经历对他也好。 好久之后,齐贺轻声说:“我会照顾好他。” 苏桃猛然从齐贺怀中坐起身,不可思议地望着齐贺。 朗哥儿还那么小,就要带他去冒险? 齐贺也坐了起来,伸手抱住苏桃,有理有据地安慰了一番,喉咙都说干了,苏桃终于不情不愿地默认了。 朗哥儿期待着他爹的答复,翌日早早地起了床在院子里练枪等着他爹。 直到从他爹口中得到肯定的回复才开心起来。 朗哥儿练得更起劲了。 要跟着去西北,齐家不止苏桃不同意,赵氏也不同意。 齐贺只得又苦口婆心地说服赵氏。 天气寒冷,赵氏跟苏桃都怕冻着朗哥儿,用兔子皮毛没日没夜赶工给他做了一身上衣下裤的毛里衣。 冬月初十,朗哥儿骑着一匹小枣红马跟着他爹去了西北。 朗哥儿豪情满怀,赵氏跟苏桃满眼都是担忧。 第351章 同意 朗哥儿跟他娘打也打了,他娘还是不同意,磨也没有用,朗哥儿就叫了热水沐浴。 苏桃也打出了一身汗,她也叫了热水简单沐浴一番。 冬月里天气已冷得刺骨,因着天儿好,太阳亮堂堂地挂在空中,外面倒也暖烘烘的。 甜姐儿跟着云姐儿去花园里玩了,齐家花园挺大,可是没有暖房,除了几棵松树之外,到处都是光秃秃的,两人玩了一会儿无趣,便回了和合院。 回到院里的两人,一进堂屋便看到坐在桌边儿吃茶的齐老二。 两人叫了声:“翁翁。” 齐老二笑着应了一声。 甜姐儿跑到齐老二跟前软软地问:“翁翁回来了,哥哥回来了吗?” 赵氏在旁边打趣甜姐儿,“你只想你哥哥,倒是不想你翁翁。” 甜姐儿一把抱住齐老二的手,望着赵氏说:“甜姐儿也想翁翁。” 齐老二笑得别提多开心了,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甜姐儿绑着两个小揪揪的脑瓜子,笑着说:“你哥哥找你娘去了,他回了你爹娘的院子。” 甜姐儿哇地一声放了齐老二的胳膊,迈着小短腿跑了出去。 云姐儿见了,憋着嘴对赵氏说:“甜姐儿平常最粘我,现在她也不要我了。” 赵氏哈哈大笑,她笑过之后问齐老二,“朗哥儿找他娘事?” 朗哥儿往常从广善寺回来总是最先来她这里问安的,这次没有过来,而是直接去找了他娘,赵氏猜有事儿。 齐老二抿着唇,一脸的严肃,“韩大将军允他回来的,说是五郎要去西北边境监军,他让朗哥儿跟着过去看看。” “啥?让朗哥儿跟着过去?”赵氏原本脸上还笑嘻嘻的,一瞬间消失无踪,她声音极大眼看都要吼了起来,“朗哥儿才多大,五郎这次是去监军,都说怕是要打仗了。” 齐老二蹙着眉头,摆了摆手,“你别吼,看他爹娘怎么说。” 赵氏哼了一声,“不管他爹娘怎么说,我可不同意。” 云姐儿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她跟赵氏齐老二说了一声也跑去了桃染院。 苏桃跟朗哥儿都沐浴好了,娘仨正坐在堂屋里吃点心。 云姐儿一进屋,苏桃还来不及招呼她,她便开口问朗哥儿,“朗哥儿,你要跟着舅舅去西北?” 朗哥儿看了他娘一眼,撅着嘴不说话。 云姐儿眼睛里带着好奇的精光,可是朗哥儿不回答她。 苏桃招呼云姐儿过去吃糕点,云姐儿便在朗哥儿旁边坐了下来,苏桃不同意朗哥儿去,她知道朗哥儿心中不快。 因而,她吃了几块糕点就去和合院看明哥儿去了,留云姐儿跟甜姐儿在这边陪着朗哥儿。 云姐儿见苏桃走了,她丢下手中的糕点,看向朗哥儿,看得朗哥儿心里毛毛的,云姐儿才竖起大拇指对他说:“朗哥儿你勇,姐姐支持你。” 甜姐儿不知所以,但也不甘落后,也抱到朗哥儿的腿甜甜地说:“妹妹也支持你。” 朗哥儿终于笑了。 朗哥儿跟云姐儿说,他娘不同意他去西北。云姐儿便提议让他先说服他爹,朗哥儿正有此意。 这日,朗哥儿在东厢房等他爹下值等到很晚。 齐贺一回来,紫昭就偷偷跑去东厢房给朗哥儿说:“郎君,老爷回来了。”说完便跑出去给齐贺端补药去了。 朗哥儿赶紧跑去给齐贺问安。齐贺刚洗漱好,刚巧从次里间出来。 朗哥儿拱手乖乖跟他爹问安。 齐贺轻声应了朗哥儿,随后指着旁边的椅子让他坐,朗哥儿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乖巧等着。 他等他爹用过膳食之后再说。 齐贺坐去八仙桌一旁,开口问了朗哥儿几句在庙里的习武日常。 朗哥儿一一答了。 紫昭端来膳食跟补药,齐贺先吃了一碗粥,过了一会儿又喝了一碗补药。 齐贺擦了擦嘴角,看了朗哥儿一眼。朗哥儿还是没有动。 苏桃过去给齐贺安排沐浴的热水去了,屋里只余父子两人。 朗哥儿这样,一看就是有事要说,还是藏不住事的年纪,什么都在脸上显着呢。 齐贺心里轻笑,轻声问:“朗哥儿还有事?” 朗哥儿知道,成败就在他爹了,若是他爹同意让他去,他娘便不会说什么。 外面有人传他娘是河东狮,他真为他娘叫屈,其实在家里,他娘是很听他爹的话的。 朗哥儿偷偷吸了口气说:“儿子跟着韩翁翁习武多年不能光纸上谈兵,韩翁翁觉着爹爹此次去西北监军是个好机会,想让儿子跟着去见习一番。” 齐贺看向朗哥儿,眼神凌厉。朗哥儿不卑不亢直视齐贺的双眼。 齐贺看向朗哥儿,他才不过七岁就想跟着他上战场,突然之间他有一种儿子长大了的错觉。 朗哥儿跟着他去,他自会顾着他的安危,可是战场毕竟凶险。 齐贺盯着朗哥儿许久说:“你先回去休息,我明儿答复你。” 朗哥儿对着他爹拱了拱手,在门口碰到他娘,又道了晚安,才回东厢房去。 苏桃若有所思地看了齐贺一眼,“相公去沐浴,寝衣,棉巾都备好了。” 齐贺嗯了一声,站起来去了沐浴房。 苏桃不知道齐贺是怎么想的,临睡前还是问了出来,“相公要带朗哥儿去吗?” 齐贺心中也在摇摆,苏桃一问,他呢喃了一句:“不知道他的枪法如何了?” 苏桃沈默了一瞬便将她今儿跟朗哥儿过招的事儿说了,也很中肯的点评了朗哥儿。 齐贺乍一听有些惊讶,三局里能胜一局也是不容易。 后面他仔细一想也能想明白,当初韩大将军只不过将招式教给了阿桃,他并没有对阿桃进行指点。 阿桃后面都是靠自己摸索着日复一日的练习再加上自己天生神力才到了这个境界。 而朗哥儿不一样,朗哥儿从三岁开始便跟着韩大将军学。 两人朝夕相处,韩大将军不止教朗哥儿枪法,他还教他兵法。 韩大将军身经百战,从战场上总觉下来的经验兴许也一并教了朗哥儿。 朗哥儿能胜阿桃一局,跟韩大将军的亲自教导有关。 若是朗哥儿以后必定要上战场,或许早早去经历对他也好。 好久之后,齐贺轻声说:“我会照顾好他。” 苏桃猛然从齐贺怀中坐起身,不可思议地望着齐贺。 朗哥儿还那么小,就要带他去冒险? 齐贺也坐了起来,伸手抱住苏桃,有理有据地安慰了一番,喉咙都说干了,苏桃终于不情不愿地默认了。 朗哥儿期待着他爹的答复,翌日早早地起了床在院子里练枪等着他爹。 直到从他爹口中得到肯定的回复才开心起来。 朗哥儿练得更起劲了。 要跟着去西北,齐家不止苏桃不同意,赵氏也不同意。 齐贺只得又苦口婆心地说服赵氏。 天气寒冷,赵氏跟苏桃都怕冻着朗哥儿,用兔子皮毛没日没夜赶工给他做了一身上衣下裤的毛里衣。 冬月初十,朗哥儿骑着一匹小枣红马跟着他爹去了西北。 朗哥儿豪情满怀,赵氏跟苏桃满眼都是担忧。 第352章 救爹一命 韩大将军给朗哥儿备的也齐全,朗哥儿出发前换上了一套乌金的铠甲,同时他身边还跟着一位光头和尚。 齐贺细问之下才知,这人是朗哥儿的师兄。他猜测可能是韩大将军之前收到徒弟之一。 有人照顾着朗哥儿,齐贺自然放心。 他们的队伍一路奔驰,昼夜不停,只用了不到十日便到了西北军大营。 朗哥儿毕竟还是个孩子,到了之后他狂睡了一天一夜。 新西迪王有野心,且有勇有谋,大胤自是认真对待,枢密副使尹文忠也亲自带军前去镇守防御西迪的另一路。 贺南洲带着一队人马,在延州抵御西迪大军,齐贺建议让调派过来的定州团练使尹二爷带着人马去驰援。 这边尹二爷带着人去支援延州。禄州守将李建送来加急军情,西迪有将领来降,想要面见监军。 对于降将不管信任与否,总归是要稳住其人。 齐贺收到消息之后,给禄州守将回了音信,让他将西迪降将送来他们扎营之地。 朗哥儿过来这边之后,吃喝住都是跟齐贺一起的。 朗哥儿长得跟齐贺如此相像,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两人是父子。 齐贺带朗哥儿在身边也没有人有异议。 三日后,禄州送了那降将,随信一封,上书,此人乃是西迪的一方节度使,他曾是老西迪王的心腹,新西迪王对他不信任无奈投降。 齐贺看过信之后,带着两名随从跟朗哥儿及他师兄去了西迪降将所在的大帐。 到了帐门口,朗哥儿的师兄留在了门外,齐贺带着随从跟朗哥儿进了大帐。 那西迪人高大黝黑,一脸络腮胡,头发凌乱地随手在头顶挽了个髻。 齐贺一进来就拱手,“西北路监军,齐贺。” 那人拱手回礼,“西迪前节度使,吴名山。” 齐贺伸手请他入座,那人没坐,齐贺坐下之后,他便拱手说:“想来大人已知吾来降的缘由。新西迪王无道,吾备受压迫。素闻大胤乃正义之师,吾不愿再为西迪卖命,愿投靠贵军,为贵军效力。” “将军深明大义,吾大胤自当以礼相待。将军请坐。”齐贺再次请他入座。 他坐下拿眼瞟了一眼旁边的随从,欲言又止。 齐贺轻浅一笑,对那俩随从说,“你们先去门口守着。” 随从拱手应是,朗哥儿手中握着一柄长枪站在齐贺身后没动。 那人看了朗哥儿一眼,许是见朗哥儿只不过是个小孩子,便没有说什么。 吴名山讪笑着对齐贺道:“末将过来之时也带了投名状来,乃是西迪此次的出兵舆图。” 那人说着手往怀里摸,齐贺瞅着他。 朗哥儿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突然寒光乍起,那人从怀中摸出一枚软剑,同时脸上显露恶狠狠地表情,“陆子谦拿命来。” 说时迟,那时快,朗哥儿一脚将他爹侧身踢倒在地。 他手持长枪,跳上几案,长枪精准地插在了那人的胸口,噗嗤一声。 那人不可思议地看向朗哥儿,又不可思议地低头看扎在他胸口的枪头。 朗哥儿用了极大的力气,枪头整个都插了进去。 枪头插进那人胸口的一瞬间,朗哥儿也吓到了,他握着枪杆一动不动。 而外面的人听到帐篷里的动静也都拿着武器跑了进来。 朗哥儿的师兄了尘最先跑去他身边,齐贺的随从忙跑去将他扶起来。 原本守在门外的侍卫,上去擒住了已经口吐鲜血的吴名山。 了尘是韩大将军找来护着朗哥儿的,虽然他也打不过朗哥儿,可若是朗哥儿有个好歹,他师父定饶不了他。 了尘将朗哥儿从几案上扶下来,搂着他的肩膀站去了旁边。 齐贺看了朗哥儿一眼,心中暗骂:臭小子,一脚踢你爹腰上了。 齐贺被随从扶着,他一手捂着腰,疼得眉头紧蹙。 吴名山心口挨了一枪,看着就活不成了,擒住吴名山的两人叫了声齐贺:“大人。” 齐贺捂着腰走到吴名山跟前,“你根本就不叫吴名山,你名叫吕世山,反贼吕正昊的二子。” 吕世山凄苦一笑,嘴角流出更多的鲜血。 齐贺对着侍卫挥了挥手,“诈降的,带走。” 了尘见要将人带走,抓住朗哥儿的枪杆嗖地一声拔了出来。 侍卫将人带走了,齐贺的随从道:“大人,小的去叫军医来。” 齐贺让他去了,而后拉起朗哥儿的手,对其他人说:“回监军帐篷。” 齐贺拉着朗哥儿回了自己帐篷,他让其他人都留在了外面。 他拉着朗哥儿坐下,伸手搭上他肩膀,盯着朗哥儿的眼睛,感激地说:“爹爹谢谢朗哥儿救了我一命。” 朗哥儿眼中神采复又回来,“朗哥儿救了爹爹?” “是的,朗哥儿救了爹爹,若是朗哥儿没有杀了那诈降的人,爹爹怕是要被他刺上一剑。这就是战场,战场本来就是残酷的你死我活。你不杀了他,他便会杀了你。” 齐贺盯着朗哥儿的眼睛,认真地讲给他听。 朗哥儿懂了,他不用再为了那一枪愧疚。 随从请来了军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军医解了齐贺的衣裳,看到他腰间一片青紫,他伸手摸了摸,确认没有伤到骨头。 “大人万幸,没有伤到筋骨,吃些活血化瘀的药即可。” 老军医在诊箱里翻找,找了两片狗皮膏药,他拿了一片给齐贺贴上。叫了齐贺的随从去他那边拿药回来熬。 朗哥儿对那吕世山没有了愧疚,对他爹倒是愧疚了起来,此后几日照顾的无比殷勤。 禄州守将得知他送过来的是诈降之人,气得不轻,打起西迪来更加的卖力。 贺南洲那边有了支援,牢牢地将西迪军挡在了离延州五十里之外的地方。 大胤反应迅速,将西迪的计划完全打乱。 吕世山还趁机诈降想要除去仇敌齐贺却被人反杀。新西迪王气得不轻,只得写信过来说些好听的。 齐贺认为他这只不过是为了扰乱他们的视听,他根本没有归顺之心。 西迪本来就向大胤称臣,若是有归顺之心,何苦要整这一出。 齐贺等人不为所动,各处的防守自是没有一点儿松懈。 第352章 救爹一命 韩大将军给朗哥儿备的也齐全,朗哥儿出发前换上了一套乌金的铠甲,同时他身边还跟着一位光头和尚。 齐贺细问之下才知,这人是朗哥儿的师兄。他猜测可能是韩大将军之前收到徒弟之一。 有人照顾着朗哥儿,齐贺自然放心。 他们的队伍一路奔驰,昼夜不停,只用了不到十日便到了西北军大营。 朗哥儿毕竟还是个孩子,到了之后他狂睡了一天一夜。 新西迪王有野心,且有勇有谋,大胤自是认真对待,枢密副使尹文忠也亲自带军前去镇守防御西迪的另一路。 贺南洲带着一队人马,在延州抵御西迪大军,齐贺建议让调派过来的定州团练使尹二爷带着人马去驰援。 这边尹二爷带着人去支援延州。禄州守将李建送来加急军情,西迪有将领来降,想要面见监军。 对于降将不管信任与否,总归是要稳住其人。 齐贺收到消息之后,给禄州守将回了音信,让他将西迪降将送来他们扎营之地。 朗哥儿过来这边之后,吃喝住都是跟齐贺一起的。 朗哥儿长得跟齐贺如此相像,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两人是父子。 齐贺带朗哥儿在身边也没有人有异议。 三日后,禄州送了那降将,随信一封,上书,此人乃是西迪的一方节度使,他曾是老西迪王的心腹,新西迪王对他不信任无奈投降。 齐贺看过信之后,带着两名随从跟朗哥儿及他师兄去了西迪降将所在的大帐。 到了帐门口,朗哥儿的师兄留在了门外,齐贺带着随从跟朗哥儿进了大帐。 那西迪人高大黝黑,一脸络腮胡,头发凌乱地随手在头顶挽了个髻。 齐贺一进来就拱手,“西北路监军,齐贺。” 那人拱手回礼,“西迪前节度使,吴名山。” 齐贺伸手请他入座,那人没坐,齐贺坐下之后,他便拱手说:“想来大人已知吾来降的缘由。新西迪王无道,吾备受压迫。素闻大胤乃正义之师,吾不愿再为西迪卖命,愿投靠贵军,为贵军效力。” “将军深明大义,吾大胤自当以礼相待。将军请坐。”齐贺再次请他入座。 他坐下拿眼瞟了一眼旁边的随从,欲言又止。 齐贺轻浅一笑,对那俩随从说,“你们先去门口守着。” 随从拱手应是,朗哥儿手中握着一柄长枪站在齐贺身后没动。 那人看了朗哥儿一眼,许是见朗哥儿只不过是个小孩子,便没有说什么。 吴名山讪笑着对齐贺道:“末将过来之时也带了投名状来,乃是西迪此次的出兵舆图。” 那人说着手往怀里摸,齐贺瞅着他。 朗哥儿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突然寒光乍起,那人从怀中摸出一枚软剑,同时脸上显露恶狠狠地表情,“陆子谦拿命来。” 说时迟,那时快,朗哥儿一脚将他爹侧身踢倒在地。 他手持长枪,跳上几案,长枪精准地插在了那人的胸口,噗嗤一声。 那人不可思议地看向朗哥儿,又不可思议地低头看扎在他胸口的枪头。 朗哥儿用了极大的力气,枪头整个都插了进去。 枪头插进那人胸口的一瞬间,朗哥儿也吓到了,他握着枪杆一动不动。 而外面的人听到帐篷里的动静也都拿着武器跑了进来。 朗哥儿的师兄了尘最先跑去他身边,齐贺的随从忙跑去将他扶起来。 原本守在门外的侍卫,上去擒住了已经口吐鲜血的吴名山。 了尘是韩大将军找来护着朗哥儿的,虽然他也打不过朗哥儿,可若是朗哥儿有个好歹,他师父定饶不了他。 了尘将朗哥儿从几案上扶下来,搂着他的肩膀站去了旁边。 齐贺看了朗哥儿一眼,心中暗骂:臭小子,一脚踢你爹腰上了。 齐贺被随从扶着,他一手捂着腰,疼得眉头紧蹙。 吴名山心口挨了一枪,看着就活不成了,擒住吴名山的两人叫了声齐贺:“大人。” 齐贺捂着腰走到吴名山跟前,“你根本就不叫吴名山,你名叫吕世山,反贼吕正昊的二子。” 吕世山凄苦一笑,嘴角流出更多的鲜血。 齐贺对着侍卫挥了挥手,“诈降的,带走。” 了尘见要将人带走,抓住朗哥儿的枪杆嗖地一声拔了出来。 侍卫将人带走了,齐贺的随从道:“大人,小的去叫军医来。” 齐贺让他去了,而后拉起朗哥儿的手,对其他人说:“回监军帐篷。” 齐贺拉着朗哥儿回了自己帐篷,他让其他人都留在了外面。 他拉着朗哥儿坐下,伸手搭上他肩膀,盯着朗哥儿的眼睛,感激地说:“爹爹谢谢朗哥儿救了我一命。” 朗哥儿眼中神采复又回来,“朗哥儿救了爹爹?” “是的,朗哥儿救了爹爹,若是朗哥儿没有杀了那诈降的人,爹爹怕是要被他刺上一剑。这就是战场,战场本来就是残酷的你死我活。你不杀了他,他便会杀了你。” 齐贺盯着朗哥儿的眼睛,认真地讲给他听。 朗哥儿懂了,他不用再为了那一枪愧疚。 随从请来了军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军医解了齐贺的衣裳,看到他腰间一片青紫,他伸手摸了摸,确认没有伤到骨头。 “大人万幸,没有伤到筋骨,吃些活血化瘀的药即可。” 老军医在诊箱里翻找,找了两片狗皮膏药,他拿了一片给齐贺贴上。叫了齐贺的随从去他那边拿药回来熬。 朗哥儿对那吕世山没有了愧疚,对他爹倒是愧疚了起来,此后几日照顾的无比殷勤。 禄州守将得知他送过来的是诈降之人,气得不轻,打起西迪来更加的卖力。 贺南洲那边有了支援,牢牢地将西迪军挡在了离延州五十里之外的地方。 大胤反应迅速,将西迪的计划完全打乱。 吕世山还趁机诈降想要除去仇敌齐贺却被人反杀。新西迪王气得不轻,只得写信过来说些好听的。 齐贺认为他这只不过是为了扰乱他们的视听,他根本没有归顺之心。 西迪本来就向大胤称臣,若是有归顺之心,何苦要整这一出。 齐贺等人不为所动,各处的防守自是没有一点儿松懈。 第353章 回京了 经了此事,朗哥儿认为在大营里也不甚安全,之后他更是形影不离地跟着他爹,他爹手无缚鸡之力需得他护着。 西迪王原本想到突袭,谁知道消息走漏,大胤提早做了准备,西迪跟大胤的边境被大胤围得跟铁通一样。 原本还计划着诈降令大胤放松一下警惕,如今也被吕世山捷足先登搞砸了,气得西迪王恨不得亲自扭了他的头颅。 如今大胤这边谨慎严防死守,西迪无计可施。 西迪土地贫瘠,还要仰仗大胤这边生活,如今关了榷场,大胤再不跟他们做粮食的生意的话,别说他们骚扰大胤了,自家的百姓都得反。 迫于无奈,西迪王灰溜溜的撤了兵。 此后几日,监军帐中频频传来各处西迪撤兵的消息。这边也将消息送回了京城,但各处防守依然严谨。 如此境况持续了三个多月,春暖花开之际,西迪王向大胤上疏求和,并赠送了百匹良驹。 鉴于新的西迪王颇为狡诈,虽然借调过来的援军陆续离开,可是余下的西北边境军依然严防。 榷场暂缓开通。齐贺随即也回了京城。 贺南洲守卫延州一直没有见到齐贺,可是朗哥儿一枪要了西迪诈降之将的命,这事儿还是在军中传开了的。 齐贺他们回京之前,贺南洲跑过来送行,他见了朗哥儿之后,心爱之情溢于言表。 齐贺觉着他根本就不是来送他这个表弟的。 贺南洲感慨朗哥儿是个人才,吃过酒之后让齐贺多生几个儿子。 齐贺脸黑的像锅底,贺未见了,赶紧将他家大爷拖走了。 春末夏初,齐贺带着朗哥儿回到了京城。 和合院里,赵氏拉着朗哥儿转着圈儿地打量,“还好没有瘦,就是黑了些,长高了。” 赵氏拉过苏桃跟朗哥儿比身高,“走之前才到你娘肩膀这儿,现在冒出半个头了。” 苏桃也笑眯眯地盯着朗哥儿看,朗哥儿是黑了些,黑了没事,回来养两个月就白了。 赵氏拉着朗哥儿不放手,云姐儿牵着甜姐儿就坐在一旁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 明哥儿都已经会走了,他扶着椅子站着,仰头看着赵氏拉着苏桃跟朗哥儿比身高。 紫昭端来几盏温牛乳,赵氏才松了朗哥儿让他坐下。 几个孩子一人端着一盏牛乳吃,赵氏笑盈盈望着朗哥儿, 朗哥儿吃完牛乳,赵氏笑着问:“婆婆听说朗哥儿斩了一个诈降的西迪人?还救了你爹一命?” 朗哥儿那么小,即便是救了他爹,可杀人这事儿也不用总是提起,齐老二在旁边坐着轻咳了一声。 赵氏原本笑望着朗哥儿,齐老二如此这般,赵氏转头瞪了他一眼。 当初齐贺也疏导了朗哥儿,朗哥儿在西北也见识了许多,早已经不受影响。 他笑着对赵氏说起了那件事的始末。 赵氏听完,脸阴得能滴出水来,“先是他爹不忠不义,还害得你爹身受重伤,现如今他爹死了,他又来找你爹寻仇,真是不知所谓。死了好,死得好。” 赵氏气得破口大骂,看甜姐儿跟明哥儿瞪着迷茫的双眼望着她,她就笑了笑收了声。 齐贺进宫复命去了。 不知道晚上,今上会不会留他们在宫里吃庆功宴。 依着往常的经验定是要留在宫中的,不管齐贺回不回来,朗哥儿是在家的,晚上的餐食必需丰盛起来。 赵氏招手叫阿落过来,将朗哥儿爱吃的饭菜,一口气报出来五六道。 阿落跑去后院给巧枝儿、翠丫传话,让她们务必要准备老太太安排的这些菜。 用过晚饭,赵氏才颇有些不舍地让朗哥儿回去休息去了。 吃饱喝足,沐浴过后,朗哥儿沾着床就睡着了。 戌正,齐贺才从宫中回来,苏桃一直等着他没睡。 苏桃伺候着齐贺沐浴洗漱过后,才拉着他要看他腰上的伤。 齐贺笑着拉住苏桃的手,“哪有什么伤,只不过青紫了一片,贴了膏药,喝了活血的药汤之后就好了。” 苏桃收了手,娇嗔一声:“朗哥儿力气那么大,真怕他给你踢出个好歹。” 时刻被人惦记着,齐贺心里暖烘烘的。 他拉着苏桃坐到床上,“朗哥儿知道踢的是他爹,收着力道呢。” 齐贺想着那完全没进吕世山胸膛里的枪头,而他只是落了一片青紫,而筋骨没事,他就知道朗哥儿踢他爹时候控制了力道。 其实当初他也看出了吕世山的有异,只不过他没有朗哥儿反应快。 他一见到吕世山,便觉着他不是土生土长的西迪人。除了中原王朝,周边的一些小国他们大都是左衽。 左衽在大胤是不合乎礼仪的,大胤乃礼仪之邦,衣裳右衽才是合乎礼仪的。 因着他的衣裳是右衽,齐贺便想着他定是中原过去的。 直到那吕世山叫出他陆家的名字他才怀疑他是吕正昊的儿子。 宣德门之乱后,陆家大张旗鼓地寻找他,而他跟今上差不多年岁,且给今上伴读。 吕正昊兵败逃去西迪,而今上稳坐皇城,那当初他们派去的人所杀孩童是谁?只要稍微查一下就知道。 他认了陆家,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也没有特意隐瞒。 吕正昊死后没有多久他便从西北回了京城,被吕家怀疑猜测也很正常。 因而,在吕世山叫出他陆家的名字的时候,他便肯定他是吕正昊的儿子。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吕家他自然也是调查了一番的,曾任过节度使的,只有吕正昊的二儿子吕世山。 齐贺简单将这些事给苏桃说了一下。 苏桃叮嘱,“相公以后还是要多加警惕才行。” 齐贺连声应好。 苏桃还想问些朗哥儿在军营的表现,一下就被齐贺堵住了嘴。 两人又是几个月没见,齐贺觉着还是不要浪费时间说些已经过去的事情。她要是想听,以后有的是时间。 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感受着她的温暖与柔软。 他的手慢慢地滑过她的脸庞,感受着她的细腻与光滑。 他的嘴唇轻轻地吻着她的嘴唇,感受着她的甜蜜与温柔。 他们的身体紧紧地相拥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温度与气息。 他们的呼吸,心灵交织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情感与爱意。 缠绵悱恻,一夜缱婘。 第353章 回京了 经了此事,朗哥儿认为在大营里也不甚安全,之后他更是形影不离地跟着他爹,他爹手无缚鸡之力需得他护着。 西迪王原本想到突袭,谁知道消息走漏,大胤提早做了准备,西迪跟大胤的边境被大胤围得跟铁通一样。 原本还计划着诈降令大胤放松一下警惕,如今也被吕世山捷足先登搞砸了,气得西迪王恨不得亲自扭了他的头颅。 如今大胤这边谨慎严防死守,西迪无计可施。 西迪土地贫瘠,还要仰仗大胤这边生活,如今关了榷场,大胤再不跟他们做粮食的生意的话,别说他们骚扰大胤了,自家的百姓都得反。 迫于无奈,西迪王灰溜溜的撤了兵。 此后几日,监军帐中频频传来各处西迪撤兵的消息。这边也将消息送回了京城,但各处防守依然严谨。 如此境况持续了三个多月,春暖花开之际,西迪王向大胤上疏求和,并赠送了百匹良驹。 鉴于新的西迪王颇为狡诈,虽然借调过来的援军陆续离开,可是余下的西北边境军依然严防。 榷场暂缓开通。齐贺随即也回了京城。 贺南洲守卫延州一直没有见到齐贺,可是朗哥儿一枪要了西迪诈降之将的命,这事儿还是在军中传开了的。 齐贺他们回京之前,贺南洲跑过来送行,他见了朗哥儿之后,心爱之情溢于言表。 齐贺觉着他根本就不是来送他这个表弟的。 贺南洲感慨朗哥儿是个人才,吃过酒之后让齐贺多生几个儿子。 齐贺脸黑的像锅底,贺未见了,赶紧将他家大爷拖走了。 春末夏初,齐贺带着朗哥儿回到了京城。 和合院里,赵氏拉着朗哥儿转着圈儿地打量,“还好没有瘦,就是黑了些,长高了。” 赵氏拉过苏桃跟朗哥儿比身高,“走之前才到你娘肩膀这儿,现在冒出半个头了。” 苏桃也笑眯眯地盯着朗哥儿看,朗哥儿是黑了些,黑了没事,回来养两个月就白了。 赵氏拉着朗哥儿不放手,云姐儿牵着甜姐儿就坐在一旁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 明哥儿都已经会走了,他扶着椅子站着,仰头看着赵氏拉着苏桃跟朗哥儿比身高。 紫昭端来几盏温牛乳,赵氏才松了朗哥儿让他坐下。 几个孩子一人端着一盏牛乳吃,赵氏笑盈盈望着朗哥儿, 朗哥儿吃完牛乳,赵氏笑着问:“婆婆听说朗哥儿斩了一个诈降的西迪人?还救了你爹一命?” 朗哥儿那么小,即便是救了他爹,可杀人这事儿也不用总是提起,齐老二在旁边坐着轻咳了一声。 赵氏原本笑望着朗哥儿,齐老二如此这般,赵氏转头瞪了他一眼。 当初齐贺也疏导了朗哥儿,朗哥儿在西北也见识了许多,早已经不受影响。 他笑着对赵氏说起了那件事的始末。 赵氏听完,脸阴得能滴出水来,“先是他爹不忠不义,还害得你爹身受重伤,现如今他爹死了,他又来找你爹寻仇,真是不知所谓。死了好,死得好。” 赵氏气得破口大骂,看甜姐儿跟明哥儿瞪着迷茫的双眼望着她,她就笑了笑收了声。 齐贺进宫复命去了。 不知道晚上,今上会不会留他们在宫里吃庆功宴。 依着往常的经验定是要留在宫中的,不管齐贺回不回来,朗哥儿是在家的,晚上的餐食必需丰盛起来。 赵氏招手叫阿落过来,将朗哥儿爱吃的饭菜,一口气报出来五六道。 阿落跑去后院给巧枝儿、翠丫传话,让她们务必要准备老太太安排的这些菜。 用过晚饭,赵氏才颇有些不舍地让朗哥儿回去休息去了。 吃饱喝足,沐浴过后,朗哥儿沾着床就睡着了。 戌正,齐贺才从宫中回来,苏桃一直等着他没睡。 苏桃伺候着齐贺沐浴洗漱过后,才拉着他要看他腰上的伤。 齐贺笑着拉住苏桃的手,“哪有什么伤,只不过青紫了一片,贴了膏药,喝了活血的药汤之后就好了。” 苏桃收了手,娇嗔一声:“朗哥儿力气那么大,真怕他给你踢出个好歹。” 时刻被人惦记着,齐贺心里暖烘烘的。 他拉着苏桃坐到床上,“朗哥儿知道踢的是他爹,收着力道呢。” 齐贺想着那完全没进吕世山胸膛里的枪头,而他只是落了一片青紫,而筋骨没事,他就知道朗哥儿踢他爹时候控制了力道。 其实当初他也看出了吕世山的有异,只不过他没有朗哥儿反应快。 他一见到吕世山,便觉着他不是土生土长的西迪人。除了中原王朝,周边的一些小国他们大都是左衽。 左衽在大胤是不合乎礼仪的,大胤乃礼仪之邦,衣裳右衽才是合乎礼仪的。 因着他的衣裳是右衽,齐贺便想着他定是中原过去的。 直到那吕世山叫出他陆家的名字他才怀疑他是吕正昊的儿子。 宣德门之乱后,陆家大张旗鼓地寻找他,而他跟今上差不多年岁,且给今上伴读。 吕正昊兵败逃去西迪,而今上稳坐皇城,那当初他们派去的人所杀孩童是谁?只要稍微查一下就知道。 他认了陆家,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也没有特意隐瞒。 吕正昊死后没有多久他便从西北回了京城,被吕家怀疑猜测也很正常。 因而,在吕世山叫出他陆家的名字的时候,他便肯定他是吕正昊的儿子。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吕家他自然也是调查了一番的,曾任过节度使的,只有吕正昊的二儿子吕世山。 齐贺简单将这些事给苏桃说了一下。 苏桃叮嘱,“相公以后还是要多加警惕才行。” 齐贺连声应好。 苏桃还想问些朗哥儿在军营的表现,一下就被齐贺堵住了嘴。 两人又是几个月没见,齐贺觉着还是不要浪费时间说些已经过去的事情。她要是想听,以后有的是时间。 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感受着她的温暖与柔软。 他的手慢慢地滑过她的脸庞,感受着她的细腻与光滑。 他的嘴唇轻轻地吻着她的嘴唇,感受着她的甜蜜与温柔。 他们的身体紧紧地相拥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温度与气息。 他们的呼吸,心灵交织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情感与爱意。 缠绵悱恻,一夜缱婘。 第354章 计划回乡 这次狠狠地震慑住了西迪,今上自然是要论功行赏。 齐贺不到而立已经在正四品的官职上坐了两年,这次圣上倒是没有给他升官。 圣上下旨,恩赏赐封齐贺之父齐满仓为从六品的员外郎,他这个员外郎只是虚职没有实权。 齐老二成了圣上亲封的齐员外,京中的亲朋都送了贺礼过来。 这日齐家设宴招待亲朋。 齐三郎一家自是也来了。 杏儿坐在椅子上,问赵氏:“二伯母,圣上给二伯封了这个官,以后二伯若是回临阳的话,县太爷也得给二伯下跪?” 当初五郎刚做官的时候就是从六品,她反正没觉着这个官职有多大,还不是这两年五郎升官了,她明显感觉来他们家的人多了起来。 除去赴宴什么的,也多得别人的敬重。 从六品肯定是比县太爷的官职高的,下不下跪她就不知道了。 赵氏笑着说:“除了天地、祖先,谁还下跪啊。” 陆娴也笑,“咱们见了圣上都不用下跪,县太爷见了伯父倒是也不用下跪。不过伯父比他的官职高,见了之后,揖礼是必行的。礼法还是要守的。” 陆娴说得明白,杏儿笑着说:“还是三太太懂得多。” 冯氏也带着儿媳沈氏来了,沈氏头一次来齐家,苏桃陪着她坐在西次里间,云姐儿跟甜姐儿都一起陪着。 冯氏坐在堂屋跟她们一起说话,刚才赵氏说到跪祖先,她突然想到,这次齐老二被恩赏,齐家会不会回西柳村拜祖先。 冯氏看了赵氏一眼,到底是没有说出口。 沈氏嫁到苏家有半年了,岁节、其他节庆的时候,云姐儿跟甜姐儿都去了苏家的。 她们跟沈氏已经熟悉了,两人逮着沈氏玩翻花绳。 杏儿家的两个小子跟着朗哥儿去前院玩了,吴家的寿哥儿、聪哥儿都在前院。 只有刚会走的明哥儿在西次里间跟他娘玩。 明哥儿会走了,走得还不太稳当,可是明哥儿性子安静,齐老二给他用桃木做的小玩意儿,他一玩就能玩半天。 宴请了宾客之后,晚上,赵氏躺在床上迟迟不能入睡。 她翻过身子面向齐老二,“老头子,五郎有出息,给你挣了个官身,咱们要不要回去给爹娘上炷香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齐老二自然是想回去的,他一个大字不识的人,因着儿子出息也得圣上封了个从六品,他也想回去炫耀一番。 可是回去路途遥远,劳民伤财的,他想了想还是作罢,“别瞎折腾了。” 赵氏腾地一下坐了起来,“这怎么叫折腾,子孙后代出息了,哪个不给老祖宗上柱香的?总得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爹娘不是。” 齐老二看了赵氏一眼,幽幽道:“回去一趟要花不少银子。” 回去还要花她家儿子媳妇的银子,赵氏有些泄气地躺了回去。 赵氏一晚上没有怎么睡好,翌日起床就还说这个话题。 “咱们不着儿子媳妇拿银子,我这里还存了些银子呢。” 赵氏有钱,除了她跟齐老二每月都月钱之外,她还有诰命的月钱。 虽说齐老二这个官是虚职,可是以后每月的月钱是实实在在的。往后他们都有官府发动月钱,钱也不是事儿啊。 两个人坐在那里商议,被外面的云姐儿听到了。 云姐儿转头就跟苏桃说了,她说:“翁翁、婆婆好像要回西柳村,舅母要跟着一起回去吗?我想跟着回去。” 赵氏还没有跟苏桃说,苏桃细问云姐儿之后,猜,他们应该还在商议。 她公爹得了圣上的恩赏,按理应该回去给祖先上炷香,禀告一下。 于是,苏桃又告诉了齐贺,齐贺自是能理解赵氏跟齐老二,便说让苏桃帮着安排。 这日一大早,他们便都来了和合院用早膳。 用过早膳之后,齐贺漱过口之后,对他爹娘说:“咱们来了京城也有八九年了,这么多年只爹回去了一次。这次爹得圣上恩赏加官,理应该回去祭拜先祖。” 齐贺一句话说到了赵氏的心坎上,她猛地点头认同。 “儿子怕是走不开,爹娘回乡之事便由桃娘安排。”齐贺说着看了一眼苏桃。 苏桃贤惠地应了一声,“相公尽管放心,我定将爹娘安排妥帖。” “桃娘操持着咱们一家子也是辛苦,这事儿便也不劳烦桃娘。我让王三哥去庄子上问一下三郎,当初杏儿怀着禄哥儿,她爷奶接连离世她都没能回去,这次问问他们回不回去? 若是他们回去,我们就跟着他们一起就行了。” 云姐儿忙开口说:“我也要回去。” 赵氏忙应声:“行,你也跟着回去,朗哥儿还没有回去过呢。” 赵氏看向朗哥儿。 朗哥儿还没有说话,苏桃开了口:“娘,前两年咱们就说要回去看看,一直没能成行。这次要回去,咱们都一起回去看看。 相公忙,脱不开身,家中有女使小厮,咱们倒也不用挂心他。” 齐贺在旁边轻轻颔首。 “那好,若是咱们都回去的话,还是得好好打算打算。” 赵氏拉着苏桃开始计划。 齐贺看时辰也该去上值了,便别了爹娘上值去了。 云姐儿高兴地抱着甜姐儿转圈圈,“甜姐儿咱们要回西柳村了,这时候回去,后院的桃子该结满了果。” 甜姐儿不能理解云姐儿高兴什么,她还是被感染滴咯咯直笑。 朗哥儿若是要跟着回去的话,还需得跟韩大将军说一声,朗哥儿跟齐老二安静地坐在一旁静静地看赵氏跟苏桃商议。 人回去的多,他们家一辆马车是不够的,还得再雇一辆,若是齐三郎一家都跟着回去的话,那便需得雇两辆。 赵氏一早就打算着回去,回去要做的准备,她在心里都计划了许久。 关于人员这方面,五郎不回去,便多了明哥儿跟他的乳母。 赵氏老早就计划好了的,现在说出来一套一套的。 苏桃了然地笑,拿纸笔将要准备的东西都列了出来。 不过一日,两人就计划好了,翌日使了王三哥去庄子上给齐三郎传个话。 朗哥儿这边亲自回了广善寺一趟,韩大将军自是应允。 不过几日,苏桃便将要带回去的东西采买妥当,家中诸事都交给了青娘。又跟苏家她娘家那边告别了一声。 苏桃带着一家人,在温暖宜人的四月,出发回临阳去了。 第354章 计划回乡 这次狠狠地震慑住了西迪,今上自然是要论功行赏。 齐贺不到而立已经在正四品的官职上坐了两年,这次圣上倒是没有给他升官。 圣上下旨,恩赏赐封齐贺之父齐满仓为从六品的员外郎,他这个员外郎只是虚职没有实权。 齐老二成了圣上亲封的齐员外,京中的亲朋都送了贺礼过来。 这日齐家设宴招待亲朋。 齐三郎一家自是也来了。 杏儿坐在椅子上,问赵氏:“二伯母,圣上给二伯封了这个官,以后二伯若是回临阳的话,县太爷也得给二伯下跪?” 当初五郎刚做官的时候就是从六品,她反正没觉着这个官职有多大,还不是这两年五郎升官了,她明显感觉来他们家的人多了起来。 除去赴宴什么的,也多得别人的敬重。 从六品肯定是比县太爷的官职高的,下不下跪她就不知道了。 赵氏笑着说:“除了天地、祖先,谁还下跪啊。” 陆娴也笑,“咱们见了圣上都不用下跪,县太爷见了伯父倒是也不用下跪。不过伯父比他的官职高,见了之后,揖礼是必行的。礼法还是要守的。” 陆娴说得明白,杏儿笑着说:“还是三太太懂得多。” 冯氏也带着儿媳沈氏来了,沈氏头一次来齐家,苏桃陪着她坐在西次里间,云姐儿跟甜姐儿都一起陪着。 冯氏坐在堂屋跟她们一起说话,刚才赵氏说到跪祖先,她突然想到,这次齐老二被恩赏,齐家会不会回西柳村拜祖先。 冯氏看了赵氏一眼,到底是没有说出口。 沈氏嫁到苏家有半年了,岁节、其他节庆的时候,云姐儿跟甜姐儿都去了苏家的。 她们跟沈氏已经熟悉了,两人逮着沈氏玩翻花绳。 杏儿家的两个小子跟着朗哥儿去前院玩了,吴家的寿哥儿、聪哥儿都在前院。 只有刚会走的明哥儿在西次里间跟他娘玩。 明哥儿会走了,走得还不太稳当,可是明哥儿性子安静,齐老二给他用桃木做的小玩意儿,他一玩就能玩半天。 宴请了宾客之后,晚上,赵氏躺在床上迟迟不能入睡。 她翻过身子面向齐老二,“老头子,五郎有出息,给你挣了个官身,咱们要不要回去给爹娘上炷香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齐老二自然是想回去的,他一个大字不识的人,因着儿子出息也得圣上封了个从六品,他也想回去炫耀一番。 可是回去路途遥远,劳民伤财的,他想了想还是作罢,“别瞎折腾了。” 赵氏腾地一下坐了起来,“这怎么叫折腾,子孙后代出息了,哪个不给老祖宗上柱香的?总得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爹娘不是。” 齐老二看了赵氏一眼,幽幽道:“回去一趟要花不少银子。” 回去还要花她家儿子媳妇的银子,赵氏有些泄气地躺了回去。 赵氏一晚上没有怎么睡好,翌日起床就还说这个话题。 “咱们不着儿子媳妇拿银子,我这里还存了些银子呢。” 赵氏有钱,除了她跟齐老二每月都月钱之外,她还有诰命的月钱。 虽说齐老二这个官是虚职,可是以后每月的月钱是实实在在的。往后他们都有官府发动月钱,钱也不是事儿啊。 两个人坐在那里商议,被外面的云姐儿听到了。 云姐儿转头就跟苏桃说了,她说:“翁翁、婆婆好像要回西柳村,舅母要跟着一起回去吗?我想跟着回去。” 赵氏还没有跟苏桃说,苏桃细问云姐儿之后,猜,他们应该还在商议。 她公爹得了圣上的恩赏,按理应该回去给祖先上炷香,禀告一下。 于是,苏桃又告诉了齐贺,齐贺自是能理解赵氏跟齐老二,便说让苏桃帮着安排。 这日一大早,他们便都来了和合院用早膳。 用过早膳之后,齐贺漱过口之后,对他爹娘说:“咱们来了京城也有八九年了,这么多年只爹回去了一次。这次爹得圣上恩赏加官,理应该回去祭拜先祖。” 齐贺一句话说到了赵氏的心坎上,她猛地点头认同。 “儿子怕是走不开,爹娘回乡之事便由桃娘安排。”齐贺说着看了一眼苏桃。 苏桃贤惠地应了一声,“相公尽管放心,我定将爹娘安排妥帖。” “桃娘操持着咱们一家子也是辛苦,这事儿便也不劳烦桃娘。我让王三哥去庄子上问一下三郎,当初杏儿怀着禄哥儿,她爷奶接连离世她都没能回去,这次问问他们回不回去? 若是他们回去,我们就跟着他们一起就行了。” 云姐儿忙开口说:“我也要回去。” 赵氏忙应声:“行,你也跟着回去,朗哥儿还没有回去过呢。” 赵氏看向朗哥儿。 朗哥儿还没有说话,苏桃开了口:“娘,前两年咱们就说要回去看看,一直没能成行。这次要回去,咱们都一起回去看看。 相公忙,脱不开身,家中有女使小厮,咱们倒也不用挂心他。” 齐贺在旁边轻轻颔首。 “那好,若是咱们都回去的话,还是得好好打算打算。” 赵氏拉着苏桃开始计划。 齐贺看时辰也该去上值了,便别了爹娘上值去了。 云姐儿高兴地抱着甜姐儿转圈圈,“甜姐儿咱们要回西柳村了,这时候回去,后院的桃子该结满了果。” 甜姐儿不能理解云姐儿高兴什么,她还是被感染滴咯咯直笑。 朗哥儿若是要跟着回去的话,还需得跟韩大将军说一声,朗哥儿跟齐老二安静地坐在一旁静静地看赵氏跟苏桃商议。 人回去的多,他们家一辆马车是不够的,还得再雇一辆,若是齐三郎一家都跟着回去的话,那便需得雇两辆。 赵氏一早就打算着回去,回去要做的准备,她在心里都计划了许久。 关于人员这方面,五郎不回去,便多了明哥儿跟他的乳母。 赵氏老早就计划好了的,现在说出来一套一套的。 苏桃了然地笑,拿纸笔将要准备的东西都列了出来。 不过一日,两人就计划好了,翌日使了王三哥去庄子上给齐三郎传个话。 朗哥儿这边亲自回了广善寺一趟,韩大将军自是应允。 不过几日,苏桃便将要带回去的东西采买妥当,家中诸事都交给了青娘。又跟苏家她娘家那边告别了一声。 苏桃带着一家人,在温暖宜人的四月,出发回临阳去了。 第355章 西柳村 周大娘跟着儿子媳妇去了外地,苏家在临阳也没有什么亲戚,他们便没有跟着回去。 自从前年家中有事,齐三郎脱不开身,他便发现了自己的问题。 不管是庄子上的事儿,还是他自己的事儿全部都是他操心。 一个人的能力有限,他再能干也就只有一个人,真遇到事儿的时候分心乏术。 那之后,他便给自己培养了两个伙计,一个帮他管着兔子这边,一边管着蜜蜂那边。 而苏桃也让他招了个二庄头,帮他管一下两边的田地。 因而,这次齐三郎才能放心地带着一家人跟着苏桃他们回临阳。 苏桃跟朗哥儿都带着自己的武器,齐三郎也随身带了个棒槌,一行六辆马车,就这样浩浩荡荡出了京城。 苏桃带着云姐儿跟甜姐儿坐一辆车,车上伺候的是素月。赵氏带着明哥儿跟他的乳母一辆车,随车的是紫昭。 齐三郎跟杏儿母子三人一辆车,朗哥儿跟他翁翁齐老二还有半车行李一车。 另外还有两车装着土仪跟行囊。 王三哥跟喜子各驾一辆马车,其他的都是雇来的马车跟车夫。 天儿不冷不热的正正好,走在路上孩子们都精神抖擞,扒着车帘子往外看,一路上郁郁葱葱的,看得人心旷神怡。 甜姐儿毕竟还小,晃悠了一阵儿便倒在苏桃怀里呼呼大睡。 一路坐马车,晚上到了驿站就休息,没有特别的赶时间,一行人走了大半个月终于到了临阳界内。 太阳高挂在头顶,齐三郎骑着马去前面探路,远远看见空旷的野外有个茶水棚子,旁边停的有驴车,旁边还拴着几匹骡子。 齐三郎打马到棚子跟前停了下来,他牵着马往棚子里看,棚子下面坐着歇脚吃茶的行人,其中还有两位穿着锦缎衣裳的郎君。 他见这处没问题,便准备回去让马车在这里停一下,让孩子们下来跑一跑,大人吃口热茶再走。 他刚牵了马转身,有人跑出来叫了声:“三郎,齐三郎。” 齐三郎停下脚步转身看过去,一眼认出那叫住他的人是他大哥齐大郎。 齐大郎一身藏青色的暗纹锦袍,不知道是不是生活好了,样子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 齐三郎一眼就认出了齐大郎,他松开马缰绳,过去抓住齐大郎的手叫了声:“大哥。” 齐大郎抽出手,重重地拍了拍齐三郎的肩头,“真的是你啊,前两天收到五郎的信,我们在这里等了两天了。” “三哥。” “四郎。” 兄弟三人相见,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三哥,二叔二婶他们呢?”齐四郎出来并没有看到马车之类的,忍不住问齐三郎。 齐三郎笑着说:“我先来前面探探路,若是有能歇脚的茶棚就让他们下来歇歇脚,他们还在后面呢。” 齐四郎一招手,让跟来的仆从将骡马牵过来,“咱们过去迎迎他们。” 齐大郎应好,三人上了骡、马,一路往来路奔去。 齐三郎骑着马儿跑得快,他跑到齐老二的马车前,大声的喊:“二伯,大哥跟四郎接咱们来了。” 齐老二掀开车帘子往前看,一藏青,一竹青两男子骑着骡子往这边来。 喜子靠边儿停了马车,后面的车子都跟着停了下来。 齐三郎这一声够大的,连最后面的杏儿他们都听到了。福哥儿拉开车帘子也伸着头往前面看。 齐老二从车上下来,朗哥儿也跟着跳了下来。 齐大郎跟齐四郎远远地从骡子上下来,到齐老二跟前就要下跪,被齐老二伸手扶住了。 齐老二没有让他们跪,齐大郎拱手向齐老二行了一礼,“二叔,你们一路辛苦了。” 齐老二笑,“眼看就到家了,不辛苦。” 赵氏在后面从马车里出来,扬声问:“大郎,你们怎么接到这里来了?” 齐大郎跟齐四郎帮过来给赵氏见礼,“二婶,咱们前两天收到了五郎的信,知道你们回来了,便在这边等着接你们。” 赵氏笑:“难为你们有心了。荒郊野外的,咱们别在这里叙家常了,赶紧回去。” “好嘞,二婶。”齐大郎应是。 走去前面对喜子说:“小兄弟,你们跟着我们走。” 喜子拱手应是。 齐三郎原本还想着要孩子们下来跑跑,这齐大郎都接过来了,见了亲人无比的大家都无比的兴奋,到了茶棚没有停留,一行人就径自回了临阳县。 到了临阳县城门口,齐大郎询问赵氏:“二婶,侄儿在县城里买了宅子,听说你们要回来,已经打扫了几间房屋出来。” 赵氏掀开车帘子说:“咱们西柳村的房子,你三婶一直打理着的,还是直接回西柳村。” 齐大郎说:“行,回西柳村住也行,三婶日日都去二婶的院子里,喂猪喂羊,家里跟二婶走之前是一样的,回去便能住。” 赵氏笑:“那就行,咱们还是回西柳村。” 齐大郎在城门口调转了方向,一行人往西柳村赶。 半下午的时间马车就到了西柳村口。 村里有人在外面闲话家常,修农具,磨镰刀。 见齐大郎、齐四郎骑着骡子回来了,便纷纷搭话:“大郎回来了,这马车是里哪位?” “我二叔跟二婶回来了。”齐大郎大声回答。 从这里到家也没有多远了,马车暂停,齐老二从车上下来,跟村里的乡亲一个个打招呼。 “哎呦,赵桂花回来了。”其中一个看着年约五十的妇人对着马车叫喊,“赵桂花回来也不出来见见人。” 赵氏掀开帘子笑骂:“李二妹,就你声音大。” 赵氏在京城生活了八九年,她是官家老爷的娘,过的是养尊处优的日子,虽说是从西柳村走了那么年,可她脸上的面皮白净,比之前又胖了一点儿,看着比走的时候年轻了许多。 西柳村的妇人见了,都吃了一惊,赵桂花越活越年轻了。 李二妹马上笑着说:“到底是官老爷的娘,你是越活越年轻了。” 赵氏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邀大家都去他们家,“各位都来家来,来吃果子。” 赵氏这样说了,那些人也不好拉着他们一直说话,马车便慢慢地又往前走。 第355章 西柳村 周大娘跟着儿子媳妇去了外地,苏家在临阳也没有什么亲戚,他们便没有跟着回去。 自从前年家中有事,齐三郎脱不开身,他便发现了自己的问题。 不管是庄子上的事儿,还是他自己的事儿全部都是他操心。 一个人的能力有限,他再能干也就只有一个人,真遇到事儿的时候分心乏术。 那之后,他便给自己培养了两个伙计,一个帮他管着兔子这边,一边管着蜜蜂那边。 而苏桃也让他招了个二庄头,帮他管一下两边的田地。 因而,这次齐三郎才能放心地带着一家人跟着苏桃他们回临阳。 苏桃跟朗哥儿都带着自己的武器,齐三郎也随身带了个棒槌,一行六辆马车,就这样浩浩荡荡出了京城。 苏桃带着云姐儿跟甜姐儿坐一辆车,车上伺候的是素月。赵氏带着明哥儿跟他的乳母一辆车,随车的是紫昭。 齐三郎跟杏儿母子三人一辆车,朗哥儿跟他翁翁齐老二还有半车行李一车。 另外还有两车装着土仪跟行囊。 王三哥跟喜子各驾一辆马车,其他的都是雇来的马车跟车夫。 天儿不冷不热的正正好,走在路上孩子们都精神抖擞,扒着车帘子往外看,一路上郁郁葱葱的,看得人心旷神怡。 甜姐儿毕竟还小,晃悠了一阵儿便倒在苏桃怀里呼呼大睡。 一路坐马车,晚上到了驿站就休息,没有特别的赶时间,一行人走了大半个月终于到了临阳界内。 太阳高挂在头顶,齐三郎骑着马去前面探路,远远看见空旷的野外有个茶水棚子,旁边停的有驴车,旁边还拴着几匹骡子。 齐三郎打马到棚子跟前停了下来,他牵着马往棚子里看,棚子下面坐着歇脚吃茶的行人,其中还有两位穿着锦缎衣裳的郎君。 他见这处没问题,便准备回去让马车在这里停一下,让孩子们下来跑一跑,大人吃口热茶再走。 他刚牵了马转身,有人跑出来叫了声:“三郎,齐三郎。” 齐三郎停下脚步转身看过去,一眼认出那叫住他的人是他大哥齐大郎。 齐大郎一身藏青色的暗纹锦袍,不知道是不是生活好了,样子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 齐三郎一眼就认出了齐大郎,他松开马缰绳,过去抓住齐大郎的手叫了声:“大哥。” 齐大郎抽出手,重重地拍了拍齐三郎的肩头,“真的是你啊,前两天收到五郎的信,我们在这里等了两天了。” “三哥。” “四郎。” 兄弟三人相见,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三哥,二叔二婶他们呢?”齐四郎出来并没有看到马车之类的,忍不住问齐三郎。 齐三郎笑着说:“我先来前面探探路,若是有能歇脚的茶棚就让他们下来歇歇脚,他们还在后面呢。” 齐四郎一招手,让跟来的仆从将骡马牵过来,“咱们过去迎迎他们。” 齐大郎应好,三人上了骡、马,一路往来路奔去。 齐三郎骑着马儿跑得快,他跑到齐老二的马车前,大声的喊:“二伯,大哥跟四郎接咱们来了。” 齐老二掀开车帘子往前看,一藏青,一竹青两男子骑着骡子往这边来。 喜子靠边儿停了马车,后面的车子都跟着停了下来。 齐三郎这一声够大的,连最后面的杏儿他们都听到了。福哥儿拉开车帘子也伸着头往前面看。 齐老二从车上下来,朗哥儿也跟着跳了下来。 齐大郎跟齐四郎远远地从骡子上下来,到齐老二跟前就要下跪,被齐老二伸手扶住了。 齐老二没有让他们跪,齐大郎拱手向齐老二行了一礼,“二叔,你们一路辛苦了。” 齐老二笑,“眼看就到家了,不辛苦。” 赵氏在后面从马车里出来,扬声问:“大郎,你们怎么接到这里来了?” 齐大郎跟齐四郎帮过来给赵氏见礼,“二婶,咱们前两天收到了五郎的信,知道你们回来了,便在这边等着接你们。” 赵氏笑:“难为你们有心了。荒郊野外的,咱们别在这里叙家常了,赶紧回去。” “好嘞,二婶。”齐大郎应是。 走去前面对喜子说:“小兄弟,你们跟着我们走。” 喜子拱手应是。 齐三郎原本还想着要孩子们下来跑跑,这齐大郎都接过来了,见了亲人无比的大家都无比的兴奋,到了茶棚没有停留,一行人就径自回了临阳县。 到了临阳县城门口,齐大郎询问赵氏:“二婶,侄儿在县城里买了宅子,听说你们要回来,已经打扫了几间房屋出来。” 赵氏掀开车帘子说:“咱们西柳村的房子,你三婶一直打理着的,还是直接回西柳村。” 齐大郎说:“行,回西柳村住也行,三婶日日都去二婶的院子里,喂猪喂羊,家里跟二婶走之前是一样的,回去便能住。” 赵氏笑:“那就行,咱们还是回西柳村。” 齐大郎在城门口调转了方向,一行人往西柳村赶。 半下午的时间马车就到了西柳村口。 村里有人在外面闲话家常,修农具,磨镰刀。 见齐大郎、齐四郎骑着骡子回来了,便纷纷搭话:“大郎回来了,这马车是里哪位?” “我二叔跟二婶回来了。”齐大郎大声回答。 从这里到家也没有多远了,马车暂停,齐老二从车上下来,跟村里的乡亲一个个打招呼。 “哎呦,赵桂花回来了。”其中一个看着年约五十的妇人对着马车叫喊,“赵桂花回来也不出来见见人。” 赵氏掀开帘子笑骂:“李二妹,就你声音大。” 赵氏在京城生活了八九年,她是官家老爷的娘,过的是养尊处优的日子,虽说是从西柳村走了那么年,可她脸上的面皮白净,比之前又胖了一点儿,看着比走的时候年轻了许多。 西柳村的妇人见了,都吃了一惊,赵桂花越活越年轻了。 李二妹马上笑着说:“到底是官老爷的娘,你是越活越年轻了。” 赵氏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邀大家都去他们家,“各位都来家来,来吃果子。” 赵氏这样说了,那些人也不好拉着他们一直说话,马车便慢慢地又往前走。 第356章 热闹 齐大郎、齐三郎、齐四郎早就跑回了家,齐老三跟马氏就在齐老二家等着呢。 马氏以为齐大郎会将他们都接去县城里,没想到都回家来了,还好她将这边的床都铺好了。 齐三郎刚下马,她就将大门打开了。 齐老三看了齐三郎一眼,齐三郎跟上次比起来更加的成熟了,身上虽是穿着细布的衣裳,脸上的神情却是自信的。 “福哥儿跟禄哥儿都回来了?”马氏拉着齐三郎的手问。 齐三郎拍了拍他娘的手:“娘,都回来了。” 马氏喜得眼睛都红了。 马车行了过来,齐老三跟马氏笑着往前跑了几步,而后站在路边儿上等马车停下来。 赵氏这边的帘子掀起来就没有放下,马车一停下来,马氏就过去扶着赵氏下车,感慨道:“二嫂,你们终于回来了。” 福哥儿从出生,到现在都五岁了,马氏还没有见过他呢,赵氏望着马氏笑:“福哥儿跟禄哥儿也回来了,都在最后那辆车里坐着呢。” 马氏往后面看了一眼,马车上陆陆续续有人下来,“外面都是人,咱们先回去。” 赵氏没有回去,她拉着马氏往后面走。 后面的杏儿已经下车了,正抱着禄哥儿往地上放,禄哥儿两岁多一些,懵懵懂懂的。 马氏看到杏儿跟禄哥儿眼里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马氏弯腰抱起禄哥儿,哽咽着问:“是禄哥儿吗?” 杏儿正在抱福哥儿下车,禄哥儿没有见过马氏,吓得伸着手往赵氏跟前撤,吓得嘴里直叫:“婆婆,婆婆。” 赵氏笑,指着马氏柔声对禄哥儿说:“这才是你的亲婆婆呢。” 禄哥儿看也不看马氏,伸着手叫赵氏:“婆婆。” 赵氏无奈将禄哥儿抱了过来,禄哥儿搂着赵氏的脖子,头靠着赵氏的头,胆怯地望着马氏。 马氏无奈一笑,转头又看向福哥儿。 福哥儿比禄哥儿懂事了,杏儿笑着对福哥儿说:“这是婆婆,快见过婆婆。” 福哥儿恭恭敬敬地给马氏行了一礼,叫了声:“婆婆。” 马氏心中五味陈杂,孙子在京城长大以后定有出息,可是跟她不亲。 齐老二走着回来,后面乌泱乌泱跟了一堆村民。杏儿见了忙从赵氏怀里抱过禄哥儿,对赵氏跟马氏说:“二伯母,娘,咱们赶紧回去。” 马氏牵着福哥儿往家里走。 苏桃这边甜姐儿跟云姐儿也下了车,云姐儿牵着甜姐儿,看到马氏过来了,甜甜地叫了声:“三婆婆。” 云姐儿的事情,他们家中都知道,她可是皇帝的姑姑,大长公主的孙女儿。 马氏对着云姐儿就莫名有些拘谨。 苏桃见她如此,忙跟她见礼打招呼,马氏赶紧招呼他们回家。 回家前,赵氏吩咐素月,将在京中买的点心果子先拿出来几盒。 素月应是,拿出来几盒点心果子抱着回了齐家。 齐老二带着人到了家门口,赵氏便将点心果子打开,一人发一两个。 堂屋不大,装不下那么多人,赵氏跟齐老二都在院子里招呼邻里,苏桃便也没有在屋里坐着。 主子都在外面,素月,紫昭自然也都站在了外面。 不管是素月、紫昭还是明哥儿的乳母,个个样貌不俗,她们都穿着锦缎衣裳,头发梳得板正。 一些拿了点心的将点心包起来,便打量她们几人。 一妇人说:“齐五郎坐了官,也娶了小老婆?” 另一妇人说:“做官的都会娶小老婆。” 赵氏听到了,嗔笑着白了她们一眼,“你们瞎说什么呢,我儿只有苏氏一个妻子。那边抱着孩子的,是我孙儿的乳母,那两个是我家女使。” 那两人尴尬一笑,她们光知道官老爷会娶小老婆,却不知道,人家家中还有女使。 “乳母是不是专门喂孩子的?”一个妇人不讲究,问得大声。 羞得明哥儿的乳母有些不好意思,苏桃见了,便让她抱着明哥儿回了西厢房。 齐大郎回了家,他娘跟四郎媳妇也都过来了,他们过来的时候赵氏跟齐老二正在给人发点心。 四郎媳妇跟齐老二、赵氏见礼。齐老二跟他大哥大嫂见礼,赵氏也将点心包裹递给了马氏,给齐老大夫妇见礼。 齐大嫂头发花白,拉住赵氏的手,仔细地端详,笑着说:“二弟妹倒是一点儿没变。” 赵氏笑:“怎么可能没变,孙儿都那么大了。” 他们齐家在家的人都来齐了,一家人手拉着手回了堂屋。 齐老二将点心包裹给了喜子,让他在外面发。齐三郎兄弟几个也都将土仪行李都搬进了院子。 齐老大夫妇、齐老二夫妇、齐老三夫妇都一一坐了下来,苏桃叫来云姐儿、朗哥儿、甜姐儿、明哥儿几人过来跟他们一一见礼。 这边见过,便说福哥儿跟禄哥儿。后面就是齐四郎家的三个孩子。 赵氏给了孩子们红封,感慨:“咱们老齐家现如今也是枝繁叶茂。” “这是还没有上学堂的,上学堂的都还没有回来呢。”齐老大儿孙多,看着这满屋的孩子心里也是高兴。 几个孩子见了长辈,马氏便忙了起来,“四郎媳妇,你来帮婶子做饭,今儿人多且有得忙。” 四郎媳妇爽利,挽起袖子就忙活了起来。 邻里来了一波又一波待到齐家要吃晚饭了,才安静了下来。 一家人还没有完全回来完,摆了三桌席面才坐下,用过饭之后,赵氏让齐三郎将从京城买的土仪拿出来给各家分了。 还有沈氏那边给苏桃的点心,邻里来的时候发的都是他们在铺子里买的普通点心。 沈氏给带的点心,他们给各家都分了一盒。 赵氏指着点心对马氏说:“这点心是桃娘的弟媳妇给拿的,她家开的点心铺子是京城最有名的,你拿出去,保准你吃了这次想下次。” 马氏笑:“可不敢想下次,不一定能吃得到。” 赵氏听了哈哈笑。 他们晚饭吃得早,东西都分完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 马氏将原先各屋的床上都铺上了新铺盖,可是她不知道明哥儿还有个乳母,也不知道他们会带回来两个女使。 齐家住不下,连灶房隔壁的东厢房马氏都给朗哥儿收拾了出来。确实没有地方给小厮女使们住。 最后只得让朗哥儿住去了齐老三家,给朗哥儿收拾出来的房间让给明哥儿的乳母还有紫昭住。 素月住到云姐儿的房间里。 第356章 热闹 齐大郎、齐三郎、齐四郎早就跑回了家,齐老三跟马氏就在齐老二家等着呢。 马氏以为齐大郎会将他们都接去县城里,没想到都回家来了,还好她将这边的床都铺好了。 齐三郎刚下马,她就将大门打开了。 齐老三看了齐三郎一眼,齐三郎跟上次比起来更加的成熟了,身上虽是穿着细布的衣裳,脸上的神情却是自信的。 “福哥儿跟禄哥儿都回来了?”马氏拉着齐三郎的手问。 齐三郎拍了拍他娘的手:“娘,都回来了。” 马氏喜得眼睛都红了。 马车行了过来,齐老三跟马氏笑着往前跑了几步,而后站在路边儿上等马车停下来。 赵氏这边的帘子掀起来就没有放下,马车一停下来,马氏就过去扶着赵氏下车,感慨道:“二嫂,你们终于回来了。” 福哥儿从出生,到现在都五岁了,马氏还没有见过他呢,赵氏望着马氏笑:“福哥儿跟禄哥儿也回来了,都在最后那辆车里坐着呢。” 马氏往后面看了一眼,马车上陆陆续续有人下来,“外面都是人,咱们先回去。” 赵氏没有回去,她拉着马氏往后面走。 后面的杏儿已经下车了,正抱着禄哥儿往地上放,禄哥儿两岁多一些,懵懵懂懂的。 马氏看到杏儿跟禄哥儿眼里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马氏弯腰抱起禄哥儿,哽咽着问:“是禄哥儿吗?” 杏儿正在抱福哥儿下车,禄哥儿没有见过马氏,吓得伸着手往赵氏跟前撤,吓得嘴里直叫:“婆婆,婆婆。” 赵氏笑,指着马氏柔声对禄哥儿说:“这才是你的亲婆婆呢。” 禄哥儿看也不看马氏,伸着手叫赵氏:“婆婆。” 赵氏无奈将禄哥儿抱了过来,禄哥儿搂着赵氏的脖子,头靠着赵氏的头,胆怯地望着马氏。 马氏无奈一笑,转头又看向福哥儿。 福哥儿比禄哥儿懂事了,杏儿笑着对福哥儿说:“这是婆婆,快见过婆婆。” 福哥儿恭恭敬敬地给马氏行了一礼,叫了声:“婆婆。” 马氏心中五味陈杂,孙子在京城长大以后定有出息,可是跟她不亲。 齐老二走着回来,后面乌泱乌泱跟了一堆村民。杏儿见了忙从赵氏怀里抱过禄哥儿,对赵氏跟马氏说:“二伯母,娘,咱们赶紧回去。” 马氏牵着福哥儿往家里走。 苏桃这边甜姐儿跟云姐儿也下了车,云姐儿牵着甜姐儿,看到马氏过来了,甜甜地叫了声:“三婆婆。” 云姐儿的事情,他们家中都知道,她可是皇帝的姑姑,大长公主的孙女儿。 马氏对着云姐儿就莫名有些拘谨。 苏桃见她如此,忙跟她见礼打招呼,马氏赶紧招呼他们回家。 回家前,赵氏吩咐素月,将在京中买的点心果子先拿出来几盒。 素月应是,拿出来几盒点心果子抱着回了齐家。 齐老二带着人到了家门口,赵氏便将点心果子打开,一人发一两个。 堂屋不大,装不下那么多人,赵氏跟齐老二都在院子里招呼邻里,苏桃便也没有在屋里坐着。 主子都在外面,素月,紫昭自然也都站在了外面。 不管是素月、紫昭还是明哥儿的乳母,个个样貌不俗,她们都穿着锦缎衣裳,头发梳得板正。 一些拿了点心的将点心包起来,便打量她们几人。 一妇人说:“齐五郎坐了官,也娶了小老婆?” 另一妇人说:“做官的都会娶小老婆。” 赵氏听到了,嗔笑着白了她们一眼,“你们瞎说什么呢,我儿只有苏氏一个妻子。那边抱着孩子的,是我孙儿的乳母,那两个是我家女使。” 那两人尴尬一笑,她们光知道官老爷会娶小老婆,却不知道,人家家中还有女使。 “乳母是不是专门喂孩子的?”一个妇人不讲究,问得大声。 羞得明哥儿的乳母有些不好意思,苏桃见了,便让她抱着明哥儿回了西厢房。 齐大郎回了家,他娘跟四郎媳妇也都过来了,他们过来的时候赵氏跟齐老二正在给人发点心。 四郎媳妇跟齐老二、赵氏见礼。齐老二跟他大哥大嫂见礼,赵氏也将点心包裹递给了马氏,给齐老大夫妇见礼。 齐大嫂头发花白,拉住赵氏的手,仔细地端详,笑着说:“二弟妹倒是一点儿没变。” 赵氏笑:“怎么可能没变,孙儿都那么大了。” 他们齐家在家的人都来齐了,一家人手拉着手回了堂屋。 齐老二将点心包裹给了喜子,让他在外面发。齐三郎兄弟几个也都将土仪行李都搬进了院子。 齐老大夫妇、齐老二夫妇、齐老三夫妇都一一坐了下来,苏桃叫来云姐儿、朗哥儿、甜姐儿、明哥儿几人过来跟他们一一见礼。 这边见过,便说福哥儿跟禄哥儿。后面就是齐四郎家的三个孩子。 赵氏给了孩子们红封,感慨:“咱们老齐家现如今也是枝繁叶茂。” “这是还没有上学堂的,上学堂的都还没有回来呢。”齐老大儿孙多,看着这满屋的孩子心里也是高兴。 几个孩子见了长辈,马氏便忙了起来,“四郎媳妇,你来帮婶子做饭,今儿人多且有得忙。” 四郎媳妇爽利,挽起袖子就忙活了起来。 邻里来了一波又一波待到齐家要吃晚饭了,才安静了下来。 一家人还没有完全回来完,摆了三桌席面才坐下,用过饭之后,赵氏让齐三郎将从京城买的土仪拿出来给各家分了。 还有沈氏那边给苏桃的点心,邻里来的时候发的都是他们在铺子里买的普通点心。 沈氏给带的点心,他们给各家都分了一盒。 赵氏指着点心对马氏说:“这点心是桃娘的弟媳妇给拿的,她家开的点心铺子是京城最有名的,你拿出去,保准你吃了这次想下次。” 马氏笑:“可不敢想下次,不一定能吃得到。” 赵氏听了哈哈笑。 他们晚饭吃得早,东西都分完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 马氏将原先各屋的床上都铺上了新铺盖,可是她不知道明哥儿还有个乳母,也不知道他们会带回来两个女使。 齐家住不下,连灶房隔壁的东厢房马氏都给朗哥儿收拾了出来。确实没有地方给小厮女使们住。 最后只得让朗哥儿住去了齐老三家,给朗哥儿收拾出来的房间让给明哥儿的乳母还有紫昭住。 素月住到云姐儿的房间里。 第357章 祭祖 奔波了许多日,大家都早早地上床歇下。翌日一大早,素月跟紫昭就起来了,打水做早饭。 马氏一早见这边冒起来炊烟,也跑过来看了一眼,见是两个女使在做饭,简单地说了一下。 这屋里的柴米油盐都是她才置办的,给她们说了地方。 她见赵氏等人还没有起床,就紧赶着回去了。 齐三郎、杏儿两个一大早起来,给杏儿爷奶上坟去了。 福哥儿跟禄哥儿也都被他们爹娘叫了起来,家中只有朗哥儿。 她怕朗哥儿早起见不着人,着急害怕。 村里人都起得早,天刚亮大家都起来了,还有从地里刚回来的。走到齐老二家门口,都歪头往里看两眼。 “昨儿,你看到赵桂花手上的戒子了吗?金子的。头上带的簪子都是玉的。” “那有啥,我可听说五郎是四品大员哩,咱们县的县太爷才七品。” 两个刚从地里回来的妇人,手里各拿着一把野菜,边走边说着昨日所见。 多日劳累,睡到香软的床上,大家难免都多睡了一会儿。 天光大亮,赵氏起来梳头,昨儿睡得好,她感慨:“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 齐老二整体绷着个脸,难得地被她逗笑了。 两人洗漱过后,紫昭给齐老二上了一壶清茶,家里没条件,只能泡清茶喝。 赵氏跟齐老二起来了,家里有了说话声,大家便陆陆续续起了床。 云姐儿起来就拉着甜姐儿往后院去,“甜姐儿,我带你去看咱家的猪羊。” 乳母过去灶房帮忙去了,明哥儿扶着赵氏的腿,站在她跟前吃煮鸡蛋,看姐姐们走了,便松开赵氏踉踉跄跄地要追过去。 苏桃见了,笑着抱起他追了过去。 明哥儿在路上折腾了这么些天,到家能吃能喝的,赵氏笑,“孩子还得吃壮实些好。” 齐老二家的后院还是跟之前差不多,要说哪里有不一样那便是更整洁了。 云姐儿拉着甜姐儿去猪圈跟前看猪,甜姐儿小胖手捂住鼻子,奶声奶气地说:“臭。” 哈哈哈…… 后面跟过来的苏桃听了开口大笑。 后院的猪圈确实有些臭,可是他们都没有人在意,只有甜姐儿在京城里娇养着受不了这点儿臭味。 甜姐儿玩了一会儿就跑回了前院,明哥儿被苏桃抱着看了好一会儿猪。 明哥儿看了一会儿,看明白了,他瞅着苏桃。 苏桃柔柔地笑,轻声问:“明哥儿也不想看了?” 明哥儿没有回应,他皱着小鼻子学猪哼哼哼。 苏桃哈哈大笑,还不忘夸赞明哥儿,“明哥儿好厉害,都会学猪哼哼了。” 明哥儿见苏桃笑得欢实,咧着小嘴又哼哼了两声。 苏桃夸赞了,明哥儿觉着自己厉害了,伸着小手要回去。 苏桃抱着他回到堂屋,他跑到赵氏跟前哼哼两声。 赵氏开始还不明所以,他又哼哼两声,赵氏才明白过来,她抱起明哥儿亲了亲,“明哥儿学猪叫呢?” 苏桃、齐老二还有甜姐儿都跟着笑,只有云姐儿一脸严肃。 “孟母三迁果然是没错的,明哥儿才看了一会儿猪猪就学会猪叫了。” 赵氏猛点头,“云姐儿说得是。” 一家人和乐融融,素月她们便做好了早饭。 用过早饭,齐老大家的三个儿子带着媳妇都过来了,齐二郎跟齐大郎一家早早地就回了西柳村。 齐贺给齐大郎的信中说了,齐老二受了圣上封赏,要回来祭祖的事。 因而,齐大郎早早地就将祭拜的事儿准备妥当。 齐家的人都聚到了齐老二家,齐家族长也过来了。男子们商议安排祭祖的事宜,娘子们准备做饭摆席。 齐家他们这一支给族里置办了祭田,其他的人家都记着他们的好,纷纷有人送来各种吃食。 鸡鸭鹅,青菜干菜,还有一些早熟的桃李。 朗哥儿是齐老二的长孙,他时刻拉着朗哥儿在身边,族长跟众人商议怎么祭拜,朗哥儿也认真听着。 这边商议好,齐氏众人就乌泱乌泱往祠堂的方向去。 留下几个收拾食材的娘子,其他人也都跟着去了。 跟往常一样,男子们祭拜,娘子们在旁边站着看。 这次是齐老二得了功名特意回来祭拜,自然是齐老二站在了最前面。 朗哥儿拉着明哥儿站在他身后。 族长大声吟唱祭词,然后齐老二下跪,拜。 朗哥儿在后面跟着有样学样,还不忘拉着明哥儿跪拜。 齐氏的其他男子跪在后面跟着祭拜。 祭拜之后,西柳村来看热闹的人才知道,不止齐家五郎做了官,齐老二也亲得了圣上的封赏。 “齐老二大字不识一个也得了六品官。” “你没听见,是齐五郎立了功奖赏给了齐老二。” “看到了没,儿子出息了,老子也能跟着沾光。我们是没有指望了,你们还有读书的小子,让他们好好读。” 这之后,西柳村里读书风气盛行,不管是不是读书的料,都送去了私塾读书。 这边祭拜还没有结束,那边临阳县张县令带着贺礼就跑了过来。 齐家人都在祠堂,齐家只有几个女眷在做饭,倒是没有人出来招呼他,他便老老实实在齐家门口等着。 齐家祭拜回来,张县令忙拱手应了上去,“齐员外,千里迢迢从京城回来,一路上辛苦了。” 张县令一副跟齐老二很熟的样子,齐老二一怔,忙拱手回礼。 他没有见过这张县令,不知道该说什么,尬笑着回了礼。 齐大郎是在县城做营生的,他自是认得张县令,找寻机会偷偷给齐老二说了来人都身份。 一县的父母官,齐老二也不好怠慢,亲热地招呼他去堂屋坐。 齐氏跟着祭拜过的小辈们出了祠堂就散了,只有几个族中老人跟着去了齐老二家。 乡下汉子不太会说话,张县令倒是说了许多好听的喜庆话。 原本散了的众人又多围在了齐老二家门口。 众人压着声音小声议论,“里面是县太爷?看着倒是挺可亲的。” 西柳村的里正不姓齐,齐氏祭拜过先祖之后,族长才让齐四郎过去请了过来。 他走到门口刚巧听到这话,摇头叹息村里人就是纯朴。 第357章 祭祖 奔波了许多日,大家都早早地上床歇下。翌日一大早,素月跟紫昭就起来了,打水做早饭。 马氏一早见这边冒起来炊烟,也跑过来看了一眼,见是两个女使在做饭,简单地说了一下。 这屋里的柴米油盐都是她才置办的,给她们说了地方。 她见赵氏等人还没有起床,就紧赶着回去了。 齐三郎、杏儿两个一大早起来,给杏儿爷奶上坟去了。 福哥儿跟禄哥儿也都被他们爹娘叫了起来,家中只有朗哥儿。 她怕朗哥儿早起见不着人,着急害怕。 村里人都起得早,天刚亮大家都起来了,还有从地里刚回来的。走到齐老二家门口,都歪头往里看两眼。 “昨儿,你看到赵桂花手上的戒子了吗?金子的。头上带的簪子都是玉的。” “那有啥,我可听说五郎是四品大员哩,咱们县的县太爷才七品。” 两个刚从地里回来的妇人,手里各拿着一把野菜,边走边说着昨日所见。 多日劳累,睡到香软的床上,大家难免都多睡了一会儿。 天光大亮,赵氏起来梳头,昨儿睡得好,她感慨:“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 齐老二整体绷着个脸,难得地被她逗笑了。 两人洗漱过后,紫昭给齐老二上了一壶清茶,家里没条件,只能泡清茶喝。 赵氏跟齐老二起来了,家里有了说话声,大家便陆陆续续起了床。 云姐儿起来就拉着甜姐儿往后院去,“甜姐儿,我带你去看咱家的猪羊。” 乳母过去灶房帮忙去了,明哥儿扶着赵氏的腿,站在她跟前吃煮鸡蛋,看姐姐们走了,便松开赵氏踉踉跄跄地要追过去。 苏桃见了,笑着抱起他追了过去。 明哥儿在路上折腾了这么些天,到家能吃能喝的,赵氏笑,“孩子还得吃壮实些好。” 齐老二家的后院还是跟之前差不多,要说哪里有不一样那便是更整洁了。 云姐儿拉着甜姐儿去猪圈跟前看猪,甜姐儿小胖手捂住鼻子,奶声奶气地说:“臭。” 哈哈哈…… 后面跟过来的苏桃听了开口大笑。 后院的猪圈确实有些臭,可是他们都没有人在意,只有甜姐儿在京城里娇养着受不了这点儿臭味。 甜姐儿玩了一会儿就跑回了前院,明哥儿被苏桃抱着看了好一会儿猪。 明哥儿看了一会儿,看明白了,他瞅着苏桃。 苏桃柔柔地笑,轻声问:“明哥儿也不想看了?” 明哥儿没有回应,他皱着小鼻子学猪哼哼哼。 苏桃哈哈大笑,还不忘夸赞明哥儿,“明哥儿好厉害,都会学猪哼哼了。” 明哥儿见苏桃笑得欢实,咧着小嘴又哼哼了两声。 苏桃夸赞了,明哥儿觉着自己厉害了,伸着小手要回去。 苏桃抱着他回到堂屋,他跑到赵氏跟前哼哼两声。 赵氏开始还不明所以,他又哼哼两声,赵氏才明白过来,她抱起明哥儿亲了亲,“明哥儿学猪叫呢?” 苏桃、齐老二还有甜姐儿都跟着笑,只有云姐儿一脸严肃。 “孟母三迁果然是没错的,明哥儿才看了一会儿猪猪就学会猪叫了。” 赵氏猛点头,“云姐儿说得是。” 一家人和乐融融,素月她们便做好了早饭。 用过早饭,齐老大家的三个儿子带着媳妇都过来了,齐二郎跟齐大郎一家早早地就回了西柳村。 齐贺给齐大郎的信中说了,齐老二受了圣上封赏,要回来祭祖的事。 因而,齐大郎早早地就将祭拜的事儿准备妥当。 齐家的人都聚到了齐老二家,齐家族长也过来了。男子们商议安排祭祖的事宜,娘子们准备做饭摆席。 齐家他们这一支给族里置办了祭田,其他的人家都记着他们的好,纷纷有人送来各种吃食。 鸡鸭鹅,青菜干菜,还有一些早熟的桃李。 朗哥儿是齐老二的长孙,他时刻拉着朗哥儿在身边,族长跟众人商议怎么祭拜,朗哥儿也认真听着。 这边商议好,齐氏众人就乌泱乌泱往祠堂的方向去。 留下几个收拾食材的娘子,其他人也都跟着去了。 跟往常一样,男子们祭拜,娘子们在旁边站着看。 这次是齐老二得了功名特意回来祭拜,自然是齐老二站在了最前面。 朗哥儿拉着明哥儿站在他身后。 族长大声吟唱祭词,然后齐老二下跪,拜。 朗哥儿在后面跟着有样学样,还不忘拉着明哥儿跪拜。 齐氏的其他男子跪在后面跟着祭拜。 祭拜之后,西柳村来看热闹的人才知道,不止齐家五郎做了官,齐老二也亲得了圣上的封赏。 “齐老二大字不识一个也得了六品官。” “你没听见,是齐五郎立了功奖赏给了齐老二。” “看到了没,儿子出息了,老子也能跟着沾光。我们是没有指望了,你们还有读书的小子,让他们好好读。” 这之后,西柳村里读书风气盛行,不管是不是读书的料,都送去了私塾读书。 这边祭拜还没有结束,那边临阳县张县令带着贺礼就跑了过来。 齐家人都在祠堂,齐家只有几个女眷在做饭,倒是没有人出来招呼他,他便老老实实在齐家门口等着。 齐家祭拜回来,张县令忙拱手应了上去,“齐员外,千里迢迢从京城回来,一路上辛苦了。” 张县令一副跟齐老二很熟的样子,齐老二一怔,忙拱手回礼。 他没有见过这张县令,不知道该说什么,尬笑着回了礼。 齐大郎是在县城做营生的,他自是认得张县令,找寻机会偷偷给齐老二说了来人都身份。 一县的父母官,齐老二也不好怠慢,亲热地招呼他去堂屋坐。 齐氏跟着祭拜过的小辈们出了祠堂就散了,只有几个族中老人跟着去了齐老二家。 乡下汉子不太会说话,张县令倒是说了许多好听的喜庆话。 原本散了的众人又多围在了齐老二家门口。 众人压着声音小声议论,“里面是县太爷?看着倒是挺可亲的。” 西柳村的里正不姓齐,齐氏祭拜过先祖之后,族长才让齐四郎过去请了过来。 他走到门口刚巧听到这话,摇头叹息村里人就是纯朴。 第358章 城门迎接 里正进来,众人拱手行礼,齐老二拉着里正给张县令认识。 里正是读书识字的人,他来了之后,才有人能跟张县令聊上几句。 张县令得到消息,拿着礼物跑过来,皆因齐贺乃是今上身边的近臣,且是不到而立之年就做到了四品位置的大才。 虽然他已经没有升迁的希望,可是朝中大臣的父母他也是不能怠慢的,故而一大早地就过来了。 碰巧今儿齐氏祭祖,齐家的人都聚在了齐老二家,张县令也不好久留,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送走张县令,众人又回到堂屋说话,齐老二时时刻刻都拉着朗哥儿在他身边。 四郎媳妇在院里收拾鸡鸭,没见过的事儿总是稀罕,甜姐儿跟明哥儿蹲在旁边看得认真。 福哥儿带他弟弟禄哥儿已经跟家里的哥哥们玩到一块儿了,朗哥儿跟着齐老二坐在堂屋,杏儿不让福哥儿过去捣乱,他便跟家里的哥哥们玩去了。 苏桃带着云姐儿在西厢房里坐着,陪着赵氏跟齐大伯母,齐三婶,还有二郎媳妇说话。 大郎媳妇、四郎媳妇还有杏儿都在灶房做饭。 二郎媳妇难得回来一次,赵氏便拉着她说了会儿话。二郎家的小娘子到了相看的年纪便没有跟着回来。 赵氏跟二郎媳妇唠了几句家常,便跟她的妯娌们说话去了,要说有话聊,还得是齐三婶马氏。 她跟赵氏有许多话要说。 苏桃拉着云姐儿的手,默不作声地听着。 从聊天中,苏桃知道,齐大郎在县城买了座三进的院子,原本让他爹娘跟四郎都搬过去的,他爹娘住不惯城里不愿意搬过去,四郎一家也就留在了家中照顾爹娘。 齐大郎有自己的人,齐四郎帮着他哥管着,他哥出去接活回来。 家中大部分是四郎媳妇在家照顾齐老大夫妇两个。 齐大郎前几年将他家的房子翻修了,顺便也给齐老三家翻修了一下。 赵氏听了直夸齐大郎,孝顺有情义。 齐大郎家跟齐四郎君的儿子们都在县城上私塾,只有四郎家的一个小娘子在老家,那小娘子比福哥儿大一岁,跟她娘是形影不离。 齐二郎家的儿子也在上私塾,闺女正在相看,听二郎媳妇的意思,也想给她寻个读书人家。 赵氏他们几人聊自家聊别人家。 酒席摆上桌了,几人还没有聊完。 苏桃听得津津有味,云姐儿无聊的直打哈欠。 齐家日子都好过了,齐老大夫妻两个都在家享清福,因着齐三郎帮衬,齐老三也就跟马氏在家种种地养着猪羊兔子。 齐六郎还没有考童试,二丫的夫婿考了两次秋试都落了第,准备下次再考。 大家似是有说不完的话,男子们那边,酒席一直吃到了晚上。 翌日,齐六郎跟着齐家几个读书的孩子,过来跟齐老二、赵氏见过礼才各自回了私塾。 齐老二家门口着实热闹了好几日,这村里人刚适应了,齐大郎从外面请来了个戏班子,在祠堂门口搭了戏台唱戏。 十里八乡的都跑来西柳村听戏,西柳村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京城里听戏都是去瓦子,也有请了人回家唱的,齐家从来没有请人来家里唱过,因此齐家的几个孩子还挺新奇。 有人了,做小买卖的便也跟了过来,不仅有糖人,糖果、点心,这些小孩子爱的,还有针头线脑的,笤帚叉子之类的。 云姐儿几人每日吃过早饭,就早早地跑去戏台那边,听戏是坐不住的,她带着弟弟妹妹们各种买东西吃。 大戏唱了五日,齐老二一家又在家待五日,不知不觉间就回来半个月了。 再待下去就要农忙了,他们便准备回京城。几个孩子都没有待够,心里颇多不舍。 朗哥儿、福哥儿虽然跟家中的哥哥们只见了两面,便很快玩到了一起。 下个旬休还没有到,他们就要走了。总之个个心情都挺低落的。 马氏给他们杀鸡宰羊,赵氏笑着说:“再住下去要将你们三婆婆养的鸡羊都吃光了。” 孩子们玩高兴了不想回去,赵氏也不想回去,可是不回去不行啊,京中只留五郎一个人,她还挂心她儿子呢。 回来的时候,他们带了两车的土仪,走的时候,西柳村的人送来了许多的农家品过来。 鸡蛋鸭蛋鹅蛋,各种腊肉,菜干。还有齐大郎给采买的一些临阳土仪,也虚虚地装了两车子。 齐大郎这边刚送走他叔婶,那边就给齐五郎去了一封信。 几辆马车晃晃悠悠,走了快二十日才到了京城。 反正是回京城,他们也没有什么着急的,因而,路上遇到好看的景,好玩的地方,他们便停下来玩一玩,看一看。 孩子们长了见识,他们便回来晚了。 阿福已经在城门口等了好几日了,每每看到车队都要高兴地迎上去,然后失望地退下来。 这次阿福远远看到一队人,跑上去去看,打头驾车的就是喜子,阿福激动的都要哭了。 阿福高声叫着:“喜子哥,老太爷。” 齐老二掀开车帘看到阿福,喜子停下马车。 阿福深深拱手,“老太爷你们终于回来了。” 齐老二笑:“来迎我们呢?” 阿福应是,齐老二笑着说,“回去,孩子们都累了。” 阿福牵着骡子骑上去,在前面带路,进了城门之后,阿福喋喋不休,“老爷收到大爷的信,刚开始也来等了两日,没有见你们的影儿。老爷公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便吩咐小的日日在城门口等着。” 一行人回到家,青娘带着一众女使迎了出来。 青娘吩咐烧水做饭,每人跟前端上一盏牛乳,吃了便让他们洗漱沐浴。 大家都收拾好,做好的精致饭菜也上了桌。 用过饭,一家人都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齐三郎一家也在花园里原本云姐儿要住的那个阁楼里休息下来。 阿福将人迎回来,骑着骡子跑去衙署禀报齐贺,老太爷老太太,太太哥儿姐儿都回来了。 第358章 城门迎接 里正进来,众人拱手行礼,齐老二拉着里正给张县令认识。 里正是读书识字的人,他来了之后,才有人能跟张县令聊上几句。 张县令得到消息,拿着礼物跑过来,皆因齐贺乃是今上身边的近臣,且是不到而立之年就做到了四品位置的大才。 虽然他已经没有升迁的希望,可是朝中大臣的父母他也是不能怠慢的,故而一大早地就过来了。 碰巧今儿齐氏祭祖,齐家的人都聚在了齐老二家,张县令也不好久留,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送走张县令,众人又回到堂屋说话,齐老二时时刻刻都拉着朗哥儿在他身边。 四郎媳妇在院里收拾鸡鸭,没见过的事儿总是稀罕,甜姐儿跟明哥儿蹲在旁边看得认真。 福哥儿带他弟弟禄哥儿已经跟家里的哥哥们玩到一块儿了,朗哥儿跟着齐老二坐在堂屋,杏儿不让福哥儿过去捣乱,他便跟家里的哥哥们玩去了。 苏桃带着云姐儿在西厢房里坐着,陪着赵氏跟齐大伯母,齐三婶,还有二郎媳妇说话。 大郎媳妇、四郎媳妇还有杏儿都在灶房做饭。 二郎媳妇难得回来一次,赵氏便拉着她说了会儿话。二郎家的小娘子到了相看的年纪便没有跟着回来。 赵氏跟二郎媳妇唠了几句家常,便跟她的妯娌们说话去了,要说有话聊,还得是齐三婶马氏。 她跟赵氏有许多话要说。 苏桃拉着云姐儿的手,默不作声地听着。 从聊天中,苏桃知道,齐大郎在县城买了座三进的院子,原本让他爹娘跟四郎都搬过去的,他爹娘住不惯城里不愿意搬过去,四郎一家也就留在了家中照顾爹娘。 齐大郎有自己的人,齐四郎帮着他哥管着,他哥出去接活回来。 家中大部分是四郎媳妇在家照顾齐老大夫妇两个。 齐大郎前几年将他家的房子翻修了,顺便也给齐老三家翻修了一下。 赵氏听了直夸齐大郎,孝顺有情义。 齐大郎家跟齐四郎君的儿子们都在县城上私塾,只有四郎家的一个小娘子在老家,那小娘子比福哥儿大一岁,跟她娘是形影不离。 齐二郎家的儿子也在上私塾,闺女正在相看,听二郎媳妇的意思,也想给她寻个读书人家。 赵氏他们几人聊自家聊别人家。 酒席摆上桌了,几人还没有聊完。 苏桃听得津津有味,云姐儿无聊的直打哈欠。 齐家日子都好过了,齐老大夫妻两个都在家享清福,因着齐三郎帮衬,齐老三也就跟马氏在家种种地养着猪羊兔子。 齐六郎还没有考童试,二丫的夫婿考了两次秋试都落了第,准备下次再考。 大家似是有说不完的话,男子们那边,酒席一直吃到了晚上。 翌日,齐六郎跟着齐家几个读书的孩子,过来跟齐老二、赵氏见过礼才各自回了私塾。 齐老二家门口着实热闹了好几日,这村里人刚适应了,齐大郎从外面请来了个戏班子,在祠堂门口搭了戏台唱戏。 十里八乡的都跑来西柳村听戏,西柳村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京城里听戏都是去瓦子,也有请了人回家唱的,齐家从来没有请人来家里唱过,因此齐家的几个孩子还挺新奇。 有人了,做小买卖的便也跟了过来,不仅有糖人,糖果、点心,这些小孩子爱的,还有针头线脑的,笤帚叉子之类的。 云姐儿几人每日吃过早饭,就早早地跑去戏台那边,听戏是坐不住的,她带着弟弟妹妹们各种买东西吃。 大戏唱了五日,齐老二一家又在家待五日,不知不觉间就回来半个月了。 再待下去就要农忙了,他们便准备回京城。几个孩子都没有待够,心里颇多不舍。 朗哥儿、福哥儿虽然跟家中的哥哥们只见了两面,便很快玩到了一起。 下个旬休还没有到,他们就要走了。总之个个心情都挺低落的。 马氏给他们杀鸡宰羊,赵氏笑着说:“再住下去要将你们三婆婆养的鸡羊都吃光了。” 孩子们玩高兴了不想回去,赵氏也不想回去,可是不回去不行啊,京中只留五郎一个人,她还挂心她儿子呢。 回来的时候,他们带了两车的土仪,走的时候,西柳村的人送来了许多的农家品过来。 鸡蛋鸭蛋鹅蛋,各种腊肉,菜干。还有齐大郎给采买的一些临阳土仪,也虚虚地装了两车子。 齐大郎这边刚送走他叔婶,那边就给齐五郎去了一封信。 几辆马车晃晃悠悠,走了快二十日才到了京城。 反正是回京城,他们也没有什么着急的,因而,路上遇到好看的景,好玩的地方,他们便停下来玩一玩,看一看。 孩子们长了见识,他们便回来晚了。 阿福已经在城门口等了好几日了,每每看到车队都要高兴地迎上去,然后失望地退下来。 这次阿福远远看到一队人,跑上去去看,打头驾车的就是喜子,阿福激动的都要哭了。 阿福高声叫着:“喜子哥,老太爷。” 齐老二掀开车帘看到阿福,喜子停下马车。 阿福深深拱手,“老太爷你们终于回来了。” 齐老二笑:“来迎我们呢?” 阿福应是,齐老二笑着说,“回去,孩子们都累了。” 阿福牵着骡子骑上去,在前面带路,进了城门之后,阿福喋喋不休,“老爷收到大爷的信,刚开始也来等了两日,没有见你们的影儿。老爷公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便吩咐小的日日在城门口等着。” 一行人回到家,青娘带着一众女使迎了出来。 青娘吩咐烧水做饭,每人跟前端上一盏牛乳,吃了便让他们洗漱沐浴。 大家都收拾好,做好的精致饭菜也上了桌。 用过饭,一家人都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齐三郎一家也在花园里原本云姐儿要住的那个阁楼里休息下来。 阿福将人迎回来,骑着骡子跑去衙署禀报齐贺,老太爷老太太,太太哥儿姐儿都回来了。 第359章 云姐儿亲事 下值后,齐贺推掉了各种名义的酒会,早早地回了家。 大家都休息好了,坐在和合院堂屋里说话。 明哥儿在院子里跟禄哥儿玩,看到齐贺回来,兴奋地边叫着爹爹边往齐贺身上扑。 明哥儿出去了一个多月,回来还是胖嘟嘟的,齐贺笑着抱起胖嘟嘟的明哥儿,牵着两岁多的禄哥儿进了堂屋。 齐贺放下明哥儿,给齐老二赵氏见礼。见过礼后眼神瞟了苏桃一眼,就跟齐三郎说话去了。 几个孩子都叫了齐贺,明哥儿是真想他爹了,齐贺坐在椅子上,他抱着他爹的腿往他爹身上爬。 这日齐家早早地用了晚饭,用过晚饭天儿也没有黑,齐三郎带着杏儿跟俩小子回去了庄子上。 朗哥儿跟着齐老二他们一起回了临阳。 圣上不知道,待圣上忙完之后,要宣朗哥儿进宫,才知道朗哥儿回了临阳。 圣上乃仁君,从得知朗哥儿一枪刺死西迪诈降那人后便对朗哥儿很有兴趣。 他不过是晚了一步,这小子跟着翁翁婆婆就出了京城。 他听说朗哥儿从临阳回来了,便下诏宣了朗哥儿进宫。 进宫前,赵氏叫来青娘,让她教了一些见到圣上该有的礼仪,青娘简单地教了。 在进宫的马车上,齐贺自然是又提点了朗哥儿几句。说了也好像没有说,小孩子心思单纯,说多了反而不好,齐贺也就指点了些礼数。 垂拱殿里没有其他人,圣上特意召见的朗哥儿。 朗哥儿见了圣上,恭恭敬敬行礼。 圣上笑着伸手扶起了他。 朗哥儿穿着雨过天青的小袍子,身上的肉结实,早已褪去了婴儿肥,跟他爹像了十成十。 细长的丹凤眼炯炯有神,在圣上跟前不卑不亢。 圣上着实喜欢。 “齐朗,吾听说你之前跟着你爹去了西北,还杀了一名西迪诈降之人。” 朗哥儿拱手道:“是。” 圣上开口夸了朗哥儿几句,朗哥儿谦虚受用。 后面圣上又跟朗哥儿说了几句话,朗哥儿对答如流,圣上大喜赏了朗哥儿一些金银。 陆二叔给朗哥儿找了个夫子,是陆三郎,因着陆三郎不想那么早考进士,听说陆二叔帮朗哥儿找夫子,就自荐去广善寺教导朗哥儿。 齐贺知道了,自是非常愿意。 而后,陆三郎在广善寺教了朗哥儿五年,才去考了进士,如大家所料,他中了那一届的状元。 朗哥儿十三岁时,韩大将军便没有什么可教的,放了朗哥儿归家。 齐贺开始自己亲自教授朗哥儿。 福哥儿、禄哥儿、明哥儿也大了,齐家也招了个夫子,在倒座房设了私塾,他们都在齐家读书。 云姐儿眼看就到双十年华,她的亲事迟迟没有着落,愁得赵氏头发都白了。 这事儿说起来也是奇怪,不管云姐儿相看何种人家,最后总能发现那人的不足之处。 不止齐家愁,大长公主跟吴家也愁。 寿哥儿早早地就成亲了,如今寿哥儿媳妇肚子里已经怀了孩子,云姐儿还没有着落。 陆娴跟苏桃愁得没法,听人说观音庙灵验。 这日便带着云姐儿、甜姐儿去京城百里外的观音庙上香,特意去给云姐儿求个姻缘。 一路上有朗哥儿护送,顺顺利利地到了观音庙。 苏桃、陆娴拉着云姐儿拜了观音,出门碰到一妇人带着仆妇来拜。 那妇人长得娇美,苏桃看了一眼觉得熟悉,又偷偷打量一眼。 那妇人刚巧也停下来看他们,两方人看了个对眼,那妇人笑着说:“吴姨母,齐舅母,真是巧啊。” 陆娴一看,这不是陆婉的二嫂,尹二太太吗。 熟人相见,自是坐下来话了家常。 尹二爷调任京城,他们路过这观音庙,就过来拜拜。 细问之下才知道,尹二太太的大儿子,尹家的四郎家,如今二十有余还没有成家。 如此一说之下,苏桃脑子转开了,当初尹大人带着尹家一众小郎君去陆家,苏桃可是都见了的。 从大到小,个个是一表人才。 尹四郎她虽说记不清了,可她还记得尹八郎被朗哥儿叫做姐姐妹妹的事。 尹四郎跟尹八郎是亲兄弟,那尹四郎长得该是也不差。 苏桃脑子有了些想法,笑着对尹二太太说:“当年我家小子跟你家八郎还有一段情谊呢,朗哥儿那时非得要闹着去跟尹二爷学功夫。” 尹二太太笑。 苏桃问:“八郎君跟过来了吗?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家朗哥儿?” “来了,我让他来见见两位。” 尹二太太招手让身边的人去叫人,苏桃也使了个小丫头去叫朗哥儿。 不一会儿尹家的郎君就过来了,一大一小两个郎君,一个长得丰神俊朗,一个长得白净漂亮。 尹二太太笑着介绍:“这位是你齐家舅母,这位是你吴家姨母。” 尹家两位郎君向苏桃跟陆娴见礼,苏桃望着丰神俊朗的尹四郎笑。 “这两位是你们表妹。”尹二太太又指着云姐儿跟甜姐儿道。 两人向云姐儿跟甜姐儿拱手行礼,云姐儿跟甜姐儿回了礼。 朗哥儿过来,苏桃给他介绍着向尹家众人见了礼。 他看着长得白嫩娇俏的尹八郎怔愣了一瞬,尹八郎长得就像个小娘子,他小时候眼神没有问题。 朗哥儿拿眼神扫了尹八郎一眼,只是不知道他的功夫现下如何了。 苏桃见了尹四郎,笑得无比慈爱,变着法地跟尹二太太打探了一些他的消息。 听尹二太太说,尹四郎如今也是考中了举人的,苏桃更是满意。 两家人都拜了观音,在庙里用了斋饭,顺路一起回了京城。 回去的路上,苏桃将陆娴拉到了他们马车上,她跟陆娴一说,陆娴也觉着尹四郎看着不错。 尹四郎玉树临风,丰神俊朗,苏桃套云姐儿的话,云姐儿说起尹四郎,脸上也露出一丝娇羞。 苏桃很是高兴,陆娴将这事禀了大长公主,如今大长公主已不问世事。 苏桃向尹家透了口风,尹家二太太马上就请了媒婆来提亲。 六礼过得很顺畅,不过三个月两家就将亲事定了下来。 第359章 云姐儿亲事 下值后,齐贺推掉了各种名义的酒会,早早地回了家。 大家都休息好了,坐在和合院堂屋里说话。 明哥儿在院子里跟禄哥儿玩,看到齐贺回来,兴奋地边叫着爹爹边往齐贺身上扑。 明哥儿出去了一个多月,回来还是胖嘟嘟的,齐贺笑着抱起胖嘟嘟的明哥儿,牵着两岁多的禄哥儿进了堂屋。 齐贺放下明哥儿,给齐老二赵氏见礼。见过礼后眼神瞟了苏桃一眼,就跟齐三郎说话去了。 几个孩子都叫了齐贺,明哥儿是真想他爹了,齐贺坐在椅子上,他抱着他爹的腿往他爹身上爬。 这日齐家早早地用了晚饭,用过晚饭天儿也没有黑,齐三郎带着杏儿跟俩小子回去了庄子上。 朗哥儿跟着齐老二他们一起回了临阳。 圣上不知道,待圣上忙完之后,要宣朗哥儿进宫,才知道朗哥儿回了临阳。 圣上乃仁君,从得知朗哥儿一枪刺死西迪诈降那人后便对朗哥儿很有兴趣。 他不过是晚了一步,这小子跟着翁翁婆婆就出了京城。 他听说朗哥儿从临阳回来了,便下诏宣了朗哥儿进宫。 进宫前,赵氏叫来青娘,让她教了一些见到圣上该有的礼仪,青娘简单地教了。 在进宫的马车上,齐贺自然是又提点了朗哥儿几句。说了也好像没有说,小孩子心思单纯,说多了反而不好,齐贺也就指点了些礼数。 垂拱殿里没有其他人,圣上特意召见的朗哥儿。 朗哥儿见了圣上,恭恭敬敬行礼。 圣上笑着伸手扶起了他。 朗哥儿穿着雨过天青的小袍子,身上的肉结实,早已褪去了婴儿肥,跟他爹像了十成十。 细长的丹凤眼炯炯有神,在圣上跟前不卑不亢。 圣上着实喜欢。 “齐朗,吾听说你之前跟着你爹去了西北,还杀了一名西迪诈降之人。” 朗哥儿拱手道:“是。” 圣上开口夸了朗哥儿几句,朗哥儿谦虚受用。 后面圣上又跟朗哥儿说了几句话,朗哥儿对答如流,圣上大喜赏了朗哥儿一些金银。 陆二叔给朗哥儿找了个夫子,是陆三郎,因着陆三郎不想那么早考进士,听说陆二叔帮朗哥儿找夫子,就自荐去广善寺教导朗哥儿。 齐贺知道了,自是非常愿意。 而后,陆三郎在广善寺教了朗哥儿五年,才去考了进士,如大家所料,他中了那一届的状元。 朗哥儿十三岁时,韩大将军便没有什么可教的,放了朗哥儿归家。 齐贺开始自己亲自教授朗哥儿。 福哥儿、禄哥儿、明哥儿也大了,齐家也招了个夫子,在倒座房设了私塾,他们都在齐家读书。 云姐儿眼看就到双十年华,她的亲事迟迟没有着落,愁得赵氏头发都白了。 这事儿说起来也是奇怪,不管云姐儿相看何种人家,最后总能发现那人的不足之处。 不止齐家愁,大长公主跟吴家也愁。 寿哥儿早早地就成亲了,如今寿哥儿媳妇肚子里已经怀了孩子,云姐儿还没有着落。 陆娴跟苏桃愁得没法,听人说观音庙灵验。 这日便带着云姐儿、甜姐儿去京城百里外的观音庙上香,特意去给云姐儿求个姻缘。 一路上有朗哥儿护送,顺顺利利地到了观音庙。 苏桃、陆娴拉着云姐儿拜了观音,出门碰到一妇人带着仆妇来拜。 那妇人长得娇美,苏桃看了一眼觉得熟悉,又偷偷打量一眼。 那妇人刚巧也停下来看他们,两方人看了个对眼,那妇人笑着说:“吴姨母,齐舅母,真是巧啊。” 陆娴一看,这不是陆婉的二嫂,尹二太太吗。 熟人相见,自是坐下来话了家常。 尹二爷调任京城,他们路过这观音庙,就过来拜拜。 细问之下才知道,尹二太太的大儿子,尹家的四郎家,如今二十有余还没有成家。 如此一说之下,苏桃脑子转开了,当初尹大人带着尹家一众小郎君去陆家,苏桃可是都见了的。 从大到小,个个是一表人才。 尹四郎她虽说记不清了,可她还记得尹八郎被朗哥儿叫做姐姐妹妹的事。 尹四郎跟尹八郎是亲兄弟,那尹四郎长得该是也不差。 苏桃脑子有了些想法,笑着对尹二太太说:“当年我家小子跟你家八郎还有一段情谊呢,朗哥儿那时非得要闹着去跟尹二爷学功夫。” 尹二太太笑。 苏桃问:“八郎君跟过来了吗?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家朗哥儿?” “来了,我让他来见见两位。” 尹二太太招手让身边的人去叫人,苏桃也使了个小丫头去叫朗哥儿。 不一会儿尹家的郎君就过来了,一大一小两个郎君,一个长得丰神俊朗,一个长得白净漂亮。 尹二太太笑着介绍:“这位是你齐家舅母,这位是你吴家姨母。” 尹家两位郎君向苏桃跟陆娴见礼,苏桃望着丰神俊朗的尹四郎笑。 “这两位是你们表妹。”尹二太太又指着云姐儿跟甜姐儿道。 两人向云姐儿跟甜姐儿拱手行礼,云姐儿跟甜姐儿回了礼。 朗哥儿过来,苏桃给他介绍着向尹家众人见了礼。 他看着长得白嫩娇俏的尹八郎怔愣了一瞬,尹八郎长得就像个小娘子,他小时候眼神没有问题。 朗哥儿拿眼神扫了尹八郎一眼,只是不知道他的功夫现下如何了。 苏桃见了尹四郎,笑得无比慈爱,变着法地跟尹二太太打探了一些他的消息。 听尹二太太说,尹四郎如今也是考中了举人的,苏桃更是满意。 两家人都拜了观音,在庙里用了斋饭,顺路一起回了京城。 回去的路上,苏桃将陆娴拉到了他们马车上,她跟陆娴一说,陆娴也觉着尹四郎看着不错。 尹四郎玉树临风,丰神俊朗,苏桃套云姐儿的话,云姐儿说起尹四郎,脸上也露出一丝娇羞。 苏桃很是高兴,陆娴将这事禀了大长公主,如今大长公主已不问世事。 苏桃向尹家透了口风,尹家二太太马上就请了媒婆来提亲。 六礼过得很顺畅,不过三个月两家就将亲事定了下来。 第360章 十里红妆 云姐儿要成亲了,冯氏带着沈氏过来齐家添妆,他们过来齐家光是拉人的马车就来了三辆。 沈氏嫁到苏家五年连生了两对儿双生子,最大的两个孙儿才不过四岁。 听说冯氏要来齐家,都嚷嚷着要跟过来,冯氏便将人都带了过来。 苏家的孙儿加上照顾他们的仆妇女使,一时间齐家到处都是人。 苏桃这一刻觉着自家这个宅子有些小了。 齐王爷被圣上派去了北境,岁节前回来的时候,得知云姐儿跟尹家定了亲,婚期都定了下来。 齐王爷听闻这个消息,伸腿将书房的门踹了下来。回到卧房将里面的东西打碎了一片,除了那一对金镶玉的玉瓶。 四喜吓得不敢吭声。 他家王爷扰了齐家大姑娘多少亲事,他这个贴身伺候的最是清楚。 四喜望着紧闭的屋门,心中哀叹一声,他家王爷对齐家大姑娘的心思,只有他知、他家王爷知。 齐家大姑娘根本就不知道,他自己怕这样不伦的感情吓到她,不敢说出来,又不甘心她嫁作他人妇。 可眼看着齐家大姑娘眼看着都双十了,再不嫁人就成了老姑娘。 六王爷不吃不喝在屋里待了三天三夜,第四日一出来,就拿了个单子让四喜去库房取东西拉去齐家,这是他给云姐儿的添妆。 苏桃看着王府送来的这三车添妆,她有些不敢收。 齐贺盯着这三车添妆,好像明白了一些东西。陆三郎曾经提醒过他,他觉着六王爷对云姐儿好像不一般。 当初他试探了云姐儿,感觉两人并没有什么,便没有放在心上。 看着这三车添妆,齐贺好像明白了,云姐儿姻缘为何不顺,而跟尹家的亲事却如此顺利,皆是因为上一年六王爷奉命去了北境。 这三车添妆便当做是他对云姐儿的补偿。 还好亲事已经定下,齐贺让苏桃收了这三车添妆,又叮嘱苏桃看着些云姐儿,成亲前别让她乱出去。 苏桃懵懂应下。 云姐儿成亲那一日,阳光璀璨,天空碧蓝。 玉泉巷出来,十里红妆一眼望不到头,送亲的队伍吹吹打打抬着云姐儿去了尹家。 赵氏跟齐老二在自己院里没有出来。 尹家将云姐儿迎走了,苏桃跟齐贺还有陆娴跟吴三爷,他们四人沉默地站在外院。 齐家一院的喧嚣瞬间褪去,苏桃心里空落。 当初愁着要将云姐儿嫁出去,如今云姐儿真嫁出去了,苏桃靠着齐贺肩上哭得身体一抖一抖的。 齐贺伸手在苏桃后背上拍了拍,喃然道:“孩子大了总要成家,他们会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云姐儿只是开始,后面……” 后面还有甜姐儿,想到这里,齐贺心中也酸涩不已,他伸手紧紧抱住苏桃,后面也没有再安慰她。 陆娴眼儿红红的,就像两颗熟透了的樱桃,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到底是没有掉下泪来。 见苏桃哭得这么伤心,她拉着吴三爷转身回了内院。 这里就留给齐贺,齐贺自会安慰苏桃的。 小娘子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云姐儿突然嫁出去了,她免不了要难受一阵儿的。 北门大街的一家酒肆二楼,六王爷盯着街面上穿街而过的十里红妆,心中像有上千只蚂蚁在啃食。 小娘子终于出嫁了,可是跟他没有一点儿关系。 他双眼通红滴盯着在后面压阵的大红棺木,她的一生许给了别人,百年之后她也是跟那个人同穴。 生同眠,死同穴。都是跟迎娶队伍最前头的那个人。 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 他心有不甘,奈何造化弄人。 第360章 十里红妆 云姐儿要成亲了,冯氏带着沈氏过来齐家添妆,他们过来齐家光是拉人的马车就来了三辆。 沈氏嫁到苏家五年连生了两对儿双生子,最大的两个孙儿才不过四岁。 听说冯氏要来齐家,都嚷嚷着要跟过来,冯氏便将人都带了过来。 苏家的孙儿加上照顾他们的仆妇女使,一时间齐家到处都是人。 苏桃这一刻觉着自家这个宅子有些小了。 齐王爷被圣上派去了北境,岁节前回来的时候,得知云姐儿跟尹家定了亲,婚期都定了下来。 齐王爷听闻这个消息,伸腿将书房的门踹了下来。回到卧房将里面的东西打碎了一片,除了那一对金镶玉的玉瓶。 四喜吓得不敢吭声。 他家王爷扰了齐家大姑娘多少亲事,他这个贴身伺候的最是清楚。 四喜望着紧闭的屋门,心中哀叹一声,他家王爷对齐家大姑娘的心思,只有他知、他家王爷知。 齐家大姑娘根本就不知道,他自己怕这样不伦的感情吓到她,不敢说出来,又不甘心她嫁作他人妇。 可眼看着齐家大姑娘眼看着都双十了,再不嫁人就成了老姑娘。 六王爷不吃不喝在屋里待了三天三夜,第四日一出来,就拿了个单子让四喜去库房取东西拉去齐家,这是他给云姐儿的添妆。 苏桃看着王府送来的这三车添妆,她有些不敢收。 齐贺盯着这三车添妆,好像明白了一些东西。陆三郎曾经提醒过他,他觉着六王爷对云姐儿好像不一般。 当初他试探了云姐儿,感觉两人并没有什么,便没有放在心上。 看着这三车添妆,齐贺好像明白了,云姐儿姻缘为何不顺,而跟尹家的亲事却如此顺利,皆是因为上一年六王爷奉命去了北境。 这三车添妆便当做是他对云姐儿的补偿。 还好亲事已经定下,齐贺让苏桃收了这三车添妆,又叮嘱苏桃看着些云姐儿,成亲前别让她乱出去。 苏桃懵懂应下。 云姐儿成亲那一日,阳光璀璨,天空碧蓝。 玉泉巷出来,十里红妆一眼望不到头,送亲的队伍吹吹打打抬着云姐儿去了尹家。 赵氏跟齐老二在自己院里没有出来。 尹家将云姐儿迎走了,苏桃跟齐贺还有陆娴跟吴三爷,他们四人沉默地站在外院。 齐家一院的喧嚣瞬间褪去,苏桃心里空落。 当初愁着要将云姐儿嫁出去,如今云姐儿真嫁出去了,苏桃靠着齐贺肩上哭得身体一抖一抖的。 齐贺伸手在苏桃后背上拍了拍,喃然道:“孩子大了总要成家,他们会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云姐儿只是开始,后面……” 后面还有甜姐儿,想到这里,齐贺心中也酸涩不已,他伸手紧紧抱住苏桃,后面也没有再安慰她。 陆娴眼儿红红的,就像两颗熟透了的樱桃,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到底是没有掉下泪来。 见苏桃哭得这么伤心,她拉着吴三爷转身回了内院。 这里就留给齐贺,齐贺自会安慰苏桃的。 小娘子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云姐儿突然嫁出去了,她免不了要难受一阵儿的。 北门大街的一家酒肆二楼,六王爷盯着街面上穿街而过的十里红妆,心中像有上千只蚂蚁在啃食。 小娘子终于出嫁了,可是跟他没有一点儿关系。 他双眼通红滴盯着在后面压阵的大红棺木,她的一生许给了别人,百年之后她也是跟那个人同穴。 生同眠,死同穴。都是跟迎娶队伍最前头的那个人。 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 他心有不甘,奈何造化弄人。 第361章 番外 郡王爷 炙热的夏日,外面天儿热得恍惚,大相国寺的一间厢房里,久三拿着扇子不停地给躺在竹席上的郡王爷扇风。 郡王爷躺这里睡了许久,宫里太后娘娘还催着让他回宫。 久三哗哗地扇风,床榻上的人轻轻动了动眼珠子,终于醒了,久三心中一喜。 “爷,爷,郡王爷。” 南六郎心中郁结,三十几岁的年纪便日日伴着汤药生活。 他没有娶妻,也不参与朝政,他一直郁结于心的便是,他还没有想到好的对策怎么娶云姐儿,便领了圣上的差事去了北境,再回来他守了十几年的人儿就嫁去了尹家。 从那之后,他在王府摆烂,不再参与朝政,也不怎么出门,他不愿意看到,也不愿意听到云姐儿作为尹家妇的一切。 王府清冷,他刚吃了药躺下,谁那么没有眼色,偏要叫醒他? 南六郎睁开眼睛,看到久三年轻的脸。 久三? 在他建府之初,久三就回来皇城司,在他身边的应该是四喜。 且久三怎么这么年轻? “爷,你醒了。咱们赶紧回去,太后娘娘一直催着呢?” 太后娘娘已经去了有两年了,哪里来的太后? 南六郎支撑着身子要坐起来,发现心中舒畅,身体也轻盈了许多。 他坐起来之后才看到自己小了许多的手脚,他摊开手看了又看,然后打量他所处的这间房子。 这明显是一间简单朴素的寮房,这里是寺庙? 南六郎下榻,拉开寮房的门往外看,不远处有个放生池,曾经的小娘子在那里装作大人模样护着自家莽撞的侄儿。 这里是大相国寺! 南六郎走回来,沉了沉眼眸问久三:“母后让我回去,是要见国子监的教授?” 久三怔愣一下,太后娘娘不让说的,怕郡王爷知道了不肯回去。 南六郎见久三这样,他便明白了。 在他十二岁那年,他跑去大相国寺玩,久三催着他回宫,然后在大相国寺门口,他们碰到了齐夫人带着小娘子。 六郎的心儿怦怦跳,他双眼通红,紧咬着牙齿。 那一年小娘子入了他的眼,可他那时还小,只知道很欢喜那个软糯的小娘子,他不知道那种欢喜让他持续了很多年。 后面因着他的优柔寡断,让他跟小娘子错过了一生。 这一次他一定不再犹豫,今儿就得定下她。 南六郎吩咐久三去买两份酥山回来。他坐在屋里打坐,平复自己狂乱的心跳。 久三买了酥山回来,南六郎一手端着一碟酥山快步往大相国寺门口跑。 他拿着酥山走到大相国寺门口,没有看到人,又等了一会儿便见齐夫人牵着云姐儿走了过来。 这时候的小娘子小小的,大概才五六岁。 脚软懵懂,南六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待他们快到跟前时,他端着酥山迎了上去,“苏娘子,好巧啊。” 他明显看到齐夫人一愣,跟当年初见的情形一样。 他跟齐夫人叙旧,期间偷偷看了小娘子一眼,小娘子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手中的酥山抿着嘴唇儿。 南六郎心中一软,蹲下身子递了一碟给她,“这是酥山,小娘子要吃吗?” 小娘子歪着头,舔了舔嘴唇。 南六郎塞了一碟到小娘子手中,小娘子喜得眉眼弯弯,南六郎眼睛里冒光真想在她嫩嫩的脸蛋上亲一口。 可是齐夫人在跟前看着呢,再想也不能,他带着苏桃跟云姐儿去了大相国寺的寮房。 路上南六郎殷勤地套云姐儿的话,终于云姐儿告诉了南六郎她的名字,南六郎就顺势喊她云姐儿。 苏桃眉头轻蹙,想着云姐儿还小,便没有说什么。 到了寮房,南六郎找借口支走苏桃,他拉着云姐儿说:“云姐儿,六郎哥哥给你吃了酥山,以后有好吃的都给你吃,你长大了嫁给我好不好?” 云姐儿都酥山还有一些,她舀了一竹勺送进嘴里,甜甜地说:“好。” “云姐儿,你要记住啊,你长大要嫁给六郎哥哥的。” 云姐儿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南六郎放心了,微笑着看云姐儿吃酥山,待苏桃回来,他们又说了会子话,顺便将齐家的地址打探清楚。 他虽然早就知道,为了不让苏桃怀疑还是问了一遍。 翌日,南六郎就带着久三,拿着御膳房做的几匣子点心去了兴源巷。 苏桃很吃惊,还是邀他进了堂屋,南六郎给云姐儿吃点心。 云姐儿很高兴,六郎哥哥果然说到做到。 南六郎不单单给云姐儿送点心,宫里有新鲜的果子也拿去兴源巷,他事事亲为,必然亲自送到。 次数多了,云姐儿便在大家跟前说长大要嫁给六郎哥哥。 六郎很高兴,赵氏跟苏桃很尴尬。 六郎打铁趁热,当即就拿出了个皇子身份的玉佩给了云姐儿,说待到他十五就过来提亲。 这也太儿戏了,他们还不知道他是谁呢,就要定下他们云姐儿? 南六郎常常往宫外跑,太后娘娘知道了便招了他来问话,南六郎不遮不掩,趁着云姐儿的身世还没有爆出来,他要尽快让他这边的事儿尘埃落定。 他跟太后娘娘说他看上了齐大人家的幼妹。太后着人一查,齐大人家的幼妹不过才六岁,她便笑了笑没有当会儿事儿。 南六郎不放弃,往兴源巷跑得更殷勤了。 时间一长,身份自是隐瞒不住,南六郎就是圣上的幼弟,宫中的郡王爷这事儿,齐家人也都知道了。 南六郎一直给云姐儿强调,长大了要嫁给他。 南六郎带着云姐儿出去玩,带她吃好吃的,去瓦子看戏。 云姐儿心心念念以后长大了要嫁给六郎哥哥。 南六郎不到出宫开府的年龄,他便给圣上上疏要出宫开府。 圣上被他缠得无法,便让人将城北一座荒废的王府重新修葺。 南六郎跟齐家一直走得很近,苏桃产下朗哥儿后,他还让太后娘娘送来贺礼过来。 南六郎十四岁那年,郡王府修建好,他便开开心心地搬去了郡王府。 他搬到府邸之后,找齐贺谈话,诚诚恳恳向齐贺求娶云姐儿,且写了一封盖着郡王爷章的保证书。 因着这一番操作,他将云姐儿拐去了郡王府读书,他从宫中向太后要了女官回来教导云姐儿。 太后娘娘见南六郎心意如此坚决,便招了苏桃跟云姐儿进宫看了看,齐家人朴素务实,云姐儿乖巧可爱。 皇家人娶妻也不用太高的门第,只要六郎一心欢喜比什么都强。 太后娘娘默认了云姐儿。 那年端午,六郎邀了齐家去观龙舟赛,跟上一世一样,陆大老夫人贺氏见到了齐家的朗哥儿。 陆家跟齐贺相认。 南六郎比较紧张,去宫里吵嚷着要让太后将云姐儿定下来。 太后娘娘还是比较宠溺这个小儿子的,竟然找来圣上商议,在南六郎十四,云姐儿八岁的时候给他们两人定下了亲事。 自己的小娘子,自己养着,南六郎尽量不让云姐儿去陆家,整日霸着云姐儿在郡王府。 他带着云姐儿出去外面玩,这样躲躲藏藏到了云姐儿十五岁。 他用一场盛大的婚礼娶回来云姐儿,云姐儿没有大长公主给的那些金银宝器,南六郎将自己的私库搬空了送去齐家。 云姐儿出嫁依然是十里红妆,声势浩大。 齐王府的新房里,云姐儿刚换下一身的红嫁衣,六王爷就偷偷跑了回来。 云姐儿见了一怔,“六郎哥哥,外面的酒席还没有散呢。” 谋划了十年,她终于嫁给他了,六王爷眼角泛红,伸手将云姐儿抱进怀里。 “谁规定宾客散了才能回来。” 云姐儿嘴角动了动,还是忍不住说道:“宾客没散新郎官就跑回来,别人会笑话的。” 南六郎亲了亲云姐儿撅起的小嘴儿,霸气道:“本王看他们谁敢笑话。” 齐王府王妃的院落无比安静。隐隐能听到屋子里面传来娇娇软软女儿家的娇啼。 真的很疼,云姐儿背着身子不想理六王爷。 六王爷抱着云姐儿轻哄:“乖乖儿,女儿家头一遭都是这样的。” 云姐儿不依,“为何只我疼,你不疼。” 六王爷亲了亲她软软的脸颊,压着嗓音说:“刚开始我也是疼的啊。” 原本他也疼啊,这样就公平了。 如此,云姐儿才给了六王爷好脸色,埋头到他怀中睡了过去。 六王爷小心翼翼地护着怀中的云姐儿,如护着一枚失而复得的珍宝。 全文完。 第361章 番外 郡王爷 炙热的夏日,外面天儿热得恍惚,大相国寺的一间厢房里,久三拿着扇子不停地给躺在竹席上的郡王爷扇风。 郡王爷躺这里睡了许久,宫里太后娘娘还催着让他回宫。 久三哗哗地扇风,床榻上的人轻轻动了动眼珠子,终于醒了,久三心中一喜。 “爷,爷,郡王爷。” 南六郎心中郁结,三十几岁的年纪便日日伴着汤药生活。 他没有娶妻,也不参与朝政,他一直郁结于心的便是,他还没有想到好的对策怎么娶云姐儿,便领了圣上的差事去了北境,再回来他守了十几年的人儿就嫁去了尹家。 从那之后,他在王府摆烂,不再参与朝政,也不怎么出门,他不愿意看到,也不愿意听到云姐儿作为尹家妇的一切。 王府清冷,他刚吃了药躺下,谁那么没有眼色,偏要叫醒他? 南六郎睁开眼睛,看到久三年轻的脸。 久三? 在他建府之初,久三就回来皇城司,在他身边的应该是四喜。 且久三怎么这么年轻? “爷,你醒了。咱们赶紧回去,太后娘娘一直催着呢?” 太后娘娘已经去了有两年了,哪里来的太后? 南六郎支撑着身子要坐起来,发现心中舒畅,身体也轻盈了许多。 他坐起来之后才看到自己小了许多的手脚,他摊开手看了又看,然后打量他所处的这间房子。 这明显是一间简单朴素的寮房,这里是寺庙? 南六郎下榻,拉开寮房的门往外看,不远处有个放生池,曾经的小娘子在那里装作大人模样护着自家莽撞的侄儿。 这里是大相国寺! 南六郎走回来,沉了沉眼眸问久三:“母后让我回去,是要见国子监的教授?” 久三怔愣一下,太后娘娘不让说的,怕郡王爷知道了不肯回去。 南六郎见久三这样,他便明白了。 在他十二岁那年,他跑去大相国寺玩,久三催着他回宫,然后在大相国寺门口,他们碰到了齐夫人带着小娘子。 六郎的心儿怦怦跳,他双眼通红,紧咬着牙齿。 那一年小娘子入了他的眼,可他那时还小,只知道很欢喜那个软糯的小娘子,他不知道那种欢喜让他持续了很多年。 后面因着他的优柔寡断,让他跟小娘子错过了一生。 这一次他一定不再犹豫,今儿就得定下她。 南六郎吩咐久三去买两份酥山回来。他坐在屋里打坐,平复自己狂乱的心跳。 久三买了酥山回来,南六郎一手端着一碟酥山快步往大相国寺门口跑。 他拿着酥山走到大相国寺门口,没有看到人,又等了一会儿便见齐夫人牵着云姐儿走了过来。 这时候的小娘子小小的,大概才五六岁。 脚软懵懂,南六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待他们快到跟前时,他端着酥山迎了上去,“苏娘子,好巧啊。” 他明显看到齐夫人一愣,跟当年初见的情形一样。 他跟齐夫人叙旧,期间偷偷看了小娘子一眼,小娘子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手中的酥山抿着嘴唇儿。 南六郎心中一软,蹲下身子递了一碟给她,“这是酥山,小娘子要吃吗?” 小娘子歪着头,舔了舔嘴唇。 南六郎塞了一碟到小娘子手中,小娘子喜得眉眼弯弯,南六郎眼睛里冒光真想在她嫩嫩的脸蛋上亲一口。 可是齐夫人在跟前看着呢,再想也不能,他带着苏桃跟云姐儿去了大相国寺的寮房。 路上南六郎殷勤地套云姐儿的话,终于云姐儿告诉了南六郎她的名字,南六郎就顺势喊她云姐儿。 苏桃眉头轻蹙,想着云姐儿还小,便没有说什么。 到了寮房,南六郎找借口支走苏桃,他拉着云姐儿说:“云姐儿,六郎哥哥给你吃了酥山,以后有好吃的都给你吃,你长大了嫁给我好不好?” 云姐儿都酥山还有一些,她舀了一竹勺送进嘴里,甜甜地说:“好。” “云姐儿,你要记住啊,你长大要嫁给六郎哥哥的。” 云姐儿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南六郎放心了,微笑着看云姐儿吃酥山,待苏桃回来,他们又说了会子话,顺便将齐家的地址打探清楚。 他虽然早就知道,为了不让苏桃怀疑还是问了一遍。 翌日,南六郎就带着久三,拿着御膳房做的几匣子点心去了兴源巷。 苏桃很吃惊,还是邀他进了堂屋,南六郎给云姐儿吃点心。 云姐儿很高兴,六郎哥哥果然说到做到。 南六郎不单单给云姐儿送点心,宫里有新鲜的果子也拿去兴源巷,他事事亲为,必然亲自送到。 次数多了,云姐儿便在大家跟前说长大要嫁给六郎哥哥。 六郎很高兴,赵氏跟苏桃很尴尬。 六郎打铁趁热,当即就拿出了个皇子身份的玉佩给了云姐儿,说待到他十五就过来提亲。 这也太儿戏了,他们还不知道他是谁呢,就要定下他们云姐儿? 南六郎常常往宫外跑,太后娘娘知道了便招了他来问话,南六郎不遮不掩,趁着云姐儿的身世还没有爆出来,他要尽快让他这边的事儿尘埃落定。 他跟太后娘娘说他看上了齐大人家的幼妹。太后着人一查,齐大人家的幼妹不过才六岁,她便笑了笑没有当会儿事儿。 南六郎不放弃,往兴源巷跑得更殷勤了。 时间一长,身份自是隐瞒不住,南六郎就是圣上的幼弟,宫中的郡王爷这事儿,齐家人也都知道了。 南六郎一直给云姐儿强调,长大了要嫁给他。 南六郎带着云姐儿出去玩,带她吃好吃的,去瓦子看戏。 云姐儿心心念念以后长大了要嫁给六郎哥哥。 南六郎不到出宫开府的年龄,他便给圣上上疏要出宫开府。 圣上被他缠得无法,便让人将城北一座荒废的王府重新修葺。 南六郎跟齐家一直走得很近,苏桃产下朗哥儿后,他还让太后娘娘送来贺礼过来。 南六郎十四岁那年,郡王府修建好,他便开开心心地搬去了郡王府。 他搬到府邸之后,找齐贺谈话,诚诚恳恳向齐贺求娶云姐儿,且写了一封盖着郡王爷章的保证书。 因着这一番操作,他将云姐儿拐去了郡王府读书,他从宫中向太后要了女官回来教导云姐儿。 太后娘娘见南六郎心意如此坚决,便招了苏桃跟云姐儿进宫看了看,齐家人朴素务实,云姐儿乖巧可爱。 皇家人娶妻也不用太高的门第,只要六郎一心欢喜比什么都强。 太后娘娘默认了云姐儿。 那年端午,六郎邀了齐家去观龙舟赛,跟上一世一样,陆大老夫人贺氏见到了齐家的朗哥儿。 陆家跟齐贺相认。 南六郎比较紧张,去宫里吵嚷着要让太后将云姐儿定下来。 太后娘娘还是比较宠溺这个小儿子的,竟然找来圣上商议,在南六郎十四,云姐儿八岁的时候给他们两人定下了亲事。 自己的小娘子,自己养着,南六郎尽量不让云姐儿去陆家,整日霸着云姐儿在郡王府。 他带着云姐儿出去外面玩,这样躲躲藏藏到了云姐儿十五岁。 他用一场盛大的婚礼娶回来云姐儿,云姐儿没有大长公主给的那些金银宝器,南六郎将自己的私库搬空了送去齐家。 云姐儿出嫁依然是十里红妆,声势浩大。 齐王府的新房里,云姐儿刚换下一身的红嫁衣,六王爷就偷偷跑了回来。 云姐儿见了一怔,“六郎哥哥,外面的酒席还没有散呢。” 谋划了十年,她终于嫁给他了,六王爷眼角泛红,伸手将云姐儿抱进怀里。 “谁规定宾客散了才能回来。” 云姐儿嘴角动了动,还是忍不住说道:“宾客没散新郎官就跑回来,别人会笑话的。” 南六郎亲了亲云姐儿撅起的小嘴儿,霸气道:“本王看他们谁敢笑话。” 齐王府王妃的院落无比安静。隐隐能听到屋子里面传来娇娇软软女儿家的娇啼。 真的很疼,云姐儿背着身子不想理六王爷。 六王爷抱着云姐儿轻哄:“乖乖儿,女儿家头一遭都是这样的。” 云姐儿不依,“为何只我疼,你不疼。” 六王爷亲了亲她软软的脸颊,压着嗓音说:“刚开始我也是疼的啊。” 原本他也疼啊,这样就公平了。 如此,云姐儿才给了六王爷好脸色,埋头到他怀中睡了过去。 六王爷小心翼翼地护着怀中的云姐儿,如护着一枚失而复得的珍宝。 全文完。 第362章 番外 朗哥儿 朗哥儿十三岁这年,韩大将军又去了北境。 也是这一年,圣上有意无意地总是召朗哥儿入宫。 这些年圣上只有一个皇子还是身娇体弱那一类的,遇到朗哥儿这个身强体壮,小小年纪就拥有一身武艺的孩子,他是怎么看怎么欢喜。 圣上有个跟朗哥儿同岁的公主,他心里打着要将公主嫁给朗哥儿的主意,心中又有些不舍。 大胤朝的驸马爷都是没有实职的,圣上纠结的时候,朗哥儿出京了。 齐贺估摸出圣上的意思,便提前给朗哥儿说了,朗哥儿一听吓了一跳,娶了公主他还如何建功立业。 因而,得了消息的朗哥儿,一人一马一枪,出去闯荡江湖去了。 他自是先跑去了北境,北境如今形势安稳,可是两国交界的山里总有些山匪恶徒之类。 为了边境百姓的安危,将这些匪徒剿了才是正道。 朗哥儿孤身一人挑了几个小的寨子。 余下一个大的寨子,他自己着实不行,隧写信给尹八郎,邀他来领略北国的风光。 尹八郎应邀前来,才知道朗哥儿打的坏主意。 这个寨子的当家的,喜欢下山掠夺民女,他让尹八郎扮成女子被掠上山,然后趁机将他们的大当家噶了。 然后朗哥儿再带着韩家的哥哥们杀上山去,挑了他们的寨子。 尹八郎一听朗哥儿要他扮作女子,握拳就往朗哥儿脸上砸去。 朗哥儿伸手抵挡,两个人赤手空拳打了起来,尹八郎这些年也不是吃素的,跟朗哥儿打了好几个回合竟然没有落下乘。 两人打得气喘吁吁,朗哥儿终于将尹八郎压在了身下。 朗哥儿挑眉一笑,“你输了,扮不扮?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绑着你给你梳妆打扮。” 朗哥儿笑得很欠揍,尹八郎怒目瞪着他。 他盯着朗哥儿俊朗的眉眼,也笑了起来,“好,扮。小爷扮,你也要扮,咱们兄弟二人携手如何?” 朗哥儿脸上的笑容僵住。 尹八郎狠狠瞪了他一眼,“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 边境的山道上,两个农家女背着背篓缓缓地走着。 “妹妹,那边有许多山野菜,咱们采上两筐子家中再不愁吃食了。” 朗哥儿看着扮上女装的尹八郎,自得其乐地叫着他妹妹,他心中说不出的难受,真想抓着他再揍一顿。 朗哥儿眼睛往两边瞟,他奶奶的,这边根本就没有山匪,有必要装吗? 朗哥儿不理他,闷着头往前走。 尹八郎拉住他,压着声音说:“有野菜你不采,太假了。” 朗哥儿眉头轻动,高声说:“姐姐,咱们去山上采些蘑菇,回来再采野菜。” 说完,白了尹八郎一眼,扭头往山里走。 两人边走边注意山里面的情况。 走了有五里路,终于听到旁边树林里有轻微的呼吸声。 “妹妹,就在这里采,看这里有好多蘑菇。” 一棵树下果然有许多冒出头的蘑菇,朗哥儿跟尹八郎蹲下身子去采,两人才不过采了两三颗。 哗啦啦他们就被人围住了。 朗哥儿跟尹八郎故作惊讶,然后忙低下头相视一笑。 “哈哈哈……是两个貌美的小娘子,带回去大当家的一定欢喜。” 不过十来个山匪,笑得倒是挺大声。 尹八郎握紧拳头,忍着不站起来暴揍他们,朗哥儿见了,怕尹八郎坏事,上去抓住尹八郎的胳膊,压着声音嗲声嗲气道:“姐姐,我怕。” 尹八郎差点儿吐了。 两人完全没有抵抗,被一行人押去了山寨。 除了裤腿里的一柄小匕首,朗哥儿当然没有带他的长枪,进了山寨他便低着头到处乱看,看能不能寻到趁手的兵器。 进了山寨,朗哥儿震惊了,山寨外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也就算了。 山寨里面到处是练兵的。 这踏马的哪里是山寨,这明明就是一处营地。 不止朗哥儿发现了,尹八郎也发现了。 两人明明是进了贼窝了,尹八郎瞪了朗哥儿一眼,朗哥儿回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韩家的哥哥们在山下等着消息,他们人少,定是不行的。 他们还是得先脱身,然后回去找韩家表舅,这里需得安排大军来剿。 朗哥儿估摸着,这里怕是北国偷偷安插在大胤境内的兵士。 朗哥儿跟尹八郎一起被带去了一个大帐,两人被绑了手脚扔到了榻上。 两人被送到一处还好,这样行动起来还有个照应。 尹八郎跟朗哥儿头抵着头,他恶狠狠地对朗哥儿说:“齐朗,这踏马哪里是土匪窝,这明明就是一处军营,老子被你害惨了。” “尹八哥,都是我的错,怪我没有打探清楚,咱们先逃出去要紧。躺着别吭声了,保存实力,等着晚上行动。” 朗哥儿知道自己没有打探清楚,现如今只能想着如何逃出去。 等到天黑了下来,还没有人过来。 朗哥儿闭着眼睛养精蓄锐,猛然听到外面有轻快的脚步声。 “大当家。” 随后有人进了营帐。 “哈哈哈……美人儿,小美人在哪里?” 帐篷内亮起昏黄的光,朗哥儿被光线照得眯起了眼睛,一个身体壮硕,肥头大耳的男子站在床榻前。 他看了一眼朗哥儿,笑得更加开心了。 “啊哈哈……果然是个小美人。” 大当家伸手扶起朗哥儿,朗哥儿故作害怕地低下头。 他又伸手将尹八郎扶起来,待看清尹八郎的脸,他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笑着摸了把尹八郎滑嫩的脸蛋。 尹八郎忍着恶心,怯生生地往后退了退,娇滴滴地说:“爷,能不能给奴家将绳子解开,奴家的手都麻的没有知觉了。” “唉,好好好,给小美人解开。” 大当家手脚挺麻利,一下子就将绳子给尹八郎解开了。 尹八郎动了动手腕,过去帮朗哥儿解绳子,他边解绳子边说:“爷,我跟我妹妹两人出来采蘑菇野菜,我爹娘就我们两个女儿,我们一直不回去,他们自是担心的。 能不能只留奴家在这里,让我妹妹回去给我爹娘说一声,好让他二老放心。” 尹八郎帮朗哥儿解开了绳子,抬着袖子擦眼睛根本不存在的泪水。 “小美人,你给你妹妹美得各有千秋,老子可是不舍得,你说一下你家在何处,我使人给他们去说一声。” 尹八郎眼珠子转了两圈,为难道:“这……这样也行。” 适时地朗哥儿肚子咕噜一声。 难得这两位小美人这么上道,大当家的喜得不行,一听美人饿了忙让外面守着的人去端饭菜来。 尹八郎见人走了,又娇羞地说:“奴家告诉爷奴家的住处。” 他声音低的不能再低,大当家笑着坐去了他跟前,“小美人说什么。” 尹八郎眼里寒光一闪,手中的匕首已经划断了大当家的脖子。 朗哥儿快速捂住大当家的嘴巴,过了好一会儿,确定人没气了,才将他轻轻放到床上。 尹八郎又娇滴滴的演戏,“爷,饭菜几时能到。好,我自己问问。” 尹八郎走出内帐,开口问:“饭菜几时能到?” 外面有人回:“快了。” 尹八郎跟朗哥儿站在内帐门口两边,自说自话了好一会儿。 等外面的侍卫过来送饭菜的时候,他们用同样的方法送他去了西天。 两人大摇大摆的往帐篷外面走,外面的人以为是送饭的人出来了,也没有留意。 朗哥儿上去就抹了他的脖子。 这会儿大部分人都回了帐篷休息,他两人拔腿就往白日里看好的道路跑。 两人都是常年练武,跑起来又轻又快。 他们绕过岗哨,不到一个时辰就跑到了山下,跟韩家的哥哥们碰头。 “韩二哥,咱们快回去禀明表舅,这踏马不是山寨,这里面是个军营。” 一行人连夜回到城里,将此事禀报给了韩将军。 韩将军派出斥候打探,果然探出一丝痕迹,大当家被杀,他们现在正乱着,韩将军趁机派了大军过去剿匪。 事出突然,上山的军队完全没有准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过一日一夜就将这帮人给剿了。 朗哥儿虽然胡闹,也是立了大功的,韩将军上疏的时候,自然也将他写了进去。 尹八郎帮完朗哥儿就走,北境这边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了,朗哥儿就跟着尹八郎走了。 之后,江湖上的土匪窝,接连消失,土匪山匪们听到一个拿枪的小子,一个仗剑的郎君皆头痛不已。 第362章 番外 朗哥儿 朗哥儿十三岁这年,韩大将军又去了北境。 也是这一年,圣上有意无意地总是召朗哥儿入宫。 这些年圣上只有一个皇子还是身娇体弱那一类的,遇到朗哥儿这个身强体壮,小小年纪就拥有一身武艺的孩子,他是怎么看怎么欢喜。 圣上有个跟朗哥儿同岁的公主,他心里打着要将公主嫁给朗哥儿的主意,心中又有些不舍。 大胤朝的驸马爷都是没有实职的,圣上纠结的时候,朗哥儿出京了。 齐贺估摸出圣上的意思,便提前给朗哥儿说了,朗哥儿一听吓了一跳,娶了公主他还如何建功立业。 因而,得了消息的朗哥儿,一人一马一枪,出去闯荡江湖去了。 他自是先跑去了北境,北境如今形势安稳,可是两国交界的山里总有些山匪恶徒之类。 为了边境百姓的安危,将这些匪徒剿了才是正道。 朗哥儿孤身一人挑了几个小的寨子。 余下一个大的寨子,他自己着实不行,隧写信给尹八郎,邀他来领略北国的风光。 尹八郎应邀前来,才知道朗哥儿打的坏主意。 这个寨子的当家的,喜欢下山掠夺民女,他让尹八郎扮成女子被掠上山,然后趁机将他们的大当家噶了。 然后朗哥儿再带着韩家的哥哥们杀上山去,挑了他们的寨子。 尹八郎一听朗哥儿要他扮作女子,握拳就往朗哥儿脸上砸去。 朗哥儿伸手抵挡,两个人赤手空拳打了起来,尹八郎这些年也不是吃素的,跟朗哥儿打了好几个回合竟然没有落下乘。 两人打得气喘吁吁,朗哥儿终于将尹八郎压在了身下。 朗哥儿挑眉一笑,“你输了,扮不扮?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绑着你给你梳妆打扮。” 朗哥儿笑得很欠揍,尹八郎怒目瞪着他。 他盯着朗哥儿俊朗的眉眼,也笑了起来,“好,扮。小爷扮,你也要扮,咱们兄弟二人携手如何?” 朗哥儿脸上的笑容僵住。 尹八郎狠狠瞪了他一眼,“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 边境的山道上,两个农家女背着背篓缓缓地走着。 “妹妹,那边有许多山野菜,咱们采上两筐子家中再不愁吃食了。” 朗哥儿看着扮上女装的尹八郎,自得其乐地叫着他妹妹,他心中说不出的难受,真想抓着他再揍一顿。 朗哥儿眼睛往两边瞟,他奶奶的,这边根本就没有山匪,有必要装吗? 朗哥儿不理他,闷着头往前走。 尹八郎拉住他,压着声音说:“有野菜你不采,太假了。” 朗哥儿眉头轻动,高声说:“姐姐,咱们去山上采些蘑菇,回来再采野菜。” 说完,白了尹八郎一眼,扭头往山里走。 两人边走边注意山里面的情况。 走了有五里路,终于听到旁边树林里有轻微的呼吸声。 “妹妹,就在这里采,看这里有好多蘑菇。” 一棵树下果然有许多冒出头的蘑菇,朗哥儿跟尹八郎蹲下身子去采,两人才不过采了两三颗。 哗啦啦他们就被人围住了。 朗哥儿跟尹八郎故作惊讶,然后忙低下头相视一笑。 “哈哈哈……是两个貌美的小娘子,带回去大当家的一定欢喜。” 不过十来个山匪,笑得倒是挺大声。 尹八郎握紧拳头,忍着不站起来暴揍他们,朗哥儿见了,怕尹八郎坏事,上去抓住尹八郎的胳膊,压着声音嗲声嗲气道:“姐姐,我怕。” 尹八郎差点儿吐了。 两人完全没有抵抗,被一行人押去了山寨。 除了裤腿里的一柄小匕首,朗哥儿当然没有带他的长枪,进了山寨他便低着头到处乱看,看能不能寻到趁手的兵器。 进了山寨,朗哥儿震惊了,山寨外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也就算了。 山寨里面到处是练兵的。 这踏马的哪里是山寨,这明明就是一处营地。 不止朗哥儿发现了,尹八郎也发现了。 两人明明是进了贼窝了,尹八郎瞪了朗哥儿一眼,朗哥儿回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韩家的哥哥们在山下等着消息,他们人少,定是不行的。 他们还是得先脱身,然后回去找韩家表舅,这里需得安排大军来剿。 朗哥儿估摸着,这里怕是北国偷偷安插在大胤境内的兵士。 朗哥儿跟尹八郎一起被带去了一个大帐,两人被绑了手脚扔到了榻上。 两人被送到一处还好,这样行动起来还有个照应。 尹八郎跟朗哥儿头抵着头,他恶狠狠地对朗哥儿说:“齐朗,这踏马哪里是土匪窝,这明明就是一处军营,老子被你害惨了。” “尹八哥,都是我的错,怪我没有打探清楚,咱们先逃出去要紧。躺着别吭声了,保存实力,等着晚上行动。” 朗哥儿知道自己没有打探清楚,现如今只能想着如何逃出去。 等到天黑了下来,还没有人过来。 朗哥儿闭着眼睛养精蓄锐,猛然听到外面有轻快的脚步声。 “大当家。” 随后有人进了营帐。 “哈哈哈……美人儿,小美人在哪里?” 帐篷内亮起昏黄的光,朗哥儿被光线照得眯起了眼睛,一个身体壮硕,肥头大耳的男子站在床榻前。 他看了一眼朗哥儿,笑得更加开心了。 “啊哈哈……果然是个小美人。” 大当家伸手扶起朗哥儿,朗哥儿故作害怕地低下头。 他又伸手将尹八郎扶起来,待看清尹八郎的脸,他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笑着摸了把尹八郎滑嫩的脸蛋。 尹八郎忍着恶心,怯生生地往后退了退,娇滴滴地说:“爷,能不能给奴家将绳子解开,奴家的手都麻的没有知觉了。” “唉,好好好,给小美人解开。” 大当家手脚挺麻利,一下子就将绳子给尹八郎解开了。 尹八郎动了动手腕,过去帮朗哥儿解绳子,他边解绳子边说:“爷,我跟我妹妹两人出来采蘑菇野菜,我爹娘就我们两个女儿,我们一直不回去,他们自是担心的。 能不能只留奴家在这里,让我妹妹回去给我爹娘说一声,好让他二老放心。” 尹八郎帮朗哥儿解开了绳子,抬着袖子擦眼睛根本不存在的泪水。 “小美人,你给你妹妹美得各有千秋,老子可是不舍得,你说一下你家在何处,我使人给他们去说一声。” 尹八郎眼珠子转了两圈,为难道:“这……这样也行。” 适时地朗哥儿肚子咕噜一声。 难得这两位小美人这么上道,大当家的喜得不行,一听美人饿了忙让外面守着的人去端饭菜来。 尹八郎见人走了,又娇羞地说:“奴家告诉爷奴家的住处。” 他声音低的不能再低,大当家笑着坐去了他跟前,“小美人说什么。” 尹八郎眼里寒光一闪,手中的匕首已经划断了大当家的脖子。 朗哥儿快速捂住大当家的嘴巴,过了好一会儿,确定人没气了,才将他轻轻放到床上。 尹八郎又娇滴滴的演戏,“爷,饭菜几时能到。好,我自己问问。” 尹八郎走出内帐,开口问:“饭菜几时能到?” 外面有人回:“快了。” 尹八郎跟朗哥儿站在内帐门口两边,自说自话了好一会儿。 等外面的侍卫过来送饭菜的时候,他们用同样的方法送他去了西天。 两人大摇大摆的往帐篷外面走,外面的人以为是送饭的人出来了,也没有留意。 朗哥儿上去就抹了他的脖子。 这会儿大部分人都回了帐篷休息,他两人拔腿就往白日里看好的道路跑。 两人都是常年练武,跑起来又轻又快。 他们绕过岗哨,不到一个时辰就跑到了山下,跟韩家的哥哥们碰头。 “韩二哥,咱们快回去禀明表舅,这踏马不是山寨,这里面是个军营。” 一行人连夜回到城里,将此事禀报给了韩将军。 韩将军派出斥候打探,果然探出一丝痕迹,大当家被杀,他们现在正乱着,韩将军趁机派了大军过去剿匪。 事出突然,上山的军队完全没有准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过一日一夜就将这帮人给剿了。 朗哥儿虽然胡闹,也是立了大功的,韩将军上疏的时候,自然也将他写了进去。 尹八郎帮完朗哥儿就走,北境这边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了,朗哥儿就跟着尹八郎走了。 之后,江湖上的土匪窝,接连消失,土匪山匪们听到一个拿枪的小子,一个仗剑的郎君皆头痛不已。